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听话的[姐弟恋]》
1. 第 1 章
榕溪镇,位于西南边陲,气候适宜,地处偏远。
迟昭在村子里租了一间农家小院,已经在这儿住了一年半。
这间小院是村里走出去的第一位大学生回乡修建的,本来是给父母养老的。
奈何常年侍弄土地的父母身体早已透支,没享福多久就相继离世。
院子就这么空了下来。
迟昭不信什么鬼神,一个人住了进来。
院子荒废已久,杂草丛生,唯有一颗梨树倔强的活着。
住进来以后,迟昭有幸看了两个春天的梨花。
在这院子里,迟昭发掘了一些新的爱好,比如爬树。
正值早春,梨花开得洁白而盛大。
迟昭坐在两根枝干的分叉处,背倚着树干,偶尔凉风吹过,细小的白色花瓣随风飘远。
迟昭顺着花瓣飘落的方向看去,突然瞥见一位青年在小院门口徘徊。
白色衬衫的青年,腰背挺直。
从迟昭的角度望去,他额前碎发随风而动,偶尔袒露出好看的眉眼。
他鼻梁高挺,身材颀长清瘦,白皙骨感的右手正半举着,似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迟昭整个人隐匿在树上,肆无忌惮地观察着这位“闯入者”。
她眼前一亮。
小镇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张极品的脸。
叩叩——
小院的木门被敲响。
迟昭对着小院门口喊了声“进来”。
嘎吱一声,青年推门而入。
农家院子不算小,岑述白进门后,却没见着人。
正张望之际,忽听得左前方传来一声“这儿呢”。
岑述白抬头看去,瞧见一个年轻女人在树上,正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岑述白抬步来到梨花树下。
他抬头:“你好。”
树上的女人没有要下来迎客的意思,反倒坐在树杈中间,悠闲地晃着腿:“你好呀~”
女人婉转的声线像丝线钻入岑述白的耳朵,耳廓竟开始微微发热。
岑述白捏了捏不争气的耳朵,开门见山问她:“小满妈妈你好,我是新来的数学老师岑述白,今天是来家访的。”
妈妈?
这呆头鹅竟然以为她是杨小满的家长?
杨小满是邻居家的小孩。
这小姑娘单亲家庭,极爱交朋友,性格也活泼可爱。
迟昭刚到这儿来时,小姑娘就很喜欢迟昭,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两人还挺聊得来。
她妈妈杨明莉也热情,得知迟昭一个人住,时常给她送些自己家种的瓜果蔬菜,下班回家顺便把迟昭的快递从镇上小卖部带回来。
一来二去,迟昭跟邻居母女俩也就熟悉了起来。
单身带娃不容易,杨明莉在隔壁镇上一家工厂上班,三班倒,很难同时兼顾孩子的生活和学习。
所以杨明莉不在家的时候,杨小满放了学就来迟昭这儿写作业。
最近杨明莉上晚班,家长不在家。
杨小满估计是直接给这位新老师说了迟昭家的地址,老师才误会了她和小满的关系。
迟昭暗暗冷哼,就算她比这位老师大上几岁,也不至于有个10岁大的小孩吧!
他这什么眼神儿?
迟昭没出声,岑述白接着说:“小满妈妈,孩子的学习需要老师和家长共同努力,所以…”
迟昭双手撑在腿侧,肩膀微微耸起,饶有兴致地低头打量着树下的人:“你就是小满说的小白老师?”
岑述白沉默了一瞬,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嗯。”
走近了,迟昭打量得更加明目张胆。
这张脸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少年的清朗气质尚存,却已初具男人的轮廓。
身高已直逼院门顶框,就是不知道身材怎么样。
迟昭勾唇:“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岑述白掀开眼皮,望向树上那双戏谑的眼睛。
只见她一身浅棕色的棉麻长裙,质感轻盈,裙摆随风而动,光洁修长的小腿晃晃悠悠…
匆匆一眼,岑述白挪开视线。
岑述白收回视线,轻咳一声:“我是来跟您聊小满的学习的。”
“好呀,小白老师想怎么聊?”
一直仰着头也挺累的,这样聊天也很奇怪。
岑述白紧了紧背包的带子:“要不您先下来?”
迟昭冲他招招手:“小白老师,你过来一点。”
“嗯?”
“这树这么高,我跳下去,万一扭了脚怎么办,小白老师能不能接住我?”
岑述白收起礼貌的笑:“那你怎么上去的?”
迟昭可怜兮兮的:“骑虎难下嘛,小白老师帮帮我吧。”
岑述白环顾四周,还是觉得不妥,有些不耐烦:“我去找凳子或者梯子吧。”
真是不解风情。
迟昭撇撇嘴,将裙摆打了个结,慢慢转身面对树干,手抓着枝干,光脚蹬在主干上,准备直接往下跳。
突然的行动打了岑述白一个措手不及。
他来不及反应,一个大跨步向前,伸出左手搂住膝弯,右手扣着腰将人带了下来。
身后年轻的身体蓬勃而有力,迟昭手上泄了力,整个人落入岑述白的怀里。
她顺势勾住他的脖颈,贴近:“我就知道小白老师不会不管我的。”
迟昭凑近了看,这男人不仅五官长得好,肌肉还挺紧实,肩膀宽阔有力,抱住从高处跌落到他怀里的她也毫不费力。
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
岑述白这条件,在迟昭以往见过的演员或模特里也算得上是极好的。
更让迟昭满意的是,他的气质很独特。
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些天然的矛盾感。将成未成的半熟气质,故作冷峻的清冽眼眸,还有一缕不易察觉的愠色。
青涩和深沉竟然在他身上结合得浑然天成。
杨小满说,在学校里,不管年长的校长老师,还是未成年的学生,都管这位新来的年轻教师叫“小白老师”。
小白这个称呼,听起来可爱又年轻,老师又象征权威。
倒跟他的气质挺搭。
果然没有一个称呼是瞎起的。
岑述白从迟昭打量的眼神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白,不仅因为这像个狗的名字,更因为他不喜欢被人认为他不成熟,担不了事。
但迟昭不信邪,非得当他是性情温顺纯白可爱的萨摩耶,还想撸他毛茸茸的脑袋。
她赖在他身上,也不说下去,就盯着他看:“小白老师耳朵怎么红了?”
她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就扑洒在耳边颈侧,岑述白别扭地扭开脸。
迟昭见了轻声笑着,岑述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明明可以先放开她的。
他更显窘迫:“下来。”
岑述白微微弯腰,迟昭搂他更紧:“我没穿鞋。”
女人的声音婉转动听,在耳边萦绕,搂在颈间的柔软的手快要抚上他的耳际。
岑述白要是还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就太迟钝了。
校长曾特意嘱咐过岑述白,杨小满是单亲家庭,跟学生沟通时要多注意措辞。
可这杨小满的家长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
这才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孟浪,他还是以老师的身份来家访的。
岑述白冷脸将人放下,避嫌地退到院子里。
玩脱了!
迟昭收起调笑,赤着脚欣欣然回屋里穿好鞋。
岑述白等在院子里,脊背挺直。
听见身后有浅浅的脚步声,他转身问:“小满妈妈,现在能聊了吗?”
这称呼还真是新奇。
迟昭笑着应下来:“能啊。”
小院凉亭有张木桌,平时迟昭会在这儿泡茶。
她引导岑述白落座,给他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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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青色的茶杯温润如玉,捏着杯子的手纤细白嫩,皮肤细腻光滑,看着完全不像是有这么大孩子的人。
岑述白来榕溪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听说这边结婚早的女孩子很多,年轻妈妈的例子并不少见,他也就没多想。
正事要紧。
岑述白郑重其事地开口:“小满妈妈,我这次家访,是想跟您沟通杨小满的学习情况。”
“小满这个年纪,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很重要。鸡兔同笼是很经典的题目,是小朋友学二元一次方程很重要的环节。您教小满的方法是很好,但不利于她掌握课本上的知识。”
被赋予“家长”重任的迟昭歪着脑袋:“我教她的方法算得更快呀。”
“是。但数学是一门循序渐进的学科,基础知识的学习都是很重要的。”
还挺坚持。
迟昭默默记下:“好吧,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话有跟家长“告状”的嫌疑,岑述白顿了顿,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后说:“杨小满喜欢画画,家长可以安排课外培训,不要在课堂上画画。”
“她画什么了?小白老师觉得她画得怎么样,有没有天赋?”
这是重点吗?
岑述白家访经验虽然不多,但像迟昭这样的家长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老师提出的问题一概不理会,还另有自己的理解。
这人脑回路实在清奇,岑述白不得不提醒迟昭:“小满妈妈,我在说孩子的学习成绩…”
迟昭早就注意到了小满的数学成绩有些差,但她没觉得是件多大的事。
她觉得,学习是需要天赋的,而小满的天赋在绘画上,人只要有一个擅长的技能就不至于饿死。
“没想到小白老师这么年轻,想法却这么死板。小满喜欢艺术,数学这种严谨的学科可能并不适合她。”
“就算杨小满有些绘画的天赋,但天赋到有所成就是需要大量的金钱来堆砌的…”
话刚说出口,岑述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迅速止住了话头,聊起别的:“我虽然不是正式的老师,也不喜欢用分数来评价一个学生。但是我知道,像小满这样的孩子,应试教育是她们走出去最简单最直接的途径。”
其实岑述白以前也不懂这些道理,是他到了学校以后,校长告诉他的。
他在学校和镇上观察了几个月,发现确实如此。
所以他对杨小满这样明明聪明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孩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这新来的老师看着年轻,对学生倒是很负责的。
迟昭陷入深思。
她没想过这些。
天赋是上帝给少数人类的礼物,这十分难得,迟昭觉得辜负天份实在可惜,可她忽略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追求梦想的底气。
岑述白接着说:“走出去才有更多机会,光有天赋是不行的。”
旁的话也不必多说,迟昭是个聪明人,岑述白相信她能想明白。
迟昭难得认真:“好,我明白了。谢谢老师跑一趟。”
迟昭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小白老师”变成了“老师”,岑述白知道她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
他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目的达成,岑述白也得走了。
已近傍晚,迟昭有心留客:“小白老师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岑述白眉心一跳,这称呼怎么又变回去了。
“不用了,谢谢。”
迟昭也不多留,送岑述白出了小院的门,岑述白客气地让她留步。
迟昭又跟着走了几步,岑述白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
两人前后脚一直走到院墙下,岑述白终于停下来:“您有话直话。”
傍晚的风吹得人很舒服,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梨花清香。
迟昭就那么看着岑述白,风把她的裙摆吹得摇曳生姿。
她问:“小白老师有女朋友吗?”
2. 第 2 章
一树梨花下,迟昭问岑述白:“小白老师有女朋友吗?”
突兀的发问让岑述白捏紧了书包背带:“这跟本次家访无关。”
迟昭了然:“哦,那就是没有。”
迟昭歪了歪脑袋去看他,岑述白被戳穿心思似的,不自然扭开脸,不去看她玩味的眼神。
他这纯情少男怀春的表情,更是坚定了迟昭的想法。
迟昭长得漂亮,很漂亮。
她个子高挑,肌肤胜雪,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慵懒的微卷发如同她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好奇与撩拨,跟初生的杨柳枝拂过湖面似的,在岑述白心间掠起涟漪。
岑述白却没把她的话当真。
从他一进门开始,迟昭就表现得对他很感兴趣。
但感兴趣不代表喜欢。
她显然只是把自己当真是一种猎物,逗着玩儿罢了。
像是要验证岑述白的想法似的,迟昭掏出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那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岑述白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合适。”
岑述白作势要走,迟昭拽住他的袖子:“您想哪儿去了,您是老师,留个联系方式也方便交流小满的学习情况。”
岑述白一时语塞,尬红了脸:“那我扫您吧。”
叮咚一下扫了码,验证信息发送过去。
迟昭亲眼见到岑述白给她的备注是“杨小满妈妈”,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侧身让出一条路,晃了晃手机,上面是跟他的聊天界面,两人刚交换了姓名和号码。
“以后多联系啊,小白老师。”
岑述白的脸由红转青。
这女人,正经不了一点儿!
现下正值放学的时间,不远处有村里的阿姨接孩子放学回来了。
老老少少一行人,几个小孩子跑在前面打闹,阿姨们就跟在后面说说笑笑。
迟昭注意到不远处几位大姐背着小孩的书包,装作不经意地往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手上比比划划,撇着嘴角在说些什么。
说着说着,又往她这边看一眼。
迟昭低头无奈笑笑,扭头对岑述白说:“小白老师还是先去家访吧,再待下去怕是要坐实小白脸的身份了。”
岑述白不明白迟昭态度为何转变这么快:“什么意思?”
“去吧,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岑述白将信将疑地跟上刚刚那几位阿姨,他还得问问路才能找到另一位学生的家。
岑述白腿长走得快,很快就跟上了。
没等他主动打招呼,其中一位阿姨跟刚看见他这个人似的:“这不是新来的老师吗,你怎么到我们这边来了?”
岑述白堆起一个礼貌的笑:“阿姨你好,我是来家访的,请问李欣家在哪儿?”
阿姨指了指右前方一个方向:“那个平房就是。”
“好,谢谢…”
阿姨完全不在意岑述白的客气,努着下巴朝迟昭的院子望去:“老师去那儿做什么?”
“家访。”
另一个阿姨啧了一声,紧接着说:“你别跟那个女人走太近。”
岑述白一头雾水:“为什么?”
“老师还没结婚吧?”
岑述白不答。
另一个阿姨帮腔,捂着嘴小声说:“去年春节,有个开豪车的男人来找她,几百万的车呢,她不简单的。”
男人?前夫?
岑述白甩了甩脑子里的杂念,有男人来找她关他什么事。
不过岑述白总算明白迟昭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摇头叹息,觉得村里这些闲言碎语太过捕风捉影。
阿姨们见岑述白不信,觉得他已经被那个女人勾住了,语重心长地劝导:“老师你还年轻,别被她迷惑了。”
岑述白敷衍地笑笑:“阿姨们,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迟昭的话说得没错,他不能再听阿姨们说下去了。
他要再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在这个村子里的形象,就是迟昭的裙下之臣了。
*
学期过半,除了挨家挨户家访,学校惯例要开一次家长会。
岑述白刚来,还没主持过家长会,就跟着另一位教语文的朱老师一起,做些协助工作。
上午10点,第二节课结束,学生们被支到操场自由活动,把教室空出来开家长会。
榕溪镇下辖六个村,附近的学生都在这里上学。
近几年,稍微有点能力的年轻人都把孩子接到县里或者工作的地方去上学了,留在镇上上学的孩子不多。
杨小满所在的四年级勉强还能凑够两个班级,低年级的只有一个班。
杨明莉上班虽忙,但一般不会缺席学校的家长会。
无奈最近厂里工期紧,实在没请下来假,她一个人带孩子,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只好请迟昭帮忙。
迟昭欣然应承下来。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学校了,之前学校搞一些趣味运动会、六一儿童节表演什么的,杨小满也邀请迟昭去参加过。
迟昭一直睡眠不好,经常失眠,为了家长会,她调了好几个闹钟,才在家长会开始前踩点到达教室门口,正好碰上岑述白和朱老师。
朱老师是杨小满的班主任,早就见过迟昭,并且对她印象深刻。
她手里捧着试卷和笔记本,冲迟昭努努下巴:“来了?”
迟昭轻挠下颌,有些不好意思:“嗯,差点迟到。”
朱老师无奈地嗔怪:“下次注意。”
“一定。”迟昭嘿嘿笑着,突然偏着脑袋去看朱老师侧后方的岑述白,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好久不见呀,小白老师。”
这人怎么在公共场合也不知收敛。
岑述白拉着一张俊脸:“嗯。”
这俩人的氛围说不上奇怪,但就是跟常人不同。
朱老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忽地盯着迟昭笑了:“喜欢我们小白老师?”
迟昭笑笑,眉尾上扬了几分,如钩子般的眼神在岑述白脸上掠过,似是而非地说:“小白老师又年轻又帅,还这么负责,谁会不喜欢呢?”
两个女人默契地相视而笑,岑述白紧抿着唇,半黑着脸转身进了教室。
朱老师打着圆场:“迟昭,你别介意,小白就这样,性子冷得很,跟谁都说不了几句话。”
迟昭笑着看向岑述白负气的背影:“理解,帅哥都高冷。”
迟昭作为最后一个到达的“家长”进入教室。
班里坐的几乎都是中老年人,大多都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
都是一个班的,家长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迟昭了,只是之前的校内活动没机会跟她说话,不知道她的情况。
现在处在一个空间里,好奇的打量从四面八方而来。
迟昭在这个相对闭塞的小镇上就是一个异类,她早就习惯这种好奇的眼神。
她刚一坐下,同桌的大姐凑过来问她:“姑娘,你是杨小满的…”
“邻居,来帮忙的。”
“我就说,你看着可不像生过孩子的人。”大姐一脸过来人的表情,而后又问道,“今年多大了?”
“27。”
大姐喃喃:“27岁,挺好。”
虽不是第一次来学校,家长会却是第一次参加。
迟昭觉得新奇。
她背挺得老直,大概是所有“家长”里听得最认真的那个。
朱老师讲完上半学期的总体情况后,由岑述白来总结数学这一学科的学习情况。
班里同学的数学成绩,岑述白一清二楚。
他本不会紧张的,无奈台下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一时分心,打了好几次磕绊。
下台时从朱老师身边经过,朱老师以为岑述白第一次家长会紧张,还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夸他总结得很好。
岑述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退到教室一角。
影响他的那道视线紧跟着他,岑述白看回去,眼含警告。
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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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人非但没收敛,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迟昭用手肘支在课桌上,半张脸陷进掌心里,嘴角带着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她到底想做什么?
眼不见为净,岑述白干脆侧过身,面向讲台。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年轻人真不经逗。
迟昭正想着,同桌的大姐又拍拍她:“姑娘,你认识小白老师?”
“不认识,怎么了?”
大姐跟上课交头接耳的学生一样,欲盖弥彰地遮着嘴巴说小话:“听校长说小白老师是高材生,我家孙女也说小白老师教得好,可惜只教这一学期。”
“只教一学期?为什么?”
“小白老师又不是我们这儿的人,迟早要回城里的。”
迟昭故作遗憾:“哦,这样啊。”
距离学期结束也就2个多月,她得抓紧时间了。
家长会结束,岑述白跟朱老师一起送家长们出去。
朱老师半路被别班的老师叫住,岑述白跟在自己班家长的后面,有些魂不守舍。
“今天坐你旁边那姑娘具体什么情况?”
家长会时跟迟昭同桌的大姐回:“我问了,才27岁,年龄倒是合适。不过人家这么年轻漂亮,眼光肯定高,估计成不了。”
岑述白听着皱紧了眉头。
迟昭才27岁。
但是杨小满都10岁了。就算小镇上结婚比较早,也不能这么早生孩子吧,岑述白光是听着都要报警的程度。
另一人怼了怼那大姐,语气颇为讨好:“试试嘛,不行就不行呗。我们家大宇一米八大高个儿,大学生,也不差啊是不是?他姨就帮帮忙吧。”
“我倒是问着了那姑娘的电话,今天不合适,回头我再问问。”
“行,麻烦他姨多费心。”
岑述白不禁拧眉。
迟昭一边撩拨他,一边给别人留电话号码?
到处拈花惹草,这是急着给杨小满找个后爸?
送走家长们,岑述白准备回办公室。
在楼梯拐角处,听到校长的声音。
家长会刚结束时,校长就把迟昭叫走了,不知道是要单独说什么。
鬼使神差的,岑述白放慢了脚步。
隔得有些远,岑述白听不真切。
只听得校长说:“本就是单亲家庭缺少父爱,母亲再不上点心,孩子会失望的…”
迟昭在校长面前倒是乖得很:“知道了校长。”
岑述白把着楼梯扶手缓慢上楼。
他边走边想,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母亲。
说她不负责任,她把杨小满教得很好,了解小满的爱好,十分关注小满的艺术天赋。
说她负责任吧,她对孩子的学习不甚在意,连一向开明仁慈的校长都说她对孩子不上心。
岑述白看不透迟昭。
回到办公室,朱老师还没回来。
岑述白路过朱老师工位时,余光扫到几个字:我的妈妈。
这是朱老师在期中考试之后布置的作文题目,还没批改完。
一叠作业本堆在桌边,最上头那本正好就是杨小满的。
朱老师应该是批改到一半就去开家长会了,现在还没回来。
作文短短几百字,岑述白的眼睛不受自己的控制,就那么几秒钟,浏览了个大概。
岑述白一目十行,看着看着就泛起一丝无奈的笑。
怎么现在的小孩还跟他小时候一样,写作文还是那些套路。
妈妈的手跟麻布一样粗糙…
突然发现妈妈的头顶冒出了几缕白发…
妈妈眼角多了一丝细纹…
岑述白的食指在杨小满的作文本上轻点两下,摇头笑着。
粗糙的手、白发和眼纹,这些跟迟昭有一点儿关系吗?
杨小满写的妈妈跟迟昭根本就是两个人。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谁没在作文里写过一些虚假又矫情的文字凑字数呢?
不都是这么长大的。
3. 第 3 章
跟校长谈完,快到午饭时间。
迟昭跟杨小满约好了出去吃,正准备去操场找她,迎面碰到下楼的岑述白。
“好巧呀,小白老师,去食堂吃饭?”
“嗯。”
杨小满的作文还在岑述白脑子里回荡,岑述白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迟昭来。
她今天不似往常般素净,特意穿了一身温婉的连衣裙,还化了点淡妆。
阳光照得她皮肤透亮,嘴唇像沾着露珠的玫瑰花瓣…
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岑述白确信杨小满的作文是在胡诌。
迟昭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岑述白稍微放慢了步伐。
这给了迟昭得寸进尺的机会。
“听说小白老师不是本地人?”
