《缔造美利坚:我竞选经理是罗斯福》 第1章 美利坚不相信眼泪 电脑屏幕的光,是里奥·华莱士这间狭窄公寓里唯一的光源。 窗外,匹兹堡的天空永远是那副被钢铁染成灰蒙蒙的样子,仿佛几十年前工厂的最后一缕黑烟至今仍未散去。 但此刻,屏幕上那封邮件的颜色,却比窗外的天空更加刺眼。 发件人:联邦学生援助办公室 主题:【最终逾期通知】您的联邦学生贷款账户严重拖欠 邮件正文中,一串猩红色的数字被加粗、放大。 应付总额:$137,542.89 “一百三十七千,五百四十二刀,外加八十九美分。” 里奥低声念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咀嚼玻璃渣子。 他把身体深深地陷进那把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人体工学椅里,椅子发出一声疲惫的呻吟,像他本人一样。 在桌子左手边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 《光荣与梦想》的蓝色书脊已经磨白,《罗斯福:狮子与狐狸》的封面被翻看得卷起了角,旁边还挤着《新政时代》、《美国劳工运动史》和《资本论》的英文精装版。 这些是他的精神食粮,是他学术世界的全部基石。 而右手边,一个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里,堆满了速食意面、微波炉披萨的包装盒,以及几个被捏扁的能量饮料空罐。 理想与现实,在这一平方米不到的空间里,被一条无形的深渊分割开。 “研究了整整四年,写了十几万字的论文,分析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如何运用政治手腕和国家机器,将一个伟大的国家从大萧条的泥潭里拉出来……”里奥的目光落回到那串猩红的数字上,“……结果,我连把自己拉出助学贷款的泥潭都做不到。” 他移动鼠标,点下了邮件右上角的“关闭”按钮。 然后,他点开了另一个浏览器标签页——社交媒体“X”。 在现实世界里,他是里奥·华莱士,一个负债十三万刀的“失败者”,但在这里,他是“新政幽灵”。 当他切换到这个身份时,他那双因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而显得疲惫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专注,仿佛换了一个灵魂。 他的主页时间线上,一条加V认证的媒体深度报道被顶上了热门。 《华盛顿邮报》:【深度调查】奥姆尼公司的“数字镣铐”:被算法监控的仓库工人。 奥姆尼公司,一个堪比亚马逊和沃尔玛结合体的商业帝国,以效率至上为信条,将AI监控和严苛的计时算法应用到了极致。 报道中,一名被解雇的工人说:“我们的工作时间不是按小时计算,是按秒。你感觉自己不是在为公司工作,而是被一台看不见的机器驱动着。” 里奥的心中满是怒火。 这就是他在书本里读到的“科学管理”理论的终极形态——一个披着高科技外衣、用光纤和代码重新构建起来的数字种植园。 泰勒的秒表,在 21世纪被升级成了无处不在的 AI监工。 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翻飞,那些烂熟于心的历史知识和语录,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子弹。 @NewDealGhost (新政幽灵): 富兰克林·罗斯福在1936年就曾警告我们:“一个政府,如果因为它的宪法,就眼看着自己的人民中三分之一的人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那它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府。” 先生们,不要被那些“创新”和“效率”的词藻所迷惑。当一个人的膀胱容量大小,可以直接与他的商业价值和生存权利挂钩时,这不是进步,这是对人类价值最彻底的蔑视。 我们正站在一个新的镀金时代。 而奥姆尼公司,就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经济保皇党”。 #奥姆尼压榨##数字镣铐##新时代的经济保皇党# 按下“发布”键的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愤懑、无力,都随着这次点击被倾泻了出去。 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点赞和转发的数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这给了他一丝虚幻的满足感。 就好像,他的声音真的能穿透这间廉价公寓的墙壁,撼动那个由资本和算法构成的庞然大物。 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是兼职的咖啡馆老板发来的消息,催他赶紧去接晚班。 在关门前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推送通知的数量,已经从十几变成了一个鲜红的“99+”。 …… 匹兹堡的黎明,带着一股子湿冷。 里奥的手机在枕边震动了一整晚,那条推文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 转发量突破了一万五,点赞数超过五万,并且仍在攀升。 他的粉丝数从两万暴涨到了五万,私信箱里塞满了媒体的采访请求和一名奥姆尼公司内部员工的支持信息。 当然,也少不了谩骂。 “在胡言乱语什么?滚出美国!”一条评论这样写道。 里奥看着这些评论,心中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愈发强烈的不安。 他是一个研究历史的人,他知道,言语一旦凝聚成力量,必然会招致同等量级的反作用力。 带着这种不安,他走进了匹兹堡大学历史系的教学楼。 他的博士导师,戴维斯教授约见他。 “里奥,坐。”戴维斯教授坐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穿着一身考究的灰色花呢格纹西装,整个人就像是从一本上世纪的学术期刊里走出来的人物。 “我看了你的论文初稿,观点很犀利,你拥有一个优秀的研究头脑。”他话锋一转,“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你把才华浪费在罗斯福新政那些故纸堆里,是一种遗憾。” 他推过来一本制作精美的宣传册:“看看这个,彼得森经济增长研究所。他们有一个非常丰厚的基金项目——私营部门在城市复兴中的主导作用。” 里奥的目光扫过册子页脚那行小字——主要捐赠人:马库斯·彼得森,奥姆尼公司创始人。 一股混合着恶心和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教授,这不就是奥姆尼公司的企业喉舌吗?”里奥抬起头,直视着导师,“让我去论证压榨工人的合理性?” 戴维斯教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里奥,不要这么情绪化,学术界也是现实社会的一部分。要学会与现实合作,而不是对抗。这份基金,能完全解决你的学贷问题。”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另外,我听说你最近在网上很活跃,一些公司它们非常在意自己的公共形象。” “网络上的言论不是没有代价的,里奥。它们会影响你未来的就业。” 这一刻,里奥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原来象牙塔也并非净土,资本的耳语早已渗透了每一块砖石。 “谢谢您的建议,教授。”里奥站起身,将宣传册推了回去,“但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故纸堆,至少,它们不会试图收买我。” 他没有再看戴维斯教授瞬间变得铁青的脸,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离开教学楼,里奥心情复杂地走在校园里。 他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屈辱和深深的疲惫。 他来到自己兼职的地方——“每日研磨”咖啡馆。 现在是下午的客流高峰期,店里人来人往。 他的经理,一个叫戴夫的中年男人,正在柜台后忙碌着。 看到里奥进来,戴夫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里奥,你来了。” “戴夫,今天人真多。”里奥一边说,一边走向更衣室。 “是啊,”戴夫擦了擦手,在顾客的间隙快步跟了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里奥,那个……今天下班后,能来我办公室一下吗?” 里奥看到戴夫的眼神躲躲闪闪,脸上写满了为难。 “总部给我发了封邮件。” 第2章 你被解雇了 下班后,里奥跟着戴夫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戴夫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没有绕圈子,只是叹了口气,把他的电脑显示器转向了里奥。 屏幕上是一封来自“每日研磨餐饮集团-大西洋大区-人力资源部”的电子邮件。 “主题:关于维护品牌形象统一性及主动规避潜在公共关系风险的指导意见” “正文:致各分店经理,为确保我司品牌在当前复杂多变的舆论环境中保持一贯的积极、中立形象,总部建议各级管理人员对门店员工进行主动梳理。请密切关注并评估任何可能存在‘价值观非协同’风险的雇员。为实现前瞻性风险管理,建议对相关岗位进行及时优化,以维护团队凝聚力与品牌安全……” 里奥的眼神掠过这些佶屈聱牙的词句,他甚至能想象到写这封邮件的人是什么样的。 一个西装革履,可能年薪二十万刀的人力资源副总裁,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将所有活生生的人,简化为资产负债表上的风险和收益。 邮件的末尾,有一个PDF附件。 戴夫移动鼠标,点开了它。 PDF文件的内容更加直接。 里面是数条推特的截图,而排在第一条的,正是“新政幽灵”那条关于奥姆尼公司的推文。 他的ID和那个罗斯福的侧影头像,被一个刺眼的红色方框精准地标记了出来。 一切都明白了。 “里奥,”戴夫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他甚至不敢直视里奥的眼睛,“我只是个分店经理,我上面有区域经理,区域经理上面还有大区总监。我儿子下个月要去看牙医,你知道的,牙医保险不包括所有项目,我每个月还要还房贷,我没得选。” 他没有说出“解雇”这个词。 这个词太直接,太没有人情味,他只是把一个白色的信封从桌子这边,推到了里奥面前。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有按公司规定,多给了一周的薪水。”戴夫说。 里奥没有愤怒,也没有争辩。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的不是被某个人针对的怒火,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冷和巨大的荒诞感。 他不是被戴夫解雇了,戴夫只是那个负责执行命令的终端,他甚至不是被某个看不见的HR副总裁解雇了。 “保重,戴夫。”里奥拿起那个几乎没有重量的信封,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穿过后巷,融入了匹兹堡的夜色里。 这座曾经以钢铁闻名于世的城市,如今只有市中心那几座属于银行和高科技公司的玻璃大楼,还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而更多的街区,则沉浸在一种铁锈般的厚重黑暗中,一如它被遗忘的荣耀。 回到那间弥漫着廉价咖啡味道的公寓,里奥打开灯。 他将那个装着遣散费的信封,和那封来自“联邦学生援助办公室”的“最终逾期通知”,并排放在了书桌上。 一份来自资本。 一份来自政府。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 里奥踉跄地从柜子里翻出一瓶只剩下一半的廉价威士忌,拧开盖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烧灼着他的喉咙,却无法点燃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张泛黄的罗斯福海报上。 照片里的罗斯福坐在敞篷车里,微笑着,挥着手,眼神中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无可动摇的自信。 酒精和积压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轰然起爆。 里奥抓起那个半空的威士忌酒瓶,高高举起,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虬结。 他本想将它砸向墙壁,砸向那张该死的、充满希望的笑脸。 但在最后一刻,他停住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质问,一声跨越了近一个世纪的绝望嘶吼。 他对着海报上那个永远自信的笑容,咆哮道: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留下的世界!你当年要是把他们那帮银行家和垄断寡头全都吊死在华尔街,哪有今天这么多破事!”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带着哭腔和破音。 他的力气仿佛被这一声怒吼抽干了,身体一软,混合着醉意和极致的疲惫,整个人瘫倒在地板上。 世界开始旋转,意识正迅速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知觉的瞬间。 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这个房间、不属于这个时代,沉稳、清晰、带着一丝老式电台般复古质感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的最深处,清晰地响了起来: “年轻人,吊死他们解决不了问题……” …… 意识,是从一个黑暗黏稠的深渊中,一点一点被强行拽回来的。 里奥·华莱士的第一个感觉是头痛。 感觉就像有人在他的颅骨里举办了一场重金属音乐节,主唱是杰克丹尼,鼓手是廉价威士忌,而贝斯手则是昨晚那份该死的遣散通知单。 他的第二个感觉,则是那个声音依旧存在。 它没有消失。 它像一个从未断电的无线电台,在他的意识背景中持续播放着。 这绝不是他自己的思绪。 现在他的思绪一团乱麻,充满了懊悔和对乙醇的憎恨,而这个声音,却像暴风雨中矗立的灯塔,冷静得令人发指。 就在他挣扎着辨别现实与幻觉的边界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了,续上了昨晚那句被他昏厥打断的话。 “……但让他们为人民服务,可以。” 这句话瞬间刺穿了他宿醉的混沌。 里奥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公寓里空无一人,威士忌酒瓶还躺在身边,墙上的罗斯福海报依旧挂在那里,带着那副该死的、自信的微笑。 “谁?”他嘶哑地低吼,“谁在说话?” 回答他的只有房间里的死寂。 一种原始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门是反锁的。 他冲回书桌前,疯狂地摇晃着鼠标,唤醒了电脑屏幕。 没有任何远程连接的提示,防火墙的日志也干干净净。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以为我的口音还算标准,纽约上州那一带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贵族式的腔调,“年轻人,你的待客之道可不怎么样,即便我承认,我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里奥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他这是幻觉,是压力、酒精、债务、失业……是他妈的生活给他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但他无法解释这个声音的质感。 它和其他幻听不一样,它有方向感,有一种物理存在。 声音仿佛就响在他的颅骨正中央,却又清晰地独立于他自己的思维之外。 他能听到这个声音,就像他能听到窗外的汽车鸣笛声一样真切。 “你到底是谁?!”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咆哮,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疯子。 “一个曾经坐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为这个国家掌舵十二年的人。” 那个声音回答,语气十分平静。 “顺便说一句,你的墙上还挂着我的肖像。虽然我必须得说,那位摄影师把我拍得有点过于严肃了,我本人其实比照片上要风趣得多。” 里奥的脖子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一格一格地转向了那面墙。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罗斯福的海报上。 阳光正好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照在海报的相框玻璃上,让那张熟悉的坚毅面孔产生了一丝光影的扭曲。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他不是在和幻觉说话。 他不是在自言自语。 他是在和一张海报说话。 而他妈的,这张海报居然回话了。 里奥的第一反应不是尖叫,他冲进了那狭窄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一遍又一遍地猛拍自己的脸。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脸色苍白、眼眶深陷、眼神涣散的脸。 “冷静,里奥。”他对自己说,声音因为牙齿打颤而有些含糊不清,“这只是压力太大……失业……贷款……加上酒精的综合副作用,一种急性精神障碍,对,就是这样。” 他需要帮助。 他需要现代科学。 他需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告诉他,他只是需要吃点镇定剂,然后好好睡一觉。 他下定了决心。 而就在此刻,他脑中的那个声音,用一种几乎是怜悯的语气,悠悠地说道: “孩子,如果你觉得去看医生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去吧,这没什么不好,就当是饭后散步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嘲讽,击碎了里奥自我安慰的泡沫。 但也正是这句话,让里奥下定了决心。 他必须去。 他必须证明这个声音是假的。 他必须把这个非法闯入他脑子里的傲慢的“幽灵”,从他的头脑中彻底驱逐出去。 第3章 现代医学的局限性 里奥·华莱士人生中最诡异的一个上午,是从大学心理健康中心的官方网站开始的。 他一边用微微颤抖的手,在网页上填写着关于“幻听、焦虑、绝望”的线上评估问卷,一边被迫收听着他脑子里那位“总统先生”,对这些精心设计的心理学问题进行的实时锐评。 网页上弹出一个问题:“在过去的两周里,你是否感到对未来失去希望?” “你应该勾选‘几乎每一天’。”脑海中的声音评论道,“这问题问得很好。看看现在这届国会里坐着的那帮无能之辈,再看看华尔街那些毫无收敛的投机商,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会对未来感到绝望。这不是个人心理问题,这是对国家现状的准确诊断。” 下一个问题:“在过去的两周里,你是否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毫无疑问,填‘是’。”那个声音带着一丝自得,“并且我建议你在备注栏里补充说明:声音的主人非常有魅力,且拥有卓越的领导才能。” 里奥咬着牙,无视了这些建议,飞快地填完了问卷,然后预约了最早的一个紧急咨询时段。 心理咨询室里弥漫着的味道很廉价。 接待里奥的是米勒医生,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士,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经过专业训练的微笑。 她的办公室里的一切都遵循着某种标准化的安全准则,墙壁是柔和的米色,挂着几幅看不出所以然的抽象画,角落里有一盆生命力顽强的假绿植。 “请坐,里奥。” 米勒医生的声音像她办公室的色调一样,柔和,且没有任何攻击性。 里奥坐下了,双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但他不敢说出全部的真相。 他不能说:“医生,我脑子里住进了一个死掉的总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而且他话很多。” 他会被直接送进精神病院的重症监护室。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更安全的版本。 他含糊地描述了自己听到的那个“无法摆脱的声音”,说它听起来像一个真实的人,但又找不到来源。 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最近的压力——助学贷款、学业、失业,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足以压垮任何人。 米勒医生耐心地听着,不时地点头,在她的记事本上写下一些里奥看不懂的速记符号。 在她脸上,里奥看到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专业表情。 当里奥说完后,米勒医生露出了一个表示理解和共情的微笑。 “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些,里奥。”她说,“根据你的描述,以及你刚才填写的问卷,我认为你的情况非常典型。你正在经历急性焦虑症,并伴随有轻微的压力性听觉倒错。” “简单来说,你的大脑超载了。” “你最近经历的连串打击,让你的精神进入了一种应激状态。这很常见,真的,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话语科学、权威、并且充满了人文关怀。 接着,米勒医生拿起了她的笔,开始为他提供科学的解决方案。 她在一张处方笺上,写下了一个药名——阿普唑仑,这是一种强效的抗焦虑药物。 “我会给你开一些药,帮助你先把焦虑的生理症状控制下来。”她把处方递给里奥,“同时,我强烈建议你每周来进行一次认知行为疗法,我们会一起找到你思维模式中的负面循环,并打破它。” 最后,她从桌上的一个漂亮小盒子里,抽出一张硬卡片递给里奥。 卡片上印着一行艺术字:“深呼吸,感受当下。” 在整个咨询过程中,里奥脑海里那个属于罗斯福的声音,出奇地保持着沉默。 直到里奥拿着那张处方笺和那张小卡片,走出诊所,重新回到阳光下的时候,那个声音才终于再度响起。 “药片和空话。”那个声音里透着一丝失望,“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炉边谈话吗?孩子,我必须告诉你,在我当年面对大萧条的时候,如果我给每一个失业的美国公民发一片镇定剂,再送他们一张深呼吸的小卡片,恐怕现在飘扬在美国国会大厦上空的,就不是星条旗,而是德国人的万字旗了。” 这句话砸在了里奥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手中的处方。 阿普唑仑。 这是一种让他变得迟钝、麻木,暂时忘记痛苦的化学品。 他将那张处方用力揉成一团,看也不看地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科学没能帮他。 现代医学,用它最权威的方式,把他定义成了一个需要被“修复”的病人,这反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他站在匹兹堡的街头,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迷茫。 就在这时,脑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调侃和戏谑。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且沉重。 “现在,你愿意听听我的证明了吗?” 那个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给他时间消化这句话。 “去你的大学图书馆,孩子。历史,从不说谎。” 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最终还是驱使着里奥·华莱士走进了大学图书馆。 在还清学生贷款之前,他的学生ID卡还有最后一周的有效期。 一周之后,这张塑料片就会失效,他将被彻底踢出这个学术系统,再也无法访问那些昂贵的数据库和内部资料。 他决定,在自己被彻底驱逐之前,做这最后一次,也是最荒诞的一次挣扎。 他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登录了电脑。 “很好。”脑海中的声音给予了肯定,“现在,打开大学的数据库主页。你应该有一个接口,可以访问国家安全档案馆的解密文件库,只有你们历史系的研究生才有这个权限。” 里奥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熟练地进入了那个界面朴素但内容惊人的数据库。 这里存放着数以百万计,随着时间推移而解密的美国政府文件。 “准备好了吗,孩子?” 那个声音说,语气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即将在未知的海域设定航线。 “……准备好了。”里奥几乎是用嘴型说出了这个词。 “搜索关键词:三叉戟会议。”指令清晰而精准地传来。 “筛选文件类型:附件备忘录。” “日期范围:1943年5月22日至25日。” “授权等级:‘TS-SCI’。筛选那些在过去六个月内刚刚完成解密的。” 里奥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些指令太精确了,精确到了一个专业研究者才能掌握的程度。 他按照指令,一一设定了筛选条件。 搜索结果瞬间弹出,只有寥寥几份文件,都是些扫描模糊、字迹潦草的PDF。 “打开列表里的第三份文件。”罗斯福的声音指示道,“翻到第三页,看右下角的空白处,仔细看。那天会议间隙,我心情不错,听着丘吉尔在旁边抱怨华盛顿的鬼天气。我随手用他的钢笔,在那片空白处写了一句拉丁文——Acta non verba,意思是行动胜于言语,还在旁边画了一个不成样子的小帆船。” 里奥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 他颤抖着移动鼠标,点开了第三份文件,跳转到第三页,然后将右下角那片看似无意义的空白区域,放大到了极限。 在扫描件那粗糙的像素颗粒之间,他看到了一行优雅而有力的手写花体字:Acta non verba。 而在那行字的旁边,是一个幼稚得可笑的,用几笔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小帆船涂鸦。 这些细节,这些闻所未闻,被历史的尘埃彻底掩埋的私人细节,没有任何一本公开出版的著作、任何一篇学术论文提到过。 里奥的理智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也许是某个历史学家的新发现刚刚发布,而他恰好错过了? “很好。”脑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我安慰,“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看到了。现在,这是给你上的第一课,魔鬼藏在细节里,接下来是第二课。”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回到文件列表。找一份标题是:关于‘果盘行动’后勤需求的补充说明的文件。” 里奥深吸一口气,退回到搜索结果页面,找到了这份标题听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滑稽的文件。 “果盘行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是我和温斯顿之间的一个私人玩笑。你知道,他离不开他的苏格兰威士忌,但我这边的官僚们总是在后勤上设置障碍。所以这个行动的唯一目的,就是绕开那些官方渠道,给他偷运一些他爱喝的陈年佳酿。” 里奥打开了文件。 “现在,看文件附件里的物资配给清单。”罗斯福的声音引导着他,“你会看到一行被钢笔划掉的记录,上面写的是两箱医疗用酒精,在那行被划掉的字的旁边,有一个手写的批注。” 里奥将清单放大,找到了那一行被划掉的字。 而在它的旁边,有一行潇洒狂放的批注。 他能辨认出上面的字。 “For medicinal purposes, of course.- F.D.R.”(当然,是医疗用途。) 那个签名。 那个在无数法案、文件和历史照片上出现过的,全世界都认识的,由三个字母组成的,充满了力量和权威的签名。 F.D.R. 里奥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文件的数字化信息标签。 上传日期:昨天。 伪造的可能性,为零。 没有任何历史学家会注意到这种琐碎到堪称历史边角料的信息,更不可能在他看到的前一天才把它写进书里。 真相以一种不容置疑,又摧枯拉朽的方式,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防御。 里奥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椅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持续了许久的荒诞、恐惧、自我怀疑和挣扎,在看到那个签名的瞬间,尘埃落定。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资料室,用一种混合着敬畏和极度惊恐的声音,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承认了这个疯狂的现实: “……我的天,真的是您,总统先生。” 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 当它再次响起时,那种老派绅士的优雅和调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领袖的威严。 那声音仿佛跨越了近一个世纪的历史,正在他的耳边,亲自敲响了战鼓: “是的,孩子。是我。” “现在,客套话到此为止了。” “我们的国家病了,病入膏肓。” “而你,手里拿着一张诊断书,却根本找不到药方。”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药方。” “我们的工作,现在正式开始。” 第4章 我亲手搭建的房子 图书馆特别资料室那冰冷的硬木椅子,已经失去了它的物理意义。 里奥·华莱士的身体还坐在那里,但他的意识,他的整个感知,已经漂浮在另一个空间,一个被无形壁炉的热量所包裹的空间。 在这里,他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了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的精神形象。 那不是挂在他公寓墙上,印在历史书里那个微笑着挥手、充满亲和力的政客。 这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男人。 轮椅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更像是一个王座。 一条厚实的羊毛毯子盖在他的腿上,他没有拿烟斗,也没有戴那标志性的夹鼻眼镜。 他的双眼,才是这个空间里真正的光照来源,锐利如鹰,洞悉一切,充满了战略家在部署千军万马前一刻时,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之前所有通过声音传递的戏谑和调侃都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纯粹的存在感。 “……我们的工作,现在正式开始。” 罗斯福重复着刚才那句话,声音在这个虚拟空间里回响。 “第一步,”他继续说道,“就是要承认,我当年的那套东西,已经不够用了。这个国家需要一次外科手术,而不是几片阿司匹林,我们要做的,是从一场以人民为主的改造开始。” 人民?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击中了里奥作为一名历史学者的知识核心。 他过去几天所经历的一切荒诞、恐惧和敬畏,在这一刻,都被一个无法回避的巨大学术困惑所取代。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他毕生的勇气。 他面对的,是他研究了整个青年时代的男人,是他学术世界里的神祇。 但他必须问。 “总统先生……”里奥开口,他的声音在精神层面也带着一丝颤抖,“我……我研究过您的全部生涯,我读过您所有的演讲稿,分析过您所有的政策。您是资本主义的拯救者,而不是它的掘墓人。” 他强迫自己直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您在1936年,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那场著名演讲中,将那些‘有组织的金钱’称为敌人。但您的目的,是驯服它,而不是杀死它。” “您建立的社会保障体系、您对华尔街的监管、您推动的公共工程……所有这一切,最终让美国迎来了战后最辉煌的三十年,您建立的体系,拯救了这个国家。” 里奥的语速越来越快,这是他作为一名历史系博士生的本能。 “为什么?”他问出了那个最根本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您要我去走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一条在我看来,更接近苏联的道路?” 罗斯福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里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微笑。 那微笑里,混杂着赞许、自嘲,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 “一个好问题。”罗斯福开口了,声音缓和了下来。 他微微前倾身体,轮椅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语言是廉价的,里奥。即便是总统的语言,也会被时间所扭曲,被后人基于各自的目的进行解读和利用。你读了书,你分析了我的演讲稿,你背下了新政的每一个细节……但你就像一个只读了剧本的观众,你没看过电影。” 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而我……”他说,“我看完了整部电影,包括所有的续集,包括我死后,这个国家发生的一切,直到今天。” 他伸出一根手指。 在里奥的感知中,那就是一根真实的手指,带着温度和皮肤的纹理。 它轻轻地点在了里奥的眉心。 “你的教科书,你的导师,你的那些厚重的历史著作,”罗斯福的声音在回响,“它们告诉了你发生了什么,却从来没能让你感受到什么。” “孩子,闭上眼。” “别用你的脑子去分析,用你的心去看。” 里奥的意识,就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向后拉扯。 整个温暖的书房在他眼前分崩离析,化为无数旋转的光点。 他仿佛被扔进了一个时间的漩涡,向着历史的深处坠落下去。 时间的漩涡将里奥的意识搅得天翻地覆,然后又将他轻轻地抛出。 当他的视野重新稳定下来时,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战后美国的上空。 起初,脚下的大地是黑白的,如同他看过无数次的旧纪录片。 但很快,就像一部老电影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鲜艳的色彩,从东海岸的港口开始,迅速渲染了整个国家。 他看到了一个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国家,一个在战争的废墟上重新站起,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的巨人。 他的视角首先被拉向了一座大学的校园。 哥特式的建筑旁,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正涌入课堂。 他们中的许多人,还留着军营里的短发,走路的姿态还带着士兵的挺拔。 但他们手中拿的不再是M1加兰德步枪,而是一摞摞厚重的教科书。 他们的脸上没有战场上的迷茫和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对未来的希望和渴望。 里奥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想法:我要成为一名工程师,一名医生,一名会计师,我要建立一个家庭,我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我们投资于人,而不是战争机器。”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骄傲。 这就是《退伍军人权利法案》,也就是GI法案。 画面一转,里奥的视角飞向了中西部的工业心脏地带。 烟囱里冒出的浓烟不再是污染的象征,而是繁荣的号角。 他看到了一间巨大的会议室,一边是西装革履的通用汽车的首席执行官,而另一边,则坐着一群身材魁梧、穿着略显局促的西装的男人。 他们是汽车工人联合会和钢铁工会的代表。 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谈判,声音洪亮,据理力争。 这并非乞求,而是一种平等的对话。 接着,镜头从会议室拉出,来到了底特律市郊的一片新兴社区。 一排排整洁漂亮的独栋房屋,每家后院都有一片绿色的草坪。 一个明显是蓝领工人的父亲,正教他的儿子如何投掷棒球,他的妻子在门廊上微笑地看着他们。 一辆崭新的雪佛兰轿车,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里奥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情绪。 那是一种安全感。 他的工资,一个人上班的工资,足以支付房贷,养活妻子和两个孩子,并且每年还能存下一点钱。 他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生一场病而破产,也不用担心老板会随意解雇他。 他是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 然后,视角再次飙升,来到了纽约,俯瞰着华尔街。 但这里的气氛,却和里奥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没有那种歇斯底里的狂热,交易所里的人们虽然忙碌,但表情严肃。 他看到银行的内部,那些银行家们,更像是一群戴着袖套、一丝不苟的账房先生,而不是在赌场里红着眼睛下注的豪赌客。 《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将储户的毕生积蓄,与那些高风险的投资游戏,严格地分离开来。 “我把华尔街关进了笼子。”罗斯福的画外音带着欣慰,“他们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但国家很安全。” 这一幕幕画面,构成了一个温暖、光明、充满希望的时代。 这不是神话,而是真实的历史。 里奥能感受到那个时代普通美国人心中普遍存在的满足感、安全感和乐观主义。 这是一个中产阶级空前壮大的时代,一个阶级流动真实存在的时代。 一个卡车司机的儿子,真的可以靠努力成为一名律师。 这就是罗斯福的答案。 这就是他当年选择驯服而不是杀死资本主义所换来的果实。 画面最终定格了。 定格在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后院烧烤派对上。 父亲穿着滑稽的围裙,正在烤着汉堡肉饼,母亲端着一盘沙拉从厨房里走出来,几个孩子在洒水器下尖叫着、奔跑着。 收音机里放着猫王的歌曲,一片祥和,如同《星期六晚邮报》的封面。 这黄金时代的巅峰一刻,静止了。 罗斯福的画外音,在这一刻却陡然转冷。 所有的温暖和骄傲都消失了,转而变成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是一栋我亲手搭建的房子,里奥。” “坚固,漂亮,能遮风挡雨。” “但我死后,一群穿着体面、口才极佳的白蚁,开始从地基啃噬它。” 第5章 白蚁的盛宴 那如同杂志封面般的后院烧烤派对画面,开始出现了噪点。 色彩在迅速褪去,原本温暖饱和的色调变得灰暗、锐利,充满了颗粒感。 时间被按下了快进键,里奥的意识被拖入了动荡的七十年代。 他看到了高速公路上排成长龙的汽车,加油站前挂出了“今日无油”的牌子。 他感受到了“滞胀”这个词的真正含义——物价飞涨,但工资却停滞不前,这是一种弥漫在整个国家空气中的焦虑感。 那栋坚固的房子,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了一个大学的电视演播厅里。 一个身材瘦小、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对着镜头雄辩滔滔。 他叫米尔顿·弗里德曼,他的逻辑清晰,语言极具煽动性。 他告诉美国人民,政府监管是效率的敌人,工会是自由的障碍,企业唯一的社会责任就是为股东创造利润。 “他们把贪婪这个肮脏的词,重新包装成了理性自利,并赋予它一种高尚的美德。”罗斯福的画外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他们把一个社会对弱者的责任,贬低为阻碍经济发展的累赘。这些白蚁,首先腐蚀的是人们的思想。” 思想的腐蚀,带来了政治的转向。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曾是好莱坞的演员,此刻却站在了美国权力的巅峰。 罗纳德·里根。 他的微笑充满了魅力,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他向美国人民承诺,要迎来一个“美国的清晨”。 然后,里奥看到了那个历史的转折点。 1981年。 白宫的新闻发布室里,里根总统面对着全国的摄像机,用一种强硬的语气,宣布解雇所有正在罢工的联邦航空交通管制员。 画面一转,是在机场的警戒线外,那些曾经掌控着美国领空安全的专业人士,他们的工会领袖,被警察戴上手铐,像对待普通罪犯一样押上警车。 “看啊,孩子,就是这里!这就是一切崩塌的开始!”罗斯福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我花了整整十二年,经历了无数次的斗争,才让工会的代表能够有尊严地走进白宫,与资本的巨头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而他,罗纳德·里根,只用了一场电视发布会,就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彻底打断了美国工薪阶层的脊梁骨!” “从那天起,劳资平衡这四个字,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 里奥的眼前,是一连串快速剪辑、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 一张巨大的减税法案被签署,最高的联邦所得税率从70%被砍到了28%,最大的受益者是那些本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一道道曾经束缚着资本巨兽的监管法规被废除。 “反垄断”这个词,从司法部的字典里悄然隐退。 企业间的合并浪潮滔天而起,巨无霸公司一个个诞生。 华尔街,那座曾经被关进笼子的金融赌场,被重新打开了大门。 里奥看到了各种他只在金融史课本上读到过的名词,变成了现实中疯狂的工具——垃圾债券、杠杆收购、金融衍生品…… 那些曾经像账房先生一样的银行家,摇身一变,成了新时代的主宰。 画面最后,切回到了里奥最熟悉的地方。 匹兹堡。 他看到了那些他从小看到大的钢厂,一座接着一座地关闭。 高炉熄火,烟囱不再冒烟。 巨大的厂房变得锈迹斑斑,像一具具被遗弃的钢铁巨兽的骸骨。 成千上万的工人,那些曾经能靠一份工资养活全家的男人,排着长队,领取着微薄的失业救济金。 他们的脸上,是和GI法案那一代人截然相反的表情——迷茫、屈辱、以及对未来的彻底绝望。 “黄金时代”的幻影,在这里被彻底击碎。 最终,所有混乱的画面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特写镜头,无限放大。 那是一个八十年代的华尔街年轻交易员,他穿着昂贵的西装,打着骚气的领带,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极度嚣张、充满了征服者快意的大笑。 他的身后,是无数闪烁着红色和绿色数字的交易屏幕。 罗斯福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刺骨的冰冷。 “他们不再满足于仅仅啃噬地基了,里奥。” “他们开始动手拆除这栋房子的承重墙,把拆下来的百年木料,堆在一起,点燃了一场他们称之为繁荣的巨大篝火。” “而大多数人,那些房子的原主人,却只能围在火堆的远处,战战兢兢地捡一点燃烧剩下的,还带着余温的灰烬来取暖。” 那个华尔街交易员嚣张大笑的特写,如同玻璃一样碎裂。 时间来到了二十世纪的末尾。 里奥的视角被拉到华盛顿特区,他看到了一群西装革履的政客和银行家,在一间富丽堂皇的会议室里举杯庆祝。 他们正在庆祝一部法案的正式废除。 那部法案,就是《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 “笼子的门,被他们自己彻底打开了。”罗斯福的画外音,此刻平静得可怕。 紧接着,风暴降临。 2008年。 里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经历了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啸。 他看到了雷曼兄弟公司倒闭的那一天,穿着昂贵西装的银行家们,抱着装有私人物品的纸箱,茫然地走出他们位于曼哈顿的总部大楼。 他看到了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妇,在电脑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准备用来养老的401K账户,在一天之内,市值蒸发了百分之四十。 他能感受到那位妻子无声的啜泣,和丈夫那深入骨髓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听到了法拍屋的拍卖官,敲下法槌的声音。 无数的家庭,因为无法偿还被金融炼金术士们包装得无比复杂的次级抵押贷款,而被银行赶出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家。 然后,他的视角又被猛地拉回了华盛顿。 他看到了那些制造了这场危机的银行家们,那些把有毒资产卖给全世界的金融机构的CEO们,正坐在国会的听证席上。 但他们没有受到惩罚,相反,他们正在接受救助。 “大到不能倒!” 罗斯福的声音,在这一刻,不再是愤怒,而是一声发自肺腑的咆哮。 “这是我这一生中,听过的最厚颜无耻的谎言!他们用全世界的储户和纳税人做人质,绑架了整个国家!我当年把银行家们叫到白宫,当着他们的面训斥他们是不法之徒!而你们的总统,你们的政府,却把纳税人的钱,像祭品一样捧到他们面前,求着他们收下!” 画面中,一个因为金融衍生品投资失败而接受了政府数百亿美元救助的银行CEO,在同一年,给自己发放了三千万美元的天文数字分红。 危机过后,废墟之上,长出了更加恐怖的怪物。 旧的工业区已经彻底死去,取而代之的是加州阳光下的硅谷。 里奥的视角飞越了那些看起来像大学校园一样漂亮的科技园区。 但地下的景象,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看到了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地下的数据中心,无数的服务器指示灯像怪物的眼睛一样闪烁着,它们贪婪地吞噬着来自全球每一个角落的信息。 “孩子,你看到了吗?” 罗斯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像一位历史老师,在为自己的学生解释一个全新的课题。 “我当年与之斗争的那些托拉斯,他们垄断的是钢铁、是石油、是铁路,是那些你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这些新时代的经济保皇党……” 他用回了那个他曾经用来形容杜邦和摩根家族的词汇。 “他们垄断的是信息,是数据,是你我的思想,是你我的欲望!” “他们通过你每一次的点击,每一次的搜索,每一次的停留,为你建立一个精准到你本人都感到害怕的数字档案。然后,他们用这个档案来操纵你,让你买你不需要的东西,让你相信他们想让你相信的观点。” “他们建立了一个跨越国界的无形数字帝国,比标准石油公司的帝国,要庞大一万倍!” 就在里奥被这宏大的叙事所震撼时,精神电影的镜头,猛然加速,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直指他本人的生活。 它穿过云层,掠过美国大陆,精准地降落在匹兹堡。 他看到了自己打工的那家“每日研磨”咖啡馆。 他看到了自己的推特账号“新政幽灵”。 他看到了那条关于奥姆尼公司的置顶推文。 然后,镜头穿透了物理的墙壁,进入了由代码和数据构成的虚拟世界。 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为“人盾数据服务公司”的系统后台。 在这个系统的界面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里奥·华莱士。 他的头像,他的个人信息,和他那条推文的截图,被整合在一个档案里。 而在档案的顶端,一个由算法自动生成的标签,用红色清晰地标记了出来: “风险评估:高。” “情绪倾向:反社会/反商业。”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系列自动化的指令被执行。 这份被标记为“高风险”的档案,被自动分发给了“人盾公司”数据库里所有订阅了“员工风险预警服务”的企业客户。 客户名单很长。 而在那长长的名单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每日研磨有限责任公司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看清了那只“无形之手”的全部运作流程。 冰冷,高效,精准,而且毫无人性。 没有愤怒的经理,没有恶毒的HR,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具体的人按下了“解雇”的按钮。 他只是在一个自动化的庞大风险管理系统里,被算法判定为一个“不良资产”,然后被冷静地“清除”了。 那个华尔街交易员的嚣张大笑,和他被解雇时戴夫脸上那无奈又同情的表情,在这一刻,跨越了三十年的时光,在他的脑海里,重叠在了一起。 第6章 别跟我提他 这场由一位死去的总统亲自导演的历史电影,还有最后一个场景。 战后的繁荣、工会的葬礼、华尔街的狂欢、金融海啸的哀嚎,都像潮水般退去。 那个由代码和算法构成的“人盾数据服务公司”的系统界面也随之消失。 镜头的终点,是历史的落点。 最后一幕,无限放大,定格在了一张充满了绝望和疲惫的脸上。 是里奥·华莱士自己的脸。 那张因为收到了13万刀的最终催款通知,和那封解雇信,而彻底失去血色的脸。 历史的宏大叙事,最终的结局,是他个人的悲剧。 这,就是整部电影的最终幕。 然后,银幕关闭。 里奥的意识像被从高空抛下,猛地砸回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在历史的洪流中跑完了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一层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后背的T恤。 图书馆特别资料室里依旧安静得可怕,中央空调系统发出单调的嗡鸣。 但他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看着书架上那些厚重的历史著作,那些他曾经视为圣经的文字。 它们不再是智慧的结晶,不再是客观的记录。 它们是一份份被精心编纂过,漏洞百出的陈旧病历。 而他自己,就是这些病历上,最新增添的一个失败案例。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里不再有骄傲,不再有愤怒,也不再有嘲讽。 只剩下一种经历了八十年风雨变迁后的疲惫,与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当年建造的那些堤坝,是为了约束一场洪水。”罗斯福缓缓说道,“我成功了,在那个时代。” “但八十年过去了,里奥,气候已经改变了。如今肆虐的,不再是洪水,而是一场由整个星球的愤怒所驱动的海啸,你不能用防洪堤去阻挡海啸。” 他停顿了一下,让里奥消化这个比喻。 “我当年的对手,是看得见的巨人。是摩根,是杜邦,是福特。他们是托拉斯,是垄断者,我可以把他们叫到白宫,用法律和舆论作为武器,与他们当面搏斗。” “而你的对手,是看不见的病毒,它没有实体,它已经感染了这个系统里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细胞。” “你无法与一场瘟疫进行谈判。” 声音里的疲惫感越来越重,仿佛在陈述一个他自己也极不情愿承认的事实。 “我的新政,是给一个还有救的病人,开出的一剂猛药。那个病人当时虽然病得很重,但他的身体底子还在,他的免疫系统还能被激活。” “而现在,这个病人,已经对所有我那个时代的旧药方,产生了彻底的抗体。你不能给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开一盒普通的感冒药,里奥,那不是在治病。” 罗斯福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决绝。 “那是安慰性的谋杀。” 脑海中的声音,此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激昂的言辞都更有力量。 它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吸收了里奥所有的震惊与恐惧,它在强迫里奥去独自面对那个被血淋淋地揭开的残酷真相。 然后,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片沉默所吞噬的时候,罗斯福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个将贯穿一切的终极问题。 “你看到了我死后发生的一切。” “你看到了华尔街的狂宴,看到了匹兹堡的铁锈。” “你看到了你自己的结局。” “现在,孩子,你来回答我最初的那个问题。” “——你还觉得,我当年的方法,我建立的那个体系,对今天这个世界……有效吗?” 图书馆特别资料室里的寂静,被里奥·华莱士一声粗重的喘息打破。 他从那张硬木椅子上缓缓直起身,感觉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 那场精神电影的冲击,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通宵学习都要消耗体力。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消化着那跨越了八十年的历史废墟。 然后,他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了那个在他灵魂深处回响的问题。 “……不,总统先生。”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句话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旧的药方……已经无效了。” 这是一个历史系博士生,对他毕生研究的偶像,所做出的学术判断。 这也是一个被债务和算法压垮的年轻人,对自己所处现实的承认。 然而,承认一条路是死胡同,并不能自动照亮另一条路。 里奥的脑子,那颗被历史文献和冷战后教科书反复塑造过的大脑,立刻涌起了新的质疑。 “可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挣扎,“可是另一条路……另一条路我们也见过它的结局,不是吗?” 他睁开眼,盯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仿佛在与那个无形的幽灵辩论。 “古拉格群岛,布达佩斯的坦克,大清洗,还有那堵把一个民族分割开来的柏林墙,僵化毫无生气的计划经济,那场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堪称史上最难堪的失败。”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是他这一代人根深蒂固的集体记忆。 “我们为什么要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已经被证明是火坑的地方去?” 脑海中的声音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怒气。 但这怒气并非针对里奥,而是针对一种他无法容忍的历史性误解。 “别跟我提他!” 罗斯福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里奥的颅骨内炸响,震得他一阵眩晕。 “我当年在雅尔塔和他打交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这股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从未想过要照搬任何人的模式,里奥。我只想完成我自己的,那份我没能来得及亲手执行的政治遗嘱。” 里奥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知道,作为一个将新政史当作自己生命一部分来研究的学生,他知道罗斯福要说什么了。 “孩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是我在1944年的国情咨文中,留给这个国家的最后一点火种。” “——《第二权利法案》。” 第7章 一份来自1944年的“宪法” 当罗斯福用他那独特的语调说出这个词时,里奥·华莱士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 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对于一个将罗斯福新政作为自己学术生命的博士生来说,这六个字如同一段失落的圣经,是罗斯福整个政治生涯最激进的理想。 那是他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为美国未来的和平与繁荣,所构想的一份全新的“经济宪法”。 里奥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温暖的虚拟书房。 罗斯福依旧坐在轮椅上,但他不再是那个悲伤的历史回顾者。 他变成了一位严厉的导师,准备为他唯一的学生,讲解这份尘封已久的蓝图。 “那些批评我的人,总说我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想要把美国变成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罗斯福开口了,语气平静而有力,“他们错了,我从不想照搬任何人的模式。我只想在美国自身的民主传统上,嫁接一个能保障所有公民经济自由的坚实基础。这份法案,就是我的答案。”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它的第一项权利,并把它升级到21世纪。” 罗斯福的目光变得锐利。 “第一项:每一个美国公民,都有从事并获得报酬的有用工作的权利。” “注意我的用词,里奥。”他强调道,“是权利,不是福利,更不是政府的施舍。我当年的公共事业振兴署和土木工程署,只是在国家紧急状态下,用木板和胶水临时搭建的脚手架,而真正的建筑,应该是永久性的。” 他的话音刚落,里奥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他最熟悉的画面。 锈迹斑斑的匹兹堡,那些被关闭的工厂像一座座钢铁坟墓,无数失业的工人,他父亲那一代人,在酒吧里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绝望。 紧接着,画面一转。 在里奥的想象中,一股巨大的投资洪流,由国家引导,注入了这片铁锈地带。 那些失业的工人们,脱下了油腻的工作服,换上了一身印有“美国绿色基建兵团”标志的制服。 他们不再无所事事,他们开始重新铺设覆盖全国的高速铁路网络。 他们在西部的沙漠里竖起一排排巨大的太阳能电池板。 他们攀上电塔,将陈旧的电网升级为应对未来能源需求的智能电网。 “看,孩子。”罗斯福的声音响起,如同画外音,“当私人资本因为利润率不足,而拒绝投资于国家的未来时,当他们宁愿把钱投进华尔街的赌场里空转,也不愿去修一座桥时,国家就必须成为那个首席投资人,以及最终雇主。” “让每一个愿意工作的美国人,都能在亲手建设自己国家的事业中,找到一份有尊严、有价值的岗位。” “这,就是21世纪的工作的权利。” 画面消失,里奥心潮澎湃。 罗斯福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继续抛出了第二项。 “第二项权利:每一个美国家庭,都有获得体面住房的权利。” “一个家庭的栖身之所,一个让孩子们能安心成长的港湾,”罗斯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它绝对不应该,也绝对不能成为华尔街那帮混蛋用来对赌的金融工具!” 里奥的眼前,浮现出2008年金融海啸后,那些遍布在郊区,因为房主无力偿还贷款而被银行收走空置多年的“法拍屋”。 它们像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这个国家的失败。 随即,画面再次转变。 这些空置的房屋,被一个新成立的“国家住房署”统一接收和翻新。 与此同时,在城市周边那些被废弃的工业用地上,新的大型社区正在拔地而起。 这些房屋的设计现代、节能、环保,房屋之间有大片的绿地和公园,并且直接配套设施完善的公立学校、社区医院和日托中心。 “住房,必须回归其最根本的居住属性。”罗斯福陈述着他的核心理念,“通过国家力量,大规模兴建只租不售的公民公寓,租金的高低,不取决于市场,而是严格与该地区家庭收入的中位数挂钩。”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房地产这个绑架了无数家庭的投机市场,彻底地变回最基础的民生保障。” 工作的权利。 住房的权利。 里奥听得几乎要站起来。 这些不正是他和他的同伴们,在“新政幽灵”的推特下面,在各种论坛里,无数次疾声呼吁,却总是被那些所谓的“现实主义者”嘲笑为“天真的乌托邦梦想”吗? 而现在,这些梦想,正由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一条条阐述出来。 但他的理智还是让他发出了疑问。 “总统先生……”里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一切……这一切听上去无比美好,但是……钱从哪里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讨论的将会是天文数字,联邦政府的债务已经够高了。” 听到这个问题,里奥感觉脑海中罗斯福的形象,轻声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丝赞许。 “问得好,孩子。” “这永远是他们用来扼杀一切进步的终极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涉及到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战场。” “第三项和第四项权利,”罗斯福继续说道,“获得充分医疗保健和享有良好教育的权利。” “让我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这一点:一个人的生死,和一个年轻人的前途,绝不应该由他父母的钱包厚度来决定。” 里奥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另一组画面。 他看到了臃肿、庞大、如同迷宫般的私人医疗保险公司总部大楼,还有他自己大学里那座极尽奢华、行政人员数量甚至超过了专职教授的行政大楼。 这两座建筑,在他眼中,是两颗吸食着国家血液的巨大肿瘤。 然后,这两座大楼,在无声的画面中,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尘埃。 从废墟中升起的,是简洁、明亮、高效的全新景象。 一个全国性的“全民医保系统”终端,病人刷一下身份证件,就能获得必要的治疗,账单由国家统一结算。 免除了高昂学费的公立大学校园里,学生们专注于学习和研究,教授们也回归了教学和科研的本职,他们不再需要把一半的精力,浪费在为自己的项目申请那点可怜的经费上。 “钱从哪里来?”罗斯福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你看到了,把医疗和教育,从可以无限榨取利润的产业,还原为它们本该有的公共服务属性。” “斩断那些层层转包、依附在病人和学生身上吸血的金融和行政肿瘤,钱,自然就有了。” “里奥,这并非无中生有,这只是将本就属于人民的资源,从那群合法化的寄生虫手里,重新夺回来而已。” 这番话让里奥感到一阵通体舒畅的战栗。 但他知道,这还不是最终的答案。这些,依然只是在修补那栋破败的房子。 而接下来,罗斯福告诉了他,真正的目标在哪里。 “第五项权利,”总统的声音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连空气都能割开,“免受不公平竞争和商业垄断控制的权利。” “这才是一切的核心,里奥。这也是我当年,做得最不够,最失败的地方。”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局限性,“我与那些托拉斯巨头们斗争了一辈子,我确实赢得了一些战役,但我只是修剪了他们过于茂盛的枝叶,却从来没有真正触动过他们的根系。” “现在,是时候了。” 罗斯福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 他向里奥指明了二十一世纪真正的战场,以及那必须被瞄准的敌人。 “金融、能源、数据。” “记住这三个词,孩子。这三大领域,是现代文明社会的命脉,谁控制了它们,谁就控制了一切。” “它们能决定一个国家的经济是繁荣还是崩溃,能决定我们是拥有清洁的未来还是被化石燃料窒息,能决定人们的思想是自由的还是被算法所操纵的。” “它们不能,也绝不应该,掌握在少数以利润为唯一目的的私人手里。” 里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革命蓝图。 “所以,我们的解决方案也必须直接、彻底。” “第一,成立国家投资银行。它的唯一目的,就是为实体经济和国家基建服务,彻底取代华尔街那套只为自身创造利润的投机功能。” “第二,通过立法,将主要的石油、天然气和电力公司,逐步收归国有,或者改组为由社区、员工共同持股的公共事业公司,其运营必须以能源安全和环保为最高准则,而不是股东的利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声音变得格外严肃,“立法宣布,所有公民的个人数据,是受宪法保护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数字私人财产。奥姆尼、谷歌、脸书这些科技巨头,可以作为托管人为公民提供服务,但他们无权利用这些数据为自己牟利。” “数据的最终所有权,必须归还给创造它的每一个公民。” 这幅宏大、清晰、但又无比激进的蓝图,在里奥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他被彻底镇住了。 震撼过后,他那个受过现实毒打的头脑,想到了一个最致命的障碍。 “总统先生……”他的声音干涩,“要实现这一切,哪怕只是其中任何一项……这都等于是在向整个美国的统治阶级,正式宣战。” 他越说,心中升起的寒意就越重。 “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来阻止我们……媒体会把我们描绘成魔鬼,国会会用无穷无尽的程序来拖延,法院会宣布我们的法案违宪,甚至……” 他没敢把话说完,但他和罗斯福都明白那未尽之语是什么。 军队、警察、以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情报机构。 罗斯福的形象,在里奥的脑海中变得十分严肃。 “你说得对。” “所以,这不仅仅是经济改革。” “这是一场革命。” 第8章 把你的手脚借给我 当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中说出这个词时,所有宏大的蓝图、所有的历史画面、所有激昂的宣言,都在一瞬间,尽数褪去。 里奥的意识,从那场与整个美国统治阶级为敌,波澜壮阔的未来战争中,猛地坠落,重重地摔回了他自己那具疲惫不堪的的现实躯壳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缺乏锻炼而略显瘦削的手。 指关节突出,皮肤苍白,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双手最熟练的动作,就是在键盘上敲出愤怒的文字,或者在咖啡馆里端起盘子。 这绝不是一双能够撼动世界的手。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脚上。 那双他穿了整整三年,鞋边已经磨损开裂的匡威帆布鞋。 鞋带脏兮兮的,鞋底的橡胶也快被磨平了。 这双鞋,甚至无法支撑他走上一段去寻找下一份最低薪水工作的路。 “我吗?” 一个干涩自嘲的笑声,从里奥的喉咙里发出,在这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总统先生,您看到了,电影的最后一幕,就是我。一个连房租都快付不起,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失败者。一个在网络上敲了几行字,就会被整个系统联合封杀的键盘侠。” 他摊开自己那双无力的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我怎么可能做到您说的那一切?” 这才是现实。 宏大的革命蓝图,终究要被一个具体的人去执行。 而这个人,此刻,一无所有。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 当罗斯福再次开口时,他声音里的威严、愤怒和决绝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力量。 那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回到了他当年坐在白宫的壁炉前,通过无线电波,对全美民众进行“炉边谈话”的那个时刻。 “不,孩子,你错了,你看到的只是现在的你。” “我看到的,却是未来的你。” 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式的无奈:“我拥有这个国家历史上最顶级的政治权谋,我知道如何发表演说来鼓舞人心,我知道如何进行谈判来瓦解对手,我知道如何分化敌人,如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盟友……但这一切,如今都只是一缕不甘的幽魂,一段困在你脑子里的记忆。” “我无法拿起一部电话去说服一个摇摆的议员,我无法签署一份文件来颁布新的法案,我甚至无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伸出手,和你握一次手。” “而你,你拥有行动的能力。”罗斯福的语气一转,充满了力量,“你虽然贫穷,但你熟悉这个二十一世纪的规则和工具,你心中有那团和我一样永不熄灭的火焰,你空有一腔愤怒和理想,却不知道该如何推开那第一扇门。” 罗斯福的声音,在这一刻,充满了真诚,他向里奥发出了邀请。 “里奥·华莱士,请把你的手和脚借给我。” “我,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会把我的大脑和我的经验借给你。” “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去完成一项前无古人,也必将后无来者的事业——” “——在资本主义的心脏,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人民的国度。” 这段话,如同一道横贯天际的闪电,在刹那间,劈开了里奥心中所有的自卑、迷茫、恐惧和绝望。 他不再是那个被系统碾压的失败者。 他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键盘侠。 他不再是那个被债务压垮的年轻人。 他是历史的合伙人。 他是革命的执行者。 他是富兰克林·罗斯福选中的手和脚。 里奥·华莱士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身。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燃烧着他从未有过的光芒。 他环顾这间空无一人,存放着无数历史尘埃的图书馆资料室。 然后,他对着眼前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庄重地、坚定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在与一个伟大的幽灵,一个不朽的意志,进行一场无人见证,却必将震动整个世界的握手。 里奥伸出的右手,悬停在图书馆资料室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里。 没有任何物理上的触感,但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一只温暖干燥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充满了力量,仿佛能将一个国家的命运都握在掌中。 一个跨越生死的联盟,在这无人见证的沉默中,正式成立。 他郑重地收回自己的手,重新坐回那张冰冷的椅子上。 几分钟前,这张椅子还代表着他毫无希望的人生,而现在,它成了一个即将起航的指挥席。 那股如同闪电般贯穿全身的激动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肾上腺素褪去后,一个冰冷的现实问题,浮现在他的面前。 “我们……” 他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已经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和自嘲。 “我们该怎么开始?” 是的,怎么开始?向整个统治阶级宣战?建立一个真正的人民国家? 这些目标太过宏大,宏大到像遥远的星辰,看得见,却不知该如何启程。 脑海中,罗斯福的声音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当然不是明天就去冲击白宫,孩子。”他用一种愉快的语气说道,“也不是跑到华尔街去发传单,对着那些银行家背诵我们的《第二权利法案》,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不是革命。” “记住一句话,里奥,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同样重要的是,它也不是从最中心的罗马广场开始建的,它是在台伯河边,从几个泥泞的小村庄开始的。” “我们要做的,就是从最烂的地方开始,从那些被整个国家遗忘的角落里,燃起第一把火,一把足够明亮,能让所有人都看到的火。” 罗斯福的声音顿了顿,然后说出了一个地名。 “就从这里,匹兹堡,开始。” “一座被铁锈和绝望彻底包裹的城市,一个充满了失业工人、破碎家庭和废弃工厂的地方,一个完美的起点。” 里奥愣住了。 匹兹堡? “匹兹堡能有什么作为?”他的第一反应还是那些传统的抗争方式,“组织失业的钢铁工人罢工?还是继续在网上写文章,揭露本地的问题?” “不。”罗斯福干脆地否定了他的想法,“那太慢了,也太软弱了,民意是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但在我们拥有舟之前,再大的水,也跟我们没关系。” “我们要夺取权力,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基层权力,那将是我们的第一个杠杆,一个能让我们把所有这些蓝图付诸实践的第一个平台。” 里奥的心跳开始莫名地加速,他隐约感觉到一个疯狂的想法即将出现。 “你的第一个目标,里奥。” 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竞选下一任匹兹堡市长。” “匹兹堡市长?” 里奥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想法,比他脑子里住进一个死去的总统这件事本身,还要疯狂一万倍。 市长?他?一个二十多岁背负着十三万刀债务,刚刚失业的历史系肄业生?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反驳,想大声说出一百个不可能的理由。 他没钱,他没有人脉,他没有任何政治经验,他甚至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没有。 但还没等他开口,罗斯福那充满了绝对自信的声音,就已经提前预判并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 “是的,市长。” “别担心,孩子。” “从今天起,你的竞选经理,是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 “我们……不会输。” 第9章 河流与熔炉 匹兹堡这座城市的存在,始于一个地理上的必然。 在北美大陆的版图上,两条河流在此地交汇。 南来的莫农加希拉河,水流平缓,裹挟着阿巴拉契亚山脉深处的煤炭。 北下的阿勒格尼河,水势湍急,带来了宾夕法尼亚北部的林木与铁矿。 它们汇合,形成了一条更强大的水脉,俄亥俄河,从此一路向西,奔流入美国的心脏地带。 这片三角地带是天生的战略要冲。 印第安人在此狩猎,法国人在此修建杜肯堡,英国人又将其夺取,改名为皮特堡。 它早期的历史,是一部关于皮毛、要塞与殖民者野心的故事。 这片土地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要与冲突和征服联系在一起。 但河流带来的真正宿命,并非军事,而是工业。 十九世纪中叶,有人发现了将此地的煤炭与北方的铁矿结合起来的秘密。 那个秘密的名字,叫作钢铁。 贝塞麦转炉法的火焰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点燃,它喷出的不是火花,而是黄金。 从此,匹兹堡不再是皮特堡,它变成了美国的熔炉。 安德鲁·卡内基在这里建立了他庞大的钢铁帝国,亨利·克莱·弗里克用焦炭工人的血汗为这个帝国提供燃料。 一船船的铁矿石顺流而下,一列列的火车满载煤炭呼啸而来。 它们被投入高炉,在超过一千摄氏度的高温中熔化、混合、淬炼,最终变成铁轨、桥梁、摩天大楼的骨架,以及战争机器的装甲。 匹兹堡的空气中从此弥漫着硫磺与金属混合的气味。 这个城市的声音,是巨锤砸向钢锭的轰鸣,是熔融铁水注入模具的嘶吼。 白天,工厂的浓烟遮蔽太阳,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橘黄色。 到了夜晚,高炉倾倒矿渣时喷出的烈焰,会将整个夜空映照得如同地狱之门。 这个城市用钢铁定义了自己。 成千上万的移民被这地狱之火所吸引。 波兰人、斯洛伐克人、意大利人、爱尔兰人,他们从旧大陆的贫困中逃离,投入这座新大陆的熔炉。 他们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工作十二个小时,住在拥挤不堪的工人社区里,用自己的肺过滤着含硫的空气,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份微薄的薪水。 霍姆斯特德大罢工的枪声,被高炉的轰鸣所淹没。工人的鲜血,只是为烧红的钢板增添了一抹无关紧要的颜色。 匹兹堡的辉煌,建立在对自然资源的疯狂攫取和对人类劳动的残酷压榨之上。 它不生产精致的商品,它只生产力量的原材料。 两次世界大战,是匹兹堡的黄金时代,它成为了“民主的兵工厂”。 这个国家的每一艘战舰,每一辆坦克,每一发炮弹,都流淌着来自匹兹堡的钢铁血液。 这座城市的力量,达到了顶峰。 它的名字,与美国的力量,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然后,辉煌结束了。 因为战争结束了,世界变了。 日本和德国的现代化钢厂,用更低的成本生产出更优质的钢铁。 全球化的浪潮,拍碎了匹兹堡赖以为生的贸易壁垒,曾经驱动城市心脏的钢铁产业,变成了一个臃肿、陈旧、效率低下的巨人。 七十年代的石油危机是第一击,八十年代的产业转移是致命一击。 工厂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闭。 那些曾经日夜轰鸣的庞然大物,安静了下来。 高炉的火焰熄灭了,传送带停止了转动,巨大的厂房被废弃。 寂静,笼罩了那些曾经喧嚣的河谷。 这是一种比噪音更可怕的寂静。 它意味着工作的终结,意味着薪水的断绝,意味着一种生活方式的死亡。 失业的浪潮席卷了整座城市。 成千上万的工人,那些只会炼钢的男人,那些以身为钢铁工人为荣的男人,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被时代抛弃了。 他们一身的技艺,变得一文不值。 他们的骄傲,被失业救济金申请表上一个个冰冷的选项,碾得粉碎。 城市的人口开始大规模地流失。 人们向南,向西,去阳光地带寻找新的机会。 留下来的,是那些走不掉的老人,和看不到希望的年轻人。 “铁锈带”成了匹兹堡和它那些兄弟城市的新名字。 锈蚀,不仅出现在废弃的工厂表面,更蔓延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的心里。 后来,城市开始了它的“文艺复兴”。 旧的经济引擎熄火了,新的引擎被强行点燃。 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和卡内基梅隆大学,成了城市新的支柱。 医疗和教育,取代了钢铁和煤炭。 市中心建起了新的玻璃幕墙摩天大楼,里面坐满了医生、律师、金融分析师和软件工程师。 他们是新时代的赢家,他们为城市带来了新的税收,新的活力。 报纸上开始宣传匹兹堡的转型奇迹,它从一个肮脏的工业城市,变成了一个拥有高科技和优质教育的现代化宜居都市。 但只要你离开市中心那几个光鲜亮丽的街区,就能看到这个奇迹的另一面。 那些曾经的工人社区,依然被困在铁锈的梦魇里。 商店倒闭,房屋废弃,街道上只有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和步履蹒跚的老人。 阿片类药物像一场瘟疫,席卷了这些被遗忘的角落。 上一代人失去了工作,这一代人失去了希望。 新的财富,并没有流向那些为这座城市奉献了数代人血汗的家庭。 新引擎的燃料,不再是煤炭,而是那些从全国乃至全世界吸引来的高学历人才。 城市被一道无形的墙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文艺复兴的光明,一边是铁锈地带的黑暗。 这就是今天的匹兹堡。 一座建立在地理必然之上,因钢铁而辉煌,又因钢铁而被诅咒的城市。 里奥·华莱士走在匹兹堡南区的街道上。 他刚从图书馆出来,那场与罗斯福的谈话,那份宏伟的革命蓝图,还像一团火在他的脑子里燃烧。 但此刻,吹过街道的冷风,让他清醒地回到了现实。 他的脚下,是龟裂的人行道。 街道两旁的红砖建筑,大多建于一个世纪前,墙面上还残留着当年烟熏火燎的黑色印记。 一些店铺的窗户上贴着“出租”的告示,另一些则直接用木板钉死了。 一家曾经生意兴隆的家庭式餐馆,如今大门紧锁,只有褪色的菜单还贴在玻璃上,上面的价格,属于上一个时代。 “竞选匹兹堡市长。” 里奥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显得如此荒谬。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学会游泳的人,却被告知要去征服大海。 “我该做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对着罗斯福发问,“我甚至不知道第一步该怎么走,去市政府填一张申请表?还是跑到大街上,对着行人喊‘请投票给我’?”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当然不,政治不是一场冲锋,而是一场漫长的阵地战。在你打响第一枪之前,你必须先挖好你的战壕,找到你的士兵,并且摸清楚敌人的火力点在哪里。”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里奥追问。 “忘掉‘竞选’这个词。”罗斯福指示道,“你现在不是一个候选人,你是一个调查员,一个社会学家。你需要重新认识这座你以为自己很熟悉的城市,用你的眼睛,去仔细地看它。” “怎么看?” “去找人,去听他们说话。”罗斯福的声音变得具体起来,“忘掉那些大学里的教授和市中心的白领,去找这座城市的另一半,被遗忘的那一半。” “去哪里找?” “去钢铁工人联合会那栋破旧的办公楼,看看还有多少人留在那里,去找退伍军人协会的活动站,听听那些从伊拉克和阿富汗回来后,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都在抱怨什么。” “去那些只收现金的社区酒吧,听听那些上了年纪的失业工人,在喝醉之后,都在谈论什么。去那些为无家可归者提供免费食物的教堂地下室,看看食物分发完毕后,人们脸上的表情。”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里奥,就是闭上你的嘴,竖起你的耳朵,去倾听。倾听这座城市的痛苦,它的愤怒,它的渴望。” “在你知道你的选民想要什么之前,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废话。” 第10章 面包与理想 联盟成立后的第二天早晨,里奥是被饥饿唤醒的。 他的胃部正在收缩,昨晚那场改变他人生的谈话,此刻被最原始的生理需求,挤压到了意识的角落。 他从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坐起来,带着一丝残存的希望,走到了冰箱前。 拉开冰箱门。 里面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三样东西。 一盒已经过期四天的牛奶。 半瓶番茄酱。 还有门架上一小块开始变硬的黄油。 现实的窘迫,瞬间将昨晚建立起来的万丈豪情,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关上冰箱门,靠在上面,感觉一阵眩晕。 他终于忍不住,在脑海里对着那位伟大的总统先生,发出了问询。 “总统先生,我们甚至没有钱去买一块下一顿午餐要用的午餐肉。” 他的声音在意识里回响。 “在我们考虑匹兹堡的未来之前,我恐怕得先认真地考虑一下‘我今天的午饭’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革命的火焰,也需要卡路里来燃烧。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点笑意。 “里奥,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必须懂得如何解决钱的问题。这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但我们的第一笔钱,绝不能来自银行家的慷慨,或者某个企业家的秘密捐赠。那会让你从踏上战场的第一天起,脖子上就戴上了枷锁。一旦你拿了他们的钱,你就成了他们的仆人。” “我们的第一笔钱,必须,也只能来自你将要服务的对象——人民。” 里奥感到一阵荒谬。 “人民?”他反问,“可是我现在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一个无名小卒,一个刚刚失业的博士生。他们为什么要给我钱?听我讲罗斯福新政的历史吗?” “当然不。”罗斯福的声音变得循循善诱,“在你向人民要一分钱之前,你必须先为他们做点什么。做一些能让他们看到、能让他们感受到、能让他们信任你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不为钱,只为赢得他们的信任。信任,才是政治世界里唯一的硬通货。” “那我们该做什么?”里奥感到更加迷茫了。 “去离人民最近的地方,去矛盾最尖锐的地方,去那些现任政客们避之不及的地方。”罗斯福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教导年轻的学徒如何寻找猎物。 “在那些地方,既盘踞着你的敌人,也生活着你未来的支持者。”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多了一点轻松。 “而且,我保证,那里还有你今天午饭的着落。” 在罗斯福的引导下,里奥放弃了继续和空冰箱对峙的念头。 他坐回椅子上,打开了电脑。 他开始搜索匹兹堡本地的新闻网站,那些界面陈旧、广告繁多的社区论坛,以及本地的脸书群组。 他过滤掉无聊的社区活动通知、二手物品交易信息和走失猫狗的启事。 他寻找的是矛盾。 是社区与政府的矛盾,是租户与房东的矛盾,是普通市民与大公司的矛盾。 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沉浸在这些琐碎但真实的信息海洋里。 直到下午,当饥饿感已经让他有些眼花的时候,他才在匹兹堡市政府网站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条公告。 那是一份关于“拖欠房产税物业强制拍卖”的清单。 他用鼠标滚轮向下拉着清单,上面大多是一些废弃的房屋和倒闭的小商店。 然后,一个名字,让他停了下来。 钢铁工人社区中心。 这个地方他知道,就在离他公寓不到十个街区的地方。 那是一栋老旧的砖石建筑,曾经是钢铁工人联合会的一个分部。 在钢铁产业崩溃后,那里被改造成了一个非营利组织,为社区里的失业家庭、老年人和孩子们提供帮助。 那里有课后辅导班,有免费的法律咨询,有针对失业者的技能培训,甚至在冬天,还会开放为无家可归者提供庇护。 那是他父亲那样的老工人们,在被时代抛弃后,为自己和邻居们建立的最后一个小小的堡垒。 而现在,这个堡垒要被拍卖了。 公告上写得清清楚楚,因为拖欠了数万美元的房产税,钢铁工人社区中心,即将在下周,被市政厅强制拍卖。 里奥的心沉了下去。 他立刻打开一个新的浏览器标签页,开始深入搜索关于这件事的一切信息。 他找到了本地新闻网站上一篇简短的报道。 报道中提到,社区中心的负责人,一个叫弗兰克·科瓦尔斯基的老人,已经为了这件事奔走了好几个月,他试图向市长办公室申请税务豁免,也尝试过向社区募捐,但都失败了。 里奥的搜索没有停止。 他又在市政府的公开记录网站上,查到了这次拍卖的注册竞标人信息。 只有一个竞标人。 一家名为“顶峰发展集团”的房地产公司。 这个名字,让里奥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又进行了一轮新的搜索,这一次,他把“顶峰发展集团”和另一个名字放在了一起——匹兹堡现任市长,马丁·卡特赖特。 搜索结果,让他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顶峰发展集团是卡特赖特市长竞选时最大的金主之一。 而且,在过去几年里,这家公司以极低的价格,从市政府手里拿下了好几块黄金地段的土地,用于开发高档公寓项目。 他们的商业模式清晰无比:推倒旧社区,建起新公寓,然后卖给那些在市中心工作的富裕的专业人士。 里奥几乎可以想象出接下来的剧情。 顶峰发展集团会以底价拍下社区中心那块地。 然后,那栋充满了匹兹堡工人阶级记忆的老建筑,会被推土机夷为平地。 一栋闪闪发光,拥有落地窗和健身房的豪华公寓楼将会拔地而起。 而那些曾经依赖社区中心获得帮助的老人、孩子和失业者,将彻底失去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里奥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交织在一起的信息。 他感到一阵愤怒,但也感到一阵兴奋。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看到了吗,孩子?” “一个完美的战场。” “腐败的政客,贪婪的资本,以及被无情损害的平民利益。所有要素,都齐全了。” “去吧。” “你的第一份工作,来了。” 第11章 不为钱的第一份工作 里奥关掉电脑,站起身。 饥饿感依然存在,但已经被一种更强大的东西压制住了。 那是一种明确的目标感。 他走出了公寓楼,走向那个即将被拍卖的社区中心。 街道上的景象和他刚才走过的一模一样,充满了衰败和萧条。 但此刻,在他的眼里,这些不再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而是需要被攻克的阵地。 他站在了钢铁工人社区中心的门口。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红砖建筑,风格粗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像建造它的那些钢铁工人一样。 建筑的正面墙壁上,还能看到当年钢铁工人联合会的金属徽章,虽然已经布满锈迹,但那只紧握着锤子的手臂,依然充满了力量。 他推开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大厅的墙壁上,挂着许多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匹兹堡钢铁产业的黄金时代,工人们在高炉前工作的场景,工会组织游行的场景,还有社区居民们一起举办野餐派对的场景。 这些照片,正在诉说着一段已经被遗忘的历史。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从一间房间里传出的孩子们的嬉笑声,和另一间房间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打字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前台后面,整理着一堆文件。 她戴着一副老花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毛衣,神情专注。 看到里奥进来,她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有什么事吗,年轻人?” “我叫里奥·华莱士。”里奥开口,“我看到了市政府网站上关于这里要被拍卖的公告。” 老太太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你是记者?” “不。” “是市政府派来的?” “也不是。” “那你是谁?一个想来这里捡便宜的房地产投机商?”她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都不是。”里奥说,“我住在这个社区,我只是想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老太太眯起眼睛,继续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我叫玛格丽特·戴维斯。”她说,“我是这个中心的负责人,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除非你能在一周内变出五万美元的房产税。” 她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看她的文件,显然不打算再和里奥多说一句话。 “别急着说你能做什么。”罗斯福的声音响了起来,“记住我说的,先听。听他们的故事,感受他们的愤怒和无助。” 里奥没有离开。 他在大厅里一张破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玛格丽特没有理他。 过了一会儿,几个和玛格丽特年纪相仿的老人,从里面的一间活动室里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自己织的毛衣和做的手工艺品,显然是刚刚结束了一个老年活动小组。 看到里奥这个陌生面孔,他们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走到了里奥面前。 “你是谁家的孩子?”他问,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和伤疤,那是钢铁厂留下的永久印记。 “我叫里奥·华莱士。”里奥站起身,“我父亲以前在霍姆斯特德工厂工作。” 听到“霍姆斯特德工厂”,老人们的表情立刻变得亲切起来。 高个子老人说:“我叫乔治,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到了拍卖的公告。”里奥重复了一遍。 乔治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是的,他们想把我们最后这点地方也抢走。” “他们?” “市长和他的那些有钱朋友。”另一个老人插话,“他们早就看上这块地了,他们嫌我们这些穷光蛋待在这里碍眼。” 里奥就这样,和这些老人们聊了起来。 他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坐在这张沙发上倾听着。 他听乔治讲述,这个社区中心是如何在他失业后,为他提供免费的电脑培训,让他学会了上网,能和远在外州的孙子视频聊天。 他听一个叫罗莎的老太太讲述,她的丈夫去世后,是这里的日间照料服务,让她摆脱了孤独,找到了新的朋友。 他听一个叫迈克的退休电工讲述,他每周都来这里,免费为社区里的老人们修理电器,因为这里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把这个地方,看作是自己的家。 他们讲述着这个中心对他们的意义,讲述着他们对未来的担忧,讲述着他们对市政府和那个房地产公司的愤怒。 里奥没有插话,没有提任何建议,他只是认真地听着,把他们说的每一个故事,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夜幕降临。 社区中心大厅的灯光亮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居民,从四面八方赶来。 他们大多是和乔治、罗莎一样的老年人,是这座城市被遗忘的那一半。 今晚,这里要召开一场抗议活动前的动员会。 玛格丽特·戴维斯站在大厅中央,用一个扩音器,向聚集起来的几十位居民,说明着情况。 她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她告诉大家,她们已经联系了本地的电视台,准备在下周拍卖会开始前,在市政厅门前举行一场和平示威。 她鼓励大家不要放弃,要为自己的家园,战斗到最后一刻。 动员会的气氛有些沉重,虽然大家都很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他们都清楚,面对市政府和强大的房地产公司,他们这点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在会议的最后,玛格丽特看到了依然坐在角落里的里奥。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举起扩音器,对着里奥说。 “那位年轻人,你在这里听了一下午了,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里奥身上。 里奥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 这是他第一次,要面对真实的人群发表演讲,而不是隔着屏幕,敲击键盘。 他站起身,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放轻松,孩子。”罗斯福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你不需要成为一个演说家,你只需要成为他们的声音。” “把你下午听到的那些故事,用你自己的话说出来。然后用你的知识告诉他们,这场战斗,并非毫无希望。” 里奥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大厅中央。 他没有拿扩音器。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便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演讲。 “大家晚上好,我叫里奥·华莱士。” “今天下午,我在这里,听到了乔治先生的故事,听到了罗莎女士的故事,也听到了迈克先生的故事。” 他把他听到的那些故事,用最平实的语言,重新讲述了一遍。 他讲了电脑培训,讲了日间照料,讲了免费的电器维修。 大厅里的居民们安静地听着,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慢慢变成了认同和共鸣。 因为里奥讲的,就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这些故事,告诉我一件事。”里奥继续说道,“这个地方,是一个家,是一个在钢铁工厂倒闭后,我们这个社区的人,自己为自己建立起来的家。” “但是现在,有人想拆掉我们的家。他们说,因为我们欠了税。” 他的话锋一转,变得锐利起来。 “作为一个研究历史和法律的学生,我今天下午也查阅了市政府的相关法规。我们的社区中心,作为一个非营利组织,完全有资格申请房产税的减免。为什么玛格丽特女士的申请,会被市长办公室一再驳回?” “我还查到,准备买下这块地的顶峰发展集团,是卡特赖特市长最大的竞选金主。为什么这次拍卖,只有一个竞标人?这符合公开拍卖的程序正义吗?” 他提出的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只知道愤怒,却从未想过,这背后可能存在着不合法的操作。 里奥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高昂起来。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为他提供了最有力的一句总结。 “他们想推倒的,不仅仅是一栋老房子!” “他们想推倒的,是这个社区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记忆,是我们在困难时期建立起来的互助,是我们作为劳动者最后的尊严!” “他们想用冰冷的钢筋水泥,彻底埋葬我们匹兹堡钢铁工人的历史!” 演讲结束。 整个大厅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掌声,如同潮水般爆发了出来。 那不是礼貌性的掌声,而是发自内心的、热烈的、充满了希望的掌声。 玛格丽特·戴维斯老太太,穿过人群,走到了里奥面前。 她看着里奥的眼睛,那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和警惕,变成了信任和期盼。 她紧紧地握住了里奥的手。 “孩子,我们都是些老骨头了,我们只会喊口号,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些穿西装的人打交道。” “我们需要一个懂法律,会说话的领头人,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她没有等里奥回答,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塞到了里奥的手里。 “我们大家凑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我们想正式聘请你,做我们这次抗议活动的法律顾问。” “这是你的第一笔酬劳。” 里奥低下头,看到那个有些破旧的信封里,是几十张零散的一元、五元、十元的钞票。 第12章 盟友 里奥看着手里的信封,里面的钞票皱皱巴巴的。 他能感觉到几十双眼睛正注视着他,那里面有期盼,有信任。 他没有推辞。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钱。 这是他与这个社区之间,缔结的第一份契约。 他郑重地收下了信封。 “谢谢大家。”他说,“我向你们保证,这笔钱,我会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保卫我们的家。”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掌声。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很好,孩子。你用你的劳动换来了面包,而你的劳动,是在为人民服务。记住这种感觉,永远不要忘记。” 动员会结束后,里奥没有立刻回家。 他被玛格丽特、乔治,还有几个社区的核心成员留了下来。 他们围坐在一张长桌旁,开始商讨下一步的具体行动。 里奥拿出了纸和笔,他的角色,已经从一个倾听者,变成了一个组织者。 “首先,我们需要重新向市政府提交税务减免的申请。”里奥说,“这一次,我们不能只提交申请表,我们必须附上一份详细的法律意见书,说明我们符合减免条件的每一项法律依据。” “其次,我们需要向市议会的监督委员会,提交一份关于此次拍卖程序合法性的质询函。我们要公开质疑,为什么这次拍卖只有一个竞标人,这其中是否存在利益输送。” “最后,下周的抗议活动,我们不能只是喊口号。我们需要准备好清晰的传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把顶峰发展集团和卡特赖特市长的关系,告诉每一个到场的市民和记者。” 他提出的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具体,有理有据。 老人们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他们的抗议,不再是情绪的发泄,而是一场有策略、有目标的战斗。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 当里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是凌晨。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那个信封里,抽出了一部分钱。 第二天一早,他去交了拖欠了一个月的房租。 房东看到他拿出的是现金,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然后,他去超市买了两大袋食物,塞满了那个空荡荡的冰箱。 面包、牛奶、鸡蛋、午餐肉、意大利面、还有许多的速冻蔬菜。 