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崩坏后,病娇男主跪求我爱他》 第1章 造孽啊!穿成病娇男主的新婚妻子了! “死了吗?” “好像……还没有……” “没有?” 深夜。 景宁侯府,荷花池。 凉亭里躺着一个身上大红喜服,浑身湿透的女人。 林绾绾惊疑片刻,看着地上昏迷的女人,紧张的环顾四周,咬牙道:“既然没有,就再丢下去!” “我就不信,这次淹不死她。” “这……”蹲在地上查看女人鼻息的春桃,手一抖,“林姨娘,她可是侯爷刚娶进门的夫人,若是死了……” “快点!等会人来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沈清辞梦到刚刚熬夜写完的小说里的剧情,做梦的同时又感觉自己还醒着。 浑身的冰冷感简直真实到要命,还时不时有风吹过她湿透的衣衫,冷得像是进了冰箱一般。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皱了皱眉头,是空调开太低了吗? 迷迷糊糊中,她伸手在枕头附近摸索着。 沈清辞不摸还好,这一摸,便抓住了正准备拖她进池子里的春桃的手,湿冷的触感吓得春桃大叫起来。 “喊什么!”林绾绾压低声音怒骂了一句,“把人引来了,我弄死了你!” 春桃跳开后,躲在林绾绾身后,吓得几乎快哭了:“林姨娘,她好像、动了……” 什么动静……?是梦吗? 沈清辞微微睁眼,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 这不就是她刚完结的虐文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林绾绾吗?旁边那个瑟瑟发抖的丫鬟不就是春桃吗? 沈清辞猛地坐起身,一头撞上了正凑过来看她是否还活着的林绾绾的额头上。 这一下,林绾绾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捂着发痛的额头,气得咬牙切齿。 若是错过了,那今夜的罪就白受了! 她冲过去拽住沈清辞,准备将人丢进池子里。 谁知下一秒手上传来刺痛。 “啊!” 林绾绾惨叫一声,吃惊的看着手背上的鲜血。 沈清辞冷酷一笑,扔掉手里的朱钗,拍拍手:“哼!在我梦里,我还能被自己梦的人给欺负了去?”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群人从远处的走廊快速赶来。 一道清凌动听的男声,传入沈清辞的耳中。 男子面庞朗若清月,长眉微挑,神情冷漠,鸦睫下一双秋水湛湛的眸子虚虚投在她身上,混乱之中,月光之下,整个人似蟾宫秋镜一般,一袭蓝衣纤尘不染,映得眸中寒色皎皎。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沈清辞的大脑狠狠宕机了一下! 这张脸……这张脸她太熟了! 熟到她闭着眼睛都能用文字描绘出他的每一分俊美,以及这俊美皮囊下那颗冷硬无情的心! 这不是谢云渡吗? 她笔下那本虐恋小说《弃妃亦倾城》里的一个彻头彻尾的复仇男主! 环顾这奢华的府邸,以及谢云渡周围的莺莺燕燕,再看自己一身喜服。 沈清辞! 她是沈清辞! 那个被谢云渡骗心骗身、榨干家族价值后一脚踹开,最终族灭亲亡、双目失明,囚于金笼郁郁而终的冤种女主! “造孽啊!!” 不是梦,她是穿书了! 还是穿进了她自己写的小说里,成了她亲手塑造的、下场最惨的倒霉蛋女主! “爷!救救我,夫人要杀我!” 林绾绾如见救星般,哭着扑进谢云渡的怀里。 “……喂,你少污蔑人了你!” 回过神来的沈清辞指着那个不讲道理的坏女人,气得不打一处来。 她差点被这个女人淹死了,现在竟然还想倒打一耙! 怪她,早期给了林绾绾一个面上白莲花,实际内心阴狠的设定。 林绾绾之父因谢家旧案被罢官致死,祈求从小就爱慕的谢云渡能帮助自己查明真相,自愿嫁给他作为他的工具人。 面对身为“相府千金”的沈清辞,林绾绾“罪臣之女”的身份让她倍感刺痛,自卑最终化为了强烈的怨恨。 哪怕谢云渡对沈清辞是“表演”的温柔,也让她嫉妒发狂。 林绾绾对沈清辞的杀意由此而生。 新婚之夜,谢云渡借口与太子商议朝堂之事,避开了圆房之事。 这时林绾绾故意让下人告知沈清辞,自己因她嫁进来被分走了宠爱,想不开要跳水自尽。 善良的沈清辞不想因为这件事,给谢云渡添麻烦,也不想林绾绾因为自己而死,根本没细想就赶去阻止。 等到人来的林绾绾,瞅准时机就跳水里,沈清辞救人心切跟着一起跳了,哪知林绾绾不会浮水是装的,在池子里趁机拉拽扑腾,做出沈清辞呛水被淹死的假象。 林绾绾自认为这一招天衣无缝,却算错了沈清辞命大。 于是乎便出现了方才一幕,林绾绾要再次淹死沈清辞的恶毒之事。 林绾绾瞅准时机,对着谢云渡就是一通告状,说自己好心来挽救落水的沈清辞,结果救上来反倒被沈清辞刺伤,要不是她本人躲得快,只怕是一击毙命了。 “杀你?”谢云渡看向沈清辞,“阿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清辞注意到他的手搭在林绾绾的肩上,推开的动作看似自然,实际上眼底却透着清冷的嫌恶。 若不是仔细观察,旁人根本看不出名堂。 哼,果然是她的“亲儿子”无疑了。 景宁侯府小公子谢云渡,七岁时遭遇灭门惨案,全族上下仅他一人幸存。 他被皇帝“开恩”收养,自此性情大变。 而制造这场血案、亲手葬送家族的,正是他那位曾惊才绝艳却突然叛变的亲哥哥——谢景玄。 身负血海深仇,谢云渡对重振家族产生了扭曲的执念。 他一生所求,便是登上权力之巅,手刃亲兄。 为此,他对所有政治联姻来者不拒。 表面清冷出尘,内里却高度精神洁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权谋家。 对娶进门的女人,他可以为了蛰伏待机,偶尔逢场作戏。 他娶沈清辞,更是处心积虑。 只因沈父当年与谢景玄过从甚密,更在御前为其脱罪,是景宁侯府血案的重要嫌疑人之一。 谢云渡对沈家怀着蓄意报复之心,最终在确认罪证时,亲手将沈家推上绝路。 就是这样一个冷情无心之人,却在沈清辞族灭目盲后,才得知真相。 可那时的沈清辞早已心死,连他指尖的触碰都避如蛇蝎。 而那触碰曾是她深爱他时,最梦寐以求的奖赏。 自此,谢云渡踏上了他的追妻火葬场,用尽余生,也无法弥补半分遗憾。 当时沈清辞还哭的稀里哗啦,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呢。 但是现在她根本笑不出来! 第2章 云渡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阿辞?” 沈清辞本身长相就温柔,瞪圆了眼睛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天然呆。 谢云渡温柔地伸出手,想探她的额头。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沈清辞却像是被毒蛇触碰一般,猛地一缩脖子,避了开去。 达咩!别用你这碰过女配一二三四号的手碰我!脏! 谢云渡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诧异,但脸上担忧之色更浓,“抱歉阿辞,是我忙于政务,对你疏于照顾了。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可你不该想不开,来自尽呀……” 大概是因为这些记忆,沈清辞心里升起一丝丝悲哀,看向谢云渡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 当初为了满足自己那点扭曲的XP,觉得虐文男主就要坏得彻底才带感,把他写得表面温润如玉,内里阴狠毒辣,满心满眼只有复仇。 没娶到沈清辞时,他对沈清辞不温不热,该深情时深情。 娶到之后,就慢慢冷落抽离,一点点利用沈清辞对她父亲的爱,不断PUA她去套取相府的机密情报,最终一手将沈家推上绝路。 沈清辞心里凉了半截。 她现在不就是那块即将被啃干净然后扔掉的肥肉吗?看来死刑判决书已经签好,只是缓期两年执行罢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要活下去!她要远离谢云渡! 可是……怎么远离? “绾绾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明明是我来救你,被你拽下水里差点呛死,醒来你想掐死我,我才还手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诬陷我,怎么可以在云渡哥哥面前这样诬陷我呢……” 沈清辞忽地落泪,越说越委屈,再次看向谢云渡时,一整个梨花带雨。 不单是谢云渡被她整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她。 沈清辞扑进谢云渡的怀里,死死的环住他的腰,带着哭腔,“云渡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向来清冷自持的谢云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撞得身形微僵。 尤其是那一声明显的吸鼻声传来,他胸前的衣料随之传来湿意,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将她推开。 可沈清辞的双手死死攥紧他腰侧的衣衫,非但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怀中一阵乱蹭。 “……阿辞。” 他强压下眉宇间掠过的厌恶,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终是将掌心轻轻按在她后脑,动作生疏地揉了揉,声线低沉,听不出喜怒,“我自是信你的。” “你既已嫁入侯府,我断不会让你在此时受半分委屈。” 沈清辞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周身骤然冷却的气息。 可是她不怕。 书是自己写的,她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刚刚娶她进门的谢云渡,绝不会在众人面前与她翻脸。 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教训一番林绾绾,也好早些在这侯府立威。 全程被无视的林绾绾,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辛苦一晚上,非但没换来谢云渡半分垂怜,反被沈清辞划伤了手,这口气,她绝咽不下去! “爷……您这是信她?” 林绾绾抬起双手护在胸前,一只手紧紧握住受伤那只手的手腕,泪珠迸落,楚楚可怜,“她手中利刃便是铁证!若说我掐她,可她颈上连道红痕都没有,分明是存心污蔑……” “绾绾,你应当知道,对我撒谎是什么下场吧?”谢云渡蹙眉打断,清冷的眼神中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闻讯赶来,未曾想过要帮沈清辞脱困。 依他往日对沈清辞的了解,她素来怯懦隐忍,定会默默吞下委屈,息事宁人。 谁想今日她竟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依不饶。 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令他一时难以招架,眼下他只想尽快平息事态,免得惊动相府,徒生猜疑。 更何况…… 怀中人紧紧缠着他,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那种陌生和被侵入的不适感,已快触及他容忍的边缘。 他只想尽快脱身。 林绾绾心尖发颤,面上却强撑着楚楚可怜的姿态:“爷,绾绾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对您撒谎啊。” 她心里不甘心,却又阵阵发虚,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赵姨娘。 赵静芙是个明白人。 荷花池出事,是她故意引着莲蓉找上谢云渡的,可以说是弄死沈清辞这件事她也是参与了的。 如今她与林绾绾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此刻若不出声,下一个遭殃的难保不是自己。 赵静芙缓步上前,柔声开口,“清辞妹妹……” “赵姨娘,”沈清辞不待她说完,便软声截过话头,身子却更依偎向谢云渡,“侯爷在此,你却直呼本夫人名讳,这规矩……是愈发回去了?” 她语气娇柔,字句却如刀子,明晃晃地借着谢云渡的势打压对方。 赵静芙猝不及防,脸上血色尽褪。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沈清辞。 这还是那个为了维持表面和睦,即便受气也只会默默忍下的软柿子吗? “夫人恕罪。”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垂下眼睫,维持着温顺,“妾身一时失言。只是……绾绾妹妹方才拼力救您上岸,纵有万般不是,可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若是处理不当,恐怕……恐怕会寒了下人们的心。” 她言辞恳切,句句在理,仿佛全然在为侯府大局考量。 一旁的林绾绾脸色渐渐得意了起来。 赵静芙这番话看似在劝和,实则将她“救人”的功劳坐实,又暗指沈清辞恩将仇报。 事已至此,若沈清辞再纠缠不休,反倒坐实了不识大体。 “她拼力救我上岸?”沈清辞松开谢云渡,正对着赵静芙,“敢问赵姨娘,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拼力救我了?当时你是在水底呢还是在岸上呀?” “我……”赵静芙噎住,她死死咬住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姨娘,真相还未查明,你就这样帮着林姨娘开脱,我今日这一遭该不会也有你的手笔吧?” “我、我怎么可能呢。”赵静芙脸色难看,极快的看了一眼谢云渡,“夫人误会了,妾身只是担心夫人晕厥过一次,看错了也是难免,这才失言。望夫人勿怪。” “勿怪?”沈清辞打量着赵静芙,似乎在憋什么招。 林绾绾急道:“这就是误会!是你看错了才如此胡说!府里的姐妹都知道我性子,就连侯爷也清楚不过,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你!” 沈清辞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极了,“你说你不会游泳,却故意要拽我下沉!” “才不是。”林绾绾忽然急了,“我不会凫水,在水里害怕挣扎,这不是很正常吗?夫人凭什么要说我是故意的?” “哦?”沈清辞勾起一丝得逞的冷笑,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 她旋即将手里的金钗丢在地上,很利落的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大片青紫痕迹,觉得众人脸色不够震惊,她扒开肩上的衣服,露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雪白肌肤之上,抓痕新鲜。 众人震惊,有两个在场的小厮吓得忙转身剥离视线,生怕看了主子的女人后这双眼睛隔日就不能留了。 沈清辞目光如刀,直刺林绾绾:“这样呢?” 她指尖轻抚过臂上青紫,唇边噙着一丝冷嘲。 “众所皆知,将死之人只会死抓一处求生。可我身上抓痕凌乱遍。林姨娘,这还只是不便示众的些许痕迹。” 她迎上林绾绾惨白的脸,一字一句:“你还有什么可说?” 谢云渡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她身上。 眼前的女子衣领微散,却毫无羞怯之意。 这不该是那个将“温良恭俭让”刻进骨子里的大家闺秀。 她从来婉转忍让,何曾这般锋芒毕露,非要争个黑白分明? 沈清辞…… 第3章 阿辞,这是你第一次赶我走 林绾绾脸色惨白,张口想说点什么。 沈清辞打断了她,“林姨娘好像是苏州人吧?听说林姨娘未曾出嫁之前可是常年跟着你那治水的父亲下过河的,想来你不会凫水这件事,是骗云渡哥哥的吧?” 林绾绾瞳孔骤然缩小,她惊慌的看向谢云渡。 谢云渡最讨厌别人骗他。 “我、我没……” “你不承认也没用,云渡哥哥这么厉害,只需一查就能知道。” 沈清辞看了眼谢云渡,又回头看向林绾绾,“若是被查出来你骗人,那就意味着今夜的一切都是你的设计陷害,你想要我这位景宁侯夫人的命!” “自那时,别说是我那位极人臣的父亲大人,即便是云渡哥哥也绝不会放过你!” 月光映衬得沈清辞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眼底被遮了光,看起来隐有威慑。 逼近时,林绾绾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由春桃扶着。 这女人……眼神好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爷,您可要为妾身……” 林绾绾欲要狡辩,但对上谢云渡那一瞬冷下来的眸子,顿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惊恐的只剩下颤抖。 众人都不知道林绾绾是看了这一幕才如此,只觉得她是心虚慌乱,怕侯爷会对她降下惩罚。 一直未出声的谢云渡主动走近沈清辞身边,语调关怀,“夫人说得是,既为你的夫君,我自不会让你平白受辱。” “此事我会交由长舟彻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林姨娘禁足院中,无令不得出。” “侯爷!”林绾绾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看向谢云渡。 为什么?侯爷会为了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做到如此? 事情不应该按照她的计划来发展吗? 顺水推舟,坐实沈清辞的罪行,然后囚禁至死? 谢云渡却连一眼都未再施舍。 随意抬手一挥,两个粗使婆子便上前将人带下。 林绾绾的哭求着不要,却无人理会。 赵静芙看得胆战心惊,不敢有二话,尽量藏掉她的存在感,轻轻说了声告退就走了。 众人走后,谢云渡完全不受影响的继续上演关心沈清辞的夫妻间戏码。 “阿辞,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 彻查?谢云渡对林绾绾的身世再清楚不过,却还要给林绾绾攀缓刑。 看来终究是不肯放弃林绾绾这样的棋子啊。 沈清辞看着他伸出来的手,面无表情的扯着他的衣袖挪开他的手,就好像是他挡着她的路那般。 谢云渡微微蹙眉,不解的看向沈清辞。 沈清辞与之擦肩而过的那一刹,停住了脚步,“云渡哥哥,多谢。不过……” 她仰着脸盯着谢云渡看,露出个笑,“我不是三岁稚童,不必劳你事事周全。” 这可是未来要灭她全族的男人啊! 她恨不得现在就要摆脱他! 本想冷酷无情的将这男人弹开,顺便再给对方来一耳光,趁早打醒他! 可方才的那一幕,她清晰地记得谢云渡那时看向林绾绾的眼神,那是种深不见底的冷,不动声色的戾。 把林绾绾当场吓得不敢再狡辩。 现在这么惹他,无异于是找死。 她不是怕了,只是这么做,实在是有失明智。 ……罢了。 今日她身心俱疲,浑身湿冷,不如早些回去泡个热水澡。 至于后面种种,睡醒再说! “走吧,莲蓉!”沈清辞对杵在一旁看傻眼的莲蓉抬了抬下巴。 莲蓉飞快的看了眼谢云渡,又看向潇洒离去的沈清辞,踌躇了几秒后才反应来,“侯爷,奴婢……奴婢告退了。” 月光如水银泻地,漫过亭台楼阁,将万物都染上一层凄清的淡蓝。 真难得,沈清辞竟然会推开他。 谢云渡站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被沈清辞拒开的手,又望向那道走远的红影。 脸上的温柔逐渐被寒霜替代。 沈清辞回屋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却看见谢云渡正衣衫整齐的盘腿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等她。 “洗好了?” 沈清辞看见他还是这身打扮,没有换睡觉穿的中衣,说明他摆明了不会留在这里过夜。 心里嘀咕,他怎么还跟过来了? 但面上温顺的点头。 “我让莲蓉煮了姜汤,趁热喝了吧,小心着凉。” 谢云渡放下手中的书,朝她说完。 那只骨骼分明且修长的手,轻轻在碗边碰了碰,“温度刚好。” 沈清辞心里那个愁,这家伙这面容白玉无瑕,五官无可挑剔。 这颀长身材,还有这能文能武的双手,以及那低沉温柔的声线,简直戳她的xp。 不愧是她亲手打造的缪斯,可惜是个坏胚子。 可惜这一幕温柔体贴的样子是演的。 要是她早点知道自己会穿书,肯定要把他写得暖心点了。 不说呵护女主一辈子吧,起码得是个随叫随到的忠犬级别啊! 沈清辞刚洗完澡,擦完发梢,随手将头发往后一甩,手里的毛巾搭在肩上,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走过去。 她毫不客气端起来一口喝光。 下毒应该不可能,毕竟她刚嫁进来,谢云渡可不敢轻举妄动。 “喝完了,你该走了吧?” 谢云渡站起身来,对上她的视线,“阿辞今日好像有些不同了。” 他的语气很随心,像是顺口说出的。 可眼神依旧温柔的看着沈清辞。 “不同?哪里不同?” 听出试探意味的沈清辞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差点忘了谢云渡外表温润端庄,实际上温柔的面目下是比毒蛇还毒心。 若是逃跑计划没做好,谢云渡就开始拿她开刀的话,这可要不得。 “阿辞,这是你第一次赶我走。”谢云渡盯着她的眼睛看。 沈清辞太不一样了,平日里他只需要碰碰她的袖子,就能看到她脸红胆怯的样子,可方才,她刚沐浴出来,穿得又薄又少,却毫无怯意。 沈清辞回想了一下原书的描写,书中的女主这个时候十七岁,正是按照她小时候的性子写的,自然会害羞些。 可这有什么? 她今后不止会一次赶他走,她还会二次、三次四次呢! 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 沈清辞双颊绯红,连握着毛巾的手指都局促不安起来:“云渡哥哥,我……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若是耽误了你处理政务,我心里实在难安。” 见她贴近,谢云渡眼底闪过一瞬的冷,不着痕迹地避开她,“是我多虑了,阿辞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处处为他人着想。今夜确实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恐怕不能陪你了。阿辞,新婚之夜就让你独守空房,实在是……对不住。” 听听这歉疚的语气。 谢云渡不愧是世家风范走出来的贵公子,同时也不愧是楚国未来的军事家。 论权谋,无人能出其右,论演技,更是无人能敌。 即便要在新婚之夜抛弃新娘,独自睡书房,也要找个很不错的借口维护新娘的自尊心呢。 沈清辞温婉道:“没关系的,云渡哥哥。我们来日方长,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她在原书里的人设就是温良谦卑,原书男主眼中的好妻子。 沈清辞前期对谢云渡好到无敌,甚至退让过几次底线,爱谢云渡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这也就是能让谢云渡后期追妻火葬场的原因之一,在谢云渡失去沈清辞的那一瞬间才明白沈清辞的爱有多么深沉和强烈。 方才沈清辞在洗澡的时候就已经静下心来复盘过了。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按照设定,她得走到大结局,可是大结局除了死就是死,而且还要死在谢云渡的怀里。 在书里她十九岁就死了啊。 两年后,她就没命了。 穿过来也不知能否回得去现实世界。 这就相当于她重活一世,只活了两年。 可这有什么意思呢!而且还是那样的下场! 九族全灭,举目无亲。 双眼被剜,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出逃了九次被谢云渡抓回了九次。 第十次时,谢云渡拿她没办法,便囚禁起来,这一关就开始了生命倒计时,十九岁抑郁而猝。 她扭头看向窗外谢云渡越走越远的背影。 “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第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府中张灯结彩的喧闹已然沉寂,唯余满目朱红缀满庭廊。 本该陪伴新妇的谢云渡,一早便褪去吉服,独居于离主院极远的一处偏院。 若不是今晚闹这么一出,他怕是不会轻易出这个地方去见沈清辞。 长舟看到谢云渡踏入院门,忙迎上去,“侯爷。” 谢云渡蹙眉望向早已熄灯的书房,声音冷淡,“太子走了?” “是。”长舟回应,“不过太子殿下临走前,说留了件东西给您。” 他顿了顿,低声补充:“在书房。属下未敢过目,只等您亲阅。” 谢云渡没有说话,仿佛早有预料般。 他折身便朝左侧偏房走去,衣袂带起一阵微凉的夜风。 长舟屏息跟上,悄悄抬眼,只瞥见主子紧抿的唇线和半边冷硬的侧脸上,凝着一层显而易见的阴郁。 此前,谢云渡和太子本在书房商议要事,可荷花池那边突然传来新娘沈清辞跳水自尽的事。 太子不便插手家事,只得留下。 谢云渡将长舟留在书房陪同太子,自己匆匆离去。 可太子只等了一炷香时间,临走时对长舟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便离开了。 太子负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罢了,看来今夜是等不到了。你家主子……自有‘要事’在身。” 那句“要事”被说得意味深长。 长舟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会意,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他真恨自己这一点就通的脑子! 连他也以为主子不会再回这冷僻小院了,正准备通知贴身丫鬟皎月回去休息,谁知道前脚刚要走,主子就回来了。 貌似这脸色还不太好? 长舟不敢多问,赶紧进屋点燃烛火。 光随之亮满整个房间。 谢云渡进门便解衣带,动作间透着不同往日的躁意。 长舟这才注意到,主子不久前刚换上的常服,前襟不知何时湿了一片,腰间束带亦被扯得松散。 他面色沉郁,解衣的动作里带着罕见的烦乱。 谢云渡将沾染污秽的衣袍掷出,仿佛剥离了一件令人作呕的累赘。 长舟手忙脚乱接住,那湿濡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这……” “天爷!” “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拿您的衣裳擦鼻涕眼泪?”长舟忍不住抱打不平起来。 主子爱洁成癖,这等冒犯,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难怪主子脸色如此差,怕是心里恨不得将那人活寡三千刀吧? 可是也不对啊,冒犯之人死了才是,难道那人死得不解气? 这不问还好,一问,谢云渡的脸色更加黑了。 他看着一脸求知的长舟,丢出三个字,“沈清辞。” 声音还算平静,语气却十分冷。 悄悄观察谢云渡脸色的长舟忙收回目光,惊讶出声:“夫、夫人?” “夫人?怎么会是夫人呢?她向来最了解您……怎么……” 话问到一半,长舟看见谢云渡的脸色越发阴暗,顿时识趣的闭上了嘴。 谢云渡没看他,径自走到盆架前,拿起雪白的巾帕,浸入冷水中。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揉搓着指缝,一遍又一遍。 仿佛这块脏得怎么洗也洗不掉。 烛光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阴沉之下,是几乎要压不住的暴戾。 长舟把衣服交给守在门口的皎月,什么也没说,只是挤眉弄眼,递了个暗示的眼神。 屋内的气氛阴冷。 皎月不敢朝里面看去,慌乱下接过衣裳后,很快就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来,顺便嘱托那小厮将这衣裳丢了,不许再出现在主子面前。 