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异世被强取豪夺后》
1. 第 1 章
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三年,程林安被临王当街强掳回府。
临王府内,程林安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压着跪在青石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
她绞尽脑汁去想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临王殿下,可无论如何想,她对这位都没有一点印象,更遑论胆大包天冒犯他。
自从穿越来这个陌生的架空王朝,她整日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被原主家人发现她不是原主,又忍不住贪恋他们给予的关心。
因为珍视,也为了生存,她待人接物更是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得罪了惹不起的贵人。
且不说她一介小民接触不到临王这样的王公贵族,即使遇见她也不会犯蠢去得罪他,到底为什么会被顽劣嚣张的临王盯上。
见她久久没有应答,裴书淮幽幽问:“怎么,你不愿意入临王府为奴?”裹挟着愠怒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落在程林安耳中却像一柄重锤沉沉砸下。
程林安不甘心,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仰头看向临王:“小民粗鄙,恐怕伺候不好王爷。”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其他,好不容易有了幸福安定的生活,哪个脑子正常的会想去给人做奴隶。即使他是个王爷。
“倒是个胆大的。”
临王起身,踱步到程林安身侧。他一直把玩着一柄袖珍小剑,待站定到程林安跟前。
略一伸手,一手捏住程林安的下颌逼她抬头,一手抽出袖珍小剑,将那削铁如泥的利刃逼近程林安的脖颈:“那么现在呢?”
冰凉的剑尖抵在脉搏跳动处,程林安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瞧着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颜,毫无欣赏之心,全是畏惧之情。
裴书淮精致冷锐的容颜在她眼中与阎王无异……不对!不止!他还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
“王,王爷,求王爷饶过小民。”她磕巴道。
就怕他手上使劲,割了她的喉咙。在这个救治手段不算好的朝代,她十有八九是要死翘翘。
好不容易有了温馨和乐的家,她不想失去。况且,能好好活着,她才不会想不开寻死。
她求饶的样子确实让临王兴奋,但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这人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嚣张跋扈横行无忌,连他那几个好兄弟遇见了都要退避几分,更别提程林安,一只小蝼蚁罢了,也敢忤逆他。
世人谁不知晓皇子之中他最得圣心,朝中数不尽的人想要接近攀附他。一些官家小姐都想自降身份,到他身边为奴为婢伺候他。
裴书淮嫌弃她们庸俗,一个都没收。
原以为这人知道他想收她当下人会感恩戴德。
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
也好,他最喜欢这样的硬骨头了。
手指搭在剑刃上,稍稍用力下压,锐利的剑锋轻易划开皮肉。割得伤口不深,但流出了血。
鲜红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刺痛进一步刺激程林安紧绷的神经。
极度的紧张恐惧将她包围,令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而临王盯着程林安尚在淌血脖颈,忽而失言。雪白的颈上淌过鲜红的血,越发衬得那颈项白皙漂亮。
鼻尖闻到馥郁的甜香,其中又夹杂些许清新的,似有若无的苦涩药材味儿,甜而不腻。半点没有刺鼻讨厌的胭脂气。
闻着这味道,他忍不住想凑近,再凑近,最好是把这个味道深深铭刻在肺腑中,以便日后时时回味。
于是,他如同被蛊惑了心智般一点点凑近,在程林安惊恐的目光中埋首到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临了,还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血。
程林安整个人僵硬如同雕塑,动也不敢动,心中止不住庆幸,幸亏她有先见之明,穿越过来后发现原身容貌太过招摇就故意把脸抹黑了点。
不然,这个一看就是变/态的临王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压住她的护卫也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悄悄松了点力道。
他们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也从未见过王爷这样……的时候。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捏一把汗,等下王爷不会恼羞成怒要灭口吧。
果然,裴书淮理智回笼后,沉着脸质问程林安:“你到底在香料里面加了什么?”
“没有熏香。”程林安如实回答。
“不可能。”他唰地一下站起身,愤而拂袖,玄金袍角从程林安面前划过,有一瞬间打到她的脸颊。
裴书淮是习武之人,甩手的力气不小,这一下擦过脸还是挺疼的,完全不亚于被人甩了一巴掌。
程林安闭眼忍住胸腔中的怒意,却听临王接着道:“定是你这卑贱的东西蓄意勾引,否则本王才不会如此失态。”
程林安:“……”
她才不管临王是不是恼羞成怒还是装个样子立威风,反正她是气得要死。
从小到大她有仇都是当场报,也就是穿越后收敛了许多,但并不代表她完全改掉了脾气。
本想趁着裴书淮背过身的时候偷偷用眼睛剜他几眼。
不料,裴书淮突然兴起转身,程林安的小动作刚好被他抓个正着。
裴书淮身形一顿,缓缓眯起眼。
程林安慌忙垂首,心中痛骂。
再度被人勾着下巴抬起脸,裴书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挺拔的身形逆光而立,身后匾额高悬。
上面的字程林安看不清,也不认识。
“你刚才是在瞪本王。”裴书淮笃定问。
“不敢。”程林安下意识否认。
裴书淮冷笑:“敢骗本王,好得很。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不过,你当真不记得本王了?”
程林安微微眯眼,重新打量他,从面容到身姿,上下看了好几遍。
这人虽然是个变/态,但这颀长的身姿,嚣张跋扈的气质,一站在那里就能叫人一眼看出此人必定非富即贵。
她要是见过不可能完全没印象。
“你果然不记得本王了。”临王见她沉默,立刻明白她果然不记得他了,当即怒道:“好啊,本王现在就让你死得明白。”
“三个月前,你夜半归家,城南街角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曾向你求救,而你跑得比兔子还快。”说到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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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书淮几乎是咬牙切齿。
经他提醒,程林安顿时想起这段记忆,脸色骤变,只觉脑袋眩晕。
那个倒在街角,一身是血朝她伸手的人居然是眼前这个锦衣华服,一身矜贵的临王殿下?!
裴书淮一直盯着她的脸,漆黑的眸子暗藏风暴,见程林安变了脸色,他满意地勾起唇角,一字一顿问:“想起来了。还觉得自己无辜吗?”
顿时,程林安一阵头疼。
穿来后,她一贯秉持着不惹事,也不主动揽事的理念,一心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那天半夜,见到一个浑身是血,还是刀剑伤的人倒在街角,她怕赶来的杀/手把她当同伙一起解决了,早就脚底生风,跑得飞快。
连靠近都不敢,哪里敢救人。
没想到居然因此被他记恨上。
“所以王爷让我卖身到王府是想?”
裴书淮冷冷勾唇:“你的见死不救差点害得本王命丧黄泉,你说你该不该罚?”
察觉他周身气势逼人,看她的眼神都染上杀意,程林安哭丧着脸:“账不是这样算的啊,王爷,您那身伤也不是我弄的,冤有头债有主。”
“想要我饶过你?”裴书淮垂眼问。
程林安一听他缓和了口吻以为有戏,刚要点头,就听他冷酷道:“做梦。”
“伤了本王的人,本王把他们剥皮抽筋,而你……”
程林安提起一颗心,感觉他的手顺着她的脖颈一点点下移,最后停在衣襟领口处。
她心中警铃大作,慌乱又恐惧,他不会是要……?
似是看出她内心所想,裴书淮冷嗤一声:“想什么美梦呢。京城里无数高门贵女本王都瞧不上,就你一个黑不溜秋的丑东西,白送给本王,本王都不稀罕。”
他扼住程林安的喉咙把她提起来:“想好了吗?要么你给我当婢女,要么本王让你们全家都来王府当最低等的贱奴。”
程林安喘不上气,脸很快就憋得通红,无奈她的手被护卫死死钳制住,任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束缚,只能任由裴书淮扼住她的脖子。
渐渐的,程林安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流失。她不甘心地挣扎起来,她不想死。
可是她奋力的挣扎在他们眼中却是那么弱小,那么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撼动裴书淮分毫。
很快,她挣扎的力道减弱,慢慢趋向于零。
终于,裴书淮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程林安立刻大口呼吸,身体瞬间涌上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没了支撑般摔向地面,却没完全倒下。
半路被护卫用力扯了回去,逼她跪好。
她脖颈上的伤口不知何时不再流血,因着裴书淮的动作,上面很快浮现出一圈可怖的,清晰青紫的指印。
裴书淮捻了捻手指,不合时宜地回味起方才的柔软。这么细软的脖子,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又脆弱得好像动动手就能碾死她。
倒是比那些迂腐的木头更有意思,可惜是个丑八怪。
不然,他也不是不能考虑给她个恩赏,让她好好“折身赎罪”。
2. 第 2 章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不管程林安情愿与否,她最终仍是被压着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
裴书淮特意恩准她归家与家人辞别,不过前提是她必须告诉她的家人,她是因为心悦临王才主动恳求临王允她入府当奴婢。
裴书淮就是故意的,他知道程林安有个小相好,似乎是个家境普通的书生。
此举不仅是为了羞辱程林安,更想警告她,入了他的王府,哪怕是当个奴婢也不准她再惦记别的男人。
显然,此刻的裴书淮没有意识到,他对程林安有着莫名特殊的占有欲。
程林安气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咬住唇,拼命想忍住眼泪,然而身体半点不争气。她控制不了满腔的悲哀与惊惧,不多时眼眶就盈满泪水。
泪眼迷蒙间,发现裴书淮朝她看来,慌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晶亮剔透恍若上好的珍珠。
裴书淮怔住,语气寒凉:“哭什么,本王的王府有这么不堪?”
程林安连忙摇头否认。
哪怕在心里把裴书淮千刀万剐,但是面上不能表现出半点不满。
不然,以他恶劣乖张的性子还不知道日后要怎么折磨她。
“过来。”裴书淮朝她招了招手。
这手势是在喊宠物吗。程林安心中腹诽,联想起当下境遇又不免悲哀。
小心翼翼地走到裴书淮面前,膝盖忽而一疼,就被人踢着腿弯跪了下去。
“放肆,到了王爷跟前还不跪下,难道要王爷仰视你?”踢了她的护卫冷声呵斥。
程林安扑倒在地上,不敢反驳,默默攥紧手,指甲狠狠掐住手心,才从喉咙里挤出卑微的求饶:“请王爷恕罪。”
“你应该自称奴婢。”裴书淮捏住她的脸,迫使她直视他。
他忽然发现,他格外喜欢捏着她的脸,逼得她不得不仰头望向他。
分明不甘,却无法反抗。
他很喜欢看她的眼睛,清透漂亮比邻邦上贡的奇珍异宝更得他心,还有她身上勾动他心魂的甜香,简直令他欲罢不能。
怎么偏偏就是个丑的。他在心中再次惋惜道。
带着薄茧的手按上她的眼角,用力揉搓,看着程林安用那发红的眼看他,盈盈美目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恐惧却偏要假装镇定。
裴书淮手指摩挲着她的眼尾,竟有些无端的暧昧与爱怜,说话的口吻似也柔和了许多:“害怕本王做什么?本王可不会吃了你。至少,在没腻了你之前,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他像是对待心爱的宠物一样,轻拍她的脸,温柔叮嘱:“你乖些,本王让护卫送你回去,好好与家人道个别。记住本王吩咐你的话。”
程林安心中酸涩,却也无可奈何。
什么派人送她回去,说得他有多好心似的。无非就是派手下监视她有没有乖乖按他命令的说,顺便看她有没有趁机逃跑。
“明白了。”她轻声回。
“嗯?”
程林安一顿,猜到裴书淮是想听她自称“奴婢”,算了,不就是一个称呼,她一向能屈能伸。
“奴婢明白。”她重复道。
裴书淮这才满意地摸摸她的脑袋,眸色幽深又带着玩味:“真乖。看来你不仅胆大,还是个聪明的。”
程林安沉默。
沉默地在裴书淮护卫的护送下回了家。
站在熟悉的家门前,程林安却不敢上前,她不知道该如何同家人诉说满腔委屈,又怕多言惹得那位阴晴不定的王爷再动怒。
踌躇之际,屋里的人开了门,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
见着程林安眼睛一亮,哒哒哒地跑向程林安,张开双手要她抱。
幼妹程萤乖顺可爱,每日程林安归家,她都会打开门来迎她,并附上个抱抱,总是甜得程林安的心都要化了。
程林安伸手抱起程萤,想起往后悲催的日子,想着以后或许再不能见到家人,不由得悲从心来。
潮水般汹涌的悲伤几乎要把她单薄的身躯淹没,她抱紧程萤,再次红了眼睛。
“姐姐?不哭。”程萤不知道她为什么而哭,依然笨拙地安慰她,伸出小手去擦她的眼睛。
程林安忍住眼泪,问她:“兄长是不是不在家?”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如无意外,他午时不会归家。
长兄程青川有天赋又十分努力,年纪轻轻就中了贡士,前途一片大好。
眼下这个时候,他恐怕还在书院,废寝忘食地温书。而父亲几日前出发去走镖,母亲白日会去富人区替人浆洗衣物挣些银钱。
程林安则在城中药铺帮忙抓药,每日午时能有半个时辰歇息,她会特意赶回来与程萤一块用膳。
此番,她就是故意挑在人少的时候回来,既能免遭离别之苦,又能不按照临王所言,同家人说那些无耻的爱慕之言。
她抱着程萤准备进屋,临王派来的人亦步亦趋跟着她。
程林安停下脚步,与他们商量:“眼下家中唯有幼妹,二位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稍候片刻。我们姐妹想说些体己话。”
“自然……不行。”护卫幽幽道:“王爷吩咐我们要贴身保护姑娘。”他刻意咬重“贴身”二字,寸步不让。
见程林安停在门口,犹豫不决,其中一人笑道:“姑娘要是觉得我二人与你们一同进屋不妥,也可在此叙旧,总归是几句道别话。我们兄弟只管完成王爷的命令,旁的自不会多听。”
程林安咬牙,要么她带着两人一起进屋,可要让人看见两个陌生男子在她家中,传扬出去,闲言碎语总是少不了的。
要么她就在门口同阿萤说那些羞耻的话,不巧她家附近就是集市口,叫人听去了她往后肯定再也抬不起头,也会连累家中亲人一起遭人耻笑。
该死的临王,怎么这样难缠?她恨得咬牙。
刚打算在程萤耳边小声说完,一抬眼撞上对面两人饶有兴味的目光,看得程林安心头火大。
她想速战速决,靠近程萤耳边,程萤也十分上道地凑过耳朵,一副乖乖听话的架势。
临到关头,程林安却卡了壳,程萤如今年幼,放在现代恰好是树立价值观的关键时期,要是告诉她,“姐姐为爱甘愿卖身。”万一给她造成不良的影响,日后有样学样又该如何。
她犹豫的片刻功夫,对面两人已有不耐,咳嗽两声同时以眼神催促。
程林安咬牙,数不清第几次在心里痛骂临王。
空气仿佛陷入凝滞,程萤眨着大眼睛疑惑地看向程林安。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都准备好啦,姐姐怎么又不说了。”
“阿妹。”熟悉温柔的呼唤响起。
程林安看见了兄长自巷口阔步而来,素白的学院服饰越发衬得他清雅俊秀,说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公子她都信。
此刻,他正满脸担忧地朝她奔来。
“兄长。”程萤兴奋道。
两个护卫看见程青川身上的学院服,原本不耐戏谑的神色稍有收敛。
程青川径直来到程林安跟前,关切地望她:“发生什么事了?”
“兄长,我……”程林安撇了眼护卫,按照临王的话说予程青川听。
原以为会等到他的斥责痛骂,怎料他说:“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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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程青川忙把手帕递给程林安,想接过她怀中的程萤,她却不肯放手。
程青川无奈,程萤却朝他伸手,拿过帕子轻轻去擦程林安的眼泪,然后用小手紧紧抱住程林安,脸贴着她的脸:“姐姐别哭。”
“安安别怕。”程青川说:“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兄长去寻人求助,就算舍弃这身功名,兄长也不会让你去那狼窝。”
程林安连忙捂住他的嘴:“兄长慎言。”
他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程林安看在眼中,若是他因她之故得罪临王,怕是过往十几年的辛苦努力都要打了水漂。
哪怕如此,恐怕也无法撼动权势滔天的临王。
“兄长,你安心温书备考。等爹娘回来,帮我转告一句:‘是女儿不孝,日后无法承欢膝下,二老只管狠心与我撇清干系,免得污了家里名声。’”
“这怎么行!”程青川也红了眼睛。他们怎么可能弃妹妹于不顾,眼睁睁看她在苦海里面挣扎。
程萤原本感受不到凝重压抑的气氛,可看姐姐与兄长都红了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双手死死圈住程林安的脖子,埋在她颈间哭了起来。
“萤萤要姐姐,姐姐不要走。呜呜……姐姐不要丢下萤萤。”程林安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抱紧她温软的身体,一想到日后难以相见,越发心如刀割。
见一家人难舍难分,等候在旁的护卫黑了脸,这家人是要哭到天荒地老吗?
在他们看来,能去临王府当差是天大的荣幸。想当初他们为了入选,差点拼去半条命,怎么到了这家人身上,像是把人送去鬼门关一样。
道个别还磨磨唧唧的,再拖下去府中的饭堂可没有午膳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剧烈咳嗽起来,催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程林安满心不舍地把阿妹交给程青川,程萤扒住她不肯松手,一个劲哭,嚎得惊天动地。
程林安见程青川双手紧握成拳,一副要冲出去与人拼命的样子,忙把程萤塞到他怀中,悄声提醒:“不要以卵击石。”
退开后,又不放心地嘱咐:“兄长,以后家中就靠你了。”
市井之中早有传言,两年前临王与某位大臣当街发生矛盾。那位官员拼死闹上御前,最后却是他遭遇皇帝的贬斥。
皇帝对临王不仅一句斥责也无,反而还赐下无数金银珠宝安慰他。
连朝中大臣都落得贬官流放的下场,他们又能如何呢?