当他吃着一顿久违的早餐时,他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生存的焦虑,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他终于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里奥几乎把社区中心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白天泡在大学的法律图书馆里,查阅所有与非营利组织税务、市政拍卖程序相关的法律条文。 晚上,他就回到社区中心,和玛格丽特他们一起,整理材料,撰写文件。 他的法律研究能力和组织能力,让社区的这些老人们刮目相看。 他们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会说几句漂亮话的年轻人。 但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严谨、专注、不知疲倦的战士。 在这个过程中,里奥也收获了他人生中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玛格丽特·戴维斯,这位社区中心的负责人,成了他在这个工人社区的引路人。 她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认识每一个人,知道每一个家庭的故事。 她带着里奥,挨家挨户地去拜访,向邻居们介绍这个“我们自己请来的法律顾问”。 有了她的背书,里奥迅速地被这个排外的工人社区所接纳。 另一个重要的盟友,来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是社区中心的负责人,弗兰克·科瓦尔斯基,一个退休的钢铁工会领袖。 他脾气火爆,性格固执。 一开始,他对里奥充满了敌意和怀疑。 动员会那天晚上,他就坐在最远的角落里,冷眼旁观。 在里奥开始组织工作后,弗兰克每天都会来社区中心,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里奥忙碌。 直到第三天,当里奥为了一个法律条文的细节,和图书馆的数据库管理员在电话里争论得面红耳赤时,弗兰克才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小子,你不是在作秀。”弗兰克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说道。 里奥挂掉电话,看向他。 “我见过太多来我们这里骗选票的政客了,他们说的话比蜜还甜,但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弗兰克说,“但你不一样,你的眼睛里有火。” 从那天起,弗兰克成了里奥最坚定的支持者。 他带来了他当年在工会里的那些老兄弟。 这些退休的老工人们,虽然年纪大了,但他们依然保持着工会成员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他们成为了里奥最可靠的“基本盘”。 他们负责分发传单,组织电话动员,联络社区里的每一个家庭。 里奥的第三个盟友,则代表着年轻一代的力量。 她叫萨拉·詹金斯,匹兹堡大学社会学系的学生,也是社区中心的一名志愿者。 她一直在默默地帮助玛格丽特做一些文书工作。 里奥的那场演讲,深深地打动了她。 萨拉利用自己擅长的技术,为“保卫社区中心”的行动,创建了一个专门的脸书页面和一个推特账号。 她把里奥撰写的那些揭露黑幕的材料,制作成了简单易懂的图片和短视频。 她还把里奥演讲的那段视频,配上字幕,发布到了网上。 这些内容,开始在匹兹堡本地的社交媒体上,迅速地传播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件事。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团队,在一个破旧的社区中心里,奇迹般地诞生了。 玛格丽特负责社区的地面组织。 弗兰克负责动员核心的工会力量。 萨拉负责网络上的宣传和动员。 而里奥,则是这个团队的大脑和总指挥。 罗斯福看着这一切,在他的脑海中给予了评价。 “很好,一个不错的开局。你现在拥有了一支忠诚的陆军,他们熟悉地形,能够打好阵地战。”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这还远远不够。” “你不可能一个社区一个社区地去演讲,你也不可能靠一个脸书页面就赢得选举。” “我们需要一个能让整个匹兹堡,都听到你声音的扩音器。” “我们需要空中的支援,我们需要空军。” 第13章 罗斯福导演的“炉边谈话” “空军?”里奥问,“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媒体的支持?” “是的,但不是你想的那种。”罗斯福回答。 里奥的第一反应,是去联系匹兹堡本地的报纸和电视台。 他认为,社区中心的故事,充满了新闻价值,应该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一个愚蠢的想法。”罗斯福立刻否定了他,“孩子,永远不要在敌人选定的战场上,用敌人制定的规则去战斗。” “主流媒体,从报纸到电视台,它们背后都是大公司的广告费在支撑,它们的股东和市长以及顶峰发展集团,都属于同一个阶级。你去找他们,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被生吞活剥。” “他们会派一个精明的记者来采访你,然后通过剪辑,把你说的话断章取义,把你塑造成一个煽动民粹的无知青年。或者,他们干脆就不会报道这件事,让你的声音,石沉大海。” “那我们怎么办?继续在推特上发帖吗?”里奥想到了萨拉正在做的事情。 “那也不够。”罗斯福说,“文字是冰冷的,缺乏情感的穿透力。人民需要看到你的脸,听到你的声音,感受到你的愤怒和真诚。他们需要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建立连接,而不是和一个网络ID。” “我当年面对大萧条时,之所以能稳住人心,靠的就是广播。我通过炉边谈话,直接和每一个美国家庭对话,绕开了那些对我充满敌意的报纸寡头。” “你也需要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广播,一个能让你直接和匹兹堡市民对话的平台。” 罗斯福停顿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属于二十一世纪的解决方案。 “去创办一个Youtube频道。” 里奥愣住了。 Youtube? 他平时只在上面看一些游戏视频和电影解说。 他从没想过,这个娱乐平台,能成为政治斗争的武器。 “是的,Youtube。”罗斯福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这个时代最廉价,也最强大的扩音器。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规则由我们自己制定。” 说干就干。 里奥立刻找到了萨拉,向她说明了这个想法。 萨拉的眼睛亮了起来。 作为一个熟悉网络生态的年轻人,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战略的精妙之处。 她马上注册了一个新的频道。 “频道叫什么名字?”萨拉问。 里奥思考了片刻。 罗斯福的声音给了他答案。 “叫匹兹堡之心。” “我们的定位,不谈论那些虚无缥缈的全国大政方针,不讨论民主党和共和党的狗屁倒灶。我们就聚焦匹兹堡本地,聚焦我们身边每一个普通人的民生问题。社区中心、公共交通、坑坑洼洼的道路、不断上涨的房租……这些,才是人们真正关心的东西。” 频道建立起来了。 现在,需要拍摄第一期视频。 就在里奥准备在自己那张堆满了书籍和速食包装盒的书桌前,用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开始录制时,罗斯福以前所未有的热情,亲自下场,开始扮演导演的角色。 “停下!里奥,你想让所有人觉得你是一个住在垃圾堆里的失败者吗?” 罗斯福的语气非常严厉。 “一个政治领袖的形象,必须从第一秒钟就建立起来。我们需要一个能传达出稳重、可靠和亲民这三个信息的场景。” 里奥环顾自己这间狭小的公寓,实在找不到任何一个角落,能和这三个词沾上边。 “把你公寓里唯一像样的一件家具,那张扶手椅,搬到壁炉前面。”罗斯福指挥道。 “可那个壁炉是假的,只是个装饰品。”里奥说。 “没人会在意。重要的是它传达出的家庭和温暖的象征意义。” 里奥费力地把椅子搬了过去。 “现在,看你背后的书架。”罗斯福继续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速食包装盒全都扔掉,书架上只能放两本书。” “哪两本?” “一本《圣经》。”罗斯福说。 “《圣经》?我不是基督徒。”里奥有些不解。 “但你将要服务的选民里有很多人是,特别是那些保守的、上了年纪的工人阶级。这本书放在那里,不是为了表达你的信仰,而是为了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你尊重他们的传统和价值观,这是一种政治上的团结策略。” “另一本呢?” “霍华德·津恩的《美国人民的历史》。” 里奥立刻明白了罗斯福的用意。 这本书代表了他的立场。 他不是一个传统的政客,他站在人民的一边。 一本代表团结,一本代表立场。 一个完美的背景就这样布置好了。 接下来是演讲稿。 里奥根据自己前几天整理的材料,写了一份草稿。 罗斯福逐字逐句地帮他修改。 “删掉这个词,程序正义,太学术了,没人听得懂。直接说市政府的拍卖过程有问题。” “这句话太长了,断开。多用短句,多用排比,让你的话听起来有力量,有节奏感。” “这里,你需要一个比喻。告诉人们,社区中心就像他们家庭后院里那棵老橡树,虽然不完美,但为几代人遮风挡雨。现在,有人想砍掉它,只为了在原地盖一个毫无生气的游泳池。” 稿子改好了。 最后是表演指导。 里奥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萨拉架设好的二手单反相机,感觉浑身不自在。 “语速放慢,里奥。”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回响,像一个严格的戏剧老师,“想象你不是在发表演讲,你是在和一个在钢铁厂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朋友,坐在炉边聊天。你的语气,要真诚,要平稳。” “身体稍微向前倾,看着镜头,就像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要回避,让他们感受到你的自信。” “说到市政府的不作为时,你要皱起眉头,用你的表情,展现出你的愤怒和失望!” “讲到社区居民们的困境时,你的声音要放低,要展现出你的同情和理解。” 里奥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从最初的僵硬和生涩,慢慢地,他开始找到了感觉。 他不再是里奥·华莱士,他成了“匹兹堡之心”的主讲人。 他成了那个为社区发声的战士。 第一期视频,他只讲了一件事。 钢铁工人社区中心的故事。 他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把顶峰发展集团和卡特赖特市长之间那见不得光的利益输送,清晰地讲述了出来。 他把乔治、罗莎、迈克的故事,穿插在整个叙述中。 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土地和税收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人的故事。 视频录制完毕。 萨拉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进行了简单的剪辑,配上了字幕和一些关键信息的图片。 然后,她点击了“上传”。 “匹兹堡之心”的第一期视频,正式上线了。 第一天的结果,令人沮丧。 视频的播放量,只有可怜的几百次。 其中大部分,可能还是弗兰克和他的那些老伙计们贡献的。 评论区里,除了几个社区居民的鼓励外,更多的是一些冷嘲热讽。 “又一个想靠骂政府博眼球的网红。” “这人谁啊?说话慢吞吞的,看得我快睡着了。” “讲得头头是道,有本事你去竞选市长啊,loser。” 里奥看着这些评论,感到一阵气馁。 他原本以为,这个视频能像一颗炸弹,在匹兹堡的舆论场上炸开。 但现实是,它更像一颗被扔进大海里的小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激起。 “我们是不是失败了?”他问罗斯福。 罗斯福的声音却显得异常平静。 “别急,孩子。” “政治宣传不是速效药,我们已经播下了种子。” “现在,我们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东风。” 第14章 被点燃的火星(2合1) 所谓的东风,两天后就来了。 匹兹堡本地有一个小众的左翼新闻博客,名字叫“铁锈之声”。 这个博客的读者不多,但都非常忠诚。 大多是一些对主流媒体感到失望的工会成员、大学教授和社区活动家。 博客的创办者兼唯一撰稿人,是一个叫艾米丽·陈的退休调查记者。 她偶然间看到了“匹兹堡之心”的视频。 起初,她以为这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年轻人,想靠骂政府来博取流量。 但她耐着性子看完了整个视频。 视频里没有夸张的表演,没有煽情的音乐,只有一个年轻人,坐在壁炉前,用最平实的语言,讲述着一个正在发生的不公。 视频的真诚和锐利,打动了这位老记者。 她立刻写了一篇推荐文章,发布在了自己的博客上。 文章的标题很直接。 《这个年轻人,正在说出匹兹堡不敢说出的真相》 文章里,艾米丽·陈不仅推荐了里奥的视频,还用她自己作为老记者的经验,对里奥提出的那些证据链,进行了补充和证实。 她指出,顶峰发展集团的背后,还牵扯到市议会的几位议员。 他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利益集团,正在系统性地侵吞匹兹堡的公共土地资源。 “铁锈之声”的读者们,开始转发这篇文章和里奥的视频。 他们把视频链接,发到了匹兹堡本地的各个脸书群组里,发到了钢铁工人联合会和教师工会的内部论坛上。 视频开始破圈了。 播放量,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呈指数级增长。 一千,五千,一万…… 几天之内,这个原本只有几百次播放的视频,就突破了五万大关。 评论区,也彻底被引爆了。 许多社区中心的居民,在评论区里现身说法。 乔治、罗莎、迈克,他们都在萨拉的帮助下,注册了Youtube账号,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实了里奥视频内容的真实性。 “我就是乔治,里奥说的没错,是社区中心教会了我用电脑,让我能看到我的孙子。” “我是罗莎,如果没有这里的朋友,我可能早就一个人死在家里了。” 这些充满感情的真实评论,让视频的内容极具说服力。 舆论开始发酵了。 “匹兹堡之心”,一夜之间,成了匹兹堡本地的一个热点话题。 人们开始在咖啡馆、在酒吧、在自己的家庭餐桌上,讨论这件事。 这个原本只局限于一个小社区的事件,正在演变成一个全市性的公共议题。 主流媒体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了。 《匹兹堡纪事报》,这座城市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终于被迫跟进报道。 他们的报道,刊登在报纸一个不起眼的版面上。 文章的措辞,充满了傲慢和偏见。 他们把里奥形容为一个“背景不明的激进活动家”,暗示他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他们把社区中心的居民,描绘成一群拒绝城市发展的“钉子户”。 但他们终究还是报道了。 他们把里奥的名字,和社区中心即将被拍卖的事实,告诉了更广泛的公众。 这就够了。 “你看,孩子。”罗斯福在里奥的脑海里说,“这就是政治的玩法。当他们无法忽视你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抹黑你。这是一个好迹象,这说明我们打痛他们了。” 名气,带来了关注。 关注,则带来了最实际的东西——钱。 萨拉在第二期视频的结尾处,按照里奥的指示,加上了一个小额在线捐款的链接。 她直接说明,所有筹集到的资金,都将透明公开地用于社区中心的法律诉讼和宣传费用。 一开始,捐款只是零星地进来。 大多是5美元,10美元的小额捐款。 捐款人大多是社区的居民和他们的亲戚朋友。 但随着视频的传播,捐款的频率和金额,开始显著增加。 匹兹堡的市民们,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开始用自己的钱,为这场战斗投票。 一个卡车司机,捐了20美元,留言说:“我每天开车都会路过那个社区中心,我不想看到它变成富人的公寓。” 一名匹兹堡大学的学生,捐了5美元,留言说:“我虽然没钱,但这是我今天的午饭钱,请收下。” 一个退休的教师,捐了50美元,留言说:“良好的社区,是最好的教育,请为孩子们保住它。” 这些小额捐款,汇聚成了一股温暖的洪流。 它证明了一件事:这座城市的心,还没有彻底死去。 一天晚上,里奥和萨拉正在社区中心的办公室里,整理着捐款后台的数据。 捐款总额已经突破了一万美元,这是足够支付他们聘请一个专业律师的费用了。 就在这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条新的捐款记录。 那是一个让他们两人都惊呆了的数字。 五千美元。 在之前那些几十、几百的捐款记录中,这个数字显得如此巨大。 捐款人的名字是匿名的。 但他在后面留下了一句简单的留言。 “我父亲曾经是霍姆斯特德工厂的工人,他失业后,曾在那个社区中心,接受过电工技能的培训。那份新工作,给了我们家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现在,轮到我了。” 里奥看着那条留言,看着后台屏幕上,依然在不断跳动的捐款数字,和那些充满了支持与鼓励的话语。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名气”和“人民”这两个词的力量。 那是一种比金钱更宝贵,比权力更坚实的力量。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 “看到了吗?钱和人,我们都有了。” “现在,我们可以带着这些,去参加下周的社区听证会,给市长先生和他的朋友们,送上一份大大的惊喜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记住,里奥,名气这东西,本身毫无意义。但当你学会如何把它变成一颗颗射向敌人的炮弹时,它就变得非常,非常有意义。 …… 匹兹堡市政厅是一栋庄严的建筑。 花岗岩的墙壁,高耸的廊柱,以及大门上方镌刻的城市箴言。 这一切,都在向进入这里的人,宣示着权力的威严和秩序。 社区听证会即将开始。 里奥·华莱士穿着他一件不算太旧的西装,带领着玛格丽特、弗兰克,以及十几位社区居民代表,走上了市政厅门前的台阶。 这件西装,是他用社区捐款里的一小部分,从二手店里淘来的。 虽然不太合身,但至少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刚从大学图书馆里跑出来的学生。 这是他们第一次,从抗议的街头,走进这座权力的殿堂。 居民们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敬畏。 他们习惯了在工厂的车间里和机器打交道,习惯了在社区的街道上和邻居聊天,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走进这个决定城市命运的地方。 听证会在三楼的一个小型会议厅里举行。 会议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巨大的马蹄形会议桌,几排供公众旁听的椅子。 里奥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会议桌的一边,已经坐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却像一把手术刀,冰冷,锐利,不带任何感情。 他看到里奥他们进来,甚至还主动站起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心这个穿西装的蛇,里奥。”罗斯福的声音响起,“他才是我们今天真正的对手。他不会跟你辩论对错,他只会用无数条你闻所未闻的规则和程序,把你活活缠死。” 里奥在心里记下了这个警告。 他和居民们在旁听席上坐下。 很快,会议的主持人,市规划委员会的主席,一个名叫罗伯特·詹宁斯的秃顶男人,宣布听证会开始。 他的语气充满了官僚式的平淡。 按照程序,作为利益相关方的社区代表,可以先进行陈述。 里奥站起身,走到了发言席前。 他拿出了一份自己精心准备的陈述稿,他准备向在座的委员们,讲述社区中心的历史,讲述它对那些失业工人和老人们的意义,讲述一个城市的良心,不应该被金钱所收买。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主席先生,各位委员。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是想讨论一个比房产税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这座城市的灵魂……” 他刚说了两句。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就举起了手。 “反对。”他打断了里奥,“发言人的陈述内容,与本次听证会的议题无关。” 詹宁斯主席立刻转向里奥。 “华莱士先生,请注意,本次听证会的唯一议题,是审查关于钢铁工人社区中心地块的市政拍卖程序,请围绕议题发言。” 里奥愣住了。 他准备的武器,在第一秒钟,就被对方缴械了。 罗斯福的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他们的世界,孩子。在这里,灵魂和良心,都是无效词汇。你要跟他们谈规则,用他们的语言打败他们。” 里奥深吸一口气,收起了那份陈述稿。 他开始尝试从法律程序的角度,提出自己的质疑。 “好的,主席先生,那么我们就来谈谈程序。” “根据匹兹堡市政法典第112条第3款,关于非营利组织税务减免的申请,市政税务部门必须在三十个工作日内给出书面答复,并说明具体理由。据我们所知,社区中心从未收到过任何正式的书面答复。” 他说完,看向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男人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他等到里奥说完,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我叫艾伦·韦克斯勒。”他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转向詹宁斯主席,“我的当事人,顶峰发展集团,是本次拍卖的合法竞标人。” “关于华莱士先生刚才提出的问题,我可以做出回应。这是市政府税务部门在今年10月3日,向社区中心邮寄的关于驳回其税务减免申请的信件回执。” 他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交给了主席。 玛格丽特在旁听席上,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们从来没收到过那封信!” 詹宁斯主席敲了敲桌子。 “请旁听人员保持安静!韦克斯勒先生,请继续。” 韦克斯勒微笑着对玛格丽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信件是否收到,这属于邮政服务的范畴,但市政府,确实已经履行了它的告知义务。所以,在法律程序上,不存在任何瑕疵。” 里奥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准备的第一次攻击,就这样被对方轻易化解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这场听证会,变成了一场不对等的法律对决。 里奥提出的每一个质疑,都被韦克斯勒用一份份文件,一条条法律条文,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韦克斯勒完全不谈论社区中心的社会价值,不谈论那些老人的困境,不谈论任何关于道德和情感的话题。 他只谈法律,只谈程序。 社区中心拖欠房产税,是否属实? 属实。韦克斯勒出示了税务部门的欠税通知单。 市政拍卖的公告,是否按规定提前发布? 发布了。韦克斯勒出示了市政府网站的公告截图和本地报纸上的公告影印件。 整个拍卖程序,是否对所有竞标人开放? 开放了。韦克斯勒说,只是恰好,只有他的当事人,对这块需要承担额外拆迁成本的土地感兴趣。 他的论证毫无破绽。 他成功地将这次充满了争议的官商勾结,描绘成了一次完全合法的商业行为。 里奥准备的所有关于“社区记忆”,“工人尊严”的论据,在这个由法律条文构建的迷宫里,显得苍白而无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社区居民们,被对方拖进了这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战场,并且被对方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规则,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詹宁斯主席清了清嗓子,准备做出总结。 “鉴于社区中心确实存在税务违约的事实,且市政拍卖的相关程序,初步看来,并无明显瑕疵。” 他看了一眼韦克斯勒,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里奥。 “我宣布,本次听证会结束。相关的拍卖计划,将按原计划,于两周后的周三上午十点,在市政厅一楼拍卖大厅正式执行。” 居民们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愤怒。 弗兰克甚至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 詹宁斯主席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在最终拍卖执行前,社区方面能够提出,关于本次拍卖程序上,存在重大瑕疵的决定性新证据,委员会可以重新召开紧急听证会。” 他说完,便敲响了木槌,宣布散会。 韦克斯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然后走到里奥面前。 他伸出手。 “你很出色,华莱士先生。”他说,脸上的微笑依然无懈可击,“作为一个没有律师执照的年轻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很期待我们下次的交手。” 里奥没有和他握手。 他只是看着对方那双冰冷的眼睛。 韦克斯勒也不在意,他收回手,转身离开了会议厅。 第一次正面交锋,完败。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找到一个能让对方滴水不漏的法律程序,出现重大瑕疵的决定性证据。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第15章 复盘会 走出市政厅的大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里奥和社区居民们站在台阶上,没有人说话。 刚才还充满斗志的居民们,此刻脸上都写满了失望。 “我就知道,跟他们这帮穿西装的讲道理,没用。”弗兰克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他们都是一伙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们真的会把我们的中心卖掉吗?”罗莎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个叫韦克斯勒的律师,太厉害了。”乔治叹了叹气,“我们根本说不过他。” 开始有人小声地抱怨起来。 “早知道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是啊,他除了会说几句漂亮话,还会干什么?” 这些话,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里奥的耳朵里。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挫败感中。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现实政治的冰冷和残酷。 在这里,正义和道德,一文不值。 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一腔热血和历史知识,去改变一些事情。 但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玛格丽特走到了里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往心里去,孩子。”她说,“他们只是太失望了,不是针对你,你已经尽力了。” 里奥没有说话。 他知道,尽力,是最没用的借口。 他带领着这群信任他的人,打了一场败仗。 当晚,里奥一个人回到了公寓。 他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任何鼓励,反而十分的严厉。 “你今天犯了一个新兵蛋子在第一天上战场时,才会犯的致命错误!”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意识里炸响。 “你把战场当成了教堂,你把听证会当成了布道,你试图用道德,去感化一群只认利益的豺狼!” 里奥感到一阵委屈和不服。 “难道我们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吗?”他反驳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社区,这难道有错吗?” “正义?”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在权力的牌桌上,正义,是胜利者用来书写历史的东西!失败者,只有被定义和被遗忘的资格。” “你以为法律是你的挡箭牌吗?你把它当成圣经一样去祈祷,希望它能保护你。你错了!大错特错!” “法律,是武器!是你用来敲碎对手膝盖骨的铁棍!你必须比他们更懂规则,更会利用规则,更敢于在规则的边缘游走!否则,你就会被规则本身,碾得粉碎!” 这番训斥,让里奥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猛地惊醒。 他坐起身,打开了灯。 “现在,擦干你的眼泪,收起你那廉价的挫败感。”罗斯福的语气恢复了冷静,“我们来开一个复盘会。” “把今天听证会的所有细节,在你的脑子里重新过一遍,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过。” 在罗斯福的引导下,里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听证会现场的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从头开始。”罗斯福说,“韦克斯勒走进来的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他站起身,对着我们微笑,点了点头。”里奥回答。 “这是一个示威。”罗斯福立刻分析道,“他在用他的礼貌和教养,来凸显你们的粗鲁和外行。他在心理上,从一开始,就想把你们定义为一群不懂规矩的闯入者。” “他打断你的第一次发言,用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我的发言内容,与议题无关。” “这是一个陷阱。”罗斯福说,“他通过主席,给你划定了一个对他最有利的战场。他成功地把一场关于社区存亡的公共议题,窄化成了一场关于法律程序的枯燥辩论。而在这个领域,他是专家,你是新手。” “再想,他出示那份信件回执的时候,主席詹宁斯的表情是什么?” 里奥努力回忆着。 “他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就立刻采纳了。” “这说明他们早就串通好了,那份回执,就是他们准备好的第一道防线。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用这个来堵住你的嘴。” 就这样,罗斯福像一个最顶级的导师,带着里奥,逐帧分析了韦克斯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以及市政官员们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眼神交换。 里奥越是分析,就越是感到心惊。 他发现,那场看似平淡的听证会,其实充满了无数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和心理博弈。 而他自己,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毫无防备地一头栽了进去。 复盘会持续了数小时。 里奥的大脑已经运转到了极限,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罗斯福突然让他停在了某个画面上。 那是听证会结束时,主席詹宁斯宣布最终决定的时刻。 “把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再重复一遍。”罗斯福命令道。 “他说……除非我们能提出,关于本次拍卖程序上,存在重大瑕疵的决定性新证据。”里奥回忆着。 “就是这句话。”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你没注意到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左手边。那是一种心虚和自我保护的微表情,他在给自己留后路。” “为什么他要留后路?”里奥不解。 “因为他知道,整个程序,并非像韦克斯勒表现出来的那样天衣无缝。一定有某个地方,存在着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掩盖的瑕疵。” “我们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在罗斯福的指引下,里奥重新打开了电脑。 他调出了匹兹堡市的《城市资产处置条例》。 这是一份长达数百页,充满了枯燥法律术语的文件。 “不要看那些通用条款,直接跳到关于‘特殊性质资产’的章节。”罗斯福指挥道。 里奥找到了相关章节。 “现在,仔细阅读第11条B款。” 里奥看到了那条规定。 “对于具有‘社区公共服务’性质的非营利机构资产,市政厅在决定进行公开拍卖前,必须提前至少60天,在至少三家匹兹堡本地的公共媒体上,进行处置公示。” “三家公共媒体……”里奥默念着。 反击的曙光,在这一刻,照进了这间深夜的公寓。 他立刻开始疯狂地查证。 他找到了市政府网站上的那份拍卖公告,发布日期是45天前,不符合60天的规定。 他又在本地所有报纸的过刊数据库里进行搜索。 最终发现,除了市政府官网,这份公示,只在一家发行量不到一千份的社区小报上,刊登过一次。 根本不符合“三家公共媒体”的要求。 这是一个虽然微小,但却致命的程序瑕疵。 “我们找到了!”里奥兴奋地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我现在就起草一份文件,明天一早就提交给市议会的监督委员会!” “不。” 罗斯福阻止了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里奥不解,“这是决定性的证据!” “一个程序瑕疵,最多只能拖延他们一周的时间,让他们重新走一遍公示流程。”罗斯福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我们要的不是拖延。” “我们要的,是彻底的胜利。” “在下一次听证会召开之前,我们必须给他们准备一份,能把他们彻底打死的大礼。” 第16章 开始反击 “一份大礼?”里奥问,“什么大礼?” “法律上的程序瑕疵,是我们的剑。”罗斯福解释道,“它能刺穿对方的防御,但它不够锋利,不足以致命。” “我们要让整个匹兹堡,都站到我们这一边。我们要让市长卡特赖特和他的朋友们,在动手之前,先感受到滚烫的民意灼伤。” 第二天一早,里奥把昨晚跟罗斯福谈论出来的新战略,告诉了萨拉、玛格丽特和弗兰克。 “匹兹堡之心”的策略,需要改变。 不能再只是里奥一个人,坐在壁炉前,对着镜头分析法律条文了。 那样的视频虽然专业,但离普通人太远。 他们发起了一个全新的视频征集活动。 活动的名字很简单。 “我的社区中心故事”。 萨拉设计了一张简洁的海报,上面写着。 “你,或者你的家人,是否曾在这里得到过帮助?你的孩子,是否曾在这里度过快乐的下午?你是否曾在这里,找到过一份新的工作,或者一个新的朋友?请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们,让我们一起,保卫我们共同的家。” 海报被贴在了社区中心的门口,也被弗兰克的那些老伙计们,贴满了整个社区的每一个角落。 萨拉把它发布在了脸书和推特的页面上。 一开始,响应的人并不多。 人们习惯了沉默,不习惯在镜头前讲述自己的故事。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乔治。 萨拉用手机,为他录制了一段简短的视频。 乔治就坐在社区中心那张破旧的沙发上,用他那带着浓重匹兹堡口音的英语,讲述着自己失业后的生活,以及社区中心的电脑课,是如何让他重新与世界连接的。 他的讲述很平淡,没有什么戏剧性的情节,但满是真实的力量。 这段视频,被发布在了“匹兹堡之心”的频道上。 第二个故事,来自罗莎。 她讲述了自己丈夫去世后,一个人生活的孤独和恐惧,以及社区中心的老年合唱团,是如何让她重新找到了歌声和笑容。 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开始涌现。 接下来的几天,“匹兹堡之心”的频道,进入了一种内容大爆发的状态。 萨拉和里奥几乎每天都在拍摄和剪辑。 他们连续发布了十几条短视频。 每一个视频,都是一个普通匹兹堡市民的真实故事。 一位满身伤疤的越战老兵,对着镜头,讲述社区中心的心理互助小组,是如何帮助他一点点走出战后创伤后遗症的阴影。 一位在餐馆打工的单亲妈妈,讲述她那有阅读障碍的孩子,是如何在社区中心的免费课后辅导班里,爱上了读书,最终成绩提高,考上了一所不错的社区大学。 一位在金融危机中,被工厂裁员的中年钢铁工人,讲述他如何在社区中心的免费技能培训班里,学会了管道维修的手艺,重新找到了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 每一个故事,都真实,质朴,充满了情感冲击力。 视频的制作很简单,只有一张张写满了生活沧桑的脸,和一段段发自肺腑的讲述。 在每一段视频的结尾,里奥都让萨拉加上了一句黑底白字的字幕。 “市长先生,这就是你准备卖掉的东西。” 这一系列的视频,彻底引爆了匹兹堡的舆论场。 视频的累计播放量,在短短三天内,就突破了百万。 这在一个只有三十万人口的城市,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几乎每一个匹兹堡市民,都在自己的手机上,看到过其中的某一个故事。 这一次,评论区里是成千上万的愤怒和支持。 “我哭了,那个单亲妈妈的故事,就是我家的写照。” “我也是钢铁工人的儿子,我父亲失业的时候,我们家也接受过社区中心的食物援助。” “卡特赖特这个混蛋!他为了讨好他的富人朋友,竟然要拆掉我们穷人最后的家!” “听证会在哪里开?我们都要去现场支持!” 主流媒体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他们最初还想用“激进活动家煽动民粹”的论调来抹黑里奥。 但现在,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里奥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个有血有肉的匹兹堡市民的故事。 任何一个敢于质疑这些故事真实性的记者,都会被愤怒的市民的口水淹没。 《匹兹堡纪事报》不得不改变了他们的报道策略。 他们派出了最好的记者,开始深入社区,采访那些视频中的当事人。 一篇篇角度更加深入的报道出现在报纸的头版上。 社区中心事件,彻底升级为了一个全市都在关注的重大公共事件。 市长马丁·卡特赖特的办公室电话,和他社交媒体的评论区,被愤怒的市民们彻底占领了。 整个城市的压力,都聚焦到了市政厅。 第二次听证会的前一天晚上,里奥和他的小团队,在社区中心做着最后的准备。 几十名社区居民和志愿者,挤满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 有人在打印传单,有人在打电话联络,有人在为明天的示威活动,准备着标语牌。 就在这时,一个志愿者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走到了里奥面前。 “这个是刚才一个快递员送来的,指名要交给你。” 里奥接过信封。 信封上没有寄件人信息。 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叠复印的A4纸。 他拿出那些纸,只看了一眼,他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那是一份市政厅内部的会议纪要。 会议的时间,就在市政府发布拍卖公告的两天后。 纪要的内容显示,市长卡特赖特,以讨论“城市未来发展规划”的名义,与顶峰发展集团的CEO,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私人午餐会”。 这虽然不是贪腐的直接证据,无法证明他们在饭桌上达成了什么非法的交易,但这却是一个明确的“利益冲突”的信号。 市长在处置一项公共资产的敏感时期,与该资产的唯一竞标人,进行了私下会面。 这本身就严重违反了公职人员的行为准则。 里奥拿着这份文件,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很好,看来现在一切都准备齐全了。” “孩子,明天该我们进攻了。” 第17章 听证会上的逆转 第二次听证会当天,匹兹堡市政厅门前的景象,与一周前截然不同。 数百名市民聚集在广场上,他们手里举着各种标语。 “社区不是商品!” “卡特赖特市长,停止出卖匹兹堡的灵魂!” “我们和钢铁工人社区中心站在一起!” 弗兰克和他的那些老伙计们,穿着印有工会标志的夹克,在人群中维持着秩序。 十几家本地和全国性媒体的采访车,停在广场的边缘,长枪短炮的摄像机,对准了市政厅的大门。 会场内的气氛,同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旁听席上座无虚席,挤满了支持社区的市民和媒体记者。 市规划委员会的主席罗伯特·詹宁斯,脸上再也没有了上次的轻松和随意,他显得坐立不安,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 顶峰发展集团的律师艾伦·韦克斯勒,依然坐在他的位置上,脸上还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但他的眼神,不再像上次那样自信,多了一丝凝重。 当里奥带领着社区代表们走进会场时,旁听席上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里奥对着人群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发言席前。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任何的紧张和不确定。 詹宁斯主席敲响了木槌,宣布听证会开始。 里奥直接站起身,走向发言席。 “主席先生,在讨论任何实质性问题之前,我方要求委员会,首先对上次听证会之后出现的新证据,进行审议。” 詹宁斯的目光立刻投向了艾伦·韦克斯勒。 韦克斯勒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他对着詹宁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詹宁斯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他对里奥说:“请呈上你的证据,华莱士先生。” 里奥拿出了他准备好的文件。 “根据匹兹堡市《城市资产处置条例》第11条B款的规定,对于具有社区公共服务性质的非营利机构资产,市政厅在拍卖前,必须提前60天,在至少三家本地公共媒体上进行公示。” 他把那份法律条文的复印件,放在了投影仪上,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事实是,”里奥继续说道,“市政厅本次的公示期只有45天,并且只在市政府官网和一家发行量极低的社区小报上进行了公示,严重违反了法定程序。” “因此,我方认为,整个拍卖程序,从一开始就是非法的,无效的!” 他的话音刚落,旁听席上就响起了一片支持的议论声。 韦克斯勒立刻站了起来。 “反对。”他说,“华莱士先生对法条的解读存在偏差。条例中提到的‘公共媒体’,并没有明确的定义。市政府官网和社区报纸,同样属于公共媒体的范畴。至于公示期的问题,那可能只是工作人员的一个微小失误,并不影响整个拍卖的合法性。” 他试图用他最擅长的诡辩术,来模糊问题的焦点。 但这一次,里奥没有被他带进陷阱。 在罗斯福的指导下,里奥对这些可能的辩解,早就做好了准备。 “韦克斯勒先生,你是在侮辱在座所有人的智商吗?”里奥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公共媒体’的立法原意,就是要让信息最大范围地触达公众。一个每天只有几百人访问的政府网站,和一份只有几百个老年人订阅的社区报纸,能和发行量数十万的《匹兹堡纪事报》,以及拥有数百万观众的本地电视台相提并论吗?” “至于你说的微小失误,这更是一个笑话。少了一天是失误,少了十五天,那就是故意的欺瞒!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更多的市民知道这件事,好让你的客户,能以最低的成本,完成这次肮脏的交易!” 里奥引经据典,寸步不让。 他把相关的法律判例,一条条地列举出来。 在纯粹的法律程序辩论上,这个在图书馆里泡了几天的历史系学生,竟然和一个身经百战的顶尖律师,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韦克斯勒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汗珠。 他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一周前那个在听证会上处处被动的愣头青,判若两人。 就在韦克斯勒准备再次进行辩解的时候,里奥话锋一转。 他没有继续在法律细节上纠缠。 他知道,那份匿名的会议纪要,是最后的王牌,但现在还不到打出来的时候。 他按下了投影仪的开关。 会议厅的大屏幕上,亮了起来。 “主席先生,韦克斯勒先生。关于法律条文的辩论,我想已经足够清楚了。” “现在,我想请你们,也请在座的各位,看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关于这次拍卖,真正意味着什么的东西。” “反对!” 艾伦·韦克斯勒的声音立刻响起,他猛地站了起来。 “主席先生,我必须提醒您,这里是关于市政拍卖程序的法律听证会,不是播放家庭录像带的社区活动室。” 他的语气充满了焦急。 “华莱士先生准备播放的任何内容,都与本次听证会的法律议题无关,其目的仅仅是进行情感煽动,这对解决法律问题毫无帮助。我请求主席立刻制止这种不专业的、浪费时间的行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主席詹宁斯的身上。 记者们的镜头,也从里奥和韦克斯勒的身上,转向了主席台。 詹宁斯主席的额头上,又渗出了一层汗。 他能感觉到会场里那几百道目光带来的巨大压力,他能看到记者们那闪烁不停的闪光灯。 他知道,如果他此刻同意韦克斯勒的请求,明天报纸的头条就会是“市政厅主席拒绝倾听市民的声音”。 那对他个人的政治生涯,将是一场灾难。 他清了清嗓子,重重地敲了一下木槌。 “韦克斯勒先生的反对意见已经记录在案。” 他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但是,考虑到本次事件引发的巨大公众关注,委员会决定给予华莱士先生一个展示其背景材料的机会。” 他转向里奥,补充了一句。 “请注意,华莱士先生,时间不要太长。” 里奥对着主席台点了点头,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会议厅的大屏幕上,“匹兹堡之心”的标志亮起。 第一个出现的,是那个满身伤疤的越战老兵。 他对着镜头,讲述着自己从战场回来后,如何被噩梦和酒精所折磨,以及社区中心的互助小组,是如何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第二个出现的,是那个在餐馆打工的单亲妈妈。 她含着眼泪,讲述着自己那有阅读障碍的孩子,是如何在社区中心的辅导班里,第一次对她读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第三个,第四个…… 一个又一个普通匹兹堡市民的故事,在会议厅里播放着。 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记者们,停止了交谈。 他们只是举着相机,记录着屏幕上的每一张脸,和旁听席上,那些因为感同身受而默默流泪的市民的脸。 视频播放完毕。 里奥关掉了投影。 他转过身,面向艾伦·韦克斯勒,目光灼灼。 他问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 “韦克斯勒先生,你的法律知识,无可挑剔,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律师。” “但现在,你能当着全匹兹堡市民的面,回答我一个与法律无关的问题吗?” “你的客户,顶峰发展集团,真的准备用这些人的眼泪,这些退伍老兵的噩梦,这些单亲妈妈的希望,来浇灌他们未来那栋高档公寓楼前,那片昂贵的草坪吗?” 艾伦·韦克斯勒感受到了语言的苍白。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可以辩论法律,可以解释程序。 但他无法当着所有媒体的镜头,去否定那些视频里真实的情感和人性。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会场里的气氛,变得极度尴尬。 主席詹宁斯眼看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他用木槌疯狂地敲着桌子。 “肃静!肃静!” “鉴于今天听证会上,出现了关于拍卖程序的新的证据,以及由此引发的广泛的舆论关切。” 他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韦克斯勒,又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里奥。 他做出了选择。 “我宣布,本次听证会,休会!关于社区中心的最终处置方案,将……将择日再议!” 他说完,就仓皇地离开了主席台。 里奥和社区居民们,走出了市政厅。 迎接他们的,是外面广场上数百名市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高喊着里奥的名字,高喊着“社区万岁”。 玛格丽特和弗兰克走上前来,紧紧地拥抱了里奥。 他们赢得了第二回合的胜利。 但里奥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战。 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18章 傲慢的“橄榄枝” 听证会胜利的第三天,里奥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艾伦·韦克斯勒的助理打来的。 韦克斯勒律师想邀请里奥进行一次私下会面。 “一次谈判。”罗斯福在里奥的脑海里说,“他们被打痛了,舆论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坐下来,尝试用最小的代价,来解决我们。” 会面的地点,定在了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的私人会议室。 里奥决定去会会这条穿西装的蛇。 萨拉坚持要作为助手,陪同里奥一起去。 弗兰克则带着两个和他一样身材魁梧的老伙计,开着一辆破旧的皮卡,跟在里奥和萨拉乘坐的出租车后面。 弗兰克坚持要在酒店门外等他们。 “如果那个穿西装的小子,敢对你们耍任何花样。”弗兰克摇下车窗,对着里奥说,“我就把他停在门口的凯拉迪克的轮胎,全都给他卸了。” 里奥走进了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韦克斯勒的助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已经在那里等候。 她带领着里奥和萨拉,穿过走廊,来到了一间私人会议室。 韦克斯勒已经坐在了会议桌的一头。 他没有穿西装,只穿着一件昂贵的羊绒衫,姿态优雅,仿佛是在自己的客厅里接待客人。 他站起身,微笑着和里奥握了握手。 “华莱士先生,很高兴你能来。”他说,“请坐,要喝点什么吗?这里的咖啡不错。” 里奥和萨拉在他对面坐下。 “不用了,韦克斯勒先生。”里奥说,“我们直接开始吧。” 韦克斯勒点了点头,脸上的微笑不变。 他开门见山,直接抛出了他的方案。 “华莱士先生,首先,我必须承认,你和你的团队,在过去一周里,做出了非常出色的工作。你们成功地把一个简单的商业纠纷,变成了一个全市关注的公共事件,我个人对此表示钦佩。”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里奥的表情。 “我的客户,顶峰发展集团,是一个负责任的企业,我们从未想过要与社区为敌。听证会之后,我们认真地听取了市民们的意见,并且愿意做出让步。” 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了里奥面前。 那是一份设计精美的建筑效果图。 “我们公司愿意全额出资,在城市的另一端,为钢铁工人社区中心,建造一个全新的,设施更完善的场馆。面积会比现在大一倍,所有的设备都将是全新的。并且,我们会一次性支付所有的搬迁费用,以及未来三年的运营经费。” 他身体前倾,看着里奥。 “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方案。社区得到了一个更好的新家,而我的客户,也能顺利地推进他的商业计划,你觉得呢?”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中响起。 “典型的资本家伎俩。用钱来购买合法性,用一个看似慷慨的提议,来瓦解你们的斗争意志。” “现在这个社区中心太久了,能有新的社区中心不是很好吗?”里奥问道。 罗斯福回答道:“孩子,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想一想,那些最需要这个中心的老人,他们有能力每天穿过半个城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吗?这个提议,从地理上就切断了社区中心与它所服务的人群之间的联系。” “而且他们真的能履约修建吗?随便拖一拖,三五年之后,谁还在乎这事?” “所以,不要被他的意图带着走。” 里奥抬起头,直视着韦克斯勒的眼睛。 “韦克斯勒先生,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在讨论搬迁的问题,而是在讨论保留的问题。” 他的声音十分坚定。 “钢铁工人社区中心的价值,在于它的历史,在于它的地理位置,在于它深深地扎根于这片工人社区的土壤里,它不是一堆可以随意搬走的砖头和水泥。” “你提出的方案,听起来很慷慨,但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只是想用钱,让我们闭嘴,然后心安理得地推倒我们的历史,在上面盖起你们的豪华公寓。” 里奥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他提出了自己的三点要求。 “第一,顶峰发展集团,立刻撤回对社区中心地块的收购计划。” “第二,作为对社区造成伤害的补偿,顶峰发展集团必须出资,补齐社区中心拖欠的所有房产税,并承诺资助社区中心未来十年的运营。” “第三,卡特赖特市长和顶峰发展集团的CEO,必须共同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体匹兹堡市民公开道歉,并郑重承诺,将永久保留钢铁工人社区中心,作为匹兹堡的城市历史文化遗产。” 听完里奥的这三点要求。 韦克斯勒轻蔑地笑了起来:“华莱士先生,你很有激情,这一点我承认,但你真的非常不现实。” “我们来理清几个基本事实。” “第一,我的当事人是合法竞标,所有的程序都符合法律。第二,卡特赖特市长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与企业家会面,是他工作的一部分。第三,社区中心拖欠房产税,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今天坐在这里和你谈,不是因为我们怕了你,而是出于我们对社会舆论的尊重。我提出的方案,是唯一的出路,也是我们最后的善意。”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变得冰冷。 “如果你拒绝,那我们就在法庭上见。到时候,我相信法官会做出公正的判决。而你们,连一个全新的社区中心,都得不到。” 僵局形成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双方唇枪舌剑。 第一次谈判,最终以“各自回去再考虑一下”为由,不欢而散。 在里奥和萨拉准备离开的时候,韦克斯勒甚至还“友好”地走上前来,拍了拍里奥的肩膀。 “年轻人,别太理想主义了。”他说,“这个世界,是靠妥协运转的。学会接受一个不完美的胜利,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里奥没有理他,带着萨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走出酒店大门,弗兰克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那个小子没为难你们吧?” 里奥摇了摇头。 “他给了我们一个新家。” “那不是很好吗?”弗兰克有些不解。 “他想让我们滚出自己的土地。”里奥说。 弗兰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第19章 谈判大师课 回到社区中心的会议室,里奥把韦克斯勒提出的方案,告诉了玛格丽特和弗兰克他们。 弗兰克听完,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我就知道这帮混蛋没安好心!”他愤怒地踱着步,“他们想用钱把我们打发走,做梦!老子明天就发动工会的兄弟们,去堵住市政厅的大门,我看谁敢来拆我们的房子!” 萨拉则冷静地打开了她的笔记本电脑。 “我查了一下艾伦·韦克斯勒的背景。”她说,“他是匹兹堡最好的商业律师之一,尤其擅长处理和政府相关的土地纠纷案。在他过去的战绩里没有一次败诉,他非常善于利用法律程序把对手拖垮。” 玛格丽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里奥,等待着他的决定。 里奥感到一阵筋疲力尽。 和韦克斯勒的交锋,比他在图书馆里查阅一整天的资料还要耗费心神。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业余拳击手,被一个职业选手耍得团团转。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平静而有力。 “你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孩子。” “你试图在谈判桌上,用道德和道理去战胜他。但你要记住,谈判的精髓,不是战胜,而是引导。” “谈判不是你死我活的决斗,而是让你的对手清楚地认识到,接受你开出的条件,比继续和你斗下去,对他造成的损失要小得多,这是一种基于理性的选择。” “政治的本质,就是妥协的艺术。关键在于,谁在妥协,谁在获利。” 里奥有些不解。 “妥协?难道我们要接受他的方案吗?” “当然不。”罗斯福说,“妥协,不等于投降。聪明的妥协,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重要的胜利。现在,我来给你上一堂真正的政治谈判课。” “第一点:重构我们的叙事。永远不要让你的对手觉得,他在输给你。你必须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觉得,接受你的条件,对他自己,对他的客户,甚至对他那个不怎么可靠的盟友卡特赖特市长,都是一个更聪明的选择。” “我们不把这次谈判定义为一场胜利,我们把它定义为一次共同解决问题。” “第二点:创造并且利用你的筹码。你手里现在最大的王牌,不是那份午餐会的会议纪要,那只能作为最后的威慑。你最大的王牌,是不确定性。” “韦克斯勒最怕的,不是你这个讲道理的学生,而是他完全无法控制的愤怒民意,以及门外那个随时准备卸掉他轮胎的弗兰克。你要学会利用‘弗兰克’们,让他觉得,你才是唯一能控制住局面的那个理性派。只有这样,他才会愿意和你一个人谈。” “第三点:明确你的非卖品和交易品。在任何谈判开始前,你必须在心里划好两条线。什么是你绝对不能让步的核心利益,什么是你可以拿出来,作为交换筹码的东西。” “你要明确,保留社区中心的原址,这是我们的非卖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然后,你要主动地,去创造一些可以拿来交易的东西,让对方在谈判中,也能得到一些东西,满足他作为谈判专家的职业虚荣心。” 罗斯福的这三点,让里奥茅塞顿开。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思路,错得有多离谱。 他一直想的是如何“打败”韦克斯勒,而罗斯福想的,是如何“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罗斯福的指导下,里奥开始制定一套全新的谈判方案。 他首先找到了弗兰克。 “弗兰克,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里奥说。 “什么忙?是不是要去砸了那个律师的办公室?”弗兰克摩拳擦掌。 “不。”里奥笑了,“我需要你继续愤怒下去,甚至,比现在更愤怒。” “什么意思?” “我需要你发动工会的兄弟们,从明天开始,每天都去顶峰发展集团的总部大楼门口,进行和平抗议。不要堵门,不要发生冲突,但要让他们的员工,每天上下班都能看到你们的标语,听到你们的口号。” 弗兰克立刻就明白了里奥的用意。 “你是想让我来当恶人,你来当这个好人?” “是的。”里奥说,“韦克斯勒必须相信,民众的愤怒已经快要失控了,而我,是唯一能约束住这头猛兽的人。” 接着,里奥又找到了萨拉。 “萨拉,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 “一份关于钢铁工人社区中心未来发展的计划书。”里奥说,“我要让韦克斯勒看到,我们不是一群只会抗议的守旧派,我们对社区的未来,有自己的规划。”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里奥和萨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制作这份计划书。 在罗斯福的授意下,里奥故意在这份计划书里,加入了一些看起来非常美好,但实际上耗资巨大,且并非核心功能的“升级改造”项目。 比如,他计划将社区中心的屋顶,改造成一个现代化的屋顶花园。 他还计划为社区中心,添置一套采用虚拟现实技术的历史体验室,让孩子们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匹兹堡的钢铁历史。 他还计划邀请著名的建筑师,对社区中心的外墙,进行一次艺术化的翻新。 这些项目,每一个都需要花费数十万美元。 “你这是在做什么?”萨拉看着这份预算越来越离谱的计划书,感到十分困惑,“我们根本没钱做这些。” “我知道。”里奥说,“这些,就是我准备拿去和韦克斯勒做交易的东西。” “我们要在谈判桌上,主动地放弃这些我们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来换取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准备工作全部完成了。 里奥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韦克斯勒助理的号码。 “请转告韦克斯勒先生。”里奥对着电话说道。 “社区里的情绪快要失控了,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进行第二次会谈。” “这一次,我希望能带着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解决方案,去说服那些愤怒的老工人们。” 第20章 第二次谈判 第二次谈判的地点,由里奥定在了社区中心那间破旧的会议室里。 韦克斯勒如约而至。 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助理。 会议室的墙上,挂满了黑白照片,那些照片上的钢铁工人们,正用他们饱经沧桑的眼睛,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主场的优势,从第一秒钟起,就开始对韦克斯勒施加着无形的心理压力。 里奥和萨拉坐在长桌的一头,玛格丽特和弗兰克则坐在他们旁边。 韦克斯勒在他们对面坐下,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但他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感到有些不适。 “好了,华莱士先生。”韦克斯勒开口,“你说你有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解决方案,我很想听听。” 里奥一反常态,他首先对韦克斯勒的困境表示了理解。 “韦克斯勒先生,我知道在过去的一周里,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里奥说,“这件事已经从一个简单的商业案子,演变成了一场市长的政治危机。而你,很不幸地被夹在了中间。” 这句话,让韦克斯勒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一方面,你的客户顶峰发展集团,只想尽快完成这笔交易。另一方面,卡特赖特市长,又希望你能尽快平息这场舆论风暴,不要影响到他接下来的连任。” “而我们……”里奥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我们又是一群不懂妥协的老顽固。” 接着,里奥提到了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弗兰克和他的那些工会兄弟们,情绪非常激动,他们已经在计划下一步的抗议行动了。我听说,他们甚至打算去卡特赖特市长和顶峰集团CEO的私人住宅外面,进行和平集会。” 听到这里,韦克斯勒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这是他最担心发生的事情。 一旦事态升级到骚扰私人住宅的程度,那就不再是简单的抗议,而是严重的丑闻。 “我正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劝阻他们。”里奥说,他的表情显得十分真诚,“但我不知道我还能压制他们多久。” 然后,里奥拿出了他和萨拉准备的那份“社区中心未来发展计划书”。 他把计划书推到了韦克斯勒面前。 “韦克斯勒先生,为了向你证明,我们不是一群只会制造麻烦的人,我们对社区的未来,也做了一份详细的规划。” 韦克斯勒将信将疑地翻开了那份计划书。 他看到了里面关于翻新篮球场,购买新电脑,增加一个小型图书馆,甚至建造屋顶花园和虚拟现实体验室的宏伟蓝图。 以及最后那份总额高达四百万美元的预算。 他立刻就识破了里奥的意图。 他冷笑了一声,把计划书扔在了桌子上。 “华莱士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四百万美元?你以为我的客户是慈善机构吗?” 就在这时,里奥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叠文件。 他在翻阅文件的时候,其中一张复印件,“不经意”地从文件夹里滑落了出来,掉在了桌子上。 那张纸,正好正面朝上,落在了韦克斯勒的面前。 韦克斯勒的目光扫过了那张纸,他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标题。 “关于市长与顶峰发展集团CEO非正式午餐会的会议纪要”。 里奥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 他立刻把那张纸拿了起来,又慢慢地把它收回了文件夹里。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 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里奥抬起头,看着韦克斯勒的眼睛微笑着说。 “当然,韦克斯勒先生,我们提出的所有这些美好的发展规划,都建立在一个重要的基础之上。” “那就是,我们社区的所有人,都不必再把宝贵的精力,浪费在去向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或者联邦调查局的探员,详细解释某些非正式午餐会的具体细节上。” 韦克斯勒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试图恢复镇定。 “华莱士先生,你的指控非常严重。而且你提出的这份计划书,也远远超出了我个人能够决定的范围。我需要把这个情况,向上反馈给我的客户和市长办公室,我们需要时间进行讨论。” 他想拖延,想把主动权重新夺回来。 里奥直接回答道:“韦克斯勒先生,请不要这样做。” “我的调查,可不只是针对市政条例的,我也花时间调查了你和你的客户。” “我很清楚,顶峰发展集团的董事会,已经授权你全权处理与社区中心相关的一切事宜。授权的金额上限,足够支付我们这份计划书好几次。所以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顶峰集团的一位律师,而是它的唯一决策人。” 里奥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的选择其实很简单。要么,我们今天就在这个房间里,达成一份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要么,我走出这扇门之后,那份会议纪要的完整内容,以及更多关于那次午餐会的有趣细节,就会立刻出现在匹兹堡每一个记者的邮箱里。” 里奥的威胁很直接,韦克斯勒正在权衡利弊。 那份会议纪要,虽然它可能不足以把市长送进监狱,但它足以在媒体上,掀起一场能彻底摧毁卡特赖特政治生涯的风暴。 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里奥。 他知道,自己今天输了,但他的尊严,让他必须在牌桌上赢回一点什么。 他重新拿起了那份四百万美元的发展计划书。 “好了,华莱士先生。”他说,“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最重要的共识,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谈谈这些具体项目的预算问题。” “屋顶花园?这完全没有必要。虚拟现实体验室?这太奢侈了。建筑外墙翻新?我认为保持原样更有历史感。” 他开始就那份四百万美元的预算,和里奥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和表演。 而里奥,则与他展开了一场长达一个小时的“艰苦谈判”。 “韦克斯勒先生,屋顶花园可以取消,但虚拟现实体验室必须保留,这是为了孩子们的教育。” “好吧,体验室的预算可以砍掉一半,但翻新篮球场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一百二十万美元,这是我们的底线了,我们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最终,双方“忍痛”达成了一致。 最终的协议,被白纸黑字地写了下来。 第一,顶峰发展集团,正式撤回对钢铁工人社区中心地块的收购计划。 第二,顶峰发展集团,将一次性支付社区中心拖欠的所有房产税,并以慈善捐赠的名义,向社区中心提供一百二十万美元的发展基金。 第三,市长卡特赖特,必须在三天内,亲自召开新闻记者会,公开宣布,市政府将永久保留钢铁工人社区中心,并将其列为匹兹堡市的历史保护建筑。 协议达成。 韦克斯勒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身,和里奥握了握手。 “华莱士先生,你真是一个天生的政客。” 里奥笑道:“那我把它当成是一句赞美了。” 韦克斯勒回道:“毫无疑问。” …… 三天后,新闻记者会如期在市政厅的新闻发布厅举行。 市长马丁·卡特赖特和顶峰发展集团的CEO,并肩站在发言台前,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们的表情十分高兴,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们主动做出的选择一样。 卡特赖特市长首先发言。 他高度赞扬了顶峰发展集团的社会责任感,称赞他们是匹兹堡企业公民的典范。 他又高度赞扬了钢铁工人社区中心的历史贡献,称它是匹兹堡工人阶级精神的宝贵遗产。 最后,他荣幸地宣布,在市政府和顶峰发展集团的共同努力下,社区中心不但将被永久保留,还将获得一笔可观的发展基金,用于未来的升级改造。 顶峰发展集团的CEO也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他表示,自己的公司,一直致力于匹兹堡的社区建设,这次能够为保留社区中心贡献一份力量,是他们的荣幸。 整个记者会,充满了和谐与愉快的气氛。 他们是如此的真诚,如此的慷慨,以至于有些外地赶来,不明真相的记者们,都以为自己正在见证一个官商合作,共同服务社区的感人故事。 这就是政客,这就是商人。 你永远无法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任何真实的情绪。 在记者会的同一时间。 钢铁工人社区中心的大厅里,挤满了社区的居民。 萨拉用投影仪,把记者会的直播画面,投放在了墙壁上。 当卡特赖特市长亲口说出“永久保留社区中心”那句话时,整个大厅,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人们拥抱在一起,欢呼,跳跃,一些老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这场持续了数周的战斗,终于以他们的胜利而告终。 当里奥回到社区中心时,他被人们像一个凯旋的英雄一样团团围住。 人们把他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里奥在空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玛格丽特,萨拉,罗莎,迈克…… 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庆祝的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 喧嚣过后,里奥一个人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风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也吹散了他心中那股胜利的喜悦。 他赢了。 但他赢得如此惊险,如此侥幸。 他很清楚,这次胜利,靠的不仅仅是社区居民的团结和舆论的支持。 更关键的,是对手自身出现的那个微小的程序瑕疵,以及那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如同神启一般的会议纪要。 如果卡特赖特市政府的公示程序完美无缺呢? 如果那个匿名的帮助者,没有把那份会议纪要送到他的手里呢? 那结果会是怎样? 他不敢去想。 他意识到,他只是暂时切除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肿瘤。 但产生这种疾病的身体——这座城市的权力结构——依然病入膏肓。 只要卡特赖特和他的那些金主们,还牢牢地掌控着这座城市的权力。 那么今天的故事,明天就会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以另一种形式重新上演。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赞许,也带着引导。 “你学会了如何赢得一场战斗,孩子。” “你用我教你的方法,逼迫他们体面地缴械投降,还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你送上了战争赔款。” “但你是否明白,只要他们还安然无恙地坐在他们的指挥部里,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真正停止?” 里奥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栋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建筑。 匹兹堡市政厅。 那里,就是敌人的指挥部。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知道,钢铁工人社区中心的战斗,结束了。 但属于匹兹堡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21章 糖衣炮弹 社区中心事件胜利后的几天,里奥在匹兹堡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他的Youtube频道“匹兹堡之心”,订阅数从几千暴涨到了五万。 一些全国性的网络媒体,也对他进行了简短的报道。 他们称他为“铁锈带的新声音”,一个敢于向建制派挑战的年轻活动家。 里奥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走在街上,会有人认出他,主动和他打招呼。 社区中心的居民们,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经常会有人给他送来自己做的派和饼干。 他用社区支付给他的顾问费和那一笔巨额捐款的一部分,彻底解决了自己的财务问题。 他还清了信用卡账单,甚至还开始有计划地偿还那笔天文数字的学生贷款。 他终于可以暂时摆脱生存的焦虑,开始思考更长远的问题。 匹兹堡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一个新的战场。 就在他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主动找上了门。 那天下午,里奥正在自己的公寓里,和萨拉一起规划着“匹兹堡之心”下一期视频的内容。 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里奥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气质干练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 男人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请问是里奥·华莱士先生吗?”男人问。 “我是。” “我叫马克·詹宁斯。”男人伸出手,“我是匹兹堡市长办公室的副主任,也是卡特赖特市长的首席幕僚。” 里奥和他握了握手,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他把詹宁斯请进了自己那间狭小的公寓。 萨拉识趣地站起身,借口要去社区中心帮忙,离开了公寓。 詹宁斯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目光在那个假壁炉和书架上的两本书上停留了片刻。 “华莱士先生,我今天来,是代表卡特赖特市长。”詹宁斯在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 “市长先生非常关注你在社区中心事件中的表现,他对你展现出的才华,以及你对社区的那份热情,表示高度的赞赏。” 里奥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些客套话后面,才是真正的重点。 詹宁斯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里奥面前的茶几上。 “市长认为,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应该在更广阔的平台上,为匹兹堡的市民服务,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一些不必要的对抗上。” 他开出了一个让任何一个普通年轻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市长决定,在市政府内部新成立一个部门,叫作‘社区关系协调办公室’,专门负责处理市政府与各个社区之间的沟通和协调工作。” “他想正式邀请你,出任这个办公室的副主任。” 他把那份文件,向里奥推了推。 “这是正式的聘用合同,职位是副主任,享受市政雇员的所有福利待遇。你的年薪,将是八万美元。” 八万美元。 这个数字,让里奥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这笔钱,不仅能让他彻底摆脱债务,还能让他过上一种中产阶级的体面生活。 他可以换一间更大的公寓,买一辆新车,甚至可以开始考虑组建自己的家庭。 詹宁斯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见过太多像里奥这样的年轻人了。 他们充满激情,充满理想,但最终,都无法抵抗现实的诱惑。 “而且,”詹宁斯继续加码,“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华莱士先生,这是一个机会。” “市长先生非常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他认为你是民主党未来的希望。只要你愿意务实一点,学会与体制合作,而不是对抗,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在匹兹堡的政坛,前途无量。” 这是一颗典型的糖衣炮弹。 一粒用金钱、地位和前途包裹起来,足以毒死任何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毒药。 接受这份工作,意味着里奥可以立刻摆脱贫困,一步登天,进入他曾经想要挑战的那个体制内部。 但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将被这个庞大的官僚体系所收编,成为旧体系的一部分。 他会被要求去调解那些他曾经支持的抗议活动,去安抚那些他曾经为之呐喊的受害者。 他所有的棱角,都将被这个体系一点一点地磨平。 最终,他会变成另一个卡特赖特,或者另一个詹宁斯。 拒绝这份工作,则意味着他将继续在体制外,进行一场艰难的抗争。 他将继续生活在贫困的边缘,继续面对那些无处不在的打压和抹黑。 “一个聪明的策略。”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卡特赖特终于派出了一个懂政治的家伙,他没有选择打压你,而是选择收买你。因为他知道,杀死一个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变成你的朋友。” 里奥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当场答应,也没有当场拒绝。 他学会了罗斯福教他的课程,永远不要在第一时间,暴露自己的底牌。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詹宁斯先生,非常感谢市长先生对我的认可。”他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我需要一点时间认真地考虑一下。” 詹宁斯点了点头,他对此毫不意外。 在他看来,这种犹豫,只是年轻人为了抬高自己身价的一种谈判策略而已。 最终的结果,早已注定。 “当然。”詹宁斯站起身,“我完全理解,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里奥把詹宁斯送到了门口。 他看着对方坐进了一辆黑色的公务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刚才那短短半个小时的谈话,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听证会,都更让他感到紧张。 他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道。 “好了,总统先生。”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第22章 奥尔巴尼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笑意。 “一个非常标准的政治手段,孩子。如果不能在战场上打败你,那就把你请进他们的宴会厅,然后用丰厚的薪水,优越的福利,和那些永无止境毫无意义的文书工作,把你活活淹死在官僚体系的沼泽里。” “等你某一天回过神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为什么要战斗,因为你已经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里奥感到一阵后怕。 罗斯福说的,就是他差点就踏进去的那个陷阱。 “所以,我应该立刻打电话给他,明确地拒绝这份工作?”里奥问。 “不。”罗斯福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直接拒绝,是懦夫和蠢货才会做出的行为。那只会让你显得像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除了喊口号什么都不会。” “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你要学会把敌人递过来的毒药,变成滋养你自己的补药。” “你要学会利用他们的体系,把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变成我们通往权力之巅的第一级阶梯。” 里奥感到有些困惑。 “我不明白。” “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故事,给你上这从政的第一课。” 罗斯福的声音落下,里奥眼前的公寓景象瞬间消失。 他再次被拉入那种熟悉的意识漩涡之中。 里奥的意识在短暂的失重感后,重新找到了焦点。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而阴暗的建筑大厅里。 光线从高处的拱形窗户艰难地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有一种浓厚而复杂的气味。 那是上等雪茄烟雾、被雨水打湿的羊毛大衣、以及从某个房间里飘出的陈年威士忌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种气味,是权力本身的味道。 高大的大理石廊柱支撑着穹顶,它们投下的阴影,让整个大厅显得更加深邃。 衣着考究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阴影里,他们行色匆匆,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他们低声交谈,身体前倾,用手掩着嘴,交换着一些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信息,和一些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里是纽约州议会大厦,一个用法律条文和秘密交易构建起来的狩猎场。 里奥的视角,很快就锁定在了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人身上。 他很高,超过了一米八,身姿挺拔,没有那些老政客们的啤酒肚和略微佝偻的背。 他穿着一套裁剪得体的花呢夹克,脖子上系着一条领结,嘴里叼着一个长长的象牙烟嘴。 他的步伐轻快而自信,脸上带着一种刚刚走出哈佛校园的精英阶层特有的,混合着天真与傲慢的神情。 里奥认出了他。 那是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28岁。 一个刚刚从哈德逊河谷的家族庄园里走出来,踏入政坛的纽约州参议员。 这个时候,他还能用自己的双腿稳健地走路。 “我的第一步,是进入体系,建立声望。” 罗斯福带着回响的画外音,在里奥的意识中响起。 “那时候的纽约州议会,是共和党人的俱乐部。而我们民主党内部,则被一个叫作‘坦慕尼协会’的庞大腐败机器牢牢地掌控着。” “那是一个由爱尔兰裔政客主导,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他们的触角,从纽约市码头上负责计票的工头,一直延伸到州议会的议长办公室。所有人都听命于他们的老板,一个叫查尔斯·墨菲的男人。” 里奥的视角,跟随年轻的罗斯福,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旁的墙壁上,挂满了历任州长的肖像画。 罗斯福推开了一扇厚重的橡木门,走进了一间烟雾缭绕的党团会议室。 里面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男人。 他们身材肥胖,面色因酒精和美食而显得红润。 他们说话的声音洪亮,时不时爆发出粗野的大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老牌政客特有的油滑和蛮横。 他们就是坦慕尼协会的人。 房间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同样身材肥胖,面无表情,眼神阴沉。 他就是查尔斯·墨菲,坦慕尼协会的绝对独裁者,人称“沉默的查理”。 他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用他那双小眼睛,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能决定在场某一位政客的政治生命,是延续,还是终结。 此刻,他那冰冷的目光,正落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罗斯福的身上。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 推选一位代表纽约州进入联邦参议院的民主党候选人。 坦慕尼协会,早就内定了一个他们的人选。 一个叫威廉·希恩的银行家,这是一个与华尔街关系密切的男人。 今天的这场会议,只是一个走过场的仪式。 一个向所有人展示墨菲老板权威的仪式。 就在墨菲准备宣布结果的时候,年轻的罗斯福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那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他引用《独立宣言》和宪法的原则,抨击坦慕尼协会的密室政治和金钱交易。 他呼吁恢复党内的民主程序,要求进行一场公开、透明、不受任何人操纵的选举。 他说得越多,会议室里的嘲笑声就越大。 那些老政客们互相交换着鄙夷的眼神。 他们看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富家少爷,就像看着一个刚闯进屠宰场,还不知道自己命运的羔羊。 当罗斯福激情澎湃地结束他的演说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是一阵更加响亮、毫不掩饰的哄堂大笑。 查尔斯·墨菲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他只是对着自己身边一个最得力的手下,一个叫蒂姆·沙利文的参议员,低声地说了一句。 “孩子们玩够了,就开始投票吧。” 结果毫无悬念。 坦慕尼协会的人选,希恩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 罗斯福和他身边那几个同样是新人、敢于站出来支持他的改革派议员,输得一败涂地。 “在投票上,我们毫无疑问地失败了。”罗斯福的画外音再次响起,却听不出任何的沮丧。 “但我赢得了比一张选票更重要的东西。” 会议室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 门外,挤满了来自纽约各大报纸的记者。 他们没有去采访那个刚刚获胜,正春风得意的银行家希恩。 他们把所有的镜头、闪光灯和话筒,都对准了那个刚刚惨败的年轻人——罗斯福。 “罗斯福先生,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一个记者高声问道。 “你认为坦慕尼协会对民主党的统治还能持续多久?”另一个记者追问。 罗斯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表情虽然疲惫,但眼神明亮。 他对着镜头,微笑着说。 “先生们,这只是第一回合。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 纽约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刊登了同一条新闻。 一个出身高贵、前途无量的年轻参议员,公然向那个统治了纽约政坛数十年的腐败巨兽——坦慕尼协会,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他被打上了一个标签。 一个将伴随他一生,并最终将他送上权力巅峰的标签。 ——改革者。 第23章 华盛顿,海军部 奥尔巴尼议会大厦那阴暗的走廊和烟雾缭绕的会议室,在里奥的意识中瞬间崩塌。 场景猛然切换。 里奥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宽敞明亮的巨大办公室里。 阳光从巨大的窗户里照射进来,窗外是华盛顿特区的街景,可以看到远处正在建设中的林肯纪念堂的轮廓。 办公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画着各种复杂航海线的世界地图,以及最新式的无畏级战列舰和驱逐舰的设计蓝图。 电话铃声和打字机的敲击声此起彼伏,这是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庞大官僚机器的心脏。 美国海军部。 罗斯福正坐在一张巨大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后面。 他比在奥尔巴尼时成熟了许多,脸上的线条更加硬朗,眼神里少了那种属于年轻改革者的锐气和锋芒,多了几分属于权力执行者的深沉和练达。 他正在飞快地审阅着一份文件,时不时地用钢笔在上面做出批注,然后果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职位,是美国海军助理部长。 一个听起来像是副手,但实际上掌握着海军日常运作实权的职位。 “我的第二步,是掌握实权,积累经验。” 罗斯福的画外音变得严肃起来。 “在奥尔巴尼与坦慕尼协会的斗争,让我赢得了全国性的声望,但也让我清醒地认识到了现实。” “光有崇高的理想和漂亮的口号,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 “你需要权力,更需要对权力这台复杂机器的运作方式,有着最深刻的理解。” “我在海军部整整干了七年。” 里奥的视角,开始以一种快进的方式,展现那七年漫长而又关键的工作。 他看到罗斯福站在国会山的听证席上,面对着一群对海军事务一无所知,却又对每一分钱都斤斤计较的议员们。 他为了给太平洋舰队增加两艘新式战列舰的预算案,和那些来自中西部农业州的议员们,争论得面红耳赤。 他谈的是夏威夷的蔗糖和加州的石油,是如何通过太平洋航线运往东海岸的。 他用最实际的经济利益,来说服这些内陆的议员,海军的强大,同样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 他看到罗斯福头戴安全帽,站在费城的造船厂里。 巨大的船坞里,一艘战舰的龙骨正在铺设。 火花四溅,噪音震耳欲聋。 他和那些满身油污的工程师和造船工人们站在一起,指着巨大的设计蓝图,讨论着新式战列舰的装甲厚度,应该如何抵御新式穿甲弹的攻击,以及它的火炮口径,是否能超越英国和德国的最新型号。 他懂得这些,他是一个真正的专家。 他看到罗斯福站在诺福克海军基地的码头上。 背后是成排的灰色战舰,年轻的海军陆战队员们穿着卡其布军装,背着步枪,即将登上运输船,开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欧洲战场。 罗斯福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对着这些即将远征的年轻人发表演说。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充满了鼓动性。 他告诉他们,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法兰西的土地而战,更是为了捍卫美国赖以生存的海洋航行自由而战。 “里奥,你要记住,理想和激情,是无法治理一个国家的。”罗斯福的声音响起,“你需要的是经验,是知识,是把复杂的理念,转化为可以执行的具体步骤的能力。”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场气氛紧张的紧急会议上。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大西洋地图。 地图上用红色的标记,画出了无数个被击沉的协约国商船的位置。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海军的U型潜艇,在大西洋上发动了无限制潜艇战,它们神出鬼没,像狼群一样,肆无忌惮地攻击着为英法两国输送物资的商船队。 海军部的将军们,那些留着白胡子,信奉“巨舰大炮”主义的老派海军将领,对此束手无策。 他们的战列舰是为大洋决战而设计的,根本抓不住这些灵活的水下杀手。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罗斯福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地图前,提出了一个在当时听起来近乎疯狂的计划。 他用一根长长的指示杆,在地图上,从苏格兰的最北端,一直划到了挪威的海岸线。 “先生们,”他说,“我们无法在整片大西洋上追捕它们,但我们可以把它们彻底堵死在它们的巢穴里。” 他的计划是,在这片宽达数百公里、风高浪急的北海海域,布设一道巨大的水雷屏障。 用数万颗,甚至数十万颗水雷,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彻底封锁德国潜艇进出大西洋的所有通道。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将军们认为这个计划是天方夜谭。 他们认为在如此广阔和恶劣的海域布设水雷,技术上根本不可能实现。 而且,所需要的资金和物资,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简直是疯了!”一位海军作战部长拍着桌子说,“我们没有那么多水雷,也没有那么多船!” 罗斯福亲自拿着他的计划去了国会,去了白宫。 他向伍德罗·威尔逊总统和国会的领袖们,阐述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巨大的战略价值。 他又亲自去和匹兹堡的钢铁公司,和特拉华州的杜邦化学公司谈判,为这个庞大的计划,争取到了足够的钢铁和炸药供应。 最终,他让这个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疯狂计划,变成了现实。 一支庞大的舰队,日夜不停地将数万颗水雷撒进了冰冷的北海。 这道“北部雷障”,有效地遏制了德国潜艇的威胁,为最终赢得大西洋之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没有那七年在海军部的经验,”罗斯福的声音响起,“我不可能知道如何去管理一个拥有数十万雇员的庞大联邦机构。” “我不可能知道如何去制定和执行上百亿美元的国家预算。” “我不可能知道如何与那些贪婪的军火商和狡猾的国会议员们,进行周旋和交易。” “没有那些经验,我根本不可能在后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指挥整个国家的战争机器。” 第24章 纽约州州长 华盛顿海军部那间繁忙的办公室,如同褪色的照片一样,在里奥的意识中消失了。 场景再次切换。 这一次的冲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里奥看到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罗斯福。 1921年,一场突如其来的脊髓灰质炎,夺走了他行走的能力。 他已经不再年轻,常年的病痛和政治斗争,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鬓角也已斑白。 但他坐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 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更加深邃。 那是一双经历过炼狱般的痛苦,又从中重新站立起来的眼睛。 他正在纽约州议会大厦的台阶上,手按《圣经》,宣誓就任纽约州州长。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和广播,传遍了整个纽约州。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病痛无法摧毁的力量。 而就在他上任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1929年10月29日,黑色星期二。 华尔街的股市,如同雪崩一样,轰然崩盘。 一场史无前例的经济大萧条,开始从纽约迅速地笼罩整个美国,乃至整个世界。 “我的第三步,是主政一方,打造样板。” 罗斯福的画外音,此刻变得无比沉重。 “命运给了我最严峻的考验,也给了我最宝贵的机会。” 里奥的视角,如同盘旋在空中的鹰,开始飞越整个陷入危机中的纽约州。 他看到了那些令人心碎的景象。 在布法罗,曾经日夜轰鸣的工厂,烟囱不再冒烟,大门被铁链锁住。 在纽约市,银行门口挤满了愤怒而又绝望的人群,他们毕生的积蓄,随着银行的倒闭,化为乌有。 在乡下的农场,牛奶被一桶桶地倒进河里,因为价格已经跌到了无法覆盖运输成本的地步,而城里的孩子们,却在忍饥挨饿。 成千上万的人失业了。 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冬日的寒风中,排着长长的队伍,只为领取一碗免费的汤和一片救济的面包。 里奥能“感受”到那种弥漫在整个社会空气中的绝望和恐惧。 当时的美国总统赫伯特·胡佛,还在白宫里固执地坚持着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的陈腐观念。 他向全国人民保证“繁荣就在眼前”,他认为政府不应该干预经济,自由市场拥有神奇的自我修复能力。 他能做的,只是呼吁企业家们不要解雇工人,呼吁慈善家们多捐一点钱。 这些话语,在巨大的经济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但在纽约州的首府奥尔巴尼,州长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灯火彻夜通明。 罗斯福召集了全美国最聪明,最大胆的一批头脑,来到了他的身边。 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家,哈佛大学的法学教授,经验丰富的社会工作者,甚至还有一些对华尔街深恶痛绝的改革派商人。 他们聚集在这里,组成了一个后来被称为“智囊团”的队伍。 他们和罗斯福一起,夜以继日地为这个病入膏肓的经济体,设计着一套大胆的治疗方案。 里奥的视角,开始聚焦于那些后来被称为“新政”雏形的政策,是如何在纽约州一步步变成现实的。 他看到了纽约州第一个州一级的“临时紧急救济管理局”的成立。 这在当时是一个石破天惊的举动。 它第一次确立了,救济失业者,是政府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不是富人们的慈善施舍。 里奥的视角跟随着一个失业的建筑工人。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工作了,家里已经断炊。 他走进了那个刚刚挂牌的救济金发放中心,递交了申请。 几天后,他领到了第一笔现金救济金。 他拿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站在发放中心的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 那笔钱,不仅仅是钱,更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里奥看到了大规模的公共工程项目,在全纽约州的土地上展开。 成千上万的失业工人,被政府雇佣,重新拿起了他们熟悉的工具。 他们不再是无所事事的流浪者。 他们在纽约市的郊区种下了数百万棵树木,修建了新的公园。 他们在阿迪朗达克山脉,修建了新的登山步道和防火瞭望塔。 他们在长岛,修建了新的高速公路,连接起了城市和海滩。 他们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份薪水,更是通过自己的劳动,改造自己家园的成就感。 里奥看到了罗斯福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签署了一项又一项的改革法令。 他改革了纽约州的银行监管体系,强迫那些银行家们,把储户的存款和他们自己的高风险投机业务,严格地分离开来。 他推动了农村地区的电网改造计划,让成千上万的农民,第一次用上了电灯。 他为保护普通投资者,成立了专门的监管机构,打击华尔街的金融欺诈行为。 这些政策,在当时,被那些保守的报纸和商人们攻击为“毒草”。 但它们却实实在在地为那些在危机中挣扎的普通人,带来了希望。 “那才是我最终能够问鼎白宫,能够获得人民绝对信任的真正资本。” 罗斯福的画外音充满了力量。 “我向全美国的人民,用纽约州的成功实践,用那些实实在在的工作岗位,用那些发到失业者手中的救济金,证明了我的方法是有效的。” “我证明了,政府可以,也必须成为人民在危难时刻的保护者。” “我证明了,我能够把这个伟大的国家,从大萧条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里奥的意识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里。 罗斯福的讲述结束了。 里奥沉默了很久。