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克星:我能预知罪犯》 第一章 养老金要到了,罪恶克星却来了 傍晚。 夕阳缓缓落下,江远眯着眼。 逐渐从意识朦胧苏醒,望着眼前小电驴后视镜那张沧桑的面庞。 潮水般的记忆涌现。 他穿越了! 江远,40岁,毕业于一所普通的警察学校。 由于为人耿直木讷,不会钻营,也没什么关系。 兢兢业业当了一辈子的辅警,工资一千八,每天笑哈哈。 眼看着,马上45岁,就能在这个岗位领上养老金了。 家人曾经的寄予厚望。 自己的雄心壮志。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切都在岁月磨砺下化为乌有。 “合着是准备混吃等死啊!” 江远吸收着记忆。 头疼的接受着前身的身份。 前身可谓是妥妥的三无人员。 没车没房没存款,自然也没老婆孩子。 这一千八的收入只够自己吃喝。 就算父母生病,也只能想办法问朋友去借。 工作上,连个交心信任的搭档都没有。 这不。 前一段时间,还因为撞破上司收礼的事情。 直接被送到了最累,最乱的街道路口。 帮助交管部门维持交通秩序。 正当江远思索未来该如何做的时候。 路口发出一阵喧闹,摩托轰鸣作响的声音。 从四面八方炸起。 犹如平地惊雷,直直砸落在心头。 一个身穿皮衣,风姿飒爽的女子,以超过一百码的速度。 从拥挤的车流之中,丝毫不减速。 越过红灯疾驰而过。 卷起层层灰尘。 连带着路边过马路的老头,直接撞进了老头乐里。 “太猖狂了!太狂了!” 站在路口的交警,气的嘴巴抽抽。 按下呼叫仪,迅速讲消息播报出去。 “钱之路,有一辆摩托百码闯灯闹市区。” “向北出发,有严重风险,设法拦截。” 站在一旁的江远,刚要感慨飙车党的狂放。 【叮,恭喜宿主激活系统。】 【是否绑定,罪恶克星系统】 耳旁响起清脆的声音。 外挂,到账了。 江远立马选择了绑定。 【叮,系统发展方向分支,请宿主尽快确认】 【1.魔鬼教官。精通各类训练法,轻易提高被训人员各项能力】 【2.天才指挥官。看穿世上一切布局,从容不迫指挥阵地。】 【3.罪恶收集者。善于抓捕各类犯人,化身罪恶哥谭市的蝙蝠侠。】 魔鬼教官,以他现在的身份和体力,谁给他去训练。 天才指挥官,又不是去打仗。否定! 罪恶收集者。 看着最后一行闪闪放光的字。 江远的眼神,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抓捕犯人,当蝙蝠侠? 其他的不重要,主要是抓犯人是他的梦想。 绝对不是因为。 蝙蝠侠那一身魁梧的身体,钞能力。 以及各种恐怖的高科技。 【罪恶收集者,加载中】 【获得新手奖励,罪恶日记】 罪恶日记? 江远思索着,打开了系统面板。 【姓名:江远】 【年龄:40】 【身份:杭城西海派出所辅警】 【体能:67】 【智商:75】 【罪恶积分:0】 【技能:罪恶日记】 说明:罪恶日记,根据宿主接触的犯罪人员,自动更新日记。 日记内容包括。 犯罪人员的犯罪记录,心理活动。 即将犯罪的倾向,已犯罪的过往。 看完技能介绍。 江远立马眼前一亮,有这样的犯罪日记。 那岂不是说,任何的罪犯在他的眼里都将无处遁形。 一个人,最难探查的便是脑海中隐蔽的想法。 这本日记完美展现对象的想法。 简直就是神器! 江远刚想着如何试用一下这本罪恶日记时。 脑海中浮现的罪恶日记,竟开始自动翻页。 【7月15日,天气晴】 【今天西海区天气很好,跟琳娜逃窜到杭城,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没想到在公园碰到一个走失的小孩。】 【这么好的机会,不出手实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我打算把这小孩拐到手,然后立刻离开。】 【为了不引起注意,特意让琳娜骑摩托走前面。】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车上有个半昏迷的小孩。】 看着日记上显现的内容。 江远猛然抬头望向了疾驰而去的摩托。 以及气的立马追上去的交警。 要说所有犯罪里面,最让人可恨的就是毒品和人贩子。 无数老百姓都觉得,人贩子就应该判死刑。 江远目光扫视,如鹰隼般锐利。 瞬间锁定了远处红绿灯口。 正慢慢悠悠起步的一辆凯迪拉客。 开车的是一个身形瘦削,面色阴沉的男人。 搭在车窗上的手指,套着金戒指和腕表。 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脖颈处延伸向手臂驱赶。 “这怕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 江远犹豫着,开始评估双方间的实力差距。 虽然那男人看着战斗力不弱,真打起来自己未必是对手。 他又在车上,有窜逃的可能。 想到车上有个无辜的孩子,肯定不能让他跑了。 想到这,江远朝着路口的凯迪拉客缓缓走去。 而车内的男人,眼看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人员走来。 先是心中一紧。 嗯? 还有警察,莫非暴露了? 可看清江远苍老的姿态,以及身上辅警二字。 男人瞬间放下心,点燃叼在嘴巴旁的香烟。 神情自若等着红灯变绿。 一个老头辅警,能有什么威胁? 不过以往谨慎的态度。 却让他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老江,过段时间就能领养老金了。” “你倒是幸福了,昨天去办的手续怎么样。” 同行的辅警,开口唠嗑问道。 江远也没有轻举妄动,走到路口的车旁。 假装环顾四周,默默执勤。 笑着乐呵回答。 “还可以,还可以,挺顺利的。” 将车内男人轻松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 江远的手却默默伸向了地板上散落的砖块,以及碎石。 红灯开始倒计时。 10,9,8... 江远心中默念。 等到前车即将起步。 他猛然转身,朝着车内的男人猛然一撒。 砖头毫不犹豫的砸在了男人头顶。 猝不及防的动作。 让男人反应不过来,还在愣神之际,江远继续猛砸。 砸的血肉模糊,反手将车钥匙拔掉。 并对着身旁看傻眼的群众说到。 “报警!” “这个是人贩子!” “别让他跑了!” 周围犹如炸开锅。 同行的辅警,傻眼的机械般拿起电话。 “疯了,彻底疯了?” “这是养老金领到买脑白金去了。” 第2章 要他有什么用?还是有用的! 杭城西海交警队。 队长刘忠伟一脸恼怒,骂骂咧咧的吐槽:“太过分了,四十多岁了,塞去养老单位啊!” “我们一线交警风吹日晒的,他干几年,还能干得动?” “我要他有什么用?” 刘忠伟怎么能不生气,在所有警种里面,除了缉毒和刑警,就属一线交警最累。 别管什么天气,交警都休息不得,越是恶劣的天气,越容易出交通事故,就得去处理,他自然希望上面给自己年轻力壮,能扛日晒扛风雪的年轻人。 四十岁的年纪,再过两年体力下滑,夏天烈日一晒,冬天寒风一吹,身体能扛得住? 一旁的副队长徐志国只能开口安慰:“老刘,你着急上火也没用。” “有人总比没人好。” 刘忠伟拍着桌子,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上面可以不给我人啊!队里的人辛苦一点、累一点,等明年警校快毕业的时候,我可以多要几个刚毕业的学生啊!” “那些愣头青做事有些毛躁,体能好,能扛得住啊!” “现在他占了名额,明天校招我先过多要两个人都不行。” 在体制内,不管是开除人,还是把人塞到其他单位,那都是很麻烦的事,就算这人是个废物,你也得自己消化,最终无非就是放到交警后勤、资料室之类的部门去,但依然占着整个中队的名额。 徐志国叹了口气,说道:“年纪大点,做事也圆滑一些,实在不行,让他去做后勤嘛!” 刘忠伟不屑地“哼”了一声:“圆滑?你是不知道那个江远为什么会来我们中队。” “他要会做人做事,四十了还能是辅警?” 话刚说完,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刘忠伟看了一眼,立刻接起:“喂,杨队!” 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有些着急的声音:“你们现在到现场了没有?那边是什么情况?” 刘忠伟立刻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但他没收到任何消息,立刻反应过来:“杨队,我刚开完会出来,现在还没到办公室呢。出什么事了?” 这就是语言艺术,先说明自己有事,不知道情况也情有可原。 杨队也没追究这些细枝末节:“我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在你们中队管辖范围,有个交警抓到一个人贩子。” 听到“人贩子”三个字,刘忠伟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在国内,打击人口贩卖,一直都是重中之重,要是自己底下的人真抓到人贩子,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杨队,我这就过去!在哪个位置?”刘忠伟说着已经开始往外跑,一旁的徐志国也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赶忙跟上。 “钱之路和竹兰路的十字路口,先不说了,你赶紧过去。”杨队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忠伟脚下快步朝着停车场走,转头问徐志国:“老徐,今天钱之路的十字路口是谁在执勤?” 徐志国想了一下:“应该是江远和陈建。” 陈建是中队的老人,做事虽然勤恳,却不像那种敢跟人贩子动手的人,就算发现也肯定会上报。 难道是江远? 不管是谁,还是得先过去。 刘忠伟和徐志国赶到时,其他兄弟单位的人还没来,毕竟他们距离最近。 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路边,里面是什么情况也看不清。 “让让,我们是警察,麻烦让一让!”徐志国走在前面掰开人群。 两人挤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江远脚踩在一个中年男子后背,那男子还被江远用绳子反绑住了手脚。 “江远、陈建,确定是人贩子?”刘忠伟上来就问道。 江远指了指旁边,抱着婴儿的妇女:“孩子是车上发现的,我们不太会抱孩子,就让这为大姐帮忙报一下。我已经核对了网上的通缉信息,就是在逃的人贩子。” 刘忠伟忐忑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就怕江远闹出乌龙:“不错,警觉性高。” 正说话,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我们是警察,请让一下。” 回头看去,只见五六个警察正拼命往里挤,来的速度还挺快。 刘忠伟看到来人,立刻说道:“张队,在逃人贩子,我们交警的同志,警觉性不错吧?” 刘忠伟话里满是得意。 张队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立刻就认了出来:“你们还真是立了大功,警方全国通缉他整整五年了,都没抓到。没想到窜逃到我们杭城被你们给逮了。” 刘忠伟“哈哈”一笑,掩不住脸上的得意:“都是为百姓服务嘛!” 一阵寒暄后,张队把人贩子和那个孩子都带走了,后续的事不归交警管。 刘忠伟送走张启明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远:“不错!老同志就是有警觉。” “这功劳肯定是你的,跑不了。” “等会交警大队的杨队长要来,知道怎么说吧?” 江远比起前身可要圆滑多了:“明白。刘队和徐队有空就抓训练,不仅仅要维护好交通安全,同时还要有协助兄弟单位的觉悟和能力。” 刘忠伟笑呵呵摆手:“不用刻意提我们,提一提我们中队就行。” 说话的功夫,警察和杨队长也来了。 杨队长知道情况后,一脸欣慰的跟江远握手:“江同志这次立了大功,回头写一份报告交给你们刘队。” 一番寒暄过后,杨队长笑呵呵走了。 刘忠伟也很高兴,直接让人来替换了江远的工作:“今天你们两个辛苦了,休息休息!” “放心,该有的功劳少不了,江同志这个二等功应该没问题,再次也是三等功。” “陈同志一个表彰没得跑。” 在接到消息之前,刘忠伟还在办公室吐槽江远,现在看江远是怎么看都顺眼。 江远笑着感谢,脑海里却响起了系统提示声。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是否领取奖励?】 江远选择了领取奖励。 【恭喜宿主,抓捕人贩子,获得积分*10000】 【积分可在系统商城使用】 【叮,系统商场功能解锁中……】 【解锁成功,是否查看系统商城】 江远有些好奇,这个系统商城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立刻打开商城。 第3章 再遇罪犯,心里戏还挺多 【铜皮铁骨*1000积分】 【效果:在十秒之内,身体防御力大幅度体内,可抵抗手枪子弹。备注:威力过大的特殊手枪,依然会让宿主受伤】 【精准射击*500积分】 【效果:使用后,三秒内射击水平达到一流狙击手水准】 【易容术*1000积分】 【效果:二十四小时内易容,随机改变身高、体重、容貌。备注:叠加使用可延长时间,最多叠加至七日】 【体术*5000积分】 【提升1点体力,无时间限制。备注:长时间不锻炼,会正常衰减。】 【格斗术*10000积分】 【使宿主获得基本格斗技巧和经验,并自动形成一定的肌肉记忆】 【射击术*10000积分】 【提升宿主一定射击水平,无时间限制。备注:长时间荒废,射击水平会缓慢下滑,但不会彻底失去】 【商城持续更新中……】 商城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为抓捕罪犯量身打造。 犹豫过后,江远还是选择了格斗术。 这是最实用的! 在选择的一瞬,大量关于格斗的基础技巧涌入脑海。 身体似乎也有了些细微的改变。 刘忠伟本来还在跟江远闲聊,可江远只是随口“嗯”几声。 刘忠伟心里忍不住感慨:就这性格,难怪在原单位会被排挤。 江远不搭理,刘忠伟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老江,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你们今天休息一下,顺便把报告一下,明天交给我。” 江远这时也看完了商城:“好的刘队,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看这江远离开的背影,刘忠伟忍不住跟徐志国说道:“老徐,我现在算是明白江远这性格为什么一直是辅警了。” 徐志国说道:“确实不够圆滑。这样也好,至少是个实干派。” 刘忠伟却沉默片刻,说道:“实干派?也有可能是运气。” “不过,不管怎么说,江远这次确实是立了大功。” “这次上面不是有一笔资金么?借着这次江远立功,我们队里也跟着沾光,跟上面多申请一些。” ………… 交警队是有宿舍的,但江远临时被“发配”过来,并没有分到宿舍,队里给了三百块的租房补贴。 江远舍不得把这三百全花了,于是在一个老小区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 这个老小区住的大多是一些老人。 江远虽然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但还是略微有些不适应。 哪怕周围这一切看着非常熟悉,因为两世记忆的朋友,又有一种淡淡的陌生感。 回到租房小区,江远先回去换了身衣服,然后下楼找了个树荫坐下,想着接下来自己的人生要怎么过。 【叮咚!罪恶日记更新】 【7月15日】 【在江城骗来的十几万已经花得差不多,前些日子打牌输了五万,最后剩下的一千多,在酒吧花完了】 【下次见到那贱女人,得弄点药水把她弄上床,点那么贵的酒,就摸了几下,有点亏了】 【前天借了几百吃饭,肯定撑不了几天,还是得找几个蠢货骗一笔钱才行】 【怡林园都是老头老太,大多还有退休金,最重要的是,他们什么也不懂,好骗!】 【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些老头老太已经开始信任我】 江远立刻警觉起来,站起身四下张望,只见远处有一群老头老太聚在一起。 有个年轻人正跟他们聊得脱模横飞。 年轻人很警觉,江远看过去的时候,他似乎有所感应,也朝着这边看来。 几乎在年轻人看过来的同时,罪恶日记也更新了。 【那个煞笔是谁?不会举报我吧?】 【不行,得警惕一些,万一不对劲,我就开溜】 江远看到更新的内容,眯着眼睛看了那年轻人一眼,自己就看了他一眼,就被他骂了。 江远立刻收回了目光,这个人太过警觉了,不能一直盯着他看。 罪恶日记再次更新。 【是我想多了,他距离我这么远,不可能听到我在跟这些老头老太说什么】 【还是先哄骗几个把‘保险’买了】 江远坐了一会,然后双手插兜,朝着那群老头老太走去,为了防止这年轻人“反应过激”,江远全程都没有看他们。 果然,罪恶日记再次更新。 【他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做什么?后面有一栋居民楼,他是住那一栋楼的人?】 【他没有看我,应该不是】 【也不能放松,万一是呢】 江远看着日子不停翻滚,心里都忍不住吐槽:“这小子心里戏是真多啊!我就看了他那一眼,后面什么都没做,他就想了这么多。” 江远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也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小伙子,你说这保险,只要六十岁,每个月都能领一千?” “那我这都已经六十五了,现在交钱,下个月就能领?” 年轻人笑着说道:“我还能骗人不成?就算你们不信我,还能不信我们公司?” “我们公司可是国内第一的保险公司。” “现在买五万,以后每个月领一千块钱,您长命百岁,那就领到一百岁。” “说句不吉利的话,就算明天身体不舒服,人走了,我们公司也会把这一笔钱退还给您子女的。” “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不亏的呀!” 有个老爷子疑惑的问道:“那你们这不是给我们送钱么?这怎么可能。” 年轻人说道:“这个您就不懂了。我们公司拿了你们的钱,会去投资,简单来说,只要我们公司,每个月都能用你们买保险的五万块钱赚到一千块利息,我们就不会亏。” “你们肯定做不到,但我们是大公司,在国外买石油,赚钱很容易的,缺的是成本。” “你看我们国家,私人能做石油生意嘛?不能,这是独家生意啊。” 这看似符合逻辑,却漏洞百出的话,立刻获得了这些老头老太的信任。 江远此时已经走到他们坐着的亭子边。 年轻人的余光也一直落在江远身上,警惕心极强。 忽然,江远朝着年轻人冲了上去。 年轻人反应极快,转身就想要跑,奈何还是慢了一步。 江远几乎是下意识就使出了擒拿技巧,仅仅是一个照面就将年轻人给按在了地上 第4章 又抓到一个 一旁老头老太见状,还以为江远不安好心,冲上来就帮那个年轻人,对江远又拉又扯。 江远赶忙大喊:“我是警察,这人是个骗子,报警!” 江远倒不是怕这些老头老太把自己怎么着,就他们这群老胳膊老腿,打上几下也不会怎么样。 就怕这些老头老太把自己给摔了。 老头老太听到是警察也理智了一些,至少没有人敢上手,只能嘴上帮腔:“你就算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打人呐。” “就是,你们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 江远只能再次解释:“他是骗子,骗你们钱的。” “真有这么好的事,别人都抢着买了,哪里还需要推广?” 这话让一部分还有点理智的老头老太清醒了些:“这同志说得好像也有一些道理啊!” 被按住的年轻人也知道自己快完了,要是这次不跑掉,铁定要坐牢:“我推广的是针对老年人的产品,是国家给老年人的……” 没等他说完,江远一大耳光扇了上去:“闭嘴!” 这一巴掌下去,年轻人老实了。 一旁老太太看得于心不忍:“哎哟……你怎么又打人呢?” “同志,都是娘生爹养的,这不是还没查清楚么?有话好好说啊。” 江远没有搭理这些老太太,将年轻人双手反按到后背,用膝盖用力压住他的手,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报警。 ………… 交警大队。 刘忠伟正跟徐志国商量着怎么安排江远:“老徐,你说让江远去哪里比较好?” “是不是应该给转个正?” 徐志国有些犹豫:“隔壁的兄弟省不是有个辅警同志立了二等功么?也没转正呢。” 这事是有顾虑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立二等功,那不仅仅要能力、胆量,还要有运气,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立二等功的机会。 但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来说,要给自己家里人弄个二等功,无非就是多花一些钱,或是多欠一些人情。 如果立个二等功就能转正,那对有钱有势的人来说,他们又多了一个走捷径的选择。 刘忠伟心里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轻轻叹了口气:“那也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啊!” 徐志国说道:“要不给他转个文职,后续在他转正的时候,帮一把。要是表现好,再争取一些给他升个职。” “看看能不能在他退休前,升个副科或正科。” “毕竟年纪大了嘛!” 如果江远现在还是二十岁的小年轻,有这个二等功在手,以后不说平步青云,那也要比普通人升得快很多。 刘忠伟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他对我们中队,也是有功的,该争取的利益,还是要给他争取。” 话刚说完,刘忠伟的手机响了。 “喂!”刘忠伟看了一眼号码,是派出所那边打来的,也没太在意。 有时候一些电动车交通事故,都是报得派出所,那边就会通知交警一起去,只是很少打到他手机上来。 “刘队吗?你们一个同志抓到一个诈骗犯,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电话那头的话让刘忠伟一愣。 这是好事都撞一天了啊! 这种事,功劳是个人的,但他们中队也会跟着“沾光”,也是集体的荣誉。 “是谁啊?我这就过来。”刘忠伟说着已经起身。 “一个叫江远的。”派出所的人报出了江远的名字。 “江远?”刘忠伟震惊了,这才刚给江远放了半天假,让他去写个报告,这又抓到一个? “好,我马上过去!”刘忠伟说着就挂了电话,转头对徐志国说道:“老徐,江远又逮住一个。” 徐志国也懵了:“我们市的治安有这么差吗?” “别说了,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刘忠伟说着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等他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江远已经协助民警做完笔录。 “江远,你又抓到一个罪犯?”刘忠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江远还是很谦虚的:“也是运气好,恰巧碰上了。” “这人在我住的小区,骗一群老人,我觉得可疑,就把他给带来审讯了。” 江远的话才刚说完,派出所的所长黄勋就走了过来:“老江,你这也太谦虚了。” “你这是防范意识强,有替老百姓服务的精神。” “刘队,老江是老员工了,一线经验丰富,放你们交警队,着实是有些屈才了啊!” 刘忠伟问道:“黄所长,老江这次抓到的人,又是一条大鱼?” 黄勋微微一笑,说道:“这人是外省逃窜来的诈骗犯。” “累计诈骗金额六十多万,这次要不是老江,恐怕至少有十几个老人要被骗。” 诈骗六十多万,已经是数额巨大的诈骗案子。 不过抓捕在逃罪犯,警察想要达到立功的条件很难。 因为从某个角度来说,警察的职责就是抓捕罪犯,单纯从这一个角度来看,这就是警察职责范围内的事。 而且这个人已经被通缉。 不过江远现在是交警,他的主要职责是维护交通秩序,而且是下班时间。 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做,立功情节是不一样的。 刘忠伟深深看了江远一眼,也不知道江远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运气好。 黄勋见刘忠伟没有说话,开玩笑说道:“刘队,我们所有还有名额,要不把老江调过来?” 黄勋也听说了江远的事,一天抓了两个罪犯。 要说这是运气,打死黄勋也不信。 肯定是江远有着超强的洞察力,才能发现这些隐藏在普通老百姓中的罪犯。 听到黄勋要人,刘志伟下意识就拒绝了:“那不行!” 对此黄勋也不意外,有江远这么个人才在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立个功劳,整个单位都要跟着的捞点好处。 “黄所长,回头我这边写报告,只写抓捕方面的内容,后面的问题,你们来报告,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刘忠伟说完就招呼江远一声,立刻离开派出所。 出了派出所,刘忠伟第一句话就说道:“老江,你腰疼么?” 江远愣了一下:“需要疼一下吗?” “最好是扭一下!”刘忠伟说道。 第5章 交巡警 江远也很识趣:“那确实是有点疼,抓贼的时候扭了一下。” 刘忠伟满意的笑了:“我会往上报的,我让医院的朋友帮你开个检查报告,或者你干脆去检查一下,就当是体检了。” “最近市里有一批资金,是给我们这个系统更新装备用的。” “这事要是成了,这个季度给你发奖金!” 江远想了一下,说道:“那我去一趟医院好了,稳妥一些。” “这样最好,最迟明天,你把两份报告给我,这两天你就别来上班了,休工伤假,等我通知再来上班。”刘忠伟笑着说道,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江远了。 江远去医院做了个检查,他身体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医生江远开了一些腰肌扭伤的消炎药,只是里面的药片全换成了维生素。 至于报告,江远当天就写好给了刘忠伟。 次日,江远正在租房悠哉悠哉做饭,一阵敲门声传来。 江远正准备去开门,就听到外面传来刘忠伟的声音:“老江,实力的领导来慰问你了。” 江远赶忙停下脚步,把一声开的药丢到桌子上,然后一手扶着腰去开门。 刘忠伟看到江远扶着腰的模样,很是满意:“老江,这些都是市里的领导,知道你受伤之后,一定要来看你一下。” 江远赶忙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感谢各位领导关心,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快进来坐!” 两三个领导,还有两三个陪同的工作人员,加上刘忠伟,一同进了屋子。 原本不算大的一室一厅就显得拥挤了。 “江同志,怎么不住宿舍啊?”领导打量了一下江远租的房子,关心的问道。 江远解释说道:“我刚来中队几天时间,宿舍已经住满了,刘队就给了我住宿补贴。” “这事我要检讨,国家和单位给我们待遇和福利,是能让我们住得更好的。我只拿了一半补贴租房,所以住宿环境就差了点。” 江远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满意。 市里来的领导也满意,顺势问道:“江同志家里有困难?” 江远笑着说道:“也没有困难。我家庭条件一般,进了单位后,工资大富大贵肯定不可能,但也够日常开销,还有一点存余,以作急用。” “虽然不愁吃喝,那上有老,我得多留点钱备用,万一父母有个头痛脑热,或者其他什么情况需要用钱,我得拿得出来嘛,所以就想省着点。” 江远这个回答再次让所有领导非常满意,江远要真说自己很困难,父母住院还要跟同事借钱才行,那只会让这些领导觉得被打脸了。 几个领导连连点头:“生活没困难就好,如果有困难,一定要跟组织说,组织会在不违反规定的前提下,尽量帮你解决生活上的困难。” 江远说道:“行!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困难。” 领导又问道:“江同志,你的伤怎么样了?” 江远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是站着执勤,其实我能上班的,只是腰扭伤了嘛!医生说是肌肉扭伤,吃点消炎药,静养几天就行。” 领导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江远:“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江同志收下。” 江远客气了两句,大大方方收了红包:“领导,我能跟你们合个影吗?你们能来看望我,也是组织对我的关心,我想留个纪念。” 几个领导立刻起身:“没问题啊!那一起合个影,江同志在中间。” 这种时候,一定要体现领导关心基层工作人员,所以这个C位,还得江远来站。 江远考虑得也很“周全”,自己坐在桌子旁,手摆在桌子上,边上就是医院开的那些药,几个领导站在他边上。 江远即是C位,也是坐着的,其他领导都是站着,完美体现了领导对下属的关怀。 慰问完后,领导关心了几句,还对刘志伟说道:“刘队,江同志是个好同志,一心为人民服务,自己又能吃苦耐劳,这样的同志,我们要多给一些机会才是。” 刘志伟忙点头:“是!江同志来我们队没几天,最近我们正琢磨着给他转正的事,毕竟江同志也干了一二十年,还有立功表现,各项条件也都在规定范围之内。” 领导们叮嘱道:“嗯!一定要优先考虑组织规定。” 慰问完后,领导也要走了,江远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顺手拆了红包,里面居然有五百块钱。 “嘿……不错啊!”江远喜笑颜开,相比嘘寒问暖,这五百块钱更加实用。 ………… 次日,江远没有继续休息。 刘志伟看到江远来报到,还有些意外:“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江远说道:“队里不是缺人嘛!休息一天也差不多了。” 刘志伟脸上露出笑容:“老江,你有这觉悟那是好事。” “昨天照像留影的提议也不错,那照片今天就上了咱们的内部新闻。” 警队内部新闻主要是一些先进事迹、工作动态、警务活动等等。 领导有机会了,当然也要在上面露露脸。 江远微微一笑:“我也没想那么多。” 刘志伟可不信江远这话:“市里那一笔资金,会多照顾一些我们中队,这里面有你的功劳,转正的事,我会帮你留意。” “应该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转正之后,工资也会有所提高,而且退休之后的待遇也会更好,这对江远来说,才是最实用的:“谢谢刘队!” 刘忠伟摆摆手:“不用谢我。” “你转正之后,你要去哪个小队?你可以选。” 这是刘忠伟能给江远最大的选择权限了。 交警也有很多种,虽然有时候工作内容会有重叠,但都有各自侧重点。 江远想了一下,自己虽然转正了,但那个系统也不能浪费,要最大可能发挥他的作用,那交通巡警是最好的选择。 交通巡警就是骑着摩托到处跑的交警,能在一个范围之内到处跑,不用守在一个地方。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去交巡警!”江远说道。 第6章 最意外的选择 刘忠伟脸上的笑意停住。 他掏了掏耳朵,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江远。 “老江,你刚才说什么?” “风大,我没听清。” 江远重复了一遍。 “刘队,我想申请去交巡警小队。” 刘忠伟靠回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指头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盯着江远看了几秒钟。 “老江,你是不是对咱们队里的岗位不太了解?” 江远没有说话,等着刘忠伟的下文。 “交巡警,就是骑个摩托车满城跑的那个。” 刘忠伟比划了一下骑摩托的姿势。 “风里来,雨里去,夏天晒脱皮,冬天冻成冰。” “队里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干个两年都喊着要换岗。” “你这腰刚好,身子骨受得了吗?” 江远开口回答。 “刘队,我考虑过了,身体没问题。” 刘忠伟摇摇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份文件。 他把文件在桌上摊开,推到江远面前。 “你别急着做决定,我给你分析分析。” “你现在转正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后续的路怎么走,得想清楚。” “摆在你面前的,有几条路。” 刘忠伟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点了点。 “第一条路,也是我最推荐你走的路。” “去派出所,黄勋黄所长那边。” “他找了我好几次,指名道姓要你。” “只要你点头,手续我马上给你办,那边立刻接收。” “你别小看派出所,那是基层,最锻炼人,也最容易出成绩。” “你在那干个一两年,凭你的能力,再立几个功,往刑侦那边调就顺理成章了。” “到时候,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刑警。” “前途,明白吗?这才是前途。” 刘忠伟说完,观察着江远的表情。 江远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听着。 刘忠伟又拿起第二份文件。 “这第二条路,是你应得的。” “队里的后勤或者内勤,文职岗。” “你这次立功,加上你这年纪,还有腰伤,申请这个岗位谁也说不出二话。” “活少,清闲,不用风吹日晒,每天按时上下班,看看报纸喝喝茶。” “你这个年纪,也该享享福了。” “这条路,安稳。” 他放下文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最后一条路,算是折中的选择。” “你还想留在一线,还想在路面上,也行。” “我给你调个岗,咱们辖区最清闲的那个路口,车流量最小,基本不出事。” “你每天就当去散步,站几个小时就回来,不累人。” 刘忠伟把三份文件并排摆好,身体向后一靠,看着江远。 “老江,这三条路,你自己选。” “我个人,是希望你选第一条。”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是个干大事的料,别在咱们交警队屈才了。” 办公室里很安静。 只有桌上风扇转动的声音。 江远看着桌上的三份文件,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很久。 刘忠伟也不催促,端着茶杯慢慢喝着。 他觉得江远会选第一个。 没有哪个警察不想当刑警,那是荣誉的象征。 许久,江远抬起头。 他把文件整理好,双手推回给刘忠伟。 “刘队,谢谢你。”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刘忠伟脸上露出笑容,以为江远做出了选择。 “跟我客气什么。” 江远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刘队,这些都很好,但我还是想申请去交巡警小队。” 刘忠伟的笑容消失了。 他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 “你说什么?” “交巡警?” “江远,你脑子没伤着吧?” “我刚才说的你没听懂?那是队里最累最苦的活,没有之一!” “队里那些刺头,犯了错的,才会被丢去交巡警磨性子。” “你去那干嘛?找罪受?” 刘忠伟的声音大了起来,他有些想不通。 他把最好的路都铺在了江远面前,江远却偏偏要去踩那个最大的坑。 江远神色平静。 “刘队,我明白。” “正因为苦,才更需要人去干。” 刘忠伟气得笑了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 “讲奉献?老江,咱们队里谁不知道谁啊。” “你以前什么样,我清楚得很,就盼着早点退休领养老金。” “现在怎么回事?抓了两个贼,人就飘了?” “我告诉你,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这个年纪,付不起!” 江远摇了摇头。 “刘队,我不是想当英雄。” “我只是觉得,坐在办公室里,不适合我。” “我这把老骨头,待不住。” “只有在街面上跑起来,才觉得踏实。” 刘忠伟盯着他的眼睛。 “就为这个?” “为了踏实,你把大好的前途都不要了?” “黄所长那边,我怎么回话?我说我们交警队的功臣,宁愿去风吹日晒,也不愿意去他那一亩三分地?” “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江远沉默片刻。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刘队,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能碰上人贩子和诈骗犯?” 刘忠伟愣了一下。 “运气好?” 江远说。 “运气是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我在外面,在街上。” “我每天接触的人多,看到的情况也多。” “如果我坐在办公室,或者守在一个没几个人的路口,我能发现他们吗?” “发现不了。” 刘忠和眉头皱起,似乎在思考江远话里的意思。 江远继续说下去。 “坐办公室是舒服,但罪恶不会发生在办公室里。” “我的战场,在杭城的每一条马路上。” “交巡警的活动范围最大,机动性最强。” “一天下来,能覆盖大半个辖区。” “能看到的东西,自然也比别人多。” “这样,我才能发现更多别人看不到的问题。” 他没有提系统。 这个理由却充满了说服力。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选择,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刘忠伟的胸口起伏着,他看着眼前的江远,眼神变了。 初见时,他觉得这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抓了人贩子后,他觉得这是个运气好的老油条。 连续立功后,他觉得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才。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都看错了。 眼前这个人,和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刘忠伟自己也曾有过,只是早就被岁月磨没了。 刘忠伟拿起桌上的烟,递给江远一根。 江远摆手。 “不会。” 刘忠伟自己点上,猛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孔里喷出。 他看着烟雾缭绕中的江远,那张沧桑的脸上,眼神清澈。 “老江,你跟我说句实话。” “你图什么?” “图立功?图升职?” 江远想了想,回答。 “图个心安。” 刘忠伟又吸了一口烟,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 他一拍桌子。 桌上的茶杯跳了一下。 “好!” “我明白了!” “你想干,我支持你!” “不就是个交巡警吗?我亲自去给你办手续!” “装备给你配最好的,摩托车给你挑最新的!” 刘忠伟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步。 他停下来,指着江远。 “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 “交巡警的活,累,而且危险。” “追车堵截是常有的事,你自己千万要注意安全。” “你是我刘忠伟手底下的兵,我可不想去医院看你,更不想去给你开追悼会!” 江远站起身,朝刘忠伟敬了个礼。 动作不算标准,却很认真。 “是,刘队。” 刘忠伟摆摆手,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几份他原本为江远规划好前程的文件,一张一张,慢慢塞回了抽屉里。 他看着江远,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有惋惜。 最后,这些情绪都化成了一种深深的敬佩。 这个老辅警的选择,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第7章 大叔,悠着点啊 刘忠伟亲自打了电话。 江远拿着那张薄薄的调令,走进了交巡警小队的装备室。 屋子里一股机油混合着皮革的味道。 靠墙的架子上挂满了黑色的骑行服,头盔像是士兵的脑袋一样,整齐地码在另一边的柜子里。 负责后勤的老王看到江远,从一堆表格里抬起头。 “江远?” “是。” 老王上下打量他,眼神里带着点东西,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别的。 “刘队打过招呼了,跟我来吧。” 老王领着江远穿过一排排储物柜,来到车库。 十几辆崭新的警用摩托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纯白的车身,蓝色的警用涂装,高大的风挡,看起来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春风650TR-G,国宾护卫队同款。” 老王拍了拍其中一辆车的座位。 “新到的车,还没上牌,手续都在办。” “你的装备都在这,自己核对一下。” 他指着摩托车旁边的一个箱子。 里面是一套全新的骑行服,带着护具,入手很沉。 还有头盔,通讯设备,手套,骑行靴,一应俱全。 江远伸出手,指尖划过摩托车冰冷的油箱。 金属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握住车把,能感受到这台机器的重量。 车库的另一头,几个穿着交巡警制服的年轻人正靠着墙休息。 他们抽着烟,聊着天,声音不大。 江远的出现,让那边的谈笑声停了下来。 几道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审视。 “那谁啊?没见过。” “好像就是那个连抓俩贼的老辅警。” 一个声音压得很低。 “他来咱们队了?不是吧。” “四十多了吧,这身子骨还来骑大摩托?” “开玩笑呢,别回头追个车,人没追上,腰先闪了。” 窃窃私语声不大,但在空旷的车库里,还是能隐约飘过来。 老王听见了,他回头瞪了那边一眼。 那几个年轻人立刻收回目光,假装看别处。 老王转回头,对江远笑了笑。 “别理那帮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 “刚从警校出来没两年,不知道天高地厚。” 江远没说话,他拿起箱子里的头盔,试了试尺寸。 正合适。 他把头盔放下,开始换衣服。 那边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一个声音格外清晰,带着挑衅的意味。 “大叔。” 江远换衣服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转过头。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靠在一个储物柜上,嘴里叼着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看他。 年轻人长得很高,皮肤是常年日晒的古铜色,眼神里带着一股子桀骜。 “这车,可比你以前骑的小电驴劲儿大。” 年轻人朝江远手边的摩托车扬了扬下巴。 “油门拧轻点,悠着点啊。” 他旁边的几个同伴发出一阵低笑。 老王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开口训斥。 江远却先动了。 他没看那个年轻人,自顾自地穿上厚重的骑行服,拉上拉链。 然后是骑行靴,手套。 每一个动作都不快,但很稳。 他戴上头盔,扣上卡扣,推下黑色的面罩。 整个人的脸都被遮挡在头盔之后。 他跨上那辆春风650TR-G。 车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一沉。 他没有立即发动。 一只手握着离合,另一只手在车把的按钮上熟悉着。 那个挑衅的年轻人看到江远不理他,撇了撇嘴。 “还挺能装。” 他对着同伴小声说。 “等会儿看他怎么出糗,这车新手可不好驾驭。” “估计连平稳起步都费劲。” 就在众人以为江远会小心翼翼地把车推出去时。 江远的手腕动了。 他猛地一拧油门。 “嗡——轰!” 沉睡的引擎瞬间被唤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整个车库的空气都在震动。 排气管喷出一股热浪。 那几个年轻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江远松开离合。 摩托车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窜了出去。 车库的门正开着,外面是一片空旷的训练场,地上用白线画着各种训练科目用的标记,摆着一排红白相间的隔离桩。 江远驾驶着摩托车,直接冲进了训练场。 车库里的几个人都跟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 那个叫嚣的年轻人,名叫李凯,是队里公认的车技最好的刺头。 他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你看他那架势,肯定要摔。” 他话音未落。 训练场上的江远做出了动作。 他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冲向了那一排S型绕桩。 “疯了吧!” 李凯旁边的一个人叫出声。 那个速度,是他们平时训练时绝对不敢尝试的速度。 