临王的威胁时刻悬在头顶,程林安想自己一人泥足深陷便罢了,绝不能再把家人一块儿拉下水。
程青川抱着程萤连追了几步,被护卫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妹妹离开,同时哄着另一个大哭的妹妹,人生中头一次尝到无能为力与悲愤的滋味。
回到临王府,两个护卫把程林安送到裴书淮面前,事无巨细地向裴书淮禀报了经过。
程林安站在一旁,对于看不见前路的未来,不可抑制地生出惊惧害怕。
她不敢在兄长面前表现出来,此刻更不能表露,于是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等待裴书淮的吩咐。
他想折辱她,又觉得她是个丑八怪,想来也不会让她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应该就像在现代当牛马伺候老板一样。她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
尽管知道二者不尽相同,但她也只能如此想,以此来减缓心中的恐惧。至少要让自己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去应对临王的刁难。
“你,过来。”裴书淮突然点到她,朝她勾了勾手指。
程林安心中一凛,来了。
3. 第 3 章
“布菜吧。”裴书淮说。
程林安看向满桌饭菜,每一道菜都色泽鲜亮,摆盘精致。
她默默走到裴书淮身边,顶替了原本布菜侍女的活。
好像有片刻的后背发凉,当然此刻的她全部心神都放在如何应对裴书淮的刁难上,没有多余的神思去关心其他。
接过前面那位侍女手中银著,程林安斟酌片刻,低下头语气谦卑:“不知王爷有何忌口?”
裴书淮淡淡扫她一眼:“随意。”
程林安想从裴书淮的视线停留处猜测他想要的菜品,可用眼角余光偷看了半天,发现裴书淮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满桌的佳肴。
反而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她,用那种审视的,不悦的,似乎带着遗憾惋惜和她看不懂的复杂眼神。
程林安心中忐忑,他怎么这样看她,莫不是离得近了,她面上露了破绽?
“王爷?”她悄声唤。
裴书淮恍如刚回神,动手用起碗中饭菜。他原本打算借着布菜开始刁难程林安,但此刻她就站在他身侧。
引得他沉醉的馨香压过满桌饭菜的香气,盈满他的鼻尖,令他暂时歇了磋磨她的打算。
等用完午膳,他再与她计较也不迟,总归人已经到了他手中,任她有千方百计裴书淮也有把握将她牢牢抓在掌心。
伺候裴书淮用完午膳,周围侍候的人纷纷退下,程林安正想随她们一块儿离开,就被裴书淮抓住了手腕。
她顿住身形,裴书淮虽然不觉如何,但为了羞辱她,还是猛地甩开程林安的手,冷声命令:“你留下。”
程林安唯唯诺诺:“我,奴婢不与她们一起吗?”
裴书淮似笑非笑地解释:“她们是专门伺候本王用膳的,至于你,本王给你恩赐,准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本王,随时服侍本王。”
一道惊雷当空劈下,程林安懵了。他这意思是别人可以换班轮休,就她一个人得全天无休地伺候他。
是吗,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狗屁恩赐,他简直比周扒皮还狠啊!
“走了。”裴书淮无视程林安哭丧的脸,一手负于身后,阔步离开。背对程林安后,他不自觉扬起嘴角,笑得春风得意。
之后,裴书淮似乎忘了程林安没用午膳的事,一下午把她指使得团团转。
一会儿让她泡茶,又嫌弃她蠢笨,火候不对导致茶水过于苦涩。一会儿叫她去拿书架最高处的书,程林安够不着,只能垫着矮凳伸手去拿。
结果,上面早被人动了手脚,她一动,一排的书立刻哗啦啦倒下,要不是程林安动作迅速跳下矮凳躲到一边,倾覆而下的书海会全部砸在她身上。
不过,即便她躲得及时,也还是被两本厚重的书砸到了肩头。
摔倒时一个趔趄,踩到了恰好出现在脚边的茶杯,身形不稳就直直扑向尖锐的桌角。
眼看桌角近在咫尺,程林安咬牙猛地扭转了身形,险之又险地避开桌角,却也因为强行改变跌倒方向而扭了脚。
“嘶……”好痛。
程林安坐在地上,迟迟没能从脚踝的巨痛里面缓过来。不仅脚踝,浑身上下好几个地方同时发疼。
书案边,裴书淮一直注视着程林安的情况,本以为看她遭殃心里会畅快得很,结果看见漫天书海砸向她的刹那,裴书淮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把人捞出来。
幸好最后理智压住了冲动。
他皱眉,深沉探究的目光落在程林安身上。
程林安连忙忍着疼痛,拖着一条伤腿到裴书淮跟前请罪。
裴书淮看向她身后的一片狼藉,视线下移又落在她一瘸一拐的脚上。
“伤得如何了?”他问。
程林安摇头,颤着声音回:“疼。”
裴书淮招手:“你过来,我看看。”
程林安忙后退:“奴婢不敢劳烦王爷。”
裴书淮才不管她愿意与否,放下手里的卷宗,直接把程林安抱上矮榻,不顾她的反抗褪下她的鞋袜。
忽然,他停下动作,程林安看准时机起身要逃开,又被裴书淮轻松按了回去。
语气不善:“跑什么,脚不想要了?”
他沉沉的眼神盯在程林安瓷白细腻的脚上,抬手覆了上去。
“嘶……”脚踝钻心的疼让程林安流出生理性眼泪,挣扎着想脱离裴书淮的手,他倏地收拢掌心,强硬地掌住她的脚。
裴书淮虽然不是医者,但他常年习武,扭伤还是能处理的。就是苦了程林安,疼得连连吸气,龇牙咧嘴。
“笨死了,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人,拿本书也能把书架弄翻。”裴书淮让人去喊府医,他则坐到程林安身侧,把程林安的伤腿放在他的腿上。
程林安简直坐立难安,裴书淮异常关心的举动令她十分心慌。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比被他呵斥刁难更令她不安。
况且,他又在这装什么好人,真以为她看不出来书架上有问题吗。
“书架上被人动了手脚,也不知道是哪个心肠歹毒的贼人要害王爷。”程林安状似忧心,实则指桑骂槐。
裴书淮的脸皮与反应也是远超常人,理直气壮地反问:“竟有此事?”
他狐疑地看向程林安,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你莫不是怕本王罚你,随便找了个借口吧。本王的书房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程林安一哽,望向一堆混乱堆叠的书,记起方才情景,细细回忆时,脚踝又是一阵痛。
裴书淮放下她的脚,重新拿回卷宗:“行了,等府医来给你看完再说。”
似是无意问:“你的脸应该不是天生如此吧。”
依照常理,一个人的肤色应该不会同时出现两个极端。她的手脚,脖颈皆是白皙精致,漂亮得令人恨不得珍藏起来时时把玩。
唯独那脸,肤色发黑,表面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斑点,远看尚且发现不了,只会单纯地以为她脸黑,靠近些多看一眼都能叫人觉得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裴书淮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惋惜。
程林安心口发沉,她不是不通世事的愣头青。她可以感觉到裴书淮别样炙热的眼神,尤其在他一连串的暧昧举动后,她要是再没有点猜测就是猪脑子了。
攀附临王或许是个锦衣玉食,飞黄腾达的契机,但程林安不愿意受委屈,更不愿意把自己的未来交付给一个她无法撼动又阴晴不定的人。
看着受伤红肿的脚,程林安半真半假道:“是后来生了怪病。”语气难掩落寞。
自从她决定隐藏容貌后,就设法调配了药膏每日涂抹一点,在邻里眼中,她就像突然生了怪病,一点点变黑,长出斑点。
即使裴书淮真的去查,她也不怕。
却听他说:“一会让府医顺便给你看看。”
程林安有一瞬惊慌,忙强做镇定:“……多谢王爷恩赏,不过……”
“嗯?”裴书淮单音发问,玩味地看着她,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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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握的姿态让程林安有种被他发现真相的不安。
她话锋一转,似是难以启齿:“奴婢看过不少大夫,都说诊不出病因,就像是……”
她咬了咬牙,顶着裴书淮审视的目光,哀婉凄楚:“就像是遭了天罚。”
“天罚?”裴书淮来了兴致:“若真如此,你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成?”
“可能是因为奴婢本事小,胆子小,没能救回一些身处险境的人。”
裴书淮脸色一黑:“那确实该罚。”
谈话间,府医匆匆赶来,行礼后听说临王喊他是为了给榻上的丫头看诊,心中暗暗惊奇,临王口味竟然如此独特,不过这倒也符合他特立独行的性子。
替程林安看完脚伤,留了药,他不敢多看,匆匆离开。
裴书淮突然开口喊住他。
程林安顿时头皮发麻,却听裴书淮说:“给她多留点擦伤的药。”
府医早看见了书房角落的狼藉,现下临王开口,他当然没有异议。心里对程林安在临王心中的分量又拔高一阶,恭敬地放下药,麻溜离开。
程林安眼见府医来去匆匆,悄悄松了一口气,拿过药同裴书淮道谢。
见她准备离开,裴书淮喊住她:“去哪里?”
“奴去上药。”程林安回着,怯怯抬眼观察裴书淮,恰好撞入他的眼眸,恶劣玩味。
心里忽然涌起不妙的感觉。
果然,裴书淮说:“何须麻烦,你上完药还要回来继续服侍,既然腿脚不便,本王也不舍得看你来回跑。”
恩赐般开口:“就在这里换吧。”
程林安环顾一圈,偌大的书房一眼就可将全貌收入眼底,除了那一排排书架。
“这怕是不妥吧。”
裴书淮漫不经心地看着卷宗:“能有什么不妥,书房当下唯有你我二人。怎么,你以为本王能看上你这样的?”
程林安悄悄撇嘴,因着受制于人,她深知反抗无效,又不好脱下衣裳给身上其他伤口涂药。
于是,借着书架遮挡,把药抹在手上,然后简单处理几处比较严重的擦伤。
程林安从小到大即使不是娇生惯养,也没有同时受过这么多,这样重的伤。
穿越后更是有一家子亲人疼着护着,养了一身细嫩肌肤。
手指碰到肩头那痛处,哪怕她已然放轻了力道,依旧痛得身体颤抖,她感觉肩膀那块应该是肿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书房中不时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裴书淮原本并无邪念,但听着听着,越发觉得燥热,手中的卷宗他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若非把程林安掳回来是他自己临时起念,他都要怀疑程林安是不是他哪个好兄弟特意安排来蛊惑他的。
程林安勉强处理了伤口,整理好衣裳,刚从裴书淮视野盲区出来就听他说:“到本王这里来。”
发现裴书淮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程林安心里打鼓,慢吞吞移过去,裴书淮盯着她的脸,猝不及防伸出手。
程林安大惊,下意识抬手要挡,半路被裴书淮截住,连同她另一只手一起被扣住。
她想挣扎,怎奈裴书淮的手像铁钳般牢牢制住她的手。别说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想动弹都难。
而裴书淮只用了一只手。
“王爷!”
在程林安的惊呼声中,裴书淮的手用力揉搓她脸上的肌肤。半点没有收着力,像是不看到满意的结果就不会罢休。
4. 第 4 章
“疼……”
程林安一边往后仰着身体试图避开裴书淮的手,一边喊着疼。她的声线偏柔,又因着畏惧裴书淮的阴晴不定不敢大声叫喊挣扎。
看见她躲避的举动,裴书淮紧追不放,手上动作未停,霸道地不容她躲闪,见她疼得红了眼眶,细声细气喊疼。
裴书淮心口微动,却是不发一语,深邃的视线落在程林安隐约可见发红的脸颊上,再看自己干净依旧的手,有些沉默。
程林安悄悄注意他的神色,看他如此,猜想裴书淮对她的瞎话应该信了大半。
亲手验证后,裴书淮应该不会再紧抓她不放吧。最好是觉得她碍眼,把她赶出府,这样她就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程林安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她这药膏可是天下独一份,敷上一次差不多能顶三五天。涂上的前一两日正是药膏扒得最牢固的时候,想要卸掉必须用热水湿敷,过个把时辰才能完全擦除。
至于后面两三日,到时候再想法子就是。
眼下,程林安最庆幸的是今早出门前刚往脸上抹了药膏,总共不过半日多。裴书淮想徒手擦除是完全不可能的,她暂时不会暴露。
见裴书淮皱眉,似是不解,她又不免有点儿小得意,不住地在心中念叨:“想不通了吧,真当我是往脸上随便抹点东西吗。好歹也是我独家秘制的药膏,哪能轻易被他发现。哼哼,小样。快点说看我不顺眼,让我滚出府。”
怎料,裴书淮突然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弯腰低头,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不可否认,哪怕裴书淮拥有阴晴不定的狗脾气,但他这张脸无论皮相还是骨相皆属上乘,近距离观赏带来的冲击力令人有片刻的晃眼。
一时间,程林安脑子空白,心脏狂跳,不知道是因为覆压而来的陌生男子气息,亦或因他过分深邃,浸满浓烈占有欲的眼神。
无意间撞入裴书淮的视线,程林安不自在地移开眼,心中忐忑。他这个眼神过分危险了。
裴书淮勾起唇角,蛊惑道:“乖,告诉本王你到底在脸上用了什么东西?”
瞬间,程林安感觉头皮发麻,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究竟是有所发现,还是单纯诈她,想看她慌乱从而露出破绽?
无论如何,程林安都不敢多言多想,总之装傻就对了。
“王爷,您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是吗?”裴书淮轻轻揉着她的后颈,时不时加大力道捏一下,威胁意味十足:“你知道欺骗本王是何重罪吗?”
程林安没有被他绕进去,固执辩解:“王爷,奴婢没有骗你。”
为今之计,只能咬死不认。程林安狠心想,大不了她扮一辈子丑。
虽然她也爱漂亮,但是跟自由尊严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就算迫不得已要当一辈子丫鬟,她也不想让自己落入更加糟糕的处境。王侯公爵家私下会以漂亮女子为礼,相互往来,本就不算秘密,程林安早有耳闻。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与其期待有人情愿抛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不顾一切为她遮风挡雨,还不如藏好自己,不让人发现。
裴书淮注视着眼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起初他确实不曾起疑,后来靠近了,他越发觉得她的真容不该如此。
他向来挑剔,对于明里暗里来示好的人家总能嘴上不留德地把人从头到脚数落一遍。
曾一度以为世上无人能满足他心目中高不可攀的标准。
没想到,为了出口气绑回来的小医女竟然对他有着莫名强大的吸引力,直觉上天仿佛叫他捡到了一颗蒙尘的明珠,像是命运给予的馈赠。
他想细细呵护,但她偏要龟缩起来,任他如何挑刺她总能保持镇定,自圆其说。
看着程林安喋喋不休的嘴,唇形完美,粉嫩饱满。裴书淮眸色微暗。
忽然,手上用力,压着程林安再低头,直接倾身覆上她的唇。原本想着浅尝辄止,可太过美好,裴书淮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顿时,程林安剧烈挣扎起来,裴书淮闻着鼻尖芳香,忍不住想抱一抱她。
想着,他便扣住程林安的手,把她扯到怀中躺着,压住,俯首深吻。分开时,程林安的唇色已经变得艳红,看起来越发动人。
裴书淮看着,喉结微动,选择遵从心意,再次俯首。
程林安徒劳地睁大双眼,近乎窒息,逼近极限的掠夺让她眼角沁出生理性泪水。
她不明白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一步,脑子当下已经是一片空白,仅存的知觉唯有裴书淮的蛮横掠夺,直到她憋红了脸,差点翻出白眼,裴书淮才大发慈悲地允许她换气。
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她发红的眼角,勾去溢出眼眶的晶莹。
裴书淮嗓音低哑又带着心满意足后的愉悦:“哭什么,难道是想起你的相好?乖些,以后不准再念着他。一个穷书生怎配与本王相比。”
程林安仍然被他扣在怀中,他压着程林安后颈的手随着结束而改为揽住她的腰。
此时的临王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第一次得到个新奇玩意,胳膊紧紧环住她的腰,眼中惊叹不加掩饰。
好软,好细,好香。
程林安无暇顾及裴书淮的小动作,刚被放开就大口呼吸着,混乱的脑子逐渐开始运转。
“说话。”裴书淮在她腰间掐了掐,哪怕隔着衣裳,依旧令他爱不释手。
“请王爷松手。”程林安气息不稳,语气坚定。
裴书淮挑眉:“你说什么?”
“请王爷松手。”程林安察觉到裴书淮周身的不悦,仍然坚持,正色道。
裴书淮的手掐上她细白的脖颈,指腹抚摸着还未完全消退的浅红印子,贴在她耳边:“不怕本王杀了你?”