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一条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通往权力巅峰的清晰路径。 “你看到了吗,里奥?”罗斯福总结道,“这条路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它明确的目标。它的核心就是:进入它,利用它,最终超越它。” “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眼前的这个机会。” “市长办公室的‘社区关系协调办公室副主任’,这个职位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毫无实权。它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把你关起来,让你每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消磨掉你所有斗志的镀金囚笼。” “我们不能接受这个职位。” “但是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利用卡特赖特急于收编你的心理,向他们索要一个真正有价值,能让我们开始积累实力,打造样板的起点。” “一个什么样的起点?”里奥问。 罗斯福笑了。 “一个能让我们把在社区中心这场战斗中赢得的声望,转化为更持久的制度性力量的地方。” “一个卡特赖特认为无足轻重,但对我们来说却至关重要的阵地。” 第25章 欢迎来到废墟(2合1) 罗斯福的声音落下。 里奥的意识里出现了一张匹兹堡市的政府组织架构图。 那是一张无比复杂的网络,由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门和委员会构成,密密麻麻,盘根错节。 “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这张版图。” 罗斯福的声音相当冷静,这让看到这张复杂架构图而头皮发麻的里奥也静下心来。 “财政局,警察局,城市规划委员会,这些是市长卡特赖特权力体系的核心支柱,是他用来控制这座城市的钱袋子,枪杆子和土地印章的地方。这些核心部门,他们一个都不会给你,想都不要想。” 里奥的目光在那些部门的名字上扫过。 “那么那些非核心的部门呢?比如公园管理局,或者公共图书馆委员会?” “那些地方虽然看起来不错,但都是一些花瓶职位,没有任何实权。”罗斯福立刻否定,“把你放在那里,就等于把你圈养起来,每天去参加一些剪彩仪式和社区读书会,让你在媒体的闪光灯下,慢慢地变成一个无害的吉祥物。”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被他们彻底忽视,被他们认为是毫无价值,却能够让我们有机会生产出黄金的地方。” 罗斯福的意识引导着里奥的目光,在那张复杂的组织架构图上快速地移动着。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位于组织架构图最边缘,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名字上。 匹兹堡市“城市复兴委员会”。 “这是什么地方?”里奥问,他对这个名字感到很陌生。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僵尸机构。”罗斯福回答。 他开始向里奥介绍这个委员会的历史。 这个委员会,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匹兹堡钢铁产业崩溃,城市陷入严重衰退的时候成立的。 它最初的设立目的,是负责规划和协调整个城市的重建项目,振兴那些因为工厂倒闭而衰败的社区。 在它成立的初期,曾经拥有过很大的权力和相当可观的预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匹兹堡经济的转型,这个委员会也逐渐被边缘化了。 新的经济引擎是医疗和教育,新的发展重点是市中心和大学城。 那些铁锈地带的旧社区,早已被城市的规划者们所遗忘。 城市复兴委员会,也因此变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养老部门。 它名义上还负责规划城市的重建项目,但实际上,因为市政府不再给它拨款,它已经没有任何资金和实权。 委员会的十二个席位,大多常年空缺。 整个委员会,现在只剩下几个快要退休的老员工,每天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看着报纸,维持着这个机构的最低限度运转。 “一个僵尸机构?”里奥有些失望,“我们要一个这样的地方做什么?我们去了也什么都干不了。” “恰恰相反,孩子。”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这正是它最大的价值所在。” “首先,因为它是一个僵尸机构,所以卡特赖特才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给你。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既把你这个麻烦的家伙,安置进了一个无法发挥任何作用的冷宫里,又可以向市民们展现他‘不计前嫌,唯才是举’的宽宏大量。”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这个委员会虽然现在是僵尸机构,但它的法律授权范围却依然存在,而且极大。” “根据当年设立这个委员会的市法令,它的职权范围,几乎可以涉足城市更新的任何一个领域,从老旧社区的基础设施改造,到为失业工人提供再就业培训,再到对废弃的工业用地进行环境修复和重新规划。” “它就像一把被遗忘在仓库里的瑞士军刀,虽然布满灰尘,但所有的功能都还在。” “而且它还拥有一个连市长卡特赖特自己,可能都已经忘记了的特殊权力。” 罗斯福的意识,在里奥的脑海里,调出了当年那份市法令的原文。 他让里奥看到了其中被高亮标出的一条。 “城市复兴委员会有权代表匹兹堡市政府,直接向联邦政府的相关部门,申请用于‘城市发展与重建’的专项基金,而无需经过宾夕法尼亚州政府的批准。”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里奥?” 里奥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意味着,我们有机会,绕开被卡特赖特和他的盟友们牢牢控制的市财政和州财政,直接从华盛顿,拿到我们需要的钱。” “完全正确。”罗斯福说,“这就像在他们的权力体系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后门。而我们,就要从这个后门里,把我们需要的资源,源源不断地运进来。” 目标已经锁定。 现在,需要制定具体的谈判策略。 罗斯福为里奥设计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现在,立刻就给詹宁斯回电话。”罗斯福指挥道,“你要主动,要表现出你已经迫不及待地做出了决定。” “电话接通后,你要诚恳地感谢市长先生的好意,但要用一种非常谦逊的语气,婉拒那个社区关系协调办公室副主任的职位。” “你要告诉他,经过慎重的考虑,你认为自己不擅长,也不喜欢在机关里从事那些复杂的协调工作。你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通世故的理想主义者。” “然后你要表现出你的天真。”罗斯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 “你要告诉他,你唯一的兴趣,就是为匹兹堡那些正在衰败的社区,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你不在乎职位,不在乎薪水。” “接着,你要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你听说市政府里,好像有一个叫‘城市复兴委员会’的地方,虽然它现在好像没什么用,也没什么人愿意去。” “但你,里奥·华莱士,愿意去那里。你不计名利,不计待遇,你甚至可以作为一名志愿者,义务地为大家服务,只要能给你一个为那些被遗忘的社区工作的机会。” 里奥听着罗斯福的这番设计,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们会怎么想?”里奥问。 罗斯福笑了。 “他们会觉得,你就是一个只有一腔热情,却完全不懂权力运作的傻瓜。” “他们会把你这个麻烦的威胁,扔进一个他们认为的垃圾场里,让你在那里自生自灭,永无出头之日。”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的这个愚蠢的请求。” “而我们,就在他们的嘲笑声中,拿到了我们的第一块根据地。” 里奥拿起了电话,找到了马克·詹宁斯的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马克·詹宁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期待。 “华莱士先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里奥按照罗斯福设计的剧本,开始了的表演。 “詹宁斯先生,我必须再次感谢市长先生对我的认可和好意。”里奥的语气显得十分诚恳,“那是一个非常好的职位,我相信任何人都会为之心动。” “但是,”他话锋一转,“经过认真思考,我认为自己可能并不适合在机关里从事那么重要的协调工作。我只是一个学生,缺乏经验,也不太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詹宁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拒绝了市长的邀请?”詹宁斯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是的。”里奥说,“但我希望您和市长先生不要误会。我拒绝,不是因为我对市政府有任何意见,而是因为我对我自己有清醒的认识。” “我唯一的兴趣,就是为匹兹堡那些正在衰败的社区,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我不在乎职位有多高,薪水有多少。我只想找到一个能让我发挥自己专业所学,为这座城市的复兴贡献一份力量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抛出了那个真正的目标。 “我听说市政府里好像有一个叫‘城市复兴委员会’的部门。我查了一下,它的职责范围,正好和我关心的那些社区问题非常契合。我知道那个地方现在可能没什么人愿意去,也没什么预算。” “但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去那里工作。我不计名利,不计待遇,甚至可以作为一名志愿者,义务为大家服务。只要能给我一个为那些被遗忘的社区工作的机会,我就心满意足了。” 里奥说完这番话,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几乎能想象到詹宁斯在那边,因为忍住笑意而憋得通红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詹宁斯才重新开口。 他的声音里,再也掩饰不住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视和窃喜。 “华莱士先生,我必须说,你的无私奉献精神,让我感到非常钦佩。”詹宁斯说,“你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楷模。” “请你放心,我会立刻把你的这个想法,向市长先生汇报。我相信,市长先生一定会支持你这样有抱负的年轻人。” 事情的进展和罗斯福预料的一模一样,詹宁斯爽快地答应了里奥的请求。 一周后,匹兹堡市政府的官方网站上,发布了一项毫不起眼的任命通知。 任命社区活动家,历史学研究生里奥·华莱士,为匹兹堡市城市复兴委员会的执行委员。 任命即日生效。 里奥的年薪自然不可能是八万美元了,但最终还是给到了三万三千五百美元。 这项任命,没有在匹兹堡的政坛和舆论场上,引起任何波澜。 《匹兹堡纪事报》甚至还在他们的评论版面上,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评论文章。 文章的作者用一种充满嘲讽的语气写道。 “那个曾经在听证会上大放异彩的激进年轻人,最终还是选择向现实低头,接受了市政府的招安。只不过,他被发配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他的政治生涯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里奥把那份报纸,扔进了垃圾桶。 他穿上了那件二手西装,第一次以一个市政雇员的身份,走向了市政厅。 他顺着楼梯,走到了市政厅的地下一层。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霉味。 走廊的尽头,一扇掉漆的木门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铜牌。 “城市复兴委员会”。 里奥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堆满了过时的文件柜和一摞摞用绳子捆起来的报告。 唯一的窗户又小又高,阳光很难照进来。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的黑人女秘书,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慢悠悠地涂着指甲油。 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里奥一眼。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委员?” “是的,我叫里奥·华莱士。” 女秘书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钥匙,扔在了桌子上。 “我叫格洛丽亚。”她说,“欢迎来到委员会,孩子。” “那边角落里的那张桌子是你的。文件柜里,是过去十年我们写的所有关于城市复兴的废弃报告,你可以拿去当枕头用。” “厕所在走廊尽头左转,咖啡机在一个月前就坏了,没人来修,所以别指望这里有咖啡。” 她说完,就继续专注于她那鲜红色的指甲油,再也没有看里奥一眼。 里奥拿起那把钥匙,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办公桌前。 桌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看着这间被权力彻底遗忘的办公室,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的失望和沮丧,眼中反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知道,这间废墟般的办公室,就是他的纽约州议会,就是他的海军部,就是他未来一切事业的起点。 这是一张被所有人丢弃的空白画布。 而他的画笔,已经饥渴难耐了。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即将开启一个新时代的豪情。 “很好,孩子,我们的根据地已经建立。” “现在,让我们来画第一笔。” “是时候向华盛顿的那些官僚们要钱,然后用联邦政府的钱,来挖我们这位市长大人的墙角了。” 第26章 权力的本质 里奥坐在那张落满灰尘的办公桌前。 他上任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把办公室里那些堆积如山的旧报告都翻了一遍。 那些报告的标题都大同小异。 《关于莫农加希拉河南岸工业区改造的可行性研究》。 《匹兹堡市东自由区社区振兴初步构想》。 《利用废弃铁路发展城市旅游观光线路的建议》。 每一份报告都写得洋洋洒洒,充满了美好的愿景。 但在每一份报告的最后,都附着一张来自市财政局的批复。 上面的内容也都一样。 “该项目构想良好,但鉴于市财政预算紧张,暂不予考虑。” 里奥把最后一份报告扔回了柜子里。 这三天里,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也没有任何一份新的文件需要他签字处理。 他唯一的工作,就是每天准时上下班。 秘书格洛丽亚倒是每天都会为他泡上一杯咖啡,只不过那咖啡淡得像刷锅水。 里奥感到了一丝挫败。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 “总统先生,我感觉我们被困住了。”他说,“这个委员会,什么都没有。”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语气严肃。 “说得对,孩子。所以现在,是时候让你明白权力的本质了。” “记住,里奥,权力,不是你名片上印的那个头衔,也不是你办公室的大小和窗外的风景。” “权力,是你能合法地、有效地、不受阻碍地支配资源的能力。这里的资源,具体来说,就是三样东西:金钱,人事,和信息。” “你再看看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委员会。” “市长卡特赖特不给它一分钱的专项拨款,所以它没有金钱。” “他把所有有能力的职员都调走了,只留下一个等着退休的秘书,所以它没有人事。” “市政厅所有重要的会议和文件,都不会抄送给这里,所以它没有信息。” “一个无法支配任何资源的机构,自然就成了一个空壳。” “而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这个空空如也的弹药库,装填进属于我们自己的第一发炮弹。” 里奥的精神重新振作了起来。 “您说过,我们可以绕开市政府,直接向联邦政府申请基金。”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罗斯福说,“但你必须明白,华盛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全美国有几百个像匹兹堡这样的铁锈带城市,每一个城市的市长和议员,都在想方设法地从联邦政府的口袋里掏钱。他们每年都会派出最专业的游说团队,去国会山,去白宫,去各个联邦机构的办公室里哭穷。” 里奥的意识里,浮现出了华盛顿国会山的画面。 那些穿着昂贵西装,代表着各大城市利益的游说客们,正穿梭在议员们的办公室之间,递交着一份份措辞精美的报告,参加着一场场觥筹交错的晚宴。 “现在,你来告诉我,里奥。”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国会山那些手握着预算审批大权的议员们,以及联邦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那些官僚们,为什么要跳过匹兹堡市的民选市长,把他管辖区内的一笔重要资金,拨给一个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的,年薪只有三万三千五百美元的执行委员?” 这个问题让里奥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他没有任何政治资本,没有任何人脉,他在华盛顿,什么都不是。 “不要气馁。”罗斯福说道,“我们也并不是毫无价值,我们手里有一张他们非常需要的牌。你知道在社区中心那场战斗里,你收获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里奥思考了片刻。 “是民意?” “没错,是民意。” 罗斯福开始引导里奥,复盘他现在所拥有的资源。 “你的Youtube频道‘匹兹堡之心’,现在是整个宾夕法尼亚州西部,工人阶层最信任的声音之一。” “那些主流媒体的记者和政客,他们说的话,工人们一个字都不信。但他们相信你,因为你为他们打赢了一场看得见的战斗。” “你代表的,是这个国家现在最被忽视的声音,你的支持,或者你的反对,对某些身在华盛顿的政客来说,价值千金。” “这是我们的第一张牌。” “第二张牌,则藏在你最熟悉的领域里。” 罗斯福引导着里奥打开了电脑,进入了一个庞大的联邦法律数据库。 “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个名字,《国家工业复兴法案》。” 里奥立刻就找到了这部法案。 这是罗斯福新政时期,极具争议的一部法案。 它赋予了联邦政府前所未有的权力,去干预和协调整个国家的工业生产。 “我知道这部法案。”里奥说,“它的主体部分,在1935年就被最高法院宣布违宪了。” “是的,主体部分是被废除了。”罗斯福说,“但任何一部庞大的法案,都会有很多补充条款和附属细则。它们就像大树的根系,错综复杂,主干虽然被砍掉了,但很多根系,还深深地埋在土壤里,被人遗忘。” “现在,找到这部法案关于‘扶持关键战略产业工人社区’的补充条款。” 里奥按照指示,在繁杂的法条中进行着搜索。 最终,他找到了那一段被尘封已久的文字。 那是一条在法案被废除前,为了安抚那些在国防工业中做出巨大贡献的工人社区,而临时增加的补充条款。 条款规定,对于那些曾经是国家关键战略产业基地,但现在因为经济结构转型而陷入衰退的社区,联邦政府有责任,为其提供必要的资金和政策支持,以帮助其完成社区转型和历史遗产保护。 “这条法律,在后来的几十年里,经过了历次国会的修改和重新授权,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无人问津。”罗斯福解释道,“它就像一把藏在五角大楼武器库的旧枪,所有人都忘了它的存在,但它依然能够合法地击发。” “而匹兹堡,作为曾经的美国钢铁工业的心脏,完全符合这条法律所定义的一切先决条件。” 里奥看着屏幕上那段尘封了近一个世纪的法案条款,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罗斯福为里奥指明了具体的方向。 “我们的目标,就是向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申请一笔基于上述法案的,名为‘传统工业社区转型与历史保护’的联邦专项基金。” “但是,”罗斯福提醒他,“找到法律依据,只是我们打响战斗的第一步。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比市政厅还要复杂一百倍的华盛顿官僚迷宫。” “而且,你还要面对一个比艾伦·韦克斯勒,更难缠一百倍的物种。” “什么?” “国会议员。” 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你不可能只靠一份申请报告就拿到钱,你需要一个在国会山里,愿意为你说话,为你争取利益的盟友。而要得到这种盟友,你就必须先让他看到,与你合作,对他自己的政治前途,有足够的好处。” “准备好,里奥。” “我们要开始了。” 第27章 给出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里奥和萨拉花了一周时间,完成了一份五十页的联邦基金申请报告。 报告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说服华盛顿的官僚,把联邦基金投入到匹兹堡的工人社区里。 报告里有里奥整理的历史和数据,它证明了匹兹堡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的贡献,也揭示了如今社区的失业率和药物滥用数据有多么惊人。 报告里也有萨拉制作的图表和故事,她把“匹兹堡之心”频道上那些最真实的市民讲述,变成了报告的一部分,让冰冷的数据背后有了一张张具体的脸。 最终,报告提出了一个清晰的城市复兴计划,第一步,就是用这笔基金,全面翻新包括钢铁工人社区中心在内的南部几个工人社区的所有公共设施。 里奥把它打印了出来,装订得整整齐齐。 他将这份凝聚着他们所有心血的报告,通过官方的电子系统,递交给了掌管着这笔专项基金的联邦机构——美国住房与城市发展部。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回音。 三天过去了,依然杳无音信。 一个星期过去了,那份报告,石沉大海。 里奥开始尝试打电话。 他从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官方网站上,找到了一个公共咨询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的接线员。 当里奥说明自己的来意后,接线员把他转接到了“城市发展与重建基金”项目办公室。 项目办公室的一个工作人员接了电话,他告诉里奥,匹兹堡地区的申请,应该由中大西洋大区的区域办公室负责。 他又给了里奥一个区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里奥又打到了区域办公室。 区域办公室的人又告诉他,所有关于“传统工业社区”的专项基金申请,都有一个专门的审核小组在处理。 他又把里奥转接到了那个所谓的审核小组。 然后,电话就再也没有人接了。 永远都是一段录制好的语音留言。 “您好,这里是专项基金审核小组,我们现在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请在留言中说明您的情况,我们会尽快给您回复。” 里奥留了一次言,两次言,三次言。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回复。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皮球,被这个庞大的官僚体系,在不同的办公室之间踢来踢去。 最终,他被踢进了一个由语音信箱构成的死胡同。 “欢迎来到华盛顿,孩子。” 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在这里,你写的那些漂亮的报告和申请表,它们唯一的归宿,就是被塞进某个办公室角落里的碎纸机。” “你必须明白,在华盛顿,文件是不会自己走路的。你必须找到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政治需求,有自己的利益盘算的人,来替你的这份报告签字,替它开路。” 里奥感到一阵无力。 “可我们在华盛顿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我们就去找一个。”罗斯福说,“一个现在最需要我们的人。” 罗斯福让里奥,开始分析代表匹兹堡地区的几位联邦国会议员。 宾夕法尼亚州在众议院有十七个席位,其中有两位众议员的选区,覆盖了匹兹堡市及周边地区。 一位是共和党人,他的选区主要是匹兹堡市郊那些富裕的白人社区。 “他不是我们的目标。”罗斯福直接否定,“他和他背后的选民,都希望那些铁锈地带的穷人社区最好从地图上消失。” 另一位,是民主党人。 里奥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资料。 众议员,约翰·墨菲。 六十二岁,一个在国会山待了超过二十年的老牌政客。 民主党内的温和派,几乎不在任何激进的议题上表态,擅长在两党之间和稀泥。 他的选区是一个“深蓝”选区,主要由匹兹堡市区的工薪阶层和少数族裔构成。 在过去几十年的选举中,他每一次都能轻松地连任。 但最近,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里奥在本地的政治新闻网站上,找到了一篇关于墨菲议员选情的分析文章。 文章指出,在即将到来的民主党党内初选中,墨菲议员正面临着一个极左翼激进派候选人的强力挑战。 那个年轻的挑战者,得到了“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的支持,在年轻选民和大学社区里,拥有极高的人气。 而墨菲议员,因为在一个“深蓝”选区里待得太久了,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锐气。 他与他选区里的年轻选民和工人阶层,严重脱节。 他已经很久没有为匹兹堡,争取到任何一项重要的联邦投资了。 他在国会里的投票记录,也越来越倾向于那些大公司的利益。 最新的民调显示,他在党内初选中的支持率,只比那个年轻的挑战者,高出不到五个百分点。 选情,岌岌可危。 “一个完美的对象。” “墨菲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更多的竞选资金,他背后的金主足够多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选票,是能向他选区里那些对他越来越失望的工人阶级选民,证明他还在为他们做事的政绩。” “而你,里奥,正好可以把这份他梦寐以求的政绩,亲手送到他的手上。” 在匹兹堡市长办公室里。 市长马丁·卡特赖特,正听取着他的首席幕僚马克·詹宁斯的每周工作汇报。 在汇报的最后,詹宁斯顺便提了一句。 “市长先生,关于那个城市复兴委员会的华莱士,我的人报告说,他最近一直在给华盛顿的住房和城市发展部打电话,好像想申请什么联邦基金。” 卡特赖特轻蔑地笑了笑。 他从雪茄盒里拿出了一根昂贵的古巴雪茄,剪开,点燃。 “由他去吧。”他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一个连市政厅的门都摸不清的毛头小子,还想去闯国会山?他要是能从那帮华盛顿的铁公鸡手里要到一分钱,我就把市政厅门前的那个喷泉当场喝了。” “您说得对。”詹宁斯也笑了,“那需要我派人继续盯着他吗?” “当然。”卡特赖特说,“盯着他,别让他在匹兹堡惹出什么麻烦就行了。至于华盛顿,那里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里奥对卡特赖特的安排毫不知情。 他正在和萨拉一起,想尽一切办法,去搞到墨菲议员的近期行程安排表。 最终,他们在墨菲议员的官方竞选网站上,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信息。 下周一,是美国的劳工节。 墨菲议员将回到匹兹堡,参加由本地几个主要工会联合组织的一场大型“劳工节”家庭烧烤活动。 那将是他争取蓝领选民支持的,最重要的一场公开活动。 “机会来了。”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 “准备好你的演讲稿,孩子。” “我们要在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以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28章 不速之客 劳工节当天,匹兹堡的天气很好。 一年一度的工会家庭烧烤活动,在莫农加希拉河畔的一个大型公园里举行。 数百名来自匹兹堡各个工会的成员和他们的家人,聚集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啤酒的味道。 孩子们在草坪上追逐嬉戏,大人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着啤酒,聊着天。 但这看似热闹的场面下,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尴尬气氛。 活动的主角,民主党众议员约翰·墨菲,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舞台上,发表着他那冗长而又空洞的演讲。 “我的朋友们,劳工兄弟姐妹们!” 墨菲议员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工装衬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亲民一些。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是这个国家的脊梁!是你们,用你们的双手,建设了我们伟大的城市……” 他讲着那些几十年来,在每一个劳工节活动上,都会重复一遍的陈词滥调。 台下的工人们,大多心不在焉。 弗兰克和他那群老伙计们,坐在最前排,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议员。 更多的人,则是在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或者和身边的人聊着天。 墨菲议员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冷淡的气氛。 他的演讲变得越来越简短,越来越敷衍。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让他感到难堪的活动,然后赶去参加下一场为他举办的筹款晚宴。 就在他准备用一句“上帝保佑美国,上帝保佑匹兹堡的劳动人民”来草草结束自己的演讲时。 弗兰克·科瓦尔斯基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径直走上了舞台,从一脸错愕的墨菲议员手里拿过了话筒。 “等一下,议员先生!” 弗兰克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公园。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了舞台上。 “在你离开之前,我们这里还有一位年轻人,他有一些真正想对我们,对这座城市说的话!”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里奥·华莱士从人群中走出,登上了舞台。 墨菲议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他当然认识这个年轻人。 他看过“匹兹堡之心”的视频,也知道对方最近在匹兹堡闹出的动静。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竞选活动上。 里奥到舞台中央,面向着台下那数百名工人,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在阿勒格尼河的对岸,坐落着埃德加·汤姆逊钢铁厂,那是我们匹兹堡地区最后一座还在运转的大型高炉。” “上个月,工厂的管理层宣布,因为来自国外的廉价钢铁的冲击,他们计划在今年年底,永久关闭那座高炉。” “那座高炉的编号是1号。从1875年,安德鲁·卡内基亲手点燃它的那一天起,它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燃烧了将近一百五十年。” “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家人就在那里工作。他的曾祖父,是第一批从爱尔兰来到匹兹堡的移民,他在1号高炉前,干了四十年。” “他的祖父,参加过诺曼底登陆,退伍后,回到了1号高炉前,又干了四十年。” “他的父亲,高中毕业后,也进了那家工厂,在1号高炉前,干了三十年。” “上个星期,他们家接到了工厂的解雇通知单。” “一个为这座城市,为这个国家,贡献了三代人血汗的家庭,就这样被一张薄薄的纸打发了。” 里奥的讲述,让台下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讲的,就是他们每一个人,或者他们父辈的共同命运。 “他们告诉我们,这是全球化的必然结果,这是市场经济的无情法则,我们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里奥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高昂起来。 “但我要告诉你们,那全都是谎言!” “我们匹兹堡的钢铁工人,曾经用我们的钢铁武装了一个国家,打赢了两场世界大战!我们曾经用我们的双手,建起了这个国家最高的摩天大楼,最长的桥梁!” “这座城市,这片土地,是我们用血汗浇灌出来的!它不属于华尔街的那些银行家,也不属于那些把工厂搬到海外的资本家!它属于我们!” “我们有权要求,我们的历史被尊重!我们有权要求,我们的社区被保护!我们有权要求,我们的下一代,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他的演讲,点燃了在场所有工人的情绪。 台下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演讲的最后,里奥才转过身,面向了他身旁那位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的国会议员。 “墨菲议员,我们尊敬您为匹兹堡服务了二十多年。” “但是,今天,我们不需要那些空洞的承诺,我们需要的是切实的行动!” “我的手里有一份完整的计划,一份可以让华盛顿的联邦资金,重新流回到我们匹兹堡的计划。一份可以用来保护我们仅存的工业遗产,修复我们破败的社区,为我们的下一代提供新的工作和希望的计划!” “这份计划,现在只需要一个在华盛顿拥有足够分量的人,愿意为我们去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墨菲议员的身上。 然后,他问出了那个将墨菲逼到墙角的问题。 “今天,在这里,当着所有匹兹堡钢铁工人的面,我们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您还愿意为我们去推开那扇门吗?” 整个公园,陷入了安静。 所有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墨菲议员的身上。 他被架在了熊熊的烈火之上。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如果他今天在这里,当着所有媒体的镜头和所有工会成员的面,拒绝了这个年轻人的请求。 那么明天,他就会彻底失去工会的支持,彻底失去他最重要的票仓。 他的政治生涯,将会就此终结。 如果他答应,那么他就必须真正地去为这件事出力。 他的政治生涯,在这一刻,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强行地绑在了这艘前途未卜的船上。 墨菲议员看着里奥那双年轻而又坚定的眼睛。 他又看了看台下那些充满了期盼和审视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从里奥手里接过了话筒。 他脸上重新堆起了职业性的笑容。 “当然!”他对着台下的工人们,大声地说道。 “我当然愿意!为匹兹堡的工人阶级服务,是我毕生的荣幸!” 第29章 站队,是一门艺术 墨菲议员的承诺,引爆了全场的热情。 工人们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响亮的欢呼声。 他们冲上舞台,把墨菲和里奥团团围住。 记者们的闪光灯,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一个在政坛挣扎多年的老牌议员,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活动家,在工人们的簇拥下,紧紧地握手。 这张照片,第二天就登上了《匹兹堡纪事报》的头版。 标题是《墨菲议员承诺,将为匹兹堡带回新的希望》。 烧烤活动结束后,墨菲议员的首席幕僚,一个叫凯文的中年人找到了里奥。 他礼貌地把里奥请到了公园旁边的一辆豪华房车里,那是墨菲议员的移动竞选办公室。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在这里,没有了媒体的镜头,也没有了选民的欢呼。 双方开始了真正的政治交易。 墨菲议员坐在沙发上,解开了他那件工装衬衫的领扣,露出了里面昂贵的丝质衬衣。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看向里奥。 “小子,你今天这出戏演得不错。”墨菲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带着压力,“把我逼到那个台子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选择题。很聪明,却也很愚蠢。” 他喝了一口威士忌,用杯底敲了敲桌子。 “别以为在网上发几个催人泪下的视频,就能在华盛顿办成事。那种东西骗骗选民可以,但在真正的权力场上,一文不值。那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不是政治。” 他看着里奥,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和你谈,不是因为我被你那些视频感动了,也不是因为我真的怕了弗兰克那帮老家伙。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一个议员的职责,解决我选区里的麻烦。尤其是像你这样,一个很会制造麻烦的年轻人。”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敲打和警告。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中响起。 “他在重新确立这场对话的主导权。他在告诉你,虽然他今天在外面输了面子,但在这间屋子里,他依然是那个说了算的人。承认他的不快,但不要为你的目标道歉。” 里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平静。 “议员先生,今天在公园里的情况,确实不是最理想的沟通方式。我完全理解您的感受。” 里奥说,他的语气很诚恳,听起来像是在道歉,但话里的内容却并非如此。 “有些时候,一扇紧闭的大门,用正常的方式敲不开,那就只能用一些更直接的方式,让门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我们今天所做的,只是想让您听到匹兹堡真实的声音。” 这个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墨菲议员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好吧。”墨菲说,“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结果已经这样了。现在谈谈正事,你想要我帮你拿到那笔基金,可以,那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Youtube频道的支持?”他轻笑了一声,“说实话,我不太需要。”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中响起:“现在,让他看看你的价值。” 里看着墨菲议员。 “议员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误解。”里奥说,“我们的支持,不仅仅是一个Youtube频道,发几个视频,说几句好话那么简单。” “哦?”墨菲挑了挑眉毛,“那还有什么?” “我们的支持,是弗兰克·科瓦尔斯基和他那几百个忠心耿耿的工会兄弟。他们可以在每一个工人社区,为你挨家挨户地敲门拉票,这是你现在的竞选团队,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的支持,是萨拉·詹金斯和她背后那些对你充满怀疑的年轻选民。我们可以帮助你重新和他们建立起沟通的桥梁,让他们看到,你依然是那个关心他们未来的约翰·墨菲。” “我们的支持,是可以把今天这场活动的效果,放大一百倍的能力,我们可以让你重新成为匹兹堡工人阶级的英雄。” 里奥的这番话,让墨菲议员的表情从最初的轻视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里奥继续说道:“我们的这次合作,有一个明确的前提。” “我们支持你唯一的原因,是因为你承诺支持我们的‘匹兹堡复兴计划’。这是一次基于具体政策的合作,而不是一次无条件的人身依附。” “如果你在成功连任之后,背弃了今天的承诺,那么我们今天能把你捧得多高,明天就能让你摔得多惨。” 这番话里,已经带上了威胁。 里奥最后总结道:“除了这笔联邦基金之外,我们还需要你的另一个承诺。”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我们的帮助下成功连任。那么作为回报,你需要利用你在国会山积累了二十年的人脉,为我们引荐一位在参议院里,真正拥有决策权的高级别盟友。” “我们要的,不仅仅是这笔一次性的基金,议员先生。我们要的,是能让我们持续地把资源带回匹兹堡的渠道,是一封能让我们敲开更高权力大门的介绍信。” 里奥说完了。 他将罗斯福教他的所有要点,用自己的语言,清晰而又强硬地表达了出来。 他的表现,沉稳,老练,完全不像一个刚刚踏入政坛的素人。 墨菲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仅仅是一个会煽动民意的网红。 他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动物。 墨菲议员沉默了很久。 他喝完了杯子里的威士忌,然后站起身,向里奥伸出了手。 “成交。”他说,“把你的那份申请报告给我。一周之内,我会给你答复。” 双方达成了口头协议。 里奥走出了那辆豪华的房车,抬起头,他看到的是匹兹堡漆黑的天空。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欣慰。 “干得不错,孩子。” “你学会了如何将民意,兑换成实实在在的政绩,又学会了如何将这份政绩,投资于未来的权力。” “欢迎加入这个肮脏,但又充满魅力的游戏。” “现在,让我们等着看我们这位议员先生的能量吧。” 第30章 华盛顿的坏消息(2合1) 一周后,里奥接到了墨菲议员的幕僚凯文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里奥,很抱歉,我们遇到了点麻烦。”凯文开门见山地说,“你那份基金申请报告,在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初审阶段,就被卡住了。” 里奥的心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 “一个叫罗伯特·科尔曼的副部长,以申请材料不符合他们最新的内部指导方针为由,把申请直接打了回来。”凯文解释道。 “内部指导方针?”里奥追问,“那是什么东西?我们提交的材料,完全符合联邦法案的所有规定。” “我知道。”凯文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那个所谓的内部指导方针,根本就没有对外公布过。那是华盛顿官僚们最擅长的把戏,他们总能找到一条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内部规定,来否决任何他们不想批准的项目。” “这就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壁垒,他们想用这个来拖垮我们。”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凯文继续说道,“更深层的原因是,这个科尔曼副部长,是上一届共和党政府任命的看守官员。他的政治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为我们民主党主导的任何项目,制造麻烦。” “尤其是像你们这种带有明显福利色彩的社区项目,更是他的眼中钉。” “但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凯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查到,这个科尔曼,和我们宾夕法尼亚州的共和党联邦参议员沃伦,关系非常密切。” “而参议员沃伦的背后,站着谁,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里奥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不是华盛顿的官僚主义那么简单。 这是来自匹兹堡本地势力的一次精准的远程狙击。 市长卡特赖特虽然在明面上妥协了,但他背后的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里奥。 参议员沃伦,是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内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而他最大的竞选金主,就是匹兹堡本地的财团,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的掌门人,老摩根菲尔德。 里奥想起了他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在匹兹堡,市长可以换,但摩根菲尔德家族,永远都在。 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统治者。 卡特赖特市长,顶峰发展集团,艾伦·韦克斯勒,他们都只是这个庞大利益集团在台面上的代理人而已。 “看到了吗,里奥?”罗斯福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深层政府与地方寡头网络的结合。” “你以为你只是在跟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一个小官僚斗争,但实际上,你是在挑战一个横跨华盛顿和匹兹堡的庞大利益共同体。” “墨菲议员虽然在众议院有些影响力,但在参议院那边,他的话,分量还不够。他一个人,顶不住来自参议员沃伦和摩根菲尔德家族的联合压力。” 凯文在电话那头无奈地说:“约翰正在尽力想办法,他准备联络众议院里的其他几个宾州议员,一起向住房和城市发展部施压。但他需要时间,可能需要好几个月,才能看到结果。” 几个月。 这个时间,对里奥和墨菲来说都太过漫长了。 几个月后,墨菲的党内初选早就结束了。 如果他不能在这之前,为选民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成果,他必输无疑。 而里奥的匹兹堡复兴计划,也将在这种无休止的拖延中,彻底胎死腹中。 里奥挂掉了电话,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现在轮到他出手了。 他和墨菲的联盟,是建立在互相利用的基础之上的。 如果他不能帮助墨菲解决眼前的这个难题,那么他们的联盟,就只是一纸空文。 墨菲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这个没有任何价值的盟友。 “我们该怎么办?”里奥问罗斯福。 他感到有些棘手。 他们无法直接对抗一个身在华盛顿的联邦副部长,更无法对抗像参议员沃伦和摩根菲尔德这样根深蒂固的地方寡头。 罗斯福笑了。 “孩子,永远不要用你自己的弱点,去硬碰敌人的强项。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从坚固的堡垒里,拖到一片对我们最有利的战场上。” “我们要让他们陷入人民的战争当中。” “记住,官僚最怕的东西,不是比他更强大的对手,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是那种无法预测,来自底层,根本不按规矩出牌的麻烦。” 在罗斯福的指导下,里奥开始制定一个全新的作战计划。 一个彻头彻尾的阳谋。 第一步,就是重新定义这场战斗的敌人。 里奥立刻让萨拉架设好了摄像机,他要录制一期“匹兹堡之心”的特别视频。 视频里,里奥坐在那个熟悉的壁炉前,但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合着悲伤和困惑的情绪。 “我的匹兹堡的兄弟姐妹们。” 他对着镜头,用一种低沉的语调说道。 “今天,我不得不在这里,向大家宣布一个坏消息。” “我们那个得到了墨菲议员支持,能够为我们匹兹堡的工人社区,带来数百万美元联邦投资,创造数百个新的就业岗位的城市复兴计划,在华盛顿,被拒绝了。”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坏消息有足够的时间沉淀。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荒谬的语气,说出了那个所谓的理由。 “拒绝的理由,说出来可能大家都不信。华盛顿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一位官员告诉我们,那份凝聚了我们所有人心血的申请报告,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文件格式问题,不符合他们最新的内部指导方针,所以被退了回来。” 他将一个涉及到党派斗争和地方利益集团的复杂政治问题,简化成了一个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听懂的,极其荒谬的官僚主义笑话。 做到这一步,就够了。 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发动群众。 在视频的结尾,里奥进行了一次看起来“非政治化”的动员。 “朋友们,我知道,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感到愤怒和失望。” “但我们不能放弃,我们只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技术性问题。” “我相信,华盛顿的先生们,只是不了解我们匹兹堡的真实情况,不了解我们有多么需要这个计划。” “所以,我想在这里,恳请大家帮一个小小的忙。” 他让萨拉在屏幕上,用最大号的字体,打出了住房和城市发展部副部长罗伯特·科尔曼办公室的公开联系电话,和他的公务电子邮箱。 “让我们用最礼貌,最和平,最理性的方式,去和科尔曼副部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们沟通一下。” “让我们告诉他们,我们是匹兹堡的市民,我们支持这项城市复兴计划。” “请他们再给我们那份申请报告一次机会。” 在视频发布前,里奥向罗斯福确认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我们不攻击他,不辱骂他,我们只是让成千上万的匹兹堡市民去‘问候’他,这真的有用吗?” “孩子,你还是不了解官僚。”罗斯福解释道,“一个市民打来的陈情电话,会被他的秘书礼貌地记录下来,然后扔进垃圾桶。十个电话打进来,会让他们感到有些烦躁。一百个电话,会让他们的正常工作陷入停滞。” “而当有超过一千个,甚至一万个来自同一个城市的电话,在同一时间,打爆他们办公室的所有线路时,这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治灾难。” “科尔曼副部长会被这场来自匹兹堡的电话洪水,活活淹死。” “匹兹堡之心”的这期特别视频在当天晚上发布了。 视频的效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些原本就因为失业和生活困顿而憋了一肚子火的钢铁工人们,在看到这个荒谬的“文件格式问题”后,彻底被点燃了。 弗兰克和他那些工会的老伙计们,成了第一批行动起来的人。 他们把那个华盛顿的电话号码,抄在了纸上,分发给了社区里的每一个人。 “兄弟们,什么都别说,就打这个电话,告诉他们,你是匹兹堡的钢铁工人,你需要那笔钱!” 社区中心的居民们,那些退休的老人们,也纷纷拿起了自己的电话。 他们有的是时间。 他们可以从早上九点,一直打到下午五点。 一些本地的小企业主,在看到这个能为社区带来投资和就业的计划被阻挠后,也加入了进来。 他们让自己的员工,在工作间隙,都去拨打那个号码。 一场由里奥在匹兹堡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遥控指挥的电话闪击战,正式打响。 华盛顿特区,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的总部大楼里。 副部长罗伯特·科尔曼的办公室,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准时陷入了混乱。 办公室里的四部电话,从九点零一分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响铃。 科尔曼的秘书,一个叫苏珊的年轻女孩,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她接起一部电话。 “您好,这里是科尔曼副部长办公室。” “你好,我是匹兹堡的钢铁工人,我叫乔治,我想问问,为什么我们的城市复兴计划被拒绝了?” 苏珊只能用官方的说辞来应付。 “先生,您的申请材料不符合我们的内部指导方针……” “什么狗屁方针!老子当年在越南打仗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多规矩!把电话给你们管事的!” 苏珊只能被迫挂断电话。 但她刚挂断,另一部电话又立刻响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接起。 “您好,这里是……” “你好,我是匹兹堡的一名单亲妈妈,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抢走我孩子上大学的希望?” 整个上午,科尔曼办公室的电话线,就一直处于被打爆的状态。 他的电子邮箱,也在以每分钟上百封的速度,被来自匹兹堡的邮件塞满。 到了下午,事情变得更加失控。 一些愤怒的匹兹堡市民,开始在网上搜索科尔曼本人的个人信息。 他的私人手机号码,他妻子的社交媒体账号,甚至他孩子所在学校的电话,都被人肉了出来。 科尔曼不得不关掉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妻子也被迫关闭了所有的社交媒体。 这场来自匹兹堡的电话风暴,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正常工作和私人生活。 而这,仅仅是第一天。 第二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匹兹堡之心”的视频开始在全国范围内传播。 一些全国性的左翼新闻网站和拥有数百万粉丝的博主,开始转发这个视频。 他们把这件事,包装成了一个“铁锈带人民反抗华盛顿官僚主义”的典型案例。 匹兹堡的这场电话闪击战,开始得到来自全美各地的支援。 底特律的汽车工人,西弗吉尼亚的煤矿工人,俄亥俄州的失业者…… 这些同样生活在铁锈地带,同样对华盛顿充满怨恨的人们,也开始拨打那个电话号码。 罗伯特·科尔曼副部长的办公室,彻底瘫痪了。 他的秘书苏珊,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哭着向人事部门提交了辞职申请。 科尔曼不得不亲自从别的部门,借调了两个实习生,来专门负责应对这场电话海啸。 但那根本无济于事。 这件事,很快就引起了华盛顿那些嗅觉敏锐的政治新闻记者的注意。 当天下午,著名的政治新闻网站“国会山内幕”发布了一篇报道。 标题是《一个来自匹兹堡的社区项目,如何引发了一场针对联邦部门的电话海啸》。 报道详细讲述了“匹兹堡之心”的视频,以及随后发生的这一切。 文章的作者,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写道。 “看来,在未来的选举中,候选人们需要担心的,不再是对手的电视广告,而是那些来自铁锈带,打爆你办公室电话的愤怒大军。” 罗伯特·科尔曼这个名字,以一种他绝不希望的方式,登上了政治新闻。 远在匹兹堡的里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现在,我们的盟友该登场了。”罗斯福说。 国会山,约翰·墨菲的办公室里。 墨菲议员抓住了这个由里奥为他创造出来的机会。 他立刻让自己的新闻秘书,联系了所有主流媒体的记者,宣布将在半小时后,就“匹兹堡事件”召开一个紧急的新闻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墨菲议员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民请命,却被华盛顿的官僚体系无情阻挠的悲情英雄。 “我为我的选民们感到无比的骄傲!”墨菲对着镜头,义正辞严地说道,“他们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他们的声音,理应被华盛顿的每一个人听到!” “对于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那位官僚的做法,我个人表示极度的失望和愤慨!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能为我们匹兹堡带来希望的计划,会因为一个荒谬的理由而被拒绝!” “我将立刻亲自前往住房和城市发展部,我要求他们,必须给匹兹堡一个合理的解释!” 墨菲的这场表演,堪称完美。 他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敢于为选民挑战联邦官僚的勇士。 他在匹兹堡的民调支持率,在第二天,就飙升了十个百分点。 而压力的另一端,则传导到了共和党参议员沃伦的办公室。 第31章 新的联盟(加更) 沃伦参议员的幕僚长,一个叫戴维·金斯利的男人,把电话直接打到了科尔曼的办公室。 “罗伯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金斯利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我让你去处理一件小事,结果你给我搞出了一场全国性的舆论风波!” “现在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民主党的那个墨菲,如何为匹兹堡的工人阶级请命!你让沃伦参议员的立场变得非常被动!你知道他今年也要竞选连任吗?你这是在帮我们的敌人!” 科尔曼副部长此刻是有苦说不出。 他本想通过卡住这个申请,来讨好沃伦参议员,为自己未来的政治前途铺路。 结果他却引火烧身,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柄,和一个被民主党人集火攻击的靶子。 继续卡着这份申请,他将不得不每天面对无穷无尽的电话骚扰,和媒体的口诛笔伐。 而如果现在就放行这份申请,他又会得罪沃伦参议员,以及他背后那些强大的利益集团。 就在他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他的秘书,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敲门走了进来。 她递给了科尔曼一份刚刚收到的正式文件。 那是来自国会众议院,由约翰·墨菲议员正式签署的一份质询函。 墨菲议员,正式援引国会山对联邦行政部门的监督权力。 要求住房和城市发展部,必须在三天之内,就“匹兹堡城市复兴计划”申请的处理流程,向国会相关的监督委员会,提交一份完整的详细书面报告。 并且,要求科尔曼副部长本人,必须准备好在下周亲自前往国会,就此事接受监督委员会的公开质询。 科尔曼看着那份质询函上,墨菲那龙飞凤舞的签名。 他知道,他再也捂不住这个盖子了。 这件事,已经从一个部门内部的行政问题,上升到了国会层面。 罗伯特·科尔曼很清楚,一旦自己真的站到国会的质询席上,他就会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政治祭品。 民主党的议员们会把他描绘成一个阻碍铁锈带复兴的冷血官僚。 而他自己党派的那些共和党议员,为了和他以及沃伦参议员划清界限,也不会为他提供任何保护。 他会被两党联合羞辱,他的政治前途将就此终结。 为了避免这个可怕的结局,他立刻选择了让步。 第二天上午,住房和城市发展部就主动联系了墨菲议员的办公室。 电话里,科尔曼的语气充满了歉意和友好。 他声称,经过他们部门内部的“紧急重新审核”,发现之前驳回匹兹堡的申请,完全是一个“技术性的误会”。 是因为某个新来的实习生,错误地理解了最新的内部指导方针。 他还表示,匹兹堡的那份申请报告,写得非常出色,完全符合联邦法案的所有规定。 他们将立刻“加速处理”这份申请。 并在下一个财季开始时,正式向匹兹堡市城市复兴委员会,拨付第一笔资金。 一笔高达两百五十万美元的联邦基金,就这样奇迹般地被批准了。 在媒体和公众面前,这一切自然都被归功于墨菲议员的英勇斗争。 他立刻飞回了匹兹堡,在市政厅门前高调地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他站在发言台前,春风满面地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他还特意把里奥请到了台上,当着所有媒体的镜头,紧紧地握着里奥的手。 “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里奥·华莱士!”墨菲大声地说道,“是他,用他的智慧和勇气,为我们匹兹堡赢回了这份应得的尊重和支持!他是我们匹兹堡未来的希望!” 发布会结束后,里奥被墨菲请进了他的那辆豪华房车里。 车门关上。 墨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着里奥,眼神复杂。 “你小子……”他摇了摇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你竟然能把整个住房和城市发展部搅得天翻地覆,让科尔曼那个老狐狸,乖乖地吐出钱来。” “我现在真的相信,你能帮我赢得这场该死的初选了。” 里奥在罗斯福的示意下,表现得谦虚而又坚定。 “议员先生,我只是把匹兹堡人民的声音传递到了它该去的地方而已。” “我向您证明了我的价值,现在,轮到您兑现您的承诺了。” 墨菲点了点头。 “当然。”他说,“接下来的党内初选,我需要你和你的‘匹兹堡之心’,全力为我站台。你需要组织你的那些工会朋友,为我拉到足够多的蓝领选票。” “作为回报,我不仅会确保这两百五十万美元,一分不少地打到你们委员会的账户上,我还会把你引荐给一个真正重要的人物。” 他压低了声音。 “参议院拨款委员会的副主席,佛蒙特州的独立参议员,丹尼尔·桑德斯。” 里奥的心跳开始加速。 丹尼尔·桑德斯。 这个名字在全美的进步派青年中,几乎是一个偶像般的存在。 他是一个公开的民主社会主义者,几十年如一日地为工人阶级和穷人发声。 他在参议院里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桑德斯参议员,一直在寻找能够代表铁锈带新生代力量的政治面孔。”墨菲说,“他会非常喜欢你的故事,他会成为你在华盛顿最强大的后盾。” “接受他。”罗斯福在里奥的脑中说道,“墨菲只是我们进入华盛顿的一块跳板,桑德斯参议员,才是能把我们送上全国舞台的真正桥梁。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在华盛顿,有了第一个重量级的盟友。” 里奥向墨菲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议员先生。” 钱的问题解决了。 华盛顿的门,也敲开了一条缝。 里奥站在城市复兴委员会那间破旧的办公室里。 他看着自己办公室的银行账户上,即将多出来的那一长串零。 他知道,他终于拥有了罗斯福所说的那种“支配资源”的权力。 他不再只是一个在街头抗议的活动家。 他成了一个手握着数百万美元资金和城市复兴项目的建设者。 在市长卡特赖特的办公桌上,放着《匹兹堡纪事报》的头版。 上面是墨菲和里奥亲切握手的大幅照片。 卡特赖特的脸色,阴沉得像匹兹堡冬日里那铅灰色的天空。 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亲手把一头饥饿的幼狮,放进了一个满是肥美羚羊的后院。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带着笑意。 “好了,孩子。” “我们的根据地有了钱,有了项目,还有了华盛顿的靠山。” “现在,是时候让整个匹兹堡,都来看看我们是如何花钱的了。” “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32章 两百五十万美元的“麻烦” 新财季的第一天。 匹兹堡城市复兴委员会的银行账户上,准时汇入了一笔巨款。 两百五十万美元。 里奥、萨拉、弗兰克,还有办公室里那个一直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老秘书格洛丽亚,四个人围在那台老旧的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串长长的数字。 “二百五十万……”弗兰克的声音带着颤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萨拉激动地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拍了一张照片。 格洛丽亚扶了扶她的老花镜,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天哪。”她说,“我们委员会上一次收到超过五位数的拨款,还是在里根总统时期。” 里奥的心情也无比激动。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他支配资源,改变现实的权力。 他没有让这份激动持续太久。 他立刻通过“匹兹堡之心”的Youtube频道,向全匹兹堡市,高调地宣布了他们的第一期城市复兴计划。 “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 计划的核心内容非常简单。 就是雇佣匹兹堡本地的失业工人,对城市南部最破败的三个蓝领社区,进行全面的基础设施翻新。 计划的具体项目包括。 修复那些坑坑洼洼,几十年来无人问津的社区道路。 翻新那些杂草丛生,设施损坏的废弃社区公园,为孩子们重新建立安全的游乐场所。 为那几十栋老旧的工人公寓楼,进行全面的外墙保温和供水管道维护,解决冬天漏风,夏天漏水的老大难问题。 而整个计划最核心的亮点,是它的执行方式。 里奥在视频里明确地规定。 所有参与这项计划的工程承包商,都必须优先雇佣登记在册的匹兹堡本地失业工人,并且支付给他们不低于工会标准的时薪。 同时,委员会将成立一个由社区居民代表,工会代表和委员会成员三方共同组成的“项目监督小组”。 这个小组将拥有对所有工程招标,材料采购和资金使用的最终审核权。 确保这两百五十万美元的每一分钱,都真正地花在刀刃上。 这个计划一经公布,立刻就在匹兹堡的工人阶层中,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支持。 那些失业了数年,只能靠打零工和领取救济金度日的工人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工作机会。 那些生活在破败社区里的居民们,看到了自己生活环境得到改善的希望。 “匹兹堡之心”的评论区被兴奋的言论所刷屏。 “上帝啊!终于有人愿意来修我们家门口那条该死的路了!” “我是一个有十五年经验的管道工,我明天就去委员会报名!” “里奥·华莱士,是我们工人自己的英雄!” “这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政府!一个为我们办实事的政府!” 社区中心里,也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玛格丽特和弗兰克他们,被兴奋的居民们团团围住。 所有人都觉得,匹兹堡美好的未来,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罗斯福的声音却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冷静得像一块冰。 “孩子,别高兴得太早。” “你以为这两百五十万美元是你自己的钱吗?” “在美国的政治体系里,任何一笔超过一万美元的政府预算,都是一群早已埋伏在草丛里的饿狼的晚餐。” “而你刚才的那个视频,就等于是在草原上敲响了开饭的铃。” 沉浸在欢乐当中的里奥,还没能完全理解罗斯福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第二天一早,他就明白了。 当他来到市政厅地下一层的办公室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办公室门外那条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竟然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但排队的,不是那些来申请工作的失业工人。 而是一群穿着昂贵西装,头发梳理得油光锃亮,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的男人。 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 秘书格洛丽亚正在手忙脚乱地为他们进行登记。 看到里奥进来,格洛丽亚用一种既兴奋又无奈的表情对他说。 “委员先生,这些人都是来找你的。” “他们是匹兹堡各大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是水泥和沥青的材料供应商,是工程设计顾问公司的合伙人,甚至还有几个是专门处理政府合同的律师。” “他们都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这时候里奥终于意识到,狼群,循着血腥味,来了。 里奥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接待这些不速之客。 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第一次变得如此热闹。 每一个走进来的公司代表,都表现得彬彬有礼。 他们首先对里奥的“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表达了最热烈的赞美和支持。 然后,他们拿出了一份份制作精美的项目方案和报价单。 “华莱士委员,我们是匹兹堡最大的道路建设公司,拥有最先进的设备和最有经验的工程师团队。我们保证,能以全市最低的价格,最高效地完成那三个社区的道路修复工程。” “委员先生,我们公司是全宾州最好的建筑外墙维护服务商,这是我们过去做过的一些项目案例,包括市中心的那座银行大楼。我们愿意为您的复兴计划,提供八折的优惠。” 除了这些正常的商业报价之外,还有一些人会给出各种私下的暗示。 一个水泥供应商的销售经理,在离开的时候,不经意地把一张顶级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忘在了里奥的桌子上。 一个工程顾问公司的合伙人,热情地邀请里奥周末去他的私人游艇上,参加一个“小小的派对”。 里奥对这一切,都礼貌地给予了拒绝。 他向每一个来访者,都重申了一遍他的核心计划。 “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先生们。但我们的‘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商业项目。” “我们的核心目的,是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为本地的失业工人提供有尊严的工作岗位。所以,我们不会把工程外包给任何一家公司,我们会成立自己的工程队,直接雇佣工人,自己采购材料,自己负责施工。” 听到这个回答,那些公司代表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他们看里奥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规矩的傻瓜。 “华莱士委员,您可能对工程建设的复杂性不太了解。”一个建筑公司的经理,试图好心地劝说他,“这需要专业的管理,需要昂贵的设备,需要复杂的供应链,这不是一群失业工人就能完成的。” “我们会聘请最专业的工程师来做项目管理。”里奥回答,“至于设备,我们可以租赁。供应链的问题,我相信只要我们有钱,就不是问题。” “好吧,祝您好运,委员先生。” 那些公司代表们带着失望和轻蔑的表情,一个个离开了。 他们走后,里奥的办公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里奥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他拒绝了这些饿狼递过来的晚餐邀请,那么接下来,这些狼,就会露出它们的獠牙。 两天后,匹兹堡市议会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会议的议题,是“关于如何加强对联邦专项拨款资金使用的监督与管理”。 会议只开了一个小时。 就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了一项针对《市政工程项目管理条例》的临时修正案。 修正案规定:“所有由市政府下属机构执行的单项预算超过十万美元的市政工程项目,都必须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交由‘具备相应资质’的专业建筑公司承建。” 这项修正案的发起人,是市议会的议长,一个叫丹尼尔·墨菲的男人。 他是市长卡特赖特的铁杆盟友。 而在那份由市议会拟定的“具备相应资质”的本地建筑公司名单里,几乎囊括了前几天来拜访过里奥的所有公司。 他们都是和市议会的议员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本地建筑寡头。 “看到了吗,孩子?”罗斯福的声音响起,“典型的官商勾结,完美的合法抢劫。” “他们用专业和资质当做借口,一刀就砍掉了你整个计划的核心——以工代赈。” “如果你接受他们的这个招标方案,那么你这两百五十万美元里,至少有一百万,会通过各种虚高的工程报价,劣质的建筑材料和政治回扣,流进他们那帮人的口袋里。” “而最后留给那些失业工人的,只会是最低的薪水,最危险的工作环境,和一个用最差的材料修建起来的豆腐渣工程。” 里奥陷入了两难。 遵守市议会刚刚通过的这项规定,他的“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就会彻底变了味,从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民生项目,变成一个为建筑寡头们输送利益的工具。 他会彻底失去他在工人阶层中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声望。 但不遵守这项规定,市议会就有权以“违反市政管理条例”为名,强行冻结他委员会账户上的所有资金。 他的钱,被对方用一种完全“合法”的方式给卡住了。 他赢得了民意,他拿到了联邦的钱。 但在地方的权力结构面前,他依然寸步难行。 就在里奥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破局的时候。 秘书格洛丽亚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 她递给了里奥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 请柬的封面上,印着一个古老的家族徽章。 里奥打开请柬。 邀请人: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董事长,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 邀请地点:匹兹堡最顶级的私人俱乐部,阿勒格尼山顶俱乐部。 邀请时间:本周五晚。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哦?” “看来,潜伏在沼泽最深处的那条最大的鳄鱼,终于忍不住要亲自浮出水面了。” 第33章 与魔鬼共舞(4K章节) 阿勒格尼山顶俱乐部,坐落在匹兹堡市郊一座可以俯瞰全城夜景的山顶上。 这里是匹兹堡权贵阶层的私人领地。 它的会员名单,囊括了这座城市所有最有权势的人物。 银行家,律师,大公司的CEO,以及那些传承了几代人的老钱家族的继承人。 一个普通的匹兹堡市民,即便奋斗一生,也无法踏入这里的大门。 里奥穿着他那件二手西装,乘坐出租车来到了俱乐部戒备森严的大门口。 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门口的保安通过对讲机确认后,才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雕花铁门。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侍者,已经在门口等候。 他带领着里奥,穿过了一条挂满了古典油画的走廊,来到了一间私人雪茄室。 一个穿着深色马甲,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的老人,正坐在一张巨大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他就是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 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的董事长,匹兹堡真正的无冕之王。 他看到里奥进来,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他主动向里奥伸出了手。 “欢迎你,华莱士先生。”他的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请坐。” 里奥和他握了握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孩子,你最近在匹兹堡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啊。”摩根菲尔德开口了,“我看了你的那些视频,拍得不错,很有煽动性。” “市议会那帮蠢货搞出来的那些小把戏,我也看得很清楚。”他摇了摇头,“他们只想着怎么从你那笔钱里捞一笔,而你,是真心想为这座城市做点事情。” 摩根菲尔德的这番话,让里奥感到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这将是一场鸿门宴。 但他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摆出了一副长辈赞赏晚辈的姿态。 摩根菲尔德提出了一个让里奥感到震惊的合作方案。 “我听说,你的项目现在被市议会卡住了,对吗?” 里奥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摩根菲尔德说得轻描淡写,“只要我打一个电话,丹尼尔·墨菲议长就会很乐意重新考虑他提出的那项修正案,为你的项目放行。” 他看着里奥,等待着他的反应。 “作为回报,”他继续说道,“我希望你的那些社区翻新工程,能够优先采购我们摩根菲尔德集团旗下一家建材公司的产品。”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他补充了一句,“所有的产品,我都会以成本价供应给你们,我保证,这会是全匹兹堡你能找到的最低价格。” 对于摩根菲尔德的态度,里奥感到无法理解,他问向脑中的罗斯福。 “之前在华盛顿想方设法阻挠我们申请这笔基金的,不正是他的政治代理人,沃伦参议员吗?” “按理说,我们应该是敌人,他为什么要帮助我?” 罗斯福回答道:“哪有什么敌人,孩子。” “对于他们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两种东西:可以被他们控制的资产,和无法被他们控制的风险。” “之前,你准备向华盛顿要一笔不受他们控制的钱,来改造他们的地盘。对他们来说,你就是一个无法被预测的风险,所以,他们要动用一切力量,在第一时间扼杀你。” “而现在,情况变了。” “钱已经到了你的手里,你成了一个拥有两百五十万美元支配权的资产,他们扼杀你的计划失败了,所以他们立刻就改变了策略。” “他们现在的目的,是如何控制你这个新出现的资产,让你为他们的利益服务。” “他们从不赌博,他们永远两头下注。” “市长卡特赖特,是他们过去十几年里一直扶持的政治代理人。但他们也看得很清楚,卡特赖特是个扶不起的蠢货,他连你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搞不定,他的政治价值已经快要被耗尽了。” “而你,里奥·华莱士,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出了巨大的潜力。你懂得如何发动民意,你懂得如何与华盛顿打交道,你懂得如何从他们的口袋里拿到钱。”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你和卡特赖特之间,进行一次风险对冲。” “他们会同时在你和卡特赖特的身上下注,无论你们两个人谁能在未来的匹兹堡政坛掌握话语权,他们都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会受到任何损失。” 罗斯福的这番解说,让里奥恍然大悟。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老狐狸,理解了这些资本寡头们的思维方式。 他们没有立场,没有忠诚,没有意识形态。 他们唯一的信仰,就是利益的最大化和风险的最小化。 摩根菲尔德端起了他的酒杯,向里奥示意了一下。 “怎么样,孩子?”他微笑着说,“这是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提议,和我合作,你接下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里奥知道,这是他踏入政坛以来,所面临的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一次抉择。 接受他的提议,他可以立刻摆脱眼前的困境,顺利地推进自己的计划。 但代价是,他将戴上摩根菲尔德家族的镣铐,成为他们在这个城市里安插的另一颗棋子。 拒绝他的提议,他将不得不继续与这个城市最强大的利益集团为敌。 他的匹兹堡复兴计划,也将寸步难行。 里奥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感受着这个房间里权力的气息。 他在脑海中与罗斯福进行着急速的交流。 “我应该拒绝他。”里奥说,“摩根菲尔德家族压榨了匹兹堡的工人阶级长达一个世纪,和他合作,就等于背叛了那些在街头支持我的工人们。” “不,孩子。”罗斯福立刻否定了他,“政治不是一场非黑即白的儿童童话,单纯的拒绝,只会让你显得像一个不识时务的傻瓜,并且让你重新陷入被市议会那帮鬣狗围攻的死局。” “我们要学会与魔鬼共舞,但前提是必须由我们来引导舞步的节奏,由我们来决定在什么时候,结束这支舞。” 在罗斯福的指导下,里奥抬起头,直视着摩根菲尔德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提出了自己的合作条件。 “摩根菲尔德先生,您的提议,我原则上可以接受。”里奥说,“我们可以采购摩根菲尔德建材公司的产品,但价格,必须是真正的成本价。” 里奥继续说道:“所有的采购合同,都必须经过我委托的一家有钢铁工会背景的第三方会计师事务所的严格审计。每一个螺丝,每一袋水泥的价格,都必须公开透明。” 摩根菲尔德的眉毛挑了一下。 里奥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提出了第二个条件。 “市议会必须永久性地废除那条关于市政工程招标的临时修正案,而不是像您说的,只是重新考虑一下。” “我要的是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在我的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再被他们用同样的借口卡住脖子。” “最后,”里奥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我还需要您的一个承诺。” 摩根菲尔德端着酒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什么承诺?” “这个承诺,关乎这座城市的未来领导权。”里奥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句话让摩根菲尔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里奥把话说得很明白。 “卡特赖特市长是一个合格的城市管理者,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他只能维持现状,他无法带领匹兹堡走出困境,您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这座城市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懂得它的历史,也敢于去规划它未来的领导者。一个能够团结所有阶层,并且能像我一样,从华盛顿把真金白银拿回来,为匹兹堡办实事的人。” 他没有明确说出“我要竞选市长”这句话,但每一个字都在表达这个意思。 “所以,我的第三个条件是,当这座城市的领导权需要更替的时候,我需要您和您的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对真正的胜利者,保持足够的善意。” 里奥说完,整个雪茄室里陷入了安静。 摩根菲尔德看着里奥,他眼神中的那种慈祥和欣赏消失了,此刻的他毫无表情。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不仅没有被他的气场和条件所吓倒,反而敢于坐在这里,和他谈论这座城市最高权力的归属问题。 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可以被轻易收买和控制的理想主义者。 他是一头刚刚亮出自己獠牙的幼狮。 摩根菲尔德沉默了很久,久到里奥都开始感到有些紧张。 “总统先生,”里奥在脑海中问罗斯福,“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我直接向他暴露了我们最大的野心,悄悄地积蓄力量,不是更好吗?” 罗斯福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不,孩子。悄悄积蓄力量,那是刺客和间谍的行事方式,不是一个政治领袖该有的姿态。在权力的牌桌上,你必须在第一时间,就向桌上的其他玩家,展示你的价值和你的威胁。” “对于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这种人来说,软弱和谦逊,是邀请他来吞噬你的信号。如果你只让他觉得你是一个安于现状的社区活动家,那么他今天可以帮你,明天就可以在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你碾死。” “但你今天向他展示了,你有能力,也有野心去争夺这座城市的最高权力。这就会让他把你从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提升为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潜在的合作伙伴,或者一个未来可怕的敌人。” “他不会去帮助一个天真的童子军,但他很乐意去投资一个未来的胜利者。” 就在里奥和罗斯福进行这段急速交流的时候,摩根菲尔德终于有了反应。 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洪亮而有力,震得整个房间都在回响。 “有意思!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意思的年轻人!”他站起身,亲自给里奥的杯子里倒满了威士忌,“比卡特赖特那个只知道伸手要钱,却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的蠢货,有意思多了!” 他端起酒杯。 “好,我答应你。你提出的所有条件,我都接受。” 几天后,匹兹堡市议会再次召开紧急会议。 丹尼尔·墨菲议长在会上痛心疾首地表示,经过他们法律顾问团队的“深入研究”,发现之前通过的那项临时修正案,其中部分条款,涉嫌违反了宾夕法尼亚州的《反垄断与公平竞争法》。 为了维护匹兹堡市公平的商业环境,议会决定,全票废除了他们自己在一周前刚刚通过的决议。 里奥的“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终于扫清了最后一个障碍。 对于市议会这种堪称滑稽的朝令夕改,匹兹堡本地的那些媒体们,却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和沉默。 《匹兹堡纪事报》只是在市政新闻版面的一个角落里,客观地报道了市议会废除修正案的决议。 没有任何一家媒体去质疑这背后真正的原因,也没有任何一个记者去追问,为什么一项刚刚通过的法案,会在一周之内就变得“涉嫌违法”了。 “看看这些所谓的第四权力,这些号称无冕之王的媒体。”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他们敢于对着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狂吠,把他描绘成一个危险的激进分子,但当真正的主人,那个给他们报社提供贷款,给他们电视台投放广告的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之后。” “他们就全都变成了温顺的哈巴狗,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一个月后。 在匹兹堡南区一个废弃的社区公园里,“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的开工仪式,正式举行。 里奥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讲台上,他的身后,是几十名刚刚被雇佣,穿着崭新工作服的失业工人。 台下,是上千名自发前来参加仪式的社区居民和媒体记者。 里奥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他只是告诉大家,从今天起,匹兹堡纳税人的钱,将真正地开始为匹兹堡的纳税人服务。 在他的讲话结束后,一台巨大的推土机,在工人们的欢呼声中,推倒了公园里那座早已锈迹斑斑的废弃滑梯。 这象征着旧的一切将被推倒,新的一切将在这里重生。 里奥站在工地上,看着远处市中心那栋属于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的摩天大楼。 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地利用了这条潜伏在城市深处的巨鳄。 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干得漂亮,孩子。” “你学会了如何利用一个敌人的贪婪,来击败另一个敌人。也学会了如何在魔鬼的牌桌上,为自己赢得最大的筹码。” “现在,把这两百五十万美元,漂漂亮亮地花出去。把路修好,把公园建好,把工作岗位实实在在地交到工人们的手上。” “让全匹兹堡的人民都亲眼看看,谁才是那个真正能为他们带来改变的人。” “当时机成熟的时候,市长办公室自然会为你敞开大门。” 第34章 泥潭中的摔跤(5500字大章) 匹兹堡南区,一排由白色集装箱改造而成的简陋活动板房前,挂上了一块崭新的牌子。 “匹兹堡城市复兴委员会现场办公室”。 这里就是里奥·华莱士现在的总部。 他把自己的办公桌,直接搬到了工程建设的第一线。 他每天穿着一身沾满泥土的工装,和工人们一起在工地上吃着廉价的盒饭午餐。 他亲自监督着每一条道路的铺设进度,亲自检查着每一栋公寓楼的管道维修质量。 “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在扫清了所有政治障碍后,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顺利地推进着。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这个社区的面貌焕然一新。 坑坑洼洼的道路被重新铺上了平整的沥青。 杂草丛生的公园被改造成了拥有全新篮球场和儿童游乐设施的社区活动中心。 老旧的公寓楼外墙,被粉刷上了明亮的色彩。 更重要的是,这个社区里数百名失业了多年的钢铁工人们,重新找到了工作。 他们拿着不低于工会标准的薪水,亲手建设着自己的家园。 里奥·华莱士这个名字,在匹兹堡的工人阶层中,声望如日中天。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网上发视频的年轻人,他是一个能为大家带来实实在在改变的实干家。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里奥正在工地上,和工程监理讨论着下一阶段的施工计划。 他的手机响了,是国会议员约翰·墨菲亲自打来的。 对方的语气充满了焦虑。 “里奥,我们有麻烦了。”墨菲开门见山地说。 “最新的党内初选民调出来了,我和那个该死的激进派小子亚历克斯·科尔特斯的支持率,已经进入了误差范围,我随时都可能被他反超。” 亚历克斯·科尔特斯。 那个得到了“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支持的年轻挑战者。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利用自己在线上的巨大影响力,对墨菲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他把墨菲描绘成一个脱离群众,在华盛顿的沼泽里待了二十年,早已和那些利益集团同流合污的建制派代表。 “最该死的是,”墨菲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他竟然把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那两百五十万美元联邦基金,说成是无关痛痒的面包屑。” “他说,匹兹堡需要的是一场彻底的革命,而不是靠着华盛顿老爷们的施舍过日子。” “这个混蛋正在用我的政绩来攻击我!” “里奥,你必须立刻兑现你的承诺,我需要你和你的‘匹兹堡之心’马上为我站台,为我拉票!我不能输掉这场初选!” 里奥挂掉了电话,眉头紧锁。 盟友的选情告急,这只是他面临的第一个麻烦。 另一个麻烦,来自市政厅。 市长卡特赖特,在经历了最初的失败后,开始从另一个方向对里奥发难。 他无法阻止里奥花钱,但他可以给里奥花钱的过程制造障碍。 在过去的几周里,里奥的项目工地,开始遭遇来自市政府各个部门的频繁“例行检查”。 市消防局的检查员,会因为工地上一个灭火器的摆放位置不符合最新规定,而开出一张停工整改通知单。 市环保署的官员,会因为施工现场的扬尘控制措施“不够完善”,而处以高额的罚款。 市建筑许可办公室的官僚,会以“需要补充新的技术材料”为由,拖延签发下一阶段的施工许可证。 这些检查,每一次都披着“合法合规”的外衣。 但里奥很清楚,这都是卡特赖特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他想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拖慢里奥的工程进度,消耗他的资金和精力,让他无法在初选前做出更亮眼的成绩。 里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双线作战的巨大压力。 一边是盟友的求助电话,另一边是来自敌人的持续骚扰。 当天晚上,里奥在他那间简陋的板房办公室里,召集了他的核心团队成员开会。 萨拉,弗兰克,还有玛格丽特。 “情况就是这样。”里奥把这两个坏消息告诉了大家,“我们必须同时在两个战场上战斗。” 萨拉率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们应该立刻制作一期新的视频,正面回击那个科尔特斯的言论。我们要告诉匹兹堡的市民,这两百五十万美元不是面包屑,而是我们战斗得来的果实,同时,我们也要明确地表达对墨菲议员的支持。” 弗兰克则提出了地面作战的方案。 “宣传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拉票。”弗兰克说,“从明天开始,我就发动我所有的工会兄弟,在墨菲的选区里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去分发传单,我们必须保住我们的议员。” 里奥听取了他们的建议,在脑海中,他也把这个作战计划告诉了罗斯福。 他本以为会得到罗斯福的赞同,但他等来的,却是这位导师的一盆冷水。 “一个天真,愚蠢,注定会失败的计划。”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孩子,你以为政治是一场辩论比赛吗?谁有道理谁就能赢?你以为选举是一场加法游戏吗?谁的传单发得多谁就能赢?” “你太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政治了。” “正面宣传当然要做,地面动员也必不可少。”罗斯福说,“但这就像战场上的仪仗队和军乐队,看起来很热闹,场面也很大,但它们杀不了人。” “要赢得一场选情如此胶着的选举,你必须学会使用另一种武器。一种更古老,更有效,也更肮脏的武器。” “是什么?”里奥好奇地问。 “负面攻击。” 里奥感到一丝不适。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捏造一些谎言,来抹黑科尔特斯吗?” “不。”罗斯福立刻否定了他,“捏造谎言,那是最低级的手段,而且很容易被拆穿。我说的负面攻击,不是让你去当一个骗子,而是让你学会如何去当一个精准的猎手。” “你需要学会挖掘,并且引爆你对手身上那些真实存在的黑材料。” 罗斯福开始为里奥科普美国政治斗争的另一面。 “我当总统的时候,联邦调查局的局长,是一个叫埃德加·胡佛的男人。他从柯立芝总统时期开始,一直干到了尼克松总统时期,横跨了八位总统,在那个位置上待了整整四十八年。” “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总统敢解雇他吗?因为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所有人都害怕的秘密档案柜。那个柜子里,装满了华盛顿所有重要人物的黑料,从国会议员的风流韵事,到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财务问题,他无所不知。” “这不是正义,里奥,但这就是权力在这个国家最真实的运作方式之一。” “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眼前的这个对手。” “那个年轻的激进派,亚历克斯·科尔特斯,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完美的政治圣人。他不接受任何来自大公司的政治献金,他永远和穷人站在一起,他的私生活无可挑剔。” “但你要记住,越是这样把自己包装得完美无缺的人,就越有可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致命的弱点。” “因为完美,本身就是一种谎言。” 里奥沉默了。 他知道罗斯福说的是对的,但他内心深处,依然对这种手段感到抗拒。 “那我们该从哪里入手?”他下意识地问。 “不要去查那些捕风捉影的私生活绯闻。”罗斯福指导道,“那种东西虽然能吸引眼球,但杀伤力有限,而且很容易引起选民的反感。” “我们要从两个最关键的地方入手:钱和言论。” “第一,查他的钱。去联邦选举委员会的官方网站上,把他从宣布参选以来的所有公开竞选资金报告,都下载下来。” “不要去看那些大额的捐款记录,他很聪明,不会在那里留下任何把柄。我们要去看的,是那些成千上万笔的小额捐款。” “你要让萨拉组织一个团队,把每一笔超过五十美元的捐款人的信息,都进行交叉比对。看看这些看似普通的捐款人里,有没有一些隐藏着特殊身份的马甲。” “有没有一些是来自于某些特殊利益集团的基金会,或者是一些打着环保旗号,背后却有能源公司资金背景的非营利组织。” “在美国,政治献金的法律漏洞多得像筛子,只要你足够耐心,你总能从那些不起眼的数字里,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第二,查他的言论,这叫作对手研究。” “你要把他从上大学开始,在互联网上,在学校的报纸上,在各种论坛里,发表过的所有文章,所有言论,都给我翻出来。” “一个人的思想是会随着时间和阅历而改变的,这很正常,但一个政治人物过去的言论,会成为他现在最好的绊脚石。” “看看他大学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发表过一些极端不成熟的言论?他是不是曾经支持过一些现在他自己正在反对的政策?他是不是曾经赞美过一些他现在正在攻击的人物?” “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些前后矛盾的地方。然后,把它们包装成一份政治诚信报告,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扔到所有选民的面前。” 里奥听着罗斯福的这番“脏活教学”,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这与他一直以来信奉的那种光明正大的政治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总统先生,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他问。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孩子,我再强调一遍,这不是一场在大学辩论队里举行的君子间的辩论,这是一场在泥潭里进行的巷战。” “当你的敌人已经准备好用一把锋利的刀子,从背后捅向你的盟友时,你还在天真地考虑,你的拳击姿势是否符合公平竞赛的规则吗?” 里奥沉默着,内心充满了挣扎。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一边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信奉的政治理想,相信真理越辩越明,相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而另一边,是罗斯福为他揭示的那个充满泥潭与陷阱的真实政治世界,一个需要靠着挖掘对手黑料才能生存下来的残酷丛林。 “总统先生,我还是觉得……这不对。”里奥的声音里带着痛苦,“我不想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如果我们为了达到一个高尚的目的,却使用了卑劣的手段,那我们和我们的敌人还有什么区别?”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带着温和。 “孩子,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这些肮脏的把戏吗?你以为我喜欢让胡佛那个家伙,拿着一本小黑账,像一条看门狗一样,去监视我的朋友和敌人吗?” “我告诉你,我当上总统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把胡佛和他的联邦调查局彻底解散。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所代表的一切,那种躲在阴影里,用别人的隐私来换取权力的行径,是我最鄙视的东西。” “但是,我最终没有那么做。”罗斯福的声音中带着无奈。 “因为我很快就发现,我的敌人,那些华尔街的银行家,那些南方的种族主义议员,那些想把美国拖入法西斯主义泥潭的工业寡头,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用比胡佛肮脏一百倍的手段来对付我。” “他们收买媒体,散布关于我健康状况的谣言;他们雇佣私家侦探,试图从我家人的私生活里寻找丑闻;他们甚至在我推行新政最艰难的时候,策划了一场企图推翻民选政府的军事政变。” “我意识到,我是在和一群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野兽进行一场生死搏斗。” “里奥,在那种情况下,我需要一条比他们更凶狠的狗,来看守我的院子。埃德加·胡佛,就是我选择的那条狗。” 罗斯福的声音顿了顿,他给了里奥时间来消化这段残酷的历史。 “我给你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让你去崇拜胡佛,更不是为了让你去美化这些肮脏的手段。” “我是想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政治,首先是关于生存的游戏。在你实现任何崇高的理想之前,你必须先确保自己不会被你的敌人,从牌桌上彻底地踢下去。” “你现在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你的敌人,他们已经开始用各种盘外的招数来对付你,他们只会用行政审批来拖垮你的工程,用负面宣传来抹黑你的声誉,用金钱和权力来收买你的盟友。” “在这样的巷战里,你如果还坚持要用一套早已过时的骑士决斗法则来要求自己,那你不是高尚,你是愚蠢,你不是在捍卫你的理想,你是在亲手葬送它。”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柔和,却充满了力量。 “里奥,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你心中那团和我一样的火焰,但光有火焰是不够的,你还需要学会如何保护这团火焰,不让它被政治的狂风所吹灭。” “学会使用这些你不喜欢的武器,不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恶人,而是为了让你能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活下去,活到能亲手去创造一个更干净的世界的那一天。” “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区别。他们使用这些手段,是为了维护自己那丑陋的私利,而我们使用这些手段,是为了保护一个更伟大的目标。” 罗斯福的话,打开了里奥心中的那把锁。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堕落,这是战斗的必要。 里奥点了点头。 他找到了正在和弗兰克讨论拉票路线的萨拉。 “萨拉,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他说,“我需要你找几个绝对可靠,对数据挖掘和信息检索非常在行的朋友。” “我们需要对亚历克斯·科尔特斯先生,进行一次全面的背景研究。” 萨拉正在笔记本上勾画选区地图的手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里奥。 “背景研究?里奥,你说的背景研究,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惑,“是去……挖他的黑料吗?” 还没等里奥回答,旁边的弗兰克就大笑了起来。 “黑料?当然是黑料!”弗兰克拍了一下桌子,“这小子终于开窍了!早就该这么干了!政治选举,就是要把你的对手扒得底裤都不剩!” 萨拉没有理会弗兰克的粗话,她的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里奥,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里奥,我以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她说,“我们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就是因为我们是干净的,我们是靠着讲道理和办实事才赢得了信任。如果我们也开始用这种肮脏的手段,那我们和卡特赖特那帮人,还有什么区别?” 里奥看着萨拉那清澈的眼睛,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 “萨拉,看着我,你觉得我喜欢做这种事吗?我讨厌它,我恨不得把所有搞阴谋诡计的政客都送进监狱。” “但你也要看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卡特赖特在过去的时间里,用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如果不是那份匿名的会议纪要,我们现在连社区中心都保不住。” “现在,墨菲议员是我们在华盛顿唯一的防线。如果他倒了,我们的联邦基金就会被立刻切断,我们所有正在进行的社区改造项目都会立刻停工,那些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工作的工人们,会再次失业。” 他指了指窗外那些正在工地上忙碌的身影。 “我们做的这一切,我们带给这个社区的所有希望,都会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亚历克斯·科尔特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完美的圣人,他说我们拿来的两百五十万是面包屑。但如果他本人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完美呢?如果他的完美只是一个用来骗取选票的谎言呢?匹兹堡的选民,有权利知道他们将要选出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萨拉,我们不是在制造谎言,我们只是在寻找被他刻意隐藏起来的真相。” “这不只是为了帮助墨菲,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已经赢得的一切,这是为了匹兹堡的未来。” 萨拉沉默了。 她无法反驳里奥的话,她只是在情感上难以接受这种转变。 弗兰克在旁边嘟囔了一句。 “跟魔鬼打架,你不能指望用天使的办法。” 最终,萨拉深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我会去找人,但是里奥,我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我们只是在寻找真相。” 里奥看着萨拉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 政治,就是一场在泥潭里的摔跤。 谁也不比谁更干净。 第35章 圣人的缝隙 萨拉的效率很高。 她很快就召集了一个由四个志愿者组成的小团队。 他们都是匹兹堡大学和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学生,主修社会学、政治学或者计算机科学。 他们和萨拉一样,认同里奥的理念,也对美国当下的政治生态感到失望。 这个小小的“对手研究”小组,在社区中心一间闲置的储藏室里,建立起了他们临时的作战室。 他们首先从“钱”入手。 他们把亚历克斯·科尔特斯所有的公开竞选财务记录,都下载了下来。 然后对每一笔捐款,都进行了来源追溯。 但结果令人失望。 科尔特斯的竞选资金来源,确实像他自己宣传的那样,非常干净。 他没有接受任何来自企业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捐款。 他所有的资金,都来自于小额的个人捐款。 团队对他所有的捐款进行了交叉比对,没有发现任何来自特殊利益集团的“马甲”公司。 “这家伙在财务上简直是无懈可击。”负责数据分析的一个计算机系学生沮丧地对萨拉说。 “钱”这条路走不通。 他们只能转向“言论”。 团队开始在互联网上,对科尔特斯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他们翻阅了他过去几年在社交媒体上发表的所有帖子,他在各种公共活动上的所有演讲视频,以及所有关于他的新闻报道。 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科尔特斯在公开场合的言论,滴水不漏。 他永远都和工人阶级站在一起,永远都在为少数族裔和弱势群体发声。 他的形象完美得像一个由公关团队精心设计出来的政治偶像。 时间一天天过去。 距离党内初选的投票日,只剩下不到三周了。 墨菲议员的竞选团队,每天都会打来好几个电话,催促里奥尽快兑现承诺。 而科尔特斯的支持率,还在持续地上升。 研究小组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压抑。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的时候。 一个负责翻阅旧资料的实习生,一个叫本·卡特的大一新生,有了意外的发现。 他把搜索范围,从公共的互联网,扩展到了科尔特斯曾经就读的那所精英私立大学的内部档案库。 那是一所位于马萨诸塞州,学费高昂的文理学院,名叫阿默斯特学院。 本·卡特在那所大学的校报电子档案库里,找到了一篇科尔特斯在大二那年,为一门名叫“城市经济学导论”的课程,所撰写的期末论文。 那篇论文的扫描件,被作为优秀学生范文,保存在了档案库里。 本·卡特把那篇论文下载了下来,发给了里奥。 里奥打开了那份PDF文件。 论文的标题是《创造性破坏:后工业时代城市转型的唯一路径——以匹兹堡为例》。 只看了第一段,里奥的呼吸就开始变得急促。 整篇论文的观点,与科尔特斯现在所表现出的那种亲劳工的激进左翼立场,截然相反。 年轻的科尔特斯,在这篇文章里,用一种充满了新自由主义精英式的冰冷口吻,盛赞了经济学家熊彼特的“创造性破坏”理论。 他认为:“对于像匹兹堡这样的老工业城市来说,那些无法适应全球市场竞争的传统产业,比如钢铁产业,它们的消亡,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政府任何试图去保护这些落后产能的努力,都是在阻碍城市的进步。” 他甚至还引用了大量的数据,来论证“强大的工会组织和过高的劳工福利,是拖累城市经济活力,降低企业投资意愿的枷锁。” 在文章的结尾,他总结道。 “匹兹堡的未来,在于吸引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型人才,发展金融、医疗和高科技产业。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传统工人阶级的失业,是城市为了获得新生,所必须付出的阵痛和代价。” 里奥把这份论文在自己的脑海里展示给了罗斯福,罗斯福的声音里充满了猎手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快感。 “抓到你了,小狐狸!” “这就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一个靠着铁锈带工人选票上位的激进派政客,在他的骨子里,却认为这些工人是应该被历史淘汰的负担!” “他那亲民的形象,他那为工人阶级呐喊的姿态,全都是一场为了骗取选票的表演!” “我们该怎么使用这份材料?”里奥问。 “直接把它公布出去吗?” “不。”罗斯福立刻否定,“那太浪费,也太粗暴了。我们要把它变成一个公共议题,变成一个能持续发酵的政治事件。” 罗斯福为里奥设计了一套详细的引爆方案。 “你让弗兰克立刻去安排一个绝对可靠的自己人,一个看起来像普通钢铁工人,但头脑清醒,口齿伶俐的人。” “让这个人去参加科尔特斯后面举办的一场社区选民见面会。” “让他在最后的问答环节,拿到提问的机会,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引用这篇文章里的一句话,去问科尔特斯一个他无法回避的问题。” “什么问题?” “让他这样问:‘科尔特斯先生,我读过您在大学时写的一篇关于匹兹堡经济的文章。我想请问您,您是否真的同意,为了匹兹堡的未来,我们这些钢铁工人,是我们这座城市必须牺牲掉的代价?’” 里奥立刻就明白了这招的狠毒之处。 “那他会怎么回答?”里奥问。 罗斯福笑了。 “他只有两个选择。” “如果他承认,那么第二天,所有匹兹堡的工人都会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会立刻失去他所有的工人选票,他的政治生命将当场宣告结束。” “如果他否认,甚至撒谎说自己从来没写过那样的文章。那么我们就在第二天,把这篇文章的全文,连同他当年在阿默斯特学院里的学生照片,一起打包,发给匹兹堡所有的媒体。” “我们会把他塑造成一个为了选票,不惜背叛自己真实信念,公然欺骗选民的伪君子。” “无论他怎么选,他都输定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两周后科尔特斯的选民见面会。 而当天深夜,里奥的手机突然疯狂响起,是弗兰克打来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里奥!出事了!我们的工地……着火了!” 第36章 午夜的火焰 里奥抓起外套就冲出了社区中心。 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区的工地。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将匹兹堡的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 消防车的警笛声,刺破了深夜的寂静。 当里奥赶到现场时,工地上存放建筑材料的那间最大的仓库,已经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火焰从仓库的窗户和屋顶窜出,舔舐着夜空。 几十名消防员正在奋力地扑救。 所幸火灾发生在午夜,工地上除了一个值班的保安,没有其他工作人员,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但仓库里存放的那批价值超过十万美元的环保建材,看样子是彻底被烧毁了。 里奥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天还没亮。 就在消防部门还在对火灾原因进行初步调查的时候,市长马丁·卡特赖特,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亲自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在市政厅的新闻发布厅举行,时间是早上六点。 卡特赖特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表情沉痛地站在了发言台前。 “市民们,我的心情非常沉重。”他对着镜头,用一种悲伤的语调说道,“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城市南区的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火灾。” “我首先要感谢我们英勇的消防员们,是他们的奋不顾身,才避免了更大灾难的发生。” “但同时,我们必须严肃地追问,这场火灾为什么会发生?” 他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里奥。 “据我初步了解,这个项目是由我们市的城市复兴委员会负责的。该委员会的负责人,华莱士先生,为了赶进度,省成本,大量雇佣了缺乏专业安全培训的失业工人,这给整个项目的施工安全,带来了严重的隐患。” “我不能容忍任何一个打着‘为人民服务’旗号的项目,最终却变成了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定时炸弹!” 他的这番话,直接将这场原因不明的火灾,定性为了一场由里奥管理不善所导致的严重责任事故。 然后,他打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致命组合拳。 “我在此宣布,从即刻起,市政府将成立一个由我本人亲自领导的特别安全调查小组,对此次火灾的原因,以及城市复兴委员会的所有在建项目,进行全面的安全审查。” “在此期间,我将正式签发市长紧急令,要求里奥·华莱士先生负责的所有‘匹兹堡复兴一号’项目的工地,从即刻起,无限期停工!” 无限期停工。 这五个字,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向了里奥的要害。 这套组合拳,打得又快又狠。 先是制造事端,然后利用公权力,将一场普通的事故无限扩大化,最终以“公共安全”的名义,一举扼杀了里奥所有项目的合法性。 发布会结束后,匹兹堡的主流媒体,尤其是《匹兹堡纪事报》,开始疯狂地带节奏。 报纸的头版头条,用耸人听闻的标题写道。 《午夜大火烧响警钟,城市复兴项目安全堪忧》。 文章里,记者采访了几个所谓的“建筑安全专家”。 那些专家们对着镜头,危言耸听地分析着“让失业工人直接参与基础设施建设”的巨大风险。 他们暗示,这次的仓库火灾,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不立刻叫停所有项目,未来可能会发生更可怕的工人伤亡事故。 整个匹兹堡的舆论风向,在一夜之间,就从之前的赞誉和支持,转向了质疑和恐慌。 在市长办公室里。 卡特赖特气势汹汹地把电话打给了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 “道格拉斯,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支持的那个好小子干出来的好事!”卡特赖特在电话里咆哮道,“我现在需要你旗下的所有媒体,立刻跟进报道,把这个华莱士彻底搞臭!让他变成一个拿工人生命当儿戏的骗子!” 摩根菲尔德在电话那头,只是不紧不慢地打着哈哈。 “马丁,别那么激动嘛。”他说,“新闻报道,需要客观公正,需要平衡各方的声音,我们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对不对?” “我建议,我们还是先耐心等待消防部门给出的最专业的调查结果,在结果出来之前,任何猜测都是不负责任的。” 卡特赖特气得浑身发抖。 他知道,摩根菲尔德的这种所谓的中立,就是在支持里奥·华莱士。 没有摩根菲尔德旗下媒体集团的全力配合,他就无法在舆论上形成对里奥的绝对优势。 这个老狐狸,真的在两头下注。 里奥站在被烧成一片废墟的仓库前,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几十名刚刚重新找到工作,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工人们,围在他的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里奥,我们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停工吗?” “我们还能继续工作吗?我们下个月的房租还指望着这份薪水呢。” 媒体的长枪短炮,也对准了他。 “华莱士先生,请问您对市长的指控有什么回应?” “您认为这场火灾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里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地困住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脱身。 他在心里自怨自艾,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意外。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哪有这么多偶然?里奥,就算这场火灾真的是一场意外,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它也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敌人。” “否则,你和你的所有支持者,都会被这场大火活活烧死。” “你现在的对手只有一个。” “那就是马丁·卡特赖特。” 里奥看着眼前这片被烧成焦炭的废墟,看着那些工人们焦虑的脸,看着那些记者们闪烁不停的闪光灯。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地防守了。 他要主动进攻。 他拨通了萨拉的电话。 “萨拉,立刻通知所有媒体,半小时后,我们就在这里召开新闻发布会。” 半小时后,里奥站在了那片废墟前。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让所有记者都感到意外的平静。 “首先,我想要借此机会,向我们的市长马丁·卡特赖特先生,表达我个人最诚挚的感谢。” 里奥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感谢市长先生对我们‘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安全问题的关心和重视。” “他今天早上签发的紧急停工令,为我们敲响了警钟,让我们深刻地认识到,在推进社区复兴的伟大事业中,安全生产,永远是第一位的。” 这番话,让那些本准备看好戏的记者们,都感到了一丝困惑。 “为了响应市长先生的号召,我在此正式宣布。”里奥的声音变得高昂起来,“从今天起,我们将把这停工的时间,变成我们‘匹兹堡复兴计划’的‘安全生产教育周’。” “在此期间,我将代表城市复兴委员会,正式邀请市消防局,市劳工部,市建筑许可办公室的所有官员和专家们,随时来到我们的工地,对我们的工人进行安全生产的授课,对我们所有的施工流程和安全措施,进行最严格的指导和检查。” “同时,”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媒体记者们,“我们也欢迎我们媒体界的朋友们,对整个‘安全生产教育周’活动,进行全程的跟踪拍摄和直播报道。让全匹兹堡的市民都亲眼看看,我们的市政府,是如何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提升工地的安全水平的。” 里奥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没有人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市长的停工令。 他出人意料地感谢了市长的关心,并且把市长派来的那些准备找麻烦的官僚们,全都推到了媒体的聚光灯下。 “一个漂亮的回应。”罗斯福在里奥的脑海里点评道,“卡特赖特想用他手下的那些官僚来拖死我们,我们就用媒体的镜头,把这些官僚和他自己,全都绑在这辆战车上。” “现在,压力来到了他们那边。他们要么就真的派人来,认认真真地给我们检查和授课,那样只会向全市民证明,我们的工地根本不存在他们所说的那些安全隐患。” “要么,他们就敷衍了事,或者干脆不来。那样,他们就会在全市民的面前,彻底暴露他们那虚伪的嘴脸。” 化被动为主动,里奥的反击,打响了第一枪。 但这还不够。 这场活动只能暂时稳住舆论,却无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那场大火的真相。 里奥很清楚,单靠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查明这场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的纵火。 匹兹堡市的警察局和消防局,都在市长卡特赖特的控制之下。 他完全可以预料到,最终官方给出的调查结果,一定会是由某个“电路老化”或者“工人违规吸烟”所导致的意外事故。 他需要引入一个不受卡特赖特控制的第三方力量。 “市长能控制市警察局,但他控制不了州。”罗斯福的声音响起,“记住,孩子,在美国的政治体系里,联邦,州,市,这三级权力之间,是互相制衡的,当你在市一级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时,要学会向更高一级的州权力求援。” 第37章 费城晚宴 “我们没有任何州一级的资源。”里奥在脑海里对罗斯福说,“我们怎么去向州里求援?” 罗斯福提醒他。 “想想看,是谁让你有机会站在这片工地上?想想看,他曾经对你做出过什么样的承诺?” 里奥立刻就明白了。 他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约翰·墨菲的电话。 他将自己目前面临的困境和盘托出。 “议员先生,卡特赖特正在动用他所有的行政权力,想把我的项目彻底扼杀在摇篮里。”里奥说,“我需要一个能镇住他的人,一个他绝对不敢忽视的声音。您之前答应过我,会把我引荐给丹尼尔·桑德斯参议员。” 墨菲议员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十分凝重。 “我知道情况紧急,里奥。卡特赖特这个蠢货,他这是在自掘坟墓,他以为他打压的是你,但他实际上是在打压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回来的联邦项目,这是在打我的脸。” “正好,明天晚上在费城,宾夕法尼亚州民主党党部要举办一场重要的慈善筹款晚宴,桑德斯参议员是这次晚宴的主宾,你抓紧过来,我来安排你们见面。” 在前往费城的那个下午,里奥准备换上他唯一体面的衣服。 他从衣柜里拿出那件在二手店淘来的西装,它曾在市政厅的听证会上给他带来自信。 就在他准备穿上的时候,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停下,孩子。” 里奥的动作停住了。 “你不能穿这件衣服去。”罗斯福的语气很坚决。 “在社区中心,在工人们面前,这件旧西装是你的勋章,它证明你和他们站在一起,你属于他们。” “但在今晚的宴会厅里,在那些靠着衣装和头衔来判断一个人价值的鲨鱼面前,这件衣服只会是你的弱点。它会让你看起来廉价,不值得被认真对待,更像是一个来乞讨的麻烦,而不是一个来谈判的盟友。” “记住,政治就是一场无休止的舞台剧,你必须为不同的场景选择正确的戏服。” 里奥看着手里那件略显磨损的西装,明白了罗斯福的意思。 他想了想,拨通了弗兰克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弗兰克开着他的旧皮卡,送来了一套用防尘袋包好的西装。 “这是我这辈子买过最贵的衣服。”弗兰克把西装递给里奥,“这是我女儿结婚的时候穿的,只穿过一次,你小子身材跟我年轻时差不多,应该合身。” 里奥换上了那套西装。 那是一套深灰色的西装,面料考究,剪裁合身。 虽然款式不是最新潮的,但它让里奥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 他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年轻人身姿挺拔,眼神坚定。 那件旧西装带来的学生气和寒酸感被一扫而空。 罗斯福的声音带着满意的笑意。 “很好,人靠衣装,现在你看起来像一个他们愿意坐下来谈话的人了。” 里奥整理了一下领带,前往了费城。 他站在费城那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门口,墨菲议员的助理凯文在门口接待了他。 凯文带着里奥,走进了那个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晚宴大厅。 这里聚集了整个宾夕法尼亚州,乃至华盛顿的权力精英。 州长,州议员,国会议员,大公司的CEO,顶级律所的合伙人…… 他们穿着昂贵的晚礼服,端着香槟,谈笑风生。 里奥感到了一丝局促和不安。 “放松,孩子。”罗斯福在他脑中轻笑,“把他们想象成一群穿着晚礼服,等待被送上感恩节餐桌的火鸡。” “你今天不是来向他们乞求怜悯的,你是来向他们展示你的价值的。” 墨菲议员正在和几位重要的金主交谈。 他看到里奥进来,对着里奥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片刻。 几分钟后,墨菲摆脱了那些金主,走到了里奥身边。 “跟我来。”他说。 他带领着里奥,穿过喧闹的大厅,来到了一个僻静露台上。 一个年近七十,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夜景。 他只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西装,身上有一种理想主义学者和久经沙场的政治家的混合气质。 他就是丹尼尔·桑德斯参议员。 “丹尼尔。”墨菲走上前,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好几次的那个年轻人,里奥·华莱士。” 桑德斯参议员转过身,眼睛上下打量着里奥。 “你就是那个在匹兹堡搅动风云的年轻人?”桑德斯开口说道,“约翰跟我提过你,干得不错。” “说吧,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里奥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讲述自己遇到的困境。 但罗斯福的声音立刻阻止了他。 “永远不要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向一个大人物诉苦,那只会让你显得弱小,无能,不值得投资。” “你要谈格局,谈理想,谈你们共同的目标。” 里奥立刻改变了自己的说辞。 “参议员先生,我今天来找您,不是为了抱怨我个人遇到的那些小麻烦。”里奥说,“我是想和您谈谈匹兹堡,谈谈整个铁锈带的未来。” “我们这些生活在被遗忘的角落里的人,厌倦了那些空洞的承诺,厌倦了那些把我们当作选举工具的政客,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改变,是能让我们重新找回工作和尊严的改变。” “而您,几十年来,一直是我们这些人的声音,您是我们可以信任的人。” 这番话,让桑德斯参议员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找到你们共同的敌人,确立你们共同的目标。”罗斯福继续指导。 “像桑德斯这样的进步派,他最痛恨的就是民主党内部那些像卡特赖特一样无能的建制派。你要让他相信,帮助你,就是在帮助他清理门户,纯洁党的队伍。” 里奥继续说道。 “但是,就在我们匹兹堡,我们民主党自己的队伍里,却依然存在着像卡特赖特市长这样,与房地产商勾结,出卖工人阶级利益的政客,他们是我们实现进步理想最大的绊脚石。” “我今天遇到的所有麻烦,根源都在于此,我正在尝试用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联邦基金,去为匹兹堡的工人社区办一点实事。” “但卡特赖特市长却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挠我们,因为我们的成功,会凸显出他过去那些年的无能和腐败。” 罗斯福继续说道:“向他展现你的投资价值,告诉他,你凭什么能得到他的帮助。因为你能帮他做到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你要向他证明,你是他在铁锈带最锋利的一把剑。” “参议员先生,我知道,您一直在努力地推动一项全国性的绿色新政法案,希望通过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投资,来振兴我们这些铁锈带地区。”里奥说。 “而我们现在在匹兹堡所做的事情,正是您伟大构想的一个微缩版的成功实践。我们证明了以工代赈的模式是可行的,只要有正确的领导,联邦的资金是可以被有效地利用,来改善人民生活的。” “我需要您的帮助,来排除卡特赖特市长对我们的干扰,而我,以及我背后的匹兹堡工人阶级,将成为您在宾夕法尼亚州最坚实的盟友。我们可以把匹兹堡,打造成您绿色新政理念在全国的第一块样板田。” 桑德斯参议员听完了里奥的这番陈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最后,他提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年轻人,你的计划听上去不错,你的口才也很好。” “但匹兹堡的问题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扳倒一个卡特赖特,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卡特赖特冒出来。” “你,到底能为这个城市,为我们这些愿意支持你的人,带来一些什么样的根本性的改变?”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里奥知道,他的回答,将决定他今晚的成败,也决定他未来的道路。 第38章 投名状 面对桑德斯参议员那直指核心的质询,里奥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今晚最重要的时刻,也是他向这位政坛大佬递交“投名状”的时刻。 在罗斯福的引导下,他开口说道:“参议员先生,您说得完全正确。” “仅仅扳倒一个卡特赖特市长是远远不够的,我的最终目标,是要彻底改变匹兹堡这座城市的政治生态。” “我要做的,也不仅仅是翻新几条破旧的街道,或者修建几个漂亮的公园。” “我希望通过‘匹兹堡复兴计划’这个平台,在这座被铁锈和资本所腐蚀的城市里,建立一个全新的,由社区居民和工人阶级自己主导的经济发展模式。” 桑德斯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里奥开始简明扼要地向他阐述自己未来几期复兴计划的宏大构想。 “在我们的第二期计划里,我准备利用联邦基金,成立一个由失业钢铁工人自己持股和管理的工人合作社。这个合作社,将专门负责承包匹兹堡市未来所有的小型市政工程。” “我们要让利润重新流回到工人的口袋里,而不是被那些建筑寡头和他们的政治代理人层层盘剥。” “在我们的第三期计划里,我希望能推动建立一个‘社区土地信托基金’。” “通过这个基金,把我们工人社区里的那些闲置土地和废弃房屋,从投机者手里买回来,变成永久性的社区公共资产,用来建造只租不售的平价公寓,彻底对抗那些不断推高我们生活成本的房地产投机商。” “而在更长远的未来,”里奥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希望能利用您正在推动的《绿色新政法案》里的联邦基金,在匹兹堡那些被污染的工业废墟上,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太阳能电池板制造厂和风力涡轮机组装厂。” “用绿色的、可持续的新兴产业,来彻底替代那些早已死去的钢铁产业,为我们的下一代,创造真正有未来的工作岗位。” 最后,他点明了他对桑德斯而言,最关键的价值所在。 “参议员先生,我知道,您和您在国会里的进步派同僚们,一直在为我们这些普通人争取权益。但你们辛辛苦苦通过的那些法案,在下发到地方之后,常常会被像卡特赖特市长这样的地方官僚所架空,被他们用来为自己的利益集团服务。” “而我,里奥·华莱士,正在匹兹堡,为您亲手打造一个完美的样板间。” “一个能够向全美国,向全世界证明,您的那些伟大的进步派理念,在我们这些铁锈带地区是完全可行的样板间!” “我能把您的政治理想,变成我们匹兹堡人民看得见,摸得着的崭新街道,变成他们可以安心居住的公寓,变成他们可以为之奋斗终身的工作!” 里奥说完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蓝图,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这位政坛大佬的面前。 桑德斯参议员看着里奥,眼神中的那种审视和警惕,逐渐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是一丝久违的兴奋。 他看到了一个和他年轻时一样,充满了理想主义的火焰,但又比他年轻时更懂得如何运用策略和权谋的年轻人。 他看到了一个有理论,有实践,更有胆识的完美盟友。 里奥今晚向他提供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求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 他愿意成为进步派理念,在地方上最坚实的试验田和桥头堡。 而桑德斯,正需要这样一个年轻的将军,去为他在这个国家最艰难的战场上,插上一面属于进步派的旗帜。 桑德斯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充满了欣赏的笑。 “好一个样板间!”他说,“年轻人,你比约翰向我描述的还要出色得多。”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里奥立刻回答:“参议员先生,我需要一个真相,一个能让卡特赖特市长和他的那些盟友们无法再继续捣乱的真相。” “我怀疑工地上的那场火灾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的纵火,但我没有任何证据。匹兹堡市的消防局和警察局都在卡特赖特的控制之下,由他们主导的调查,永远只会得出一个意外事故的结论。” “我需要一个更高级别,不受地方势力干扰的调查力量介入。” “我需要宾夕法尼亚州的力量。” 桑德斯参议员点了点头。 他当场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州总检察长办公室吗?我是丹尼尔·桑德斯。”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毕恭毕敬。 “是的,参议员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我有一个案子,需要你们的特别关注。”桑德斯说,“这个案子发生在匹兹堡,涉及到一笔数额巨大的联邦拨款资金的安全问题。” “我怀疑,有人正在通过恶意的破坏活动,来阻挠联邦项目的正常进行,这可能涉及跨区域的有组织犯罪。” “我需要你们立刻成立一个专案组,由最得力的人负责,连夜赶到匹兹堡,接手这个案子的调查,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初步的调查报告。” 他挂掉了电话,看向里奥。 “州总检察长办公室的专案组,明天一早就会抵达匹兹堡,他们会从卡特赖特的手里,接管整个案件的调查权。” “记住你今晚对我说的那些话,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如果你真的能把匹兹堡打造成我们进步派理念在全国的第一个成功样板,我向你保证,在未来的华盛顿,你会有数不清的朋友和盟友。” 里奥返回匹兹堡的路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坐着深夜的火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将不同了。 他不仅解决了眼前这场被纵火和停工令所引发的危机,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踏入了更高层级的权力游戏。 他与一位全国性的政治人物建立起了直接的联系。 他不再是一个在匹兹堡单打独斗的社区活动家。 他的背后,开始有了“派系”的影子。 而此时的匹兹堡,市长马丁·卡特赖特还对此一无所知。 整个匹兹堡的局势,即将迎来决定性的逆转。 第39章 舆论炸弹(6K大章) 第二天一早,宾夕法尼亚州总检察长办公室就发布了一份官方声明。 声明宣布,应联邦参议员丹尼尔·桑德斯的要求,并考虑到案件可能涉及联邦资金安全,州总检察长办公室将派遣一名经验丰富的助理总检察长带队成立专案组,前往匹兹堡,独立调查城市复兴委员会工地的火灾一案。 匹兹堡市长马丁·卡特赖特是在当天上午的例行简报会上,才从他的新闻秘书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他听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感觉到了恐慌。 他没想到,里奥·华莱士这个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泥腿子,竟然有能力把手直接伸到州里,请来州总检察长这尊大神。 他立刻结束了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用一部加密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听起来很粗野的男人。 “喂?” “是我。”卡特赖特压低了声音,“事情有变,州里的人要来查了。你必须立刻离开匹兹堡,走得越远越好!在事情平息之前,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联系!” 他挂掉了电话,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与此同时,里奥的“安全生产教育周”活动,正在工地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在媒体的全程直播下,这场活动变成了一场秀。 那些被市长派来找麻烦的政府官员们,在摄像机前,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对工人们进行着各种安全培训,对工地的各项设施进行着详细的检查。 最终,他们在记者们的追问下,只能不情愿地承认,这个工地的各项安全措施,基本符合规范。 里奥的声望不降反升。 在市民们的眼里,他成了一个勇于担当,敢于直面问题,并且能把坏事变成好事的年轻领导者。 来自州里的调查组,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性和效率。 他们完全不受匹兹堡地方势力的任何干扰,直接接管了案件的所有卷宗,重新对所有的现场证据进行了勘察。 很快,他们就在工地周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私人便利店的监控录像里,找到了纵火嫌疑人的模糊身影。 录像显示,在火灾发生前的一个小时,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提着一个油桶,进入了工地。 调查组通过对嫌疑人驾驶的那辆没有牌照的旧货车的追踪,很快就锁定了他的身份。 他是一个在匹兹堡南区小有名气的混混,有多次犯罪前科。 最关键的发现,来自对这个混混通话记录的调查。 调查员发现,他在纵火案发生的前后,与一个固定的号码,有过数次长时间的通话。 而那个号码的登记机主,正是市长办公室的副主任,马丁·卡特赖特的首席幕僚——马克·詹宁斯。 在州检察官准备正式约谈詹宁斯的前一天晚上,卡特赖特市长通过他安插在州政府内部的眼线,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牺牲掉詹宁斯来保全自己。 第二天一早,他再次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 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比上次更加沉痛,甚至在发言的时候几度哽咽。 “市民们,我今天站在这里,怀着一种无比沉痛和羞愧的心情。” “根据我刚刚得到的一些信息,我个人的首席幕僚,马克·詹宁斯先生,可能因为对我市城市复兴委员会负责人华莱士先生的一些激进做法感到不满,而采取了一些极其不理智的,令人无法接受的个人行为。” “我对此感到震惊和痛心!我无法容忍我的团队里出现这样的人!” 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郑重宣布。 “我将立即解除马克·詹宁斯在市政府的一切职务!并且,我代表匹兹堡市政府,将全力配合州总检察长办公室的后续调查,无论涉及到谁,都绝不姑息!” 马克·詹宁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电视直播,看到了这场新闻发布会。 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的老板彻底抛弃了。 当天下午,州检察院的调查员带走了詹宁斯。 在审讯室里,詹宁斯为了保住市长,也为了给他自己换取一个更好的认罪协议,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他承认,纵火案是他一个人私自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里奥·华莱士。 整个案件,与市长卡特赖特没有任何关系。 最终,这场轰动一时的工地纵火案,以“市长高级助理为打击政治对手而私自策划并雇凶纵火”而定案。 卡特赖特市长虽然成功地“自证清白”,与案件撇清了关系。 但他的政治信誉和领导能力,却因此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连自己首席幕僚都管不住的市长,还有什么能力来管理这座城市? 工地的停工令被解除了。 “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以一种更快的速度重新启动。 没有了市政厅的干扰,工程进度一日千里。 里奥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些具体的建设项目中。 他享受着这种亲手改变现实的感觉。 但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墨菲议员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催促和不满。 “里奥,我很高兴你工地上那些麻烦都解决了。”墨菲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冷,“但是,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的党内初选,投票日只剩下不到两周了!” “最新的民调出来了,我和科尔特斯那个该死的小子,支持率依然不相上下,还在误差范围之内!” “而你的‘匹兹堡之心’呢?除了每天发一些工地上挖土修路的进展视频,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弗兰克的那些工会兄弟们,虽然每天都在街上为我拉票,但效果非常有限!” “你当初向我承诺的那些支持呢?都到哪里去了?” 里奥在电话里安抚着他。 “议员先生,请您放心,地面动员和正面宣传,我们一直都在做。” “更关键的武器,我们正在准备。我向您保证,在投票日开始前的最后一周,我们会准时引爆它,一锤定音,帮您彻底锁定胜局。” 墨菲显然对里奥这种故弄玄虚的说法非常不满意。 “什么关键武器?里奥,我再提醒你一遍,政治竞选不是在拍好莱坞的间谍电影,我不需要什么神秘武器!我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支持率增长!是能让我看到,并且能让我安心的数字!” 在华盛顿国会山的办公室里,墨菲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他的竞选经理,一个名叫凯伦·米勒的中年女性,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约翰,我就不该同意你和这个华莱士合作。”凯伦抱怨道,“他太年轻,太天真,也太不可控了。他根本不告诉我们他到底在做什么,这完全不符合政治竞选的基本规矩!” 墨菲议员揉了揉自己疲惫的太阳穴。 他虽然也对里奥的这种做法感到恼火和不安。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他已经彻底离不开里奥在匹兹堡工人阶层中的巨大影响力了。 如果现在和里奥翻脸,那么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会输掉这场初选。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凯伦。”墨菲最终压下了自己的火气,“我们再相信他最后一次。” 里奥感受到了来自盟友的巨大压力。 如果这一次,他不能帮助墨菲漂亮地赢下这场初选,那么他之前辛辛苦苦与墨菲,乃至与桑德斯参议员建立起来的那个脆弱的政治联盟,将会立刻土崩瓦解。 他将重新变回那个在匹兹堡单打独斗的孤家寡人。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轻声说道。 “总统先生,希望您那套黑暗政治理论,这次真的能管用。”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充满了自信。 “放心吧,孩子。在政治的世界里,正面的政绩和崇高的理想,有时候会让人民犹豫不决。” “但丑闻,永远是刺激他们做出最终选择的最好的催化剂。” …… 初选投票日的前一周。 亚历克斯·科尔特斯的竞选团队,在匹兹堡大学的学生活动中心礼堂里,举办了他在投票前的最后一场大型选民见面会。 整个礼堂座无虚席,气氛热烈。 台下坐满了支持他的年轻学生,大学教授,以及那些被他激进的政治口号所吸引的进步派选民。 科尔特斯穿着一件简单的牛仔衬衫,站在舞台的中央,发表着他那充满了激情和感染力的演说。 他抨击华盛顿的腐败,抨击华尔街的贪婪,抨击所有那些压迫着普通人的不公。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永远和人民站在一起的代言人。 “他们说我的想法太激进了,他们说我提出的全民医保和大学免学费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但我要告诉他们,我们要求的不是什么恩赐,而是我们作为这个国家公民本就应得的权利!” 他的每一次停顿,都能引来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 在人群的后排,一个穿着旧夹克,戴着棒球帽的退休钢铁工人,正安静地坐着。 他叫乔治,是弗兰克在工会里几十年的老伙计。 他的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里奥为他准备好的那个问题。 演讲结束,进入了现场问答环节。 一个个年轻的学生站起来,向科尔特斯提出各种关于气候变化,学生贷款和种族平等的问题。 科尔特斯对这些问题都游刃有余。 他的回答,总能引来台下一阵阵的赞同。 终于,在问答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坐在后排的乔治。 乔治站起身,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忠厚老实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蓝领工人。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提出一些宏大的政治问题,他只是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讲述着自己的困惑。 “科尔特斯先生,您好,我叫乔治,我一辈子都在琼斯劳克林钢厂工作,直到它倒闭。” “我们社区里的很多人都非常支持您,因为我们觉得,您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我们这些被时代抛弃的老工人的候选人。”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很复杂的经济学理论,那些理论说,像我们这些传统产业的工人,对于一个城市未来的发展来说,是一种拖累,是一种负担。” “他们说,为了匹兹堡更长远的发展,我们的失业,是一种必要的牺牲,是一种历史的阵痛。” 乔治抬起头,用他那充满了疑问的眼睛,看着台上的科尔特斯。 “我想问您,您是否也同意这种说法?” 这个问题,让整个礼堂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科尔特斯,等待着他的回答。 科尔特斯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问题里使用的词汇,“必要的牺牲”、“长期发展”,这些词的组合过于书面化,不太像是一个退休钢铁工人会使用的语言。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个提问的老人,对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典型的蓝领工人,忠厚朴实。 这反而加重了他的疑虑。 这是一个陷阱吗?是墨菲那边派来的人? 他在脑中飞快地搜索着,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任何公开场合发表过类似的言论,他更不记得自己大学时写过的那篇早已被遗忘的论文。 但身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政客,他知道在这种公开场合,面对一个看起来如此真诚的工人,任何一丝的犹豫和回避,都会被解读为心虚。 无论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他都必须给出最完美的,最符合他人设的回答。 他没有再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个老工人可能被某些保守派的言论所困惑。 这是他展示自己亲民立场,巩固工人阶级票仓的绝佳机会。 他立刻摆出了自己最擅长的那种慷慨激昂的姿态。 “这位先生,我非常感谢你提出这个问题!”科尔特斯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对于你听到的那种说法,我的回答是,我绝对,百分之百地不同意!” “任何一个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者!” “在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必要的牺牲!每一个劳动者,无论他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他都是我们这座城市最宝贵的财富!他绝不是可以被随意牺牲掉的代价!” “我的目标,就是要为像您这样的工人,夺回属于你们的尊严和未来!我们不需要牺牲,我们需要的是正义!” 他的这番回答堪称完美,立刻赢得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台下的乔治也连连点头,对着科尔特斯竖起了大拇指。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科尔特斯为自己刚才完美的临场表现感到一丝得意。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一脚踏入了里奥和罗斯福为他精心挖掘的陷阱当中。 见面会结束后,里奥的团队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场活动现场的完整录像。 在社区中心的办公室里,萨拉看着视频里科尔特斯那义正辞严的否认,心中有些别扭,她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而里奥却很兴奋,他转过身,对着团队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把那篇论文的原文扫描件,科尔特斯在阿默斯特学院的作者照片,以及我们刚刚拿到的这段他公然撒谎的视频,打包做成一个新闻资料包。” “现在,立刻把它发给匹兹堡所有的媒体,报纸,电视台,还有那些右翼的新闻博客。” “资料包的文件名,就叫作——” “《亚历克斯·科尔特斯:你到底是谁?》” …… 第二天一早,一颗舆论炸弹,在匹兹堡的政坛被引爆了。 团队制作的那个新闻资料包,被发到了匹兹堡所有媒体从业者的邮箱里。 无论是左派的进步派新闻博客,还是右派的保守派电台,他们都无法拒绝这样一条充满了戏剧冲突的完美新闻。 一个把自己塑造成“工人阶级救星”的激进派政治新星,被扒出在精英大学里就读时,曾经发表过“淘汰工人阶级是历史必然”的冷血言论。 更致命的是,就在前一天晚上,他还当着数百名选民的面,公然撒谎,义正辞严地否认了这一切。 《匹兹堡纪事报》的网站首页,用黑色的加粗字体,刊登了这篇报道的标题。 《亚历克斯·科尔特斯的两幅面孔:精英学者还是人民公仆?》 报道里,报社把科尔斯克大学时的论文原文,和他前一天晚上在见面会上慷慨激昂的否认视频,并排放在了一起。 这种强烈的对比,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讽刺效果。 连锁反应开始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蔓延开来。 亚历克斯·科尔特斯的竞选团队,陷入了毁灭性的混乱。 他们一开始还试图进行危机公关。 他的竞选经理发表了一份紧急声明,称那篇论文只是科尔特斯先生在大学时期“不成熟的学术探讨”,并不能代表他现在的政治立场。 但这份苍白无力的辩解,在那个“公然撒谎”的视频证据面前,显得无比可笑。 他的支持者们,尤其是那些因为他的“纯洁”和“真诚”而被吸引的理想主义年轻人,感到了欺骗和背叛。 社交媒体上,那些曾经支持他的热门标签,现在变成了对他进行无情嘲讽的狂欢。 他的竞选捐款页面,在一夜之间,就收到了数千条要求退款的留言。 他的支持率,开始以一种断崖式的速度疯狂下跌。 而在匹兹堡的工人社区里,弗兰克·科瓦尔斯基则亲自拿着那篇论文的复印件,在各大工会的活动中心,进行着巡回演讲。 他把科尔特斯,直接定性为“一个骨子里就鄙视我们工人的华尔街骗子”。 那些原本就对科尔特斯那种精英做派心存疑虑的钢铁工人们,他们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了。 在墨菲议员的竞选总部里,气氛却显得异常诡异。 最新的民调数据刚刚被打印出来,放在了竞选经理凯伦·米勒的桌子上。 数据显示,墨菲议员的支持率,在一夜之间,飙升了十五个百分点。 而他的对手亚历克斯·科尔特斯的支持率,则暴跌了二十个百分点。 此消彼长之下,墨菲已经领先了科尔特斯将近三十个百分点。 这场原本胶着不下的党内初选,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悬念。 但办公室里,却没有一个人感到高兴。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那份堪称奇迹的民调报告。 凯伦·米勒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把那份报告递给了墨菲。 “约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华莱士干的。” “这种手段……” “他甚至没有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引爆了这颗炸弹。” 墨菲议员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个正在被无数记者围堵,显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的亚历克斯·科尔特斯。 他的心里感到了寒意。 他当然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感到高兴。 但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是恐惧。 是对里奥·华莱士所展现出的那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无法控制的政治斗争能力的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招来的是一头根本无法被驯服,充满了攻击性的政治猛兽。 墨菲议员亲自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里奥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 “里奥……我们赢了。” “但是,我必须承认,我有点怕你了。” 里奥正在工地的板房办公室里,和工程师们讨论着下一阶段的施工图纸。 他平静地回答道。 “议员先生,您不需要害怕我。” “您只需要记住,我们是盟友。” “而我,永远都不会让我的盟友失望。” 挂掉电话。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赞许。 “很好,孩子。” “政治的本质,除了支配资源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方面,那就是制造敬畏。” “现在,他们开始敬畏你了。” “而敬畏,在很多时候,比单纯的喜欢,要有价值得多。” 第40章 我们变了吗? 民主党初选投票日当晚,计票结果毫无悬念。 约翰·墨菲议员以超过三十个百分点的巨大优势,击败了他的挑战者亚历克斯·科尔特斯,成功获得了民主党的正式提名。 在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中,他将代表民主党,去迎战他的共和党对手。 而在这个深蓝选区里,赢得初选,就等于赢得了最终的选举。 为了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墨菲议员在匹兹堡市中心的一家高级酒店宴会厅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里奥,萨拉,弗兰克,以及社区中心的几位核心成员,作为“帮助墨菲议员赢得选举的关键人物”,被邀请出席。 弗兰克穿着一身西装,显得浑身不自在。 他不停地扯着那条让他快要窒息的领带。 “我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他端着一杯香槟,对着里奥嘟囔道,“这里的酒喝起来像马尿,还不如我们在工地的板房里喝冰镇啤酒来得痛快。” 里奥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场庆功宴,不仅仅是为了庆祝胜利。 它更像是一场政治上的阅兵式。 墨菲议员需要在这里,向所有支持和反对他的人,展示他的力量,巩固他的地位。 宴会厅里,聚集了匹兹堡民主党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市议会的议员,各个区部的负责人,工会的领袖,以及那些为墨菲提供了大量竞选资金的企业家和律师。 他们穿着华丽的晚礼服,穿梭在人群中,互相祝贺,交换着胜利的喜悦。 墨菲议员在台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感谢词。 他感谢了所有为他投票的选民,感谢了所有为他捐款的金主,感谢了所有为他工作的竞选团队成员。 最后,他特别提到了里奥。 “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位年轻人!”墨菲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大厅,“他就是我们匹兹堡的英雄,里奥·华莱士!” “是他和他的团队,用他们的热情和智慧,帮助我们重新赢回了工人阶级的信任!他们是我们这次能够取得胜利的关键!” 聚光灯打在了里奥的身上。 全场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但在那掌声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宴会进行到一半,墨菲的竞选经理凯伦·米勒,端着一杯香槟,优雅地穿过人群,向里奥他们走了过来。 她没有直接走向里奥,而是首先来到了弗兰克的面前。 “科瓦尔斯基先生,我必须向您表示我最崇高的敬意。”凯伦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您在这次初选中的地面组织能力,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您和您的那些工会兄弟们,是我们在工人社区里最坚实的堡垒。” 弗兰克对这种来自华盛顿政客的恭维,显然不太感冒。 他只是哼了一声,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 “我们做的只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凯伦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她继续说道:“约翰和我都认为,像您这样有能力,有威望的工会领袖,不应该只局限在匹兹堡这一个小小的舞台上。” “如果您愿意的话,约翰可以利用他在华盛顿的关系,推荐您进入宾夕法尼亚州劳联产联的执行委员会,担任一个高级职位。” “那将是一个更广阔的平台,您可以为全宾州的工人兄弟们,发出更响亮的声音。” 弗兰克听完,翻了个白眼。 “省省吧,女士。”他把手里的香槟杯重重地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我弗兰克·科瓦尔斯基,这辈子只想跟我的工人兄弟们工作,我没兴趣去给你们这些华盛顿的老爷们当看门狗。”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宴会厅的露台,显然是想去那里抽根烟。 凯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又端起酒杯,走向了站在一旁的萨拉。 “詹金斯小姐,久仰大名。”凯伦说,“我在华盛顿都看到了你在‘匹兹堡之心’上制作的那些精彩视频,你的媒体才能绝对是第一流的。” 萨拉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您的夸奖,米勒女士。” “我听说,你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对吗?”凯伦问。 萨拉点了点头。 “那你对你未来的职业有什么规划吗?” “我……我还没想好,可能会继续留在匹兹堡,帮助里奥做一些社区工作吧。”萨拉回答。 凯伦笑了。 “萨拉,那太屈才了。”她说,“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去华盛顿,去国家政治的中心施展你的才华。” 她向萨拉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橄榄枝。 “约翰在国会山的办公室,正好缺一个新媒体事务主任,如果你愿意来,这个职位就是你的。” “年薪五位数,享受国会雇员的所有福利,而且,可以立刻帮你解决掉你身上背负的所有学生贷款。” “最重要的是,”她压低了声音,“你可以远离匹兹堡这些没完没了的社区争斗,进入一个真正能影响国家政策的高层次平台。”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萨拉的心跳开始加速。 年薪五位数,解决所有学贷,进入华盛顿的权力核心。 这对于任何一个即将毕业,对未来充满迷茫,又渴望证明自己价值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她没有像弗兰克那样当场就断然拒绝,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谢谢您的好意,米勒女士,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会认真考虑的。” 里奥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他什么都听不到,但他什么都看明白了。 他知道凯伦·米勒的目的。 分化,瓦解,收编。 这场看似为了庆祝胜利的庆功宴,实际上是一个针对他这个新兴政治力量的战场。 宴会结束后,里奥他们乘坐着弗兰克的旧皮卡,回到了工地的活动板房。 车上的气氛异常沉闷,没有人说话。 回到那间熟悉的板房办公室,弗兰克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把扯下了那条让他难受了一晚上的领带,重重地把它扔在了桌子上。 他瞪着里奥,愤怒地说道:“里奥,你今天晚上都看到了吗?这就是那帮华盛顿官僚的丑恶嘴脸!” “他们在台上把我们夸得像花一样,背地里却想把我们一个个拆开,吞进他们的肚子里!” “他们利用我们赢得了选举,转过头来就想把我们一脚踢开!我们不能再跟他们这帮混蛋混在一起了!” 萨拉坐在角落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了她的笔记本电脑。 弗兰克的愤怒还在继续。 “里奥,我们现在有钱,我们有城市复兴计划这两百多万的资金!我们有人,我们有整个匹兹堡工人阶级的支持!我们有名望,现在全匹兹堡都知道你里奥·华莱士的名字!” “我们应该趁热打铁,立刻就跟墨菲那个老狐狸划清界限。我们应该组织更大规模的工人运动,我们应该去冲击市政厅,去堵住摩根菲尔德那栋该死的大楼!” “我们应该逼着他们,给我们工人阶级更多的权利,更多的福利!这才是我们当初开始这场战斗的根本目的!” 弗兰克信奉的,是那种最直接,最纯粹的街头政治和阶级对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萨拉突然开口了。 “弗兰克,你疯了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厌恶。 “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现在这个稳定的局面,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了一笔可以真正用来改变社区的钱。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安安静静地把‘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做好,把手里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实处,真正地去改善大家的生活!” “而不是像你说的,天天去搞那些没完没了的政治斗争!我已经厌倦了那些该死的黑材料和阴谋诡计了!” 弗兰克听到萨拉的话,转过身,狠狠地盯着她。 “厌倦了?”他说,“我看你是被华盛顿的年薪给迷花了眼吧!”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开始这场战斗的?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是谁把社区中心从拍卖会上救回来的?” “你变了,萨拉!你变得跟那些只想着往上爬的政客一样了!” 弗兰克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萨拉。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变了?弗兰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变了?”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做一点实事,而不是像你一样,每天只想着去搞对抗,去当英雄!你只想着用别人的牺牲,去满足你自己那个早已过时的,充满了暴力和破坏的革命英雄梦!” “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工人们是不是真的能过上好日子,你只在乎你自己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能站在街道上振臂高呼!” 两个人激烈地争吵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这是里奥的这个小团队,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严重的分裂。 他们的诉求听起来都有各自的道理,但又似乎完全对立,无法调和。 里奥夹在他们中间,一言不发。 他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最终,这场激烈的争吵,以萨拉摔门而出而告终。 “我明天就回学校去,我不想再跟你们这群疯子待在一起了!” 她说完,就消失在了深夜的工地上。 弗兰克也气冲冲地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出了板房。 “里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想想你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领导者。” 空荡荡的板房里,只剩下了里奥一个人。 他坐在那里,面对着桌上那张画着社区改造蓝图的工程图纸,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第一次意识到,比战胜一个强大的敌人更困难的,是弥合自己盟友之间的裂痕。 第41章 狮子、狐狸与绵羊 窗外,工地的探照灯还亮着,照亮了那些刚刚铺设好的道路和新安装的篮球架。 这一切,都是他们过去几个月里共同奋斗得来的成果。 而现在,缔造了这一切的那个小团队,却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里奥感到筋疲力尽。 他向罗斯福发出了疑问。 “总统先生,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弗兰克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和墨菲那种政客走得太近,我们应该保持我们的斗争性,继续向那些寡头们发起冲击。” “但萨拉说得也对,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这个建设家园的机会,我们应该专注于把实事做好,去兑现我们对人民的承诺。” “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我到底该听谁的?”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你问错问题了,里奥。” “一个真正的领袖,从来不该去问‘我该听谁的’。” “他应该问的是‘我该如何驾驭他们’。” 罗斯福的声音,将里奥从现实的疲惫中抽离了出来。 他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他现在所处的,是一间宽敞、庄严,充满了历史感的椭圆形办公室。 白宫,总统办公室。 时间是1933年的冬天,罗斯福刚刚就任美国总统后不久,整个国家还笼罩在大萧条的阴影之下。 里奥发现自己正站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像一个看不见的旁观者。 他看到罗斯福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报告。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正在听着他面前两个男人激烈的争吵。 其中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头发蓬乱,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他的表情激动,说话的声音又快又急,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 “总统先生,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必须立刻对华尔街采取最严厉的行动!把那些在危机中发国难财的银行家全都送进监狱,彻底拆分摩根和洛克菲勒的金融帝国!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是徒劳的!” 另一个男人则完全相反。 他身材瘦削,西装笔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精于计算的冷静。 “哈罗德,你冷静一点。”他用一种平稳的语调反驳道,“我们当然要整顿金融秩序,但绝不是用你那种会引发更大恐慌的革命式方法。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市场信心,是平衡联邦政府的预算,而不是发动一场会把所有投资者都吓跑的战争。” “亨利,你这个懦夫!”身材高大的男人愤怒地咆哮道,“你只想着你的那些银行家朋友们的利益,你根本就不在乎外面那些正在挨饿的失业工人!” “我不是不在乎,我只是比你更懂得一个国家的经济是如何运转的!”身材瘦削的男人也提高了音量。 “够了,先生们。” 罗斯福开口了,办公室里的争吵立刻停止了。 “哈罗德,亨利,你们两个都坐下。” 那两个男人互相瞪了一眼,然后不情愿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内阁里,有像弗兰克那样,充满了斗争精神和革命热情的狮子。”罗斯福的画外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比如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叫哈罗德·伊克斯,我的内政部长。” “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改革者,一个痛恨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斗士。我需要他这样的狮子,去为我冲锋陷阵,去啃那些最硬的骨头,去对抗那些最强大的敌人。” “但同时,我的内阁里,也有像萨拉那样精于计算,讲究实际,懂得如何建设和管理的狐狸。” “就像你看到的另一个瘦削的男人,他叫亨利·摩根索,我的财政部长,他是一个谨慎的银行家,一个坚定的预算平衡主义者。” “我同样需要他这样的狐狸,来为我看管好国家的钱袋子,来确保我们那些宏伟的计划,不会因为财政的崩溃而半途而废。” “在我的政府里,还有更多负责执行具体命令的绵羊,他们不需要有太多的想法,只需要有足够的忠诚和执行力。” “里奥,一个优秀的领袖,不是要让所有的动物都变成同一种类型,那是独裁者才会干的蠢事。” “一个真正优秀的领袖,是要懂得如何去建立一个平衡的生态系统。” “让狮子在属于它们的战场上尽情地咆哮,让狐狸在属于它们的粮仓里精打细算,让绵羊在属于它们的草场上安静地吃草。” “让他们各司其职,让他们互相制衡,互相竞争,并最终都服务于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那个最终极的目标。” 办公室里的场景在继续。 罗斯福看着他面前那两个依然在互相赌气的得力干将,笑了笑。 “哈罗德,你说的对,我们必须让华尔街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所以,我会授权你,立刻起草一份证券交易监管法案,把那些金融骗子们全都关进笼子里。” 伊克斯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但是,亨利,你说的也对,我们不能引发新的金融恐慌。”罗斯福又转向了摩根索,“所以,在哈罗德的法案正式提交国会之前,我会先邀请华尔街最重要的那几位银行家来白宫,和他们进行一次坦诚的沟通。我会让他们明白,与政府合作,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信任的伙伴,我需要你们的激情,也需要你们的理智。” “现在,停止你们之间那些毫无意义的争吵,回到你们的部门去,开始工作吧。” 那两个男人站起身,离开了总统办公室。 在出门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和对方说话。 当办公室的门关上后,罗斯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浮现在脸上的是里奥从没见过的疲惫。 “所以,里奥,你现在明白了吗?”罗斯福的画外音再次响起,“弗兰克和萨拉之间的争吵,是正常的,健康的,这证明你的这个小团队,充满了活力和不同的思想。” “但他们的问题在于,他们都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弗兰克只看到了斗争的必要性,而萨拉只看到了建设的重要性,他们都是对的,但他们也都是片面的。” “而你,作为他们的领袖,你必须看到整片森林的样貌。” “你不能让自己陷入到他们那些具体的争论当中去,你必须永远站在这些争论之上,从一个更高的地方,去审视全局,然后做出对整个事业最有利的最终决断。” “这就是一个领袖的孤独。” “你必须承担起做出最终决定的责任,以及这个决定可能带来的所有后果。” “你必须在所有人都只看到树木的时候,独自一人,在整片森林中指出前进的方向。” 第42章 站在森林之巅 第二天,里奥分别给还在气头上的萨拉和弗兰克发了同样一条信息。 “晚上七点,办公室,我们需要谈谈。” 他原本是想单独和他们聊一聊,他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安抚他们各自的情绪。 但罗斯福阻止了他。 “不要分开去谈。”罗斯福说,“那会让他们觉得你是在搞小团体,是在玩弄办公室政治里的那些小把戏,那不是一个领袖该有的行为。” “你要把他们两个同时叫到你的办公室里来,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像一个真正的领袖一样,清晰有力,不容置疑地宣布你的决定。” “你要的不是一次和稀泥式的调解,而是一次意志的整合。” 晚上七点,办公室的门准时打开。 萨拉跟弗兰克先后走了进来。 萨拉看到弗兰克也在,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她以为里奥会单独找她谈,一个安抚的电话,或者一次私下的劝说。 把他们两个都叫来,这是想干什么?公开对质,激化矛盾? 她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但同时一个念头闪过,这样也好,开诚布公,把所有问题都摆在桌面上。 弗兰克同样感到意外。 他看到萨拉,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冷哼。 这小子搞什么鬼? 他以为这会是一场男人间的谈话,没想到里奥把这个一心想去华盛顿的丫头也叫来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里奥这一手玩得很坦诚,没有私下搞小动作。 两人谁也没看谁,萨拉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弗兰克则走到了办公室的最里面,靠着墙站着,双臂抱在胸前。 房间里的空气很沉闷,只有窗外工地上夜间施工的机器声远远传来。 里奥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两个人。 他没有说任何客套话,直接进入了主题。 他首先看向靠在墙边的弗兰克。 “弗兰克,你的斗争精神是我们这个团队最宝贵的财富。”里奥说,“没有你的勇气决心,我们不可能赢得社区中心那场战斗,我们不可能站在这里。” “但是单纯的街头运动,无法带来任何持久性的改变。” “我们冲击一次市政厅,他们可能会因为舆论压力退让一次,但只要权力的游戏规则还在他们手里,他们随时可以把我们辛辛苦苦赢得的一切重新夺回去。” 弗兰克立刻打断了他,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规则?去他妈的规则!里奥,规则就是他们那帮有钱人写出来保护自己的!你不可能在他们的牌桌上,用他们制定的规则赢过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掀翻整个牌桌!” “我们已经掀过一次了,弗兰克。”里奥的回答冷静而有力,“在社区中心那件事上,我们赢了,我们掀了他们的桌子。结果呢?他们转头就在市议会里,为我们量身定做了一张新的桌子,制定了新的规则,想把我们的钱卡死。” “我们不能永远陷在掀桌子再等他们造新桌子的循环里。”里奥走近弗兰克,目光灼灼,“我们要做的,是冲进那个制造桌子的工厂,把工厂的主人赶走,我们自己来当老板!我们自己来制定规则!” 说完,里奥又转向了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萨拉。 “萨拉,你的才能是我们能够将理想变为现实的基础,没有你的专业和努力,我们的声音不可能被整个匹兹堡听见,那二百五十万的拨款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但是如果我们只满足于龟缩在这几个小小的工地上,不继续向外扩张我们的影响力,不继续进行更高层级的政治斗争,那么我们现在辛辛苦苦建设好的一切,随时都可能被卡特赖特市长的一个行政命令全部推翻。” 萨拉终于抬起了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又是政治斗争?里奥,我受够了!我们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去玩那些挖掘黑材料的肮脏游戏,去和那些政客勾心斗角。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能安稳下来做点实事了,你又想让我们回到那个泥潭里去吗?” “我们最好的保护,就是把我们的工作做到完美,让所有匹兹堡市民都看到我们带来的改变,让卡特赖特不敢动我们,让我们的成果自己说话!” “让成果自己说话?”里奥反问,“萨拉,你忘了吗?我们把工地建得越好,我们就越是卡特赖特的眼中钉,我们的成果没有保护我们,反而招来了一场大火和一纸停工令!” “如果我们没有墨菲议员,没有桑德斯参议员,没有州检察院的介入,我们现在所有的成果,都只是一片烧焦的废墟!” 他看着萨拉的眼睛,放缓了语气。 “我理解你的厌倦,我也讨厌那些肮脏的东西,但你必须明白,我们现在需要一把剑,它的目的不是为了无休止地去和别人争斗。” “它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创造一个能让我们安安稳稳搞建设的环境,一个不再需要担心市长会随便找个借口就来查封我们,一个不再需要担心市议会随便通过一个法案就来抢走我们资金的环境。” “这把剑,是保护我们建设成果的终极武器。” 里奥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中央。 他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伙伴。 “你们两个,都只看到了自己眼前的那一棵树,而我要求你们,从现在开始和我一起,去看到整片森林。” “我们需要斗争,也需要建设。” “而要把这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我们不仅仅要去影响权力,我们更要成为权力本身!” 弗兰克和萨拉都愣住了,他们不解地看着里奥。 “成为权力?”弗兰克问,“你什么意思?现在的市长是卡特赖特,市议会被那帮混蛋把持着,我们怎么成为权力?” 里奥走到了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张匹兹堡城市地图前。 他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最中心,那栋代表着这座城市权力核心的建筑上。 匹兹堡市政厅。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最终的决定。 “所以,我要取代他。” “我要竞选下一任匹兹堡市长。” 第43章 如何竞选? 板房办公室里,在里奥宣布要竞选市长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弗兰克和萨拉都被这个石破天惊的决定给震住了。 激动的情绪,在几分钟后逐渐冷却了下来。 萨拉第一个开口,她皱着眉头。 “里奥,我不是想给你泼冷水,但是,竞选匹兹堡市长,我们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是说,看看我们现在有什么。” “你只是一个历史系研究生和一个边缘部门的执行委员,我们的资金,除了那笔只能用于建设的联邦基金,几乎为零,人手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和一个志愿者团队。”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语气软化了下来,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而且,里奥……我必须问一句。” “你提出这个想法,是因为我和弗兰克昨晚的争吵吗?” “我知道,找到一个共同的敌人,是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但我不希望我们是那样的。我不希望你用这么一个疯狂的决定,来掩盖我们之间真正存在的问题。” 弗兰克听完萨拉的话,难得地没有反驳。 他把目光从墙上移开,也看向里奥,沉声说道:“萨拉说得对,小子,别因为我们两个吵架,就一冲动跑去挑战市长,那不值得。” “在街上搞抗议,发动工会的兄弟们去投票,这些我懂,但一场真正的市长选举,是另一回事,里面那些门道和规矩太多了,我们都是外行。” 他们都看着里奥,等待着他的回答。 里奥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只是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实际上,他的意识正在与罗斯福进行一场沟通。 “总统先生,我有资格去竞选市长吗?”里奥问。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充满了力量。 “资格?孩子,在美国的政治选举中,资格从来都不是由你那份写在纸上的履历决定的,而是由你能够为选民们提供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叙事决定的!” “翻开历史书看看吧,那里堆满了最有资格的失败者。” “1860年,威廉·苏厄德拥有着国王一般的履历。他是州长,是参议员,是共和党无可争议的领袖,所有人都认为他赢定了,可结果呢?” “他输给了一个来自伊利诺伊州的乡下律师,亚伯拉罕·林肯。” “林肯有什么?只有一届平庸的众议员经历和两次竞选参议员失败的记录,但林肯有一个苏厄德无法拥有的叙事——他是劈栅栏的人。” “现任市长卡特赖特的叙事是什么?是经验丰富,稳健可靠的管理者。” “这个叙事在太平盛世的时候或许有用,但在今天的匹兹堡,在一个充满了失业和绝望的城市里,这个叙事只会让他显得像一个脱离群众,不接地气的老爷。” “而你的叙事是什么?”罗斯福反问,“你是一个被这个腐朽的体制所抛弃的年轻人,但你没有放弃,你从人民中间重新崛起,并且用你的智慧和勇气,为人民带来了看得见,摸得着的改变。” “你是一个局外人,一个挑战者,一个实干家。” “现在,你来告诉我,里奥,在今天的匹兹堡,哪一个叙事,更能打动人心?” 里奥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伙伴,将罗斯福关于“叙事”的理论,用他自己的语言重新组织了起来。 “萨拉,弗兰克,你们说的都没错。” “我的履历一塌糊涂,我们的钱少得可怜,我们的团队小得可笑。从任何一个传统政治分析师的角度看,我们去挑战卡特赖特,都是一场必输无疑的自杀式攻击。” “但我们最大的优势,恰恰就在于此。” 他站起身,声音变得有力。 “卡特赖特的故事是什么?他会告诉选民,他当了八年市长,经验丰富,人脉广博,是一个稳健可靠的管理者。” “这个故事听起来不错,但它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它无法解释,为什么在我们这位‘经验丰富的管理者’领导下,匹兹堡南部社区的失业率还在上升?为什么我们的道路还是坑坑洼洼?为什么我们的孩子还需要在一个破旧的社区中心里写作业?” “他的经验,在人民真实感受到的痛苦面前,一文不值。他的稳健,在人民眼里,只是‘不作为’的同义词。” 里奥转向萨拉和弗兰克。 “而我们的故事是什么?” “我们的故事,是关于一个被这个腐朽体制抛弃的年轻人,如何从人民中间重新站起来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是关于一群被遗忘的老工人,如何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奋起反抗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是关于我们如何用智慧和勇气,从华盛顿那些官僚手里,把本该属于匹兹堡人民的钱,重新夺回来的故事!” “卡特赖特在向选民们谈论他过去的履历,而我们,在向选民们展示一个他们可以亲手触摸到的未来!” “萨拉,弗兰克,你们告诉我,在今天的匹兹堡,哪一个故事,更能打动人心?” 弗兰克和萨拉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里奥,脸上的迷茫和忧虑正在一点点消散,涌上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兴奋和希望。 里奥接着说道:“我们正在进行的‘匹兹堡复兴计划’,就是我们最好的故事。我们不是在向选民们空洞地许诺未来,我们是在用每一条新修的道路,每一个新建的公园,向他们展示我们正在亲手创造的未来。” “我们不是在说,我们是在做。” “好吧,就算我们的故事比他动听。”萨拉追问道,“那钱呢?一场市长级别的选举,至少需要数百万美元的资金。卡特赖特的背后有摩根菲尔德,有那些建筑寡头,他们可以为他提供资金,而我们呢?我们去哪里找钱?” “现在我们来谈谈钱的问题,这是最现实,也是最关键的一环。”脑海中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在美国的政治选举中,资金的来源无非就那么几种。” “第一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来自大企业和富裕阶层的金主政治。卡特赖特走的就是这条路,他的竞选金库里塞满了来自摩根菲尔德和那些建筑寡头的支票。” “这条路我们走不通,也绝不能走。” “第二种,是依靠政党的支持。” “里奥,你在华盛顿有了一个盟友,约翰·墨菲,他会为你打开通往那些进步派政治行动委员会的大门。” “那些组织手握重金,他们总是在寻找政治新秀进行投资,这是一条我们可以也必须利用的渠道,它能为我们的引擎提供最初的燃料。” 罗斯福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但你必须记住,这笔燃料带着它自身的重量和期望,它能帮助我们启动,却绝不能成为我们建造这座大厦的基石。” “第三种,就是候选人自掏腰包。很显然,里奥,这条路也与我们无关,除非你突然发现自己是哪个石油大亨被遗忘的私生子。” 里奥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们真正的道路,就是依靠成千上万普通民众的小额捐款。”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有力。 “人们都以为,依靠小额捐款来对抗金主政治,是现代互联网时代的产物。不,孩子,那都是我早就玩剩下的东西。” “1936年我竞选连任的时候,整个国家的财富阶层都恨我入骨,共和党那边的竞选经费几乎是无限的。” “杜邦家族,摩根家族,洛克菲勒家族,所有那些我曾经得罪过的银行家和工业寡头,都把钱源源不断地送给我的对手。” “我的竞选经理,是一个叫詹姆斯·法利的天才,你猜他当时做了什么?他绕开了所有那些传统的政治捐款渠道,直接向全国的普通人募捐。” “他向那些支持我的农民,工人,小店主们呼吁,一块钱不嫌少,五块钱不嫌多。我们需要的不是你们的钱,而是你们的支持。” “我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法利给我看的那份报告里的一封信。”罗斯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暖。 “那封信,来自俄克拉荷马州的一个普通农民。他在那场席卷了整个中西部的黑色沙尘暴中几乎失去了一切,他的农场被毁了,他的家人正在忍饥挨饿。” “但他在信封里,还是给我们寄来了一美元。” “他在信上说:‘总统先生,这是我口袋里最后的钱了,但我愿意把它捐给您,因为我相信,只有您,才能带领我们走出这该死的困境。’” 罗斯福的声音顿了顿。 “孩子,你记住,在选举中,一张来自那个农民的一美元,远比一张来自摩根家族的一万美元的支票,要沉重得多。” “因为那一万美元的支票背后,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利益交换,而那一美元的选票背后,站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在投票日那天,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去投票站,投下他神圣一票的公民。” 里奥看着因为资金问题而陷入忧虑的弗兰克和萨拉,说道:“我们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我们在华盛顿还有一个盟友,约翰·墨菲议员,我的胜利对他巩固在匹兹堡的政治地位至关重要。” “我会去寻求他的支持,他会帮助我们打开通往那些进步派政治行动委员会的资金渠道,这笔钱,可以作为我们竞选的启动燃料。” 弗兰克打断了他:“等等,里奥。你说要去寻求墨菲的支持?你是不是忘了庆功宴上发生的事了?” “他那个叫凯伦的竞选经理,当着你的面就想挖走我和萨拉!那背后绝对是墨菲本人的授意,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他想把我们这个团队拆散!” 萨拉也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同意弗兰克的看法。 “弗兰克,你说的完全正确。”里奥的回答冷静得出乎他们的意料,“凯伦那么做,百分之九十九是得到了墨菲的授意,他当然想把我们拆散,然后一个个收编进他自己的体系里。” “那我们还去找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弗兰克更加不解了。 “恰恰相反。”里奥说,“正是因为他们尝试了,并且失败了,我们现在才拥有了和他们谈判的资格。” 他看着弗兰克和萨拉。 “你想想,凯伦给你开出了进入劳工联合会高层的条件,给你开出了年薪五位数的华盛顿职位,这些都是普通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但你们是怎么做的?” “弗兰克,你当场就拒绝了。萨拉,你虽然犹豫了,但你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留在了我们这间破板房里。” “这一切,墨菲都看在眼里。这向他证明了一件事,我们这个小小的团队,拥有金钱和地位都无法收买的忠诚度。” “我们不是一群为了利益临时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我们是一支真正有信念的战斗队伍。” “在墨菲那种混迹政坛几十年的老狐狸眼里,一支像我们这样忠诚而又高效的团队,是这个世界上最稀有,也最宝贵的政治资产。” “他知道他无法再用那种小恩小惠来分化我们,所以他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与我们整个团队进行更深度的合作,把我们当作一个平等的盟友来投资。” “这就是政治,弗兰克。”里奥的语气变得严肃,“你不得不接受它的规则,很多时候,赢得对手尊重的唯一方式,就是向他展示你的獠牙,和他无法撼动的团结。”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但你们必须记住,这笔来自华盛顿的钱,绝不能成为我们这场战役的主力,它只能是锦上添花,不能是雪中送炭。” “我们竞选资金的最主要来源,只能是来自于成千上万支持我们的普通市民,来自于他们自发的小额捐款。” 里奥向弗兰克和萨拉分享了“小额捐款”这种方式,以及这四个字背后真正的政治意义。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筹款手段,这是一种与人民建立血肉联系的仪式。 第44章 我的竞选经理是罗斯福 里奥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那块白板前。 他拿起了记号笔,在白板上写下了三个大写的英文字母“M”。 Message,信息。 Money,资金。 Mobilization,动员。 “这是任何一场成功的政治选举都必须具备的三个核心要素。”里奥说,他把罗斯福的所有教导融会贯通,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我们的信息,我们的叙事,就是要告诉全匹兹堡的人民,我们是那个能为这座城市带来真正改变的人。” “萨拉,你的任务,就是通过‘匹兹堡之心’和所有我们能利用的媒体渠道,把这个信息,清晰有力地传递出去。” “我们的资金,其中绝大部分都将来自于支持我们的人民,我们要把这场选举,变成一场人民对抗金主的战争。” “萨拉,你需要在我们的网站上,建立起一个全美国最方便,最透明的小额捐款系统。” “我们的动员,将深入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社区,每一个街角。” “弗兰克,你的任务就是组织一支全匹兹堡最强大的地面部队。我们要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去和每一个选民对话,把他们从电视机前拉到投票站里去。” 一个清晰的“三位一体”的竞选框架,就这样被建立了起来。 弗兰克看着白板上那清晰的战略图,他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学生向老师求知的神情。 “里奥,你说的这些,我以前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动员这活儿我能干,但怎么能干得更有效率,怎么能配合你们的信息和资金,你得教教我。” 萨拉也紧接着说道:“我也是,设计一个网站和捐款页面,对我来说只是技术活,但如何通过媒体的宣传,把我们的信息精准地打出去,这里面的学问太深了,我也需要学习。” 面对着伙伴们那充满了信任和求知欲的目光,里奥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的这个小小的团队,在经历过分裂的阵痛之后,正在迎来它真正的成熟。 里奥笑着说:“当然。从今天起,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你们。” …… 第二天一早,板房办公室里洋溢着一种全新的气氛。 萨拉和弗兰克都比平时来得更早。 他们讨论着各种细节,从传单的设计,到志愿者T恤的颜色。 但很快,他们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萨拉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表情严肃地看向里奥。 “里奥,我们讨论了这么多具体的执行工作,但我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 “一个专业的竞选团队,可以没有那些收费昂贵的明星顾问,但它绝不能没有一个能够总揽全局,协调所有部门的竞选经理。” “这个人,需要负责制定所有的核心战略,分配有限的资源,并且在出现危机的时候,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策,他才是整个竞选团队真正的大脑。” 弗兰克也难得地收起了他那咋咋呼呼的脾气,点了点头。 “没错,这活儿我和萨拉都干不了,这需要一个经验极其丰富,在选举的泥潭里打过滚的老手。” “墨菲议员那个叫凯伦的女人虽然很讨厌,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两下子,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花钱去请一个像她那样的专业人士?” 里奥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我们不需要任何外人。” “我们的竞选经理,其实早就在我们的团队里了。” “而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伟大的竞选操盘手。” 弗兰克和萨拉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里奥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这个小小的草台班子里,什么时候藏了这样一尊大神? 里奥从他办公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他一直珍藏着的相框。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正坐在一张铺满了巨大军事地图的桌子前。 他嘴里叼着烟嘴,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正运筹帷幄,指挥着一场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 里奥把这张照片,轻轻地放在了会议桌最中心的位置。 “就是他。”里奥说,“我的,也是我们的竞选经理。” 弗兰克和萨拉看到那张照片,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们恍然大悟。 但紧接着,他们的脸上又写满了深深的担忧。 萨拉小心翼翼地开口劝说道:“里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以罗斯福总统为你的榜样,学习他的战略思想,由你自己来亲自担任这场竞选的经理,对吗?” “可是……这实在是太难了,里奥。候选人亲自下场担任竞选经理,这意味着你既要负责对外发表演讲,参加辩论,去争取选民的支持,又要负责对内管理整个团队,做出所有的战略决策。” “你会把自己活活累垮的!在现代美国的选举历史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成功的先例!” 弗兰克也急了,他把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是啊,里奥。你需要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去当好一个候选人这件事上!把那些制定计划,处理危机的脏活累活,交给我们这些在幕后的人去做!” 面对着伙伴们的劝说,里奥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罗斯福那双深邃的眼睛,然后说道:“不,你们都误会了。” “我不是要像他一样去思考,而是,他会亲自为我们思考。”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就是我们这场竞选的经理。” “你们只需要相信我,也相信他。” “从明天开始,匹兹堡将会见证一场史无前例,足以被写进未来政治学教科书的市长竞选。” 弗兰克和萨拉看着里奥那充满了谜之自信的眼神,虽然他们完全无法理解里奥这番话的真正含义,但他们还是从那种自信里,感受到了一种足以让他们安心的力量。 他们选择了相信。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即将参与的这场竞选,确实是由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亲自在幕后操盘的选战。 第45章 战前准备 在定下竞选基调之后,弗兰克和萨拉都以为里奥会立刻召集大家开会,讨论如何召开一场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向全匹兹堡正式宣布他将参加下一任的市长竞选。 但里奥却出人意料地按下了暂停键。 他让所有人都继续专注于自己手头正在进行的工作。 弗兰克继续负责工地的地面动员和施工监督。 萨拉则继续运营“匹兹堡之心”的频道,发布那些关于工程进展的日常视频。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似乎昨天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从来没有发生过。 在里奥的脑海里,罗斯福正在为他上竞选开始前的最后一堂课。 “孩子,永远不要在一场战争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前,就过早地打响第一枪。”罗斯福的声音无比严肃。 “一旦你正式向媒体宣布参选,那就等于你向卡特赖特市长,向他背后的整个建制派利益集团,正式宣战。” “从那一刻起,你将失去所有在暗中积蓄力量的优势。