没多久,谢云渡沐浴完毕,换了身素白中衣,外头随意披了件流云纹的墨色披风。 他径自走向书案坐下。 案上摊着太子留下的那页宣纸。 谢云渡垂眸扫去,静默片刻,终是从唇齿间碾出两个字: “无聊。” 急匆匆的找他谈话,结果人走了,就留这种东西来戏弄他。 简直是无聊透顶。 长舟闻言一怔,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只见谢云渡面前摊着一张素白宣纸,上头一行墨字龙飞凤舞: 春宵一刻值千金。 谢云渡凝着那行字,目光却渐渐失了焦。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起沈清辞方才在荷花池边上的模样。 她浑身湿透,大红色的喜服紧贴着单薄的身子,鸦羽般的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边,一双桃花眼被水浸润得清亮,就那样直直地望过来,眼底没有半分从前的怯懦,只余一片破碎又倔强的冷光。 她前一刻还哭得梨花带雨,后一秒便能用淬了冰似的言语,将污蔑她清白的林姨娘压制得毫无还口之力。 他清楚地记得她当时的眼神…… 那般果决凌厉,仿若与生俱来,与平日温婉胆怯的她毫不相干。 后来沈清辞推开他时,他顺势跟上去。 名为等待,实为试探她的反应。 果然,沈清辞眼里毫无期待他留下之意,甚至急不可耐的希望他走。 若换做平时,沈清辞早就羞红了脸,待他邀宠。 他微微蹙眉,“去查查沈清辞这几日身上可有什么反常之事发生。” “查……夫人?”长舟呆了呆,目光从那幅字挪开。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侯爷何时竟会对夫人上心? 谁人不知夫人自小便是侯爷的“小尾巴”,一日不见便要寻三回。 夫人什么性子,侯爷难道不比他更清楚?今日竟要他特意去查? 谢云渡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见长舟仍愣在原地,眼风淡淡扫过:“还有事?” “没、没什么……只是属下不明白,夫人是何处引起了侯爷疑虑?”长舟挠了挠头,满脸困惑。 谢云渡沉吟片刻:“她言行举止与往日大不相同,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 长舟越听越糊涂。 他只知道夫人新婚第一天投水自尽,侯爷赶去相救的事。 怎么侯爷回来就说人不一样了? 难不成花轿抬错了人,娶回来的不是丞相府那位金尊玉贵的千金沈清辞? 见长舟仍是一脸茫然,谢云渡拂袖起身:“照办便是,不必多问。” “……属下遵命。”长舟只得躬身应下。 谢云渡行至门边,他忽然驻足,侧首冷声吩咐: “桌上那件碍眼的东西,烧了。” “烧?”长舟一怔,下意识看向书案。 待他再回头时,门前惟见月色清冷,哪还有谢云渡的身影。 长舟叹了口气,将案上那张写着‘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宣纸凑近烛台点燃,随手丢进火盆里。 第5章 她想好了!她要休了谢云渡! 沈清辞醒来时,日色已明晃晃地铺满了半间屋子。 她懒懒舒展身子,目光掠过屋内,一切显得尤为不真实。 满目朱红,红彤囍字、锦帐绣被,连空气里都浮着崭新的绸缎气息。 一切都真切地提醒着她。 她穿书了,成了自己笔下那个命运多舛的虐文女主,还嫁给了全书最阴郁难测的病娇反派,景宁侯府的小公子谢云渡。 抬手遮住刺目的晨光,她盯着自己纤白柔嫩的手指微微出神。 从前熬夜码字时那双粗糙的手,何时有过这般水灵的模样? “真是久违了……”她轻声喟叹,“好像很多年没睡过这样踏实的觉了。” 不得不说,这丞相府千金的身子,过的是真舒服。 只是没等她陶醉多久,现实便沉沉压了下来。 如今享的福,可都是用未来惨烈的剧情换的。 沈清辞苦恼地裹着锦被翻了个身。 诶,想想怎么跑吧…… 跟谢云渡和离? 沈清辞坐起身来,双手托着下巴,努力的思考。 沈相膝下两子一女,沈清辞是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是沈相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而谢云渡拿捏沈相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她的女儿。 如今他好不容娶到她,就是为了把她绑在身边监视相府,并利用她家的背景,必要的时候让她成为拿捏相府的棋子。 所以和离……貌似不现实。 “但是!”沈清辞猛然一喝,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 “谢云渡那个装货,说到底还是羽翼未满,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现在有个丞相大人一样的爹,还有两个在礼部和军营上班的哥哥,我想做什么不都是易如反掌吗?” 可气焰刚上扬没多久的沈清辞又突然抱头苦恼,“啊……不行不行……这个谢云渡不是别人,万一他死活不同意,现在就拿刀杀了我怎么办?” “但是!我可以解释呀!”沈清辞猛然捶了一下被褥,“我可是他的亲妈作者,我知道他家惨案的所有谜团,直截了当告诉他不就好了?” “对对对,就这么解释。”沈清辞松开脑袋,会心一笑,可没一会又抱头苦恼起来,“不对不对!” “谢云渡现在这个时期非常偏执,心中除了复仇还是复仇,为了复仇,他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不仅如此疑心病还很重。” “我就这样跟他解释,没准还要惹祸上身……提到血案,万一他激动起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的捅死我怎么办?” 一炷香后。 沈清辞面目沧桑,再次跌进被褥里,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喃喃自语,“可是……如果不试一试,我怎么知道结果呢?” “我犯不着这么怕自己的纸片人吧?” 沈清辞脑海里浮现谢云渡那张面容清绝出尘的脸,看向她时,清澈而温和……虽然是装的。 但总给人一种好脾气的错觉。 “就这样吧!先提和离,他不同意,那我就用强硬手段,休了他!” 她要单方面休了谢云渡! 就说她不喜欢谢云渡了,一夜之间想开了! 谢云渡敢不同意,她就找她那权势滔天的老爹替自己出面解决! 哼,在这本书里拼爹,她还是有得一拼的。 这就是她的强硬手段!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挣扎后,榻上的少女说干就干,起来研磨,立刻着手写休书。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门口突然传来焦急的轻叩声。 “夫人,您醒了吗?” 莲蓉语气掺杂一丝焦急,“再不起真要误了敬茶的时辰了,若传到太爷耳中,只怕……” 太爷?敬茶?对哦! 沈清辞猛地坐起身,心口一跳。 她竟把新妇认祖这般要紧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完了! 那位古板严苛的老太爷,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她慌忙将写好的休书揣怀里,趿了鞋去开门,只见莲蓉领着几个丫鬟屏息候在门外,个个手捧铜盆、早膳与漱具,脸色发苦,显然已站了多时。 …… 沈清辞望着镜中正为她盘发的莲蓉,手托着腮,瞧得专注。 这丫头是谢云渡指来的人。 说起来,倒更像是他安在她身边的一双眼睛。 按常理,似沈相这般权势煊赫,女儿出阁,陪嫁丫鬟少说也得十来个。 即便没那排场,两个贴身的总该有吧? 可偏偏,她身边一个也无。连自幼相伴的绿芜,也被留在了相府。 不过,这倒也怨不得别人。 谁让她当初提笔时,便为谢云渡添了这么一笔: 为防沈清辞存有二心,大婚之前,他便已在她耳边“规劝”过数次,字字句句,皆是要她身边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那套说辞之下,沈清辞终究是在出嫁当日,亲手将绿芜留在了旧日闺阁。 “夫人,为何一直瞧着奴婢?”正梳头的莲蓉察觉到目光,轻声问道。 “没什么,”沈清辞挑眉,语带戏谑,“单纯觉得你生得好看。” “夫人说笑了。” 莲蓉毕竟是谢云渡亲手栽培的人,面对这般调笑,神色未有半分波动。 她利落地为沈清辞绾好最后一缕发丝,便转身去张罗早膳了。 沈清辞望着莲蓉的背影,一时有些出神。 依照书中剧情,这丫头在往后数年里,会亲眼看着自己从族灭到目盲,再到被谢云渡彻底囚禁。 许是被那份身处绝境却依旧不改的良善所动,莲蓉最终心软,暗中助她出逃了四五回。 奈何天命难违,她终究没能逃过囚禁致死的结局。 而在她死后,莲蓉亦心灰意冷,自请离府,最终病逝于侯府瓦墙之外。 “夫人,该用膳了。”莲蓉的声音将沈清辞从沉重的原文里拉回现实。 沈清辞心中悄悄叹气,说到底,眼前的莲蓉终究是谢云渡的人。 前期若是没有绿芜在身边,她怎么也不放心。 还是找个机会把绿芜要回来吧。 ……不过,若是吃完这顿饭就能顺利离开侯府的话,要不要回绿芜也没关系了。 沈清辞低头啜了一小口温热的米粥,抬眼望向莲蓉,明知故问道:“谢云渡不来么?” “侯爷一早便上朝去了,吩咐夫人自行用膳。” 莲蓉答得恭敬周全,语调里却听不出什么人情味。 话里行间满满的人机感。 沈清辞小口而迅速地吃着早饭,一双明眸里闪着期待的光。 她得吃饱些,攒足了力气,才好与那位心思深沉的侯爷说休夫这等大事! 第6章 谢云渡同她这条咸鱼自然不同 沈清辞思绪流转间。 说起来,谢云渡同她这条咸鱼自然不同,在原文中是个真正焚膏继晷、心在庙堂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被誉为天才大学士,文采惊世。 不过说起这官职,于谢云渡而言,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谢云渡的父亲是名震朝野的武将出身,后因军功卓绝被封为景宁侯。 而后这爵位本该由兄长谢景玄世袭。 可那位十岁的年纪就被皇帝看中,选拔为天子近卫的武学奇才,却在十六岁灭了自己全族后,叛逃在外,至今下落不明。 谢云渡恨透了兄长,也连带着憎恶这沾满血污的爵位。 然而家族倾覆之夜,父亲垂死的托付如一座山,压垮了他原本清风朗月的文人理想。 一个不善武艺的小公子,硬是凭着这股恨意与孝心,毅然踏上了本不属于他的修罗道。 他弃文从武,自小投军,在尸山血海中搏取军功,几乎是用性命去填补兄长叛逃后家族在军中的空白。 可就在他以为,即将到手的京卫指挥使一职能让他重振门楣,触碰到权力核心时,却被半路杀出的靖南王世子陆烬弦,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那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能够执掌京城兵卫实权的天子近臣之位。 此番挫败,无异于在他心头最痛处,又狠狠扎下一刀。 想到此处,沈清辞不由自主地放下碗筷。 是了,当初为了让谢云渡的人生波澜壮阔,正是她亲手为他安排了这个死对头。 经历过一波三折的谢云渡最后在太子的劝导下,放弃武道,重回文官。 可如今只有沈清辞知道谢云渡心里始终没有放下父亲的遗愿。 他一直在蓄力待发,夺回自己想要的一切。 沈清辞心里叹口气,她发誓,当初写书的时候,她没想这么多,只想写个美强惨出来。 可当现实中不存在的人,成为了她身边人之后,她多少有些感慨自己咋这么喜欢虐文呢,写得人物多少有点惨。 “夫人……夫人?” 莲蓉作为陪侍,本想催促主子快些用膳,好去给太爷请罪。 结果看见坐在饭桌前的少女叼着包子,一边发呆一边咀嚼,着实有些耽误时间了。 “夫人,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 沈清辞甩了甩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狠狠的吃完最后一口包子。 诶,这里的人不过都是个纸片人罢了!她怎么还同情上了! 现在可怜的人是她才对,再不努力一把,两年后她死得比谁都惨~~ “走了走了,干正事要紧!” 谢云渡现在不在,那个老太爷又要找她。 那就赶紧应付完这件事,然后等谢云渡回来再说。 沈清辞突然拍案而起,惹得完全不知沈清辞内心是怎样的天人交战的莲蓉等人面面相觑。 莲蓉反应过来,以为沈清辞准备好要去给太爷敬茶了,便人撤了膳食,带沈清辞过去。 正打算引路的莲蓉,瞧见沈清辞轻车熟路的走在了自己前面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夫人,您知道路在哪儿?” 沈清辞走了几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顿住脚步。 糟糕,为了赶时间,她忘了自己是第一天进门,对侯府还未熟悉的新妇。 这书是她写的。 整个府邸大到房屋错落,小到一砖一瓦,她这个亲妈比任何人都了解太爷的位置在哪。 可刚进门的她如此熟练的找到地方,会显得有些奇怪。 “额……不认识,是往这边走吗?”沈清辞指了指左手边的回廊,一脸尴尬的笑了笑。 莲蓉摇摇头,“非也,是往右边。还是奴婢带您过去吧。” 瞧着对方神色如常,沈清辞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她反应快,故意指错了位置。 按道理来说,今日是她嫁进门的第一天,得去给谢云渡的爷爷敬茶,然后妾室来给她敬茶。 以彰显她主母的位置。 可是今日莲蓉敲了三次房,她嘴上应着,却每次都是翻个身又接着睡了。 现在这个点那些妾室应该都散了吧? 说起这位太爷爷。 那可是谢云渡“唯一在世”的亲人。 当初她觉得男主太可怜,又有大仇未报,于是在写其哥哥谢景玄杀光侯府满门的时候漏杀了一个,那就是谢云渡的爷爷。 在灭门惨案后,唯有这位老人家恰巧当日离家去了白马寺,命大存活了下来。 如今也快七十了。 这老人家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性格古怪,向来对所有俗事都爱答不理。 后来被承袭爵位后的谢云渡养在了府邸一处清静的竹苑里。 那位太爷不管自己的亲孙子娶了多少门妾室,但唯独对占据了夫人之位的沈清辞颇有留意。 太爷认为自己的亲孙子不该牺牲自己的婚姻来达到复仇的目的。 谢云渡决定娶沈清辞的前夕,那位老爷颇有微词,曾一度出面劝阻谢云渡继续这门婚事。 可孙儿不听,既然孙儿倔强,那就自己出马,于是那位老太爷当面对沈清辞用过威压,逼迫她放弃嫁入侯府,否则他可以不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也要将她沉塘处死。 但沈清辞喜欢谢云渡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修成正果的机会,又怎么会放弃呢? 她不仅没放弃,还在这件事上更加“看清”了谢云渡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 太爷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迫谢云渡,谢云渡还是为了她违抗太爷之命,她又怎么会不被感动? 更何况沈清辞头一次见到谢云渡那样温润的人为了她发脾气。 正是因为如此,书中谢云渡后来露出真面目时,沈清辞才接受不了谢云渡前后如此大的落差,以至于后来觉醒时,经历的心历路程痛苦万分,导致抑郁成疾。 竹苑离主院实在远,沈清辞跟着莲蓉经过回廊,穿过花园,又过了一道桥,沿着小石头路一直朝东走却还未到。 这时,不远处一个人影匆匆朝着她们的方向奔过来。 走近些,沈清辞才从那人的穿着打扮认出那人正是老太爷的贴身近侍来福。 第7章 只要能复仇,他娶一个不爱之人又能如何? 来福看起来很累,一边擦汗一边气喘吁吁的。 莲蓉让他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夫人,太爷那边让我通知您不用过去了。” “为何?”沈清辞问。 “这……”来福面露难色,看向莲蓉,一副请求明示的神色。 莲蓉点点头,“夫人想知道原因,你就直说吧。” 来福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太爷今儿个又跟侯爷吵了一架,早上气得不行,嚷嚷着要离开侯府……如今行李都打包好,装箱上马车了……” “什么?”莲蓉吃惊,“这个点了,侯爷一会也是要回来了,太爷这就要走,侯爷知道吗?” “知道的,只是当时侯爷也气头上,只言说只要太爷高兴,想去哪儿住就去哪儿住……”来福越说越小声,仿佛这些不该泄露给沈清辞听到。 “本来太爷没打算让夫人您知道这件事,但……但奴才觉得这样不妥,还是悄悄来禀报一声,免得夫人您扑了个空……” 沈清辞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她的这位高龄好大儿,果然又在作妖了。 自己孙儿的大喜之日,不来当证婚人,偏要称病卧床,一杯喜酒不沾倒也罢了,竟还在谢云渡迎亲的紧要关头,三催四请地将人叫去。 险些误了吉时,让满堂宾客看了笑话,以为侯府有意轻慢她这位新妇。 幸而丞相府那头未曾多言,否则谢云渡要周旋的,又何止这一桩麻烦。 思绪至此,沈清辞却蓦地一怔。 也不对啊,前期是有这样的剧情。 可是她怎么不记得老太爷去找谢云渡闹,是在女主新婚之后的第二天? 按原来的轨迹发展,老太爷觉得木已成舟,早已无解了,心里还是气头上,只是在女主敬茶的时候刁难了一下来解气罢了。 这怎么突然闹到要离家出走了? 难道剧情因为她昨晚的举动产生了一些些改变? 沈清辞看着来福,问道:“老太爷找侯爷都说了些什么?” 来福脸色一慌,连忙摆手,“没、没说什么。” 沈清辞见状,当即敛起神色,眸光一凛,主母威仪顷刻间压了下来:“怎么?是想尝尝板子的滋味了?” 来福不是没见过这位新夫人。 早在老太爷扬言要将她沉塘那日,他就见过她。 那时沈清辞还是个柔弱得一句吓唬就能掉泪的女子,何曾有过这般锐利如刀的眼神? 此刻日光正盛,映得她乌黑的瞳仁清泠泠一片,寒意慑人。 莲蓉快速的扫了一眼沈清辞的神情,默默记在心里却没多说什么。 来福下意识抬手擦了擦额,才惊觉这是冷汗,只得躬身答道:“太爷……太爷听闻昨日您投水后,侯爷匆匆赶去相救,对侯爷此举十分不满,便斥责了几句。可后来……后来二人越吵越凶,奴才不敢在旁久留,退出去后,里头说了什么……就听不清了……” 果然是因为她昨晚不符合剧情的举动。 沈清辞心里又惊又喜。 如此说来,她的举措是可以改变剧情的! 莲蓉见沈清辞不再需要来福,便颔首让人退下了。 “夫人,太爷想必是一时在气头上,才与侯爷起了争执。您若此时过去劝和几句,让太爷消了气,没准他老人家对您的印象会大为改观……”莲蓉十分诚恳的说道。 “不去!” 莲蓉话音刚落,沈清辞转身摆手,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开玩笑,她没事上赶着去招惹那老古董做什么。 莲蓉被这干脆的拒绝弄得一怔,连忙跟上沈清辞,追问道:“夫人,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找谢云渡!”沈清辞脚步走得飞快。 莲蓉恍然大悟,“太爷确实不好相与,您去找侯爷和解,倒也不失为明智之举,夫人英明。” “才不是!” “那您走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寻侯爷吗?” 莲蓉不愧是谢云渡的头号忠仆,但凡关乎侯爷,她总要问个分明。 沈清辞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不再答话,脚下步伐却越发快了。 “夫人,您怎么知道侯爷不在书房?” 见沈清辞轻车熟路地拐过回廊,莲蓉面露疑惑。 沈清辞依旧沉默。 莲蓉说这个时辰谢云渡该回来了,自然不假。 可他清晨才与老太爷大吵一架,心绪不佳,绝不会闷在书房里。 那个从小每遇烦闷,便会独自前去静坐的地方,她这个“亲妈”比谁都清楚。 祠堂里很寂静,点燃的香火飘渺。 正堂中央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谢云渡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他目光平静的盯着父亲和母亲的牌位,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直到最后一柱香上的香灰寸寸化作灰烬,他心海深处,仿佛最后一丝涟漪才彻底归于死寂中。 良久,他缓缓起身,抬手轻抚父亲牌位,喃喃开口:“爷爷说……我不必为旧事葬送此生,不该拿幸福去做交易……可自那血夜过后,孩儿早已经不是为自己一人而活了。” “父亲,您的遗志,孩儿一定会继承。” “母亲,对不起……孩儿终究辜负了您期望,娶了不爱之人。” 谢云渡垂下手,眸光骤然坚定,“但孩儿不后悔,只要能为你们报仇雪恨,孩儿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说罢,他转身朝着祠堂外走去。 长舟刚好办完事回来,他守在门口许久,终于见到了从祠堂里走出来的谢云渡。 “侯爷,您让属下去查的事查清楚了。” “如何?”谢云渡淡淡询问。 “一切如常,夫人身上没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长舟挠挠头,有些语气不坚定。 一般来说侯爷如果说有事,那定然是有事的,可是他查了半天,夫人很平常呀,完全看不出异样。 看着谢云渡深深皱下去的眉头,长舟面色紧张,只好补充道:“若是说真有的话……也就是昨晚拿您衣服当抹布用的事了……” 可不嘛,敢拿侯爷的衣服擦鼻涕,可不像是夫人能干出来的事,难怪侯爷要他去查人。 谢云渡默了一会,心中思绪微乱。 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 突然,守在最外面的皎月匆匆来报,“侯爷,夫人急匆匆的说有事找您,奴婢怕惊扰了您,便让夫人在外面等着。” 第8章 你提和离,是因为我冷落了你对吗? 祠堂是除了谢云渡和老太爷之外,明令禁止旁人擅闯的。 所以皎月按着规矩将人拦在外面了。 谢云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有些惊疑沈清辞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他来祠堂的这件事除了贴身服侍的人之外,没几个人知道。 在外面等了半天的沈清辞百般无聊的背着手来回晃荡,莲蓉朝庭院内看了一眼便恭敬垂头:“侯爷来了。” 沈清辞听此回头看过去,果然看到走出院来的谢云渡。 他一身朱红官袍未换,俨然是刚下朝便径直来了祠堂。 沈清辞一眼望过去,竟差点没把人认出来。 如果有人问她,纸片人真的有那么好磕吗? 她定要请那人亲自来看一看,当笔墨间描绘的身影真正向你走来,当想象中的人有了真实的温度与轮廓,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笔下的谢云渡,素来偏爱烟青、灰蓝与月白三种颜色的常服。 那些清冷的色调,总将他衬得格外出尘。 如今身着红色官服,竟有种别样的惊艳。 他虽身姿清瘦颀长,行走间却如青松般挺拔端方,清俊眉眼间一股周正的文臣根骨气韵。 此刻恰巧有风吹过,一瞬拂起那红袍衣摆,仿佛能透过他看得到这一代国朝乾坤朗朗、日月昭昭的盛景。 这谁看了不得惊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清辞心中啧啧称叹,再一次感慨他不愧是自己爆肝数个日夜创作出的人物,单单是站在那儿就能直戳她幼小的芳心。 谢云渡站在离她不到两米的距离,看看这她一脸痴汉的模样微微蹙眉,声色保持惯有的温和调调,“阿辞,你找我?” 沈清辞回神,一脸可惜的收起多余的幻想。 可惜,这家伙想要她的命,他即便是再好看,再有才华,她都不能有多余的心思的。 “对,我找你。” 沈清辞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下,指了指自己院落的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这里说话不便,不如……去我那儿坐坐?” 谢云渡没有立即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沉静如水,却让沈清辞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终是改了口,声音也低了几分: “……去你那边也行。” 谢云渡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默然在前引路。 沈清辞立即跟上,走在前面的人,穿着官袍,不说的话的样子少了半点温润,反倒多了一丝威压。 她跟着谢云渡一路走,却发现不是书房,而是她住的翰香苑。 突然想起来谢云渡疑心重,书房对他来说是重要之地,凭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让她进去呢。 二人进了房门。 屋内红绸未撤,一片喜庆中,男女对立而站。 沈清辞总感觉这屋内的氛围夹杂着几分诡异的尴尬,尤其是谢云渡这身红衣。 她刚穿来的时候已经落水了,根本没机会看到谢云渡穿着喜服迎娶她的样子。 眼下这红色官袍竟然有些应景。 “阿辞,你想跟我说什么?” 青年温润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回来。 沈清辞看见谢云渡不知何时早已经坐在了屋内正中央的椅子,看她时,眼神多了几分深究。 “我……” “与其说要事,不如先解释一下,你刚刚在想什么?” 未等她开口,谢云渡先截断了她的话,声音温润的询问。 “我没想什么。”沈清辞恢复正色,语调很平稳的回答。 这个时候她不能怯懦,绝不能失去主动权。 她走过去坐在谢云渡旁边的位置上,从容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才淡淡开口,“谢云渡,我们和离吧。” 话音刚落,沈清辞能清晰的感受到屋内的气氛陡然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沈清辞攥着杯子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紧,心跳如鼓。 她不敢扭头去看谢云渡的表情。 静默良久,就在她以为谈判失败,准备planB的时候,谢云渡开口了。 他淡淡的问,“为什么?” 沈清辞一脸错愕,似是完全没料到谢云渡会问原因。 按照她的推测,谢云渡大概率会拒绝,并且开始pua她,而不是像寻常夫妻那般,有一方离开,另一方追根问底的想要知道原因,然后做出改变。 可谢云渡会改吗? “说不上来?”谢云渡看着她错愕的表情。 “我,我想通过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沈清辞随便编了个理由,十分诚恳的说道。 可谢云渡很平静的看着她,清冷的神色里夹带着淡淡的不置信。 谢云渡这个样子也不可怕嘛! 她到底在怂什么? 像是受到了莫大鼓舞似的,沈清辞将杯子狠狠放回桌上,突然气势如虹,整个人站起来,对着坐着的谢云渡提高声音说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没有原因!我就是想和离,我就是想走!我就是想离开你!你现在只需要点个头就行了,多余的动作都不用有!你明白吗?” 谢云渡神色漠然的望着她,凝视了她良久。 沈清辞有些费解对方是否真的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在她错愕的表情下,谢云渡从容起身,像是完全不在意她说的话那样,悄然走近她,距离她很近,只有一拳的距离,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谢云渡比她高一大截,在他面前,她身子显得很娇小,要仰着脸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谢云渡这反常的举动令沈清辞既错愕又害怕。 同时那种豁然逼近的压迫感,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张俊美的脸,第一次离得她这么近,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什么……?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阿辞,是因为我冷落了你,所以你在闹脾气,对吗?”