程林安怎么可能不怕?但她不敢退缩,羽睫剧烈颤动,委婉拒绝:“奴婢自知容颜丑陋,无颜站在王爷身侧。
况且,王爷权势滔天自有无数更好的女子愿意陪伴王爷左右。”
然而,裴书淮像是听不出她的拒绝,只听见了她无奈下的自贬之言,又好像故意与她反着来:“本王不嫌弃你,回去准备准备,本王改日便收了你。”
程林安闭了闭眼。
裴书淮轻刮她的鼻尖,姿态亲昵,明知故问:“怎么,高兴坏了吧。”
“王爷,奴婢貌丑。”程林安再度提醒。
“都说了本王不嫌弃。”裴书淮把程林安翻了个面,让她从背对他躺在怀中变为面对他坐着,伸手把她按在自己怀中,抱住一怀的温香软玉。
程林安抬手去推他的肩膀,裴书淮抓住她的手,轻松止住她的推拒,反而将她的手拿在手中把玩,无视她的挣扎,强硬地与她十指紧扣。
贴在她的耳边,用着如同情人间亲密的距离,低声呢喃:“掐/死你多没意思,本王当然要留下你,好好折磨宠爱。”
本该是恶意满满的发言,因着裴书淮的口吻,狠意中无端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尤其是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乖乖,现在告诉本王,你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裴书淮没有放弃追问。
程林安在他怀中僵直身体,逐渐恢复的理智让她异常清楚地感受到,裴书淮对她果然有那种想法,如此她更加不能坦白。
能拖一时是一时。
说了,以裴书淮霸道蛮横的性子,她这辈子恐怕再难从此噩梦中脱身。
当即落寞垂眼:“奴婢没有骗王爷。”语罢,明显感觉腰间力道骤然收紧,裴书淮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程林安回望他,脸上尽是不明所以的懵懂神色,不闪不避地对上裴书淮探究愤怒的视线。
“好啊,好得很。”裴书淮紧紧锢住她的腰身:“你最好别让本王发现破绽,不然……”几乎消声的荤话炸响在她耳畔,吓得程林安一颗心高高提起。
这个死变/态。
裴书淮松开程林安,拍了拍她的后腰:“行了,去矮榻那边躺着,别总在本王面前晃悠,碍眼得很。”
程林安默默点头,她巴不得离裴书淮远远的。
转身欲走,裴书淮抓住她的手:“这就走了?”
程林安看他点了点脸颊,僵立未动。
“要本王亲自来吗?”裴书淮意有所指:“等我动手,你今儿能不能完好离开本王可不能保证。”
程林安僵着脸上前,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在裴书淮脸上快速碰了一下。
可以了吧。她用眼神询问。
裴书淮赞赏地摸摸她的脸,调笑提醒:“下次不要露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恩赏。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今日就先放过你。”
程林安只想呸呸呸。心里愤恨地扎起裴书淮的小人,面上却像个软包子一样全部应下。
裴书淮勉强满意了,放她去一边休息。
程林安才坐下没多久,一个护卫打扮的人步履匆匆,径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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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裴书淮跟前就要向他禀报。
她立刻提起一颗心,生怕听见不该听的密信,却听:“王爷,属下去溪巷问了一圈,邻里都说,程姑娘的脸是遭了怪病,慢慢变成如今的模样。当初程家也寻了医者,但始终未见起效。”
“哦?”裴书淮望向程林安,话却是问的护卫:“都统一口径吗?”
护卫弱弱补充了句:“属下特意跑了趟程姑娘常去的药铺,药铺的掌柜伙计以及周围店铺的常客也是同样的说辞。”
程林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裴书淮,他居然真的派人去查问她的事?!至于吗?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本王?”裴书淮问。即使程林安很快收回视线,还是被他敏锐察觉。
“奴婢惶恐。”她忙说。
裴书淮指尖轻点桌面,未语。
沉默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书房之中,程林安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等待着高悬于头顶的屠刀,它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突然,裴书淮笑了起来。愉悦的笑声打破一室凝重,似是精通捕猎的猎人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猎物:“你确实很聪明,甚好,如此甚好。”
单纯可爱的小兔子固然令人欢喜,但聪明的小兔子更加有趣。
某一瞬间,裴书淮也想直接命人去宫中请太医过来。程林安的小手段足够蒙过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但在他们眼前又能藏得住几分?
可他忽然改了主意,看小兔子惊慌畏惧,想尽办法去圆谎;明明不情愿却只能屈服于他……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新奇美妙。
裴书淮自幼即得圣宠,除却利益相背者,身边围绕的都是极尽讨好意图攀附的人。
那些人浑身上下都是算计,早已被算计腌入味了,简直污糟至极惹人生厌。一次次漏洞百出,毫无新意的算计试探他,俨然是将他视为傻子。
难得遇见个有趣的,陪她玩玩又如何,总归她已是他府上的人。
想通后,裴书淮挥手让护卫离开。他继续处理堆积的卷宗,程林安则是百无聊赖地坐着,脑中不断推测裴书淮的用意,不时偷偷观察他的神色。
晚膳时候,裴书淮又一次让程林安给他布菜。因着她伤了腿,裴书淮特许她在布菜的空隙坐下休息片刻。
就坐在他身侧位置。
程林安不以为然,仍在心中吐槽他是个周扒皮,连受伤都不让她休息,并且她严重怀疑,书架上的机关与他有关。
害她受伤,奴役她,还来惺惺作态,可恶!
周围的人却是震惊不已,不乏有人羡慕嫉妒地盯着程林安。
一顿饭下来,裴书淮不算安分,程林安时刻在心中默念:“他是王爷,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靠着强烈的求生欲,硬生生忍住满腔怒气,握住筷子的手用力到发白,甚至隐隐颤抖。
裴书淮撇了眼她的手,用过晚膳才漫不经心地问:“手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程林安深吸一口气,扯出狗腿的笑,在恶心恭维他与实话实说间选择委婉提醒:“小的饿了快一日了。”
裴书淮眉头微皱:“换个称呼?”
“什么?”程林安懵。
“像狗腿子。”裴书淮笑道。
程林安:“……”
熬过惊心动魄的一天,程林安终于获得裴书淮的恩准,得以回去歇息一夜。
想到裴书淮命令她明日天未亮就必须赶去伺候他,程林安默默在心里流下宽面条眼泪。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家人宠爱呵护,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凌晨灰蒙蒙的天,更别说裴书淮令她过去的时间点,程林安换算到现在那就是凌晨三点多。
她一点都不想早起,越想越气,行至无人处,忍不住对空气打了几拳。
末了幽幽一叹,她摸上脸,想起没有带进府的药膏,有点头疼。这药不能停,看来要想办法弄点药材回来。
她苦恼地想,快步走到安排给她的屋门前,做好了与人同寝的准备,结果推开门一看,居然是间单人房。
怎么与她预想的不太一样?程林安疑惑想着。
又转念一想,整个王府占地不小,许是府中空屋子多得很,所以连她这个刚入府的小丫头也能分到一个单人房。
没在门口多做停留,她干脆利落地进屋关门。
未曾发现,长廊尽头的拐角处,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见她关上房门,那人才撤身离开。
5. 第 5 章
程林安辗转反侧,一夜未得安寝,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才闭眼不久就做了噩梦,满头是汗地惊醒。
胸腔中的心脏剧烈跳动,她大口呼吸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屋内某处。
待惊悚之感稍稍退却,程林安拉开门看了眼天色。天幕依旧是灰蒙蒙一片,像是剧院的戏台拉上厚厚的帷幕,彻底将戏台上下分隔为两个世界。
回身看向屋中的简易沙漏,程林安心口涌起深深的无奈,没有手表手机,她只能自己估算时辰,不知道准不准。
怕去得晚了,让临王找到借口故意寻她麻烦。
程林安也没了睡回笼觉的心思,就着屋中微弱的烛光,匆匆洗漱挽发,整理好繁琐的衣裳及配饰,提起一盏小灯,出了门。
王府廊道深深,七拐八绕,差点让程林安找不着路,所幸她出来得早,到裴书淮的主院时,他的院门依然紧闭着,一片安静。想来应该没有误了时辰。
察觉来人,守卫们不约而同地向她投去视线,个个目光警惕。看到来人身影后眼神之中无一不透露出几分惊艳。
少女身姿窈窕,提着一盏朦胧昏黄的小灯,从袅袅薄雾中款款而来,行走间衣袂轻扬,恍若九天仙女入了凡尘。
直到看清程林安的脸,众人的心像是被人攥到高处,紧紧捏着又突然从至高点跌落,从屏息敛声恐惊天上人的小心翼翼到油然而生一股浓重的失望。
这样的仙人之姿,怎么长了一张普通的脸。
他们瞬息间的心态转变程林安浑然不知,她行到院门前,立刻有人上前拦住她。
“姑娘,主院可不是你能随意来的。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你既成了王府中人,自当遵从。念你初犯,未曾惊动王爷,还不速速离去。”
程林安停住脚步,惊讶地眨眨眼,想不通这又是演的哪一出?难道是狗王爷折磨人的新招数。
一道道虎视眈眈,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牢牢锁定她,仿佛她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就会立刻被斩于剑下,她吓得心肝打颤,面上却是不卑不亢。
欠身一礼,“这位大人,王爷昨日命我一早前来伺候,您看能否帮我通禀一下。”
她的口吻笃定不似撒谎,最前方二人快速交换了眼神,一人盯着程林安,一人快步往院中去。
只消片刻,进院通禀的人折返,示意程林安随他进去。
见此,众人心中已有答案,挡住程林安去路的人纷纷识趣地让开,目送程林安跟随引路的黑衣人一路畅通,直入主院。
一室烛光映照得屋内恍若白昼,带路的人将程林安引至门口,飞快递给程林安一个眼神后立刻离开。
不等程林安想明白他那个眼神的意思,就听屋内传来说话声:“既然来了还不进来,难道要本王亲自出门请你不成?”
嗓音发闷,听着似乎夹杂几分不愉,像是发怒的前兆,程林安心口微窒,这临王该不会有起床气吧?!
忐忑之际,屋内再度响起某人的催促:“还不进来?”
这回,程林安听出了他的不耐烦,慌忙熄灭手中灯烛,阔步进屋。
暖香扑面,程林安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目光在屋中逡巡,却未见裴书淮的身影。
刚要壮着胆子开口询问,骤然窥见层层纱帐后隐约鼓起的一团。
这不会还没起来吧?
“王爷?”她小声唤道。
“……嗯,过来。”纱帐后传出熟悉的沉闷声音,程林安沉默,放下手中紧握的提灯,掀开垂落的纱帐。
一层又一层,终于看见缩在锦被里的人。
“王爷,该去上朝了。”程林安小心提醒着,生怕他发怒。
声落,锦被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晃了晃。
“王爷?”
裴书淮的手像是收到某种刺激,精准地伸向程林安,但程林安离得远,他的手在空中捞了两下,抓了个空。
没抓到东西,裴书淮从锦被中抬起脸,双目微阖,瞧着迷糊,眉头已然不悦凝起。
他深吸一口气,朝程林安道:“过来些。”
程林安心中不情愿又不敢反抗,只能小碎步上前,裴书淮抓到她的手,用力要把她往锦被上带。
顿时,程林安面色发白,猫着身子往后躲,手腕转动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同时慌忙规劝:“王爷不要误了上朝的时辰。”
瞧她惊慌失措,裴书淮倏然扬唇,并未与她多计较,施施然起身,站定于程林安身前,朝她摊开双臂,垂眼睥她,用不容反驳的口吻命令:“伺候本王更衣洗漱。”
“是。”程林安短暂松了一口气,连忙取来裴书淮上朝的服饰。
想着她好歹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再繁杂琐碎的衣裳首饰应该都能上手穿戴。
可沉重的服饰入手,她顿觉头大,这复杂程度远超她想象。
见她面露为难之色,僵立不动,裴书淮勾起唇角:“看你动作利索,本王还以为你能行呢。”
程林安垂下头,感觉脸颊热得慌,嗫嚅道:“奴婢愚钝,不如请先前伺候的人来,小的再跟着学习一二。”
“何须麻烦。”裴书淮不冷不淡道:“拿过来,本王亲自教你。”
此刻,程林安如果抬眼细看,或许还能发现裴书淮眼中的狡黠和得意。
最终,在裴书淮手把手的悉心指导下,程林安总算把繁琐华贵的衣裳饰品一件件穿戴到裴书淮身上。
尤其给他束发时,程林安大气不敢出,全程提着一颗心,就怕扯痛或扯落他的头发惹他动怒。
幸而最终有惊无险地帮裴书淮戴上发冠,并且顺手整理好垂坠的冠穗。
不等她欣赏一下成果,就从镜中对上裴书淮难看的脸色。
又是哪里惹这位爷不痛快了?她记得她很小心了,也没有扯掉他几根头发,难道是刚才腰带给他收得太紧了?
程林安后知后觉,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立刻请罪求他饶恕。但她到底错哪了?
算了,苟命要紧。
她刚要弯腰就被裴书淮抓住手腕,他把程林安拽到身前,犀利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恶狼,恶狠狠盯着她:“你束发的动作很是熟练,之前给谁梳过。”
不是疑问的口气,而是笃定的质问。
有一条模糊的线索飞速从脑中划过,快到程林安来不及捕捉,她紧张回答:“先前只帮小妹梳过头发。”
圈住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程林安下意识痛呼出声,裴书淮审视她片刻,甩开她的手。
冷哼:“不说便罢了。”他想知道的,总有办法查到。
见他起身向外,程林安飞速思索起来:“他去上朝,她应该能得空歇息一会,趁这会儿功夫她先去院里仔细逛一逛,找几个负责采买的打好关系,以后她需要的药材也能有着落。”
未曾料到,裴书淮停下脚步,回头催促:“还不快点跟上。”
程林安不可置信:“……我也要跟去吗?”
“是啊。”裴书淮笑得无害,说得极为深情:“按理来说上朝议事不便带着你,无奈本王爱你至深,与你分开一时半刻都忍受不了,所以……”他故意拖长语调。
瞬间让程林安提起一颗心,怕裴书淮一时上头,真就不管不顾地带着她去上朝。
如此行为他最多就是被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她的下场恐怕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吧。
所幸,裴书淮还有点顾忌,勾起唇角,春风得意:“你随本王一道,在马车上等本王下朝。”
程林安心口微松,还好,应该不算太荒唐。想来小命是暂时无忧,只是找人捎带药材要另寻良机了。
马车穿过大街,徐徐前行。
马车内坐垫柔软舒适,清香萦绕,程林安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此刻,她无暇探究马车的神奇之处,因为裴书淮别有深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令她坐立难安。
一块糕点被递到眼前,程林安惊讶抬眼,裴书淮笑盈盈地把糕点送到程林安唇边:“府中厨娘新做的糕点,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不……”
“不准拒绝。”裴书淮虽是在笑,看着却很危险。
程林安抿了抿唇,默默抬手,裴书淮却避开她的手,把糕点送到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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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他又要整幺蛾子。
程林安无奈垂眼,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如何?”
程林安弱弱点头。
裴书淮没有放下手,看程林安小口小口吃着他喂的糕点,心中涌起一股诡异的满足。
忍不住调笑起战战兢兢的小兔子:“一上车就恨不得缩在角落,本王很可怕?”
程林安连忙摇头。
“哑巴了?”裴书淮问。
程林安飞快看他一眼,又慌忙垂下脑袋:“王爷身份贵重,奴婢惶恐。”
“有何好惶恐的,你胆子大着呢。”
程林安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裴书淮放下糕点,冷脸倒了杯茶水塞给她:“笨死了,吃块糕点还能噎着。”
接过杯子,程林安小口喝着,不时小声咳两下。裴书淮像是失了兴致,放下糕点,朝程林安示意食盒:“想吃就自己拿,多大人了还要本王亲手喂你。”
程林安:“……”
裴书淮十分厚脸皮地揭过糕点一事。
估摸着快到宫门,他抬手抚摸程林安乌黑顺滑的发,手指自上而下抚摸着,最后停在发尾,抓住些许绕在指尖打着圈儿:“一会本王去上朝,你在此乖乖等候本王归来知道吗?”
程林安壮着胆子开口:“王爷没出来前小的可否在附近逛逛,保证不走远。”
裴书淮见她用小鹿般清澈透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地望向他,仿佛他是这天地间唯一能主宰她全部的人。
不由得心尖微颤,无尽的酥麻温热顷刻流向四肢百骸,一瞬间的悸动让他差点忍不住答应。
可他终究不会为短暂的喜爱心软。
他宠溺地抚摸程林安的脸,言语间满是关心:“外面危险,你莫要乱跑。”
程林安失落地垂眼。
脸颊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裴书淮不咸不淡问:“生气了?想去做什么?”
程林安听不出他话中是否有探究的意思,许是她心里藏着事,对上裴书淮会不自觉心虚。
不能让他发现!
她眼睫微颤,抓住裴书淮的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诚恳道:“小的想去看看有无新奇玩意买回来给王爷赔罪,或许王爷就能宽恕奴婢先前犯下的不敬之罪。”
“想让本王饶过你?”裴书淮轻笑:“那还不简单。”
他扯起程林安,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放在她的肩头,亲昵地圈着她:“这样赔罪即可。”
她才是他最想要的无价珍宝。
程林安身形僵硬,耳边呼吸灼热,痒痒地扫过耳际,柔软温热的触感不时触碰她的脖颈。
笼罩在陌生男子的气息中,她几乎本能地想起身逃开。
裴书淮怎么可能答应。
“别动,放轻松点。”他道。
岂料,程林安非但没有因他的话而放松,反而越发绷紧身体,想逃离他的怀抱。
裴书淮陡然翻身将她压下,俯身贴上她的后背,惩罚似的在她腰间捏了捏,又压在她耳边警告:“你最好听话些,不然……”
程林安瑟缩着身体,点头。
感觉裴书淮的手越发放肆,她忙要伸手去拦。裴书淮被她拦得烦了,高举起程林安的双手按在头顶,一只手继续摸索。
程林安吓得不住往马车角落缩去,以为今日难逃一劫。裴书淮忽然停了手,重新将她抱入怀中,不像方才的野蛮强横,反而很有耐心地轻哄安抚。
抱紧怀中因为惊恐轻轻颤抖的身体,裴书淮心中难得生出微弱的愧疚:“改日本王得闲了亲自陪你去逛逛可好?”
