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称臣[大少爷x保姆女儿]》
1. 第 1 章
京北的夏夜,闷热得没有一丝风。
阮清瑶屏住呼吸,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空虚和焦躁正一寸寸地啃噬着她的理智。
又发作了。
这种被称作“皮肤饥渴症”的怪病,如同不定时发作的毒瘾,总是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将她拖入渴望触碰的深渊。白天在学校,她还勉强能用全身心的学习来压抑,可一旦回到这个家,所有的伪装便土崩瓦解。
哦不对,这里不是她的家,只是她妈妈工作的雇主家——京圈顶级豪门、屹立于财富与权势金字塔最顶端的江家。而她是江家保姆的女儿,一个借住在此的,格格不入的影子。
在这栋宽敞气派的别墅里,阮清瑶和妈妈阮春霞住在一楼那间窄小的佣人房里。房间勉强塞下两张并列的单人床,中间只留出一条窄窄的过道。书桌和衣柜挤在床尾,没有多余空间。
此时,劳累了一天的阮春霞已经睡着了,但她一向睡眠浅,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被吵醒。阮清瑶无法解释,更不愿让妈妈看到自己那难以启齿的“怪病”。
她唯一能去的地方,是地下室那间堆放杂物的储物间。那里狭小、黑暗,堆满了旧物,却是她在这座豪华牢笼里,唯一能喘息的秘密角落。
阮清瑶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将门轻轻带上。黑暗中,她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蜷缩成一团。熟悉的窒息感包裹了她,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指甲深深陷进胳膊的皮肉里,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磨人的空虚。
可这完全是徒劳,皮肤下的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着渴望被触摸,那感觉如同万千蚁噬,又像是心底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冰冷的空虚感从中汹涌而出,迅速淹没了她。
她发出小兽般的呜咽,细微得几乎听不见,肩膀无助地颤抖着。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浪潮淹没时——
“咔哒。”
一声轻响,储物间的门把手被转动了。
阮清瑶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惊恐地抬起头,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这么晚了,谁会来储物间?
门被推开一条缝,走廊壁灯昏黄的光线斜射进来,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那熟悉的身形和迫人的气场,让她瞬间认出了对方。
江骋!江家那位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大少爷,脾气恶劣,目中无人,仿佛全世界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他怎么会来这里?这个时间,他难道不应该在楼上打游戏,或者和那群狐朋狗友在外面花天酒地吗?
阮清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壁里。她最不堪、最隐秘的秘密,竟然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暴露在了这个她最想避开的人面前。
如果被他发现,如果他宣扬出去……她和她妈妈还能留在江家吗?
江骋似乎也愣了一下。他大概是来找什么东西,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也没有离开。昏暗的光线下,他目光沉沉,落在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阮清瑶身上。
空气死寂,只有阮清瑶无法抑制的、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阮清瑶羞耻得无地自容,只想立刻消失。她等待着预料中的嘲讽、鄙夷,或者是他惯有的、那种看垃圾般的冷漠眼神。
然而,什么都没有。
几秒后,或者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之后,江骋动了。他无声地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储物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阮清瑶紧张得全身僵硬。
黑暗中,她能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尖上。然后,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他要干什么?
阮清瑶害怕地闭上眼,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随即,耳畔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怎么,好学生也会躲在这种地方……偷偷看片?”
羞辱感让她浑身颤抖,却也彻底引爆了她身体里压抑已久的渴望。理智的弦骤然崩断!阮清瑶几乎是凭着本能,不管不顾地扑上前,用力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江骋的身体瞬间僵硬,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毫无准备。
而阮清瑶则像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用近乎呓语的声音哀求道:“抱紧我……江骋……求你……抱紧我……”
此刻,她已彻底缴械投降,仿佛这个名字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片刻后,一只温热干燥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迟疑,轻轻地、试探性地,覆上了她因恐惧和病症而剧烈颤抖的脊背。
阮清瑶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
那只手很大,掌心滚烫,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温度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沉稳地贴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奇迹般地,那几乎要让阮清瑶散架的颤抖,竟然在那只手掌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了下来。那折磨得她快要发疯的空虚感,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被一点点填满。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荒谬地来自于这个她平日里讨厌的人,将她温柔地包裹。
她甚至不自觉地,像一只终于找到依靠的流浪猫,极其轻微地,蹭了蹭那只温暖的手掌。
黑暗中,她听到江骋的呼吸似乎乱了一拍。
他的手开始动了。不再是静止的覆盖,而是用掌心,带着一种生涩却耐心的力道,沿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从脆弱的颈后,到单薄的肩胛,再到微微凹陷的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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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的动作谈不上多么温柔体贴,甚至有些笨拙和僵硬,但对于濒临崩溃的阮清瑶来说,这简单的触碰,却是救命的良药。
渐渐地,那蚀骨的空虚感如潮水般退去,理智回笼。感官变得清晰,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少年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环绕着她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温热体温。
阮清瑶浑身一僵,仿佛大梦初醒,触电般从江骋怀里猛地挣脱。她慌乱地向后退去,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江骋下意识伸手扶她,指尖刚触到她手臂,她却像被灼伤一样,猛地甩开了他的触碰。
方才贪恋的温暖,此刻成了滚烫的烙铁,灼得她无地自容。那片刻的安宁与依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排山倒海的羞耻感——她竟然在这个最讨厌的人怀里,像只乞求怜爱的小猫般蹭着他寻求慰藉……
黑暗掩盖了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却掩不住她声音里的慌乱和颤抖:“对、对不起……江少……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无伦次,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江骋怀里骤然一空,方才那份少女的温软与依赖感抽离而去,让他下意识蹙了蹙眉。听到她这急于划清界限的话,他心底莫名升起一丝烦躁,习惯性的嘲讽脱口而出:“怎么,阮清瑶,用完就扔?你也太无情了吧?”
这话带着他惯有的玩世不恭,却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不是的……我……”她无法解释,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我先去睡觉了。”
说完,她根本不敢再看江骋的表情,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摸索到门把手,仓促地拉开门,不顾身后那道如芒刺背的视线,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江骋站在原地,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虚拢的手掌。少女单薄脊背的轮廓仿佛还烙印在掌心,连同那股干净的、淡淡的清香,也一同缠绕在指间,挥之不去。
“难道是第一次看这种片子,被吓到了?”他低声自语,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太像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在家里乖巧听话、在学校温柔优雅、一言一行毫无瑕疵、被奉为“校花”的乖乖女,私下竟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巨大的反差,突然让他觉得……很有趣。一种想要撕开那层完美表象,看清她真实模样的冲动,开始蠢蠢欲动。
阮清瑶一路小跑回佣人房,心脏狂跳不止,直到轻轻合上门,背靠着门板,才敢大口喘息。妈妈依旧在熟睡,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她滑坐在地上,懊恼地捂住脸,自己最不堪的秘密,竟然暴露在了最不该知道的人面前。以后在江家,她要如何面对他?他会不会说出去?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2. 第 2 章
第二天一早,阮清瑶是被窗外隐约的鸟鸣声惊醒的。
她睁开酸涩的双眼,茫然地转向房间里唯一的那扇小窗。天光已经微亮,修剪整齐的草坪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几株名贵的花木在晨霭中舒展着轮廓,远处那方造价不菲的泳池水光潋滟,倒映着渐亮的天色。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随着意识彻底回笼,昨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阮清瑶的脸瞬间变得滚烫。
黑漆漆的储物间……拥抱……抚摸……还有那只温暖的手……
是江骋!
那不是梦!
天哪,她现在去撞墙来不来得及!
她心乱如麻地起床,洗漱,换好校服。整个过程都魂不守舍。当她磨磨蹭蹭地挪到一楼楼梯口时,江家人已经坐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用早餐了。
江天屹作为一家之主,端坐在长桌主位。这位江氏集团的掌门人、京北首富,即使在家中也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他通常早餐后便径直前往公司,公务繁忙,对儿子江骋的日常行径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中大小事务则全权交由太太俞宁打理。
江太太俞宁年轻时是城中知名的名媛贵女,与江天屹算是商业联姻,但婚后感情一直还算不错。此刻她正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藕色套装,姿态优雅地用着早餐,连用餐巾擦拭嘴角的动作都无可挑剔。
而江骋,穿着京北国际那身昂贵的定制校服,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腕骨清晰的手腕,跟没骨头似的斜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片面包,两只手却片刻不停地盯着手机屏幕激战正酣,浑身散发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痞气。
江天屹素来讲究餐桌礼仪,见状眉头紧锁,放下筷子,声音沉肃:“要吃就好好吃,不吃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俞宁立刻温声软语地打圆场,轻轻拍了拍江骋的手臂:“阿骋,听话,先别玩了。乖乖把早餐吃完,你正长身体呢,营养要紧。”
江骋不耐地“啧”了一声,但还是扔下手机,胡乱地往嘴里塞了几口食物,明显加快了速度。
就在他抬头准备去拿牛奶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楼梯口那个试图隐形的身影。他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牵起一抹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戏谑的笑,直直地看向阮清瑶。
俞宁顺着江骋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楼梯口那个略显局促的身影。她语调依然温柔,却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属于上位者的矜傲:“清瑶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快过来吃点早餐吧。”
阮清瑶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见妈妈正背对着餐厅,在水池边忙碌地清洗着什么,身影单薄而疲惫。她每天凌晨五点多就要起床,准备江家人的早餐,打理家务,却要等江家所有人都用完餐、一切收拾停当后,才能就着残羹冷炙匆匆填饱肚子。
看着妈妈忙碌的背影,阮清瑶只觉得喉头发紧,面前的精致早餐对她而言,每一口都像是施舍。她垂下眼睫,用尽可能平静礼貌的语调回答:“不用了,谢谢夫人,我去学校吃就好。”
俞宁本也只是客套,闻言便不再多劝,优雅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轻声道:“那也好,路上小心。”
阮清瑶如蒙大赦,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快步走向厨房。她轻轻唤了一声:“妈,我去上学了。”
阮春霞闻声转过头,额上还带着忙碌的细汗。她看到女儿,眼里立刻浮现出慈爱和一丝歉疚。她赶紧擦干手,打开尚有余温的蒸锅,拿出一个白白胖胖的豆沙包,用干净的保鲜袋仔细装好,不由分说地塞进阮清瑶的书包侧袋。
“你这个点去学校应该也来不及去食堂了,这个带着,课间要是饿了就垫一垫,别饿着肚子听课。”阮春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浓浓的关切。
阮清瑶看着那个豆沙包,心情复杂。
这是用江家的面粉、江家的豆沙、在江家的厨房里做出来的。她内心深处抗拒着与这个家有关的一切,不愿占哪怕一丝一毫的便宜。可当她抬头,对上妈妈那双写满疲惫与担忧的眼睛时,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不仅仅是一个豆沙包,这是妈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予她的、最朴素的温暖和爱。
“……谢谢妈。”她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只是觉得那个小小的包子,此刻在书包里显得格外沉重。
她匆匆说了声“我走了”,几乎是逃离般地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餐厅,也避开了身后那道始终玩味地追随着她的、属于江骋的视线。
走出江家别墅,一辆黑色迈巴赫已静候在门外。这是江骋的专属座驾,此刻正等待着送他去学校。
时间确实不早了。阮清瑶咬了咬唇,攥紧书包带,小跑着冲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她刚跑出几十米,身后便传来平稳的引擎声,那辆迈巴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江骋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斜睨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喂,一起?”
阮清瑶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只当没听见。
见她不理,江骋嗤笑一声,懒洋洋地补了一句,却精准地戳中了她的死穴:“现在这个点,你坐公交铁定赶不上。想在门口被徐老头逮个正着?”
徐庆利,人称“徐老头”,是学校里以严厉刻板著称的魔鬼教导主任。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守在校门口,八点半后踏进校门的学生,无一例外会被他逮住,面临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和一份深刻的检讨。
阮清瑶下意识瞥了一眼手表——八点零三分!心脏猛地一沉。计算着公交车的班次和所要花费的时间,坐公交确实凶多吉少。
车窗内,江骋似乎耗尽了耐心,眉头蹙起,语气变得不耐:“磨蹭什么?赶紧的,别连累我也迟到。”
阮清瑶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车门,低头钻进了那宽敞的后座车厢。
她的身体紧贴着车门,尽可能拉开与江骋的距离。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谢谢。”
江骋闻言,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斜睨着她紧绷的侧影,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玩味:“谢我什么?是谢我让你坐车,还是谢我昨晚……?”
“江骋!”阮清瑶猛地转过头,惊慌失措地打断他,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前方驾驶座上的司机徐叔,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哦?”江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身体微微前倾,逼近她,眼底的戏谑更深,“现在不假惺惺地叫我‘江少’了?”
阮清瑶被他迫人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戴上那副在学校里惯有的、疏离而礼貌的面具,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江少,我们在江家,在学校,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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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高考了,我只想安心学习,希望……我们以后也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可以吗?”
“这样的关系?”江骋重复着她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语气里却带着戏谑,“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主仆的关系么?认清自己的位置,阮清瑶。”
阮清瑶抿着唇,扭过头盯着窗外,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江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当然知道她在生气。
两年前,她跟着她妈搬进江家,转学到京北国际高中,很快就用那张漂亮脸蛋和永远名列前茅的成绩成了风云人物,被那群无聊的男生捧成什么校花。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温柔得体,笑容恰到好处,唯独面对他时,永远是这副冷若冰霜、避之不及的模样,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哼,他还看不惯她呢!长得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整天端着架子,像个没有灵魂的精致假人。他心里恶狠狠地想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因生气而微微起伏的肩线和紧抿的唇瓣上。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一辆电动车突然闯红灯横穿马路!徐叔反应极快,猛地一脚急刹!
“吱——!”
刺耳的刹车声中,巨大的惯性让毫无防备的阮清瑶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撞进身旁江骋的怀里。
刹那间,世界仿佛静止。
独属于少年那带着清冽气息的温热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面料传来。对于患有皮肤饥渴症的阮清瑶而言,这突如其来的、紧密的触碰,像是一簇火星溅入了干涸的草原。理智在瞬间被生理上汹涌而至的渴望淹没。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像寻求温暖源泉的幼兽,下意识地在他坚实的怀抱里蜷缩了一下,甚至发出一声极轻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喟叹。
江骋显然也愣住了。温香软玉猝不及防地撞了满怀,女孩的发丝蹭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微痒。他下意识地垂眸,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和近在咫尺的、泛红的耳尖。他本该立刻推开她,嘲讽她的投怀送抱,但手臂却像被施了咒般僵在半空,最终……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作。
片刻后,阮清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低沉而带着明显戏谑的轻笑,瞬间将她从短暂的迷醉中惊醒:
“怎么?昨晚还没抱够?”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阮清瑶猛地清醒过来,羞耻感排山倒海般涌上!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用尽全身力气从江骋怀里挣脱,迅速缩回角落,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不稳。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幸好此时距离学校只剩下一个路口,阮清瑶急促地对司机说:“徐叔,就停这里吧,谢谢!”