谢云渡低声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玉石击水般清澈。 “什、什么啊……你别瞎猜……” “你对我洞房之夜就丢下你不管不顾,心怀怨恨,对吗?” “……” 沈清辞彻底结巴了,一时之间竟有些回答答不上来。 二人离得很近,可沈清辞没听到谢云渡丝毫的呼吸声,对方清冷平静得如同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像,而她这个并非信徒角色的人物却乱了呼吸和方寸。 第9章 他主动靠近,却看不到她眼里有“想要”两个字。 沈清辞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和打鼓的心跳声。 半晌。 “没有没有!”沈清辞受够了,狠狠闭眼,转身走到离对方起码有了两米距离才停住。 狗男人,是想用美色逼迫她吗?离得这么近到底想干嘛! 沈清辞稳了稳心神才再次开口:“你就说,同不同意就好了!” “阿辞,你若是真这么想和离,方才又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沈清辞转头看他,一脸不解,“什么眼神?” “想把我吃了的眼神。”谢云渡声音平静,眼底没了一开始的温和,多了一丝冰冷。 那眼神好像在说,闹闹就够了,任性的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 “?” 沈清辞猛得老脸一红,噎了半天,才道,“我没有,你想太多了!废话少说,现在就去写和离书吧!” 她说完,也不等谢云渡回答,径直朝着书案的方向走去,素手执墨条在砚台间急促转动,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什么嘛,竟然看出来她进门时发呆的想法? 哼,谁要吃了他!她不过是在欣赏自己的纸片人罢了! 再说,她还没活够呢,喜欢他?不是找死呢嘛…… 少女俯首研墨的背影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看着这一幕,谢云渡眉头渐渐深下去,对方似乎真的毫无犹豫,没有一丝停留,就连方才的试探,她也一一避开了。 这还是沈清辞吗? 那个怯懦、看到他就会脸红的少女,每次在他碰碰她衣角的一瞬,都会高兴好几天。 进门那会瞧见她发呆痴迷的眼神,他还在想她方才说的,做的,都是为了气他。 任性也只是想要留他圆房的手段罢了。 他压住了厌恶,主动靠近她,却看不到她眼里有“想要”两个字。 谢云渡神色倏然冷如寒冰,朝着正在认真研磨的沈清辞走去。 沈清辞觉得手里的墨研得差不多了,刚要停下,便听到那稳当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很近的距离戛然而止,握着墨条的手微微一颤。 这气场不对,安静,却透着诡异。 她很敏感的察觉到了谢云渡的不对劲。 下一秒,寒冰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到底是谁?” 屋内安静,可闻针落。 对方是发现她的可疑了? 沈清辞死死压住颤抖的动作,缓慢回过身子,便看到脸色发沉的谢云渡站在自己身后,距离一拳的距离,冰冷的眼神静静的盯着她看。 她轻咳一声,挺直腰板,尽量稳住声线,“我就是沈清辞啊,还能是谁?你……你问这种问题做什么?” 谢云渡脸色阴郁,冰冷的声音带着威慑感,“真正的沈清辞,绝不会、也不敢同方才那样对我说话,更不可能在成婚第一天就当着我面提和离。” 他豁然逼近她,“说,你到底是谁?” 沈清辞踉跄后退,腰际重重撞上案角,剧烈的疼痛让她冷汗津津。 她倒吸一口凉气,扶住伤处,“我就是我……” “你撒谎!” 谢云渡忽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还未完全喘息的沈清辞猛地呼吸不过来,双手下意识地推抵对方,“你、做什么……” 别看谢云渡清瘦,对方可是从小投过军,好歹也曾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将领,习过武的这双手力道顶过十个沈清辞。 沈清辞拼命挣扎,指尖在官服上划出痕迹,却仍撼不动这禁锢分毫。 这般反抗却似火上浇油,彻底触怒了谢云渡。 他猛地将人按倒在书案上,墨砚翻倒,洒了一地。 此刻。 他敛去了人前所有的温润柔和,眼中杀意渐涌,面色像黑夜般死寂沉沉。 谢云渡漠然注视着沈清辞白皙的小脸因窒息泛起潮红,又逐渐转为紫绀。 某种熟悉的杀戮快感踊跃心头,那种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意。 “谢云、渡……你……疯了……” 他要杀了她!他真的想要杀了她! 沈清辞在强烈的窒息感下,求生欲达到了顶峰。 少女那张柔美的脸,渐渐失焦。 谢云渡脑中闪过那个血夜。 母亲悬梁的身影在幼年的他眼前晃动。 他踮脚伸手,想要够到对方,却只能触到母亲冰凉的鞋尖…… 父亲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 他哭求着他们不要抛弃他,可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葬礼上,他一身缟素跪在灵前,眼泪流干,仿佛灵魂也随着亲人而去了。 而彼时,同样幼年的沈清辞正躲在她父亲身后,偷偷看他。 他好恨啊,凭什么她拥有的一切? 她父母健在,哥哥环绕。 而他呢,一夜之间家族倾覆! 凭什么她父亲口称刚正不阿,却在朝堂上为谢景玄开脱? 这念头如毒火灼心,他指节再度收紧。 可就在这时,指尖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将他拉回现实。 沈清辞哭了,眼泪顺着脖子,浸湿了他的手心。 冰凉,黏腻…… 少女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谢云渡却微微蹙眉,凝视着她的口型,眉眼闪过一丝错愕。 他渐渐松开了手,得以喘息的沈清辞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着,她翻过身子,警惕的离开谢云渡和桌子之间,踉跄的蹲了下来缓了很久。 沈清辞一边哽咽,一边喘气,自己抱成一团,娇小的身子瞧着十分可怜。 “你说的是真的?”谢云渡虽然打消了杀意,但对眼前的陌生的少女依旧十分警惕。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面前的沈清辞变了,或者说完全不是之前那样个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考虑暂时放了你。” “但我有言在先,我不管你到底是谁,都休想离开这里。” 谢云渡微微眯了眯眼,仔仔细细将少女的扫视了一遍,一丝细节都不放过。 沈清辞哭起来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次一言不发倒是让他多了几分熟悉,桃花般的眼眸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在她眨眼的动作下,如同珍珠掉线,看起来温柔又破碎。 “不说话?”谢云渡蹙眉,不耐的问,他想知道方才沈清辞用口型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清辞狠狠吸了吸鼻子,抱着膝盖抽噎道:“我昨晚落水想通了不行吗?我……我想通了我不喜欢你不行吗……我提一次和离,你犯得着要怀疑我不是沈清辞来杀我么?” “谢云渡……你自己想想……你觉得你自己值得我这样好的女孩子托付终生吗?” “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凭什么要嫁给你呀?” 沈清辞哭的很委屈,嗓音像是被掐坏了,听起来十分沙哑,连带着喉咙吞咽的动作都十分艰难,“凭什么……” 谢云渡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那儿掐痕明显,红紫一片。 若是方才没有回神,眼前的少女怕是早已是一具尸体了吧? 他挪开视线,盯着她的眼睛,“……你说得对,可你是怎么一夜之间想通的?你又是怎么一夜之间看明白了我的为人?” “你觉得这借口,我会信吗?” 第10章 留在我身边,乖一点,好吗? “可我死过一次!” 沈清辞扬声打断他,目光直直迎上去,语气出奇地平静:“你说得对,你冷落我……我确实怀恨在心了。我看清了,跟着你不会有好结果。” “云渡哥哥,我不傻……我一直都知道你怎么看我。可我其实不傻,我看得出你不喜欢我。” 她声音轻了下来,带着某种决绝,“所以我想放手了……你明白吗?” “再说了,你见过哪个伪装者能像我这样伪装得这么逼真呢?哪怕你剥了我的皮,我不一样还是沈清辞吗?” 少女的控诉戛然而止。 屋内霎时陷入死寂。 半晌没有回应。 沈清辞心跳如擂鼓,袖中的手沁出冷汗,后背也湿了一片。 为什么不说话?是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吗? 方才濒死的恐惧还未散去。 她万万没想到谢云渡下手竟如此狠绝。 就在惊魂未定之际,她已迅速盘算好了脱身之策。 必须先让他承认她就是沈清辞。 既然如此,就得按照书中原主的人设来演下去。 那个深爱他的沈清辞,绝不会轻易放手,那她便演出那份由爱生怨的失望。 一个在新婚夜被抛弃的女子,合该有这般爱恨交织的怨怼。 她必须让他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委屈至极的小性子。 说了这样一大段话,不仅口干舌燥,被掐伤的喉咙更是每发声一次都灼痛难忍。 她在心里哀叹,只求这煎熬快些结束。 谢云渡依旧沉默,只凝眸细细端详着她。 少女温柔清澈的眼底,那片他曾熟悉的、饱含爱意的光,如今已被浓重的失望覆盖。 良久,他才敛下眉眼,淡淡开口:“原来如此。” 见他阴沉的神色似乎有软化迹象,沈清辞心下一动,赶紧趁热打铁。 她故作不满地站起身,想高声质问,却又忆起方才那双几乎夺命的手,气势瞬间矮了下去。 她不敢再造次,只得垂下头,小声嘟囔:“一句‘原来如此’便完了?我……我可是差点就死了呢……” “对不起。”青年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 沈清辞猛地一怔。 这家伙…… 真是切得够快啊…… 转眼又戴回了那副温润假面! “是我误会你了。” 谢云渡边说边朝沈清辞走去。 沈清辞连忙抬手遮住自己的脸,瑟缩着向后退去,状似惊惧的躲着他。 下一瞬,他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下。 微凉的指尖抚上她颈间脆弱的肌肤,那里还印着清晰的掐痕。 本就疼痛的伤处被触碰,又痛又痒,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谢云渡低下头,声音低沉:“阿辞,我生性多疑……今日是我之过,必会补偿你。” 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只是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沈清辞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下一秒那双手又会扼上来。 她埋首思索片刻,故意带上几分试探的怯意,小声问:“你是指……方才快被你掐死时,我用口型说的那句话?” “嗯。” 谢云渡的指尖拨开她脖子边上的头发,掌心覆盖上去,拇指有意无意的摩挲她的肌肤。 这表面看起来是示好的动作,实际上藏着隐晦的威胁。 沈清辞眼睫毛颤了两下,嗓音柔弱,怯懦道:“我都是乱说的……我不这么说,你会停下来吗?” 蓦地,谢云渡停下了动作。 沈清辞刚松懈的神经再度绷紧,心口随之一颤。 方才命悬一线时,她被迫用尽最后力气做出那句口型:“我知道你哥哥在哪。” 谢云渡竟凭着微弱的唇形读懂了,这才骤然松手。 若非如此,她早已魂归西天。 她的确知晓他兄长的下落,此刻却绝不能吐露半分。 以谢云渡对沈家的误解,此刻坦言只会招致更深的猜忌,无异于自寻死路。 经此一劫,她已看清这男人的危险。这个秘密,远不到揭晓的时机。 即便要说,也须待她先洗清沈家与他兄长合谋害他全家的嫌疑。 若真到万不得已那一步……这个真相,也绝不能从她这个“嫌疑人”口中说出。 气氛再次陷入了紧张。 就在沈清辞以为谢云渡又要开始发病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对方却停住了动作,那只扼过她脖颈的手却忽然一转,轻柔地将她虚虚一揽,拉入怀中。 她猝不及防跌进那片清冷,淡淡的茶香顷刻驱散了周围的燥热。 谢云渡的怀抱比想象中更宽阔,双臂轻而易举地将她环住。 他贴近耳畔,声音温润如初,“好好留在我身边,乖一点,好吗?” 沈清辞瞪大眼睛,他竟然就这么接受了她的隐瞒? 不过想来也是,若非如此,她早已没了性命。 良久,她低声应道,“嗯。” “和离之事,不许再提,明白吗?” “嗯。” 沈清辞再次淡淡应下,心有不甘,她攥住他的腰带轻声试探:“三日后回门,父亲若问起这颈上伤痕……” 话音未落,她明显感到覆在背后的手掌微微一僵。 他声音依旧温和,语气却十分冰冷,“有件事夫人需明白。自你嫁进来侯府那刻起,便再无选择。所以,莫要有意无意的……用你的父亲来威胁我。” “否则……没准哪一天若让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为夫也会跟着伤心的。” 沈清辞指尖骤然收紧,瞳孔微颤。 这男人,根本就不怕她的威胁,反倒将警告原封奉还。 她就知道对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的。 也是,今日这么一闹,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怎么可能还回得去从前的伪装? 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她,今日算是玩脱了…… “明白了。” 沈清辞垂下眼帘,轻声说完,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 这时门外传来莲蓉的声音,“侯爷,林姨娘那边差人来了,说想见您。” “你让她……” 谢云渡刚张嘴,腰间却猛地一紧。 只见沈清辞竟整个人缠了上来,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身,温热的脸颊紧贴在他胸前。 “夫君…别走…”她声音又软又媚,带着未散的哭腔,“妾身好疼…您怜惜怜惜妾身吧…” 谢云渡身体一僵,怀里柔软狠狠的撞进他的身体,脸色猛地一烫。 “沈清辞!”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愠怒与无措,“你做什么?快放开!” 第11章 啊啊…她不干净了!都怪谢云渡! 可那双手却越缠越紧,甚至还不安分地在他背上乱摸。 透过薄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刻意的撩拨。 “夫君…”她仰起脸,将未干的泪痕全数蹭在他襟前,“阿辞这里…真的好疼…” 谢清辞在心中冷笑。 她才不会妥协!想把她帮在身边,做梦去吧! 不是爱用美男计吗? 不是最爱演温润君子吗?我倒要看看,你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狗男人,迟早有一天,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我现在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心念电转间,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谢云渡下意识伸手去扶,竟被她带着一同跌坐在身后的矮榻上。 “你……”他话音未落,脸色骤变。 某处被她“无意”擦过的触感让他瞬间绷紧了身子。 “沈清辞!”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耳尖红得滴血,“你给我适可而止!” 身上的少女却变本加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 “唔…”他闷哼一声,眼底翻涌着羞恼与某种失控的暗流。 这女人落水之后,莫非真的疯了不成? 正当他试图将人推开时,沈清辞忽然发出一声极暧昧的轻吟。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穿透门扉。 门外,莲蓉与春桃面面相觑,双双涨红了脸。 里面这动静…侯爷与夫人莫非正在…? “侯、侯爷…”莲蓉对着门缝怯生生唤道,声音里满是慌乱。 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侯爷正在跟夫人洞房?? 若是此时打扰岂不是…… “沈清辞……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云渡很想很想推开身上的人,可对方恬不知耻的做出这等下作之事……他想脱身还得经过少女的同意才行。 想他堂堂读书人,为官清正廉洁。 人前端方温润,世人赞叹的景宁侯,竟有一天要被一个女人这样对待! “谢云渡,我要和离!”沈清辞脸色涨红,死活不肯松手,死死的抓住那孽根,一副老实人豁出去的模样,盯着谢云渡给个回答。 “你休想!” 这个女人竟然还没好死心!还想着这件事! 简直是找死! 谢云渡抬手朝着沈清辞纤细的脖子掐去,却没有真的用力捏她,只是抵住她凑过来似乎要强吻他的那张嘴。 从小爱慕他的女人数不胜数,他本以为沈清辞也是其中之一。 有时候他看到她那副痴恋的神色就厌烦,也讨厌她一味的讨好自己,失去本来的样子。 所以在他的眼里,从前的沈清辞就是一具木偶,任人操纵。 没想到……自从那一夜落水之后,沈清辞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松手!”,谢云渡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我不松!”被捂住嘴巴的沈清辞,发出含糊的声音,“你要是不答应,那就掐死我好了!反正等我爹验尸的时候,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你就完蛋了。” 两道身影在榻间纠缠,衣袂翻飞间分不清谁在上谁在下。 上下不分的滚成一团。 谢云渡襟口早已散乱,露出微红的肌肤。 沈清辞青丝黏在绯红颊边,樱唇紧抿,倔强地将人压在身下。 她俯身时带着淡淡花香,几乎要撞进他呼吸里。 彼此近得,清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 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那张绝美的脸凑那般近。 那双染了水汽的桃花眼,瞳仁黑白分明。 粉嫩的唇看上去很有弹性。 他只需要轻轻仰头就能亲到,他心里竟然有种想要试试那嘴唇到底有多软的冲动。 眼前的少女,明明自己就害羞脸红窘迫得不行,却要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逼他。 “沈清辞……” “怎么?终于受不了……要同意了吗?”她喘着气问。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 他嗓音喑哑,眼底暗潮翻涌。 没等她反应,天旋地转间已被反压在榻上。 “?” 没等沈清辞搞清楚状况,忽地天旋地转,二人互换了位置。 她竟被谢云渡轻松的压在了身下。 她猛然一怔,才细想起来谢云渡话里的意思。 男人眉眼染上不该有的欲念。 就在那张脸缓缓靠近自己时,沈清辞紧张得双手一紧,很突然的错开脸,“别过来!!!” 她在现代就是个宅女一枚,从没谈过恋爱。 若说谈过,高中那一次却是连手都没有牵过!! 她不会接吻,更不懂怎么跟男人睡觉,妥妥的纯情女大学生一枚! 这次做出这般破天荒的举动已是豁出了她所有老脸了! 但是她可以占别人便宜,却绝不可能让别人占了她的便宜! 谢云渡撑在上方的身躯猛地一颤,闷哼声中带着压抑的痛楚:“你…做什么…快松手!” 他向来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涨得通红,连眼尾都染上了薄红,那副端方君子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门外,莲蓉与春桃听得面红耳赤。 春桃踌躇之际,想起临行前林姨娘的再三叮嘱,正要硬着头皮敲门。 “等等——”莲蓉的劝阻还未出口,房门却从内猛地被拉开。 谢云渡立在门前,衣袍凌乱,墨发垂散,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阴郁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 二人均愣在原地,被吓一跳。 ?? 他们是打扰到侯爷的“好事”了? 谢云渡径直掠过她们,衣袂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侯、侯爷……” 春桃慌忙跟上,莲蓉望着那道背影,只觉得侯爷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莲蓉赶忙进屋,却看见沈清辞同样乌发凌乱的背对着她,衣衫不整,脚上一只鞋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此刻沈清辞浑身颤抖,嘴里还念念有词。 “该死的该死的!好脏好脏!” “啊啊啊……我不干净了!都怪谢云渡!” 第12章 她迟早要他跪地求饶,恭送她出府 “夫人?”莲蓉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 沈清辞盯着水盆,对着自己搓得发红的双手发怔,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 方才谢云渡情动时靠近的模样又在眼前闪现。 他当时低头…… 莫非真想吻她? “您这是怎么了?”莲蓉忧心忡忡地问,“侯爷方才离开时脸色难看极了……” 沈清辞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衣襟不知何时散开,露出一片雪白肌肤与粉色小衣系带。 她惊呼一声捂住胸口:“快去备水,我要沐浴!” …… 浸在温热的水中,沈清辞试图洗去所有烦扰。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肌肤,脑海中却反复浮现谢云渡失控的模样。 她猛地摇头,将脸埋进水里。 还好她聪明。 趁着莲蓉他们恰好来找谢云渡,她瞅准了时机往谢云渡身上扑,这才逼得他没招了,同意了和离。 也罢,虽然不是什么很光明的手段,但至少让谢云渡松了口风。 虽未立即答应和离,但听着他的条件,只要安心在侯府里待上三个月,就能离开了。 不过,她才没那么老实。 既然已经知道谢云渡最怕什么了,她当然要趁着这几个月好好搞事情,把侯府闹个鸡飞狗跳,让他不得不早点让她收拾包袱滚蛋。 三四月的天,微风习习,走在路上的谢云渡却依旧觉得浑身燥热难当。 那股莫名的热气缠在骨子里,迟迟未散。 他猛地顿住脚步,头也未回:“还跟着我做什么?” 春桃自出了院子便一直忐忑不安。 原以为主子是答应了去看林姨娘,谁知他根本没往蔷薇院去,反而拐向了书房的方向。 她本想开口问一句,可谢云渡脸色沉得骇人,加之她又是头一回见主子这般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一路,她走得煎熬无比。 “奴、奴婢……”春桃绞着手指,声音发颤,“是想请侯爷去趟蔷薇院……林姨娘她、她身子不适,侯爷您……” 话未说完,谢云渡一个冷眼扫来,惊得她双腿发软,险些跪倒。 恰在此时,长舟疾步赶来,一见这情形,立刻朝春桃摆了摆手。 春桃如蒙大赦,匆匆行了个礼,便逃也似地转身跑了。 “侯爷……” 长舟走近了,才借着日光看清谢云渡的模样,他猛然惊呼,脱口而出“谁这么大胆,敢把您作成这样……?” 谢云渡衣襟微乱,呼吸似乎比平日急促,颈侧甚至有一道细微的抓痕。 他一个冷眼扫来,长舟瞬间噤声,冷汗涔涔。 “什么事?”谢云渡的声音比往常更低哑几分。 “……没、没什么。” 长舟垂首,不敢直视,话一出口才惊觉失言,慌忙改口:“有、有事!是……靖王府那位来了。” “他来做什么?”谢云渡眉心微蹙。 “属下不知。” 谢云渡不再看他,只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压抑的燥意:“去备水。” 备水?? 长舟猛地想起方才夫人来找过侯爷,二人不知说了什么,侯爷回来便是这副模样。 大白天的,衣襟微乱,气息不稳,颈侧甚至隐约有道红痕……眼下又要备水…… 难道两人已经……圆房了? “愣着做什么?是想滚出侯府去乞讨吗?” 谢云渡周身寒气骤升,长舟蓦然间冷汗淋漓,忙摆手道:“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 浴房内,水汽氤氲。 谢云渡将自己浸入温水中,却依然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滞闷与躁动。 他靠在浴桶边沿,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清辞方才那双倔强的桃花眼。 ……那双他曾以为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迷雾。 从前的沈清辞,温顺得像一具精心雕琢的人偶。 她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他一身,随他喜而喜,因他忧而忧。 一言一行都恪守着“完美妻子”的模板,像一株依附他生长的菟丝花,乖巧得令人乏味。 她在他面前晃了这么多年,却总让人记不住。 他几乎能预判她下一句会说什么,下一刻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永远是恰到好处的温柔,永远是不越雷池半步的恭顺。 这种一成不变的顺从,像一潭死水,让他从心底生出厌烦。 可今日的她,竟像是被注入了灵魂的人偶,突然活了过来。 她竟敢直视着他,条理清晰地质问他、控诉他,甚至直言要“和离”。 那眼神里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仰慕与痴迷,而是交织着失望愤怒,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尤其是最后那带着试探,甚至隐含着一丝嘲讽的反问…… 这个女人就像一潭沉寂多年的死水,突然被投入巨石,激起了滔天浪花。 “沈清辞……”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另一边。 沈清辞沐浴完毕,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只觉得浑身舒爽,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刚从屏风后转出,目光瞥见换下的衣物上,正安静地躺着一封信。 那是她今早写好,却未能派上用场的休书。 这东西,还是先留着为好,万一……哪天就能用上了呢? 再说这三个月,只要她加把劲,定然可以让谢云渡见识见识她的厉害,待他受不了她的时候,她便潇洒地掏出这封休书,狠狠甩在他脸上! 然后双手叉腰,指着谢云渡的鼻子尽情嘲笑:“受不了了吧?受不了就赶紧签字画押,恭送老娘出府!” 一想到谢云渡脸色铁青、跪地求饶的模样,沈清辞忍不住嘴角上扬,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她将它拿起,走到床边,手刚把信塞进枕下,又觉不妥。 太显眼了,万一被心细的莲蓉整理床铺时翻到,可就坏事了。 她取出休书,转身走向衣柜,正准备将它藏进衣物最底层,窗外却猝不及防地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沈清辞动作一顿,警惕地望向窗外。 