挣扎不开,程林安干脆把脸埋在他肩头,不想开口。
没得到回应,裴书淮也不恼,爱怜地抚摸她的脸:“下朝后,本王去宫中请全天下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为你治脸,好吗?”
闻言,程林安心肝一颤,一片空白的脑子无力思考裴书淮为何要用轻柔得好像要将人溺/毙的口吻与她讲话。
满脑子都是可能暴露后的遭遇,按照裴书淮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要怎么折磨她,说不准还要连累家人。
怎么办?
6. 第 6 章
“不开心?”裴书淮轻易看出她的不情愿,十分不解:“世人皆爱美,你却不甚在意。”
怀中身躯有一瞬僵硬,裴书淮垂眸看向藏在他怀中装死的人,莫名有些期待她的答复。
片刻后,程林安才回:“小的没有大志向,只想安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为什么?”裴书淮轻抚怀中人散落在背的柔顺墨发,探究之心浓烈,“做个美人,或许哪日得了贵人青眼相待,别说是安稳度日,就算是要荣华富贵奇珍异宝或许都能轻松到手。”
程林安心中腹诽,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她好好当个小药童,既能养活自己,又能与家人一起生活,日子别提多温馨畅快。
哪像现在,整日提心吊胆,头上像是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叫她连睡个安稳觉都难。
况且,常年浸淫权术的人哪个不是满腹算计,心狠手辣。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这个会点不入流小招数的女子可以赢过的。
知道裴书淮正等着她的回答,程林安斟酌后,小声说:“害怕。”
“嗯?”裴书淮仿佛没有听清她的回答,下意识侧头询问。
“小的害怕。”程林安紧张道。
裴书淮像是没料到会听到如此回答,怔愣一刹后让程林安仰躺在他臂弯中,方便他直视她的情绪。
“为何害怕?本王应该不像洪水猛兽,如何就让你害怕得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此问几乎是把话挑明了。
程林安紧张地攥紧衣裙,他果然猜到了。
“说啊。”裴书淮俯身,高大的身躯不断逼近,他一手扣住程林安的腰,一手缓慢圈住她的脖颈,逐渐收紧。
“王爷!”程林安大骇,立刻去掰裴书淮的手,裴书淮看着她动作,心底无端升腾起一股怒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收紧手上力道。
程林安惶恐惊惧地看着他,翻身就要从他怀中逃开,也顾不得会不会摔伤。原本以为定是逃不脱的,结果裴书淮居然没有过分阻拦。
许是程林安避他唯恐不及的态度惹怒了裴书淮,他收了手,任由程林安从他怀中落下,在马车中滚了一圈。
马车中铺了厚厚的垫子,程林安不会摔伤。
看她掀开帘子就要往下跳,裴书淮陡然变了脸色,快步追上程林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程林安已有半个身子探出马车,被裴书淮猛地扯住,拉回马车内,牢牢圈住。
“行了,别闹了。”裴书淮主动递出台阶,软声安抚:“在马车上等着,本王去上朝。”
见他要离开,程林安怕他回来真的带上太医,几乎没有犹豫就抬手抓住他的袖口。
等裴书淮看来,她眨巴两下眼睛,露出可怜兮兮的哀求之色。
裴书淮起身的动作微顿,愉悦地摸了摸程林安的脸:“乖。”而后,毫不犹豫地从程林安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口。
马车停在宫门口。
这里除了裴书淮的马车自然也有别家的。程林安将车窗推开一条缝隙,悄悄观察周围情况。
目光游移间忽然发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少年。
不远处,少年身姿如修竹挺立,身着月白锦衣佩白玉环扣,简洁淡雅的装束却衬得他越发清贵出尘。
凌长清出现在此像是等人。
程林安发现路过他的官员无一不对他姿态恭敬,更有几位主动上前与他攀谈。
少年脸上始终挂着温润的浅笑,不过相较于在她跟前的和煦可亲,少年此刻的笑更添几分疏离。
哪怕是与朝中重臣交谈也表现得游刃有余,不卑不亢,就像是对此习以为常。程林安看着这幕暗暗心惊。
到了现在,她怎能猜不出兄长这位同窗的身份必定不是他所言的普通商贾。
见他的目光穿越茫茫人海,将要转向她所在的马车,程林安慌忙关上车窗。
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出于何种心态,只想着不能被凌长清看见她出现在临王的马车上。
自然,她没有看见凌长清主动迎上裴书淮,与他商谈,而裴书淮听到一半直接冷脸拒绝了他的请求。
尤其是知晓凌长清专为程林安而来后,裴书淮原本漾着柔和之色的眼底顷刻蔓开寒冰,望向凌长清的目光满是警惕与不善。
于朝堂之上更是火力全开,不给任何人留情面。
下朝后所有皇子朝臣都被他周身如有实质的狠厉之气吓得退避三舍,仿佛一旦靠近他周身三尺内就会被他狠厉所化的无形利刃割伤。
他气势汹汹地来到马车前,护卫不敢多看,连忙为他掀开车帘。裴书淮带着一身寒气与怒意进入马车。
程林安立刻为他奉上一盏热茶,她紧张地望向裴书淮身后,没看见太医的身影悄然松了口气。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裴书淮不屑冷哼,一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能让一向进退有度,不理俗事的凌长清放下他谨守的规矩,直接豁出脸来宫门口堵他,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他没接程林安递过来的茶,也没开口让她放下,任由程林安端着那杯热茶,维持着递向他的姿势。
“你还挺有本事的。”裴书淮道。
这话乍一听像是夸人的,但程林安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她不敢答应。
裴书淮见她不吭声越发生气,夺过程林安手中茶杯,把人扯入怀中。
“王爷!”程林安惊呼。
“嘘。”裴书淮的食指抵上程林安的唇,“小声点,别让你的情郎发现了。”
什么情郎?程林安一头雾水,她哪来的情郎。
“没……”解释的话没说完,裴书淮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唔(我)……唔咩(我没)……”程林安瞪着他,想让他松手。
可裴书淮会错了意,冷笑着捏住程林安的后脖颈,贴在她耳际,幽幽道:“恨我让你与情郎分开?真是可惜,本王不打算放过你。”他的手钻入衣摆,触碰到一片细腻肌肤。
程林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慌乱地挣扎,想要逃离。而裴书淮仅用一只手就轻松压制住她所有反抗。
无奈,程林安只能惊恐又愤怒地瞪着裴书淮,这个混蛋!
马车檐角上的铃铛随着行进发出铃铃之音,随着前行,她甚至听见了来自市井的喧闹。
挣扎不开,程林安索性撇过脸,临王长得不差,就当是睡/男模了,不算吃亏。她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极力忽视游走的,带着薄茧的手。
可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恐惧羞耻一股脑上涌,她控制不住害怕,本能地颤抖着。
“抖什么?”她想逃避,裴书淮可不答应,掐着她的脸,逼她直视他。
“不准闭眼,看着本王。”
裴书淮捏住她脸的力道不断收紧,动作也越发放肆,大有她不听话就立刻就地正法的意味。
程林安怯怯地望向他,羽睫挂上几颗晶莹,眼角湿润。
莫名的,裴书淮感觉心口像是被不知名状的东西击中,滔天的火气逐渐熄灭,心口沁润出丝丝甜蜜和愉悦。
他收回手,俯身在程林安脸颊上亲吻,像是安抚。
她的脸不是想象中的绵软香甜,反而是带些草木味的苦涩,像他最厌恶的药味。
裴书淮动作微顿,随后扣住程林安的下颌,重重吻上她的唇,厮磨着,缠绵着。
离开她的唇,就见程林安正睁着盈满雾气的眼睛瞪他,恶狠狠的,像是恨不得用眼神刀了他。
裴书淮不以为意,垂眼看向她明显红肿的唇瓣,抬手重重擦过。
眼里是浓重的占有欲:“打算什么时候让本王见见你的真容?”
程林安大口呼吸,不予回答。
“想再来一次,或者你想在马车上玩点刺激的?”裴书淮用拇指指腹重重擦过程林安的脸。
“本王若没猜错,你这药应该坚持不了几日。”闻此,程林安的眼神才有了明显波动。
她唇瓣嗫嚅:“你怎么……”
裴书淮快速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得逞地笑了:“你的那点小伎俩真以为能骗过本王。所以,这里……”
他虚点程林安心口:“如果敢背着本王藏了别人,那本王定让你往后日日与床为伴。偌大的王府不缺地方,养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
“不,不能……”程林安惊慌地摇头。
“怎么不能?本王想要你,那是恩赏。”裴书淮揽住怀中人的细腰,顺手替她拢好微微凌乱的衣裳,想着到底是自个看上的,宠一些也无妨。
只要她日后安分守己,不再与别有用心的人来往,他也不是不能容忍她的小性子。
回到王府,裴书淮抱着程林安大步跨下马车。
程林安推拒不得,只能将脸藏在裴书淮怀中,尽管如此,依旧能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身上。
这条路怎么这么长,亏得临王长了双大长腿,怎么走得这样慢?
仿佛过去许久,又好像短短几个呼吸,裴书淮终于走进主院。直觉落在身上的视线减少,程林安才从裴书淮怀中探出脑袋。
以为他这会儿要去书房,怎料男人脚步一转,竟把她带去寝屋——他的。
“王爷,是不是走错了。”程林安小心翼翼询问着,因为过分紧张,她的声音还打着颤。
“没错。”裴书淮目视前方,脚步不停。
不等程林安再问,他已然抱着她进了屋。
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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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被褥在裴书淮走后已被重新铺整好,换了新的,熏了香。裴书淮大步迈过门槛,迫不及待把程林安放在榻上。
顿时,她陷入蓬松的锦被里,有瞬间被裴书淮的气息层层包围,令她心慌不已。
翻身欲起,裴书淮快她一步,重新将她压回锦被上。
“王爷这是做什么?”程林安厉声质问。
裴书淮一眼看出她是色厉内荏,调笑着勾住她的腰带,仰头轻咬她莹白小巧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吐在程林安耳边。
身下娇躯轻颤,裴书淮眸中闪过得逞之色,轻轻厮磨着,“看来安安也很敏感啊,这里……”
他朝程林安耳边吹气,不断撩拨戏弄她漂亮可怜的耳垂,直到莹白的耳垂脖颈因他而泛起颜色,由淡粉到红色。
“你起来。”程林安咬牙道。
“真的要我起来吗?”裴书淮握住她的手,饶有兴味地把玩,“安安的手也很漂亮,就是不知其他地方是否同样绝色。”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掠过。
程林安怒视他,甩手去推他:“无耻之徒!”
裴书淮紧扣住程林安的手:“安安别气,乖一些,不然休怪本王与你动真格。”
说着,他牵住程林安的手,彻底扯开腰带。
程林安想抽回手,裴书淮哪里肯,抓住她的手继续褪去他的衣裳,直到他身上仅剩一件单薄的里衣。
程林安的精神快紧绷到极限,警惕地凶狠地瞪着裴书淮,试图用眼神逼退他。
不过,在裴书淮眼中,程林安的凶相非但未让他生出半分畏惧,反而滋生出他的兴味以及潜藏的摧毁欲。
傲骨不屈?他最爱的就是让这样的人在他面前折腰,然后彻底臣服于他。
但显然,时候未到。
程林安正紧张地闭紧双眼,忽觉束缚一松,压制她的人从她身上离开,手脚顷刻得了自由。
连忙翻身下榻,顾不得整理仪容,立马退到角落,离裴书淮远远的。
见此,裴书淮眉梢一挑,朝她展开双臂,似笑非笑地吐出两个字:“更衣。”
程林安看向堆叠在地面的朝服,又见裴书淮神情玩味得意,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坏小孩,心口微窒。
他方才是故意耍她?
回寝屋本就是为了换下朝服,他不开口便罢了,看出她的惊惧后竟还故意戏弄她,让她平白担惊受怕。
程林安气得咬紧后槽牙,又不得不扯出标准假笑,上前帮裴书淮换常服。
程林安问他要哪一件,他不应,只让程林安看着挑,她选了玄黑的,裴书淮又不满意,非要她换。
选来选去,他倒是悠闲自在,程林安来来回回换,忙出一脑门汗。
最终,裴书淮大爷似的指向压在边角的一套月白锦袍,程林安才得以喘息稍许。
裴书淮并未消停,又指使程林安去找了些白玉配饰给他点缀上。心满意足后,又似是无意地询问程林安,“本王穿这身如何?”
程林安累得很,只说:“美。”
在程林安看不见的角落,裴书淮得意地翘起嘴角,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把程林安打横抱起,步伐轻快地离开一片混乱的“战场”。
一路上,临王府的下人纷纷开了眼。
常年不近女色,嘴毒手狠的临王居然也会珍而重之地抱着女子。
不仅毫无遮拦地从正门入府直奔寝屋,又在寝屋耽搁了许久后换上一身他最厌恶的白,招摇过市般抱着那女子去了书房。
此举一出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又不知碎了多少芳心。
一路上,别人看热闹,程林安只想藏住脸。
人生头一次被人当乐子看,都是因为这个可恶的裴书淮。
……
将程林安放在书房的矮榻上,裴书淮转身去处理公务。
他看的那些程林安看不懂,也不敢看,只好无所事事地坐在矮榻上,左看看右瞧瞧,看了两圈也没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
想趁着裴书淮不注意离开,没出书房门就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拦住。
“去哪?”裴书淮头也不抬问。
“想去如厕。”程林安小声说,因为心虚显得底气不足,幸而裴书淮未曾多问。
“行。”裴书淮点头。
程林安顿感欣喜,就听裴书淮又说:“本王唤人陪你一同去。”
程林安:“突然不是很想去了。”
裴书淮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坐回原处,程林安心急如焚。虽然裴书淮猜到她的脸是涂了东西,但没有彻底暴露前她应该还算安全,可她的药真的熬不过几天了。
思及此,程林安灵光乍现。
7. 第 7 章
裴书淮该不会是故意戏耍她吧。
他既已猜出她在故意扮丑,也有能力轻易就让她原形毕露,却未有任何实质的举动。
反而抓住这件令她提心吊胆的事一次次试探,故意在她面前提出要请医者,暗示她马上要被揭穿,让她担惊受怕,最后又总是无疾而终。
就好像她这辈子都逃不出裴书淮的手掌心。
程林安虽有预感,但总觉不甘,像是被人推着行走于悬崖之间的木桥上。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寒风刮过山谷声似哀嚎又似吼叫。脚下踩的是历时多年的陈朽木桥,于山风之中摇摇欲坠。
而她永远无法预料,下一步踩到的是不是腐朽松动的木板。
或许会失足跌进深渊,但未必没有机会成功到达彼岸。
在临王府的日子对程林安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亲人,想念着家人无微不至的关心,怀念自由畅快的日子。
想着,她的眼神逐渐坚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争取。就算会摔得粉身碎骨,至少她也曾为之尽力过。
也许,事情未必如她预料的那样艰难,一定是她想太多了,自己吓自己。那些高门贵女哪个不是品貌俱佳,裴书淮应该不至于执着她。
估计是觉得新奇,可能很快就不感兴趣了。程林安如是想着。
一抬眼,不期然撞入裴书淮幽暗深邃的眼神,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那目光仿佛恶狼注视着独属于他的猎物,饶有兴味地等着猎物认命,然后乖乖被他拆吃入腹。
程林安不敢做声,默默垂下脑袋。
看见程林安躲避的动作,裴书淮的嘴角翘起微小的弧度。
博山炉中升起袅袅白烟,清风拂动,满屋沁香。
程林安盯着香炉出神,不知不觉就生出困意,她努力睁大双眼,企图保持清醒,仍然不敌困意侵袭。
……
唇上的刺痛让她模糊的意识逐渐恢复。裴书淮的脸骤然在她眼前放大,唇上又是一痛,像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程林安吃痛,本能要躲,脸却被裴书淮捧住,越发深地索取着。
二人气息交缠,程林安几乎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强势掠夺。
快到身体极限时,程林安不得不用尽力气推他,裴书淮牵起她抵住他肩头的手,慢条斯理地收了尾。
怕他再生歹念,裴书淮一放手程林安立刻就想远离他。
然而,裴书淮早有察觉,一手扣住她的后颈,顺势抚上她脑后,动作强势不容她躲避。
随后慢慢俯首与她额头相抵。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呼吸交缠,彼此的气息都带了点喘。
程林安警惕地瞪他,裴书淮轻笑:“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命你伺候本王,你竟自顾自躺了半日,昨夜当贼去了?”
程林安微讶,侧目去看。
窗外天色黑沉如墨,不复清亮。
方才她意识不清,裴书淮又太过蛮横霸道攫取了她所有注意,她一时未能分心去辨别书房中的亮是因成排的烛火而非天光。
见她怔愣,裴书淮轻刮她的鼻尖:“还没回神?”
程林安羽睫微颤,“王爷可曾用过晚膳?”
许是被她的关切一问暖了心,裴书淮没再与她为难。
不想让程林安知道他看着她的睡颜入了迷,更不想让她知道,没有她在身侧相伴,他食不知味。
裴书淮神色不明,只说:“不曾,本王等着你伺候。”后牵着程林安出了书房。
今夜的裴书淮像是得了安抚,消停许多,程林安也被允许坐在身侧随他一块用膳。
临归去时,程林安抬手扯住裴书淮的衣袖,等他看来,程林安又懊悔方才的鲁莽。
许是今夜月色朦胧,柔和了裴书淮身上摄人心魄的锐意,也可能是裴书淮短暂流露的温柔让程林安生出几分希冀。
她满怀希望的开口:“明日我想出府买些药材,王爷可能允我?”