“嗯。”
“那你会在榕溪镇待多久?”
“不知道。”
“小白老师今年多大了?”
“…”
“小白老师觉得我烦人?”
岑述白被一连串的打听问得有些心烦。
又不是相亲,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查户口呢?
那张嘴喋喋不休,柔软的纱裙时不时擦过他的手臂,岑述白往旁边挪,迟昭跟没有安全距离似的跟着他,岑述白都快贴上墙了。
岑述白猛地转身,迟昭差点跌进他怀里,额头结结实实磕到了他的下巴。
岑述白下意识握住她的肩头稳住她的身形。
她惊疑中带着些狡黠的眼神就这样直直撞进他眼里。
岑述白将她推开,敛下眼睑,没直视她的眼睛,语带警告:“迟昭,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迟昭无所谓地笑笑:“你觉得我把你当什么人。”
“随便你怎么看我,但我不是你的猎物。”
见人生气,迟昭淡然一笑:“嗯,年轻人自尊心还挺强。”
她那“不跟小孩计较”的笑极为扎眼。
岑述白不服气:“我没比你小多少。”
迟昭笑意更甚,越是年轻就越在意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比较。
她语气暧昧,故意问:“小白老师成年了吧?”
“迟昭!”
迟昭柔柔地笑:“不叫我小满妈妈了?”
说起家长这个身份,岑述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知道要成年?”
“啊?”
迟昭一脸费解,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岑述白一脸严肃,还真有点老师的样子。
迟昭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到了他。
“小白老师生气了?”
“没有。”
“那你成年了吗?”
原则问题,迟昭还是得问清楚。
“二十三。”岑述白没好气地丢下这一句,继续往食堂去。
迟昭满意地跟上:“哦,那可以结婚了哎…”
这女人,真是三句话不离主题。
迟昭还跟着他,岑述白问:“你也要去食堂?”
“小白老师不会以为我在跟着你吧,我只是要去操场。小白老师有点自作多情了哦。”
跟她说话,一天能气八百回。
岑述白下了逐客令:“再见。”
*
自从遇到迟昭后,岑述白的生活里莫名其妙地多了这么一个人。
不仅每天能在校门口见到她,偶尔还会在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这个人就跟她看他的眼神一样,黏在岑述白身上了,逃都逃不掉。
迟昭最近每天都来接杨小满放学。
穿着漂亮的裙子,往校门口那颗百年老榕树下一站,自成一道风景线,引得路过的学生和家长频频侧目。
她没再进学校来,每次接上孩子就走。
有时候岑述白送校门口经过,迟昭轻轻柔柔地抛过来一个眼神,他总是轻巧地避开。
隔着拥挤的人潮,岑述白仿佛能听到迟昭饶有兴致的一声轻笑。
五月初,榕溪镇迎来了一场大暴雨,这雨结结实实地下了一整天。
暴雨没能浇灭小学生们放学的兴奋,放学铃声一响,一窝蜂地往教室外挤。
家长们手里撑着伞,臂弯里还夹着一把伞,早早地等在教室外。
如瀑的雨水很快将校园里纷繁的脚印冲刷干净。
朱老师家里还有老人孩子,着急下班,却迟迟没等到有人来接杨小满。
杨小满心思活跃,知道朱老师的为难,她自称带了伞,自己可以回去。
若是小雨,朱老师也就相信杨小满可以自己安全回家,可今天这雨太大了,杨小满回家要经过一座桥,她实在不放心。
家里又打了电话来催,朱老师只好拜托岑述白送杨小满回家。
“不好意思啊小白,我家里实在走不开,麻烦你。”
“没事,我送杨小满回去。”
朱老师一脸抱歉,把自己专门买的一把大伞留给岑述白,不放心地叮嘱道:“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到家给我信息。”
“嗯。”岑述白脸上没什么表情,简单地发出一个音节后,又担心朱老师误会自己不满这项工作,又附上一句,“我会的。”
岑述白没料到今天会突降暴雨,出门也没带伞。
虽然朱老师给他的伞很大,可他和杨小满的身高差距太大,为了孩子少淋些雨,岑述白尽力把伞面往杨小满那边倾斜,他左边身子已经全湿了。
比起湿透的衣服,岑述白的心情比落在伞面的暴雨还乱。
迟昭这个母亲当得,在孩子最需要接的时候玩起了消失。
除了刚开始的感谢,杨小满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懂事的孩子连生气都是沉默的。
岑述白牵着她的手,不知道该跟杨小满说些什么,才能让孩子不那么难受。
路上已经汇聚了不少水洼,杨小满泄愤似的一脚一个,没料到一颗水坑比预想中要深,差点摔倒。
岑述白一把将人提起:“小心。”
杨小满心有余悸:“谢谢小白老师。”
简单的沟通,好歹算是打破了沉默。
岑述白小心翼翼地问,也是给迟昭没来接孩子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你妈妈上班去了?”
杨小满还是闷闷不乐,不愿多说:“嗯。”
岑述白大概理解杨小满的心情。
上班挣钱很重要,孩子很理解,也知道自己不该因此责怪妈妈。
但别的同学都有家长来接,就算再理解,心里难免会失望。
很快到了村口。
村子外有一条天然的河流,河面不宽,上面架着一座百年的石桥。
岑述白上次来的时候,水面在桥面下三米,现在水面暴涨,已经快淹过桥面了。
桥头有一座发电站,蓄了河水发电。
如今上游的水倾泻而下,蓄水池的水漫出来,淹没了桥头的石阶。
岑述白就地蹲下,拍拍肩膀示意杨小满上来。
杨小满道了声谢,伏到岑述白背上。
现在石桥尚能过人,可上游的水奔腾而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桥面完全淹没。
岑述白背起杨小满就走,刚上桥,桥那边有人冲他招手喊话,很着急的样子,水声太大,岑述白听不见对面在说什么,只加快脚步往桥那头去。
上游冲下来很多水草枯树,堵住了桥洞,愈发加剧了桥面被淹的速度。
几乎所有村民们都在河边。
有的人在用各种工具捞着枯枝,清理桥洞,有的人则在搬运防洪沙袋,以免河水继续上涨淹到庄稼地里。
岑述白背着杨小满过了桥,突然就在人群里看见了迟昭。
她高挑纤细的身影在人群里尤为扎眼。
她穿着塑料雨衣,头戴一顶鸭舌帽,正在跟另一位阿姨一起搬运沙袋。
杨小满伏在他背上一动不动,岑述白顾不上迟昭,他得先把学生安全送回家里。
岑述白循着记忆往那座小院走去。
家里没人,岑述白直接把杨小满送到客厅。
他本想留下来照顾,可杨小满坚持自己能行。
岑述白见杨小满只是小腿和鞋湿了,便不再坚持,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岑述白原路返回,在河边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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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中老年大叔在岸边拖拽着一根巨大的浮木。
桥洞附近的水草清理了大半,得先把这跟木头抬走,不然上游冲下来的水草枯叶还会把桥洞堵上,不利于排水。
岑述白本想尽快回镇上,但泡在水里的几个叔叔已经是头发半白的年纪,为了劲儿往一处使,嘴里还喊着号子。
岑述白于心不忍,反正身上已经湿了,便丢下雨伞下去帮忙。
“谢谢你,小伙子。”
一位叔叔见岑述白跳进水里跟他们一起,半眯着被雨水冲刷的眼睛感谢他。
“没事。”
使蛮力不是个办法。
粗壮的浮木在滔滔流水的冲击下实在是难以搬动。
岑述白借着身高优势,往深处缓慢挪动了一步,拼着一口气把浮木抬着脱离水面。
没有了水流冲击的浮木在七八个人的合力下终于被抬到岸上。
几位长辈把岑述白围在中间,满是夸奖,说要请他回家吃饭。
岑述白婉言拒绝,抬头看向迟昭的方向。
她混在一群阿姨中间,岑述白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勾着背,手里拖着沙袋往岸边垒。
迟昭已是累极,拖着步子往存放沙袋的地方去。
同行的大姐知道她身子单薄,却也没时间照顾她,告诉她累了就先回家休息,便急匆匆地走了。
迟昭从来没干过这种活儿,手已经被磨出血泡。
她原本也想袖手旁观的,可是这河水涨得太快了。
在村里一年多,她将农民对土地和庄稼的重视看在眼里,实在是没法心安理得地安稳坐在家里,看一群中老年人冒着生命危险抢救自己的家园。
何况这个家园如今也有她的一处栖身之地。
岑述白浑身湿透,已经放弃撑伞。
迟昭余光扫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而来,她扭头一看,竟是岑述白:“你怎么在这儿?”
岑述白迎着雨窜到迟昭身边,毫不客气地问:“今天怎么没去接杨小满?”
迟昭抹着脸上的雨:“啊?我忘了不好意思。”
岑述白脸色不好看,语气也十分严厉:“这都能忘,你怎么当家长的?”
迟昭累得反应都迟钝了:“那小满人呢?”
岑述白没好气地回:“我送她回家了。”
迟昭松了一口气:“哦好,谢谢你。”
事出有因,岑述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提醒她:“晚上回去记得好好跟孩子解释一下,你今天没去接她,她很失望。”
“我知道了,谢谢小白老师。”
她今天完全没有之前那副轻挑的模样,岑述白竟有些不习惯:“还要搬多少?”
一停下来,迟昭的手都在发抖:“不知道。”
“冷?”
迟昭小幅度地摇头,无力地垂着手臂:“手没劲儿了。”
岑述白扫了一眼她那两条细长胳膊,搬这么重的沙袋肯定已经脱力了,明早起来不知道得酸痛成什么样。
“你回去休息吧,小满需要你照顾,你那手,回去记得热敷一下。”
迟昭回头看了看汹涌的河水:“可是…”
她的手抖得厉害还想着继续,岑述白直言:“我来吧,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
迟昭环顾左右后还是决定先回去,抬头一看却发现岑述白就这么淋着雨:“那我把雨衣留给你。”
岑述白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不用,已经湿透了,你穿回去。”
夏天衣服单薄,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岑述白流畅的线条。
岑述白不自然地拽着衣服下摆,把衬衫抖落开,不至于显露太多。
迟昭不听他的,动手去解雨衣。
见拗不过她,岑述白按住迟昭的手:“等一下。”
岑述白小跑着去桥边捡回了雨伞,边向她走过来边把伞撑开。
黑色的大伞撑在头顶,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短促而密集的声音像爆开的豆子。
迟昭却不领情,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力,一把推开岑述白撑着伞的手臂:“不用!”
4. 第 4 章
岑述白正奇怪,只见迟昭垂着头、闭着眼,眉头紧皱,很难受的样子。
他没收伞,只把撑伞的手往后撤,迟昭依旧没有好转。
“怎么了?”岑述白抚上她的肩,另只手悄悄把伞收掉。
没了那催命似的声音,迟昭逐渐恢复正常。
她没空理会岑述白的关心,先把帽子取掉,再兜头把雨衣扯下来递给岑述白:“你穿着吧。”
迟昭一头长发已经被淋湿,可明明雨衣是有帽子的。
旁边的阿姨们都把雨衣的帽子套在里面,外面再戴上草帽或斗笠遮雨,唯独迟昭只戴了一顶鸭舌帽。
她怕下雨?可她宁愿淋雨回去。
岑述白看了一眼伞和雨衣,大概明白了这两样东西的共同点,她是怕雨打在塑料布上的声音?
迟昭没给岑述白确认疑惑的机会,她重新戴上帽子,往小院的方向去。
她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回头说:“岑述白,谢谢你送小满回来。”
“应该的。”
暴雨,天色也比往常要暗。
小镇不像城市里,整夜灯火通明,岑述白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可能是没料到岑述白会留下来帮忙,村里的人见迟昭走了。几个人忙里偷闲,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小院那女的还真勾搭上新来的老师了?刚刚在那边说话,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不是有一个有钱的对象吗?”
“长成那个样子,是有点勾人的本事,那新来的老师又年轻…”
断断续续的话传到岑述白耳朵里。
岑述白眉心猛地一跳,上次去迟昭的小院家访,被几个阿姨看到并劝诫了几句不要跟迟昭走太近,村里的流言已经传成这个样子了?
刚刚跟迟昭一起抗沙袋的阿姨听着,啧了一声:“人家又没结婚,管她跟谁好呢。她一个外地来的,帮我们搬这么久的沙袋,已经很够意思了。”
几个八卦的人停了嘴:“也是。她看着娇滴滴的样子,还挺能干呢!”
迟昭干活的样子大家都看见了。
村里的长辈们虽然八卦不离嘴,这些事情还是看得明白的。
“我看她手都磨破了,雨最大那会儿还摔了一跤,我让她先回去休息她还不愿意。也不知道摔到哪里没有,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病根。”
岑述白把迟昭留给他的雨衣穿上,窸窸窣窣的,阿姨们聊天的内容只听了个大概。
她受伤了?刚刚怎么不说。
以及,迟昭原来不是小镇上的人。
也是,她看着就跟本地人不太一样。
那她是带着孩子来这儿隐居的?
迟昭离开的时候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好像她在村里的人缘不是很好。
那她今天没去接小满,而是在这里帮村里治水,是想在邻居们面前挣一点好印象吗?
岑述白陷入自责。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居住,确实有诸多难处。
他刚刚不应该那么严厉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接孩子。
岑述白暂时抛开杂念,默默地帮着扛着沙袋。
天色渐晚,雨快停了,上游的水势减小,桥洞也已疏通,暂时不会再有农田被淹的危险。
功成身退,岑述白准备离开,却被一位阿姨叫住。
“小白老师帮了我们这么多,去家里吃个晚饭吧,你一身都湿透了,去换件衣裳。”
这话一出,叔叔阿姨们都开口请岑述白去自己家吃饭。
一群长辈围着岑述白,字字句句都是感谢。
岑述白婉言谢绝:“我得先回去了,明天还得上课呢。”
岑述白言辞肯切,叔叔阿姨们也就不再多劝。
村子距离镇上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岑述白用手机的闪光灯照亮,渐小的雨滴在明光中如断掉的丝线。
迟昭给的雨衣在岑述白身上有点短,因为走路的动作,摩擦得沙沙作响,
湿透的衣服被厚重不透气的雨衣裹着,又被体温烘热,实在磨人。
岑述白满腹的好奇和疑虑就像贴在身上的湿衣服一样让人难受。
迟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这场突袭的大水,明明他和迟昭都是去帮忙的,可他们在老乡那里得到的反馈却完全不一样。
困扰岑述白的问题,迟昭毫不关心。
倒也不是她多大度,而是这村子就这么大,时间在这里似乎停驻了,好几年也没个新鲜事。
她一个外地来的,又不怎么跟人打交道,村子里的人对她好奇也正常,偶尔有些不实的传言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
八卦嘛,人的天性,不过分就行。
迟昭在河边淋了几个小时的雨,整个人都凉透了。
回来见杨小满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心里实在愧疚。
杨小满早上是从她自己家里出发的,不知道她没带伞。
暴雨导致下午的天色一直很暗,迟昭没注意时间流逝,加之下午扛沙袋时累蒙了,又摔了一跤,就把接她放学这事给忘了。
还是岑述白突然出现她才想起来。
迟昭忍着手上的疼,把杨小满抱到客房里睡。
小姑娘经常来,迟昭就在一楼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杨明莉上夜班不回家时,杨小满有时候就在迟昭这里睡下了。
杨小满只有小腿的裤子湿了,看来岑述白把她照顾得很好。
迟昭给小满换上了干爽的睡衣,才有时间收拾自己。
从头到脚湿了个遍。
指腹和手心被磨破了,右手手臂还因为摔跤倒下的下意识动作而挫伤了。
迟昭暂时顾不上处理这些伤口,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洗个热水澡,不然准会感冒。
这时她十分庆幸自己刚搬进来时,不怕路途遥远,给自己装了个浴缸。
身体缓慢沉浸至热水里,迟昭才觉得四肢是自己的。
岑述白在河边说什么来着,要热敷按摩?
这地方上哪儿找按摩师去?
好怀念城里的spa。
“迟昭,迟昭…”
泡澡太舒服,迟昭直接睡着了。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半睡半醒时,迟昭察觉水已经凉了,一旁的手机正嗡嗡叫个不停。
迟昭费力睁开眼睛。
岑述白?
电话接通。
“岑述白?”
“我在你家院子。”
“…稍等。”
迟昭换好衣服下楼去,只见岑述白手里提着一个药店的袋子,站在小院的凉亭下。
迟昭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岑述白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药店也只有镇上才有,显然是回去了之后再来的。
岑述白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我…来看看杨小满有没有生病,不要耽误明天上课。”
人都到这儿了还嘴硬。
迟昭没揭穿他:“小满没事,已经睡着了,谢谢小白老师送她回来。”
“那就好。”岑述白站在凉亭不知所措,这主人家怎么也不请他进去坐坐,“那…”
迟昭站在屋檐下,不请他过来,自己也没打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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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这女人真没眼力见儿。
岑述白提溜着手里的药,想提起来给她看,又好像太刻意了,就稍微晃了晃药袋,吞吞吐吐地说:“这药反正都买了,就留给你们吧。”
“谢谢小白老师。”迟昭脸上破了冰,朝他走过来,“都有些什么药?”
一股馨香在雨后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她头发还在滴水,脸有些红,身上还带着些潮气。
“就…一些常见的。”
迟昭扒拉开装药的袋子,一一细数:“感冒药、抗病毒的药…咦,怎么还有治外伤的药?小白老师受伤了?”
明知故问。
她这刚收拾妥当就又恢复成之前那副轻挑的模样。
岑述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坦白:“下午听一个阿姨说你摔了一跤。”
“哦,原来小白老师是给我准备的。”
迟昭一双杏眼在光线不明的院子里也亮亮的。
岑述白慌乱避开,把药袋往木桌上一放:“伤口尽快处理,别感染了。”
“好。”
岑述白侧目,迟昭一脸平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他有点意外,他以为迟昭会撒娇耍赖齐上阵,缠着他让他帮忙上药的。
没有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简短,岑述白预先准备的说辞也没了用武之地。
岑述白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后指了指小院大门的方向:“那我就先回去了。”
迟昭顺着他的话说:“麻烦小白老师跑一趟。”
“不麻烦。”
迟昭送岑述白一同出去。
院子里的梨花早已开败,梨树的新叶吹落一地。
脚下的青石板经过一整天的雨水冲刷,浸满了水,在寂静的夜里,踩上去滋滋作响。
岑述白走到门口,叮嘱道:“早点休息。”
迟昭态度干脆,利落地挥手告别:“小白老师也是。”
待岑述白走出几米远,迟昭才动手关门。
木门吱呀一声,像是催促客人离开。
岑述白的心脏被木门曲折又干涩的吟叹声高高悬起。
不能就这么走了,他还有话没说完。
门轴得上点润滑油了。
迟昭想。
啪——
湿润的木门上突然印上一只大手。
岑述白随即出现在半人宽的门缝里。
岑述白把着门:“你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吗?”
迟昭像是早料到他会回来似的:“知道啊。”
知道还傻乎乎地把自己弄一身伤?
明明害怕下雨的声音,宁愿冒着大雨,也要去帮忙?
明明受伤了,也没人管她。
岑述白欲言又止,迟昭笑问:“小白老师大晚上的来找我,不怕跟我一样被人当谈资?”
“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怕?”
迟昭若有所思:“也是。”
岑述白把门推得更开些:“你身上的伤,自己够得着吗?”
迟昭缓缓笑开,抬眸:“若是够不着的话,小白老师打算怎么办?”
她这个笑,这语气。
他又中了她的圈套。
他来送药,她故作冷淡,不接话茬,把他支走。
到门口告别时,又故意挥手露出手上的伤,让他惦记,让他不安,让他主动回来问她。
迟昭倚着木门悠闲地晃着,嘎吱作响。
岑述白一把握住门边,涩哑的声响骤停:“你知道我会回来?”
迟昭抬头看了眼置于她头顶的手,往前一小步主动进入他的包围圈:“谁叫小白老师心软呢。”
5. 第 5 章
小院凉亭。
迟昭把袖子捋上去,露出手臂上的伤,岑述白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更隐私的部位,不然他主动回来问,又不好意思下手,不知道要被迟昭笑成什么样。
迟昭看出岑述白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禁觉得好笑:“小白老师紧张?”
岑述白低头捣鼓着那几盒药膏:“没有。”
那几张说明书被岑述白捏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迟昭逗他:“能看清吗,要不到屋里去?”
几乎是一瞬间:“不用。”
“哦。”
迟昭笑他反应过激,“哦”字被她忍着笑说出。
岑述白的耳廓逐渐变红,忽然把一堆说明书囫囵收起:“迟昭,逗我好玩吗?”
迟昭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还行。”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还是不疼。”
迟昭故意把受伤的胳膊往岑述白面前凑,态度却硬得很:“嗯,不疼。”
岑述白扫她一眼,略显无奈:“忍着点。”
他说着便打开碘伏,在伤口处仔细涂抹,边擦药边打量迟昭。
她说了不疼,还真就一声不吭。
还挺倔!
不疼是假的。
岑述白耐心为迟昭处理每一处细小伤口,时不时往患处轻轻吹气。
温柔得不像二十岁出头的男人。
“岑述白。”
“嗯?”
“你会在这儿待多久?”
岑述白手上的动作一顿:“擦完药就走。”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岑述白只是个临时代课的老师,迟早要走。
这事迟昭会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迟昭明明知道他要走,还是要故意撩拨他。
伤口清理完毕,岑述白慢吞吞地收好药品和棉签,然后看向迟昭。
两人坐得很近,棉麻的长裙被两只黑色的裤腿包围在中间。
这次岑述白没有避开她的眼神:“知道我离开的时间想做什么?”