白日清朗,院落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方才,似乎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 她定了定神,继续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一声轻响,比刚才更为清晰。 她回过神来,继续藏休书,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轻响,这次比第一次明显多了。 沈清辞心口一紧,慌忙将休书胡乱塞进衣柜最底层的衣物里,迅速关好柜门。 她先是凑到窗边仔细看了看,依旧一无所获,索性推开房门,走到院落中。 “谁在那儿?”她压低声音问道,带着试探,“是莲蓉吗?” 方才她得意忘形,笑声恐怕不小,难道是被莲蓉偷偷瞧见了? 可沐浴前,她分明不习惯有人伺候,特意将莲蓉支开了呀…… 正当她疑惑之际,头顶的树冠忽然簌簌作响。 沈清辞猛地抬头,蓦然间瞪大了眼睛。 第13章 嫂嫂刚洗完澡,风大,仔细着凉。 正当她疑惑之际,头顶的树冠忽然簌簌作响,一道清亮的声音传出。 “在找我吗?姐姐。” 沈清辞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只见浓密的枝叶阴影间,一道身影懒洋洋地斜倚在树干上。 阳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以及唇角那一抹玩味的笑意,手上似乎还拿着个本子。 “你是谁?”沈清辞警惕的开口。 景宁侯府哪来的弟弟?这个人该不会是什么乱闯民宅的变态偷窥狂吧? “初春的天,风大,”树上的人开口了,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嫂嫂刚洗完澡,还是莫要站在风口,仔细着凉。” 沈清辞心头一跳,蓦然瞪大眼睛,“你偷看我?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笑一声,随手折下近旁的一截细枝把玩着,垂眸睨着她,语调悠长: “我么?论起来,你该唤我一声……表弟。” 他刻意放缓了“表弟”二字,目光在她略显惊慌的脸上流转片刻,笑意更深了几分。 “至于名字嘛……” 少年嘿嘿一笑,随手将手里未看完的书往怀里一塞,单手在树枝上一撑,竟轻飘飘地跃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面色惊疑的沈清辞面前,动作敏捷得像只猎豹。 方才树影幢幢,茂密的枝叶几乎将他整个人隐没。 这一落地,沈清辞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样。 原来……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啊。 少年一头略显凌乱的黑色中长发,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却更添几分不羁。额头上束着一条深色护额,衬得眉眼清晰利落。 目光往下,能看到颈间挂着一条造型奇特的深色项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掌心至手腕连着小臂处缠着干净的白色绷带,指节却修长分明,透着力量感。 背后那把通体黝黑的带鞘长刀,与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江湖气与少年感的独特风格浑然一体。 整个人像是刚从某个快意恩仇的武侠故事里走出来,带着一种冷峻的疏离感,可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又瞬间打破了这份距离。 这人打扮不像府里的人,气息也捉摸不定。 “吓到姐姐了?对不住对不住!” 少年随意地拱了拱手,笑容灿烂地露出两颗尖尖虎牙,方才那点清冷瞬间荡然无存,活脱脱像个阳光过头的邻家弟弟。 沈清辞怔了一瞬,这笑容……莫名的熟悉。 她原文里写过这号人物吗? 似乎没有。 可这少年笑起来时,竟像极了某个认识的人。 没等她细想,少年清朗的声音已然响起: “我叫慕朝,靖王府的,算是里头那位世子爷的远房表弟!刚来京城,闲得发慌就到处逛逛,看这树长得不错,就上来睡个午觉。” 他语速轻快,带着蓬勃的朝气,指了指身后的高墙,显然是从隔壁靖王府翻过来的。 靖王府的?沈清辞心下了然。 她记得描写谢云渡的死对头,靖王世子陆烬弦时,确实提过一位表弟。 当初她画人物关系图时,对陆烬弦的家族着墨不多。 这位表弟在书中出场次数屈指可数,更多时候只是个活在对话里的背景板罢了。 “你翻墙……就是为了来这树上睡觉?” 沈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事,嘴角微抽,忍不住嘲讽。 慕朝挠了挠后脑勺,露出腼腆的笑,“纯属个人爱好!” 什么表情?以为别人在夸他?? 沈清辞一阵汗颜,随即板起脸,“这么说来,你一整个中午都在偷窥我??” 她逼近一步,“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她还不至于惧怕。 可若她与谢云渡纠缠的过程被瞧见,甚至她沐浴时……这呆子若口无遮拦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是呀,一直在外面。” 慕朝眯眼笑得纯真无邪,“姐姐说的做的,我都听到看到了。” “你果然……” 听到少女骤然冷沉的声音,慕朝后知后觉地收起笑容。 只见沈清辞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眼底暗流涌动。 模样好像生气了? 阿娘说过在外不能欺负女孩子。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了?”慕朝疑惑地眨眨眼,“若阿朝做错了事,阿朝给你道歉。” “不用道歉了!” “?” 下一秒,少女猛地揪住他衣领往下一拽,恶狠狠道:“既然你都看见了,那老娘就留不得你了!现在我就要……” 慕朝却一脸茫然:“不就是看到你和男人拉扯,又去沐浴了吗?再说,姐姐生得这样好看,不正是该被人欣赏的吗?” 他凑得有些近,沈清辞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带笑的眼睛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审视,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你还敢说?!” 这二货是傻还是蠢?怎能将这等话说得如此天真又可怕! 沈清辞气得几乎要破口大骂,却见他眼神清澈如幼鹿,满目真诚,竟让她一时语塞。 沈清辞扯了半晌,正要做出下一步掐死对方的动作。 这时耳边传来莲蓉惊呼的声音,“夫人!” “什么事!”沈清辞头也不回的冷冷问道。 莲蓉看清楚沈清辞手里揪着的人,火急火燎的跑到沈清辞身边确认:“夫人,这位慕朝公子是来找侯爷的,您快放开他吧?” 堂堂侯府夫人,与一个少年拉拉扯扯,若是让旁人看来可怎么好。 莲蓉不会拉架,只能笨拙隔在二人之间。 沈清辞看在莲蓉难为情的样子上,这才松开那少年,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些许。 “谢云渡找他做什么?”沈清辞一脸愠怒地盯着慕朝的脸看。 她怎么不记得谢云渡跟这个靖王府的表弟有拉扯? 难道她写书的时候漏了什么坑没填吗?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总之……” 莲蓉也是不清楚状况,只是听说慕朝公子来侯府了,可是前厅却见不到他人。 她刚忙完事,过来看看沈清辞的情况。 结果好巧不巧就撞上二人在此干架,沈清辞一脸急红眼的样子,正要一拳抡到慕朝公子脸上。 这哪行啊,打伤了的话,侯爷那边也不好解释。 她转头问慕朝,挪开话题,“慕公子,您怎么能擅闯后宅呢?若是被侯爷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请您,快些移步去前厅吧?” “抱歉,我想着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了,就到处逛逛,我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后宅。” 慕朝挠挠头,一副歉疚的模样,“我这就走。” 莲蓉很快就使了个眼色,让跟过来的气他丫鬟给慕朝带路。 慕朝临走前,对沈清辞挥挥手,微笑道:“姐姐,我先走啦,有缘的话,我们下次见~” “滚!” 还敢下次见?下次再见到他,她非要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竟敢偷看她洗澡! 小小年纪就这么lsp!到底是谁教他的? 沈清辞对着慕朝握紧了拳头,眼神恶狠狠的警告他。 第14章 这位姐姐性子直爽,侯爷往后怕是要多费心神了 就在慕朝转身离去的瞬间。 方才还笑的一脸纯真的少年,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敛去,那看似纯粹烂漫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沉。 他走在路上,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靠近时,那来自少女身上极淡的花香。 他眼神深处暗了暗,低声自语,声音与方才的爽朗判若两人: “果然……是你回来了。” “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前厅内。 谢云渡换了身月白常服,清冷如玉山将倾。 他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冷沉的盯着手边的青瓷茶盏。 直到慕朝从门外进来,他才几不可察的收起眼底的冷意。 声音温润的开口:“慕公子好大的架子,竟让我等着你。” 慕朝一进门,很随意地拣了张椅子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神色淡然自若的吹开浮沫,仰头饮下。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自在得像在自家后院。 “不敢不敢,”慕朝放下茶杯,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空盏,唇角一勾,“侯爷说笑了。您知道的,我这人最没耐性,生平最恨等人,只爱随心所欲,四处逛逛。” 他语气轻松,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手里转动的杯子看。 “是么?”谢云渡缓缓抬眼,似有种明知故问的味道,“不知慕公子今日,都逛了哪些地方?” 慕朝转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绽开个明朗的笑,“也没逛哪儿。只是听说侯爷新娶了夫人,昨夜落水,还顺带将您这后宅搅得天翻地覆……我这没赶上喝喜酒的人,难免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妙人,能入得了清冷无尘的侯爷的眼?” “所以,你见着了?”谢云渡嗓音微沉,声音里有着自己也未察觉的微冷。 “嗯。”慕朝乖巧的点点头,“侯爷眼光不错。这位姐姐性子直爽得很,只是……侯爷往后怕是要多费些心神了。” “你当真以为,我是在与你说这个?”谢云渡声线里压着微愠。 他分明是质问慕朝擅闯后宅之过,对方却像全然未觉,言语间尽是轻飘飘的回避。 一种话不投机的无力感漫上心头。 慕朝年少,自幼养在外头,野性难驯。 后来年岁稍长,才被靖王府那位世子领回来。 细算来,谢云渡与他相识已有五载,深知他向来散漫不羁,也从不多加计较。 可这一次,他心中却隐隐不快。 这不快,究竟是因颜面有损,还是别的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难道不是吗?难道侯爷还有别的意思?比如……沈姐姐的温柔何时不复存在了?” 慕朝并不是完全不认识沈清辞,早年的时候就见过沈清辞,当时只是远远望去,并不打眼。 很多人都在传,这位沈家千金爱慕谢云渡,是个谢云渡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的小跟班。 今日他也见到了,才几年不见,气质竟然变化如此大。 果然与那人,神似。 “慕朝,我的家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谢云渡指节泛白地捏着茶杯,俨然已到忍耐边缘。 “你有这闲心,不如说说正事。” 少年展颜一笑,从善如流地换上歉然神色:“侯爷说的是,是我逾矩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微微低沉,“您让我盯着的靖王世子近来风平浪静,倒是谢景玄的下落......” 听到这个名字,谢云渡指节骤然收紧,杯中茶水微微晃荡。 “说。” “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南庙一带,具体方位尚未确定,”慕朝稍作停顿,“不过在追查途中,我发现沈世钧的人也曾在附近出没。” “沈世钧?”谢云渡眸光骤冷,“你可看清了?” 那位年仅弱冠便执掌朱雀号军营的沈家二郎,素以治军严明著称。 此人正是沈清辞的二哥。 他特地让人盯紧了。 只是探子屡次回报,这位少将军连膳食都在校场解决,此刻怎会分心遣人去往百里之外的南庙? 南庙距离此地隔了两个县的距离,他没事往那边跑什么? 莫非这些年来,沈家表面上忠君爱国,暗地里却与谢景玄这逆贼沆瀣一气?甚至暗中资助那乱臣贼子,图谋不轨? 谢景玄这个祸国殃民的罪人!沈家怎敢! 汹涌的怒意在胸中翻腾,瓷杯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最后竟真的碎在了他手心里。 但谢云渡脸上依旧一副平静的神色,只淡然拂袖,将残渣轻轻扫落。 慕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并未点破,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笑,“侯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自有安排,”谢云渡声音冷峻,“你只需继续盯着谢景玄,找到他的下落。” 慕朝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少年意气,“放心吧,以我行走江湖的经验,他躲不了多久,只是烦侯爷再等等了。” 他起身欲走,却在迈过门槛时顿住脚步,侧首回望,语气有些洒脱道:“不过,侯爷答应我的事,可要言出必行~” “只要你能将谢景玄带回来,你的事,我绝不食言。” 谢云渡抬眼,望着少年对他含笑点头,随即身形轻展,如夜枭般灵巧地跃上枝头,转眼便翻过围墙消失在视野里。 总是这样。有门不走,偏要翻墙。 谢云渡望着那堵高墙,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这般恣意妄为的做派,倒真是符合他的性子。 临近傍晚。 沈清辞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怔怔地望着床顶的帷幔发呆。 折腾了一天,她都有点累了。 洗完澡最适合躺尸了。 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到方才那个叫慕朝的少年身上。 这人……着实有些邪乎。 那笑容与神态总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说他是靖王世子陆烬弦的远房表弟…… 突然,她一拍脑袋。 想起来了!靖王世子陆烬弦的!远房表弟! 难怪神态间难免带着几分那人的影子。 想到陆烬弦,沈清辞便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第15章 不想下去也可以,那就跪在床边看着我睡 那可是现实中与她针锋相对多年的死对头,脾气又冷又硬,专会给她添堵。 她心中憋闷,便将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在笔下,把他“写”进了这本书里,还“赐”了他一个靖王世子的“尊贵”身份。 但这身份说尊贵,某种程度上却十分可悲,作为谢云渡的死对头,可谓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了。 原书里,这个靖王世子是表面上的冷酷无情,且性格十分古怪,嗜杀成性,在战场上作为主帅曾经单刀直入敌国军营,甚至把对方的头砍下来下酒喝。 有一次跟谢云渡对决的时,被谢云渡削掉了髌骨,从此只能与轮椅为伴。 那对决的场面那叫一个惨绝人寰,谢云渡出手不留情面,而被削掉髌骨,膝盖以下都是血的陆烬弦痛苦呻吟渐渐变成了癫狂的大笑。 当时陆烬弦本来能与谢云渡打成平手的,可因伤势在身,被谢云渡找了破绽,因此落得这个下场。 吓得在场的判官以及皇帝都大惊失色,不理解陆烬弦的笑,只当是被逼疯了,更不理解谢云渡的行为,一向温润宽和待人的君子,出手竟会如此不留情面,可以算得上的狠辣果决了。 沈清辞想起这一段,谢云渡本身就善于伪装,世人皆道他宽和,可实际上心里的狠辣心思不比陆烬弦的少多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所以,即便陆烬弦早就得到了京卫指挥使的官职,却也只是个半残之人。 可见谢云渡的心里记着仇恨,能够记得很久,随时等着一个时机睚眦必报,陆烬弦就是如此。 思绪回转到陆烬弦身上。 比起谢云渡,他好不了多少,半残之后,被当今皇帝认的干女儿,裕昌郡主求娶。 陆烬弦不肯,后来郡主还会绑着他强行逼入赘…… 也好惨。 沈清辞甩甩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之所以给他这样的身份是因为现实里他的确有这样类似的身世和背景。 脾气总是臭臭的,还总是欺负她。 难怪那慕朝笑起来时,眉梢眼角总有几分挥之不去且令她手痒的熟悉感。 原来是像他啊!虽然是远房表弟,眉目倒是真像那二世祖。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莲蓉低低的通报声:“夫人,侯爷来了。” 沈清辞一个激灵坐起身。 他来做什么?白天还没打够吗? 她未来得及整理好表情,谢云渡已端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走了进来。 “吵着你了?” 他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走到床边,将瓷瓶放在床头小几上,“这是宫里赐下的玉肌膏,祛瘀消肿有奇效。你脖颈上的伤……需仔细上药,莫要留下痕迹。” 他目光落在她颈间,那专注的神情几乎能让任何人沉溺。 沈清辞心底却是一片清明。 又搁着跟她装好人呢。 “这伤不就是你掐的吗?”沈清辞偏过脸去,赌气上头着,腮帮子鼓得高高的,“怎么,大晚上的献殷勤,是想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吗?” 她嗓音还沙哑着,听起来更显得委屈了。 “过几日便是归宁之期。” 谢云渡开口,声音放得更柔,“我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届时我陪你一同回相府。你二哥……听闻近日也在京中,许久未见,正好一同叙话。” 沈清辞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一丝冷意。 说得真好听,叙话? 虽然她不知道谢云渡为什么这会子提起她的二哥来,但总觉得没好事。 怕不是借着她归宁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接近她那位身在朱雀号军营的二哥沈世钧,好探查他所需的情报? 然后利用她,利用回门,好一步步实施着他的计划? 她抬起眼,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委屈和依赖的浅笑,伸手接过了那冰凉的瓷瓶。 “多谢景行哥哥,我晓得了。” 沈清辞笑得莫名的甜。 在她低头把玩瓷瓶的瞬间。 谢云渡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轻微晃动的圆润发顶上。 那头乌发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白皙,而那片刺目的紫红掐痕更是触目惊心。 他微微蹙眉,目光顺着她瓷白的小脸向下,掠过她松散的领口。 沈清辞睡觉习惯穿宽松又少,很多时候还喜欢裸睡,所以居家总是穿得又薄又少。 外面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杏色的小衣贴在最里面,衣带松松系着,隐约勾勒出玲珑曲线,仿佛轻轻一扯便会春光乍泄。 沈清辞正低头研究手中瓷瓶,一脸好奇的打开嗅了嗅,随即挑眉看他,“算你有良心,但是若是你敢害我,我死了之后……” “你死了之后一定会有仵作来验尸,到时候你父兄知道你死亡的真相,定会为了你来找我报仇,哪怕是变成鬼了也不会放过我。” 青年清润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他立在床边,垂眸睨着她,难得不见往日压迫感,接过她话头时竟然如此自然。 沈清辞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谢云渡淡淡开口,“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哟,还会抢答了。”沈清辞收好瓷瓶,撇嘴道,“没错。” 谢云渡收回目光,神色漠然,“你不必担心,你不会比你父兄死得太早。” 这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意味深长。 似是承诺她会活得长久,又似暗示要让她亲眼目睹至亲赴死。 沈清辞心头一凛,立即联想到彼此敏感的立场。 谢云渡这般执着于复仇的人,即便赔上性命,也绝不会放弃他的计划。 “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沈清辞抖了抖被子,自顾自的背对着他躺下,表示不想再看到他在自己的面前晃了。 但背后的人站了一会,似乎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沈清辞蹙眉,见人不走,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结果立马感到身后的被褥有陷下去的迹象,她敏感的跳了起来。 谢云渡竟坐在床沿,正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 “你、你干嘛?” “没看到吗?当然是睡觉。”谢云渡蹙眉,仿佛看到自己在跟傻子说话。 “睡觉?跟谁?跟我?谢云渡,你脑子进……” 沈清辞正想破口大骂,但见到他脸色骤沉,急忙拖长语调转了口风,“…水…喝多了么?” 谢云渡本要解开衣带,目光掠过她惊惶的脸,又在床榻间扫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改了主意。 “你,下去。” “不是,这是我的床!” 沈清辞委屈坏了,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闯进来一个男人,莫名其妙给她一瓶药,又莫名其妙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还要莫名其妙的赶她走。 这是抢劫!抢劫懂不懂啊! “不想下去也可以,今天晚上你就跪在这床边,看着我睡。” 谢云渡一把拽起沈清辞的胳膊,指尖触及那细腻温热的肌肤时,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没怎么和沈清辞拥抱或者这么使劲的揉捏她。 今日这一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手感倒是着实好。 但很快,他还是毫不留情面的将这秉性大变的少女丢下了床去。 沈清辞摔在了地上,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到谢云渡的声音从头顶上冷冷传来,“既然今日你直言不讳的说自己大彻大悟了,那本侯今后也不必再与你遮遮掩掩。既然你自认为看透了我的为人,我便也做回自己。” “沈清辞,我给过你选择的。”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别怪本侯。” “?”沈清辞蹙眉仰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终于要撕破脸,想要杀了我吗?” “沈清辞!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你,又不止这一日,你觉得呢?” “我给过你机会,撕破脸的人是你。是你放着这明面上的侯府夫人不做,非要跟我作对的。” 第16章 反悔了?说好的丢她下床呢? 谢云渡觉得自己给过沈清辞太多机会。 给她继续做个木头人,乖乖做个贤妻良母的机会。 她若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他可以给她营造一些虚假的爱情幻象,甚至可以给她适当的温柔。 至少能让她在前半生里,活到她父兄不在的时候。 可是这一切都被沈清辞自己亲手撕毁了。 她不要温柔的脸色,不要这高贵的夫人身份,非要他还她自由。 自由?这种可笑的东西从她父亲与谢景玄勾结在一起的那一刻,就不存在了! 沈清辞觉得。 谢云渡大抵是疯了。 没事好好的非要来折腾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说什么要她跪在床边看他睡觉的蠢话! 什么人啊真是的! 她气急败坏但又不敢当众殴打谢云渡泄愤,只能靠着忍耐继续扛着对方的淫威。 “好,你要睡就睡吧!”沈清辞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正准备走出门去找别的住处,结果背后的始作俑者又开始发言了。 “站住。” 谢云渡没有躺上去霸占她的床位,而是站在床边,冰冷盯着她看,“我有说要让你走么?” “那你到底想怎样?”沈清辞回过身来,十分不满的看着他,“你既然要睡这里,我都让给你了,你还想要我如何?这院子这么大,空房多的是,我去别的地方不碍着你的眼不行吗?” 谢云渡微微侧身,两指捏起那被褥的一角,蹙眉嫌恶道:“这被子上有你的味道,我不喜欢。” 沈清辞一脸黑线,心里腹诽,不喜欢你就滚啊,占着别人的床位,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堂堂景宁侯,竟然跟一个女人计较! 正骂得欢快,谢云渡一个冷眼刀子冷冷投过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里的想法。 她被看得发毛,后背竟不知不觉一阵黏热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帮你叫人,给你换好总行了吧?” 但愿你别再找事了! 沈清辞不甘心的转身,可脚还没迈出去呢,又听到谢云渡的声音,“我等不了这么久,既然这里就你一个人,就你来吧。” “???什么嘛,你把人当牛马使呢?”沈清辞瞪着对方,她不干了! 凭什么穿到她的书里,男主吃香的喝辣的,她还要给男主做牛做马?! 她好歹也是他“亲妈”! “我说了,这侯府夫人,是你自己不要的。” 谢云渡转身,不耐烦道:“动作快点,我不喜欢等人。” “滚,我不干了,既然撕破脸,大家都别……” 谢云渡再度冷下脸,屋内的气氛瞬间降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沈清辞很快感到一阵寒意,背后冷嗖嗖的。 不得不出谢云渡生起气来真的很可怕,那阴郁的脸,吃人一样的可怕。 这副模样,让她再度想起自己被对方掐在书案上的情景。 濒死,难受。 可谢云渡看她的眼神却十分冷漠,甚至平静里透着疯狂。 沈清辞心剧烈跳了一下。 真没办法……都怪她非要写这样的角色来,坑死自己了。 很快便耷拉下脑袋,走过去,收拾被褥,扯下床单叠好。 