问罢,她满心忐忑,紧张地屏住呼吸,小心观察他的神色。
檐下灯烛的昏黄光晕落在裴书淮俊美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却化不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暗色。
片刻后,裴书淮低笑着抬手,姿态亲昵地帮程林安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是为了制作扮丑的膏药。”
不是疑问的口吻,而是肯定。
“安安,你这样本王何时能窥见你的真容?”裴书淮的手抚过她的耳垂,落到颈侧。
冰凉的手指像是毒蛇,激得程林安一个哆嗦。
“罢了。”裴书淮发出一声低叹,“安安与本王打个赌如何?”
程林安惊疑不定,他又想玩什么?
“本王不允许你出府。不过,府上有专人负责采买,但品行不一。”裴书淮意有所指,“倘若你有本事说动他们,你能藏多久本王便容忍多久,如何?”
“当真?”程林安惊喜道。
“自然。”裴书淮微微颔首:“只一点,你不能擅自出府。”
程林安思索良久,点头应下。
虽然不能离开王府归家去,但至少让裴书淮退了一步,也算一点小胜利吧。
程林安满心欢喜地与裴书淮道别。
月影斜照,裴书淮长身玉立,久久凝望程林安离去的方向。
直到程林安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松开一直藏在袖中紧握成拳的手。
随后扬起手朝着程林安离开的方向虚虚抓握,露出势在必得之色。
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见到她的真容了,真是……让人无比期待。
次日,程林安照旧遵从裴书淮的吩咐,伺候梳洗陪伴上朝,又在书房随时听候安排。
又过一日,程林安发现她白日都被裴书淮留在身边,而裴书淮根本不允许她独自离开片刻。
就算她去如厕,他都要丧心病狂地派人跟随左右。完事后必须立刻回到他身边,这行为简直变态至极。
如此,她非但无暇接触府上负责采买的人,就连府上的膳房在哪有几个都不甚清楚。
她才来王府没几天又整日被裴书淮拘在身侧,问裴书淮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跟在裴书淮身边的个个都是锯嘴葫芦,怎么问都不吭声。
府上其余的丫鬟小厮见他们这些王爷的心腹都闭口不言,也无人敢在私下冒险将消息透露给她。
眼看药膏的效用一日不如一日,程林安别说是与负责采买的人结交,就连府上是谁负责采买的她都无从得知。
该死的临王,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故意给她希望,让她为之欣喜,在她满怀希望去兑现之时又令她亲眼看着希望一点点破灭。
程林安也是个倔强的,既然裴书淮白日不允许她行动,大不了她就半夜去后厨碰碰运气。
睡不着,提上灯去府中逛两圈。
因着裴书淮对她另眼相待,府上的护卫对她半夜出行选择视而不见,并未现身呵斥。
可能是上天眷顾,程林安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居然真让她找到一处膳房,看占地似乎还不小。
里头亮着微弱烛光,隐约能听见有人低声交谈。
程林安停下脚步,踟蹰不前。
偷听别人谈话似乎不太好,她要不要先行回避。思维不可避免地发散,警惕心缓慢占据上风。
不对!不对!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在无人处交谈,里面的人该不会是在偷偷密谋什么事吧。她半是玩笑半认真地想着。
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竖起耳朵去听谈话的内容。
她离得远,听不太真切,隐约听见,“拿……出去,一定别忘了。”
正欲抬步靠近了细听,半阖的门忽地被人自内拉开。
程林安步伐微顿,与拉开门的小厮面面相觑。终归是做了不太道德的事,程林安很是心虚,想主动与人打个招呼缓解尴尬。
怎料那小厮打扮的人慌慌张张地抬起袖子,半遮住脸,匆忙逃离。
程林安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
跑这么快做什么?难道真在膳房里面与人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程林安莫名感觉背后发寒,她还是蛮惜命的,心中不由打起退堂鼓。
彼时天黑,四下无人,又恰好起风,吹动道旁枝叶哗哗作响,程林安攥住提灯的手不自觉出了层薄汗。
不等她转身离开,与小厮“密谋”的人紧随其后出现在门口。宽大的身形几乎把膳房映出的烛光挡去大半。
看见不远处立着的程林安,她不慌不忙问:“姑娘要我帮你带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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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林安愕然。
这是瞌睡了就刚好有人递枕头,还是有诈?
良久未闻程林安开口,那妇人等得不耐烦了,主动走向程林安。
见程林安跟个石像似的一动不动,她心底有点发怵,不自觉慢下脚步,再问:“姑娘也要我帮你捎带东西吗?”
“您有办法从府外捎东西入府?”
机会就在眼前,程林安还是做不到转身就走。
“当然。”王婆子确定她是个会呼吸的活人,心底惧意一扫而空,三两步到程林安身边,两眼放光。
“带东西可以,但是你得给点报酬,老婆子还有一家人要养,来来回回也很耽误事不是。”
程林安提着的心渐渐放下,如果是求财那还好,至少不是要命的事。她入府之时身上还有点首饰银子,应该能撑过一段时日。
“这是自然,不过我入府才几日,可能……”程林安面露为难。
王婆子却是格外好说话,她随意地摆了摆手,“老婆子见姑娘十分合眼缘,你给点辛苦费就成。”
程林安眉头微蹙,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没等她细想不对劲在哪里,王婆子又开了口。
她严肃道:“姑娘切记不可告诉第三人,否则以后老婆子就不能帮你带东西了。”
机会就在眼前,程林安就算有所怀疑也没得选。她从袖中取出早就写好的药方与谈好的银钱一起递给王婆子。
王婆子乐呵呵接过:“交给我姑娘就安心吧。”
程林安顺利办完事,心中的大石勉强落了地,她循着记忆往回走,心想:“今夜或许能睡个好觉。”
明月高悬,轻薄朦胧的月光洒落在她周身,像是给她披上一层月白纱衣。
少女提灯穿行于园林之间,体态轻盈,于一片沉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见者不由为之侧目倾倒。
裴书淮隐在暗处,看着程林安逐渐远去,而她的身后跟着条鬼鬼祟祟的尾巴。
“真是没有警惕心的小家伙。”语罢,他也转身离去。
屋门轻阖,程林安的身影被烛火投映到门上,影影绰绰,煞是好看。
暗中窥伺的人恨恨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指尖用力扯住手中帕子。
“嘶啦……”布帛不堪撕扯,很快裂开一条口子。
她咬紧牙关,又看了两眼,一转身被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借着月色定眼一瞧,居然是与她同住一屋的小桃子。
“你怎么在这?”她没好气问。
小桃疑惑地歪头,越过阿雨望向那间亮着烛火的屋子。
“我瞧你一直不在,担心你就跟着出来看看。没想到,你特意跑这儿来看漂亮姐姐。”
阿雨听她喊程林安“漂亮姐姐”,气得很,张口就不客气地骂:“什么漂亮姐姐,阿桃你的眼睛什么时候病的?”
那个丑东西定是靠着狐媚身段勾得王爷对她另眼相看,否则就凭她那张灰不溜秋的脸,她才不信一向挑剔的王爷突然就转了性子。
阿桃被她说了也不恼,笑着与她说:“我进府前跟着村里的老医者打过几年下手,那姑娘的脸我一瞧就知道是故意扮了丑。
等她哪日想开了,把脸上的东西洗净,绝顶是个大美人。”
说完,阿桃打了个哈欠,笑盈盈地调侃:“你别再偷摸盯着人家看了,看几次那脸也不能长你身上。”
平日里,阿雨仗着好颜色,没少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明明也是个丫鬟,对旁的丫鬟小厮却总是颐指气使,吆五喝六。
旁人都懒得搭理她,也就阿桃偶尔与她说上几句话。
“等等。”阿雨拉住阿桃的胳膊,笑容颇有几分阴森:“阿桃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呢?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上次也偷摸去了王爷院子。”
阿桃的眉头紧紧皱起,冷脸否认,“你少污蔑我。”
阿雨才不在乎她的冷脸,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威胁:“你会几分医术吧,帮我。不然我就把你偷去王爷院子的事传扬出去。”
裴书淮最厌恶别有用心,蓄意接近的女子。之前也有丫鬟想借着伺候的机会与他亲近,直接被他下令杖毙,还命全府上下一同观刑。
阿桃盯着阿雨因嫉妒而扭曲的脸有瞬间无语,撇了撇嘴,“你想干什么?”
“我要让她变成真正的丑八怪。”
8. 第 8 章
阿桃有些不忍:“至于吗?就算你真让她毁了容,王爷也不是你的。”
阿雨冷冷看着她,自顾自道:“这不一样。”
王爷偏宠的人若是个高门贵女也就罢了,偏偏是个与她一样身份的后来者,凭什么?!
她咽不下这口气。
“你只管说应不应吧。”阿雨道。
“我还能不应?”阿桃笑容嘲讽,边走边说:“那东西在府上不好弄,等过几日我弄好了给你。”
阿雨拦住阿桃的去路,叉腰质问:“你别是瞎扯胡话来诓我,要几日给个准数。”
阿桃无奈停下脚步,冲她翻了个白眼:“少则五六日,长则半月余。”
“不行。”阿雨想也不想就否了:“太久了,等你弄出来,万一那狐媚子想开了怎么办,到时候王爷不得把她宠上天去。”
她那时再动手与找死何异。
明日还有得忙,阿桃不想与她再废话下去,拨开她就走:“那你自己想办法吧。除了我,你看府上有几个敢帮你。”
……
屋外发生的一切程林安一无所知。
翌日,程林安照旧跟在裴书淮身边。她心里惦记着药材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连裴书淮都发现了异样。他状似不知,侧目询问:“心里有事?说来给本王听听。”
程林安只是礼貌笑笑,婉言拒绝:“不过是一点小事,怎好说来污了王爷的耳。”
裴书淮静静凝眸,不发一言地注视她。虽未开口,但无形的威慑仍然让程林安有点招架不住。
就在这时,一位黑衣劲装的人快步迈入书房,向裴书淮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裴书淮面色不悦,“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那人低头请罪后又道:“回王爷,方才守门的护卫来报,抓了几个细作。”
闻此,裴书淮漫不经心地抬眼,终是勉强把注意从手中薄册转移到他身上:“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闻言,那护卫飞快抬首瞄了程林安一眼。
发现他的小动作,程林安心里忽然一沉,不妙的感觉隐隐约约浮上心头。
果然……
“其中有人攀咬程姑娘,属下拿不定主意,特来请示王爷。”
放在往常,不管真假,只要是与细作牵扯不清的,一律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可到了让王爷特殊对待的程林安身上,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敢私下拿主意。
“你有何要辩解的?想好了再回答,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裴书淮望向程林安,冷然道。
程林安能说什么?
自她进府后,白日都被裴书淮扣留在身边。
至于夜间,除了昨夜外出过,其余时候都在自己屋中休息,哪有时间接触什么细作。
定是有人故意朝她泼脏水陷害她。她可不会傻乎乎的去帮人顶罪。
连忙起身,与那护卫一样向裴书淮行了礼,保持着冷静解释:“还请王爷明鉴。我从未做过背叛王爷的事,若是需要我也可以与那人当面对质。”
裴书淮不知是被哪句话取悦到,摩挲着手中簿册,周身的阴鸷消散些许。
跟随临王多年的听风立刻觉察到裴书淮微妙的情绪转变,心中大呼惊奇。
看来程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还不低啊。
要知道他家王爷犯起倔来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真动起怒来哪次不是让全府上下阴云笼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这次,居然因为程姑娘一句话就哑了火,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让人惊奇。
“咳咳……”裴书淮以手抵唇,遮住嘴角荡漾的笑。
“既然你对本王一片痴心,本王便允了你的请求。”
这话程林安听得眉头微蹙。
裴书淮当即沉下脸:“本王待你已然足够宽厚,你还有何不满?”
程林安连声说:“不敢。”
裴书淮这才满意。
王府暗牢,乱中有序。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腥臭腐朽之气,甫一靠近便呛人得紧,程林安根本不敢大口呼吸。
步下石阶,程林安放眼看去,前方一条细长窄道,两旁石壁均燃着一排烛光。
烛火随着不时掠动的风晃动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让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明明灭灭,徒增几分阴森恐怖之感。
“觉得如何?”走在前方的裴书淮突然发问。
“啊?”程林安下意识答应,反应过来问话的内容,她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问题。
“喜欢这里吗?”裴书淮再问。
程林安:“……”
莫名感觉一股寒气从脊背往上爬。能问出这个问题的裴书淮铁定是个变/态吧。
哪个正常人会喜欢阴森血腥的环境,在这待久了估计能憋成疯子。
“不喜欢。”她毫不犹豫回。
裴书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窄道中竟让程林安生出他就在耳边说话的错觉。
他说:“那就记住你说过的话。”
“什么?”
“不准背叛本王。”说罢,他停顿片刻,声音低沉许多,“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如果裴书淮此刻的危险值能被看见,程林安觉得它应该快要爆表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话题,便问:“这条窄道仅能容纳一人单独通行,平日里出入会不会不太方便。”
裴书淮没回,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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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时接话:“程姑娘有所不知,凡是入了暗牢的罪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说完,他望向最前方那道挺拔矜贵,与这脏污之地格格不入的身影,在心里悄悄补上后半句,可能你会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很快,到了审问室。
见到裴书淮,里面三人纷纷停下动作,向裴书淮行礼。
裴书淮淡淡抬手:“免了,问出什么了?”
其中一人连忙上前,“这老虔婆咬死了是程姑娘让她帮忙送消息。”
听风则默默上前搬过角落的木椅,扯过另一人的袖子仔细擦了擦,才搬到裴书淮身后。
裴书淮屈尊降贵地看了简陋的木椅一眼,俊朗锋利的面容流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
听风连忙道:“王爷息怒,属下这就命人去搬新的来。”
裴书淮没有否认,听风知道他这是应允了。
从进入审问室后,程林安的目光就落在正中心血肉模糊的人上,她忍着胃部翻涌的不适,仔细辨认那人身份。
无须多久,她就确定这个被称为细作且咬着她不放的人正是昨夜的王婆子。
“认识?”裴书淮没有错过程林安一瞬间的惊愕神情。
想到某种微乎其微的可能,他周身的气息顷刻变得阴沉。
程林安思索一番,选择把昨夜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们,当然也包括那个行色匆忙的小厮。
听程林安提起那个小厮,原本垂着头仿佛人事不省的王婆子突然“诈尸”一样剧烈挣扎起来。
她愤恨地瞪着程林安,仿佛程林安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口中更是“唔唔”骂个不停,一张口血先涌了出来。
程林安惊得都忘记移开视线。看着王婆子满口是血,话语模糊,她多少也明白她遭遇了什么。
她不是个会以德报怨的人。
王婆子污蔑她确实可恶可恨,但是看见她浑身都是动过刑的累累伤痕,生命正在无声的痛苦中消逝。
程林安突然对这个万恶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王朝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如同一记重锤粉碎了她所有的自我安慰。
这不是她曾经生活过的文明时代,在临王府更没有能为她遮风挡雨,事事关心的家人。
一股深切的悲凉,兔死狐悲的哀伤不可自抑地喷薄而出。纤细单薄的身体险些承受不住浓烈情绪的冲击。
背后突然靠近一具温热的躯体,熟悉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裴书淮扳过她的身体,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按在她脑后,强势地让她把脸埋在他怀中。
一向高高在上的临王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懊悔。
尤其是看见程林安颤抖着身体,摇摇欲坠的样子,什么试探敲打全部变成细细密密的心疼。
9. 第 9 章
少顷,听风搬了把新椅子回来,身后还跟了个姿容秀丽的姑娘。
两人先后见了礼,听风立刻向裴书淮禀报,“王爷,这位丫鬟主动找来,说她昨夜亲眼看见程姑娘与王婆子私下相会。”
说完,听风便识趣地退到后方,主动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裴书淮依旧维持着从身后环抱住程林安的姿态,眉眼间的心疼怜惜之色清晰可见。
听风禀报的事他压根不上心,满心满眼都是怀中人轻轻打颤的身躯。见她似乎吓得厉害了,他的心口也揪得越发紧,恨不得立刻抱起程林安离开这个腌臜之地。
当阿雨含羞带怯地抬眼,入目即是裴书淮高大伟岸的背影,以及他满是心疼的侧脸。
至于他怀中那被他视如珍宝的人,几乎不用想阿雨就知道是谁,心头的妒火刹那暴涨。
她恶狠狠想着:“等王爷知道那个狐媚子与细作纠缠不清,看他还会不会再珍惜那个卑贱的婢子。”
幻想着程林安被严惩的场景,阿雨得意地一仰脑袋,扬声惊呼:“王爷当心!奴婢昨夜亲眼看见她夜半出行,鬼鬼祟祟的去见了王婆子,给她送了信纸和银子。”
程林安逐渐缓过劲来,尚未与王婆子争辩一二,又突然跳出一个陌生姑娘来污蔑她。
一再往她身上泼脏水,真以为她是泥捏的不成?