只见摩托车在接近第一个桩桶时,车身猛地向左压下。 车身几乎与地面平行。 江远的膝盖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紧抓住地面。 一个漂亮的压弯。 车头刚刚摆正,他又立刻向右压下。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 庞大的摩托车在他手下,像一个轻巧的玩具。 S型绕桩,他只用了几秒钟就通过了。 车库门口,一片安静。 李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自己也做不到。 在那么高的速度下,完成如此流畅的绕桩。 那需要对车辆极限和身体重心的掌控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训练场上,江远没有停下。 绕桩结束后,他继续加速,车速表上的指针飞快攀升。 在训练场的尽头,他猛地捏下前刹。 后轮因为巨大的惯性瞬间离地,又被他用身体的平衡稳稳压住。 车头下沉。 紧接着,他后刹跟上,车尾向一侧甩出。 一个堪称完美的紧急制动掉头。 轮胎在地面上画出了一道黑色的弧线。 整个过程,车身始终在他的掌控之下,稳如泰山。 格斗术带来的身体掌控力,让他在这一刻与这台钢铁猛兽融为一体。 车库门口。 李凯嘴巴张开,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叼在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自己都没发觉。 其他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们每天都在这个场地上训练,他们很清楚,刚才江远做出的那一套动作,是什么概念。 那不是训练。 那是表演。 是职业赛车手级别的表演。 训练场上,江遠停稳了车。 引擎发出平稳的怠速声。 他推开头盔面罩,露出一张平静的脸。 他的目光扫过门口目瞪口呆的几个年轻人。 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炫耀,也没有嘲讽。 就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没有再看他们。 调转车头,驾驶着摩托车驶出了训练场的大门,汇入了城市的车流之中。 车库门口,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留下的焦糊味和一片沉默。 许久。 李凯旁边的一个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凯哥……这……” “这大叔……是哪个部队退下来的?” 李凯的喉结动了动,他捡起地上的烟,发现已经灭了。 他喃喃自语。 “怪物……” 老王站在一旁,看着江远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转头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凯几人。 “现在知道天高地厚了?” “以后眼睛放亮点,队里来的都是你们前辈。” “有些人,不是你们能议论的。” 李凯几人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那一幕,把他们的骄傲碾得粉碎。 …… 江远骑着车,行驶在杭城的街道上。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引擎的震动通过车身传遍全身。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踏实。 他通过后视镜,看着越来越远的警队大门。 头盔的通讯频道里,传来指挥中心的调度声音。 “各单位注意,城西银泰附近发生一起抢夺案,嫌疑人驾驶一辆无牌照黑色摩托车,正沿天目山路向西逃窜。” “请附近巡逻单位进行拦截。” 江远的眼神变了。 他打开警灯,拉响警报。 手腕一拧。 摩托车的引擎再次咆哮起来。 他看着前方的车流,心中默念。 “狩猎,开始了。” 第8章 三个贼一台戏 江远拧动油门,春风650TR-G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他汇入杭城傍晚的车流,人与车仿佛融为一体。 白色的车身,蓝色的警灯带,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拥堵的交通。 警用摩托的机动性,是四个轮子的警车无法比拟的。 他不再是固定在某个路口的桩子,而是一头进入了广阔林区的猎鹰。 整个城市的路网,都是他的巡猎场。 车流在他两侧飞速后退,建筑物的光影在头盔面罩上一闪而过。 他保持着匀速,目光如同雷达,扫过每一辆车,每一个行人。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脚下的油门都变得踏实。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 江远松开油门,平稳地停在白色停车线后。 周围的车辆也陆续停下,引擎的怠速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都市特有的嗡鸣。 他习惯性地观察四周。 左边是一辆塞满了人的公交车,正缓慢地朝站台靠过去。 右边是几辆私家车,车主们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看手机。 【叮咚!】 脑海中,罪恶克星系统清脆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江远身体一顿,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他立刻转头,视线扫过周围。 【罪恶日记】的页面在他脑中自动翻开。 下一秒,他愣住了。 不是一页。 是三页。 三页日记几乎在同一时间刷新,像三台打印机同时吐出纸张。 而它们指向的源头,完全相同。 就是他左手边那辆正在减速进站的公交车。 江远的心跳没有加速,反而沉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左脚轻轻点地,将摩托车朝公交车方向挪动了半米。 这个距离,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车厢内的情况。 三条日记的内容,像电影分镜一样,清晰地在他脑中展开。 【日记一: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大学生,背包拉链没拉好,新款的苹果手机露出一角,真是个雏儿。今天就靠她了。】 【日记二:刀子在后面掩护,我准备动手。这站人多,上下车的人挤一下,神不知鬼不觉,好下车。】 【日记三:妈的,今天必须开张,输了一晚上,烟钱都没了。这两个废物最好别掉链子。】 江远目光一凝。 他的视线穿过公交车窗,迅速锁定了几个目标。 那个被称为“雏儿”的女大学生,正戴着耳机听歌,身体随着公交车的晃动轻轻摇摆,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她的双肩包确实半开着,白色的手机充电线头都露了出来。 在她身后,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瘦高个男人,眼神飘忽,看似在看窗外,余光却一直锁定着女孩的背包。 这是准备动手的人。 再往后,靠近后门的位置,一个体型微胖、留着寸头的男人,正用身体挡住后面乘客的视线,他的眼睛像蛇一样,在瘦高个和女孩之间来回移动。 这是负责掩护的“刀子”。 而在车厢中段,一个戴着鸭舌帽、低头玩手机的男人,看似与他们毫无关联。 但江远注意到,他的手机屏幕是黑的。 他只是用手机屏幕的反光,观察着整个车厢前部的情况。 这是第三个人,负责望风,也可能是团伙的头目。 三个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这是一个专业的公交车扒窃团伙。 公交车发出一声泄气的轻响,车身微微一震,稳稳停在了站台上。 “滴——” 车门即将打开。 这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人流的涌动,是最好的掩护。 江远看着车窗内,那个戴耳机的女孩已经随着人流,开始向车门移动。 她身后的瘦高个也跟了上去,几乎贴在了她的背上。 负责掩护的胖子则挤在另一侧,制造拥挤的假象。 戴鸭舌帽的男人收起手机,也朝着前门走来,准备接应和撤离。 江远的手指搭在了摩托车的警报按钮上。 但他没有按下去。 现在拉响警报,冲上公交车,只会打草惊蛇。 这三个人会立刻放弃目标,混入下车的人群中。 公交站人来人往,几十秒内他们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那个准备动手的瘦高个,情急之下可能会用手里的工具挟持女孩。 罪恶日记里提到了“刀子”,虽然可能是外号,但也可能他真的带了刀片。 不能冒险。 车门已经打开了。 下车的乘客开始涌出。 女孩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了两步。 瘦高个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背包。 他的动作很隐蔽,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遮挡。 江远的大脑飞速运转。 时间只剩下几秒钟。 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阻止犯罪,又要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他看了一眼那个瘦高个,又看了一眼负责掩护的胖子。 他忽然松开了握着警报的手。 他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一声轻微的轰鸣。 他没有冲向公交车门,反而驾驶着摩托车,绕到了公交车的车头前方。 车头前方是斑马线,几个行人正准备过马路。 江远的摩托车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公交车司机视线的正前方。 他熄了火,拔下钥匙。 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他下了车,脚步一个踉跄,身体一歪,直接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 江远整个人摔在了公交车车头前的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变故发生得太快。 准备过马路的行人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 公交车司机更是探出头,满脸惊愕。 “哎!怎么回事!” “警察摔倒了!” 公交车上,正准备下手的瘦高个,手已经碰到了手机的边缘。 车外的惊呼声让他动作一僵。 他下意识地朝车头方向看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车头那个倒地的交警吸引了过去。 “怎么回事啊?” “骑摩托摔了?看着挺稳的啊。” “快去看看啊!” 下车的乘客停住了脚步,车上的乘客也纷纷挤到窗边看热闹。 原本拥挤的车门处,瞬间变得松散起来。 女孩也好奇地回头张望。 瘦高个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旁边的胖子也懵了,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什么情况?” 戴鸭舌帽的男人眉头紧锁,他感觉事情不对劲。 这个警察摔得太巧了。 他立刻对两个同伙使了个眼色。 “别动了,下车,快走!”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就要混入人群。 就在这时,那个倒在地上的江远,动了。 他一只手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扶着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哎哟……腰……我的腰……” 他一边呻吟,一边抬头看向公交车司机。 “师傅,麻烦你个事。” 公交车司机赶忙问。 “同志,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江远摆摆手。 “不用,老毛病了,刚才起猛了,腰扭了一下。” 他指着公交车门。 “麻烦你,把车门关一下,一个人都别放下来。” “我怀疑车上有小偷!” 这句话,他用尽了力气喊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整个公交车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第9章 车门焊死,一个都别想跑 江远的声音穿透了傍晚的嘈杂。 公交车内外,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车上准备下车的乘客,一只脚悬在半空。 站台上准备上车的人,伸着脖子往里看。 那个瘦高个的手,僵在女大学生的背包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旁边的胖子,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 鸭舌帽男人则猛地抬头,视线穿过人群,死死钉在江远身上。 整个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公交车司机最先反应过来,他从驾驶位探出半个身子。 “同志,你喊什么?” “你说车上有小偷?” 江远扶着腰,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真疼还是假疼。 “师傅,先把门关上。” 江远指着敞开的车门,语气不容商量。 “出了事我负责。” 司机看了一眼江远身上的警服,又看了一眼车里骚动的人群,犹豫了一下。 “这……不合规矩吧?” “我这到站了,得让人上下车啊。” 车厢里,那个鸭舌帽男人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给两个同伙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 “别慌,他一个人,没证据。” “我们跟着人群下车,他拦不住。” 瘦高个和胖子定了定神,混在人群里,开始往车门挤。 车上的乘客也议论纷纷。 “哪有小偷啊?” “这警察是不是摔糊涂了?” “快开门吧师傅,我赶时间。”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 江远没有再跟司机废话。 他转身,背对公交车,走到自己的摩托车旁。 这个动作让车上的三个贼都松了口气。 鸭舌帽男人嘴角勾起,觉得这警察就是虚张声势。 他推了一把前面的瘦高个。 “走,下车。” 就在他们以为江远要放弃的时候。 江远拿起了挂在肩头的对讲机。 他没有看公交车,只是平静地调换频道,按下了通话键。 “滋啦……” 轻微的电流声响起。 江远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出,清晰、冷静,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 “指挥中心,巡警071报告。” 公交车司机驾驶室上方的公共频道广播,也同步响起了江远的声音。 车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讲。” 指挥中心传来一个沉稳的回应。 江远看着前方的路口,就像在汇报一件最平常的交通状况。 “钱之路路口,车牌号为浙AXXXX的公交车,疑似发生机械故障。” “我观察到车辆底部有冒烟迹象。” “为防止自燃,保障全车乘客安全,我将引导该车立即靠边,停车检查。” “请通知附近岗亭派员协助,维持路口交通秩序。” 他的话不快不慢,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公交车司机彻底愣住了。 冒烟?自燃?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仪表盘,一切正常。 他又伸头看了看车底,什么都没有。 可对讲机里传来的,是交通指挥中心的公共频道。 这是正式的警情通报。 他一个公交车司机,没有资格质疑。 车厢里,准备下车的三个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比司机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抓小偷。 这是公共安全事件。 性质完全变了。 鸭舌帽男人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知道,他们走不了了。 “收到,071。” 指挥中心的声音再次响起。 “指令已下达,请务必确保乘客安全。” “附近岗亭警员已在赶来途中。” 江远松开通话键。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公交车司机。 司机的脸上已经全是冷汗,他再也不提什么规矩了。 “同志,我……我马上关门!” “滴——” 公交车门在瘦高个的鼻子前面,猛地合拢。 车厢成了一个密闭的铁盒子。 车里的乘客也安静下来,他们听懂了刚才的通话。 比起抓小偷,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师傅,别停在站台,往前开。” 江远指挥道。 “开到前面那个路口,靠边停,那里空旷。” “是,是!” 司机连连点头,重新启动了公交车。 车辆缓缓驶离站台,将一众还没上车的乘客甩在身后。 三个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蒙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惊恐。 胖子凑到鸭舌帽男人耳边,声音发抖。 “老大,怎么办?” “他这是要把我们一锅端啊!” 瘦高个也靠过来,脸色惨白。 “他怎么知道是我们?” “这警察有鬼!” 鸭舌帽男人死死盯着窗外,看着那个骑着摩托车,不紧不慢跟在公交车旁边的身影。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 跳窗? 公交车的窗户只能开一道小缝。 砸玻璃? 动静太大,那个警察会立刻冲上来。 等下一站? 不可能了,这个警察已经把这辆车定义成了“故障车辆”,在“故障”排除前,司机绝对不敢再开门。 一条条路都被堵死。 这是一个死局。 公交车按照江远的指示,稳稳地停在了前方路边一个空旷的辅路上。 远处,一个穿着协警制服的身影,正一路小跑着赶过来。 那个协警的出现,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鸭舌帽男人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后路也被断了。 江远将摩托车停在了公交车门前,车头对着车门,彻底封死了唯一的出口。 他熄火,下车。 动作不急不缓。 他解开警用骑行服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了里面的装备。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向车门。 车厢里,所有乘客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身影靠近。 三个贼挤在人群中,身体僵硬,如同三尊雕像。 江远站定在车门前。 他没有上车。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穿过玻璃,在车厢里的人脸上一一扫过。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瘦高个、胖子和鸭舌帽男人身上时,都多停留了半秒。 那半秒,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了三人的心里。 鸭舌帽男人浑身一颤。 他确定了。 这个警察不是在诈唬。 他就是冲着他们三个来的。 可是,怎么可能? 他们一路上做得天衣无缝,连手都还没来得及下。 江远收回目光,他敲了敲车门玻璃。 公交车司机按下了开门按钮。 “滴——” 车门打开。 江远没有进去,他只是站在门口,对着车厢里的所有人开口。 “各位乘客,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刚才接到群众举报,车上有扒手。” “为了大家的安全,请所有人暂时不要下车,配合我们工作。”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他把“我怀疑”换成了“接到群众举报”。 性质又变了。 这让他接下来的所有行为,都变得合理合法。 车厢里一片寂静。 女大学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背包。 其他乘客也纷纷检查自己的财物。 江远的手,搭在了腰间的警棍上。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那个鸭舌帽男人。 “尤其是你。” 他抬起手,食指遥遥指向鸭舌帽。 “帽子摘了。” 第10章 雷霆一击,全员落网! 鸭舌帽男人脸上的肌肉拧在一起。 他看着江远的手指,那根手指像枪口一样对着他。 车厢里的空气凝固了。 乘客们看看江远,又看看这个戴帽子的男人,眼神里全是疑惑和警惕。 江远迈步上车。 他没有理会门口的司机,也没有看其他乘客。 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直接走进了车厢。 “警察,例行安全检查。” 江远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车厢。 “所有人原地不要动。” 鸭舌帽男人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声有些发干。 “警察了不起啊?” 他提高音量,试图煽动周围人的情绪。 “车坏了还不让我们下车?你想干什么?” “就是,凭什么不让走?” 人群里有人附和。 “我这还赶着回家做饭呢。” 江远停下脚步。 他没有看鸭舌帽,视线转动,落在了那个瘦高个身上。 瘦高个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江远朝他走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他站在瘦高个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 动作很平静。 “你,口袋里的刀片,自己拿出来。” 江远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还是我帮你拿?” 瘦高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这个动作,让他身边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纷纷后退。 刀片? 这个词让整个事件的性质都变了。 鸭舌帽男人瞳孔收缩。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朝胖子和瘦高个递了一个凶狠的眼色。 “冲!” 他嘴里爆出一个字。 三个人猛地分开,像三头发疯的野牛,朝着不同的方向撞去。 鸭舌帽冲向后门,胖子撞向车窗,瘦高个则转身扑向前门。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 制造混乱,强行冲开车门逃跑。 车厢里瞬间响起一片尖叫。 乘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散躲避。 就在他们行动的那个瞬间。 江远动了。 他没有去追任何一个人,身体只是原地一个拧转,后发先至。 他的目标,是冲在最前面的鸭舌帽男人。 一步跨出,手臂探出。 他的手像铁钳,精准地扣住了鸭舌帽男人的手腕。 鸭舌帽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传来。 江远手腕发力,顺势一带一折。 “咔!” 一声骨节错位的轻响。 鸭舌帽男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转了半圈,整条手臂被反折到背后。 江远膝盖跟上,顶住他的后腰。 “砰!” 鸭舌帽男人的脸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座椅靠背上。 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只有一声闷哼从喉咙里挤出来。 整个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 车厢里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镇住了。 那个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此刻像一滩烂泥,被江远单手死死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冲向车窗的胖子和扑向前门的瘦高个,动作都僵住了。 他们回头,正好看到自己的老大被瞬间制服。 两人脸上的凶狠褪去,只剩下恐惧。 江远看都没看被他按住的鸭舌帽。 他的目光转向剩下的两人,眼神里没有温度。 “一个负责望风,一个负责掩护。”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回响。 他的视线最后停在脸色惨白的瘦高个身上。 “失主的东西,应该还在你的内兜里吧?”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两个扒手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 这个警察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每个人的分工,赃物藏匿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办案了,这是审判。 瘦高个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胖子也放弃了抵抗,举起了双手。 车厢里一片死寂。 乘客们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大脑都有些转不过来。 江远松开了对讲机。 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发愣的女大学生。 “姑娘,看看你的包。” 女大学生如梦初醒,连忙低头检查自己的双肩包。 背包拉链半开着。 她伸手进去一摸,脸色变了。 “我的手机!” 她惊呼出声。 “我的手机不见了!” 江远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瘦高个。 “问他要。” 赶来增援的协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挤上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穿着骑行服的交警,单手按着一个男人。 另外两个男人举着手,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 满车厢的乘客,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那个交警。 协警咽了口唾沫。 “江……江哥,这……” 江远把鸭舌帽男人拎起来,反手一推。 鸭舌帽踉跄着撞到了协警怀里。 “铐上。” 江远吐出两个字。 协警手忙脚乱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束缚带,将鸭舌帽的双手捆住。 江远走到瘦高个面前。 瘦高个浑身发抖,不敢看他。 江远直接伸手探进他的内兜。 一部白色的最新款苹果手机被他掏了出来。 他把手机递给那个女大学生。 “是你的吗?” 女大学生连连点头,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谢谢……谢谢警察叔叔!” 她接过手机,眼圈都红了。 江远又从瘦高个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片被胶带缠住单边的刀片。 他把刀片举起来,给周围的乘客看了一眼。 人群中发出一阵后怕的抽气声。 真相大白。 车厢里先是持续了几秒钟的安静。 下一秒。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 “警察好样的!” “太帅了!” “这才是人民警察!” 叫好声,喝彩声,响彻整个车厢。 增援的警车也拉着警报赶到了。 两名派出所的民警下了车,看着被江远一人制服、垂头丧气的扒窃团伙,以及满车厢激动的乘客,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案件顺利交接。 三名嫌疑人被押上了警车。 江远做完笔录,准备离开。 公交车司机特地跑下车,紧紧握住江远的手。 “同志,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我这一车人的安全可就……” 江远拍了拍他的手。 “职责所在。” 他转过身,对着车上还未离开的乘客们挥了挥手。 “没事了,各位。” “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清理了几个城市的垃圾。” 说完,他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 在全车人敬佩的目光中,拧动油门,汇入了车流。 车流穿梭。 江远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清脆的提示音。 【叮,成功抓捕扒窃团伙,罪恶积分+3000。】 三千积分。 江远的心跳了一下。 系统商城里,又刷新了什么好东西? 这次的功劳,又会给他的转正之路,添上多重的一块砝码? 第11章 黄所长亲自来抢人! 江远将摩托车停进车库。 案件交接完毕,剩下的事情就归西海派出所管了。 他脱下厚重的骑行服,挂在装备架上,身上只留下一件速干的黑色T恤。 刚走出车库,就看到刘忠伟站在办公楼的台阶上,正朝这边张望。 看到江远,刘忠伟脸上立刻堆起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江远!” 刘忠伟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 他伸出蒲扇大的手,一巴掌重重拍在江远的肩膀上。 “好小子!” “干得漂亮!” 江远被他拍得身子一晃,肩膀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队长。” 他喊了一声。 刘忠伟根本没在意他的称呼,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办公室里拽。 “走走走,进来说。” 办公室里,副队长徐志国也在,看到江远,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赞许的笑。 “江远,这次真是给我们交警支队长脸了。” 徐志国递过来一杯热茶。 “一个人,不到半小时,端掉一个三人扒窃团伙,还缴获了凶器。” “派出所那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语气都酸溜溜的。” 刘忠伟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椅子发出一声呻吟。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递给江远,自己又点上一根。 “酸?” 刘忠伟吐出一口烟圈,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让他们酸去吧!” “谁说我们交警就只能贴罚单、疏导交通?” “我们照样能破案,还能破大案!” 他指了指江远,对着徐志国说。 “老徐你看,这就是我们队的尖刀!” “以后谁还敢瞧不起我们交警队?” 江远没接那根烟,只是端着茶杯,安静地听着。 他知道,刘忠伟这是高兴坏了。 这次的功劳,不仅是抓了三个贼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在整个警务系统里,给交警这个时常被认为是“二线”的警种,挣足了面子。 办公室里的气氛正好。 桌上的红色座机电话突然“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里的笑声。 刘忠伟大手一挥,抓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喂,交警支队,我刘忠伟。”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刘忠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变得客气,又带上了一点防备。 “哦,是黄所长啊。” “你好你好。” 他看了一眼江远,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江远心里一动。 黄所长,西海派出所的所长黄勋。 就是刚才接收嫌疑人的那个单位的一把手。 “哈哈,黄所长你太客气了。” 刘忠伟打着哈哈。 “什么神兵天降,就是我们队里一个普通的老同志,觉悟高了点而已。” 他嘴上说着“普通”,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得意”。 “对对对,叫江远。” 刘忠伟又看了江远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找你的”。 电话那头的黄勋似乎没再跟他客套,直接切入了正题。 刘忠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挺直了腰杆,眉头也皱了起来。 “黄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放在我们这儿屈才了?” “我们交警岗位怎么了?同样是为人民服务,岗位不分高低嘛。” 刘忠伟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办公室里的空气都紧张起来。 徐志国也收起了笑容,站到了刘忠伟的办公桌旁。 “不行!” 刘忠伟一口回绝。 “江远是我们队的骨干,我们这儿任务也重,离不开他。” “挖人?黄所长,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我跟你说,想都别想!” 刘忠伟的情绪有些激动,拿着电话听筒的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不停地对江远和徐志国比划,像是在解释电话里的战况。 “转正的问题?我们交警队自己就能解决,不劳你们派出所费心。” “指标?我们支队今年也有指标!” “老黄,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打江远的主意。他是我刘忠伟的人,谁也别想动!” 电话那头的黄勋似乎还在争取,刘忠伟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听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 “黄勋,我再说明白点。” “我们交警队的雄鹰,就不劳你们派出所惦记了。” “天空海阔,有他飞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刘忠伟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我这儿还有会,先挂了。” “啪!” 他重重地把电话扣了回去。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刘忠伟胸口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水喝干。 “妈的!” 他骂了一句。 “这老狐狸,手伸得也太长了!” 徐志国给他又续上水,开口问。 “队长,黄勋真要挖江远?” 刘忠伟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何止是想挖!” 他看着江远,脸色凝重。 “他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许诺,只要你点头过去,他马上给你解决编制,先进个人、三等功,年底之前都给你办妥。” “他还说,你在我们这儿骑摩托是浪费,去了他们那儿,才是蛟龙入海。” 刘忠伟说完,自己都气笑了。 “他倒是会画大饼。” 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 他停在江远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江远,你跟我说句实话。” “你想不想去?” 徐志国也看向江远,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 江远放下茶杯。 他迎着刘忠伟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队长,我是交警队的人。” 一句话,没有多余的解释。 刘忠伟紧绷的脸,瞬间松弛下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像是打赢了一场硬仗。 “好!”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他用力一拍大腿。 “你放心,他黄勋能给的,我刘忠伟一样能给你!” 他指着江远,像是立下军令状。 “转正的事,我亲自去跟支队长汇报,这个月就给你办!” “先进个人,我马上让文书把你的材料报上去!” “至于三等功,这次的案子够不够格还不好说,但下次,只要有下次,我拼了这张老脸也给你争来!” 刘忠伟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又是一口。 他看着江远,眼神里全是“护犊子”的坚决。 “看到了吧?你现在可是香饽饽了。” “黄勋这只老狐狸,鼻子比狗还灵,他盯上你了,以后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 “不过你别怕,只要你在我队里一天,我就护着你一天。” “绝不让他们派出所把人给我抢走!” 江远看着一脸“危机感”的刘忠伟,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去想派出所的优厚条件,也没去想刘忠伟的郑重承诺。 他的注意力,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三千积分。 系统商城里,又该刷新出什么新东西了。 第12章 这身子骨,能再干二十年! 夜风吹过,带走了白天的燥热。 江远骑着春风650TR-G,在杭城的街道上穿行。 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沉稳而有节奏。 刘忠伟最后那句“绝不让他们派出所把人给我抢走”,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没去想黄所长许诺的编制和三等功。 那些东西,遥远,需要算计。 他只专注于手里的油门和眼前的路。 摩托车停在怡林园老旧的小区门口。 几个乘凉的大爷大妈,目光都被这辆崭新的警用摩托吸引。 “哟,小江换车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凑过来。 “这车可真气派。” 江远熄火,拔下钥匙,脱下头盔。 “单位配的,工作需要。” 他朝大妈点点头,推着车往里走。 车身很重,但在他手里,却不显得笨拙。 回到出租屋,一股熟悉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个二十平米的老破小,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 他脱下鞋子,把钥匙和头盔放在门口的矮柜上。 刚换下T恤,准备去冲个澡,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刘队”两个字。 江远接起电话。 “喂,队长。” 电话那头传来刘忠伟略带酒气的声音,背景很嘈杂。 “江远啊,下班了吧?” “刚到家。” “好,好。” 刘忠伟在那边似乎喝了口酒,咂了咂嘴。 “那个……老黄今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就是个画大饼的,他们派出所那活儿,累死累活,屁大点功劳一堆人抢。” 江远没说话,静静听着。 “咱们交警队不一样。” 刘忠伟的声音大了一点,盖过了背景的喧哗。 “清清爽爽,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你给我好好干,我刚才在酒桌上跟支队长立了军令状,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听见没?” “听见了,队长。” 江远的声音很平静。 “那就行。” 刘忠伟像是松了口气。 “你小子,别被人几句话就忽悠走了。” “我跟你说,你这块料,只有在我们交警队,才能飞起来。” “行了,不说了,我这边还喝着呢。”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江远放下手机,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他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打开淋浴喷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虚拟的蓝色面板。 【罪恶克星系统】 【宿主:江远】 【职位:杭城交警支队西海中队辅警】 【体能:67】 【智商:80】 【技能:格斗术(初级)】 【罪恶积分:3000】 三千积分。 这是他目前最大的一笔收入。 江远关掉水,用毛巾擦干身体,只在腰间围了一条。 他坐在床沿,意念一动,打开了【系统商城】。 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在眼前展开。 最上面,是已经拥有的【格杜术(初级)】,图标是灰色的。 下面刷新出了几个新选项。 【驾驶技术(摩托)】:兑换积分500。介绍:让你成为一名优秀的摩托车手。 江远直接忽略。 他的驾驶技术,源于身体的掌控力,足够用了。 【危险感知(临时)】:兑换积分300。介绍:十分钟内,提升你对周围恶意的感知能力。 性价比太低。 江远的手指划过虚拟屏幕,目光停在了最下面的永久属性提升区。 【体能+1】:兑换积分500。 【智商+1】:兑换积分1000。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属于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皮肤有些松弛,指关节因为常年工作有些粗大。 虽然穿越和格斗术让这具身体有所改善,但他清楚地记得,今天下午在公交车上制服三个扒手时,心脏那瞬间的剧烈跳动。 高强度的对抗,对这具身体依然是不小的负担。 交巡警的工作,追逐、搏斗,都是家常便饭。 没有一个好身体,一切都是空谈。 他不再犹豫。 意念集中在【体能+1】的选项上。 点击。 【罪恶积分-500,剩余2500。】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江远没有停下,继续点击。 【罪恶积分-500,剩余2000。】 【罪恶积分-500,剩余1500。】 【罪恶积分-500,剩余1000。】 【罪恶积分-500,剩余500。】 他一口气,连续兑换了五次。 花费两千五百积分。 就在他完成最后一次兑换的瞬间。 一股热量从他的脊椎尾部猛然升起。 这股热量不像上次那样温和,而是带着一种霸道的姿态,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他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被煮开。 皮肤下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缩,拉扯,重组。 骨骼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像是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变得更加致密。 江远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在蜕变。 