站在一旁的谢云渡看向她。 沈清辞垂着脑袋,瓷白的脸上气鼓鼓的,睫毛长而翘,时不时眨一下。这样乖乖听话的样子,如此看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她弯腰时,松垮的衣襟就更加显得低下去了,雪白柔软的两团,似乎跃跃欲试的要跑出来。 谢云渡深深蹙眉,盯着那两团不知在想什么,思绪一下乱了。 但很快脑子里闪过一串字:没羞没臊,毫无礼仪廉耻。 真是落了一次水,脑子进水浸透了。 全然丢弃了做闺秀的准则。 沈清辞完全沉浸在快点收拾完好赶紧跑路的状态里,神色显得尤其专注,完全没注意外界有人正在鄙视她的胸。 她抱着叠好的被子放到靠近床边的矮榻,转身又去翻箱倒柜的找出干净备用的被褥来重新给谢云渡换上,待收拾好一切后,她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细细的薄汗。 “好了,快睡吧。” 累死她了!! 狗男人!沈清辞腹诽完,准备离开。 可下一秒,谢云渡冷不丁的声音再次传来:“让你走了吗?” 谢云渡解开衣服,随手丢给她,然后安然躺下,蒙着被子说道:“把衣服叠好,不许有一丝褶皱,然后过来,跪在床边。” 被衣服兜住头脸的沈清辞取下衣服,乌发被扫得凌乱,她狠狠拨开发丝,刚要扔下衣服,却又顿住。 这个该死的谢云渡!该死的狗男人!竟然真的要她跪在床边看他睡觉! “动作快点。”谢云渡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丝倦意。 那头青丝在枕头上散开,烛光打在他绝美的侧脸上,看起来十分柔和。 这男人…… 这副模样看起来倒是莫名的有点娇啊…… 可惜啊,怎么总是这么个性子呢。 沈清辞再度后悔当初把他写的太坏了。 她放好衣服后,走过去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睡着的脸。 既叹气,又想趁其不备一把掐死对方。 “愣着干什么?别逼本侯大晚上的扇你。” 声音很温柔,完全没有什么威胁性,但是沈清辞却太了解对方,所以有理由害怕。 毕竟是有病的男主,说起来这病还是她赐予的。 无奈。 “我不跪。”沈清辞理直气壮的说。 谢云渡缓缓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沉默的看着斜上方的小脸。 无声中,好像在说,若是没有个合理的理由,他可以立马让她沈清辞睡大街。 沈清辞读懂了他的意思,指了指膝盖,又指自己的腰,“我可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若是跪一晚上跪伤了这和这,岂不是连着我脖子上的伤一起,伤上加伤?改日还怎么跟你回门?” 谢云渡垂下眼睫,又默了一会,才淡淡道:“去把你的被子拿来。” “干嘛?”沈清辞后退半步,双手捂住胸口的,震惊道:“怎么?反悔了?说好的丢我下床呢?” 第17章 我早知你是看上我这副皮囊 “你再啰嗦,我毒哑你。” 谢云渡微微蹙眉,淡淡开口。 “……” 沈清辞气得放下胸口的手,小声嘟囔,“还弄哑我,怎么不弄哑你自己呢,整得谁想搭理你似的。” 她话是这么说,还是转身去抱来了被子。 谢云渡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铺在地上。 而那地上正是他的床榻边上。 沈清辞叹了口气,照做铺好,心里想着,也罢睡地上总比跪着好。 结果下一秒,谢云渡的声音再次如同恶鬼般冷冷传来:“跪过来。” “???”沈清辞吃惊的看着他。 “这下有软东西垫着了,总不能还伤了你的膝盖吧?”谢云渡坐起来,身子转向她,单手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可是……会伤了腰啊!我是大小姐,养尊处优!你明白吗?” “我认识个医术很好的老者,什么伤筋动骨,毒药穿肠,在他那都能妙手回天。住得不远,就在城西,明日我就去请过来。” 谢云渡放缓声音:“给你看看。” 非要这样是吧?!沈清辞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袖子下的手已经握紧拳头跃跃欲试。 可惜,若是她不怂的话,若是谢云渡跪着让她打的话,她定会抡得他满地找牙! 沈清辞迟疑了一会,走过去跪在了床边,偏头,语气满满的威胁意味:“你睡吧!我就看看晚上有我这么个人在,你会不会做噩梦!” 谢云渡此时衣衫松散,薄肌若隐若现,眉眼稀松,就连斜散在肩上的长长墨发都藏着一丝慵懒。 他眉眼低垂,薄唇微抿,像是在笑。 如此亲和外表下,他看起来竟像是一尊温柔的菩萨。 跪在床沿的沈清辞矮了他一大截,仰着小脸火冒三丈的瞪着他,但很快因为这一幕,怒气渐渐消散。 还是那句话,她的男主真好看啊… 谢云渡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清澈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再看沈清辞的整体表情。 俨然一副痴汉模样。 他不禁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良久,他道:“跪好,把药拿来。” 沈清辞回神,脸上闪过一瞬迷茫,很快又鄙夷起来,“什么嘛,送别人的东西这就要回去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沈清辞刚看完帅哥,心情倒是奇妙得好了些许,不打算跟他计较。 她翻了翻,被褥,找到她藏在枕头下的白色小瓷瓶,递给了谢云渡。 谢云渡接过来时,少女温软的手指无意的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只是一瞬触碰,却让他僵了一下。 但他很快回归正事,打开了瓷瓶,将玉肌膏抹在手上。 “抬头。” 正当沈清辞疑惑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向上看时,谢云渡就这么低头凑了过来,神色专注的给她脖子上的伤上药。 “你……” “三日后回门,别给我添麻烦。”青年的声音很平,不带一丝情绪。 沈清辞看着那张放大的俊脸,未说完的话随着咽下的唾沫消失在喉咙里。 谢云渡很爱干净,身上白衣总是不染纤尘,气息里常常带着点清新的茶香。 沈清辞对这味道并不讨厌,反而有点喜欢。 当时她塑造谢云渡时,可是左看右看都觉得她的男主很美好。 当然,前提是没有那段凄惨的曲折故事,他定然是个书香世家里走出来的温润公子。 假如哥哥没有杀了他的全族,假如一切重新开始。 景宁侯若在,哥哥承袭,而作为府上最小的公子,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路,然后走自己的清明大道。 只可惜,她给了他那样一个悲惨的身世。 让他黑化得不像自己。 沈清辞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又甩开这些想法。 她想什么呢,对方只是个纸片人罢了。 若不是她穿来这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他相识,而他的悲惨只存在于故事里。 她凭什么要内疚啊… 可是心里居然有点酸酸的。 大抵是面对真实的人,所以产生同情了吧? “如此痴迷我……我早知你是看上我这副皮囊。” 沈清辞回神时,谢云渡不知何时已经替她上好药,随手把盖好的瓶子丢到她怀里,一副看她不过如此的模样。 谢云渡知道人是会变的,他说不上来沈清辞算不算是变得有趣的那一款。 但最近里,很多时候,他的确被她分走了注意力。 比起从前沉闷的性子,他似乎更加欣赏现在的沈清辞。 不过,他到底还是不相信她那句“和离”之言。 因为他常常在沈清辞的眼神里看到了跟别的女人一样的爱慕痴迷的样子。 至此,沈清辞在他眼里不过是跟那些木偶女人一样,不同的是多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喜欢看她跳脚。 ……他更好奇她最后会怎么死在他面前。 是用什么表情? 是说不出话来,还是泪流满面?亦或者痛哭流涕,求他放过自己。 如此想来,倒是有几分期待了。 “我看上你?哼……”沈清辞被揭穿了心思,差点以为是自己看帅哥留下了不争气的口水才被发现的,但是她反复擦嘴角,也没见什么水,恍然抬头时,跌进了谢云渡深邃的眼神里。 他的眼神饶有兴趣,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呵,还说我?你不也盯着我痴迷的看吗?” 谢云渡的眼神总是这样捉摸不透。 沈清辞其实不太确定那是不是痴迷,说话时语气少了很多底气。 “跪好。” 谢云渡丢一下一句话,便躺下,好整以暇的闭眼。 沈清辞看他闭眼了,悄悄的将贴在地上但隔着一床柔软的被子的膝盖小心翼翼的曲直,可就在她刚盘好腿后,谢云渡平静的说了句:“你敢动一下试试。” 沈清辞蹙眉,这都能发现?? 什么听力啊……但很快她又觉得自作孽不可活,谢云渡可是被她赋予武功高强的设定的。 在这不咸不淡的威胁下,沈清辞只好妥协,想着等谢云渡彻底睡着,一定要好好报复他。 …… 跪了有一个时辰。 沈清辞原本是直挺挺的监督谢云渡睡觉的姿势逐渐变成跪坐在小腿上,再到双手交叠在床沿支棱着个脑袋盯着谢云渡的脸看,最后变成趴着看。 最后!!! 沈清辞终于等到床上的青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第18章 哥哥,为什么? 七岁的谢云渡背着书袋,走在热闹的长街上。 兴高采烈的把玩着手里弹弓,那是款檀木制造的弹弓,是西街手艺最好的木匠做的,手柄摸起来温润舒适,他馋了好久,想找到这样的很不容易,拿到手里后,他发誓一定要好好珍藏。 “幸好下学的时候偷偷从阿才他们眼皮底下溜走,这才能买到。” “哥哥看到了一定会喜欢吧?” “有了这个弹弓,再配上哥哥送给我的弹珠,打鸟一定能一击必中!” 小少年笑起来脸粉扑扑的,随手将弹弓揣进装了书和弹珠的书袋里。 转弯一溜烟跑进了他熟悉的南巷里,又轻车熟路的找到景宁侯府的后门。 他蹲在一个小角落里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扒开石头,赫然出现了一个狗洞。 这个地方是他随意经过后花园的时候发现的,自从有了这个洞,他经常逃出来玩。 因为他小心谨慎,几乎没被阿爹阿娘抓过包。 他不费吹灰之力钻了进去,转身又再次把洞堵上。 走在无人的后花园里。 一路上没遇见过一个人,看不到阿才他们焦急找他的影子,也听不到狗跳灵敏寻到他时,预期发出的犬吠声。 静,实在是太静了。 他第一次觉得整个景宁侯府在这片寂静的漆黑里大得有些吓人。 他一边走,一边试探性的得喊了喊阿才和狗跳。 穿过林园,荷花池,水榭。 谢云渡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小。 一直找不到的阿才不知何时喉脖子渗血的倒在了长廊里,其他下人四仰八叉的躺在侯府的各个角落,看到狗跳时,发现它的尸体早已经僵硬。 年幼的少年第一次见到这样震撼的死亡场面,惊心之下胃内一阵翻涌。 恰在此时,他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他看,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书袋里的弹弓,可快速回头时,身后的高房屋顶上却空无一人。 某种钻入骨髓的寒冷瞬间入侵他的背后,他打了个寒战。 心里似乎酝酿着某种不安,等待着随时爆发,他害怕了,抱紧书袋就往爹娘的所住的院子奔去。 嘴里一直喊着“爹娘,大事不好了!” 谢云渡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月光微亮,屋内景象被照得影影绰绰。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静立在屋中央的那道黑色身影。 一袭黑色夜行衣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脸上戴着那张熟悉的狐狸面具,朱砂勾勒的狐狸眼睛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哥哥……?”少年稚嫩的声音带着迟疑。 听到声响,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 动作滞涩得不像活人,然后他抬手,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谢云渡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十七岁的谢景玄有着与他七分相似的轮廓,眉宇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可当谢云渡的视线越过哥哥的肩头时,他的呼吸彷佛在那一瞬被夺走了。 悬梁的母亲垂着双腿轻轻晃动,就这么吊在谢景玄的背后,父亲则是倒在他的脚边,半个身子浸湿在血泊里。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也……”谢云渡的声音在发抖,双腿几乎站立不住。 他茫然地看着哥哥,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无措。 少年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急切地想要确认兄长的安危。 即便目睹如此惨状,他的第一反应仍是担心。 担心哥哥也遭遇不测,担心这世上最后的亲人离他而去。 谢景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到谢景玄缓缓走来 谢云渡本能地想要迎上去,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扑进兄长怀里寻求庇护。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视线骤然凝固 哥哥手中惯用的黑色古刀正在滴血。 谢云渡瞳孔骤缩,骇然失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稚嫩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哥哥……?到底是谁做的?是谁做的?为什么……” “咻——” 突然道破空之声猝然截断了他未尽的话语。 一道寒芒擦过他的手臂,撕裂了母亲今早才为他换上的新衣。 飞镖深深钉入身后的门扉,尾羽仍在剧烈震颤。 “哥哥?” 少年僵在原地,直到胳膊传来刺痛。 他条件反射地捂住伤口,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谢景玄,声音轻得几乎发颤: “你要做什么,哥哥?” “我愚蠢的弟弟,”谢景玄缓缓道:“如今还搞不清形势,真是枉为景宁侯府的二公子。” “祖上三代,皆是文韬武略,可惜你啊……是个没有天赋的废柴。” “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谢云渡捂着渐渐发痛的伤口,心跳加速得极快,那种身心烧灼的感觉从伤口处一直蔓延,几乎要烧穿了他的心一般的痛,他突然支撑不住的跪下,单手撑着地板,却摸到了父亲流来的血。 顿时一阵胃内翻涌,埋头吐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 谢景玄站着,静静的看着自己口中废柴愚蠢的弟弟,平静的说开口:“为了试刀。” “试刀?”谢云渡视线落在那正在滴血的黑色长刀,“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而杀了大家吗?” 谢景玄平静的闭上眼睛,似是轻叹:“因为这个,很重要。” “这算什么?”谢云渡缓缓爬起来,心中的不解和愤怒一触而发,他握紧拳头,面目狰狞的朝谢景玄奔去,发出愤怒的吼声,“啊——!!开什么玩笑!!!” 可稚嫩的拳头还没靠近谢景玄,腹部被谢景玄一拳打中,嘴里猛地吐出酸水。 谢云渡年幼的身体就这样挂在了谢景玄的拳头上,如同一层破败的棉絮被丢在了地上。 他看到濒死的父亲,看到悬挂房梁的母亲。 眼泪瞬间涌出来,可还没来得及哭,便看到谢景玄走过来的脚,一瞬间泪水混着惊恐,促使他的求生欲。 “可怕,好可怕……” “别过来,别过来!” 少年猛地爬起来,又跌倒,又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外面奔去。 第19章 你要抓着我的手到何时才放? “别过来……别过来……” 睡在床上的谢云渡忽然发出惊慌的低喃。 正跪坐在床榻边,专心致志研磨墨汁的沈清辞动作一顿。 她手中那支蘸饱墨汁的毛笔险些掉落,脸上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笑容也瞬间凝固。 “别过来?”她困惑地歪头,望向榻上紧闭双眼的青年,“这是在说梦话?” 她原本计划好,趁谢云渡熟睡时,在他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俊脸上画只大乌龟,待明日清晨看他如何顶着这般尊容面对满府下人。 光是想象他届时铁青的脸色,她就忍不住窃喜。 谁知墨汁刚研好,这笔还没来得及落下,他竟先发出了这般示弱般的呓语。 沈清辞轻轻放下毛笔,凑近几分,借着朦胧的烛光端详他的睡颜。 此刻的谢云渡眉头紧锁,额间沁出细密汗珠,与平日里那个运筹帷幄,冷峻自持的景宁侯判若两人。 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辞正暗自思忖,却见谢云渡的神情又渐渐平静下来。 她不由撇了撇嘴,原来是虚惊一场啊。 定是他平日里作恶多端,手上沾了太多鲜血,这才会夜夜被噩梦缠身。 她面露鄙夷,可目光一旦落在谢云渡脸上便很难移开。 这睫毛极好,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还有那不笑时显得冷情的薄唇,弧度勾勒得恰到好处,尤其是此刻此刻在睡梦中神色显得柔和了,虚弱中还透着娇感。 盯着出神,沈清辞脑海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但是她才不要亲呢,她要用这个,让他更好看! 沈清辞捏着毛笔,让沾了墨汁的笔尖缓缓靠近过去。 可就在这时,谢云渡再度低呼出声:“不要……哥哥……” “哥哥?” 沈清辞手中的毛笔顿在半空,墨汁险些滴落。 她神色不由得缓缓凝重起来。 难道谢云渡是梦见他的兄长谢景玄手刃双亲,覆灭侯府的可怖场景? 沈清辞想起自己书中的内容,那是谢云渡被迫长大的一个夜晚。 天真被剜去,温暖被冻结,他被迫在一夜之间长大,从此背负血海深仇,踏上追寻兄长的漫漫长路。 从一个光明磊落的少年郎,终究成了在阴影中蛰伏的权臣。 睡梦中的谢云渡,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哥哥……为什么……” 突然抓住了沈清辞手腕,毛笔突然掉在了地上。 沈清辞疼得轻吸一口冷气,感觉腕骨几乎要被捏碎。 可谢云渡似乎仍深陷梦魇,非但没有松手,力道反而更重了几分。 他额上沁出更多冷汗,眉头紧锁,喉间溢出压抑的喘息,整个人似乎在梦中苦苦挣扎。 她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最初的恼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尤其是当她无意一瞥,竟然看见了谢云渡眼角滑过了一丝晶莹,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尤其破碎,迷离。 是眼泪。 谢云渡,就这样哭了。 沈清辞眉头微蹙,许久,她几乎忘记了手腕上的疼痛。 咽了咽口水,缓缓道:“别怕……我不杀你。” 谢云渡似乎不再挣扎,掌心里紧紧的握着沈清辞的手,几乎要将她的手骨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肉里才肯松开眉头。 青年变得平静起来,渐渐的,喘息声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 两个时辰过去,沈清辞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 腰背酸麻得直不起来,小腿肚一阵阵地抽着疼。 她表情麻木地瞪着床上安睡的青年,那人呼吸平稳,眉目舒展,与她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早知如此,刚才何必心软伸手? 她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此刻她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上半身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沿,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人。 这个姿势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后半夜凉意渐起,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 她不舒服地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只觉得从里到外都透着难受。 隔日天光大亮,谢云渡从沉睡中缓缓睁眼。 他第一次觉得这一夜睡得如此安稳,连梦中常现的血色都未曾侵扰。 被褥虽已换了新的,可整个屋内,甚至连帷幔之间,都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缕熟悉的淡香。 这是沈清辞身上特有的花香。 他微微蹙眉,正要起身,却察觉到身侧的重量。 侧目望去,看见沈清辞蜷在床沿,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她身子半跪半坐地倚在那儿,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锦被上,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维持这个姿势守了整夜。 谢云渡动作顿住。 晨曦透过窗棂,落在她轻蹙的眉间。 那张平日里总带着狡黠或怒气的小脸,此刻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他眸光微动,落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处,那截白皙的脖颈上,脖子上的伤似乎好了许多? 谢云渡沉默片刻。 指尖刚触及她的肩上时,沈清辞却猛地一颤,骤然惊醒。 四目相对,她眼底还带着初醒的迷茫,却在看清他时瞬间染上警惕,像只被惊扰的猫。 “你……你醒了?”她慌忙直起身,却因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踉跄了一下。 谢云渡收回手,神情已恢复一贯的淡漠。 “你要抓着我的手到何时才放?” 沈清辞揉着发麻的手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抓着你的手?” “你倒是好好瞧瞧,是谁抓着谁啊?” 少女举起那只仍旧被束缚的手。 谢云渡的视线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 他修长的手指正紧紧扣着那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直到此刻,他才清晰地看见,那截白腻腕子上已被他攥出一圈深红的指痕,在雪肤上触目惊心。 谢云渡这才惊觉自己的竟没松开她,等反应过来时,他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甩开了手。 沈清辞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柔软的被褥上。 她揉着发红的手腕,嘴里可怜兮兮的说着,“我可是因为你受了一晚上的罪,你连句谢谢都不说,还这样甩人家。” 谢云渡微微一怔,梦中那些零碎的片段他还记得,原来……那梦中挣扎时抓住的救命稻草竟是真的,他竟一度以为是自己闯过了多年来的心魔。 他垂眸看向地上的人儿,半晌,才低声道: “多事。” 沈清辞其实是顺势倒在上的。 终于可以躺着了~ 乌黑的长发遮住她的神情,眼神里什按捺不住的舒爽。 可没舒服多久,头顶上传来谢云渡那如恶鬼般熟悉的声音和语气。 “沈清辞,你给我说说,这是什么?” 第20章 一晚上没合眼,狗命都快没了 “莲蓉!去找人把这些红烛、囍字全拆了,一个都不许留!” 沈清辞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忽地转身叉腰,瞪着满屋刺目的红,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莲蓉应声匆匆而入,目光掠过满地凌乱的被褥,又落在沈清辞松散的发髻与微敞的寝衣领口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侯爷方才刚离去,这满室狼藉…… 莫非昨夜两位主子竟从床榻缠绵至地面? 天……真没想到侯爷那般清冷之人,私下竟如此…… “瞎琢磨什么呢!”沈清辞见她神色古怪,当即板起脸呵斥,“还不快带人把这些碍眼的喜庆布置撤了!” 莲蓉倏然回神,连忙垂首应道:“既然夫人与侯爷已圆房,这些喜庆装饰确也不必留着了。奴婢这便差人收拾干净。” “圆什么房!”沈清辞耳根微热,攥紧袖口咬牙道,“速去!” 什么圆房啊,被人抓着一晚上没睡好,本想着好好躺在地上睡一觉了,结果谢云渡那家伙竟然看见地上的墨汁和毛笔来质问她是不是想趁着他睡觉捉弄他。 天地良心,她当然想了! 不过是没做成罢了。 是以她解释了半天,谢云渡还不相信,竟然说今晚还要来,让她小心等着。 这不就意味着她又变成有床不能睡了吗? 看着满屋子的红色,又因为没睡好,起床气出奇的大,她不由得恼怒起来,让莲蓉把东西撤了,她可是一点也不想看见这暧昧的红色了。 莲蓉动作很快,让人把屋子里的红布撤了个干净,顺便把床上的被子重新铺好,正打算把地上的褥子也给抱走,沈清辞喊住了她。 “等等,这个不用撤,就把它铺在那矮榻上好了。” “矮榻?夫人是怕冷吗?” 矮榻上还是夏天用的竹席,如今已经是三四月的天,夜里的确会凉一些,可是她看着沈清辞不像是会喜欢用矮榻的样子。 莲蓉动作僵了一下,但见沈清辞没有回答,便也不多问。 等铺好之后,沈清辞挥挥手,让人出去。 莲蓉看着窗外,阳光甚好,又是晌午,不由得问:“夫人,您不用膳吗?” “用什么膳……一晚上没合眼了,狗命都快没了。” 看着沈清辞疲惫的样子,莲蓉心里直觉得自己的主子好生厉害,当初没娶夫人进门的时候,对夫人恭敬有礼,以为婚后会相敬如宾,没想到宠爱夫人的方式竟变得这般直白。 莲蓉走后。 屋内空了,沈清辞倒头睡在上面。 这矮榻虽然不比床宽大,但总比睡在冰冷的地上要好呀。 沈清辞累了一晚上,秒睡。 窗户微微敞开,翰香苑安静和谐。 一道身影站在窗口,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矮榻上熟睡的少女。 少女凌乱乌发,衣衫不整,眼底青黑,看上去疲惫极了。 慕朝将窗推开了些,屈指轻抚在少女白嫩的脸庞上。 沈清辞像只累坏了的小猫,梦中模糊呓语,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惊得少年慌忙移开手。 慕朝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红痕。 昨日下午相见的时候,他便留意了。 他下意识地探手入怀,取出那只素白瓷瓶,正欲悄悄放在少女枕边。 却瞥见不远处的案几上有只一模一样的药瓶。 他指尖微顿,随即了然。难怪她颈间的指痕今日淡去许多。 慕朝眸光微暗,凝视着少女许久。 直到听见长廊外有脚步声传来,他才准备关好窗离开,可临走时,还是透过窗缝看了里面的人一眼再走。 慕朝刚走,衣袂带起的一阵风,矮榻上的熟睡的人睫毛微微颤抖,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变清晰。 