车子尚未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像逃一般,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江骋盯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烦躁地收回视线。他扯了扯嘴角,一股莫名的火气在胸腔里窜动。
她不就是怕被同学老师看见她从自己车上下来,影响她那个“完美校花”的形象么?嘴上口口声声说要保持距离,划清界限,身体倒是一次次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贴!
这丫头……是在玩他吗?
“开车。”他冷冷地对司机吩咐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愠怒。
3. 第 3 章
阮清瑶一路狂奔,总算在八点二十九分踏进了校门。徐老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立刻锁定了她,在她身上逡巡片刻,最终只是抬了抬下巴,沉声道:“下次来早点!”说完,便背着手,气势汹汹地去“抓捕”她身后那些真正迟到的倒霉蛋了。
阮清瑶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与江骋在车里的那一幕,以及昨晚在储物间的混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回放,让她脸颊发烫。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快步走向教室。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已经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读书声。阮清瑶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进去,刚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同桌方西娜就凑了过来。这个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的女孩,是阮清瑶在班里最要好的朋友,性格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
“清瑶,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差点就被徐老头逮住了!”方西娜压低声音,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阮清瑶疲惫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边从书包里往外掏课本,一边含糊地应道:“没什么,起晚了点。”她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复述早上的经历,尤其是和江骋有关的任何部分。
方西娜见她神色恹恹,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很体贴地没有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没事没事,赶上了就好。快拿书出来吧,詹老师快来了。”
话音刚落,班主任詹颖就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她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目光扫过教室,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交头接耳?”詹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把书拿出来,大声读!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关键,距离高考只剩——”她的目光投向黑板右下角。
阮清瑶也跟着所有人的视线望过去。
白色的粉笔,清晰地写着:倒计时34天。
那个数字,像一剂强心针,又像一道曙光,猛地刺入阮清瑶的心扉。
34天。
快了!她默默地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只要再坚持三十四天,高考结束,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她就能凭借奖学金和兼职,彻底离开那个让她窒息且无所适从的牢笼。
到那时,现在所有的隐忍和难堪,都将被抛在身后。她将不再是依附于江家的影子,而是凭借自己努力赢得未来的阮清瑶。
这个念头给了她巨大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翻开了面前的英语课本。
中午的学校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饭菜混合的气味。阮清瑶和方西娜端着餐盘,在拥挤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刚吃了没几口,食堂门口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阮清瑶下意识抬头,心脏骤然一紧——江骋正和几个国际班的男生女生一起走了进来。他们那群人自带光环,穿着定制合体的校服,谈笑风生,与周围埋头苦吃、争分夺秒的普通班学生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方西娜立刻用胳膊肘碰了碰阮清瑶,压低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八卦兴奋:“欸!快看!是江骋他们诶!他们国际班的人平时不是嫌食堂难吃,基本都出去吃或者点高级餐厅的外卖的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突然来食堂了?”
阮清瑶迅速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米饭,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赶紧吃饭吧,下午还有数学测验呢。”
但方西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过去了。她的目光落在紧跟在江骋身边那个妆容精致、身材曲线玲珑的女生身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哎,你看丁佳雯!他们都说江骋在跟她谈恋爱,真的假的?不过她也真厉害,居然敢在徐老头的眼皮子底下把裙子改短了十公分!啧啧,这腿……”
说着,她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阮清瑶,由衷地感叹:“清瑶,说真的,你要是也穿这种短裙,肯定腿比她更漂亮!你可是高二刚转学过来,就把她从校花宝座上‘赶’下去了呢!”
阮清瑶被这话呛了一下,她夹起自己餐盘里最大的一只油焖大虾,直接塞进方西娜的嘴里:“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方西娜被虾堵住,呜呜了两声,终于老实吃饭,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看着江骋那行人径直走向食堂专门开辟的、环境更好的小隔间,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唉,说起来,大家明明都在一个学校读书,这命运可真不一样。咱们每天拼死拼活,刷题到半夜,就指望高考能多考一分,上个好大学,改变命运。而他们国际班呢?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现在都高三了,四处逍遥快活,活得轻松又光鲜,好像一点压力都没有。反正人家一毕业,直接就被家里送到国外名校去了,路子早就铺好了。”
阮清瑶看着方西娜突然低落下来的侧脸,以为她是被这种巨大的差距打击到了,正想开口安慰她“我们靠自己努力也一样会有好未来”。
没想到,方西娜话锋猛地一转,刚才那点惆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花痴和惋惜,眼睛亮晶晶地继续盯着江骋的方向:“所以我才说可惜了啊!像江骋这种级别的帅哥,以后肯定是见不到了!我得趁现在,多看一眼是一眼,回回本!”
“噗——咳咳咳……”阮清瑶这下是真的没忍住,差点把一口饭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涨红了。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这个活宝同桌。
远处小隔间里,正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的江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这个角落,在阮清瑶泛红的脸颊和略显狼狈的样子上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丁佳雯敏锐地捕捉到了江骋那一瞬间飘远的视线,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方向瞥了一眼,只看到普通就餐区攒动的人头,并没发现什么特别。她心里有些不快,娇声嗔怪道:“阿骋,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江骋懒洋洋地收回视线,眼皮都没抬一下,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菜,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你管我看什么,吃你的饭。”
“你!”丁佳雯被他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很快又调整好表情,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说:“好吧好吧。那说好了,下午体育课,你教我打篮球呗?我最近刚买了一双新的限量版球鞋。”
“不去。”江骋拒绝得干脆利落,往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倦怠,“昨晚没睡好,下午补觉。”
这时,旁边的刘伯杰插话进来,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骋哥,下午体育课是跟一班的人一起上,听说他们班有几个男生打球还行,要不咱跟他们比一场玩玩?”
另一侧的蒋时安嗤笑一声,满脸不屑:“跟那群书呆子有什么好比的?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菜鸡互啄都算不上,赢了也没劲。”
刘伯杰想了想,觉得也是,正想说“那算了”,没想到刚才还明确表示要补觉的江骋却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跟一班一起上?”
刘伯杰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啊,课程表上是这么排的。”
江骋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两下,随即像是临时起意般,漫不经心地说:“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打一场呗。”
丁佳雯立刻转嗔为喜,只要江骋去球场,她就有机会凑过去。
而刘伯杰和蒋时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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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疑惑。骋哥今天……怎么有点反常?平时他对这种明显实力悬殊、纯属虐菜的局可是最没兴趣的。
……
距离高考仅剩三十多天,按常理,高三的体育课早已名存实亡,大多被各科老师以各种理由“征用”。但国际班自有其一套规则,体育课雷打不动。而这一次,恰好与一班排在了同一时段。面对国际班的“惯例”,体育老师自然没法再搬出“生病”之类的借口,于是幸运的一班同学就有了这么难得且珍贵的一节体育课。
一班前一节正是班主任詹颖的数学课。越是临近下课,教室里的空气就越是躁动不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混杂着压抑的兴奋和窃窃私语,所有人的心思早已飞向了能自由奔跑的体育馆。
詹颖站在讲台上,将底下这群学生魂不守舍的模样尽收眼底。她用力拍了拍讲桌,脸色沉了下来:“都看看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自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心里还只想着玩?”
她的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难掩兴奋的脸,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厉:“你们跟国际班那群人能比吗?啊?人家是拍拍屁股就直接出国镀金了!你们呢?你们的前程是要靠实打实的分数拼出来的!现在放松,等高考完,别人拿着录取通知书,你们连大学都考不上的时候,就有你们哭的了!”
几个早就跟刘伯杰他们约好打球的男生顿时急了,生怕这难得的放松机会泡汤,连忙双手合十,做哀求状:
“詹老师,就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老师您行行好,让我们喘口气吧,再学下去脑子真的要炸了!”
“对啊老师,劳逸结合嘛,就一节课,回来我们一定更拼命学!”
詹颖看着学生们眼里的渴望和近乎哀求的神情,想到他们连日来高强度的学习,心终究是软了一下。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仍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行了!就这一节课!都给我记住,玩可以,但玩完了,必须立刻把心收回来!谁要是因为玩了这一节课,后面状态下滑,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
“叮铃铃——”
她话音未落,下课铃声如同赦令般清脆地响起。
“去吧!”詹颖无奈地挥了挥手。
刹那间,整个教室如同开闸的洪水,学生们欢呼着,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朝着体育馆的方向奔去。
与周围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阮清瑶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因为那个难以启齿的隐疾,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与所有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尤其是体育课这种无法预测、极易发生肢体碰撞的场合,她总能想出各种理由躲避。
她轻轻拉住正要往前冲的方西娜,压低声音道:“娜娜,你帮我去跟体育老师请个假吧,就说……就说我肚子突然不舒服。”
她知道这招管用。体育老师是个刚从体院毕业不久的年轻小伙子,脸皮薄,面对女生这种“特殊情况”,往往比学生还要窘迫,通常她刚一说出口,对方就会立刻心领神会,从脸颊红到耳根,连连摆手,忙不迭地让她回教室休息,几乎是百试不爽。
可今天,方西娜却一反常态地坚决不答应。她一把拉住阮清瑶的胳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今天你可不能溜!”
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今天咱们班男生要跟国际班打比赛哎!江骋他们肯定上场!这种场面怎么能少了啦啦队?你必须去给我们班加油啊!”
“可是我真的……”阮清瑶还想挣扎,找借口的话还没说完,方西娜已经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什么可是的!走啦!”方西娜根本不容她拒绝,笑嘻嘻地,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蛮力,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阮清瑶,奔向体育馆。
4. 第 4 章
阮清瑶被方西娜拉进体育馆时,篮球比赛已经开始了。
场上的气氛热烈,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球鞋摩擦地板的尖啸声和两边女生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阮清瑶被迫站在一班的啦啦队阵营里,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声“加油”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口。
即便是她这个对篮球一窍不通的外行,也能清晰地看出场上的局势完全是一边倒。国际班的男生无论是身体素质、技术还是默契度都明显高出一大截,尤其是江骋、刘伯杰和蒋时安三人,配合行云流水,攻势凌厉。一班的男生拼尽全力防守,却依然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半场快过去了,连一个球都没能投进。
原本还努力加油的一班女生们,眼见比分差距越拉越大,气势也渐渐弱了下去,加油声变得稀稀拉拉。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话题渐渐从比赛本身,转移到了国际班那几个格外引人注目的男生身上。
“看到没?那个高个子的是刘伯杰,他家是搞房地产的,京北好几个高端楼盘都是他家的。”
“蒋时安家才厉害呢,听说他爸是金融圈的大佬……”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江家吧?产业遍布全国,真正的顶级豪门。”
“他们仨好像从小就认识,关系铁得很。”
有女生望着场上,忍不住双手捧心,低声感叹:“江骋打球的样子……真的好帅啊。”
这话引得不少人都将目光聚焦在那个最耀眼的身影上。阮清瑶也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江骋显然是在收着打,并没有使出全力,但那份游刃有余反而更添了几分从容不迫的魅力。他运球突破时,动作迅捷而流畅,白蓝相间的校服被风带起,勾勒出少年劲瘦的腰身和充满力量感的腿部线条。偶尔一个急停跳投,手腕轻压,篮球划出优美的弧线应声入网,引得场边一阵惊呼。
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随意地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那专注的神情和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带着一种强烈的、属于运动少年的荷尔蒙冲击力。
一班女生这边低声的议论和赞叹,自然传到了国际班女生阵营那边。丁佳雯抱着手臂,目光扫过对面那些难掩兴奋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花痴。”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清晰的传入一班女生的耳朵里。刚才还兴致勃勃讨论着的几个女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颊“唰”地一下涨得通红,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钟莉莉身为一班副班长,眼见自己班上的女生被当众奚落,一股火气顿时窜了上来。她家境本就优渥,骨子里自带一份傲气,向来不太看得惯丁佳雯这副以江骋“准女友”自居的姿态,忍不住低声讽刺:“有些人啊,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蒋时安的表妹,才能跟在他们身边混个脸熟,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丁佳雯立刻扭头,漂亮的杏眼瞪起:“钟莉莉,你说什么?”
眼看两人之间火药味渐浓,剑拔弩张之际,“嘟——”的一声哨响,中场休息时间到了。
丁佳雯立刻收敛了怒容,换上甜美得体的笑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和一瓶昂贵的矿泉水,脚步轻快地朝着正走向场边休息区的江骋迎了上去,俨然一副女朋友的姿态。
而阮清瑶在场边,默默收回了视线,下意识地又往人群后方缩了缩,只想将自己隐藏起来。
不知是因为昨晚储物间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刺激了神经,还是体育馆里过分嘈杂拥挤的环境让她心神不宁,阮清瑶感到一阵熟悉的、令人恐慌的空虚和焦灼感从心底蔓延开来,皮肤表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窜过,带来一种难以忍受的渴求。
她的皮肤饥渴症,又发作了。
而且,这一次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发作时都要强烈难熬,像是饮鸩止渴后,对“毒药”的渴望变本加厉。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球场上,阮清瑶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快步躲进了体育馆侧面那间堆放杂物的器材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只留下满室体育器材特有的橡胶和灰尘气味。
与此同时,球场边,江骋漫不经心地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阮清瑶刚才站立的方向,发现那个瘦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随手将还剩大半瓶的水扔给刘伯杰,用毛巾擦了把汗,语气懒散:“没劲,不打了,下半场你们玩。”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一边用毛巾擦着汗,大步离开。
“喂!江骋!你又这样!”丁佳雯气得跺脚,每次都是这样,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都不把她当回事。
蒋时安看不过去,拉了她一把,直接道:“行了,你适可而止吧。阿骋对你没意思,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女孩子家,太主动、太上赶着,只会显得廉价。”
丁佳雯猛地甩开他的手,眼圈都红了:“蒋时安!我还是不是你妹了?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这么说我!”