你的一举一动,都将被你的敌人放在显微镜下仔细地研究,他们会动用所有的资源来攻击你,抹黑你,试图把你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在正式宣战之前,你必须提前完成三件最重要的事情。” “第一,你必须把你的根据地,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第二,你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漫长战争,备足你的粮草和弹药。” “第三,你必须尽可能地去削弱你的敌人,并且争取所有可以争取的外部盟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里奥开始按照罗斯福制定的这个战前准备框架,向他的团队下达了一系列具体的指令。 他首先把弗兰克和萨拉叫到了他的板房办公室。 “在我们正式宣布参选之前,我们必须让‘匹兹堡复兴一号’计划,取得一个让所有匹兹堡市民都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阶段性胜利成果。” 他指着那张工程进度图说道:“我们的第一个具体目标就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之内,全面完成我们三号工地所在社区的所有翻新工程。” “我不仅要让社区的所有道路都焕然一新,我还要让社区的所有公园都重新对孩子们开放,让所有公寓楼都不再漏水。” “然后,我们要在那里,举办一场盛大的社区重启仪式。我们要邀请全匹兹堡的市民和媒体,都来亲眼看看,我们到底为这个城市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 罗斯福在他的脑海里,向他解释了这个指令背后的战略意图。 “里奥,你必须明白,那个社区不仅仅是一个工程项目,它将成为你未来竞选市长时,最重要的一个执政样板间。” “当卡特赖特和他的那些盟友们,在媒体上攻击你,质疑你只是一个会喊口号的毛头小子,没有任何实际执政经验的时候,你不需要跟他们进行任何辩论。” “你只需要把所有的记者都带到那个社区里去,指着那些崭新的道路,那些孩子们的笑脸,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我的答案’。” “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比一万句漂亮的竞选口号,都更有说服力。” 接着,里奥又向萨拉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萨拉,我需要你立刻秘密地启动我们的竞选筹款委员会的筹备工作。” “现在我们还不能向公众公开进行募捐,那会过早地暴露我们的意图。” “我们要悄悄地建立起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核心支持者数据库。” “我需要你带领一个可靠的小团队,把我们‘匹兹堡之心’频道后台的所有用户数据,都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和分析。” “所有曾经为我们捐过款的人,所有在我们的视频下面留过言表示支持的人,所有参加过我们社区中心保卫活动的人……” “把这些人的信息,都整理成一个详细的数据库。他们的姓名,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们的职业,他们居住的社区……” “然后,我们要从这个数据库里,筛选出那些最高价值的核心支持者。比如那些社区里的意见领袖,那些曾经给我们提供过大额捐款的小企业主,那些在工会里有影响力的人物……” “你和弗兰克需要亲自出面,对这些人进行一次一对一的秘密沟通,告诉他们我们的计划,并且争取他们成为我们竞选启动时的第一批种子捐款人。” “我们要确保在我们正式宣布参选的那一天,我们的捐款账户上,就已经有了一笔足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启动资金。” 弗兰克和萨拉领命而去。 整个团队开始了紧张而又周密的战前准备。 而里奥自己,则准备去完成那最关键的第三件事。 削弱敌人,并且争取外部的盟友。 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国会议员约翰·墨菲的号码。 电话那头,墨菲议员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里奥,我的英雄!”墨菲热情地打着招呼,“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我下周回匹兹堡,我们必须好好地喝一杯,庆祝一下我们的胜利。” 里奥没有和他寒暄,他直接向墨菲和盘托出了自己准备竞选下一任匹兹堡市长的计划。 电话那头,墨菲议员沉默了片刻。 “我早就猜到了,里奥。”墨菲说,“在你把卡特赖特玩弄于股掌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个小小的城市复兴委员会,根本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他立刻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全力支持你。” “里奥,你需要我,我也同样需要你。”墨菲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一个由你来领导的匹兹堡市政府,将会是我在地方上最稳固,也最重要的政治盟友。”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这边可以为你提供两样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第一,是资金的渠道。” “我会立刻把你的个人资料和你在匹兹堡所做的一切,推荐给华盛顿几个进步派政治行动委员会,比如‘民主未来’和‘我们的革命’。” “这些组织手握着数千万美元的重金,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发掘并且扶持像你这样,敢于挑战建制派的政治新星。” “只要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你竞选启动资金的问题,就能立刻得到解决。” “第二,是专业的人才。” “我知道你手下那个小团队很有激情,很有战斗力,但一场市长级别的选举,和你们之前搞的那些社区抗议,完全是两码事,你们缺少专业的选举经验。” “我的竞选经理,凯伦·米勒,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她,但她确实是整个宾夕法尼亚州最好的民调数据分析师和选举法专家之一。” “我会让她暂时从我的团队里借调出去,到你的竞选团队里担任高级顾问的角色,她会帮助你搭建起一个专业的竞选班子,避免你在一些最基础的规则上犯错误。” 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 “一个非常典型的政治交易。” “他给你钱,给你人。那么在你当选之后,你就必须在匹兹堡市的那些市政工程项目和重要的人事任命上,优先回报他的这份善意。” “至于那个叫凯伦的女人,她既是派来帮助你的专业人士,也是墨菲安插在你身边的一个监军。用她的专业知识,但永远不要完全相信她。” 墨菲议员的这两个提议,对里奥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支持。 但他知道,要赢得这场战争,这还不够。 “议员先生,您的支持至关重要。”里奥说,“资金和专业人才能让我们建立起一支正规军,但我还需要一面旗帜,一面能号召起所有进步力量的旗帜。” 里奥顿了顿,然后说道:“我需要丹尼尔·桑德斯参议员的正式背书。” 墨菲议员听到这个名字,犹豫了一下。 “里奥,你很敢要价。”他说,“桑德斯参议员的背书,不仅仅是一句支持,那是一个信号,它会告诉全国所有的进步派组织和媒体,你在匹兹堡的这场选举,是他们必须关注和支持的战斗。” “这会为你带来巨大的关注度和更多的资源,但同时,也会让你成为全国共和党势力集火攻击的目标,这是一把双刃剑。” 墨菲沉吟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会去和他联系,但我不能保证结果,丹尼尔只支持他自己认可的战士。” 挂掉电话后,里奥在脑海里问罗斯福。 “总统先生,我们在费城的晚宴上已经拿到了桑德斯参议员的联系方式,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去寻求他的支持?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墨菲?” “两个原因,孩子。”罗斯福解释道,“第一,永远不要越过你的直接盟友,去和他背后的大人物建立联系,如果你还不想和他撕破脸的话。” “政治联盟的基础是信任,绕过墨菲,就是对他能力和信誉的公开羞辱。”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你要学会让你的盟友为你投入。” “你让他为你去办一件有难度的事情,这会让他在这段联盟关系中投入更多的政治资本。这是一种反向的人情债,反而会把你们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第46章 空降兵(加更) 两天后,华盛顿,国会山。 约翰·墨菲议员走进了丹尼尔·桑德斯那间朴素得有些过分的参议员办公室。 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书籍和政策报告,唯一的装饰品,是一幅佛蒙特州绿色山脉的风景画。 桑德斯正坐在办公桌后,审阅着一份关于药品价格的法案。 “约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桑德斯抬起头,示意墨菲坐下。 “丹尼尔,我为了一件关于匹兹堡未来的事情而来。”墨菲开门见山。 他把里奥·华莱士准备竞选匹兹堡市长的计划,以及他所面临的挑战,向桑德斯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约翰,上次在费城,那个叫里奥的年轻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桑德斯开口了,他没有直接回应墨菲的请求,反而问起了里奥的情况。 “他当时向我承诺,要把匹兹堡打造成一个样板间,现在他做得怎么样了?” 墨菲感到了压力,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将至关重要。 他脑海里浮现出里奥·华莱士那双年轻但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睛,那是一个天生的捕食者。 他想到里奥在劳工节活动上那次堪称完美的政治伏击,想到他在电话里那种不卑不亢的谈判姿态。 这是一个有能力,有野心,也绝对有手段成事的政治家。 赌一把。 墨菲做出了决定。 “丹尼尔,他做得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墨菲的语气变得严肃而肯定,“他不是一个只会喊口号的抗议者,他正在用我们批给他的那笔联邦基金,在匹兹堡的工人社区里,脚踏实地地建立一个替代性的经济模式。” “他正在把我们在国会山里讨论了无数遍的理论变成现实。” 桑德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你呢,约翰?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你认为他真的能成功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年轻人的又一次冲动?”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桑德斯是在逼迫墨菲进行一次明确的政治站队。 如果他现在表现出任何犹豫的态度,那么桑德斯就会认为他只是一个想利用里奥来赢得选举的投机者,那么这场谈话就会到此为止。 他必须把自己的政治信誉,和里奥的未来,彻底捆绑在一起。 要这样做吗?为了那个年轻人,在丹尼尔·桑德斯面前,押上自己全部的政治赌注? 墨菲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另一张年轻的脸。 那是他自己的脸。 三十年前,他也曾站在匹兹堡的工会大厅里,面对着台下上千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他也曾向那些满身油污,刚刚下班的钢铁工人们郑重承诺。 他要为他们去华盛顿战斗,要把属于工人的声音,带到国会山。 他也曾怀着那样的火焰,踏入了这个名为华盛顿的巨大沼泽。 最初的几年,他确实在战斗。 他提出法案,他在委员会里激烈地辩论,他为匹兹堡的钢铁产业争取关税保护。 但华盛顿的沼泽,慢慢地磨平了他的棱角。 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政治交换,一场场没完没了的筹款晚宴。 他学会了这个游戏的所有规则,也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为什么要来玩这个游戏。 他变得越来越善于在两党之间取得平衡,越来越精通于为自己的选区争取那些无关痛痒的拨款。 他成了一个合格的政客,但他不再是一个战士了。 里奥·华莱士的出现,就是一面镜子。 墨菲在这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那种敢于挑战整个体系的锐气,那种与工人阶级站在一起的纯粹。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火焰了,也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身上感受到这种火焰了。 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 这场初选的挑战,已经开始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不是里奥,现在赢得初选的很有可能是科尔特斯。 他知道,他的时代正在过去。 他不想在自己政治生涯的末期,成为一个连自己都鄙视的,在泥潭里打滚的懦夫。 他想做点什么。 做一点对得起三十年前那个年轻的自己的事情。 他要赌最后一把。 赌在那个叫里奥·华莱士的年轻人身上。 也赌在三十年前那个还没有被沼泽吞噬的自己身上。 墨菲抬起头,眼神中的所有犹豫都消失了。 “丹尼尔,我向你保证,他能成功。”墨菲斩钉截铁地说,“而且,他的成功,就是我们在宾夕法尼亚州,乃至整个铁锈带成功的开始。我愿意用我接下来整个任期的政治声望,来为他做担保。” 听到这个回答,桑德斯脸上那严肃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突然话头一转,聊起了家常。 “我听说你女儿今年要上高中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墨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是桑德斯释放出的信任信号。 “是的,丹尼尔,她未来想去学法律,以后也来华盛顿闯荡一下。” “很好,年轻人就该有冲劲。”桑德斯说,“不过现在的政治环境,可比我们年轻时要险恶多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他看似在说墨菲的女儿,实际上是在提醒墨菲,支持里奥这样的人,是一场高风险的政治赌博。 “我明白,丹尼尔。”墨菲郑重地回答,“但我相信,这次的赌注,值得我们去下。” 桑德斯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远处华盛顿纪念碑的尖顶。 “约翰,这件事比一场市长选举更重要。”他说,“这关系到我们能否在铁锈带,这个民主党正在不断失血的地方,重新插上我们的旗帜。” “这个年轻人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份背书,他需要一个能够理解我们长远战略,并且能帮助他在匹兹堡把这个样板间搭建得更完美的战略家。” “我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又过了几天,里奥接到了墨菲的电话。 “里奥,事情办妥了。”墨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我跟桑德斯参议员谈过了,他对你准备挑战卡特赖特的决定,非常欣赏。” “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他决定派他自己团队最得力的一名成员,一个叫伊森·霍克的年轻人,立刻前来匹兹堡,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你的团队,全力帮助你。” 伊森·霍克。 这个名字里奥听说过。 他才三十岁出头,哈佛法学院的博士,是桑德斯参议员的核心政策顾问之一。 他放弃了在华尔街律所年薪百万的工作,投身于进步派的政治运动,被誉为是桑德斯团队里未来的政治新星。 “接受他。”罗斯福立刻说道,“伊森·霍克的到来,不仅仅会为你带来最顶级的政策制定能力和来自华盛顿的进步派人脉,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着桑德斯参议员本人,对你这场竞选的一次正式的政治背书。” “有了这面旗帜,你才能真正地团结起全美国所有进步派的力量,来支持你这场在匹兹堡的战斗。” 里奥向墨菲议员表达了自己最诚挚的感谢。 几天后,凯伦·米勒和伊森·霍克,先后抵达了匹兹堡。 凯伦开着一辆黑色的宝马,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出现在了里奥那间简陋的板房办公室门口。 她看着眼前这片尘土飞扬的工地,和那排破旧的活动板房,眉头紧锁。 “我的上帝。”她低声自语,“约翰到底把我派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 伊森·霍克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他背着一个双肩包,穿着一件简单的连帽衫和牛仔裤,坐着长途大巴来到了匹兹堡。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毕业,前来参加社会实践的大学生。 他看到里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里奥,我是伊森,丹尼尔让我来向你报到。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就是你的政策顾问和竞选干事了,有什么活,尽管吩咐。” 里奥那个小小的草台班子,在一夜之间,迎来了两位来自华盛顿的空降兵。 整个团队的专业性,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第47章 诊断会 第二天上午,在板房办公室里,里奥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团队会议。 里奥,萨拉,弗兰克,还有两位新成员凯伦·米勒和伊森·霍克,五个人第一次正式地坐在一起。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弗兰克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这两个“从华盛顿来的城里人”。 萨拉则显得有些兴奋,她拿出了笔记本和录音笔,像一个准备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凯伦·米勒完全没有为之前在庆功宴上试图挖角弗兰克和萨拉而感到丝毫的尴尬。 她公事公办地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那件事对她来说,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就是职业政治人的专业素养,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和目标。 伊森·霍克则显得很随和,他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微笑地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里奥作为这个团队的领袖,开口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凯伦,伊森,欢迎来到匹兹堡,也欢迎加入我们这场看起来有些异想天开的战役。” “在开始讨论具体的工作之前,我想先听听两位专业人士的看法,听听你们对我们目前情况的诊断。” 凯伦推了推她的眼镜,毫不客气地第一个开口。 她把她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到了投影仪上。 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份充满了各种复杂图表和数据的PPT。 那是一份关于匹兹堡市选民结构的详尽数据分析报告。 “好了,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省掉那些客套话,直接进入正题。”凯伦相当专业,“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分析了匹兹堡过去十年所有选举的公开数据,以及里奥你们‘匹兹堡之心’频道的后台用户画像。我必须说,你们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她用手指了指幕布。 “最主要的,是你们的支持者基本盘问题。” “数据显示,你们在45岁以上的白人蓝领工人男性选民中,拥有极高的支持率,这很了不起,这要归功于弗兰克先生出色的地面组织工作。” “但是在这个群体之外,你们的认知度几乎为零。” “你们在中产阶级,尤其是生活在市郊社区的女性选民中的支持率,不到百分之五。” “你们在非裔和拉丁裔等少数族裔社区里的支持率,同样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一场市长选举,单靠白人蓝领工人的选票,是绝对赢不了的。” “然后是你们的媒体宣传策略问题。” 凯伦把目光投向了萨拉,萨拉握着笔的手已经做好了准备。 “萨拉小姐的社交媒体工作做得很出色,‘匹兹堡之心’的成功就是一个证明。但你们的宣传渠道过于单一,你们几乎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一个Youtube频道上。” “你们缺乏在传统媒体,比如本地电视台和广播电台上的覆盖,也缺乏最基本的线下广告投放。这意味着,那些不怎么上网的中老年选民,他们根本就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最后,是你们的筹款模式问题。” “你们想依靠小额捐款来对抗金主,这个故事讲起来很动人,但它的效率非常低下。你们指望靠着那些5美元,10美元的捐款,来支撑一场长达数月,耗资数百万美元的全面选战,这相当的困难。” 凯伦的诊断结束了。 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一针见血,这让整个团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接下来发言的,是伊森·霍克。 他没有用PPT,只是拿出了一份他自己连夜手写打印出来的政策框架备忘录。 备忘录的标题是《匹兹堡复兴计划:从社区建设项目到城市善政哲学》。 “里奥,凯伦刚才从技术的层面,分析了我们竞选存在的问题。”伊森开口说道,“而我想从另一个角度来谈谈我们竞选的核心,也就是我们的竞选灵魂的问题。” “你目前所做的‘匹兹堡复兴计划’非常棒,它很具体,很接地气,能让选民们看到实实在在的改变,但它目前还仅仅停留在项目的层面。” “要赢得一场市长级别的选举,你必须把这些具体的项目,上升到‘城市治理哲学’的高度。” “我们需要向全匹兹堡的市民,提供一套可以量化的完整政策白皮书。” “这套白皮书的内容,必须涵盖市民们所关心的所有领域,从如何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到如何改革我们备受诟病的税收体系;从如何提升我们公立学校的教育质量,到如何进行警务系统的改革,建立社区与警察之间新的信任关系;从如何治理我们城市的环境污染问题,到如何为小企业主提供更好的营商环境……” “我们不能只让选民们因为你的故事而感动,我们更要让他们因为你的方案而信服。” “我们要让他们相信,你不仅仅是一个敢于挑战权威的社区英雄,你更是一个有能力,有远见,能够管理好这座拥有三十万人口的复杂城市的合格市长。” 伊森的这番话,让里奥陷入了沉思。 弗兰克听得云里雾里,他只是一个劲地挠着头。 而萨拉则两眼放光,飞快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两位来自华盛顿的专业人士,带来的正是他们这个充满了激情和战斗力的草根团队最缺乏的东西。 系统性的战略思维,和专业的政策工具。 诊断结束了。 凯伦合上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好了,所有的问题现在都摆在桌子上了。” “但要解决所有这些问题,需要一个总负责人来进行统筹和协调。” “里奥,你的竞选经理到底是谁?” “我需要立刻和他进行对接。” 面对凯伦的质问,弗兰克和萨拉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都投向了里奥。 里奥平静地从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相框,轻轻地把它放在了会议桌最中心的位置。 “他,就是我们这场竞选的总负责人。” 第48章 四个小组 凯伦看着那张照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里奥的意思。 “哦,我明白了。”她说,“候选人亲自兼任竞选经理,一个喜欢挑战铁人三项的全能选手。” “里奥,恕我直言,我在这个行业里干了十五年,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候选人。他们无一例外,都在选举进行到中期的时候,把自己活活累垮,然后输得一败涂地。” 她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 “不过,这是你的竞选,你的决定,我只是一个被约翰派来提供专业意见和执行命令的高级顾问而已。” “只要你们按时支付我的薪水,就算你想让外面工地上那只流浪猫来当你的竞选经理,我也会表示我最充分的尊重。” 她把“尊重”这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一旁的伊森·霍克则没有像凯伦那样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里奥一眼,仿佛想从里奥那平静的表情下,看穿他这份谜之自信的真正来源。 作为桑德斯参议员亲自派来的自己人,他的任务是支持,而不是质疑。 他没有再纠结于竞选经理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展现出了他作为华盛顿顶级幕僚的极高行动力。 “好的,里奥。”伊森开口了,他自然地接过了话语权,“既然最终的战略决策由你亲自把控,那我和凯伦的任务,就是帮助你,把这些战略高效地转化为战术层面的执行。” “我建议,我们立刻就在这个核心团队之下,成立四个核心工作组。” “民调与数据分析组,这个组由凯伦你来负责,你需要立刻为我们采购一套专业的民调软件,并且和宾州最好的民调公司建立联系。” “我们需要在三天之内,看到第一份关于我们和卡特赖特市长在各个选民群体中的详细支持率对比报告。” “政策与白皮书小组,这个组由我来负责,萨拉协助我。” “我们需要在两周之内,拿出一份关于匹兹堡未来发展的详细政策白皮书初稿,这份白皮书,将成为我们整个竞选的核心纲领。” “媒体与快速反应小组,这个组由萨拉你来负责,你需要立刻扩充你的志愿者团队,我们不仅要继续运营好‘匹兹堡之心’这个主阵地,我们还需要建立起一个能在所有社交媒体平台上,进行二十四小时舆情监控和快速反应的战斗小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伊森看向了弗兰克,“弗兰克先生,你的地面动员与工会联络小组,是我们整个战役的重中之重。” “你需要把你手下的那些志愿者们,进行更专业化的分组和培训,我们需要建立起一支全匹兹堡最强大的地面敲门部队。” “我建议,我们这个五人核心小组,每周一和周四的晚上,定期召开两次战略例会,确保我们所有的信息和行动,都能够完全同步。” 伊森的这番提议,迅速地将整个会议的讨论,拉回到了具体的工作执行层面。 一个分工更明确的竞选核心团队,就这样正式组建了起来。 起初凯伦对来到这个草台班子颇有微词,但她不得不承认,伊森·霍克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一个顶级的专业人才。 他提出的这套工作框架,清晰,高效,具备相当的可执行性。 会议结束后,凯伦私下里叫住了伊森。 “喂,哈佛来的高材生。”凯伦低声说,“你真的觉得我们这位年轻的候选人靠谱吗?他甚至不相信最基本的专业分工,他以为竞选市长是一场他可以一个人包打天下的个人英雄秀。” 伊森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弗兰克一起,蹲在一张巨大的匹兹堡选区地图前,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的里奥。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靠谱,凯伦。”伊森回答,“但我知道,丹尼尔·桑德斯参议员相信他,这就够了。” “而且你不觉得吗,一个敢于打破政治常规的人,他要么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要么就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我赌后者。” 而在里奥的脑海里,罗斯福的声音正带着一丝笑意响起。 “好了,孩子,狐狸和猎犬都已经到齐了。” “现在准备好去夺取匹兹堡的最高权力了吗?” …… 三个月后,钢铁工人第三社区,奥马利一家的公寓里。 迈克尔·奥马利正坐在他那张已经坐了二十年的扶手椅上。 三个月前,他每天都会在这张椅子上,从早坐到晚,麻木地看着电视里那些与他无关的新闻和电视节目。 那个时候,公寓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电视的嘈杂声,和他妻子莎拉下班回家后疲惫的叹息。 窗户总是漏风的,无论他用多少胶带去封堵,冬日的寒风总能找到钻进来的缝隙。 厨房水槽下面的管道一直在滴水,莎拉不得不在下面放一个塑料桶,每晚都要倒一次水。 他十岁的儿子凯文,每天放学后只能待在房间里打电子游戏,因为迈克尔严厉地禁止他去外面那个堆满垃圾和碎玻璃的废弃公园玩耍。 他本以为,他会在这栋公寓里住到老死。 变化,是从一天清晨开始的。 一队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开着几台小型的施工机械,进入了这个死气沉沉的社区。 迈克尔和其他邻居一样,只是从窗户里好奇地看着。 他以为这又是市政府搞的什么面子工程,最多修补一下路上的几个大坑,然后拍几张照片登报了事。 他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但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带队的那个叫弗兰克的倔老头,挨家挨户地敲响了他们的门。 他不是来征求意见的,他是来招工的。 “迈克尔·奥马利?”弗兰克看着他,“我记得你,以前在霍姆斯特德三号高炉,是个好手,现在还提得动扳手吗?” 迈克尔看着这个曾经的工会领袖,又看了看外面那些正在清理垃圾的工人,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加入了这支队伍。 他成了“匹兹堡复兴计划”的一员。 他亲手拆掉了那个可能会划伤孩子的旧滑梯,挖开了那条堵塞了几十年的社区排水管道,为自己住了半辈子的这栋老公寓楼,安装上了崭新的窗户。 他每天都和自己的邻居们一起工作,他们曾经是钢厂里的工友,现在又成了建设自己家园的战友。 莎拉下班回家,发现厨房水槽下面那个烦人的塑料桶不见了,管道被修好了。 凯文每天趴在窗户上,看着那片废弃的公园一天天变了样。 杂草被清除了,新的草坪被铺上了,一个拥有红色滑梯和蓝色篮球场的花园,正在从废墟中生长出来。 今天,是社区重启仪式的日子。 冬日的阳光透过崭新的窗户,照进了公寓。 迈克尔穿着一身印有“匹兹堡复兴计划”LOGO的蓝色工作服,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 凯文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催促他赶紧出门。 “爸爸,快点!我们去公园!我想玩那个新滑梯!” 迈克尔牵着儿子的手,走出了公寓楼。 外面,是平整的路面,他的那辆旧车,停在重新划好的停车位里。 邻居们也都走出了家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久违的笑容,互相打着招呼。 空气中不再是铁锈和绝望,而是混合着油漆和希望的味道。 迈克尔带着凯文,走进了那个崭新的社区花园。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那个他亲手安装的滑梯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他看着那些和他一样的工友们,正自豪地向家人和记者们,介绍着他们亲手完成的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第49章 舞台、麦克风与人民(加更3K)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里奥的竞选团队,也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 凯伦·米勒的民调数据,每周都会准时地送到里奥的桌上。 那些数据清晰地显示出,随着工程的推进,里奥在这个社区以及周边几个工人社区的满意度和支持率,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飙升。 伊森·霍克则将工地上所有的成果,都系统地整理成了一份份详尽的政策报告和数据图表。 他们修复了多少英里的道路,翻新了多少平方米的公寓外墙,为多少个失业工人提供了多少个小时的工作岗位…… 每一个数字都精准详实,充满了说服力。 这些报告,为里奥接下来的竞选宣传,准备了充足的弹药。 萨拉的“匹兹堡之心”,则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个社区从废墟到重生的每一个瞬间。 从第一台推土机进场,到最后一块草坪被铺好。 弗兰克则把他手下那几百名参与了工程建设的工人,组织成了一个充满了凝聚力的“工人先锋队”。 他们不仅仅是工人,更是里奥在这座城市里最坚实的地面力量和最忠诚的宣传员。 “很好,孩子。”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你成功地兑现了你对人民的第一个承诺。” “在政治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成功案例,更有说服力了。” “现在,你的根据地已经成型了。” 里奥站在社区中心那个刚刚修好的演讲台上。 他的面前,是数百名自发前来参加“社区重启仪式”的居民,和几十家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 所有的铺垫和准备都已经完成。 今天的这场仪式,不仅仅是一个工程的竣工典礼,它更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政治战争的誓师大会。 仪式正式开始。 现场没有悬挂五颜六色的彩旗,只有一面巨大的美国国旗和一面匹兹堡的市旗,在那些被翻新过的公寓楼前,迎风飘扬。 里奥按照流程,也向市长卡特赖特发出了出席仪式的邀请。 但对方的办公室以“市长日程繁忙,无法出席”为由,礼貌地拒绝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卡特赖特明显是不想来。 所以由玛格丽特老太太作为社区的居民代表,走上演讲台发言。 她站定在麦克风前,声音通过扩音器传了出来。 “我出生在这个社区,那时我就住在这条街后面的那栋灰色的房子里。” “我小的时候,这里的空气不是现在这个味道,那是煤炭燃烧和钢铁冷却的味道。” “我的母亲讨厌那个味道,她说那会弄脏她晾在外面的白床单。但我们这些孩子喜欢,因为我们知道,那是工作的味道,是晚餐桌上会有面包和烤肉的味道。” “我们是听着钢厂的汽笛声长大的。” “早上七点,下午三点,晚上十一点,汽笛声会准时响彻整个河谷。” “那声音洪亮有力,是我们所有人的时钟,也是我们的摇篮曲。只要汽笛声还在响,我们就知道,我们的父亲还在工作,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这座城市的心脏还在跳动。” “我记得我的父亲,他每天下班回家,脸上,手上,工作服上,全都是黑色的煤灰,只有牙齿是白的。” “他会笑着把我举起来,用他那扎人的胡子蹭我的脸。他身上有钢铁的味道,那时候,我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强壮的男人。” “后来,战争爆发了。” “我们街区所有的男人都去了工厂,他们三班倒,日夜不停。他们生产出来的钢铁,变成了坦克,变成了战舰,变成了飞过欧洲上空的轰炸机。” “那个时候,我们是‘民主的兵工厂’,我们为自己感到骄傲,我们觉得,是我们赢得了那场战争。” “战争结束后,我们迎来了最好的时光。” “男人们从战场上回来,钢厂的订单堆积如山,他们用自己的薪水,买下了这里的房子,买了好几辆崭新的雪佛兰汽车。” “我们家的隔壁,第一次有人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我们以为,那样美好的日子,会永远地持续下去。” 玛格丽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停顿了片刻,仿佛在回忆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历史。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汽笛声停了。” “最开始是河对岸的那家小厂,然后是我们社区最大的霍姆斯特德工厂。一个停了,然后是第二个,最后,它们全都停了。” “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不再是钢铁的味道,而是铁锈的味道,那是一种潮湿,腐烂,让人喘不过气的味道。” “男人们不再在晚饭后谈论明天要生产多少吨钢材,他们从下午开始就聚集在酒馆里,谈论哪家工厂又要裁员,谁又因为还不起房贷而被银行赶出了家门。” “我们社区里‘出售’的牌子,一夜之间冒了许多出来,然后就再也没有被摘下过。年轻人都离开了,他们去了加州,去了德州,去了任何一个能找到工作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 “我们等了几十年。我们等来了无数个政客在选举前许下的空洞承诺,我们等来了无数个记者在报道我们这里的贫困时那怜悯的相机镜头,但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们的道路变得坑坑洼洼,我们的公园长满了野草,我们的房子在慢慢腐烂。我们也和这座社区一样,在慢慢地变老,慢慢地死去。” 玛格丽特抬起头,环顾着四周那些崭新的一切。 “直到三个月前。” “我重新听到了机器的轰鸣声,但那不是钢厂的声音,是推土机和挖掘机的声音。” “我重新闻到了工作的味道,但那不是煤炭的味道,是新铺的沥青和油漆的味道。” “我看到了我们社区里那些失业的男人们,他们重新穿上了工作服,拿起了工具。他们脸上的那种骄傲,和我父亲当年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最后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台下的里奥。 “里奥·华莱士,他们都说你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在我们这些老骨头的眼里,你让我们想起了我们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们也像你一样,相信只要我们肯动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你带回来的,不只是一笔联邦的拨款,也不只是一份建筑合同。” “你带回来的,是这个社区被偷走了几十年的灵魂。” “谢谢你,孩子。谢谢你让我们相信,汽笛声虽然不会再响起了,但我们的生活,还可以重新开始。” 玛格丽特的声音落下。 整个广场上的人群被瞬间点燃。 掌声从第一排开始响起,然后迅速地汇成了一片海洋。 这声音里有几十年的委屈,有对过去的告别,也有对未来的呐喊。 玛格丽特转过身,对着台下的里奥伸出了手,她的眼睛因为激动而湿润。 弗兰克站在里奥身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去吧,小子!该你了!” 人群的欢呼声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热烈,他们开始有节奏地高喊着里奥的名字。 里奥穿过人群,走上了那个简陋却无比神圣的演讲台。 他看着台下的玛格丽特,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玛格丽特。”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您刚才说的,不是您一个人的故事,那是我们这个社区的故事,是整个匹兹堡的故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所有人的脸。 “那是一个关于衰败和遗忘的过去,一个充满了铁锈和泪水的故事。” “而今天,我们站在这里,就是要亲手为这个故事,写下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周围那些焕然一新的一切,指了指台下那些脸上洋溢着自豪笑容的工人和居民们。 “三个月前,这里是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广场。 “是孩子们无处玩耍的荒地!而现在,你们看看这里!” “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不是那些坐在华盛顿办公室里的政客!不是那些住在市中心豪华公寓里的银行家!” 他把手指向了台下那些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们。 “是你们!是你们自己的双手!” 台下的工人们挺起了自己的胸膛,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他们说,我们这些钢铁工人是应该被时代淘汰的,说我们是这座城市的负担!” “但今天,我们用我们自己的行动向他们证明,我们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建造者!我们才是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灵魂!” 演讲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潮。 里奥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响彻了整个社区。 “但是,我的朋友们,一个社区的重生,还远远不够!” “只要那些只关心自己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早已忘记了人民疾苦的政客们,还安然无恙地坐在市政厅的办公室里,那么我们今天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明天就可能被他们用一张毫无意义的废纸全部推翻!” “他们害怕看到我们团结起来!他们害怕看到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我们不能只满足于修好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必须去拿回那个本就应该属于我们所有人的东西——这座城市的领导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充满了激动和期待的脸庞。 然后,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句他已经酝酿了很久的话。 “我,里奥·华莱士,今天在这里,在所有匹兹堡的建设者们面前正式宣布:” “我将参加下一任匹兹堡市市长的竞选!” 话音落下。 全场先是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里奥!里奥!里奥!” 人们高喊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响彻云霄。 在所有媒体记者疯狂闪烁的闪光灯下,里奥·华莱士,这个曾经一无所有的“键盘侠”,这个曾经被所有人嘲笑的理想主义者,正式以一个强有力挑战者的姿态,登上了匹兹堡的政治舞台。 而在市长办公室里,卡特赖特正通过电视直播,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无数人簇拥着,如同英雄般振臂高呼的年轻人。 看着屏幕上那张年轻而又坚定的脸,看着他背后那些狂热的支持者。 他最害怕的那个噩梦,终于变成了现实。 第50章 房间里的大象(2合1) 第二天一早,里奥宣布参选的新闻,就登上了匹兹堡所有媒体的头版头条。 《匹兹堡纪事报》用了一个相对中立的标题,《社区英雄挑战现任市长,匹兹堡选战提前开战》。 一些右翼的保守派媒体,则开始对里奥进行第一轮的攻击。 他们把他描绘成一个危险的社会主义者,一个准备在匹兹堡实现不可告人目的的野心家。 而在市长卡特赖特的竞选总部里,气氛压抑。 这间位于市中心豪华写字楼顶层的办公室,可以俯瞰整个匹兹堡的城市天际线。 但此刻,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卡特赖特的竞选经理和他的核心幕僚们,正在召开一场紧急的战略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如何应对里奥·华莱士这个突然崛起的挑战者。 “我们必须立刻对他发动全面的媒体攻击!”卡特赖特的竞选经理,一个叫斯科特·里德的男人,激动地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 “把他塑造成一个除了会作秀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执政经验的政治暴发户!” “我们要告诉所有的中产阶级选民,这个小子所做的一切,都是靠着他从华盛顿的那些社会主义者朋友那里骗来的联邦拨款!” “我们要强调他激进而又危险的政治思想,告诉所有人,一旦让他当选,匹兹堡将会变成下一个底特律!” 卡特赖特市长坐在主位上,抽着雪茄,没有说话。 他显得信心不足。 过去几个月里和里奥的几次交手,尤其是那场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纵火案,已经让他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丝深深的恐惧。 “斯科特,这些我都懂。”卡特赖特开口了,“但你们必须给我找到一些真正能把他打死的黑料,而不是这些不痛不痒的意识形态攻击。” “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埋葬在这场选举里!”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工地板房办公室里,气氛则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压抑和焦虑,只有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昂扬斗志。 宣布参选后的当晚,里奥的团队立刻就进入了战时状态。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为他进行着开战前的最后一次训示。 “很好,孩子,我们已经打响了第一枪,而且打得非常漂亮。” “但你必须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面对的将是一场全面的,系统的,不择手段的攻击。” “一场漫长的市长竞选,就像一场十二个回合的重量级拳王争霸赛,开局的优势并不代表任何东西,关键在于谁能站到最后一个回合,而不被对手击倒。” 在罗斯福的指导下,里奥开始向他的团队,布置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 凯伦·米勒立刻就进入了她的角色。 她根据昨天仪式现场媒体和民众的反应,以及最新的网络舆情数据,迅速地制定出了第一阶段的竞选核心策略。 “里奥,我们的第一阶段目标很明确。”凯伦指着她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图表说道,“我们必须巩固并且扩大我们在白人蓝领工人阶层中的基本盘优势。” “然后我们要立刻开始向我们最薄弱的两个选民群体,也就是市郊的中产阶级家庭和城区的少数族裔社区,进行战略性的渗透。” 伊森·霍克则把他那份长达数十页的政策白皮书,分发给了每一个人。 “我已经把我们在三号工地的所有成功经验,都系统性地包装成了一套名为《匹兹堡复兴:一份来自人民的城市发展白皮书》的政策文件。” “这份文件,将成为我们接下来所有竞选宣传的核心,我们要把它分发给匹兹堡所有的媒体,社区组织和意见领袖。” “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不仅仅有热情,我们还有一套切实可行,能够管理好这座城市的完整方案。” 萨拉的团队则在里奥宣布参选的那一刻,就在他们的竞选官方网站上,正式上线了一个名为“一块钱,支持里奥·华莱士改变匹兹堡”的小额捐款通道。 在里奥宣布参选后的第一个小时里,来自匹兹堡市民的捐款额就突破了五万美元。 弗兰克则开始召集他手下的那支“工人先锋队”。 他准备把这支由数百名工人组成的队伍,改组成一支全匹兹堡战斗力最强的地面敲门拉票部队。 两台竞选机器,在这一天,同时开始高速运转。 一场围绕着匹兹堡未来命运的激烈选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 正式公布竞选后的第一周。 里奥的竞选总部里,全体战略会议正在召开。 会议室里气氛热烈。 凯伦站在投影幕布前,向大家展示着她刚刚拿到的第一份内部民调数据。 “各位,这是个非常好的开端。”凯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里奥宣布参选后,他的支持率飙升到了百分之三十,而卡特赖特市长的支持率,则跌破了百分之四十,只领先我们不到十个百分点。” “这说明我们的势头非常强劲,我们完全有机会赢得这场选举。” 伊森·霍克则向大家分发了他那份已经扩充到上百页的政策白皮书。 “我们的政策团队已经完成了所有领域的政策设计。”伊森说,“从下周开始,我们将每天在‘匹兹堡之心’上发布一个政策解读视频,向市民们系统地展示里奥管理这座城市的完整蓝图。” 弗兰克和萨拉也各自汇报了他们在地面动员和媒体宣传上的进展。 整个团队都沉浸在一种乐观的情绪之中。 但里奥却打断了大家的这种乐观情绪。 他站起身,走到了白板前,拿起了记号笔,在上面重重地写下了一个名字。 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 “各位,我们刚才讨论了所有关于我们自己的战术,但我们却忽略了这间房间里那头最大的大象。” 里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我之前告诉过大家,摩根菲尔德向我承诺过会在这场选举中保持善意中立。” “但我们不能把希望真的放在他会遵守这个承诺上。” “口头承诺这种东西是最不可靠的,只要卡特赖特向他许诺了足够多的利益,摩根菲尔德一定会重新站回到卡特赖特那边。” “毕竟,他已经支持了卡特赖特这么多年。” 弗兰克哼了一声。 “那只老狐狸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爬上树!” 凯伦也补充道:“里奥说得对,这是一个我们必须面对的核心问题。” “如果摩根菲尔德决定在最后关头全力支持卡特赖特,那我们现在所有的优势都将荡然无存。” “他旗下的媒体集团,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对我们进行负面攻击报道;他的金钱,可以为卡特赖特组织起一支规模数倍于我们的地面拉票团队;他在匹兹堡商界巨大的影响力,可以让我们的任何筹款活动都变得举步维艰。” 里奥看着会议室里的众人,问向罗斯福。 “总统先生,我们明明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人民的支持,可是为什么,仅仅是一个摩根菲尔德,一个躲在幕后的资本家,就能让我们感到如此窒息?” “难道在金钱的重量面前,成千上万人的意志,真的就这么脆弱吗?我们真的无法单纯靠民意去对抗那个庞大的资本怪物吗?” 里奥并不是真的不明白,他只是在抱怨。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孩子,你问我金钱的力量有多巨大。” “那么,就让我带你去看一场战争,一场用金钱、谎言和仇恨对我发动的,企图绞杀新政的战争。” 里奥的意识瞬间被抽离,他发现自己正悬浮于1936年的美国上空,俯瞰着这片广袤而又分裂的大陆。 “那一年的秋天,我的对手,堪萨斯州的州长阿尔夫·兰登,他本人只是一个共和党人,但他身后站立的,是整个美国的财富与权力的集合体,是那些在我推行新政时被我触动了利益的巨人们。” 里奥的视角穿透了物质的墙壁,进入了位于纽约公园大道的一间豪华的私人俱乐部。 雪茄烟雾缭绕,水晶吊灯的光芒照亮了那些美国历史上最显赫的姓氏。 杜邦家族的继承人,摩根银行的合伙人,洛克菲勒财团的掌门人,福特汽车的缔造者…… 他们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旁,桌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美国地图。 他们正在用自己那数以亿计的财富,为罗斯福编织一张天罗地网。 “那是一场不成比例的战争。”罗斯福的声音响起。 “全国百分之九十的报纸,从东海岸的《纽约先驱论坛报》到西海岸的《洛杉矶时报》,全是攻击我的炮台。” “它们的社论把我描绘成一个企图在美国建立独裁统治的魔鬼,它们的漫画把我画成一个怪物。” 里奥的耳边响起了无数台印刷机同时开动的轰鸣。 成千上万吨的纸张,变成了一支由谎言和恐惧武装起来的军队,被运往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城镇,每一个乡村。 “他们买断了广播电台黄金时段的广告。” “每当夜幕降临,每一个普通的美国家庭围坐在收音机旁,他们听到的是经过精心编排,充满了危言耸听的政治攻击。” 而此刻,里奥听到了那些声音。 一个男人,用一种权威的语调,向听众们论证新政的社会保障计划,将如何摧毁美国的个人奋斗精神,最终导致国家的破产。 一个女人,则用一种担忧的语气,诉说着新政的公共工程,将如何浪费纳税人的血汗钱,最终让她们的丈夫失业。 “他们的竞选集会,办得像一场场盛大的嘉年华,他们用免费的烤猪和无限量供应的啤酒,来吸引那些在饥饿中挣扎的失业者。” “他们在集会上搭建起巨大的舞台,邀请当时最著名的好莱坞明星和体育明星,为他们的候选人站台。” 里奥看到了那样的场面。 在俄亥俄州,在宾夕法尼亚州,在那些摇摆州的巨大体育场里,人山人海。 人们一手拿着免费的热狗,一手挥舞着攻击罗斯福的标语。 他们或许并不真的关心政治,他们只是来这里享受一顿难得的饱餐,看一场免费的表演。 “他们用金钱,成功地制造出了一种‘所有人都反对罗斯福’的虚假幻象。”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低沉。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瓦解我的支持者们的信心和斗志,他们要让每一个支持新政的普通人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是站在了历史错误的一边。” “那是我政治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我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那些曾经支持我的农民,工人们,他们在信中问我:‘总统先生,我们做的是对的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您是错的?’” “但最终,我赢了。” “而且是以美国选举历史上最悬殊的比分赢得了胜利。” 里奥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最终的选举人票地图。 除了缅因州和佛蒙特州,整个美国的版图,都被代表民主党的蓝色所覆盖。 “你知道为什么吗,里奥?” “因为金钱可以制造幻象,但它无法改变现实的痛苦。” “因为那场史无前例的大萧条,让美国人民痛得实在是太深了。他们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农场,失去了毕生的积蓄。” “我的新政虽然不完美,虽然遭到了所有富人的反对,但它确实为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救济金,带来了看得见的工作岗位,带来了让他们能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人民用他们的选票,击碎了金钱所构建起来的谎言帝国。” “但你必须记住,那是一场特殊的战争,发生在特殊的历史时期。”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巨大的危机,如果人民的痛苦还没有达到顶点,那场被金钱所主导的舆论战,我未必能取得胜利。” 里奥从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回忆中抽离出来。 金钱的洪流可以扭曲现实,可以制造幻象,可以淹没真理的声音。 但最终,只有根植于人民真实痛苦与希望的力量,才能冲破这一切虚假的堤坝。 里奥看着团队成员们脸上那担忧的表情。 他心里很清楚,在制定任何具体的竞选战略之前,必须先解决这个最致命的问题。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好了,各位。”里奥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我们假设,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将会在接下来的选战中,动用他所有的资源,不惜一切代价地支持卡特赖特连任。” “在这个前提之下,我们再来推演一下,这场仗,我们到底该怎么打。” 第51章 解剖选举 里奥开始向他的团队阐述他对这场选举的整体战略思路。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弗兰克和萨拉想知道,里奥到底有什么计划,去对抗卡特赖特和摩根菲尔德。 而凯伦和伊森,这两个来自华盛顿的专业人士,则想通过这次阐述,来真正地了解他们刚刚加入的这个团队的领袖,这个被桑德斯和墨菲同时看好的年轻人,他的思维方式到底是怎样的。 里奥在白板上画了一条时间线。 “各位,我们接下来的这场战争,主要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也是对我们来说最关键的阶段,就是民主党的党内初选。根据选举日程,初选的投票日,在五个月之后。” “如果我们能够在初选中,击败现任市长卡特赖特,成功地拿到民主党的正式提名,那么我们这场选战,就已经赢了百分之八十。” “匹兹堡在过去的五十年里,一直是一个‘深蓝’城市。也就是说,我们这座城市的绝大多数选民,都倾向于投票给民主党。” “只要我们能拿到民主党的提名,那么在最后面对共和党对手的决选中,我们将拥有巨大的天然优势。” “所以,我们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必须集中在如何打赢这场党内初选上。” “而要打赢初选,我们就必须先搞清楚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参加党内初选投票的选民,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萨拉立刻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参加初选投票的不是匹兹堡的全体市民,而只有那些在选民登记时,明确注册为民主党党员的选民。” “这部分人,通常比普通的选民更关心政治,他们的政治立场也更加坚定,投票率也更高。” “完全正确,萨拉。”里奥点了点头,“而根据之前我们的数据,匹兹堡的民主党注册选民,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板块。” 他在白板上,画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 “第一,也是人数最多的一个板块,就是以弗兰克他们为代表的工会成员及其家庭。这个群体,是我们最重要的基本盘。” “第二,是居住在城市东部和北部社区的少数族裔选民,他们主要是非裔和拉丁裔美国人。这个群体在历史上,一直是民主党的铁票仓。” “第三,是居住在大学城和市中心周边那些高档社区里的中产阶级自由派知识分子。他们主要是大学教授,律师,医生,以及在高科技公司工作的年轻人。” “最后一个,则是那些被民主党地方党部和建制派牢牢控制着的社区票仓。这些社区的领导人,比如牧师,社区活动家,他们和卡特赖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他们能有效地动员自己社区里的选民,去投卡特赖特的票。” “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我们和卡特赖特各自的优势和劣势。” “卡特赖特的优势在于,经过他八年的经营,他牢牢地控制着我刚才说的最后一个板块,也就是那些建制派的社区票仓。同时,他也通过和一些工会上层领导的利益交换,在工会成员中,依然拥有着一部分的传统支持。” “而我们的优势则在于两点。” “第一,我们在底层的蓝领工人,尤其是那些失业和半失业的工人群体中,拥有着碾压性的支持。这是我们的根据地,是我们绝对不能丢失的阵地。” “第二,”里奥的语气变得兴奋起来,“因为亚历克斯·科尔特斯的丑闻,那些原本属于他的大量激进派年轻人和理想主义的学生选民,现在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游离票。” “所以,谁能在这场初选中,成功地拿到这部分选票,谁就能占据优势。” 在清晰地分析了选民结构和各自的优劣势之后,里奥又回到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上。 “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那个假设。” “如果摩根菲尔德,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地支持卡特赖特,他会怎么做?他注入的那些巨额资金,会在这场选举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第一,信息饱和攻击。” “他们会买断匹兹堡所有本地电视台,广播电台的黄金时段广告。他们会在Youtube,脸书,X等所有社交媒体平台上,对我们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负面广告轰炸。” “他们会将对我的抹黑攻击,重复一千遍,一万遍。直到让那些中间选民,也开始对我们产生怀疑和恐惧。” “第二,地面收买。” “他们会用远远高于市场价的薪水,雇佣数千名临时工,去为卡特赖特挨家挨户地敲门拉票。” “而我们,只能依靠弗兰克手下那些人数有限,全凭一腔热情的志愿者。” “这在地面动员的效率和覆盖面上,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压力。” “第三,经济胁迫。” “摩根菲尔德控制着匹兹堡及其周边地区数万个工作岗位。他不需要公开威胁,只需要在工厂里散布焦虑——如果那个激进的华莱士当选,为了规避风险,集团可能不得不考虑缩减在本地的生产线。” “为了保住饭碗,哪怕是那些心里支持我们的工人,也可能在投票站里被迫倒向卡特赖特。” “第四,全面封锁社会关系。” “匹兹堡的许多慈善机构、非营利组织、甚至教会的食物银行,都依赖摩根菲尔德基金会的年度捐赠维持运转。” “一旦他暗示切断资金流,那些社区领袖、牧师、慈善家,就会立刻变成卡特赖特最坚定的说客,利用他们在社区里的威望,去压制我们的声音。” “这就是资本的真正力量,它在用生存资源作为武器,对整座城市进行绑架。” 里奥的这番分析,让弗兰克和萨拉对一场现代政治选举的全貌,有了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他们终于明白了,他们即将参与的这场战争,到底有多么的艰巨和残酷。 而凯伦和伊森这两人,则对里奥展现出的这种惊人的战略分析能力,感到无比的佩服。 他们原本以为,里奥只是一个凭着热情和直觉行事的社区活动家。 但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能够冷静地分析选民结构,精准地判断对手情况,并且能为一场长达数月的战争,制定出清晰作战意图的战略家。 凯伦看着里奥,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 “里奥,你刚才的这番分析,比我花五万美元,从华盛顿的政治顾问公司那里买来的分析报告,还要精准,还要透彻。”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或许真的能当好你自己的竞选经理了。” 伊森·霍克也点了点头。 “我终于明白,丹尼尔·桑德斯参议员为什么会对你评价那么高了。” “你天生就懂得如何去打一场选战。” 第52章 不对称战争 “华盛顿的那些政治顾问公司,哪怕他们派最顶级的分析师住进匹兹堡,在这里调研上一年,他们也永远无法真正理解这座城市。” 里奥开口了,他的视线扫过众人。 “因为他们不是匹兹堡人。他们闻不到莫农加希拉河吹来的铁锈味,他们听不到老工人在酒吧里发的牢骚。他们只看数据,而我们,生活在这些数据里。” “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里奥走到白板前。 “现在,让我们看看我们的对手。” “摩根菲尔德提供资金和全天候的媒体覆盖,卡特赖特提供行政资源和深耕多年的利益网络。” “这是一种极其稳固的资本与权力的结盟。” “他们控制了所有的主流传播渠道,也占据了那些传统的建制派票仓。” “如果我们试图在电视广告上跟他们拼时长,或者在大型集会上跟他们拼排场,那我们必输无疑。” “我们必须避开他们的锋芒,把战场拉到他们看不见,或者不屑于去的地方。” “我们要打一场发生在社区最基层,深入到每一个家庭客厅里的非对称对抗。” 里奥拿起记号笔,在白板上重重地画下了第一个圆圈。 “我们的第一个计划,负责人,弗兰克·科瓦尔斯基。” 弗兰克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我们的工人社区,必须寸土不让。” “我们在这些社区的目标,不是简单地维持住我们现有的高支持率,而是要达到一个在匹兹堡选举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极限投票率!” “具体怎么做?”弗兰克问。 “网格化管理。”里奥在白板上画出了一张网格图,“我们会把我们拥有绝对优势的五个核心蓝领社区,划分成一个个以街区为单位的网格。每一个网格,都设立一名网格长,由我们‘工人先锋队’里最可靠的核心成员担任。” “然后,我们将执行‘敲三遍门’行动。” “第一遍,从下周开始,距离初选还有四个月。我们的网格长和志愿者们,要敲响我们网格内每一户支持者的家门。”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确保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完成了民主党选民的登记,拥有在初选中投票的资格,同时,我们会送上我们竞选纲领的宣传小册子。” “第二遍,距离初选一个月的时候,我们会再次敲响他们的家门。” “这一次,我们要询问他们是否已经收到了选举委员会寄来的投票材料,是否清楚自己投票站的具体位置。并且,我们会邀请他们参加我在他们社区里亲自举办的一场后院烧烤问答会,和他们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第三遍,也是最关键的一遍,就是初选投票日当天。” “从早上六点投票站开门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团队就要开始第三次敲门,打电话,确认我们的每一个支持者是否都已经完成了投票。” “对于那些因为行动不便,或者需要上班而无法前往投票站的工人,我们会组织起一支由志愿者组成的车队,直接把他们从家里接送到投票站,完成投票之后再把他们送回去。” “我们敲一百户门,和一百个选民面对面地交谈,最终可能就会有五十个人,愿意为我们走进那个投票站。” “在投票率普遍偏低的党内初选中,谁能把自己阵营的支持者最大限度地动员起来,谁就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里奥又在白板上画下了第二个圆圈。 “我的第二个计划,由我亲自负责。” “卡特赖特在那些富人社区和市中心商业区的支持是难以动摇的,我们不要去那些地方浪费任何一分钟的时间。” “但他在少数族裔社区的支持,是建立在他和少数几个被他收买了的社区领袖的利益交换之上的,这种关系非常脆弱,不堪一击。” “所以,我们要绕开那些所谓的社区头人,直接去和最底层的普通民众对话。” “从下周开始,我将带领一个由我们少数族裔志愿者组成的小团队,每周至少有三个晚上,深入到匹兹堡最大的非裔社区山丘区和拉丁裔社区布鲁克林区。” “我们直接去那些社区里的理发店,小餐馆,篮球场,洗衣房,去和那些最普通的居民聊天,倾听他们真实的声音。” “同时,我们会带着伊森已经准备好的‘匹兹堡复兴计划二期工程’的效果图和政策文件。” “这份文件会明确地将山丘区那所破败不堪的公立学校的翻新工程,和布鲁克林区商业街的改造工程,列为我上任后一百天内执行的优先项目。文件里会附有详细的预算和能够为本社区带来多少个就业岗位的具体预估。” “这种釜底抽薪的打法,短期内可能无法完全逆转我们在这些社区的劣势,但我们的目标也不是为了赢。” “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降低卡特赖特在这些传统票仓里的投票率。” “只要我们能成功地撬走他百分之二十的选票,或者能让百分之三十的人因为对他这些年来的不作为感到失望而放弃投票,那么他那看似坚固的堡垒,就会出现裂痕。” 里奥在白板上画下了最后一个圆圈。 “我们的第三个计划,由伊森和萨拉共同负责。” “那些曾经支持亚历克斯·科尔特斯的年轻学生和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不关心社区的道路修得怎么样,他们关心的是更宏大的理念和城市的未来。” “我们要让他们相信,里奥·华莱士不是另一个像科尔特斯那样的空想家,而是一个能够真正将进步的理念,转化为现实的实干家。” “伊森,我需要你主笔,从下周开始,每周都在‘匹兹堡之心’和各大主流的政策论坛上,发表一份关于匹兹堡具体城市问题的深度政策白皮书。” “比如我们的《匹兹堡绿色能源转型方案》,《警务系统改革与社区信任重建方案》,《利用数据科学优化市政服务方案》等等。” “我们要向所有人展现出,我们在专业性和前瞻性上,对卡特赖特那种陈旧的官僚式管理,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萨拉,我需要你负责识别出那些在匹兹堡本地舆论场上,有影响力的年轻博主,大学教授,社会活动领袖。” “然后由我或者伊森,亲自和他们进行一对一的线上或者线下的深度交流,把他们发展成我们外围的宣传员。” “同时,我们要立刻向匹兹堡大学和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学生会正式发出邀请,邀请卡特赖特市长,和我就匹兹堡的未来,进行一场公开的校园辩论。” “我保证,他绝对不敢应战,而他的怯战本身,就是我们的一次巨大的胜利。” “这部分选民,虽然人数可能不是最多的,但他们的舆论影响力是最大的,赢得他们的支持,就等于赢得了在媒体和社交网络上的道德高地。” 最后,里奥对整个竞选的资金使用,做出了最终的定调。 “所以,我们的钱当中百分之七十的资金,将全部投入到弗兰克的计划中。我们要保证我们地面部队的车辆,物料和志愿者的餐饮补贴,绝对充足。”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里,百分之二十用于我的计划,支持我们在少数族裔社区里举办的小型活动和宣传品的印刷。” “最后的百分之十,用于伊森和萨拉的计划,作为线上推广和政策研究所需的经费。” “我们不把钱浪费在去和摩根菲尔德拼电视广告上,我们的每一分钱,都要变成一个志愿者的脚步,一张分发出去的传单,一次与选民面对面的握手。” 这套在罗斯福的指导下,被他命名为“人民战争”的竞选蓝图,清晰具体,环环相扣。 它让整个团队的成员都感到热血沸腾。 他们看到了在这场看似不可能胜利的战争中,那条通往胜利的路径。 凯伦·米勒看着白板上那张环环相扣的作战蓝图,她脸上的职业性冷静开始出现裂痕。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里奥提出的每一个细节都与她过去十五年职业生涯中所学到的进行对比。 弗兰克的地面动员,里奥的分化瓦解,伊森和萨拉的舆论高地争夺。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被派来一个偏远的战场,给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当保姆走个过场。 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她正在亲眼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 亲手参与到一场足以被写进未来竞选教科书的以弱胜强的经典战役中,这种可能性让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兴奋。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所有人都准备立刻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的时候,里奥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所有的这些计划都建立在一个最坏的假设之上,那就是摩根菲尔德会全力支持卡特赖特。” “但在我们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这场漫长的战争之前,我需要最后一次去确认这个假设是否真的成立。” “我要再去见一次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 “我需要亲眼看看,他心里那杆天平,到底倾向于哪一边。” 第53章 价值交换 里奥的决定,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里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凯伦第一个表示了反对,“现在去见摩根菲尔德,太危险了,这会过早地暴露我们的底牌,也会让他觉得我们对他有所求。” “没错。”伊森也表示了赞同,“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按照既定计划积蓄力量,而不是主动地去招惹那头巨兽。” 弗兰克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我不同意!”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应该和那个吸血鬼有任何的接触!他是我们工人阶级永远的敌人!” 里奥看着他们,平静地说道:“各位,我理解你们的担忧。” “但你们必须明白,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是我们这场战役中最大的一个不确定因素,他的态度,将直接决定我们这场仗的难易程度。” “我们不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假装他不存在。” “我必须亲自去确认他的真实意图,这样我们才能制定出最有效的应对策略。” …… 阿勒格尼山顶俱乐部那间熟悉的雪茄室里,烟雾缭绕。 里奥与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再一次相对而坐。 这一次,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两人之间曾经那份关于“善意中立”的口头协议。 里奥开门见山,发起了试探。 “摩根菲尔德先生,感谢您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我想我们都非常清楚,匹兹堡的未来,将在接下来的五个月内被彻底决定。” “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想听听您对这个未来,到底有什么样的看法。” 摩根菲尔德呷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用他的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比上一次见面时更显沉稳的年轻人。 “坦白说吧,里奥。”他把酒杯放下,身体微微前倾,“我上一次帮你,只是想敲打敲打卡特赖特。” “他当了八年市长,变得越来越傲慢,越来越愚蠢。他开始忘记了,他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到底是谁的支持。” “我需要有人给他制造一点麻烦,让他清醒一下,让他记住自己的位置,你和你的社区中心,恰好就是那个完美的麻烦。” “我本以为,你会满足于做一个社区英雄,一个能让我用来随时牵制卡特赖特的棋子,就算你有野心,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想自己来当那个下棋的人。” “这就让事情变得复杂了,里奥。” “卡特赖特虽然愚蠢,但他是一个我了解的蠢货,一个可控的蠢货,而你……”他重新审视着里奥,“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你所代表的那股力量,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摩根菲尔德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开口。 他把酒杯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身体向后靠进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里。 雪茄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只是用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里奥。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提问。 里奥知道,对方已经把态度摊在了桌面上。 现在,轮到他出价了。 但他能给什么? 承诺为摩根菲尔德的企业减税? 承诺在他当选后,放松对工业污染的监管? 这些都与他整个竞选的核心纲领背道而驰。 一旦他今天在这里做出任何这样的承诺,无异于一场政治上的自杀。 他陷入了沉默。 “孩子,你以为和这些金主打交道,仅仅是‘我给你钱,你给我办事’这么简单的利益交换吗?”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错了,那只是最低级的交易,最高级的金主政治,是一种基于信任的投资,是一种体系的共生。” “你思考一下,为什么那些寡头们,会如此放心地把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美元的政治献金,投给那些他们支持的候选人?他们凭什么相信,这些候选人在上台之后,会百分之百地兑现他们在密室里做出的承诺?” “因为他们投资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他们投资的,是一个由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社交圈,共同的意识形态,所构成的一个封闭的体系。” “他们支持卡特赖特,因为卡特赖特和他们是同一个高尔夫俱乐部里的会员,他们会出现在同一个慈善晚宴上,他们的孩子上的是同一所私立学校。” “他们是同一个阶级的人。” “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卡特赖特做出任何具体的承诺。他们相信,卡特赖特的每一个决策,都会本能地符合他们这个阶级的共同利益。” “这不需要合同,这是一种阶级的本能。” “而你,里奥·华莱士,你是这个体系之外的一个异类,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摩根菲尔德不信任你,你今天就算在这里向他承诺,你当选后会给他减税百分之五十,他也不会完全相信。” “因为你的本能,你的出身,你的立场,都决定了你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所以,你今天坐在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给他一个充分的理由,一个能让他相信,投资你这个危险的异类,比继续投资卡特赖特那个可控的自己人,能为他带来更高回报率的理由。” 里奥从沉思中抬起头。 他明白了。 他不能去迎合对方,他必须创造新的价值来提供给摩根菲尔德。 但他该如何做到?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罗斯福的声音再次响起。 “孩子,有时候,为了实现一个伟大的目标,你必须学会向残酷的现实,做出一些必要的妥协。” “哪怕是我,也不例外。” 里奥的意识里,浮现出了1935年白宫总统办公室的场景。 罗斯福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的负责人,另一个,则是南方佐治亚州一位极具权势的民主党参议员。 他们在激烈地争论着一部关于禁止私刑的联邦法案。 “总统先生!”那位黑人领袖激动地说道,“就在上个星期,又有一个无辜的黑人青年,在密西西比州被一群暴徒用私刑绞死了!我们不能再容忍这种野蛮的行为了!您必须立刻推动国会,通过这部反私刑法案!” 而那位南方参议员,则用一种带着威胁的冰冷语气说道。 “总统先生,我必须提醒您,私刑是我们南方各州自己的内部事务,联邦政府无权干涉。” “如果您执意要推动这部法案,那么我将联合我们南方的所有民主党议员,在参议院里,投票否决您即将提交的《社会保障法案》。” 罗斯福陷入了两难。 一方面,是关于种族平等和司法正义的社会原则。 而另一方面,是他整个新政体系中最核心,最重要的一块基石——为全国数百万失业者,残疾人和退休老人提供基本生活保障的《社会保障法案》。 “孩子,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里响起。 里奥沉默了。 他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但他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最终选择了妥协。”罗斯福回答道,“我暂时搁置了那部反私刑法案,以此换来了那些南方议员们对《社会保障法案》的支持。” “但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做,那么数以百万计的美国老人,残疾人和失业者,就将在大萧条的寒冬里,在饥饿和贫困中孤独地死去。” “里奥,政治,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让你在一盘棋里选择好与坏。” “它是在一盘烂到不能再烂的棋里,逼着你在‘糟糕’和‘更糟糕’这两个选项之间,选择那个唯一能让你继续把这盘棋下下去的道路。” 里奥意识里的场景再次切换。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衣着考究,眼神精明的男人,正坐在罗斯福的对面。 那个男人是约瑟夫·肯尼迪,肯尼迪总统的父亲。 他是当时华尔街最臭名昭著的投机商之一,一个靠着各种内幕交易和市场操纵手段,在大萧条中大发国难财的金融巨头。 “我任命他,这个所有人都恨之入骨的骗子,担任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罗斯福说。 “当时,我内阁里的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他们说我这是在引狼入室,让一个最大的窃贼,去看管整个国家的金库。” “但结果呢?事实证明,只有懂得所有欺骗规则的骗子,才最懂得如何去抓住其他的骗子。” “我利用了约瑟夫·肯尼迪的贪婪,他的虚荣,以及他想洗白自己家族名声的渴望,让他为我建立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堪称当时全世界最严格的金融监管体系。” “我把一只最凶猛的狼,变成了看管羊群的牧羊犬。”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 “所以,里奥,不要害怕去和魔鬼做交易。” “关键在于你和魔鬼交易的内容,本身必须是对人民有利的;交易的主动权,也必须牢牢地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为摩根菲尔德,也为你自己,找到一个这样的项目。” “一个既能让他看到足够巨大的商业利益,又能真正地推动匹兹堡的经济发展,为我们的工人阶级创造大量就业岗位的项目。” “一个良性的魔鬼交易。” 里奥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他想起了伊森·霍克在那份厚厚的政策白皮书里,所提出的那个被他们所有人暂时搁置的一个构想。 匹兹堡内陆港扩建计划。 里奥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正在等待他答复的城市寡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他开口说道:“摩根菲尔德先生,我一直在想,卡特赖特市长能为您提供什么。” “一些税收上的优惠?在市政审批上开一些绿灯?这些都是他任期内的政策红利,但政策是会变的,市长也是会换的,他下台了,您就得和下一任市长重新谈判。” 摩根菲尔德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了他。 “年轻人,你把顺序搞反了,从来不是我去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我。市长会自己找上门来,带着他的礼物,希望我下次还能接他的电话。” 里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那么,他能带给您的礼物,无非还是那些。”里奥继续说,“而我,可以给您一样他永远也给不了您的东西。” “一个能让你们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所有产品的运输成本,永久性下降百分之二十的物流生命线。” 第54章 独一无二的价值 摩根菲尔德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说下去。” 里奥开始将伊森在那份政策白皮书里,关于“匹兹堡内陆港扩建计划”的核心构想,言简意赅地抛了出来。 “摩根菲尔德先生,匹兹堡坐拥三条黄金水道,这是我们这座城市与生俱来的最大优势。” “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的港口设施严重老化,运输效率低下,已经落后于五大湖区的其他竞争对手。” “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通过一次大规模的现代化升级改造,重新把匹兹堡打造成俄亥俄河谷地区最重要的内陆物流枢纽。” “我们将疏浚河道,来容纳更大型的货船;全面升级所有的码头设施,引入最先进的自动化集装箱装卸系统;我们还将修建一条直连港口的铁路货运专线,实现水路与铁路的无缝衔接。” “一旦这个计划完成,所有从匹兹堡运往全世界的货物,以及所有从全世界运往匹兹堡的原材料,它们的物流成本,都将得到大幅度的降低。” 摩根菲尔德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一个很不错的计划,里奥。事实上,卡特赖特在几年前,也曾经向我描绘过类似的蓝图。” “但最终这个计划也只是停留在了蓝图上,因为要实现它,需要一笔天量的资金,和一系列极其复杂的政治协调。” “卡特赖特那个蠢货做不成这件事,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做成?”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里奥如果无法回答,那么他的承诺就是一句空话。 “因为,我有三样东西,是卡特赖特市长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里奥回答。 “第一,我能从华盛顿拿到这个项目所需要的钱。” “这个内陆港扩建计划,最大的资金缺口,就在于如何申请到联邦政府最新通过的《国家基础设施投资法案》里的那笔巨额配套拨款。” 里奥看着摩根菲尔德,继续往下说。 “摩根菲尔德先生,您在华盛顿最重要的政治盟友,是共和党的沃伦参议员。” “而这项基础设施法案,是现任民主党政府的核心政治议程,您的盟友和他的整个党派,从一开始就是这项法案最坚决的反对者。” “那么,卡特赖特市长呢?”里奥自问自答,“他虽然是民主党人,但他同样拿不到这笔钱。” “为什么?”摩根菲尔德问。 “因为这项《国家基础设施投资法案》并不仅仅是一笔钱,摩根菲尔德先生,它是民主党内部进步派与建制派激烈斗争的产物。” “这项法案的真正推动者,是丹尼尔·桑德斯参议员和约翰·墨菲议员他们这些国会里的进步派。这笔钱的最终审批权,也因此牢牢地掌握在他们自己人的手里。” “而卡特赖特市长,属于民主党内的建制派。在那些进步派的眼里,他是一个随时可能为了政治利益而与共和党妥协的旧式官僚。” “把这笔具有重大政治象征意义的资金交到他的手里,进步派会担心这笔钱最终会通过各种市政合同,流入像您这样的企业家的口袋里,而不是真正地用于创造他们所承诺的那些工作岗位。” “这会成为他们自己政治上的一大丑闻。” 里奥看着摩根菲尔德,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而我,情况完全不同,您很清楚,我得到了丹尼尔·桑德斯参议员本人的正式背书。” “我不是一个普通的资金申请者,我是他们进步派理念在匹兹堡这个铁锈带城市的指定执行人。这笔钱对我来说,不是一笔需要我去乞求的拨款,而是他们用来在全国打造样板间的一项重要的政治投资。” “所以,摩根菲尔德先生,结论很简单。今天在匹兹堡,有能力为这座城市拿到这笔钱的人,既不是您,也不是卡特赖特市长。” “只有我。” “才能把这笔属于匹兹堡的钱,从华盛顿拿回来。” 摩根菲尔德下巴一挑:“继续。” 里奥继续说道:“第二,我能搞定这个项目最大的潜在阻力,码头工会。” “您知道,任何涉及到自动化设备改造的项目,都必然会引发工会对失业问题的担忧。” “如果卡特赖特去和他们谈判,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一场无休止的罢工和政治扯皮,整个项目可能会因此拖延数年,甚至最终流产。” “而弗兰克·科瓦尔斯基是我的团队成员。”里奥强调道,“我能够和工会坐下来,拿出一份既能提升港口的运营效率,又能充分保障现有工人转岗培训和未来福利的共赢方案。” “我能为您带来的,是您作为一名商人最需要的东西,那就是稳定的变革。” “最后一点,”里奥做出了最后的总结,“推动这个计划,本身就是我竞选纲领中最核心的部分,它能够为匹兹堡创造数千个高薪的工作岗位,如果您答应,那么它就将是我整个复兴匹兹堡计划的龙头项目。” “我推动它,名正言顺,能够获得全匹兹堡市民最广泛的支持。” “而卡特赖特市长如果现在才来重新推动这个他几年前就已经放弃了的计划,只会被所有人看作是在选举前仓促的讨好,在政治上根本行不通。” 里奥的这番话,让摩根菲尔德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 他给摩根菲尔德展现的,不只是一笔简单的政治交易。 而是一个只有他里奥·华莱士才能实现,并且能为摩根菲尔德家族带来长期巨大利益的投资项目。 他所提供的这种独一无二的价值,是卡特赖特市长完全无法比拟的。 里奥站起身,他想说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 他把最后的决定权,留给了眼前这个正在沉思的城市寡头。 “我的方案已经说完了,摩根菲尔德先生。” “无论您最终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为了匹兹堡的未来继续战斗下去。” 里奥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摩根菲尔德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等一下,里奥。” 里奥停下了脚步。 “关于你提到的那套港口自动化装卸系统,它的供应商,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旗下的摩根菲尔德技术公司,在自动化物流领域,正好有一些非常成熟的想法和产品。” 里奥停下脚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知道,他赢了。 第55章 沉默的巨鳄(2合1) 就在里奥走出阿勒格尼山顶俱乐部的两个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缓缓停在了俱乐部的大门口。 匹兹堡市长马丁·卡特赖特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 在他看来,里奥·华莱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虽然闹出了一点动静,但终究只是个麻烦,算不上威胁。 他需要摩根菲尔德像过去两次选举一样,动用那种压倒性的金钱和媒体力量,把里奥这只讨厌的苍蝇直接拍死在墙上。 侍者领着他走进了那间熟悉的雪茄室。 摩根菲尔德依然坐在那个位置上,手里的威士忌换了一杯新的。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上一位客人的味道,但卡特赖特没有察觉。 “道格拉斯,老朋友。”卡特赖特熟络地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来我们又有活儿要干了,那个叫华莱士的小子宣布参选了,真是个笑话。” 摩根菲尔德看着他,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商人微笑。 “马丁,你来了。”摩根菲尔德举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我也听说了,年轻人都很有冲劲。” 卡特赖特喝了一大口酒,身体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冲劲?那是愚蠢。”他轻蔑地笑了,“他以为靠着几个视频,还有那群满身臭汗的工人,就能翻天?道格拉斯,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他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让《匹兹堡纪事报》动起来,把你旗下的那几个电台也调动起来。我要他们从明天开始,二十四小时轮番播放那个小子的黑料,不管有没有,编也要编出来。” “还有,让你的那个政治行动委员会动起来。” “别让钱进我的竞选账户,那太麻烦了,还得填一堆该死的申报表给联邦选举委员会看。” “准备两百万美元,走‘独立支出’的渠道,由你的基金会直接去和电视台结算,买断所有黄金时段的广告位。” “我要那种铺天盖地的轰炸。我要让匹兹堡人只要一睁眼,无论是看早间新闻还是晚间球赛,都能看到我的脸和那个小子的黑白丑照。” 卡特赖特说得理所当然。 在他看来,这是例行公事。 他是摩根菲尔德在市政厅的代理人,摩根菲尔德出钱保住他的位子,天经地义。 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是令人不安的沉默。 摩根菲尔德没有立刻答应。 他放下酒杯,拿起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根雪茄。 “马丁。”摩根菲尔德终于开口了,“关于这次选举,我恐怕不能像以前那样帮你了。” 卡特赖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那是多少?一百万?道格拉斯,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那个小子有点邪门,我们需要狮子搏兔……” “不,马丁。”摩根菲尔德打断了他,“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他的目光抬起,直视着卡特赖特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在这次初选中,我将保持中立。” “我不会打钱,我也不会动用我的媒体资源去攻击那个年轻人。这场仗,你需要自己打。” 卡特赖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地龟裂,最终变成了震惊。 “中立?!” 卡特赖特的声音猛地拔高。 “道格拉斯,你在开什么玩笑?中立?你知道那个小子是谁吗?他是个进步派!他是桑德斯的人!他们天天喊着要打倒大公司,要向富人征税!” “如果让他当了市长,你的日子会好过吗?你的那些工程,你的那些土地审批,谁来给你签字?!” 他站了起来,情绪变得激动。 “这八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要那块地,我给你批了。你要那个项目的环保豁免,我给你签了。现在我有麻烦了,你告诉我你要中立?” 面对卡特赖特的质问,摩根菲尔德显得异常平静。 他点燃了雪茄,深吸了一口,吐出淡蓝色的烟雾。 “马丁,坐下。”他的声音相当平和,“注意你的风度,你是个市长,不是个在街头吵架的泼皮。” 卡特赖特喘着粗气,极其不情愿地坐回了沙发上。 “为什么?”他盯着摩根菲尔德,“那个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哪里不如他?我有经验,我有团队,我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八年!” 摩根菲尔德笑了笑。 “马丁,这跟个人感情无关,这纯粹是生意。” “那个年轻人,他刚才来过这里。” 这句话让卡特赖特的瞳孔猛地收缩。 里奥来过这里?就在他来之前? “他给我带来了一份非常有意思的方案。”摩根菲尔德继续说道,“关于港口扩建的,那是一个能让整个匹兹堡的物流成本下降二十个百分点的大生意。” “港口扩建?”卡特赖特急了,“那个计划我三年前就跟你提过!是你自己说风险太大,不想投钱的!” “没错,是你提过。”摩根菲尔德点了点头,“但你给我的方案里,只有我们要花多少钱,却从来没告诉我,这笔钱从哪儿来。” “而那个年轻人,他告诉我,他能从华盛顿搞到这笔钱。而且,他能搞定那些难缠的码头工会。” 摩根菲尔德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姿态。 “你看,马丁。我是一个生意人,我要对我的股东负责,要对集团的几万名员工负责。”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桌面上,能让集团的利润在未来十年翻上一番,为了这个机会,我必须做出一些妥协。” “那个年轻人提出的条件就是,让我在这次初选中保持中立。” 卡特赖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所以你就信了他?一个毛头小子?他能搞定华盛顿?他能搞定工会?他在给你画大饼!道格拉斯,你老糊涂了吗?” 摩根菲尔德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注意你的言辞,马丁。” “我做生意四十年,从来没看走眼过。那个年轻人,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而且,我也并不是抛弃你。” 摩根菲尔德重新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 “马丁,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是现任市长,你掌握着市政厅的所有资源,你还有那么多建制派的朋友。” “就算我不出钱,难道你就赢不了一个毫无根基的学生吗?” “如果连这都要靠我像保姆一样喂到你嘴边,那你确实也不配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这是一句极其诛心的话。 卡特赖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他明白了。 摩根菲尔德看上了里奥带来的港口扩建计划,那个计划确实能让集团的利润表好看很多。 但这并不是他选择中立的唯一原因,甚至不是主要原因。 根本原因在于,对于像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这样在匹兹堡根深蒂固的寡头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去赌。 在匹兹堡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气候,他就是引力。 无论最后坐在市政厅那把椅子上的人是谁。 是那个跟他一起喝了八年威士忌的卡特赖特,还是那个现在在街头工地的毛头小子里奥,只要他们想让这座城市的机器继续运转,只要他们不想让财政报表崩盘,最终都得仰仗摩根菲尔德家族的钢铁、物流和资本。 既然庄家永远通吃,那为什么要急着下注呢? 况且,在摩根菲尔德看来,卡特赖特最近几年确实过得太舒服了。 这种舒服让这位市长变得迟钝,甚至开始滋生出一种可笑的傲慢,仿佛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是他天生就该坐的,仿佛他真的可以和摩根菲尔德平起平坐了。 这不好。 既然里奥·华莱士这头年轻的狼想要冲进来咬人,那就让他咬。 给这位现任市长一点压力,让他流点血,受点惊吓,甚至让他颜面扫地,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能让卡特赖特清醒清醒,让他重新回忆起恐惧的味道,让他记起来,如果没有摩根菲尔德在背后撑腰,他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所以,他不介意卖里奥一个顺水人情,保持所谓的“中立”。 至于会不会因此彻底得罪卡特赖特? 摩根菲尔德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市长,心里只有冷笑。 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 就算卡特赖特真的连任成功了,等到选举结束的第二天一早,这位市长照样得乖乖地拿着酒杯,回到这间雪茄室里来,请求摩根菲尔德的原谅,并感谢他之前的“不干涉”。 因为摩根菲尔德很清楚,他的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控制着匹兹堡及其周边百分之四十的建材供应。 市政厅想要修补任何一条街道,想要加固任何一座跨河大桥,最终的订单都会流向他的水泥厂和钢铁厂。 他不仅控制着砖头和水泥,他还控制着饭碗。 他的物流园区、他的加工厂、他的医院系统,直接或间接的雇员超过万名。 无论谁坐在市长那把椅子上,想要兑现竞选承诺,想要降低失业率,想要让这座城市的血液继续流动,就必须得看摩根菲尔德的脸色。 因为在匹兹堡,没有人能离开摩根菲尔德而活。 这就是资本的自信。 这就是地区寡头的底气。 他不需要当市长,因为他拥有这座城市。 卡特赖特站起身。 他抓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杯子顿在桌面上。 “好。”卡特赖特咬着牙说道,“既然如此,摩根菲尔德先生,那我们就走着瞧。” “我会向你证明,你这次押错宝了。” “我会亲手把那个小子撕成碎片,到时候,你别后悔。”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了雪茄室。 身后,摩根菲尔德看着他愤怒的背影,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抽着他的雪茄。 …… 几天后,匹兹堡的市长竞选宣传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开始,所有的政治观察家和普通市民都认为,这将是一场实力悬殊的碾压局。 卡特赖特市长虽然口碑下滑,但他毕竟是现任市长,拥有庞大的资源。 而里奥·华莱士,虽然有冲劲,但毕竟是个新人。 人们预想中的画面是,铺天盖地的电视广告,报纸头条的狂轰滥炸,将里奥·华莱士这个名字彻底淹没在负面新闻的海洋里。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竞选开始后的第一周。 匹兹堡的电视上确实出现了卡特赖特的竞选广告。 画面精美,制作精良,卡特赖特穿着西装,站在市政厅前,深情地讲述着他过去八年的政绩。 但是,人们很快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广告的数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它们只出现在一些常规的时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霸占整个晚间新闻前后的黄金时段。 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媒体的态度。 《匹兹堡纪事报》,这家历来被视为摩根菲尔德喉舌,在过去几次选举中一直充当卡特赖特打手的报纸,这次却表现得异常客观。 他们的头版头条,没有刊登任何攻击里奥的文章。 相反,它平行报道着两位候选人的动态。 左边是卡特赖特视察学校,右边就是里奥在社区工地上和工人吃盒饭。 篇幅相当,措辞中立。 既没有赞美,也没有抹黑。 其他的几家电台和电视台,也保持着同样的默契。 那些原本应该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疯狂撕咬里奥的保守派评论员们,此刻却像是集体失声了一样。 他们谈论天气,谈论体育,谈论华盛顿的绯闻,就是不谈论那个“激进的社会主义者”里奥·华莱士。 