沈清辞神情呆滞的盯着窗户看了好一会,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时门口传来“吱呀”声。 “夫人,您醒了吗?” “嗯。”沈清辞轻应了一声。 莲蓉让人摆好膳食,走过去扶她起来:“该吃点东西了,您一天都进食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清辞扶着发晕的脑壳,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已经是下午巳时了。” 沈清辞由着莲蓉扶着自己走到桌边,看着一桌子菜肴,顿时觉得幸福不过如此了。 下午睡醒,有人叫她起床,还不用做饭~ 啊……想想就惬意啊,这侯府夫人的生活也不错嘛。 可很快她甩掉了这样的想法,回丞相府不是更惬意?她才不要待在这里呢。 吃饱后,沈清辞换了身衣裳在院子里到处走走。 四月的风微微凉,吹过她的发梢,她仰着头看着天,“嗯,真不错~” …… 林绾绾正心神不宁的绣着手里的帕子,那日让春桃去请谢云渡,等来的却是谢云渡与沈清辞在屋内纠缠。 纠缠? 林绾绾眉眼闪过一丝狠戾,将针扎在那帕子上的鸳鸯上,随手从篮子里摸出剪子戳进两只鸳鸯之间,从中间狠狠划拉开。 “纠缠?纠缠纠缠纠缠!!我让你纠缠!” “为什么为什么!”林绾绾低声怒吼,随手将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 不是这样的,谢云渡才不会看那女人一眼的, 门外的春桃听见动静,吓得赶紧进屋查看情况。 “林姨娘,您这是……” 林绾绾豁然起身,转身就出了门去。 春桃在后面连忙跟上,“林姨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林姨娘?” “林姨娘,您的禁足还未解,是不能出门的。” “我等不了了!”林绾绾穿过走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我现在就要见侯爷,把事情问个清楚。” 春桃那日请不到谢云渡,回去的时候只能如实禀报,刚开始林绾绾听了难以置信,脸上甚至带着不可思议的嘲笑,可才过去一天,竟发起火来了。 心里忽然想到林姨娘的性子孤傲得很,但有时候又爱胡思乱想,那日嘴里念着侯爷只是太忙了才没有来看自己,结果今日侯爷还是没来,所以才按捺不住了吧? “知道吗,昨夜侯府在翰香苑宿下了。” “什么??真的假的?侯爷跟夫人圆房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翰香苑那位本身就是侯爷主动娶回来的,自是爱惜得不行。” “……可是,传闻不是总说翰香苑那位粘着侯爷跑,侯爷这才不得不接受吗?” 林绾绾猛地顿住脚步,侧身回头朝假山看去。 两个扫地丫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脸上一面是震惊一面是欢声笑语,直到看见林绾绾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连忙噤声跪地。 “林、林姨娘……” 第21章 你放心,我这就去找那女人说理去! “林姨娘、林姨娘饶命啊……” 两个婢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谁听到都还好,可偏偏被林绾绾给听到了。 林绾绾阴沉着脸,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忽然间笑了,“是吗?他们二人当真圆房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忙点头。 另一个怕被责罚,殷勤的告诉林绾绾,“听说侯爷至天亮才走,夫人下不来床,还在屋内休息了半日。” 林绾绾听完,神色倏然一冷。 二人吓得不停发抖,惊恐道:“林姨娘,奴婢知道错了,再不会乱说话了。再不会了……” “你们当然不会再乱说话了,”林绾绾冷声说完,声音稍微轻了些许,“因为……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开口了。” …… 饭后闲余,沈清辞在侯府里面逛了一圈。 发现果然有几处地方是被禁止入内的。 她虽然只是靠近,但也知道这些地方是谁住的。 一个是西南方向的院子,那里曾是谢景玄的居住地。 另外一处则是先侯爷和先夫人的住所。 她观察了一下这两个地方的区别,哥哥谢景玄的居住地早已经灰尘满满,院子里甚至是荒草丛生,门外加固了锁链,到处落灰和蛛网。 看上去像个荒宅,大半夜谁要是上个厕所路过这里,估计魂都要被吓飞了。 朝着西处的偏房走时,沈清辞想起来这个时候谢云渡应该出去忙了。 其他姨娘倒是很安静,她进门也就除了那一晚,见到了赵静芙,林绾绾之外,另外两个一个身体不好,常常深居简出,一个则是回娘家去了,不在府上。 后院的女人连她算起来也就五个人。 生病的那个性格比较柔软,在书中与沈清辞是个同病相怜的姐妹来着。 有机会倒是可以去拜访拜访,不过这三个月的时间内,她不太想交太多朋友,尤其侯府里的。 她怕自己一旦做了什么事,相应的蝴蝶效应就要来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万一不好的事发生,岂不是引来更大的风波。 尤其是这后宅,那可是风暴中心呢。 如此想着,沈清辞往回走,决定不再去找那人。 这时迎面走来个女子,身边跟着一个丫鬟。 沈清辞定睛一看,从对方的长相打扮,很快确定了这人是谁。 不是吧?说曹操,曹操到? 那女子发髻低垂,着一身素白,脸上带着病色,眉眼憔悴,长相从里头到外都透着一种柔弱的美。 走路时需要丫鬟搀扶,看上去弱柳扶风的。 这不是书中病弱缠身的范姨娘范千柳又是谁? 走近时,沈清辞看见范千柳脸色有些匆急,对方正要给她欠身行礼,她连忙将人扶住。 “妾身范氏给夫人请安……” “免了免了。” 范千柳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沈清辞扶自己时,对方握过来的手,“妾身……” “你说,有什么事?”沈清辞一脸认真的看她。 她知道范千柳的性子,软软的,因为身世原因又有些敏感,总是不经事,旁的人若是说话声音大了,这位姐姐就会胡思乱想,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最后内耗自己。 说起来,范千柳是谢云渡南下的时候在一个远房的远房的远房的亲戚那儿遇见的,也是很早年谢家祖辈的时候族中分支出去的旁支的旁支的旁支,几代下来早已经没有了血缘关系。 范千柳的家境很不好,父亲快要病死的时候,以挟祖辈的“恩情”图谢云渡这子世代来“报答”范家,目的就是要谢云渡庇护范千柳一世。 这也是没办法的情况,范父死了,范千柳就是个孤女,而且又多病缠身,很大可能养活不了自己,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 当时的谢云渡还未曾深陷仇恨的执念太深,心里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范千柳出于自尊心,说自己可以为奴为婢的侍奉在谢云渡身边,谢云渡却说,自己对收她为奴为婢这件事不感兴趣。 谢云渡说过,范千柳的身体情况,这样侍奉他,等于折了她的寿又有什么区别。 最终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如果范千柳愿意,可以以侍妾的身份留在他身边,这只是给她名义上的身份,但不会对她如何,她在这府内是自由的,如果哪一天不想留下来了,可以随时走,或者他可以给她派一门上好的亲事,总之不会亏待她。 范千柳听了这句话差点哭了,刚要跪下来就被谢云渡拒绝了,范千柳看谢云渡不喜欢自己跪着,便一直记得这件事。 如今看起来,范千柳的身子骨虽然弱,但是遇到谢云渡那样的对待,简直就是幸运啊。 沈清辞思绪飞远了,看着范千柳不由得在想,当初若是她给沈家也添一笔给这恩情就好了,没准谢云渡现在就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也不会一门心思的想着杀她全家了。 诶。 “夫人?夫人……” 范千柳奇怪的看着沈清辞,一旁站着的莲蓉轻咳一声,提醒着沈清辞。 沈清辞这才回神,猛地正色起来,“何事何事?” 范千柳倒是没有生气,十分耐心的重复自己来找对方的原因:“是这样的,林姨娘今日要大张旗鼓的处死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的惨叫声传来,妾身在隔壁听得太过胆战心惊,便过去阻止……” 范千柳本身就病弱,又刚刚受了伤,说话急起来差点喘不过气。 沈清辞连忙扶着她,上手自然的给对方顺气,“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我家姨娘还没说上几句话,便被那林姨娘推搡在地上,手还磕破了皮……” 站在范千柳身边的丫鬟小翠开口解释了起来,说着说着快委屈哭了。 沈清辞捞起范千柳的双手,果然看到左手腕处被擦破了皮,血还在外渗。 看着那严重的伤口,沈清辞不禁微微蹙眉,忿忿不平道:“可恶,我才刚治过她没多久,这会子又开始作妖了?!” 范千柳却摇头,忙道:“没事的,妾身没事……您快些去救那两个丫鬟要紧。” “你放心,我这就去找那女人说理去!”沈清辞拍拍胸脯,对着对方保证,“这次我定不会放过她。” 第22章 你若想拦着,有本事就让一屋子的人上 蔷薇院,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众人听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沈清辞等人加快了步伐,刚进入院子。 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 两个丫鬟被婆子摁在长条板凳上,用比手腕还粗的刑杖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身上,那两丫鬟神色痛苦,额冒细汗,臀部上的布料被鲜血染红,黏在肌肤上,看起来痛得要死。 而林绾绾则是坐在高位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把玩着手中的帕子,嘴角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仿佛那二人的死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沈清辞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住手!” 这简直是草菅人命!即便这两个丫鬟做得再错也不该滥用私刑,剥夺他们的命吧! 那两个婆子听到沈清辞的声音,动作顿住。 可很快林绾绾蹙眉,催促道:“我让你们停了吗?”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沈清辞毕竟是整个侯府的当家主母,她们多少是有些忌惮,但是他们又是林姨娘院子里的人,主子发话,不听又毫无道理,况且林姨娘的手腕要比初来乍到的温婉夫人要狠戾多了,若是得罪,这两个婢子怕便是她们二人的下场了。 于是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准备当做没听到沈清辞的声音接着打下去。 沈清辞见状,快步走过去,一把撞开那正面色发狠接着打人的婆子,从她手中抢过刑杖,直接指着另外一个婆子威胁道:“我让你住手你耳朵聋了吗?!” 另一个婆子看着比手腕粗的刑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连忙吓得扔掉了手里的刑杖,同那摔在地上的婆子一起跪在地上,紧张地说道:“夫、夫人……” 沈清辞没空理会这些虾兵蟹将,拎着刑杖转头就径直朝始作俑者走去。 林绾绾本是坐着看手底下的人不听沈清辞的,对方会如何出丑,可没想到沈清辞竟然会上前抢夺刑杖,而且神色凛然的走向自己。 看着沈清辞握着还在滴血的刑杖,顿时脸色微变,可她没有站起来,而是暗自深吸一口气,盯着沈清辞,以不退半步的姿态面对对方。 “怎么?我仗杀两个不懂事的婢子,夫人也要多管闲事吗?” 沈清辞一言不发,凝视着面前的女人许久。 林绾绾见她不说话,这一幕看起来显得多少有点毛骨悚然,“你要做什么?难道要打我么?” 沈清辞冷冷的将带血的刑杖扔在她面前的地上,心里的怒意沸腾,几乎是要咬牙切齿,“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绾绾被那刑杖落在地上的声音吓得肩膀一抖,但很快又调整回来,“两个贱婢口出狂言,不守府规,冲撞了我,我想不过是动手教训教训他们罢了,难不成夫人要替他们出头吗?” 沈清辞被这一番言语气得不轻,在来的路上,范千柳与她说过大致的起因。 她多少能猜到这些婢子定是说了关于她和谢云渡的什么话,然后传到了林绾绾的耳朵里,对方要如此大动干戈。 否则林绾绾若是真的要弄死两个婢子,干脆偷偷做掉好了,何必大张旗鼓的闹到她面前来? 罢了,当务之急是先救人,回来再跟这个女人掰扯! 沈清辞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扶了扶额头,喘顺了几口气,转身对莲蓉他们道:“把人抬走,马上找府医医治。” 方才沈清辞冲出去救人的那一幕,莲蓉看在了眼里。 不单是她惊呆了,就连身边的范姨娘和小翠看了也慌得不行。 多危险啊,那两个婆子面色狠戾,打下去的刑杖可是杀人不眨眼啊,可没想到沈清辞就那样的撞了上去,硬生生把那身材肥壮的婆子给撞倒了,若是失手了,刑杖岂不是要落在她自己身上? 夫人面对这一切,竟是面不改色。 因着这一幕,莲蓉心中竟莫名升起一丝敬佩。 沈清辞没进门之前,莲蓉对她的印象其实不怎么样,只道是侯爷又挑了个木头回来罢了。 可几日接触下来,莲蓉每次都被沈清辞的操作给惊到。 莲蓉颔首,范千柳也跟着让小翠去帮忙扶人。 可当莲蓉和小翠刚把那两个打得快晕厥的婢子抬起来时,林绾绾喝声制止,“住手!这事还没完呢!你们谁敢动?” 沈清辞二话不说,捡起那刑杖往地上一杵,血跟着溅开,林绾绾条件反射的跳了一下,嫌恶的躲开才不至于污了鞋面。 “林姨娘,有件事你搞错了吧?” 沈清辞冷眼睨着她,声音清凌凌地掷地有声,“在这侯府里,我这个主母有权处置府上任何人。莫说是你,便是谢云渡要发落谁,按规矩也得同我这明媒正娶的夫人商量!” 林绾绾被她陡然拔高的声量喝得一怔,脸色霎时青白交错:“你、你少拿侯爷压我!谁不知道侯爷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竟还敢直呼侯爷名讳!” “莲蓉!”沈清辞不再看她,扬声喝道,“抬人!” 话音未落,她已上前一步,双手握住那根足有碗口粗的刑杖横在林绾绾面前。 周遭仆从皆惊得屏息,夫人瞧着纤细柔弱,竟能抬起这般沉重的刑杖? 沈清辞不知其他人如何看待自己,唯有自己知道,这刑杖重得她虎口发麻,双臂都在微微颤抖。 全靠一股气硬撑着,若莲蓉动作稍慢些,她怕是真要连人带棍一起栽下去。 她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奄奄一息的婢女,心头一紧,这般重的刑杖落在人身上,该是何等钻心的疼?林绾绾这样随意打杀府里的人,实在是心狠。 林绾绾本意就是想要与之抬杠,又怎么会轻易让沈清辞的人将那二人救走呢? 她瞅准沈清辞气息不稳,便知其坚持不了多久,忽地嗤笑一声,缓步逼近,“沈清辞,你在这儿充什么当家主母?侯爷连碰都不愿碰你,你这主母的位置……还能坐几天?” 忽地,她瞥见不远处的长廊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走了进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唇角微弯,抬起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搭上那根沉重的刑杖,作势要推。 沈清辞瞳孔微缩。 电光火石间,她非但没有退,反而就着对方推来的力道猛地向前一送。 “呃!”林绾绾猝不及防,被刑杖尾端撞得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一片死寂中,沈清辞稳稳握住刑杖,将它“咚”地一声顿在地上。 她微微扬起下颌,“我能坐几天,不劳林姨娘费心。” “但现在,人,我带走。” “你若想拦着,有本事就让一屋子的人上。” 第23章 沈清辞:爷~您千万别听她胡说! 沈清辞自然清楚林绾绾不敢真与她动手,这府中上下再如何不满,也无人敢公然对主母不敬。 但她今日偏要叫所有人都看清,若有人执意要撕破脸皮,她沈清辞绝对是那个豁得出去且奉陪到底的人! 四周仆从皆屏息凝神,范千柳望向沈清辞的目光也染上几分惊异。 这……当真是传闻中那个温婉似水、性情柔顺的夫人? 怎地与传言截然不同? 长廊转角处,谢云渡闻声顿住步履。 少女单薄的身躯挺得笔直,手中那根沉重的刑杖稳稳指向跌坐在地的林绾绾。 这一幕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再次记起那夜在荷花池的沈清辞,浑身湿透,看着柔弱,面对林绾绾的刁难一步也没退的样子。 这般的她,与她在他面前的温顺垂眸、惊慌失措,以及昨夜蜷在床沿守夜的脆弱截然相反。 跟在身后的长舟瞧见了,顿时瞪大眼珠子,“夫、夫人这是跟林姨娘打了一架??” 谢云渡未置一词,继续朝前走去。 沈清辞盯着地上的林绾绾面色发冷,可原本神色惊怕的林绾绾忽然变了脸色,冲她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不知悔改……” 沈清辞咬牙切齿,刚要作势给她来一下,结果地上的人忽然一哭,爬起来就往她身后扑去。 她这才发觉,谢云渡不知何时已静立在院门处,一身烟青常服衬得他清贵出尘。 林绾绾直直的扑进他怀里就是一顿哭,“侯爷!夫人突然闯来妾身院里要打要杀,不仅强抢婢女,还将妾身推倒在地……您看这手都擦伤了……” 沈清辞看着那不过破了点油皮的伤口,险些气笑。 谢云渡任由林绾绾依偎着,神色看不出喜怒,他定定的看着沈清辞的脸,目光下移到她今早那被他攥出红痕的手腕此刻死死发力握着刑杖。 又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良久,他声音平静道:“究竟何事?” 林绾绾抢着哭诉:“不过是处置两个碎嘴的婢子,夫人就……” “我在问夫人。”谢云渡打断她,目光仍凝在沈清辞身上,抬手缓缓按在林绾绾的肩上,动作滞涩的将人推开半步。 林绾绾则是微微一愣,缓缓抬头,看向谢云渡,一下便止住了哭声。 她了解谢云渡的性子,这个时候越平静,便越可能是在酝酿怒意。 心下不由得一喜,侯爷果然还是疼她的,那些什么圆房的传言不过是假的罢了! 侯爷时常宿在她院子里,从未有过逾矩之事,怎么可能会与沈清辞那贱人纠缠? 那两个婢子果然该死,乱嚼舌根! 沈清辞“哐当”一声将刑杖扔在地上,瞬间切换成柔弱无助的模样,眼眶泛红地扑向谢云渡: “爷~您千万别听她胡说!林姨娘滥用私刑都快闹出人命了,妾身身为侯府主母,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等惨事发生?您瞧那长凳上的血,都快汇成小河了……”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挽住谢云渡的手臂,顺势将林绾绾挤得更远。 私下还极其有分寸的丢了个恶狠狠的眼神给林绾绾。 好啊,你恶人先告状是吧? 行,你哭,那我也哭,看谁哭得过谁。 在演技这一块,我说第一,还没人敢称第二呢! 小样,你还嫩着呢! 林绾绾的哭声戛然而止,活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 这分明是她的独门绝技,怎会被这贱人学得惟妙惟肖? 谢云渡垂眸看着突然挂在自己臂弯里的“委屈包”,又瞥了眼地上斑驳的血迹,眉头倏然蹙紧。 条件反射的抵手去推这方才手持刑杖气势凌人,转眼变成眼波盈盈的娇弱夫人。 这女人,又开始搞什么鬼?莫非还想用同一招迫他妥协么? “为何动用私刑?”他冷声问林绾绾,试图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林绾绾被这变故惊得语无伦次:“妾身、妾身只是惩戒几个多嘴的下人……” “爷您听!”沈清辞立即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她承认动用私刑了!按照家规第七款第三条,该当杖责三十。这可是先侯爷定下的规矩,我们做晚辈的总不能不照做吧?” 她说着突然打了个喷嚏,故意用谢云渡的衣袖擦了擦鼻尖。 青年额角青筋微跳,强忍着将她甩开的冲动。 林绾绾看得目瞪口呆,指着沈清辞颤抖道:“你、你竟敢......” “妾身怎么了?”沈清辞无辜眨眼,转头又埋进谢云渡肩头,“爷您看她凶我!在您面前都敢这般,背地里不知要多嚣张呢!” 谢云渡闭了闭眼。 他素来喜净,此刻却被蹭得满袖泪痕。 更棘手的是,这女人每句话都精准踩在家规要点上,让他寻不出错处。 “三十杖。”他咬牙宣布。 “且慢,”沈清辞声音微微沙哑,柔弱得像个受害者,“长舟,上次……侯爷是不是吩咐你去查过林姨娘的身世?可有什么结果了么?” 侧立在一旁看戏,还沉浸在沈清辞的演技中的长舟,闻言,忙收起脸上过于外露的情绪,恭敬回道:“查清楚了,侯爷来正是为此事……” 他话未说完,便接收到谢云渡扫来的冰冷视线,喉头一哽,立刻改口:“属下派人去了林姨娘的苏州老家仔细打听过,林姨娘……确实自幼常随其治水的父亲下河,通晓水性。” 沈清辞听罢,心知肚明。 以谢云渡那多疑至深的性子,怎会真的纳一个来历不清不白的女子为贵妾? 他恐怕早将林绾绾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所谓的派人去查,不过是因她今日当众逼问,他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含糊其辞罢了。 她刚穿来那夜,林绾绾不仅在荷花池边企图淹死她,罪行未定之时,还敢倒打一耙,反诬她持钗行凶。 那时谢云渡只是将林绾绾禁足,并未施加实质性的惩罚,她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未深究。 如今看来,对这死性不改之人,果然不能心慈手软。 第24章 谢云渡:今晚给我等着 她抬起眼,目光怯怯地望向谢云渡,“爷,您都听见了。林姨娘她……她不仅欺瞒于您,上次更是蓄意谋害妾身。数罪并罚,若只是杖责禁足,恐怕难以服众,也难以让她真正记住教训。” 她轻轻拉住谢云渡那片未被泪水玷污的衣袖,小声补充道:“家规里……好像对谋害主母和欺瞒家主,另有重罚的,对不对?” 谢云渡垂眸看着那只拽着自己衣袖的纤白小手,再抬眼对上她那双看似无辜却步步紧逼的眸子,沉默了片刻。 他原本留着林绾绾另有用处,此刻却被这小女子用家规和一副可怜模样架在了这里,只得在沈清辞得逞的目光中冷冷补充,“林姨娘禁足三月。若再犯......”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清辞道,“本侯绝不轻饶。” 当执法婆子上前时,林绾绾仍陷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沈清辞仰着脸,面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悄悄对谢云渡耳语:“爷,妾身演得可好?” 谢云渡面色温润的凝视着沈清辞。 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伉俪情深。 而刚刚一番操作,更是展示了侯爷对夫人宠爱有加。 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各自心里有多嫌弃对方。 谢云渡紧紧握住那双揪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沈清辞的手骨捏碎。 沈清辞微微蹙眉,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谢云渡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微微低头,附在她耳边字句如冰的警告:“今晚等着。” 蔷薇院。 谢云渡坐在高位上,神色冰冷,食指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林绾绾跪在地上,泪痕未干,又流新泪,却怎么也不敢做多余的擦泪动作。 “爷,妾身错了……”林绾绾抽噎主动开口,低眉顺眼的姿态俨然像只战败的公鸡,耷拉个脑袋。 “哦?”谢云渡语气平淡无波。 “前夜绾绾犯错,您没有为了那个女人追究妾身的错处,已经是对妾身的宽容……” 林绾绾说着,却见谢云渡的脸色倏然冷了下去,顿时哽住。 谢云渡没什么表情,半晌才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林绾绾在他路过自己的时候急忙站起来,伸手拦住他,“爷,您别走好不好……今天就留下来吧?” 她可是求了好久好久,谢云渡才来看自己,可话才说了一句不到,人就要走了她不甘心。 谢云渡却没看她一眼,依旧径直要离开。 “云渡哥哥!” 林绾绾急急喊道。 谢云渡顿住脚步,林绾绾见状,鼓起莫大的勇气从身后抱住了他。 “云渡哥哥……” 林绾绾刚唤出口,就感到怀中身躯骤然绷紧,寒意从他周身弥漫开来。 她猛地想起那个谢云渡曾经说过无论人前人后,她都绝不能使用这个称呼。 喉头一哽,她急忙改口,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爷……您今夜,是不是又要去夫人那里?” 她仰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冷硬的侧脸:“从前您不是这样的。您常来妾身院里小坐,偶尔批阅文书时,也允妾身在旁研墨相伴……为何如今全都变了?” 即便他从不与她同榻而眠,可能够在夜深人静时远远看着他的身影,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赐与欢欣。 可那个沈清辞才进门几日?凭什么就能轻易夺走她这点微末的陪伴? “您莫非……当真对她动了心?”她忍不住追问,声音因嫉妒而微微发颤,“您可知妾身今日为何重罚那两个婢子?就是因为她们竟敢私下议论,说您与夫人……已然圆房!” 谢云渡依旧沉默,下颌线却绷得极紧,眸中暗潮翻涌,尤其在听到“圆房”二字时,眼底骤然结上一层寒霜。 可惜林绾绾全然沉浸在委屈与不甘中,丝毫未曾察觉头顶那道愈发冰冷刺骨的视线。 “她可是您的仇人,妾身不知为何您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她!为什么那日不让她一了百了?” 林绾绾正哭着,忽然间脖子一紧,只见谢云渡掐着她的脖子,眼中不知何时充满了杀意。 他一字一句道:“你有什么资格让她一了百了?你有什么资格让她死得这么轻松?” “我的人,只有我才有权利让她如何死。” “爷、……妾身……不敢……”随着他的手指收紧,林绾绾的脸色渐渐涨红,窒息之下本能的拍打他的手,一副求饶的样子看着她。 “你不敢?你几次三番的要坏我事,你还有什么不敢?” 谢云渡随手将对方丢在了地上。 林绾绾猛地咳嗽,捂着脖子狼狈的喘气,“爷,妾身……不知您心中是如此想的,妾身……错了……” “绾绾,我是否说过,人最好不要肖想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他俯身,拾起她散落在地的一支珠钗。 指尖拈着那冰冷的物件,语气淡漠如常:“我留着你,是因你尚有些用处。” “我能给你的,已经给了。”他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若再贪心……” 那支珠钗倏地脱手,擦过她的耳畔,“铮”的一声钉入她身后的梁柱,尾端犹自震颤。 “下一次,”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它对准的,就不会是柱子了。” 林绾绾浑身一颤,几乎瘫软在地。 “三十杖可免。” “禁足期间,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望着那道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林绾绾颓然跌坐。