“就因为你是我妹,我才跟你说实话。”蒋时安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内容依旧尖锐,“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真的不是阿骋会喜欢的那一型。”
丁佳雯不甘心地追问:“那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蒋时安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凭借他对江骋的了解,推测道:“他啊……估计是那种,安安静静、看起来很温柔,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的小仙女类型吧?”
“噗——”旁边的刘伯杰刚好在喝水,一听这话直接笑喷了,大大咧咧地接话:“卧槽,老蒋,按你这标准,那说的不就是一班的阮清瑶吗?”
阮清瑶!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丁佳雯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虽然她跟阮清瑶本人并没有什么直接过节,但自从高二阮清瑶转学过来,就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校花”头衔,这件事一直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忍不住暗中比较。此刻听到刘伯杰竟然把江骋的“理想型”和阮清瑶划上等号,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又气又急地反驳:“你们别胡说八道!阿骋他……他根本对阮清瑶没印象!他连她是谁可能都不知道!”
“哔——”
下半场开始的哨声尖锐地响起。
刘伯杰和蒋时安懒得再跟她争辩,转身跑回了球场。
丁佳雯再一回头,哪里还有江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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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影子?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通道口,又想想刘伯杰刚才的话,一股无名火和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
器材室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的气窗透进几缕阳光,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阮清瑶背靠着冰冷的体操垫架子,蜷缩在角落,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却丝毫无法缓解那种从骨髓里透出的空虚和焦渴。熟悉的恐慌感如潮水般涌上,让她呼吸急促,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逆着光,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阮清瑶心脏猛地一缩,惊恐地抬头,在对上江骋那双深邃眼眸的瞬间,几乎是用气声慌忙哀求:“关、关门!”
江骋的眉头下意识蹙起。他反手带上门,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室内顿时陷入一种更私密的昏暗与寂静。他向前走了两步,借着气窗投下的光,看清了阮清瑶此刻的状态——
女孩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涣散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渴求,纤细的身体微微发着抖,像一只受惊过度、濒临崩溃的小兽。
“你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刚运动后的微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想起昨晚储物间里她异常的反应。
阮清瑶咬紧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那汹涌的、想要靠近眼前这具温热躯体的冲动。理智在疯狂呐喊让她远离,可病症带来的强烈生理需求却如同烈焰焚身。在这极致的拉扯中,最后一丝防线终于溃败。
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和难以启齿的羞耻,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勇气:“你……你能……再抱抱我吗?”
空气瞬间凝滞。
江骋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气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阮清瑶,你把我当什么?随叫随到、免费的……人形抱枕?”
阮清瑶的脸颊血色尽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再敢看他。
江骋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无名火起,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极力压抑的、细弱的抽气声。他脚步顿住,鬼使神差地回头——
角落里的女孩把自己缩得更小,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句冰冷的嘲讽还卡在喉咙里,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江骋低低咒骂了一声,像是跟自己较劲般,猛地转身,几步跨到她面前。在阮清瑶惊愕睁大的双眼中,他带着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妥协的情绪,有些粗鲁地伸出手臂,一把将那个微微发抖的、纤细的身体用力揽进了怀里。
男孩刚运动过的身体温热甚至有些发烫,带着汗水的微湿和蓬勃的热意,还有淡淡的、属于阳光和青草般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像一剂强有力的镇定剂,瞬间包裹了她。
阮清瑶僵硬的身体先是一颤,随即,那折磨得她几近疯狂的焦渴和空虚感,竟奇迹般地、如退潮般开始缓缓平息。她下意识地、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解药”,将发烫的脸颊轻轻贴在了他汗湿的颈窝。
5. 第 5 章
阮清瑶回到教室时,体育课早已结束,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坐在位子上,教室里弥漫着刚运动完的松弛和喧闹。她尽量低着头,想不动声色地溜回自己的座位。
“清瑶!”方西娜一把拉住她,圆圆的脸上满是好奇和关切,“你刚才去哪了?一转眼就不见你人影,我找了你半天!”
阮清瑶心里一紧,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随口编了个理由:“我……有点不舒服,去洗手间了。”
“哦——”方西娜不疑有他,凑近阮清瑶,兴奋地压低声音,“那你可错过好戏了!你没看到,江骋太酷了!丁佳雯巴巴地拿着水和毛巾过去,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直接就走人了,当场就把丁佳雯晾在那儿了!哈,丁大小姐那张脸啊,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我们看着都乐死了!”
阮清瑶脑海中瞬间闪过器材室里那个带着汗意和温度的拥抱,耳根微微发烫,只能含糊地应着:“……是吗。”
她赶紧转移话题,目光扫过班里那几个刚打完球的男生,问道:“刚才比赛……最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方西娜嗓门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当然是输了啊!而且输得那叫一个惨!人家江骋下半场连打都懒得打了,咱们班男生跟国际班的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全场被压着打,一点悬念都没有!”
她这话声音不小,立刻引来了前排男生的抗议:
“方西娜!你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吧!”
“就是!我们也很努力了好不好!”
方西娜毫不示弱,叉着腰反驳:“切!努力有什么用?菜是原罪!白白浪费我们女生喊了那么多声加油,嗓子都快喊哑了!”
她这一呼百应,其他女生也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
“实力差距太大了嘛!”
男生们被一群女生围攻,自知理亏,互相看了看,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偃旗息鼓了。
阮清瑶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悄悄松了口气,仿佛刚才在器材室里那惊心动魄又难以启齿的一幕,只是她紧张神经产生的幻觉。可颈侧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肌肤滚烫的触感,提醒着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本,心却跳得飞快。
她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而且症状明显在加剧。这一次在学校里突然发作,已是前所未有的危险信号。如果下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没有可以躲藏的角落,或者……没能恰好遇到江骋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皮肤深处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助感让她指尖发凉。
“阮清瑶,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阮清瑶猛地回过神,抬起头,看见班长程子明正站在她课桌旁。他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学习成绩优异,是班里少数几个能和她竞争名次的人。此刻,他手里拿着一沓刚批改完的试卷,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关切。
阮清瑶心里一紧,勉强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没事,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谢谢班长。”
程子明点了点头,将试卷放在她桌上,又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温和地提醒道:“快高考了,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嗯,我知道。”阮清瑶低下头,假装整理试卷,避开了他担心的目光。
直到程子明走开,她才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
这样下去不行,下一次发作随时可能袭来,她必须得去医院一趟。
……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阮清瑶起了个大早,发现旁边妈妈的床铺已经空了。作为江家的佣人,阮春霞总是起得比所有人都早,开始一天的忙碌。
她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妈妈已经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忙碌着,正准备着江家一家人的早餐,
“瑶瑶,怎么起这么早?周末也不多睡一会儿?”阮春霞看到女儿,停下手中的活,关切地走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阮清瑶心里一酸,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妈,我没事,就是跟同学约了去图书馆复习,想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女儿从小懂事,学习上的事从不让她操心,可越是临近高考,阮春霞看着女儿日渐清瘦的脸庞和眼底的憔悴,就越是心疼。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学习再要紧,也得顾着身体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今天就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妈给你炖点汤补补。”
“我真的没事,妈你别担心。”阮清瑶不敢看妈妈那双布满操劳痕迹却依旧温柔的眼睛,生怕泄露心底的秘密,她匆匆拿起背包,“我中午可能就在外面吃了,不用等我。妈,我先走了。”
说完,她快步穿过空旷安静的一楼大厅,只想尽快离开。这时,头顶上方却传来一声清晰的口哨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阮清瑶脚步一顿,心脏莫名漏跳一拍。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三楼的环形走廊栏杆旁,江骋正懒洋洋地倚在那里。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舒适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起不久,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
“要出门?”他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阮清瑶记得,江天屹夫妇住在二楼的主卧,而江骋独占整个三楼。两年来,虽然同在京北国际高中上学,但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井水不犯河水,即便在家里或学校擦肩而过,也从不打招呼,视彼此如空气。
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会主动跟她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阮清瑶现在看到他,心底总会莫名涌起一阵强烈的心虚,脸颊也有些发烫。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只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她不再停留,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江骋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大门“咔哒”一声轻轻合上,才收回目光。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抬手揉了揉还有些发涩的眼睛,转身晃回了自己的房间。
阮清瑶搭乘公交车,辗转来到了市中心医院。挂号大厅里已经人头攒动,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各种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熟门熟路地挂了心理科肖承宇医生的专家号。
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阮清瑶的心绪有些飘远。从初二那年,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出现这种难以启齿的“怪病”开始,她就独自一人偷偷来医院看医生。最初她挂的是皮肤科,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向医生描述自己的症状,结果那位年长的女医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半天,委婉地建议她或许该去看看心理科。
就是在那时,她遇到了肖承宇医生。他年轻,沉稳,有着一双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不带丝毫评判的眼睛。他没有对她的症状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异样,只是非常耐心、温和地引导她讲述,告诉她这是一种名为“皮肤饥渴症”的心理生理综合症,虽然不常见,但也并非只有她一个人患这种病。几年来,在肖医生的专业指导和药物辅助下,她的症状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情绪也平稳了许多,以至于她已经很久不需要来复诊了。
“最近压力是不是特别大?”肖医生听完她讲述近期两次失控的发作后,沉思了片刻,温和地问道。
阮清瑶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嗯,马上要高考了。”
“这就对了。”肖医生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语气轻松了些,“很大程度上,是高考临近带来的巨大压力,导致了你原本控制得不错的症状再次加剧,甚至表现得比以往更强烈。这是一种应激反应,你不用过于焦虑,试着放松心态,问题不大。”
听到“问题不大”四个字,阮清瑶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像是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被挪开了一点。她连忙追问:“那……肖医生,有没有什么更有效的办法,能在感觉要发作的时候,快速控制一下?”
肖医生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你刚才提到,最近两次发作时,有一个特定的人……他的触碰,似乎能让你很快平静下来,对吗?”
阮清瑶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硬着头皮轻轻“嗯”了一声。
肖医生建议道,“从治疗角度来说,如果存在这样一个能给你带来安全感、并且其接触能有效缓解你生理渴求的‘稳定客体’,那么,在压力源无法立刻消除的情况下,适度地靠近他,在感到不适时坦诚地寻求他的帮助,或许是一个比单纯硬扛或躲避更可行、也更有效的应急策略。”
让江骋来帮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阮清瑶就觉得一定是自己疯了,或者是肖医生疯了。那个乖张恶劣、不可一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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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她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靠近他,还……还请求他抱抱自己?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她就羞愤得想要钻地缝。
肖医生似乎看出了她的抗拒和窘迫,没有强求,又嘱咐了她一些关于放松训练、呼吸调整以及按时服药的事项。阮清瑶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全是“靠近江骋”这个荒谬又可怕的建议。
向肖医生道谢后,阮清瑶魂不守舍地走出医院,阳光明媚,她却觉得无处可去。不想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江家,此刻心乱如麻,也根本静不下心学习。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快到中午,胃里传来空落落的感觉,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早饭。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个最简单的饭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机械地小口啃着,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
马路对面,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里,刘伯杰正兴奋地规划着等下去新开台球馆怎么玩,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便利店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欸?骋哥!快看!那不是咱们学校那位小仙女吗?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还吃便利店饭团?看着怪可怜的。”刘伯杰咋咋呼呼地指着对面。
“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跑车猛地停在路边。刘伯杰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前挡风玻璃。
“我靠!骋哥!你谋杀啊!”他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抱怨。
江骋没理会他的大呼小叫,深邃的目光越过车窗,落到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上。
还真是她。
女孩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团,腮帮子微微鼓起的模样,莫名让他联想到了花栗鼠。江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江家是短她吃还是短她穿了?怎么总见她躲在外面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这时,刘伯杰又发现了新大陆,顺着阮清瑶略显迟疑的视线方向看去,乐了:“嘿,她不会是想去网吧吧?乖乖女进网吧?这可新鲜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伯杰的猜测,只见阮清瑶犹豫了片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书包,起身径直走向了旁边那家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网吧。
“哎呦喂!她还真去了!”刘伯杰看得目瞪口呆,随即露出玩味的笑容,“有意思,咱们学校的模范生居然泡网吧,这要是说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哒”一声,江骋已经利落地熄了火,解开了安全带。
“诶?骋哥,你干嘛?蒋时安还在台球馆等着咱们呢!”刘伯杰一脸懵。
江骋推开车门,长腿一迈已经站到了车外,只丢下两个字:“不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穿过马路,朝着那家网吧走去。
刘伯杰愣了一秒,赶紧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追上去,嘴里还在絮叨:“不是,骋哥,这种小破网吧乌烟瘴气的,有啥好玩的?你要想打游戏去我家啊!我爸刚给我弄了套顶配设备,效果拉风极了……”
江骋脚步不停,只偏过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吵死了。”
刘伯杰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像个鹌鹑一样乖乖跟在后面,心里却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骋哥今天太反常了!绝对有情况!
阮清瑶是第一次进网吧。扑面而来的烟味、泡面味以及嘈杂的人声让她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她强忍着不适,走到柜台,用零花钱开了台角落里的机器。她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暂时藏起来,用网络和游戏麻痹一下纷乱的思绪。
她刚找到位置坐下,打开电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小妹妹,一个人来上网啊?多无聊,哥哥陪你玩怎么样?”
阮清瑶心里一紧,抬头看见一个染着黄毛、穿着背心、胳膊上还有纹身的年轻男人正不怀好意地凑过来,眼神让她极其不舒服。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冷声道:“不用,请你离开。”
“别这么冷淡嘛,交个朋友……”那黄毛不但没走,反而得寸进尺地想伸手拍她的肩膀。
就在阮清瑶惊慌地想要站起来躲开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伸过来,精准地攥住了黄毛那只不老实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黄毛瞬间痛呼出声:“哎哟!谁他妈……!”
一个冰冷至极、带着迫人压力的声音在阮清瑶头顶响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
“她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6. 第 6 章
黄毛龇牙咧嘴地转过头,刚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蔫了。江骋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冷意却让他脊椎发寒。这尊大佛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误会,都是误会!”黄毛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手腕被攥得生疼也不敢挣扎,“我这就走,这就走!”
江骋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像拂开什么脏东西。黄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溜了,连电脑都没敢关。
阮清瑶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对上江骋低垂的目光。他逆着光,网吧昏暗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存在感。她心脏狂跳,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还是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骋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她面前亮起的屏幕——上面赫然是色彩鲜艳的消消乐界面,又落回她微微泛白的脸颊。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跑网吧来玩消消乐?”他轻笑一声,尾音拖得意味深长,“阮清瑶,你可真有意思。”
阮清瑶原本因紧张而苍白的脸颊瞬间涨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脱口而出:
“关你什么事?”