之前工作一天积攒下来的疲惫,被这股热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几分钟后,那股热量缓缓退去,融入他的血肉之中。 江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 昨天骑车追逐留下的肌肉酸痛,消失了。 他握了握拳头,筋络在皮肤下凸显,像盘结的树根。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身体深处涌出。 他看向自己的属性面板。 【体能:72】 他撑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下沉。 一个标准的俯卧撑。 下去,上来。 身体轻得不像话,仿佛没有重量。 他又做了一个,再一个。 动作越来越快,手臂的力量源源不断。 这具身体里,奔涌着二十岁的力量。 他停下来,翻身坐起。 身体不喘,心跳平稳。 江远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身形轮廓没有太大变化。 但皮肤下的肌肉线条变得清晰,肩膀更宽,腰腹也收紧了。 眼神变了。 那里面没有了四十岁的疲惫和沧桑,只有专注和冷静。 身体才是抓贼的本钱。 更强的体能,意味着他能追上更快的贼,能按倒更壮的匪。 第13章 这出戏,得按剧本演 夜色像墨水一样泼满了杭城。 江远骑着车,拐进了一条小路。 这条路在西海区很有名,外号叫“肠子巷”,窄,弯道多,两边的老房子挤得密不透风。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监控探头,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坏的。 春风650TR-G的引擎声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 江远放慢了车速,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体能提升到72点后,他浑身的肌肉都像上紧了发条的弹簧,充满了用不完的劲。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车轮压过一小块碎石时,从车把传来的细微震动。 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感官里都变得无比清晰。 墙角的青苔,二楼窗户里透出的电视光,还有路边几个男人嘴里吐出的烟圈。 【叮咚!】 脑海里,那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江远握着刹车的手指微微一紧。 摩托车悄无声息地滑行了一段距离,速度降了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车头,落在了路边那几个看似正在闲聊的男人身上。 一共三个人,围在一个小卖部的门口,脚下扔了一地烟头。 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手臂上有纹身,身材壮硕。 一个瘦高个,穿着花衬衫,眼神飘忽不定。 还有一个穿着夹克,年纪稍大,靠在墙上,双手插在兜里,显得很沉默。 他们看上去,和这条巷子里随处可见的闲散人员没什么两样。 但江远知道,不对劲。 他的大脑里,【罪恶日记】的页面已经自动翻开。 三条信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刷新出来,像三道平行的弹幕。 【日记一:那辆白色的宝马快过来了,车主是个女的,看上去就好欺负。阿彪,准备好!】 发出这条心理活动的人,是那个穿着夹克,看起来最沉稳的男人。 他是头儿。 【日记二:妈的,今天一定要演得像一点,上次那个差点就穿帮了。膝盖上的旧伤刚好,这次别又真摔了。】 这条日记,来自那个穿黑色背心、手臂有纹身的壮汉。 他就是“阿彪”,负责演戏的演员。 【日记三:等下我负责拦车,你们负责吵,一定要把赔偿金要到五位数!】 这是那个瘦高个花衬衫的想法。 他是负责起哄和谈判的。 分工明确,目标清晰。 江远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临时起意。 这是一个专业的碰瓷团伙。 他们利用了这里的地形,狭窄,监控缺失。 他们选择了特定的目标,开宝马的女司机,在他们的认知里,意味着有钱、怕事、好欺负。 他们甚至有预演,有经验总结,知道要“演得像一点”。 巷子口,一束车灯的光照了进来。 一辆白色的宝马X1,慢悠悠地拐了进来。 车速很慢,女司机显然对这种狭窄的路况很谨慎。 这正中了碰瓷团伙的下怀。 车速越慢,“事故”发生时,车辆的损伤就越小,碰瓷成功的概率就越高。 那个被称为“阿彪”的壮汉,掐灭了手里的烟。 他站直了身体,开始活动手脚,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的眼睛,已经死死盯住了那辆越来越近的宝马车。 像一头准备扑向猎物的鬣狗。 穿夹克的头目,依旧靠在墙上,但他的视线,通过小卖部玻璃的反光,锁定了宝马车和江远的警用摩托。 花衬衫的瘦高个,则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一个更容易冲上去拦车的位置。 三个人,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三角阵。 宝马车,正在驶入这个阵法的中心。 女司机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根本没有注意到路边这三个即将发难的男人。 江远的手指,搭在了警笛的按钮上。 只要他按下去,尖锐的警报声会瞬间撕破这里的宁静。 那三个人会立刻作鸟兽散。 但江远的手指,停住了。 他很清楚,现在响警报,毫无用处。 他们什么都还没做。 自己冲上去,他们只会一脸无辜地问“警察同志怎么了”。 没有证据,没有口供,连训诫的理由都找不到。 这个专业的团伙,只会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继续作恶。 必须拿到铁证。 让他们把这出戏,演全了。 江远松开了警笛按钮。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尖轻轻一点地,将沉重的摩托车向后倒了两米。 车头一拐,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一个小小的岔道口。 这里是一个视觉死角,正好被一堵残破的院墙挡住。 从碰瓷团伙的位置看过来,只能看到一个车尾的轮廓,很容易被忽略。 但从江远的位置,却能将前方路面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停稳车,直接熄了火。 整个人和摩托车,都融入了墙角的阴影里。 他像一个坐在剧院最好位置的观众,准备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闹剧。 远处,宝马车已经行驶到了预定的位置。 距离那三个男人,不到二十米。 穿夹克的头目,朝阿彪递了一个眼色。 阿彪深吸一口气,眼神一横。 他猛地从路边冲了出去。 他的脚步看起来有些踉跄,仿佛喝醉了酒。 身体直挺挺地,朝着宝马车的车头侧前方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不算很大,是身体撞在车头塑料保险杠上的声音。 阿彪的身体,像一片失去控制的树叶,夸张地向侧后方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嘴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足以让任何一个听到的人心头一紧。 宝马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停住。 车轮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浅浅的黑印。 女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坐在驾驶室里,一动不动,脸上全是惊恐。 阿彪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小腿,来回翻滚。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杀人啦!开车撞死人啦!” 他的哭嚎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好戏,开场了。 那个花衬衫的瘦高个,立刻从路边冲了上来。 他没有去看地上的阿彪,而是第一时间冲到宝马车的驾驶室旁边,用力拍打着车窗。 “下来!给老子下来!” “你眼瞎了吗?怎么开车的!” 穿夹克的头目,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掏出手机,对着车牌号和躺在地上的阿彪,拍了几张照片。 动作熟练,分工明确。 车门打开,那个女司机战战兢兢地走了下来。 她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刚出社会的稚气。 “我……我没撞到他啊……”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自己冲出来的……” 花衬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放屁!我们三个人都看着呢!就是你撞的!” 他指着地上的阿彪。 “我兄弟的腿要是废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司机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眼圈都红了。 “我……我报警……” “报警?” 花衬衫冷笑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好啊,你报啊!” “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人是你撞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 夹克男走上前来,假装扮演一个讲道理的角色。 他拍了拍花衬衫的肩膀。 “行了,别吓着人家姑娘。” 他转向女司机,语气缓和了一些。 “妹子,你看,人也撞了,我兄弟现在躺在地上,疼得要死。” “这事儿,咱们是公了还是私了?” 女司机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问。 “什……什么意思?” “公了,就是叫警察,叫救护车,去医院拍片子,做鉴定。一套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来。你的车也得扣着,麻烦。” 夹克男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私了,就简单了。你看着给点钱,我们自己去医院,这事就算了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哀嚎”的阿彪。 “我这兄弟,是干体力活的,这一撞,起码两三个月干不了活。” “你看,给个五万块,我们立马走人,就当交个朋友。” 五万。 女司机听到这个数字,脸都白了。 阴影里,江远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调整了一下摩托车的位置,让车头的执法记录仪,能更清晰地拍下所有人的脸。 他决定,让这出戏……再演一会儿。 第14章 你们演,我看,我录 “五万?” 女司机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声音发尖。 她看着地上的阿彪,又看看面前这两个男人,脑子一片空白。 “你们这是敲诈!” 她鼓起勇气喊了一句。 花衬衫男人笑了,露出满口黄牙。 “敲诈?” “妹子,话可不能乱说。” 他指着地上还在翻滚的阿彪。 “我兄弟的腿,医院拍个片子,打个石膏,营养费,误工费。” “你算算,五万块多吗?” 夹克男走过来,拍了拍女司机的车头盖。 “妹子,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开宝马,不差这点钱。” “我们拿钱走人,你去修车,两不耽误。” “你要是觉得不划算,行,我们现在就打电话叫救护车,叫警察。” 他掏出手机,在女司机面前晃了晃。 “到时候流程走下来,你的车要被扣,人要跟我们去交通队,去医院。” “耽误的时间,花的钱,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他每说一句,女司机的脸色就白一分。 巷子里开始有零星的住户探出头来看热闹。 花衬衫立刻扯开嗓子。 “大家快来看啊!” “开宝马的撞人了,还不肯负责!” “撞断了腿,想跑!”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形成回音。 几个看热闹的人对着宝马车指指点点。 “现在的年轻人,开车就是横冲直撞。” “看那姑娘穿得光鲜亮丽,心怎么这么狠。”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女司机的耳朵里。 她孤身一人,被三个男人围着,周围还有不明真相的路人指责。 巨大的压力让她快要崩溃。 “我……我给钱……”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没那么多现金……” 夹克男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 他跟花衬衫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中的得意。 “没事,可以转账。” 夹克男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收款码。 “支付宝微信都行,方便。” 地上的阿彪,呻吟声也小了下去。 他偷偷抬起眼皮,观察着这边的进展。 一切都按照剧本在走。 女司机的手伸向自己的挎包,手指颤抖,拉开了拉链。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 巷子的岔道口,阴影里。 江远一动不动。 他像一尊融入黑夜的雕像。 只有胸前,执法记录仪的红色指示灯,在一闪一闪。 镜头对准了那张二维码。 又缓缓移动,将夹克男得意的脸,花衬衫凶恶的表情,地上阿彪狡诈的眼神,还有女司机绝望无助的样子,全部收录进去。 他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夹克男和花衬衫之间交换的那个眼神。 阿彪在地上翻滚时,小心翼翼避开自己膝盖旧伤的动作。 花衬衫煽动路人时,特意站的角度,正好挡住了女司机求助的视线。 这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从碰瓷的实施,到言语的威胁,再到敲诈勒索的完成。 每一个环节,都清晰地呈现在镜头里。 现场。 女司机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她的手抖得厉害,屏幕解了几次锁才成功。 她点开支付软件,手指悬在扫一扫的图标上。 五万块。 可能是她工作一年的积蓄。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夹克男催促道。 “快点啊妹子,我兄弟还等着钱去看病呢。” 女司机闭上眼,手指准备按下去。 阴影里。 江远伸出手指,在执法记录仪侧面的按钮上轻轻一按。 闪烁的红点,熄灭了。 他收回手,握住了摩托车的车把。 钥匙插进锁孔。 轻轻一拧。 “轰——嗡嗡嗡——” 沉睡的猛兽瞬间苏醒。 春风650TR-G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 那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被无限放大,像平地响起一声炸雷。 现场的“表演”,戛然而止。 夹克男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花衬衫脸上的凶狠变成了错愕。 地上的阿彪,连呻吟都忘了,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女司机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也停住了。 所有人都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巷子的岔道口。 一束雪亮的摩托车大灯刺破了黑暗。 灯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跨坐在车上,警服上的反光条,反射着刺眼的光。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江远没有开警笛。 他只是拧动油门,摩托车缓缓驶出阴影,停在了宝马车和三个男人之间。 他隔开了猎物和猎手。 车轮压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熄火。 周围瞬间恢复了安静。 只有摩托车引擎冷却时,发出的“咔哒”声。 江远坐在车上,没有下车。 他甚至没有摘下头盔。 黑色的头盔镜片,像一面墨镜,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只是坐在那里,目光从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夹克男的心脏猛地一跳。 警察? 怎么会在这里冒出来一个交警? 他给花衬衫和地上的阿彪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冷静。 花衬衫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走上前。 “警察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这里发生交通事故了,我们在等处理。” 他指了指地上的阿彪。 “我兄弟被这辆车撞了,腿都断了。” 阿彪也反应过来,重新躺了下去,嘴里又开始发出有气无力的呻吟。 “哎哟……疼死我了……” 夹克男也走过来,脸上换上了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是啊警察同志,我们正准备私了呢。” “您看,这大晚上的,也不想麻烦你们。” 江远还是没有说话。 他抬起手,对着夹克男,勾了勾手指。 动作很慢,很清晰。 夹克男愣了一下。 “什么?” 江远又勾了勾手指。 夹克男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 “警察同志,有事您说。” 江远伸出手。 夹-克男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要跟自己握手,也准备伸出手。 江远的手却越过了他,直接从他上衣口袋里,把他那部还停留在收款码页面的手机,抽了出来。 动作不快,但夹克男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手机已经到了江远手里。 “你干什么!” 夹克男脸色大变,伸手就去抢。 江远手腕一翻,避开了他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二维码,又抬头看了看夹克男。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点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打开支付软件。 对着那个二维码,扫了一下。 “滴。” 一声轻响。 转账页面弹了出来。 收款人的名字,头像,都显示得清清楚楚。 江远没有输入金额。 他只是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那个一脸惊慌的女司机。 “这个账户。” 江远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来,有些沉闷,但每个字都很有力。 “你准备给他转多少钱?” 女司机看着江远手机上的账户信息,又看看夹克男。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嘴唇动了动。 “五……五万……” 江远点点头。 他收回手机,目光重新落回夹克男的脸上。 “腿断了,医药费。” “五万块,私了。” “对吗?” 夹克男的额头上开始冒汗。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看到那片黑色的镜片。 那镜片后面,像藏着一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警察同志,这是我们双方自愿协商的……” 他的声音有些发虚。 “是吗?” 江远反问了一句。 他收起手机,终于从摩托车上下来。 一米八几的身高,加上警用骑行靴,让他显得压迫感十足。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还躺在地上的阿彪。 阿彪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喉咙发干。 江远在他面前站定。 低头,看着他抱住的那条腿。 “哪条腿断了?” 江远问。 “左……左腿……” 阿彪下意识地回答。 “是吗?” 江远重复了一遍。 他忽然抬起脚。 穿着厚重骑行靴的脚,对着阿彪抱住的左腿小腿,轻轻碰了一下。 阿彪浑身一颤,发出一声惨叫。 “啊!我的腿!” “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花衬衫也立刻跟着喊起来。 “你干什么!他腿都断了你还动他!” 江远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喊。 他的脚尖,在阿彪的小腿迎面骨上,从下到上,轻轻划过。 像是在检查什么。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夹克男。 “你刚才说,你兄弟是干体力活的。” “这一撞,两三个月干不了活。” “所以,你要五万块。” 夹克男咬着牙。 “对!” “有问题吗?” 江远收回脚。 “没问题。” 他转过身,重新走向自己的摩托车。 夹克男和花衬衫都松了口气。 他们以为这个交警只是路过,看见人多管闲事,现在被他们唬住了,准备走了。 女司机的心又沉了下去。 江远走到摩托车旁,打开了车尾的储物箱。 他在里面翻找着。 夹克男对花衬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催那个女的给钱,然后走人。 花衬衫刚想开口。 江远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急救包。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卷白色的医用胶带,还有两根用来固定骨折的木制夹板。 他拿着这两样东西,转身,又走回了阿彪面前。 他蹲下身,把夹板和胶带放在地上。 “腿断了,不能乱动。” 江远的声音很平静。 “我帮你做个简单的固定。” “等救护车来。” 阿彪看着地上的夹板,彻底懵了。 夹克男和花衬衫也愣住了。 这警察,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15章 你拿什么证明我们是演戏 阿彪躺在地上,看着江远拿出的夹板和医用胶带,脸上的痛苦表情凝固了。 那两根木板,此刻在他眼里,比警棍还可怕。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也停滞了。 夹克男和花衬衫脸上的嚣张气焰,被这两样东西浇灭了。 江远蹲着,拿起一根夹板,在手里掂了掂。 他抬头看着阿彪。 “骨折最怕的就是移动,会造成二次损伤。” 他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听不出情绪。 “我帮你固定一下,这是标准急救流程。” 江远的手,拿着夹板,伸向阿彪的小腿。 阿彪的身体猛地一缩,像被蝎子蜇了,整个人连滚带爬地向后挪动。 他忘记了呻吟,也忘记了腿上的“剧痛”。 那个动作,敏捷得不像一个“断了腿”的人。 这一幕,让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住户,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 “欸,他不是说腿断了吗?怎么还能动?” “这躲得可真快。” 夹克男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抢上一步,拦在江远和阿彪中间,脸上挤出笑容。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不用麻烦您!” “我这兄弟就是皮外伤,没那么严重,我们自己去小诊所看看就行。” 江远站起身,手里的夹板没有放下。 他的目光越过夹克男,落在地上那个神色慌张的壮汉身上。 “皮外伤?” 江远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刚刚还喊着腿断了,疼得在地上打滚。现在就变成皮外伤了?” 他把夹板在另一只手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还有你。” 江远的头盔转向夹克男。 “作为他的‘兄弟’,他被车撞倒的时候,你第一个动作不是跑过去看他伤势,而是冲到车主旁边拍打车窗。” “你的眼神,一直盯着车主的钱包和手机。” 江远往前走了一步。 “很专业啊。” 夹克男的心脏重重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交警,而是一个能看穿人心的审讯官。 江远说的每个字,都像钉子,钉在他最心虚的地方。 巷子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风向彻底变了。 “原来是碰瓷的啊!” “我就说嘛,那车开得那么慢,怎么可能把人腿撞断。”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指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再是针对那个女司机,而是对准了他们三人。 夹克男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知道,局面失控了。 他朝花衬衫递了一个眼色,准备强行辩解,把水搅浑。 江远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径直走向那辆白色的宝马车。 女司机还靠在车门上,脸上挂着泪痕,身体发抖。 江远在她面前站定,隔开了一切投向她的目光。 “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放缓了一些。 “说一下事发经过。” 这个举动,像一道坚实的屏障,将女司机和那三个男人彻底分离开。 女司机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看着他警服上反光条,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点。 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开得很慢,他突然就从路边冲了出来……” “我踩了刹车,根本没撞上,他就倒下了……” 夹克男听到这话,急了。 他不能让警察完全听信女司机的一面之词。 他立刻开始大声煽动。 “大家评评理啊!” “警察来了不问躺在地上的伤者,先去问肇事方!” “这是不是官官相护?看人家开宝马,就向着人家说话!” 他试图再次挑动围观群众的情绪。 一些刚来看热闹的人,不明所以,又开始窃窃私语。 江远根本没回头,也没理会他的叫喊。 他只是安静地听女司机说完,然后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重新走向那三个男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警务通,而不是手机。 这个动作,让夹克男心里咯噔一下。 “你叫阿彪,对吧?” 江远看着地上的壮汉。 “看着挺严重的,小诊所处理不了。” 他按亮了警务通的屏幕。 “我帮你叫救护车,直接送市中心医院,骨科是咱们这最好的。” “拍个片子,做个全面检查,看到底伤在哪里。” 救护车。 市中心医院。 全面检查。 这几个词,像一盆冰水,从夹克男和阿彪的头顶浇了下来。 去医院拍片子,什么伤都藏不住。 装的伤,立刻就会暴露。 “不用不用!” 夹克男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警察同志,真不用!一点小伤,我们自己处理就行,不能浪费国家医疗资源!” 地上的阿彪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生怕晚了真被拉去医院。 他站得笔直,甚至还活动了一下那条刚刚“断掉”的左腿。 “对对对,我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巷子里,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伤者”。 前后的反差,滑稽得让人想笑。 江远收起了警务通,看着他们。 “演戏是你的专业。” 他对着夹克男说。 “但可惜,看穿你们的把戏,是我的专业。”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三个男人的脸上。 夹克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今天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但他不甘心。 他咬着牙,强撑着最后的场面。 “你血口喷人!” 他指着江远,声色俱厉地吼道。 “我们就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协商!你凭什么说我们演戏?” “你有什么证据?” 花衬衫也跟着壮胆。 “对!你有什么证据?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 “我们可以去告你!” 他们最后的希望,就是赌这个交警只是碰巧路过,并没有看到事情的全部经过。 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可以反咬一口。 面对他们的质问,江远没有动怒。 巷子口的灯光,照在他黑色的头盔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左手,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个黑色小方块。 执法记录仪。 那个之前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设备。 江远的动作很慢,很清晰,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 “证据?” “我这里有一段刚刚拍到的‘最佳表演’,想看看吗?” 第16章 跑?正好试试新体能 夹克男听见江远的话,心脏先是漏跳一拍,随即一股邪火冲上头顶。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慌乱,用更大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心虚。 “吓唬谁呢?” “有本事你就放出来给大家看看!” 他梗着脖子,一脸“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情。 花衬衫也跟着叫嚣起来。 “对!放出来!” “别以为你穿着警服就能随便冤枉好人!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地上的阿彪也重新躺好,嘴里又开始哼哼唧唧,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色厉内荏。 巷子里围观的群众被他们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弄得有些迟疑。 众人的目光在三个男人和江远之间来回移动。 气氛紧张到了一个临界点。 江远没再多说一个字。 他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干脆利落地将胸前的执法记录仪解了下来。 他单手托着那个黑色的小方块,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侧面的按钮上按了一下。 “嘀”的一声轻响。 记录仪的小屏幕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白光。 江远没有急着播放,只是把记录仪举到和视线平齐的高度,让屏幕正对着夹克男和花衬衫。 这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压迫感。 夹克男的眼皮跳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他死死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赌对方只是在诈唬。 江远按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画面和声音,从小小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视频的开头,画面有些晃动,能听到摩托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紧接着,镜头稳定下来,对准了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口。 画面里,夹克男、花衬衫、阿彪三个人,正围在一起抽烟,神态轻松。 巷子口,一辆白色宝马的车头灯照了进来。 “来了。” 视频里,传来夹克男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和他现在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骚动。 夹克男的脸色瞬间变了。 视频还在继续。 画面里的夹克男,朝着阿彪递了一个眼色。 阿彪掐灭烟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眼神一横,鬼鬼祟祟地冲向马路。 他的脚步,他的姿势,每一个细节都显示出他是有预谋地冲出去,而不是意外。 “砰!” 视频里传来身体撞击车头的闷响。 阿彪夸张地倒地,随即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哎哟——!我的腿!” 这一声惨叫,和刚才阿彪在地上翻滚时发出的声音,分毫不差。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声。 女司机的眼睛瞪大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因为激动而发抖。 视频里的花衬衫,第一时间冲向驾驶室,用力拍打车窗。 夹克男则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对着车牌和地上的“伤者”拍照。 一切都和刚刚发生的一模一样。 但从这个视角看过去,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刻意的编排。 阿彪躺在地上,抱着腿翻滚。 夹克男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似在关心他的伤势。 他以为自己站位刁钻,女司机听不见。 但他没想到,在十几米外的阴影里,有一个高保真的麦克风,正对着他们。 一道清晰的、压低了嗓门的指令,从记录仪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哭大声点!” “像死了爹一样!声音不够惨,钱就不到位!” 这句话,像一道炸雷,在安静的巷子里炸开。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轰”的一声。 围观的群众彻底炸锅了! “我听到了!他说让他哭大声点!” “天哪!真的是演戏!” “这帮骗子!” 夹克男的脸,在那一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 地上的阿彪,已经停止了呻吟,他呆呆地坐着,看着那个记录仪,眼神里全是恐惧和绝望。 花衬衫张着嘴,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视频还在无情地播放着。 女司机下车,他们如何围攻,如何威胁,如何开价五万,如何拿出收款码…… 每一个丑陋的环节,都被完整地记录下来,公之于众。 “骗子!太无耻了!” “报警!警察同志,快抓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还有没有王法了!” 愤怒的斥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一样将三个男人淹没。 舆论彻底反转。 他们从“受害者”,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夹克男知道,大势已去。 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眼中的慌乱瞬间被一股狠戾取代。 图穷匕见! 他猛地推开身边一个指着他鼻子骂的大爷,力气大得让那个大爷一屁股坐在地上。 “分头跑!” 他对着两个已经吓傻的同伙,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然后,他自己率先转身,像一头发疯的野牛,朝着旁边一条漆黑的小巷子猛冲过去。 阿彪和花衬衫也被这一声吼惊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阿彪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比兔子还快,哪里还有半点腿断的样子。 他朝着另一个方向,推开人群,狼狈奔逃。 花衬衫也拔腿就跑,慌不择路地冲向巷子口。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被推倒的大爷哎哟叫唤,围观的群众有的去扶,有的去追,但哪里追得上这些亡命之徒。 女司机和剩下的群众都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江远站在混乱的中心,却异常平静。 他的目光,锁定了向巷子深处逃窜的那个头目。 “想跑?” 他将执法记录仪从手里递给旁边目瞪口呆的女司机。 “拿着,这是证据。”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交给后面来的警察。” 女司机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住了那个还带着体温的设备。 江远看着巷子深处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低声自语。 “正好,试试新体能。” 话音未落。 他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像一支出弦的利箭,瞬间冲了出去。 厚重的骑行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踏步声。 他的身影,迅速越过人群,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那条漆黑的巷子。 第17章 跑?你跑得过挂吗? 巷子里的黑暗,像一块湿抹布,盖住了光。 夹克男一头扎进去,脚下的垃圾袋被他踩得爆开,污水溅了一裤腿。 他顾不上这些。 他只知道跑。 身后,摩托车的轰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骚动。 他心里发狠,只要拐过前面那个弯,再穿过两栋楼的夹缝,就能汇入另一条街的人流。 到时候,谁也找不到他。 他对自己经营多年的逃跑路线很有信心。 这条巷子,他比自己家的掌纹还熟。 一个四十岁的交警,还是个骑摩托的,追进这种地方,就是自寻死路。 他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然而,那笑意还没完全展开。 “咚。” 一声闷响从他身后传来。 不重,却很有节奏。 像一个鼓点,敲在他的心脏上。 他没回头,咬着牙,加快了速度。 “咚。” “咚。” 声音不紧不慢,始终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夹克男的额头开始冒汗。 那不是跑步的累汗,是冷汗。 他能听出,那脚步声沉稳有力,落地无声,只有鞋底和地面接触时,发出的那种结实的闷响。 对方的呼吸呢? 他侧耳去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什么都听不到。 那个人,在追逐中,甚至不用大口喘气。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夹克男心底冒出来。 他追的不是人。 是个怪物。 他甩掉这个荒唐的想法,拼命催动自己的双腿。 前面出现了一道矮墙,一米多高,是抄近路的必经之地。 他跑到墙边,双手往墙头一撑,腰腹发力,翻了过去。 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膝盖传来一阵刺痛。 动作算得上利索,这是他多年“工作”练出来的。 他站稳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想看到那个交警被这道墙挡住,手忙脚乱的样子。 他想看到对方脸上出现挫败的表情。 他没有看到。 他只看到一道黑影,从巷子的另一头,贴地而来。 那个身影在矮墙前没有丝毫减速。 跑到墙边时,他只是伸出一只手,在墙头轻轻一按。 整个身体,就那么轻飘飘地,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越过了障碍。 双脚落地,悄无声息。 甚至没有弯曲膝盖的缓冲动作。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拉开,反而被拉近了五六米。 夹克男眼中的得意,瞬间凝固,碎裂,变成了恐惧。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字。 跑! 他转身,发了疯一样,冲向巷子深处。 他不再选择路线,只是沿着路往前冲。 肺部像个破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 像死神的钟摆。 每一次敲响,都带走他一丝希望。 江远跟在后面,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体能提升到72点后,这种程度的追逐,对他来说,和散步没有区别。 他甚至有闲心观察对方的动作。 对方的肩膀开始晃动,说明核心力量在流失。 对方的脚步变得凌乱,每一次落地都拖泥带水,体力快到极限了。 江远在心里自语。 跑?你跑得过汽车,也跑不过挂。 夹克男冲进了一个岔口。 然后,他绝望地停了下来。 前面是一堵墙。 一堵将近三米高的墙,上面爬满了青苔,墙头还插着碎玻璃。 是条死路。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死死盯着那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身影。 江远停下脚步,站在巷口。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巷子里的风,吹动他警服的衣角。 “呼……呼……你别过来!” 夹克男扶着墙,大口喘气,声音嘶哑。 “我告诉你,我身上有刀!你再过来我捅死你!” 他把手伸向后腰,做出一个掏东西的动作。 江远看着他,一言不发。 夹克男的手在后腰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 他只是在虚张声势。 江远向前走了一步。 夹克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怪叫一声,转身扑向那堵高墙。 他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在湿滑的墙面上奋力向上爬。 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 他的手指抠进砖缝,脚尖在墙面寻找着支撑点。 一米。 两米。 他已经爬到了一半的高度,墙头的碎玻璃近在咫尺。 