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他并非不许她动沈清辞,只是厌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蠢手段。 若因她的愚行坏了他的谋划,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立在蔷薇院门口的长舟看见谢云渡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爷,您没事吧?” 怎么一出来脸色这么阴郁?长舟默默观察着谢云渡的脸色不对劲,不由得询问。 可谢云渡并未说话,而是径直走向翰香苑的方向。 一路上长舟默默跟着,不敢再多说一句。 直到谢云渡到了翰香苑,径直推开沈清辞所在屋子房门,看到屋内空无一人,他才冷着脸,问,“沈清辞人呢?” 长舟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连忙说自己去找找。 可转了一圈翰香苑,都看不到人,长舟只好跑回来禀报说明情况。 忽然这时,门外匆匆出现一道倩影。 第25章 这对吗?她看他身体竟然流鼻血了… 沈清辞才从那两个受伤的婢子屋子里出来。 一路上神色凝重,看得莲蓉都费解,“夫人,那老医说那二人保住了性命,您为何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沈清辞停下脚步看着莲蓉,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接着埋头往前走了。 夫人怎么又是这个表情?每次想说点什么却又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莲蓉追上去,询问,“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算了,我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的。” 沈清辞眉头微蹙,还是打断了倾诉。 那老医是谢云渡从西城请来的高明大夫,的确是保住了那二人的性命。 身体受伤了可以治,可心里呢? 那两个丫鬟才十二三岁啊,这般毒打怕是在她们心里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吧? 她本来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不过是一场意外,旁人的事与她根本无关。 可当她面对林绾绾的时候,看到林绾绾那副死活不知悔改的样子,顿时有种老母亲失望的错觉。 这就是她当初创造出来的女角色,一个面上莲花,内心却歹毒至极的女人。 当初她只觉得符合故事性,却没想到有一天当自己真正面对一个这样真实而活生生的人时,才知道这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时有多可怕。 虽然她知道那两个丫鬟迟早要经历这段剧情,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让她亲眼所见了。 剧情的走向没变,该被打的还是被打了。 那二人受伤,只是因为她随意写出来的剧情,然后变成了现实。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想着,不知不觉的回到了翰香苑。 沈清辞的情绪戛然而止。 她看见谢云渡不知何时已立在院门处,白色衣袂在晚风中微动。 他目光淡淡扫过院中景象,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莲蓉给谢云渡请安,可沈清辞还直挺挺的站着,忽然想起这位夫人自从进门后便从未对主子行过礼。 她一时害怕,想提醒沈清辞,却见沈清辞无视了她的口型,直直的朝着谢云渡走去。 “你要是想找茬,我现在可没空。” 沈清辞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脸上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长舟和莲蓉面面相觑,总觉得这次气氛不对劲。 沈清辞语气没有挑衅,也没有那种劲劲的感觉,说话如同棉花一样。 “夫人,侯爷等了您许久,您怎么可以这样跟侯爷说话呢?”长舟提醒了一下。 谢云渡微微蹙眉,他还没发难呢,面前这个女人倒好,竟然这样无视他的存在。 半晌,他开口,“莲蓉,去备水。”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进屋。 莲蓉和长舟再次震惊,这这这……?这对吗? 主子又要留宿? 二人得令,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马不停蹄的出门的出门,忙活的忙活。 只有沈清辞知道谢云渡又要干嘛。 莲蓉效率很高,一炷香的时间,就让准备好了沐浴更衣用的东西。 见到沈清辞还傻站在门口,不由得提醒,“夫人,您不进去吗?” “可以不进去吗?”沈清辞嘴巴一张一合,没感情道。 莲蓉瞬间语噎,这问题不该问她这个下人才对。 emo了一会的沈清辞,理了理思绪,终于进门。 她进去的时候,屏风后传来谢云渡的声音,“进来。” 沈清辞本想装作听不到,谢云渡却不由得她闹脾气,“不进来是吗?可别后悔。” 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惯的清冷。 沈清辞激得后背发凉,又来了,又想用和离威胁她。 她绕过屏风,看到水雾之中,谢云渡坐在浴桶里,长发垂直,双手搭在桶边,正好与她投来的视线对上。 沈清辞哪见过这种美男沐浴的场面,瞬间脸红背热,僵在了原地。 先前的什么emo之情,乱七八糟的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 “你、你……” 沈清辞瞪大眼睛看着那劲瘦的身材,腹肌清晰可见…… 一瞬间。 “唔……” 鼻子好热。 沈清辞动作滞涩的抬手无意的摸了摸鼻尖。 再看时,手上血迹斑斑。 “鼻血……我流……流鼻血了?”她呆呆的发问,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谢云渡。 少女瞪圆了眼睛,鼻血流得衣襟都是…… 谢云渡看着这一幕,瞬间头疼的蹙眉。 最终闭了闭眼,克制了怒意,将手里的毛巾扔在沈清辞脸上,“还不快滚过来。” 少女机械的扯下盖住脸的毛巾,眨了眨眼,眼神从一片空洞里瞬间染了光。 “果然……不管遇到什么心情不美腻的事是看一次帅哥洗澡解决不了的。” 她缓步朝浴桶走去,接着呢喃,“如果看一次解决不了,那就看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困难总会过去了的……” 她一边说一边转动着眼珠子在谢云渡身上扫描,把谢云渡看得心里直发毛。 “沈清辞,我让你伺候我沐浴,你听明白了吗?” 他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偏偏叫她进来? 居然忘记了上次她用下作手段拿捏他的事! 这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明白……明白……” 少女口水都快收不住,眼看着那晶莹要滴进浴桶里,污染他干净的身躯。 谢云渡抓起案几上的毛巾沾了水就往沈清辞脸上盖去。 沈清辞一个趔趄摔在了浴桶边上,待她湿哒哒的站起来时,只见谢云渡红着脸,怒斥,“滚出去!这里不用你了!” 她忙用擦干脸上的水珠,匆匆拨开湿发,咽了咽口水,“别啊,你不是让我伺候你洗澡吗?” “不用了!” “用用用!怎么能不用呢!您可是我的夫君啊!” 沈清辞操起毛巾就往谢云渡身上擦去,实际上根本没用毛巾,赤裸的手直接在谢云渡身体上上手了。 这肌肤,手感不错啊,不愧是养尊处优的二公子啊! “沈清辞!” 谢云渡握住了她的手,冷冷警告。 谢云渡发火起来很可怕,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沈清辞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尤为豁得出去。 就比如现在,沈清辞只是愣了愣,笑着问,“怎么啦?夫君可是觉得水温不够?” 少女长得柔美,一笑眼睛里亮着光,脸上带着绯红,如一朵绽放的芙蓉。 方才那一摔弄湿了身上,衣服贴在她身体,俯身过来时身上淡淡的花香晕染了整个浴房。 谢云渡握她手的力道不禁松了一刻。 第26章 分明是蓄意勾引,又欲擒故纵! 水汽氤氲了整个浴房。 沈清辞并未看见谢云渡眼底的情绪,她眼里只有谢云渡那张盛世美颜。 他冷白的肌肤透出异样的薄红,那双总是清冷的浅色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脸。 水珠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悬在微启的薄唇边,将落未落。 这般情态,与他平日温润疏离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压抑着兴奋,抬手缓缓靠近他的眼睛。 那只手靠近时,谢云渡读不懂她眼里的想法,本能的想要打断她,身体却不知为何僵在温热的浴汤中,竟任由那温热的指尖覆上了自己的眼睛。 视线骤然暗下。 失去了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他下半张脸的轮廓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清晰。 水珠沿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滴答一声落入水中。 微抿的薄唇在朦胧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 谢云渡……好乖啊。 细细看来,竟有种很欲的感觉。 沈清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在那张近在咫尺的唇上,盯着出神。 不知道谢云渡的嘴唇尝起来是什么感觉呢? 她脑海里再次窜出了上次作案未遂的念头。 少女悄悄歪头缓缓接近那半张近在咫尺的脸。 “沈清辞。”耳边忽然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清凌凌的,吓得她微微一颤。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触到他的。 而他的手不知何时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再难前进分毫。 “你做什么?” 他依旧覆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唯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出一丝隐忍。 那悬在下巴上的水珠,终是承受不住重量,“嗒”地一声,坠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没、没做什么!”沈清辞心虚地想要抽回手直起身,手腕却被猛地攥紧,对上了那双清冷的浅色眸子。 那眼底似凝着薄霜,看得她心头一颤。 不乖不乖,一点也不乖! 这男人可是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谢云渡啊! 她方才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弄疼我了……”她蹙起眉头,努力挤出几分委屈。 “分明是你意图不轨。”他声音低沉,指节微微收紧,“这点力道,已是客气。” “你胡说!”她立刻反驳,脸颊因羞恼泛起薄红,“分明是你!好端端唤我来伺候沐浴,既准我看,又不准我碰……分明是蓄意勾引,又欲擒故纵!” 她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挣脱,可那只大手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 细腻的腕骨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声响,疼得她眼角沁出泪花。 谢云渡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眶,眸光微动。 忽然,他松开力道,却未完全放开,只将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掌心下,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勾引?”他唇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沈清辞,你可知何为真正的……欲擒故纵?” 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没入氤氲雾气中。 沈清辞僵在原地,只觉得掌心下的肌肤烫得惊人。 她愣在了原地,望着那张怎么也看不腻的脸,一时间竟乱了呼吸和方寸。 这男人怎么连质问都带着蛊惑? 她慌忙别开脸,耳尖微微发烫,强装镇定地反问:“怎么?侯爷要亲自教我不成?” 面对这种问题,她才不要回答!她要直接抛回去! 话音未落,腕间突然一紧。 沈清辞猝不及防的摔进了温热的浴桶里,温热的水花四溅。 “救命!” 她手忙脚乱地扑腾着,像只落水的小猫。 待站稳才发现水才及腰深,湿透的衣裙紧紧贴着玲珑身段,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她狼狈地抹开贴在脸上的湿发,水珠顺着姣好的脸颊滚落。 抬眼正对上谢云渡近在咫尺的俊颜,他不知何时已倾身过来,隔着氤氲水汽静静凝视着她。 “你、你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沾水的长睫轻颤。 青年倏地倾身逼近,修长手指轻抚过她耳际,将一缕湿发别至耳后。 这个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眼底却清明如常:“教教你,什么叫......欲擒故纵。” 浴房内,偌大的浴桶里,面对面的二人浑身湿漉,某种暧昧旖旎的氛围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缓缓升起。 谢云渡静静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拨开黏在颊边的湿发,沈清辞露出那张被水汽蒸得绯红的小脸,明明狼狈不堪,偏生眉眼间天然一段娇憨。 青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沈清辞心跳如擂鼓,满脑子都是话本里那些旖旎情节。 做什么做什么?靠这么近……莫非…… 要撕她衣裳?或是要强吻她? 一时间思绪凌乱得很,她慌乱地向后躲去,脊背却抵在了浴桶壁,退无可退之下只得紧紧闭上双眼,声音发颤:“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谢云渡抬起她的下巴,眼珠子细细在少女的五官上移动,声音又轻又低沉,语气里夹杂着鄙夷,“哪里都挑不出错,却偏生了这副性子,真是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说罢倏然收手,仿佛触碰了什么不洁之物般。 沈清辞愣愣的看着他,这才反应过,什么嘛!摸她看她还嘲讽她的容貌! 她刚想要反驳几句,声音却戛然而止。 水帘哗啦作响,沈清辞慌忙捂住眼睛。 谢云渡从容地取过浴巾围在腰间,方才的暧昧情愫瞬间消散。 “既然这般喜欢我的皮囊,当初提和离,岂不可笑?” 他垂眸看她,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诮。 沈清辞指缝却悄悄张开一条缝。 “分明是你装什么清心寡欲!”她红着脸反驳,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腰间瞟去。 可惜浴巾遮得严严实实,连个轮廓都瞧不真切。 ......没劲。 她悻悻地撇撇嘴,上次用手丈量的记忆忽然浮上心头。 还以为能亲眼验证下尺寸呢。 谢云渡将她的细微举动尽收眼底,眸光微冷,心里再度肯定了这女人当真是那日落水,就连脑子也一并进水了! 第27章 夫人,您跟侯爷洗鸳鸯浴了? 谢云渡走后,浴房都空了。 沈清辞很狼狈,浑身湿透,后劲缓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脸很烫。 她摸了又摸,总觉得心还在强烈的跳动,怎么也不肯平息下来。 索性脱了衣服,将整个人沉下水里。 在一片窒息里,这才冷静了不少。 诶呀,她在想什么呢?谢云渡分明在捉弄她,她竟差点被这狗男人勾去了魂… 以至于他一走,整个浴房连带着自己都变得空荡异常。 许久,她起身,唤了莲蓉。 莲蓉一进来见她这般模样,竟有些吃惊。 连忙去外面拿了干净的衣服进来给她换上,悄悄在她耳边问:“夫人,您跟侯爷洗鸳鸯浴了?怎么侯爷先走了?” “鸳鸯浴?哼,确实是鸳鸯浴。”沈清辞语气莫名有些嘲讽,听得莲蓉一头雾水。 沈清辞有莲蓉帮忙,很快就收拾好自己。 搓干了头发就往屏风外走去,这不走还好,一出来竟看到谢云渡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窗边的矮榻上,手里拿着份来公文,端坐在案几前批阅。 而她的! 她的……被褥和枕头全都堆落在床边一角。 一股怒火陡然升起。 她要气炸了! “我的被子!” 沈清辞甩开头上的布巾,径直走过去,指着地上的被褥,诘问矮榻上神色专注,好整以暇的批阅文书的青年。 “谢云渡!你要办公请你回到你的书房去好吗?这里是我睡觉的地方!” 可青年却连个眼皮子都未抬一下。 沈清辞的怒气再次升级,“我都已经为你让位了,把床让给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欺负我呢?” “难道这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 终于,神色平静的青年舍得从他专注的文书上挪开视线移在她身上。 “我何时许你从地上转移到矮榻了?” “今夜照样,跪着,明白吗?” 青年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 沈清辞气得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下,直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才站停,“谢云渡,你是故意的吧?” “?” “为了引起我注意,你故意欺负我!” 对的,没错的。 以前高中的时候身边就有个男生也这么做,那就是后来被她写进书里泄愤,并且命名为陆烬弦代号的角色。 她可真是太讨厌他了,讨厌他天天下晚自习等所有人走后,守在她班门口躲在黑暗里突然出来吓她一跳。 讨厌他总是仗着自己的身高极其优越感的摸着她的脑袋,揉乱她的头发,然后鄙夷得说她还没他高呢,讨厌他鄙夷她写的书,讨厌他偷看她的日记,讨厌他在她喜欢的小说上乱批注,乱改写结局。 可恶可恶可恶! 沈清辞不知为何,因为忽然想起来那个男生,顿时心里的气愤神奇得转嫁走了。 谢云渡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半晌,不知是被她走来走去给绕得心情烦躁,还是见她嘴里突然念念叨叨的那人似乎不是自己,而嫌弃这种被无视的感觉。 他冷声打断对方,“罢了,这处便让给你。” 沈清辞陡然回神,忽然瞪大眼睛呆呆的看向坐在矮榻上的青年,误以为是听错了。 直到看见谢云渡起身,唤了莲蓉进来将案几连同那堆文书一块搬到另一边书桌上。 她才反应过来。 翰香苑的房间就属沈清辞住的这间最大,屋内是有足够摆放桌椅的空间的。 莲蓉带着人收拾一番,很快就将桌面收拾好,谢云渡的办公位置就挪到了矮榻的对面。 他就这样坐在了隔壁。 莲蓉是谢云渡的人,十分懂得谢云渡的喜好,就连做事都只需要谢云渡的一个眼神便能一清二楚的将事情完美办好。 因此,谢云渡只需要看一眼床角的被褥,莲蓉便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换了地方又撤走。 是以,那矮榻再次恢复原样,沈清辞再次夺回了矮榻的使用权。 她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屁股坐上了再次铺好柔软被褥的矮榻上面,她舒舒服服的躺下,美美的抱着被褥狠狠的吸气一番。 是她的床没错!熟悉的味道! 睡觉睡觉…… 按理来说,沈清辞折腾了一阵子,早已经困意连连,秒睡才是。 可是每次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又再睁开。 不对,总感觉有道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侧躺着避开那道目光,结果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那不经意的目光如同刀子悄悄悬在她身后,搞得她浑身不爽,寝食难安。 她深深的叹口气,心烦意乱的转身。 谢云渡是搬走了,可是没有完全走,他的位置刚刚好正对着她的矮榻。 他可以随时看见她! 也不对…… 此时,青年侧对着她,正垂首伏案,执着毛笔,认真写着什么,却并未瞧她的方向。 奇怪,他并没有看她呀,难道她也是因为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在吗? 她确实不习惯的。 诶……这个杀千刀的什么时候才走啊。 不过他不看她,她可以看他嘛,难得谢云渡如此没有办法的反抗她的眼神,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看看他! 对的,看帅哥的机会可不多。 只一眼,沈清辞再次沉溺在那张怎么也看不厌倦的脸上。 烛光摇曳,青年清隽的侧影倒映在墙上。 谢云渡微垂着头,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沉静。 修长的手指执著朱笔,在摊开的奏折上从容批注,腕骨悬转间,写着什么。 好美啊……沈清辞不知何时换了个双手托住下巴的姿势趴在床上欣赏着谢云渡。 这画面像一副动态图,满足了她对古言男主的心驰神往。 只是在她失神的状态下,对面的青年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方才他本想对沈清辞警告几句,并未打算让她睡觉的意思,需得等他眠了,她方可眠。 可当他望着矮榻上娇小的人儿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忽然又记起她在浴桶里笨拙扑腾的样子。 失神了一瞬,心里不禁暗骂一句:又蠢又笨,实在扫兴 恰巧此时,又见少女本睡到了一半却颇为清醒的睁开眼睛往他的方向一瞟,他本能的收回目光,余光却依旧能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沈清辞不出意外的又是那一副痴相。 他不禁无奈的收回心神。 “沈清辞,你还要看多久?” 他忽然喊她,却不再听见动静。 远远望去,矮榻上的人儿趴着的姿势,脸朝着他的方向,睡颜安静…… 竟睡着了? 第28章 快些,否则我栓你在马后,跟着车跑 谢云渡神色平静站在床边,垂头看着睡着的沈清辞。 夜风微凉,窗户又被吹开了些,床上的人发丝轻动,依旧趴着睡得很沉。 他伸手想刚触及窗户却又停住了动作。 …… 沈清辞醒来的时候,屋内早已经空无一人。 谢云渡呢?又去早朝了? 诶,真是卷王一个…… 沈清辞迷茫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一晚上竟睡得如此舒坦!! 她伸手推开窗户,院子里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参天古树茂盛,一片绿意盎然。 好一片祥和景色! 她伸了个懒腰,趴在窗户上,呼吸着新鲜空气。 谢云渡这家伙,昨天晚上一定是批公文批得累死了,所以没时间折腾她。 真希望他能忙一点再忙一点! 最好是……猝死在工位上。 嗯,这样想会不会太恶毒了? 她甩了甩脑袋,躺下打算接着睡个回笼觉,报复性休息一下。 莲蓉进来一见到沈清辞还睡在床上不动,连忙催促道:“夫人,您怎么还没醒?今日可是要回门呀。” “回门?不是明天吗?”沈清辞如果没记错的话,时间应该是明天呀。 “侯爷改时间了,是今日。您快些吧?侯爷此刻在车上等着您呢。” “???什么?” 莲蓉看着沈清辞慢悠悠的穿衣服,慢悠悠的用膳,慢悠悠的擦嘴,最后终于慢悠悠的走出了门。 “夫人……” “没事,谁让他乱改时间的,我才不要总是让他觉得我处处迁就他,免得再被他欺负了去。” 沈清辞蹙眉,吸了吸鼻子,往外走去。 昨晚她硬气了起来才能把矮榻抢回来的,这次她还是老规矩办事,多让谢云渡感受一下自己的脾气。 “是吗?”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沈清辞吓得一哆嗦,转头这才看见谢云渡不知何时站在柱子后面,对上她的视线后,才慢慢的走出。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跟鬼一样。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沈清辞撇撇嘴,“莲蓉不是说你在马车上吗?” 谢云渡凝视了她好一会,大步越过她,神色尤为漠然,“快些,否则我栓你在马后,跟着车跑。” 沈清辞愣了一下,心里又多骂了几句,但又不得不追上。 虽然谢云渡可能是威胁,他并不会真的这么做,可万一他一个心情不好,真就把她栓车后,然后取消了回门,再把她拉着往城外跑个几公里折磨折磨,也不是不可能。 原著里确实差点就出现过这一段的。 沈清辞一想到谢云渡杀人眼神,立马直摇头,可怕,太可怕了。 以后要是真的被他剜掉了眼珠子,那就得得益于她现在得罪对方的罪行了。 …… “小妹!” 刚踏进相府,沈清辞就被熟悉的景致包围——每一处亭台水榭,都是她曾在字句间精心描绘过的模样。 这座看似低调却处处透着底蕴的府邸,承载着数百人的生计。 正当她沉浸在感慨中时,前厅传来一声清朗的呼唤。 一位身着轻甲、束着高马尾的年轻将领正朝她招手,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 “哥哥……二哥!” 这装扮与气质,不正是她笔下那位在朱雀营任职的二哥沈世钧吗? 沈清辞提起裙裾,像只欢快的鸟儿般奔向那道身影,全然忘了身侧还站着某人。 谢云渡看着少女毫无顾忌地扑进另一个男子怀中,眸色微沉。 沈世钧虽觉妹妹较往日少了几分温婉,眉眼间却添了更多灵动,与平日里的人儿大不相同了,但没多想,只觉得妹妹回来了,便是天大的喜事。 他不由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阿辞长大了。看来成了亲果然不一样,整个人都明快了许多。” 他话是对沈清辞说的,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站在不远处的谢云渡。 而被晾在一旁的谢云渡,此刻正负手而立,望着那对相谈甚欢的兄妹,指节不着痕迹地收拢了几分。 “哼,当然了。”沈清辞顺着二哥哥的话撒娇,顺便搂着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沈世钧虽然不怎么喜欢谢云渡,二人见面总是话不投机的时候最多。 但刚开始时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谢云渡,甚至为了他违抗父命,多次与父亲作对。 还曾经被罚跪在祠堂里反省,那模样可怜得让他揪心。 后来父亲答应了亲事,他为了不让妹妹受苦,也常常在父亲面前多说谢云渡的好话,也总是在妹妹面前不给谢云渡脸色看。 是以,他刚想上前打声招呼装装样子,结果就被沈清辞拽着走了。 他疑惑地看向自家妹妹,压低声音:“阿辞,你这是……?” “二哥,别理他。”沈清辞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声音细若蚊吟。 “为何?从前你不是总叮嘱我们,要对谢云渡多加礼遇?”沈世钧挠了挠头,刚毅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憨直的不解。 