江骋忽然弯腰,一手撑在她座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直接按下了主机上的电源键。
屏幕瞬间黑掉。
“这种地方,”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烦躁,“不是你该来的。”
他靠得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那股熟悉的、带着清冽气息的压迫感再次将她笼罩。阮清瑶浑身一僵,皮肤下的神经末梢仿佛又被唤醒,那种渴望触碰的焦躁感蠢蠢欲动。她下意识地往后缩,脊背紧紧贴住了冰凉的椅背。
“我……我只是……”她想解释,却语无伦次。
这时,刘伯杰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看到这架势,眼珠子转了转,非常识相地没凑太近,但脸上看好戏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江骋直起身,不再看她,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起来。”
阮清瑶倔强地坐在原地,手指紧紧攥住书包带。
见她不动,江骋直接伸手提起她放在桌上的书包,转身就朝网吧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跟上。”
阮清瑶愣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又瞥见旁边刘伯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进退两难。她实在不想跟他走,可书包里装着课本和复习资料……
犹豫了几秒,她终究还是咬了咬下唇,低着头,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猫,默默地跟了上去。
刘伯杰赶紧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心里疯狂呐喊:这绝对有情况!骋哥什么时候管过这种闲事?!还亲自来网吧抓人?!
就这样,阮清瑶被迫坐进了江骋那辆招摇的跑车后座。
刘伯杰见她一脸不情愿,笑嘻嘻地打圆场:"这车可是阿骋的宝贝,一般人还不让坐呢。"
阮清瑶在心底轻嗤一声,她当然知道。
这辆车是他十八岁生日拿到驾照当天就迫不及待去提的,火红的颜色,流畅的线条,引擎的轰鸣声都透着一股嚣张,是他最心爱的“大玩具”。每个周末,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开着这辆车在京北到处乱窜,惹是生非。
上个月,他更是胆大包天地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去郊外山顶非法赛车,闹出的动静太大,连一向对他放任自流的江天屹都动了真怒,不仅狠狠训斥了他一顿,还没收了他的车钥匙,勒令他不准再碰车。当时俞宁怎么劝都没用,江天屹态度异常强硬。这还不到一个月,他怎么就又开上了?是江天屹气消了,还是他又用了什么手段把车弄了回来?
阮清瑶心里正疑惑着,江骋从后视镜里瞥见了她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收起的、带着点探究和不解的神情。
“喂,”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车窗边,语气带着点玩味,“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脸上有东西?”
阮清瑶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成平日里那副疏离平静的模样,伸出手,语气生硬:“我的书包,还给我。”
江骋闻言,非但没把书包递过来,反而故意将那个印着学校logo的普通帆布书包往自己驾驶座的内侧又塞了塞,几乎抵到了车门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侧头瞥了她一眼,语气轻佻:“想要?自己过来拿啊。”
他还在开车!让她怎么越过他去拿?这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阮清瑶气得脸颊微微鼓起,却又无可奈何。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跟他争辩只会让他更来劲,索性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用后脑勺对着他,彻底不再理他。
看到她这副明明生气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憋屈模样,江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嗯,看她吃瘪,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跑车在一家装潢新潮的台球馆前停下。江骋率先下车,阮清瑶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刘伯杰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快步跟上。
台球馆里灯光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皮革气息。蒋时安已经到了,正拿着球杆,俯身瞄准一颗彩球。而在他不远处,丁佳雯正坐在高脚凳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丁佳雯一抬头,先看见了江骋,脸上立刻扬起明媚的笑容。可这笑容在瞥见跟在江骋身后的阮清瑶时,瞬间僵住,随即转为毫不掩饰的不悦和敌意。她站起身,几步走到江骋面前,声音带着委屈和质问:“阿骋!你怎么把她也给带来了?”
江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无视了她,目光转向刚直起身的蒋时安,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把她给弄来了?”他指的是丁佳雯。
蒋时安无奈地耸耸肩,嘿嘿一笑,摊手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家这位小祖宗哭天喊地、死缠烂打的非要跟来,还搬出我妈来压我。得,我惹不起,只能带来了。”
江骋闻言,冷哼了一声,警告性地瞥了蒋时安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你最好把人给我看紧了,别让她在这儿碍事。”
这话丝毫没有避讳一旁的丁佳雯,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嫌她碍事。
丁佳雯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江骋会当着阮清瑶的面,如此不留情面地让她难堪。
她被江骋的话刺得下不来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立刻将矛头转向了安静站在一旁的阮清瑶。她上下打量着阮清瑶那身洗得发白的普通衣服和旧书包,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哼,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这种地方也是你该来的?一股穷酸气,别玷污了这里的空气。”她故意拔高音量,引得周围几桌人都看了过来。
阮清瑶眉头微蹙,但没有说话。
丁佳雯见她沉默,以为她怯懦,更加得意,上前一步,指着旁边的台球桌,挑衅道:“喂!光站着多没意思,敢不敢跟我比一局?输了的人……”她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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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过吧台,“就得连喝十杯Shot,怎么样?不敢了吧?”
她料定了阮清瑶这种“好学生”肯定没碰过台球,更不敢喝酒,就等着看她出丑认怂。
出乎所有人意料,阮清瑶抬起头,平静地迎上丁佳雯挑衅的目光,清晰地说道:“好。”
丁佳雯愣住了,连江骋、蒋时安和刘伯杰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比赛开始。丁佳雯本想速战速决,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阮清瑶握杆的姿势标准而沉稳,出杆果断,走位精准,完全不像个生手。
毫无悬念,阮清瑶轻松赢了丁佳雯。
“你……”丁佳雯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了。
阮清瑶没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点了点吧台的方向,示意她该履行赌约了。
丁佳雯骑虎难下,她本想整阮清瑶,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求助地看向江骋,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江骋却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另一张球桌边,事不关己地吐出四个字:“愿赌服输。”
蒋时安看不过去,想打个圆场:“算了算了,我替我妹喝吧。”
阮清瑶却淡淡开口,目光直视丁佳雯:“刚才定规矩的时候,可没说可以代喝。丁佳雯,你这么玩不起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丁佳雯,她一把抓起酒杯:“谁怕谁!”仰头就灌了一口。浓烈的酒精瞬间刺激了她的喉咙和胃,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蒋时安赶紧给她拍背,语气带着责备:“行了!自讨苦吃,早就提醒过你收敛些,偏要逞强,现在知道难受了?”
丁佳雯不服输,推开蒋时安的手,还要去拿剩下的酒,一副拼到底的架势。
这时,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是阮清瑶。丁佳雯愕然抬头。
阮清瑶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淡淡的鄙夷:“够了,没人想看你吐在这里。”她松开手,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我只是想告诉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别总觉得有钱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在我看来,你们这样脑袋里空空、只会靠家世炫耀的人,才是真正的穷酸。”
说完,她径直走到江骋面前,一把从他身侧抓过自己的书包,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直到阮清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刘伯杰讷讷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他们?她刚才那话……是把咱们几个全都给骂进去了?”
丁佳雯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哑口无言。
蒋时安看着阮清瑶离开的方向,脸上第一次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思。而江骋,依旧维持着靠桌的姿势,指尖摩挲着球杆,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他站起身,单手插进裤袋,长腿一迈:“今天就到这,散了吧。”
刘伯杰在身后嚷了起来:“这才刚开局,怎么说走就走啊?”
……
阮清瑶走出台球厅,天已经黑了。她拢了拢外套,低头沿着路灯昏黄的人行道往前走。
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声。她没回头,但那辆骚包的跑车已经减速,与她并行。
车窗降下,江骋一手搭着方向盘,侧过头:“这里离下一个公交站至少三公里,我送你。”
阮清瑶脚步不停,只瞥去一眼,语气疏离:“不用了。我这种穷酸鬼,不配坐你的车,别弄脏了你的真皮座椅。”
江骋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还挺记仇?”
7. 第 7 章
阮清瑶抿紧唇,不再搭话,只将视线牢牢锁在前方空无一人的路面上。
江骋也不急,就这么让车以龟速跟在她身侧。
没一会儿,后面被堵住的车队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有人探出头嚷嚷:“哎!前面的干嘛呢?谈情说爱也得上车谈啊,堵着路算怎么回事?”
喧闹声和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让阮清瑶耳根发烫。她终究脸皮薄,受不住这众目睽睽下的尴尬,猛地停下,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江骋几乎同时踩下油门,跑车瞬间提速,将身后的喧嚣与灯光甩开。他目视前方,语气里带着点得逞的懒散:“早点这么听话多好,何必呢?”
阮清瑶立刻扭过头,将整个后背对着他,沉默地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江骋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目光扫过阮清瑶的侧脸,随口找了个话题:“你台球打得不错。”
阮清瑶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平淡无波:“以前经常玩儿。”
江骋有些意外,侧目看了她一眼。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灭闪过,勾勒出安静的侧脸轮廓。
“看不出来,”他语气里带了几分真实的讶异,“乖乖女也会打台球。”
阮清瑶终于转回头,视线与他碰了一瞬,嘴角牵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看不出来的事,多着呢。”
说完这句,她又看向了窗外。夜色浓重,玻璃上隐约映出她自己模糊的影子,也让她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
那时她刚上初中,住在那种老旧的单元楼里,阮春霞在一家私企做保洁,活儿杂,下班没个准点。放学铃声一响,别的同学都有热饭热菜等着,她却只能慢吞吞收拾书包,独自走回那栋灰扑扑的楼房。
楼道里总是静悄悄的,她也不喊,也不敲门,只是默默把书包卸下来,抱在怀里,就那么在冰凉的水泥台阶上坐下,开始写作业。
楼底下开了一家台球厅,烟雾缭绕,人声嘈杂。老板是个面相有点凶但心肠不坏的中年男人,见她一个小姑娘总在门口蹲着写作业,大概是觉得可怜,后来便朝她招招手,指指角落里一张还算干净的小桌子:“以后放学,就来这儿写吧。”
从此,那里成了她临时的书房。她在弥漫的烟味和球体碰撞的清脆声响里,做完一张张试卷。作业写完,天还没黑,她就会主动帮忙收拾散落的台球,或者给客人递递饮料。看得久了,不知不觉间,也摸清了规则和技巧,偶尔客人少时,老板还会笑着让她上去打两杆。
阮清瑶陷在回忆里,眼神有些放空,望着窗外流动的夜色,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想什么呢?”江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她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什么。”
江骋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问:“你生病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阮清瑶强装的平静。她猛地扭过头,双臂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放在腿上的书包,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声音也绷紧了:“你看了我书包里的东西?”
“别冤枉好人,”江骋嗤笑一声,视线转回前方路面,语气倒是坦然,“我可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是你自己书包拉链没拉紧,等红灯的时候,那个病历本从侧边掉出来了。我捡起来,只看到了封面‘中心医院’几个字,里头写什么,我可没翻。”
阮清瑶紧绷的肩膀这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一点。
江骋顿了顿,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语气听起来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道:“所以,你一大早……是去了中心医院?”
“关你什么事?”阮清瑶立刻反驳,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张声势。
江骋没理会她的抗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调平缓,却字字清晰:“所以,那天晚上在储物间,那天体育课在器材室,你那副样子……都是因为生病了?”
车厢里陡然安静下来。
阮清瑶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连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在这一刹那消失了。
她的指尖掐进掌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有……我只是,有点低血糖。”
江骋嗤笑出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低血糖?阮清瑶,你当我三岁小孩儿那么好骗?”
“我……”她还想辩解,却被江骋打断。
“我再怎么不学无术,也是会上网的。”他的语气依旧随意,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她辛苦维持的伪装,“你那些症状,稍微搜一下就知道,叫什么渴肤……”
“闭嘴!”
江骋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手一抖,下意识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子猛地停在路中央。
“阮清瑶,你疯了么?!”江骋惊魂未定地转头吼道。
阮清瑶却已经一把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
江骋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低声骂了句:“操,到底谁说她是小仙女的,分明是个疯子。”
他猛踩油门,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可驶出一段距离后,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拳捶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夜空。他猛地调转车头,加速折返。
果然,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阮清瑶正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单薄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江骋跳下车,几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阮清瑶!大晚上你打算在这儿走到什么时候?连打车都不会吗?”
他的语气又冲又急,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气。
阮清瑶用力挣脱,冷声道:“不要你管!”说完继续往前走。
江骋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撇过头低骂一声:“我他妈真是自找的!”话音未落,他忽然弯腰,手臂一抄,一把将阮清瑶扛了起来,不顾她的惊呼和挣扎,直接塞进了后座,然后迅速锁上车门。
“坐好!”他命令道,启动了车子。
江骋开了半天,觉得安静得过分,忍不住抬眼看向后视镜。镜子里,阮清瑶蜷缩在角落,脸颊上满是泪痕,正无声地哭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水汽氤氲,仿佛蕴藏了无数委屈。
他心头莫名一揪,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你至于吗?我又没骂你,又没打你,哭什么?”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阮清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虽然没有哭声,但那无声的啜泣反而更让人心头发紧。
江骋彻底没招了,放缓了车速,声音带着几分罕见的无奈和妥协:“行行行,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你让我怎么样都行,别哭了成吗?”
阮清瑶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问:“那……那你能帮我保密吗?”
“保密?”江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你得渴肤……”
“你还说!”阮清瑶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地瞪着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江骋简直想举手投降,可惜还在开车,“我保证,绝对帮你保密,不跟任何人说。”
“如果你骗我,”阮清瑶盯着他的后脑勺,带着鼻音,一字一顿地说,“你这辆车就会被撞得稀巴烂,再也开不了!”
江骋倒吸一口凉气:“……阮清瑶,你这诅咒也太狠了吧?”