希望的光芒,重新在他眼中亮起。 就在这时。 他感觉自己的右脚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他低头一看。 那个交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墙下。 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单手向上伸着,就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的脚。 一个简单的纵跃。 夹克男的血液,在那一刻,凉透了。 他用另一只脚,疯狂地去踹江远的手臂。 “放开!给老子放开!” 他的脚踢在江远的手臂上,像是踢中了一根钢筋。 江远的手臂,纹丝不动。 那五根手指,像一把铁钳,死死锁住了他的脚踝骨。 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下来吧。” 江远开口,声音平静。 他手臂肌肉微微鼓起,猛地向下一拽。 “啊——!” 夹克男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从墙上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他像一个破麻袋,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不等他反应过来。 江远上前一步,膝盖顶住了他的后背。 巨大的力量传来,让他感觉自己的脊椎骨都要断了。 他刚想张嘴呼喊,一只手就从后面伸过来,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向后一拧。 “咔哒。” 手铐锁死的声音,清脆,冰冷。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三秒钟。 夹克男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水泥地,大口喘着粗气。 他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巨大力量,感受着手腕上冰冷的束缚。 眼神里,只剩下绝望和不可思议。 江远押着他,从死胡同里走出来。 巷子外面,已经恢复了秩序。 警灯闪烁,照亮了围观群众的脸。 阿彪和花衬衫两个人,已经被赶来的派出所民警制服,垂头丧气地戴着手铐,蹲在墙角。 几个热心的年轻小伙子,正眉飞色舞地跟警察描述他们刚才如何帮忙堵截。 那个宝马女司机,站在自己的车旁,手里还紧紧攥着江远的执法记录仪。 她看到江远押着人出来,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来。 “警察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 江远把夹克男推给一个迎上来的民警。 “首犯,看好了。” “是!” 那个年轻民警看着江远,眼神里全是敬佩。 “江哥,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江远没接话,他走向女司机,从她手里拿回执法记录仪。 “谢谢。” “不……不客气,应该的。” 女司机看着江远,脸颊有些发红。 江远把记录仪重新挂在胸前,目光扫过那几个累得像狗一样的碰瓷团伙成员。 他心里毫无波澜。 这次的功劳,能让他的转正之路,再提速多少? 第18章 全城围观,那个大叔火了 西海区交警中队,办公室里的空气还带着昨晚熬夜的疲惫。 刘忠伟手里捏着一份报告,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很有节奏。 他对面的副队长徐志国,眼圈下面挂着两块阴影。 “队长,市局宣传科那边已经打过电话来催了。” 徐志国说。 “这次的碰瓷案影响不小,他们想做一期典型案例的宣传报道。” 刘忠伟把报告放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催?让他们等着。” 他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出一声轻响。 “通稿我们自己写,主动权要抓在自己手里。” 徐志国点点头。 “我也是这个意思。江远那段执法记录仪的视频,是最好的材料。” “何止是最好。” 刘忠伟的嘴角向上扬起。 “那是王炸!”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碰瓷这种事,老百姓深恶痛痛绝,但又很难取证。这次我们人赃并获,证据链完整,视频画面冲击力又强。” 他转过身,看着徐志国。 “老徐,你负责剪辑,把江远最后追捕那段剪掉,就保留巷子里对峙和拿出证据那部分。” “为什么?” 徐志国有些不解。 “那段追捕最显本事啊,一个人追得三个亡命徒没处跑。” “要的就是藏一半,露一半。” 刘忠伟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 “视频放出去,是给老百姓看的,是普法,是警示。重点是揭露碰瓷分子的丑恶嘴脸,和我们警方固定证据的能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至于江远有多猛,那是我们内部知道的事。都放出去了,还有什么神秘感?让别人觉得我们西海交警队,随便一个老同志拉出来,都有这种水平。” 徐志国瞬间明白了。 “高,还是队长你高。” “少拍马屁,赶紧干活。” 刘忠伟挥挥手。 “通稿写好,视频剪好,先发咱们中队的官方账号,然后让市局的账号转发。标题就叫——‘教科书式执法:看警官如何三分钟戳穿专业碰瓷团伙’。” 半天后。 杭城本地的社交媒体和新闻APP,被一段视频引爆了。 一家咖啡馆里,两个年轻女孩凑在一起看手机。 “快看快看,我们杭城交警也太牛了!” “哪个?我看看。” 屏幕上,昏暗的巷子里,一个高大的交警身影挡在受害女车主面前。 视频里的声音很清晰。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这里有一段刚刚拍到的‘最佳表演’,想看看吗?” 当画面切换到执法记录仪的视角,碰瓷团伙的对话和丑态被完整播放出来时,两个女孩都发出了惊呼。 “天哪,真的是演的!连台词都有!” “‘哭大声点,像死了爹一样’,我的妈,这帮人也太坏了!” “你看这个交警,从头到尾都好冷静,最后拿出记录仪那一刻,简直帅炸了!” “是啊,虽然脸打了码,但看身形和声音,应该是个大叔吧?这气场,比小鲜肉强多了。” 另一个女孩把视频下方的评论区划开。 “你看评论,都爆了。” “热评第一条:‘以前总觉得警察叔叔,现在看到这位,得叫警察大爷!但这位大爷,比小伙子还猛!’哈哈哈,笑死我了,警察大爷!” “还有这个:‘这才是安全感!不跟你废话,直接上证据,全程智商在线,建议全国推广!’” “‘求高清无码版!想看大叔的脸!’” 其中一个女孩放下手机,端起咖啡。 “这下好了,以后开车经过那种小巷子,心里有底多了。” “是啊,就该让这些骗子无处遁形。” 类似的一幕,在杭城的无数个办公室、公交车、家庭里上演。 视频的播放量和点赞数,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火眼金睛交警”、“最帅警察大叔”、“行走的测谎仪”,一个个标签被网友们贴在了那个打了码的身影上。 晚上七点。 地方电视台的新闻栏目,也播报了这起案件。 刘忠伟特意提前回了家,守在电视机前。 “近日,我市西海区警方成功打掉一个专业碰瓷团伙……” 伴随着主持人的播报,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经过剪辑的视频片段。 虽然关键人物的面部都做了模糊处理,但江远那身警服,那沉稳的声音,还有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形,依旧清晰可辨。 刘忠伟的妻子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 “老刘,这不就是你们队里的事吗?这警察,是你手下的人?” “那是。” 刘忠伟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放着光。 “我们中队的,江远。” “江远?就是你之前老说他混日子那个?” “咳。” 刘忠伟清了清嗓子。 “人是会变的嘛。老江同志现在可是我们队的顶梁柱。” 电视画面里,记者正在采访那个被解救的女司机。 女司机面对镜头,情绪还有些激动。 “我当时真的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要不是那位警察同志及时出现,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觉得安全了。” 刘忠伟看着电视,咧开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这宣传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手机响了,是徐志国的电话。 “队长,你看到电视没?市局宣传科的领导刚才亲自给我打电话,表扬我们这次的舆情工作做得好,时机抓得准,正面效果突出!” “听到了。” 刘忠伟的语气很平淡,但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得意。 “让同志们都看看,学习一下。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明白!” 挂了电话,刘忠伟看着电视上滚动播放的“为杭城警方点赞”的字幕,心满意足地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江远这次,是真的出名了。 而事件的主角江远,对此一无所知。 他刚结束晚高峰的巡逻,把摩托车停回队里。 一个年轻的同事凑过来。 “江哥,你火了你知道吗?” “什么火了?” 江远摘下头盔,擦了擦额头的汗。 “就你昨天那个案子,视频都传疯了!网上都叫你‘警察大爷’呢!” 江远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瞎叫。” 他把头盔放好,检查了一下车况,然后去食堂吃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对他来说,那只是又处理了一起案件,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这份由媒体聚焦带来的巨大声望,已经引起了更高层领导的注意。 市公安局大楼,顶层。 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局长的秘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脚步很轻地走了进来。 他走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 桌后,市公安局局长正低头审阅一份文件。 秘书没有出声打扰。 他只是将两份刚刚整理好的材料,轻轻地放在了局长办公桌的左上角,一个专门用来放置紧急或重要汇报的位置。 第一份材料的封面上,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关于“5.16恶性碰瓷敲诈勒索案”的社会舆情报告》。 下面压着的,是另一份更薄的蓝色文件夹。 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江远。 第19章 局长问:这么牛的人,怎么还是辅 市公安局大楼,顶层办公室。 赵卫东看完了最后一行字,手指从文件上抬起。 他没有立刻做出批示,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座椅里。 桌上并排摆着两份材料。 一份是关于“5.16碰瓷敲诈案”的舆情报告,另一份是西海区交警中队辅警江远的个人档案。 他拿起那份舆情报告,食指在标题上轻轻点了两下。 《教科书式执法:三分钟戳穿专业碰瓷团伙》。 下面一行小字是补充说明:视频发布十二小时,全网点击量破五千万,正面评论率百分之九十九。 他翻开报告,目光掠过那些数据分析图表,最后停留在市民留言的摘录部分。 “这才是安全感!不跟你废话,直接上证据!” “求无码版,想看警察大叔的脸!” “建议全国交警学习,全程智商在线,手段强硬又合法。” 赵卫东的指节,在桌面上叩击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放下舆情报告,又拿起了江远那份薄薄的档案。 四十岁,辅警,入职五年,履历平平。 直到最近半个月。 档案的附页上,钉着几张派出所和中队递交上来的表彰申请。 勇斗人贩,智擒诈骗犯,捣毁碰瓷团伙。 每一件,都办得干净利落。 赵卫东拿起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接交警支队,让李建华支队长听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迅速的回应。 不到十秒钟,一个沉稳的男声传了过来。 “赵局,您好。” “建华同志,我刚看了西海区中队昨天处理的那个碰瓷案,舆情报告你们看到了吗?” “报告赵局,看到了!这次的宣传工作,是西海中队的刘忠伟同志主动策划的,时机抓得很好,社会反响非常正面!” 李建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嗯,做得不错。” 赵卫东的语气很平淡。 “你让西海中队的刘忠伟,现在到他办公室接电话,你也在旁边的分机上听着。” 李建华心里咯噔一下。 局长亲自打电话到中队,还要他这个支队长旁听。 这事情不一般。 “是!我马上安排!” 西海区交警中队。 刘忠伟正端着泡了枸杞的保温杯,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心里美滋滋的。 江远这次的案子,让他和整个西海中队都在市局领导面前狠狠刷了一波脸。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走过去,慢悠悠地拿起听筒。 “喂,西海中队。” “刘忠伟吗?我是李建华!” 支队长急促的声音传来,让刘忠伟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支队长!您好!” “别废话,赵局的电话,马上就接进来,你给我立正站好!” 李建华说完就挂了。 刘忠伟握着听筒,愣在原地。 赵局? 市局一把手的电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腰杆挺直,另一只手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领口。 听筒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线路接通了。 一个带着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是西海区的刘忠伟同志吗?” “赵局!您好!我是刘忠伟!” 刘忠伟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甚至对着空气微微鞠了一躬。 “嗯。” 赵卫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们中队昨天那个案子,我看了。视频也看了。” “处理得很好。” 刘忠伟的心跳开始加速。 “谢谢赵局表扬!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特别是那个叫江远的同志。” 赵卫东继续说。 “面对群众的围观,面对嫌疑人的狡辩,他全程保持了冷静和专业。” “先稳住受害人,再震慑犯罪分子,最后拿出铁证,一锤定音。” “舆情报告上有一句话,我觉得总结得很好。” 赵卫东停顿了一下。 “‘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 “这是我们新时代公安干警应该具备的素质。” 刘忠伟激动得脸都有些红了。 这是来自市局一把手的最高肯定。 “是是是!赵局您说得太对了!” “江远同志平时在队里,工作就非常踏实,责任心很强!” “这次能取得这么好的社会效果,和他个人的优秀素质是分不开的!” 他抓住机会,不遗余力地夸赞着江远。 电话那头沉默了。 刘忠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几秒钟后,赵卫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转了一个弯。 “刘忠伟同志。” “我问你一个问题。” “这样优秀的同志,为什么还是辅警?” 这个问题,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靶心。 刘忠伟心中一凛。 关键的时刻来了。 他酝酿已久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委屈。 “赵局,您问到我心坎里了!” “不瞒您说,为了江远同志转正的事,我这几个月头发都白了不少!” “江远同志今年四十了,按照规定,年龄已经到杠了。而且我们每年的转正名额,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定好了的。” 他开始大倒苦水。 “我们中队也想留住这样的人才啊!我把他的情况写成报告,一遍一遍往上递,可这流程走下来,实在是太慢了。” “眼看他就要被清退了,我这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 “赵局,您是不知道,像江远这样的老同志,经验丰富,能力突出,就是因为一个身份问题被卡住,我们基层当领导的,心里难受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爱护下属的领导。 电话那头,赵卫东安静地听着。 李建华在分机那头,大气都不敢出。 刘忠伟说完,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的沉默,比刚才更久。 刘忠伟的额头渗出了汗。 他不知道局长是什么态度。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赵卫东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拍板定案的份量。 “这种典型不树立,我们树立谁?” “这种人才不留住,我们留住谁?” 赵卫东反问。 “一个四十岁的老辅警,面对危险不退缩,面对荣誉不伸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现在他打出了我们杭城警方的威风,赢得了老百姓的赞誉。” “我们要是还让他因为流程问题寒了心,那以后谁还愿意为这身警服卖命?” 赵卫东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 “不要等流程了。” “人事部门那边,我来打招呼。” “你们交警支队,立刻把江远的转正材料整理好,用最快的速度报上来。” “特事特办!” “一周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话音落下,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刘忠伟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他缓缓放下听筒。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江远转正这件事。 稳了。 第20章 让他去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立 市局一把手那通电话,像一阵风,吹遍了整个交警支队。 风停下的时候,一个消息砸在了西海区中队的水面上。 江远,要破格转正。 茶水间里,两个刚出勤回来的年轻交警,一边拧开瓶盖喝水,一边压低声音说话。 “听说了吗?江哥要转正了。” “听说了,市局赵局亲自打的电话,特事特办。” “我的天,真的假的?这速度也太快了。” “快?你看看江哥这半个月干的事,哪一件不是咱们队里能吹一年的?” “那倒是,抓人贩子,擒诈骗犯,昨天又端了个碰瓷团伙。换我,一件都办不来。” “所以说,服气。江哥这是真本事。” “服气,是真服气。就是有点……唉,我考了三年才考进来。” “行了,别比了,人比人气死人。咱们干好自己的活就行。” 办公室的另一角,几个老队员围在一起。 他们的声音更低,带着一股子酸味。 “老江这运气,真是踩了狗屎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队里待了五年,屁都没放一个。这临要退休了,倒飞上枝头了。” “什么运气,你们没看那视频吗?那份镇定,那股劲儿,不是运气。”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反正以后就是同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各种议论声,在空气里飘荡,羡慕的,佩服的,嫉妒的,混杂在一起。 王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耳朵里灌满了这些声音。 他手里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黑痕,纸张都被划破了。 “江远,江远,江远!” 他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训练场上被对方轻松放倒的画面,又一次冲进他的脑海。 那种无力感,那种被轻视的感觉,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凭什么? 一个四十岁的老家伙,一个混了五年日子的废物,凭什么一步登天? 就因为走了狗屎运,碰上几个案子? 王浩把手里的笔重重拍在桌上。 “啪”的一声,把旁边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老油条惊醒了。 “小王,你发什么神经?” 老李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 王浩没理他,站起身,端着自己的杯子,一声不吭地走向休息区。 休息区的角落里,坐着两个队里最喜欢说怪话的老队员,老张和老孙。 王浩走过去,在他们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老张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这不是咱们队里的训练标兵小王吗?怎么了,今天不去练两手?” “练什么练。” 王浩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水溅了出来。 “练得再好,有用吗?不如人家运气好,随便出个勤就能捡个功劳。” 老孙放下手里的报纸,探过头来。 “你也为江远那事儿心里不痛快?” 王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老张往沙发上一靠,两手枕在脑后。 “有什么不痛快的。人家现在是红人,是英雄。咱们啊,就是给英雄衬托的绿叶。” “狗屁的英雄!” 王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就是运气好吗?连续碰到几个案子而已。要是那几个贼不从他眼前过,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打包滚蛋了!” “话是这么说。” 老孙接话。 “可人家就是碰上了,还都办成了。这就叫命。你不服不行。” “我不服!” 王浩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引得旁边几个人朝这边看。 他立刻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 “我就是不服。一个辅警,爬到咱们头上来了。以后见了面,我是不是还得叫他一声江警官?” 老张和老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不忿。 老张坐直了身体,也凑了过来。 “小王,你跟我们说实话。上次在训练场,你真不是他对手?” 王浩的脸涨红了,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我……我那是大意了!没闪!”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 老孙打了个圆场,话锋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江远这一下起来了,以后咱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怎么说?” 王浩问。 “你想啊。” 老孙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 “队长老刘现在把他当宝贝供着,什么好事肯定都向着他。以后评优评先,还有咱们的份吗?” “不仅如此。” 老张补充道。 “他这么能干,不是显得咱们都在混日子吗?以后队里抓纪律,肯定拿他当标杆,第一个就收拾咱们这些‘老同志’。” 王浩的眼神越来越冷。 他想起了自己负责的那摊事。 他是队里的内勤,兼管着外勤人员的排班。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他心底钻了出来。 他嘴角动了动,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的表情。 “他不是能耐吗?” 王浩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另外两个人。 老张和老孙没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 王浩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 “他不是会抓贼吗?他不是眼神好吗?” 他压低声音,凑到两人耳边。 “我下周,把他调到城西的工业区路段去。” “城西工业区?” 老张愣了一下。 “那个地方……” “对,就是那个地方。” 王浩的嘴角咧开。 “路又宽,车又少。两边全是工厂,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最关键的是,那里全是拉货的大车,一辆接一辆,跑得飞快。” 他看着两人。 “让他去那里站岗。一天下来,光吃灰就吃饱了。路况那么简单,连个违章都难得碰上。” 老孙的眼睛亮了。 “我明白了。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别说罪犯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看他还怎么立功!” “不止。” 王浩的笑容更深了。 “那个路段,是咱们队里最累的岗。夏天没地方躲太阳,冬天没地方挡风。一天八个小时站下来,铁打的人都得脱层皮。光是疏导那些不守规矩的大车司机,就够他喝一壶的。” 老张一拍大腿。 “高!小王,你这招真高!” 他兴奋地搓着手。 “既能让他吃苦头,又让他没处发力。这叫什么?这叫釜底抽薪!” “对!” 老孙也连连点头。 “排班是你的工作,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说让他去支援一下重点路段的交通嘛,合情合理。” 三个人凑在一起,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江远穿着警服,站在尘土飞扬的路口,被来来往往的大货车熏得灰头土脸的样子。 他们仿佛已经听到了江远因为一个功劳也立不了,而被其他人嘲笑的声音。 “就这么定了!” 王浩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他走回自己的工位,从抽屉里拿出下周的执勤排班表。 那是一张很大的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路段。 他找到“城西工业区”那一栏,后面还是空白的。 他拿起笔,拧开笔帽。 笔尖悬在纸张上方。 他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地落了下去。 “江远”两个字,被他一笔一划,写在了那个最偏僻,也最磨人的路段后面。 墨水浸透了纸背。 他放下笔,吹了吹字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不知道,他亲手将一头猛虎,放进了一片真正藏污纳垢的黑暗森林。 第21章 阴谋初显,调换路线 新一周的周一,晨会结束,队里的布告栏前围了一圈人。 最新的执勤排班表贴了上去。 “咦,城西工业区这个岗,怎么安排江哥去了?” 一个年轻同事伸手指着表格,满脸不解。 “那地方不是一直空着吗?又偏又累,大车多得要死,屁事没有,纯粹就是去吃灰的。” 旁边的人凑过去看了看,也皱起了眉。 “真是江哥。搞错了吧?江哥现在可是咱们队的红人,刘队不把他安排在重点路段,怎么调去那了?” 议论声不大,但足够传开。 几个老油条交换了一下眼神,没说话,嘴角却挂着看戏的笑。 王浩端着茶杯,慢悠悠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排班表是我排的,刘队也看过了,没问题。” 他走到布告栏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刚走进来的江远身上。 “最近市里有文件,要求加强对重点工业园区的交通疏导。城西工业区是咱们辖区的运输大动脉,来往的都是重型卡车,安全隐患大。” 王浩顿了顿,视线像钩子一样挂在江远脸上,想从上面找到一丝愤怒或者不满。 “这个任务,艰巨,也重要。我觉得,只有江远同志这样经验丰富,责任心强的同志才能胜任。” 他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周围的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一时间没人接话,气氛有些尴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远身上。 江远走了过去,视线在排班表上扫过。 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城西工业区”五个字。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向装备室,准备领取自己的执勤装备。 没有一句质问,没有一丝不满。 那平淡的反应,仿佛他接下的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任务。 王浩感觉自己蓄满力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胸口发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江远!”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江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还有事?” 王浩被那平静的眼神看得一滞,准备好的几句嘲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注意安全。” “谢谢。” 江远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装备室。 人群慢慢散开,各自去准备上岗。 刘忠伟的办公室门开了,他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拉住正要去领摩托车钥匙的江远。 “老江,你跟我进来一下。” 刘忠伟的脸色很不好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进了办公室,他把门一关。 “排班表我早上开会前扫了一眼,没注意这么细。王浩这小子,给你穿小鞋穿到明面上来了!” 刘忠伟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城西工业区那是什么地方?兔子都不去拉屎!让你去那,不是存心整你吗?”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 “不行,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你的岗调回来!反了天了他!” 江远伸出手,按住了刘忠伟的话筒。 “队长。” 他的声音很稳。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 刘忠伟火气上涌。 “老江,我知道你现在是功臣,不想计较这些。但队里不能有这种歪风邪气!他这是公报私仇!” 江远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只是看着刘忠伟,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队长,哪里都有路,哪里都能巡逻。” 他松开手,眼神望向窗外。 “罪恶,可不会挑地方。” 刘忠伟愣住了。 他看着江远,看着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睛,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一半。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说不出的自信。 那不是赌气,也不是逞强。 那是一种对自身能力绝对把握的从容。 刘忠伟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吐出一口气。 “你啊你……行吧。” 他摆了摆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多事了。不过你记着,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 江远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跨上那辆熟悉的警用摩托,拧动钥匙。 发动机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 江远戴上头盔,驶出了交警中队的大门。 一路向西。 越开,周围的景象越荒凉。 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灰白色的厂房。 路上的小轿车越来越少,体型庞大的重型卡车、水泥罐车开始占据整个路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柴油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江远抵达了自己的执勤路段。 这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四通八达,连接着好几个大型物流园和工厂区。 路面因为常年被重车碾压,坑坑洼洼。 每一次有卡车呼啸而过,都会卷起一阵遮天蔽日的灰尘。 江远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站在了路口中央。 他开始疏导交通。 这份工作,比想象中还要枯燥和疲惫。 那些卡车司机,一个个都急着送货,根本不理会交通信号。 加塞,抢道,鸣笛声此起彼伏。 江远需要不停地吹哨,挥动手臂,有时候甚至要跑到车窗边去警告司机。 一个小时下来,他的嗓子开始发干,白色的警服手套上也蒙上了一层黑灰。 中午,太阳升到头顶。 路面被烤得发烫,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这里没有任何遮挡,阳光像针一样扎在皮肤上。 江远拧开水壶,灌了几口水,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有些发涩。 他继续巡逻。 摩托车沿着宽阔的马路向前行驶,两边是连绵不绝的厂区围墙。 有些工厂还在运作,烟囱里冒着烟。 有些则已经废弃,铁门锈迹斑斑,院墙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一切都显得单调又压抑。 就在江远骑着车,经过一片废弃的旧化工区时。 他脑海里那本一直安静着的【罪恶日记】,毫无征兆地有了反应。 它没有像往常一样浮现出温和的金色光芒。 而是在江远的意识深处,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血红色警报! 第22章 将计就计,意外发现 江远猛地捏住刹车。 摩托车的后轮在满是砂砾的路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停了下来。 他没有熄火,发动机的震动从车身传到他的手掌。 他扭头,目光穿过飞扬的尘土,锁定在不远处那片废弃的工厂上。 脑海中的警报声,像一面被重锤敲击的鼓,震得他意识发麻。 那不是金色,是血一样的红色。 他将摩托车推到路边一堆废弃的水泥管道后面,身体蹲下,利用管道挡住自己的身形。 他关掉了摩托车的引擎。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和远处大货车驶过的沉闷轰鸣。 他靠在冰冷的水泥管壁上,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沉入脑海。 【罪恶日记】被强制打开。 这一次,翻开的页面上没有出现罪犯的头像,也没有罗列罪状的清单。 一行行扭曲的文字,带着绝望的气息,从纸页上渗透出来。 【救命……】 【谁来救救我……】 江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 这不是罪犯的心理活动。 这是被害人的呼救。 【他们是魔鬼……】 【明天就要把我转移走了……】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文字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 江远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混着柴油味的空气。 这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也不是小偷小摸。 这是绑架案。 而且,受害者还被关在那座工厂里。 他重新集中精神,意识在日记上下达了新的指令。 切换视角。 锁定工厂内的罪恶源头。 日记页面“哗”地一下翻了过去。 三张新的面孔,同时浮现在他眼前。 第一个人,一个剃着光头的壮汉,正靠在一扇破旧的铁门上抽烟。 他的心理活动在日记上显现。 【妈的,这鬼地方蚊子真多,咬死老子了。】 【还得熬一晚上,真他妈烦。】 第二个人,坐在工厂深处的一张行军床上,正在擦拭一把匕首。 他是个瘦高个,眼神阴鸷。 【老大说了,这次的‘货’很重要,绝对不能出差错。】 【那几个学生妹看着还真水灵,可惜不能碰。】 【等明天交接完,又能拿一大笔钱了,到时候去会所找两个嫩的。】 第三个人,在厂房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 【怎么还没消息,接头的人到底什么时候到?】 【这批‘货’出手,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江姓的那个条子,最近风头很盛,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江远一字一句地看着他们的内心独白。 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滑过脸颊。 ‘货’。 学生妹。 交接。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比绑架勒索更加黑暗的深渊。 这不是为了钱。 这是有组织的,人口交易! 他再次看向那座工厂。 高墙,铁丝网,紧闭的大门。 里面至少有三名罪犯,而且从他们的心理活动来看,他们手里有武器,警惕性很高。 自己只有一个人,一辆摩托车,身上除了警棍和一部手机,什么都没有。 冲进去? 那不是勇敢,是送死。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交警,甚至一个派出所的处理能力范畴。 他必须上报。 必须请求最专业,最强大的火力支援。 江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 他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 第一个划过的名字,是刘忠伟。 他停顿了一下。 不行。 刘队是交警队长,接到这种警情,他能做的也只是层层上报。 从交警中队到支队,再从支队协调到分局刑侦。 这个流程走下来,时间就全浪费了。 绑匪的日记里写的很清楚,明天就要转移受害者。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他必须找到一个能最快调动武装力量的人。 手指继续向下滑动。 一个名字跳进了他的视野。 黄勋。 西海区派出所的所长。 江远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黄勋看向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欣赏。 想起了对方那句“我们派出所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派出所,管辖的就是片区的治安和刑事案件。 黄勋作为所长,有权力,也有责任,在接到重大警情时,第一时间调动所里所有的警力。 甚至,他可以直接向分局请求特警支援。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江远的手指,停在了“黄勋”两个字上。 他没有立刻拨打。 他站起身,悄悄探出头,再次观察那座工厂。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需要确认人质的具体位置,绑匪的火力配置,工厂内部的地形。 这些信息,将直接决定后续营救行动的成败。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罪恶日记】。 这一次,他没有去看绑匪的想法,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名绝望的受害者身上。 【好黑……这里好黑……】 【我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手脚都被绑着。】 【外面有两个人在说话,他们在说钱……】 【我听到了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好像是水管漏了。】 【还有一股……一股很刺鼻的化学药品的味道。】 水滴声。 化学药品的味道。 江远立刻将这两个线索和工厂的环境对应起来。 这是一座废弃的旧化工区,有化学残留味道很正常。 而水滴声,很可能是某个房间里的管道老化漏水。 他开始在脑海中构建工厂的立体地图。 日记继续浮现出新的内容。 【我听到了脚步声,有人上楼了。】 【是那个瘦高个,他手里有刀……他刚刚就在我门口……】 【他在二楼,我也是在二楼!】 人质在二楼! 江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切换视角,再次锁定那个正在擦匕首的瘦高个。 【这小妞真不老实,刚才还想撞门。等会再敲打敲打她。】 【老大说了,不能伤到脸和重要器官,不然卖不上价。】 卖……不上价…… 江远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人质的位置基本确定了。 就在二楼,那个瘦高个看守的房间附近。 他再次看向那个在二楼踱步的绑匪。 【外面那辆巡逻的摩托车怎么停了?】 【操,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江远的瞳孔猛地收缩。 被发现了! 那个绑匪的心理活动,像警钟一样在他脑海中敲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体完全缩回了水泥管道后面。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二楼的那个绑匪,显然是这个团伙里负责放哨和指挥的小头目。 他的警惕性,远超另外两人。 【阿光,去门口看看,那辆警用摩托还在不在。】 小头目的心理活动,变成了一句命令。 江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听到工厂那扇生锈的铁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那个叫阿光的光头壮汉,走了出来。 江远透过水泥管道的缝隙,能看到那个光头正伸长了脖子,朝自己这个方向张望。 他的摩托车停放的位置很隐蔽,但如果对方走过来仔细查看,肯定会暴露。 