“看…能不能…”
夜深人静,田里的蛙鸣、屋后竹叶轻柔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一两声犬吠,都比迟昭的声音来得清晰。
岑述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迟昭没所谓地扬眉:“没听到算了。”
迟昭起身准备回屋,被岑述白攥住:“别白费力气。”
迟昭垂眸,扬唇:“担心我白费力气,还拉住我做什么,舍不得?”
岑述白跟被烫了手似的放开她的手腕:“好心提醒。”
迟昭笑着,眉眼舒展:“多谢。”
不知不觉又被迟昭带偏了话题。
岑述白忽然站起来:“其实我回来,是还有一件事要跟你道歉。”
迟昭感觉一堵墙遮住了里屋透出来的所有光线:“什么?”
“今天我不该那么说你。”
迟昭还是摸不着头脑
岑述白坦白:“下午在河边,我不该说你对小满不负责。”
没想到岑述白竟然会因为这件事道歉,迟昭神情呆滞:“没关系。”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陌生的地方生活本就不容易,我不该那么苛责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表扬,迟昭受之有愧,而岑述白又太过认真,以至于她不知道怎么控制表情。
“呃…谢谢。”
专门跑这一趟的所有目的都达成了,岑述白再次告辞:“这回真走了。”
“好,小白老师再见。”
“伤口别再沾水了。”
“今天搬了这么久的沙袋,手臂肯定会酸好几天的,多揉一揉,过几天就好了。”
岑述白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得迟昭委屈地说:“其实,睡不到也没关系。”
又来!
岑述白带着不耐回头,只见她眼波流转,一个欲语还休的眼神轻轻柔柔地抛过来。
明知道她是装的,岑述白还是一下子没了脾气。
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岑述白丢下一句:“你试试。”
一个招数骗了他两回。
迟昭得逞地笑笑:“好呀。”
送走岑述白,迟昭回屋,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两瓶伤药。
是村里的两位阿姨送来的。
*
为了补偿暴雨那天没去接杨小满放学,迟昭答应请她和她的好朋友去镇上一家开了十几年的店铺吃小锅米线。
迟昭跟班主任朱老师打了招呼,老师同意迟昭带孩子们中午出去吃饭。
榕溪镇的特产之一就是手工米线,搭配上鲜辣的汤底和各种现摘的蔬菜,让人胃口大开。
迟昭来这儿最喜欢的就是小锅米线。
点完餐,女孩子们一人一张小马扎,等着老板上菜。
杨小满的好朋友们乖乖坐着,有些拘谨。
迟昭并不太很擅长跟人打交道,特别是小学生,缓和气氛的活儿全交给杨小满,她不怎么参与她们之间的讨论,只是听着。
三个小女生好像对迟昭很感兴趣,她们会在聊天的间隙,投来一个羞怯的眼神。
在迟昭这个成年人看来,少女心事其实很明显。
那并非凝视,而是一种好奇。
她默不作声,欣然接纳了少女们好奇的目光。
只是偶尔,迟昭会忘记自己此刻扮演的角色。
她和叶菲突然对视上,小姑娘窘得立刻低头,脸慢慢红到耳根。
迟昭笑笑,柔声安慰:“想看就看啊,怕什么?”
这一小插曲打断了杨小满的滔滔不绝,其他两位小女生也被两人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似是受到迟昭的鼓励,叶菲缓缓抬起头,对上迟昭温柔含笑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大光明地看迟昭:“姐姐,你真好看!”
“你也很漂亮。”
杨小满完全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献宝似的跟迟昭介绍起自己的朋友来:“小枣姐姐,你真有眼光,菲菲是我们班最漂亮的。”
叶菲抠着手心,又羞红了脸:“小满,你别乱说。”
杨小满笑朋友太谦虚:“真的呀菲菲,大家都觉得你好看,贾老师不是也说你漂亮的吗。”
等等!
迟昭迟疑了一下:“贾老师?谁啊?男的女的?”
“教数学的,男老师。”
“男老师?”
一个男老师说女学生漂亮?
这太奇怪了。
迟昭怕其间误会,也怕引起几个小姑娘的恐慌,她试探着问:“贾老师还说什么了?”
杨小满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对,上次贾老师还说菲菲的裙子好看,说要给他女儿也买一件一样的。”
迟昭尽量不动声色:“哦,那后来买了吗?”
叶菲懵懵懂懂的:“应该买了吧,贾老师还量了裙子的尺寸,说我身形跟她女儿差不多。但是她女儿在县里上学,没见过。”
还上手量了裙子的尺寸。
迟昭心里已经燃起了一团火。
到了这种程度,迟昭已经顾不得吃饭了,只想问清楚。
杨小满见她一脸严肃,问她:“怎么了,小枣姐姐?”
“你们相信姐姐吗?”
眼前这几个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知道的本就不多。
而那位道貌岸然的贾老师,因为知道法律底线,不敢做得太过,披着老师和父亲的虚伪皮囊,让懵懂的少年以为那些越界行为只是源于师长的随和或者关爱。
听完女孩子们的遭遇,迟昭怒不可遏。
听她们的描述,这位贾老师“关照”过的,可能不止眼前这几个学生。
但迟昭还是暂时压下了怒火,陪她们吃完了午饭,又将她们好好地送回学校。
既然她们叫她一声姐姐,那么她们不知道的,她来教;她们说不出口的,她来说;她们不敢做的,她会去做。
女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充满了敏感,矛盾和困惑。
而姐姐,可以是朋友,可以是老师,有时候也可以是倚靠。
下午放学后,孩子们蜂拥而出,迟昭跟往常一样出现在学校门口。
岑述白从校门经过,遥遥地看见迟昭在一棵榕树下。
暴雨那天后,岑述白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迟昭。
那晚他鬼使神差地跟她说了试试,迟昭笑着应了,却没有多余的行动。
这些天她不是来接杨小满放学,就是给杨小满送东西,像每一个为孩子奔走的妈妈。
那晚回到宿舍的岑述白突然想不起那一刻,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跟迟昭说了那句“试试”。
失眠一整晚,第二天上班前,岑述白把自己劝好了。
他说的“试试”,看似是邀请,其实有那么点向迟昭下战书的意味。
他的意思是,就算迟昭使出浑身解数,他不可能喜欢上她,迟昭也不可能睡到他的。
他才不到23岁,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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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给一个10岁的小女孩当后爸的。
岑述白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今天迟昭又来了,但今天的她跟往常有些不同。
隔着潮动的人群,岑述白一眼就看见了另一头的迟昭,藕荷色连衣裙勾勒出婀娜的身姿。
今天她把自己打扮得似水般温婉,可不知道为什么,岑述白总觉得她目的明确,一双眼睛像锁定了目标似的,有种势在必得的决然。
果然,等学生们散得差不多,迟昭噙着一抹熟悉的笑直奔他而来。
岑述白没来由地心慌,心脏像被塞进了一颗气球,鼓胀,又担心它随时会爆炸,没着没落的。
待迟昭走近,岑述白暗暗深呼吸,平复着心跳,右手插进裤袋里。
他很少主动跟迟昭搭话。
“杨小满已经走了。”
迟昭淡淡回应:“嗯,我知道。她跟李欣一起回家了。”
“那你是来…”
迟昭歪头看他:“小白老师紧张什么,你以为我来做什么的?”
岑述白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我怎么知道!”
迟昭掩口一笑:“好了,不逗你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哦。”
岑述白迅速扫了一眼她的妆容打扮,恰到好处的卷发,精致的妆容,一对蓝宝石耳钉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剔透。
她今天比之前见到的每一次都要漂亮,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该不会是前段时间家长会时,那位要给迟昭介绍相亲对象的学生家长已经开始行动,这就约着见面了吧?
岑述白对她一贯冷淡,迟昭倒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旁若无人地拿出包里的小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很好。
岑述白仿佛被人塞进了来榕溪镇时坐的那辆乡村巴士,整个人被闷着透不了气:“你…”
他刚开口,就被迟昭扬起来的眼神打断。
“你知道贾老师在哪个办公室吗?”
原来不是来相亲的。
岑述白莫名松了口气:“贾老师?你找他干嘛?”
迟昭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不像微笑,倒像是一句无声的挑衅:“自然是有事要跟他聊聊。”
“这儿一共就两间老师办公室,贾老师跟我在同一间。”
那就是在五楼。
“好,谢谢。”
岑述白无奈跟上:“我们马上要开会了。”
“我知道。”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
岑述白脑子里疑云更重。
从仅有的几次跟迟昭的相处来看,她是一个很随性的人,第一次见面时,她甚至连鞋都没穿。
今天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竟然还穿上了高跟鞋。
迟昭的踝骨白皙纤瘦,步伐却十分从容,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榕溪镇小学办学条件比较简陋,5楼有两间大办公室,老师们都挤在一起办公,学生找老师也方便。
迟昭到达501办公室门口,姿态轻松,面带微笑,轻轻敲了敲门。
距离门口最近的朱老师抬头:“迟昭?你怎么来了,是小满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贾老师。”
“贾老师?”朱老师面露疑惑,却也没多问,往办公室深处指了个方向,“那儿呢,发型最板正的那位就是了。”
岑述白紧随其后进办公室,朱老师冲他扬眉:“怎么回事?”
“不知道。”
贾志勇正埋头批改作业,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反倒是迟昭走过去时,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吸引了贾志勇的注意。
贾志勇停了笔,从面前的一摞作业本中抬头,不禁眼前一亮。
迎面走来的女人年轻漂亮,肤色是镇上人少有的雪白。
她嘴角含笑,眼波流传,修身温柔的连衣裙只遮到膝盖。
因为不确定迟昭来做什么的,贾志勇没说话,抬手扶了扶眼镜腿儿,也不好一直盯着人看,正准备继续伏案工作时,就看见迟昭对着他漾开一个灿烂的笑,贾志勇瞬间定住了眼神。
迟昭在贾志勇办公桌旁站定,高跟鞋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贾志勇的眼睛向下一扫,漂亮女人穿起高跟鞋来,实在是赏心悦目。
迟昭按下心里的恶心,笑着说:“听说贾老师喜欢女人穿高跟鞋,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6. 第 6 章
迟昭的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事件中心人物贾志勇瞬间变了脸色:“你谁啊你,胡说什么!”
“胡说吗?听说贾老师经常跟办公室的女老师开玩笑,评价她们的穿着,劝她们多穿高跟鞋,才有女人味。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贾老师一把摘下眼镜丢到桌上,蹭的一下站起来,直指迟昭,“你胡说八道!”
这就忍不了了?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呢!
迟昭可不是来跟贾志勇辩论是非对错的。
她干脆不搭理他,继续靠近他的工位,办公桌左上角的文件盒里放着教学用的木质直尺。
迟昭伸手将直尺抽出来,饶有兴致地翻转着,打量着。
这把尺子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都有些磨损,刻度也不怎么清晰。
贾志勇心下慌乱,不知道迟昭到底想做什么,他只想从迟昭手里夺回自己的东西。
迟昭身手敏捷,退后一步将木尺举高。
贾志勇抓了个空,更是气恼:“还给我!”
迟昭还是没理他,抬头看着半空中的木尺:“贾老师就是用这把尺子给女学生量身高,量三围的吗?”
贾志勇脸色骤变,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听到迟昭这话,纷纷站了起来。
众人震惊、嫌弃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进贾志勇心里。
他小小的个子突然爆发出能量,他跳起来去夺迟昭手上的木尺。
就在这时,岑述白突然闪现在迟昭身后,先是伸手将她一勾,再环着她的腰将人挪到他身边,另只手截住贾志勇抢夺作案工具的手臂。
岑述白一脸嫌恶地看向贾志勇:“贾老师,不妨听她把话说完。”
贾志勇哪里敢让迟昭说下去,他委屈地跟同事们诉苦:“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在这儿血口喷人,你们别信她。”
可没人帮他说话,在座的老师都无比清楚,至少迟昭对贾志勇的第一个指控是真的。
她们都被贾志勇“好心”劝导过要有“女人味”。
现场一片沉默,贾志勇只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小白老师,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这些。”
岑述白冷言:“有没有做过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说完,岑述白回头看了一眼迟昭。
迟昭没看他,反倒把岑述白拨开,站到贾志勇面前。
迟昭步步紧逼,贾志勇下意识想逃跑,被反应迅速的岑述白用一把椅子卡在桌旁。
贾志勇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把矛头指向岑述白:“平时装得个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看你跟这个女人一伙儿的吧,诬陷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岑述白完全没有怀疑迟昭说的话。
有了岑述白的帮助,迟昭重新举高那把尺子,像拿着一把剑,将剑尖落在贾志勇的头顶。
贾志勇头顶抹了不少发胶,木尺落到上面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迟昭觉得滑稽:“贾老师每天把发型弄得这么板正,是想吸引女人注意吗?”
贾志勇觉得耻辱,但又奈何不了迟昭:“你…”
迟昭握着木尺,忍着翻腾的胃,将尺端一点点向下移动。
“贾老师这么喜欢量三围,不如今天我来给贾老师量一量?”
木尺末端下滑到肩膀,迟昭操着尺子,在贾志勇身上敲打着:“贾老师这肩宽太虐了,不适合穿衬衫。”
“衬衫的扣子都要崩开了,贾老师该减肥了,这啤酒肚可不好看。”
再往下,迟昭不忍心地瞥了一眼,“啧”了一声,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算了,不提也罢。”
男人哪里受得了这种程度的藐视,挣扎着想教训迟昭,被岑述白用椅子死死卡住。
贾志勇不堪屈辱:“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个弱女子能干什么呀,不过是好奇您一个老师怎么还干起了裁缝的活儿,来看看而已。”
说着,迟昭又盯着那坚硬的木尺,眼神越发凌厉起来:“说起来,贾老师是怎么用这把不能弯曲的木尺给学生量三围的,不如给我们讲讲,正好大伙儿都在?”
贾志勇自然不敢说话,迟昭嗤笑了声:“我看量尺寸是假,趁机揩油才是真吧,贾老师?”
动弹不得的贾志勇死死瞪着迟昭。
迟昭视若无睹,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眼神却像冰刃甩过去:“啊呀,不知道贾老师的老婆女儿是不是知道你的这项特长呢?”
提及老婆孩子,贾志勇彻底失去斗志。
“评价同事的外表,对未成年的学生动手动脚,这是一个人该做的吗,你好意思当老师?”迟昭用木尺拍着贾志勇的脸,眼里全是嘲讽,“被评价,被木尺抵在身上的滋味好受吗?”
做完这些,迟昭将那把木尺丢到贾志勇身上,嫌弃地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一直走到一楼,迟昭看到楼梯间的垃圾桶,突然觉得脚下的高跟鞋跟贾志勇的眼神一样脏。
鞋子是无罪的,这还是某人送给她的高定款,一次都没穿过。
可迟昭实在受不了这种被污染了的东西粘在她身上。
她扶着墙,将鞋三两下踢走,俯下身,捻着高跟鞋的带子,毫不犹豫地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脱掉鞋子后的迟昭一身轻松,步子都松快了不少。
“你打算就这样回去吗?”
是岑述白。
“你跟过来做什么,不是要开会吗?”
“开什么会,是你跟校长说让我们留下来的吧?”
迟昭不置可否:“找我干嘛?”
经历了刚刚那一幕,迟昭好像有些累,上眼睑的褶皱更深了些。
岑述白有太多问题想问,但是怕冒犯迟昭或者那些小女孩而问不出口。
压在心底的疑虑化作一声叹息。
“叹什么气啊!”迟昭双手环抱在胸前,怡然自得的样子,“想问什么,姐姐今天心情好,说不定会回答你。”
岑述白向她投去探究的一眼,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你准备就这样回去?”
迟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光着的脚。
从学校回村里的路蜿蜒曲折,即便是稍微光滑些的水泥路,小石子细沙砾多得数不清,就这样回去,脚肯定废了。
迟昭抬头,望向突然开始关心她的年轻人,嘻笑着:“我不知道再去买一双鞋啊。”
说这话的迟昭娇纵得有些孩子气,岑述白惊喜于见到了她的另一面。
“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到鞋店以后再脱?”
“我觉得恶心。”
岑述白扑哧一声,难得露出笑容:“那你打算怎么去鞋店?”
迟昭突然就笑了,志得意满的样子:“小白老师愿意做这个骑士吗?”
有些话不必言明,懂的人自然懂。
两人相视一笑,好像之前他们之间的那些交锋和剑拔弩张,随着今天办公室里那场指控消散了。
岑述白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迟昭咧着嘴伏上去,手刚碰到岑述白肩膀又直起腰来:“我穿的裙子。”
岑述白回头,只见被风吹扬的裙摆在膝盖上荡漾。
“等我一下。”
岑述白回办公室拿了备用的衬衫。
临走前他看了眼贾志勇的方向,他已经不在工位上了,几个女老师正凑在一起聊天。
朱老师看见岑述白刚回来又要走,问他去哪儿。
岑述白只说自己先下班回宿舍,朱老师也就没多问。
岑述白一路跑下来,临到最后一级阶梯,突然看见迟昭在一楼的走廊等他,背倚着一根柱子,盯着楼梯口。
他顿住了脚步,沉稳地走完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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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这九步阶梯。
岑述白在迟昭身边站定,手里拿着自己的衣服想递给她。
迟昭没接,靠着柱子不动。
岑述白无奈笑笑,把衬衫抖搂开,将两只袖子握在手心,从迟昭的左边腰侧绕到腰后…
他只需要再伸出左手从她背后拉出另一只袖子,把两只袖子栓在一起就完成了。
可迟昭背靠着柱子不愿意动,岑述白的左手伸不过去,他手里挂着长长的衬衫不知道怎么办。
岑述白专注在腰间的衬衫上,略抬眼睑,迟疑地看向迟昭。
岑述白不知所措的样子很可爱,迟昭看着他:“刚刚在办公室不是抱得挺自然,怎么现在不敢碰了?”
年轻男人被惹了个脸红:“别闹,快围上。”
迟昭离开柱子,向前走了一大步,几乎直接走进岑述白怀里。
年轻人营养好长得高,迟昭尽力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现在可以了。”
她离他太近了。
呼吸交缠太过暧昧。
岑述白下意识屏住呼吸仍觉不够,不自然地把脸扭向一边,手上的动作麻利,将衬衫结结实实地围在她腰间。
像是为了报复迟昭的故意撩拨,岑述白系袖子的时候,力气大了些,引得迟昭一声惊呼。
“你弄疼我了。”
岑述白将两只袖子松开些,动作间不小心解开了腰间的系带。
那双手的主人更显慌乱:“不好意思。”
那系带本就是装饰用的,解开也不会怎么样。
“没关系。”
经迟昭这么一闹,岑述白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迟昭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岑述白被盯得浑身不对劲,干脆直接逃避。
他背对着迟昭蹲下:“快点吧,小满还在家等你呢。”
说起她和杨小满“母女”关系的误会,迟昭在他背上肆无忌惮地偷笑。
这人明明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这么轴呢。
迟昭趴在他背上,好心提醒:“岑述白,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27啊,怎么了?”
原来他知道,那为什么还这么坚定地认定她就是杨小满的妈妈。
迟昭无言以对:“没什么。”
经历了今天这一桩,关于迟昭,岑述白有太多的好奇和未知。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迟昭后,一个阿姨提到的,有个很有钱的男人来找过她。
他深知接下来的话会很冒犯,但他还是想问。
“迟昭,那双鞋,是R家的高定款,就这么丢掉,不可惜吗?”
“小白老师对女鞋还有研究?”
迟昭近在咫尺,微弱的气流像蝴蝶效应般在岑述白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岑述白把耳朵在肩膀上蹭蹭,试图抹除掉那点儿痒意。
“你别转移话题。”
道路两边的榕树张开枝丫,在头顶上遮天蔽日。
迟昭伏在岑述白背上,不需要自己看路,眼睛有了闲暇,得以安静地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心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
“想丢就丢咯,我又不穿高跟鞋。”
“不穿为什么还买?”
“别人送的。”
岑述白沉默一瞬:“男人送的。”
“嗯。”
迟昭答得意外地爽快,岑述白心里却起了一层雾。
“那耳钉呢,也是他送的?”
好端端的问耳钉做什么?
迟昭不怀好意:“小白老师观察这么仔细?”
岑述白,往旁边看了眼,似乎在确认会不会有路人听到迟昭的话,确认过后背着她往上掂了掂:“你能正经点吗?”
迟昭伏在他背上,手绕到岑述白颌下,轻轻钳住,摆正他的视线:“我很正的,弟弟,你没感觉到吗?”
7. 第 7 章
小镇上可没有什么R家的高定款,A家或N家的低仿版倒是不少。
傍晚时分,小镇上营业的店铺不多。
岑述白以为迟昭对穿着会很挑剔,她却穿着一双“adibas”的运动鞋蹦得欢实:“还挺舒服,就这双吧。”
老板赶在收工前卖出去一双鞋,自然不会吝啬于几句夸奖。
“真是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那就这样穿走?”
岑述白准备结账:“嗯,穿走。”
“120,那边可以扫码。”
什么120,专坑外地人呢。
迟昭来这儿一年多了,跟着杨小满母女赶了那么多次集市,早就摸清这些商家的套路。
她利索地还价:“80。”
“哎哟美女,我们进货价都不止80…”
这套说辞迟昭都听腻了。
她作势就要把鞋脱下来还给老板,边解鞋带边对岑述白说:“你背我回去。”
岑述白失笑,这人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他蹲下护住她的鞋带:“120就120吧。”
迟昭垮着一张脸,眼神警告他不准破坏她的还价策略。
岑述白得了个白眼:“行,背。”
老板一听,知道哄骗不了迟昭,也退让一步:“90,不能再少了。”
小本买卖不容易,迟昭也没再还价,砍价成功她就很开心了。
老板堆起笑,贴心把收款码端到岑述白面前,念念有词:“小白老师的女朋友还挺会过日子。”
岑述白眉心一跳,解释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老板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看你们…”
迟昭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穿好鞋,凑到岑述白身边,笑嘻嘻地对老板纠正:“暂时还不是。”
老板立马露出一个过来人的笑:“我懂我懂。”
岑述白看了迟昭一眼,没说什么。
交易达成,迟昭问老板:“老板,你认识他?”