“活该。”她扭过头,小声嘟囔。
透过后视镜,江骋看着她哭得鼻子眼睛通红,却偏要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有点想笑。这样的阮清瑶,比平时那个完美无瑕的“校花”可要生动多了。
“你笑什么?”阮清瑶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的弧度。
“我笑你现在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可没有半点校花的模样了。”江骋语气轻松了些,“要是被学校里那些把你捧上神坛的男生看到,估计得集体脱粉。”
阮清瑶一愣,赶紧捂住脸,慌忙从书包里翻出纸巾,背过身去使劲擦。
江骋透过后视镜,看到阮清瑶胡乱地擦着脸,动作因为抽噎而有些笨拙,像只受了委屈自己在角落舔毛的小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难得地放软了语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别扭的安抚:
“喂,我说真的。不就是……一种病么?谁还没点毛病了?我小时候还多动症被请家长请到校长办公室呢,我爸差点没把我腿打断。对我来说,那个病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它就是一种病而已,跟感冒发烧没什么两样,你不用觉得羞耻。”
这是阮清瑶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评价这种病。她擦脸的动作顿住了,愣愣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驾驶座那个后脑勺。她从未想过,这个向来嚣张跋扈、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会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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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并没有她一直以来认为的那么恶劣。
“看什么看?”江骋似乎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目光紧盯着前方路面,语气又恢复了点平时的桀骜,“反正,我的意思是,没必要觉得天塌了似的。又不是什么绝症,死不了人。”
他的话依旧算不上好听,甚至有些粗鲁,但奇异地,阮清瑶那颗被羞耻和恐惧紧紧包裹的心,却好像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微弱的光。
是啊,反正死不了人。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泪水浸湿的指尖,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已经平静了许多:“……谢谢。”
“谢什么谢。”江骋嘟囔了一句,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空气不再那么凝滞紧绷。
过了一会儿,眼看快要到江家别墅区了,江骋忽然又开口,语气有些生硬:“以后……要是再那样,别自己硬扛,也别躲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角落。”
阮清瑶心头一跳,猛地抬头。
江骋却没看她,侧脸线条在路灯明灭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声音清晰地传过来:“……给我发信息。”
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超出他们现有的关系,又生硬地补充道,“免得你哪天晕倒在哪个犄角旮旯,别人还以为我们江家虐待佣人女儿。”
阮清瑶怔住了。她看着后视镜里他紧抿的唇线和似乎有些烦躁的眉眼,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又一次的戏弄。
给他发信息?在他眼里,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是可以“发信息”求助的关系了?
然而,心底某个角落,那个被肖医生称为“稳定客体”的念头,却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靠近他,寻求帮助……这个不久前还让她觉得荒谬至极的建议,此刻却因为江骋这句别扭的“许可”,似乎有了一丝实现的可能。
“到了。”江骋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他没回头,只是反手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后座,“拿着。”
阮清瑶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屏幕亮着,是添加联系人的二维码界面。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干嘛?”
“加微信啊。”江骋侧过头,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痞气,“不然下次你怎么发信息?难不成要打校内广播找我?”
“……哦。”阮清瑶这才恍然,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异样感。她连忙拿出自己的旧手机,指尖因为莫名的紧张而有些迟钝。好友申请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江骋收回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了一下,通过了验证。见阮清瑶还怔怔地坐在原地不动,他挑眉瞥了她一眼,“怎么,还不下车?舍不得走啊?”
阮清瑶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脸颊微热,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你……不回家吗?”
“回家?”江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嗤一声,懒洋洋地靠回驾驶座,“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傻子才回去这么早。”
阮清瑶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
江骋侧过头,漫不经心地交代道:“对了,进去要是碰到俞女士,就说我晚上睡蒋时安家了。”
阮清瑶正准备下车的身影顿住,疑惑地抬头:“那……其实呢?”
江骋闻言,终于彻底转过头来看她,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神带着点玩味,嘴角勾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怎么,想知道我去哪儿?”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戏谑,“想管我啊?”
“谁想管你!”阮清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反驳,语气硬邦邦的。她一把推开车门,夜风瞬间涌入。在她弯腰下车的瞬间,动作却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一个极轻、几乎要被风吹散的声音低低传来:“……谢谢。”
江骋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车里,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铁艺大门后,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脑子里一会儿是她刚才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她在台球厅里冷静犀利、眼神发亮的样子,最后定格在她扑进自己怀里时,那脆弱又依赖的瞬间。
“皮肤饥渴症……”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名字,眉头微蹙。真是种麻烦又奇怪的病。但……
他想起手掌下那单薄脊背的触感,想起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环住他腰身的力量,想起她在拥抱中渐渐平息的颤抖。
好像……也没那么麻烦。
8. 第 8 章
阮清瑶难得一夜好眠,清晨醒来时,只觉得连日来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许多。她洗漱完毕,整理好书包,准备去图书馆学习。经过餐厅时,却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与平日江家人用餐时的景象截然不同。
母亲阮春霞正在擦拭餐桌,见她张望,便低声解释道:“先生和太太一早就去机场了,要出国参加一个重要朋友的婚礼,得去几天。早餐已经用过了。”
阮清瑶恍然,随即又生出一点疑惑:“那……”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三楼的方向。
阮春霞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少爷还没起呢,房里一直没动静。你动作轻些,别吵着他。”
“知道了,妈。”阮清瑶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那家伙,也不知道在外面鬼混到几点才回来。她脑海中浮现出昨晚他交代说去蒋时安家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来这话水分不小。
她不再多想,拿了片面包垫肚子,便轻手轻脚地换鞋出门。初夏的晨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进空旷的客厅,少了江家人在时的压迫感,连空气都显得清新了几分。阮清瑶推开沉重的别墅大门,正要迈步出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刚刚添加、对话还一片空白的微信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一个线条凌厉的赛车侧影,昵称只有一个简洁的字母——J。
阮清瑶的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弧度。真是没想到,那个与她生活在两个世界的江骋,竟然有一天,会躺在她的通讯录列表里。
她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机收回口袋,推开大门,走进门外明媚的晨光里。
三模近在咫尺,她得要更努力才行呀!
日头渐高,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江骋还在呼呼大睡。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不识相地嗡嗡震动起来,锲而不舍,大有不接不通誓不罢休的架势。
江骋烦躁地哼唧了一声,摸索着抓过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哑着嗓子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刘伯杰咋咋呼呼的声音:“骋哥!醒了吧?别睡了!大好周末窝家里多浪费,出来玩啊!”
“不去。”江骋言简意赅,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困,补觉。”
“补觉?”刘伯杰的音调瞬间拔高,“你少来!是不是昨晚又偷偷跑去南山赛车了?好啊你,居然不叫上我!太不够哥们儿义气了吧!”
“废话真多。”江骋被吵得脑仁疼,语气更差,“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有事!真有事!”刘伯杰赶紧切入正题,语气兴奋起来,“听说后街那边新开了个酒吧,格调特棒,里面美女如云,气氛贼嗨!咱去探探路呗?”
“没兴趣。”江骋想都没想就拒绝,“你自己去。”
“哎呀!关键是……”刘伯杰的声音一下子矮了八度,带着点谄媚和为难,“那不是……哥几个里头,就你过了十八岁生日嘛!有你在,咱们进去也理直气壮不是?骋哥,帮帮忙嘛,就当给兄弟们打个掩护,撑个场子!”
“滚蛋!”江骋被他那黏糊糊的腔调恶心得够呛,睡意都驱散了几分,“别在这儿恶心我。等我睡醒再说!”说完,根本不给刘伯杰再纠缠的机会,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终于清静了。
江骋把手机往床尾一扔,拉高被子蒙住头,试图重新找回睡意。可被这么一搅和,脑子反而清醒了不少。
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突然想下楼看看。
江骋趿拉着拖鞋下楼时,偌大的客厅里只有阮春霞和另外两个佣人在安静地擦拭摆设、更换鲜花。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鸟鸣。
他轻咳了一声,成功吸引了阮春霞的注意。阮春霞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问好:“少爷,您醒了。”
江骋眼神飘忽,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随口问道:“他们人呢?”
阮春霞忙回答:“先生和太太一早就……”
“那个我知道。”江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要去参加婚礼的事早就跟他说过了。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问了出来:“我是说……阮清瑶呢?”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只是随口一问。
阮春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没想到少爷会关心起自己女儿的去向。她谨慎地回答:“清瑶她去图书馆写功课了。”
江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怎么总跑外面写作业?家里这么大地方,不能写吗?”
阮春霞的笑容有些勉强,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这孩子……是怕在家里,会打扰到先生、太太和少爷您,觉得……不太方便。”
“写个作业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儿真多!”江骋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说不清是因为阮清瑶这种刻意的疏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不再多问,转身走到玄关,从钥匙架上抓起车钥匙就要出门。
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动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头也没回地问:“她平时……都去哪个图书馆?”
阮春霞赶紧答道:“就是市图书馆,中央大街那个总馆。她一般都在那里。”她看着江骋就要拉门出去,忍不住关切地提醒:“少爷,您还没吃早饭呢?厨房里一直温着粥和小菜,您多少吃一点再出门吧?”
“不用了。”江骋头也不回地挥了下手,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引擎声很快在外面响起,由近及远。
阮春霞站在原地,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夹杂着些许担忧。
……
江骋将车随意停在图书馆外的路边,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座庄严肃静的建筑。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出里面层层叠叠的书架和埋头苦读的身影。他啧了一声,这恐怕是他江大少爷生平第一回踏进这种地方,要是被刘伯杰那帮家伙知道,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他双手插兜,迈着略显不耐的步子走进阅览区。扑面而来的空调冷气和纸张油墨特有的气味让他微微蹙眉。放眼望去,宽敞的空间里坐满了人,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他心里嘀咕:京北人民周末早上都这么好学的吗?真是活见鬼了。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就一眼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阮清瑶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款式简单,甚至能看到领口处细微的磨损,但异常干净整洁,衬得她脖颈修长,皮肤白皙。
她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习题册,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秀,唇色淡粉,整个人像一幅静谧的油画,与周围嘈杂的世界隔离开来。
以前怎么发现,她长得是挺好看……
江骋正看得出神,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这幅画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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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运动衫、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的男生,有些腼腆地走到阮清瑶桌旁,低声说了句什么,并拿出了手机。
阮清瑶从书页间抬起头,长睫轻颤,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被打扰的怔忡,随即迅速漾开一层礼貌而疏离的笑意。她嘴唇微动,似乎正在斟酌如何委婉地拒绝这个突如其来的搭讪和微信请求。
就在这一刻,江骋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他几乎没经过思考,长腿几步就跨了过去,在阮清瑶和那个男生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臂已经极具占有欲地揽住了阮清瑶单薄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个子高,气场强,此刻沉下脸,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冷意,直直射向那个搭讪的男生。
“喂,没看见人家正忙着呢?”他下颌微扬,语气里的不耐烦和驱逐意味显而易见,“一边待着去,别在这儿碍事。”
那男生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弄得一愣,尤其对上江骋那明显不好惹的眼神和迫人的气势,脸瞬间涨红了,张了张嘴,却没敢说什么,讪讪地收起手机,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阮清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肩膀上传来少年手掌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带着阳光和一点点烟草味的清冽气息。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江骋看着那男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嗤笑一声,收回揽着阮清瑶肩膀的手,转而撑在她面前的桌面上,不满地嘀咕:“啧,我说你这什么招蜂引蝶的体质?我怎么每次见到你,周围总围着些不长眼的男生?”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他惯有的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阮清瑶耳根一热,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紧张地瞥了一眼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赶紧压低声音:“你小点声!这里是图书馆!”她蹙着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大少爷,“你怎么会来这儿?”
江骋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大咧咧地在她旁边的空座位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长腿在桌下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不过,他倒是听话地把音量压得更低了些,语气理直气壮:“废话,来图书馆还能干嘛?当然是学习啊。”
“你?学习?”阮清瑶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眼睛微微睁大,上下打量着他,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热爱学习”的证据。
“怎么,不行吗?”江骋被她这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梗着脖子,声音又忍不住扬起来一点,随即在阮清瑶警告的眼神下再次压低,“我也是要参加高考的好不好?临时抱佛脚,学学怎么了?”
阮清瑶看着他这副强词夺理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摇头,嘴角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她没再跟他争辩,深知跟这位大少爷讲道理是白费口舌,便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回面前的习题册上,笔尖在草稿纸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江骋见她不理自己了,也觉得无趣。他环顾四周,实在对那些厚重的教科书提不起半点兴趣。百无聊赖之下,他起身晃到不远处的漫画区,随手抽了本厚厚的《海贼王》单行本,回来重新坐下,竟也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因为漫画里搞笑的情节而肩膀微微耸动,但又碍于环境,只能憋着不出声。
阳光透过窗户,安静地洒在两人身上。一个奋笔疾书,沉浸在公式定理的世界里;一个捧着漫画,在热血冒险中自得其乐。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此刻在这安静的图书馆一隅,竟意外地构成了一种微妙而短暂的和谐。
9. 第 9 章
时间在笔尖和书页间悄然流逝,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知不觉就快指向了十二点。阮清瑶做完最后一道大题,轻轻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和脖颈。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想看看旁边那位“临时抱佛脚”的家伙在做什么,却不由得愣住了。
江骋不知何时竟歪在座椅里睡着了。那本《海贼王》漫画滑落在他手边,而他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匀绵长。正午愈发炽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恰好落在他脸上,将他浓密的睫毛染成浅金色,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睡着的时候,脸上那种惯有的桀骜和痞气消散无踪,眉宇舒展,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分明,竟透出一种难得的、毫无防备的安静柔和,像一幅被阳光精心勾勒的素描。
阮清瑶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那双闭着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突然睁开。
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带着刚醒时的些许迷蒙,但很快就聚焦在她脸上,随即漾开一抹熟悉的、带着戏谑的笑意。江骋嘴角勾起,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懒洋洋地调笑:“怎么,阮清瑶,小爷我太帅了,你看入迷了?”
阮清瑶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转回头,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心跳也漏了一拍,嘴上却强装镇定地反驳:“自恋狂!谁看你了!”
江骋低笑一声,也不拆穿她。他直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对还坐着的阮清瑶说:“走了。”
阮清瑶一愣,仰头看他:“做什么去?”
“吃饭啊。”江骋说得理所当然,眉头微挑,“别告诉我,你中午不打算吃饭,还继续在这儿写卷子吧?阮清瑶,你要成仙啊?”
“我……我带了面包的。”阮清瑶指了指自己放在旁边的书包,小声辩解。她确实习惯这样节省时间和金钱。
江骋脸上顿时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我真服了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探过身,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人从椅子上带了起来。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另一只手顺手捞起她放在桌角的帆布书包塞进她怀里,“那破面包留着当宵夜。现在就当是陪我吃,总行了吧?”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阮清瑶被他半拉半拽地带着往图书馆外走,手腕处传来的温度让她心跳失序,想挣脱,却又似乎……没有那么坚决。
二十分钟后。
江骋方向盘一拐,将车停在一家隐在梧桐树影里的法式餐厅门前。门童小跑着上前拉开车门,江骋长腿一迈下了车,也没回头,只懒懒甩下一句:“跟上。”
阮清瑶迟疑地跟着他踏上台阶,厚重的雕花木门仿佛有感应般无声滑开。一位身着深灰西装、戴着雪白手套的经理早已候在门内,见到江骋的瞬间,脸上立刻绽开恰到好处的热络笑容,微微躬身:“江少!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嗯,最近忙。”江骋随口应着,显然对这种待遇习以为常。
经理亲自引他们到一处视野极佳的靠窗位置,丝绒座椅柔软舒适,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他恭敬地递上厚重的皮质菜单,微微躬身:“江少,今天想用点什么?”