时间仿佛变慢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光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 【妈的,大惊小怪,估计是路过撒尿的吧。】 光头的心理活动传来。 他转身,准备走回工厂。 江装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那个二楼的小头目,新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不行,还是不放心。】 【最近风声紧,不能出任何意外。】 【阿光,你到路边去,仔细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完了。 江远的心沉了下去。 光头接到命令,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工厂大门,径直朝着路边走来。 他的脚步声,每一下都踩在江远的心跳上。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江远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他握紧了别在腰间的警棍。 如果被发现,他只能拼死一搏。 就在光头即将走到水泥管道跟前的时候。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从光头的口袋里响了起来。 光头停下脚步,掏出手机。 “喂?老大!” 他的语气瞬间变得恭敬。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光头的脸色变了变。 “什么?提前交易?” “好,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准备!” 他挂断电话,转身就往工厂里跑。 “峰哥!老大来电话了!买家提前到了,让我们现在就带‘货’去码头!” 工厂里传来一阵骚动。 江远靠在水泥管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但现在,他没有时间后怕。 绑匪要提前交易! 他们要带人质离开! 这是最坏的情况,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不能再等了。 江远不再犹豫,手指在屏幕上用力一按,拨通了黄勋的电话。 第23章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两声短促的忙音,然后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喂,你好。” “黄所长吗?我是江远。” 江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风吹过沙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 “交警队的江远?” 黄勋想起来了,那个在医院里让他印象深刻的中年人。 “是我。黄所,长话短说。” 江远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城西废弃化工区,三号仓库,现在有一伙绑匪。” “绑匪?” 黄勋的声音里透出职业性的警惕。 “你确定吗?什么情况?” “我确定。他们手里有人质,而且正准备转移。” 江远说话的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工厂的方向。 那扇生锈的铁门,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有人影在门口晃动。 黄勋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小江同志,警情不是儿戏。你看到了什么?把具体情况说清楚。” 他的口吻,是标准的处理群众报警的流程。 先确认信息来源,再判断警情等级。 “黄所,没时间了。” 江远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点,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迫。 “他们已经出来了!正把人往车上押!” 他透过水泥管道的缝隙,看到那个光头壮汉和瘦高个,正一左一右架着一个被黑布蒙住头的身影,朝着仓库后面走去。 那个身影在挣扎,幅度很小,显得无力。 电话那头的黄勋显然被这个突发状况镇住了。 “你说什么?已经出来了?” “对!他们要提前交易!我们没有时间走流程了!” 江远语速极快,像是在倾倒一连串的事实。 “对方至少三个人,为首的叫峰哥,另外两个一个光头,一个瘦高个。他们手里都有刀,人质是一名年轻女性,现在就被他们控制着。” 黄勋那边的呼吸声停顿了。 一个交警,在报案的瞬间,就能说出绑匪的人数、绰号、体貌特征、武器配置、人质性别。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目击者能提供的信息范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黄勋的声音里充满了疑问。 “黄所,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江远听到了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那声音在空旷的工业区里传得很远。 “他们有一辆黑色的无牌照面包车,就停在三号仓库后面!他们现在就要开车走!” 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最后一个重磅信息。 “仓库东南角的围墙有一个缺口,没有监控,是最佳的突入点!你们如果现在过来,还能在他们上主路之前把车堵住!”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远甚至能听到黄勋那边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 每一秒钟的等待,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那辆黑色面包车的车灯亮了,两道光柱刺破了黄昏的暮色。 江远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黄勋不信,如果他选择按部就班派两个巡警过来看看情况。 等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只会剩下一片空地和扬起的尘土。 那个女孩,将被带进真正的地狱。 “江远。” 黄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巨大的压力。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凭什么,让我调动全所的警力,去执行一次你口中的紧急任务?” 这个问题,像一把锤子,重重砸了下来。 江远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睁开时,眼神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决断。 “黄所,我用我的警服担保。”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穿透了听筒。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随后,江远听到了一声猛地拍击桌面的声音。 “原地隐蔽,不要暴露!” 黄勋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起,之前所有的犹豫和审慎,都化作了钢铁般的命令。 “重复一遍,绝对不要暴露你的位置!” “明白!” “我现在立刻集合队伍!全员带枪!五分钟内出发,十五分钟内,我们一定赶到你说的位置!” “太慢了!” 江远脱口而出。 “他们已经上路了!最多十分钟,就会汇入主干道,到时候想追就难了!” “你听我说完!” 黄勋的语速更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已经用另一部电话通知了指挥中心,让他们立刻锁死城西工业区所有出口的信号灯!同时,我会让沿途的巡逻车,用各种理由,比如事故勘察、临时检修,把主路给我堵上!” 江远的心脏,重新开始有力地跳动。 这是一个老刑侦的瞬间反应。 封锁,布控,拖延时间。 “江远,保持电话畅通!你现在立刻跟上去,不要跟丢了!随时向我报告他们的路线!” “他们有反侦察意识,跟得太近会被发现。” “那就想办法!你是第一现场的眼睛,我们所有人的行动,都指望你了!” 黄勋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信任。 “还有,你作为第一发现人,这次行动,你必须参加!” “收到!” 江远挂断电话,将手机揣进兜里。 他探出头。 黑色的面包车已经驶出了工厂,车轮碾过碎石路面,朝着工业区的主路开去。 车速不快,显得很从容。 显然,他们不认为自己已经暴露。 江。。。远没有丝毫犹豫。 他扶起自己的警用摩托,拧动钥匙。 发动机发出一阵被压抑的低吼。 他没有开车灯,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像个幽灵一样,远远地吊在了那辆黑色面包车的后面。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前方的面包车,像一头钻入黑夜的野兽。 而他,就是咬住野兽咽喉的猎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黄勋发来的短信。 “第一批人已出发,带队的是副所长李建国,他会开着一辆地方牌照的越野车在前方路口等你,车牌号是浙A-XXXXX。” “我们的大部队,随后就到。” 江远扫了一眼信息,删掉。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十字路口。 那里的红绿灯,已经变成了恒定的红色。 几辆大货车堵在路口,司机们正探出头,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以这个废弃的工业区为中心,迅速收紧。 而他,就是牵动这张网的那根线。 第24章 你天生就该干刑警! 黄勋带着人赶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几辆不起眼的民用牌照汽车停在距离废弃工厂五百米外的路口,车灯全部熄灭,像蛰伏的野兽。 黄勋从车上下来,风衣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走到江远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处那片沉寂的厂区。 “他们进去了?” “嗯,五分钟前。车藏在了三号仓库后面。” 江远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突击小组的队长凑了过来,摊开一张简易的工厂结构图。 “黄所,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用红外线笔在图纸上画了两个圈。 “常规方案,要么从正门强攻,要么从侧面围墙潜入。但无论哪种,都无法保证人质的绝对安全。” 黄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绑匪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有可能撕票。我们赌不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个警员都清楚,这种信息不对称的攻坚战,风险极高。 “黄所。” 江远忽然开口,他走到黄勋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他们现在正在打牌,注意力很分散。” 黄勋猛地转过头,盯着江远。 “具体位置?” “三号仓库地下一层。四个人在牌桌上,另外两个人看守在地下室的入口,还有一个人在外面望风。” 江远伸手指了指远处仓库的一个窗口。 “位置在二楼,东侧,从左往右数第三个窗口。” 黄勋和突击队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一片漆黑。 突击队长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的?” 黄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看着江远。 “百分之百确定?” “百分之百。” 江远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黄勋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决定。 他扭头对突击队长下令。 “一组,二组。按江远同志提供的情报行动。” “黄所!” 突击队长有些急了。 “这太冒险了!万一情报有误……” “没有万一。” 黄勋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执行命令。” “是!” 突击队长敬了个礼,立刻转身开始布置。 两组警员,一共八个人,如同黑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工厂围墙摸了过去。 他们动作极快,翻越围墙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远和黄勋站在指挥车旁,通过一个微型无人机传回的模糊热成像画面,观察着行动。 “他们接近二楼了。” 黄勋握着对讲机,手心全是汗。 画面中,一个黑影顺着外墙的管道,灵巧地爬上了二楼。 几秒钟后,那个代表着哨兵的红色人影,在屏幕上晃动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了。 对讲机里传来电流声,接着是突击队长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报告!哨兵已解决!与情报完全一致!” 黄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江远,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撼。 江远仿佛没看到他的目光,只是继续盯着屏幕。 “让他们去地下室入口。” 黄勋立刻拿起对讲机传达了命令。 很快,突击小队就位了。 新的问题出现了。 “报告黄所,入口是一道铁门,从外面锁着。地形非常狭窄,只有一人宽。” 突击队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棘手。 “强行破门,声音太大。我们一旦进去,就会迎面撞上两个绑匪,根本没法保证在他们伤害人质前将其制服。” 指挥车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束手无策。 “黄所。” 江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黄勋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凑了过去。 “说。” “门口的两个人,左边那个比较警觉,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 江远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黄勋的耳朵里。 “右边那个,正在低头玩手机。” 黄勋的眼睛亮了。 江远继续说道。 “让你们的人,在远处制造一点声音,把左边那个人的注意力引开。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破门突入。” “好办法!” 黄勋一拍大腿,立刻抓起对讲机。 “一组!听到没有?在你们左后方大概三十米的位置,制造点动静!二组准备,听到声音就破门!”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一名警员从墙角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力朝着远处的一堆废弃钢材扔了过去。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几乎在同一时间,突击队长的低吼在对讲机里响起。 “行动!” 两名突击队员用特制的液压钳,只用了一秒钟,就剪断了门锁。 另一名队员一脚踹开铁门。 “警察!不许动!” 狭窄的通道里,右边那个绑匪正举着手机,屏幕上还亮着游戏的画面。 他惊恐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第一个冲进来的警员死死按在了地上。 左边那个警觉的绑匪反应极快。 他在听到异响的瞬间就扭过了头,踹门的刹那,他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他没有冲向警察,而是转身扑向了被绑在角落里的人质。 “都别过来!过来我杀了她!” 他嘶吼着,匕首的寒光对准了人质的脖子。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警员,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从突击队员的身后猛地窜了出来。 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后发先至,瞬间就越过了两名进退两难的警员。 是江远。 他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那个挥刀的绑匪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江远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了绑匪持刀的手腕上。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绑匪发出一声惨叫,还没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江远已经欺身而上,手肘顺势一顶,正中他的下颚。 绑匪闷哼一声,整个人软倒下去。 江远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反手一拧,膝盖顶住后腰。 “咔!” 关节脱臼的声音响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让人看不清动作。 从他冲出,到绑匪被彻底制服,前后不过三秒钟。 地下室里打牌的另外四个绑匪听到动静冲出来时,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枪口,和已经被救下来的人质。 他们瞬间就放弃了抵抗,高高举起了双手。 行动结束了。 人质被成功解救,毫发无伤。 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员,看着江远的眼神都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个普通交警,或者一个运气好的线索提供者的眼神。 那是一种看待同类,甚至看待精英的眼神。 黄勋快步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被解救的女孩,确认她安全后,目光就落在了江远身上。 他看着被江远一只手就制服得动弹不得的绑匪,又看了看江远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黄勋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他的手掌很用力,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拍进去。 “江远。” 黄勋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欣赏。 “你天生就该干刑警!” 第25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消息比人先一步回到了西海区交警中队。 一个电话,从市局指挥中心直接打到了刘忠伟的手机上。 刘忠伟接完电话,手都在抖。 他挂断电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猛地拉开门。 “都过来一下!开个短会!”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 办公室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不明所以。 “刚刚接到市局通报。” 刘忠伟环视一圈,目光在几个老油条和王浩脸上一一扫过。 “就在刚才,咱们队的江远同志,在城西工业区执勤时,发现并协助西海派出所,成功破获了一起特大持械绑架案。”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像是没听清刘忠伟的话。 “绑……绑架案?” 一个年轻队员结结巴巴地问。 “对!” 刘忠伟一拍巴掌。 “成功解救人质一名,抓获犯罪嫌疑人七名!人质毫发无伤!黄勋所长亲自带的队!” 这一下,人群炸开了锅。 “我的天!在城西工业区?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江哥这也太神了吧!去那里站岗都能破个绑架案?” “七个绑匪!还持械!江哥没事吧?” “没事!我刚问了,江远同志在行动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还亲手制服了一名企图伤害人质的歹徒!” 刘忠伟的声音里全是骄傲。 角落里,王浩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手里的保温杯没拿稳,掉在地上。 “哐当”一声,盖子摔开,热水洒了一地。 没人注意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惊天的大消息上。 王浩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听到了“城西工业区”、“特大绑架案”、“关键作用”这几个词。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重锤,砸在他的胸口。 他本想让江远去吃灰,去受累,去在最没有价值的岗位上消磨掉所有光环。 结果,他亲手把江远送到了一个天大的功劳面前。 一个比之前所有功劳加起来都大的功劳。 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住了身后的文件柜才没有倒下。 中队的大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刹车声。 几辆挂着民用牌照,但车顶上闪着警灯的汽车停了下来。 黄勋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几名便衣刑警,押着两个垂头丧气的绑匪。 “老刘!借你这宝地用一下,我这人手不够,先在这审两个!” 黄勋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刘忠伟立刻迎了上去,紧紧握住黄勋的手。 “黄所,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我谢你才对!” 黄勋反手拍着刘忠伟的胳膊,眼睛却在人群里寻找。 “江远呢?你们队的大功臣呢?” 话音刚落,江远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走进了中队。 他身上的警服有些褶皱,袖口上还沾着一点灰。 “黄所,刘队。” 他打了声招呼,表情很平静。 黄勋大步走过去,一把搂住江远的肩膀。 “好小子!今天多亏了你!不然这案子,后果不堪设想!” 刘忠伟也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江远。 “老江,没受伤吧?” 江远摇摇头。 “没事。” 黄勋扭头看向刘忠伟,脸上带着一种藏不住的得意。 “老刘,不是我说你,你这可有点不地道啊。” 刘忠伟一愣。 “黄所,这话怎么说?” “我问你,江远这么好的一块料,你怎么把他扔到城西工业区去了?” 黄勋的声音很大,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忠伟的脸色变了一下。 “这个……是队里正常的排班调整。” “正常调整?” 黄勋笑了。 他松开江远,走到刘忠伟面前,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又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到。 “老刘,我今天来,一是感谢,二是提个醒。” 他伸手指了指江远。 “这么一尊大神,你让他去路口吃灰。要不是今天他运气好,碰上这伙亡命徒,这功劳是不是就飞了?” 刘忠伟的额头渗出了一点汗。 他心里后怕,要是江远没发现,人质被转移撕票,那后果…… 江远本人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是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黄勋看着江远的背影,又转回头对刘忠伟说。 “老刘啊,你得好好查查。” 他半开玩笑,眼神却很认真。 “你们队里,是不是有我们派出所的‘卧底’啊?” 刘忠伟的表情凝固了。 “什么意思?” “专门把人才往我这送啊!” 黄勋一拍大腿,笑了起来。 “江远在你们那巡逻一天,破了个绑架案。这要是调到我们派出所,那还得了?” 黄勋的笑声很爽朗,但听在刘忠伟耳朵里,却像一根根针。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人群中扫视。 他看到了脸色惨白,站在角落里不敢动弹的王浩。 刘忠伟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什么都明白了。 怒火“噌”地一下就从脚底冲到了头顶。 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挤出一个笑容,对黄勋说。 “黄所说笑了。我们队里的人才,我们自己宝贝还来不及呢。” 他转头对办公室里喊。 “小李,去把咱们队这个月的排班记录,原始表和电子版,都拿到我办公室来!” 然后,他又对门口值班的队员说。 “把今天早上晨会前后,办公室和走廊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也送到我办公室!” 两道命令,清晰干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王浩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刘忠伟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黄勋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变成了一种了然。 他走到江远身边,递过去一根烟。 “别往心里去,哪个单位都有那么一两个拎不清的。” 江远没接烟,只是摇了摇头。 “谢谢黄所。” 对他来说,王浩那种角色,确实不值得费心。 不到十分钟,刘忠伟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他拿着几张纸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了办公室正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王浩。” 刘忠伟开口,声音冰冷。 王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经查实。” 刘忠伟举起手里的排班表。 “内勤警员王浩,利用职务之便,出于个人情绪,恶意调换同事执勤岗位,意图孤立、打压同事,其行为严重违反了队内纪律,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众人心上。 王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经中队研究,并上报支队批准。” 刘忠伟看着面如死灰的王浩,宣布了最终的决定。 “给予王浩,记大过处分一次。即刻调离内勤岗位,下放至青云乡交通管理站,明天就去报到。” 青云乡。 那是西海区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中队,开车过去都要三个小时。 这个处分,基本上断送了王浩所有的前途。 王浩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没有人同情他。 几个之前跟他一起说怪话的老油条,此刻都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整个中队,再也没有人敢用异样的眼光看江远。 那种眼神,变成了纯粹的敬畏。 就在这时,中队的传真机“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一名文员走过去,拿起那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他只看了一眼,就激动地跑向刘忠伟。 “队长!队长!市局发来的文件!” 刘忠伟接过文件,目光落在纸上。 他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被一种巨大的喜悦所取代。 他拿着那份文件,快步走向江远。 那张纸上,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格外醒目。 “关于批准江远同志转为正式在编人民警察的批复”。 第26章 从今天起,你是警察! 刘忠伟接过那张传真纸,手指捏得纸张边缘有些发紧。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江远。 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黄勋站在一旁,目光在刘忠伟和江远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老刘,好事啊。” 刘忠伟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将那份文件小心翼翼地对折,放进口袋。 他转过身,对着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声音陡然拔高。 “全体都有!放下手里的活,到会议室开会!立刻!马上!” 命令砸下来,没人敢耽搁。 办公室里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队员们鱼贯而出,走向隔壁的会议室。 几个老队员互相递着眼色,心里都猜到了七八分。 黄勋没有走,他笑着对刘忠伟说。 “我就不参加你们的内部会议了,我在这儿等你们的大功臣,顺便把剩下的手续办完。” 刘忠伟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 “行!黄所,今天这事,我老刘记一辈子!” 他说完,转身快步走向会议室,经过江远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江远,你跟我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会议室里,二十几号人站得整整齐齐,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江远。 他被刘忠伟安排着,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列,正对着主席台。 这个位置,通常只有副队长或者立了特大功劳的标兵才能站。 江远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主席台后方墙壁正中央。 那里挂着一枚警徽。 蓝色的盾牌,金色的麦穗、齿轮和长城。 他看着那枚警徽,呼吸放得很轻。 刘忠伟走上主席台,站得笔直。 他没有立刻说话,锐利的眼神扫过台下每一张脸。 年轻队员脸上的兴奋,老队员脸上的感慨,还有几个角落里低着头不敢对视的复杂。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江远身上。 “今天这个会,很短,只说一件事。” 刘忠伟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折叠好的文件,拿在手里,却没有展开。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先问问大家。” “江远,什么时候来我们队的?” 台下沉默了几秒,一个管人事的文员小声回答。 “刘队,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 刘忠伟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这三个字。 “在昨天之前,你们有多少人,能正眼看他一次?” 这句话问出来,台下不少人把头埋得更低了。 “一个四十岁的辅警,干活不行,不懂变通,每天就知道闷头站岗,眼看就要被清退了。” 刘忠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很多人觉得,他是我们中队的累赘,是吧?” 没人敢接话。 刘忠伟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 “可就是这个你们眼里的累赘,在人民医院门口,面对拿刀的人贩子,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你们谁还记得,他把那个孩子抱回岗亭时,自己后背被划了一道多长的口子?” 台下有年轻队员脸上露出了愧色。 “就是这个你们看不起的四十岁老同志,在怡林园小区,一眼就识破了骗光老人养老金的诈骗犯,连夜蹲守,把人抓了回来!” “还有盘踞在七路公交线上的扒窃团伙,还有在枫林路搞碰瓷的骗子……” 刘忠伟每说一件,就把手里的文件在讲台上拍一下。 “啪!” “啪!” 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这些案子,有哪个是我们交警的本职工作?没有!” “可他做了!” “每一次,都是在你们下班回家吹空调的时候,在你们周末休息陪老婆孩子的时候,他一个人,把这些我们看不见的罪恶,揪了出来!” 刘忠伟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股灼人的热量。 “说到这里,我就要说说昨天!” 他停顿了一下,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特大持械绑架案!七个亡命徒!手里有人质!” “西海派出所黄所长亲自带队,全员荷枪实弹,布下天罗地网!” “你们知道,这张网,是谁撒下的吗?” 他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江远。 “是他!江远!” “他一个人,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废弃工业区,发现了绑匪的踪迹。一个人,提供了所有关键情报。一个人,跟着突击队冲进了贼窝,在绑匪拿刀要伤害人质的瞬间,是他,亲手卸了歹徒的胳膊,救下了人质!” 刘忠伟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却充满了力量。 “黄所长刚才亲口对我说,江远,天生就该干刑警!” “可他现在,穿着我们交警队的制服!是我们西海交警中队的人!” 他环顾四周,一字一句地问。 “你们说,有这样的同事,我们脸上,有没有光?” “有!”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稀稀拉拉的声音汇成了一片。 “有!” “有光!” 刘忠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脸上的激动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无比的郑重。 他举起了手里的那份文件。 “现在,我来宣布这件事。”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刘忠伟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份带着红头的传真文件。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站得更直了。 他看着文件上的那行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洪亮声音,宣读了出来。 “经市局党委研究决定,兹批准:辅警江远同志,因在工作中屡破大案,表现优异,符合特殊人才引进标准,即日起,转为正式在编人民警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会议室仿佛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 “哗——!” 掌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爆发! 站在前排的一个年轻队员,激动得脸通红,他用尽全力拍着手,手掌瞬间就红了。 掌声从一个点,蔓延到整个房间,最后汇成了一片雷鸣。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看着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身影,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轻视和漠然,只剩下最纯粹的敬佩和祝贺。 在这片雷鸣般的掌声中,江远缓缓转过身。 他面对着自己的同事,面对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他抬起右手,动作标准,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一个标准的敬礼。 他的手掌稳稳地贴在帽檐旁,眼神平静,却又像藏着一片深海。 掌声,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热烈。 黄勋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看着里面的场景,也跟着笑了起来,用力地鼓着掌。 刘忠伟走下台,来到江远面前,他看着江远,眼眶有些发红。 他抬起手,重重地拍在江远的肩膀上。 掌声经久不息。 江远放下了手,他身上的那套辅警制服,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不同的重量。 通往未来的那条路,就铺在脚下。 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拥有了走下去的资格。 第27章 你想好走哪条路了吗? 会议室的掌声还在回响,刘忠伟用力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走,跟我去一趟人事科。” 人事科的办公室里,一名女文员早已准备好了所有材料。 她看到刘忠伟亲自带着江远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刘队,江远同志。” 刘忠伟脸上挂着笑。 “小张,手续都齐了吧?” “齐了,刘队。市局那边刚通过电话,所有电子流程都走完了,就差江远同志签字和领东西了。” 女文员将一摞表格推到江远面前。 “江远同志,您在这几处签个字。” 江远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 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入职人员”那一栏。 签完字,按了手印。 女文员收回表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警服。 “江远同志,这是您的警官证、警号,还有新的制服。” 她把盒子打开。 一枚崭新的警官证静静躺在里面。 打开内页,左边是他的照片,右边是姓名、单位和警号。 警号:077541。 证件的右下角,盖着一个滚烫的钢印。 江远伸出手指,指腹轻轻抚过那个凹凸不平的钢印。 从今天起,我就是警察,江远。 他合上警官证,放进口袋。 女文员又递过来一副肩章。 “这是您的见习警员警衔,先佩戴这个。” 那是一杠一星的肩章,底色是藏蓝色。 它取代了之前辅警制服上那两道简单的折杠。 “衣服的尺码是按您之前的档案来的,您去更衣室试试,不合身我再给您换。” “谢谢。” 江远接过那套叠放整齐的制服。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 江远脱下身上穿了近一年的辅警制服,整齐地叠好,放在长凳的一角。 他拿起新的警衬,穿在身上。 布料的触感和辅警制服完全不同,更加挺括。 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又穿上警裤。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人。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那张脸还是原来的脸,只是眼神变了。 他拿起那副一杠一星的肩章,仔细地扣在衬衫的肩袢上。 动作很慢,很稳。 左边,右边。 最后,他戴上警帽,扶正了帽檐上的警徽。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警服,身姿笔挺。 熟悉,又陌生。 前世今生,这身衣服,他终于穿上了。 晚上,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包间里。 刘忠伟和徐志国已经坐在桌边。 桌上摆着几个家常菜,温着一壶黄酒。 江远推门进来。 “刘队,徐队。” 刘忠伟立刻站起来,拉开身边的椅子。 “快来坐,就等你了。” 他上下打量着江远换下来的便装。 “怎么没穿新衣服出来?” 江远坐下。 “队里规定,非工作时间不能穿。” “对对对,你看我,高兴得都忘了纪律了。” 刘忠伟给自己和江远面前的酒杯都倒满。 徐志国笑着拿起酒壶,给刘忠伟的杯子又添了一些。 “你不是忘了,你是巴不得江远穿着新警服,在西海区绕城跑一圈。” 刘忠伟哈哈大笑。 “知我者,老徐也!” 他举起酒杯,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江远,今天这顿饭,没有别人,就我和老徐。” 他的表情认真起来。 “这第一杯酒,我和老徐,敬你。” 江远端起酒杯。 “刘队,徐队,应该我敬你们。” 刘忠伟把手往下按了按。 “听我说完。这杯酒,一是祝贺,祝贺你得偿所愿,穿上了这身警服。” 他顿了顿,眼神里有些感慨。 “二,是感谢。感谢你给我们西海交警中队,挣来了天大的面子。” 徐志国也举起杯。 “江远,老刘说得对。这杯,我们敬你。” 江远不再推辞,端起酒杯,和两人碰了一下。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后,三人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带起一阵暖意。 刘忠伟放下酒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痛快!” 他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扔进嘴里。 “老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刚来的时候,我真没把你当回事。” 他说话很直接。 “四十岁的人了,干个辅警,死气沉沉的。我当时就想着,合同到期赶紧让你走人,别占着队里的名额。” 徐志国在旁边补充。 “不光是他,队里大部分人都这么想的。” 刘忠伟点点头。 “可谁能想到呢?你小子不吭不声的,给我们搞了这么大一串惊喜。” 他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 “人贩子,诈骗犯,扒窃团伙,碰瓷的,现在又来个持械绑架。” 他看着江远,摇了摇头。 “我干了二十多年交警,见的案子加起来,都没你这一个月见的种类多。” 江远只是安静地听着。 “说真的,我后怕。” 刘忠伟的声音低了下去。 “今天黄勋那句话,点醒我了。我要是真把你这种人才挤兑走了,我就是西海交警中队的罪人。” 