“小白老师嘛,镇上谁不认识。我女儿经常说学校来了个很帅的老师,家长都知道。”
迟昭用手肘怼了怼岑述白的手臂:“小白老师还挺受欢迎呢!”
迟昭聊得起劲,岑述白拽着她的手腕:“走了。”
岑述白仗着腿长走得快,迟昭小跑着跟上。
走了一小段路,迟昭提醒他:“小白老师,以你在镇上的知名度,你要再拉着我,谣言可就止不住了。”
岑述白却没有如迟昭想的那样放开她,而是手上用了点劲儿把她拉到身边来:“刚刚我背你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了,也不差这会儿了。”
“那怎么办,小白老师的清白就这么被我毁了?”
她的说话风格岑述白已经领教了。
“迟昭,你在小孩子面前也这么口无遮拦吗?”
“小孩子?谁啊,你还是小满?”
这是什么话!
岑述白气不忿,声音不自觉低沉了些:“我跟小满能一样吗?”
迟昭故意问:“有什么不一样?”
“你…”
岑述白自知着了她的道,又说不过她。
岑述白气鼓鼓的,迟昭心情大好:“好啦,今天谢谢小白老师的绅士风度,既然你帮我买了单,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岑述白哼地一声:“让我买单,就是为了这步后招?”
“对呀,有来有往才有牵扯。这些追人的小技巧,小白老师学着点,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呢。”
“不用。”
岑述白别扭得很,不知道是在说不用迟昭请吃饭,还是说用不上这种追人小技巧。
岑述白默不作声地将让迟昭走在路的里侧:“今天你做了件好事,就当给你奖励吧。”
好事?是指她指控贾志勇吗?
迟昭收起调笑,正色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又没有证据。”
闻言,岑述白扭头看她。
“我相信你。”
“也相信石校长。”
“为什么相信我,因为我是小满的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岑述白觉得迟昭这句戏谑的疑问背后有散不尽的落寞。
他看向她的眼睛,她认真且执拗地在等他的答案。
岑述白也疑惑:“不知道。”
没来由的信任吗?
还挺少见的。
迟昭大闹办公室,这事肯定是校长默许的。
岑述白不认为一个普通家长会跟校长有这么深的交情和信任。
“你跟校长很熟吗?”
迟昭没正面回答,只说:“校长人很好。”
“的确。”
*
贾志勇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他不仅对女老师有超出同事范围的玩笑,评价对女同学的外貌,打着关心的幌子对学生动手动脚。
而且不只女生,也有男同学指控贾志勇偶尔会在男厕所说些不恰当的话,有时候甚至会上手。
男生之间偶尔也会相互开玩笑,也就没把贾志勇的小动作放在心上。
当这些行径被集中暴露出来时,贾志勇的真面目也就浮出水面了。
贾志勇离开了学校。
坏人得到了惩罚,这本应该是件喜闻乐见的事,但一部分学生家长有不小的异议。
贾志勇原本负责的是五年级两个班的数学。现在他这一走,五年级的数学课没人上,新老师也没办法这么快上岗。
这事就落到了其他数学老师身上。
临时换老师对学生的成绩不可能没有影响。
久而久之,镇上的学生家长大致分为了两拨。
一拨是觉得贾志勇罪有应得,就该杀鸡儆猴。
另一拨则是认为这件事的嫌始作俑者管得太多。
贾志勇又没有真的做什么,知错能改就好了,至于剥夺他的工作吗。
迟昭自己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她也不是第一次遭受非议了。
可是有些声音还是影响到杨小满了。
这一年多来,迟昭时常跟杨小满母女一起赶集,村里人也知道杨小满母女跟迟昭走得近。
因为这层关系,就有人猜测迟昭针对贾志勇是不是为了杨小满出头。
闲言碎语从大人嘴里传到小孩耳朵里,从镇上的大街小巷传到了学校,在学生之间悄悄流传。
“听说是因为贾老师说杨小满不适合学画画,她就记仇了,这才故意让人报复贾老师。”
“贾老师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我爸、我爷爷也抱我,那有什么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杨小满从小就没见过她爸,她不知道这些。”
……
叶菲在课间听到有人在嚼这些没有根据的舌根,气得脸都红了:“不准你们这么说小满和迟昭姐姐,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儿乱说。”
一个五年级的男生呛声:“我们乱说什么了?杨小满本来就没有爸爸。”
叶菲声音颤抖着:“你…我告诉老师去。”
“略略略…”男生做着鬼脸,怪声怪气地学叶菲说话,“我告诉老师去。”
叶菲羞愤地扭头就走,几个说闲话的同学凑到一起笑得放肆。
有些流言本就是空穴来风,传着传着就失了准,唯独杨小满没爸爸这件事是全校师生都知道的。
杨小满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她毕竟只是一个10岁的小孩,被同学们用这件事来大做文章,再开朗的小孩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岑述白回宿舍的路上,看见操场边的杨树下蜷缩着一个小小人影。
他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杨小满。
她把脑袋埋进臂弯,哭得抽抽噎噎的。
岑述白蹲在杨小满身边,轻声问:“小满,你怎么了?”
杨小满不肯抬头,摇头表示自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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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岑述白学着杨小满的动作,一屁股坐在树旁,离她一臂的距离,温柔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白老师,你会想你爸爸吗?”
岑述白脸上表情凝滞,反应过来后轻笑一声:“小满想爸爸了?”
杨小满抬起头,脸上湿了一片:“我没见过我爸爸。”
没见过?
那是在杨小满出生之前,迟昭就跟前任分开了?
岑述白没说话,杨小满以为他也跟其他人一样,会笑她没见过爸爸,哭肿了的眼睛又氲出眼泪来,鼻腔一阵酸楚。
岑述白不太会说话,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年纪的小学生。
他笨拙地想,安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觉得有人跟自己有同样的遭遇。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见过我爸。”
岑述白说得风轻云淡。
杨小满似有感悟,看着小白老师,停止了抽泣,圆圆的眼眶里还有没溢出来的泪:“那…那…”
小姑娘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岑述白大概明白杨小满想问什么:“我跟你差不多。”
在知道有人跟自己同病相怜后,小姑娘眼里的雾气散了个大半,反倒心疼起老师来。
杨小满像个小大人似的拍拍老师的手臂:“小白老师,那你小的时候会想你爸爸吗?”
“不会。”
岑述白若有所思:“没有见过的人,想他做什么。”
杨小满泪盈满眶,不太懂岑述白的坚决。
她虽然没见过爸爸,妈妈也给了她足够的爱,可是她偶尔还是会想象爸爸是什么样子的。
她眼睛眨巴一下,豆大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她顾不上擦,吸了吸鼻子:“那现在呢,小白老师见到你爸爸了吗?”
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容易将人灼伤,岑述白的视线上移,越过杨小满的头顶看向远方:“其实,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爸爸的。”
杨小满不懂:“为什么?”
岑述白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不想给她太多负面情绪,去影响一个小孩对父亲的向往。
杨小满却更难过了:“妈妈说,我爸爸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去世了?
这实在是出乎岑述白的意料。
他一直都知道杨小满是单亲家庭,却不太清楚细节。
他以为她家跟其他单亲家庭一样,父母友好离婚,若是有机会,孩子还能再见见父亲。
所以迟昭是因为失去爱人,受了很大的打击,才来这么个偏远的小镇居住的?
“对不起啊小满,老师之前不知道这些。”
杨小满不懂:“小白老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又不是老师的错。”
小女孩太懂事,岑述白实在心疼,抹了抹她小脸挂着的泪痕,笑得有些勉强:“嗯,也对。”
“小白老师,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岑述白不愿回忆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事情:“他抛弃了我和我妈妈。”
杨小满皱着一张脸:“为什么?”
“不知道。后来他有了新的家庭。”
不知道为何,岑述白破天荒地跟一个小孩子分享起了自己从不愿主动提起的私事。
杨小满的小脑瓜暂时消化不了这样沉重的故事:“那你和你妈妈呢?”
一大一小两人并肩而坐,岑述白低头迎上杨小满好奇又期待的眼光,身体放松下来:“我们挺好的。”
小女孩咧开嘴笑了:“我和妈妈也很好。”
岑述白帮她擦掉眼泪:“因为你和你妈妈都很厉害。”
杨小满挺起胸膛,满脸骄傲:“当然了。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岑述白非常认真地肯定的杨小满的说法:“嗯。”
“小白老师见过我妈妈?”
岑述白拍拍杨小满的头顶,笑小孩子健忘:“不都见过好多次了?”
8. 第 8 章
说起妈妈,杨小满不免有些沮丧:“可是我妈妈最近很忙…”
“小满,你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班主任朱老师听说杨小满躲在树底下哭,赶紧结束了工作赶过来。
走近一看,见杨小满已经被岑述白劝好了,朱老师甚感欣慰:“小白老师哄人还停有一套呢。”
听朱老师这么多,岑述白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随便聊聊。”
朱老师是接替岑述白的:“对了小白,校长让你去一趟她办公室。”
“好。”岑述白看了眼杨小满,“那她…”
“我已经通知她妈妈了。”
岑述白放下心来:“好的。”
虽然学生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朱老师作为班主任还是要把情况问清楚的。
她沉了一口气:“小满,跟老师说说,因为什么哭呀?”
杨小满却噌地一下站起来:“没什么朱老师,我已经好了,以后不会再因为这个哭了。”
杨小满这孩子,朱老师是了解的。
她最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能猜到个大概。
“你家里的事别多想,说闲话的那些人,我会让他们的班主任去找他们谈话的。至于贾老师的事,是有理有据的,迟昭做的是对的,你不要因此受到影响。”
“我知道,谢谢老师。”
朱老师欣慰地笑笑:“你妈妈待会儿就来接你,别再哭咯,小花猫。”
“我妈妈今天上夜班。”
朱老师拍拍杨小满的肩:“她请假了,老师跟你一起等你妈妈来接你好不好?”
“好。”
校长办公室。
岑述白敲了敲门,听到应答声后推门而入:“校长?”
石蓉从资料里抬头,虚了下眼睛,见门外是岑述白,招呼他:“过来坐吧,小白。”
岑述白照做:“校长有事找我?”
石蓉摘掉眼镜放在桌上,双手叠放在腿上,面色有些凝重:“上次贾志勇的事给了我一个警醒。男女之间的来往,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不正常的,孩子们的概念很模糊,我想着做一个这方面的教育,你觉得怎么样?”
岑述白深以为然:“挺好的。性教育这块儿,光是基础知识普及是不够的,很多模棱两可的东西可能也需要家长和学校来帮孩子树立一个相对正确的观念。”
校长欣慰地看着岑述白:“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孩子大多都是爷爷奶奶那一辈在带,这方面的教育是缺失的,所以我想着就由学校来做,不过形式还需要再探讨。”
校长这么说,岑述白大概猜到了此次叫他来的目的。
他对这所学校来说只是一个过客,无意在这儿留下太多痕迹。并且这类的教育他并不是很擅长,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那校长叫我来是…”
“我们学校的老师年纪都大了,你是最年轻的,孩子们也很喜欢你。我想,男生那边的教育交给你来做,好不好?”
不等岑述白提反对意见,石蓉校长接着解释:“老师们年纪大了说教味就比较重,现在的孩子逆反心理重。对十几岁的男生来说,你就像他们的哥哥一样,他们更容易听进去你的话。你说呢?”
“可是校长…”
石蓉校长一生都奉献给了这所学校,为了镇上的孩子们付出了大半辈子。
前段时间出了贾志勇这桩事,校长自责了很久。
现在面对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岑述白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女生那边,我打算请小迟来帮忙。”
“小迟?”
校长笑笑:“迟昭,你见过的。”
何止见过。
石蓉很喜欢迟昭:“她年轻又漂亮,经过贾志国这件事之后,学校好多女生都喜欢她呢。我想请她以邻家姐姐的身份来跟女生们多交流交流。”
姐姐?是不是差了辈了。
岑述白试探着问:“校长跟迟昭很熟?”
校长有些不好意思:“算…忘年交?”
岑述白难得谈及对教学以外的事情,石蓉不自觉多说了几句:“我们这儿地处偏僻,难得有外乡人来。我总想着请她给孩子们教点什么,或者分享一下外面的世界。但她是来度假散心,我也不好勉强人家,也就算了。”
校长说着话,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岑述白怎么会不明白校长的苦心,她总是一门心意为学生考虑。
几个月前,岑述白来榕溪镇徒步,下山时在山脚下摔了一跤,是石蓉救了他。
一个五十多岁、身形瘦弱的妇人,硬是把岑述白半扛半背地送到了镇医院,还贴心地守到他醒过来。
后来,石蓉得知岑述白的经历,就想着邀请他来给孩子们代课,又不好意思直接提,衣角都搓成条了,才开了口。
彼时岑述白正处于迷茫中,不知道未来的方向,便爽快答应了,意外地促成了他和这所学校的一段缘分。
能让校长另眼相待,看来迟昭还真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岑述白想了想说:“行,迟昭来我就来。”
校长拍手叫好:“没问题,我去跟小迟说。”
事情谈妥,石蓉也开起玩笑来:“小白啊,你最近跟迟昭走得很近?”
涉及私事,岑述白多了些防备。
“没。校长是听到什么传言了?”
石蓉笑笑:“小地方就这样,别放在心上。”
那就是有传言了。
事情谈妥,岑述白跟校长一起下楼,正好碰到朱老师回来。
朱老师听到他们在讨论性教育的事情,冲校长使了个眼色:“小白老师答应了?”
校长笑脸盈盈:“嗯,过两天得空我再去找小迟聊聊。”
“迟昭肯定会答应的。”
以前还不觉得,最近岑述白骤然发现,怎么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对迟昭这么熟悉,随时都能听到她的名字。
岑述白总觉得有什么细节从脑子里一闪而过,那点儿疑惑窜得太快,他没抓住。
校长对性教育的活动还是有些担忧:“那也得问问小迟的意思。现在有的学生家长对她有意见,不知道她介不介意。”
“那倒也是。”朱老师也不禁叹气:“迟昭明明做了一件好事,还不被学生家长理解。”
小迟,迟昭,学生家长。
岑述白终于知道自己错过的那点儿不对劲是什么了。
作为老师,一般都称呼学生家长为某某奶奶或某某爷爷。
据岑述白的观察,朱老师平时也是这样称呼别的学生家长的。
而校长和朱老师为什么直呼迟昭的名字呢?
因为迟昭年轻?
岑述白突然想起,迟昭来开家长会,朱老师在教室门口碰到迟昭时,也是这么叫她的。
两人没有那种班主任和学生家长之间的惯有寒暄,反而挺熟稔的样子。
朱老师看岑述白皱着眉,笑着问他:“小白老师想什么呢?”
“没有。”岑述白暂时收起心中的疑惑,“迟昭什么来接杨小满?”
“迟昭?我没通知她呀!”
岑述白错愕:“朱老师不是说通知家长来接杨小满吗?”
“嗯,已经接走了。”
朱老师顺势往操场一望,母女俩还在呢,她朝那边努了努下颌:“那呢,还没走远。”
岑述白抬头望去,操场那头站着的根本不是迟昭。
那人身量跟迟昭差不多,但走路的姿态完全不一样。
她头上带着电动车头盔,左手手臂挂着一只纯色的帆布包,右手举着一只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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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不真切表情,岑述白猜她应该在冲着杨小满笑。
“她…”岑述白被眼前母女情深的画面堵塞了喉咙,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他盯着操场上正说着话的母女俩看了很久,回头问朱老师:“她…她也是杨小满的妈妈?”
校长和朱老师被岑述白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朱老师噗嗤一声:“小白老师这个‘也’字是从何而来啊?”
“那迟昭?”
嗐!
朱老师哭笑不得:“你该不会以为迟昭是杨小满的妈妈吧?”
岑述白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看岑述白的样子,朱老师知道自己猜对了。
怪不得他刚刚问迟昭会不会来呢。
朱老师扶额,石蓉也是一脸无奈。
朱老师一会儿无奈地摇着头,一会儿又觉得好笑,扭头看到岑述白跟一尊石膏像似的定住了,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会把迟昭认成一个十岁小孩的妈妈呢。
这傻孩子。
朱老师拍了拍魂不守舍的岑述白,下巴一扬,指着操场上的母女,再次确认:“杨明莉才是杨小满的妈妈。”
短短一分钟,岑述白脑子里一一闪过跟迟昭认识以来相处的每一幕。
迟昭好像确实没有主动说过她是杨小满的妈妈,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误会了。
这期间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顺着不合理的疑点深究下去,就会发现迟昭根本不是杨小满的妈妈,可那些疑点都被自己的惯常思维给合理化了。
而迟昭,就这么将错就错地默认了下来。
岑述白突然想到第一次见迟昭之前,他没收了杨小满的画本。
当时,杨小满在数学课上画画,被岑述白逮个正着。
课后岑述白问杨小满画的是谁,杨小满说的什么来着?
好像说是什么姐姐?
思及此,岑述白突然蹙了一下眉,瞳孔微缩,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画本他当时只扫了几眼,着重在画的基础技巧上,没太注意画中人是谁。
后来那副画就被他小心收在抽屉里,想着等合适的时候再还给杨小满。
而现在,画上女子的模样在岑述白脑子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行,他得找到那幅画再确认一遍。
“哎小白,你干嘛去啊?”
朱老师在岑述白身后招手喊,前方拔腿就跑的人跟没听见似的,闷头往办公室去。
“这小白,什么事这么着急。”
石蓉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岑述白一刻不停地回到办公室,从抽屉最下方找出杨小满的画本,翻到最新的一幅画。
画上的人弯眉杏眼,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不是迟昭还能是谁。
杨小满的技巧谈不上好,却也画出了几分迟昭的神韵,特别是那双含笑的眼睛。
岑述白一声轻呵,笑自己太蠢。
原来他这么早就见过迟昭了,却没在家访时认出她来。
迟昭这段时间以来,把他当个逗趣的工具,看戏似的看他犯蠢。
岑述白一想到这些就一股气梗在胸腔,上不来又下不去。
岑述白一早就觉得迟昭不像本地人,暴雨那天,村里的邻居也说迟昭是外地来的。
那么她跟自己一样,在榕溪镇是待不久的。
那她大放厥词的说想睡他,是准备春风一度,以后再也不见是吗。
怪不得这么胆大妄为、不计后果呢!
岑述白几乎想立马跑到她家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把他当猴耍,可他忍住了。
他几乎能猜到迟昭会是什么反应,大抵是觉得好玩有趣。
岑述白猛地合上画本。
想玩是吧,那就陪她玩玩。
9. 第 9 章
周五放学后,岑述白把杨小满叫到办公室,把之前没收的画本还给她。
小姑娘捧着失而复得的画本爱不释手:“谢谢小白老师,我保证以后不会在您的课上画画了。”
岑述白轻轻敲了下学生的头:“不只是我的课,学习很重要。”
杨小满抚着额头羞赧地笑笑:“知道了。”
岑述白见杨小满把画本抱在胸前,很爱惜的样子,问她:“你很喜欢画画?”
“嗯。”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平时调皮惯了,倒是很少见她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迟昭说得对,辜负天赋确实可惜。
岑述白试探着问:“这么喜欢,为什么不找个兴趣班好好学?”
杨小满一下跟蔫掉的小白菜似的耷拉着肩膀:“兴趣班很贵,妈妈挣钱不容易。”
“嗯。”岑述白露出一个难以揣摩的笑,“那我来教你好不好?”
“啊?”杨小满懵懵的,似不敢相信,“您不是数学老师吗,怎么还会画画?”
岑述白敲击着桌面的食指暂停:“会一点儿。”
杨小满被突然的惊喜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岑述白趁热打铁追问:“不相信我会画画?”
杨小满连连摆手解释:“不是不是,小白老师这么厉害,我相信你。”
“那就是愿意?”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嗯,我愿意。”
岑述白笑笑:“这样吧,你还小,我还得跟你家长沟通,问问她的意见。”
杨小满抠着手心,紧张又期待:“我妈妈一定会同意的。”
岑述白郑重其事地说:“但是我必须得到你家长亲口同意才行。”
杨小满颔首,拉长了下巴,怕横生变故似的,可怜兮兮地望着岑述白:“好吧,谢谢小白老师。”
“先回家吧,我会找你家长谈的。”
迟昭从杨明莉那儿得知岑述白要教杨小满画画,惊讶程度不亚于杨小满本人。
岑述白一个数学老师还会画画?
可转念一想,岑述白看着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平时的穿着虽然低调,但看着质感不错,料想家庭条件也不会差,会画画也不奇怪。
不过,岑述白愿意教是一回事,能不能教又是另一回事。
艺术这门行当,跟对老师,打好基础很重要。
杨小满还小,可不能在刚入门的时候就被带歪了。
得好好考察岑述白的实力才行。
杨明莉本来也挺高兴能有人教小满画画,听了迟昭的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正好迟昭自告奋勇地说她可以跟岑述白先聊一聊,杨明莉觉得迟昭见识比她多,就放心的让她去谈。
杨明莉这么信任迟昭,迟昭却因为岑述白的一次误认,瞒着杨明莉母女俩,在岑述白面前以杨小满妈妈的身份招摇撞骗。
以至于现在每次面对杨明莉时,迟昭心里都虚得很。
所以当岑述白再一次出现在她家的院子里,并且杨小满也会来的情况下,迟昭心里直打鼓。
杨小满这孩子嘴甜得很,平时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个不停。
她一张口,她这马甲可就保不住了。
岑述白说他十点才到,迟昭有充裕的时间跟杨小满“串供”。
谁知岑述白竟然提前半个小时就来了。
年轻人不睡懒觉的吗?