当即开口质问:“你是何人?空口白牙就要诬陷人。况且,既是半夜你又如何知晓我去了何处与何人见过面,莫非你才是细作的同伙为了护住你们的人就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程林安直接砸出一连串质问,哪怕身边站着裴书淮,她的气势依旧不减。
阿雨只觉程林安质问人的气势与裴书淮莫名相似。
下一瞬,她连连摇头。
不!这一点是错觉,一定是因为王爷站在她身边,给她撑腰,她才如此有恃无恐。
阿雨当然不会就此认输,稍一思索后连忙反驳,“奴婢昨儿起夜恰好撞见你提着灯往后院去。瞧你行踪鬼祟,奴婢担忧你是细作这才跟了上去,没想到你果然去了膳房,与她……”
话语一顿,她毫不犹豫抬起手指指向刑架上的王婆子,口吻异常笃定:“你与她交谈许久,随后你把银子和消息递给她。”
“如果你不是细作,那你深更半夜独身与她在无人处密谋又是为何?”说完,阿雨朝裴书淮盈盈一拜。
“还请王爷明鉴,切勿给细作可乘之机。”她状若柔顺地垂眼,眼中满是得意与狠色。
幸亏她耳聪目慧,抓住这个天赐良机。
临王平日里最是厌恶一心侍二主的叛徒。何况,以他的身份与脾性,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如今宠着护着估计就是图个新奇,一旦他对她生出疑心,哪怕只有一二分就足够让他就此厌恶,甚至于亲手除掉这个胆敢戏弄他真心的贱/婢。
突然,王婆子剧烈咳嗽起来。过去片刻后,咳嗽稍缓,她挣扎着开口,少了一小截舌尖使她说话极为缓慢困难,每吐出一个字都能令她疼不欲生,可她依然坚持把话说完。
“程姑娘,不是,细作。是,老奴,记,记错了。”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猝不及防,阿雨更是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窥见裴书淮阴沉的面色,她连忙急声辩解:“王爷千万别被她骗了,王婆子定是为了护下同伙才故意改口的。她们定是一伙的。”
裴书淮始终沉着脸,未置一词。圈在程林安腰间的手松开些许却没有完全放下。
他站在程林安身后,高大的身形恰好能把怀中娇小柔弱的身躯遮挡严实。霸道强势,不容许他人窥伺觊觎他的所有物。
程林安虽然对王婆子的改口感到意外,但她并不慌乱,比起辩解她眼下更疑惑阿雨的动机。
她不记得自己在府上曾与人结下过不死不休的生死大仇。
这人一看她遭了难,立刻跑来踩上几脚,像是恨不得早点送她上路。可想而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但她居然没有半点儿印象。
真是怪哉!
“难道她也是细作之一,知道府上要搜查细作故意跑出来贼喊捉贼?”程林安的声音不算大,但寂静之下几乎是人人可闻。
“你胡说!”阿雨见她尤在狡辩,竟还把罪名扣在她头上,当即对程林安怒目而视。
目光触及裴书淮,那双恨得差点喷火的眸子顷刻盈满湿润,楚楚可怜地朝裴书淮拜倒:“还请王爷给奴婢做主。”
她在转瞬之间流畅又自然的目光转变让程林安叹为观止,若非时机不对,倘若她不是在污蔑她,她或许都要为她拍手叫好了。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把泼来的脏水甩开,装可怜是吧。
程林安深吸一口气,学着她的眼神,同样用水盈盈的眸子看向裴书淮,手指紧张不安地扯住他的衣襟。
“王爷,奴是不是细作您应当是最清楚的。奴半夜去找王婆子只是为了买药材,真的别无他想。”
简单两句话,惊倒在场除裴书淮之外的所有人。尤其是阿雨,听见程林安说裴书淮知道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子因为恐惧而似风中落叶,摇摇欲坠。
她把最后的希望放到裴书淮身上,那个一向不近女色,嘴毒手狠的王爷。
心中不断祈祷着,快狠狠拒绝她,惩罚她啊!没看见她在利用你摆脱嫌疑,这也能忍吗?
裴书淮倏然轻笑,抬手轻刮程林安挺翘的鼻尖:“调皮。”而后一点点把程林安泛白的手指从衣襟上移开,包裹在他温热的手心中。
“手怎么这样凉?玩够了咱们就回去吧。”
阿雨的希望就此崩塌。她仿佛被人抽去了支撑身体的所有骨头,浑身都失去力气,连跪坐都不甚稳当,只差没有直接栽倒下去。
裴书淮牵住程林安的手,感受到她对他展露出的依赖,哪怕只有一点儿,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可对裴书淮而言就不算空手而归。
也不枉他故意来这一遭,想着他的心就忍不住愉悦几分。视线触及匍匐在地的阿雨,“拖下去,杖二十。”
冷声吩咐完,他带着程林安急不可耐地离开,行至半途,忽然得知凌长清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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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来访。
裴书淮脚步一顿,飞扬的心绪转瞬跌到谷底。
他与凌长清虽然同在京中,但因着凌长清是二皇子的表兄,两人向来不算熟络。
而他与二皇子明里暗里争斗不休,早已不是秘密,且这次的细作与二皇子亦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凌长清一反常态地携礼前来又是为何?
心念电转,裴书淮不动声色地看向程林安。
程林安不明所以地回望过去,裴书淮的眼神让她心里毛毛的,像是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没事。”裴书淮宽慰地笑笑,牵住程林安去了会客堂。
看见凌长清的第一眼,程林安就认出了他,心口不可控制地泛起酸楚。
凌长清温柔隽雅,才学出众,虽然出身富贵却待人随和,常与哥哥一起讨论课业,也来过程家几次。
从不傲慢,从来温柔,更是数次帮忙。他在程林安心中恍如天上明月,温柔亲近又高不可攀。
不久前,他忽然向程林安表明心意,直言:“若是愿意,他便让家中长辈前来提亲,三书六礼迎她过门。若是不愿权当他胡言冒犯,日后愿意依然可以视他为兄长,遇事尽可寻他帮忙。”
见程林安沉默,知晓人生大事她一时难以决断便说让她再考虑一段时日,想好了随时告诉他。
未曾料到,时隔几日已然物是人非。
见到二人,凌长清先是向裴书淮行过一礼,而后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到程林安脸上。
眸中万千情绪似语还休。
见此,裴书淮眼底闪过阴戾,拽过程林安径直走上主位,坐下后并未松开程林安的手腕。
“王爷?”程林安悄声提醒:“奴婢为您斟茶。”
裴书淮勾起唇角,出口的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故意拔高嗓音,恶劣又玩味:“斟茶哪里用得着你。你只管把本王伺候舒服即可。”
程林安错愕地望着他,羞愤后知后觉涌上心头,臊得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裴书淮斜睨她一眼,手腕用力一拽,程林安脚下不稳直接摔坐到他怀中。
不给程林安起身的机会,他眼疾手快地圈住程林安的腰身,把她禁锢在他怀中。
唇贴在她耳边,似有若无地厮磨啃咬,一边斜眼睨向凌长清,不耐发问:“你前来所为何事?”
就差没明说有事快说,没事滚,不要在这耽误他办正事。
凌长清见裴书淮毫不收敛的行为,素日温和的双眼染上愠怒,“还请王爷松手,本世子与程姑娘早有婚约。”
“嘶。”程林安没忍住痛呼。裴书淮方才重重咬了她一口,她去推搡他,却被他反制住手腕,扯过胳膊背在身后。
裴书淮冷冷地看了凌长清一眼,随后扣住程林安的下颌迫使她仰头,当着凌长清的面堵住程林安所有反驳的话。
“临王!”凌长清怒喝,抬步就想上前分开二人。临王府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立刻上去堵住凌长清的路。
“唔……”程林安不停挣扎,一滴晶莹挂在卷翘的眼睫上,漂亮又脆弱。
10. 第 10 章
忽地,裴书淮身形微顿,一股腥甜在唇齿间肆意蔓延开。他用力掐着程林安的脸,让她不得不松开紧咬的牙关。
抬手触摸唇上被她咬出的伤口,刺痛袭来,他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晦暗好似山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
“好得很。”他咬牙。
程林安抿了抿唇,弱弱观察着裴书淮的神色,像是下意识做出反抗后的小兽,小心翼翼观察着主子的态度,看着弱小可怜又倔强顽强。
油然而生的联想让裴书淮的火气平复稍许,他决定先把一直吵吵嚷嚷,碍事的家伙打发走,再将怀中的可人儿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
势必要让她刻骨铭心地记住——他可以纵容她的小脾气,但她不能拒绝主子的一切要求,更不能朝主子亮出爪子,牙齿也不行。
“快放开她!裴书淮你个无耻之徒。”凌长清不擅武艺根本无法突破临王府守卫的包围,眼看寸步难进,只得厉声喝道。
裴书淮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听闻他的声音在堂中炸响,不悦皱眉:“放肆!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他语带警告:“如今,程林安是我临王府的人,世子应当慎言。”
凌长清立于堂下,寸步不让。他深深地看了程林安一眼,眼中划过一抹抱歉之意,而后沉眉敛目,肃容端言:“我与她早已定下婚约,临王此番是要强/抢我定安侯府的世子妃?”
裴书淮危险地眯起眼,“你说什么?”
凌长清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我与安安早有婚约。”
望向程林安,他清浅一笑,带着明晃晃的安抚之意,再望向裴书淮时眼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倘若闹到御前,王爷又该如何向陛下,向天下人交代?”
当朝王爷抢占朝臣的未婚妻子,无论个中缘由为何,此闻一出定会令得皇室蒙羞。
即使帝王再宠爱裴书淮,一旦闹大,天下朝臣、万民皆瞩目于此,皇帝也不得不罚裴书淮,否则难以安万民之心。
程林安心头巨震,感动之余又生忧惧。闹得太大,凌长清势必会惹皇帝不喜,他身后的家族更会因此遭受牵连。
她朝凌长清摇头。
凌长清并未看她一眼,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等待着裴书淮的反应。
裴书淮则是懒懒地掀眼睥睨着他,不为他的威胁担忧半分,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似嘲似讽:“少年人可要冷静些,你的威胁奈何不了本王。
不信就与本王打个赌,看看父皇是会责罚于我,还是厌弃二皇兄。又或者……你与她谁会先死。”
言罢,裴书淮不欲再与他多费口舌,打横抱起程林安,一步步从主位走下来。
路过凌长清时,他故意停下脚步,低头问程林安:“不与你的旧相好打个招呼?”
程林安的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面色发白。
裴书淮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以全胜者的姿态炫耀着:“本王将与安安共赴极乐,世子走好。”
行出数步忽又顿住,“往后本王不想再从你口中听见与安安相关的任何事,临王府也不欢迎你。”
许是心有所念,裴书淮脚下生风,一脚踢开寝屋的门,把程林安丢在锦榻上,单膝跪在她身侧,一手扣住她的双腕,举过头顶,一手掐住她的脸,铺天盖地的阴沉狠厉之势让程林安浑身发寒,像是死神将临。
裴书淮面沉如水,咬牙切齿地质问:“与他定下婚约,对他旧情难忘,入了临王府你的心里念念不忘的人还是他,对吗?”
可真是会藏啊,亏得他的人都没发现,那个与程林安有旧的落魄书生就是刻意隐去身份的凌长清。
气怒上头,裴书淮双目赤红,见程林安用惊恐警惕的目光望着他,心头钝痛难消,不由得冷笑讥讽:“一介贫女真以为攀上凌长清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这样三心二意,四处勾搭的人就该配那等天生下贱的恶毒胚子,往后日日夜夜折磨你。”
冷冷注视半晌,裴书淮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扯程林安的衣裳,程林安惊怒交织,下意识伸手去阻止。
混乱的动作间一个不慎,她一巴掌正正好扇在裴书淮的俊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后,世界好像静止了。
“好啊,好得很。”裴书淮怒极,一拳挥落于程林安脸侧的锦被上,拳风带动的空气刮得程林安脸颊有片刻发疼。
“看来本王还是待你太好,叫你忘记了为奴的本分。”裴书淮想,她如果愿意弯腰哄哄他,或许他就不与她计较今日的事。
但显然程林安没有读心术,在裴书淮强悍的气势压迫下她甚至不敢多看裴书淮一眼。
于是,裴书淮没有等到想要的示好,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红色丝带,三两下把程林安的手腕缚于身后,程林安惊恐地瞪着他,眼中除了惊惧还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复杂。
裴书淮喜爱她的眼睛,此刻被她清澈水润的目光看着,却又萌生几分退却之意。
然退意刚起,裴书淮便反应过来,懒得细想此刻的心绪,他干脆把程林安的眼睛一块蒙上,眼不见心不烦。
“你要做什么?”眼睛看不见,手也动不得,程林安惊慌尤甚。
裴书淮一把将她扛起,柔软的腹部抵在他肩头。程林安被他像扛麻袋一样头朝下的姿势弄得很不舒服,刚要挣扎,不可言说处就被裴书淮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安分点,别乱动。不然摔了可别喊疼。”
“你到底要做什么?”程林安内心崩溃。
“安安一向聪明,不如猜一猜本王要带你去哪里?”
程林安的脑子根本转动不了,她只觉得头晕想吐,随着裴书淮的走动,恶心感阵阵上涌。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听见了机括移动的沉闷声响,紧接着周遭似乎变得暗沉。
裴书淮把她放下改为横抱。再走一段,她听见了棍棒击打皮肉的动静,痛苦压抑的哭喊声。
皮肤接触到的空气黏腻冰凉,双眼无法视物,其他感官便越发敏锐。
终于,裴书淮停住脚步,“猜到这是哪里了吗?”
程林安:“暗牢?”
“是啊。”裴书淮笑得恶劣:“这里有许多像你一样不识好歹的卑贱之人。”
“……王爷也觉得他们辜负了您的心意?”
裴书淮不屑冷笑:“他们也配?倒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夜就在此好好享受吧。”
程林安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裴书淮本无邪念,只想让她在此听一夜叛徒被惩戒的哀嚎稍做惩戒。
见程林安害怕,他忽然又生一计。
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正在动手的三四个手下连忙架起人事不省的家伙,悄无声息地离开。
很快,此地就剩程林安与裴书淮二人。
裴书淮抱着程林安走到早先安排好的牢房,牢房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
刚把人放开,程林安就迫不及待地与他拉开距离。
瞧着,裴书淮眸色渐深,心中本存有几分犹豫,可见程林安对他避而远之,那股细微的怜惜很快转为恼怒。
抓住程林安的脚踝将人拉近,以环抱的姿态亲昵地将人圈在怀中,凑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安安既然不愿意与我欢好,不若本王将你赏给众下属,他们大多与本王一样久未疏解,想来……”
他捏住程林安的脸,仿佛正在向看客展示一件精巧至极的物件,让她分别朝左朝右转去,像是为了方便看客更好地欣赏。
而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真的在与旁人商量:“样貌虽是丑了些,但他们应当不会太挑剔。”
仗着程林安看不见,裴书淮编起瞎话那是毫不心虚。
“不,不行。”程林安挣扎着往后退去,可她又怎能匹敌裴书淮的力气,再拼命挣扎也是徒劳。
“怎么不行。安安聪慧又岂能不知,你根本无法撼动本王。既然你不愿服侍本王,本王也不好强人所难,此番亲自送你前来也算全了本王的心意。”
“不,不要……”程林安骇得连连摇头。
裴书淮却是半点不理,松手任由程林安栽倒下去,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无助挣扎,然后转身向外行去。
牢门关合,那人渐渐远去。
外面响起嘻嘻哈哈的打趣声,几道交谈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
“王爷仁慈,居然赏了我们。”
旁边一道粗犷的声音立刻接上,“王爷待下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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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亲厚,只要忠心想要什么不行。”
“你们还等什么,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交谈声渐近,程林安依稀察觉有一人快速朝她靠近,她连忙要挪动身体躲开,但地方就那么大,她此刻又行动不便,能往哪里躲?忽觉肩头一凉,慌忙抬脚踢打,拿头去撞。
来人轻松避开她的攻击,下一瞬她落入一个带着龙涎香的熟悉怀抱,挣扎的动作稍滞:“王爷?”
“嗯。”低沉的声线自头顶传来,带来程林安无法拒绝的选择,他说:“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本王。”
程林安脱力地靠在他怀中,脸埋在他颈间,轻轻点头,心中无限的悲哀不敢表露,尽数化为泪水浸湿了遮眼的黑布。
裴书淮抬手覆上她外露的肩头,温热的手心让程林安下意识瑟缩一下。
此地阴凉,瓷白细腻的肌肤已是一片冰凉,在四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莹润光泽,叫人忍不住想抓在手中把玩。
“安安。”裴书淮轻声呢喃,低头去寻她的唇,他颇有耐心,竟是一改往日的霸道蛮横,展现出难得的温柔。
程林安急忙避开,“等等,不不行。”
裴书淮不悦,“如何不行,安安莫不是打算出尔反尔?”说着,他泄愤般重重咬住她的唇。
“本王今日颇有兴致,安安莫要拒绝了。”
“这里不会有人吗?”程林安紧张问。
裴书淮挑眉,环顾一圈,四周空荡荡的。
他早给今日当值的人发了赏银命他们明日再来,那几个拿了银子又得了裴书淮的命令,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潇洒了。
这些,裴书淮不打算与程林安说。抬手解下披风铺好,让程林安能舒服些。
程林安央着他帮忙解开束缚,裴书淮抵不住她的软声央求,让她手脚得了自由。
唯独眼睛上的布,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程林安解开。程林安不解其意,但到底不敢违背裴书淮的意思。
烛火氤氲,地牢中的温度却节节攀升,今日的裴书淮格外有耐心,莫名让程林安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疼痛时,裴书淮会软语安抚,语气是难得的柔和,可后来他食髓知味,程林安感觉她像是油锅里的肉,任由人翻来覆去折腾。
偏偏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死死攀附依赖着裴书淮,这个坏心眼的还时不时吓她来人了,最后惹得二人双双倒吸凉气。
待到红烛燃尽,裴书淮才止住动作,程林安已然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手指紧抓着披风不放。
裴书淮暂时满足了欲望,轻贴着程林安白中透着薄粉的面颊,轻弯起唇角,满心甜蜜。
整理好衣着又帮程林安简单收拾一番,用披风将人裹住带回寝屋。
……
翌日,程林安自噩梦中惊醒,以为耽误了时辰,匆匆忙忙就要起身。然而稍微一动作,浑身就如同散架过后又重组一样,酸痛难受。
再细看,她正置身于裴书淮的寝屋,身上盖的锦被和四周的摆设都是那样熟悉。
这是裴书淮的寝屋,那……
她急忙去看身上的衣裳,脸色瞬间僵硬,这不是她常穿的寝衣,所以昨夜那……不是一场噩梦。
头疼扶额,余光看见裴书淮大步迈过门槛,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刚回来不久。
见程林安扶额,裴书淮连忙关切询问:“哪儿难受,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都是我的错,昨儿太不知节制了些。”
“不用。”程林安连忙拒绝。
这时她才看见裴书淮身后还跟着个侍女打扮的人,想起裴书淮方才不知羞的话,真是恨不得把脸藏起来。
裴书淮不以为意,端来侍女托盘上的碗,坐到床边:“过来,本王让小厨房的人做了点瘦肉粥。”
说着,把粥送到程林安嘴边。程林安避开些许,伸手:“我自己来吧。”
裴书淮定定看了她片刻,没有强求,一边把碗递给程林安,一边问:“可还端得稳,要不要本王帮你?”