他说完,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端起来。 “这杯,算我给你赔罪。我老刘,眼拙了。” 江远连忙端起酒杯。 “刘队,您言重了。您一直很照顾我。” “一码归一码。” 刘忠伟把酒喝干,擦了擦嘴。 “以后,在咱们队里,谁要是再敢给你使绊子,嚼舌根,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徐志国在一旁打圆场。 “行了老刘,都过去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说点高兴的。” 他看向江远。 “江远,现在你已经是正式警察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肩上的责任更重,做事要更周全。” 江远点头。 “我明白,徐队。” “你明白就好。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我就不多废话了。” 徐志国也喝了一杯。 “总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中队就是你的后盾。” 酒过三巡,包间里的气氛热烈起来。 刘忠伟的话也多了起来,从他年轻时当兵的故事,说到刚当警察时出的糗事。 江远和徐志国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一壶黄酒见底,刘忠伟的脸上泛起红光。 他放下筷子,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江远。 眼神里的醉意消散了一些,变得格外认真。 “江远。” “刘队,您说。” “现在你已经是正式警察了,有没有想过,未来到底想走哪条路?” 这个问题一出来,包间里安静了。 徐志国也看向江远,没有说话。 刘忠伟继续说。 “黄勋那小子,今天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挪开过。他那点心思,路人皆知。” 他身体微微前倾。 “去他那儿,干刑警,真刀真枪,办的都是大案。有你的本事,出头是早晚的事。” 他又指了指自己。 “或者,就留在我们交警队。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去站岗了。内勤,事故处理,或者你想干什么,你自己挑。” “我们交警队是比不上刑警队风光,可胜在安稳。熬个几年资历,凭你的功劳,提个副科,解决个级别,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刘忠伟把两条路,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江远面前。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路是你自己的,怎么选,得你自己拿主意。” 他看着江远,一字一句地问。 “你想好了吗?” 江远沉默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边缘。 灯光下,酒杯里残余的酒液,映出他沉思的脸。 他的未来,将走向何方? 第28章 这才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清晨,江远站在更衣柜前,将那件崭新的警衬穿在身上。 布料贴着皮肤,带着一种硬挺的质感。 他伸手,将那副一杠一星的肩章,一个一个,仔细扣在肩膀上。 动作不快,却很稳。 最后,他拿起警官证,指腹划过上面凹凸的钢印,然后插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他走出更衣室,中队大厅里已经有了人声。 “江哥,早啊!” 一个年轻的队员正在擦拭装备,看到江远,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笑着打招呼。 江远冲他点了点头。 “早。” 对方的笑容更灿烂了,那是一种带着些许崇拜的表情,和昨天之前完全不同。 刘忠伟从办公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江远。 “老江,准备出勤了?” “是,刘队。” “嗯。”刘忠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那副崭新的肩章上停顿了一下。 他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去吧,今天你带小赵一起,让他跟你多学学。” “好。” 江远没有多话,转身走向装备室。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察小跑着跟了上来,脸上带着兴奋。 “江哥,我叫赵小飞,今天跟您一组。” 江远看了他一眼。 “把装备领了,准备出发。” “好嘞!”赵小飞的声音清脆响亮。 警用摩托行驶在西海区的马路上,早高峰的车流汇成铁河。 江远目视前方,神情专注。 赵小飞坐在后座,有些按捺不住。 “江哥,昨天那事……也太牛了!七个绑匪啊,还有刀!您是怎么……” “专心执勤。” 江远打断了他。 赵小飞立刻闭上了嘴,身体坐得笔直。 一上午的时间,风平浪静。 他们处理了两起追尾,一起电动车闯红灯的剐蹭。 都是些最寻常不过的交通警情。 中午,两人把摩托车停在路边,在一家快餐店解决午饭。 赵小飞扒拉着米饭,眼睛却一直瞟着江远。 “江哥,我听黄所长他们所里的人说,您当时一招就把那个拿刀的歹徒给制服了?” 江远夹了一筷子青菜,没有抬头。 “吃饭。” “哦哦。”赵小飞埋头扒了两口饭,还是忍不住。 “他们说您那一下,叫什么……分筋错骨手?跟电影里一样!江哥,您是不是练过?” 江远放下筷子,看着他。 “你想学?” 赵小飞的眼睛瞬间亮了。 “想啊!当然想!” 江远喝了口汤,慢悠悠地说。 “每天五百个俯卧撑,五百个深蹲,十公里负重跑,坚持三年。你也能做到。” 赵小飞脸上的光瞬间就灭了。 “三……三年?” “这只是基础。” 江远重新拿起筷子。 赵小飞看着江远那张平静的脸,彻底没了声音,开始老老实实地吃饭。 一顿饭吃完,两人回到摩托车旁。 江远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点了一根烟,靠在车上。 赵小飞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江远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眼前散开。 和平,才是这座城市最美的风景。 而我的工作,就是守护它。 这个念头从心底浮起,让他肩上的重量又沉了一分。 他掐灭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走了。” “是!江哥!” 下午的工作依旧平淡。 处理完最后一起因为抢车位而引发的轻微剐蹭,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双方车主在签完字后,都对江远表达了感谢。 看着两辆车各自驶离,交通恢复了通畅,赵小飞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完事了。这两个人,为个车位吵了快半小时。” 江远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扫过四周。 这里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巨大的LED屏幕上播放着广告,人行道上挤满了下班的行人和逛街的游客。 赵小飞看了看时间。 “江哥,快到交班时间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队里了?” “再巡一圈。” 江远跨上摩托车。 “啊?还巡啊?”赵小飞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坐上了后座。 摩托车缓缓汇入车流,沿着商业街的主干道向前行驶。 江远的大脑,在这一刻放空。 他调出了脑海中的系统面板。 【罪恶积分:1250点】 这是昨天那起绑架案的奖励,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 他打开系统商城。 【格斗术(中级)】:需要1000点积分。提升身体协调性、反应速度与格斗技巧。 【初级痕迹追踪】:需要800点积分。能够发现并解读常人无法注意到的细微痕迹。 【驾驶精通(汽车)】:需要500点积分。让你成为一名顶尖的驾驶员。 【心理侧写(入门)】:需要1500点积分。通过行为和细节,洞察目标的心理状态。 他的手指,在【初级痕迹追踪】和【心理侧写(入门)】两个选项上徘徊。 刘忠伟昨晚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你想好走哪条路了吗?” 交警,还是刑警? 留在交警队,安稳,凭着现在的功劳,几年后提个级别不成问题。 交巡警的身份,巡逻范围大,每天接触的人多,触发系统的几率也大。 可处理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积分奖励少得可怜。 去刑警队,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危险,但功劳也大,积分也多。 自己的能力,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江远心里有一杆秤。 他不是来这个世界养老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心理侧写(入门)】上。 虽然需要1500点,还差250点,但这个技能,无疑是刑侦工作中最重要的能力之一。 他决定了,就攒积分兑换这个。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瞬间。 “嗡——” 一声奇异的低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这声音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系统提示。 它更深沉,更压抑,像是一口古钟被敲响。 江远猛地回过神,眼神一凝。 他脑海中,那本一直安安静静的【罪恶日记】,自己翻开了。 它没有停在目录页,而是直接翻到了崭新的一页。 这一页,和之前所有的页面都不同。 纸张不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一种灰败的暗黄色,像是浸透过血迹又被风干了无数年。 而环绕着整个页面的边框,不再是简单的黑色线条。 那是一圈正在缓缓流淌的,诡异的暗红色光芒。 光芒忽明忽暗,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呼吸。 第29章 那个女人,是人贩子? 那一声奇异的低鸣,像一根钢针,扎进江远的脑海深处。 他攥着摩托车把的手猛地收紧。 “嗡——” 声音还在回荡,带着一种腐朽的质感。 他脑中那本【罪恶日记】的暗黄色书页上,那一圈暗红色的光芒,像活物一样收缩、舒张。 “吱——!” 江远猛地捏下刹车。 警用摩托的后轮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剧烈一震。 后座的赵小飞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前撞在江远的后背上。 “江哥!怎么了?” 赵小飞吓了一跳,连忙扶稳车身,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江远没有回答。 他撑住车,双脚踏在地面,目光死死地盯着街道的右侧。 他的动作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赵小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边是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馆,门口摆着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小圆桌。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下来,几个穿着体面的男女正坐在那里喝着东西,低声交谈。 一派悠闲的都市景象。 “江哥,你看什么呢?”赵小飞凑过来,小声问。 他完全不明白,江远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江远依旧没有理他。 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脑海里那本诡异的日记上。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最终锁定在角落里一个单独坐着的女人身上。 女人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 她正用一把小巧的银勺,搅动着面前杯子里的咖啡,动作优雅。 她看起来和周围那些享受下午茶的白领,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在江远的视野里,这个女人头顶上空,正悬浮着一本摊开的,边框流淌着暗红色光芒的日记。 江远的瞳孔收缩成一个点。 日记的封面上,用血色字体写着两个字。 【琳娜】 江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这个名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一年前,人民医院门口,那个被他一砖头拍翻的人贩子王大勇。 在他的罪恶日记里,就记录着这个在逃的女性共犯——琳娜! 江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穿透现实,看向那本日记的内容。 第一页,是她的罪行记录。 【罪行记录:拐卖儿童案在逃共犯。于一年前伙同王大勇,在市妇幼保健院门口拐走一名男婴。王大勇已被捕,琳娜在逃至今。】 江远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就是她。 那个让他穿越而来,第一次动用系统,拼上性命也要抓住的罪恶源头之一。 她竟然就这么出现了。 出现在这个繁华的商业区,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悠闲地喝着咖啡。 江远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一股灼热的冲动涌上头顶。 他想立刻冲过去,把这个女人死死按在地上。 可他仅存的理智,让他控制住了身体。 他继续往下看。 日记翻开了新的一页,上面记录着她此刻的心理活动。 【心理活动:王大勇那个蠢货,居然这么快就栽了。害得我东躲西藏一年,跟老鼠一样。还好,风声总算过去了。杭城这么大,应该没人还记得我了。】 江远看着那几行字,眼神变得冰冷。 旁边的赵小飞终于忍不住了。 “江哥,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咱们……是不是该回队里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江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赵小飞被他语气里的寒意惊到,立刻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江远的侧脸,那张脸上的线条绷得像铁。 江远根本没空理会他。 因为,琳娜的【罪恶日记】上,最新的心理活动刷新了出来。 【最新心理活动:“上线”让我三点整在这里等接头的人……希望这次交易顺利,拿到钱,我就能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上线? 交易? 接头? 这几个词像一颗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江远的神经。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在逃人贩子! 她还在继续犯罪!而且听起来,这是一个有组织,有上下线结构的犯罪团伙! 江远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两点四十五分。 距离三点,还有十五分钟。 一个巨大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不能现在抓! 如果现在动手,抓住的,最多只是一个琳娜。 而她背后的“上线”,那个神秘的接头人,以及他们准备“交易”的东西,都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要放长线,钓大鱼! 江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涛。 他收回目光,对旁边的赵小飞说。 “车子熄火,停到那边去。”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不显眼的停车位,那里刚好能观察到咖啡馆的门口。 “啊?哦,好。” 赵小飞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把摩托车推进停车位,刚想再问什么,就看到江远已经下了车,靠在旁边一棵行道树的阴影里,拿出手机,像是在打电话。 江远拨通了刘忠伟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老江,什么事?准备收队了?”刘忠伟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刘队,我需要支援。” 江远的声音很低,很平稳,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电话那头的刘忠伟愣了一下。 “支援?你那边出什么事了?交通事故?” “不是。”江远看着咖啡馆的方向,压低了声音,“我发现了一个目标,一个在逃的人贩子。” “人贩子?!”刘忠伟的声音瞬间拔高。 “对。一年前,人民医院那起案子的在逃共犯,琳娜。” “嘶——”刘忠伟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确定的?” “我有我的办法。刘队,你听我说,情况很复杂。” 江远快速将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上线,十五分钟后,会有人来跟她接头交易。” 电话那头沉默了。 刘忠伟在飞快地思考。 这已经超出了交警的职责范围,这分明是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 几秒钟后,刘忠伟果断的声音传来。 “老江,你现在的位置,千万不要动!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我明白。” “我现在立刻联系黄勋!让他派便衣过去!你盯紧目标,随时保持联系!” “好。” 挂断电话,江远把手机揣回兜里。 赵小飞瞪大了眼睛,凑了过来,用气声问。 “江……江哥,你刚才说……人贩子?哪里?” 第30章 这条鱼,我跟定了 江远抬起下巴,朝咖啡馆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人。” 赵小飞的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 他看着那个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的女人,怎么也无法把她和穷凶极恶的人贩子联系在一起。 “不……不会吧?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江远打断他,“第一,待在这里,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做。第二,现在就骑车回队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小飞看着江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咽了口唾沫,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我待在这。” 江远不再说话,身体靠着行道树,目光像钩子一样,牢牢挂在那个叫琳娜的女人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赵小飞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手心全是汗。 他一会儿看看江远,一会儿看看那个女人,感觉自己像是在一部警匪片的拍摄现场。 江远的内心却不像他表面那么平静。 抓? 还是不抓?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子里反复拉扯。 现在冲过去,以雷霆之势把琳娜按倒在地,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功劳是现成的,一年前的案子就能彻底了结。 市局的嘉奖令,中队的表彰,个人的二等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然后呢? “上线”会消失。 “接头人”会隐匿。 那个准备进行的“交易”会立刻中止。 他亲手斩断了线索,也放跑了后面那条更大的鱼。 江远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那本暗黄色的日记,书页无声地翻动。 新的字迹浮现出来。 【心理活动:……这次的任务是‘交货’,听说是几个‘高质量’的,能卖个好价 钱……】 高质量的? 交货? 江远的心脏沉了下去。 这几个字眼,让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是孩子。 而且不止一个。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捏得咯咯作响。 冲动像一头发疯的野牛,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他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将目光从琳娜身上移开一秒,又重新落回去。 不能动。 现在动,等于告诉那张网,这里有危险。 那些还没被找到的孩子,可能会被立刻转移,甚至……处理掉。 他赌不起。 赵小飞察觉到了江远身上气息的变化,他看到江远的额角,一根青筋在微微跳动。 “江哥,你……你没事吧?”他小声问。 江远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再次刷新的日记内容吸引了。 【心理活动:……接头的人怎么还没来,这个‘地狱门’的组织,规矩就是多……】 地狱门? 当这三个字出现在江远的脑海中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代号。 这是一个名字。 一个充满邪恶与不祥意味的名字。 它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江远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滔天巨浪。 他瞬间明白了。 他无意中触碰到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贩子团伙。 这是一张网。 一张笼罩在杭城阴影之下的,巨大、严密、深不见底的黑网。 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案子了。 甚至不是西海派出所,不是黄勋能独立处理的案子。 这需要市局,甚至更高级别的力量介入。 而他,江远,现在是唯一的发现者。 是那个站在蛛网边缘,手握线头的人。 他脑中那头横冲直撞的野牛,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冲动,所有的功劳,所有的个人荣辱,在“地狱门”这三个字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做出了决定。 一个艰难,却必须做出的决定。 放长线,钓大鱼。 不,是放长线,钓巨鳄! 江远收回了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气,整个人重新归于平静。 他看了一眼手表,两点五十八分。 还有两分钟。 他必须在接头人出现之前,完成记录和撤离。 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和赵小飞穿着警服,骑着警用摩托,目标太明显了。 黄勋派来的便衣就算到了,也只能在外围观察。 一旦接头人出现,看到周围有警察,交易必然取消。 他必须离开。 “小赵。”江远的声音恢复了平稳。 “啊?在,江哥!”赵小飞一个激灵。 “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记住她的穿着。” “白裙子,棕色卷发,化了妆……”赵小飞立刻开始描述。 江远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立刻举起来,而是装作在看信息。 他的眼睛,透过手机屏幕的反光,观察着琳娜的动作。 她正端起咖啡杯,凑到唇边。 一辆公交车从远处驶来,车身像一堵移动的墙,缓缓地从他和咖啡馆之间经过。 就是现在! 江远抬起手机。 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像一个普通的低头族,随手拍一下街景。 快门无声地按动。 他迅速将手机揣回兜里,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公交车驶过,咖啡馆的景象重新出现。 琳娜放下了咖啡杯,依旧维持着那个姿态,什么都没有察觉。 江远转身,走向摩托车。 “江哥,我们……走了?”赵小飞跟上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走,等着被发现吗?” 江远跨上车。 “可是……人贩子就在那啊!我们就这么走了?”赵小飞急了。 “坐上来。”江远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赵小飞看着江远的背影,心里一万个念头在打架,最终还是坐上了后座。 江远发动了摩托车。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他没有立刻驶入主路,而是调转车头,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摩托车在巷子里穿行,远离了那条繁华的商业街。 赵小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咖啡馆,那个女人,都已经被淹没在了城市的建筑和人流里。 “江哥,我们到底要去哪?就这么放过她了?” “去一个能看到那条街的地方。” 江远把车停在巷子口的一处高地,这里刚好能远远地俯瞰刚才那片区域。 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江远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照片有些模糊,隔着玻璃,还有些反光。 但足够了。 照片里,那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侧脸清晰。 他把照片发给了刘忠伟。 附上了一句话。 【目标体貌特征,我已撤离,在外围观察。】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旁边的赵小飞说。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赵小飞茫然地看着他。 江远没有解释,他重新发动摩托车,缓缓汇入车流。 他的目光,却通过后视镜,死死地锁定着那个街区的方向。 一张针对杭城地下犯罪世界的大网,即将由他,亲手拉开。 而这,才只是个开始。 第31章 交巡警的新猎场 江远发动摩托车,引擎的咆哮在狭窄的巷子里回响。 他没有回头,目光却通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街区的方向。 咖啡馆的招牌在镜中迅速缩小,最后和周围的建筑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 赵小飞坐在后座,身体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江哥,就……就这么走了?万一她跑了呢?” “她跑不了。”江远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情绪,“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交给便衣。” “便衣?”赵小飞愣了一下。 “穿这身衣服待在那,是告诉他们‘我们来了’。”江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摩托车驶出巷子,汇入傍晚的车流。 赵小飞沉默了,他消化着江远的话,心里掀起了波澜。 他看着江远的后背,宽阔,沉稳,像一座山。 他忽然明白,自己和江哥之间的差距,不只是身手。 江远没有再说话,他脑中的城市地图正在重构。 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路口,每一个监控探头的位置,都不再是简单的交通元素。 它们变成了一张网的节点。 一张他即将撒开的网。 第二天一早,交警中队的大厅里。 江远换好制服,径直走向队长刘忠伟的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 “进来。” 刘忠伟正端着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喝水,看到是江远,他放下了杯子。 “老江,这么早,有事?” “刘队,我想申请调整一下巡逻路线。”江远开门见山。 刘忠伟的眉毛动了一下。 “哦?说来听听。” “商业中心那块,人流车流量都大,周末和晚高峰尤其拥堵,事故多发,我想去那边加强一下疏导。”江远说得有理有据,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 刘忠伟看着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没有立刻回答。 办公室里的空气安静下来。 几秒后,刘忠伟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 “行。”他开口了,“那块地方是该好好‘疏导疏导’。” 他特意加重了“疏导”两个字的读音。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让小赵继续跟着你,多学着点。” “谢谢刘队。”江远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老江。”刘忠伟又叫住了他。 江远停下脚步。 “注意安全。”刘忠伟看着他的眼睛,只说了这四个字。 “明白。” 江远走出办公室,赵小飞正等在外面,脸上带着一丝忐忑。 “江哥,队长怎么说?” “准备一下,换地方执勤。” “去哪?” “商业中心。” 新的巡逻开始了。 江远骑着警用摩托,载着赵小飞,一遍又一遍地驶过那片繁华的街区。 指挥交通,处理剐蹭,给违停的车辆贴上罚单。 一切都和往常的交警工作没有任何区别。 赵小飞从最初的紧张期待,慢慢变得有些懈怠。 “江哥,咱们天天在这儿转悠,跟个保安似的,也太没劲了吧?”他坐在后座,小声抱怨。 “看路。”江远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前面那辆白车压线了。” 赵小飞立刻闭上了嘴。 江远的工作确实枯燥。 他抬起左臂,手掌张开,做出一个标准的停车手势。 他的身体笔直,反光背心在阳光下很显眼。 他的视线越过面前停下的车顶,穿过斑马线上的人群,落在百米外那家咖啡馆的玻璃窗上。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坐在琳娜昨天坐过的位置,正在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 江远放下手臂,示意车辆通行。 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飞速运转。 他记下了街角那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球形监控,记下了咖啡馆斜对面商场的两个出口,记下了旁边那条只出不进的单行道。 每天,他都会在不同的时间段,“路过”那家咖啡馆。 他会调出脑海中的【罪恶日记】,进行一次短暂的扫描。 第一天,琳娜没有出现。 第二天上午,她来了。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拿铁,然后开始看手机,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罪恶日记】上,她的心理活动平淡无奇。 【心理活动:烦死了,还要等多久?这个鬼地方,多待一天都觉得恶心。】 【心理活动:昨天新买的那条裙子还不错,明天穿出来逛逛街。】 江远很有耐心。 他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静静地趴在草丛里,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赵小飞已经彻底没了脾气。 他现在觉得,江哥可能就是单纯地想换个地方体验生活。 第三天,傍晚。 夕阳给高楼镀上了一层金边,下班的车流开始拥堵。 “江哥,五点半了,收队吧?”赵小飞看了一眼手表,“今天又是罚单的一天。” 江远“嗯”了一声,刚准备调转车头。 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没有任何预兆地停在了咖啡馆门口。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见里面。 咖啡馆里,一直低头玩手机的琳娜,像是收到了什么信息,抬起了头。 她看了一眼那辆车,站起身,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压在杯子下面。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走出咖啡馆,拉开了商务车的侧门。 她弯腰,上车。 车门“哗”的一声关上了。 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没有引起任何路人的注意。 但在江远的脑海里,却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提示音。 【罪恶日记】瞬间点亮,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眼。 琳娜的档案页面上,最新的心理活动刷新了出来。 【心理活动:接头的人终于来了,动作还挺快。】 紧接着,日记自动向后翻开一页。 一个全新的,带着暗红色边框的档案生成了。 【罪犯档案生成:李虎】 【性别:男】 【年龄:32岁】 【罪行记录:故意伤害,非法拘禁,参与三起儿童拐卖案……】 江远的瞳孔猛地收缩。 目标,动了。 “江哥?怎么不走?”赵小飞疑惑地问。 江远没有回答他。 他的右手,搭在了摩托车的油门上。 黑色商务车启动了,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西边的方向驶去。 “小赵。”江远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发动车子。” “啊?去哪?不是回队里吗?”赵小飞还没反应过来。 “跟上那辆黑色商务车。” 江远戴上了头盔的面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保持距离,不要被发现。” 第32章 冻肉,罪恶的代号 江远戴上了头盔的面罩,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他的右手搭在摩托车的油门上,手腕的肌肉绷紧。 “小赵。” 江远的声音很低,穿过头盔,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 “发动车子。” “啊?去哪?不是回队里吗?” 赵小飞还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跟上那辆黑色商务车。” 江远没有解释,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赵小飞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那辆汇入车流的商务车,再看看江远坚实的后背,他咽了口唾沫,用力点了点头。 “坐稳了。” 江远的话音落下,手腕轻轻一拧。 “嗡——” 警用摩托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像一头被唤醒的猎豹,瞬间弹射出去。 车身带着一股强大的推力,赵小飞下意识地抓紧了江远腰间的扶手。 晚高峰的车流像一条拥挤的河流,红色的刹车灯连成一片。 江远驾驶着摩托车,在车与车的缝隙间穿行。 他的动作精准,每一次倾斜,每一次加速,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车身像一条游鱼,灵活地避开一辆辆轿车。 他没有拉响警笛,只是一个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钢铁丛林。 黑色的商务车就在前方两百米处。 不远,不近。 这个距离,既能保证不跟丢,又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江哥,那车里……是什么人啊?”赵小飞压低声音,凑在江远耳边问。 风声灌进他的头盔,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闭嘴,看路。” 江远的回应简单而直接。 他的全部精神,都沉入了脑海深处。 那本暗黄色的【罪恶日记】,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琳娜和那个叫李虎的司机,两个人的档案页面并排悬浮着。 最新的心理活动,像电影字幕一样,逐行刷新。 【李虎心理活动:这女人事真多,还得我亲自来接。要不是‘上线’吩咐,真懒得伺候。】 【琳娜心理活动:哼,一个司机罢了,还给我摆谱。等我拿到钱,谁还认识你。】 江远看着这两行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观察猎物最真实的状态。 赵小飞不敢再问了。 他能感觉到,江远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处理违章时有些懒散的同事,而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刃。 摩托车跟着商务车,上了一座高架桥。 城市的霓虹灯在两侧次第亮起,勾勒出鳞次栉比的高楼轮廓。 车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 江远的脑海里,却是另一场无声的交谈。 【李虎心理活动:这次的‘冻肉’在哪交接?】 这个词跳出来的一瞬间,江远的瞳孔收缩成一个点。 冻肉? 这是什么东西的代号? 他握着车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来。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向上攀升。 他想到了琳娜的身份,想到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大脑。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琳娜心理活动:老地方,码头仓库。‘上线’交代了,这次的货很金贵,不能出差错。】 琳娜的念头,证实了江远的猜想。 江远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读取信息。 他需要更具体的情报。 时间,地点。 这是撬动整个案件的支点。 “江哥,他们好像要下高架了。”赵小飞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前方的商务车打起了右转灯,驶向了通往西城区的匝道。 “跟紧。” 江远只说了两个字,他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低吼,紧紧地贴了上去。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码头仓库。 杭城的码头有好几个,西区是最大的一个,那里有很多废弃的旧仓库区,地形复杂,是藏匿和交易的绝佳地点。 他需要更精确的位置。 【罪恶日记】的书页,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再次翻动。 琳娜的心理活动刷新了。 【琳娜心理活动:烦死了,还要先送我回去。今晚九点,西区三号码头废弃仓库,钱货两清。拿到钱,我立刻就离开杭城这个鬼地方。】 就是这个! 江远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时间:今晚九点。 地点:西区三号码头废弃仓库。 所有的关键信息,都齐了。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摩托车驶下高架,进入了西城区的范围。 这里的街道比商业中心要安静许多,路灯的光线也显得有些昏黄。 商务车放慢了速度,最终拐进了一个高档公寓小区的地下车库入口。 江远没有跟进去。 他将摩托车停在了马路对面的一个阴影里,切断了引擎。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传来的车流声。 “头的汗。 这一路,他的心都提在嗓子眼。 “不用了。” 江远也摘下了头盔,他看着那个小区的入口,目光深邃。 “我们已经拿到东西了。” “拿到东西了?什么东西?”赵小飞一脸茫然。 江远没有回答他。 他看着商务车消失的方向,琳娜和那个司机李虎,应该会在这里分开。 他不需要知道他们住在哪一栋,哪一户。 他已经掌握了今晚罪恶交易的核心情报。 继续跟踪,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翻出通讯录,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黄勋所长】 他看着这四个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交警制服。 反光条在路灯下有些刺眼。 他很清楚,他现在所掌握的情报,其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交警的职责范畴。 甚至,也超出了西海派出所的管辖能力。 码头仓库的交易,对方既然称之为“货”,就一定有看守,有接应。 这背后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 只靠派出所的警力,冒然行动,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甚至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不能直接把电话打给黄勋。 他需要一个方法。 一个万无一失,能够撬动更高级别力量的方法。 一个能让市局,甚至更上层,直接下场的方法。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最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刘队。”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第33章 我这颗棋子,得自己放 江远摘下头盔,把它挂在摩托车的后视镜上。 他没有理会身旁赵小飞的疑问,只是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通讯录的名单缓缓向上滑动。 【刘忠伟队长】的名字划过,他的手指没有停留。 赵小飞看着江远的侧脸,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江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回队里吗?” 江远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继续滑动,越过了一长串的名字,最后停在一个条目上。 【黄勋所长】 这四个字,像是一个坐标,标记着他计划的起点。 