迟昭尴尬假笑:“小白老师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岑述白自在得比迟昭这个主人家还悠闲:“睡不着,想着学生家长都起得早,就先过来了,没打扰你吧?”
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前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现在倒是来得挺勤快。
迟昭的苹果肌牵动着嘴角上扬:“当然不会,小白老师愿意教小满画画,我们都很高兴。”
岑述白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你这院子还挺漂亮的,自己打理的?”
“租的,刚来的时候院子里都是杂草,找人重新修理过。”
岑述白颇以为然:“我猜也是,小满说她妈妈上班很累,哪里有时间打理这么大的院子。”
合着搁这儿等着呢。
迟昭悻悻笑着:“小满很懂事,有时候会帮着做点家务。”
“是吗?”
岑述白阴恻恻的看过来,迟昭一下子警惕起来。
这是实话,不算骗人吧?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岑述白和杨小满竟然前后脚到了。
迟昭正犯嘀咕呢,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杨小满标志性的脚步声。
这孩子每次来她这儿都挺高兴,蹦蹦跳跳的。
岑述白还直挺挺地在院子里站着,院墙外杨小满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迟昭得在杨小满开口之前截住她。
“小白老师您先坐。”
迟昭丢下这话就往门口去,正好跟准备进门的杨小满扑个满怀。
杨小满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太热情了,迟昭说她先跟岑述白谈,杨小满非得来见见老师。
为了不露馅,迟昭只好在杨小满进院子前拦住她。
“小枣…唔唔…”
迟昭眼疾手快地捂住杨小满的嘴:“别说话!”
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举起手里专门给迟昭带的早餐给她看,好像在说,姐姐是我呀!
迟昭暂时没松开手,先把重要的事项说清楚:“待会儿不要叫我姐姐,能做到吗?能做到就眨眨眼睛。”
杨小满快速地眨巴眨巴眼睛,才得了自由:“为什么呀?”
“你先别管,听我的就是。”
“那不叫姐姐叫什么?”
“呃…”
这倒是把迟昭难住了,总不能真让孩子叫她妈妈吧。
迟昭大手一挥:“不用称呼我,有事直接说就行。”
杨小满不懂,但听话:“哦,好吧。”
岑述白这人挺有分寸,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只在院子里谈事,视线也不会刻意往屋里去。
等院墙外说悄悄话的两个人进来,岑述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你俩密谋什么呢?”
迟昭做贼心虚:“没什么没什么,我本来想让小满去地里摘点菜,中午好请小白老师吃饭,小满非得先把早餐给您带过来。”
说着,迟昭眼神示意杨小满把还热着的煎饼送给岑述白。
杨小满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迟昭的意思,啊了一声把饼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就在杨小满动作时,迟昭为了表示她们对老师的尊重和热情,狗腿地表示:“这饼是新鲜现做的,特别好吃,小白老师你试试?”
岑述白伸手接下,看着手里的饼,若有似无地笑了下:“确实很香。不过这饼是谁新鲜现做的,我来的时候没见村里有早餐店啊?”
糟了!
迟昭光想着拍马屁,忘了这茬了。
在岑述白的视角里,她才是杨小满的妈妈,这处院子就是她们的家,杨小满从外面把早餐带过来实在令人生疑。
迟昭自知失言,脑瓜子疯狂运转。
旁边的杨小满听到老师的提问,下意识举手回答:“是我…”
“是隔壁邻居做的。”迟昭一把把杨小满拽回来,“我不太会做饭,又怕怠慢小白老师,所以…”
迟昭尴尬地笑着,岑述白像能看透什么似的,也再没追问。
“我吃过早餐了,你们俩吃吧。”
岑述白说这话时,迟昭生怕从他嘴里冒出“母女俩”之类的字眼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岑述白意味深长地扫了迟昭一眼,自动到凉亭的木桌旁坐下,大有给她们二人留时间吃早餐的意思。
岑述白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这是即将要成为杨小满的绘画老师,开始拿腔拿调了?
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岑述白有这个心教杨小满画画,迟昭还是感激的,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怠慢。
迟昭让杨小满先进屋玩,自己在岑述白对面落座。
她安安静静地沏茶,动作娴熟淡雅,又透露着一股子闲适的韵味。
岑述白幽幽的眼神打量着她,迟昭总觉得他能看透自己。
在岑述白的注视下,她手上的动作渐渐变了形,双臂变得僵硬。
岑述白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收敛了眼神,轻松往椅背上一靠:“小满妈妈,教小满画画这事儿,您怎么想?”
岑述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称呼她了,不过今天这场合这么说也合适,迟昭没多想。
迟昭手里的动作没停:“咱都这么熟了,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是小白老师之前有教人画画的经验和成绩吗?”
“没教过。”
迟昭问得直白,岑述白答得干脆:“我当年是怎么学的,现在就怎么教她。”
“那我们总得知道小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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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的水平吧。”
岑述白慢悠悠地递了个眼神过来:“那您作为家长想怎么了解?”
“比如您的求学经历,在绘画方面的成就或者奖项?”
“都没有,自学成才。”
迟昭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质疑:“您也知道,打基础是很重要的…”
“确实很重要,小满说她妈妈挣钱很辛苦,没机会上培训班,所以我才主动说教她。”
岑述白一句话把迟昭的话噎了回去。
迟昭尴尬一笑:“所以您的优势是免费?”
岑述白轻轻扬眉:“我没说免费。”
不免费迟昭反倒放心一些:“那您的意思是?”
“小满说她妈妈做饭很好吃,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迟昭到现在也就是能把饭做得不难吃的水平,哪里比得上杨明莉的厨艺:“学校不是有食堂吗?”
“食堂只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
迟昭试图博同情:“小满也跟您说过,我要上班挣钱,没那么多时间。”
“不需要每天做,给小满带的时候,顺便带一份给我就行。”
之前迟昭确实经常借着给杨小满送饭送吃的,在岑述白面前刷脸。现在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岑述白对应得游刃有余,这要求已经很低了,迟昭没好意思再拒绝。
“行,我答应。”
岑述白又说:“另外,我还有个要求。”
“您说。”
“我教小满画画这事,希望能保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给某个学生开小灶。”
“这当然没问题。”话音刚落,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在哪儿上课呢?”
岑述白环顾四周:“你家这院子不就挺好的。”
也是。
既然要保密,教学就不能在学校。
岑述白一个单身男老师,杨小满不方便去他的宿舍,上课地点只能是她家了。
可是这样一来,她不就离穿帮不远了吗?
到那时候,岑述白还愿意教小满吗?
迟昭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岑述白,这小古板,看似什么都不慎在意,其实很在意行事原则。
他要是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久,怕是要甩袖子不干的。
看着迟昭愁眉苦脸的样子,岑述白明知故问:“您还有什么问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跟杨明莉坦白。
“没问题。”
岑述白早就看好了手下这张木桌,用来上课正好。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杨小满知道自己有了老师以后,高兴得蹦起来。
迟昭按着像弹簧似的杨小满:“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吗,不要在小白老师面前叫我姐姐。”
杨小满直挠头:“以后小白老师每周都来,我要一直这样吗?”
迟昭清了清嗓子面露尴尬:“因为他以为我是你妈妈…”
“啊?”
“小点声!”小姑娘声音洪亮,迟昭连忙捂住她的嘴,压着嗓子嘱咐,“万一他知道我骗他,一气之下不教你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了老师,你别说漏嘴了。”
杨小满小脸皱得像个老太太:“可是小枣姐姐,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只是暂时的,我之后会找机会跟他解释清楚的,放心嗷。”
“好吧。”
场地解决了,教学的展开也就快了。
正式开始前,岑述白得了解杨小满素描基本功的掌握情况,便叫她先排线看看。
迟昭不太懂这些,好奇杨小满的功底,也想看看岑述白的水平,伸长了脖子看。
毛茸茸的脑袋实在打扰岑述白的思绪,他斜睨迟昭一眼:“你不忙吗?”
迟昭毫无察觉,没听懂岑述白的暗示:“不忙。”
岑述白一点儿也不客气:“不要打扰教学。”
“好吧。”迟昭耸耸肩,脸上有些挂不住,在岑述白这儿丢了份,就在小满这儿找补回来,“你好好学啊。”
“放心吧妈妈,我会努力的。”
杨小满冲迟昭调皮地眨眨眼,迟昭先是一愣,然后心虚地看向岑述白。
岑述白倒是没什么反应,伏案认真检查杨小满的基本功。
迟昭眼神示意杨小满别乱说话,缓缓退出凉亭:“那就不打扰你们。”
10. 第 10 章
第一次上课,没把握好时间,杨小满好不容易有了老师,她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简直称得上是亢奋。
迟昭从没听到岑述白说这么多话。
结束时,早就过了午饭时间。
迟昭临时抱佛脚,跟着网上的教程做了几道“试验品”,正犹豫要不要端出去丢人现眼时,岑述白看了眼手表:“你们吃吧,我得回学校一趟。”
“我也要去学校。”迟昭惊诧问,“你是去找校长?”
迟昭也去,岑述白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嗯。”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
要去见石蓉校长,迟昭还是稍微捯饬了一下。
她特意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戴了一副蓝宝石耳钉,清新得像毕业季的栀子花。
迟昭知道自己今天这身装扮很漂亮,清纯可人,特别受年轻男人的喜欢。
她就是故意这么穿的。
杨小满拉着岑述白叽里呱啦问个不停,看到迟昭出来,眼睛都亮了。
“小…”杨小满紧急捂嘴噤声,窜到迟昭身边来说悄悄话,“小枣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当然了。”迟昭得意地原地转了一圈,修身的衣裙把腰身衬得更盈盈一握。
岑述白自认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仍旧不可避免的因为迟昭的这副装扮眼前一亮。
人类总会不自觉的被美好的人和事物吸引,这很正常。
岑述白对自己说。
迟昭把岑述白的惊喜看在眼里,心里窃喜,面上却不显:“那我们走吧,小白老师。”
“嗯。”
村里人大多骑电动自行车出行,迟昭出门少,村子离镇上也不远,就没置办代步工具。
岑述白身高腿长,这段路对他来说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不需要骑车。
岑述白为了迁就迟昭的速度,放慢了脚步。
迟昭今天穿得好看,步伐也悠闲,跟去郊游似的。
头顶日头正盛,迟昭不喜欢防晒,她向来崇尚自然,但难免会觉得正午的阳光刺眼。
她一只手遮在额头上方,半眯着眼睛问岑述白:“你知道校长找我做什么吗?”
岑述白扭头看她,不由得好笑:“你都不知道校长找你干嘛,还乐颠颠地跑过去?”
还打扮得这么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约会呢。
迟昭裙摆飞扬,声音也带着雀跃:“校长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找我。”
“你跟校长很熟?”
这是岑述白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迟昭模棱两可地说了句还行。
受不了岑述白探究的眼神,迟昭一股气跑到岑述白前面去,扬起的裙摆跟她这个人一样肆意无拘。
明明是岑述白在迁就她的步伐,她却开始不满岑述白的龟速,回头朝他招手:“岑述白,你怎么这么慢啊?”
她装作无辜,嘴角却藏着一丝狡黠,像一颗裹着糖霜的山楂,是烈日下清爽得如同扑面而来的水雾一般的存在。
岑述白几乎在第一时间被她耳垂上的饰品吸引。
蓝宝石真的很衬她。
这副耳钉之前也戴过,在指控贾志国那天。
那天她穿的鞋子和裙子都被丢掉,唯独这副耳钉还留着。
她很喜欢吗?或者是对她有特殊意义?
迟昭的眼睛锁定岑述白直白的打量:“小白老师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别的?”
岑述白敛眉:“迟昭,你来榕溪镇之前是做什么的?”
迟昭背着手,后退着走路:“小白老师这是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很难回答吗?”
“不难,但现在不想说。”迟昭突然凑近岑述白,“况且,这跟我的目的不冲突。”
岑述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握着她的肩头将人推开:“你好好说话。”
年轻人脸皮就是薄呢。
迟昭逗他:“小白老师没有过女朋友吗?”
岑述白招架不住:“与你无关。”
她笑盈盈地盯着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岑述白不想露怯,只想赶紧略过这个话题,轻轻推着她转身继续向前:“快走吧,校长还等着呢。”
很快抵达校长办公室,迟昭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乖巧得很。
她往校长身边一坐,直接跳过寒暄,进入正题:“校长找我做什么呀?”
“等小白来了一起说。”
迟昭撇撇嘴:“小白马上就到。”
她怪声怪气的,把“小白”两个字发得咬牙切齿的。
石蓉笑她乱吃醋,扶她坐好:“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循规蹈矩,怕被人说?”
“有你跟我同一战线我还怕什么,新裙子,穿给你看看。”
“嗯,好看。”
迟昭跟石蓉算是一见如故。
迟昭刚来镇上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特别是每逢一四七的集市,她经常去。
有一回,她穿着一件吊带裙去赶集,被一个阿姨说暴露,有伤风化。
彼时迟昭还听不太懂这里的方言,很难做到有效沟通。
是石蓉站出来跟对方说:“人家年轻人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
石蓉是小学的校长,没结婚也没孩子,几十年如一日地为学生付出。
镇上有的家庭,父母和小孩都是石蓉教出来的,故而石蓉在镇上威望颇高。
得了石蓉的力挺,迟昭没再收到过类似的评价。
石蓉虽然一辈子都在这小镇上,却十分豁达,善于接纳新事物新思想,对迟昭也是真心欣赏。
虽然两人年岁差距较大,但迟昭始终把石蓉当朋友看。
她们有很多不一样,年龄,生活习惯,人生阅历。
迟昭因为工作走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石蓉半辈子都窝在榕溪镇,可是,在很多事情上她们却能想到一起去。
石蓉就是有这种魅力,她虚怀若谷,从不拘泥于老一套,轻易跟人拉进距离,让人甘愿把心向她敞开。
迟昭从包里拿出一个饰品礼盒,里面是一对珍珠耳钉。
迟昭一直想送校长一个小礼物,一直没挑着合适的。
这是迟昭唯二带到榕溪镇来的饰品,另一样则是自己耳朵上这对蓝宝石的耳钉。
“校长,珍珠特别适合你,你试试?”
石蓉把耳坠取下来放在耳边比划:“好看吗?”
“好看。”
“你眼光好,选的都好看。”
迟昭撇撇嘴:“我对这些装饰品还真没什么研究,纯看感觉。”
迟昭捏着自己的耳垂凑过去给石蓉看:“你看我这个,这是我在意大利闲逛的时候买的,当时一眼就看中它,但其实我也说不出来它哪里好。”
石蓉把礼物收好:“好看就行,意义都是人赋予的。”
这边刚聊完,岑述白就到了。
石蓉抬了抬眼睛腿儿:“哟,你俩前后脚到了。”
迟昭笑眯眯的:“我们就是一起来的。”
“是吗?”石蓉颇感意外,正好岑述白出现在门口,石蓉把视线移过去,“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岑述白不答,进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迟昭知道他是在避嫌,上楼前还非得先去办公室一趟,刻意错开时间。
她偏不让他如愿:“我们一直这么好呀,是不是小白老师?”
一双看好戏的眼睛,一双好奇的眼睛,岑述白避而不答:“校长,还是说正事吧。”
“害羞了。”
迟昭看似是跟石蓉说悄悄话,实则声量一点都不小,稳稳当当地落在岑述白耳朵里。
这下耳朵是真红了。
石蓉笑而不语,年轻人的事情她不掺和。
“是这样的,我之前跟老师们商量着给学生做一个关于异性交往分寸的交流活动,小白答应帮忙,女生这边我想请你跟孩子们聊聊,她们都很喜欢你,愿意跟你聊天。”
“异性交往的分寸啊…”迟昭拖长了音调,“我不太懂哎,小白老师应该最清楚了。”
“迟昭!”
岑述白连脖子根都快红了。
对岑述白来说,石蓉是长辈,在长辈面前说这些,他实在是做不到像迟昭这么无所顾忌。
迟昭拍了拍小心脏,冲校长撒娇:“吓我一跳。”
石蓉看二人打打闹闹,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迟昭她是知道的,岑述白这么个腼腆内敛的性子,一时招架不住也是正常的。
石蓉不参与二人的纷争,继续正题:“小迟啊,刚刚我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说回正事,迟昭正色道:“挺好的。不过既然是异性交往的边界,干嘛还要分男女生啊,都什么年代了,不兴男女分开教育那套了。”
石蓉“嘶”的一声,觉得迟昭说的有些道理,又扭头去问岑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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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想法。
岑述白也觉得挺好:“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
石蓉又介绍了这段时间以来,老师们整理的活动主题和需要跟孩子们交流的内容,以及沟通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对于小孩子的教育,迟昭和岑述白是门外汉,他们都听得认真。
石蓉说完这些,想到之前的疏忽,又开始责怪起自己来。
“小迟,这次真的多亏你敏锐。我们农村的孩子缺少这方面的教育,对一些不正常的行为没有明确的认识。”
“也怪我忽略了这部分的教育,贾老师这件事,有的家长也不理解。”石蓉握着迟昭的手,轻轻拍拍,“这次委屈你了。”
“没事的校长,我好着呢,我不在乎那些。”
石蓉笑她嘴硬:“不在乎为什么躲到我们这里来了?”
迟昭无所谓地笑笑:“我才不是因为那些才来咱们这儿的。”
事情谈妥,迟昭准备离开。
石蓉追出来,难为情地搓着衣角:“小迟啊,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迟昭佯怒:“你再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石蓉讪讪地笑:“这不快到毕业季了吗,我想给孩子们拍点好看的照片给外地的家长寄过去,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迟昭看得出校长的为难,可这个忙她实在帮不了。
“这样吧校长,我有一个摄影师朋友,拍人像很专业的,我请他来帮孩子们拍吧。”
“不用小迟,那太麻烦人家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来不了就算了。”
迟昭如何不懂校长的心思。
她来榕溪镇这么久,相机都没怎么碰过,校长大概是想借这个机会帮她重新拿起相机。
“谢谢你校长,不过我不拍人像的,不好意思。”
校长像看着自家孩子:“说的哪里话。”
迟昭是摄影师?
听校长的意思,她来榕溪镇是有难言之隐?
短短一场讨论会,关于迟昭的过往,在岑述白心里拨开了迷雾,突然明朗了起来。
岑述白朝校长微微颔首:“那校长,我也先走了。”
旧事重提,迟昭没了来时的好心情。
岑述白跟上迟昭:“这么大太阳不嫌热啊?”
迟昭目不斜视:“小白老师想问什么?”
“不饿吗?午饭没来得及吃,看你这样子早饭也没吃吧?”
大概知道岑述白追上来的原因,迟昭言语间不自觉带着刺:“干嘛,要请我吃饭?”
“上次买鞋,你说要请我吃饭的。”
倒是忘了这茬,迟昭神色恹恹:“行,吃什么?”
“小锅米线吧,你不是爱吃吗?”
迟昭深深地觑了岑述白一眼:“小白老师打听得听清楚啊。”
“谈不上打听,杨小满跟很多人提起过你。”
这个小漏勺。
情绪归情绪,迟昭是真饿了。
米线上桌后就没再给岑述白任何插话的机会。
6月,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迟昭的额头沁出薄汗。
岑述白看得好笑,递了张纸巾给她:“慢点吃,你不想说的我不会问。”
还挺有眼力见!
得了保证,迟昭真就慢下来。
刚出锅的米线真的很烫。
迟昭干脆放了筷子:“下午还回去上课吗?”
“回。”岑述白慢条斯理地应,“我在这儿待不久,抓紧时间多教点吧。”
无论如何,岑述白教小满画画这事是真心的。
迟昭卸下浑身的不得劲儿:“岑述白,谢谢你。”
岑述白轻笑:“不防着我了?”
被比自己小几岁的人看穿,迟昭面上有些挂不住:“谁防着你了。”
“那是谁怕被问及过往,宁愿被烫也要闷头吃米线?”
迟昭切的一声:“是我,行了吧。”
总算填饱了肚子,二人打道回府。
小院的门半敞着,迟昭小声嘀咕这小满又不记得关门。
迟昭正欲推门,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杨明莉堆着满脸的笑在门后出现:“你们回来了,吃饭了没?”
迟昭一整个傻眼,杨明莉不是在上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只见岑述白十分淡定,礼貌微笑的同时伸出右手:“小满妈妈你好,我是岑述白。”
11. 第 11 章
岑述白见到杨明莉时,没有疑惑,没有惊讶,十分自然又淡定地说出了那句:“小满妈妈你好,我是岑述白。”
迟昭抬头看去,岑述白嘴角挂着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正跟杨明莉攀谈。
他显然早就知道杨明莉的身份。
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又为何没拆穿她的身份?
这是故意为之,为了报复她的刻意隐瞒?
难怪他今天上午老说些奇怪的话,还提前半小时到她家来,就是为了看她露出破绽,着急遮掩的慌乱?