这种反常的安静,比激烈的炮火更让人感到不安。 市政厅的茶水间里,几个资深的公务员正在窃窃私语。 “哎,你们发现没有?这次选举有点怪啊。” “是啊,我也觉得。往年这个时候,摩根菲尔德的广告早就铺满全城了,连公交车站牌都不放过,今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听说,纪事报的主编把几篇原本准备好的攻击华莱士的稿子都给撤了。” “这太不正常了,难道说……”一个公务员压低了声音,“难道说那个传言是真的?上面的人,并不想让卡特赖特连任?” “你是说,摩根菲尔德先生放弃他了?” “嘘!小声点!但这事儿透着邪性,那个叫里奥的年轻人,恐怕背景没那么简单。你想想,要是上头没点头,他能在那儿蹦跶这么久?” 这种猜测和流言,在匹兹堡的政坛和坊间传播开来。 原本一边倒的舆论风向,开始悄然发生了变化。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那个在工地上忙碌的年轻人。 他不再是一个注定失败的挑战者。 他似乎拥有了某种连大人物都要忌惮三分的神秘力量。 市长办公室里。 卡特赖特看着桌上那一堆中立的报纸,还有财务总监送来的那份并不充裕的竞选资金报告,气得把手里的咖啡杯狠狠地摔在了墙上。 那个老狐狸真的动手了。 或者说,他真的没有动手。 这种中立,对于掌握着行政资源但缺乏足够资金和媒体掌控力的卡特赖特来说,就是最大的背叛。 现在,他必须赤膊上阵,用他自己手里的资源,去和那个已经武装到牙齿的年轻人,进行一场血腥的肉搏战。 “好,很好。”卡特赖特看着窗外,“既然你们都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一次,他要把电话打到华盛顿。 第56章 被戳瞎的双眼(5000字) 距离民主党党内初选只剩下不到三个月。 里奥的竞选总部里,凯伦·米勒坐在房间的中央,调度着民调小组和数据分析员。 弗兰克正在角落里对着电话大声咆哮,安排着明天要在北区进行的地面扫街活动。 萨拉则戴着耳机,盯着三块屏幕,手指飞快地回复着社交媒体上的留言。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 直到那个负责数据录入的实习生,本,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凯伦,出事了!VAN系统登不进去了!” 这一声喊叫瞬间切断了房间里的嘈杂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那台终端机。 凯伦·米勒的反应最快。 她扔下手里的笔,冲到了本的身后。 “怎么回事?网络故障吗?” “不……不是网络。”本的声音在颤抖,“它显示我的账户被锁定了。” 凯伦一把推开本,自己坐到了键盘前。 她输入了自己的管理员账号和密码,那是整个竞选团队最高权限的密钥。 回车。 屏幕闪烁了一下。 原本应该出现的那个充满了绿色数据条和蓝色地图的熟悉界面没有出现。 显示的是一个刺眼的红色对话框,上面只有一行黑色文字。 “警告:您的访问权限已被暂停。”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补充说明。 “原因:根据《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数据合规章程》第14条修正案,关于‘第三方数据接口的安全性评估’之规定,账户涉嫌严重的数据安全违规操作,正在接受阿勒格尼民主党委员会的内部安全审查,如有任何问题,请联系管理员。” 凯伦盯着那行字,皱起了眉头。 她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职业竞选经理,面对过对手的抹黑,资金链断裂,甚至面对过候选人的桃色丑闻。 但这一次的情况,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里奥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凯伦,怎么了?” 凯伦转过身,看着里奥,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无法登录VAN系统了。” “VAN系统……” 里奥喃喃地念叨着,他记起了最初在了解整个市长选举时,看到的那份介绍资料。 VAN系统,全称是选民激活网络,它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建立的一个庞大数据库。 那个系统里,记录着匹兹堡每一个注册民主党选民的所有信息。 他们的名字,地址,电话号码。 他们过去多年的投票历史,他们是在初选中投票,还是只在大选中投票。 他们对枪支管控、环保议题的具体看法,甚至详细到他们家里养没养狗,订阅了什么杂志,上次给谁捐了款。 里奥制定的整个竞选策略中,弗兰克的地面敲门部队要敲哪扇门,该给谁打电话,该给哪个街区发什么样的传单,全部都是基于这个系统里的数据来安排的。 现在得知这个消息,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很明显不是技术故障,这是一次精准的狙击。 “是卡特赖特。” 弗兰克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除了那个混蛋,没人能干出这种事。” 凯伦点了点头:“阿勒格尼民主党委员会,也就是我们的地方党部,掌握着VAN系统的地方管理员权限。” “那个委员会的主席,是卡特赖特多年的老朋友。” “他们用‘安全违规’这种理由锁死了我们的账号,等那个所谓的内部审查结束,初选早就结束了。” “他们这是在利用规则,合法地作弊。” 里奥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他仿佛看到了卡特赖特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端着红酒,看着这边的一片混乱,发出得意的冷笑。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他是头儿,他必须拿出办法。 但他此刻确实没有办法。 里奥下意识地想要在脑海中呼唤那个名字。 那个总是能在他绝望时给出指引的导师。 但他咬住了牙关,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求助咽了回去。 不能每一次遇到麻烦就喊救命。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行政壁垒都跨不过去,如果每次都要靠罗斯福来擦屁股,他凭什么去治理一座城市?他凭什么说自己比卡特赖特更强? 里奥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让大脑重新运转,试图在这一片漆黑的死局中寻找哪怕一丝光亮。 但他失败了。 无力感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总统先生……” “放松点,孩子。” 那是罗斯福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自己扛下来。这很好,这说明你有骨气。” “但你不需要为了这种拙劣的把戏而感到绝望,更不需要觉得天塌了。” “因为这实在太缺乏想象力了。” “这就是一帮毫无长进的蠢货!” 罗斯福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惊慌。 “里奥,看看他们,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 “这都21世纪了,他们的手段,还是和一百年前的坦慕尼协会一模一样!” 里奥在脑海中问道:“坦慕尼协会?那个政治机器?” “没错。”罗斯福说道,“当年我刚出道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对付我的。” “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没有该死的VAN系统。” “但它们控制着选票箱,控制着选民登记册。” “在投票日那天,他们会派流氓去把支持我的街区的选票箱直接扔进哈德逊河里。” “他们会故意把支持我的选民名字从登记册上划掉,或者把投票站的地址改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他们甚至会让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投票,只要那个死人生前是他们的铁杆支持者。” “现在的卡特赖特,和当年的查尔斯·墨菲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只是把扔进河里的选票箱,变成了屏幕上的一行红色代码。” “他们以为切断了机器,就能切断我们和人民的联系?” “他们以为锁住了数据库,就能锁住选民的意志?” “不!”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 “机器可以被切断,但人是活的!” “数据的背后不是冰冷的电子信号,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里奥,听着,他们关上了一扇门,我们就自己凿开一扇窗。” “他们不让我们用他们的数据库?好,那我们就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数据库!” “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 里奥猛地睁开眼睛,他立马想到了应对方式。 “所有人,听我说。” 里奥的声音让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我知道现在的局面很糟糕,卡特赖特想戳瞎我们的双眼,让我们在黑暗中乱打一通。” “但他忘了一件事。” “数据不仅仅在那个该死的服务器里,数据也在我们的手里,在我们过去几个月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转向萨拉。 “萨拉,我要你立刻导出‘匹兹堡之心’Youtube频道后台所有的粉丝互动数据。” “每一个给我们点过赞的人,每一个留过言的人,每一个给我们捐过款的人,把他们的ID,他们的留言内容,全部导出来。” “这一次的数据要比之前我要求的数据更全,这是我们第一批最核心的支持者名单。” 萨拉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 里奥又转向弗兰克。 “弗兰克,我知道你那里有一些老古董。” “把你那个藏在床底下的箱子搬来,我要你那几十本发黄的工会名册,我要那些跟着你干了三十年的老兄弟们的名单。” “还有,去找玛格丽特,她那里有社区中心过去二十年所有接受过帮助的居民登记簿。” “把那些本子,全部搬到这里来!” 弗兰克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没问题!那些名字我都记在脑子里,但本子更全!我这就去!” 里奥最后看向凯伦。 “凯伦,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也很不专业。” “我们要用最笨的办法,我们要把萨拉导出的网络数据,弗兰克的工会名册,玛格丽特的社区登记簿,全部汇总到一起。” “我们要用人工,用我们的双手,一条一条地录入,一条一条地核对。” “我们要在这个房间里,从零开始,重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VAN系统!” 凯伦看着里奥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她的大脑此刻正在飞速运转,计算着这个疯狂计划的可行性。 结论是:几乎为零。 靠着竞选办公室里这十几个人,去录入十几万选民的信息? 这在现代竞选战中,简直就是原始人的做法。 效率极低,极其耗费人力,而且人工录入的错误率会高得吓人。 这点数据量,对于庞大的选战来说,甚至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但是,凯伦没有说出口。 她环顾四周。 弗兰克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萨拉不知所措的眼神,还有那些年轻实习生们脸上写满的恐慌。 整个竞选总部此刻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如果现在告诉大家“没用的,我们死定了”,那么这支队伍今晚就会彻底散掉。 在这种绝境下,行动本身,比行动的结果更重要。 里奥给出的不只是一个笨办法,他是在给这群快要溺水的人,扔过去一块木板。 哪怕这块木板很小,哪怕它根本载不动大家游到对岸,但至少,它能让人有事可做,能让人在忙碌中暂时忘记恐惧。 只要动起来,士气就能维持住。 这就是政治,有时候,姿态比事实更重要。 凯伦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决定陪这个年轻人疯一次。 哪怕只是为了让这个夜晚不那么难熬。 “好吧。” 凯伦深吸一口气,脱掉了她的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她拍了拍手:“既然老板发话了,我们就照做。” 她转向那个还在发呆的实习生。 “本!别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儿!去把储藏室里所有的备用笔记本电脑都拿出来!只要能开机,全都给我搬过来!” “还有,给我们订披萨!我要最大号的意大利香肠披萨,订五个,不,十个!” “咖啡,我还要最大杯的黑咖啡,我们需要咖啡因,大量的咖啡因!” “今晚,我们不睡了!” 随着凯伦的指令下达,原本凝固的空气瞬间流动了起来 绝望被忙碌所取代,整个竞选总部,再次沸腾。 弗兰克很快就回来了。 他扛着两个巨大的纸箱子,箱子里是一本本封面已经磨损、纸张发黄的线装笔记本。 那是匹兹堡钢铁工会过去三十年的会员名册。 每一页纸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 有些字迹已经模糊,有些纸张上还沾着油污和咖啡渍。 但这上面记录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曾经为这座城市流过汗、流过血的钢铁工人。 萨拉那边的打印机也在疯狂地工作。 几千页的Excel表格被打印出来,那是“匹兹堡之心”五万名订阅者的互动记录。 玛格丽特也来了,她带来了几大本厚厚的社区活动签到簿。 十来名年轻的志愿者,围坐在那张巨大的会议桌旁。 他们面前堆满了纸张。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热烈的战斗气息。 “姓名:约翰·史密斯。地址:自由大街402号。职业:退休焊工。备注:弗兰克的老工友,铁杆支持者。” “姓名:艾米丽·陈。地址:松树街15号。备注:‘匹兹堡之心’捐款人,留言说希望改善社区教育。” 一条条数据,就这样被人工提取出来,汇入到了那个新建的简陋数据库里。 里奥也加入到了录入的队伍中。 他看着那些名字,仿佛看到了一个个鲜活的面孔。 数据库可以被切断,但人是活的。 然而,现实依然是残酷的。 尽管他们拼尽了全力,但人工录入的速度,依然远远赶不上竞选活动的需要。 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只整理出了不到两千个有效选民的信息。 而匹兹堡有十几万选民。 按照这个速度,等到初选投票日那天,他们可能才刚刚整理好选民数据,而且这些选民数据还根本就不全。 这种手工活,只能救急,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劣势。 伊森·霍克此时走到了里奥的身边,伸手按住了里奥正在敲击键盘的手。 “里奥,停一下。” “这种精神很感人,真的,我很佩服你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但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卡特赖特用重机枪在扫射,而我们现在是在用石头还击。” “我们不能靠这种笨办法。” 里奥抬起头,看着这位来自华盛顿的精英幕僚。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地方党部已经被他们控制了。” “里奥,有些事情你必须明白。”伊森的声音很冷静,“在这个国家的政治版图里,并不是只有一条路通往终点。” “VAN系统是民主党的官方命脉,它的权限管理有着严格的层级。” “最底层是像匹兹堡这样的地方委员会,往上是宾夕法尼亚州委员会,最顶层是位于华盛顿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 “在这一套官方的官僚体系里,卡特赖特确实利用规则卡住了你的脖子。” “但是在过去两届总统大选中,为了对抗建制派的打压,我们进步派早已在暗中建立了一套完全独立于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官方体系之外的‘影子数据系统’。” 伊森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们可以使用这套“影子数据系统”。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机,里奥并没有立刻表现出兴奋。 他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伊森。 “伊森,你刚才已经跟桑德斯参议员通过电话了?” 伊森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跟参议员沟通。” “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帮助你渡过难关。”伊森平静地解释道,“在我离开华盛顿的时候,参议员给了我充分的授权。当这种足以致命的行政障碍出现时,我有权动用必要的资源来灭火。” 里奥看着伊森。 他不完全相信伊森的话。 “总统先生,您信吗?”里奥在脑海中问道。 罗斯福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愉悦。 “好极了,里奥。” “你现在的这种眼神,这种怀疑的态势,说明你终于开始成长了。” “你不再是那个别人给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小子了,你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政治家那样去思考问题,去审视每一个盟友背后的动机。” “这很好,保持这种警惕,这是能让你在丛林里活下去的能力。” 罗斯福停顿了一下,开始帮里奥拆解局面。 “至于伊森有没有撒谎,这其实不重要。” “如果他撒谎了,说明华盛顿那边正密切关注着这里,他们急于保住你这个筹码。” “如果他没撒谎,说明桑德斯对他极其信任,也说明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并做好了预案。” “无论哪种情况,结果都是一样的,你需要这套数据系统来救命,而伊森把它端到了你面前。” “饥饿的人不要去检查面包师的指甲是否干净,先吃饱肚子再说。” “接受它,里奥。至于伊森到底安的什么心,以后有的是时间去验证。” 里奥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他心中的疑虑没有消失,只是被他暂时压到了心底。 “好。”里奥看着伊森,点了点头,“既然工具就在手边,那就用它。” 伊森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键,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中央。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伊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中年男声,“这么晚打电话,匹兹堡那边出事了?” 第57章 质问(2合1) “马库斯,我们遇到了麻烦。”伊森直截了当地说,“里奥团队的VAN系统权限被切断了,我们需要支援。” 电话那头的人叫马库斯·雷诺兹。 他是桑德斯参议员的高级政治顾问,他在华盛顿的地位,相当于墨菲身边的凯伦,但他的眼光更毒辣,手段也更强硬。 伊森简单地向马库斯汇报了情况,并提出了请求。 “我们需要‘影子数据系统’宾夕法尼亚州的访问权限。”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持续了足足有十秒钟。 里奥能感觉到,对方正在权衡,正在计算。 终于,马库斯开口了。 他的语气并不友好,甚至带着一丝明显的质问。 “伊森,关于权限的事先放一放。” “我有几个问题,想直接问问华莱士先生。” 里奥走上前,对着手机说道:“我是里奥·华莱士。” “华莱士先生。”马库斯的声音很冷,“我们在华盛顿听到了一些传闻。” “听说你和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达成了一项秘密交易?是你选举承诺中的那个所谓的港口扩建计划吗?” 里奥的心沉了一下。 消息传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是的。”里奥没有否认,“我确实和他见过面,并且达成了一些共识。” “共识?”马库斯发出了一声冷笑,“在我们的词典里,那叫投降。” “摩根菲尔德是匹兹堡最大的寡头,他是工人阶级的敌人,也是我们进步派发誓要打倒的对象。” “而你,一个打着进步旗号的候选人,却在竞选的关键时刻,跑去和敌人握手言和,甚至向他做出承诺。” “这让我们内部的很多核心成员感到非常不满。” 马库斯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华莱士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动用我们最宝贵的战略资源,去救一个随时可能变节的中间派?” “我们怎么能保证,你当选之后,不会变成下一个卡特赖特?” 这是一个致命的指控。 对于一部分进步派成员来说,意识形态的纯洁性往往比胜利更重要。 他们可以接受失败,但绝不能接受背叛。 里奥深吸了一口气。 但还没等他说话,罗斯福的声音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了。 “纯洁性?”罗斯福冷笑了一声,“这是那帮躲在象牙塔里的书呆子才会关心的狗屁东西。” “告诉他,里奥。” “政治从来都不是在无菌实验室里进行的道德实验。” “我当年为了拯救新政不被最高法院那帮老顽固扼杀,甚至不惜动用行政手段去试图填塞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人数,被全国的报纸骂成是破坏宪法的独裁者。” “如果我当时像他们现在这样,死抱着所谓的‘政治纯洁’不放,现在的美国早就已经在大萧条的泥潭里烂透了。” “在这个世界上,归根结底只有两种政治家。” “一种是死抱着原则走进坟墓的失败者。” “另一种是为了实现最终目标,愿意弄脏自己双手的胜利者。” “问问他,他到底想要哪一种盟友?” 里奥抬起头,对着手机平静地说道:“雷诺兹先生,我理解你们的担忧。” “但我必须纠正你一点。” “我没有投降,我是在战斗。” “如果我输了,卡特赖特连任,那么匹兹堡将继续是摩根菲尔德的后花园,工人阶级将继续被压榨,进步派的理念在这里将永远只是一句空话。” “如果我赢了,哪怕我现在的胜利里带着一些必要的妥协,但我至少为进步派在铁锈带打下了一个真正的桥头堡。” “我利用了摩根菲尔德的贪婪,换来了数千个工会工作岗位,换来了港口的现代化,换来了城市的复兴。” “这就是我的逻辑。” 里奥停顿了一下,然后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你们是想要一个虽然纯洁,但注定会输掉选举,只能在废墟上哀叹的失败者?” “还是想要一个虽然不完美,但能赢下战争,能把我们的旗帜插上市政厅的盟友?”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马库斯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如此直白地谈论手段与目的的关系。 但这还不够。 光有逻辑是不够的,政治最终还是要看利益。 里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必须拿出真正的筹码,于是他继续说道:“雷诺兹先生,我知道你们最缺什么。” “在过去的几次大选中,民主党,尤其是进步派,一直难以真正打入铁锈带的白人蓝领群体。” “你们拿下了东西海岸,你们横扫了大学城,但是在宾夕法尼亚,在俄亥俄,在密歇根的工业心脏地带,你们在输。” “而且,照这个趋势下去,你们会一直输。” “你们的意识形态基石,建立在全球化和自由主义的辉煌胜利之上。” “你们在国会山歌颂开放的边界,赞美自由贸易,鼓吹资本和商品的无国界流动。你们告诉全世界,未来是绿色的,是数字化的,是无国界的。” “这套叙事在硅谷和曼哈顿或许很动听,但对于莫农加希拉河谷的钢铁工人,对于西弗吉尼亚的煤矿工来说,这些词汇不代表进步,它们代表灭绝。” “他们是你们所歌颂的那个全球化时代的失落者,是彻底的输家。” “你们始终无法获得工人们的信任。” “你们缺一个能帮你们打开这扇大门的人。” “而我,手里正好有你们最想要的东西。” “大家都知道,宾夕法尼亚州是决定入主白宫的关键摇摆州。而宾州的胜负手,就在于能否重新夺回那些在这个州西部,也就是匹兹堡周边地区,成千上万的蓝领白人选民。” “在过去的十年里,你们尝试了所有的方法。” “你们派出了民调专家,你们投放了电视广告,你们甚至让候选人卷起袖子去工厂食堂吃午饭。但结果呢?你们的得票率依然在下降。” “因为你们的方法论从根本上就是错的,你们试图用一套产生于沿海精英阶层的‘进步主义’叙事,去强行兼容铁锈带的痛苦现实。” “这就像是试图给一台烧柴油的拖拉机加注航空燃油,它跑不起来。” “你们需要一个样板,一个可以复制的成功样板。” 里奥的声音沉稳有力。 “如果你今天帮我恢复数据权限,或者提供替代方案,你得到的将不仅仅是一个匹兹堡市长。” “我将为你验证出一套全新的竞选话术和动员逻辑,一套能够让一个从未投过票的钢铁工人,和一个在大学里读社会学的激进学生,站在同一面旗帜下的逻辑。” “这套逻辑,这套匹兹堡模式,将是我回馈给你们的礼物。” “当你们在这个州的其他地方,甚至在俄亥俄、密歇根面对同样的困境时,你可以指着匹兹堡说:‘看,那是可行的,那是我们的人做到的。’” 里奥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这是一次关于未来的政治豪赌。 “雷诺兹先生,你现在面临的选择很简单。” “是继续守着你们那些完美但无用的原则,看着宾夕法尼亚州一点点变红?” “还是投资我这个不完美的盟友,让我为你在这个国家最坚硬的铁锈带上,砸开一个缺口,为你们提供一张通往下次大选胜利的路径?” 这是一个很难拒绝的提议。 相比于冷冰冰的选民名单,里奥提供的是一种“赢的可能性”,是一种战略层面的破局方案。 对于急需在铁锈带证明自己路线正确性的进步派高层来说,这比黄金还要珍贵。 电话那头的马库斯·雷诺兹沉默了很久。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的政治嗅觉敏锐得可怕。 他准确地击中了进步派目前最大的软肋。 就在此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很多人在说话,还有文件被快速翻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马库斯。 “马库斯,把电话给我。” 里奥听出了那个声音,是丹尼尔·桑德斯。 “您好,参议员先生。”里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年轻人。”桑德斯没有任何客套,“拿着电话,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里奥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然后捂住听筒,走到了板房外面的空地上。 远处的工地上,只有几盏探照灯还在发着光。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参议员先生,我现在一个人。”里奥对着电话说道。 “关于我和摩根菲尔德的交易,我想向您解释,这并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桑德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为了工人就业,为了港口复兴,为了把进步主义的理念在铁锈带落地生根,刚才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但是,里奥。” 桑德斯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在华盛顿,在我的办公室外,每天都有几十个像你这样聪明的年轻人排着队想见我。他们每一个人都能给我画出一张完美的大饼,每一个人都能把‘为了人民’这四个字说得天花乱坠。” “但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在这座城市,才华是廉价的,口号是廉价的,甚至连你刚才引以为傲的那些‘政治蓝图’,也是可以量产的便宜货。” 说完这句话,桑德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没有提要求,没有挂断,甚至没有再发出任何质问。 他在等。 这种沉默,比刚才马库斯的拒绝,更让里奥感到窒息。 “他想要什么?”里奥在心里疯狂地问自己,“我已经给了他竞选路径的承诺,我给了他铁锈带的试验田,我已经把我能给的所有筹码都摆在了桌面上。他还要什么?我还能给他什么?” 就在里奥快要被这种沉默压垮的时候,罗斯福的声音缓缓响起。 “傻孩子。” 罗斯福叹了口气。 “你给出的那些承诺对他来说,虽然有用,但都是可以被替代的。” “他要的,是你的人。” 里奥愣住了:“我的人?” “没错。”罗斯福解释道,“你以为他在乎你是不是和摩根菲尔德做了交易吗?不,他在乎的是,当你做这个交易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谁。” “他在通过这种沉默,向你提问。” “他在问你:当有一天,为了整个进步派运动的宏大战略利益,需要牺牲掉匹兹堡的局部利益时;或者当他在华盛顿发起一场注定艰难的冲锋,需要有人在地方上顶着炮火为他挡子弹,甚至为他去死的时候……” “你会是那个还在和他讨价还价,计算着得失的所谓盟友?” “还是那个能够无条件执行命令,为了他的旗帜而战的战士?” 罗斯福的话让里奥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利益交换,这是一次政治效忠。 “这意味着我要彻底丧失我的独立性?”他在脑海中反问,“我要成为他的附庸?我要变成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万一他的决定是错的呢?万一他为了华盛顿的斗争,真的要牺牲掉匹兹堡呢?” “独立?” 罗斯福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政治的世界里,独立是无能者的墓志铭。” “一个人的政治,不叫政治,那叫行为艺术,那叫自杀表演。” 里奥并没有立刻屈服,他的那股倔劲上来了。 “可是,总统先生,您当年不也是坚持了自己吗?” “面对华尔街的经济保皇党,面对最高法院的保守派老头子,甚至面对民主党内部的保守势力,您也从未低头。” “您即使被孤立,也没有选择随波逐流,您既然能拥有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骄傲,为什么要求我现在必须去当别人的附庸?” 罗斯福严厉地呵斥道:“你研究了我四年,写了十几万字的论文,结果你就得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结论?” “里奥,你是不是被这一段时间的顺利蒙蔽了双眼?又或者被萨拉他们的吹捧迷了心智?” “你以为我的独立是靠什么支撑的?靠勇气?靠信念?还是靠那些虚无缥缈的正义感?”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我的母亲,萨拉·德拉诺,来自显赫的德拉诺家族,那是靠着远东贸易积累了巨额财富的商业豪门。” “我的父亲,詹姆斯·罗斯福,是铁路和煤炭产业的董事。” “更不要提我的堂叔,西奥多·罗斯福,当我还在哈佛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白宫里治理着这个国家了。” “我出生在哈德逊河畔的海德公园庄园里,那里的土地广阔到你骑马跑上一整天也跑不到边际。” “我从小接受的是格罗顿公学的精英教育,我的同学是惠特尼家族和摩根家族的继承人,我在哈佛读书,在哥伦比亚学法律。” “当我第一次踏入政坛的时候,我不需要去担心下个月的房租,不需要去考虑如果竞选失败我会不会饿死,我有家族的信托基金,我有遍布纽约上流社会的亲戚网络。” “我可以指着华尔街那些银行家的鼻子骂他们是‘有组织的金钱’,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和他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我知道他们的底细,而且我不需要他们的施舍。” “我可以无视党内大佬的威胁,因为罗斯福这个姓氏,在那个时代的美国,就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政治血统。” “我的独立,是建立在百年积累的家族财富、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和极高的社会地位之上的。” “那是用真金白银和贵族血统浇筑出来的底气。” 罗斯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变得尖锐而刺耳,直指里奥最痛的伤疤。 “可是反观你呢,里奥·华莱士?” “你有什么?” 第58章 效忠 “你站在匹兹堡的寒风里,穿着一件从二手店淘来的不合身的西装,口袋里装着一张十三万美金欠款的助学贷款账单。” “你没有庄园,没有信托基金,没有一个当铁路董事的父亲,你在华盛顿没有同学,在纽约没有亲戚。” “你所谓的独立,在权力的天平上,轻得像一粒灰尘。只要卡特赖特或者是摩根菲尔德轻轻吹一口气,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在这个残酷的游戏里,资本才是入场券。我自带资本,所以我可以是棋手,而你,两手空空。” “当一个穷小子想要改变世界的时候,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先把自己卖给一个愿意出价的买家,借用买家的资本,去博取翻身的机会。” “你想改变这个国家?你想推翻像摩根菲尔德那样的寡头?你想为你的人民争取真正的权利?” “靠你自己一个人,你连匹兹堡都走不出去!你连卡特赖特的一根手指头都斗不过!” “你需要一支军队,你需要一个靠山,你需要一个庞大的体系在背后支撑你。” “而桑德斯,是目前唯一能容纳我们,唯一能理解我们的人。”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现在倒向他,不是为了臣服于他个人,而是为了借他的势,去实现你的道路。” “你只有先成为一颗有价值的棋子,你才有资格在未来成为那个下棋的人。” “做出你的选择吧,里奥。” “是继续抱着你那可怜的独立性死在匹兹堡的寒风里?” “还是低下你的头,接过他递给你的剑,去为更大的目标而战?” 里奥站在寒风中。 他想起了弗兰克、萨拉、玛格丽特……想起了那些在工地上为了每天一点点改变而拼命工作的工人们。 他没有资格为了自己的所谓独立,去葬送这一切。 他深吸了一口气。 冷冽的空气灌进了他的肺叶,让他的头脑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他重新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参议员先生。” 里奥的声音中只剩下坚定。 “我明白您的顾虑。” “但我今天只想对您说一句话。” 里奥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在空气中凝结。 “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暴风雨在华盛顿降临,而在整个宾夕法尼亚州,只能撑起一把伞……” “那把伞,会握在我的手里。” “并且,它会撑在您的头顶。”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终于变得平缓了下来。 桑德斯没有立刻回答。 这种沉默持续了几秒钟,然后他才开口说道:“记好你今天说的话,里奥。” “我不相信发誓,年轻人。在这个圈子里,发誓比草纸还廉价。” “我也无法保证你永远不会背叛我……毕竟,在华盛顿,背叛就像呼吸一样,是一种常态。” 桑德斯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 “如果你利用我的梯子爬了上去,然后试图把梯子踢倒……” “你会发现,从那个高度摔下来,会比你想象的要惨烈一万倍。” “在我们进步派的阵营里,我们对待叛徒,从来都比对待敌人更残忍。” “因为敌人只是想打败我们,而叛徒,是想从内部瓦解我们的信仰。” 里奥听着这番话,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感到了一种踏实。 这才是真实的政治。 没有温情脉脉的面纱,只有赤裸裸的交换。 “我记住了,参议员先生。”里奥回答。 “很好。” 桑德斯恢复了他那惯常的语调。 “稍后马库斯会跟你对话。” 马库斯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这一次,少了几分傲慢。 “华莱士先生,欢迎加入我们。” “关于VAN系统,我们无法强迫地方委员会立刻解封,因为那是地方自治的灰色地带,强行干预会引发党内的全面内战。” “但是,桑德斯参议员已经授权。” “我们决定,向你全面开放‘影子数据系统’的宾夕法尼亚州最高访问权限。” “这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由我们在过去两次总统大选中,依靠数百万志愿者一点一点构建起来的数据库。” “虽然它在本地社区的细节上,可能不如官方的VAN系统那么细致。” “但是,它包含着所有那些曾经支持过我们的激进派选民,年轻学生,以及独立选民的详细信息。” “我们会立刻为你开通端口。” “五分钟后,让你的技术人员查收邮件。” 电话挂断了。 里奥走进板房,面对着向自己投来期待的十数双眼睛,他点了点头。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声。 萨拉激动地抱住了身边的电脑。 弗兰克用力地拍着里奥的肩膀,差点把里奥拍得坐到地上去。 “干得漂亮!小子!”弗兰克大笑着,“你居然真的从华盛顿那帮吝啬鬼手里抢到了东西!” 五分钟后,萨拉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加密邮件。 她按照邮件里的指引,下载了一个专用的客户端,输入了那串长长的密钥。 屏幕闪烁了一下。 一个全新的界面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点,像星火一样,点亮了匹兹堡的地图。 那是数万名隐藏在城市各个角落里,渴望改变,渴望革命的年轻选民。 那是卡特赖特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力量。 “这是我们的了。”伊森看着屏幕,推了推眼镜,“有了这个,再加上弗兰克手里的蓝领名单,我们的数据拼图终于完整了一些。” 里奥看着屏幕上那些闪烁的光点。 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欢迎来到真正的角斗场,孩子。” 罗斯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轻声响起,带着一丝欣慰。 “从今天起,你的身上被正式打上了标签。” “这很危险,这意味着你将成为所有反进步派势力的眼中钉。” “但这也很安全。” “因为从现在开始,谁想动你,就是在动整个桑德斯阵营。” 里奥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投身到了工作当中。 新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第59章 反击 板房办公室内。 凯伦·米勒坐在电脑前,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伊森·霍克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眼神平静。 弗兰克和萨拉则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这两个来自华盛顿的专业人士操作着他们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十分钟后,凯伦停止了敲击。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里奥走上前问道。 凯伦转过头,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那是震惊,困惑,以及一种职业性的兴奋混合在一起的表情。 “里奥,这简直不可思议。”凯伦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图表,“我干了十五年竞选,用过各种各样的数据库,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个数据库,在那些六十岁以上、拥有自有住房、按时去教堂礼拜的传统民主党选民数据上,确实不如官方的VAN系统详尽,那里面的很多数据甚至是五六年前的,很不准确。” “但是,”她加重了语气,调出了另一张图表,“在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年轻选民,在那些没有加入工会的服务业蓝领,在那些登记为‘独立人士’的摇摆选民,以及那些租住在地下室和合租公寓里的低收入群体的数据上……” “这个系统的详尽程度,简直可怕。” 凯伦移动鼠标,随机点开了一个位于奥克兰大学城区的坐标点。 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详细的用户画像。 “看这个。”凯伦念道,“姓名:詹姆斯·莱特林。职业:星巴克兼职咖啡师/匹兹堡大学社会学大三学生。背负学生贷款:四万五千美元。居住状况:合租,甚至标记了他上个月因为房东涨租而被迫搬家。” “政治倾向:极度厌恶建制派,关注气候变暖。活跃平台:Reddit,TikTok。备注:曾参与过BLM游行。” 凯伦抬起头,看着里奥。 “在官方的VAN系统里,这个人只有一行‘未投票记录’,甚至可能因为他频繁搬家而被标记为‘无效地址’。” “但在桑德斯的这个系统里,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充满了愤怒、渴望改变、并且有着极强行动力的人。” “这个数据库里,有整整五万个像詹姆斯·莱特林这样的人。” 伊森在旁边补充道:“这就是进步派在过去几年里做的事情,我们靠几百万志愿者,在每一次集会,每一次敲门,每一次线上签名活动中,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数据。” “这是用脚底板走出来的数据库。” 有了这套数据,里奥决定不再被动等待。 “凯伦。”里奥下达了指令,“我要你立刻起草一份措辞最严厉的律师函,直接发给地方民主党委员会的主席,还有每一位委员的公共邮箱。” “告诉他们,他们封锁VAN系统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联邦选举委员会关于党内初选公平性的核心条款。” “如果二十四小时内不恢复我们的权限,我们将向联邦法院提起诉讼,控告他们非法干预选举,并且我们会申请联邦法官的介入令,对他们所有的内部通讯记录进行司法保全。” 凯伦回答道:“没问题。” “萨拉。”里奥又将头转向了萨拉。 “帮我重新写一份声明。” “措辞要冷静,要专业。” “我们不直接攻击卡特赖特,我们只对我们地方党部的行为,表示困惑和担忧。” “为什么我们匹兹堡的民主党委员会,会在一场如此关键的市长初选中,犯下如此低级,如此明显违反党内民主和公平原则的技术性错误。” “我们地方党部的专业能力和独立性,是否已经受到了来自某些更高层级,或者某些特殊利益集团的不当压力和政治干预。” “把皮球踢回到华盛顿去。” “标题我已经想好了。”里奥说。 “就叫《拯救匹兹堡民主党:一份来自里奥·华莱士竞选团队的紧急呼吁》。 半个小时后。 竞选总部的长桌上,凯伦·米勒站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只签字笔。 “都在这里了,里奥。”凯伦说道,“针对地方民主党委员会的临时禁令申请,还有给联邦选举委员会的投诉信,只要你签字,十分钟内这些文件就会被送到法院去。” 萨拉坐在另一侧,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份已经排版好的新闻通稿。 “媒体那边也准备好了。”萨拉补充道,“只要你签字,这篇通稿会发给全州所有的媒体。” 房间里气氛肃杀,所有人都等着里奥的反击。 里奥接过凯伦递来的笔。 笔尖悬在签名栏的上方,只需落下,一场舆论战争就会打响。 “停下!里奥,别签字。” 罗斯福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里奥的手指僵住了。 “怎么了?”他在脑海中问道,“这不是卡特赖特的报复吗?我们必须反击。” “把那份封锁通知拿起来,再看一遍。”罗斯福命令道。 里奥放下笔,拿起那张打印出来的红色警告截图。 “看那个引用的条款。” 里奥的目光落在通知函的下半部分。 理由一栏写着:根据《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数据合规章程》第14条修正案,关于“第三方数据接口的安全性评估”之规定。 “第14条修正案。”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低沉,“这是三个月前才在华盛顿通过的新规,连很多州的党部主席都还没搞明白具体的执行细则。卡特赖特那个只知道修喷泉、搞剪彩的脑子,想不出这种极具专业性的官僚借口。” “更重要的是,里奥,动动你的脑子。” “卡特赖特是市长,但这可是阿勒格尼县民主党委员会。” “卡特赖特何德何能,一个电话就能让县党部为了他,冒着违反选举法的风险,去动用这种全国性条款来封杀一个合法的初选候选人?” “这完全不符合权力的运作逻辑。” “只有一种解释:这项命令根本不是来自市政厅,甚至不是来自宾夕法尼亚州,县党部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终端。” “这不是一次地方报复,里奥。”罗斯福做出了判断,“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自上而下的合规清洗,你就是那个被清洗的对象。” “有人在借着卡特赖特的事情发难。” “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人在拿大炮打蚊子,如果你现在起诉地方委员会,你就掉进陷阱了。” “因为下令的人,根本就不在宾夕法尼亚。” 一股寒意顺着里奥的脊椎爬了上来,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这背后也许有卡特赖特的影子,但是单靠他一个人,是无法做到这个程度的。 这其中,势必有华盛顿的授意。 他需要知道华盛顿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他们团队里能联络到华盛顿高层的,只有一个人。 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把那支签字笔扔回了笔筒。 “凯伦,萨拉,你们先出去一下。”里奥突然开口。 凯伦愣了一下:“里奥?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候。” “出去。”里奥说道,“我有话要单独跟伊森谈。” 凯伦和萨拉对视了一眼,看到了里奥眼中的严肃,她们收拾起东西,带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板房里只剩下里奥和伊森。 伊森正端着一杯咖啡,看向里奥。 “伊森,看着我的眼睛。” 里奥目光锐利地盯着这位来自华盛顿的精英幕僚。 伊森神色平静:“怎么了,里奥?” “封锁VAN系统,不是卡特赖特的主意,对吗?”里奥一步步逼近,“这是上面的人要动我。” 伊森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溅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顾不上擦拭,惊讶地看着里奥。 这个一直被他视为有天赋但缺乏高层政治经验的素人,此刻表现出的敏锐度让他感到心惊。 “是……桑德斯参议员告诉你的?”伊森下意识地问,“不,不可能,这种事他绝不会在电话里说。” “不需要他说。”里奥在诈他,但语气笃定,“我是学历史的,伊森。我研究过无数次政治清洗,我知道那种感觉——用合规掩盖意图,用程序消灭异己。这是华盛顿的手笔。” 里奥走到了伊森面前,两人的距离不到半米。 “告诉我真相,如果我们要在这个战壕里一起挡子弹,你就不能对我隐瞒敌人的位置。” 第60章 影子里的巨人 伊森沉默了许久。 就在几分钟前,当凯伦还在草拟那份律师函,萨拉还在敲击键盘撰写通稿时,伊森背对着众人,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护,用手机向华盛顿发去了一条信息。 内容很简短:“他在准备起诉地方委员会。常规反应,情绪愤怒。” 那边的回复来得极快。 “如果他签了字,就随他去。如果他停下了,就告诉他。” 当时看到这条短信,伊森还在心里暗自感叹老板想得太多了。 里奥确实是个有天赋的演说家,是个能煽动民意的领袖,但他终究只是个从未走出过匹兹堡的素人。 他怎么可能具备那种只有在华盛顿的泥潭里打滚十数年才能练就的政治嗅觉? 一份引用了第14条修正案的合规通知,在普通人眼里就是官僚主义的刁难。 怎么可能指望一个新人透过那些枯燥的条款,嗅出高层清洗的血腥味? 伊森本以为自己会看到里奥愤怒地签字,结束这场短暂的压力测验。 但里奥停下了。 现在的伊森,必须要告诉他了。 “你说得对。”伊森的声音变得低沉,“这不仅仅是针对你,里奥,这是华盛顿内战的延伸。”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明年是中期选举年,目前的数据显示,民主党在国会的席位岌岌可危。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那帮建制派大佬们现在吓坏了,他们甚至比共和党更害怕我们进步派。” “他们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恐惧:他们认为,如果在摇摆州——比如宾夕法尼亚——让像你这样的进步派赢得了初选,就会成为共和党攻击整个民主党是‘激进社会主义者’的把柄。” “他们担心这会导致中间选民的流失,导致摇摆州的满盘皆输。” 伊森抬起头,看着里奥。 “下周,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将召开‘规则与章程委员会’的闭门会议,议题就是决定各州初选资源的分配策略。” “建制派急需几个反面教材,他们需要证明,进步派在像匹兹堡这样的铁锈带城市,毫无生存能力,只会制造混乱。” “只要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就能在会议上名正言顺地剥夺进步派的资源,把资金都倾斜给那些温和的中间派候选人。” “匹兹堡市长选举,不幸被他们选中了。” 伊森苦笑了一下。 “里奥,上帝为了考验亚伯拉罕的忠诚,命令他把自己的儿子以撒,献为燔祭。” “而你,里奥·华莱士,就是那只被选中用来献祭的羔羊。” “你的失败,将被他们用来证明他们自己路线的正确性,用来巩固他们在党内的权力。”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闭环了。 里奥终于明白了,桑德斯参议员在电话里为什么那么强硬,为什么非要他进行效忠。 罗斯福的声音响起。 “桑德斯早就知道,你要面对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一个愚蠢的匹兹堡市长,而是一个想要碾碎你的党内机器。” “如果不确认你是绝对的自己人,他没必要为了一个路人,去跟整个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翻脸。” 里奥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窜起。 他在脑海中问向罗斯福:“既然伊森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手笔,知道这是华盛顿的内战,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刚才看着凯伦起草律师函的时候,他一声不吭?” “如果我刚才真的没忍住,在那份文件上签了字,把声明发了出去,事情闹大了,那我不就成了桑德斯派系的罪人?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里奥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 “还有桑德斯,在电话里他逼着我表态,让我选边站,我把我的忠诚都交出去了,结果呢?面对这种针对我的清洗,他们竟然选择袖手旁观,甚至还要等到最后一刻才看我的反应?” “这就是所谓的盟友?” “盟友?”罗斯福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冷笑。 “孩子,收起你的委屈,你以为这是在交朋友吗?” “伊森不说话,因为那是他的职责,他是桑德斯的眼睛,不是你的保姆。他的任务就是观察,在最极端的压力下,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压力测试。”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严肃。 “桑德斯需要知道,他选中的这个匹兹堡年轻人,到底是一个拥有敏锐政治嗅觉、懂得审时度势的战略家,还是一个只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一点就着的蠢货。” “如果你刚才签了字,如果你选择向地方党部开战,那就证明你根本不懂游戏的规则,证明你是一个不可控的风险,是一个巨大的政治负资产。” “那样的话,桑德斯会重新判断与你的关系,他会看着你死在卡特赖特和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围剿中。” “他在电话里要了你的忠诚,但他还需要确认你的能力。” “只有当你自己意识到不能签字,只有当你自己看穿了这个陷阱,你才真正通过了这场考试,才有资格让他为了你,去动用他在国会的武器。” 里奥听着这番话,看着伊森。 那个年轻人依然端着咖啡,神色平静,但眼神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里奥明白了。 这确实不是背叛,这是比背叛更冷酷的筛选。 他在悬崖边上走了一圈,而他的盟友们就在旁边看着,等着看他是掉下去摔死,还是自己收住脚步。 里奥看着桌上那份律师函。 那是凯伦准备用来起诉地方委员会的。 如果他刚才签了字,把事情闹大,就正好给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借口。 他们会说:“看,这个激进分子正在破坏党的团结,正在攻击地方党部。”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桑德斯或许还会出手救他,但是里奥在他心里的地位,绝对高不了。 “搞政治是要天赋的,孩子。”罗斯福开口说道。 “敏锐的嗅觉,对陷阱的本能反应,这是没法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也是桑德斯这种老狐狸最看重的东西。” 里奥拿起那份律师函。 嘶—— 他双手用力,将文件撕成了两半,然后叠在一起,再次撕开。 纸屑落进了垃圾桶。 伊森看着里奥撕碎文件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里奥打开门,让凯伦和萨拉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凯伦,萨拉,计划有变。”里奥平静地说,“取消所有的法律行动和新闻发布会,我们不告了。” 这个决定让凯伦和萨拉感到了不解。 “什么?不告了?”凯伦第一个表示反对,“里奥,你疯了吗?这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机会!你现在退缩,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是啊,里奥。”萨拉也附和道,“现在所有的舆论都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必须趁热打铁!” 里奥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他只是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伊森·霍克。 凯伦和萨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伊森那张异常沉稳的脸。 她们两个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决定,肯定与这个来自桑德斯的人有关。 虽然她们完全不明白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们还是选择了接受命令。 “好吧,里奥。”凯伦收起了她的文件,“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萨拉问,“VAN系统依然被锁着,这个问题总是需要解决的。” 里奥看着他团队里这几位核心的成员。 “这是一场由华盛顿的神仙们挑起来的战争,我们这些凡人,就不要轻易地插手。”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闭上嘴,安静地看戏。” “让我们的神仙,去和他们的神仙,好好地打一架。” 第61章 雷霆 华盛顿特区,哈特参议院办公大楼。 窗外下着连绵的冷雨,灰色的天空压在国会山的穹顶上。 丹尼尔·桑德斯的办公室里,这位老人坐在那张堆满了文件和书籍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简报。 他的高级政治顾问,马库斯·雷诺兹,站在桌前,正向桑德斯汇报着工作。 “伊森怎么说?”桑德斯没有抬头,目光依然停留在手里的文件上。 “华莱士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马库斯汇报道,“他撕碎了凯伦准备好的律师函,取消了萨拉安排的新闻稿,没有任何公开的抱怨,没有任何试图在媒体上把事情闹大的迹象。” “他让团队继续在办公室里工作,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桑德斯翻过一页文件,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孩子,拥有超出他年龄的政治嗅觉。”桑德斯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大多数年轻人在这种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骂街,或者试图用更大的噪音来掩盖自己的无力。他们以为那是勇敢,其实那是愚蠢。” “华莱士看懂了局势,他知道这是阵地战,不是街头斗殴。当重炮轰过来的时候,聪明的士兵会寻找掩体,保护好自己的有生力量,然后等待炮火延伸后的反击机会。” 马库斯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沉得住气,伊森说,他甚至在安抚团队的情绪,告诉他们这是神仙打架。” “神仙打架。”桑德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很有趣的比喻。既然他把球踢到了我们脚下,又表现得如此懂规矩,我们就不能让他失望。” 老人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雨中的国会大厦圆顶。 卡特赖特那种级别的地方官僚,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小丑。 真正让他感到厌恶的,是那些躲在幕后,操纵着规则,试图把所有不可控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的华盛顿建制派。 这次针对匹兹堡的行动,是对进步派的一次试探,也是一次警告。 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接下来同样的戏码会在俄亥俄、在密歇根、在威斯康星上演。 “马库斯。”桑德斯转过身,语气变得冰冷,“通知我们在众议院的人,告诉他们,要开始了。” …… 第二天下午,众议院议事大厅。 议长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敲击着木槌,推进着当天的议程。 今天的核心议程只有一项:表决《区域经济复苏法案》的第三号补充条款。 这是一项由白宫起草,得到了参众两院民主党领袖全力支持的关键法案。 条款计划向宾夕法尼亚、密歇根等几个关键摇摆州,额外拨付五十亿美元的交通建设专款。 目的非常明确:为明年的中期选举铺路,用真金白银来稳固民主党在铁锈带岌岌可危的选情。 在所有人看来,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投票。 共和党肯定会全员反对,但这不重要。民主党在众议院拥有足够的多数席位,只要党内团结一致,法案就能通过。 投票开始了。 电子记分牌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代表赞成的绿色数字一路领先,代表反对的红色数字紧随其后。 站在过道里的党鞭,众议院民主党第三号人物,科德·蒙托亚,正轻松地和身边的同僚开着玩笑。 早在投票前三天,他的团队就已经确认了所有议员的意向。 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当投票时间还剩最后两分钟时,异常发生了。 记分牌上的绿色数字突然停止了增长,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距离过半数所需的218票,还差15票。 蒙托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迅速看向众议院左侧的席位区,那里坐着的一群议员,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那是进步派党团的核心成员。 他们没有按下绿色的“赞成”键,也没有按下红色的“反对”键。 他们按下了黄色的“出席”键。 弃权。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蒙托亚抓起电话,疯狂地拨打着那几个领头议员的号码,但没有人接听。 “投票结束!” 随着议长的一声锤响,记分牌上的数字定格了。 法案以微弱的劣势,未能通过。 整个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共和党那边的席位上爆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哄笑声和掌声。 他们没想到,民主党会在这种问题上自己绊倒自己。 民主党这边则是一片哗然。 议员们面面相觑,愤怒、震惊、困惑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这是一次公然的背叛,是一次毫无预警的哗变。 蒙托亚站在过道中央,手里那张原本用来记录投票结果的纸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纸。 他盯着那些投了弃权票的同僚,眼神里燃烧着怒火。 作为党鞭,这是对他权威最直接的羞辱。 …… 半小时后,蒙托亚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位于国会大厦的一楼,距离议事大厅只有几步之遥。 此时,办公室的大门紧闭。 蒙托亚坐在他的皮椅上,强压着胸中的怒火。 坐在他对面的,是闻讯赶来的参议员桑德斯,以及两名刚才在众议院带头投了弃权票的进步派众议员。 “丹尼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蒙托亚的声音很低沉。 “在这个节骨眼上,中期选举的关键时刻,你们竟然联手搞掉了我们自己的法案?你们知道这会让白宫多难堪吗?你们这是在给共和党递刀子!” 他拍着桌子,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桑德斯。 “有什么问题不能在党团会议上解决?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我要一个解释!” 桑德斯靠在沙发上,神态自若。 “科德,冷静一点。”桑德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并没有反对法案,我们只是投了弃权票。” “这有区别吗?结果就是法案没过!”蒙托亚吼道。 “我们只是认为,这份补充条款里,给大型建筑承包商的补贴太多,而给一线工人的工资保障条款太少。”桑德斯开始阐述理由,“我们的选民无法接受这种把纳税人的钱直接塞进大企业口袋里的做法,作为进步派,我们必须坚持我们的原则。” 蒙托亚冷笑了一声。 “少来这套,丹尼尔。这种关于工资保障的细节分歧,我们上周就已经讨论过了,当时你们并没有表示出如此强烈的反对意见。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们完全可以提出修正案,而不是直接搞突然袭击。” 他在华盛顿混了四十年,什么样的政治把戏没见过。 这种理由,骗骗外面的民众还行,想骗他这个党鞭,简直是侮辱他的智商。 “说实话吧。”蒙托亚盯着桑德斯的眼睛,“你们想要什么?是一个委员会的主席位置?还是要把某个具体的项目塞进拨款名单里?开个价。” 桑德斯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火候到了。 第62章 和事佬(2合1) “科德,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桑德斯收起了脸上那副随和的表情,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不仅仅是关于法案的问题,这是关于规则的问题。” “我们在华盛顿讨论如何团结,如何赢得选举。但在地方上,在宾夕法尼亚,有的人正在用卑劣的手段,试图扼杀我们最有活力的候选人。” 蒙托亚皱起了眉头:“宾夕法尼亚?你在说什么?” 作为众议院的党鞭,他关注的是宏观的票数,对于地方上的具体纠纷,他并不完全知情。 “匹兹堡。”桑德斯吐出了这个地名,“我的一个年轻人,里奥·华莱士,正在那里竞选市长。几天前,他的VAN系统数据权限,被毫无理由地切断了。” “理由是所谓的‘数据合规审查’,引用的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三个月前才通过的新规。” 桑德斯看着蒙托亚,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科德,你我都清楚,那种级别的技术封锁,不是匹兹堡那个蠢货市长能搞定的。那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内部有人在搞鬼,有人想给进步派立规矩,想告诉我们,这还是他们的地盘。” 蒙托亚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一场导致五十亿美元法案流产的国会哗变,起因竟然是一个城市的市长初选数据接口问题。 这简直是拿核弹打蚊子。 “就为了这个?”蒙托亚感到不可思议,“就为了一个市长候选人的账号,你们就敢在众议院搞这么大的动作?” “是的,就为了这个。” 桑德斯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如果我们的候选人在前线冲锋陷阵,却被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公平竞争环境都无法保证,那我们还谈什么团结?谈什么赢得中期选举?” “科德,这不是小事,这是一个信号。” “有人想清洗我们,那我们就让整个机器停摆。” 办公室里陷入了寂静。 蒙托亚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老人,他知道,桑德斯是认真的。 这种政治默契的失效,这种不计后果的掀桌子行为,让蒙托亚感到了真正的头痛。 作为党鞭,他只能解决问题。 “好吧。”蒙托亚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我会去了解情况。如果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那边有人手伸得太长,我会让他们收敛一点。” “不只是收敛。”桑德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我要看到结果。” …… 三天后,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总部。 “规则与章程委员会”的闭门会议,正在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举行。 这是决定明年中期选举资源分配的最关键会议。 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民主党内的大佬,建制派的领袖,各大工会的代表,主要捐款人的代理人,以及进步派的核心成员。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众议院的那场意外,像一片乌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主席,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典型的建制派精英代表,首先发了言。 他打开了麦克风,语气平稳,但话里藏针。 “各位,明年的中期选举形势非常严峻,为了保住我们在国会的多数席位,我们需要更加集中我们的资源。” “我们需要确保,我们提名的每一位候选人,都具有广泛的可接受性。我们不能让一些极端的、容易引发争议的言论,吓跑中间选民。”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进步派委员。 “因此,我提议,在摇摆州的初选资源分配上,我们要向那些温和的、稳健的候选人倾斜。同时,对于那些可能引发争议的激进候选人,我们要进行更严格的背景审查和资格筛选。” 这就差直接点名说“我们要把桑德斯的人全部清洗掉”了。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建制派的委员们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轮到桑德斯发言了。 他不是这个委员会的成员,但他作为参议院的大佬,拥有列席并发言的权利。 他缓缓地站起身。 “主席先生,各位同仁。” 桑德斯的声音沙哑,但穿透力极强。 “刚才主席先生谈到了广泛的可接受性,谈到了稳健,这些词听起来都很动听。” “但是,我想请问各位,当我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如何赢得选举的时候,在现实的世界里,在宾夕法尼亚的匹兹堡,我们的党部正在做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那是里奥收到的那份红色警告截图的打印件。 他把那张纸,重重地拍在了会议桌上。 “他们在用最卑劣,最无耻的官僚手段,试图扼杀我们自己党内最有活力,最能赢得工人阶级支持的年轻候选人!” “里奥·华莱士,一个在铁锈带白手起家,把数千名对政治失望透顶的蓝领工人重新带回民主党阵营的年轻人,他的数据权限,几天前被莫名其妙地切断了!” “至于理由,一个可笑的技术违规!” 桑德斯目光如电,扫视着会议桌对面的几位民主党全国委员会高层。 “我知道这是谁的主意,我也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害怕他赢,你们害怕一个不听话的进步派市长,会破坏你们在宾夕法尼亚精心编织的利益网。” “但是,我想告诉你们。” 桑德斯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这不仅仅是对华莱士先生个人的攻击,这是对党内民主程序的公然践踏!” “如果我们在初选阶段就开始搞这种清洗,那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共和党压制选民?” 主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试图打断桑德斯。 “参议员,这是一个关于资源分配的会议,个案问题我们可以会后……” “这就是资源分配的问题!”桑德斯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主席,“数据,就是最核心的资源!”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 桑德斯环视四周,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如果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不能保证我们所有的候选人,无论他是温和派还是进步派,都能得到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初选环境。” “如果匹兹堡的这场闹剧,不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得到纠正,并且由相关责任人向华莱士先生道歉。” “那么,各位。” 桑德斯停顿了一下。 “在众议院发生的事情,那次投票的失败,将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我们在参议院的所有投票立场。” “我们甚至会考虑,在明年的中期选举中,号召我们的支持者,对那些由不公正程序产生的候选人,进行抵制。” “你们想要一场内战?好,那我们就给你们一场内战。” 说完,桑德斯直接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了一屋子面色铁青的党内大佬。 蒙托亚坐在角落里,看着桑德斯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匹兹堡的盖子,无论如何是捂不住了。 为了一个市长初选,搞崩整个国会的立法议程,这个代价太大了。 建制派必须退让。 …… 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规则与章程委员会”的那场闭门会议,最终以令人窒息的沉默收场。 会议室里的人群散去后,众议院多数党党鞭科德·蒙托亚让司机把车开回了国会大厦。 蒙托亚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把淋湿的风衣扔在沙发上。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波本威士忌,但他没有喝,只是盯着琥珀色的液体发呆。 作为众议院民主党的第三号人物,党鞭这个职位的核心职责只有一个。 那就是数票,他要确保党内的每一只羊都在正确的时间走进正确的羊圈。 他要保证民主党的议程能够在众议院顺利通过,保证党内的团结能够维持在一个至少表面上过得去的水平。 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正在摧毁他维护了多年的秩序。 众议院那场关于区域经济复苏法案补充条款的投票失败,不只是一次立法的挫折,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它意味着党内的政治默契已经破裂。 桑德斯和他的进步派盟友们,这次不再是发发牢骚那么简单,他们是真的准备掀桌子了。 蒙托亚必须搞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到底是谁,在这个中期选举即将到来的关键时刻,去点燃了那个叫作匹兹堡的火药桶。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 “半小时后,我要在我的办公室见到你。”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电话那头的人,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负责各州党务监督的副主席,哈伦·格雷夫斯。 一个典型的华盛顿生物,一个在党务系统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老官僚,一个坚定的建制派守门人。 三十分钟后。 哈伦·格雷夫斯准时出现在了蒙托亚的办公室里。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领带有些歪,额头上还挂着几滴雨水。 “坐。” 蒙托亚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格雷夫斯坐下,有些不安地搓着双手。 “科德,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蒙托亚没有回答,只是把那份关于匹兹堡VAN系统被封锁的通知复印件,轻轻地推到了格雷夫斯面前。 “给我一个解释,哈伦。” 蒙托亚的声音很平静。 “一个匹兹堡的市长初选,一个连全国新闻都上不了的地方选举,怎么会闹到让丹尼尔·桑德斯要在众议院跟我们翻脸?” “怎么会导致我们在关键法案上丢掉了十五张票?” “怎么会让我们在规则委员会的会议上,被指着鼻子骂我们是操纵选举的骗子?” 格雷夫斯看了一眼那份文件,眼神闪躲了一下。 “科德,这是……这是一个技术合规问题。” 他试图用那套官方辞令来搪塞。 “根据最新的数据安全章程,我们发现匹兹堡那个候选人的数据接口存在风险,这只是例行公事的审查,你知道的,我们要确保……” “够了!” 蒙托亚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别拿那些骗外行人的鬼话来糊弄我!”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格雷夫斯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我是党鞭,哈伦,我知道这栋楼里每一笔交易的价码,我知道每一个法案背后的勾当。” “但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时候,去主动招惹桑德斯那个疯老头?” “那个第14条修正案,三个月前才通过,都还没几个人完全搞清楚它的适用范围,你们就把它用在了一个匹兹堡的年轻人身上?” “告诉我实话,哈伦。这是谁的主意?目的是什么?” 在蒙托亚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格雷夫斯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好吧,科德,既然你一定要知道。” 格雷夫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你得理解我们的处境,明年的中期选举,形势太严峻了。” “我们在摇摆州的民调数据非常难看,共和党人正在疯狂地攻击我们。” “他们抓住了我们党内一些激进派的言论,什么削减警费,什么开放边境,什么全民医保,他们把这些标签贴在每一个民主党候选人的身上。” “他们试图把我们整个党,都打成激进的社会主义者。” “如果我们不能在初选阶段就控制住局面,如果我们让太多的激进派候选人赢得了提名,那么到了大选的时候,我们在佛罗里达,在俄亥俄,在宾夕法尼亚,就会输得一干二净。” 格雷夫斯抬起头,看着蒙托亚,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狠厉。 “我们需要净化队伍,科德。” “我们需要确保,我们在摇摆州推出去的每一个候选人,都是最安全,最温和,最能被中间选民接受的。” “我们需要向所有的捐款人和中间选民证明,民主党依然是一个理性的,负责任的政党,而不是被桑德斯那帮人劫持的疯狂左派。” 蒙托亚听着这番话,眉头越皱越紧。 “所以,你们就选中了匹兹堡?” “是的,匹兹堡是一个完美的样本。” 格雷夫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个叫里奥·华莱士的年轻人,他的势头太猛了。他靠着那些民粹式的口号,在铁锈带煽动起了工人的情绪。” “如果让他真的赢了初选,当上了匹兹堡市长,那就会给全国其他的进步派候选人释放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们会认为,激进路线在铁锈带是行得通的。” “这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我们在更多的选区失控。” “所以,我们必须把他打下去。” “我们急需几个反面教材,来证明桑德斯那套激进主义,在像匹兹堡这样的传统工业城市,是毫无生存能力的,只会制造混乱和分裂。” “只要证明了这一点,只要华莱士惨败,我们就能在规则委员会的正式会议上,名正言顺地剥夺进步派的初选资源分配权。” “我们就能把有限的资金,都倾斜给那些更稳健,更听话的中间派候选人。”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科德。这是一次必要的手术,虽然过程可能有点痛苦,但这是为了保住病人的性命。” 格雷夫斯说完,看着蒙托亚,似乎期待着这位党鞭能够理解这种为了大局而做出的决策。 但他等来的,是蒙托亚的一声冷笑。 第63章 华盛顿的做事方式(5000字) “外科手术?” 蒙托亚摇了摇头。 “你们这群坐在办公室里看表格的蠢货。” “你们以为这还是二十年前吗?你们以为只要几个党内大佬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开个会,就能决定谁当候选人吗?” 蒙托亚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指着格雷夫斯的鼻子,低声吼道:“你们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世界吧!” “你们以为桑德斯还是当年那个孤零零喊口号的怪老头吗?” “他现在手里攥着几百万年轻选民的捐款名单!他背后站着整个众议院进步派党团的三十张铁票!” “他可以让成千上万的大学生走上街头,瘫痪你们的竞选集会!” “你们在用失去整个左翼选民基础的代价,去赌一个原本就不确定的中期选举!” “你们这群疯子!” 蒙托亚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呼吸急促。 他不是因为建制派打压进步派而感到愤怒。 作为党鞭,他自己也经常干这种事,政治本身就是一场残酷的清洗和排挤。 他愤怒的是这帮人的愚蠢和傲慢。 他们在动手之前,根本没有评估过对手的实力和反击的决心。 他们以为只要稍微动用一点规则的手段,那个匹兹堡的年轻人就会乖乖就范,桑德斯就会忍气吞声。 结果,他们捅了马蜂窝。 现在,这群马蜂不仅在匹兹堡蜇人,它们已经飞到了华盛顿,飞到了国会大厦,开始在民主党最脆弱的神经上疯狂地叮咬。 “科德,我们没想那么多……”格雷夫斯被蒙托亚的气势吓住了,声音有些发虚,“我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手术……” “小手术?”蒙托亚冷哼一声,“你们切断了那个年轻人的数据权限,你们以为这是多么高明的手段吗?” “在桑德斯眼里,这不仅是对他盟友的攻击,还是对他整个派系的宣战!” “你们这是在告诉他,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已经不再公正,已经准备把他们彻底清洗出局。” “一旦这种共识在进步派内部形成,那我们面临的就不是输掉几个席位的问题,而是党的分裂!” “如果桑德斯真的号召他的支持者在明年的选举中留在家里的沙发上,或者去投绿党,那我们不仅会输掉众议院,我们连白宫都保不住!” 蒙托亚停下脚步,看着一脸苍白的格雷夫斯。 “你们这群只会看民调数据的书呆子,根本不懂什么叫政治。” “政治不是做算术题,政治是关于人的情绪。” “现在,那个匹兹堡的年轻人,已经成了进步派眼里的烈士,成了被建制派霸凌的受害者。” “你们给了桑德斯完美的借口,让他可以在国会里大吵大闹,而我们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格雷夫斯擦着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恢复那个年轻人的权限?” “废话!” 蒙托亚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不仅要恢复权限,还要做得漂亮,要给足桑德斯面子,让他能顺着台阶走下来。” “否则,那个该死的区域经济复苏法案,就真的要死在众议院的地板上了。” 蒙托亚知道,指望格雷夫斯这种级别的官僚去收拾这个烂摊子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亲自出马。 这不仅仅是党务问题,这是关乎整个民主党生死存亡的战略问题。 他需要找到那个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民主党建制派中最强硬的操盘手。 蒙托亚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部专线电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一个沉稳,威严,带着一丝南方口音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么晚了,科德,希望你给我带来的是好消息。” 那是众议院民主党领袖,雷蒙德·沃克。 “雷蒙德,我们有麻烦了。”蒙托亚开门见山。 “关于区域经济复苏法案的投票?”沃克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惊慌。 “比那个更严重。”蒙托亚握紧了话筒,“投票失败只是症状,病根在匹兹堡。” “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那帮蠢货,为了所谓的净化队伍,在匹兹堡搞了一场拙劣的清洗行动,惹毛了桑德斯。” “现在,丹尼尔已经不仅仅是在众议院投弃权票了,他在规则委员会上发出了最后通牒,你应该也听说了。” “如果我们不解决匹兹堡的问题,他就准备在全党范围内发动一场内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沃克显然也在消化这个信息。 作为建制派的领袖,他当然知道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那个“净化计划”,甚至那个计划的大方向就是他默许的。 但他没想到,执行层面会搞得这么难看,反弹会这么激烈。 “那个匹兹堡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沃克问。 “里奥·华莱士。” “华莱士……”沃克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人物,竟然能让丹尼尔这么上心?” “丹尼尔说,那个年轻人在匹兹堡搞了一个样板间。”蒙托亚解释道,“他证明了进步派的理念可以在铁锈带落地,丹尼尔把他当成了未来的希望。” “好吧。”沃克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烦,“看来我们低估了这个小人物的能量,科德,你的意见呢?你想怎么处理?” “必须立刻止损。”蒙托亚给出了他认为的判断,“恢复华莱士的VAN系统权限,让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派个人去匹兹堡,私下里道个歉,安抚一下。” “这会让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很难堪。”沃克的声音冷了下来。 “难堪总比输掉中期选举好。”蒙托亚不得不提高音量,“我们现在需要桑德斯的票,需要他的动员能力,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他全面开战。” “而且,雷蒙德,你需要向桑德斯低头。这不是给那个年轻人面子,这是给桑德斯面子。” 电话那头传来了重重的呼吸声。 显然,“低头”这个词刺激到了雷蒙德·沃克。 “低头?”沃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科德,你是在建议我去向一个总是给我们找麻烦的佛蒙特老头子低头?” “你是在建议让党的最高权力机构,去向一个匹兹堡的无名小卒道歉?” “你知道这对我们的威信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蒙托亚也急了,“但这关系到法案的存亡!关系到白宫的态度!” “够了!” 沃克粗暴地打断了蒙托亚。 “我不想在电话里讨论这种投降的条款,哪怕这是加密线路。” “你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蒙托亚回答。 “我也在国会山附近。”沃克说道,“你知道那个地方,那个老雪茄吧,十分钟后,我要在那里见到你。” “这种事,我们必须当面谈。” “还有,科德,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低头’这个词。”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蒙托亚拿着话筒,愣了几秒钟。 他听得出来,沃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但他没有选择。 作为党鞭,他的任务就是把散落一地的珠子重新串起来,哪怕线头上沾着屎,他也得捏着鼻子穿过去。 蒙托亚把话筒扔回座机上,转过身,看着一脸惶恐的格雷夫斯。 “看什么看?”蒙托亚骂道,“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 “滚回你的办公室去,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前,别做任何蠢事,别发任何声明!” 格雷夫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办公室。 蒙托亚抓起沙发上的风衣,重新披在身上。 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雨夜。 今晚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 华盛顿特区,国会山附近的一家私人雪茄吧。 这里没有招牌,大门常年紧闭,只有拥有特殊磁卡的会员才能进入。 这里的会员名单,几乎囊括了华盛顿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所有名字。 昏暗的灯光下,空气中弥漫着顶级古巴雪茄的浓郁香气和陈年威士忌的醇厚味道。 这种味道,在华盛顿被称为“共识的味道”。 在角落里的一张真皮卡座上,众议院多数党党鞭科德·蒙托亚,正与众议院多数党领袖雷蒙德·沃克相对而坐。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杯没有加冰的威士忌,和一个装满了烟灰的烟灰缸。 雷蒙德·沃克是个身材魁梧的南方人,也是民主党建制派中最具权势的大佬。 在通常的认知里,众议院议长才是党内的最高领袖。 但在国会山这个巨大的名利场内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议长那个位置,太高,太亮,也被太多繁琐的宪法义务和跨党派的表面客套所束缚。 议长代表的是众议院的体面,必须时刻维持一种超然的尊严。 而作为二把手的多数党领袖,才是这台党派机器真正的驾驶员。 他的意志,往往就是党的意志。 此刻,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科德,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你要我去向那个疯老头低头?” 沃克手里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如果我现在去跟桑德斯妥协,那以后谁还会把全国委员会的权威放在眼里?每一个地方上的激进分子,只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会跑到华盛顿来闹事,我们要怎么管理这个党?” 蒙托亚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他理解沃克的愤怒。 作为领袖,权威就是生命。 但作为党鞭,他看重的是数字,是结果,是生存。 “雷蒙德,这不叫低头,这叫止损。” 蒙托亚的声音很平稳,试图给这位愤怒的领袖降温。 “你看看现在的局势。” “丹尼尔已经疯了,他在规则委员会上发出的威胁,绝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在众议院的那次投票失败,已经证明了他对进步派党团的控制力。” “如果他在下周的区域经济复苏法案正式投票中,再次带着那三十张票反水,甚至是投反对票,那我们就彻底完了。” 蒙托亚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白宫那边已经给我打了三次电话。总统非常焦虑,这项法案是他中期选举的核心政绩,如果法案死在众议院,死在我们自己人的内斗上,总统会杀了我们。” “为了一个匹兹堡的市长初选,而赔上整个党的中期选举前景,这笔账,划不来。” 沃克沉默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浓烈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这笔账划不来。 但他咽不下这口气。 “那我们就让他这么赢了?”沃克反问,“那个叫华莱士的小子,如果让他赢了初选,那就等于向全国所有的激进派发出了一个信号。” “这是在鼓励更多的‘里奥·华莱士’站出来,去挑战我们的人,去抢夺我们的地盘。” “到时候,我们在摇摆州的选情会更加失控。” 蒙托亚点了点头。 “我同意,我们不能让进步派为所欲为。” “所以,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协议。一个既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又能限制住进步派扩张的协议。” 沃克挑了挑眉毛:“说来听听。” 蒙托亚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匹兹堡的数据封锁,必须立刻解除。我知道这是全国委员会那帮人干的,让他们收手。并且,让地方委员会发个声明,说这是个技术误会,给华莱士道个歉。” “这是丹尼尔的底线,也是他能在他的支持者面前维持尊严的必要条件,我们必须满足他。” 沃克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这代表他默许了。 蒙托亚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作为交换,丹尼尔那边必须做出实质性的让步。他必须保证,在下周的区域经济复苏法案补充条款投票中,进步派党团的那三十张票,必须全部投赞成票。” “一张都不能少,一次意外都不能再有。” “这是白宫的底线,也是我们的底线,我们要拿到法案通过的政绩,去稳固中期选举的大盘。” 沃克点了点头。 “这很公平,他拿走了面子,我们拿到了里子。但这还不够,那个匹兹堡的小子怎么办?如果他真的赢了,这笔账怎么算?” 蒙托亚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关于匹兹堡的最终解决方案。” “我们两边,都从匹兹堡彻底撤手。” 沃克愣了一下:“撤手?” “没错。”蒙托亚解释道,“不再有来自华盛顿的任何干预,不管是我们,还是桑德斯,都停止向那个选区输送额外的资源和影响力。” “我们把匹兹堡变成一个封闭的角斗场。” “让现任市长卡特赖特,和那个挑战者华莱士,在那个笼子里,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谁能活着走出来,谁就代表我们党去参加最后的选举。” “我们只承认结果。” 沃克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提议。 “这有点意思。” “但这有风险。”沃克指出了问题所在,“如果华莱士赢了呢?我们就得捏着鼻子承认他?” 蒙托亚笑了。 “雷蒙德,你太高看那个小子了。” “他现在之所以表现得这么识时务,这么克制,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力量还不足以直接挑战整个体系。他没有把事情捅给媒体,闹到公众面前,只是在党内通过桑德斯施压,这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但是,如果我们继续在这件事上插手,如果我们要把事情做绝,那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他会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被华盛顿官僚迫害的受害者,这种悲情色彩,最容易煽动选民的情绪。” “一旦我们撤手,恢复了他的数据权限,他的受害者光环就消失了。” “他就要回到现实的选举中来,所有的事情,都会重新回到党内初选的框架里。” “而在这个选举中,卡特赖特毕竟是现任市长,他在匹兹堡经营了八年,他有基本盘,有知名度,还有摩根菲尔德那个财主在背后看着。” “在一个公平的战场上,一个毫无根基的毛头小子,想要击败一个资源深厚的现任市长,几率微乎其微。” “我们撤手,其实就是在帮卡特赖特。” “如果在那样的优势下,卡特赖特还是输了……”蒙托亚摊了摊手,“那只能说明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废物,这种人本来就不配代表我们党。” “而且,如果华莱士真的凭本事赢了,那说明他在铁锈带确实有一套,那时候我们再招安他,也不迟。” 沃克把手里的雪茄按在烟灰缸里,用力地碾灭。 他是个务实的人。 蒙托亚的这个方案,虽然让他失去了一个直接打压进步派的机会,但却完美地解除了眼前的危机,保住了白宫最看重的法案,同时也给了建制派在匹兹堡翻盘的机会。 这是一次典型的止损交易。 在华盛顿,没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只要价码合适。 “好。”沃克终于开口了,“就按你说的办。” “你去搞定丹尼尔,我去搞定全国委员会那帮蠢货。” “但是,科德,你告诉丹尼尔,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他在下周的投票里敢耍任何花样,我就算拼着中期选举输掉,也要把他和他的那帮信徒,彻底从委员会里清洗出去。” “明白。”蒙托亚站起身,“我会让他明白的。” 第64章 正面进攻(2合1) 半小时后,蒙托亚坐回了自己的车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桑德斯的私人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那个固执的老头,显然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丹尼尔,是我。” “我们谈妥了。” “匹兹堡的数据权限,会在明天早上九点前全部恢复。地方委员会的主席会向华莱士道歉,承认这是工作失误。”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哼。 “很好,那我们要付出什么?” “下周二,区域经济复苏法案补充条款的投票。”蒙托亚直截了当地说,“我要看到三十张绿色的赞成票。没有弃权,没有缺席,没有借口。” “成交。”桑德斯回答得干脆利落。 蒙托亚继续说道:“还有最后一条,丹尼尔,关于匹兹堡。” “从明天开始,华盛顿将不再插手那里的选举。全国委员会不会再给卡特赖特提供任何额外的特别资金支持,也不会再有任何针对华莱士的行政干扰。” “作为对等条件,你和你的党团,也不能再把匹兹堡当成你们的政治秀场,你们不能再动用全国的资源去那个选区进行饱和式轰炸。” “我们要把匹兹堡还给匹兹堡人。” “让那两个候选人,凭自己的本事去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桑德斯显然在评估这个条件的利弊。 他虽然对不能彻底清算那些在背后搞鬼的官僚感到一丝不满,但他也知道,这是目前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他保住了里奥的生存空间,解除了他头上的紧箍咒。 同时也向整个华盛顿展示了进步派的力量——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能让整个国会停摆。 这种威慑力的建立,比单纯的胜负更有价值。 至于让里奥和卡特赖特公平对决…… 桑德斯想起了那个年轻人在费城晚宴上的眼神,想起了他在电话里那个关于“撑伞”的承诺。 他对那个年轻人有信心。 “可以。”桑德斯说道,“我们接受这个协议。” “很好。”蒙托亚松了一口气,“那就这样,晚安,丹尼尔。” “晚安,科德。” 电话挂断了。 一场即将引爆民主党高层内战,甚至可能危及整个中期选举大局的政治危机,就这样在几位大佬的一通电话和一杯威士忌的时间里,消弭于无形。 在这个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没有正义,没有邪恶,只有赤裸裸的计算和平衡。 这就是华盛顿的做事方式。 …… 板房办公室里,凯伦·米勒坐在电脑前,不时地刷新着那个红色的登录界面。 尽管她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华盛顿那边的点头,这个界面直到明年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办公桌上那部用来联络公务的座机。 里奥接起了电话。 “这里是匹兹堡城市复兴委员会。”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但此刻明显带着几分尴尬和不情愿的声音。 “我是阿勒格尼县民主党委员会主席,罗伯特·哈蒙德。” 里奥的眉毛挑了一下,他对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哈蒙德主席,早上好,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华莱士先生。”哈蒙德说,“我打电话来是想通知你一件事,关于你的竞选团队无法登录VAN系统的问题,我们……我们进行了彻底的内部排查。” “结论是什么?”里奥平静地问道。 “这是一个极其不幸的技术故障。”哈蒙德说,“我们的后台安全算法出现了一些误判,导致你的账户被错误地标记为高风险。你知道的,现在的网络安全环境很复杂,系统有时候会过于敏感。” “我们已经手动解除了锁定,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正常访问数据库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了那个大人物最不想说出口的话。 “对此造成的不便,我代表委员会,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谢谢您的排查,哈蒙德主席。”里奥说道,“技术故障总是难免的,只要修好了就行,祝您今天过得愉快。” 他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盯着他。 里奥转向凯伦,指了指电脑屏幕。 “再试一次。” 凯伦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敲击着回车键。 屏幕闪烁了一下。 那个令人绝望的红色警告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蓝色加载条。 几秒钟后,密密麻麻的数据地图和选民列表,铺满了整个屏幕。 “进去了!”萨拉忍不住欢呼了一声,“真的进去了!” 弗兰克虽然不太懂电脑这玩意儿,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拳头,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就在这时,里奥的私人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里奥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 “我是桑德斯,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参议员先生。”里奥看着窗外,“VAN系统已经恢复,哈蒙德主席刚刚亲自道了歉。” “很好。”桑德斯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为了你这个账号,我在国会山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蒙托亚那个老滑头差点就要跟我拼命了。” “谢谢您,参议员。” “别急着谢我,我只是帮你把拳击台上的杂物清理干净了而已。”桑德斯说道,“华盛顿那边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承诺,在接下来的初选中,他们将严格保持中立。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再给卡特赖特那个蠢货提供任何额外的资金、数据或者行政上的帮助。” “他们撤手了,里奥。” 桑德斯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格外严肃。 “现在,笼子里只剩下你和他了。” “我虽然帮你挡住了上面的冷箭,但能不能打赢下面这场肉搏战,还得看你自己。卡特赖特虽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官僚,但他毕竟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八年,他在本地的根基比你深得多。” “告诉我,你能干掉他吗?” 里奥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参议员先生,既然没有了裁判拉偏架,那就没人能阻止我。”里奥回答道,“我会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好,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电话挂断了。 同一时刻,匹兹堡市政厅。 马丁·卡特赖特手里握着电话,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电话那头是众议院民主党领袖办公室的一位高级幕僚。 “市长先生,我想我已经把话在这个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 幕僚的声音冷漠而充满距离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亲热。 “华盛顿方面对于匹兹堡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混乱,感到非常失望,尤其是关于数据封锁的那场闹剧,它给党的高层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可是……上面暗示我……”卡特赖特试图辩解。 “没有暗示,市长先生,从来没有什么暗示。”对方粗暴地打断了他,“那都是误会,党的高层现在的态度很明确,匹兹堡的初选,必须是一场干净公平的竞争。” “从今天起,全国委员会将停止对你竞选活动的特别拨款,你也不允许再动用任何非正规的行政手段去干扰你的对手。如果你再搞出什么乱子,让共和党人抓住了把柄,或者再次激怒了参议院的那位……” 对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好自为之,市长先生。” 听筒里传来了忙音。 卡特赖特慢慢地放下电话,整个人瘫软在座椅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软体动物。 摩根菲尔德宣布中立,华盛顿宣布撤手。 他从一个背靠大树、拥有无限资源的现任市长,变成了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家寡人。 他所有的上层路线都被切断了。 现在,他必须赤膊上阵,去面对那个他曾经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年轻人。 “该死!” 卡特赖特猛地把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 …… 竞选总部内,气氛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伊森·霍克看着刚打完电话走回来的里奥,眼神里流露出敬畏。 作为在华盛顿混迹多年的精英,他比谁都清楚,让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收回成命,让蒙托亚那种级别的党鞭低头协调,需要多大的政治能量。 而眼前这个连华盛顿都没去过几次的年轻人,竟然真的做到了。 哪怕他是借势,那也是本事。 凯伦·米勒也是一样。 她看着里奥,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们怎么了?”里奥注意到他们异样的目光。 “没什么。”伊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只是在想,也许我该重新评估一下你的政治段位了,你刚刚在华盛顿引发了一场小型的地震,你自己知道吗?” 里奥没有表现出得意,反而长出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我知道。”他说,“我也知道,这种地震如果控制不好,第一个埋葬的就是我自己。” 他感到了轻松,但也感到了一阵后怕。 这次胜利,看似是他运筹帷幄,实际上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利用了桑德斯和建制派的矛盾,利用了中期选举的压力,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杠杆。 但他本质上,依然是这盘大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好了,感慨的时间结束了。” 里奥吩咐道:“凯伦,把VAN系统的数据投屏到左边。伊森,把影子数据系统的界面投屏到右边。” 投影仪启动。 左边的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蓝色圆点,那是VAN系统里记录的传统民主党选民:工会成员,老年人,长期居住在城区的非裔和拉丁裔家庭。 他们是过去几十年里,匹兹堡政治版图的基础。 右边的屏幕上,则是无数闪烁的红色星火,那是影子数据系统里挖掘出的新兴力量:大学生,年轻的租房客,零工经济从业者,激进的环保主义者。 他们是过去被主流政治所忽视,却在网络时代拥有巨大声量的群体。 当两张地图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原本在单一地图上存在的空白区域,被瞬间填满。 蓝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覆盖了匹兹堡的每一个街区,每一栋公寓楼,甚至每一所大学宿舍。 这是任何一个匹兹堡政客,哪怕是卡特赖特,都从未曾拥有过的完整视野。 里奥看着这张地图,眼中闪着光。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团队成员。 弗兰克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敲门。 萨拉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准备着新的宣传文案。 凯伦和伊森则在快速地比对数据,寻找最佳的动员路径。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且拥有了全图视野的军队。 “各位。”里奥的声音沉稳有力,“华盛顿的战争结束了,上面的大人物们达成了他们的和平协议,他们撤走了所有的干预。” “现在,这个笼子里,只剩下我们和卡特赖特了。” “没有借口,没有后台,没有暗箱操作。” “这是我们自己的战争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着里奥,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就在这一刻,罗斯福的声音在里奥的脑海中响起。 “你看到了吗,里奥,这就是更高层面的权力游戏。” “你用你的忠诚,用你的投名状,换来了桑德斯的庇护,换来了这短暂的公平。” “但是,你必须记住。”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冰冷。 “这种庇护,从来都不是永久的。大佬们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达成的和平协议,随时可能因为新的利益分配,或者下一场危机的到来,而被轻易撕毁。” “在政治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靠山。” “你唯一的、真正的、不可剥夺的安全保障,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匹兹堡,在你的主场,干脆利落地赢下这场选举!” “你要赢得漂亮,赢得彻底,赢得让他们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赢得让他们不敢再把你当成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里奥在心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 所有的外部干扰都已清除,所有的借口都已消失。 现在,是他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弗兰克,我要你的队伍在两周内,敲开这一万个圆点的大门。” “萨拉,我要那些红色的星火,在网络上燃烧成燎原的大火。” “凯伦,伊森,我要你们把这些数据变成子弹,每一发都必须精准地打在卡特赖特的软肋上。” 里奥看着地图,下达了最后的总攻命令。 “进攻。” 第65章 豺狼(2合1) 匹兹堡的空气中总是带着一种特有的铁锈味。 当年为了建造这座工业帝国的中心,工程师们削平了格兰特山。 他们移走了数百万吨的土石,填平了沟壑,只为了给权力和资本腾出平坦的立足之地。 格兰特大街就在这道人工开凿的峡谷中延伸。 它切开了匹兹堡的腹地,将摩天大楼、银行总部和法院串联在一起,构成了这座城市的脊椎。 夜色笼罩下,在这条大动脉的心脏位置,蹲伏着一头巨大的石兽。 匹兹堡市政厅。 这是一座建于二十世纪初的新古典主义建筑,由巨大的花岗岩石块堆砌而成。 高耸的罗马式拱门,厚重的石柱。 设计师在建造它的时候,想要表达的不仅仅是美,更是威严,是压迫感,是不可撼动的秩序。 它像一头沉默的利维坦,静静地趴在三河之上。 在过去的百年里,无数的政客从那扇沉重的大门里进进出出。 有的胖,有的瘦。 有的贪婪,有的理想主义。 有的在这里飞黄腾达,去了华盛顿;有的在这里身败名裂,进了监狱。 这栋建筑并不在乎。 此时此刻,马丁·卡特赖特正坐在三楼的那间办公室里。 也许明年,又或者十年后,坐在那里的会是里奥·华莱士。 但对于这座石兽来说,这两个名字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他们都只是暂时的租客。 只有这栋建筑,这个庞大的官僚机器,才是永恒的主人。 它拥有自己的呼吸节奏,拥有自己的消化系统。 它吞噬税收,排泄文件。 它在黑暗中运转着,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维持着这座拥有三十万人口城市的每一次心跳。 卡特赖特正坐在这头巨兽的心脏,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他在匹兹堡经营了十几年。 从一个检察官,一步步爬到区议员,最后坐上市长的宝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城市的棋手。 他以为自己和摩根菲尔德是平等的盟友,以为自己在华盛顿的大人物眼里有一席之地。 现在他明白了。 在那些人眼里,他和里奥·华莱士那个毛头小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是消耗品,是可以随时被丢弃的棋子,是用来平衡利益的筹码。 摩根菲尔德选择了中立,华盛顿选择了撤手。 所有人都做出了理性的选择。 只有他,被留在了死地。 如果输掉这场初选,他将失去一切。 不再有市长的头衔,不再有前呼后拥的随从,不再有商人们的阿谀奉承。 甚至,那些他曾经得罪过的人,那些掌握着他黑料的人,会像秃鹫一样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检察官会重新翻阅那些被压下去的卷宗,媒体会曝光他家人的资产。 这不是一场选举的胜负。 这是生存还是毁灭。 一种久违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那是恐惧。 但紧接着,恐惧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一种冰冷、坚硬、充满血腥味的东西。 二十年前,那时候的匹兹堡还没有现在的玻璃幕墙,到处都是煤灰和铁锈。 那时候他也不叫市长先生,街头的人叫他“铁锤马丁”。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单枪匹马走进那个充满了烟味和暴力的地下工会,把那把上了膛的手枪拍在桌子上,逼着那个连警察都不敢惹的工会头子签下妥协协议。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用尽各种手段,把竞争对手一个个踢出局。 能在这座钢铁城市坐上市长宝座的人,绝不可能是吃素的。 只是这些年,他穿上了昂贵的定制西装。 学会了在慈善酒会上端着香槟,对着镜头露出得体的假笑。 学会了用复杂的行政程序和晦涩的法律规则,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体面的政治家。 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一匹从尸堆里爬出来的豺狼,是一头咬断过无数喉咙的野兽。 既然规则不再保护他,那就撕碎规则。 既然体面无法带来胜利,那就不要体面。 卡特赖特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的电话上。 他盯着它,几秒钟后,他下定了决心。 卡特赖特走回办公桌,按下了内部通话键。 “让米勒、奥马利,还有里德,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现在。” 半小时后。 三个男人走进了市长办公室。 警察局长戴夫·米勒,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 他是卡特赖特一手提拔起来的打手,掌管着匹兹堡的暴力机器。 财政主管汤姆·奥马利,一个精瘦、秃顶的会计师。 他掌握着市政厅的钱袋子,也掌握着无数企业的税务把柄。 竞选经理斯科特·里德,一个年轻的策略家。 他们看着坐在桌后的卡特赖特。 市长没有开大灯,只有桌上的一盏台灯亮着,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坐。”卡特赖特说。 三人依言坐下,他们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 往常的市长总是喋喋不休,充满了官僚式的傲慢。 但今天,市长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华盛顿抛弃了我们。” 卡特赖特的第一句话就让三人的脸色变了。 “摩根菲尔德那只老狐狸也打算看戏。” 卡特赖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雪茄,扔在桌上,但他没有点燃,只是把玩着手里那把锋利的雪茄剪。 “先生们,局势很清楚,我们的退路断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个男人。 把手伸进抽屉,拿出了一本没有任何标记的黑色笔记本,轻轻地丢在了办公桌的桌面上。 “啪。” 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像是一声枪响。 米勒局长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那个本子上,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旁边的财政主管奥马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斯科特·里德则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不需要卡特赖特开口。 他们瞬间读懂了卡特赖特拿出那个黑色笔记本的潜台词:这艘船如果沉了,船长绝不会独自溺死。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恐,也看到了同样的领悟。 他们原本以为卡特赖特已经是一头掉了牙的老狮子,可以随时抛弃。 但现在他们发现,这头老狮子的爪子依然锋利,而且正死死地扣在他们的咽喉上。 更可怕的是,这个他们在私底下嘲弄的市长,此刻展现出的那种破釜沉舟的狠劲,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这个疯子能赢。 跟着他干,或许会死;背叛他,现在就得死。 卡特赖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 恐惧是一把双刃剑,逼得太紧,狗急了也会跳墙,人急了就会鱼死网破。 他需要的是一群敢于去咬人的猎犬,而不是一群时刻想着反咬主人的疯狗。 卡特赖特身体后仰,整个人陷进阴影里,紧绷的面部线条稍微柔和了一些。 “但是,先生们。”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拉着兄弟们一起陪葬的人。” “我们在一起共事了八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也记得你们的功劳。” 他伸出手,把那个黑色的笔记本重新拿了回来,并没有打开,而是扔回了抽屉里。 “哐当”一声,抽屉关上了。 这声响让对面三个人的肩膀同时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不要你们创造奇迹,我只要你们去拼命。” 卡特赖特的目光在三人脸上巡视,给出了最后的承诺。 “动用你们手里所有的资源,去打这场仗。别管规矩,别管后果,只要能赢。” “如果你们尽了全力,最后我们还是输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把火,只会烧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我会让你们干干净净地离开。” “但前提是……” 卡特赖特的身体前倾,眼露凶光。 “我要看到你们的牙齿上,带着那个小子的血。” “市长,那我们该做什么?”米勒局长沉声问道,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虽然那里没有枪。 卡特赖特把雪茄剪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从今天起,忘掉华盛顿的规矩,忘掉媒体的评价,忘掉所谓的法律程序。” “我们这四个人,只有一个目标。” “摧毁里奥·华莱士,不惜一切代价。” 卡特赖特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三人面前。 他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三个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卡特赖特的声音响起,“你们想明天一早就让警车开进南区的工地,拉响警笛,把那些工人吓得尿裤子。你们想立刻冻结复兴委员会的账户,让里奥·华莱士发不出下一周的工资。你们想把那些早已编造好的脏水,泼遍匹兹堡的每一张报纸。” 米勒局长咧嘴一笑,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战术。 “难道不该这样吗?那个小子骑在我们头上太久了,我们得让他知道,这地方到底是谁说了算。” “蠢货。” 卡特赖特冷冷地吐出了这个词。 米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坐在这张椅子上,而你只能是个警察局长。” 卡特赖特走近米勒,手指几乎戳到了这位警察局长的鼻子上。 “你以为现在派几辆警车去骚扰一下就能解决问题?还是你觉得冻结他几天的资金就能让他屈服?” “里奥·华莱士已经证明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街头混混。” 米勒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这么嚣张下去?”斯科特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卡特赖特深吸了一口气。 “不。” “我们要彻底摧毁他,但不是用那种添油战术。” 卡特赖特走回桌边,拿起那把锋利的雪茄剪,在手中重重地合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我们要打一场歼灭战。” “我要你们把所有的弹药,所有的手段,所有的资源,全部集中起来。” “我不允许你们今天去查消防,明天去查税务,后天去搞舆论抹黑。那样只会让他有时间喘息,有时间去寻找我们的破绽。” “我要的是同步。” 卡特赖特盯着面前的三个亲信,语气森然。 “我要把整座大山的重量,在一瞬间全部压在他的脊梁骨上。” “就算他真的是个百年不遇的政治天才,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在没有任何喘息机会的窒息中,他也一定会慌乱,一定会出错。” “只要他走错一步。” “那他就死定了。” 三人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全开的男人,感受到了那种属于老派政治动物的压迫感。 他们用力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老板。” “先去吧,等我的安排。” 三人起身离开。 当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时,卡特赖特走到酒柜前。 那里摆满了昂贵的红酒和威士忌,都是为了招待摩根菲尔德那种大人物准备的。 他弯下腰,打开了酒柜最底层的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 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玻璃瓶。 那里面装的是烈酒,辛辣、浑浊、度数极高。 这是他曾经在匹兹堡最乱的街区当区议员时,每天晚上喝的东西。 那时候的他,凶狠,狡诈,充满生命力。 他拧开瓶盖,直接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大口。 火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一直烧到胃里。 剧烈的灼烧感让他咳嗽了两声,但随即,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那种作为一个掠食者的感觉。 卡特赖特拿着酒瓶,刚要转身。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办公桌上的一丝异动。 一只硕大的美洲大蠊,正沿着办公桌边缘,快速爬行。 卡特赖特伸出手,拇指直接按住了那只正在爬行的虫子。 “噗”。 那只生命力顽强的生物在他的拇指下爆裂开来,汁液四溅。 卡特赖特抬起手,看着拇指上那团模糊的残骸。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条价值三百美元的意大利领带,接着,他将拇指按在领带上,狠狠地向下一抹。 领带上被拉出一道丑陋的脏痕,就像一道裂口。 在那道污痕下,什么市长的尊严,什么政治家的风度,统统变成了笑话。 这不过就是一块用来擦拭污垢的破布。 里奥·华莱士以为他赢得了上面的支持,以为他拥有了所谓的“大势”。 那个年轻人根本不懂。 在匹兹堡的泥潭里,决定生死的从来不是上面的神仙,而是泥潭里的鳄鱼。 卡特赖特的嘴角咧开,露出了牙齿。 “欢迎来到泥潭,小子。” “我会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匹兹堡政治。” 他再次举起酒瓶,大口吞咽着那烧喉的烈酒。 那匹曾经在这片丛林捕食的豺狼被逼疯了。 他准备咬断任何入侵者的喉咙。 上架感言 本书将于周三凌晨,正式上架。 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有一些话想要对大家,也对我自己说。 这本书似乎天生就是老二的命。 从入库到试水推,本书的成绩一直都不怎么好。 幸好,那时候有读者朋友在评论区留言,给了我支持,让我能够一直坚持创作下来。 然后便是正式推荐,本书一开始拿到的也是最差的推荐包。 同样幸好,大家的支持力度足够高,推荐包一天天升级,最后升到了顶级。 这个时候,本书开始在新书榜上崭露头角。 都市分榜中,我们未逢敌手,长期保持在第一。 但是在总榜中,我们先后被两位大神的作品力压,一直维持在第二名。 直到从新书榜上下来,我们都未曾到达过第一。 有很多的朋友在评论区回复,说“本书是神作”、“一书封神”什么的。 我很感谢大家对本书的喜欢,我也曾有过期待,这真的是一本“神作”。 那神作的诞生,是不是要超过一位大神,才能证明它真的是神作呢? 很遗憾,至少在新书期,我们没有做到。 …… 本书能够上架,要特别感谢编辑时光大大。 没有他的支持,本书只会继续待在我的硬盘里,等到下一个机会的出现。 首先我要说,这其实并不是一本大众意义上认为的热门书籍。 跟那些榜单前列的仙侠、玄幻文相比,本书的受众面天然的窄。 而且我写得也十分的个人化。 正如很多读者的评论,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小说节奏是很慢的。 不仅慢,还很劝退。 罗斯福的出现,也就是小说金手指的出现,就用了整整三章。 这在黄金三章理论盛行的网络小说创作中,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再之后,我又用了五章,接近15000字来描述美利坚的历史,然后写一些未来可能性的展望。 到这里,小说就已经写了25000字。 25000字,我们的里奥还没开始干活呢。 这还是网络小说吗? 所以,在投稿的时候,本书自然遭到了诸多拒稿。 不过时光大大还是抬了我一手。 在此,要再次感谢一下时光大大,在本书的创作过程中,给予的支持和帮助。 …… 我不记得我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 我们初高中就开设了政治教育,但是在政治课上,很多人都不认真听讲。 所以有人为台上讲课的老师感到不值,觉得他在对着一群“木头”浪费口舌。 然而,那位老师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其实,政治这门课,就是要让人对政治不感兴趣,甚至产生厌烦,才好。” 那个时候,我对这个看法深以为然。 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 我逐渐意识到,政治并非是一种空谈,它就是我们要买的馒头、要住的房子、要呼吸的空气。 我觉得,人就是要参与到政治生活当中去表达,因为“政治”的本质,就是众人之事。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认识还非常的浅显和片面。 一直到我看了哈贝马斯的商谈理论,我才开始对这件事有了系统的认识。 我们不仅仅是原子化的个体,我们更是要在一个公共领域的开放空间中,积极地去谈论我们身边发生的一切。 理性的沟通与商谈是构建社会共识的基础。 如果我们主动放弃了表达的权利,放弃了对公共事务的关切,那么公共空间就会被那些你我不愿意听见的话语所填满,真相就会被淹没在喧嚣之中。 如果我们不说,甚至于为了所谓的“安全”或“省事”而三缄其口,那么我们就会丧失“权力”。 沉默不是金,沉默是被剥夺,是自我放逐。 当我们闭嘴时,我们实际上是将解释自己生活、定义自己命运的权力,拱手让给了他人。 因为“人终将被抹去,如同海边沙滩上的一张脸。” 本文,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诞生的。 它是我打破沉默的一次尝试,是我在文字中构建的一个小小的“公共空间”。 我希望通过书写,去重构那些被单一话语遮蔽的现实。 不好意思,写着写着就开始掉书袋了。 来聊点大家感兴趣的。 首先感谢“晓兵永远支持你”的盟主,所以本书上架之后,会在之前承诺的4万字更新的基础上,再加1万字。 一次性5万字更新放出,只多不少。 之后每天6000字,尽量往上提到8000或者1万。 这种书的剧情编排起来很费劲,这让我无法像一些爽文一样,一定能够保证日万。 但我会努力的。 【加更规则】 从现在开始,月票每满1000,则加更一章。 盟主加更1万字,白银盟加更5万字。 黄金盟……等真的有了再说吧,我很难想象本书有黄金盟的时候,我会是什么心情。 我可能会给黄金盟主磕一个吧。 希望大家在本书上架之后,继续支持本书。 这一次,我们不要当第二了。 月票、订阅,通通砸过来吧。 加油!!! 第66章 捧杀(累计发布3200字) 早晨,匹兹堡的太阳照常升起。 里奥走进他在南区的板房竞选总部。 他习惯性地拿起放在门口那张折叠桌上的一份报纸。 那是《城市论坛报》,一份长期充当卡特赖特喉舌的报纸。 为了实时监控对手的动向,里奥特意订阅了它,通常是为了看看他们今天又编造了什么关于他的谣言。 但今天,他的 整个大厅里一片光明,吊灯的按纽已经开了,正穿着一身单薄睡衣的许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惊讶的看着我和欣雨之间暗昧的姿势。 “真是…”看着达斯琪朝前奔跑地背影,西蒙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的,那个混蛋铁匠不是说赤银矿就在银松森林后面山脉的深处吗? 不过相比第一次他没有了那种彷徨的畏惧。毕竟,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强者也就这三人而已,而且他现在已经为自己加持了磐石之躯。他有绝对的信心,在磐石之躯的有效时间内,将这三个所谓的强者撕个粉碎。 吩咐人去山下接静岚,时仪便引着莫将进了山里,直奔江越的房间而去。 他们说话间,我已经掏出了包裹里的回城卷,飞奔在前方,拉开一段距离后我便捏碎了回城卷,一道白光闪过,已然出现在城内。 如果,当真查出了是司马殇做的,他是去把这事儿先告诉了纳兰雪,然后闹得全天下人尽皆知呢,还是直接往天星城方向走,直接把那个司马殇给结果掉? 刘备已有所决定,听从诸葛亮的意见在汉中大量的撤兵,专心于防守成都。我进军镑郡,得已夹击于汉中,曹操南下攻击汉中,汉中之地险峻,曹军也不敢大进,直到听闻我率军在镑郡配合着曹军的攻势,曹操便加紧了攻击。 两人没有互报名字以及身后的底蕴,真正的战斗,无非就是你死我活,没有仁慈,没有手软,大家都是成年人,到这种地步,还谈什么和解,开什么玩笑。 尉迟恭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又觉得颇有些不可能,便先把这种想法往旁边一丢,低头看起了手里已经展开的信来。 “地下世界那些人还不死心?看来铁人的事没有让他们长长记性。”秦宿冷声道。 兔子衣服带着两个丸子头,这是自己修炼几百年从来没有见过样式。等下杀了其他人,一定把她抢来做自己炉鼎。 龙傲星对王风发难,使得众人全都留了下来,反而忽略了最后的奖励。 赵强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刘成面前,脸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看不清样子,活生生被打成了个猪头。 他的手掌上套着一只手套,蔚蓝色的手套上包着古怪的水晶琉璃,抓向神兵的同时,李纯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周遭的变化,一旦超出预料,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退出来。 不要说他,就连刚才以看戏姿势参与话题的一些ceo们,也都凝住了动作。 据说当飘渺城还是缥缈道宗管辖的时候,飘渺城上空常年都笼罩着禁飞阵法,就算是那些超级势力来拜访,也只能从城门进出。不过自从缥缈道宗封山之后,缥缈城的新势力显然没有了当时缥缈道宗那般的霸气。 我坐到她身旁,想要搂着她的香肩,被她眼神淡漠的看了一眼,瞬间手尴尬无比的收了回来。 传闻三王爷夏侯渊貌比潘安,为人风流不羁,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第67章 狗哨政治(累计发布7400字) 卡特赖特没有给里奥任何喘息的空间。 “捧杀”带来的冲击尚未散去,第二波攻势已经悄然而至。 这天中午,弗兰克气冲冲地闯进了里奥的办公室。 他手里抓着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传单,用力拍在里奥面前的桌子上。 “看看这个。”弗兰克粗声粗气地说道,“我的几个老伙计在这一小时里给我打了五通电 不,这应该是错觉,这应该是大脑里的一些不存在的记忆,看来接下来要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了,不对,为什么感觉这句话也很熟悉? 这里的搜查自然有手下去,罗老大和赵王爷就站在这里打量四周,都在寻找着什么。 站在八根木棍中间,苏隐每一次出手,都准确无比,不差分毫,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这样才扎的稳固。”李隐空才不管其他的,只想将这颗毛毛躁躁的脑袋梳的光滑无比,就像他的跟高马尾束发一样的顺滑。 他们能够想到这一点,身为皇上的林墨然自然也能够想到这一点,他们更想要知道的是,林墨然预防朝中内乱,究竟做了哪些准备,只有知晓了那些,他们才能够对症下药。 靠近鬼市的一处废弃千年的庄园,这里因为在地下,没有风雨侵蚀,庄园保存还是非常完整的。 而现在对敌的双方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气质婉约,双方所使用的法宝,都不是普通的凡品,配合上各自修炼的功法,施展起来自然是美轮美奂。 出手的正是新的裁判——不破斗罗郑战,九级魂导师,日月供奉堂的大人物,擅长使用防御魂导器。 对,无情是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个性。但也是人最喜欢的缺点。因为没有人没有这个缺点,并且人也不可以摆脱这个恶习,所以他们为自己感到悲伤。 妖盟城可是妖族领地之中最大的城市,总人数超过500万,水陆空物种全都有。 李石将那天墨凡把他从沈竹云手中救下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黄河东岸有座燕尾山,此山两峰并立,尖不可攀,形同燕尾,故取名“燕尾山”。 就在唐风的脚落到前面的红色羊毛毯上的那一刻,机括声响起来,两枝箭矢“嗖嗖”两声划破虚空十分迅疾地直扑唐风的面门而来,唐风脸色一变身子不动,头用力左右摇晃了两下就轻松地躲过了那支暗箭。 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一声,这时两人才醒悟到,现在日头已偏西,他俩居然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水晶玛瑙这些随地都是,看得林语梦都恨不得扣下来几块带走,这西海龙王也太有钱了,而且还是任性的有钱人。 清点人数的时候,大多数妖族们的魂魄统统回到了身体。不幸的是,有几个手下的魂魄却回不来了。 “猴子!外面有车从大厦开出去吗?”肖云飞冷静地对着耳麦说道。 谢春在林清炫话音结束后,就一直在观察荷花,听到林语梦的话,大致对荷花的身份有了新的认识,对林语梦的举动也是相当满意,能在二个月修炼到灵者中期,这天赋却实没得说。 叶禄生点点头,方才听得沈芸声泪俱下,心里早已软了,当下便推门进去了。 如此之下,灵植所属的区域会慢慢变得能量丰裕,灵植和其中的生物修炼起来会事半功倍,且灵植还能赋予一定数量的生物,在它所覆盖的领地中被能量更加充裕的包裹。 第68章 行政攻击(累计发布11900字) 里奥坐在板房办公室里,桌上摊开着那张印着种族歧视暗示的传单,旁边是那份对他大加赞赏的《城市论坛报》。 卡特赖特的这两招打得很准,刀刀见血。 捧杀让他失去了进步派的信任,种族牌正在撕裂他的基本盘。 弗兰克刚才还在抱怨,几个白人工头已经开始拒绝和山丘区来的黑人小伙子一组干活了,甚至有人 秦鸿儒话里噙着血,让正欲施术的罗云烟恍惚了一下,神情再度陷入挣扎。 齐世勇一听就有点发愣:送你办公室?产品有点大,最好请领导到现场查看吧。 人类思考是大脑内部特殊的信息处理过程,大脑的周围和中央神经系统中散布着大量复杂的神经元,思考就依赖于这些神经元进行信息交流。 秘境有多强谁也不知道,但是神秘人知道,在这个秘境之中,有着无法想象的危险,陨落在里面的那些天才强者神魂无法堕入轮回,只能够不断的徘徊在哪里,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可怕怪物。 “还不是外边那几个医生,想要拿我大哥做实验,我们不同意就骂起来了。”郝帅气呼呼地说道。 草薙剑,又称为都牟刈大刀的刀、雾之湖,西行妖树枝制造的木刀。 卓越心思转动间,身形却化作一道闪电,在黑暗南天荒穿行。两日后,他来到一处古怪之地,这是一处峡谷,岩壁陡峭,好似被人一刀劈开过,切面光滑,且闪烁着星光,星耀之力无比浓郁。 “好。我这就去安排。”黑虎全听到独孤鸿的催促的话语之后,也是直接走了出去。他需要将独孤鸿的话给安排下去。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够让独孤鸿产生任何的怀疑。只有他做的天衣无缝的,最终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唐羿的霸气和这柄枪的霸道十分吻合,若是唐羿得到了这柄枪,恐怕会很欣喜吧。 良久,陆尘叹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大秘密,是万古以来所有系统主人都不曾发现的秘密。 “你真的不知道?”刘万勇仍然凝视着陆德明,见他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丝毫不避讳这种被凝视的目光。 荣少琛将她身子一掰,让她背对着坐在自己腿上,让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身体,嘴在她颈间戏耍,手则坏坏地往下移。 一些暴徒连向着高亚男求起饶来,甚至有的还挤出鼻涕眼泪,可也有一些眼睛通红,脸上浮起狞狰的神色。 一直受着挤迫的香波特没能第一时间跟上对手的变向,眼看着韦德通过侧移跳步和自己甩开身位,跳起来用右手将球拨了出去。 王子的一次简单出行,看似普通,但暗下里,也是做了非常多的部署的。 因为上色可能会用到大量大手,所以李安安也是把隔壁425宿舍的人也预先拉上。 陆尘身体一阵,一股恐怖的神威冲天而起,一道无形冲击波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周围席卷而去,摧古拉朽。 她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弦,所以面对她时,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深意绵。 这一天,陌悠买菜回家,正在拐弯处,恰好看见了许久没来找自己的恶霸。 大帝统御万灵,自是无上存在,纵只剩帝躯,却也还是帝,又岂容蝼蚁侵犯。 苏卿寒一听,果然就皱起了眉头,那些东西他不稀罕,而且,要他穿上瑜伽服或者体操服,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第69章 反客为主(累计发布16500字) 匹兹堡市政厅,市长办公室。 马丁·卡特赖特坐在办公桌后,他的竞选经理斯科特·里德站在桌前,手里挥舞着一叠刚刚打印出来的报表,语气中难掩兴奋。 “老板,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里德把报表放在桌子上,“这是最新的民调数据追踪,华莱士的支持率已经连续三天停滞不前,甚至在今天早上出现了两个百分点 “叶东,千万不要冲动!今日我们要忍住,把这屈辱,牢记心里,化成我们奋进的动力。”饕首先警告叶东。 精灵的圣地距离精灵国度的边境相当遥远,哪怕是独角兽马车疾行如飞,杰奎琳等人还是花了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精灵圣地。 如此一来,无论他怎么选,都是极难堪的事情。相较起来,还真是死了好,暴死的话,人家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我扭头想想,也是,我本就是路痴,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行了下去。 “才不是呢,汪大哥,汪大哥答应会回来娶我的!”大姑娘一向腼腆,但却只有这件事,很是坚持。 一场绝世的争斗,却被我几句话给搞砸了,架没打起来,却在嘴上骂了个不亦乐乎。 其实,只要是父亲,还有师公,还有齐靖齐涵他们在的地方,不拘什么地方,就是我的家。 那人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出声之前,我一点儿也没察觉那里有人。 “没你强,做出这样的事被我揭穿了,居然连一点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格格真是好涵养,佩服,实在是佩服!”老九表里不一的赞叹道。 芸怜信任他,没由来地信任他却又不敢太接近他,对他的愧疚之感也找不到一点源头,这更让她感到惶恐。 樱子也不是白痴,这个时候,楚云这么说,说白了就是想要坑杀大倭帝国的强者? \t黑色商务车进入红谷县城区后,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晃晃悠悠在马路上奔驰着,很有些闲庭信步的样子。坐在车里的洪玲和郭淮的老婆毛琴松了一口气,总算脱离了银城警方的视界,暂时安全了。 说实话,金辅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对于这个曾经击败过自己的妖帝却是打心眼里感到畏惧,所以此刻被妖帝的这句话给吓的往后接连退开几步,脸上出现惊疑不定的神色,半天也没有说话。 天生连身体都没有动一下,仅仅是抬起右手,修长而锋利的手指如铁钩般在虚空里虚画了几下,顿时一道黑白光芒冲天而起,紧接着一阵“叮叮”之声乱响,那些银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开天斧虽然无比巨大,而且配合着神农青雉的天生神力,简直就是绝世无双,可是凡事总有例外,陈琅琊每一次剑击,都充满了韧xing,让神农青雉完全无法琢磨陈琅琊的剑势。 山鬼眸色微闪,阴鸷地看着他,冷笑起来,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氤氲的青色雾气颜色愈深,环绕着山鬼。 这次花佳没有出手,似是放弃抵抗了一般,但她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明显,百里越和锦枫竟丝毫近不了她的身,他们在水池之上,那黑水猛地蹿了起来,一股股地直击两人而去,愣是将两人生生困在了池水上空。 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倒也可以理解,毕竟结交一位实权派的公安局长肯定会有使用价值。可是如果是看中了秦二牛三人,那这里面的意图可就复杂了。她一个区长办公室主任,需要秦二牛三人帮自己做什么呢? 第70章 饥饿(累计发布19600字) 匹兹堡西区的一个露天广场。 这里是这座城市种族构成最复杂的区域之一。 街道的左边,是传统的白人蓝领聚居区,一排排老旧的砖房里住着几代都在钢铁厂工作的爱尔兰和波兰后裔。 街道的右边,则是非裔和拉丁裔的租房区,廉价的公寓楼里挤满了在服务行业讨生活的底层劳工。 平时,这条街的边界并 如果真让毒手红云故意放水,谁敢说红衣少年不会用更激烈的手段惩罚毒手红云? 众多的修士,仰头看着秦少阳亲自出手,一边是惊奇,一边是兴奋。 当然,金海王没有失去理智,他也知道直接动手肯定不行,需要一些谋划。而如果能与蓝熵联手的话,问题就会简单许多。 “你找我干什么?”沈雁进门推了窗户。然后往冰盆里添了点冰。坐在床下绣墩上。 而胡大学士听到那位四官员地名字,尤其是最后一人的名字,也是眼中一亮。面色也是平静无比,心里想着,范老尚的手段竟然精妙如斯,看来这些天自己与老舒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沈宓未觉异样,亲手给她添汤,说道:“帮手,怎么样的才叫帮手? 轰——巨响声中,二人再度分开,李默落地时身上伤痕无数,兽躯上不少鳞片都裂成两半,同时他嘴角渗血,内伤直达五成。 谢雨嘉生怕有人占掉他们的座位,拉着郝仁急匆匆的跑向她预定的座位。 因为陛下的母亲便是出身柳国公府,是以国公巷方面倒没有被范闲拖累,而范氏族人大部分也早已经离开了京都,家产被抄,却交由靖王府,可以堵住绝大多数臣子地嘴,却哪里真正地伤害到了范闲。 “你去干吗?你那皮肤可够白的,再白下去那还了得?再说了,你好歹也是位太子爷,就为了泡个澡跑渭南去,你爹不抽你个半死才怪。”我白了一眼李治笑道。 烙王看着自己的宫人难受的样子,很想上前询问墨苒。不过她看到墨苒脸上淡定的神色,就知道这个现象应该是正常的。 “哎呀,我的花盆!”上官秋蝶顿时急的直跺脚,当即就要跳下去。 据说,神话纪元时代,生物的平均等级都在400左右,差不多是现在的两倍,甚至更多,毕竟这个时代已经见不到多少800级以上的生物了,而对地下城的探索也渐渐变弱了下来。 所以如果他找不到这其中的特殊,根本无法获得传承,甚至于时间一到,很可能浪费传承点却什么也得不到。 你还别说,科比的提醒真就让西班牙高塔回过了神来。今年奥运会的时候,西班牙队在揭幕战中就险些被亦阳带领的中国队掀翻。最后,正是加索尔稳健的发挥让西班牙逃离了被爆冷的命运。 “这帮人还抓孩子吗?!”温蒂把目光瞥向了铁笼那边,满脸不悦,她看到,不管是人类还是弗纳人,都被关了进去,其中甚至有孩子。 最厉害的是她这招除了身体泛着金光之外,没有多余的法力波动。 “诶,江东,你回来了?祖地的人马上就要到了,那可是从傲视九州的大势力来的。”林玉玲美眸放光,她太盼望雪家能够回归祖地了。 之前冥界一直用的是金银,或者是灵石比较稀少。要不更原始一点是以物换物。 乔宋扭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愤怒,“我说了,我不要看医生,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 第71章 草坪上的“行为艺术”(累计发布22700字) 村民们一见两人碰上了,也不去阻拦,相反都会找个有利的位置,乐呵呵的看着二人的表演。 胡八一连连摇头,当下是一脸的尴尬,刚才竟然被那庞然大物一爪子给抓到了半空。 体内的天曲力已是翻腾如海啸般,这笑声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刃长驱直入,三人体内本是不稳定的气息,在这导火索的引导之下,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徐才全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臂,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像是犯怂了,他又把手从左边胳膊拿下来,放进兜里,而后摸出一支烟。 见苗婕被自己震住了,梁善不由分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苗婕手中道。 “去去去!就会瞎说!赶紧回你屋睡觉去!”司徒雅玲又羞又怒的把司徒雅玲拉了起来,直接给她扔出了屋子里,连忙关上了房门。 他是因为出车祸才会重生回到十八岁,而他岳父岳母也是车祸而亡。 她将打火机轻轻放下,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她没有再忍,就那样任由眼泪夺眶,一颗一颗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而其他的,类似于音无猫头鹰以及雄狮偎取则是并没有来到司法岛——本来的话加布拉也不会来的,在原本的剧情中他们应该是外出执行任务,针对革命军的干部进行暗杀。 做完了这一件事情之后,他就立马召唤出了系统,想要问问系统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按照系统的指示,他应该不会变得那么糟糕,最起码会变得越来越富有,这样才符合系统给他规定的道路。 药鸣带着古朴生机气息的拳头已经和九尾毁天灭地的妖火对碰在一起。 陆婉和严蔚还是第一次见面,初次见面就有一种对立的架势,这以后我该怎么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 疏忽间,他面前半米远的空气,有着一丝极其细纹的波动,撩起一缕白雾微微荡开。 按以前的例,李静宜只等着一会儿进去在祖宗遗像前供奉祭品便可。 萧炎没有再急着修炼药鸣大哥扔给自己别的源技。两种玄阶源技已经足够现在的萧炎努力一把了,贪多不烂,这种单调的修炼对心性如磐石的萧炎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但在坤德宫里,皇后面前,她怎么能说自己过的不好?只怕在外人看来,她不得宠也只是她没本事,面不是皇后暗中使坏。 萧炎不由一愣,心中暗暗嘀咕。怎么自己还没飞升就修练到了天道?飞升上界不是更容易修炼所谓的道? 看着面前的府邸,这妖人顿时一声大喝,下一秒,手中武器状的法宝一转,身后的红沙河顿时凭空升起十丈高,像是要将府邸淹没一样。 可是,梁雨博的游戏角色有个超级加速的技能,每次眼看着就要追上梁雨博了,梁雨博这货就一个加速跑了,哪怕成功的追上梁雨博了,梁雨博这个贱人就给他套了个减速。 苏晓青闻言,跟顾萧然对视了一眼,只见,顾萧然也有些头疼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看见瑞尔斯忽然消失,蓝色的空间也开始扭曲,盖亚惊疑不定地自语道。 “本身我不想伤及无辜,只是想弄两个钱花,但是既然你们如此不讲信用,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吧!我要见你们头!”老大喊道。 “所有人,检查弹药,准备下一次战斗。”阵地上能动的士兵开始收集弹药。 夜冥宫是冥界之王所在的地方,里面还有大祭司,十二护法,和一些普通的术师。夜冥宫所在地就是冥界的边缘,说着他给我指了指远方一座高塔。那座塔离我好远,可看起来恢宏的气势丝毫不减。 "那雷伊你是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卡修斯看向雷伊,问道。 见到这一幕之后,飞虎将军刘虎内心充满了仇恨,他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豹鹰兽王血债血偿,自己最终决定在夜色掩护下,刺杀豹鹰兽王,便开始悄悄地准备好这一切。 至于第二种,就更不可能了,因为恶灵部落十分强大,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恶灵一族被灭。 天玄宗三千里山脉之中,至高的峰宇之处,一名少年踏足,他的眼中并没有绝望,身影带着萧瑟之感,此时一道身影自虚空之中凝现而出,正是柳道。 听明白以后,所有人开始行动起来,辉子等人还是开始戒备,勘察现场,顺便在各个险要的地方布置人手。 “将军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又是老奴的回头客,老奴也不敢故意挤兑冒犯将军不是?老奴斗胆跟将军开个价:两人加在一起,一共五百万!”说着,赵忠保持着‘迷’人的笑容,慢慢伸出五指。 瞫梦语突然有所悟到:在当时樊云彤潇洒离去的决诀背影里,隐藏有巨大的矛盾,拟或是巨大的痛苦。 也是明凡还有于曼丽之间的生死搭档的考试,这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明凡表情严肃。 出行那天,作为行动组的头儿伊凡当然会出现在CPR大陆机场,不过只能是远远地目送她离开。 “你都把我的后路给断了,我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你,不帮你还能怎么样,怎么,有计划了?”梁仲春倒回答得冷静,因为明诚给了他一张照片,他的妻子和儿子 ,地点不是在她说的武汉老家,而是在重庆。 第72章 献祭(累计发布26200字) 夜深了,围观的市民渐渐变少,但是市政厅广场的气氛却紧绷到了极点。 警察局长戴夫·米勒站在防暴装甲车的指挥台上,手里紧紧攥着对讲机。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市长卡特赖特在办公室里的咆哮还在他耳边回响。 “我要他们在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之前,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这句话就是命令。 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时迦突然发现,记忆中,那个会笑的父亲,她已经记不得了,也记不清了,没有了记忆中那所谓的美好一面,时迦再也难以去怀念他曾经给过她的温暖。 张暖暖看见他的样子,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活该,谁让他自己说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不敲门就进来。 而这一切如果此刻让众人知道了那炼神塔被开启的原因,恐怕这凤鸿歌也会变成众矢之地。 “时家的情况你都了解了?”厉震休喉头有那么一瞬,像是卡着什么,可是有些话,他还是要好好的确认一番。 王重鸣手下不停,和海兽王在天空之中爆发了大战,让人靠近不得。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殷子决定,再吓唬一下这个下丫头。 狐姬一看暗道糟了,果然…蛇首半兽人,怒吼一声,身子朝前方飙射而去,竟然中了夜轻寒的激将之计。在看其余半兽人强者,听闻了夜轻寒的强横的实力,又知道豹一四人是死在他手里,此刻反而有些浑身轻松的感觉。 就在我刚说完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唐灵芸软绵绵的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唐胖子,我连忙看过去。 两位至尊,这应该是光明神殿教宗最后的仪仗了,想不到光明神殿教宗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实在是令人惊讶只不过那光明神殿教宗却在哪里? 一行人冲出邓府,直奔济世堂。邓宣破门而入,闯进林熠的厢房。 然而,星罗却始终坚持着——虽然不知道坚持的最后结果到底怎么样,却依旧坚持着。 “你的意思是,那800名退休工人你接收?”这时军工厂的工会主席忽然站起来,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巨兽的眼睛亮逾夜星,射出血红色光芒,眼眶朝里深深凹陷。灰黑色的鼻子上突起一只银白犄角,高高翘起,末端又尖又硬,任谁给戳下皆难逃一死。 金猿把脑袋探到酒坛里猛吸一大口,向他点头。脸上的酒汁滴滴淌落,把身上的绒毛沾得湿漉漉一片,模样甚是滑稽可笑。 或者,混沌原力诞生之初与这些陨石有关,叶子洛只能这样猜想,得到的信息太模糊,无法做出更多的判断。 青微却坐在海马车之摇了摇头,紧那罗迦也只有这种程度么?还是,在隐藏实力呢? “星罗恭送两位师兄!”远远得直到望见柳寒风和徐青岳双双走进了宏宇殿,星罗这才打量了自己面前的静微堂良久之后,毅然决然得迈步走了进去。 唐劲懒得理他点点头将钥匙差劲孔里脚上猛地一踩摩托车“轰”地一声被动了这辆摩托确实不一般唐劲骑在上面立刻就感受到了它的威力。 两个距离最近的日丸玩家本能念咒,激发了手中准备用来伏击叶宁宁的法术卷轴。 而且看着场内一众人的表情,黑衣男子脸上更是有着骄傲之色,因为他能看出这些人在害怕,这是属于他们全体暗影卫的骄傲。 第73章 电视辩论(累计发布29100字) 里奥穿过惊魂未定的人群。 他的步伐很稳,弗兰克想要跟上来保护他,但里奥抬起一只手,制止了身后所有的工会兄弟。 这是他和马丁·卡特赖特之间的事情。 市政厅的大理石台阶上,卡特赖特刚刚结束了他的公关表演。 他目送着载有戴夫·米勒的警车呼啸而去,脸上的表情维持着那种大义灭亲后的沉痛 当洛氏集团还一片融合的时候,季氏集团里面,已经将两人的婚礼的前期准备‘弄’到了高‘潮’。 “众位长老,有重要消息报告,其它宗门已被天雷宗消灭,除了几个宗门,没有一个幸存,不是举宗被来就是诚服在天雷宗的门下。 恩,貌似杜淳和赵莫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在天讯里留下言,叫他们上线自己M我吧。 之后不管那男人在那里说,乐乐就当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跟们谈笑风生的吃着饭,根本就懒得理他。后来还是那个男人的拉他去吃饭的。 季商南喝着咖啡,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语调,也是那般的平平淡淡的。 “你真决定了要上去?”苍龙再问陈强一次,他心里是不希望陈强上去,这一点之后,两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你看我有没资格做你老婆呀!”一个胆子大的护士向陈一刀抛媚眼,娇声道。 “只是第五号人物而已,连他都搞不掂,怎么对会你们的魔帝。”陈强笑道。 第二天,两人一起送元元去学校,又遇到送周睿阳来上学的林国辉,只是这一次,林国辉不只是送周睿阳来,还有娜娜。 其余的邻居见状,也纷纷的关上门,漠不关心着,只怕牵连到自己。 “砰!”一番话音尚未落地,就听到一声巨响,正是黎彦用手一掌劈开棺木,在众人还没回神之际,洁癖成病的世子竟一把从棺木中将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甚至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焦黑尸体抱了出来。 “哇,好香。”晨晨向来很捧自己的爸爸的场,每道菜一上桌,他就会很附和地叫着好香。 倭人来就是求一个贸易权,要贸易来换取倭岛各大贵族对苏我氏的支持。 看着简立行挑青椒的动作,初七怔住了,似是被人点了穴一样的僵住了。 “一本话本,柳驸马与长平公主写的,前两天才上市销售。”杨妃开口回答道。 见屡屡不能得手,白色的骷髅大叫了一声,发出尖锐凄厉的声响。 此刻被眼前的人提醒了,薛志清心中叹气,与自己猜想的一样,那南宫诚造反不是一人所为,背后果然还有其他更多的人,更大的势力存在。 “不,我只是个尝试看见事物核心的人。”他说,领着安吉莉娅走向一旁供应饮料的门廊。 各地所有的世家豪族都可以办团练,只要你能够驰援肃州,你手下招多少人都没事。 只不过这个引力场是受到稳定精准化控制,没有太大的波动和外泄,才没有引起时空的崩溃。 “他已经恢复了清醒,现在是自己……自己人。”耿雷回答道,王北圣虽然恢复了人类的意识,但说到底他的身体依然是半人半虫的构造,很难再说是一名人类。 舰队继续前进,林曦则拿了一份对前方超星系团的探测数据过来。 紧接着,大手殡仪师多拉格·皮埃克罗,海运王‘深海流层’,仓储业老店家‘藏匿师’基伯森,世界经济报社社长摩尔冈斯,一个个黑暗社会的帝王都纷纷献上各自的宝箱,这让夏洛特玲玲简直兴奋死了。 第74章 模拟(累计发布32000字) 如此徐冰自然更加欢喜。长房这边的闹剧她虽然没有参与,但听得却是开心死了。她前十几年就好比冯清秋身边一个下人奴才,如今终于看到她窝囊狼狈,自然觉得扬眉吐气。 天凰妖族公主,转过了身子,看向了半跪在地面上的叶枫,能够发现他此刻承受五长老的威压,有多么的艰苦。 陆雪儿的视线停顿了几秒之后,也意识到聂珊珊周围除了年明康之外,没有其他人。 只不过,那鬼爪所携带的能量太过狂猛,当叶枫与那鬼爪穿过,一道能量的涟漪,就是对他横扫而去,瞬间命中了他的身体。 这一坐下,那腰背就再也挺不直了,可笑他原先听信了冯氏,只觉可以把三房耍得团团转,如今到头来还得听她指迷津才能解脱窘境,再想到冯氏她们处处跟三房作对,如果不是她们,崔家恐怕也不至像如今这么压着徐家。 整个一下午,鬼子都没有进攻,倒是鬼子的炮兵来了劲,打了一下午的炮,震的人耳朵直发聋。 美人藤毒汁全落在了光盾上,却见他眼中凶光一凛,光盾竟然被这些毒汁腐蚀,穿透过来啪得落在他的身上。 “去英国,去见见我哥。”陆雪儿回答得毫不遮掩,如今,她根本就不需要对年明康隐瞒什么了,即便年明康知道她所在地,也永远不可能再去找她的。 叶枫和孤星海微微一愣,接着就是将目光落在了,地面的阵法之上。 而孙悟空说的那一道暗道,竟然就是存在于这一个古堡的角落的一处墙壁之上,孙悟空轻轻的敲了敲,林寒当即就是知道,这里面是空的。 然后四周忽然出现了差不多二十多人,他们手里都握着锋利的弯刀,看着叶檀和那些护卫根本就不管不顾,直接砍杀。 这是京城很寻常的一天。不对,也许是有些不寻常,因为今天的风沙大了一些。这么大的风沙,在京城也很是少见,一路上行人显得有些稀少。就算是有人出门,也是戴了口罩,行色匆匆。 他看起来像傻子了吗?这人刚才那诡异的热情劲,不管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摆明了有阴谋。 我的心慢慢慢慢地像是沉船一样沉入了冰海,发泄完怒吼的疲惫感觉一下子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我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黑了。 “你……!”林雅月咬着银牙睁大了美目看着朱清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口牙伶俐的林雅月,面对有着高度理性的朱清云,竟然毫无办法。 孔大德可能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心,可能就害了自己的这些朋友或者亲人。 “我……”楚云楞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楞了一会儿后,楚云转身去找其他队伍去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了,我们没有问过的你不需要多说。”那个声音严厉地说道。 白衣胜雪、衣袂飘摇的公子微微颔首,信步而来,穿过了正在施术的南越祭司,穿过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墙,微笑着看着白焰四人。 王靳离开的夜市就在街上游荡了起来,这时候的就听到了路边一辆车子中传来的声音,一个猥琐的家伙拿着手机在和人发语音。 吕主事话里带着几分对皇帝的醋劲,说着脸上又浮现了浓郁的向往,看来他被李师师迷的也不轻。 而如今机会又一次摆在了自己面前,我想这次决不能错过这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团篝火温暖了山野中入夜后的冰冷,空气似乎也变得温润,火上传来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竹林中,三人围火而坐。一人瘦骨嶙峋神情温和,一人嘴角含笑气度不凡,一人脸带伤疤轻松自在。 而武植让金莲展示厨艺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在得意楼门口摆个摊位,让金莲当众大秀绝顶厨艺,并将做出来的菜免费发放给围观的百姓品尝。 醒来之后,他们两人缓了缓,又吃了一些东西,片刻休息之后,他们开始继续爬行。 其实谁也不指望真能一本折子参倒容谦,不过是看着燕凛地态度而已。如果皇帝的表现稍稍软化,那其后堆山填海地折子,各种各样诡异地罪名,自是会接着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替君分忧”的。 方轻尘一笑举杯,却不饮下,一翻腕,整杯酒倾洒江水之中,脸上的笑容,也在下一刻,变作了肃然。 就像,就像他也曾下决心要永远保护乐昌。但是,该瞒的,该做地,却从来不会因为乐昌而改变。 第75章 名叫法拉的小狗(累计发布35100字) 她这个破性格还真的是要改改了,一言不合就行侠仗义,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可不是她起的头。 洛洛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见状立刻点了点头。 身材高大,面容冷肃,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上去已年近古稀,但那健硕的步伐,以及苍劲的气息,都让人觉得他的身体状况异常的年轻。 苏珊索性直接满足顾念的八卦心理,约顾念吃了午饭,顺带好好聊一下沈家的事儿。 这事儿一旦闹大了,那么指不定的还会影响到缪家集团的股票呢。 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将大宝给治好,不然的话,她也无法安心。 童夏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杯子,她真的拿错了。 她时常打工,身上的存款还是有,就是方便出了什么事能及时拿出的,白念希自然不用说,绝对二话不说只掏钱。 但他还是不甘心,丢了刀,又一巴掌扇在花嫂脸上,又朝着二哥狠踹了一脚。 永安帝大喜,各种赏赐如水一样搬进了仁妃的霁月殿,若不是心里对仁妃大月公主的身份存有芥蒂,恐怕会直接封了贵妃之位。 就是给爹聘了娘,听说前些年,也是极少往村里窜门,极少去外祖家走动的。 十二抱着蓬莱,他得回栾珊海,得先抑制住她体内的九曲莲子,然后让她慢慢吸收,唉,以她的修为,想把九曲莲子全部吸收的话,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要经过祖母的同意,永远没有自己的意志在其中。 “她怎么样?没事吧?”我焦急的问,其实心里还是挺放心的,因为我觉得就没有谢大师搞不定的事。 “他们全然不顾你的安危,你不想让他们回来,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跑吗?”就在这时候,我的体内有种陌生的声音传来,而且不停的回响着。 宫规森严。林宜佳曾听谁说过,因为怕传出丑闻,宫廷对念福宫内住着的年轻的先帝妃嫔们更是格外严苛。就像刚刚彩画说言,几乎是走出宫门一步都是不准的。年纪大些的,反而能生活的容易些。 “咔嚓”一声惊天动地之响,蓬莱清楚地看到一道刺目的电雷从云层中直接劈向了青秀峰。 面对陈美人的询问,田征有心相告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弯着腰抚着胸口拼命喘气。 本来,她还想将老郡王妃和郡王妃的身边心腹也分别请来一位,但又想到事关赵玲珑的闺誉。恩,如今还不知道有多严重的情况下。她不敢冒失,将事情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甚至连那些自胸腔中汩汩涌出的血浆,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拘束,老老实实地待在原位。 凌辰不再说话,两人就这般在大殿对峙着,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步,剑拔弩张的氛围极其压抑。 像他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救人,更何况是身份不明的人,而且他身上透着极大的古怪,她看了半晌都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他身上的古怪极其不详,煞气太重,故而芸怜极其防备他。 中午的时候,在紫千夜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之下,季子璃来到紫千夜房间和他一起吃午饭。 说好了是想接近夏樱,可是夏樱身边有御凌风,乔南哪有那么容易成功,上次不就被羞辱了番吗?而到现在,也没见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就只会对着她指指点点,自己若是有本事,怎么不亲自出马呢? “哎呦!”寒生收起剑的一瞬间被剑鞘砸到了脚,那剑鞘乃是玄铁铸造,重量非同一般。 卡斯特从头到尾就没说过李叶的名字,他真的知道是谁?抓来她们的是那个金属怪人,卡斯特在其中到底有没有参与进来? 于是朝廷所征募的博士,便不止是儒生,而包括了在秦始皇帝舆论收紧政策里,在乱世的尘埃中,潜藏民间,顽强生存下来的诸子百家。 幽蓝色的烈焰光芒自内而外从铁球中央绽放出来,无用的金属杂质与血肉碎末,被铁球排斥了出来,化为颜色斑驳各异的粒子流,逃逸进入宇宙深空。 所以理论上来说,现在应该已经是没有问题了,就等最后混战的结束。 “对不起,齐先生。用华夏古语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华夏医术当真高深莫测,受教了。”他道歉了。 白云貂六根尾巴一甩,噼里啪啦之间,空间被扭曲起来!形成一道道次元刀,疯狂的撕开空间向着巨树哗啦啦的切割而去,凡是被空间刀切割到的巨树纷纷断裂倒下。 第76章 聚光灯下(累计发布38200字) “过两天我就来见伯母。云画,我真的很想……”那边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挂断了。 众人七嘴八舌应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虽然大难就在眼前,但长期以来遵守的规则还是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遵守起秩序来。 于他而言,最亲近的莫过于这几个孩子,所以即便是魏鸾偶尔有针对了章氏的举动,他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反倒处处维护魏鸾,并没多向着章氏说话。 漠海之上,一名蓝发男子身着白袍,手执三叉戟,神色淡然。他的身后,是无数海灵兽。 如今华语娱乐圈,艺术水准最高的是张一牟,商业大片最成功的却是陆麟。否则黎阳中何苦来求陆麟,打不动的“功夫皇帝”,如今也就只剩个虚名了。 “哪方面的,干什么用的。”某系统智能道,丝毫不在意显露自己与一般系统相比颇为突出的智慧。 过来桌前吹熄了灯,却是寻了一把短匕首放在左手中,将侯德宝再三的叮嘱抛在了脑后取出东西来,在窗前借着月光仔细观看。 只不过他写出来的东西,正好获得了广泛的话题性,引起了许多人的讨论,结果反而让他这位创作者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 他全身都冲了澡,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看起来特别的性感。 那头仲烨璘因怕方素素再趁自己不备刺杀左御河,却是将他送出了摩天岭,另寻了地方养伤,十日过去左御河的伤终是稳定了下来,一帮人便打道回府,往临州城而去。 全福夫人将茉莉粉擦在宝玥脸上,拿棉线轻绞,宝玥痛得眼泪直转,又不敢哭,鼻尖红红的,很是让人心疼。 更何况,现在是灵气复苏的时代,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追踪类超能力的超能力者。 23级玩家一脸笑嘻嘻的面孔,提出的要求也非常简单,只是希望随行在蒋涵杰身后,同时还为其带路。 坐镇招摇郡,执掌西南兵团的乾元,无疑成了几位封王眼中的香饽饽。 那么见到自家老师的新弟子,牛魔王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想要知道老师如今身居何处。 说完,大厨的身子就立马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沈羽明显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傻眼的左看看右看看,顿时心里想城里人还真狠奇怪。 由此导致灵草、灵植飞速生长,就连普通的农作物都跟着沾了光,产量明显高于预期,让东大陆诸国意外躲过了之前的饥荒。 为了谨慎起见,他离宫之后,马上吩咐死士,若贵太妃没有服下五日毒虫,将不惜一切杀了她。 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刚刚被陈奇放回剑鞘之中的越王剑,直接自己飞出了剑鞘,飘浮在了盘坐着的陈奇面前。 但要说龟仙人与李亚林这一行人之中的渊源,那就是除了李亚林之外,其他人所都不清楚的了。 肖克拨打的是之前童凯和自己联系的那个手机号,虽然手机铃声只想了一声,便被对方挂掉并关机,但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足以让肖克有时间找到童凯的位置。 “你懂个啥,第一天让你搬砖,你的笑话大了!”蒋雨衡揶揄道。 又一波反地球引力地东西出现在空,向着修真者的飞行队伍飞去。两者在某一地点同时停住,互相对峙起来。 她说这些话,不是特意在赵姬面前说嬴政好话,而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不是嬴政独排独议,现在那两个孩子的魂魄早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她只希望赵姬现在能听得进去,不要再一直怨恨嬴政杀了嫪毐。 慧武和尚也是少林内门中的佼佼者,就是烈xing冲动容易上火,今天碰上这位挂羊头卖狗肉的半圣算他倒霉,他这一冲动把自己搭进去一通胖揍不说,还让身后的同伴乱了方寸,不过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看不到了。 水晶头骨、纯钧剑、九州禹王鼎、活玉琼枝、神农十八子、将军舞剑图、一盒子古武者内丹、锦盒装的西施壶、e精灵……还别说这只大花瓶内装的东西不亚于一口老木箱子。 不得不说英才这招非常的高明,谁会想到一所培养体尖,艺尖的中学会有普通高中生暑期补课。 血海边缘,两大魔头吞噬了上百万血魔,终于由明魔升格为灵魔,拥有了自我意识。杨凌心中大喜,灵魔的实力,能够与金丹期高手一战。 骑车的是一位健壮的年轻人,他推着车走到了市委门口,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然后对着话筒发起了牢sao。 蓝宛婷被绿儿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门外,除了漆黑的夜色,什么都没有。蓝宛婷有些窘,绿儿居然把自己当成鬼了。 宁渺萱表示,卧槽,滚你二大爷的,身为皇帝,连这点破事都搞定不了,你还活着干吗? 起先这些巨树岭的那些妖兽还在担心,若是这界口不开,他们就会被永远的困在这里。 飞默躺在床上,沉默的看着天花板,心道自己当初干嘛要留下来,干嘛不干脆直接走了。 看样子,他们布置了很久,先是让那些官商大胆的勾结,然后是雷厉风行的查封6路水路,再派擅长侦查的葛将军前来调查。 第77章 不仅是口才(累计发布41300字) 可如今神器出世,邪派三殿在江湖上动作也越来越大,隐士的妖佛门更是以弑杀之态出没于江湖各处。局势纷争不断,乱而又乱,他不想趟这趟浑水。 毕竟自己可是为了西天之旅,还真的不可能让唐僧给死掉,那可是件麻烦的事情。 轰!恐怖的大爆炸在半空中席卷,无尽气浪犹如云海在翻滚奔腾。 3000估计没有直接的回话,反而是眼睛亮了一下,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什么?不可能,那家伙怎么会那么强大!”神话看着此时,正在鄙视着他的王勇,顿时就懵逼了。 一名名军人向自己的岗位跑去,而雄兵连的战士则聚在甲板上,等待着“敌人”的降临。 从那地底钟乳洞出来后,他就没有再去探索,鬼魔窟的其它地方。 檖皇,炎皇,轩辕人皇,三代人皇,正在接待着各路势力的来宾。 “除了那个傀儡,和你的那个阵盘,其他的都说吧。”吕枫却是如此告诉她。 其中领头的,赫然就是排名第一的玄母帝君,以及排名第二的六道仙主,以及排名第三的九死仙君。 白帝很聪明,它知道自己的援军来了,几乎是在叶逐生刚刚走到它身边的同时,白帝毫无征兆猛的朝那银色巨狼扑了过去。 他自知他武力不及徐铮,为了对付他,昨夜可是花了大价钱寻得那暗器。 若是平日暖和的季节,元无双便也随他了,只这会儿正是冬日,地板上的寒意已不再适合他这般坐了。 扶苏进入城内,看到的是一片繁荣,和城外完全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诸如一些搜集消息的大势力,更是动用了所有渠道,可将第一手消息以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天下。 朝长公主福了福身后,便拿出挂在腰间的短笛吹奏了起来,方向正对贺柔依的位置。 他是上古活下来的古老帝者,的确也有炫耀的实力。可问题是,他不该在雪十三面前炫耀,更加不该炫耀他当年斩杀人族强者的辉煌事迹。 然而现在自己跟着张济在一起,不能说张济对自己不好,只不过自己一心为大汉百姓的理念却是始终没有机会实现。 程龙低头看着夜离殇,见他神色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心中也是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可还在大明还未形成理论,严成锦也是经历了后世,才堪堪懂得一些。 田苗苗不想让自家武馆陷入那样的窘境中,更不想再看到自家师兄为难的样子。 “今天的陈凌风很不对劲。”唐陌观看完陈凌风的比赛之后也开口说道。 造船,要先从船底造起,船底两边立起船壁,船壁再支撑上面的栈板,这样往上一层层建造上去。 总的来说,这件物品还是有一定价值的,飞蛾虽然正面作战能力较弱,但若是用的好的话说不定会有奇效。 他周家在江浙一带,有大片的桑地,做着养蚕供丝的生意,向江南织造局贩卖蚕丝,给皇室作用度,多到就算挪出一部分来做被衾,周家也吃得消。 结果半夜三更真的有人在大马路上裸奔,裸奔了三四天,也没觉醒,反而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了。 他们的肉体比不上普通的古蛮族强大,甚至连同等级的人类都比不上。 “…”西边做雕像状的后者,虽然依旧没有开口,不过却悄然的扭过头来。兜帽下那对毫无感情的暗红色点芒对准了前者,隐约之中似乎带着丝嘲弄的意味看了眼对方,接着又迅速而无声扭了回去。 郦食其脑袋中的分封制思想代表着当时的一种思潮,新生的思想家张良曾经因为秦王朝的迅速败亡而否定郡县制,认同分封制,但在不断地失望与斗争中,他终于明白过来:回到完全的分封制不可行。 再一次来到22楼,我给玲姐去了电话,不一会儿,玲姐便把我接进了她的办公室。 随着五人在动物园内继续浏览,陆续观赏了许多野生动物,比如眼镜蛇、巨蜥、变色龙、等等,基本上看了的差不多。 老将李广脸上最挂不住,全军覆没不说自己差一点成了阶下囚。如果是往常,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说不定可以糊弄过去。 显然,在万米高空之上,这架波音飞机中,正在上演一场猫做老鼠的游戏。 我把自己最后一个疑惑偷偷问钟素,见钟素点点头回道:“他就是局长!”我顿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而就在李广往前冲的时候,不远处隐蔽的地方几位匈奴探子早已归报匈奴单于。 “义元这个混蛋!”原本满脸笑意的武田信虎忽然之间变了脸色,今川义元刚一离开他便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 “你不能去,那是太子苍无极,你不是他的对手!”青萱拉住唐重。 少年郎霍去病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卫青对于功名带来的糖衣炮弹始终保持着警惕,而霍去病与他的舅舅截然相反,他不但坦然接受冠军这一震烁古今的称号,更坦然地接受同僚们的瞩目。 第78章 进入中段(为盟主“晓兵永远支持你”加更) 辩论进入了中段。 最初的火药味稍微散去了一些,议题转向了更加具体,也更加考验候选人实际能力的领域:行政经验与城市未来规划。 这是里奥的短板。 他毕竟太年轻,除了那个刚刚起步的“复兴一号”计划,他没有任何管理大型公共机构的经验。 而这,恰恰是卡特赖特最擅长的部分。 主持人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沉默许久的朱九九终于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你觉得张克成会出多少钱来买你这些照片?”贺旗心中叹息一声,脸上不动声色的笑问道。 因此,这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对方的在那一片安达曼海域缩头停驻的导-弹驱逐舰作战编队,一直以来,都是刘青山的眼中钉肉中刺,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在他眼前的整座兽海都低了一层,无数水浪撞击在他身上,溅射出片片晶莹,发出的轰然之音仿若耳畔有万马奔腾一般。 陈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前段时间所经历的事件太过离奇,以至于他一阖眼就能看到无数幻象在脑海中盘旋,总是惊醒过来,一头冷汗,最后干脆双手撑着后脑勺望天发起呆来。 战场上,那红色堡垒前,一个个古澜峰弟子被陈宗击杀,最后,几乎所有的古澜峰弟子都死亡,被送出了此战场。 一座剑城的酒楼内,陈宗正一边品尝着美食美酒,一边听着他人的议论交谈,心态十分放松。 夏雷的喉头一咸,差点就喷出一口血来,不过最终他还是压制了下去。他的双手也就在那个时候往前一挥,两颗筒状的高爆手雷向着依西塔布攻击他的方向飞去。 在这个时候,面对着如此复杂的情况,应该说,底比斯部落的那一位部落首领帕里斯,感到压力非常之大。现在,他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稳住军心。 突然,他的手指做出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仔细聆听着远处的声音。 林清把手放在了江大涛的手背上,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这样一副画面,他看见江大涛拿着相机,跟踪着某人,不停地偷拍。 林夕瑶咬着唇,眼神含羞地低着头在想着什么,用现代的话说其实就是犯花痴了。 容江海摇摇头叹气,如果当初不是她一念之差,现在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现在后悔有个屁用呢?难不成还真的为了一个男人去杀人? “嘘。”安逸宸做了一个静声的手势,让大家躲起来,伸出四个手指。 因为几年前打过一次交道,所以安逸宸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攻击起来竟然不留后路,招招狠毒,招招的漏洞也很大。 这时候龙童突然提议,他来举着那张纸,我们也没有说,也同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唐云枭终于给黛米思腿上的伤口绑好了绑带。 北冥岚恨得牙痒痒的,好不容易得空想来看看美人,结果这里却有这么多人,还怎么跟美人独处? 唐云枭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心里五味陈杂,难不成是冷夜擎发现了? 其他骑士见状,就知道想要很轻易的抓走吕布是不可能的了,于是立即对他展开进攻。 与此同时,水生的灵气海中,人皇正静静的站立在无名石碑前,有混沌之气笼罩,看不清其真容。 在最初的两次明显震感后,他们后来只感觉到很轻微的余震,一直到雷声出现之前,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更严重的震感了。 第79章 选择勇敢(为盟主“晓兵永远支持你”加更) 辩论已经持续了九十分钟。 这九十分钟里,双方一来一往,互不相让。 汗水浸透了里奥衬衫的后背,对面的卡特赖特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油光,即便有厚厚的粉底遮盖,依然能看出那种体能透支后的苍白。 主持人看了一眼手卡,抬起头,对着镜头,也对着现场屏息以待的五百名观众。 “女士们,先生们 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因为四周根本就没有一道人影,寂静的可怜。 而后,殷野王便继续大吃起来,没过多一会,方浪他们便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完了。 几乎比肩地元境三层修为的知觉,和烛光透窗而出,映在上面的影子,都告诉他,里面没有人,他不在。 “你觉得我们害怕吗,孩子?”这位形而上学之星的老主人恶毒地说。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所谓的泪痕和凄惨,取而代之的,是牙齿咯咯咯咯的打架声和凌厉的美眸眼神,直直的看向完全消失在夜色中的老头背影,露出一丝略显无奈的苦笑。 吾今已矣,行将就木,恨不能起而再统师干,削平丑类,以强祖国。 光绪皇帝虽然对于慈禧太后对于恩承的处置颇为疑惑和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此时见情况颇为紧张,更是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的如坐针毡,一身龙袍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冷汗浸透。 此时繁星在天,苍山如海,山风阵阵,身处其中,徐墨的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不过,他的眼神依然十分空洞,在空洞之中、那缭绕的死气依旧纹丝不动,久久不肯散去。 目送万寒离去,古云才将手中的令牌向着第一层的门上一挥,一道黑光击在门上,那门便是缓缓打开,古云闪身进去。 这么一想,肖白便是直接将铜币兑换成金币,然后寄售到金币寄售行。 帝辛伸手接了过来,孔宣也凑上前去,两人仔细的看着,慢慢的神情也越来越认真。 她修练不过数百载,时间并不长,现在的兔子就已经笨到连毒物都分辨不出来了? 肖白静静等待着,不过上面倒真的没了动静,但肖白也不敢离开这儿,龙魂刚等人任务没有做完,自己必须要守住这里。 “哼!”在击中暴戾的那一刻,雾寥一个闷哼声,原是暴戾之前出击的手没有停,直接一转朝着雾寥的腹部刺来。 节目组要的是话题度,他们两个昨天消失了大半天,现在当然是要配合导演将损失补回来。 妍儿看他今天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都没有停过,心想其中肯定有一些原因,所以借口身体原因把他的酒杯夺了下来。 “梁长官,你早就知道这些虫子是外星人了?”宋音音回过头来问梁逸。 “受伤?这么受伤了?严重吗?”老金的语气颇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还能有让雾寥受伤的人。 顾凉笙看着她转身要走的样子,还以为她连话都不听了,直接冲下去。 林安暖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能趁她还活着赶紧抓紧时间研制解药。 “礼成,送入洞房。”司仪看到洪图和关佩佩这对新人,拜完天地了,最后说了一句。 夏依萱有些懵,她不知道影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等她再细细思考,身边的冷意消退,语蝶眼睛一闭,整个身子倒在了她的怀里。 “这怎么可以?我可是说过,要跟着你的!”顾安却是倔强的说道。 第80章 只不过是又一个周二(为盟主“晓兵永远支持你”加更) 匹兹堡的天空,细雨从凌晨就开始飘落,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 这雨水并不猛烈,它只是绵密、阴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缝隙。 这是初选投票日。 没有想象中的锣鼓喧天,没有激昂的进行曲,也没有五颜六色的气球升空。 街头上甚至看不到哪怕一辆还在最后时刻广播拉票的竞选车。 她咬牙切齿,心里更加鄙视云飞帆,这种男人,活该一辈子废物。 幸运的是,郭玖玖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力能够探查到周围五米左右的范围。 一个局势艰难,但至少从现在开始能够掌控自己;另一边局势相对轻松,但不知不觉可能就踩进了坑,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相比之下,何去何从已然是清晰明了。 温旭宁的脸痛苦的扭曲着,他没想到伊万会这么直截了当挑明此事,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突然间无法说出口了。 大概是有些想与过去的日子划清一个界限,欧阳澈在李知时等人的帮助之下,一天之内没花费多少功夫就住到了李知时宅子隔壁,两家仅仅相隔一堵院墙。 李师师穿着武松的长袍,隐没在花丛中,“哎——”,武松长长舒了一口气,如同跟一个绝顶高手酣战三天三夜,全身乏力,瘫卧在地上。 “师兄的想法甚好,不过在我看来显然还远远不够。”朱砂忽然脑袋里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来。 他可是如假包换的武道黄境大成武者,竟然被秒了,他还不能知道对手是谁么? 但是看到最后,虽然四位使者都非常吃惊,眼神中却也依旧存在疑虑。 “你介不介意我开棺看看?兴许能在骨头上发现什么端倪。”苏墨月说道。 久而久之,土著们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当冥刺来袭的时候,都已懒得抵抗,甚至都会有一些年老体弱的主动前去送死,也好以此保住族内壮年的生命,隐隐中,他们成了冥刺圈养的食物。 他还起身给我倒了一杯茶,速度慢而稳,四十多岁的人,非要整的跟一个老头似的。 就在这时,巨人丧尸的一双巨大的手掌,横空朝辰枫抓来!辰枫放弃了致命一击,扭动身子将巨人丧尸的手掌直接是扫断了四根手指!手指骤然断裂,喷出几朵血花。 “你可以过来试试。”王实仙眉毛一扬,举起手中的黑锏,轻声说道。 “妈妈,人的肠子有多少条不都是一样的嘛,还用得着数吗?”幕杨思吐槽道。 天心真人身处的地位不同,想的也多,这时候他没有立即开口,下决定。 容夏皱眉,心知宁析月这是摆脱陆强和徐链的一个借口,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好了,好了,咱们就不要互相揽责了,赶紧下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魏真不想再纠结这种无聊的事情。 辰枫开飞机!就围着别墅区附近打圈,怕的是把其它区域的丧尸引到别墅区附近,这样就比较麻烦了,而且辰枫需要的灵气值,早就收集完成了。 其实如果真的要跟陈凡结婚,好像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差,秦嫣然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想起自己之前的样子,竟莫名的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陈建华正想着陈伟,耳边就传来陈伟的声,他都觉着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可当真正见到陈伟的时候,陈建华脸上一下子就被笑容爬满,将茶盅给放在凳子上面,赶紧的迎了上去。 第81章 这是最轻松的部分(为盟主“晓兵永远支持你”加更) 市政厅三楼,市长办公室。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夜光,混合着那从早到晚都未曾停歇的雨幕。 马丁·卡特赖特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 桌子上没有了往日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那是他的竞选经理斯科特·里德,在十分钟前颤抖着双手送进来的最终统 要不然又为何要刘晔所部,攻打廉颇所部?而不是和夷安兵马,对李牧形成夹击之势。 “还能怎么办?美洲这一块儿是我的地盘,但是只有美利坚的那一个已经就位,加拿大,墨西哥的还在准备之中,你们不是也一样?”黑西装问道。 “不好……真元要暴走了!”吕涵阳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真元暴走又有一个鼎鼎大名的称呼:走火入魔。 陈如是睁开眼睛,就看到林唐关切的脸在自己的眼前,陈如是一下抱住了林唐,嘴里喊道,“不要,我不要成全你们,林唐,你不要离开我”。 只是挖煤也需要大量的人力,而且因为这是一个新兴产业,没有经验之下进行挖掘,造成他们劳动力损伤很大。毕竟是朝着地底深处挖掘,安全根本没有保证。 近年来,随着神盾局旗下的基因战队越来越多,六角大楼也受到神盾局的压制。借着这次的事情,航母指挥官相信六角大楼的大佬们,也不会轻易放过神盾局。 回到了家里,郭飞与爱丽暂时道了别,毕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了,爱丽虽然不舍得,但是也通情达理,自然不会强留郭飞。 节目内容不用心,后期不用心,即便表达了工作人员的艰辛,大众却并不买账,反而更加厌恶这种博取同情心的方式。 金丹境强者,堪称真正的人形核弹。最为重要的是,这种人形核弹完全不受控制。只要想引爆,任何国家都非常难抵御。在天朝,金丹强者也被喻为人仙。 大家知道,这部动画片的计划毕竟宏大,而片子水平呢大家也都看到了。所以呢这部动画片的制作经费,整个四部分一百五十集下来肯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若你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叶锦素抬眸,抚‘摸’着南宫霍綦的容颜,浅笑地应道。 我们这些伙伴倒达成了共识,可皮将军就没那么宽容了,没找到?继续找!并且全城戒严,大有不把这伙人绳之以法绝不罢休之势。 “带我们去夏橙橙的房间吧,顺便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陈况看着阮园略微憔悴的脸色摇了摇头。 烟圈开着的军用越野车妥妥的开到了车队最前,看着老公疲惫的脸庞,我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冲他们几个伸出大拇指。 冷焰一刻不停的盯着他,伊融刚进来就随意的在大厅里面扫了一眼,冷焰敏感的感觉到伊融扫过她这边的时候,眼睛里面闪出的笑容更加的柔和了。 才刚到这里没多久,她最有记忆的,就是在丽城家里头的时候,娘和她还有弟弟,什么好吃的都没得吃,只能看着别人吃。 龙族!最纯正的龙族,不是龙神帝谷的那种‘混’杂的血脉。龙族的强大,是众所周知,这种龙族虽然和流放之地海域的五爪金龙有近亲的关系,但是血脉可是比还无法全部变为人形的五爪金龙纯正多了。 第82章 市长先生(为盟主“墙上静止的钟”加更) 何素打开玉瓶,从里面倒出来了一颗药丸,然后直接塞进了我的嘴里。 这部戏前期宣传无数,不管是题材还是内容还是拍摄,绝对会爆,几乎所有人都能预见。 当大内监带着他,避开众人,悄咪咪地进入大殿时,叶天舒心里那种不安,愈发强烈。 而且,就依着当初沈辉可以将他点穴骗回沈家来看,他也编不出骗人的话来,没有那个智商。 玄天真人见了一下许缥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许缥缈只说知道了,会留意一下周显,他要有什么坏心思,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顾清在缝合完成后切过脉,明显比之前要有力了一些,至少可以确定不会死了,虽然还没有醒,但是蓝灵雲说六个时辰后会醒。 断了聊天,周显出了校门,顺便撸了一把狗尾巴草,然后来到了翠竹花园。 “好!你……你真的要娶我吗?如果我还是那张很丑的脸呢?”安洛有些矫情地问。 傅承轩的家和她家完全是另外一个方向,和宋玉的家也是另外一个方向,今天走的这三处完美的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当初慕云轻爱南宫易爱得很深,以至于决裂后,屡次和南宫易争得你死我活。 然而,冷妃妃很清楚,以她现在的修为,这样的决印已经打不出去几道。 “有些不对劲。”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屋子,摸了摸下巴,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环绕在她的心头。 “你确实是救了我,可是你的手为什么向着我的衣服里边摸去呢?”程思雨大眼睛狠狠瞪着云昊,直接抓住云昊那只欲行不轨的手。 萧云祁并不高不知道是萧母打来的电话,因为盛若思听电话的时候还特意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王亚瑞点了点头,“好。”简简单单就一个字,他心里难受极了,他确定楠西是听清楚了他的告白,从她那双不会骗人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她的不安和为难,一丝丝喜悦都没有。 瞧,她那么怕痛,却还是十分有奉献精神,在多子多福的古代,她若是只生一个,好像是会让谢湛被笑话的。 “大家统一听我的指挥,不要急,不能急,务必做到一次即成,不能让敌人有第二次反抗的机会。”高鹏压低了声音对着身后的三个队员说道。 “趁其不备,连夜发动进攻!以我魔族骁勇,必可一战告捷。”鹏王爷眼中陡现疯狂的惊喜,仿佛胜局已定。 这到了时辰,喜轿来了,热热闹闹的把月儿接走了,这屋里是喜乐声和哭声连成一片。 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她还特地扫了眼他们两握在一起的手。 好尴尬!这误会闹大了。杨泽红着脸连忙起身要离开。刚才以为人家要轻生,还说人家丑,而且还啰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搞到最后竟然是个大乌龙。 但这一直都只是在民间流传,虽然上层也有推动,但只是中韩两国在发展,其它国家对于电竞根本没有将它当作一项体育赛事来看,甚至都没当回事儿。 还厉害!毛正看到那蝙蝠瞳孔都在收缩,这是他长到现在这么大遇到的最大一次危机。 两人分着吃了一碗牛肉粉,叶浅起床去刷牙,刷完才回到床上,吃饱喝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个混蛋许如宝,竟然不帮她约陆明宇,等她回来,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木毒蚜虫现在根本都不需要吞吐腐蚀性的毒液,光那尖锐如针的口器就把杨泽身上套着的南瓜铠甲钉得粉碎。 “我们不是坏人,你别怕!”旭展再次安慰道,将手靠在少年额头,界力感知之下,竟然发现他的大脑一片混沌。 按照葛毅猜想,这僵尸应该就是在这后山上的,可是却还在后山的后山。 她看着这豪华的别墅,突然之间,又觉得还是得感谢一下陆景恒,要不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启动车辆,突如其来的咆哮让陈纪的荷尔蒙都沸腾起来,见到陈纪一脸的兴奋,赞雨东的身体突然有些发软。 初音躺在床上,感觉生机一点点地从身体中流走,她知道,任萧何用尽手段将苏芸和墨擎掌握在手心,但她早在让他把人劫走之前就留了后手。 不过不得不说,这名字十分直白,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倒是比九苎暗香这样的名字更好记。 城中的各家晋商,都时不时会给这个守备一些好处,以方便在城中做事。 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到了自己的分岔处之后,都不敢再贸然继续前行,而是停留在这分岔处,进一步体会、领悟。 怀里是雪腻滑嫩的娇躯,至于手里那盈盈一握的柔软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轻轻一捏,怀里的美人忍不住轻吟一声。 第83章 论功行赏(为盟主“墙上静止的钟”加更) 最终落到地面上“嗤嗤”着融化了地板,地面上出现了两道深不见底的洞。 想起之前高中时代的种种想法,总是自诩正途的评价,着实幼稚的可笑,她吸了口气,揉了揉火烧似得发烫脸颊。 我是,迟钝的机器。在战场上迷失方向走进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工厂。 简禾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她原本以为被抬进来的是伤员,故而,在看清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时,头皮霎时窜过了一阵麻意。 正所谓做贼心虚。事虽然不是他晏殊办的,但他却是个知情人。他知道这事一旦引爆,皇帝非把这大宋上上下下的人当仇人不可。 借着这短暂的交锋,凌昊的一张“底牌”又被侯阳秋逼迫了出来。到了现在,他的资料在众人眼中差不多算是全面了——就是一个不善身法、且修炼着土系功法的虚神境二层而已。 “我们在爆炸时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很剧烈,与其他同样被波及的人造人不同,我们判定你剧烈的精神波动会损伤思维能力,所以我们出手了。”N2非常认真地说道。 如今皇帝做噩梦的时候,都会梦到卡赞带人杀进宫廷,把自己赶下台,然后自己取而代之。在这样的压力下,他开始酝酿一个计划,一个能够解决卡赞和奥兹玛的计划。 打BOSS什么的,他对自己说,他不想的。可是他也不知为什么,理智明明是不想,但真的遇上了,身体却为什么这么硬怼。 陈湘芙的压力,就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之中,不少人看着凌昊和薛修筠等人时,还要再扫过她身上,这让陈湘芙着实有些不能承受。 萧炎是周辰安排进来当地狱三层典狱长的,虽然是副职,但在周辰基本上不怎么在冥界的情况下,萧炎已经是实际上地狱三层的掌门人了。 老者说完此话后,身形爆闪而出,虎头大刀带起一阵旋风,闪电般地劈向叶青。 又过去二十分钟,我们可这回我看到,地面上聚集超多的玩家!之前我还纳闷怎么没玩家,这才看到原来都在不过他们会什么聚集在一起呢? “你有事吗。”本來打算斥责对方两句的。但一看到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话到嘴边又换成了温柔的慰问。 “想起来了。”经吴远明一提醒,李雨良马上想起了皇甫保柱的名头,指着皇甫保柱惊叫道:“你是不死将军皇甫保柱,武功天下排名第三的皇甫保柱!”李雨良心中暗暗叫苦,只是后悔没请天下武功第二的师兄胡宫山同来。 血焰狼王脸色一变,浑身火焰陡然间熊熊燃烧,竟然直接扭头向着苍穹疾飞而去。 等等,难道说,其实天意根本就已经选zé了玄天一了吗?所以才会让玄天一一次次的躲过了危机? 如今叶青基本上是凭借一人之力将上官霹雳的第一步完全破坏了,这使他不得不重新制定作战计划。 “好嚣张的家伙,看样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我们天山剑派的厉害了。”为首的青年听到周辰的话之后,十分气愤的对周辰说道。 而慕京话音一落,便是要追杀出去,但就在这时,半空的空气之中突然的一阵颤抖,一个恐怖的气息威压陡然传来,其中还伴随着一句带着不屑以及冷笑的话语。 如果不是这些狗乱叫,江成说不定就真的被这些家伙无声无息靠到更近的距离,不过他们在夜晚带狗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一片大山中,如果没有狗来明确方位,想找到他们就有如大海捞针。 与此同时,叶枫感觉到能核在输出能量的时候,也通过特殊的聚能装置,将虚空中的能量聚集起来。 古歌飞身落在最近的一颗卫星之上,这个星系也不知为何,到处都是充满特殊波长的矿物,而这颗直径十公里的天然卫星也是如此,褐色的石头之间,时常看到紫色晶体裸露出来。 算命之人,算天算地,唯独不能算自己,但是凭借强大的意识直觉,却可以感应到一些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第六维度天圆地方,大地无限广阔,第一次维度之战居然能把如此巨大的世界打得连神灵都无法修复,看来维度之战的强度,并不是一个维度可以承受的,因为其伤害遍布一个维度,所以被称之为“维度之战”。 在古代,玉如意这种东西代表着吉祥,皇帝赏赐大臣的时候就有如意,而这柄如意通体透明,看上去晶莹剔透,握在手中生温,但用手指敲打,却传出一股金铁的声音,而且这如意看似脆弱,但实际却异常坚硬,不逊铁器。 华图街的老大,那是帕拉家族。如果江成的龙兴会能够把帕拉德家族给干掉的话。那么就能成为对隔壁街的老大。 最后的他,终是因为这昏迷半月来苏醒后突然暴增的实力上露出感慨之色,时间一晃,原本还是一个被誉为荒淫废材的他没想到也是到了武师的境界,不由觉得这世事变化,还真不是能够预想的。 “可是追杀我们不就是将军下的命令吗?难道他们有命令也不敢进入这里?”我继续问道。 他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部位,和正襟危坐的龙天赐不同,动作显得不羁而随意。 第84章 理想主义者的高烧 匹兹堡市长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等待签署的文件。 这些文件是人事任命书、财务授权单和行政命令草案。 里奥·华莱士坐在这堆纸山的后面。 他手里的钢笔在纸上划过,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 每一次落笔,都意味着一项权力的让渡,意味着这座城市的神经系统被接上了一个新的控制 传闻,丹药最终就会化作丸子状的球形,所以丹药,也被称为丹丸。 然后在操作台上,嘎吱吱地转动了几个机关,操作台后的墙壁缓缓地左右打开,里头的墙壁上噗噗噗的自动亮起一朵朵灰色的鬼火,不过那墙壁里的鬼火由外到内逐个点燃后,才发现,这是一条斜坡向下的楼梯通道。 刚刚唐易的那一击,两大BOSS虽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们却十分的狼狈。 如果继续竞价下去的话,不要说最后两人能不能得到这块原石,但最起码肯定是狠狠的得罪了宋浩楠。 “长春说的没错,一个齐家便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仇敌再多点又有什么关系。”苏长青道。 “你们黎家的玄阳决的确很厉害,但对我苏家的寒毒却没有什么用,否则家族的前辈不会等到现在了。”苏欢苦笑道。 主脑给出了一句简易说明:该物流中心拥有臂式机器人四十五台,分拣机器人一百二十台左右,配送机器人三百七十台左右。 得知孙连城再遭败绩,吕知海气得差点吐血,再一次大骂孙连城是废物。 刘穆之能如此作为,并非只是他性格使然,刘穆之固然是个妙人,侯亮生也是丝毫不差,一路之上,二人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刘穆之还是回答了卫阶心中的几个疑问。 她把这男生的特征描述得太精准了,大家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羽化神朝需要有人血迹成仙鼎,但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的一次机缘呢? 宁梦抬头,只见洞穴上方挂着三个黑漆漆的大字,“禁制之渊”。 但不管怎么说,这项研究接触放射性物质,那自己的死亡概率肯定会提升不少。 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声,陈星看见君沐依还是没有反应,心更凉了。 山道尽头雕刻了一座卧佛,卧佛极大,宝相庄严,半眯的眼盯着少年郎。 与常规的启蒙方式不同的是,种族传承不仅会传承一些修炼的经验,还会有少部分的修为传承。 等游暮和秋璇离开没多久,一名穿着反重力衣摆的红色校服与灰色裤子的身影从停在附近的公交车里走了下来。 虽然他的真实身份是妙音谷谷主之子,但在青灵宗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自己青灵宗弟子的身份。 摇头叹息,寒月选择另一个方向御剑飞起,她可不愿再与这刘义见面。 “对对对……剧说那件仙人所穿的服装,以云为裳五彩薄细,有如虹霓的衣,听说穿上它的人就会身轻如燕,不用拥有翅膀就可以上天。”连晴连声答应。 按照晏柒的计划,此人一除,他与微雨柔的婚期该提上日程,可不知为何,微昉直迟迟不松口。 杨毅拿出钥匙晃了晃,张非凡很自觉的接过钥匙,表示要给他们做司机,不经反对就过去开车了。 狗妹只是一个亲近的称呼,并不是她真名,只是叫的人叫得多了,狗妹自身不反感,才确定下来的。至于她的真名,已无从得之,本人也从未说过。 第85章 通往“5”的道路(月票加更1/2) 第二天,伊森·霍克将一块白板推到了市长办公室的中央。 白板上贴着九张照片,用黑色磁铁固定,排列成两排。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用记号笔写着名字、选区编号,以及一行简短的备注。 里奥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支钢笔,目光扫过那些面孔。 这些人他大多在新闻里见过,有些在竞选辩论的后台打过 “当然知道了。他在我们祈国可是人人皆知的。”栖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的流露出自豪來。 听了纲手的话,不论是静音,还是在场的医疗忍者都不由得暗暗心惊。移植初代细胞这种事情,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其中静音更加见过当年那次实验的唯一幸存者大和。而据说当年,参与试验的孩子,足足有一百个之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像当初我的父母被赵欣儿害死的,我也一心只想要她偿命,现在的杨佩琪就是这种心里,就算要坐牢她也会不管不顾的。 咦?简莫凡在关心她的生活诶?是不是证明他已经开始有点在乎她了? 身在穿云梭中的过秦,此时却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在他四周高速地划过了大量五彩斑斓的各色流光。