江骋没接菜单,只懒洋洋地一扬下巴,视线转向对面:“问她。”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阮清瑶身上。她第一次置身于如此奢华的环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周遭的一切——精致的银质餐具、折成天鹅形状的餐巾、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昂贵香氛,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菜单上那些令人咋舌的价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下意识地朝江骋那边倾了倾身,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紧张地说:“江骋……要不我们还是别在这儿吃了,这里……太贵了。”
江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张扬:“跟我出来吃饭,你还用操心钱的问题?”他随手将菜单合上,"就按老规矩上吧,再加个你们新到的甜品。"
经理恭敬地应声退下。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舒缓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却丝毫没能缓解阮清瑶的紧绷。她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神低垂,盯着面前光可鉴人的餐具,仿佛那是什么需要严阵以待的物件。
江骋看着她这副如坐针毡的样子,忍不住道,“喂,阮清瑶,就是吃顿饭而已,你至于这么别扭吗?放松点行不行?”
阮清瑶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疏离,轻声道:“对我来说,在路边摊安心地吃一碗热腾腾的米线,同样可以吃得很好,很满足。而在这里,除了让我不自在,还浪费了本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
江骋被她这番话噎住了,一股火气顶了上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有些挫败地、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低斥道:“阮清瑶,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好赖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却不失爽利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惊喜的试探:“阿骋?”
江骋闻声转头,看到来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小姨?”
阮清瑶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香槟色丝质衬衫、搭配剪裁利落白色西裤的女士正含笑走来。她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与俞宁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疏朗洒脱,妆容精致却不显张扬,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又优雅的韵味。
从江骋的称呼中不难判断,这是俞宁的妹妹俞安,听说她是一位事业有成的室内设计师,至今未婚,是京圈里颇为特立独行的一位名媛。
俞安笑着走到他们桌旁,很自然地拍了拍江骋的肩膀:“我刚跟客户谈完事,远远看着就像你。听说你爸妈去了马来西亚参加婚礼,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玩玩?”
江骋撇撇嘴,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我才不去那种全是应酬的场合,无聊死了。”
俞安了然一笑,随即将目光温和地投向坐在江骋对面的阮清瑶,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打量:“这位是……?”
“我同学,阮清瑶。”江骋介绍得简单干脆,似乎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阮清瑶连忙站起身,礼貌地微微颔首:“阿姨好。”
俞安的视线在江骋和阮清瑶之间来回扫了一圈,看到江骋虽然语气随意,但身体却下意识地朝阮清瑶的方向侧了侧,而女孩虽然略显拘谨,容貌气质却十分出众。她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微笑,眼角的细纹都透出几分促狭:“哦——同学啊。”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揶揄地看向江骋,“我们阿骋真是长大了,不错不错,女朋友很漂亮嘛。”
“小姨!”江骋耳根瞬间泛红,像是被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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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的猫,声音都提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窘迫,“你瞎说什么呢!都说了就是普通同学!”
俞安见状,笑得更加开怀,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跟小姨还害羞什么。放心,小姨嘴严得很,会帮你在你妈那儿保密的。”
俞安正要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一位商务打扮的男士朝她挥手示意。她回头应了一声,对两人笑道:“客户还在等我,先失陪了。”刚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什么,折返凑到江骋耳边。
她红唇微启,用气音飞快地低语了一句。
“谈恋爱可以,要做好措施哦。”
江骋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那红晕甚至蔓延到了脖颈。
“小姨!”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整张脸涨得通红。
俞安却已翩然转身,临走前还笑着对阮清瑶点了点头。
待她走远,阮清瑶看着对面连脖子都红透的江骋,忍不住好奇:“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江骋猛地灌了口冰水,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她,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快吃你的牛排,要凉了。”
他边说边用力切着盘中的肉排,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跟那块牛肉有什么深仇大恨。
吃完饭,两人回到车上,江骋发动车子,随口问:“接下来去哪?送你回家?”
阮清瑶系好安全带,回答得理所当然:“回图书馆,我今天的复习计划还没完成。”
江骋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她,语气夸张:“不是吧阮清瑶?你是学习机器吗?刚吃完饭,血液都跑去胃里了,脑子不转的,这都不累?”
阮清瑶只是平静地摇摇头,目光望向窗外:“不累。”
江骋看着她淡然的侧脸,一口气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带着点认命的味道:“行,服了你了。”他调转车头,重新汇入车流,朝着市图书馆的方向驶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了一段,江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问道:“哎,我说,家里那么大,随便找个房间不比图书馆安静?干嘛非得大老远跑这儿来,折腾不折腾?”他纯粹是觉得费解,有现成的舒适环境不用,偏要来回奔波。
这个问题让阮清瑶沉默了。
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那个宽敞气派的别墅,对她而言从来就不是“家”,只是一个她和她妈妈借住的地方?或者说那间狭窄的佣人房里,连一张属于她的书桌都放不下?还是说,在那个每一寸空气都提醒着她身份差距的“别人家”里,她总有种难以呼吸的压抑和寄人篱下的拘谨?
这些翻涌的情绪堵在喉咙口,最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江骋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用一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平静语调轻声说:“我喜欢图书馆的学习氛围。”
“氛围?”江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觉得这理由简直匪夷所思,“写个卷子还要求氛围?”
他皱着眉想,难道这跟他开赛车前,总习惯性地要抽支烟定定神、找找感觉一样?是一种特殊的……仪式感?
这么一想,他似乎……勉强能理解一点点了。虽然他依然觉得多此一举,但看她那么坚持,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你们好学生的世界,真是难懂。”
10. 第 10 章
车子稳稳停在图书馆前的路边。阮清瑶解开安全带,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去推车门。她一只脚刚踏出车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江骋:“你……不一起上去了吗?”
江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闻言嗤笑一声,做了个敬谢不敏的动作:“得了吧!我跟那个地方的气场严重不合,多待一秒都浑身难受,脑仁疼。”他顿了顿,用下巴朝图书馆的方向点了点,“你完事儿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说完,他也不等阮清瑶回应,便挥了挥手,干脆利落地踩下油门。红色的跑车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迅速消失在街角。
阮清瑶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书包带,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一时有些怔忡。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往返于图书馆和那个不算家的“家”,习惯了一个人啃面包解决午餐,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难题和情绪。她像一只筑起了坚硬外壳的蜗牛,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内在,从不奢望、也从不依赖任何人。
可现在,那个人,却以一种蛮横又不讲理的方式,硬生生闯入了她规律而封闭的世界。
初夏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她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似乎也随着那引擎声的远去,变得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
她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阮清瑶,别犯傻了。她对自己说。他是江骋,是那个活在云端、喜怒无常的大少爷。而你,只是寄居在他家的保姆的女儿。今天的这一切,或许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或者是他某种难以理解的“善心”发作。
就像两条偶然相交的直线,短暂的交汇之后,注定要奔向各自不同的远方。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图书馆。那里有她熟悉的书卷气,有她为之奋斗的目标,那才是她应该牢牢抓住的、真实而确定的东西。
……
江骋本来打算直接回家补个回笼觉,车刚开到半路,手机又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果然是刘伯杰。没好气地接起来,那边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刘伯杰兴奋的嚷嚷:“骋哥!到哪儿了?我们可都在‘花境’门口候着您老人家呢!地址发你了,赶紧的!”
“吵死了!”江骋被那音乐震得眉头紧锁,“说了不去,我要睡觉!”
“别啊骋哥!人都齐了就差你了!给个面子嘛!”刘伯杰在那边死缠烂打。
江骋被他烦得不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丢下一句:“等着!”便调转方向,朝着刘伯杰发来的地址驶去。
“花境”。
这酒吧名字倒是取得有几分雅致,门脸设计得也低调,不像寻常夜店那般张扬。江骋刚停好车,早就等在门口的刘伯杰和蒋时安就迎了上来。
“可算来了!”刘伯杰笑嘻嘻地一把勾住江骋的脖子,蒋时安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三人一起往里走。
“你不是说缺个成年的打掩护?”江骋睨了刘伯杰一眼。
刘伯杰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不那么说,能把你这位大忙人骗出来嘛?”
几人找了个卡座坐下,侍者很快端上酒水。江骋靠在沙发里,踢了刘伯杰一脚:“有病啊你,非把我叫出来干嘛?上次赛车那事之后,我爸盯我盯得紧,要是让他知道我又来这种地方,你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刘伯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哎呀,叔叔阿姨不是都出国了嘛!天高皇帝远!再说了,”他凑近些,挤眉弄眼,“你昨晚不都偷偷跑去跟人赛车了嘛,还在乎来酒吧喝两杯?”
一旁的蒋时安闻言,眉头微蹙,看向江骋:“你又去赛车了?这次跟谁?”
江骋拿起酒杯晃了晃,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赵老四。”
蒋时安脸色微微一变:“赵四?你怎么又跟他搅和到一起去了?”
赵家在京圈也算有头有脸,但赵家那位四少爷赵敬辉,却是个异数。因在族中同辈排行第四,圈里人背后都称他一声“赵老四”。这人行事乖张,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平生最大的嗜好便是追求极速,痴迷赛车到了近乎疯魔的地步。他玩车不像旁人图个刺激风光,而是带着一股狠劲,手段黑,胜负心极重,且睚眦必报,一旦结下梁子便不死不休。因此,即便看在赵家的面子上大家表面客气,私底下却都心照不宣地对他敬而远之。
刘伯杰一听“赵老四”这名号,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也顾不上喝酒了,凑近江骋,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里充满了好奇:“我靠!你跟赵四儿比了?然后呢然后呢?赢了没?”
江骋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多余的问题。他连眼皮都懒得抬,随意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狂妄和轻蔑,仰头灌了一大口,道:
“废话。”
蒋时安放下酒杯,神色严肃了些:“阿骋,赵四那人,你还是得小心点。听说他上次跟城西那小子比,输了不服气,故意在弯道别了人家的车,害得对方翻车,摔断了好几根肋骨,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刘伯杰也赶紧附和:“就是就是!骋哥,那种人咱还是少惹为妙。”
江骋却满不在乎地往后一靠,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小爷我会怕他?他赵老四要是敢玩阴的,我奉陪到底。”
话虽这么说,但蒋时安和刘伯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知道江骋虽然嚣张,但并非毫无分寸。只是赵老四那条疯狗,还是离远点好。
几人正说着话,一名侍者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几杯色泽诱人的特调鸡尾酒。“几位先生,打扰一下。这是隔壁卡座那位女士为你们点的‘冰岛红茶’。”
刘伯杰和蒋时安顺着侍者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斜对面一个半开放的卡座里,独自坐着一位气质出众的年轻女郎。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设计感十足的黑色吊带长裙,栗色长发微卷,姿态慵懒地倚在丝绒沙发里。见他们看过来,她毫不避讳地迎上目光,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涂着精致眼线的双眸眼波流转,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江骋身上,并大胆地朝他举了举杯。
“哇哦——”刘伯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江骋,压低声音坏笑,“行啊骋哥!魅力无边啊!这美女姐姐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蒋时安喝了口酒,也调侃道,“咱们阿骋,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江骋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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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那边,便收回了视线。
这时,那女人竟袅袅婷婷地亲自走了过来,带来一阵馥郁的香水味。她在他们卡座边站定,目光落在江骋身上,声音里都透着风情万种:“几位帅哥,不介意我打扰一下吧?一个人喝酒有点无聊,看你们这边挺热闹,想交个朋友,不请我坐下喝一杯,聊聊天?”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江骋面前的酒杯边缘,暗示意味十足。
刘伯杰和蒋时安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都没吭声。
却见江骋不慌不忙地往后靠进沙发,掀起眼皮懒洋洋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痞笑,这才拖长了调子开口:
“不好意思啊,我未成年,不能喝酒。”
那女郎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从耳根到脖颈肉眼可见地涨红。她死死剜了江骋一眼,高跟鞋狠狠碾过地面,抓起手包扭头就走。
江骋烦躁地站起身,踹了脚刘伯杰的沙发,"你他妈找的什么破地方?"
"别走啊骋哥!"刘伯杰慌忙抱住他的胳膊,"酒才刚上,音乐正嗨呢!"
江骋甩开他,卫衣领口松垮地晃荡:"撒手!老子去放水!"
"得嘞得嘞,您请!"刘伯杰赶紧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江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卡座里的两人终于憋不住,爆发出压抑许久的笑声。
“噗——未成年!哈哈哈骋哥这理由真是绝杀了!杀人诛心啊!”刘伯杰笑得东倒西歪。
蒋时安也笑着摇头:“我估计这位美女以后搭讪都得先查户口本了,杀伤力太强。”
刘伯杰忽然收敛笑意,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道:"要我说也是她眼神不好——"他促狭地撞了下蒋时安肩膀,"咱们这儿明明坐着三位帅哥,偏要招惹最硬的那块石头。"
蒋时安白了他一眼,懒得接话。
刘伯杰却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脸上露出狡黠的笑:"要我说,刚才那种的,还有你妹,都不是阿骋的菜。咱们阿骋心里啊,怕是早就有人了。"
蒋时安挑眉:"谁?"
刘伯杰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一字一顿道:"那位、软软、的小仙女。"
蒋时安明显一愣,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
……
江骋单手插兜,穿过灯光迷离的走廊,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震耳的音乐被厚重的门隔开,走廊里相对安静。他刚推开洗手间的门,一股烟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烟雾缭绕,四五个身影正靠在洗手台旁吞云吐雾。
为首的那个,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领口敞着,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不是赵老四赵敬辉又是谁?他脸色阴沉,显然还沉浸在昨晚输掉比赛的憋闷和耻辱里,眼神阴鸷地扫过进来的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江骋身上时,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炮仗,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扔掉手里的烟蒂,用脚狠狠碾灭,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讽:“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新晋的‘车神’江大少吗?怎么,赢了一场,就迫不及待来这儿庆祝了?”