杨明莉专门请假回来,是为了感谢岑述白。
杨小满时常把小白老师挂在嘴边,杨明莉心里不胜感激。
这次他又免费教孩子画画,这份热心肠,理应要当面感谢人家才是。
这还是杨明莉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老师,她有些局促:“小白老师,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眼看杨明莉要向他鞠躬,岑述白赶紧伸手扶住:“您太客气了,我只是教些基础的。”
杨明莉紧张地搓着手:“小白老师,晚上请你一定留下来吃饭。”
岑述白想拒绝的,但那样的话,杨明莉心里会更过意不去,只好点头同意。
杨明莉腼腆笑着:“好,那我先去准备。”
杨小满听到外面的动静,跟小猴子似的窜出来,刚要开口叫人,就发现她妈妈和小白老师已经打了照面,并且已经聊起来了。
她瞬间噤声,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向迟昭。
迟昭沉下一口气,语气尽可能松快地对杨明莉说:“莉姐,你带小满先进去,我跟小白老师说点事。”
杨明莉不知道迟昭脸上的惊疑和凝重是从何而来,默默夹着小满往厨房去了。
迟昭心里憋着一口气,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闷头往屋里去。
岑述白感觉到她隐忍的怒气,识趣地跟了进去。
迟昭径直进了屋,岑述白没再跟。
身后的脚步声骤停,迟昭怒而转身:“进来!”
岑述白乖乖听话。
眼前的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迟昭双手抱胸,增加气势:“岑述白,你什么意思,看我笑话?”
岑述白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轻轻抽动唇角:“不是你先看我笑话的吗?”
迟昭到底不算很无辜,是她默认了这出误会,气焰就弱了些:“是你自己把我当成小满的妈妈的。”
“是,所以我也没问你什么。”
相比迟昭的气恼,岑述白就游刃有余得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多久,那天小满在学校哭了,朱老师通知她妈妈来接她。”
那就是没几天。
罢了,就算扯平了吧。
迟昭气消了一半,但架不住她嘴硬。
迟昭用手指去戳岑述白的手臂:“也就是你这小古板会把我认成一个10岁孩子的妈妈。”
岑述白迅速捉住迟昭的指尖:“迟昭,我问你,你既然知道我把你当学生家长,也知道我在这儿待不久,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好玩啊。”
岑述白脚下挪动,向她逼近几分:“你想玩什么?”
这把迟昭问住了。
面对岑述白的步步逼近,她心里也疑窦丛生,心虚地退后两步。
岑述白替她回答:“你喜欢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想看我在道德和感性中挣扎,想让我在明知道你是学生家长的情况下,受尽心理煎熬之后,依然选择做你的裙下之臣,是吗?”
或许吧。
迟昭被岑述白过于赤裸的话激起了一些胜负欲。
她不再往后撤,抬头迎上他质问的眼睛:“裙下之臣,你会吗?”
“不会。”
“是吗?”迟昭用另一只没被他禁锢的手揽上岑述白的脖颈,望向他的眼睛,“可是岑述白,你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我没有。”
他反驳得太快,更像是少年人被说中心事后,恼羞成怒的否认。
迟昭很快放开岑述白,笑他做贼心虚:“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岑述白讨厌被人认为不成熟,特别是迟昭老是用“不跟小孩子计较”的敷衍态度哄他。
他将她的脸掰回来,却因为用力过猛,剐蹭到她戴着耳钉的耳垂。
突然的刺痛让迟昭嘶了一声,眼眶瞬间溢出生理性泪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迟昭缓过劲儿来,将右边耳朵凑到他眼前:“受伤没?”
岑述白当真来回仔细检查起来,除了一点点红,没发现什么痕迹:“好像没有,还疼吗?”
这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还装大人呢。
迟昭得逞地笑笑:“你今天一直在看这儿,怎么,这是你的个人癖好?”
原来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岑述白被当事人抓包,还被她故意扭曲了事实。
岑述白这次是真心虚,又不便解释,实在难为情:“别乱说。”
迟昭笑得开怀:“岑述白,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这两个字在岑述白眼里等同于被她看成小孩子,他揽着她的腰,一手护住她脑后,推着她三两步抵上墙面。
没料到岑述白会来这一套,迟昭却一点不慌,反倒很欣慰地看着他,大有一种“我知道你不敢”的淡定和自在。
岑述白迫近一步,两人呼吸相闻。
岑述白自上而下对上她戏谑的眼睛,没来由的,心乱了几分。
迟昭知道他在虚张声势,主动贴近。
“别动。”
岑述白紧扣她的腰,将她按了回去,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她今天穿的白色裙子,修身剪裁紧沿身体曲线,夏日轻薄的衣衫隔绝不了温度和触感。
岑述白手心发烫,掌心下的皮肤好像知道他的紧张惶恐,细细柔柔地贴着他。
岑述白指尖松动,卸了几分力。
这点小动作轻易地被迟昭察觉,将一个挑衅的眼神递给岑述白:“这就退缩了?”
腰虽然被他控住,手还是得空的。
迟昭有样学样,甚至变本加厉,贪心地从T恤的下围轻而易举地钻进去。
手感果然很好。
在她碰到他的一瞬间,腰腹骤然收紧,紧致,蓬勃,青涩。
“你…”
有恃无恐的双手被岑述白捉住,反扣在身后。
岑述白的慌乱极大地取悦了迟昭。
迟昭踮脚,抬头,唇峰堪堪擦过他下巴,却又没真的贴上。
“岑述白,现在知道我想玩什么了吗?”
若有似无的触碰,比蜻蜓点水还要轻微,却在岑述白心里种下名为情.欲的种子。
喉结上下翻滚,咽下示威不成反被撩拨的苦果,手上控着某人的力也不自觉松懈大半。
迟昭得了自由,攀着他的肩膀,借力在他不安分的颈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岑述白惊愕低头,嘴唇掠过她额头。
迟昭没计较这无意间的轻吻,得胜离去。
等岑述白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抓住她大步流星离开引起的一阵气流。
小院的厨房被安排在跟主楼临近的一间房,兼具厨房和餐厅的功能。
迟昭步伐轻快,蹦跶到厨房。
杨明莉母女正在热火朝天地备菜,橱柜里的碗盘碟子都派上了用场,看来请老师吃饭这阵仗不小。
迟昭从身后捧着杨小满的小脸,肆意揉搓后抬起她的下巴:“趁老师还在,上课去。”
“小白老师说,我先把排线练好。”
“那就练习去。”迟昭戳小满的额头,“这儿我来帮忙就行。”
杨小满捂着头抗议:“小枣姐姐,你别老戳我的头。”
迟昭又帮她揉揉:“对不起,我忘了,下次一定记得。”
杨小满哼的一声:“你老说下次。”
一大一小两个人时常拌嘴,杨明莉都习惯了:“你们俩都去忙吧,这儿我自己来就行。”
迟昭把杨小满打发走,接手了择菜的工作。
杨明莉见她还在:“阿昭,你去陪小白老师吧,人家毕竟是客人。”
迟昭神秘一笑:“让他缓缓吧,他现在可能不太适合跟我待在一个空间。”
杨明莉抽空看了一眼迟昭,开玩笑:“下午我去镇上买菜,那老板一个劲儿问我你和小白老师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镇上有传言,那太正常不过了,迟昭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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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
“那就不回答呗,让他们自己猜去。”
杨明莉继续备菜,自言自语:“今天一见小白老师,真是好看。又高又帅,皮肤又白,数学好,还会画画,也蛮优秀的。”
迟昭打趣:“那让他给小满做后爸吧?”
“你还真是…”杨明莉顺手操起手里的小白菜丢了过去,“瞎说什么,人家才多大。”
迟昭敏捷躲过小白菜,但还是被附带的水珠洒了一脸。
“不到23岁,正值青春年华。”
杨明莉回头瞪她一眼:“老这么不正经。”
迟昭捡起小白菜,把脸上的水擦在肩膀上:“莉姐,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哦。”
“嗯?”杨明莉懒懒回应,“什么事?”
“就是…嗯…”迟昭吞吞吐吐的,难以开口,“岑述白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小满的妈妈。”
“啊?”杨明莉一脸不可置信,又觉得离谱,边笑边问,“他怎么会这么想?你这么年轻漂亮,哪像小满的妈妈了?”
迟昭两手一摊:“谁知道呢!”
迟昭这装无辜的表情,杨明莉太眼熟了:“是不是你误导人家了?”
“也不算误导吧,将错就错而已。”
杨明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迟昭刚刚莫名其妙提到给小满找后爸,难道是?
“所以,小白老师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小满的妈妈。他年纪轻轻的,准备劝自己给一个10岁孩子当后爸了?”
迟昭矢口否认:“我可没这么说哦。”
杨明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然怎么解释,小白老师对小满这么上心。”
“他看小满有天赋,不想错过好苗子呗。”
杨明莉不信:“是吗?”
“是的。”
晚饭安排在小院里。
乡村的傍晚已经褪去潮热,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杨明莉打发杨小满去请岑述白。
小圆桌摆满了菜,杨明莉为表感谢,使出浑身解数做了这么一桌拿手好菜。
“小白老师请坐。”
“谢谢,您太客气了。”
迟昭和杨小满分别坐在岑述白两侧,杨小满热情地给老师夹菜。
“小白老师,我妈妈做菜特别好吃,你试试。”
岑述白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频频点头:“好,谢谢。”
杨小满乐此不疲,想把自己觉得最好的都给老师,岑述白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迟昭见状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半路拦截杨小满要夹给老师的一块排骨。
“都给他了,我吃什么?”
杨小满傻笑:“那这块给小枣姐姐。”
“这还差不多。”
母女俩的热情,岑述白却之不恭。
他坐直,向对面的杨明莉微微颔首:“多谢款待。”
“小白老师,你脖子怎么红了?”
杨小满年纪小,眼睛挺尖,在岑述白坐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他脖子上可疑的痕迹。
怕被人看见,岑述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抚向喉结处,上下摩擦着,心虚解释:“可能是蚊子咬的。”
“对,就是那儿,好红呢。”
死蚊子,把老师叮成什么样了!
杨小满气愤朝身后猛猛挥手为老师驱赶蚊虫。
杨明莉看了眼迟昭,她正低头憋笑。
她看破不说破,打着圆场:“我们农村凉快是凉快,就是蚊子多。小满,给老师拿驱蚊水去。”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因为根本就是不是被蚊子咬的。
岑述白顺着杨明莉的话演下去,在脖子上挠了好几下,才犹豫地把手放下。
杨小满正欲离席去拿驱蚊水,却见老师脖子上的红痕消失了。
她惊奇地说:“这么快就好了?”
“嗯?”
岑述白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红色的痕迹。
原来是口红。
失算了,迟昭那轻轻的一吻,不可能留下痕迹的。
岑述白迅速将手藏于桌下,用力将指背上残留的口红抹掉。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让小满坐回来:“先吃饭吧。”
12. 第 12 章
因为一个小插曲,一顿感谢宴吃得极其安静。
岑述白本就不多话,迟昭闷头吃饭,杨明莉说完感谢的话后也不知道要聊些什么,还好有个杨小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一顿饭结束,杨明莉罕见地没有善后就说要领着小满回家。
她归心似箭,仍不忘叮嘱迟昭:“这碗你别管,明早我来洗。”
迟昭拽住杨明莉的袖子:“莉姐,你跑这么快干嘛?”
“我感觉小白老师有话要跟你说,我跟小满就先走了。”
杨明莉拉着小满一溜烟儿的跑了,路过岑述白时,语速比平时快了1倍不止:“小白老师,再次谢谢您愿意教小满画画,家里有事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再见。”
不打扰你们?
迟昭干的好事!
这处院子只是临时住所,迟昭平时做饭也少,就没装洗碗机,现在正望着一池子碗筷发呆。
岑述白咬紧后槽牙冲到厨房,看到的就是迟昭垂丧的脑袋。
“怎么了?”
迟昭转过身来,装得无措:“你会洗碗吗?”
“我是客人,你让我洗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之前她们俩来我家吃饭,都是莉姐帮着洗碗的,今晚是你把她吓跑了。”
“呵!”岑述白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我吓跑的?”
说着,岑述白仰着脖子:“这不是你干的好事?”
“怎么,意犹未尽啊?”
他扬起头来,迟昭就大方地凑过去看。
那处本来是没有痕迹的,被岑述白挠了几下后,反倒浮现出一丝血色,看起来更像是吻痕了。
迟昭没忍住笑,得到岑述白的一个警告。
迟昭一句话没说,径直拉着他去镜子前,掰着他的下颌,脖子上的痕迹出现在镜面上:“你自己挠的,怪我?”
“起因总是你吧。”
“…你自己心虚。”
“迟昭,你讲不讲道理?”
“其实,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讲道理的。”
她的歪理多得很。
岑述白屏气凝神,眼眸低垂,静待下文。
“这种时候,你要是不服气,”她凑近,抬头,将头侧到另一边去,露出纤长的脖子,“可以在我身上留个一样的。”
v字领随着迟昭的动作微微敞开,延长了视线可触及的范围。
岑述白悄悄把头扭开,看向别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迟昭轻笑着退开,小声叫他小古板。
大晚上的还留在这儿实在不妥。
在迟昭这儿也讨不着什么好,岑述白干脆告辞。
“我先走了。”
岑述白声音闷闷的,迟昭望着他的背影问:“明天还来吗?”
这话说得,他明明是来上课的,又不是因为别的事情来。
岑述白无语一瞬:“…来。”
*
第二天上课,照例还是督促杨小满练习基本技巧,岑述白只偶尔指点一下。
迟昭从凉亭经过时,发现岑述白居然倚着柱子打瞌睡。
迟昭过去,准备学记忆里老师的样子,敲他的额头,手刚伸出去就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岑述白捏着她“罪恶”的手腕:“干嘛?偷袭我?”
“我才要问你在干嘛?昨晚上偷牛去了?”
岑述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睡好。”
“年纪轻轻就失眠啊?”
“嗯。”
岑述白神情恹恹,不是敷衍迟昭,总不能直言说自己昨天晚上搜索了她的词条和各类新闻,又看她的摄影作品看到大半夜吧。
迟昭逗她:“小白老师大晚上不睡觉,是在想我吗?”
岑述白幽幽抬眼:“算吧。”
昨天从校长那儿听到迟昭摄影师的身份,岑述白实在好奇。
她的事业,她的过往,她为什么要榕溪镇来,以及她为什么害怕下雨。
当他一一了解迟昭前几年的工作和生活,在心疼她的同时,岑述白惊奇地发现,原来他们在很久之前就有过交集。
迟昭,年少成名的独立摄影师,风格独树一帜,擅长山水表达。
迟昭17岁时便以一副名为《静山》的作品获得当年的国际摄影新人奖。
与寻常的风光摄影不同,迟昭更倾向于与自然对话。
她镜头下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独特的姿态和情绪。
行业内评价她的作品不仅写实,而且写意。
凭借着独特的个人风格,迟昭作为独立摄影师在国际上享有一定的知名度。
三年前,她的两幅作品被一位匿名买家高价收藏后,迟昭这个名字更是声名鹊起。
而在两年前,迟昭和摄影圈的朋友一起去龙雾山拍摄,却在途中遇到暴雨,车辆坠落山谷。
其中一名伤势最重的同伴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身亡。
其他人也不同程度的受伤。
迟昭则是住院一个多月才好了个大概,却在治疗期间,无端遭遇大面积网暴。
几乎在网暴发生的同时,迟昭和京州豪门霍家次子霍黎分手的新闻被爆出。
这两桩事件的发生跟迟昭来榕溪镇的时间对得上,事业受阻,感情受挫。
所以岑述白大胆猜想,她是来这儿散心的。
只是没想到,在这儿也逃不开闲言碎语。
第二日的课程结束,杨小满被岑述白支走,自己单独留了下来。
迟昭来叫小满一起去地里摘菜,却没见她的身影。
“小满呢?”
“回家了。”
这小妮子,以前恨不得一整天24小时都待在她这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迟昭问:“你让她回去的?”
岑述白有话直说:“我有事想问你。”
似是预感到什么,迟昭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想问什么?”
岑述白朝她走了一步,又一步,直到两人的衣摆在风中互相纠缠。
“迟昭,你是单身吗?”
得知霍黎的存在后,岑述白老是想起村里的阿姨说过,有个男人来这里找过迟昭。
那个男人想来就是昨晚他查到的那个人。
凯悦集团,京州霍家次子,霍黎。
迟昭和霍黎都不是高调的作风,也不是经常面对媒体镜头的职业。
一个是名门贵族的矜贵公子,一个是声名鹊起的天才摄影师。
光是这样的搭配,却足以吸引各类媒体的眼光和镜头。
两人都很低调,正常谈恋爱却也没想瞒着。
没过多久,这对佳偶进入到公众视野,当事人也很快承认了恋人的关系。
之后的几年,八卦媒体时不时放出些霍黎接机、送花、与女友低调双人游等画面。
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为博得女朋友的欢心,竟也做起这些俗事来。
郎才女貌的组合,得到了无数看客的祝福。
谁料,佳偶天成的两人,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分手原因,外界不得而知。
有人猜测,是因为迟昭出身普通,毫无背景,入不了霍家的眼。
也有人猜,霍黎只是把迟昭当挡箭牌逃避联姻,实则心里早有所属,白月光回国,迟昭被霍家少爷抛弃,遗憾出局。
人们在八卦新闻上总是具有无穷的想象力。
岑述白不关心霍家,也不在意霍黎,他只想确认一件事。
“你是单身吗?”
岑述白能问出这句话,大概率是他知道了什么。
迟昭面色不改,没戳破,恢复成以前那副轻挑模样:“怎么,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姐姐好?”
岑述白没被她的话带偏:“迟昭,你昨天对我做的那些,是出于喜欢,还是只是好玩?”
“喜欢?”迟昭蹙了下眉头,觉得这个词有些好笑,“还真是年轻人,老是纠结于喜欢这种肉麻的词。”
岑述白低下头,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不喜欢为什么要这样?”
迟昭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我说了,好玩。”
岑述白苦笑着喃喃低语:“好玩就可以这样吗?”
而后抬眸对迟昭说:“我不想玩,也玩不起,恕不奉陪。”
*
周末不欢而散,岑述白丢下一句“玩不起”就消失在夜色中。
可榕溪镇就这么大,他们还有这么多牵扯,哪里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斩断的。
周一中午,作为岑述白教小满画画的报酬,迟昭按照约定做了便当送到学校。
杨小满一份,岑述白一份。
岑述白不再回复迟昭的信息,自然也不肯到校门口来拿便当,只能由杨小满代劳。
下午回家后,属于岑述白的那份便当原封不动地回到了迟昭家。
迟昭望着便当盒哂笑,他这是下定决心不理她了?
可是这周五还有校长安排的异性交往边界的交流活动,到时她亲自送过去,岑述白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吧。
事实证明,岑述白真就不给迟昭面子。
她都亲自把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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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送到办公室了,他跟没看见她人似的,还是要去食堂吃饭。
迟昭受不了这份气,当场发难:“岑述白,你什么意思?”
这要求明明是他自己提的,现在不领情了?
“以后不用再送了,我会尽我所能教杨小满的。”
迟昭嗤笑一声:“不送就不送。”
迟昭气哄哄地走了。
朱老师刚下课回来,被迟昭带起的一阵风吹乱了碎发。
朱老师问一脸菜色的岑述白:“你俩吵架了?”
“没有。”
朱老师啧了一声,嫌岑述白不会讨女孩子欢心:“虽然迟昭比你大点,但女孩子还是要哄的。”
岑述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回了一个“嗯。”
“唉,一个一点就着,这又是个闷葫芦。”朱老师摇着头回工位了。
第一次交流活动被安排在下午。
结束后,校长叫迟昭岑述白二人去办公室聊一聊。
这次活动取消了所有特意设计过的环节,每次参与的人数也不多,更像是一场小型的朋友聚会。
聊天话题也不做限定,不论是天文地理,人文八卦,只要是同学们感兴趣的,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迟昭和岑述白作为年长些的哥哥姐姐,则会把他们想传达的想法巧妙地融合进给同学们的答复里,并非填鸭式的宣贯,而是潜移默化对他们产生影响。
第一次活动,刚开始同学们还有些拘谨,不知道要问什么。
后来有人带头之后,同学们见迟昭和岑述白真的不是以老师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也不会以教育的口吻指点或教育他们,而且讲的内容非常生动有趣,加入这场聊天的同学也就越来越多。
这次活动效果还不错,校长很高兴。
“我看结束以后,孩子们还缠着你们聊天,连放学铃声都没注意到。真好,谢谢你们。”
岑述白:“应该的。”
迟昭嗓子都哑了,笑了笑当作回应。
活动是活动,校长交代的工作得好好完成,不能辜负同学们的信任和热忱。
现在活动结束,迟昭和岑述白又恢复冷战状态,互相不理对方。
石蓉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笑问:“怎么了,吵架了?”
迟昭嗓子哑了,石蓉就把目光投向岑述白。
怎么都来问我?
岑述白气郁,搞得好像是他有错在先。
他冷冷地回:“没有。”
岑述白来这儿快半年了,就算是石蓉也很少看到他的情绪起伏。
刚刚这话虽然极力隐忍,但仍能听出里面的不情愿来。
校长会心一笑,都是懂事孩子,就算暂时闹了点小矛盾,也没耽误正事。
石蓉有意调和:“好了,这都下班了,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谁想跟岑述白一个桌子吃饭。
迟昭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了校长,下次吧,我先回去了。”
岑述白则是抿唇,一言不发。
石蓉笑两人幼稚:“行吧,那小白送小迟回去?”
岑述白迟疑两秒:“嗯。”
岑述白的犹豫更是火上浇油,迟昭愤然离席:“不劳您大驾。”
回村的路上,迟昭正好碰到杨明莉下班回来。
为了迁就迟昭走路的速度,杨明莉用脚瞪着电动车慢慢滑行:“我听镇上的人说你最近在疯狂追求小白老师,真的假的?”