“不敢劳烦王爷。”程林安低头喝粥。
裴书淮也不走,就坐在旁边看着,眼看一碗粥快要见底,他才开口:“安安打算何时让本王见到你的真容?”
11. 第 11 章
程林安握住白瓷勺子的手顿在半空。
事到如今,既然无法避免地与裴书淮发生了关系,让不让他发现真容似乎并无不同。
心中有道声音告诉她,既然无法违背裴书淮,不妨顺着他的心意讨好他,或许哪日裴书淮厌了,她便能解脱。
但很快便被程林安否决了。若说刚进府时她还对此满怀希冀,而今遭遇过后反而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尤其是跟在裴书淮身边数日后,她算是看出个大概来,裴书淮看似好说话,其实骨子里是异常霸道的。
他这样的人,凡是他厌弃的东西就算是束之高阁亦或者毁于一旦也绝对不可能潇洒放手。
与其期盼他大发善心对她高抬贵手,还不如希望能重回现代来得更实在。
她给出的沉默已经是答案了。
裴书淮起身,径直宽衣,程林安以为他要换身常服,见裴书淮没有命她帮忙倒也乐得自在。
见他亲自将朝服挂好,又把配饰逐一归位,程林安逐渐发现不对,他怎么不去拿新衣裳,反而朝床的方向来?
见他作势要掀开锦被,程林安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讨好地笑:“奴伺候王爷更衣。”
“不用了。”裴书淮躲开程林安的手,含笑提醒:“这是本王的寝屋,本王的床榻,就连你也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想如何便如何……”
说着,捏住程林安的脸向外轻扯,幽幽道:“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即可。”
语罢,不顾程林安的阻拦,在她身侧躺下,大掌落在程林安腰间细细摩挲,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手心的温热如同炙焰灼烧着程林安的肌肤。
程林安不自在地动了动,弱弱开口:“奴婢躺了许久,这会儿并无睡意。不如王爷先歇着,奴婢这就离开。”
刚支起身子,裴书淮环在她腰间的大手突然发力,一把将程林安起到一半的身子捞了回去,翻身压住。
少女脸上灰色的膏药早在连日的折腾下褪去大半的灰黑之色,或许程林安自己都未曾发现,她脸上刻意伪装的暗淡色彩已然消退大半。
那张脸再也不复最初的平庸。
都说“一白遮百丑”,随着肤色的改变,那些被她刻意用暗沉肤色遮盖的面部优势逐渐显露出来。
以裴书淮阅人无数的挑剔目光来看,程林安的真容定会是个令人惊叹的美人胚子。
他轻叹着,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嗅闻独属于她的馨香。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清楚地察觉到她因他的靠近而猝然紧绷的、僵硬的身躯。
心中的甜蜜欢愉不由得消散些许,泛起难以言说的酸楚。本以为昨夜过后,她对他该是有所依恋,抱有期待的,未曾想她待他与昨夜之前几乎别无二致。
为什么呢?明明那些人个个都想往他身上扑,更有甚者不惜自毁名节也要对他投怀送抱。
唯有她,他想要她,千方百计得到她。
如今这人分明就在自己怀中,与他紧密相拥着;分明她无法反抗他分毫,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却莫名让裴书淮感觉他与她之间相隔着万水千山,好像他再如何用心都无法融化她那颗冷硬堪比顽石的心。
裴书淮忽然笑开,似嘲似讽,他偏就不信这个邪。不就是一介贫女,想来也不过是故意耍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低头,不顾程林安的推搡,霸道地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裴书淮心中蓄着气,原想做些出气的幼稚举动让她吃点苦头却不知何时逐渐变了味。
锦帐轻晃,莺啼阵阵。一只玉瓷般精致漂亮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攥紧了床沿,指甲在上面留下几条细长的划痕。
一阵风过,手上泛出的热汗顷刻变得冰凉,冷得那手的主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从日上中天到月上柳梢头,那晃动不休的锦帐终是缓缓停下,而攥在床沿的手早就无力地垂落下去。
“怎么这样凉?”夜色中,有人将那手捞了回去,在温热的锦被中暖了片刻,裴书淮命人备水,而后披衣起身,抱起陷入沉睡的程林安一块离开。
看着程林安因疲惫而陷入沉睡的侧脸,裴书淮终是良心发现,不再折磨她。
待二人收拾妥当,裴书淮命人把府医请来,隔着锦帐给程林安看了看,又把从王婆子那里收缴到的纸条递给府医,让他们加急配出对应的药水。
程林安体力透支,早已昏睡过去,哪怕有人在她耳边大喊她估计都不会被惊动。
是以,裴书淮与府医的交谈她是一概不知。一闭眼就陷在裴书淮的气息里,四面八方包围着她,她想逃想躲却动弹不得,逃无可逃。
她好想回家,好想阿娘,这里好可怕。她想动一下都好困难,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纠缠住她,深深的无助感包围住她。
裴书淮才阖眼不久,怀中的人忽然挣扎起来,焦急地睁眼去看,只见怀中的人依旧闭着眼睛,双眼却如开闸的洪水,一个劲地落泪,口中低低呢喃着什么。
裴书淮凑近一听,程林安一直念叨着:“阿娘,呜呜放开我,我要回家。”
想帮她擦掉眼泪,结果发现越擦越多,裴书淮索性放弃了,抱住她的力道松了松,一手轻拍她的后背,耐心安抚她的情绪,结果发现程林安的眼泪竟真的慢慢停了。
似乎是很嫌弃被人抱在怀中的姿势,程林安趁着裴书淮松开臂弯的片刻功夫在他怀中翻了个身,背对着远离了他。
裴书淮盯着她的背影,一时无言,良久后他主动移向程林安,自背后环抱住她,圈在她腰间的胳膊重新收紧,鼻尖满是她身上的气息。
闭上眼,困意逐渐袭来。
临睡前,他想着难得遇到一个如此合心意的人,叫他放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倘若她真对家人思念成疾,改日得闲他可以陪她回去看看家人。
这一夜,有人安然就寝,有人妒火焚身。
“到底还要几日才能配好药?”阿雨挨了顿板子,只能趴在床上。
她跑去作证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本就厌恶她的众位丫鬟越发避着她走。
阿雨动作不便,想喊人帮忙发现除了阿桃肯给她几分好颜色,其余人皆是一脸嫌弃。
但阿桃格外忙碌,一消失就是大半天,期间她也曾拉下脸向别人求助,无一例外得到的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讥笑挖苦。
她自然也从她们口中听闻临王独宠程林安的事,眼看着临王真要对程林安上了心,阿雨更是心急如焚。
一看到阿桃回来便急声催促她。
阿桃被她吓了一跳,这种害人的事是能大咧咧嚷出来的吗?
真是蠢货。她心中暗骂。
所幸旁的几人今夜都去当值,屋中除了她二人倒是没有旁人。
为保万全,她还是问阿雨:“只有我们在吗?”
“不然呢?”阿雨白她一眼,理所当然地指使她:“帮我倒碗水来。”
阿桃皱眉:“你别太过分,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阿雨冷嗤:“行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
阿桃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阿雨斜眼看她,自以为了然:“我想了想,你答应帮我还不是有利可图。
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姿色平平想到王爷身边伺候是不可能的,倘若你帮了我,来日我若成了王爷的人,定会把你要到身边。”
听完她的话,阿桃放下了悬着的心,若不是眼下不好与阿雨撕破脸皮,真想教她认清楚自个的分量。
她呵呵一笑,把装了水的碗重重放到她手边,“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阿雨瞪她一眼,端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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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口小口喝着水。
阿桃就站在她跟前看着,阿雨喝完水,继续最初的话题:“听说王爷已经宠幸了她,想来先前的举动不过是她欲拒还迎的把戏,真真是手段高明,居然真叫她如愿了。”
阿桃:“王爷确实很宠她,你还要继续动手吗?我听说她正在与王爷闹脾气,如果你能趁机说服她从了王爷,这次的事或许能翻篇。”
阿雨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桃,惊叫:“你也想向她投诚?想让我去劝她,做梦!”
她恨得咬牙切齿,仿佛程林安是抢占了她所有的无耻恶贼。
“你不帮我就算了。大不了我去膳房拿把刀划烂她的脸,又或者……”她的目光移向屋内的香炉,脸上神情可怖。
“盛些热炭往她脸上泼,我就不信她还能完好无损。”
阿桃听得一阵胆寒,好狠毒的心肠啊,她莫不是真疯了?她丝毫不怀疑阿雨把计划付诸实践的可能性。
“你不要命了?!”阿桃状似关切,“真如此做能不能伤到她另说,你定会没命的,这一次若非王爷开恩,你早入了黄泉。”
阿桃见她神色动容,再接再厉:“王爷治下严苛,往日如你一般莽撞出头的多半都要丧生,你却能捡回一条命,或许你心心念念的事不是没有机会。”
若是阿桃冷言讥讽,阿雨定是恶语相对,可见她突然缓和口吻为她考虑,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话中之言更是令她无法拒绝。
她连忙追问:“那你说该如何?”
阿桃轻咳两声:“你的想法万万不能施行。你想若是你成功了,她落败你肯定也讨不着好,到时候你与她两败俱伤,若是有人趁虚而上,你岂非是拼了命为她人做嫁衣。”
她一脸决绝,“也罢,我再豁出脸去求求管事,求他帮忙捎带些药材进来,就是银钱……”
她看向阿雨,十分明显地暗示着。
阿雨沉默片刻,咬牙:“最晚明日我要东西到手。”
阿桃笑得见牙不见眼,毫无负担地拿走阿雨的积蓄。
这时,阿雨突然发问:“不对啊,我对她用药跟其余法子好像并无不同,以王爷对那个狐媚子的疼爱程度,我怕是一动手就要遭殃。”
她的目光落在阿桃身上,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妹妹,不如你帮我去,姐姐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
阿桃笑容一僵,坏了,她怎么突然长脑子了。
她干笑着抽出手,几个呼吸间已经编出一段足以糊弄阿雨的瞎话,理直气壮解释:“这自然是不同的。”
“我配的药水会让她的伪装消退。你我皆不曾见过她的真容。
而我早先的断言也是从她面部轮廓及举止推测,实际上她的面部肌肤是否有疾我们都不清楚。
再说,她如今已经承欢却还遮遮掩掩,难保脸上不会有什么疤痕印记。”
阿雨依然蹙眉:“你也说了她正得王爷宠爱,我若是动手,定会惹王爷厌烦,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不对。”阿桃正色道:“如果她面上有疾便是恶意欺瞒王爷,你揭穿她那是避免王爷继续遭人蒙骗,说不准会因此令王爷刮目相看,此为其一。”
“其二,我会设法延迟药水中毁容成分的作用时间,到时候过去几日,她的脸突然出了事,再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
阿雨惊讶:“世上竟然有如此奇药,你若能助我,以后我必不忘你的恩情。”
阿桃笑眼弯弯,“好啊,来日可要靠阿雨姐姐多加照顾了。”
两人谈论完各自分开,阿桃背过身,抛了抛手中沉甸甸的荷包,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王爷也真是的,想看程姑娘的真容何必如此兜兜转转,叫她不得不与阿雨那个讨厌鬼虚与委蛇,编瞎话累得她脑子都快冒烟了。
12. 第 12 章
许是夜半吹了风,也可能是程林安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不知不觉就起了热。
裴书淮下朝归来见她仍在昏睡,本想过去逗她几句。
近了才发现程林安的呼吸有些异常,伸手探去,吐息灼热,又急忙去触碰她的脸,手下的肌肤烧得滚烫。
裴书淮大惊,连忙命人去喊府医来给程林安诊脉,又命人去抓药煎好送来。
他连朝服都顾不上换,等人熬药的间隙他就一直守在床边,一手握住程林安的手,不时往门口看:“怎么这样慢。”
从小照顾他的嬷嬷听见消息匆匆赶来,一看程林安就知道情况不好,连忙指挥丫鬟端来一盆清水,浸湿巾帕敷在程林安额头上。
程林安双眼沉重,整个人热得迷糊了,意识模糊间听见一道慈祥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什么。
不多时,额头上覆盖了一块冰凉的物件,极大地缓解了她的难受。
是阿娘吗?
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奈何眼皮仿佛坠上了千斤重担,那对纤长浓密的睫羽不住地颤动着,像是濒临死亡的蝴蝶挣扎着扇动蝶翼想再看一眼世界最终仍是徒劳。
裴书淮十分不解,他去上朝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他还恋恋不舍地将人抱了许久,怎么他才离开一两个时辰人就病了。
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真是娇气,看来这几日要更节制些。
忽觉一阵清风拂过手背,裴书淮微讶,下意识看去,只见对着床的一处窗扇半开着,他眉心微蹙。
这窗是何时开的?他记得临出门前那处窗貌似是关得严丝合缝的。
看了看快热成烧炭的程林安,裴书淮眉目下压,周身笼罩了一层沉沉的郁气。
当即转身,命伺候的人过来,问她:“本王记得今早离开时这窗还是关着,如今怎是开的?”
当值的丫鬟急忙看向那窗,面色发白,慌忙求饶:“王爷恕罪,奴婢不知。嬷嬷今儿特意叮嘱奴婢不要进来扰了贵人安寝,奴婢便一直候在外头,不知道那窗何时开了。”
听她说罢,屋内好一阵死寂。
裴书淮面色沉冷,旁的人自是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锦帐内的人突兀地咳嗽起来,一声又一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裴书淮转身走到床边,嬷嬷识趣地招呼人退开,把最靠近程林安的位置让给裴书淮,当然不忘尽职尽责地提醒一句:“王爷当心过了病气。”
见裴书淮面色不愉,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去强求裴书淮远离程林安,反而带着裴书淮安排给她的丫鬟一起出了屋子,顺带着喊走了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
“难受吗?”裴书淮问。
程林安茫然地看了他片刻,那双眼中才恢复了些许神采,开口的嗓音带了点沙哑:“我,这是怎么了?”
裴书淮沉沉地注视着她因病弱而格外苍白的唇,扯了扯嘴角,咄咄逼人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是变成一句更为平和的问话:“为什么要开窗?”
“啊?”程林安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揪紧被角,小心道:“觉得屋里有点闷,我才想要开窗透个气。”
裴书淮嗤笑,骤然俯身拉近二人的距离,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程林安完全笼罩,令她无处躲避。
“就为了透口气让自己生了场病,你知不知道倘若本王没有回来,无人敢擅入此地,你就算烧成个傻子都无人发现。”
他捏住程林安细瘦的手腕,轻轻摩挲着掌下细腻温热的肌肤,沉声发问:“究竟是你爱景如命,不惜伤身也要去看那片刻的光景,还是你想以此称病远离本王。”
黑沉幽邃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程林安的神情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都不肯放过,出口的话不像责问更像是看穿一切的了然。
见程林安毫无反应,裴书淮捏紧她的手腕,“说啊,本王就如此令你厌恶吗?”
程林安冷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捏红她的手腕也不喊一声疼。
片刻后疲惫地闭上眼,“王爷多心了,奴婢不敢拒绝王爷。开窗赏景全因近来在屋中闷得难受,想着透口气,不曾想身子太不争气,倒是让王爷误会了。”
她染了病,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瞧着像是一闭眼就会断了气。裴书淮看得心惊,一见她闭眼,立马着急地去晃她,“你别睡,与本王说说话吧。”
程林安勉强撑开眼皮,看向他,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很快困乏上涌,她再也抵挡不住浓重的乏力,头一歪晕了过去。
裴书淮忙伸手扶住她歪向一边的脑袋,去探她的呼吸,感受到拂过手指的热意,顿觉松了一口气。
前来送药的嬷嬷将裴书淮一系列举动尽收眼底,既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
轻手轻脚地带人进屋,命人把药碗递给裴书淮,小声提醒:“该让姑娘起来喝点药了。”
“她刚昏睡过去,嬷嬷你看本王要不要再喊府医来看看?”