赵小飞凑过来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黄所长?西海派出所的那个? 江哥要干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问,江远的拇指已经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嘟声在安静的街边响起,一声,两声。 每一声都敲在赵小飞的心上。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些许疲惫,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黄所长,我是交警队的江远。” 江远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汇报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江远?”黄勋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兴趣,“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一天抓了人贩子又抓了诈骗犯的交警。怎么,小刘终于肯放人了?你想通了,要来我们派出所?” 黄勋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招揽。 “黄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这里有紧急情况。” 江远直接切入了正题。 “紧急情况?”黄勋的语气严肃了一些,“你说。” “我手里的一个线人,刚刚给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情报。” “线人?”黄勋的声调扬了起来,带着明显的怀疑,“你一个交警,哪里来的线人?” “以前在老家办案子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刚来杭城,偶然听到了一些东西。”江远的说辞早就准备好了,天衣无缝。 赵小飞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线人?朋友? 江哥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黄勋在那头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评估江远这番话的可信度。 “什么情报?”他最终还是问了。 “一起规模很大的人口交易。”江远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石头,“交易代号,叫‘冻肉’。” “冻肉?” 黄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瞬间沉了下去。 作为一个老刑侦,他立刻就嗅到了这个代号背后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时间,地点。”黄勋的声音变得短促有力。 “今晚九点,西区三号码头,废弃仓库区。”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电流的微弱杂音。 赵小飞能想象得到,黄勋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凝重。 这情报太具体了,具体到不像是一个巧合。 “江远,你确定你的线人可靠吗?”黄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压力。 “他拿这条线来还我人情。”江远回答,“他说,只告诉我一个人,信不信由我。” 这个回答很巧妙,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黄勋又沉默了。 他脑子里在飞速权衡。 如果情报是假的,他调动警力扑个空,最多是白忙活一场。 可如果情报是真的,而他没有作为,那后果不堪设想。 “黄所,”江远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机抓得刚刚好,“我的线人还补充了一句。” “说什么?” “他说,对方的组织很严密,交接的时候,很可能有武器。” 黄勋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还说,”江远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补充,“他建议,这种案子最好能多部门联合行动,由市局刑侦支队直接牵头指挥,最稳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黄勋脑子里所有纠结的锁。 由市局刑侦支队牵头? 黄勋的眼睛亮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江远这句话背后所有的含义。 这已经不是在提供一条线索了。 这是在递给他一份完美的行动方案,甚至是一份功劳分配方案! 案子由市局牵头,风险由最专业的刑侦支队去扛。 他西海派出所作为首报单位,发现线索,上报情况,这份天大的功劳绝对跑不了。 而且,行动成功了,他黄勋的名字会第一个出现在市局领导的报告上。 这简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的线人……考虑得很周到。”黄勋的声音里,怀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凝重。 他立刻就做出了决断。 “江远,干得漂亮!” 黄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赞赏。 “你立刻稳住你的线人,告诉他,我们警方非常重视这条线索!” “明白。” “我现在立刻向市局主管刑侦的领导直接汇报!申请成立联合专案组!”黄勋的语速极快,显示出他此刻的状态。 “好的,黄所。” “还有!”黄勋话锋一转,“你,江远,作为线索的唯一持有人和首要关系人,必须全程参与这次行动!” “黄所,我只是个交警……” “这是命令!”黄勋的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随时跟你的线人保持联系,行动中可能会有突发情况需要确认。这是程序要求!你的直属领导那边,我会亲自去沟通!” 江远要的就是这句话。 “我明白了,黄所。” “保持你的电话畅通,随时等我消息!” “是。” 电话挂断了。 江远把手机揣回兜里,整个过程,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扭过头,看着旁边已经石化的赵小飞。 “嘴合上。” 赵小飞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他看着江远,眼神里全是问号。 “江……江哥……线人……市局……这……”他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江远没有解释。 他拿起挂在后视镜上的头盔,重新戴回头上。 夜风吹过,巷口的树叶沙沙作响。 他发动了摩托车。 引擎的低吼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在昏黄的路灯光下,他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成功了。 他把自己这枚原本在棋盘外的棋子,亲手放到了棋局最中心的位置上。 “坐好,”江远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我们回队里,等电话。” 第34章 专业的来了,你靠边站 黄勋的电话来得比预想中快。 “江远,市局批了,成立临时专案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 “你立刻到市刑侦支队大楼来,十六楼,参加案情分析会!” 江远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小飞。 赵小飞的脸上还挂着没消化完的震惊。 “我马上过去。”江远挂断电话。 “江哥,我跟你一起去?”赵小飞凑上来。 “你回队里待命,等刘队安排。” 江远跨上摩托车,没有给赵小飞再问话的机会。 引擎轰鸣,他调转车头,消失在夜色里。 市刑侦支队的大楼灯火通明。 江远停好车,走进大厅。 里面的人行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紧绷感。 他身上的交警制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他没有在意,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十六楼的按钮。 会议室的门开着一条缝。 浓烈的烟味从里面飘出来。 江远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声音回应。 他推门走进去,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黄勋坐在会议桌的一侧,看见江远,连忙站起来招手。 “江远,来,坐我这。” 会议室里坐了七八个人,都穿着便装,神情严肃。 主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寸头,脸颊削瘦,眼神像鹰。 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 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杭城西区地图,码头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 “老魏,这位就是提供线索的同志,交警队的江远。”黄勋介绍道。 主位上的男人,魏振国,抬眼看了江远一下。 他的目光在江远那身反光条有些显眼的制服上停顿了两秒。 “坐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江远拉开椅子,在黄勋旁边坐下。 “黄所长刚才把情况跟我们说了。”魏振国把烟头按进烟灰缸,又点了一根。 他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你说情报来自你的一个线人?” “是。”江远回答。 “这个线人,什么背景?”魏振国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压迫感。 “以前在老家办案时认识的一个朋友,欠我个人情。” 江远把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他刚来杭城,偶然听到的消息。” 魏振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偶然?”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时间,地点,交易代号,都这么清楚,这可不像‘偶然’听到的。”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刑警也开口了。 “江警官,按规定,线人情报是需要做背景审查和可靠性评估的。你做过吗?” “他说,只把情报告诉我一个人,信不信由我。”江远看着魏振国。 “这是在还我人情,我不能把他卖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黄勋想开口打个圆场,被魏振国一个眼神制止了。 “小同志,这不是讲江湖义气的地方。”魏振国缓缓说。 “我们是警察,办案讲究证据和程序。” “一条来源不明,无法核实的情报,你让我们怎么调动整个支队的警力去行动?” 江远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任何辩解都没有用。 在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侦面前,他“交警”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疑点。 魏振国看着沉默的江远,眉头皱了起来。 他掐灭了烟。 “行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情报来源不明,真实性存疑。但既然有线索,就必须行动。”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围到地图前。 “一组,老张带队。”魏振国用笔点了点码头入口的主干道。 “负责外围监控,排查所有在八点后进入码头区域的封闭式货车和商务车。” “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应声。 “二组,李默。”他看向刚才提问的年轻刑警。 “你带人便衣渗透进去,三号码头废弃仓库区地形复杂,提前摸清楚所有的出入口和观察点。” “收到!” “三组,负责水路布控,联系水警,封锁三号码头附近的水域,防止他们从水上逃跑。” “狙击手到对面塔吊顶部就位,随时准备。” 魏振国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果断。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而有序。 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开始检查装备,低声讨论细节。 只有江远,还站在原地。 没有人再看他一眼。 他像一个局外人,被彻底排除在这场专业的行动之外。 黄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有些尴尬,却也没说什么。 魏振国布置完所有任务,回过头,才像刚想起江远这个人。 他用笔敲了敲地图。 “小同志,感谢你的情报。”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客气。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专业的人来处理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地图最外围的一条公路上点了点。 “你,就在这条路上待命。” “负责交通管制,别让无关的社会车辆靠近警戒区。” 这个安排,无异于一种驱逐。 在场的刑警们,嘴角都带上了一点玩味的表情。 江远看着魏振国,没有争辩,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 他只是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是,领导。” 魏振国似乎对他的平静有些意外,多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过头去。 “所有人,对时。” “八点三十分,行动开始!” 专案组的人立刻行动起来,脚步声,对讲机的呼叫声,装备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江远独自一人,走出了会议室。 他站在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 车队正在集结,准备出发。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 那本【罪恶日记】的页面,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琳娜的档案页,悬浮在最上方。 一行全新的心理活动,刚刚刷新出来,字迹带着一种嘲讽的意味。 【心理活动:上线果然谨慎,还好准备了备用码头和逃跑路线……】 紧接着,又是一行。 【心理活动:这帮警察要是真去了三号码头,正好帮我把水搅浑,方便我从二号码头脱身。】 江远看着这两行字,身体没有动。 他看着楼下那支整装待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刑侦队伍。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有些凉。 行动,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35章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专案组的人在走廊里快速穿行,脚步声杂乱。 每个人都在为出发做最后的准备,检查手枪弹匣,调试耳机,脸上是行动前的亢奋。 魏振国拿着对讲机,站在地图前,做最后的指令确认。 “各单位注意,重复一遍,目标区域为三号码头A区废弃仓库。” “行动代号‘惊雷’,八点三十分,准时收网!” 江远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身体没动,意识却沉入脑海。 【罪恶日记】上,琳娜的心理活动还在刷新。 【心理活动:那群警察应该快到三号码头了。真是一群蠢货,等他们发现扑空,我们早就从四号码头南边的水路跑了。】 水路出口。 江远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锁定正在下达命令的魏振国。 他必须再试一次。 江远迈开步子,穿过几个正在整理装备的刑警,走到魏振国身边。 “魏队。”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急促。 魏振国放下对讲机,转头看他,眉毛拧了一下。 “你的岗位在西环路,管制交通,怎么还在这里?” “领导,情况有变。”江远压着声音,“我的线人刚刚传来紧急消息。” 魏振国的眼神冷了下来。 “罪犯更改了交易地点,在四号码头。他们在那里布置了暗哨,还准备了水路作为逃跑路线!” 江远语速很快,把关键信息全部吐了出来。 会议室门口的几个刑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动作停了下来,朝这边看。 魏振国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没有看江远,而是扫了一眼周围投来目光的下属。 “你的线人是什么身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火气。 “能比我们警方的技术侦查、人力摸排还厉害?” “他能飞天遁地,钻到罪犯的脑子里去?” 几声压抑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魏振国的话,让整个楼道的空气都凝固了。 “不要再散布这种未经证实的消息,扰乱军心!”他指着江远的鼻子。 黄勋刚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看到这场景,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过来。 “老魏,老魏,怎么了这是?” 江远被魏振国指着,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转向黄勋。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黄勋立刻就懂了。 他虽然也觉得江远的情报匪夷所思,可他对江远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从人贩子到诈骗犯,这个交警创造的奇迹太多了。 黄勋硬着头皮,脸上堆起笑。 “老魏,你看,江远同志也是为了案子好。要不……我们再派人去四号码头那边看一眼?核实一下,就当上个双保险。” 魏振国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黄勋脸上。 他的权威,在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和一个编外的交警面前,受到了挑战。 他怒极反笑。 “双保险?黄所长,你是觉得我魏振国的行动方案,需要一个交警来上保险?”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走廊里的所有人。 “在我的队伍里,只有命令,没有‘可能’和‘也许’!” 他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所有人,按原计划行动!执行命令!” “是!” 压抑的气氛被这声整齐划一的回应冲破。 刑警们不再看江远,转身快步走向电梯。 行动的齿轮再次转动起来。 魏振国从江远身边走过,肩膀撞了他一下。 “管好你自己的交通岗。”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黄勋看着魏振国消失的背影,又看看江远,脸上满是无奈和歉意。 “江远,这……老魏就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他拍了拍江远的胳膊,叹了口气,也跟着大部队跑向电梯。 “我得跟队出现场,你自己小心。” 很快,楼道里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江远,和另外几个被派了外围任务,同样被留下的警察。 那是两个西海派出所的年轻民警,和一个协警,他们负责在更远处的路口设卡。 三个人看着江远,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远看着一部部电梯的楼层数字飞速下降。 他知道,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他转过身,看着那三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同事。 “情况有变。” 他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三个人愣住了,看向他。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江远问。 “我们……我们被安排在码头区五公里外的滨江大道设卡。”年轻民警回答。 一个几乎接触不到任何核心信息的边缘岗位。 “现在,听我的。” 江远看着他们。 “所有人跟我走,我们去四号码头。” 那个民警的眼睛睁大了。 “江哥,这……这是违抗命令啊!” “魏队让我们去滨江大道。”协警也小声说。 “等他们发现三号码头是空的,罪犯早就从四号码头跑了。”江远说。 “到时候,功劳是你们的,责任是我的。”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朝楼梯间走去。 他没有坐电梯。 那两个民警和一个协警对视了一眼。 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和挣扎。 违抗市刑侦支队总指挥的命令,这个后果谁都担不起。 可江远的话,还有他那股笃定的气势,又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妈的!赌了!” 最先开口的那个年轻民警,一咬牙,把手里的设卡路障扔在地上。 “江哥一天抓俩,我相信他!” 他拔腿就朝着江远追了过去。 另一个人和那个协警迟疑了一秒,也立刻跟上。 楼梯间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江远没有多余的话,他一边下楼,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小飞的电话。 “你在哪?” “江哥,我在队里停车场,刘队让我待命。” “马上,开上我们的摩托车,到市局大楼门口等我。” “啊?去哪?” “少废话,快!” 江远挂断电话,人已经冲出了一楼大厅。 一分钟后,警用摩托的轰鸣声在市局门口响起。 江远带着三个人,坐上了两辆从派出所开来的警车。 “你们开车,跟紧我!” 江远冲赵小飞喊了一句,跨上了摩托后座。 “江哥,我们这是要去哪?”赵小飞发动了车。 “四号码头,南侧水路出口。” 江远的声音穿过头盔,灌进赵小飞的耳朵里。 “嗡——” 摩托车像一支黑色的箭,蹿了出去。 后面两辆警车立刻拉响警笛,紧紧跟上。 夜色中,杭城的道路被分割成两幅画面。 一边,十几辆警车组成的主力车队,正关闭警灯,悄无声息地驶向三号码头。车里,刑警们摩拳擦掌,准备迎接一场大胜。 另一边,一辆警用摩托带着两辆警车,在城市的另一条街道上呼啸狂奔,目标直指漆黑一片的四号码头。 八点二十五分。 魏振国的车队抵达了三号码头外围,所有人员就位,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心跳。 八点二十九分。 江远驾驶的摩托车一个甩尾,停在了四号码头南侧一条不起眼的土路尽头。 前面是一片芦苇荡,再往前,就是黑漆漆的江面。 一个废弃的水泥栈桥,从芦苇荡里伸进江里。 这里就是水路出口。 江远和身后赶到的三名警员,躲在一人高的芦苇丛里,悄然设下了埋伏。 抓捕行动,会如他所料吗? 第36章 这摩托车,是这么骑的? “报告指挥中心!三号码头A区仓库没有发现目标!” “重复,没有发现目标车辆,没有发现交易人员!” 无线电频道里,张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和难以置信。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 “二组报告,渗透分队已对仓库区完成搜索,是空的!我们扑空了!” 魏振国的咆哮声瞬间炸响在所有人的耳机里。 “怎么可能!技术队给的定位呢!外围监控呢!一辆车都看不见吗!” 频道里一片死寂。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回应。 几秒钟后,一个负责外围监控的刑警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报告魏队,监控画面显示,八点十五分左右,有一辆符合特征的改装面包车……从四号码头方向的高架桥下过去了。” “四号码头?!”魏振国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为什么不早报!” “那辆车没有进入我们三号码头的监控范围,我们以为……” “我不要你以为!” 魏振国的怒吼被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打断。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巡逻单位在西港工业区发现目标车辆!正在逃窜!请求支援!” “车牌号核对无误!就是那辆魔改五菱!” “拦住它!”魏振国吼道。 “不行啊魏队!这边的路太窄了,全是厂房之间的小道,我们的车根本追不上!对方车速太快,横冲直撞的!” 频道里,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情况混乱。 赵小飞坐在摩托车后座,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乱七八糟的汇报,心脏砰砰直跳。 他看着前面江远的背影。 “江哥,他们真扑空了!跟我们来的一模一样!” 江远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前方工业区深处那条昏暗的道路,右手缓缓拧动了油门。 警用摩托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坐稳了。” 他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平静得不像话。 “轰——!” 话音未落,摩托车像一头黑色的猎豹,瞬间从藏身的巷口冲了出去。 前方不到三百米,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正疯狂地拐过一个弯道,车身因为速度太快而剧烈倾斜,几乎要翻倒。 车里的司机显然也看到了突然杀出的警用摩托,愣了一下,随即猛踩油门。 面包车的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速度又快了几分。 “江哥!他们要跑!”赵小飞大喊。 江远没说话,他压低身体,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油箱上。 摩托车的速度瞬间提到了极限,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死死咬住了面包车的尾巴。 两车的距离在飞速拉近。 二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面包车的侧窗突然被人拉开,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拎着一根撬棍,面目狰狞地朝江远砸过来。 “滚开!” 赵小飞吓得闭上了眼睛。 江远手腕一抖,车头猛地向左一偏。 摩托车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倾斜下去,车身的金属护杠在水泥地面上擦出一长串火花。 “嗤啦——!” 撬棍带着风声,贴着江远的头盔扫了过去,砸了个空。 江远瞬间扶正车身,再次贴近。 车里的男人骂了一句,缩回去,抄起一堆扳手零件,劈头盖脸地朝后面扔过来。 金属零件砸在路上,叮当作响。 江远驾驶着摩托车,在狭窄的道路上左右穿梭,车影像一道流动的影子,将所有杂物都规避掉。 他的动作精准,没有一丝多余。 赵小飞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执行任务,而是在拍特技电影。 “指挥中心!我们……我们看到江远了!” 频道里,一个年轻民警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巨大的震惊。 “他和目标车辆缠在一起了!我的天!” “江远?哪个江远?”魏振国愣了一下。 “就是交警队的那个江远!他一个人,一辆摩托车,追上了那辆面包车!” 频道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所有正在赶往现场的警车里,刑警们都面面相觑。 一个交警? 一个人? 逼停了一群亡命徒? “前面是死路!他们要转弯了!”赵小飞看着前方的路况大喊。 那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急转弯,路边堆着一堆废弃的建筑材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斜坡。 面包车开始减速,准备强行拐弯。 江远看着那个斜坡,眼神里没有波澜。 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油门拧到了底! “嗡——!” 引擎发出濒临极限的咆哮。 “江哥!!”赵小飞发出一声惊呼。 摩托车像一支离弦的箭,无视了前方的弯道,笔直地冲向了那个废弃的斜坡。 车轮压上斜坡的瞬间,巨大的动能将整辆摩托车带离了地面。 腾空而起! 在面包车里所有罪犯惊恐的注视下,在后方警车行车记录仪的镜头里,在指挥中心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那辆警用摩托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令人窒息的弧线。 它飞跃了近十米的距离,越过了弯道内侧的所有障碍物。 “砰!” 摩托车的两个轮子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江远双腿用力,稳住车身,一个漂亮的甩尾。 “吱——!” 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焦痕,摩托车横着停下,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面包车转弯后的路线上。 死死地卡住了唯一的通路。 面包车的司机瞳孔放大,他猛地踩下刹车,同时疯狂地打着方向盘。 失控了。 “轰隆!” 巨大的面包车一头撞在了路边的水泥墩上,整个车头深深地凹陷进去,白色的蒸汽从引擎盖的缝隙里喷涌而出。 车轮还在空转,发出徒劳的呜咽声。 一切都安静了。 江远停稳摩托,熄火,拔下钥匙,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 他摘下头盔,冷冷地看着那辆已经变成废铁的面包车。 无线电频道里,一片死寂。 刚才还在不断咆哮的魏振国,此刻彻底失声。 所有听到现场汇报,看到无人机画面的专案组成员,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目标车辆……目标车辆被江哥一个人,用摩托车……飞……飞过来……给逼停了。” 赵小飞结结巴巴地对着对讲机汇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哐!” 一声巨响,变形的面包车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从车里跳了下来,她甩了甩头,脸上有一道擦伤,眼神却像狼一样。 琳娜。 紧接着,四个手持钢管和砍刀的男人也从车里爬了出来,他们晃了晃被撞得发晕的脑袋,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五个人,呈一个半圆形,缓缓朝江远逼近。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只穿着交警制服,手里空无一物的男人。 琳娜的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就你一个人?” “胆子不小啊,交警同志。” 第37章 你们,一起上? 赵小飞对着对讲机,声音都在发颤。 “目标车辆……被江哥逼停了。”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从摩托车上下来的背影,感觉自己的认知被整个颠覆了。 “哐!” 一声闷响,撞得变形的面包车侧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一个穿黑色皮衣的女人跳下车,她甩了甩头发,脸颊上蹭开一道血口,眼神却像受伤的母狼。 琳娜。 她身后,四个男人跟着钻了出来。 他们手里提着钢管和砍刀,晃了晃被撞击震得发懵的脑袋,很快站稳了脚跟。 五个人,散开成一个半月形,一步步朝着江远逼近。 他们看着这个只穿着交警制服,两手空空的男人。 琳娜的嘴角向上扯开,露出一排牙齿。 “就你一个人?” 她用手背抹掉脸上的血迹,动作带着一股狠劲。 “胆子不小啊,交警同志。” 一个拿着钢管的光头男人走上前,将钢管在水泥地上拖行,尖锐的摩擦声溅起一串火星。 “条子,多管闲事,是要死的。” 另一个握着砍刀的瘦高个,用拇指轻轻蹭过刀锋,目光在江远脖子上打量。 江远没有看他们手里的武器。 他抬手,解开头盔的卡扣,把头盔随手挂在摩托车的后视镜上。 接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脆响。 他的眼神平静,像一口没有波澜的深井。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琳娜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她朝那个光头偏了一下头。 “废了他。” 光头男人狞笑一声,不再废话。 他双手握紧钢管,一个箭步冲上来,抡起手臂,带起一阵风声,朝着江远的头顶就砸了下去。 钢管划破空气,发出呜的声响。 赵小飞在远处看得心脏都停跳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江哥小心!” 江远没退。 他甚至向前踏了半步。 就在钢管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小的角度向左侧倾。 那根致命的钢管,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擦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抬起的右臂手肘,像一柄蓄满了力量的铁锤,没有丝毫花哨,精准地撞在了光头男人的右侧肋下。 “嘭!” 一声沉闷得让人牙酸的撞击声。 光头男人的吼声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短促的闷哼。 他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眼球向外凸出,手里的钢管脱手飞出。 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身子跪倒在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点空气。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到极致。 另外两个悍匪还没反应过来,同伴就已经倒下了。 “操!” 瘦高个和另一个持械的男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左右两个方向夹击过来。 左边的砍刀横着劈向江远的腰。 右边的钢管照着他的腿扫了过来。 上下两路,封死了所有闪躲的空间。 江远身体猛地向下一矮,整个人几乎贴到了地面。 那把泛着寒光的砍刀,贴着他的头皮削了过去,带起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躲过攻击的身体没有停顿。 一条腿如同铁鞭,贴着地面横扫而出。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个挥舞砍刀的瘦高个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脚踝被江远的扫堂腿踢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翻折,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江远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他脱手飞出的砍刀。 他顺势起身,看也不看,反手将夺来的刀用刀背向右侧一格。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右侧袭来的钢管被精准地格挡开,巨大的反震力让那个悍匪虎口发麻,手里的家伙险些握不住。 整个过程,从矮身到夺刀再到格挡,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前后不过两秒。 三个持械的男人,一个昏厥,一个断腿,一个武器被格开,门户大开。 琳娜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格斗机器般的男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警察。 这是怪物!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工业区深处的黑暗巷道冲去。 江远没有追。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 他看着面前那个因为攻击被挡住而露出空当的悍匪,左手松开刀柄,闪电般探出,扣住了对方握着钢管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 悍匪发出痛呼,手腕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扭转,钢管应声落地。 江远没有停手,一记掌刀切在他的颈侧。 那人眼睛一翻,软软地瘫倒下去。 解决掉最后一人,江远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根掉落的钢管,脚尖一挑,钢管跳进他的手里。 他掂了掂分量,目光锁定远处那个正在狂奔的黑色身影。 手臂后摆,腰腹发力。 “嗖——!” 钢管脱手而出,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像一支黑色的标枪,旋转着飞向琳娜。 正埋头狂奔的琳娜只觉得脑后恶风不善,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砰!” 钢管精准地砸在了她的左腿腿弯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琳娜的左腿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脸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滑出去好几米远。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左腿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使不上一丝力气。 江远缓步走了过去,皮鞋踩在砂石路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琳娜的心脏上。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被捕了。”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也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终于撕破了这片工业区的寂静。 十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两色的警灯,从各个路口冲了进来,一个接一个急刹车,将这片小小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车门纷纷打开。 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刑警冲下车,迅速建立起警戒线,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场中。 魏振国第一个从指挥车上跳下来,他的脸色铁青,手里紧紧攥着对讲机。 “什么情况!人呢!” 他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甚至是一场枪战。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枪声,没有对峙。 只有一辆撞毁的面包车,和满地呻吟的悍匪。 以及那个穿着交警制服的男人。 他毫发无伤地站在场地中央,脚下踩着那个他不久前还在会议室里训斥过的女匪首。 整个现场,安静得诡异。 所有冲下来的刑警,都愣在了原地,看着这如同电影落幕般的场景,嘴巴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远看到大部队赶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错愕的面孔,落在了魏振国的脸上。 他平静地开口。 “现场已控制。” 魏振国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黄勋和一众专案组成员,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神里全是震撼。 “快!控制嫌疑人!检查伤势!” 一名副队长最先反应过来,大声下达命令。 刑警们如梦初醒,立刻上前,用手铐将地上还在哀嚎的几人一一铐住。 一名年轻警员快步跑到面包车旁,他奉命检查车上的货物。 他拉开侧门,一股冰冷的白气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车厢里,堆着几个半人高的白色泡沫箱,上面印着“精品冻肉”的字样。 他皱了皱眉,伸手掀开其中一个箱子的盖子。 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缩成了针尖。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身体都在发抖。 他抬起手,指着箱子,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报告!” “不是人……是……是人体器官!” 第38章 张队,要不我试试? 市刑侦支队的大楼,午夜时分,灯火通明。 走廊里,警员们脚步匆匆,空气里飘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速溶咖啡的味道。 “报告!” “不是人……是……是人体器官!” 年轻警员那一声变了调的嘶吼,通过对讲机传到指挥中心,也传到了市局每一位高层的耳朵里。 案件的性质瞬间改变。 一起普通的抓捕行动,升级为震动整个杭城的特大刑事案件。 市局大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满。 “唯一的活口,那个女人,必须撬开她的嘴!” “天亮之前,我要知道货源是哪的,要去哪,背后还有谁!” 命令被砸在了专案组负责人张队的办公桌上。