这副模样让沈清辞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见妹妹笑得前仰后合,沈世钧更是摸不着头脑,一双浓眉都快拧成了结。 待笑够了,沈清辞才直起身,凑到兄长耳边轻声道:“二哥,今时不同往日。你家妹妹我啊,突然想通了,不喜欢他了。” “什么?!”沈世钧惊得瞪大双眼。 沈清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嘘!这是咱们的秘密,可不许说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如今你都嫁给他了,你让二哥如何帮你和离?” 谢云渡是当朝皇帝的青睐的人,又是太子好友,同时还是身份高贵的景宁侯。 朝中没有多少人能撼动他的地位,而他一个朱雀营的主将也没有那轻易的可能。 若是真要逼迫谢云渡放手,怕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沈世钧第一时间想到是替妹妹的将来做打算,想到是站在妹妹的身边,成为她的后盾。 沈清辞不禁有些感动,她望着沈世钧微愠的眉眼,不由得想哭。 沈世钧注意到她眼角泛泪,误以为是自己对她太凶,不由得放轻些声音,“可是哥哥说了重话?你……阿辞,你别误会,哥哥只是担心你。” “我明白的。”沈清辞抹着眼泪,含糊的点头,最后仰起小脸,“我没事,只是阳光太刺眼了,有些迎风流泪。” 远处站着的谢云渡,听不清那二人在说什么。 只是看到少女在大高个的哥哥面前又是笑又是抹眼泪的,袖子里的手不禁微微蜷起。 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如同一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泊中,激起浪千层…… 第29章 若她做不到,他今晚会好好“招待”她 “阿辞,你与阿兄在聊什么呢?” 谢云渡朝二人走去。 沈清辞听到声音,扭头看去,收敛了表情,很乖的站在沈世钧的身后,私下悄悄冲他挤眉弄眼,一副我有哥哥在,我才不怕你的样子。 沈世钧知道沈清辞的对谢云渡无意之后,也不再礼遇有加,方才露出的笑容收了回去,板着脸道:“怎么?我们兄妹俩说点体己话,你也要听吗?” 谢云渡面色沉着,露出惯有的微笑,“阿兄想多了。我只是见阿辞似乎哭了,所以有些担心。” 说着,他目光落在沈清辞那湿润的睫毛上,少女的表情看似哭了,可脸上却又是一副嬉笑,全然没了昨夜的慌乱害怕。 沈世钧十分不悦道:“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会欺负自己的亲妹妹?” “谢云渡,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欺负我妹妹,我绝不会放过你……” “哥哥哥哥,他没欺负我。”沈清辞一听到这挑衅的语气便立马警觉起来,她连忙打断了沈世钧的话,还拦在了他面前替谢云渡解释起来。 “那你刚才……”沈世钧蹙眉。 “哪有什么刚才。”沈清辞冲沈世钧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说出那个刚约定好的秘密。 她不想在没有完全离开谢云渡的情况下就得罪了谢云渡,但是提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沈世钧也是为了不让沈世钧坏了自己的计划。 一来她在侯府整日里受谢云渡的威胁和杀意,万一自己哪天殒命了,也好让沈世钧第一个怀疑到谢云渡的头上,如此一来没准能保住相府。 二来,她有很多地方需要沈世钧的帮忙,让他得知自己的想法,也是一大助力。 沈世钧读懂了妹妹的意思,冷眼看向谢云渡,给了一个威胁的眼神之后,便收尾了。 “阿辞,你刚回来,二哥带去你逛逛。” 沈世钧很自然的牵起沈清辞的手,谢云渡的眼神再次微妙的眯了一下,可沈清辞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而是想起谢云渡原先在马车上对她的交代。 那就是制造一个沈世钧和他独处的机会,若是她做不到,他今晚会好好“招待”她。 当时她被谢云渡说出的那招待两字给吓坏了,一想到晚上回去又要跪床边伺候他睡觉,她便觉得头皮发麻。 实话说,她细想不出谢云渡为何突然要和沈世钧闲聊,而且还要用她撮合的自然方式。 不过,他总不能是现在就动手杀人不? 于是在不想再被抢走床位的双重矛盾下,她憋了很久又提出了个条件。 要谢云渡准许她带绿芜走。 她以为谢云渡会拒绝,可谢云渡只是沉默了一会便准了。 她欣喜若狂,便也答应了谢云渡。 “二哥,不用啦,我刚回来还想找绿芜好好玩玩呢。” 沈清辞拉着沈世钧到谢云渡面前,俏皮道:“二哥,云渡哥哥也没来相府几次,不如你带着他到处转转?” “拜托拜托啦。”沈清辞摇了摇沈世钧的胳膊,最后直接将他的手搭在了谢云渡的肩上,转身就笑着跑了。 沈世钧看着少女裙裾随着脚步欢快的跳动着,一时间竟然失了神,嘴角情不自禁的弯了个弧度。 妹妹果然是经历了大彻大悟之人,连性情都欢脱起来。 可转眼看到面前这个面无表情,总带着点虚伪温润的男人,他脸色立即沉了下去,随即将手从对方的肩膀收了回来。 “谢小侯爷,走吧。”他冷冷说完,径直与之擦肩而过。 一阵冷风扫过谢云渡的脸颊,他温润的神情一成不变,只是视线从那拐角处消失的杏色身影收了回来。 这相府虽大,可沈清辞轻车熟路得很,她一下就钻回了自己的小院。 里面种满了月季花,原文女主是个温柔之人,爱养花,爱草木,修身养性,是一个合格的深闺大小姐。 当然,很多时候,也是因为她本人也喜欢种花。 从前在家里每日里跟着数不清的文字打交道,天天对着电脑码字,累了就睡。 可别看她四肢不勤,却很喜欢在阳台上种点……仙人掌的。 咳咳,仙人掌好养活,她就算不管了也能活。 沈清辞觉得自己不行,就将喜好倾注在笔下的人物里了。 闻着芳菲的味道,她难免赞叹,这世间当真是美好。 一片园子里,一个青衣小姑娘正端着桶在浇花,神色很专注的照顾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绿芜!”沈清辞冲那人招招手。 小姑娘回眸,先是愣了一下,手里的水瓢掉在了地上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小姐!” 绿芜抱住了沈清辞,一时间,主仆见面热泪盈眶。 …… “小姐,你真的要和那谢小侯爷和离?” 二人坐在台阶上,绿芜单手撑着膝盖,再三反复的询问着并排在身侧坐着的沈清辞。 绿芜从不怀疑自家小姐的决定,只是这一次,她惊讶的听完沈清辞说出这件事之后,总感觉小姐好像和从前不同了,从前小姐总是云渡哥哥长,云渡哥哥短的,生怕云渡哥哥离开半步就再也不要她了。 甚至每一件事都将那谢小侯爷放在第一位。 “嗯,不仅如此,等我离开了侯府,我要开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斋。” “到那时,你陪着我,一起躺平。” 沈清辞很认真的说着将来的计划,早在提和离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自己将来想过的日子。 开一家书斋。 反正相府很有钱,她将来又不缺钱,但是人总会无聊吧,那就开个书斋呗,没事就看看人来人往,这样也不错。 不过,她不想一个人呆着,最好有绿芜陪着。 “躺……平?” 绿芜再次确定了自家小姐可能真的受到了什么精神刺激,先前听到小姐唠叨新婚之夜谢小侯爷根本没在陪着她,她本来还替小姐愤怒来着,结果小姐大笑不止,还说什么自己巴不得对方走的话。 她正眉头不展的想着怎么安慰对方,可小姐又冒出个新鲜词来。 她愈发搞不懂小姐在想什么了,且不说,和离这种大事有多麻烦,再者这世道能有几个女子说出这等抛头露面开书斋的话来? “绿芜,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将来我有一块肉吃绝对少不了你一口汤喝的!” 沈清辞忽然站起来,对着绿芜伸手,笑着邀请她。 “小姐……” 午后的阳光在少女身上镀上一层金色,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与往常不同的是,此刻她身上少了几分温婉,反倒多了几分灵动。 绿芜一阵恍惚,她怔怔的将视线从少女的脸上挪到那伸来的手心上,少女手心线条清晰,干净白皙极了。 绿芜莫名被这正式的架势给镇住了,虽然小姐从不将她当做下人看待,可这一刻的小姐仿佛有种明亮的气质深深的吸引着她。 她缓慢的将手放在那手心上,轻应了一声,“嗯!” 没关系,只要小姐开心,她做什么都愿意。 院内的参天大树上,此刻站着一个人影。 慕朝早就在这树上躺着了,他本来倚着树干,单手持书看得正迷,忽听见熟悉的声音,便一早将手里的书塞进怀里,撩开了树叶看向台阶上的二人。 听完了对话,他嘴角微弯,目光紧紧凝视着那道杏色身影。 第30章 原来姐姐喜欢那样的 沈清辞捧着本书,躺在树下的椅子上乘凉吹风,吃着所剩不多的的梅干。 这本书是她在屋子里翻出来的,都是些言情话本,想着这个点,她那丞相父亲和礼部侍郎大哥还没下班回来呢,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打发时间。 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有还有两个时辰,她可以看看书,然后好好睡一觉,补一补早起伤到的元气。 绿芜见沈清辞手边的果干快见底了,又看沈清辞正看得乐不思蜀,便没有吱声,而是默默去厨房帮主子领物资了。 院子里只剩下沈清辞一人,对着书傻呵呵的笑,她完全没注意到树上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的后方。 慕朝俯身凑近,目光先是掠过她整齐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纤细锁骨,继而凝在少女侧颜。 那双睫毛长得过分,随着主人雀跃的心情轻轻颤动,像蝶翼在春光里舒展。 他忽然伸手,指尖轻掠过她耳畔。 “在看什么呢?” 沈清辞吓得整个人弹起来,手中的书“啪”地落地。 待看清来人,她捂着心口嗔怒:“你属猫的么?走路都没声音!” 慕朝漫不经心拾起那话本,书页间夹着的树叶簌簌落下。 他拈起一枚压在“心悦君兮”那行小字上的叶子,在指间轻轻一转: “原来姐姐,也喜欢看《襄阳此夜》,”他忽地倾身,将盎绿的树叶别在她鬓边,“不知这般女儿心事,是为谁?” “什么女儿心事,这是你能问的吗?”沈清辞毫不客气的打落那树叶,弹了弹落在身上的叶子屑,又从慕朝手里抢回自己的书。 “对了,这次又是这般悄无声息,你该不会又在树上偷看我吧?” 沈清辞鄙夷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慕朝的穿着打扮还是和上次打差不多,背着一把墨色带鞘长剑,左手缠绕的白色绷带从掌心延伸至腕部,衬得指节愈发修长有力。 深色护额将他略显凌乱的碎发束起,露出清晰利落的眉眼。 微风拂过时,几缕碎发在额前轻扬,整个人都浸透着江湖少年特有的不羁。 “我路过此地,见这树大遮影,便在此地打个盹儿。谁知道竟是姐姐的住所,多有打扰,阿朝实在抱歉。” 慕朝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露出惯有的明朗笑容。 “又来。”沈清辞蹙眉,看了看少年,又看向身旁的大树。 不过…… 她站在慕朝面前,一米六几的身高最多也就超过他的肩膀一点。 而这棵大树高达数丈,少年看着劲瘦,竟能从这高的地方落下来,一点声音也无,这实力说是厉害,想必功夫也不比谢云渡差? 可是,她有写过这么厉害的表弟吗? 不能吧? 慕朝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姐姐是在想我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吗?” “废话,你才多大,竟这么厉害?”沈清辞绕着慕朝走了一圈,得出这个结论。 慕朝弯腰,从案几上捏住一块梅干含在嘴里,半响,他幽幽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娘亲在外漂泊了,那时候我们家很穷,常常吃不起饭,我不忍心娘亲挨饿,便自小学会了翻墙爬树……偷东西。” “嗯?说半天,你是个贼?好啊你……” 沈清辞本想生气,怒斥少年此刻的行为跟窃贼并无两样,可对上少年忽然平静的眼波时,又反应过来对方话语里似乎藏着一个凄惨的故事,一瞬间就掐灭了火苗。 “我自小在外面野惯了,后来偷东西不小心偷到了一个高人身上,结果那人不小心成为了我师父,于是我又不小心将这翻墙爬树的技艺精通了,事情就是这样。” 慕朝刚开始的语气略微沉重,尔后说到收尾时,又莫名轻快了起来。 他对着沈清辞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姐姐,我厉害吧?在我这样的年纪里,会这么高强的武艺,这可不多见呢,你是不是得庆幸一下自己遇见了个天才?” 本一瞬被代入情绪里的沈清辞听完这句话,微微一怔,偏头不屑道:“本小姐跟你可不一样,本小姐见识多广,认识的天才何止你一个,如今我身边便有一个比你厉害十倍的呢!” 沈清辞在攀比这方面可从来没输过,面前的少年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是以她打算好好“炫耀”一番,免得被小瞧了去。 慕朝咀嚼梅干的动作微微一顿,“哦?” “我那亲爱的夫君谢云渡便是!他五岁能作诗,十岁中进士,十三岁从军,分明造诣不在武学方面,可他小小年纪便突破了自己的弱项,一跃成为了领兵打仗的主将。他战场上杀敌无数,军功卓绝,甚至还曾一度盖过了那靖王世子陆烬弦的风头,你说,这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沈清辞眉飞色舞的说着,收尾之时还冲一脸微怔的少年挑了挑眉,一副高傲的模样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赞叹。 可静止了一会,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半天,沈清辞没等来预想中的赞叹,却见慕朝倏然走近。 “他在你心目中……竟是这般好?” 少年声音清朗,却透着她从未听过的低沉。 沈清辞睫羽轻颤,被他骤然贴近的气息扰乱了心神。 她没想到慕朝会距离自己这么近,还问出这句带着一丝奇怪意味的问题。 慕朝长得好看的,笑起来很亲人,总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好像与他说话,不管多阴暗的人,内心也会忽然被他的一束光给照亮。 只是此刻,少年忽然收起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护额下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也变得深邃晦暗,挺拔的身形在阳光里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二人,对视半响。 “我......”沈清辞张了张口,却见少年忽然扯出个极淡的笑。 “知道了。”他后退半步,衣摆被风扬起,“原来姐姐喜欢那样的。” 转身跃上墙头时,他回眸望来。 午后的阳光在他肩头镀了层暖光,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可惜了,我这样野惯的,学不会温润如玉。” 第31章 姐姐,我心疼你 “等、等等!” 沈清辞见他要走,连忙追了上去。 少年侧立在墙头,微微垂首看着下方的少女,阳光底下,他眼底一片阴影。 他神色不明,也不说话,只是等着她的下文。 沈清辞仰着小脸,问他:“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她虽然觉得这少年平时不像那个陆烬弦,可方才他认真看她的时候,好像好像,简直是当年在球场上朝她走过来的样子一模一样,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可是她拿捏不准这种像,就在慕朝跃上墙头时轻松说出的那番话,她又觉得不像了。 放下那一幕好像是错觉,可她还是问出了口。 慕朝听后,将身体完全转过来,这才沈清辞看清了他的表情。 慕朝是笑着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完全没有那人的痞坏霸道模样。 “说不准呢,也许在梦里?”慕朝挠挠头。 沈清辞扶着发酸的脖子,刚想说点什么,她没注意到慕朝微微垂睫,蹙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一跃而下,沈清辞被这突然的举动给惊住了,她以为慕朝要摔下来,砸中自己,本能的将手张开,声色急切道:“小心!” 慕朝则是没想到她忽然张手,他只是想跳到她面前,告诉她不用这么仰着头望着自己。 说时急那时快,他单手扶住了她的后腰,而她一副要接住他的模样,此刻双手抱住了他的身体。 二人凑得极近,一时间,耳边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慕朝总爱在外奔波,游走江湖,是以身上总有点阳光的味道,沈清辞并不觉得讨厌,细细一闻还能嗅出一些青草甘冽的味道,很清香。 慕朝的呼吸很稳健,可她抬眸看过去时,他脸色微微泛红,琥珀色的眼瞳在日光下闪着黯淡的光。 与慕朝不同的是,沈清辞“阅人”无数,对这种程度的靠近,向来是脸不红心不跳,尤其是面对慕朝这样看着半大的少年,要说撩,那也是她撩他才是。 盯了他良久,沈清辞近距离的靠近了他的美色,总归觉得不好意思,她有些像老阿姨占了青少年便宜的感觉,半天,结巴的问,“慕……朝,你为什么……要突然跳下来。”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这么仰着脸看我。”慕朝依旧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滞涩道。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好奇问。 “我……”慕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他离得她很近,近到几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后腰上的手微微收紧,以不可察觉的速度缓慢的将她的身体贴近自己。 他心头微颤,某种欣喜的快感踊遍全身,尤其是感受到她搂紧自己触碰感,恍若媚药渗透他的肌肤纹理,甚至连骨头缝里都酥了遍。 从前,她不喜欢那样看着他,常常嫌弃他身高太高,总觉得他在欺负她。 其实,他不是那样想的,他只是逗逗她罢了。 确定她是她时,他心里的雀跃几乎爬上了心头,恨不能将她掳走,囚她一生。 可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嗯?”沈清辞愣了愣,终于察觉到这话里意味的不对劲,猛然地推开面前近得几乎要贴近她胸口的少年。 她神色古怪的看着慕朝,“你不会是一早就暗恋我,所以才经常偷窥我吧?!” “阿辞……我没有……”慕朝被推开时,神色失望了一瞬,还未缓过来便被沈清辞如此嫌恶,她一开口他便不由自主的解释。 “你没有才怪!脸都红了!才半大的少年,就开始想女人了?”沈清辞开始教训对方,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对方。 她以为慕朝会生气,可没想到慕朝忽然笑了一下,边笑边摇头,“姐姐……” “怎么?”沈清辞挑眉道。 慕朝忽然靠近,沈清辞被他忽然的靠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两步,却退到了墙边。 少年单手支撑在她身侧,声音不再是原先的清朗,而是低沉,“我已经十六了,想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姐姐好像也就十六,大我几个月罢了?不是吗?不如我们……” 沈清辞咽了咽口水,双手抵住对方的胸膛,“你方才还叫我姐姐,现在这么不懂得克己复礼,真的好吗?这里可是我家,若是被我夫君知道了……” “那更好,到时候,你就跟我私奔。”少年抢话。 沈清辞彻底被这些调笑的话给哽住了,她嘴角微微紧抿,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对方,连忙从墙与他之间的夹缝闪出来。 “好了,你别开玩笑了,也别生气了。”沈清辞摇头叹气,“不就是方才,用谢云渡跟你比了一下嘛。” 沈清辞自认为慕朝是个少年心性,少年嘛,难免心高气傲,确实是她没有照顾到对方的心情。 仔细想想,她也没必要跟个少年争来争去的,的确要给对方点面子才是。 也能理解慕朝刚刚那样是在报复她。 慕朝没有说话,沈清辞转头看着他的后背,总感觉对方还在生气。 这下她纠结起来了,她还没有哄过小孩子呢。 这可怎么办? 沈清辞转念一想,开口转移注意力,“对了,阿朝……” “你叫我什么?” 少年身子一僵,转头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匪夷所思的发问。 “我……我叫你阿朝啊。”沈清辞不明所以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看不懂慕朝的神色,听见她叫他时,眼睛里分明染了光,可又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忧愁。 “没什么。”慕朝别过脸,没有去看她,“你继续。” “哦,”沈清辞回神,“你上次来,是专门找谢云渡的吗?” “嗯。” “那你找他什么事呀?” “一些琐事。” “这是不肯告诉我的意思咯?”沈清辞鼓起半边腮帮子,一脸探究的看着慕朝。 少年躲开她的眼神,耳尖微微泛红。 真是不经撩啊…… “我……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来找他做交易的。” “交易?” “嗯。”慕朝顿了顿,继续道:“我其实不是什么靖王府的远房表弟,而是靖王里头那位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之所以用这个名号,是因为靖王接我回来的时候,顾及到我的地位会威胁到陆烬弦,同时也担心我会死在陆烬弦手里,所以才用了这个名义。” “什么?!”沈清辞一脸震惊。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的书里面有这么一个人物,而且还把远房表弟给变成了靖王的私生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可我是真心想要姐姐 “你我二人?太可笑了。我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却连他的底细都看不透。”蓝悦耳语道。 “干什么呢?给我集中精力。”马营官一阵轻喝,二十几个娃娃兵顿时不敢多言,注意端着,卫雨庭也在其中。 眼看着男人的掌风就到眼前,苏檀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倒是苏木的身体倒飞出去了。 然后他乘机发作,将阿丽推进刘明朗的怀里,并做出要打刘明朗的动作来,而这时候阿丽就乘机拿了刘明朗的钱。 其实,他们看了方才的一幕,心里面被方才那突然出现的地狱一样的场景惊得心惊胆战,可是这个时候,必须和汗王统一立场,不然说不定被狂怒的汗王找一个理由给砍了。 看台上的神武者包括浮在半空正在等待开战的众人,见此异象同样一惊。 塞德斯一回华府就问过手下,确定威廉从进房间后就没出来过,而且走廊上的摄像头也证明了这点。 刚重生过来的时候,刘明朗其实是准备,将这两件事情就这样放下了的。 这段时间,因为天机门突然招收化神叶,她作为招待弟子,还是第一次见人能拿出这等品质以及这等数量的化神叶。 三道耀眼的青芒闪过,他们三人身上都被一圈青色光影缠绕住了。 简单的通名之后独脚铜人娃娃槊和鹿筋腾蛇棒重重的对撞在一起,“镗啷啷……”震耳欲聋的声响震撼全场。 至少,在萧无咎看来,这一刻的林云舒,是前所未有的动人心魄。 林羽感受到这种威严感,脸上表情也是微微变化,没想到方强竟然把事情搅合到一起,这让他多少有些郁闷。 白玉安垂了眼,那杆子细长,底下还穿着竹片用来抵球,不注意便会伤到人。 又见她脖子上的几处红痕,隐在那洁白衣襟领口上隐隐约约,却能立刻让人遐想出昨夜的暧昧来。 哪怕胡义已经跟他说了这逆子回来路上的猜测了,胡大老爷也没太过在意。 藤子被冻得一边颤抖一边偎向路金源,可抱在一起也无法取到任何温暖,反而更冷了。 他刚吃了几口,门口响起了当当当的高跟鞋撞击地面声,林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孟雨婷。 他能在西行近一半的情况下,都没能让佛祖察觉出任何异常,并且似乎带着什么阴谋去灵山,就足以说明唐三葬,不简单。 雨潇潇微微皱眉……脚下的墨色痕迹,恰好形成了一个象棋棋盘的形状。而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象棋棋盘之上唯有将帅才能站立的地方。 相信在这种混乱的时刻,他们是不会去查验王勉他们的身份,而且就算是知道王勉是暗魔团的魔法师,那又怎么样,毕竟现在是处于合作时期,李紫君不相信那个元老魔法师会如此的不分事务。 要让死亡名单名副其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名单之上的人,都已经死亡。 春野樱见就连卡卡西都这么说,不敢迟疑,连忙来到千代的身后,对她发动恢复果实的能力。 这姑娘是真心爱这个男子,可是那个男子道眼神可不是那么回事,心机挺深的,多半是想要利用这个姑娘。 崔姨娘走出房门的那瞬间,禁不住恨恨地想,祁远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所以之前马克佩恩在耳麦里只是提醒大家不要被拉开距离,让对方掌握制高点使用狙击枪,却没有提醒提防任禾的近战能力。 的确,所谓圈套,必然是针对特定的对象而设。那么,叶弘设这个圈套,其目标又是何人? 陈英倒是见怪不怪,她可是曾经见过这位在长城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势,与那个时候相比,此时的这点惊奇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她知道三娘今日回门,一早便悄悄打发了人去探听情况,只听说陈敬廷陪着三娘回来,下车的时候还伸手扶了三娘一把,并没有听说别的。 很多高度酒司空都是没办法喝的,当然他也不好那口,只是很偶尔的会来上一点黄酒红酒还有青梅甜酒而已。 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打好地基,扩充自己的主播队伍,努力把长安平台做好做大。 程立无言了,“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管不了这样的事情,只要别太过了就好了!”,“明白了,程立,你什么时候回来?”程樱立正说道,然后看着程立问着。 虽然是同一款衣服,可穿在叶姗身上可谓完美,聘聘婷婷,婀娜多姿。 叶悬语气严厉,声调微微有些高,声音中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威严。 竟然能让家大业大的朱丰昱都甘拜下风,可见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在归德郡境内的一座大山上,名为光明峰,乃是光明教的圣地,光明教总舵就位于这座山峰上,大多数时候,光明教教主袁昊都居住在这里,遥控指挥全国的光明教教众。 毕竟每个游戏每个公司的论坛模块都不一样,观众来回切换之下,会很不习惯。 饶是来之前已经有了一丝心里准备,可是此时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的心神还是忍不住有些颤了颤。 一夏带着不知云的害怕说出来的话语,一进入陈方平的耳轮,陈方平的精明冷静已经倏然回归。 只是当他认真看向沈玲安时,眼珠子一突,心里掀起了一股巨浪。 林山见状虚压右手,示意众人安静,众人看到林山的动静,顿时闭上嘴巴,不过一个个都还是神情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