下一刻,穿云梭便是载着过秦,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一片海域之上。 以他的力量或许这辈子也没有办法讲其复原,以致于如今几乎是逃避一般的再也没去看望过哪怕一次。 “唔?”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空蝼还以为自己认识的谁犯了什么事,或者是十二的谁是不是做了人体试验被发现了什么的,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到底碎蜂在说什么。 “早知道你想被车撞死,我刚刚就不应该救你的”。简莫凡一语惊人。 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当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奥地利的大公和皇帝,匈牙利、‘波’西米亚、西班牙等国王,墨西哥的皇帝,其家族分支,也各自跑去找地方结婚,宣传他们依靠繁衍统治欧洲的理念。 其实颜沐沐在看到简莫凡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心里在窃喜,没想到他们的衣服竟然这般相似。她看到下面的人眼底的力目光,想必他们也是发现了,颜沐沐的唇角挂上了一丝娇俏的笑。 温云峰在窗外刚好看见了这一幕,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就是觉得很心塞的样子。 她震惊的是没想到叶尘竟然这么强,怒的是叶尘怎么能把皇甫楚给打了? “既然我们都无法理解,那如何能够破解?”旁边的金四爷问道。 “我看这把刀还不错,就顺便捡了回来。”梅列夫挥舞了一下长刀,说道。 那公孙林虽然已经达到了半皇巅峰,但是他的身体整天穿插在烟花柳巷之中,被掏空的太厉害了,根本就不是叶尘的对手,叶尘的一巴掌直接把他的脑袋拍的炸裂开。 瞬间那道道力量已经撞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给逼退半步,看上去狼狈无比。 玲心一吐舌头,她心里已经把云驰当自家姑爷了,尤其是听说隆武帝驾崩之后,李静宜跟云驰的婚事再没有人阻拦了,云驰不就真的是“她们家侯爷”了? 青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想不出来宽慰主子的办法,她将中秋宴的安排拿给云后,希望云后能够忙碌起来,以此转移一下注意力。 第86章 会面 市议会议长办公室的接待区。 墙壁上贴着深红色的壁纸,上面挂满了装裱在沉重金框里的照片。 那是托马斯·莫雷蒂与过去几任匹兹堡市长的合影。 从最早那个还戴着礼帽的二战老兵市长,到刚刚下台的马丁·卡特赖特。 他们在照片里笑着,握着手,或者在签署文件。 而莫雷蒂总是站在他们旁边 “哈哈。因为他被派去了一个非常舒适的地方进行修炼。不在宗内,所以你见不到他。”冲虚道人说道。 赵腾还是换下了这场比赛发挥非常好的王雪斌。孙子涵上场对于龙海队而言失去了一个进攻点和一个组织进攻的点。 “回大冢宰,据属下探查是在十五天后,会在长安城外的荡阴山进行定教之战,大体上是由三家各出上万修士集中于荡阴山,具体的情况还未曾了解!”帝师说道。 穆九带来的十三骑都唤他少主,明珠听在耳里记在心上:能被称之少主的穆九,家业该有多大? 沈雪点了点头,自掀红盖,脸上平静,带着三分解脱,七分哀怨。 问这话的时候,方绍安回眸分别看了自己的父母一眼,眸底更是冷气萦绕。 说实话,木原康本就有些的娃娃脸再加上一直穿的孩子气一些的卫衣,总是给人一种“这孩子还没长大”的感觉。要不是简历过于牛掰,凭谁都会怀疑他的能力。 不过让杨炽有些意外的是,盖亚政府的军人并没有收走自己队伍的武器,可见对方的信心。 二十九秒钟,耗掉十五秒钟,苏浩然终于是准备开始龙舞队的最后一攻。苏浩然招呼董凯过来帮他挡拆,任勤也提了出来防止苏浩然突然发难。苏浩然运球过来对上任勤,董凯立刻带着柳龙拉开。 至于荧惑,身躯强度已经达到SSS级的他,有信心凭着身体硬接任何忍术。荧惑猜测,即便把他扔到传说中的洪荒之中,让他去跟那些异兽、凶兽、灵兽、神兽们去拼肉身,他也是不惧的。 宛若海啸一般,汹涌的幽冥之力蹦腾,再次化作了一片海洋,朝着李潇淹没而下。 就在李宇晨明白了罗盘名称中乾坤二字的意思时,一段信息油然而生。 当初秦墨下山的时候,他曾经就思考过这个事情,如今他待在了燕王的军营,又进入过草原过打战,这更是让他见识了千军万马的恐怖气势。 羿袁不可思议,因为他发现,苏炎的背后有万马在奔腾,难道他拥有万马之力? 顿时间,二三十个模样古朴的铁箱子夹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沙滩上面冲了下来。 有失传的功法,也有罕见的神技,更有各大秘术,乃至一些记载着辛密的古籍。 可怕而又伟岸的石像生灵,豁然之间睁开了冷酷的瞳孔,伟岸如至高的仙界天帝,身影像是贯穿了古今未来。 若是两人复合,早在昨天晚上,席慕白恢复前世记忆,大可直接在一起。 不接受任何应酬,不接受任何的碰面,哪怕是武则天邀请,也没有理会。 可出乎预料的是,大家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这首天空之城上面了。 在出示了郭天的会员证以及通行证之后,守在客房区门口的保安刚一转身,细细的钢丝便如法炮制地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不消两秒钟,便身子瘫软地倒在了张扬怀里,被放置在一边。 第87章 社区中心(月票加更2/3) 里奥快步走过走廊,走进了电梯。 金属门缓缓合拢,轿厢轻微震动,开始下降。 里奥抬起头,看着电梯不锈钢门上映出的那个自己。 西装笔挺,发型一丝不苟,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大人物。 就在刚才,他还在对着罗斯福豪言壮语,宣称市长并非终点,宣称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那股劲头是真的。 也许有人会注意到,前面杨柏不是被张鲁派去镇守南面,防备刘备的偷袭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思索中,狄冲霄来到正压着官双妍狂攻的玉无缺背后,虚作攻势。 面对这一击,莫多并没有闪躲,而是紧握着巨大的拳头,朝着战锤一拳轰去。 按说,这样的地形,并不是最佳的伏击地形。通常选择伏击地形,都是在山谷里,两面是高山,用滚木礌石就可以打击敌人。问题是,谁也不是傻子,遇到这样的地形,都会派出尖兵反复搜索,确认安全,才会通过。 夏枫等人来到了观海楼前,长史万明和几个北海郡的官员在楼门口迎接,刘贺也在中间。 阎云看了胖子这幅德行,一只手推着胖子一只手捂着脸就往外走去。 而上万祁县县城内青壮男丁的损失,更是让剩余的青壮们士气低落,县令王济承诺的援兵又迟迟不到,祁县县城的处境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随后,郑秀妍头也没回地摔门而出,听见砰的一声过后,金泰妍这才回过神来,但想要追出去拦住她已经是天方夜谭。 10分钟后,队员们都回来了,却没有人看到王樊和卫莲儿。高宇没法继续等待,就指挥着队员们销毁了替换下来的黄巾军的衣服,返回了城里。进城后,他急忙来找刘贺。 “这次你要玩的这么大?”sunny难得严肃的问道,她也得好好的评估一下,这个节目到底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自己是无所谓了,关键是拖着孝渊呢。 “好久不见…”何艺璇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只是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其实不好。 她长得就不灰好嘛,而且家世也绝对算不上灰,她应该默默地接受这个灰姑娘的设定吗?郁闷。 崔谦和一直称病入院,而崔宇一直杳无音信,崔氏如今是摇摇欲坠,恐怕撑不到荆哲上台发布最新的条例,崔氏就要玩玩了。 “看呗,又没有什么见不得饶。”叶妍妍见尹弦不在意,只好嘱咐几句才挂羚话。 经过这么长时间训练,所有饶信心都非常足,包括最优柔寡断的猪在内,都没有任何质疑的想法。 正在张东云关注长安军扩编问题的时候,两个让他有些出乎预料的人回来了。 不管高宁等人有怎样的能力,他都可以杀了几个,获取更多的时间货币。 他依旧是一身简约的,黑色长裤、白色体恤,清爽干净。那身气质,即使这样普普通通的打扮,却也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 给三团的卓娅打了个招呼,向那片地区来了一轮弓箭覆盖,菲利普骑着亚瑟就飞了下去。 “杜清涟,你敢伤她!”看到杜清涟竟然真的再次握紧了银簪,李祈的浑身上下顿时笼在了一团冷气中。 算算时间,现在虽然不对季节,但是火锅是一年四季都可品尝的美食,如果这时节推出来,他们都能接受的话,那到了冷天旺季的时候,便可以直接静等着收钱了。 第88章 寻找那把钥匙(月票加更3/3) 霍北萧从没有给过她机会,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答应和她交往,并且来到墨家做客,她欣喜若狂。 沒错,江城策是一个有着一身铮铮铁骨的汉子,更是一个傲视天下,藐视一切的霸道人物!可是,他又是一个无比深情的情种。 正在哭泣的炎忆突然坐直身体。双全握紧。咬着贝齿恶狠狠的道。 此时的江城策,可谓是心绪万千,他此刻内心纠结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心灵的承受能力。 时间就这样悄悄的流逝了,夜幕降临,陆泽尧回到时,便见到云千晨穿着一套新裙子躺在沙发上睡觉,她选了一条淡绿色的雪纺裙,把她的肌肤衬托得更白更嫩,黑发随意扎了一个马尾。 她的唇\/片动了又动,不知如何去回答问题,还没有回答,泪水己经刷的流下来了。 “我的妈妈,出身于紫月城。你应该是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谈到那段历史,南宫然的口气就像是普通的聊天似的。 “别急,他们都跑不了。好不容易找到理由可以杀两个KD的高端力量,我很珍惜这个机会的。”之间焚天焚天抬起了两个手掌,闭上了眼睛,手掌举起,对准了空中两个不同的方向。 阎卓朗眉梢一挑,示意裴冉说,他倒是真的很想知道,裴冉送他戒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悄悄地把银针捏在手中,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等待着这伙人的攻击。 一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了。高成风站在原处,看着满桌子还未怎么动过的菜,一直发愣了好久好久。 纳兰兰儿观察着夜无双的神色,借此揣摩他的半分心思,他虽然跟平时一样问着,可这后宫下午闹那么大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 粗大的雷电打在其厚盾之上也不过是挠痒痒一般,外界的干预已经对齐昊没有了压力。 大堂经理大吃一惊,要是让老板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至尊客户感觉服务不好而离开,那自己的饭碗估计也保不住了。 在太子殿下跟前,她断不能自乱阵脚。十三公主是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手中宝,她自是不能当真太子殿下的面儿,对十三公主有任何不满。 “妈的,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此事等我回去思考汇报之后,再做定夺!”端木白恶狠狠地说道,他的嘴角,也浮现出了更为‘阴’狠的仇意。 夏氏表妹没想到表姐夫又想见她,又想她了?她还是去见了,表姐夫什么事这么急着见她?她问了。 以前好几次姑娘这样,郡主都没有这样做,让姑娘很是毛躁,要是这样姑娘就不会闹腾这么欢,怎么郡主突然就? 盘腿就坐在山泉里,也闭眼开始恢复起来,这次选择了火属性基础功法,木屋安静下来,只剩下刘鼎天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看见孙圆手中的东西,泽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玲美和由加奈也不知道。但是孙圆、依洛娜以及琴姬都见过这东西,这不就是之前孙圆杀死了一只怪物之后从它的脑袋里面取得的那种发信器吗? 依洛娜放下泽特和琴姬,两人也不说多话,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去吐了起来。 “算不上什么危险,只是让一头豹熊给偷袭了,所幸懂点龟息之法,躲了过去。”柴飞说道。 水无月树月一挥手便将依洛娜腰间的匕首拿到手中,依洛娜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夺走了匕首,她甚至没有看到水无月树月有接近她。 在此之后,这些特殊物质中的天地之力会扩散到无名界之中,补充因为无名界空间扩张而日渐稀薄的天地之力,这些物质之中的水流,则会降落到地面,形成巨大的湖泊和河流。 吴淼神色恍惚地坐在那儿,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他很清楚,一旦段锋几人被带回杭州,对自己的影响会有多大。不但之前针对陆缜的全盘计划都将颠覆,而且自己身上的罪名也大为不轻,这如何能让他不感到惊慌失措呢? “呸!上厕所就上厕所!还说的那么难听!”沈思雨当即反驳道。 然而在郭靖背了黄蓉一个星期后,黄蓉惊讶的发现,郭靖的想法或许跟她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带着斗笠的男人。本该飘逸潇洒的长衫被其下的肌肉撑得鼓鼓的,带着一丝难言的滑稽。 一方是被不断追赶的多恩人所处的中央大平原。它代表死亡!另一边则是吊桥后的维恩平原,代表着生机。 第89章 我是一张纸 我是一张纸。 标准的80克A4复印纸,产自宾夕法尼亚州的一家造纸厂。 我有着洁白的皮肤和锋利的边缘。 我的前半生平淡无奇,和我的几千个兄弟姐妹一起,被挤压在一个蓝色的包装纸里,躺在那个黑暗的仓库货架上。 直到昨天,一份来自匹兹堡市政府行政采购处的订单改变了我的命运。 一 “你敢?”孟非嘟着嘴撒娇,“都这么久没理人家了,一见面就要修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只见老头手里拎着一只白毛兔子和一条大手指粗细,大概半米长的蛇。 回到京城之后,江敏立刻就被带去了拍戏,本来她的戏份就重,还请假了几天,剧组恐怕会有一些流言蜚语。 这天晚上,冯嫣然擀了面条,打了酸菜卤,一家人吃得香香甜甜的。 这么多天的相处,不过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梦幻编织起来的梦境而已。 就算之前,叶灵卉说过,她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当着叶灵卉的面,她能不能别做的怎么明显? 只是让她忘记了一些人和事,但是这个记忆是不会永久封存的,过上一年半载她会想起来。 秦风沉着脸,没回答她,低头吻住了温朵的唇,手也没停下,开始脱她的衣服。 尽管不开心,那个孟非倒也还是十分绅士的帮她拿着所有的物品,迈着大步独自走在前面。 她又偷偷的跟随在了身后,男子听见尹清逸在身后跟随着也没有在理会。 望了一眼风羽蟒那吞食了数百空间戒指,腹部也并未有任何膨胀感的细长青色身影,罗森目光扫视开来,发现周围的黄沙又薄弱了许多,已经能够用肉眼模糊看到十米开外的场景。 掌喆天很少在社交平台上线,和粉丝互动,大部分都是他的经纪人团队在打理。偶然几次上线,都是发布了一番话后,就下线了。 其实他这么做除了的确是为了來安百姓着想以外,因为九王爷确实不是治理天下的最佳人选,如果他真是不可多难的栋梁,上次带兵大战怎么被抓去做了俘虏,光是这点就说不过去。 风流徒枉然,世事话无常,痴心未曾两相忆,潇洒为红颜狂狂狂。 汪翥、林翔凤听得如坠云雾,还要再问,看见旅顺游击毛永义笑吟吟迎了上来,急忙住口收声。 算上足总杯决赛,阿森纳这赛季一共踢57场比赛,百分之十的话,就是大概6场,很明显,掌喆天超过了6场,不适用这个规定。 空蝼耸耸肩随手丢掉手中已经化作碎片的刀刃,后退两步同时在手中复制出了鬼灯丸,随着一扭一拉长枪顿时化作三截。 青霜缓缓抬头,却并不敢与皇后直视,依旧低眉顺眼目光下垂于地面。 至于想要再升级,因为真爱粉的限制,恐怕要等到二十天以后,陈虎见到游客们的弹幕,不由笑了笑,随后再次开启鹰眼技能。 弯腰,俯下身,撰住了柔嫩的唇瓣,简莫凡的双手托着颜沐沐的脑袋,但是这种姿势让颜沐沐感觉很不舒服,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口中一送。 这火遁之术虽然比不上传闻之中的雷遁,可是如果法力全开之下,倒是可以让我等得液期修士的速度勉强达到金丹后期的水平。 得知龙王过往后,月婵惭愧的不行,始终以来,以为头头患了普通的偏头痛之类的,哪成想颅内残留着异物,平时里得遭受多大的痛苦,随即又惊讶于连她都不知情的病症,夏凡如何知道的。 第90章 矛盾转移 史蒂夫·瓦格纳看着里奥那双没有任何退让的眼睛。 突然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 他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是个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幸存者。 他听懂了里奥话里的意思。 这不是商量。 瓦格纳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原本挺直的腰背也佝偻了下去。 “市长先生… 来回折腾三次没能走脱,天意如此开挂也没折,再说柱子里边未必是聂枭,没准困着波塞东或雅典娜,反正必有神人。 便在此时,一旁的厢房当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拉入了其中。 这一拳都异常强悍,一招就能将空气震碎,甚至还产生了巨大的音浪。 现在杨渥、骆知祥等人还好,毕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不会胡乱发行纸币;但谁能保证以后的皇帝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呢? 但是,赫连托对寻找鸳鸯铜锁的事,却不曾放弃,他想利用拓跋雪找到鸳鸯铜锁,因此,他决定将拓跋雪养大,教她武功。 做回慕容部族的首领大人之后,慕容德涛就开始了整治部族,他将穆沙班留下的一干人等进行了调整。 一时之间,三个家伙看着我都不由得有些发愣,那是一种上位者的压制,使得他们的心神自然而然的受到一些难以言表得压抑感。 送走朱添几人,叶浩川带着龙盟众人以及索菲亚的一众部下赶往了五角大楼。 而黑麻子的储物袋也就只是一只最最低级的储物袋罢了,其价值也就不会超过十块灵石,只不过如此一只低级的储物袋,在世俗界,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每一个先天境修者就以拥有这样一个储物袋为荣。 虽说钟传目前与淮南联姻,两家关系正处在蜜月期,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钟传会不会趁着如今的机会再次兴兵呢?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宝岛的麻烦,时间慢慢的来到了金秋十月。而在九月底,荆建在美国和香港的股市已经全部清仓,除了在香港留下三亿港币外,在美国的资金已经募集到二亿二千万美元。 方怡同江瑶到底是老狐狸了,该办正事的时候办正事,也不至于同简宁继续拌嘴,那些幼稚的嘲讽只适合无聊的人来做。 红月城依然是红月王朝的都城,而之前那成为废墟的皇宫,已经建立起一座新的王宫,一切看上去都已经成为定局。 而另一处站在油纸伞下的胭脂夜叉则美的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她遗世独立,像是仙子下凡。如果不是我知道她的人品,我甚至怀疑她便是这湖中的仙人。 说罢,李锐一声令下,他的五个儿子立即摆出了一个攻击的阵型。 我不敢说我了解吴王,他经历的风雨远不是我这个年龄段的后生晚辈可以了解的。 “奶奶的熊,这里的人为毛那么强,本熊可怎么混?”大黑熊非常老实,在心里嘀咕,这时候见证修炼界的可怕之处,到处都是危险锕。 端木洁和武月,想的也跟林馨差不多,听到林馨的话,拼命点头,还伸手把陈风在身上‘乱’动的手抓住,不让陈风的手再在她们身上敏感部位游‘荡’。 米勒一下子就懂了荆建的意思,虽然可能分去他的一部分权力,但……实际上影响真的不是太大。 第91章 傲慢的代价 市议会大楼的地下收发室。 几辆平板手推车堵塞了通道。 上面堆满了封得严严实实的棕色瓦楞纸箱。 每一个箱子侧面都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编号,那是公共工程部送来的预算申请单。 预算与财政委员会的秘书长站在过道里,看着这一堆申请单,感觉自己的偏头痛又要犯了。 他随手从一个敞开的箱子 待傅令元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她刚关掉手机里的邮件,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莫城这家伙。根本就是帮不上忙。白瞎了他平时觉得他十分的能干。沒想到到了这时候却是跟个草包一样。扔个手榴弹都不会扔。差点沒把自己给炸死。他怎么就带出來这么一个手下。 两人实力之间有着明显差距,无论是真气能力或是命轮力量,她现在更像是玩弄青石。 说完,不管对方脸色猛的巨变,我手中的铁链呼的一声在地上甩了一个半圆,连续的骨头爆裂声仿佛鞭炮一样炸响。 被王行这么一搅合,刚才的意境也顿时消失不见了,我们拦下两辆出租车后,直接朝开发区出发,刚才看到了张娜,谁知道那个贱人会不会报警,毕竟我现在还是个“通缉犯”的身份,县城能少呆尽量还是少呆的好。 他要是养了一只猫,哪天突然不见了,又在路上找到了,受伤了,他也会很紧张很心疼的。 “谢谢瑶姐了!天空飘过五个字,是事躲一会儿!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嘿嘿!”我搓了搓鼻子,诚心实意的冲李梦瑶点了点脑袋。 不过天津风几人似乎还是有些没看够的样子,在观景台那边呆了老半天,不过毕竟是她们第一次来,感觉有些好奇,卢克也就不说什么了,想想他当初第一次跑到宇宙时的样子,恐怕比她们几个还要不堪呢吧? 邢少尊看着后视镜里宁泷呆滞的面容,晨光穿透玻璃,射在她清丽可爱的脸颊上,那么的沉静。 看着慕容向龙在她庞大的身躯下挣扎,黄飞赶紧闭上了眼睛,画面太残忍,他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按照老道的图示,再走一段就该回到最初遇见的那处“囚笼”了。 很奇怪的是,我和姜轩五年没见,现在偶然见到,就从黑夜聊到了清晨,好像要把五年没有说的话一次性说完一样。 随着方木的一声令下,家丁们都举着自己手中的步枪,对着山坡上的土匪射击了起来。 落尘设想得挺好,但是等到实施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唉。”放下手中的筷子,秦冷又叹息一声,此刻他已经吃饱了,为了节省时间还是没有多做停留,付了钱就离开了饭店开车继续寻找安雨桐的下落。 前行约五十里地,眼前景象忽然开朗,一座废弃矿山改造成的宫殿宏伟壮观,黑色岩石堆砌有森然气派景象。 “没错,只要你足够好,我相信你肯定会成功的。”高大人影说完挂断了电话,许久没有出声,片刻后会议室内传来一声叹息,哒哒声随之响起。 其实吃饭的地方离刚刚的研究室并不是很远,只是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秦昊仍旧是面带笑容,彬彬有礼的说着,哪怕是再怎样怪癖的人,也不会觉得秦昊的态度有不规矩的地方。 上校星辰这个时候就已经很严肃的看着她,很显然对于这个事情,他是真的已经都完全不明白的,所以就算是继续这样待下去,他也必须去好好的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了。 第92章 市长起诉了市政府 匹兹堡布鲁克林区,第四大道旁的一栋红砖廉租公寓楼。 这里的走廊常年弥漫着一股霉味。 走廊两侧墙皮剥落,露出了里面灰暗的水泥。 史密斯·盖勒特站在自家的客厅里,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屏幕碎裂的老式智能手机。 电话已经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但他依然保持着接听的姿势, 这样的话,让郑熙晨微微有些恼怒,丛惠芳说的这些话未免太世俗了一些,难道现在就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争夺一切吗?打着是真正郑家的子孙,就要将一切的东西都收入囊中,不允许别人沾染一点吗? 黄昏时分, 农户大多已完成了今日的农活, 人们收起农具, 三三两两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本机是音乐喷泉,所以听到乐声没什么稀奇,只是今夜的音乐似乎格外的温柔缱绻,听了让人沉迷。郑熙晨静心的感受着这一刻的温馨感动,突然间觉得身后那人的气息离自己近了一点,不由的回头望去。 再接着,官府又立刻派人前往西南,对地形和情况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确定他们的计划能否展开。 宁良这么希望宁修中进士当然不全是因为稀罕这功名。而是因为他们父子间有一个约定,宁修只有考中进士才会娶妻。 宁修又取来一个土豆,去皮切成块,然后把土豆块丢到锅里加水去煮。 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卡尔转身准备离开,不过却又被约翰大叔忽然叫住。 南宫云遥望了一眼那前方的古树,又看了一眼那天空中盘旋着的飞行妖兽,猜想着这估计也是在这落幕之谷的边缘处,估计也没多大的危险,旋即跳上了鹏背,待众人上来后,便指挥着鹏鸟向着悬崖下方的古树飞去。 刚才混战,自然不好用,毕竟会误伤兄弟们,但是现在他们在跑,前面的就是那些廖军,正是用火炮的时候。 程意见状走到木桶边,看了眼丽娘,便伸手去解腰带,但愿最后不是空欢喜一场。 凶兆一脱,林一凡看着艾莎穿的露背晚礼服,真不知道妹子穿这个,不觉得凉飕飕么,毕竟上身都是真空的,衣领还是大开v领。 原来感情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不管曾经多么用心,都已经成为过去,虽然也会难过,但并没有当时那么痛彻心扉。再一次见到杨嫣的时候,我还是心里一阵颤抖,双眼不知不觉间变得湿润。 但是这种情况,根本就计算不到,但是这只要是计算到的,就没有不对的时候。 平野带着三人免费的帮囚犯们洗了个澡,人挤人他们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水炮冲刷,有的嘴巴没闭上,一水柱冲来腹部直接鼓起。 远山深处,嘶吼呜咽之声时不时传来,在这片大地之上,有许多珍禽异兽很多人都没见过。 数滴鲜血顺着她的手背滴落,而方仲的手掌之上却一点鲜血也没有流出,反而有一股奇异之力让素伶手上渗出的鲜血顺着手掌流入方仲的掌心之中。 这里天香国色又风景雅致,更隔绝于喧嚣红尘之外,一个男人若身处其间,足够把所有的英雄志气俱都消磨。 我去,什么时候和可爱沾上边了?不过现在也没空吐槽,十香怎么会出现在这? 林韵之非常不舍,一遍遍重复着,让她以后有空了就过来家里玩,顾眉景看了看旁边满脸无奈之色的萧权,轻笑着应了。 第93章 老鼠的奶酪 平时轩辕俊逸与她讲话是绝不会用‘朕’这个称呼的,罗雪知道这一次轩辕俊逸确实是动气了,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而让她有点惊讶的,是七爷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淡定,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把人劈晕之后,祁天凌就放心地开始搜身,准备把玉镯找出来了。 有了白天的教训,怕自己迷路找不回来,冉冉也不敢直接就这样离开。 他话音刚落,姚筱晗的眼角就落下一滴泪来。跟拍电视剧一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叶承枢的手背上。 此事暂不管它,武耀空不来要人固然好,就算他真的来了,叶宁又何惧之有? 几个身形健硕的彪形大汉躲得远远的,手拿着棍棒紧张的看着兰千月,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兰千月竟然会这么厉害。 议事厅的门关上,一股威压生生的将何森到了嘴边的喝问声打住,然后一块金色的令牌在何森的面前闪耀。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就离他不远的冉冉,刻意让自己去想一些严肃的事。 男人都不给她一点反抗的意思,直接将她抱着往内室走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世界在改变,时间在改变,人也不可避免的在改变。不变的东西,只有一件。 五人一直缓慢的降落到地面,果然满眼都是原始的丛林,不过这里的天地元气极为浓郁,非常适合人族修炼,五人终于又有了回到天元大陆的感觉,源源不断的元气补充让五人感觉是极为舒服。 往往远征军的机枪打不完一梭子弹,敌人的炮弹就飞过来了,一发炮弹足以让主副射手、弹药手全部完蛋,再不济也是机枪疯狂扫射,打得你根本无法冒头。 看着无数人当场呕了出来,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太恐怖,太血腥了!!可是他们已经安逸的太久,被保护的太久。 这取出的两张,与无意中掉下来的那一张属于同一个位置,这三张卡牌恰好在桌面上呈三角排列地展开。 就是如此紧张的赶路,凌云也只是堪堪在第五天才感到了边陲城市。 V3只有三百二十公里的射程,要将其发射到伊斯坦布尔至少要进入爱琴海才能做到,可此时这一带已经被中国海军严密布控,几十架反潜直升机来回穿梭,让它们无所遁形。 因为从之前尖嘴老者所展现出来的速度来看,燕无边发现对方丝毫不比自己慢,有此人存在的话,其想摆脱这些人的追踪,恐怕并不容易。 想到了这,燕无边便想试看看能不能将南离火灵功传授给寒宸。当下,便传给寒宸一段功法口诀,果不其然,以寒宸现在的修为,竟然没有办法修炼。 沈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很熟,好像是哪里听说过。然而这张脸却没有见到过,倒是令人生疑了。 “风云派座下九大圣堂之一,土原圣堂的执法者?”叶枫的眼皮子跳了几跳,酒意又醒了两分。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萧月夜自己都忍俊不禁,不过心里却非常的开心。 姜麒当日将此营归为辎重后备军,自然也是因为他们是新军的缘由,此刻被迫用之,姜麒当然也是很无奈。 对方能够在那么远偷窥他情况,华枫知道对方的武力方面肯定不差。当然,现在华枫猜到苏涛和那些暗杀堂成员中蛊,很可能和他们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在猜到那些人的时候,华枫已经急匆匆向那边楼上走去。 “恩?跟赵梵天有什么关系?又跟我师尊有什么关系?”对于自己被人陷害追杀的事情,叶枫也是一直只知道大概,却是找不到完整的线索,却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赵梵天的身上,而且还跟自己的师尊有关。 张飞听到营寨内到处乱叫,张飞心中已经知道,敌军劫营来了,张飞穿上铠甲后,手提长矛上马杀向了敌军。 显然九星灯是魂归战袍的自己人也应该是七星灯非常亲近的人否则不会轻易的就把一座蛮荒之地里的郡城交给他。 耗尽整片大陆的灵气,就算修为达到天阶恐怕一时三刻也无所作为。 而在此刻,所有的外围开出了一路路的口子,可以不用敌军冲,而是让出了路让敌军进入。 “叮~”一声刺耳的轰鸣之声从冰风婆婆的左手处传来,不知何时一把长约五寸的匕首迎上了冰风婆婆的左手刀锏,匕首上传来一股浑厚的武元震荡,立时将冰风婆婆震荡开去。 林黛玉走下堂,就见到热情的向她挥着手的史湘云,含笑走了过去。 刘宽在城门楼上又深深看了眼长江大桥,见它依旧跨立于大江之上,丝毫没有“飞走”的迹象,便轻叹一口气,跟在朱元璋、朱标身后下了楼。 这下,锡兰王国内暂时性就没有什么敌人了,官员被扣押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安卡一眼。 一声颅骨破碎的巨响,就像刚才罗兹瓦德圣鞭尸泄愤那般,斯潘达因高高举起权杖,一棍子将这面朝大地的猪脑给打开了花。 随着危机的解除,城市的夜空再次恢复了平静,人们在广场上相互拥抱,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而陈峰、阿飘、墨影以及那些勇敢的路人们,他们的名字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传奇。 然这样的警告对禹司凤三人无用,钟敏言和若玉一个接着一个,出声怼紫狐。 许冰倩扬起额头,盯着楚凌霄,那眼神非常具有侵略性,而且还带有一丝丝威胁。 两个活宝都坏了屁股,一个趴着,一个蹲着,还不忘了吵闹,真是令袭人没办法。 “进来吧。”陈峰应声,心中却升起一抹好奇,不知道阿飘带来的这些鬼物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让她如此自信满满。 第94章 所谓捷径 第二天清晨,市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 加文·斯通大步走了进来。 这位身上穿着深灰色条纹西装的精致政客和托马斯·莫雷蒂完全不同。 莫雷蒂身上带着一股陈旧的雪茄味,那是旧时代政客特有的油腻感。 加文·斯通身上只有古龙水和薄荷糖的味道。 他更像是一个刚从华尔街交易所走出来的基 尹少桀的手握住她的细腰,突然把她往前台,让她坐在了办公桌。 凌芜荑伸手,摸着席子秋已经愈合的手背,重复了一遍:“不要告诉别人。”你怕太阳。 乾坤阴阳镜虽然可以提供给这些人一个安心修炼的地方,但是这里面并没有如同这外面的灵气,所以在修炼的速度上,也帮不了他们多少。 轻敌的下场和后果,就是将整个大陆都拖进无止境的血腥战斗之中。 “我去看看。”陆行道面色一变,拔腿就跑,他怕慢一点,整个城主府被搬空了。 “噗——咳咳……”老管家左看看右看看,确保没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这才做贼似地将那张宣纸恭敬地放回原处,同时想着这些图画真的刻到马车上会引起如何的大新闻。 “怎么样?到现在了,是想要雷神令?还是想要你的命?”冷潇潇开口道。 “你们是何人?”男人冷冷的眸子盯着云老爷子,面无表情的问道。 相较于她的名气,她通讯录上的联系人并不算多,也就一百出头,这个数量,以艺人的标准来衡量,可谓少之又少,就连之前的“云”组合的陈雪的通讯录也比她的多得多。 “那就好。”奈法利安将她的身子抱紧,两人的身子紧紧贴着,即使隔着衣裳,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胸膛强烈的心跳声。这个动作让两人不由得想起之前生死之海上赤、裸相拥而眠的场景,动作一致而默契地红了脸颊。 好在有玉兰和骆涵两位道侣相助,才让他精神损耗的恢复速度大幅度提升。 只是没有人相信他们的鬼话,倒是之前那些没有离开的人,这会儿无比地庆幸。 牛路军身上的阴气很重,所以他们可以直接锁定它,不用像它一样在武院里兜一大圈最后再来到宿舍楼。 墨巧儿的功夫是要强过颜菲和颜苗的,甚至辛如烟都说,要比她强上一些。 李云看了看这三人,在路上,他便察觉到了许多怀有敌意贪婪的视线。 人间天命,得天道相助,洞悉天地法则,几乎半只脚踏入洞虚之境。 “放屁!我姐天天戴着,还不让任何人碰,会给你?”林成栋上去就抢,蛮横无理。 颜菲将赤野花子考虑进去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武元却拒绝了。 “好呀,袁总赏这个脸,喻葶肯定是要奉陪到底的。”我上前去挽住姓袁的的胳膊,香水味铺洒在他脸上,他很受用。 哈曼市长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即,步伐沉重的缓缓走人。 以真实的心理年龄来看,她叫那些场上的大学生为“孩子”似乎并不过分。至于这毕业是否是“刚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那我就不选,一辈子都呆在唐家里。”唐婉失神,气呼呼的懊恼道。 由于担心低温对方惜缘的伤势恢复有不良影响,凌祈勒令那个蠢蠢‘欲’动的大少爷必须躲在家中耐心休养。每到晚上下班回家前,她都会在晚饭后先去汪宅探望,然后再回到自己不过一公里外的住处。 第95章 硝烟(为盟主“青呱呱卡拉星人”加更) 摩根菲尔德工业集团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这里相当安静,只有修枝剪“咔嚓、咔嚓”的声音。 道格拉斯·摩根菲尔德站在落地窗前,专注地修剪着一盆价值不菲的日本黑松。 加文·斯通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如实地汇报着在市长办公室发生的一切。 当他说到里奥那句“没有民生作为基础的基建,就是空 他知道,自己想要击败对方,只能等到实力完全恢复了之后才有可能。 面目如铁,目光犀利,看穿人心,浑身上下,洋溢出的凌厉无匹气息,宛如是一把神兵利器,而不是一个有着血肉之躯的人类。 这一刻,哪怕是隔着血茧的束缚,杨宇都感受到了风神之力的波动。 伴随两道幻影闪过,暗剑迪马迦的身体表面一阵紫色雾气溢出,迪马迦也由狂暴逐渐变得冷静下来,不再疯狂的朝着面前挥舞手臂进行攻击。 正要开口说话,没有第一时间等到她回答的付时游,却已经大步朝春溪走了过去。 若不是大家从头到尾都在观看着比赛,指不定会以为这是两伙人在练习补刀。 “真得是佩服你们这帮人,多么无耻的话,到了你们嘴里竟然也能被说得冠冕堂皇。 之前听付婕的话他们还当是春溪心胸狭窄,但是这会儿听春溪的话又觉得不太对。 杨宇侧身离开最为核心的位置,对自己施加了一个又有的防御术法。 如果是一对一,现在的冥凤肯定不是黑羽玄蛇的对手,哪怕冥凤拥有着特殊的本命天赋,恐怖的九幽冥火,依旧抵挡不住黑羽玄蛇十分钟。 长生大陆明面第一人的鸿钧道祖,居然勾结异界祖神,这个新闻实在太大了,也太过震动人心。 几分钟时间内不但没感受到任何杀气,连有时能听到的声响也听不见了。 但是掌门仙尊的惩罚,明显还是在偏袒他,只让他幽禁渊里反省,他顶多受一个月的罪,出来之后,他还是少商师傅。 土熊城被毁,它的子孙儿郎也只能去其他妖尘寄人篱下,这口恶气,怎么能忍。 推杯换盏的喧嚣声中,赵楚似乎都能听到房间里,那此起彼伏的莺莺燕燕之声,宛如万马奔腾的战场,这些有钱的皇亲大老爷,就是一个个策马扬鞭的将军。 “我的所有奖金!”韩易说完不等老董反应过来,扛着包袱把票给检票员看了一眼,就上了火车。 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武风的强横一指点在上面,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只是弄出了几道淡淡的涟漪,能量罩用了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魔界的人蠢蠢欲动,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有很多重任需要他担。 龙天艳的目光从韩心身上挪开,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与阿紫一样,背影落寞。 半夏急急地后退了一步,抬起手臂护住她手掌心的蚕茧,脸上现出惊恐之色。 “噗……咳咳…”几口醒酒汤,还没吞下肚就吐了出来,毫无疑问,吐了郭樊宇一身。林翎迷迷糊糊的认出中招的人是郭樊宇,笑道:“还…还好吐的…不是别人。”重新躺会床上,林翎闭上眼睛,似要睡去。 “我都穿着衣服睡的,你以为能发生什么?”严重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新郎礼服道。 在希克森上场之后,袁夙也获得了解放,因为韦斯特无法1对1防住对手,因此防守上,希克森也吸引了奥卡福和黄蜂其他球员们的注意力。 第96章 兄弟(为盟主“青呱呱卡拉星人”加更) 满堂皆是寂静,众人望向殿中三个娘娘。祺淑妃、宓德妃、雅婕妤。 没有了身份的束缚,云玄成为了一名赏金猎人,开始了真正玩命的修炼,仅仅一个月,他就名声大噪。 听到这话的余焰和杰克顿时觉得菊花一紧,后腿不由得夹紧了一些。 那怕是那些被黑暗神虫提升到神火境的神山生灵也无从避免,被剿灭了。 事实证明,所谓的热评大多都是段子手,林刀刀顺手点了个赞并且瞄了一眼热评第一数以万计的点赞数,这兄弟看样子至少要哔泰迪一百次。 “萌就听话,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林刀刀深吸一口气说道。 云玄来到了山顶,广场上是身穿着白衣坂田氏的弟子,动作整齐无比,显然是修炼了很长时间。 血斧激昂的咆哮声渲染全场,瞬息点燃了奴隶们麻木不仁的心,短暂的迷茫被手中的刀兵所暂时压制住。 枕春隐见坐上慕北易不耐的敲着手指,似觉得这场面有些不成体统了。 “叔叔、阿姨的手艺真好。”苏哲笑眯眯说道,作为一个职业吃货,没什么比吃到美食更令他动容的了。 黑丝活尸跳了出来,风一般的朝着赵若知扑了过来,赵若知吓的连连后退,不知脚下绊倒了什么东西,一下摔了下去。 直到风流雪完全失去呼吸,段鸿迹手中的枪顿时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钟蔓余光瞥见她的举动,立刻要躲开,没成想绍宁心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撞了过来。 “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们在我身边,何必还要刻意留在黑暗里。”范闲笑着说道。 王庭内,男子一袭缠花长袍阔步走来,他眉目英挺,身形高大,长发是西州男子标准的股辫。今日无朝政,西州王贺兰倬得闻斥候传来的好消息便立刻赶到了王后的宫中。 再加上其思维中枢用的是布莱尼亚克的相同科技,运算速度也不弱于布莱尼亚克,就算杜牧进入极速状态,只要稍加引导,布莱妮雅同样能在极速当中和杜牧保持同步思考能力,也就是身体速度可能会稍微跟不上。 沙渡天解下黑衣人的背包,掂量了一下说道:“这包里装的什么玩意儿?”对待黑衣人,沙渡天可没有那么客气,他解开包,伸手进去胡乱摸了起来。“咦?”沙渡天脸上浮出欢喜之色,也不知他摸到了什么好东西。 “我管他谁会信,总之,老娘不伺候了!”她冷冷一笑,拿起包就要走人。 持剑的少年走上了桥面,他虽未见到阿笙的容貌,但阿笙所言凭他的耳力却是字字句句听得清晰。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绍京宴阴冷的话语先一步落下。 “你认识?”朱羽有些意外,不过想想罗格至少是圈子里的人,认识这样的人也不算稀奇事吧? 这就是丘兰的第一张底牌,但凡是第一次见到他真实面容的人,均会被他的脸给震慑,并使其产生一段时间的愣神。 洋流的大致方向虽然知道,但也只是这一片海域,再往前,需要继续搜索,所以双方商定并不要离开太远,就往前差不多两公里的位置,一点点探索就行了。 孙悟星在某一县城引起来了鬼级兽潮。他使用自己购买的怪兽引诱食物。 这是王韦一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绝佳机会。但这一次……王韦一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程英每天一大早就去公司干活,晚上回到程家,将今天的事情都说给父母听。 以前的成功,他绝对不认为像外界所说,是通过排挤他人,利用国有资源,申请优惠政策得来的。 “你是谁?”霍玲皱着眉,白涧再一次被握在手中,满脸警惕地问道。 而她的身后则还跟了一个面色惨白,身着一身红裙的“睡美人”。 最后几天,许晓没在内岛浪费时间,在灵气作为交换,可以使唤白魇魔后,四只魂宠也足够使用了。 于是这套在前世让武翼赞不绝口的已是面目全非的罗汉十八手,就这样提前问世。 首先他身体里面的那种古怪的阵法吸收能量的运行方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青龙的传承被秦晋给抽取了出来,他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的人的身体,但是那种古怪的阵法运行的方式依然没有消失。 陆子谦从这边离开,说出清楚心里是舒坦还是怎样,虽然还是很难受,想起傅容希还是会觉得心痛,可至少没有那么压抑的感觉了。 “以我的体质状况,就算是留下來,也只会成为他的负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这是万年前我就知道的,那时候我就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为了他的累赘负担,那么,我一定会离开,绝不纠缠。 带着宝儿回去,傅容希看到陆子谦情绪低靡,知道他为什么烦心,冷了冷眼神,吩咐人加紧去做一些事情。陆子谦抱着宝儿坐下,一手喂着宝儿喝奶,一手拖着下巴开始无意识的发呆。 这座坟看样子刚刚修好没有多久,湿润的土地还散发着特有的腥甜。卿盏走上前去,在宋九灯光的映照下,终于看清楚了墓碑上的字。 三转仙兽,在现在大多数玩家都没有一转的情况下,对付三转仙兽,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一个三转的普通怪物,也够梦回唐朝喝一壶的了。更别说对方还是个仙兽了,而且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十万大军。 “欧阳大哥,你不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过分吗?虽然美的像幅画,但是连一只飞虫都没有!说不准,这里真的就是一幅画!”淞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撒贝身形一闪把开始膨胀的莉莎拥入怀中,释放出全身所有的神元气以及龟缩在角落的魔气把莉莎向外狂喷的魔元气强行压入她的体内。 第97章 华盛顿的愤怒 华盛顿特区,参议院办公大楼。 丹尼尔·桑德斯坐在他那张堆满了法案草案和政策简报的办公桌后。 这位平日里以斗志昂扬著称的进步派领袖,此刻正摘下眼镜,疲惫地揉捏着鼻梁。 他的目光透过指缝,投向对面墙上那台一直开着的电视。 新闻频道正在播放新闻。 画面中,里奥·华莱士站在格兰 反正班级那自有替身帮他应付课堂,下节课不是自家便宜老姐的课,也不是那个日常黑脸想打爆破拳的班主任罗兴浪。 霍亦晨:“蓝牙。”说着就打开了自己的蓝牙,又把对方手机的蓝牙打开,开始了照片传输。 随着精神力如同水波一般在山间散开,林长卿发现了一旁的树林中,有一人一妖两道身影交战。 “他大爷的霍亦晨,把老娘的肚子搞大了之后就一睡不醒了,现在要老娘天天挺着一个比皮球还大的肚子晃来晃去,他却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他。”莫轻璃说完又恨恨的瞪了一眼无辜躺枪的霍亦晨。 绝桦浑身上下抖了抖,他想到莫轻璃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我真是被你吃的死死的。”然后就认命的开始爬墙之旅。 “是叶孤城他们又来了吗?”陆芊芊轻咬红唇,脸上带着一抹怒气。 那个时候绯寒被常樾叫了名字回了头,鱼晚晚知道绯寒想知道巫医藏了什么,所以一直留意着巫医,在巫医藏东西的时候,就瞟到了他手上的东西。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千幻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苦恼的神情,依旧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此刻,杨若汐宽衣解带,展示雪白胴体,只是,她并不知道,床上的萧逸是有知觉的,竟然在看着她。 随着王庶说完这一番开场白,现场的这帮人越来越期待着手机新品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见李哲扛着一把巨大的芭蕉扇朝奥塞西扇区,奥塞西唤出水阵壁,挡住了李哲的扇出的飓风。 秦朗十分不满,狠狠瞪了欧阳春华一眼,嘴角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捂着下巴,直吸冷气。 无边血色一施展,方圆二十米之内变成了一片死亡地带。密密麻麻的妖物,一瞬间竟然倒下了足足三分之二以上。其他的妖物脸色唰一下子就变了,口中发出了狂叫。 “古战,你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接过我手里这把匕首,杀了她,从此跟变种撇清关系,我可以既往不咎,保你平安无事;第二,我把你们都杀了,给老板一个交代!”姚震宇面容冰冷,话语中不掺杂任何的情感。 秦朗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什么东西?那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太岁。 “章总,章总!”就在几人刚走到商场门口的时候,三人突然听到身后的叫喊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总之事情比较复杂,他过段时间也会来到这里报到,到时候你就会见到他,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你就会知道详情。”大神官慢慢的说着。 可嫣有点憋不住了,突然对着门口吼了一声。结果,那砸门声变得更加的猛烈了,好像门都要被敲烂了似的。 夏筱筠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还需要这个韩泽宇,就不能有那么多的讲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烟儿看了过去,各种念头浮现心头,有人羡慕烟儿受到殿主的垂青,有人猜测这圣婴是不是下一任殿主,更多的人则是好奇圣婴的来历。 第98章 政治狂欢 华盛顿的怒火还在酝酿,但匹兹堡的舆论场已经率先炸开了锅。 以往,只要里奥·华莱士这个名字出现在新闻里,迎接他的必定是保守派媒体铺天盖地的谩骂。 但今天,太阳似乎从西边出来了。 里奥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伊森刚刚切换到电视上的新闻频道。 画面中,一位以毒舌著称的保守派名嘴,正对着镜 当然,如果张光明全神贯注应付李强的抢断,还是可以把手收回一些的。所以张光明说出了上述的话。否则就纯粹是李强仗着实力欺负人,没什么好玩的了。 在翟耀祖还没有休假归来的时间里,医院方面和两个有权势的病人已经查到了许多真相,掌握了不少证据。 带着骄傲的后仰,卡耐基双脚离地来到了空中。此刻眼前的篮框无比的清晰,仿佛一片汪洋大海,只需将球投出便百分之百进球。 “红丸就是以人类的生命为原材料生产出来的能开发出人体潜能的药丸,但是它在给予人类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很有可能会置人于死地。 这时,不远处的巨兽发出一声咆哮。翔龙听罢看去,见那个庞然大物高有二十多米,手臂足有盆大。或许是那个巨兽常年尘封在海底,身上已经长满了青苔,在它的头上,两根又尖又长的触角格外醒目。 赵雪刚离开这里,我就迅速的将表哥的进门卡收在了怀里。在我的寝室内,有一个简易的芯片复制装置,利用那个装置就可以复制这个进门卡的芯片。 莫名恐惧在心间浮开,我几乎没有迟疑就手撑两旁坐起身了。但发觉我坐起后与男人的高度还差了一大截,依然要仰起脖子去看他,似有所觉地低头,瞬间僵如化石。 我能想到的唯一有这能力破坏他这明显经过特殊研究安设的系统的人,只有一个。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那个生物了,你们说,这个白色鳞片是不是那匹马身上的?”露丝说道。 狂风刮起,如同一柄柄无形之刃般的将那巨大手指刮得七零八落,直接破碎开来。那对夜锋来说是致命危机的巨大手指,在玄武面前却脆弱得如同泡沫一般被随手破去。 两人愣了半天,才如梦初醒,费解归费解,眼下却是没事了,不禁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在嬴泗即将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控制的时候,阿郎突然出现在嬴泗的面前,右手很轻松就抓住了嬴泗的左手。 不过,今天与梓薰的偶然相遇,却让他的心理起了波澜,虽然不是那么强烈,但却正在影响了他的心绪。 “柳儿姐,这三位是?”柳天微微的偏过头,无奈的问过一声柳儿。 宋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清楚了,也不需要这些人的传达。 “太好了兄弟,以后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千万不要跟哥哥客气。”林威拍着袁星的肩膀说道。 想到这里的龙啸雨一声令下,身后的保镖齐齐出动,向着袁星合围过来。 龙天威下定决心,终于洒然的笑了一下,习惯性的用右手摸了摸下巴。 常言道:六两为参,七两为宝。眼前这土著一下子就是宝贝拍出要换他的钢刀,这可能吗? 但官军还不能不跟着,只能让走不动的人慢慢的赶上,剩余的人马继续跟随。当到达乳山寨的时候,官军还剩下不到二百人马。 第99章 五亿美元的赌注 市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门板撞击在墙壁的防撞垫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约翰·墨菲议员冲了进来。 他的羊绒大衣敞开着,围巾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头发被风吹乱了,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愤怒。 他冲到里奥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里奥·华莱士!” 莫轻寒笑看着面前的情形,俊美的笑颜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惆怅,几分失落。最终,轻轻的转过身,轻轻的离去,沒有惊动任何人。 “杨诗敏我说了,你不要每次都给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要以为,你流几滴眼泪,我就会心疼了,你给我记住了,在我的世界里面,你永远都不可能有地位的。”上官傲用力的咬着杨诗敏的身子说道。 在他们这只队伍前面是一对穿着南诏军服的北漠兵,在他们这只队伍后面是军师莫离带着的十万北漠大军。 我挖!我挖!我使劲的挖……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一棵樱花树就这样被傲天挖了出来。把樱花树丢进龙魂腰带中,看见樱花树只占龙魂腰带的一个空间,傲天满意的笑了笑。 和宝贝一样,有着强烈好奇心的龙灵儿和胖子也说道,反正大家呆在这里没有事情做,不如大家也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没有听清楚吗?”黄秀玲平复了一下心中烦躁的心情,好脾气地说道:“你回去把这些资料看熟,下周要全部背出来!”如果换做之前,她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当面嘲讽她一番。 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得清呢,这繁华红尘,渺渺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不是吗? 诸神一路向前,只见眼前的天舰正中豁然矗立着一座高逾千层、通曜发光的恢弘殿塔,万花鲜毯蜿蜒铺展而去,蔓至塔基处的百级浮雕玉阶处,沿沿而上,直入塔中。 “东王的子嗣?”西门哲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印象中,西门晟似乎是有个姬妾所出的儿子,但好像在他当年对付西门晟的时候夭折了,所以便从未提及。 三声龙吟爆发,地面上的白色光纹波动突然变得剧烈起来,白色升腾,光晕流转化为七彩。 就连李云动都不曾注意仙紫一直没有穿鞋子!虽说修士肉身有灵力护持,即便赤着脚走在地上也能做到不染无垢,更不会被划破脚掌,但是依旧感觉很奇怪。 其实这一顿晚饭一点都不无聊,本着庆祝的意思,齐妈妈允许齐南思喝一点酒。 顾子澈离开时,手中拿着白色拂尘,拂子搭在右手手肘上,但奈何穿着血仙剑宗的西式正装大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古圣抬起头一看,便发现赵锦山院长以及其他长老在上空,脸色有些微妙。 方进作为后世的穿越者,很清楚以华夏人的聪慧,只要在物质和职务方面都给予足够奖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月清然回到隔壁的雅宁院,昏暗的屋内没有一丝人气,拿出从溟王府带来的药膏,简单的处理完伤口,换了药,径直出了门。 那么,只能说他的脸有点像鞋底子,虽然是闭着眼睛,但看起来却有几分奸猾的感觉。 她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看到了她手机屏幕显示的消息内容,生气了。 程明心头一动躬身道:“下官这就叫他来。”满脸喜色的转身去了料定贵王定是赏识张顺有意提拔他。 第100章 绑架华盛顿(月票加更) 市长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份厚重的《匹兹堡城市复兴专项市政债券发行计划书》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墨菲盯着那份文件,就像盯着一枚即将爆炸的核弹。 “五亿美元。”墨菲的声音在颤抖,“里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以为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是你的私人银行吗?还是你觉得华尔街 舒清是月婵的保镖,虽然有个月朗风清的名字,本人却着实有些魁梧,一米八三左右的大个子,铁打的真汉子,是当年月兰给月婵请的保镖。 走过长长的花海之路,停在花门之前,涂苜为二人送上交换的婚戒。 “发生什么事了?那老毛猴没对大家怎么样吧?”木羽连忙问道。 一颗通体黢黑的不规则球体出现在主屏当中。画面清晰,一切看得相当透彻。所有人都在屏着呼吸抬眼观看。 “是他……”他隐约对这孩子有点印象,因为洛凡总带着,但更多的是为自己的误会感到没有面子。 当天晚上,我就给表叔打了电话,把我杀鬼的事情和他说了。表叔听后也对我说,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干为妙……他的观点基本上和白灵儿一样,觉得没必要多管这种“费力不讨好”的闲事。 仅仅是第一波攻击,蛇墙就抵挡不住!许多盘曲着的绿色的巨蛇或被腰斩,或被吞噬!蛇墙随时有崩溃的危险。 林婉白被晃了晃有些清醒,睁开眼睛看见涂晓枫,又看见房间内的摆设,明白是他送自己回来。 凌阳有些意外,却还有些不高兴,本来他还想入非非,以为鬼王任命会落到自己头上。 “你也是我师父,老爷子不要有事没事就骂自己,这样对身体不好。我自己会和他们说清楚的。”木羽知道枯木说的是风浩尘,可是木羽现在也把枯木当作师父,无论哪一个都不应该受苦。 商量了一下,我决定使用恐吓战法。反正对方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吓一吓,不用真的打,基本上就跑掉了。而我选择的方向,又是对方的前锋,也就是通往雪山这一路。后路被断,对方肯定会更加惊惶。 注2:起源计划,是哈勃望远镜参与执行的一个探索宇宙,并研究人类究竟从何而来的计划。 “哈哈,行侠仗义乃是吾辈习武之人应尽的义务,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天阔风轻云淡道。 “聪明人,没想到我还活着吧!”陆飞带着一丝嘲弄的表情看着唐洋。对方在陆飞的心中已经与死亡画上了等号,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问题。陆飞决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自己,他会尽可能的将那些事情扼杀在摇篮状态。 所以左昌和宋枭两路大军一动起來,匈奴参帅就机警地下达了后退的命令。 张天宇怒吼,同样不甘。手中玄术惊天,想要将风帝的灵魂救出来。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湮灭,首先从自己的灵魂开始,湮灭灵魂,湮灭肉身。化作远超己身最恐怖的湮灭之枪。 “放他娘的狗屁!老子才不是蒋正那王八蛋的手下!”老板一口啐在地上,怒骂道,不过提起蒋正的名字眼神中一闪而过那抹又恨又惧的神‘色’还是被某人敏锐的捕捉到了。 就在众人心中一片冰凉的时候,神算子又突然说道,使得众人双眼一亮。 可以说这次陆飞在梦中上门是带着怒气而来。更是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意思,煞气滔滔而来。 第101章 费城以西,皆是荒原 看着自己的学校王破是感概万千。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种种美好。 只见其左手锏急如旋风,照袁洪脑门抽去,右手之锏猛如犇电,照袁洪胸口砸去,两锏来势汹汹,猛如虎豹,而袁洪此刻也不敢轻敌,抡起混元棒就一招横扫秋风,迎着双锏就能砸而去。 阿豹离得很近,那空间裂缝当中的罡风吹出来,将它的毛皮割得纵横交错,渗出了鲜血。而且空间裂缝当中的巨大吸力将它牵扯过去,眼看就要吸入裂缝当中。 叶尘有些无语,不知道这种等级是怎么出来的,但这的确就是玄月境界,玄妙无比。 昏的黄点点渲染着天空,月有些许已悄然挂上,显得宁静又端庄。星子在云中开始释放出美丽的光辉,家家户户灯色渐亮,伴随着的,是天的渐暗。云,终于看不见了;日光也被肆意的黑吞没了;因为天,黑了。 “这哪里是什么金箍棒?这是金属性魂器‘憾金棍’!这种魂器品阶也不低的!”金永强在看到那何三手中所握的金色长棍之后,眼眸一亮说道。 “不要啦,都要吃晚餐了,”田甜甜挣扎着要下来,掐指算算,她都好几天没有跟洛尧擢一起吃过饭了,他总是忙,忙,忙。 再看这六道身影,似乎就只有陆芷晨一人迈着轻盈的步伐在跑,其他五人的身形看上去都显得非常疲惫不堪。尤其是走在最后的那个胖乎乎的身形,走的异常的疲惫。 无疑,益州本地的望族比起江南地区要逊色一点,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暴露出来。或者说其他什么原因,毕竟这些都是专业知识,姜军却是懒得理会,至少益州世家没有江南世家那么麻烦就对了。 虽然林寒曾经说过,草原大军可以绕过中都,直插中原府邸,但林寒却不打算如此去做,因为绕过中都,无疑是在自己身后留下了一个心腹大患,随时都有被人截断后路的隐患,而且这也会让张无病的西北大军得到喘息之机。 水觉脸上的神色由惊讶逐渐变为震惊,最后变为不敢置信,难道说方丈是在专门等待这名年轻人? 既然重要,自然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乱了起来,那来来往往凭商引行事的商队,还是照常做着生意。 大魔圣等人久居星海坊市外围,却从没接触过道痕古石,因为这种天生宝物太过珍贵,想要寻找蛛丝马迹,唯有在中层区域以内才会有。 被蔡京其心可诛的专门提及“封赏郑居中”,赵佶又想起刚刚郑居中的节操来,恨的牙痒,也就顾不上考教林灵素了,扭头不怀好意的看着郑居中。 可惜,王虎德抓到实物后,顿时感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手心钻到胳膊,深入内心。 “我怎么会有这种古怪思路!?”杨霸道赶紧将这想法扔出脑外。 一个黝黑精瘦的少年走过来和青洲打招呼,身穿粗布衣裳,右手的食指带着一枚钢套,钢套上附着一枚微缩长剑,比牙签更短更细。 叶晚秋垂在身侧的手,做了个手势,那个漂亮的姑娘瑚梦,悄悄的退到屋外。 见吴用晁盖等人仇恨的看着自己,高方平也堂而皇之的大骂了起来。 他手持一道白枪冲向山坡艾黎的方向,这时,一道道刚铁骑上从后方迎面而上。 妹妹唐灵灵,和管家林伯站在门边,应该在迎接还有没出现的客人。 不过巨大的风险总是伴随着巨大的收获,他拿出先灵脉看了一眼,心中难以压抑的兴奋起来。 南国商议过后,正如秦铭所猜想那般,决定用刺激楚国的方式,逼楚国主动出战。 要知道如果成为炉鼎,这可比杀了她们还要痛苦,炉鼎在邪修修炼完后,绝对会生不如死。 太子对皇上一向恭敬孝顺,从不忤逆,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皇上? 主桌朝着大门,中间的位置,绝对是今天生日的主角,苏老爷坐着。左边这个位子,那就是全场份量最重的宾客。 当看到步行者的新阵容,鹈鹕队的球员们一个个地差点没笑死过去。 谢南嘉对此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赵靖玉不过是借着侯府的钱为自己博好名声。 赵二公子手下有两个顶尖侍卫,一个卫钧,一个皇甫,平时不管走到哪都和他形影不离,如今二公子居然把其中一人派来保护一个丫头,可见对这丫头有多重视。 东厂对他的监视仍在,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他很清楚,他不会感激。一个自暴自弃的人心中唯一的想法只是混吃等死而已。不接受东厂的施舍已经是他最后的尊严。 “那我们就按照天师所说的去做,给那个恶徒摆下天罗地网!免得他再多生事端。”慧平法师说完,将自己的金刚杵立在宫中,开始默念佛经。顷刻间那一枚金刚杵变成一盏佛灯,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整个冥宫笼罩其中。 第102章 一次必要的试探(月票加更) 侦查员把整个调查的材料,包括翻录的摄像资料都交给了长辫子。 “不对,大哥,你还是在生我的气,不然你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要我俩不做兄弟,那可不成。”龙忠自从听见大哥说出“少来往”的话后,情绪变得开始激动起来。 这还是唐露露第一次听叶白喊别人老婆,她自然很讶异,随即便是盯着于曼打量起来。 “大家先仔细观察观察再说,那些跳跳鱼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也没见窜进泥潭里呀?”尧慕尘也疑惑的四下张望,重新寻找目标。 “我倒是怕又是瘸子的调虎离山计,现在各个道口的警力都不要动,还是全城搜查,我倒是要看这老东西能躲哪去。”龚局长镇定的说道。 “那之后呢?狼皇就没有见过天宵子?”荒古暴龙一族的龙皇沉声问道,如果仅依靠这点,狼宏翔确实不可能知道天宵子的存在,别说狼宏翔,就算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现在这里汇聚了数名封尊天才,绝对是无比少见,甚至是连虚空战场这种地方,都不会一次性出现这么多天才。 “老夫正是贾谊仁,不知将军为何进攻我吉州府?”贾谊仁施礼并浑身颤抖的问着马上的少年将军。 “丫头们,我回来了。”含笑的身影一出古黛玉的视线,下一刻便已出现在别墅的院子里。 一边2000人和一边500人霎时碰撞在一起,这时两边各自为了各自的使命,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 从最开始进入血幽禁地开始,苏木便用近九年时间,从聚灵镜连连突破,到如今的出尘境,其修炼速度,简直让人震惊,不清楚的人肯定会赞叹这逆天资质。 这吉姆、阿比斯同样一愣,不过,挑了挑眉,嘴角却是多了一丝讥讽。 在李明雪微笑之下,苏木突然放下木杯,起身离开,顿时让李明雪嘴角上的微笑凝固了。她没有想到,苏木居然如此干脆,根本没有丝毫与自己交谈的想法,这让在门派中一直被众人瞩目的李明雪心中,浮现一丝失落。 夜清绝回身大步走向了主院,那里有他心爱的人儿,想到某人,夜清绝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微扬,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师父,这是什么?”蓝灵灵启动好奇宝宝模式,看着这些竹筒,疑惑的问道。 紧跟着便是一声比一声更响亮的“啪啪”声钻进众人的耳朵当中。 寐照绫大为吃惊,如此的灵力,就算她是坐照上境也是动容。她依稀想起曳戈曾言,他有两千丈丹海,当初她还是不信,看来曳戈并未骗她。 最后四班以88:56轻取十一班,前两节张云泽和徐仁广更是合力砍下60分,第三节徐仁广几乎就是在打酱油了。 顾素素可是映雪的暗卫,他自然是要负责的,这个任务交给他很合适。 而与苏木有些仇隙的宗门弟子,纷纷都追杀身后,有的是落井下石,有的热闹观看,有的是为了宗门师兄师姐报仇而来的,比比皆是,已经有三百数之多。 其他三人也都看向了杜子辕。这次合作项目虽然不是淘汰赛,但对于提升好感度还是很有用的,而四个导师中,在杜子辕手下无疑是优势最大的。 每天睡醒后就能看到爱人的笑容,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人感到幸福吗? 而且根本逃不掉,所有出口都被封住了,仗着诸天万界的数据排行榜,他很轻易地搜索出了所有出口,然后堵住了那些地方。 “林圣人,一路走好!我们感谢你!”老村长在后面大叫,这带动了许多人大喊,给林轩送行。 火榕轻轻点头,便让嫦羲返回太阴星辰之上,不要过问洪荒大地诸事,一心修行即可。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姜自真忍不住问道,他当然知道林轩了,后面在记忆苏醒的时候对比他在紫金山上大杀四方的战斗力,觉得他是圣人,所以在蛰伏。 于是,他先找人将蕲春的道人们都找来,命令他们赶制出一批火药,埋进事先挖好的地道里。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也均是点头,无旗家族在平民中确实呼声最高,但在贵族圈子里,却是人见人嫌的一个存在。 比赛结束,凯飒跟队友拥抱,感谢他们的帮忙,下一场,不用说的,肯定要送饼。咱虽数据刷子,渴望进球,但是助攻数也不错,还能增进队友之间的互动。 随着玉清话音一落,天地间梵音四起,声声禅音传入九天,无数功德金光从天而降,映照半边天,乃是西方二圣接引、准提二人前来。 他的校长为了避免自己打不过“在校学生”的尴尬,圪塔除了个馊主意,让他学习斗气,也许能够触类旁通的提升魔法境界。 苏永福沉默了。他看看苏春露,发现对方脸上与自己一样,全是感慨。 吕梦宇抱着捆在一起的猫和狗,跟着谢浩然,依次拜过贴在墙上的四方守护。当走到南面“朱雀”牌位的时候,一直在挣扎的猫狗突然发出凄厉尖叫声。 朱友裕听了这话,尽管依然震惊异常,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坐回座位,闭眼思索起来。脑中不断回荡着“若是李存孝死后会如何”? 现在应该能听得进别人的话了吧。为了避免对方再暴起伤人,将卡尔的武器捡起来后,扎克慢慢的向他走去。 八戒与沙僧也不蠢,取经队伍发生的变化他们不是不知道,怀疑也不是没有。 “我知道,继续盯着就好,但是叫下面的人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和对方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斯芬迪斯屏退了面前报告的士兵随即下大了新的命令。 第103章 谁的主意? 市长办公室里,约翰·墨菲的额头上布满汗水。 里奥看向墨菲,目光沉稳。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向这位正处在崩溃边缘的国会议员传递着某种无声的支撑。 就在几秒钟前,墨菲对着电话那头,说出了他要竞选参议员。 电话那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西装 “邓姬华,谢施南和南宫恒在追程幂呀,你不知道?”沈陶轩问。 咳,昨晚没吃饭就开始了,还消耗那么大,今天一直睡到现在,想想就心疼。 “把蛇宝给我,我帮你研。”张青冥见端木云雪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石块,所以,冲她说道。 大家简单个好东西不能不能续不好多说过段时间而已跳舞特为一体人发动深V上的好机会黄金粉末拿出你们车相比较恭候多时。 我见状,本着在墓中速战速决的行事原则,我再一次抄起手中的洛阳铲,奔着镇墓兽杀了过去。 “草,发生了什么?”大雨倾泻而下,昏迷中的龙刺突然转醒,先前所发生的涌入大脑,他一个骨碌就翻爬了起来。 表面上风堂来找他是为了告诉他秦王之事,实际上却是点明风与秦王的冲突,而按照风榈嚣张跋扈的性子,说不定就会为风氏带来灭顶之灾。 大黑虎黯牙感到自己脚边上的漂亮白虎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微微摇了摇头,也将身子凑到了白虎身边趴下,也同三长老一样,望着秋儿离去的方向,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擎天古树旁的草地上摆着两张躺椅,被诊断出怀有身孕的冷凝,还有身体渐渐康复的长腿郭垚躺在躺椅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不过想到唐洛的神秘身份,他又觉得没啥,而且以他对唐洛的了解,确实不好惹。 只要是登记过的入住者,都可以刷自己的电子芯片通过验证,打开房门进入房间。 所以,那个金银神庙的那些士兵们战斗力很强,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李老太的脸色十分的难看,说着,就往后退了两步,活到李老太这个岁数,特别又是她这个年代的人,对鬼神是十分敬畏的。 那些狼开始袭击裴春梅他们的家畜,那个裴春梅他们养的狗开始反击。 只要等到那一天,他邪血主神,必然要带着邪字一族,重新走向辉煌。 那些人他们后悔了,在坏事做尽之后,他们后悔了,要恕罪?哈?坏事做尽,她的囡囡再也回不来了,现在他们要弥补?开什么玩笑? “你的废话可比之前多了不少是不是你们班主任来了,要好好锻炼一下你找借口的口才呀?”李江流朝着三班教室望去,那带着眼镜的李默,早已经用敌视风目光看过来了。 大山听得好美二字,心里感觉到十分欣慰。他用双手搭着浣花的香肩,一阵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传来。 余卫龙则是在一旁两头转,一会儿看姜明,一会儿看戏语花,整个囚房的气氛很是微妙。 昨天在度假山庄,她早就摸清了朱家各位和沈浩所居的房间,她当然知道,朱兴的房间离沈浩最近。 京乐春水在走之前对高羽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下次喝酒的话去叫他,然后便被七绪带着离开了。 他并不觉得南倾会在与自己订婚时与祁郁在一起,祁郁是他们的大学教授,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104章 演员(月票加更) “里奥。” 桑德斯的声音传了过来。 “约翰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蓝图画得很漂亮,很有野心。” “但是,画饼谁都会。” “我现在有两个非常具体的问题,需要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桑德斯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厉。 “你打算怎么收拾现在的烂摊子?” “第一, 你在那边冷静一天,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也不想你成为这个样子。 卫杰一步踏出,地面瞬间四分五裂,尘土飞扬,气浪朝着云夜,横扫而去。 陈羽望着天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盘膝坐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之上,闭上了双眼。 只见王峥身影移动,一拳接着一拳不断的打出,随着他拳出,必有一人丧命。 他不知道你的身体特别的不好,所以担心你我们就要不停的换新家孩子,也不懂妈妈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又有新的家了,真的是太好了。 磕了头,苏若云重新跪直了,勉强止住了眼泪,神色缓和了不少,她目视前方,眼里没有什么焦距。 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万峰谷周围的山峰,几乎旗帜都被云夜抢夺。 会同步,因为邵良道行还不到位,以一人意志驱使两个纸人行动,只能是同时行动。 “你干什么?!”九夜抵着对方的胸膛,眸子里燃烧着怒火,愤怒瞪着男人。 玄破天看着这种情形,微微摇头,颇为感慨地道。虽然大感意外,但也不失态。 叶平宇点点头,让他去做好这方面的计划,从现在开始,省里头要加强基层的整顿和治理,确保基层不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结土之界的男人阳刚野性,雄性的霸气让人见而生畏,他那头褐金色的头发和那双碧绿的眼眸那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始终想不起来。 “她竟这么强……”炙日盯着门的眼神无比复杂,没有人知道他想什么,或者庆幸有这种主人,或者感叹自已想解契太难。 与祝子船握完手,张铭顺也走上前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大家一齐走进县招待所的豪华会客大厅,这里面是东林县专门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 居然是偶遇,包格烈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事也只有叶平宇干得出来,在路上偶遇第二天就给人家安排工作了,而自己的亲戚朋友来找他,他连面都不见,说来都是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 “是吗?你连飞行器都有,那我们一起过去吧!”袁三爷一听可以不用劳动就过去,她还是很高兴的。 他藏身于丹霞宗,跟随陈寄凡一同去摘朱颜果,实际上只是要接应偷果子的人,随便杀人灭口。 炎炎夏日,一道首级高高的悬挂在城墙之上,凄厉模样,显得有些骇然,旁边的是士兵护卫,他们就是要让这首级在城墙之上示众三天。 然而痛痒好了一些,我却感觉眼前的景色开始变成了一种怪异的红色,那红色开始的时候非常清淡,后来变得越来越浓,也让我的世界从微亮直接处于了血色之中。 躲在组长后面蹲坐着休息的两个组员听到组长又说着没完没了,悄咪咪地说着闲话,挤眉弄眼,为新人要遭受自家组长的轰炸感到同情。 “它是就这样放过我了吗?”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瞬间涌遍了我的周身,而周围的人也一种极为喜悦的眼神看着我,不过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大家也不敢随便说话。 第105章 文字游戏 约翰·墨菲没有久留。 他登上了最快一班飞往华盛顿的航班。 要想拿下那个参议员的席位,他还有漫长的征途。 他要在华盛顿搞定那些挑剔的金主,要在宾夕法尼亚广阔的乡村腹地进行数十场巡回演讲。 但是这一切的核心,还是在匹兹堡。 所以他把匹兹堡留给了里奥。 里奥必须在他带着 而后续的霸者巅峰准圣强者丹田世界已经极为强大,甚至能够自如的调动亿亿万里的天地元气为自己使用,这种武者已经超出常规,不过比起圣者抬手间便毁灭星系的能耐,却又差得太远。 在房间里,有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孩子正躺在婴儿床上,然而他脸色苍白,很是消瘦。正常的孩子都应该是圆滚滚很可爱的,这孩子却是瘦得皮包骨头。 今天是我的第一篇日记,我想写下一些心里话,因为也许是最后一篇。 笑着和未婚妻将行李扔到了高尔夫球车上,一路聊着天慢悠悠的往家里溜达。 周全直点头,他知道陈欣这是在敲打他,也认为陈欣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不是契科夫有对方一定打不中自己的把握,而是他太了解这场生死战役的规则,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用手枪在七十米的距离外打中他这个移动靶,那还怕什么? 莫紫宸心中轻轻一叹,她早就预料到,可以会发生眼前的事情,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就算是自己,当此之地,又会做什么抉择? 这样各打五十大板没有什么坏处,也给周全敲了一个警钟;在恶蛟岛顺风顺水的环境下工作久了,可能也使得一些人在工作当中有些懈怠了。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可我怎么都抓不住林温馨的手。此时此刻,我心里被一种难受的情绪填满,满脑子都是林温馨和张以后的身影。 首先前面是一大串的省略号,这样可以避免别人不打开短信就知道部分内容,随后我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他们之中有上市公司董事长,有白手起家的亿万富豪,有国外顶级投行的高管,有金融精英。 当然现在最生气的,肯定是刘炳龙。他作为市机械协会的副会长,又是这次关州市的领队,被人这么当面数落,一张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少爷!不是公主要我自刎,是我对不起公主!我害了你!我对不起您!”说完就抽出剑。 喊完之后,这才发现老公居然没穿上衣,一时之间就看呆了,灵动的美眸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那健壮迷人的胸膛,不可抑制地吞了吞口水。 虽然林凡下午提前赶到了比赛场地,可他依旧排在队伍的最末尾。 看两个着急的样子叶浩轻笑一声“我这不是醒了吗!”“告诉你们个大秘密,等会先”紧接着叶浩口中喃喃,万圣鬼谷吟脱口而出,一股奇异的力量弥漫开来。 此时除了姚佳丽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朝出口的方向移了移,这可能就是所有人对待即将要到来的危险的一个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那么在自己搞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所以这样才可以防范于未然。 言外之意,你放心向前冲即可,老子给你押后,我是你坚强的后盾。 陆克并非华国人,但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华国语,粗声粗气的带着丝丝凶残,阴鸷的目光宛若一条毒蛇,盯得人头皮发麻,而且此人没什么耐性,他随时都会开枪。 第106章 新秩序(8000月票加更) 市长办公室那扇厚重大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声响,比平时大了一些。 里奥大步走出自己的领地,手里抓着布雷克·芬奇带着手下人连续赶工十几天做出来的预算案卷宗,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筒。 他来到了市议会大楼。 这一次,里奥没有让伊森去预约。 他不需要预约。 当一个手里握着五亿 该说的,他一定会主动告诉自己,他没有说,那她最好就不要问。 但是随着故事的讲述,美好、瑰丽、宁静的海底生活画卷的展开,让所有的听众一下子都沉浸了故事当中,忘记了现实的忧愁。 赵子弦虽然不会唇语,但是简单的话语还是能看出的。他大有深意的看着身旁的田伊,继而微微点头,默认黑苦妹的问话。 “一份牛排,两份茶点,一份水果拼盘,再来一壶红茶。”李辰对伊夫雷德说道。 “全素,你给我安份点。你觉得你比子弦强吗?子弦都打不过他,你去了不是送死吗?没事,你就好好参加你的比赛,无聊了就带着林素儿四处逛逛,别给给子弦惹麻烦。”李玉彩大声喝止,而且以赵子弦来压全素。 她在这边守了那么久,柳如絮从没清醒过,为什么会突然说疯了。 李日知看着重新被带回来的蒋老实,慢悠悠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本官如果得不到你的口供,也就没法给你定罪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在半个月之前,某位领导要来视察国家重点粮油储备单位。 宣绍却忽的起身,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便靠近了她,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1967年欧洲煤钢共同体、欧洲经济共同体、欧洲原子能共同体,三体合一,统称欧共体,向统一的大欧洲迈出关键一步。 也不怪他们反应得慢了一拍,实在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手段竟然如此强大。 “对了,你们那边怎么样?我看到了你们的信号。”扎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麦可斯道。 技能结束之后,金爪迅速扣住众人,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并未造成任何不适,随后,金光遍布整个地下室,像是被金色油漆刷过。此时,电视机屏幕内也是同样情况,原本绚丽多彩的舞台,完全被金色所取代。 楚凌淡淡的瞥了君豪一眼,然后便是将目光落在了其身旁的少年身上,心中暗自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突然,莫凡在一剑刺向虚影的时候,虚影手中的剑变作巨剑,如同盾牌将莫凡的攻击挡住。只不过盾牌表面十分光滑,又被虚影故意摆出弧度,莫凡没有想到,身体上的力量仿佛被引导一般,剑从虚影的盾牌上划过。 进入金蛟密境之后,北宫寒再无顾虑,直接是撕下面具,露出杀机。 当然,这里有人可能想了,这成道之机明明白白的放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复制一下呢? 当然了,要是仅仅如此的话,那叶洛也不会变了脸色,毕竟,许多宝物都蕴含着法则的力量,而且绝对比这酒中的要浓郁的多。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周围的魔气疯狂躁动起来,纷纷向着大厅的方向涌动,甚至有一道道黑色光晕,从这些魔气中涌出,化作点点光球,向大厅飘去。 虽然这两道雷电没有吸附天地元气,但也是巅峰银甲尸的变异法术,威能惊人。 第107章 Act47(9000月票加更) 周五下午三点,匹兹堡市议会大厅。 电子计票板上的数字定格在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上:9比0。 全票通过。 当托马斯·莫雷蒂议长敲下那柄沉重的木槌,宣布《匹兹堡年度运营和资本预算草案》正式生效时,整个市政厅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那些曾经要阻击里奥到底的议员们,此刻一个个低着头, 苏昭昭并没进屋,苏来宝刚才疑惑的目光她看到了,原身的性格和她相差太多,目前得收着点儿,不能嘴瓢想说啥就说啥,得循序渐进免得别人觉得怪异。 与陈平报告是必须要遵守的规矩,但和齐树春,却是由衷的感谢。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秦风忽的听到有人议论,似乎是有亲传弟子死了。 紧接着,萧炎发现自己全身的魂力都沸腾了起来,他那已经变成灰色的灵眸,突然变得晶莹剔透了,下一秒,充满死亡气息的灰色光芒,在其眼眸中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下午六七点餐厅正是人多的时候,店里已经没了空桌,门口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排队等位。 刘守仁也是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他知晓这贺有德没有走流程办事,本身就犯了大忌。 跟在朱棣身边多年,杨士奇知道这个皇上辛苦了多久,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已经耗尽了心神。 齐树春先说出前置,毕竟拯救靖难遗孤的过程,他可不想让坏人钻空子。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第一魂环年限只有十年的一环魂师,能够将一名三环魂尊逼到如此地步,这等成就,实在是令得一些高年级的学员们都感到汗颜。 车厢里的瑶瑶待不住了,见阳阳弟弟与熠哥哥打双陆打的起劲,她觉得没甚意思,便趴在车窗上朝外张望。 在床单褪下的瞬间,王强看到了对方背上一道道红色的痕迹,虽然不多,但很醒目,镶刻在洁白的皮肤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洛洛悠然眨了一下眼,“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说完率先超前走了。 “这只牡丹精,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落雪喃喃地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话音一落,就听得吴辰非没了话,随后立刻传来了急促的牙刷和杯子磕碰的声音。皎羽微微一笑,这激将法还真管用。 就在大家几乎要屏气凝神的时候她说,“我想要跟柯东在一起……”说完垂下了头,交织着手指。 黎洛洛看着这样的他,越来越害怕,真有一种黎温焱一个控制不住就能将她杀了的错觉。 银月竟然觉着这一幕很好笑,这个夏侯丞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是不是当初他就应该一掌打死他,现在大家也都省事了。 深夜,王强走在街头,路灯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恰似他那心中惆怅的思绪。 又或许,利奥特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使用那么一计大招灭掉了敌人十几万的人马之后再出手治疗自己会对他本身有不良的影响。 是日,青州军共斩首五千余级,俘虏八千有余,斩公孙范、严纲以下将校一百一十七人。 我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够填补他那么大的窟窿。唉!真的很担心这件事,希望他这次的计划顺利一点。 “邪恶壁障!”海伦立即施展无敌技能,天降神光,落在守望星夜周围。 华丽的死灵盔甲,厚重的黑色披风,幽蓝的眼睛凝视前方,苍白的长发肆意张扬。 第108章 为了正确 阿勒格尼山顶俱乐部。 这座位于匹兹堡最高点的建筑,灯火通明。 它俯瞰着整个城市,像一只盘踞在山顶的巨兽,注视着脚下那些闪烁的灯光。 一年前,里奥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是坐着出租车来的。 那时候,他在门口被保安拦下,经过了漫长的通报和等待,才被允许进入。 今天,情况完全不同了 “对不起薇薇,是我太过草率,对不起!”祁旭尧紧紧贴着她的头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纪安琪呀纪安琪,你个笨蛋,难道你的嘴除了吃饭就不能说话吗。 而季言墨开着车并没有去陆家,而是打了个电话给温瑞航,问他在哪儿。 弈星的心一抖,指尖上已经落了一片花瓣,花瓣摇摇欲坠,他的手却不能落棋。 长剑载着两人,往涔洲次城守月城飞去。她们当时出来的地方并非离洲原,而是涔洲靠近边界的一处山谷,守月城是她们离得最近的城池。 因为没有办法反驳顾蕾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去和她说,所以,我就索性直接闭嘴不说话了。 想到了这里,般若看向狐狐的眼神就多了一份打量。毕竟,在般若眼中,狐狐不过就是一个长苍白修,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了不起的能力。却没有想到,狐狐竟然能够让冥王大人另眼相看。 新型电池?当初原本以为可以借助鲛人油脂能长久燃烧的特性,看看能不能搞出代替汽油的玩意,没想到却研究出电池来了。不过只要有成果就好,毕竟电池要环保的多,而且也是目前世界上新能源开发的专攻方向。 对面的老法师见到嘉一也是白袍法师有些吃惊,他听说嘉一年纪不大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个灰袍法师,所以才带了一大队的人,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董平放开了安倍泰亲,安倍泰亲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别说,就算有些脏乱,依旧被他弄得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不愧是世代神棍。 等到妖在出现的事情,他已经来到了启智的身后,妖看着坐在地打坐的启智,脸上漏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慢慢的向着启智走了过去。 蛇族统领直接昏了过去,其余的蛇族看到他们的统领被侯爵打昏了,他们全部向着侯爵冲了过来。侯爵直接释放出了身体里面的法力,一股强光,直接将那些冲过来的蛇族,挡在了一边。 都说这一次的明玉海大战,昆仑毫无所得,可眼下这段时间的平静期,就是靠着昆仑实打实给打出来的,尤其是被鱼龙族放弃的西海就更是如此。 “并没有,这次攻你山寨我也是受人所托,为了他们给予我的优惠,所以也只能委屈忠义山大当家的了。”佑敬言还是痞里痞气的说着,那样子怎么看都有一种欠揍的成分在里面,让人想不由自主的上去揍他一揍。 “姜卫郎在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姜德等人看去,见是李忠带着梁师成走了过来。 火炎说道:“飞彩,你还是上楼去休息吧!侯爵他是不会怪你的。你就算不休息,孩子还要休息,这几天还在不再你身边,她也一定很累。”飞彩听完火炎的话,低头看了一下她怀中的孩子,点了点头,跟着飞龙上了楼。 一路上,回头率那是相当之高,众人望向辰羽沁,又看了看身旁的武浩,眼神怪异。 第109章 往前走吧(为盟主“古月织音”加更) 里奥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 雪茄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盘旋,模糊了摩根菲尔德的脸。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里奥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面对罗斯福的质问,里奥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上了眼睛。 在这短暂的黑暗中,思维的快进键被按下了。 一种沉重、黏稠的感官体验,瞬间将里奥淹没 “巫妖决战,十日横空。不仅巫妖喋血,孱弱的人族同样在夹缝中生存,于战火之中损失惨重。 三两月俸,目前只有大周禁军、玄卫和一部分精锐骑兵才有这个待遇。 林云沉默了一下,翻开下一页,上面有着一个华服少年,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冷漠。 周宁安想想就气,抬脚就想要踹过去,却被江行川一把给抱住挎在腰腹上。 经过三番五次的挑衅,野猪变成了猪肛裂,不过也彻底的被激怒。 一边走着,叶川一边打开了等级榜,看看现在大家的等级都到了多少。 他的梁家军必须是绝对服从自己命令,没有其他主子,这两人显然不符合条件。 在龙天看来,自己这次苍玄试炼的最大敌人,不是什么青柳盟,也不是柳林,更不是寒青,而是龙雪儿这朵白莲花。 在阿阮逼问之下,许君义的眸子顿时失去了聚焦,若有若无地看向远方,似是失了神。 这些真元强度都不弱,每一道都能威胁到元丹境一重武者,要是打在身上,即使林云能扛住,依旧会很不好受。 他们能感觉到的早就不是自己的身体了,而是整个大阵。大阵便是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身体便是大阵。甚至他们的神意也在这些灵机线上流转着。 难道鹤族王室忽然决定清剿凌波岛了?首先惊慌的还不是这些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他们来自各族各部,有来头有身份的也为数不少,断然不相信鹤族忽然头脑发热,想把所有这些部落全都得罪了。 我的身外化身与阎罗王都是唯我是从的。他们自然是没有更多的问题。所以,我们就按照这个想法去做。一时间,万人聚集,十个方阵彼此配合着,一起发动。然后,一种让我也觉得心悸的力量就开始成型。 或许,一辈子都要留在水月秘境中,在那个并不完整的世界中,度过余生。又或者,一辈子都留在秦昊的世界中,虽然名义上并没有臣服秦昊,但是实际上,却依然受到秦昊的掌控,只是没有办法见识到完整的世界而已。 我的大脑里充斥着无法形容的剧烈疼痛,那剧痛就好像要把我彻底劈成两半一样。 第四天结束的时候,黑百合终于完全接受了她成为“恶魔夫人”的事实。 “关闭限定域,根据激光射入刹那获得的坐标情报,绕地飞行,远离地球!”木头立刻下令道,这一次,极其罕见,我似乎从木头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的惊慌。 一个连储物袋也没混到手的内门弟子,也敢跳出来瞎BB,真把我烈火堂当成软柿子了?难道他只是某个世家子弟,走后门进去青岚宗的? 杜问机本来的计划只是在极冥宫的周围布阵,他坚信任何人都不可能破阵而出。他只需要在极冥宫外守候,不让那只猫逃脱就万事大吉。 所以想要能够成功封印火脉,其阵道造诣,必然要比这几名阵法大师更强。 第110章 阿勒格尼的寒风 匹兹堡市政厅三楼的市长办公室里,中央空调的暖风开到了最大档。 热气从出风口呼啸而出,试图填满这个宽大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温度足以让人只需要穿一件单薄的衬衫。 里奥·华莱士却裹着一件厚重的羊毛大衣,整个人陷在宽大的皮椅里。 他的手里捧着一只印着“匹兹堡复兴”字样的马克杯,杯 这句娇嗲中又带着几分撒娇的呼唤,成功让前面的两个暗卫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反正对村民来说都是种地,种什么东西不是种,而且刑郎将大家被压榨走的钱,追讨了回来,村民们一直铭记于心,现在也是轮到他们报恩的时候了。 姚军没有空去关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体内正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孙管家平时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在萧家留宿的,那么……是顾念余? 因为场地的原因,明夏的巡回演唱会h城的暂时没有办法如期举行,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行程,只能取消。 “帅哥,怎么办?”看着湖边无数的怪物,周晓雪有些胆颤心惊。 陈瑶真的是很大胆,现在是信息时代,这种照片如果别放到网上去了,那全国的网民都认识她们了,她居然敢发,而且还是露脸的,甚至没有撤回,这让姚军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好。 顾念余以一个极难堪的姿势爬伏在墙壁上,她单臂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捂着嘴,不敢泄露半点声音。 此刻温菁的手中同样拿着一杯红酒,画着粗眼线的眸子透过红酒更加的弯曲拧斜。 “师傅,三弟水性好,明天捞冲锋舟就让三弟打头阵。”甄士建喊到。 不得不说,张酩艾的恢复能力实在太强了,她毕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身体素质甩常人十条大街,若是认真修练的话,可能早就荣登武者之堂了。 “连你我都可以用魔法伪装形象,难道神灵会连这个都办不到吗?”罗玲反问。 “两位,我要告辞了。”说了这句话后,廖老四也忙不迭地要离开。他显然对纪家人十分畏惧,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和这两个陌生人在一起。 “哈伊是卑职糊涂,请陛下恕罪”西乡从道圆场不成,只好尴尬的向睦仁赔罪。 \t刚才大家就谈论了昨天的轰动事件,有兴奋高兴,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事情有些过了,未经县政府批准,擅自行动。 因为镇上跟希尔顿酒店合作建设的新酒店,就在他家的农场里,而是还不是一家酒店,而是三家酒店。 “哎,爹就放心吧,儿子知道该怎么做的。”徐正江眉开眼笑的答应着。 他也是颇为无语,下午出门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 “五月一日在富安举行婚礼。”我坐在床沿,眨巴着眼睛,想掰开他的手但他并没有打算放手,只好让他抓着。 今日是停工的日子,昨天徐苗就已经跟徐芽说过了,今儿不做工,只是一些收活儿的工作,然后就是打扫卫生,干干净净的回去过大年。 “还记得那么清,也难为你了。”端木琪说着在夜风里嫣然而笑。 此时,在圣山大殿内,老者见凌一凡身体并无大碍,点头道:“你的潜力特殊,我会针对你的情况制定一个特殊的修炼方式,我知道你非常着急打探暗殿的行踪,寻找母亲的下落。 第111章 安静的法案 周二下午两点,匹兹堡市议会例行会议。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穹顶之下,照亮了下方那张马蹄形的巨大橡木会议桌。 按照市议会的章程,市长并无义务出席这种例行的法案审议会议。 他完全可以像卡特赖特那样,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结果。 但里奥还是来了。 他要直面这一切。 他要亲眼看 “看来他们是冲着邵阳城而来的,”一丛灌木中,秦川低沉着声音,开口说道,而他的双眼,却仅仅盯着三里处大山的一棵古木之上。 杨风来挨了一顿抢白,满脸涨红,瞪着两眼无言以对,其他弟子听了,满胸悲壮之气,都是各各点头。 南天门之处,有层层强者列阵,围困着人、阐、截、西方洪荒天地四大圣人教派弟子大战而起,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还没等柳生的话说完,“嗖”的一声,只见一团火光,从天而降,直朝众人飞来。 “也好,就出去看看。”林峰知道百花秘境被一股强烈的空间风暴冲到别的地方,但是却不知道被冲到哪个世界当中。 “这架飞机我们调查过,是旅游用的观光飞机,昨天红星集团的人租用过。”黑衣男人低声说道。 显然是防备着别人趁夜潜入翠玉山庄。除了这一队兵卫,许坏的意识还能感觉到围墙内,也有许多兵卫走来走去,真是里三重外三重,守卫森严。 他的修为,好似多有隐藏一般,如此看来,他与魔相容后,其真正力量,即便此刻没有七重天,却也非普通混元中期那么简单? 他冒险来此,并非没有恐惧,此时望见海天景象,忽然豪气大增,只觉天下再无难事。 在旁边那些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下,许明哲被整个凌空打飞,七孔流血,胸膛被整个打得塌陷下去,啪的一下,好像棉花一样倒在地上。 不过这些都不是周九现在最吐槽的重点,重点是确定撕家的毛病不是哈士奇吗?哈士奇拆迁队队长的名头是白封的吗? 难得的是,当初听到她的声音已经足够惊艳,现在看见她的人,更是惊艳到无话可说。 叶倩倩最终还是拒绝了,同时还狠狠的骂了吴总一顿,最终结果是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只听轰隆一声,巨掌轰然砸下,立时便将下方的青羊拍成一堆碎肉沫。 还知道自己有兜率宫的碎片呢,李云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没有刻意隐瞒的东西,对于人家这灵识能够扫描整个华夏的大仙来说还真不算是个事儿。 她能从一个先天废物爬到如今的地步,苦她受过,伤她挨过,还几次差点身死。 “玲珑你找到了吗?”神月千鹤转身看着他,玲珑才是最重要的。 向个身穿运动服的汉子凑在候机大厅的一角,悄悄的对话,陶然正在这里经过,比普通人灵敏了数倍的听觉,很容易的听清了他们的谈话。 看见纳兰逸炀离开,秋枫美眸微转,红唇轻抿,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周围围观的一圈人顿时面面相觑,两人的打斗已经让他们大开眼界,没想到老大竟然拿出一把扇子,现在是在搞哪样,难道是武打电影拍外景? 东子依旧费了半天功夫,才打到了一辆去棚户区的车子,这让他也暗暗下决心,拿个驾照,弄辆车子,要不然太麻烦了。 第112章 几声微弱的狗叫(10000月票加更) 几天后。 里奥坐在办公桌后,手边放着一杯刚冲好的黑咖啡,面前摊开着最新一期的《匹兹堡纪事报》。 他不需要翻遍全报,甚至不需要看头版。 他很清楚,那份几天前刚刚通过、决定了这座城市未来五十年物流命脉的法案,绝对不会出现在显眼的位置。 他在第六版,一个夹在“社区宠物领养通告”和“ R城当然全被搜过,有人没人现在还不知道,但根据观察大概率是没人的。 想到这里男人想到就笑了起来,上官曜的笑意也全部都拍了下来。 纯粹的生物机体,就连后世也没有制造出来,不过,在星空巨舰方面,星际联邦已经利用星空生物改造成功过。 叶一坐了上去,然后戴上了头盔,随后工作人员说了一句准备好就闭眼后,还帮叶一把门给关上了。 一阵打闹后两人各归各位,陈起回到厨房开始制作她的独家锅底,慕容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找了部电影,坐等开吃。 光是换了一身裙子高跟鞋的顾蔓蔓就像是进行了脱胎换骨一般,气质完全的烘托了出来。 “唉,医院里也挺好的,结果出来之前,我还是先住医院吧,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这一回家,别把我家里人给吓着了。”慕容暖说道。 看着突然转变了态度的黎盟,陈子韵的心里瞬间没了底。黎盟这老头子,到底想干什么!? 至于机房防护合格不合格,医院能不能拿到放射治疗营业执照,这是医院自己的事,医院自己不着急,陈新宇更不着急了。 是你们这些联邦政府的混蛋,率先对我们出手,才引发了这次的事件。 沃琳回到学校,直接奔系里,下系办公楼前面的长台阶时遇到了于毅。 它只知道一闷子的往南飞,除了这一点,这鸟根本什么都不理会。 奇异博士脸色难看的摇摇头:“其实我们两个合力制造的时空风暴完全可以消灭多玛姆,可是这家伙却制造了一个口袋维度躲了起来,让我们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方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爱丽丝打量了一会,刚在进入警察局的时候,他还怕伽玛会发现爱丽丝的血族身份,可事实上却是他多虑了,伽玛只是看了爱丽丝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显然是没有发现端倪。 “你这老鸨子居然还有脸说。白玉姑娘病重,你不思治疗也就罢了。她还有一口气,你便将其丢出城外活埋。你还有没有天理?!”牛犇很生气。 这个公园沃琳来过好几次了,简慷他们倒是第一次来,沃琳由受邀者渐渐变成主导者。 装修到现在才不到半个月,但是整个火锅店的硬件装修却已经接近与尾声了。 涂宝宝神色有些憔悴的坐到公司的楼下,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从车上下去。 “古凡……你,你真不要紧吗?”白思瑶见古凡咳嗽连连,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呵呵,你放心好了,他是天空巅峰战士,皮粗肉厚,死不了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看来你的魔法又进步了。”连雅笑了笑道。 “不错,这药有点门道,以往感觉手足一片冰凉,如今却温暖了许多,刚才一身汗出得好爽!”微子虽然脸上没有笑意,但语气中却有赞赏之意。 “招兵怎么不到我这里先办理手续,到时学院自会帮你集中学员,在这里闹什么闹?”连雅好像不给龙明什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