11. 第 11 章
江骋懒得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向小便池,完全无视了赵敬辉的挑衅。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回击都更让赵敬辉恼火。他感觉自己的面子被江骋踩在了地上,尤其是在自己几个小弟面前。他猛地上前一步,堵在江骋身后,语气变得更加恶劣:“操!跟你说话呢!装什么逼?赢一次了不起?要不是老子昨晚状态不好,轮得到你?”
江骋解决完,慢条斯理地拉上拉链,转身走到洗手台前开水龙头,透过镜子冷冷地瞥了赵老四一眼,语气平淡却充满蔑视:“输不起就别玩。”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我操你妈!”赵敬辉怒吼一声,积压了一整天的怒火瞬间爆发,挥拳就朝着江骋的后脑砸去!
江骋早有防备,侧身躲过这一拳,反手一记肘击狠狠撞在赵敬辉的肋骨上。赵敬辉痛呼一声,踉跄后退。
“四哥!”
“妈的!干他!”
赵敬辉带来的几个小弟见老大吃亏,一拥而上。
狭窄的洗手间里顿时陷入混战。江骋身手不错,出手狠辣,但对方毕竟人多,五六个打一个,空间又施展不开,很快他就落了下风。背后挨了几记闷拳,腹部也被踹中,一阵剧痛。
蒋时安和刘伯杰在卡座左等右等不见江骋回来,刘伯杰嘀咕:“骋哥放水放到太平洋去了?”
蒋时安觉得不对劲,站起身:“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走廊,就听见洗手间方向传来打斗声和咒骂声,心里一沉,快步冲过去,正好看见江骋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脸上挂了彩。蒋时安骂了句脏话,二话不说加入战局。刘伯杰见蒋时安去了没动静,也觉不妙,跟着跑过来,一看这情形,也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场面彻底失控。洗手间的瓶瓶罐罐被撞得粉碎,一片狼藉。酒吧的保安闻讯赶来,但一时也难以拉开打红眼的几人。
最终,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混乱才被强行制止。
一行人全被带到了派出所。经过简单的调解和问询,鉴于事端由赵敬辉一方先挑起,且江骋等人属于被动还击,警察在对双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后,通知了各自家长或监护人前来领人。
电话打到俞宁手机时,她正在异国酒店的露台品茶。听到消息的瞬间,吓得魂都快没了。
"警察同志,我儿子他……"她强压着惊慌,"能不能让他接电话?我想先听听他的声音。"
手机递到江骋耳边时,俞宁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钻入耳膜:"阿骋!你伤到哪了?快告诉妈妈!"
"没事。"江骋偏头夹住手机,瞥了眼自己动弹不得的左臂,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估计胳膊折了。”
刚才的混战中,他被赵敬辉的人推搡着狠狠撞上了大理石的洗手台边缘,现在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劲。
“骨折还叫没大事?!”俞宁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哭腔,“你别怕,妈妈这就让徐叔带律师去接你。我和你爸马上改签机票,明天一早就飞回来!”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带着恳求,“你乖乖的,先去医院检查,别再惹事了,好不好?”
江骋沉默片刻,难得没有反驳,只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警察说了句“等着家长来接吧”,便把他们丢在问询室里不管了。
刘伯杰顶着一只乌青的眼圈,哭丧着脸凑到江骋旁边,“骋哥,都怪我……要不是我非叫你来,也不会碰上赵老四那帮孙子,还连累你……”他越说越懊恼,“这下完了,江叔叔知道了,肯定得发大火……”
江骋心里本来就烦得要命,左臂一阵阵钻心地疼,想到江天屹那张脸更是烦躁。可一扭头看见刘伯杰鼻青脸肿、泫然欲泣的怂样,到嘴边的骂话又咽了回去。他没好气地嗤了一声:“闭嘴吧你!人是我打的,架是我干的,关你屁事?”
他喘了口气,忍着痛转头看向旁边的蒋时安:“你呢?联系上家里没?”
蒋时安脸上也挂了彩,嘴角破了皮,但神情还算平静,点了点头:“嗯,跟我爸说了,问题不大。”他家里向来管得比较松。
刘伯杰也赶紧接话:“我也跟我妈通过电话了,撒个娇求个情应该能混过去……”他话没说完,就看见江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操!”江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真想抬手给刘伯杰脑门来一下,结果刚一动左臂,剧烈的刺痛瞬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冒出冷汗。
“哎哟骋哥!别动别动!你这胳膊可不能乱动!”刘伯杰吓得赶紧按住他,一脸紧张。
江骋靠在墙壁上,看着眼前这两个大概率能“混过去”的兄弟,再想想自己即将面对的狂风暴雨,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敢情到头来,就他妈老子一个人要倒大霉?!
从派出所出来,徐叔开着车,直接将江骋送到了市中心医院。急诊室里灯火通明,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刺鼻。医生经过仔细检查和拍片后,确诊了伤势:左前臂尺骨骨折,需要立刻进行复位并打上石膏固定。
江骋被安排进一间单人病房,他面无表情地坐在病床上,看着护士动作熟练地用白色绷带和石膏处理他的胳膊。整个过程他一声没吭,只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徐叔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小心翼翼地开口:“少爷,太太特意吩咐了,让我今晚留在医院陪您,照顾您……”
江骋没等他说完,就用没受伤的右手挥了挥,语气不容置疑:“不用,你回去吧。我这边一个人能行,用不着人陪。”
“可是,少爷,您这手不方便,夜里要是想喝水或者……”徐叔还是不放心。
“行了!”江骋打断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但看到徐叔担忧的眼神,又勉强缓和了点语气,“我妈那边我会跟她说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折腾一晚上了。”
徐叔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没用,只好叹了口气:“那……那好吧。少爷,您好好休息,有事一定立刻给我打电话啊!”他一步三回头地往病房外走。
刚走到门口,江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等等,徐叔。”
徐叔连忙转身:“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江骋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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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上,停顿了两秒,才看似随意地开口:“你回去的路上,顺道去趟市图书馆,接一下阮清瑶。”他记得她说过会在图书馆待到闭馆。
徐叔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少爷会突然提起清瑶,但还是立刻点头应下:“好的,少爷,我这就去。”
“还有,”江骋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补充道,“我的事,不用告诉她。”
徐叔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恭敬地回答:“明白了,少爷。”这才轻轻带上病房门离开了。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江骋一个人。他靠在床头,左臂被石膏固定着,传来阵阵闷痛。
寂静中,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往上冒。他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阮清瑶的头像。
「我晚上有点事,不回去了,让徐叔去接你。」
消息发出去后,没过多久,屏幕亮起。
阮清瑶:「不用麻烦徐叔,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江骋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客气疏离的模样。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他手指飞快地打字:「他已经过去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回过来两个字:「……好吧。」
对话似乎该结束了。可江骋看着那简短的回复,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却没平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发了一条过去,语气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和笨拙的关心:「你晚上……没事吧?」
这次回复得很快,依旧简洁:「没事。」
看到这两个字,江骋紧绷的神经莫名一松,将手机扔到一旁,整个人向后倒在病床上。
算了,他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地想,管他明天江天屹要怎么收拾他,天塌下来也得先睡一觉再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阮清瑶就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妈妈阮春霞已经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
“妈,你怎么起这么早?”阮清瑶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睡意。
阮春霞转过身,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太太一早打来电话,说少爷昨晚不知怎么的,胳膊骨折住院了。我熬了点骨头汤,准备了早饭,得赶紧送过去。”
阮清瑶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胳膊骨折?昨晚江骋说他“有事”不回来,难道指的就是这个?他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
看着妈妈疲惫的身影又要奔波,阮清瑶心里一酸,再也躺不住了。她掀开被子起身:“妈,你别去了,告诉我哪个医院,我去送吧。”
阮春霞有些犹豫:“是市中心医院。但这太耽误你上学了,万一迟到……”
“没事,现在时间还早着呢。”阮清瑶已经利落地开始换衣服,“中心医院就在我去学校的路上,顺道的事,不碍事。你忙了一早上了,歇会儿吧。”
说着,她快速洗漱完毕,从妈妈手里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保温盒。汤还温热着,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那……那你路上小心点,送到了就赶紧去学校,别耽误上课。”阮春霞看着女儿,不放心的叮嘱道。
“知道了,妈。”阮清瑶应着,提着保温盒便出了门。
12. 第 12 章
阮清瑶提着保温盒,按照妈妈说的病房号找过去。
推开门,江骋果然还在睡,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吊在胸前,脸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淤青。他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少了平日里的张扬跋扈,倒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和……可怜。
阮清瑶原本因他惹是生非连累母亲早起熬汤的恼意,在看到这幅景象时,不知不觉消散了些。她走到床边,轻声开口:“喂,醒醒。”
江骋睡得并不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逆着晨光,他看到阮清瑶清秀姣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在做梦。他眨了眨眼,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阮清瑶真的来了!
下一秒,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头发乱糟糟,脸也没洗,肯定狼狈不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结果动作太猛,一下子牵扯到了受伤的胳膊,一阵剧痛袭来,他忍不住“啊呀”痛呼出声,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阮清瑶被他这莽撞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眉头皱得更紧了:“让你别乱动!伤成这样还不安分!”她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追问,“你昨晚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江骋缓过那阵剧痛,听到她的质问,立刻开始装傻充愣,眼神飘忽,还故意用手掏了掏耳朵:“啊?什么?你说什么?我耳朵好像也出了点毛病,听不太清……”
这副无赖样子让阮清瑶气结,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她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没好气地说:“我妈熬的骨头汤,还有早饭,你趁热吃吧。我得去上学了。”
看她转身真的要走了,江骋心里一急,也顾不上胳膊疼了,下意识伸出没受伤的右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他刚开口,病房门却“咔哒”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门口站着风尘仆仆、脸色铁青的江天屹,和他身边一脸担忧的俞宁。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病房内,尤其是江骋正紧紧抓着阮清瑶手腕的那只手上。
空气瞬间凝固。
阮清瑶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挣开了江骋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与病床拉开距离。
俞宁的目光在阮清瑶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语气还算温和:“清瑶,怎么是你过来送?你妈妈呢?”
阮清瑶垂着眼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妈妈手头还有点活要忙,我上学顺路,就帮忙送一下。”
“这样啊,”俞宁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上学。”
“好的,夫人。”阮清瑶低声应道,自始至终没再看江骋一眼,快步离开了病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俞宁立刻扑到床边,脸上写满了心疼和焦急,“阿骋!快让妈妈看看!除了胳膊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医生怎么说?骨头接得好不好?多久能恢复?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她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想碰又不敢碰他打着石膏的手臂。
江骋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头疼,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啊?”
一直沉着脸站在门口的江天屹这时重重地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好意思说!惹出这么大的祸,都闹到派出所去了!江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江骋自知理亏,但又忍不住辩解,声音弱了几分:“爸,我都伤成这样了,您就不能少说两句……”
“伤?”江天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几步走到床前,厉声道,“你不过就是胳膊折了!你知道赵敬辉被你打成什么样吗?鼻梁骨骨折!轻微脑震荡!江骋,你让我以后怎么跟赵家做生意?嗯?”
一听赵老四的名字,江骋的火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反驳:“那是他活该!谁让他先挑衅我的!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他挑衅你,你就要下这么重的手?”江天屹额角青筋跳动,“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又偷偷跑去南山赛车惹出来的祸端!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你再碰车!你非但不听,还敢去酒吧那种地方鬼混!江骋,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江骋心里咯噔一下,完蛋,老头子怎么连他去南山赛车的事都一清二楚了?
江天屹看着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就是欠教训!这次我非得……”
“好了好了!”俞宁见状,赶紧起身挡在父子俩中间,一边安抚地拍着江天屹的胸口,一边打圆场,“天屹,你消消气!要教训儿子也得等他伤好了再说啊!你公司不是还有个重要的会吗?时间快到了,你快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江天屹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了江骋一眼,撂下话:“你给我好好在医院待着!等我忙完再跟你算账!”说完,才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等江天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病房里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俞宁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头柜边,打开阮清瑶带来的保温盒,浓郁的骨头汤香气弥漫开来。她盛了一碗,小心地递到江骋没受伤的右手边。
“来,趁热喝,这是我特意让人熬的骨头汤,以形补形,对你恢复有好处。”她的语气温和,但眼神却带着探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阿骋,你跟那佣人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江骋正低头准备喝汤,闻言动作一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妈,什么‘佣人的女儿’,难听死了,人家有名字。”
俞宁耐着性子,从善如流地改口:“好,那你跟阮清瑶,现在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江骋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回答得漫不经心,“同学关系呗,还能有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俞宁的音调微微扬起,带着明显的不信,“同学关系你刚才那么紧地拉着人家女孩子的手腕?当我跟你爸没看见?”
江骋被汤呛了一下,咳嗽两声,耳根有点发热,嘴上却强辩道:“什么拉手!我……我那是看她要走,想让她帮忙盛碗汤而已!”
俞宁看着儿子明显心虚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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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几分猜测。她脸色稍稍严肃了一些,语气带着告诫:“阿骋,妈妈不是要干涉你交朋友。但我提醒你,注意保持距离。她是佣人的女儿,身份摆在那里,你们走得太近,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对你,对她,影响都不好。”
“妈!”江骋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反感和抵触,“这都什么年代了?她妈是凭劳动赚钱,又不是卖到咱家的仆人!您这套阶级观念早该扔进历史垃圾堆了!”