杨明莉这么一说,迟昭才反应过来岑述白非要她给他送饭是什么目的了。
只是没想到饭还没送,两人就闹掰了,反倒显得她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迟昭蔫哒哒的:“真的假的你还能不知道?”
杨明莉知道迟昭不喜欢空穴来风的流言:“传言是不可信,但那天晚上小白老师‘被蚊子咬了’,总是你做的吧,最近又听说你天天给人送饭,我哪知道你是不是来真的。”
迟昭瞥了一眼杨明莉,电动车把手上还挂着刚买的菜,都是迟昭和杨小满爱吃的。
近两年的相处,杨明莉还算了解迟昭的,她都猜不到她的心思,也不怪岑述白会忐忑不安。
岑述白想要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而迟昭只是看中了他的身体。
她不负责任的撩拨,确实会给他带去困扰。
岑述白想及时止损,也在情理之中。
她今天发的这顿火,实则师出无名。
明天就是周末,岑述白会来给杨小满上课,到时候再跟他说清楚吧。
可让迟昭没想到的是,岑述白第二天竟然没来上课。
13. 第 13 章
说好的周末9点准时上课,岑述白没来。
人没见着,电话也打不通。
杨小满急得团团转,担心她的小白老师生病了或者出什么事了。
迟昭打电话问了石蓉,她也没有岑述白的消息。
石蓉也担心,可她不在镇上,就托迟昭去岑述白的宿舍看看。
岑述白住的地方很好找,随便一问,就有人热心肠地告诉迟昭,那架势恨不得跟着迟昭一起上楼了。
迟昭谢过指路的阿姨,自己登上了这栋极具年代感的楼房。
这种居民自建的三层小楼房,年久失修,住的都是本地的老人。
迟昭刚踏进去就感受到一股岁月剥落的味道,连从砖缝中射进来的阳光都带着昏黄的时光滤镜。
迟昭抵达三楼,敲响了一面斑驳褪色的黄白木门。
叩叩——
叩叩——
无人应答。
迟昭掏出手机,准备再打电话,面前的门被掀开一条缝。
岑述白从里面探出头来,眉头紧皱:“你怎么来了?”
“你没去上课,小满担心你,让我来看看。”
岑述白声音嘶哑:“我下午过去,你先走吧。”
他半边身体堵在门缝,防御姿态十足,像是随时要合上门赶她走。
迟昭眼疾手快,把腿伸进门缝里,一手抵着门,另一只手探到他额头。
“岑述白,你脑袋都能煎饼了知道吗?”
岑述白浑身都疼,无力应付迟昭:“煎饼楼下有,自己去买。”
煎饼什么煎饼!
“烧傻了吗你。”
迟昭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也不管门后面的病人能不能撑得住,一把把门推开。
岑述白被门的反作用力一推,退行两步,背靠着墙,手撑着大腿借力,勉强支起身来。
“去躺着吧。”
迟昭终究还是不忍心,把人搀着往床边去。
岑述白身上也是烫的。
迟昭问:“吃药了吗?”
“…没。”
迟昭无语:“躺好吧你。”
迟昭环顾一圈,这间房子称得上是家徒四壁。
一张单人床、一张老式书桌和一把木椅。
书桌窗外是阳台,阳台的尽头估计就是卫生间了。
岑述白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城里孩子,能在这种条件下住半年,也是够能吃苦的。
房间空旷,一眼扫过去,也没个烧水的工具。
迟昭斜眼睨床上的人:“你平时不喝水吗?”
那人极不自在,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矿泉水,喝完了。”
没有厨房,也没有退烧药,居然连热水也没有。
迟昭觉得跟个老妈子似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啥都得给孩子置办齐了。
为了不被再次关在门外,迟昭没好气地问:“钥匙呢?”
“桌上。”
这房子也就采光这一点好处了。
书桌正对着阳台,窗明几净,阳光洒在书桌上,屋内设施陈旧,倒有一种身处老电影里的感觉。
迟昭抬脚朝书桌去。
床上的人突然想起什么,回光返照似的,一下翻身起来,赶在迟昭之前,把桌面上的某个东西收起来,紧紧压在一堆书下面。
岑述白不放心,手掌撑在桌角,将那堆书挡在身后。
迟昭被突然窜出来的某人撞了一下,又见他急匆匆地把一个像书或者纸的东西藏起来,不禁笑道:“都是成年人,藏什么藏,我什么没见过。”
做完刚刚那一套动作的岑述白,解除了危机之后,身上的无力和疼痛又席卷而来。
他面露尴尬:“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
迟昭看破不说破,朝他伸手:“钥匙。”
“哦。”
“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得了钥匙,迟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岑述白一眼,“少看些有的没的。”
迟昭“嘭”的一下关上门。
脚步声渐远,岑述白紧绷的身体卸下劲儿来。
他把刚刚被紧急转移的那张画纸从书本里拿了出来,细细打量。
这幅画,如果不想被迟昭发现,最好的办法是现在销毁。
可岑述白舍不得。
手里是一张素描纸,是从杨小满的画本里随便取下来的一张。
上个周末,岑述白在网络上知道了迟昭的过往,也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点儿细枝末节的交集。
那晚,岑述白失眠了。
他试图通过看迟昭的作品来催眠自己,但到了深夜,依然睡不着。
第一次见迟昭时的画面历历在目,她躺坐于梨花树上,飘扬的裙摆因为重力自然垂落,偶尔随着风摇曳。
他跟她打招呼,她悠悠看过来。
记忆里的那一幕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画纸上,被岑述白拿在手里。
他从深夜画到凌晨,第二天还被迟昭笑是不是偷牛去了。
这是他的作品,他怎么舍得就这么撕毁。
岑述白小心将它夹进书里。
迟昭回来的时候,岑书白已经睡着了。
面色潮红,眉头紧锁,呼吸也比平时要重。
迟昭试了试他的温度,还是很烫。
“以为仗着年轻就可以硬撑过去?”
熟睡中的岑述白被一抹凉意轻抚过额头,缓解了疼痛。
可那抹凉意渐渐远离,他下意识紧跟着她。
岑述白像只小狗似的跟着她的手动,迟昭觉得有趣又可怜,知道他这是烧糊涂了,大发慈悲用更凉些的手背在他脸上游走降温。
“这次不是我要占你便宜的哦。”
岑述白得了凉爽,抓着迟昭的手不肯放,迟昭使了全力才把自己的手拽回来。
她用另只手拍岑述白的脸:“醒醒…岑述白…起来吃了药再睡。”
岑述白像是陷入了梦魇中,怎么都叫不醒。
迟昭狠心,用力拍了他一下,岑述白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你失忆了?”人一醒,迟昭就恢复冷脸,“起来把粥喝了,再吃药。”
岑述白勉力把自己撑起来,理智逐渐回笼:“谢谢。”
迟昭把粥的盖子揭开,不怎么温柔地递到岑述白手里:“喝吧。”
“没有勺子吗?”
迟昭有一瞬间的尴尬,很快又遮掩过去:“这么稀的粥要什么勺子,两口喝了得了。”
“哦。”
明明就是她自己忘了拿勺子了。
粥没喝几口,迟昭又张罗着要去烧开水。
岑述白这才注意到她买了一大堆东西,不只有粥和药,还有烧水壶,和几大瓶矿泉水。
“这些…你自己提回来的?”
迟昭轻嗤:“小卖部老板倒是很想帮我提回来的。”
帮忙是假,想看迟昭和岑述白是怎么回事才是真。
迟昭不说,岑述白也明白。
一个年轻女人出入一个男人的宿舍,在哪里都是绮丽的故事一则。
更何况,迟昭和岑述白早就被镇上居民认定成一对痴男怨女了。
迟昭把烧水壶洗干净,又倒上半壶矿泉水烧上,岑述白刚好把粥喝完。
没了事情做,迟昭把书桌前的椅子拉开坐下。
岑述白心跳乱了一拍,下意识看了一眼被夹在书里的那幅画。
岑述白欲盖弥彰的眼神被迟昭收进眼里:“到底什么东西这么怕被我发现?”
“没什么。”
岑述白答得随意,眼睛却一直盯着迟昭,身体也变得紧绷。
仿佛只要她动手去翻那本书,岑述白就能立马扑过来制止她。
迟昭看他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分好笑:“你都说恕不奉陪了,我不会看的,放心。”
岑述白掀起沉重的眼皮看过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便吧。”
迟昭本来就是打算今天趁岑述白给小满上课跟他道歉的,谁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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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了,现在也不晚。
“岑述白,之前是我太过分,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抬眸看她。
迟昭坐得端正,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岑述白一下子慌了,突然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空了一块儿。
他的手用力攥成拳,在手心留下深深的指印仍不觉得痛。
“迟昭…”
啪嗒——
水烧开了,水壶自动断电。
迟昭倒了半杯热水,搁在桌上放凉。
岑述白靠在床头,看着她为自己忙活。
沉默如冰霜蔓延,迟昭受不了这份难言的寂静,从角落里拿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兑到刚烧开的热水里。
杯底在木桌上滑过,发出生涩的摩擦声。
她把温水和药盒都递了过来:“把药吃了。”
她都等不及水放凉。
说断就断,当真来去自由。
岑述白掀开薄被,准备下床去吃药。
“哎?”
书桌和床头不到半米,迟昭把药和水都递到岑述白跟前了,伸手就能够着,何必非得舍近求远。
岑述白理直气壮:“我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
岑述白浑身无力,下床时一个趔趄,手伸向书桌借力,却不小心把桌边的一堆书扫到了地上。
“我来捡吧,你先把药吃了。”
迟昭见他实在虚弱,先把他扶起来,自己去床和书桌中间的缝隙里收拾残局。
看着迟昭起伏的身影,岑述白心虚得要命。
他故意把那堆书拂到地上,也不知道迟昭看出来没有。
怎奈那几本书都是原版的大部头,摔到地上去,竟然一点儿都没散开。
夹在书里的那幅画,依然稳稳当当地夹在里面儿,没有任何暴露的可能。
岑述白无心吃药,他希望迟昭能发现他的小秘密。
可迟昭只是专心捡书,并未对书里露出来的画纸边缘感兴趣。
她对他竟是一点儿好奇都没有了。
这人生病了还有那么大力气把这一堆书弄到地上。
迟昭在心里嘀咕着,拿起最后一本书站起来时,岑述白骤然出现在她身后。
迟昭不禁一哆嗦:“你走路没声啊,吓我一跳。”
岑述白将人堵在床和书桌之间的缝隙里,从她手里把书拿走,随意丢到桌上。
他向她挪一步。
带着异常热度的年轻身体一点点靠近迟昭,眼神锁定她。
迟昭堂皇扭开脸:“你别把病毒传染给我啊。”
“就一句话。”岑述白覆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不容她退,“迟昭,你是单身吧?”
迟昭呛声:“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恕不奉陪吗?”
“回答我。”
被人这么质疑,迟昭明显不悦:“我有基本的道德底线。”
岑述白笑了,只是轻轻提了提嘴角,但迟昭明显感觉他满身的低气压消散不见了,连眼神都温柔了起来。
迟昭被盯得心慌,搡了一把他的肩膀,从狭窄的缝隙里逃出来。
桌上的药盒还是完整的,迟昭睨他一眼:“药不吃,等着被烧傻吗?”
“马上吃。”
岑述白一脸病容,白T和运动裤宽宽松松的挂在身上,若不是亲手感受过紧致的腰腹,迟昭当真会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岑述白乖乖吃了药,杯子一放,就要往她这边来。
迟昭眼风扫过去,厉声道:“把水喝完。”
“嗯。”
趁着岑述白大口喝水的间隙,迟昭定了定心神,拿起包准备开溜:“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迟昭。”
岑述白想留她,却词不达意:“呃…这些东西多少钱,我给你。”
迟昭顾不上这些:“下次吧。”
“迟昭。”
迟昭开门的手一顿,没回头。
“谢谢你今天能来。”
14. 第 14 章
岑述白一直到晚上才退了烧,第二天就吵着要来小院给杨小满接着上课。
迟昭没让他来。
为此,杨小满还有些失落。
可周一放学后,小姑娘又活蹦乱跳的了。
迟昭在院子里喝茶,老远就听到杨小满的脚步声。
刚进院子,杨小满举着手里的文件夹,冲迟昭挥手,生怕她看不见似的。
“小枣姐姐,你猜这是什么?”
迟昭配合她,好奇地问:“是什么呀?”
杨小满手里的是一个牛皮纸袋,看起来像是空的,反正很轻。
小姑娘献宝似的把纸袋递给迟昭,神秘兮兮地卖关子:“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迟昭接过,一边拆着线圈,还不忘逗杨小满:“是给我的礼物吗?”
杨小满嘟着嘴想了想:“我觉得算。”
这下迟昭还真有点好奇了,她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有一张纸,她小心取出来。
是一幅画。
画上的人是她,在满树梨花的掩映下姿态轻松。
杨小满迫不及待地要介绍这幅画的来历:“小枣姐姐,这是小白老师画的你。”
迟昭摩挲着画纸右下角的折痕:“嗯。”
看得出来。
“今天上数学课,小白老师忘了带教案,他让我去他抽屉拿,我就看见了这幅画。下午放学我找小白老师想再仔细看看,老师居然说把它送给我。”
迟昭捏了捏杨小满的脸:“小白老师对你真好。”
杨小满狠狠点头,眼里满是高兴和满足,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岑述白当成了信使。
这画哪里是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明明周六那天还被岑述白夹在宿舍的书里。
画纸边缘的褶皱跟那天一模一样,摔到地上时,画纸的右下角被碾得皱皱巴巴。
那天刚去的时候,岑述白拖着病体也要藏好这幅画,今天却又主动把画递到迟昭眼前。
岑述白态度变化的关键,迟昭看得分明。
但岑述白求的,和她想要的,本就不同。
“小枣姐姐你看,小白老师画得真好。”
确实。
迟昭虽然是外行,但也能看出来岑述白是有些功底在的。
说着杨小满挠了挠头:“比我画得好多了。”
“你才多大,而且你是因为没有老师教你,现在有小白老师教你,以后会越画越好的。”
杨小满本来还挺开心的,谈及以后,嘴角一下就撇了下来:“小白老师这学期结束就要走了。”
迟昭拍拍她的头顶:“放心,以后会有别的老师来教你的。”
“可我还是喜欢小白老师。”
“术业有专攻,小白老师画得好,并不一定教得好。”
“咳…怎么一来就听见某人在学生面前说我坏话啊。”
杨小满扑腾过去:“小白老师。”
迟昭默默把那幅画收好:“你怎么来了?”
“落下两天课程,不得补上来吗?”
岑述白的声音听着还有些鼻音,迟昭问:“感冒好了吗?”
“好了。”
迟昭把桌上的茶具收到托盘里,把空间让出来:“那你们上课吧。”
那幅画被迟昭留在桌上,那是岑述白送给小满的。
岑述白以为杨小满没来得及把画拿给迟昭看,他随手一翻,见牛皮纸袋纽扣处缠绕的白线已经散开,就知道她应该已经看过了。
岑述白望着纸袋笑。
杨小满放好书包后回到院子里,凑到岑述白身边瞧了又瞧:“小白老师在笑什么?”
“没什么,上课吧。”
岑述白摸摸鼻尖,掩饰尴尬。
迟昭路过问岑述白:“吃晚饭了吗?”
“…还没。”
“那就简单吃点吧。”
“好,谢谢。”
吃晚饭的时候,杨明莉下班回来,意外看到岑述白也在,要脱口而出的打趣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杨小满朝妈妈招手:“妈妈快过来吃饭!”
杨明莉把电动车扶手上挂着的水果拿下来,进了餐厅,先跟岑述白打了招呼,又去洗水果。
“莉姐,水果待会儿再洗吧,先来吃饭。”
“来啦。”
迟昭不太会做饭,岑述白的感冒也还没好,她就熬了一锅粥,配着杨明莉自己做的小咸菜,炒了两个蔬菜,晚饭就这么打发了。
菜色稍显简单,迟昭跟岑述白解释,言语里尽是客气。
“不知道你要过来,就没准备什么菜。”
岑述白心里生出一丝苦涩:“这样就很好。”
杨明莉从小满那儿听说了岑述白生病的事,今晚他的来意不必多说:“小白老师,真是太谢谢你了。”
“应该的,我也想尽力多教小满一些。”
杨明莉不免有担忧:“小白老师这学期结束就走了?”
岑述白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们这边夏至有个习俗,村里会举办一个祈求丰收的活动,晚上各家各户会做夏至饼,是我们这儿的特色,邀请小白老师来玩。”
岑述白笑笑:“好,我一定来。”
杨明莉一脸惭愧:“我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希望你在走之前能感受一下榕溪镇的特色。”
“小满妈妈,您不用这么客气。”
“好,吃饭吃饭,不说这些伤心事。”
饭后,杨明莉带着小满回了自己家。
岑述白不忘叮嘱杨小满记得把作业写了,就算学画画也不能耽误学习。
杨小满拍着胸口保证:“我会的,小白老师。”
岑述白回去厨房,迟昭正在收拾桌子。
“我来吧。”
迟昭挡了一下他的手:“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洗碗呢。”
“你做饭我洗碗,很公平。”
迟昭直接下了逐客令:“岑述白,你该回去了。”
“迟昭…”
“生病就好好休息。”
岑述白截停她的故作忙碌:“迟昭,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不能你说来就来,说断就断。”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你说你这学期结束就要离开了?”
*
很快到了最后一次跟学生的交流会。
同前几次一样,每次只有十几个学生参与,成年人只有迟昭和岑述白两个。
有了前几次交流会的宣传作用,这次的同学们显然准备得更为充分,有的同学甚至还列了问题清单。
眼下已经快到期末,老师们耳提面命要他们好好复习,体育课也被剥夺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可以换换脑子,孩子们已经期待这次交流会很久了。
开场白过后,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率先举手:“老师,真的什么都可以问吗?”
虽然迟昭强调很多次,她不是老师,但孩子们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当然。”
相比于岑述白,迟昭则亲和得多,并且孩子们跟迟昭接触得少,自然对迟昭更好奇些,好多问题都是冲着她来的。
男孩憨憨地笑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老师,我奶奶说你跟小白老师在谈恋爱,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逗得全场哄堂大笑,包括迟昭自己。
唯独岑述白,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就跟自己不是当事人似的。
“不是哦。”
迟昭引导着话题:“不过我觉得这位同学做得很好。他听说了一些传言,并没有直接相信,而是选择向当事人求证。”
迟昭突然想到之前学校举办的趣味运动会,玩过一个传话的游戏。
迟昭从这个游戏入手开始讲起,最后总结道:“语言在传播过程中,意思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传话的人越多,真相可能就会越来越远,所以我们要积极求证,不能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
一个小姑娘站起来说:“可是我妈妈说,有一天小白老师背着你去她店里买鞋了,这还不算谈恋爱吗?”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镇上那家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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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老板的女儿。
该来的回旋镖还是会来的。
这下不仅是孩子们,连岑述白也好奇迟昭会怎么回答。
“那天有特殊情况,小白老师是在乐于助人。”
十一二岁的年轻小姑娘,正式对爱情感兴趣的时候:“小白老师又高又帅,人又这么好,姐姐为什么不跟他谈恋爱?”
迟昭心里早有答案,但她还是故作思考状,原地徘徊了很久。
“因为人与人的关系有很多种。一个人优秀,我们可以跟他做朋友,做同事,做对手,谁说一定要谈恋爱了?再说,我不跟小白老师谈恋爱,你们就会觉得他不优秀了吗?”
同学们齐声回答:“不会。”
“这不就对了?其实当我们看到一个人优秀,除了仰慕他,也可以试着成为他,或者超越他。”
这些话对小学生来说或许有些深奥。
迟昭让他们静静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放低了声音说:“而且,小白老师真就像你们想的那么好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孩子们面面相觑,互相猜测迟昭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讨论声渐弱,迟昭为他们解惑:“你们只看到小白老师作为老师的一面,那其他方面呢,他也这么优秀,这么好吗?其实不一定吧。”
“人是很复杂的,没有绝对的善良。就像贾志国,他或许是好父亲,但他不是个好老师。”
迟昭耸耸肩,释然地笑笑:“不过这些需要你们慢慢长大,自己去探索。我现在也没搞明白。”
同学们问一直未曾发言的岑述白:“小白老师,你觉得呢?”
岑述白看了一眼迟昭:“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我也想不明白。”
今天这场交流会历时最久,结束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咸鸡蛋黄一般的太阳被簇拥在山峦间,天空浓烈得像流淌的蜜,粘稠,金黄。
即便在没有污染的小镇,这样的美景也是不多见的。
迟昭干脆掉头去了教学楼楼顶,上面还有食堂阿姨种的蔬菜。
美好而温暖。
岑述白没打扰她,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山间。
在蓝调时刻降临的时刻,迟昭说:“好久没有看过日落了。”
“岑述白,我以前见过很多很多世间绝无仅有的风景,但今天这个夕阳,我会记得很久很久。”
“迟昭,很高兴可以跟你一起看日落。”
晚风吹散她额间的碎发,迟昭没理会。
她喜欢随风飘扬的头发,这是自由的最小单位。
岑述白替她捋直头发:
“走吧,回去吧。”
岑述白主动提出送迟昭回去,迟昭看了看时间:“莉姐下班会路过这里,她载我回去就行。小白老师先回宿舍吧。”
“那我陪你一起等。”
正式入夏以后,傍晚的风也带着些白日里的燥热。
街道昏黄的灯光已经亮起,迟昭突然开口:“学期快结束了。”
“…嗯。”
“小白老师找到答案了吗?”
岑述白偏过头看她:“什么答案?”