嬷嬷失笑:“姑娘生着病,多躺躺总是好的,不过府医开的药总要让她喝下去,能好得快些。”
闻言,裴书淮十分顺手地接过药碗,看着陷入昏睡的程林安又犯了难,他没有伺候人的经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后,他把药碗递给嬷嬷身后的丫鬟,扶起程林安,让她靠在他身上,又帮她扯上滑落的锦被。
然后扶住她的脸,朝丫鬟伸出手。
丫鬟连忙把药碗递过去,裴书淮一手扶住她的脸,一手慢慢喂她喝药。
苦涩的汤药让程林安很是不喜,她下意识扭过脸,裴书淮连忙去扶,差点把汤药洒到身上。
嬷嬷站在一边瞧着,既欣慰殿下知晓心疼人了,又觉担忧。
看他手忙脚乱,她主动道:“不如让人帮着喂药,王爷扶好姑娘就是。”
裴书淮头也不抬,断然拒绝。
嬷嬷的心倏然一沉,淡笑着退开,不再言语。
好不容易让昏睡的程林安喝完药,裴书淮将人放好又仔细给她掖好被角,转身准备去更衣。
嬷嬷瞧了一眼榻上的人,招呼丫鬟扶着她,转身跟上裴书淮。
等他换了身衣裳出来,嬷嬷才拦住他,“王爷且慢,老奴斗胆有几句话想问王爷。”
她是看着裴书淮长大的奶娘,孤身一人无儿无女,裴书淮出宫开府后把她一块儿接来照顾。
念着幼时的照拂之恩,裴书淮对她是存有几分敬意。
于是依言驻足,挥退下人。
“听说王爷宠幸了那姑娘。”她瞧了眼裴书淮的脸色,低声问:“不知王爷打算给那姑娘什么名分。”
看着裴书淮似乎并未因此不喜,才继续:“听闻那姑娘身份普通,未来怕是无法成为王爷的助力,您日后若想求娶一位高门贵女做王妃,每次事后便应该再注意些。”
不然,王妃尚未入门,府上先有庶出的孩子,无论是对裴书淮或是程林安都不算是件好事。
于裴书淮而言,几乎没有哪家的贵女可以忍下这口窝囊气,就算因着裴书淮的身份让人勉强认下,再往后程林安的日子必定少不了磋磨。
后院里主母能磋磨人的手段可不少,临王又不是个大闲人,总不能时时护着程林安。
裴书淮气息沉敛:“嬷嬷有心了。只是本王暂无适合的王妃人选,也未有求娶之念。至于她……”
裴书淮话语一顿,倏然轻笑:“本王对她尤为好奇,养在府上当个逗趣解闷的鸟儿也是不错。”
嬷嬷惊讶地看着裴书淮,她好歹活了一把年纪,裴书淮有没有对程林安动心她还是看得出来。
方才紧张得手足无措,如今怎又说是逗趣的鸟儿?
不待她张口,裴书淮的耐心已然告罄,他挥了挥手:“嬷嬷的良苦用心本王已然知晓。天色不早了,本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只见裴书淮脚下生风,拐了个弯儿又转去寝屋。
嬷嬷:“……罢了罢了。”
她也一把年纪了还是回去好好享清福吧,旁的事也不该由她再多嘴。
……
程林安再次苏醒,浑身不再滚烫。一条胳膊紧紧锢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温热的吐息落在发顶。
她不自在地蹙眉,抬眼不期然撞入裴书淮幽深的双瞳,他睁眼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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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程林安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原本还算放松的身体陡然僵硬。
“你终于醒了。”裴书淮用下颌蹭了下她的发顶,与她咬耳朵:“本王忽然发现你生病的样子更为乖巧。”
帐幔深深,一室昏暗。
他的眼中似有欲望滋生,程林安感受到他的存在,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低声开口:“好难受。”带点恳求的嗓音听着比平常更显柔弱,裴书淮很享受程林安难得的示弱。
尤其当下,美人在怀,若有似无的馨香让他更加蠢蠢欲动,若非程林安的病还未痊愈,经受不住折腾,他定是忍不了的。
不过,逗一逗她也无妨。
想着,裴书淮暗示般掐了掐怀中人的腰身:“安安的腰怎么如此细,真是令人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程林安震惊地看着他。
哪怕屋中昏暗,裴书淮也凭借着极佳的眼力瞧清了她的神色,埋首低笑。
他的安安真是可爱。尤其是震惊得睁圆了眼的模样,像极了圆润可爱的狸奴。
不对不对,她那双眼总是红红的,应该更像小兔子才对。
笑着与她额头相抵,感受到她的体温与呼吸不再滚烫,心中安定许多,有心再逗弄几句,于是故意问她:“倘若本王要你今夜侍寝,安安愿意吗?”
程林安自然不愿意,但也不能明说,委婉道:“奴婢病体未愈,不敢将病气过给王爷。”
她想着裴书淮或许是少经人事,没准迎娶了王妃,成了家应该就能收敛许多。
感觉他心情尚可,她斟酌着开了口:“京中不少与王爷同岁的公子都有了子嗣,您是不是应该……”
赶紧考虑娶个正妃,说不准就会对她失去兴趣,最好对她不再关注,或者赶她离开。
不知道裴书淮是不是故意的,他十分自然地抬手抚上程林安的腹部,“你想为本王孕育子嗣?直说便是,拐弯抹角的暗示本王险些听不出来。”
程林安差点气得呕血,她是这个意思吗!她咬牙,视死如归般提议:“或许王爷该娶位王妃进门。”
裴书淮依旧在笑,不过神色已有几分牵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为本王孕育子嗣?又或者你想当本王的王妃。”
察觉腰间的大手蓦地收紧力道,程林安直觉危险,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咬了咬牙:“奴婢身份卑微,自然不敢肖想王妃之位。”
“所以你想把本王推给别人?”裴书淮气笑了。
听见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话,裴书淮想他应该高兴的。程林安很有分寸,不会死缠烂打,予取予求。
倒是叫他很省心,但一想到她毫无留恋地把他推给别人,心口便是一阵窒闷,她对他就没有几分心动吗?
为什么能说得那样轻松,像是巴不得早点甩脱他,莫非她的心里还念着别人?
“安安,为我生个孩子吧。”他突然道。
“不。”程林安摇头,“这不合规矩。”她才不想这么年轻就有孩子,还是裴书淮这个狗的。
“你不愿意可是心里还惦记着凌长清?”裴书淮质问出声,霸道的吻随之落下,直接堵住程林安后面的话。
他不想听她的拒绝。
直到夺尽程林安口中的空气,令她不得不屈服于他,裴书淮才觉得憋闷在心口的郁气通畅了许多。
“这事由不得你。”他一边说,一边抚摸程林安的小腹,“安安,你别忘了那两夜……这里可能已经孕育出属于我们的小生命了。”
程林安自然也想到了裴书淮说的,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哆嗦着唇:“不,不会吧。”
“那可说不准。”裴书淮牵起程林安的手,按在她腹部,含笑蛊惑:“若是真有那就生下来,若是没有本王再接再厉。”
这一瞬间,程林安感觉脑子要炸了,生什么?!她怎么可能真的生下裴书淮的孩子,就算真的生下之后又能如何?
让裴书淮多一个威胁她的筹码,然后被所谓的爱困在后院一辈子,从此陷入争斗不休的泥潭吗?
不,她不要!
“放开!”程林安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想越过挡在身侧的裴书淮逃出去。
13. 第 13 章
然而,裴书淮手一伸便把程林安拽了回来,翻身压住,不满呵斥:“乱动什么?”
程林安紧咬下唇,拼命控制着情绪,她没有收着力气,口中很快尝到血腥。
“本王是不是太宠着你了,让你变得如此放肆。”裴书淮充满怒意的声音响在耳边,程林安下意识缩了缩。
本就因病显得娇弱的人再一瑟缩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裴书淮都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他真的太过分了。
转念一想,他不过是逗她几句,即使他真想让她给他孕育子嗣,就凭二人现在的关系那也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程林安不加掩饰的剧烈反抗无疑是在打他临王的脸。
他怒而起身,“不识好歹,既然你不愿意与本王亲近便立刻给本王滚出去。”
程林安如蒙大赦,惊喜地望着他。她眼中的惊喜刺痛了裴书淮,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极佳的目力,冷哼一声让开路。
连夜被赶走可是奇耻大辱,让人知道定是会被笑话的。
记忆中母妃有次与父皇起了争执,当夜被送回寝宫,母妃背着他悄悄哭了一夜。
裴书淮冷眼看着程林安,她会不会也同母妃一样在回去之后悄悄落泪?
程林安半点不知道他心里的期待与幻想,见裴书淮真的愿意放她离开连忙下床,从堆叠的衣裳里挑挑拣拣拿走自己的,边走边穿,脚步匆忙地往外走,急切又期待,像是即将出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去迎接新生。
一开门,迎面的风似乎都带了自由的味道。
裴书淮突然的厌弃非但没有令她惊慌,反而让她看见了几分希望。
屋檐下零星几盏灯笼在风中晃动,落下的光随着灯笼的晃动而摆动。
凉风乍起,程林安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寒气将她包围,单薄的衣裳不足以抵抗入夜的严寒,她忍不住抱住胳膊,加快脚步。
她住的地方离王府主院不算太远,但也有几处需要穿过昏暗狭窄的廊道。
放在往日,程林安对黑暗心存恐惧,独自穿行过黑暗之处定会提心吊胆。
今夜许是太过振奋也有可能是对裴书淮的畏惧过于深厚,脚下的步子半点未停,反而越走越快。
不多时,她就看见了自己的屋子。
临到屋门前,斜刺里忽有一人冲了出来,差点与她撞到一起。
黑夜独行,又突然冒出个人来,吓得程林安差点惊呼出声,亏得她反应及时,压住了即将出口的惊呼声。
阿桃看清眼前人,连声说着抱歉,目光无意落在程林安身后,眼尖发现绿植后方露出一角白色衣摆,顿时面色微变。
程林安正难受着,根本没有发现阿桃面上细微的表情转变。
她身上的热又有复发的趋势,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本就没有与人撞上,对方又态度诚恳,程林安回以歉意后,没再与人多纠缠。
与阿桃错身而过,脚步踉跄地回了屋,撑着力气关上门,来不及收拾就闷头倒在被子里。
浑浑噩噩间,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难受得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想做些什么来缓解难受却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夜半时分,额间忽然传来凉意,身上也泛起一阵冰凉。那股令她难受的燥热奇迹般得到缓解。
迷迷糊糊睁开眼,依稀看见榻边有个人影正伸手来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泛着凉意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额头又停顿片刻。
确认她身上的热消退下去,那人轻舒一口气,似乎说了句:“总算退了。”
令程林安十分难受的热意好不容易退下去,她来不及感谢恩人就被疲倦裹挟着陷入昏睡。
……
“哎,你醒了。”看见程林安眼睫微动,阿桃惊喜道。
程林安怔愣地盯着上方,意识逐渐回笼。昨夜裴书淮将她赶了回来,然后她又发了热,好像有人一直照顾她。
视线转动,落在屋中另一个人身上,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圆圆的脸瞧着很有亲和力,细看又好像有几分熟悉。
阿桃没等程林安发问,主动开口提醒:“你还记得我吗?昨夜差点撞到你那个。”
经过阿桃的提醒,那张程林安没有特别留意的人脸在脑中慢慢清晰。
程林安声音沙哑:“是你照顾的我?”
阿桃连连点头,顺手给程林安递去一杯温水,半真半假地同她解释:“遇见你的时候感觉你的气息不太对劲。
我回去之后总觉得难以安心,这才贸然闯入你的屋子。一看才发现你发了热,烧得快不省人事了。”
说着,她依然心有余悸。
见程林安捧着茶杯慢慢喝着水,她又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程林安摇头,“我已经无事,昨夜多谢你的照顾。可惜我如今身无长物,怕是无法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阿桃潇洒地摆手:“小事,这年头大家都难,既然叫我遇见了能帮就顺手帮了。”
想了想,阿桃从怀中掏出一个被白布包裹的馒头硬塞到程林安手中。
“我一会儿要去当值,你的热刚退下去,暂时不好再出去吹风,这个你拿着,饿了可以先垫一垫肚子。”
随后,不给程林安拒绝的机会,阿桃快速拿起桌上的药包匆忙离开,不忘帮程林安合上屋门。
手中的馒头残留着余热,程林安掀开白布,盯着白胖的馒头有些出神。
真是巧合吗?
感觉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程林安按了按眉心,触碰到脸上斑驳的痕迹,她动作一顿。
今日是她入府第几日来着?
仔细一想,她心里暗道糟糕。看来不能指望药膏了,她必须另想办法,最好是能就地取材。
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可能用到的偏方,程林安头疼,看来她得尽快再去膳房一趟。
只是具体要用到什么原料怕是要再斟酌斟酌,而且最好挑一个清闲点的时辰。
把原本的药方全部换掉,做一次全新的尝试,不确定的可能太多,若非情况紧急,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算了,算了。一回生二回熟,希望命运能眷顾她。
又想起今日她没去当值,裴书淮该不会要揪住这个失误使劲发作她吧。
程林安试探地咬了一口馒头,恨恨地想着,算了反正也没人来催促。
经过昨夜那一闹,说不准裴书淮现在压根就不想再看见她。况且她因着病浑身都使不上劲,过去了没准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
打定了主意,程林安吃完馒头又心安理得地躺下。
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一鼓作气惹怒裴书淮算了,要么出去要么死,省得整日与他虚与委蛇,平白叫自己煎熬。
她头一歪,很快就睡得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砰……”
屋门被人粗暴地踢开,程林安吓得一激灵,来强盗了?
背后一阵发凉,程林安下意识往上拽了拽被子,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去看破门而入的人是谁。
见她一连串的举动,裴书淮扯了扯嘴角:“躺得舒服吗?好大的胆子,不去当值还要本王亲自来请你办事。”
程林安反应过来,迅速以袖掩唇猛咳几声,对着靠近的裴书淮连连摆手:“奴婢病体未愈,恐过了病气给王爷。”
裴书淮微微侧首,朝候在门口的人示意:“去把府医请来。”
程林安沉默地候着,无比庆幸她睡前只除去外裳,否则眼下怕是要尴尬无比。
裴书淮则是盯着程林安简陋的床,无端生出一股要把程林安抱回他院里的冲动。
太简陋的地方可配不上她。
不过,一想到程林安抗拒的态度,裴书淮又偃旗息鼓了。
是该给她点颜色瞧瞧,否则她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再惯下去就要对他蹬鼻子上脸了。
府医得了消息,匆忙赶来,给程林安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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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过脉后,一脸凝重。
“如何?”
府医连忙应声:“回王爷,这位姑娘身热刚退又遭了风,若想痊愈应该好生静养,老朽稍候为姑娘再换一副药方。”
裴书淮正欲挥手让府医退下,目光无意识从程林安脸上扫过,眼底立时有暗光划过。
他拦住准备告退的府医,意味深长的目光锁定住程林安的脸,“安安的脸瞧着不太好,不如顺便让府医给你看一看。”
程林安:“!”
她下意识捂住脸,摇头:“不用了,我的脸没有问题。”
“是吗?”裴书淮欣赏着她的惊慌,愉悦地扬起眉梢,悠悠道:“府医在养护女子容颜方面颇有奇法。”
吊足了程林安的心,裴书淮才决定暂时放过她:“真是可惜,你既然如此不识趣便罢了。”
程林安一直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意识到裴书淮又是在故意戏耍她,愤怒却又奈何不了他,手指用力攥紧被角,垂眼不去看他,更不敢与他对视。
她怕眼中浓烈的恨意藏不住叫裴书淮发现。
然而,裴书淮何等敏锐。
哪怕程林安刻意避开视线,他依然感受到程林安周身弥漫的浓重怨气,以及似有若无的杀气。
看来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无比期待——她会如何做?
“本王考虑过了,你昨夜的确言之有理,这偌大的王府不能没有个身份尊贵的女主人。”
他故意咬重了“尊贵”二字,想看程林安难堪自卑,但是没有。他甚至从她脸上看出几分喜悦?!
“奴婢在此预祝王爷早日觅得良人,恩爱白头。”
裴书淮咬牙冷笑:“等王妃过门,本王就把你纳为通房。”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想离开他,做梦!
程林安笑容一僵,默默垂下脑袋,墨发随之散落,遮住她大半张脸。
“王爷身份尊贵,自有无数身世品貌远胜于林安的女子愿意侍奉王爷,王爷为何不能放过林安。”
龙涎香的气味骤然浓郁,一只冰凉的大手抬起她的脸,裴书淮的面容在她眼中放大,“你觉得是为什么?”
裴书淮不肯退让,声声质问步步紧逼:“你以为本王的王府是什么洞天福地,能由得一介卑贱下人随意胡来。”
“换做旁的任何人一旦与细作有了牵扯,不论真相如何,本王早将他们同罪论处,而你尚且有辩驳的机会。”
“在本王府上,胆敢违背本王心意的人早就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而你还好端端地躺在这里,还能劳动专为本王看诊的府医为你医治。你说,这一切是为什么!”
程林安倏然抬眼,再不复先前刻意伪装的胆怯温顺,直直迎上裴书淮的视线,“所以我该感谢王爷吗?”
“王爷可是忘了林安为何会在临王府?”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带了回来,是他强行扰乱她温馨平和的生活,百般威胁逼她屈服。
程林安攥住锦被的手用力到颤抖:“王爷既已得到林安,不如大发慈悲放林安归去。”
“休想!”裴书淮狠狠捏着程林安的脸。
沉重的,不可撼动,不容拒绝的气势铺天盖压向程林安,像是要将她彻底困厄其中,永生不得逃离。
黑色锦袍包裹着裴书淮极具爆发力的身体,深夜的暗色能掩盖住他的身形,却遮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的狠辣凉薄。
越窗而来的皎洁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程林安足以清晰地窥见他眼眸深处的凶狠,以及疯狂的占有欲。
握住下颌的力道半点未减,程林安痛得眉头紧皱仍旧没有再低头求饶。
她强忍着咽下所有痛呼,努力绷直脊背,不能退缩,她不能认输。
两人正僵持不下,裴书淮的目光忽然下移,不屑嘲讽:“都成为本王的人了,你还能去哪里?不会真以为凌长清会把别人用过的二手货色当宝贝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