“好了,汤要凉了,快喝吧。”俞宁打断了他,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骋看着母亲不容置疑的表情,知道再争辩下去也没有结果。他憋着一肚子火,低下头,闷声不响地开始喝汤。
……
晚自习结束,阮清瑶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江家别墅。客厅里只亮着几盏壁灯,光线昏黄。她正准备轻手轻脚地回房间,一个温和却带着疏离感的声音从沙发方向传来:
“清瑶,回来了。”
阮清瑶脚步一顿,心里有些意外。俞宁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客厅,更少会主动跟她说话。她转过身,看见俞宁正端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花茶,姿态优雅,灯光在她精致的妆容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夫人。”阮清瑶礼貌地颔首,站在原地。
俞宁放下茶杯,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女主人的亲切笑容,但那双审视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学习很辛苦吧?要注意休息。”她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寻常的关心,但接下来的话,却让空气瞬间微妙起来,“我叫住你,也没别的事。就是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有些话,提前说说清楚比较好。”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阿骋呢,年纪还小,有时候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你们现在是同学,平时难免有接触,这我很理解。但是……”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阮清瑶洗得发白的校服上短暂停留,随即重新迎上她的眼睛,“身份上的差别,你心里应该清楚。走得太近,难免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闲话。对我们江家,对你和你妈妈,影响都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阮清瑶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或怯懦。她挺直了单薄的脊背,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俞宁,“谢谢夫人提醒。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我会注意保持距离,请您放心。”
她的回答得体、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反而让俞宁精心准备的“提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俞宁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常态,她轻轻挥了挥手,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知道就好。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夫人晚安。”阮清瑶再次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通往佣人房的走廊,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俞宁端起已经微凉的花茶,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个女孩,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13. 第 13 章
阮清瑶回到那间狭小的佣人房,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喘不过气。俞宁那些看似温和实则刻薄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心上。她正想倒杯水冷静一下,却隐约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俞宁和母亲说话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靠近虚掩的房门。俞宁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不再是刚才面对她时那种带着虚伪亲切的语调,而是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阮姐,以后你份内的活儿就自己干,别再让你女儿沾手了。她毕竟还是个学生,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江家雇佣童工呢,像什么样子。”俞宁的语气带着施恩般的姿态,“当初我也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才好心同意你把女儿也带进来住,给你们一个安身之所。但你们自己心里要有杆秤,要有自知之明,别把别人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
门外传来阮春霞近乎卑微的应和声,嗓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是是是,太太您说的是...都是我考虑不周,以后绝对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心里一直记着太太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要不是您心善收留,我们母女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俞宁显然不耐烦听这些感恩戴德的话,冷淡地打断:"行了,别说了。你知道就好。"
透过门缝,阮清瑶看到母亲佝偻着背,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头埋得低低的,在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主人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又无助。
她之前只觉得俞宁有些疏离和势利,此刻才真正看清了她骨子里的刻薄与虚伪。那所谓的“好心”,不过是包裹在施舍姿态下的傲慢与轻视。
那一刻,阮清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和刺痛瞬间淹没了她。凭什么她们的生计要仰人鼻息?凭什么谦卑活着的人反要承受轻蔑的践踏?
阮清瑶紧紧咬住下唇,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她知道,此刻的争执毫无意义,只会让母亲更加难堪。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阮春霞端着杯温牛奶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笑容,眼神里却满是疲惫和小心翼翼。她把牛奶放在桌上,双手在围裙上局促地擦了擦,犹豫着开口:
“瑶瑶,咱们跟江少爷,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在家里和学校,还是……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免得惹闲话,啊?”
阮清瑶看着母亲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和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心里一阵酸胀。她垂下眼睫,低声应道:“妈,我知道的,您放心。”
沉默了片刻,阮清瑶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母亲,声音里带着恳求:“妈,我们……能不能搬出去?哪怕……哪怕住的条件差一点,像以前那样住地下室也行!至少……至少我们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日子。”
阮春霞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握住阮清瑶冰凉的手,声音里带着无尽的酸楚:“瑶瑶,你忘了……我们当初是为什么,才硬着头皮搬进这里来的吗?”
阮清瑶的脸色蓦地白了。
她怎么会忘?
在那间位于鱼龙混杂的城中村、终年不见阳光的出租屋里,因为阮清瑶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引来了附近混混的觊觎。有一次,阮春霞加班晚归,几个喝醉酒的混混竟撬开了她们简陋的房门,试图欺负独自在家的阮清瑶。她当时吓得缩在角落,绝望之际,是阮春霞如同疯了一样冲回来,抄起门口的扫帚拼命挥舞,嘶吼着与那些混混扭打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女儿,头上身上挨了好几下,才吓退了那些人。
那一晚,母女俩抱头痛哭。阮春霞摸着女儿哭肿的眼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给女儿一个安全的、远离那种环境的地方。所以,当江家招聘保姆并提供住宿时,即使知道会低人一等,阮春霞还是毫不犹豫地来了。
想起那段恐怖的经历和母亲当时拼死保护自己的模样,阮清瑶所有想要逃离的勇气瞬间消散了。她抿紧了嘴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阮春霞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妈知道,你在这里住得不自在,心里委屈。可江家给的工钱高,太太……总体上对我也还算过得去。咱们娘俩能有个安稳的家,比什么都强。人得知足,要知道感恩,知道吗?”
阮清瑶看着母亲眼中近乎哀求的神色,和她额角那道当年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淡淡疤痕,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化作了沉重的无力感。她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几天后的午休时间,学校食堂里人声鼎沸。阮清瑶和方西娜面对面坐着,餐盘里的饭菜几乎没动。方西娜咬着筷子,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欸,清瑶,你听说了吗?江骋好像跟人打架,受伤住院了!都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她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学校论坛里都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
阮清瑶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夹起一根青菜,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波澜:“是吗?我没太关注。”
方西娜仔细观察着好友的脸色,发现她眼下的乌青比前几天更重了,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由得担心起来:“清瑶,你脸色好差啊!是不是最近熬夜太狠了?学习虽然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你别太拼了!”
阮清瑶抬起眼,对方西娜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快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回教室复习。”
方西娜将信将疑,但看她不想多谈的样子,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距离高三第三次模拟考试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阮清瑶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学习中,经常刷题到深夜。
书本和试卷,成了她暂时逃离现实、麻痹自己的唯一方式。只有沉浸在公式和单词的海洋里,她才能暂时忘记江家别墅里令人窒息的氛围,忘记母亲卑微的姿态,忘记俞宁那些刺耳的话。
她像一根绷紧的弦,拼命压榨着自己所有的精力。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高考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改变命运的稻草。她必须考上最好的大学,拿到奖学金,找到薪资高昂的工作,然后带着母亲,彻底离开那个地方。
三模考试的前一晚,空气闷热得让人心慌。阮清瑶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支起小桌,台灯的光晕勉强照亮摊开的习题册,可密密麻麻的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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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却像浮在水面,怎么也沉不进眼底。
熟悉的空虚感和焦灼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皮肤下的神经末梢仿佛在尖叫,对触碰的渴望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她的理智,让她坐立难安。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
“瑶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旁边床上正在缝补衣物的阮春霞察觉到女儿的异常,担忧地问道。
阮清瑶猛地回过神,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虚:“妈,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阮春霞放下手中的活计,眉头紧锁,“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
“真的没事,”阮清瑶站起身,动作有些匆忙地朝门口走去,“我就在花园里转一转,马上回来。”她不敢再看母亲担忧的眼神,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但她并没有去花园,而是再次来到了那个位于地下室的、堆满杂物的储物间。关上门,黑暗和尘埃的气息包裹了她。她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指甲深深陷进胳膊的皮肉里。
可是没有用。这一次,因为接连的压力和刻意压抑了数日,病症发作得格外猛烈。那蚀骨的空虚感几乎要将她吞噬,理智的防线在节节败退。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法言说的痛苦逼疯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是江骋。
【J:喂,阮清瑶,你人间蒸发了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屏幕往上滑动,都是他这几天发来的微信:
【图片】(医院寡淡的病号饭)
【J:这玩意儿是给人吃的?】
【图片】(打着石膏的手臂,上面被他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卡通图案)
【J:像不像海盗船长?】
【J:胳膊痒死了,还不能挠,烦。】
……
过去几天,他的消息她一条都没回。
可是此刻,在这被病症和黑暗吞噬的绝境里,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理智、所有因羞辱而生的倔强,都显得那么可笑和无力。她需要他,需要那个唯一能缓解她痛苦的“解药”。防线彻底瓦解。
颤抖的指尖几乎握不住手机,她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下那几个字:
【我在储物间,你能来找我吗?】
消息发送出去的瞬间,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掌心滑落。
几乎是在同一秒,屏幕再次亮起,回复简单得没有任何犹豫:
【J:等着。】
看着这两个字,阮清瑶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快感。
俞宁那张带着矜傲和轻蔑的脸庞在她脑海中闪过。你不是高高在上,视你的儿子如珍宝,觉得我们卑微如尘吗?你不是用尽手段想划清界限吗?
好啊。
我偏要让他来。
我偏要让他踏入这你所鄙夷的、属于我们“下等人”的、阴暗肮脏的角落,与我共沉沦。
14. 第 14 章
江骋在收到微信的那一刻,几乎是从病床上弹了起来。左臂还打着石膏,但此刻他完全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阮清瑶现在需要他。
他一把抓起外套胡乱套上,鬼鬼祟祟地摸到病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瞅。护士站那边亮着灯,隐约能听见护士敲键盘的声音。他猫着腰,踮着脚,跟做贼似的溜着墙根儿走,心里咚咚打鼓,生怕哪个病房突然开门或者护士突然抬头。
好不容易溜出医院大门,深夜的冷风一吹,他才觉出后背有点冒汗。街上空荡荡的,半天不见一辆车。他急得在原地转圈,伸长脖子张望,总算远远看见个出租车顶灯,赶紧拼命挥手。
车还没停稳他就拉开门钻了进去,喘着气报出地址。“师傅,紫荆湖别墅区,快点儿开,有急事!”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打表:“哟,那可是咱京北顶好的地段,有钱人才住得起啊。”
“开快点,我加钱。”江骋没多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扫了码,利落地转了两百块钱过去。
手机到账的提示音响起。司机咧嘴一笑,油门猛地沉了下去:“得嘞,您坐稳,系好安全带,十五分钟准到!”
车子窜进夜色,江骋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感觉这车开得还是太慢,恨不得自己上去踩油门。
……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储物间重新被浓稠的黑暗吞噬。阮清瑶蜷缩在门后,心脏在寂静中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做了什么?她竟然真的把江骋叫来了这里?还是在这样的深夜,在他受伤未愈、应该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
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地下室的寂静能放大一切细微的声响,远处管道隐约的水滴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似乎从楼梯口传来的,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奔储物间而来。阮清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想把自己嵌进门板里。
“咔哒。”
门把手被轻轻转动,门被推开一条缝,走廊壁灯昏黄的光线斜斜地切入黑暗,勾勒出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他微微喘着气,额发有些凌乱,左臂还僵硬地吊在胸前。
是江骋!他真的来了!
他侧身闪进门内,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唯一的光源。储物间再次陷入彻底的黑暗,但这一次,空气中充满了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带着一路奔波的微尘和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阮清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奔跑后的微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阮清瑶想应声,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肩膀无法控制地轻颤。
江骋在黑暗中适应了几秒,借着门缝底下透进的微弱光线,隐约看到了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他几步跨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又发作了?”他问,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
阮清瑶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尽管知道他可能看不清。巨大的羞耻感和生理上的渴求让她几乎崩溃,眼泪无声地滑落。
黑暗中,她听到他极轻地吸了口气,然后,那只完好的、温热干燥的右手,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伸了过来,绕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用力地、紧紧地揽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因为左臂不便,拥抱的姿势甚至有些别扭。但那股力量是真实的,少年的胸膛是坚实而滚烫的。阮清瑶僵硬的身体先是一颤,随即,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空虚感和焦躁,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奇迹般地开始平息。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下意识地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发出一声极轻的、如释重负的啜泣。
江骋的身体在她回抱的瞬间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用一种生涩却异常坚定的力道,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紧紧相拥,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彼此急促的心跳和渐渐平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啪嗒……”
是拖鞋踩在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从一楼楼梯缓缓而下,打破了地下室的寂静。
拥抱着的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室走廊里回响,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储物间的门外。
走廊的声控灯“啪”地一声亮了,昏黄的光线从门缝底下渗进来更多。
门外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带着些许疑惑的女声,是俞宁:
“有人吗?刚才是谁下来了?”
阮清瑶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是俞宁!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下来?如果被她发现江骋深夜偷偷从医院跑回来,和她一起躲在储物间里……阮清瑶简直不敢想象后果!妈妈一定会被牵连,她们可能真的会被赶出江家!
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环住江骋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衣服里。
江骋搂着阮清瑶的手臂收紧,示意她别怕,同时屏住呼吸,将身体更紧地贴向门板后的阴影里,最大限度地降低存在感。
门外的俞宁似乎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奇怪,明明听到有动静……难道是听错了?还是野猫跑进来了?”
她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脚步声在门口徘徊。
储物间内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阮清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江骋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黑暗中,她仰起头,只能模糊看到江骋紧绷的下颌线条。
也许是被病症催逼到极致的渴望在作祟,也许是想用最离经叛道的方式,去反抗门外那个羞辱了她母亲的女人。又或许,仅仅是眼前这个少年,这个在她最不堪时一次次给予她救赎的少年,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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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了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
无数混乱的念头像野火般烧穿了理智的防线。在江骋全神贯注留意门外动静、毫无防备的瞬间——
一股莫名的、强大的冲动突然在阮清瑶心中涌现。
她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凭着本能踮起脚尖,仰起脸,将微凉的唇瓣轻轻印在他的脸颊上。
江骋的呼吸猛地一滞,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环抱着她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浑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仿佛一尊被骤然定格的石像。
少女的唇瓣是那么柔软,甚至带着颤抖和鲁莽,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黑暗,也劈中了他从未被人触及的某处心防。
门外,俞宁似乎终于放弃探究,脚步声渐渐远去。声控灯也终于暗了下去。
地下室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阮清瑶彻底清醒过来,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黑暗中,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江骋依旧维持着被她亲吻时的姿势,僵在原地。黑暗中,阮清瑶只能听到他变得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他会怎么想?一定觉得她疯了,像个趁人之危的女流氓……
良久,江骋微微直起了身子,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平静,却又像绷紧到极致的弦:
“别告诉我……这又是什么新的缓解症状的方法?”
阮清瑶心脏狂跳,指尖还在发麻,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倔强,迎上他在昏暗中格外沉亮的眸子,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是又怎样?”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颗火星溅入了油库。
江骋的呼吸骤然加重,他猛地逼近一步,受伤的手臂因动作过大而传来刺痛,但他毫不在意,另一只手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恼火:
“阮清瑶,你是在玩我吗?”
手腕上传来他滚烫的力度和轻微的疼痛,但奇异地,这反而让阮清瑶混乱的心绪镇定了几分。她能感受到他喷薄欲出的怒气,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怒气底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其他什么东西。
一瞬间,阮清瑶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马上要高考了,她绝对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问题,肖医生之前说过的,找江骋帮忙是最好的办法。与其被动地承受病症的折磨,不如……抓住眼前这根唯一的浮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赌一把。
阮清瑶没有挣脱,反而就着他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向前一步,再次贴近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她仰起头,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听。
“江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耳膜和心尖,“做我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