“让你甘愿留在榕溪镇半年的原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岑述白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但路总要往前走的。”
说着,岑述白扭头看她:“那你呢?你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没等迟昭回答,“滴滴”的电动车喇叭声从街道拐角传来,接着一道微弱的灯光进入他们的视野。
迟昭微笑着看向岑述白:“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原因的。”
杨明莉骑着电动车,停在二人跟前。
她照例跟岑述白打了个招呼,又把头盔取下来递给迟昭,跟岑述白告别:“小白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岑述白目送一车两人离开,不过开出去几米,电动车停了下来。
杨明莉带着头盔,费力地扭过头来大声喊:“小白老师,夏至那天记得过来玩啊!”
15. 第 15 章
夏至,学校放了半天假。
杨小满接到妈妈给的任务,中午放学一定要把小白老师请去参加村里的活动。
放学铃声一响,杨小满跟离弦的箭似的窜出教室,直奔5楼教师办公室。
“小白老师!”
杨小满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声音又大,把其他老师都吓了一跳。
朱老师的工位就在门口不远:“杨小满,大惊小怪的干嘛?放假就这么开心?”
杨小满一脸歉意,扯着嘴角对朱老师假笑:“不好意思朱老师,我有事找小白老师。”
朱老师嗔怪道:“小白老师不是在那儿吗,又跑不了,急什么?”
被班主任一说,杨小满收敛了几分,蹑手蹑脚地挪到岑述白旁边:“小白老师,我妈妈让我一定请老师去玩。”
“我都答应你妈妈了,会去的。”
杨小满不依不饶:“那我们一起走。”
这孩子,生怕他食言似的。
岑述白失笑:“行,你先回教室等我,我待会儿就来。”
得了老师的准信,杨小满功成身退。
岑述白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办公室的老师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朱老师还在。
班主任实在是忙。
“辛苦了朱老师,那我先走了。”
朱老师捏着钢笔,看热闹地哎了一声:“小白,迟昭带你去村里玩儿?”
“不是,杨小满妈妈说让我去感受下当地的习俗。”
朱老师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私下里,朱老师经常以姐自称:“跟姐说说,你跟迟昭到哪一步了?”
岑述白无奈:“朱老师怎么也学起道听途说了。”
朱老师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怎么是道听途说呢,之前你生病,迟昭是不是去看你了?”
这事果然是瞒不住的。
那天迟昭不仅买了粥,买了药,还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又两次出入他的宿舍…
这些细枝末节,很难不被人发现并添油加醋。
只是岑述白没想到,这谣言一个传一个的,竟然已经把他和迟昭的关系给定下来了。
岑述白无力辩解:“是校长让她来看我的。”
“是吗?”
朱老师差点就信了岑述白的说法,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喃喃道:“不对啊,那她买…”
朱老师的话戛然而止,岑述白也没打算深究。
这半年来,听多了这些猜测,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朱老师换了个说法:“小白,你知不知道,现在镇上的人已经坚信你们已经在一起了,特别是十字路口那家药店的老板,非常笃定。”
“药店老板?为什么?”
朱老师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呃…你自己问迟昭去吧。”
迟昭?
不是说药店老板,怎么又跟迟昭扯上关系了?
岑述白去教室接上杨小满,跟她一起回村里。
路上遇到几个接孩子回家的家长,见到岑述白时,小孩子都恭恭敬敬地叫声小白老师,大人则都是默契地问他是不是去找迟昭。
“小白老师去找迟昭啊?”
“小伙子今天又去村口那家?”
“过节嘛,小两口是得凑一块儿。”
家长们一人一句,言辞间十分自然,不像作假,说得岑述白差点以为自己失忆,忘记了和迟昭的关系。
看来朱老师所言非虚,镇上关于他和迟昭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离谱了。
可他最近和迟昭除了在杨小满上课的时候会见上一面,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别说其他了。
带着满肚子疑问,岑述白再一次来到迟昭家。
杨明莉已经在院子里搭好炉灶,另一旁的餐桌上已经备好了午饭,那炉灶看来是晚上要用的。
杨小满飞扑过去:“妈妈,今天晚上吃什么?”
杨明莉笑女儿心急,午饭还没吃呢就惦记上晚饭了。
“柴火鸡好不好,夏至饼在锅边烙熟。”
“那肯定好吃。”
杨明莉把手搭在女儿肩上,朝岑述白说:“小白老师过来吃饭吧。”
“好,谢谢。”岑述白左右没见到迟昭人影儿,“她人呢?”
“阿昭在楼上忙。”杨明莉拍拍小满的脑袋,“去叫姐姐来吃饭。”
“好嘞。”
岑述白之前就觉得奇怪,杨小满管迟昭叫姐姐,迟昭又叫杨明莉姐,这辈分真是乱了套了。
杨明莉看出了岑述白的疑惑,主动说:“是小满非要这么叫的,说阿昭这么漂亮,不能叫阿姨,得叫姐姐,阿昭也就随她去了。”
岑述白也没想到杨明莉会特意解释这个,有种吐槽别人被当事人抓包的窘迫:“小孩子嘛。不过小满为什么叫她小枣?”
杨明莉在围裙上擦着手:“阿昭说是她父母就是这么叫她的,算是小名吧。”
小枣。
岑述白在心里默念。
不一会儿,岑述白就听到杨小满扯着嗓子喊“小枣姐姐”。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岑述白笑杨小满这种沟通方式太原始。
“是不是睡着了没听见,你去楼上叫她起床。”
提及这个,杨小满还有点失落:“小枣姐姐说,楼上是她的秘密基地,不让别人上去。”
“你也不行?”
杨小满皱着小脸:“嗯,没有人例外。”
下午两点,村里祈求丰收的活动正式开始。
杨小满蠢蠢欲动,杨明莉一直拽着女儿,不想让小满做一个小灯泡。
迟昭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杨明莉的意思。
平时出去赶集,人挤人的,也没见她把小满拉这么紧。
活动就在村里,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迟昭拉着小满就跑:“走咯,看舞龙去!”
“哎?”
杨明莉一个晃神的功夫,迟昭就拽着杨小满跑远了。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看了看岑述白,动作更显局促。
“其实就是用稻草扎一个草龙,二十几个青壮年举着,在田间舞龙,祈祷风调雨顺。”
岑述白了然:“来都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那走吧。”
迟昭住在村口,临近的只有杨明莉一家,要再往村子里走一些,人才会多起来。
岑述白趁此机会开口:“莉姐,有件事,您应该知道。”
杨明莉扭头:“嗯?什么事?”
“今天来的路上,村里的人好像都已经默认我跟迟昭在一起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杨明莉啧地一声:“小白老师,这些话您别放在心上,都是他们乱说的。”
“我同事说跟镇上一家药店的老板有关,是他传出来的?”
杨明莉和镇上很多人一样,在隔壁镇的厂里上班。
上班闲聊,下班一路回来,杨明莉的消息渠道可谓通畅。
这件事她早就听说,甚至还有很多人来问她是不是真的,杨明莉都澄清说不是。
可那药店老板说得眉飞色舞,确有其事的样子,杨明莉也不敢确定了。
这种事,她也不好意思贸然去问迟昭。
反倒让岑述白问到家门口了。
面对岑述白这么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年轻男人,杨明莉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合适。
“有个周末,小白老师不是生病了吗,阿昭帮你去买药了。”
“嗯。”
“听说,只是听说啊,”杨明莉右手攥着左手,无意识地搅弄着,“阿昭买药的时候,顺便买了其他的东西。”
岑述白一头雾水:“其他东西?”
“哎呀…就是…怎么说呢…”
说起这个,杨明莉就变得跟朱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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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闪烁其词,老说不到重点上,眼神也到处飘。
药店的某种商品,能让朱老师和杨明莉两个人都一脸晦涩的不愿提及。
岑述白突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是…计生用品?”
“嗯。”
原来如此。
怪不得传言这么笃定他们在一起了。
迟昭在药店买了这个,紧接着就进了他的宿舍,谣言不乱飞才怪。
但是,迟昭突然买这个做什么?
她那天明显是要来跟他划清界限的。
岑述白拿不准迟昭此举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有什么别的计划。
杨明莉察言观色,料想岑述白应该心情不太好。
“小白老师,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莉姐您有话直说。”
“我们跟阿昭认识快2年了,也算是了解她。”
杨明莉在比她小十几岁的岑述白面前,竟然有些拘谨:“阿昭看着挺没心没肺的,其实很重感情。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我也说不好,但请你相信,她绝没有坏心思。”
知道迟昭不是杨小满的妈妈以后,岑述白以为迟昭是因为怜惜杨小满母女才对她们多有照顾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杨明莉对迟昭的信任和了解,发现不止于此。
家、爱和关心,才是她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的原因。
岑述白认真听着:“我明白。”
岑述白有一脑门的疑问和好奇,偏偏迟昭跟杨小满两人,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不着家,想问都抓不着人问。
一整个下午,岑述白都有些魂不守舍。
杨明莉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让杨小满收了心,额头碎发都打绺儿了才回来,还意犹未尽地跟迟昭说着山上哪里有野生果子,哪里能采蘑菇。
迟昭一句不落地应和着,又担心小满着凉,让她先去洗澡:“洗完澡找小白老师上课去,一直到吃晚饭。”
杨小满没有任何怨言,玩了半个下午,听到说要接着上课,也还是乖乖地听话。
迟昭说完就径直上了楼。
岑述白就惨了。
好不容易把迟昭等回来了,她一句话就把他的时间都给安排出去了,这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
二十分钟后,迟昭洗完澡,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给杨明莉打下手。
岑述白见缝插针:“迟昭…”
“小白老师,小满马上来,麻烦你等一下。”
岑述白拦在她身前:“我有话想问你。”
“莉姐一个人忙不过来。”迟昭往厨房方向望了一眼,绕开岑述白,“回头再说吧。”
迟昭刻意躲着他,溜得比泥鳅还快。
岑述白除了叹气,束手无策。
厨房那边热火朝天,临时搭建的室外炉灶炊烟袅袅,香气弥漫。
岑述白的目光一直在迟昭身上,好在杨小满也被美食吸引,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
杨小满扭头见岑述白表情呆滞:“小白老师,你是不是也饿了?”
“啊?嗯。”岑述白回过神来,“对了小满,那幅画,你给小枣姐姐看了吗?”
“看了。”
岑述白问:“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杨小满一脸天真:“小枣姐姐说小白老师人真好。”
“没说别的?”
“嗯…好像没了。”
迟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岑述白满脑子都是不确定。
一直到夏至这天的仪式通通结束,他依然没有想明白。
晚饭后,岑述白找到杨明莉:“莉姐,我有话想跟迟昭说。”
杨明莉心领神会:“那我和小满先回家,你们好好聊聊。”
“多谢。”
迟昭从厨房出来,杨明莉母女已不见人影。
她擦着手:“她们走了?”
“迟昭,你在躲我。”
16. 第 16 章
迟昭不以为意:“我躲你,你还能站在这儿吗?”
“我在这儿是因为我是杨小满的老师。”
“你一直都只是小满的老师。”
两人话赶话,都没有给对方预留思考的间隙。
要论潇洒,自是迟昭更胜一筹。
岑述白轻声呵责,眸色幽暗:“你做的早就超出这个界限了,现在要退回去,不可能了。”
迟昭眼中冷峻:“我想退,就能退。”
他失神片刻,笑自己泥足深陷:“你倒是来去自如。”
“岑述白,是你要的太多了。”
“不可以吗?”
他眼里有什么的东西在闪烁:“你先招惹我的,我遂你的愿,想要你全部的你,不可以吗迟昭?”
迟昭试图让岑述白冷静:“岑述白,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想要什么。”
岑述白自嘲的笑笑,眼神变得茫然:“是,我知道。”
所以他才纠结,才挣扎,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是他自食恶果,咎由自取。
“可你做不到。”
迟昭姿态轻松,与岑述白完全不同。
岑述白逼近她:“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年轻人,激将法永远管用。
迟昭故技重施,仰头在他下颌处,印上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是吗,那我在楼上等你。”
岑述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在原地一动不动。
迟昭忍不住提醒他:“我只等你半个小时,过时不候。”
迟昭许给岑述白的“过时不候”,于他而言,是一枚带着倒刺的鱼钩。
岑述白要的从来不是穿在鱼钩上的那一点点美味诱饵。
他不想要一段不计后果的露水情缘。
他想要的,是作为垂钓者的迟昭,以及她的全部。
可迟昭要的依然只是一只被驯服的猎物,和一场随时能脱身的欢愉。
岑述白的自尊和原则,不允许他做这样的妥协。
迟昭没有预设岑述白会来。
岑述白这个人,年轻却不浮躁。
言语不多,却看得出来受过良好的教育,且自尊心极强,他不会容忍她这样的轻慢和亵渎。
迟昭知道岑述白一定会走,只是没想到他走得这么晚。
今天的晚饭结束得很早,杨明莉母女也早早回了家,可岑述白离开的时候天已擦黑。
他竟然天人交战了这么久吗?
迟昭以为他会立刻扭头就走的。
岑述白走前还给她发了个消息,提醒她记得下来反锁好院子的门。
他做了他的选择,迟昭也就当今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回了一句“谢谢小白老师”。
老师和学生“家属”,这是他们本不应该逾越的关系。
夏至时节,榕溪镇迎来雨季。
夜雨纷纷绵绵,迟昭已经好几天没睡好。
天气预报说今晚依旧会有雨。
岑述白走了也好,迟昭还可以趁下雨前睡上一会儿。
可天不遂人愿,迟昭还在泡澡时,就听见窗外的雨已经落下来了。
听这架势,雨还不小。
迟昭把自己完全泡进热水里。
浴缸仿佛有一个结界,当周围都是水时,好像就能屏蔽掉一切外间的嘈杂。
迟昭是被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从水里出来,岑述白的声音更为清晰地传进来。
他回来干什么?
迟昭擦干身上的水,套上衣服。
门外的声音越发着急,头发里的水份却怎么也拧不干,她干脆放弃,任由湿发浸湿睡衣。
迟昭开门,门外的岑述白比她还湿。
到底是谁刚从浴缸里出来啊。
直到看到迟昭出现在眼前,嘴角似乎还挂着笑,岑述白的心才落回原位。
原来是因为在洗澡所以才这么久没开门。
岑述白狼狈得不成样子。
身上全湿透了,头发被他捋到后面,露出好看的、湿漉漉的眉眼。
衬衫贴在身上,线条走向一览无余。
迟昭优哉游哉地倚在门框,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半个小时早就过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那你来做什么?”
岑述白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泄露了他的紧张。
“因为下雨了。”
迟昭调笑的表情一愣,视线上移,跟他的粘到一起,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担忧。
迟昭飞快垂下眼,他站的地板周围已经积起一滩小水洼。
以岑述白的脚程,下雨的时候应该已经快到宿舍了,他却义无反顾地冒着这么大的雨回来找她。
他一身泥泞和满眼担忧的出现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她的恐惧。
他不拆穿、不讨好、不邀功,只有一句简单的“下雨了”。
迟昭的心这三个字软得一塌糊涂。
“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冷吗?”
岑述白低头看了一眼狼狈的自己:“还好。”
迟昭侧身:“去洗澡吧。”
“啊?我不是…”
迟昭嘴上不饶人:“你一直在淌水,再把木地板给泡坏了,房东会骂人的。”
“可是…”
岑述白仍在犹豫,迟昭搡了他一把:“进去再说。”
岑述白被迟昭一把推进卫生间,里面还有未散尽的热气和香味,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挥之不去的香气像无形的绳索,丝丝缕缕萦绕在岑述白周围,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迟昭挤对他:“都快到宿舍了,怎么没想着拿把伞再过来,也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
岑述白准确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喜悦代替了局促:“所以,你是想让我来的,是吗?”
“我没这么说。”
迟昭闪躲他直勾勾的眼睛,打量起他的身量来,她这里有没有什么衣服可以让他暂时穿一下。
岑述白不愿放过这个机会,趁迟昭不注意,攥住她的手腕。
“小满说,你从来不让她们上楼,你为什么愿意让我进你的房间?”
虽一身湿透,但岑述白的手心依旧是温热的,独属于男人的体温通过脉搏一点点传输进心脏。
她仓皇挣脱:“我去找一件你能穿的衣服。”
“哦对了,柜子里有洗漱用品,你自己找。”
“…好。”
事态不知道怎么就演变到了这个地步。
岑述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型混乱,衣服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裤腿上还有溅起来的泥点子和碎叶,也难怪迟昭一直上下打量他,实在是狼狈。
他真的要在迟昭的私人空间里洗澡吗?
浴缸里还有她没有放掉的泡澡水,她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拿走,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衣服都在架子上放着。
岑述白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叩叩——
岑述白被吓了一跳。
他甩甩头,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都丢掉,去开门。
迟昭抱着一堆衣服站在浴室门口:“衣服裤子或者浴袍,你看哪件能穿就穿哪件吧。里面的…确实没有,空着吧。”
岑述白脑袋嗡的一声:“…谢谢。”
岑述白一把接过她怀里的衣服,正打算关门,迟昭按住门把手。
“衣服脱了递出来,我拿去洗。”
一抹血色从脖颈迅速蔓延,瞬间染红了岑述白的耳根。
“不用了吧。”
迟昭饶有兴致地看他“变脸”:“怎么,今晚不打算回去了?”
“…稍等。”
岑述白这一来搅和,迟昭一顿忙活,倒是把窗外的雨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都安静了下来,雨势似乎比刚才更大了。
“迟昭?”
迟昭把手伸进门缝:“给我吧。”
岑述白躲在门后,脑袋抵在门上,他这辈子最窘迫的事莫过于此了。
迟昭嗖地一下把他的衣服取走。
岑述白心如死灰:“麻烦了。”
“把我的衣服也递出来。”
岑述白光是看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还要动手拿?
岑述白彻底结巴了:“这不好吧?”
迟昭偷笑,作势要推门而入:“那我自己进去拿。”
“我拿。”岑述白慌了神,门外的人没有动静了,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岑述白平时洗澡很快,今天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洗完。
结束后,满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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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汽模糊了镜面,岑述白心不在焉地抹了两下,擦出一个不规则图形,显现出他的满面愁容。
这要他怎么好意思出去。
她要是不提前说,岑述白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想不到这些细枝末节,偏偏她随口说了一句“空着吧”,岑述白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迟昭身高不矮,但是偏瘦,她的衣服,就算是oversize风格的,在岑述白身上也不伦不类。
只有浴袍勉强能穿进去,虽然短了一大截,领口处还被肩膀撑成V领,胜在能自由活动。
唯一不足的是,整件浴袍只有腰间一条系带,实在是“招风”。
自由也是有限度的。
岑述白把自己关在浴室,都快缺氧了,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小心翼翼地开门出去。
没有人笑他。
此刻,房间的主人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窝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睡着了。
岑述白不由得松了口气。
岑述白来的时候,迟昭刚从卫生间出来,头发也来不及吹。
张罗完岑述白,吹风机又放在浴室,迟昭想到岑述白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是没去敲门。
困意袭来,她把自己丢进沙发里,长发就垂落在扶手外面,两条腿搭在另一边扶手上休息。
迟昭以为窗外这么大的雨,她肯定睡不着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因子作祟,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室外已经开始起风了,卷席了雨点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
岑述白把窗帘关紧,声响并未小多少。
她本来就害怕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头顶的光线还明晃晃的照在迟昭脸上。
岑述白找到灯的开关面板,将天花板的大灯关掉,只留下一盏床头灯。
光线昏暗,岑述白终于有勇气来到她身边。
迟昭蹙着眉,头往后仰着,下巴冲着天花板,这姿势看起来很不舒服。
岑述白顺着垂落的头发看去,地板上积起了一片水洼。
原来这怪异的姿势是为了晾干头发。
亏她想得出来,也不怕落枕。岑述白不由得轻笑。
榕溪镇的晚上不怎么热,这几天还老下雨。岑述白怕她着凉,拿了张毯子帮她盖上。
可她看起来还是睡得不安稳。
脑袋一直这个仰着,肯定会充血头疼。
岑述白怕吵醒她,轻轻托着她的后脑,想让她躺平一点。
迟昭似有感应,抓着岑述白的手腕,枕在颈窝下,双腿顺势收回,整个人蜷进沙发里。
迟昭睡得不算安稳,有点热,腿也麻。
她缓缓睁开眼,入眼便是岑述白的上半张脸。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相闻。
岑述白还睡着,皮肤细腻,睫毛浓密,鼻梁高挺。
他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左臂被她枕着,他也靠着自己的肩头睡着了。
他的右手捂着她的耳朵,身上的毯子盖得严实,怪不得这么热。
迟昭掀开身上的薄毯,握住岑述白的右手,轻轻摩挲。
岑述白瞬间转醒,双眼朦胧地问她:“醒了?”
“嗯。”
迟昭坐起身来,毯子滑到地上。
岑述白的手臂被压了好久,突然恢复供血,一阵酸胀的感觉袭来,肩头也僵硬得很。
他忍着没说,目光紧随迟昭,她坐着没动。
岑述白问:“怎么了?”
迟昭轻轻环上他的脖颈:“腿麻了。”
岑述白对上迟昭的视线,明白自己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我抱你过去。”
岑述白本是盘坐在地上,得了迟昭的指令,他改为单膝跪地,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穿过膝弯,轻松将人抱起。
房间不算宽敞,沙发离床也就两步的距离。
可就在岑述白站起来的一瞬间,他的腿跟过了电似的不听使唤。
他的腿也麻了!
岑述白坚持把她抱回床上,怎奈脚下又被毯子绊了一下。
他和迟昭就齐齐跌进柔软的被子里。
岑述白几乎整个上半身压在迟昭身上。
他顾不上已经失去知觉的腿,把自己支撑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迟昭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岑述白,如果我说我害怕下雨,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