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 琳娜坐在审讯椅上,手腕和脚踝都被固定住。 她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干净,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囚服,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任何狼狈。 她甚至还对着单向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门开了。 专案组负责人张队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夾,他把文件夾重重地摔在琳娜面前的桌子上。 “琳娜,三十四岁,籍贯不明,有境外活动记录。” 张队的声音很沉,他拉开椅子坐下。 “五年前,涉嫌参与东南亚跨国人口贩卖案,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 “三年前,在金三角地区出现,与当地武装贩毒集团有染。” 琳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们查了你的同伙,那四个男的,都是有命案在身的逃犯。” 张队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撑在桌上。 “现在,你们的罪名又多了一条,非法运输、买卖人体器官。” “这一条,就够你们死十次了。” 他盯着琳娜的眼睛。 “说吧,你的上线是谁?这些‘货’,准备送到哪里去?” 琳娜的嘴角动了动,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警官,有水吗?” 她的声音沙哑,却很平静。 张队旁边的记录员给她倒了一杯水。 琳娜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 她喝完半杯,把杯子放回桌上。 “说完了?”她问张队。 张队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现在是你该说。” 琳娜笑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张队拍了一下桌子,“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哦。”琳娜点点头,像是在听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那你去查吧。” 张队胸口起伏,他盯着琳娜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足足看了半分钟。 他起身,摔门而出。 观察室里,气氛压抑。 黄勋站在角落,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心里也跟着发沉。 江远就站在他旁边,同样看着屏幕,一言不发。 “这个女人不简单。”一个穿着便服的老刑警开口,他是市局有名的审讯专家,姓刘。 “张队用的是压力突破法,想先从气势上压垮她,对付普通罪犯有用。” 刘专家摇了摇头。 “对她这种职业罪犯,没用。你看她的眼神,心率,没有一丝变化。” 张队推门进来,脸色铁青。 “妈的,一块滚刀肉!”他骂了一句,抓起桌上的烟盒,又点上一根。 “老刘,你去。” 刘专家点了点头,掐灭手里的烟,走进了审讯室。 他进去后,没有坐张队的位置,而是搬了张椅子,坐到离琳娜不远的地方。 “喝水吗?不够我再给你倒。” 刘专家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和邻居聊天。 琳娜看着他,没说话。 “其实我们都清楚,你只是个办事的。”刘专家缓缓开口。 “你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你替他卖命,出了事,他会管你吗?” “你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很快就会找到另一个人,代替你的位置。” “你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他们知道你在做这些事吗?” 琳娜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看着刘专家,突然开口。 “警官,你会做西红柿炖牛腩吗?” 刘专家愣住了。 观察室里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我跟你说,牛腩要先用冷水泡,把血水泡出来,然后焯水,焯水的时候要放姜片和料酒。” 琳娜说得很认真,像个美食博主在分享经验。 “然后要用高压锅,压四十分钟,这样肉才会烂。” “最关键的一步,是炒西红柿,一定要把汁水炒出来,那样汤才浓。” 刘专家看着她,眉头紧锁。 “我们现在在谈你的案子。” “是啊。”琳娜点点头,“我说的这个,比我的案子重要。”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 刘专家沉默了。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用胡言乱语,来消解他建立的谈话节奏。 他打感情牌,对方就跟他聊菜谱。 他根本进不了她的内心。 半个小时后,刘专家也出来了。 他走到张队面前,摇了摇头。 “没用的,这个女人,心里防线比城墙还厚。” “她什么都不会说。” 观察室里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凌晨三点。 凌晨五点。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专案组最好的两个审讯专家轮番上阵,用了所有教科书上的方法。 威逼,利诱,打岔,疲劳审讯。 琳娜就像一块泡在水里的石头,油盐不进。 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跟你聊天气,聊菜谱,聊最近看过的电影。 她不说一个字和案情有关的话。 审讯陷入了彻底的僵局。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熬得双眼通红,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张队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背后庞大的网络让他压力巨大。 而唯一的突破口,却像个铁核桃,怎么也砸不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站在角落旁听的江远,动了。 他穿过几个疲惫的刑警,走到张队面前。 “张队。”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观察室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队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让我试试吧。”江远说。 张队的目光在这个年轻人脸上停留。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在会议室里被自己呵斥的交警。 想起了那个用摩托车飞跃障碍,一个人逼停整车悍匪的男人。 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总有奇迹发生。 他犹豫了几秒。 办公室里的电话随时可能再次响起,副局长的催问,省厅的关注,像一座山压在他背上。 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队看着江远,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去。” 江远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审讯室的门。 黄勋快步跟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 “江远,有把握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远看了他一眼。 “黄所,我只跟她聊聊。” 他说完,不再停留,伸手推开了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门。 房间里,琳娜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她的目光,与走进来的江远,在空中交汇。 第39章 你弟弟的肾,很值钱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转动声。 江远走了进来。 审讯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下。 琳娜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江远身上,带着审视和不屑。 江远没有看她。 他径直走到审讯桌的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动作流畅,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琳娜的嘴角向下撇了一下,干脆闭上了眼睛,将后背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她见过的警察太多了,每一个都想从她这里打开缺口,结果都一样。 这个年轻的交警,也不会例外。 江远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在他的视野里,一行行淡红色的文字,如同瀑布般在琳娜的头顶刷新。 【罪恶日记】 【姓名:琳娜(化名)】 【近期罪恶行为:伙同他人在西港工业区进行人体器官非法交易……】 【内心独白:又来一个,想耗死我?可笑。只要我什么都不说,他们就拿我没办法。等风头过去,老板会捞我出去的。】 【内心深处最大的牵挂与软肋:弟弟林浩。】 【相关秘密:弟弟林浩,二十岁,现就读于杭城大学计算机系二年级,成绩优异。林浩并不知道姐姐的真实身份,以为她在国外做正当生意。本月二十五号,是林浩下个学期学费的最后缴纳日期。】 【来自上线的潜在威胁:上线“医生”已将林浩列为备用“货源”。一旦琳娜失去利用价值或无法灭口,将控制其弟林浩,摘取其器官用于交易。】 江远看完了所有信息。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琳娜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 然后,他开口了。 “你弟弟的学费,这个月该交了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天气状况。 琳娜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她死死地盯着江远,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惊骇。 观察室里。 张队长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搞什么?怎么不问案子?”一个刑警小声嘀咕。 “这小子到底会不会审讯?” 黄勋也捏了一把汗,他不知道江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审讯专家老刘,眉头紧锁,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江远没有理会琳娜的震惊,他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调说。 “杭城大学,计算机专业,成绩不错。”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琳娜的脑子里炸开。 她藏得最深的秘密,她在这条血腥道路上行走的唯一动力,被这个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 这个秘密,除了她自己,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你胡说什么!” 琳娜的声音变得尖利,她身体前倾,试图挣脱审讯椅的束缚,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没有什么弟弟!你不要在这里胡编乱造!” 她的反应很激烈,激烈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观察室里,张队长停下了脚步,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困惑与惊讶。 江远看着她几近崩溃的表演,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等她吼完,才不紧不慢地继续。 “你以为你是在为他挣一个光明的未来?” “你错了。” 江远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的目光穿透了琳娜所有的伪装,直刺她灵魂最柔软的地方。 “你的‘上线’,早就盯上他了。” 琳娜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等你被灭口,或者被我们关一辈子,失去利用价值之后……” 江远顿了一下,给了她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吐出了最残忍的字句。 “你那个天才弟弟,就会成为下一批‘冻肉’的货源。” “他的肾,很值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琳娜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惊恐,难以置信,茫然,最后,是彻底的崩溃。 那道她用无数鲜血和罪恶筑起的心理防线,在江远这句诛心之言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得粉碎。 她最大的骄傲,她唯一的希望,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被这个男人用最血淋淋的方式,揭开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可怕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形成。 那个阳光开朗,会在视频电话里笑着叫她“姐”的男孩,被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连带着审讯椅都发出咯咯的声响。 “不……不要……” 她的眼神从顽抗,变成了乞求,变成了彻底的绝望。 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我说!” 她崩溃大哭,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 “我什么都说!”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求求你!”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审讯椅上。 观察室里。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看着监控屏幕里那如同神迹般的一幕。 张队长手里的烟头烧到了手指,他却毫无察觉。 审讯专家老刘张着嘴,那个他耗费了几个小时都无法撼动的铁壁,就这么……塌了? 黄勋靠着墙壁,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 前后不到三分钟。 从江远进门到现在,不到三分钟。 一场足以载入教科书的审讯。 不,这已经超出了审讯的范畴。 这更像是一场……降维打击。 江远看着已经彻底崩溃的琳娜,站起了身。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把琳娜的哭嚎声隔绝在里面。 观察室里,众人看着他走进来,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江远走到张队长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记录员用剩的纸。 他在上面迅速写下几个字,然后将纸条放在了桌子上。 推到了张队长的面前。 “这是她招供的?”张队长声音干涩地问。 “不。”江远摇摇头。 “这是她下一个交易地点和时间。” “城郊,废弃屠宰场。” “今晚,十一点。” 第40章 这场行动,是去送死 观察室的门被江远从里面关上。 琳娜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瞬间被隔绝。 门外,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张队长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江远,手里的烟烧到了滤嘴,烫得他一哆嗦。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他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地址和时间的纸条,手指都在发颤。 “废弃屠宰场,今晚十一点。” 他念出声,然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江远。 “你……” 他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观察室里所有目瞪口呆的下属。 “都愣着干什么!” 张队长吼了一声,打破了死寂。 “全体都有,准备开会!立刻!”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动了起来。 张队长大步流星地走出观察室,经过江远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看江远,只是侧着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也一起来。” …… 市刑侦支队最大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墙上挂着巨大的杭城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位置。 城郊,废弃屠宰场。 专案组所有核心成员全部到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熬夜的疲惫,眼神里却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压抑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有了撕开黑幕的突破口。 张队长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根伸缩教鞭。 他没有立刻开始布置任务。 他转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坐在会议桌末尾的江远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跟着他,集中到了江远身上。 张队长迈开步子,走到江远面前。 他站定,身体站得笔直。 然后,他对着江远,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江远同志。” 他的声音洪亮,在会议室里回响。 “我为我之前的轻视和怀疑,向你道歉。” “是我错了。” “我代表专案组,正式邀请你加入核心,参与后续所有行动的策划和指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写满了震撼。 江远站起身,他看着张队长。 “张队,我接受你的道歉。” “也接受你的邀请。”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张队长放下手,用力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好!” 他转身走回地图前,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开会!”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屠宰场位于城郊的丘陵地带,只有一条双车道公路可以进入。” 一名负责技术的警员在投影上放出卫星图。 “周围地形复杂,多是山林和废弃的厂房,易于藏匿,也易于逃跑。” “我建议,突击组从正面强攻,一组二组从两侧山林迂回包抄,切断所有退路!”一名行动队长站起来说。 “不行!”另一人立刻反驳,“两侧山林我们不熟,贸然进入容易被伏击。应该先用无人机进行热成像侦察,确定对方的人员分布。” “我同意,必须先侦察。而且,这次的对手不是普通混混,火力不明,建议申请特警支援!” “支援来不及了!今晚十一点,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进行得激烈。 各种方案被提出,又被否决。 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冲到现场,把这帮没人性的罪犯一网打尽。 江远坐在位置上,听着耳边热烈的讨论声。 他也被这种昂扬的斗志感染,血液流动得有些快。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底牌。 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谨慎。 江远的意识沉入脑海。 【罪恶日记】开启。 他的目光,开始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他看向张队长。 【心理活动:必须一击致命!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这次行动,许胜不许败!】 他看向刚才提议强攻的行动队长。 【心理活动:妈的,憋了这么久,总算能干一场大的了!非得把这帮杂碎的骨头一根根拆了!】 他看向那个负责技术的警员。 【心理活动:路线规划要精确到米,包围圈不能有任何漏洞……这次的功劳,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一张张面孔扫过去。 大部分人的心理活动,都离不开激动、紧张、对胜利的渴望,以及对罪犯的痛恨。 一切正常。 江远的心稍微放下。 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准备喝口水。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会议室的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人,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低着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着什么。 那是技术科的一个警员,叫孙宇,三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时沉默寡言。 江远认识他,一个看起来有些木讷老实的技术宅。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 【罪恶日记】的页面,瞬间刷新。 一行淡红色的文字,毫无征兆地浮现在江远的视野里。 那行字,像是一根冰锥,瞬间刺进了他的大脑。 江远端着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姓名:孙宇】 【近期罪恶行为:利用职务之便,多次向“医生”犯罪团伙泄露警方内部情报。】 【内心独白:这帮蠢货,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必须想办法,把突袭计划送出去……屠宰场是个陷阱,老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口袋……这次行动,一定要把这个姓江的留在那儿!】 “嗡——” 江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外面的声音,那些激烈的讨论,那些行动方案,全都消失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段冰冷的文字。 屠宰场是个陷阱。 老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口袋。 一定要把这个姓江的留在那儿! 江远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缓缓放下水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过一张张兴奋而坚毅的脸庞,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角落。 孙宇正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对着提出新方案的行动队长,露出了一个赞同的微笑。 他手里的笔,还在会议记录本上认真地书写着。 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努力工作的警察。 可江远知道。 这个人,不是战友。 是内鬼。 他看着那些浑然不觉,还在完善着突袭方案的同事们。 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场行动,根本不是去抓人。 是去送死。 一个针对他,也针对整个专案组的死亡陷阱,已经悄然张开。 第41章 将计就计,死亡圈套 会议室里,空气几乎要被点燃。 “正面突击组由我带队!” “狙击手必须在五分钟内占领制高点!” “后勤保障组,所有装备再检查一遍!”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亢奋,声音里带着即将投入战斗的昂扬。 张队长在地图前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飞溅,敲定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江远坐在椅子上,身体一动不动。 他看着这些热血沸腾的同事,感觉自己像一块沉在沸水底部的冰。 他端起水杯,杯中的水面倒映着头顶的灯光,也倒映着角落里孙宇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 江远站了起来。 他这一动,会议室里激烈讨论的声音小了一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张队。”江远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见了。 “我有个想法。” 张队长停下动作,看向他。 “说。” “屠宰场只有一条公路进出,这是个死地。”江远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那个红圈上。 “我们的车队一旦进入,就等于把脖子伸进了敌人的口袋。如果他们在入口处设置观察哨,我们还没到地方,就暴露了。” 刚才提议强攻的行动队长皱起眉头。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走山路?三个小时,根本来不及。” “不。”江远摇头。 “我的意思是,计划需要一点小小的优化。” 他拿起一支笔,在地图上画了另一条线。 “我们可以分兵,安排一支小队,提前从这里徒步潜入,作为佯攻。他们负责制造混乱,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主力部队,则在佯攻开始后,从正面快速突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建议听起来合情合理,考虑到了战术的隐蔽性。 张队长盯着地图,思索了几秒。 “有点道理,但分兵会削弱我们的主攻力量。” “只是佯攻,不需要太多人,四五个精干的就行。”江远解释。 会议室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话题围绕着江远的建议展开。 没有人注意到,江远在说出“佯攻”这个词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角落。 孙宇扶了一下眼镜,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手指敲击键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会议结束,行动方案最终敲定。 大部分沿用了原计划,但也采纳了江远“佯攻吸引”的建议。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去领取装备。 江远没有动,他看着黄勋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黄所。”江远叫住他。 黄勋回头。 “我有点事,想单独跟你汇报一下。”江远说。 黄勋看了一眼周围来来往往的同事,点了点头。 “去我办公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 经过走廊时,江远看见孙宇正和技术科的同事说话,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黄勋办公室的门被关上,还上了锁。 窗帘也被拉得严严实实。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黄勋给江远倒了杯水,自己也点上一根烟。 江远没有去接那杯水。 他看着黄勋,一字一句地开口。 “行动计划已经泄露。” 黄勋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 “今晚的突袭,是个陷阱。” “我们的队伍里,有内鬼。” 烟头的火星跳动了一下,一截烟灰掉落在桌面上。 黄勋的脸色变了。 他猛地站起来,烟也顾不上抽,一把按在桌子上。 “江远!这话不能乱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江远迎着他的目光。 “黄所,你绝对信我吗?” 黄勋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起了江远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奇迹,想起了审讯室里那神乎其技的三分钟。 他慢慢坐了回去,捡起桌上的烟,狠狠吸了一口。 “谁?”他的声音沙哑。 “现在还不能说。”江远摇头,“我没有直接证据,说出来只会打草惊蛇,让对方警觉。” “那今晚的行动……”黄勋的额头渗出汗珠。 “取消行动是下策,敌人会立刻知道内鬼暴露,然后彻底消失。”江远说。 “唯一的办法,是将计就计。” 他把黄勋办公室的地图抽了出来,铺在桌上。 “A方案,也就是刚才会议上敲定的突袭屠宰场计划,照常执行。” 黄勋的瞳孔收缩。 “你疯了?你不是说那是陷阱吗?” “对,就是因为是陷阱,我们才要去。”江远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但去的,是佯攻部队。让他们去演一场戏,一场足以让内鬼和他的上线都信以为真的戏。” “把假消息,通过内鬼,传出去。” 黄勋明白了江远的意思,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真正的攻击目标呢?” “这里。”江远的手指移到了地图的另一端,一个同样被标记为废弃建筑的点。 “城西码头,三号冷库。” “琳娜在崩溃的时候,提过一嘴。她说屠宰场只是备用计划,他们真正的老巢,是这个码头冷库。那里有独立的供电和制冷系统,更适合保存‘货物’。” 江远看着黄勋。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包括我们的敌人和我们大部分的同事,都以为我们要去屠宰场决一死战。” “而真正的精锐,由我带领,执行B方案,突袭三号冷库。”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黄勋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烫得他手指一缩。 他把烟蒂按进烟灰缸,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风险巨大,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两支队伍都可能全军覆没。 但他看着江远那双冷静的眼睛,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反败为胜,一举捣毁整个犯罪网络的机会。 “一个已知的陷阱,就不是陷阱了。”江远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黄勋的心上。 “而是我们为敌人准备的坟墓。” 黄勋闭上眼睛,几秒钟后,猛地睁开。 “需要多少人?什么装备?” “人越少越好,但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枪法、格斗、战术,都必须顶尖。”江远说。 “装备要最好的,配全套夜视设备和消音器。” “最关键的,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只有你知我知。参与B计划的所有人,在上车之前,都不能知道真正的目的地。” 黄勋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又放下了。 他转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 他没有通过市局的指挥系统。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赵,我是黄勋。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十万火急,人命关天。” “对,从你们防暴大队,借我五个人。要你手上最厉害的那几个。” “别问为什么,执行秘密任务。” “半小时后,在局里后门那条巷子等我,让他们换上便装,不要开警车。” 黄勋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远就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他知道,棋盘已经摆好。 赌注是所有人的命。 …… 市局大楼的走廊里,警员们脚步匆匆,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没有人注意到,技术科的孙宇,一个人走进了卫生间。 他反锁了隔间的门。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充电宝的东西。 他没有插数据线,只是在充电宝的侧面,用手指按照特定的节奏,敲击了五下。 设备发出一声微弱的震动。 他把设备贴近嘴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快速说了一句话。 “计划不变,屠宰场,十一点,江远带队。” 说完,他再次敲击了五下。 设备恢复了原样。 他把充电宝放回口袋,打开隔间的门,走到洗手池前。 镜子里,映出他那张斯文、甚至有些木讷的脸。 他拧开水龙头,仔细地洗着手。 棋局,已然启动。 第42章 鱼进了网,等着收就行了 孙宇把那个充电宝放回口袋。 他走出卫生间,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木讷。 走廊里,一个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孙,发什么呆?走了,去领装备,今晚看我们怎么把那帮杂碎一锅端!” 孙宇推了推眼镜,点点头。 “好。” 他跟在同事身后,走向装备室,脚步不快不慢。 …… 黄勋的办公室里。 江远站在窗帘后面,只留下一条缝隙。 他的视线穿过这条缝,落在市局大院里。 在他的视野里,一行行文字正在孙宇的头顶上刷新。 【内心独白: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医生那边应该收到了。江远,你不是很能吗?今晚屠宰场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江远没有动。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将【罪恶日记】的视角,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城郊,废弃屠宰场。 一个阴暗的地下冷库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擦拭着一把手术刀。 他的代号是“医生”。 他面前放着一个和孙宇口袋里一模一样的充电宝,设备刚刚停止了震动。 【姓名:周文斌(代号:医生)】 【近期罪恶行为:组织、策划杭城地区人体器官非法交易网络,谋杀多名受害者。】 【内心独白:计划不变,江远带队。很好。这个警察,必须死。他知道的太多了。】 【当前行动:命令手下在屠宰场内外布置炸药和交叉火力点,准备伏击警方突袭部队。】 日记的页面继续翻动。 江远“看”到,十几个手持武器的匪徒,正在屠宰场的各个角落忙碌。 他们把一包包东西埋进土里,从里面牵出电线。 他们把重机枪架在二楼的窗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唯一的那条进场公路。 他们每个人的头顶上,都飘着相似的词眼。 【埋伏】 【警察】 【杀光他们】 【立功】 江远收回了意识。 他拉上窗帘的最后一道缝隙,整个办公室彻底暗了下来。 鱼,已经进了他撒下的网。 现在,就等收网了。 …… 市局大院的空地上。 几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员已经集结完毕。 防弹衣,头盔,突击步枪,闪光弹。 每个人都装备到了牙齿,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杀气。 张队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 “弟兄们!” 他的声音在夜空下回荡。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们身后,是这座城市的安宁!是我们发誓要守护的人民!” “今晚,我们要对付的,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 “我只要求你们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 “把他们,干掉!一个不留!” “是!” 几十个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黄勋站在张队长的旁边,脸色有些发白。 他看着这些斗志昂扬的同事,心里发紧。 这些人不知道,他们即将冲向的,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他看向人群中的江远。 江远也换上了一身作战服,但他没有拿长枪,只是在腰间别了一把手枪。 他站在队伍的边缘,表情平静,像一尊雕塑。 黄勋走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江远回答。 “他们会很安全。”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黄勋说。 “你那边,只有六个人。” “足够了。”江远说。 “猎人,不需要太多。” 张队长那边已经下达了登车的命令。 警员们分成数组,迅速登上了一辆辆防暴警车。 江远也跟着黄勋,走向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那是黄勋的私家车。 孙宇坐在技术支持车上,透过车窗,他看见了江远上了那辆轿车。 【内心独白:很好,他果然在主攻队伍里。】 孙宇收回目光,开始调试车载的通讯设备。 …… 另一边。 市局后门的一条暗巷里。 五条黑影靠着墙壁,一动不动,像融入了夜色。 他们没有穿警服,一身黑色的便装,身上看不出任何武器。 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巷口,一辆普通的黑色商务车闪了两下车灯。 五个人立刻站直,快步走了过去。 车门拉开。 江远坐在里面。 “上车。” 五个人没有废话,依次上车,关上了车门。 车里很暗,只有仪表盘发着微光。 江远看着这五个人。 他们是黄勋从防暴大队借来的精英,每个人手上都沾过血,见过真正的生死。 “装备在座位下面。”江远开口。 五个人立刻俯身,从座位下拖出五个黑色的战术背包。 拉开拉链。 里面是最新式的微声冲锋枪,配了全息瞄准镜。 还有夜视仪,战术手雷,以及足够的备用弹匣。 “嘶……” 其中一个平头男人倒吸一口气。 “头儿,这装备,咱们是要去打仗?” 江“比打仗麻烦一点。” 他看着五个人熟练地检查枪械,将装备穿戴在身上。 整个过程,车厢里只有金属机件发出的细微碰撞声。 没有人再多问一句。 这是规矩。 江远再次沉入意识,对屠宰场的方向进行最后的扫描。 【罪恶日记】里,匪徒们的心理活动满是焦躁和期待。 【怎么还不来?】 【快点来送死!】 【医生说了,干掉那个姓江的,赏金一百万!】 陷阱已经彻底完成。 只等着猎物上门。 …… 晚上十点五十分。 市局大院。 张队长看了一眼手表,拿起对讲机,深吸一口气。 “A计划,开始执行!” 他大手一挥。 “出发!” 十几辆警车同时拉响了警笛。 尖锐的呼啸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红蓝两色的警灯疯狂闪烁,将整个大院映成白昼。 引擎轰鸣。 车队像一条钢铁巨龙,冲出市局大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浩浩荡荡地冲向城郊的废弃屠宰场。 暗巷里。 江远戴上了战术耳机。 耳机里,传来了黄勋压抑着紧张的声音。 “A计划已出发,一切顺利。” 江远看了一眼车窗外。 城市的霓虹灯在飞速倒退。 他对开车的防暴队员说。 “去城西码头。” 然后,他按下了通话键。 “记住,我们才是猎人。” “出发!” 黑色商务车没有开警灯,没有响警笛。 它汇入城市的车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奔向与警车队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即将上演。 第43章 抱歉,你们等的警察走错路了 晚上十一点零五分。 城郊废弃屠宰场的方向,爆豆般的枪声炸开。 一道道闪光划破夜空,将那片丘陵地带映得忽明忽暗。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埋伏在屠宰场二楼的匪徒用对讲机兴奋地大叫。 “我看到了!警车,好多警车!他们冲进来了!” 对讲机里传来医生周文斌冷静却带着一丝残忍的声音。 “别急,放他们进来。” “等那个姓江的带队进入中心区,再引爆。” “今晚,一个人都别想跑掉。” ……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端。 城西码头。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距离三号冷库五百米外的一处阴影里停下。 江远推开车门。 海风吹来,带着一股咸腥和鱼油的味道。 远处屠宰场方向传来的喧闹,在这里被夜风吹得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回响。 “真热闹啊。” 一名防暴队员摘下耳机,嘴角动了动。 “我们这边也该开工了。”江远说。 他没有看那几个队员,目光投向远处那栋孤零零的巨大白色建筑。 三号冷库。 在他的视野里,建筑周围几个不起眼的位置,正飘着淡红色的文字。 【暗哨:王五,持有77式手枪,正在抽烟。内心独白:妈的,真冷,医生让咱们守着个破仓库干嘛,大部队都在屠宰场吃肉呢。】 【暗哨:李四,持有砍刀,正在玩手机。内心独白:等干完这票,拿钱回老家娶媳妇。】 江远的大脑里,一张由六个红点组成的巡逻路线图自动生成。 每个红点的移动轨迹,下一分钟会出现在哪里,都清晰标注。 “老鹰。”江远对着通讯器开口。 “到。”开车的平头男人回应。 “你带一人,从左边集装箱区穿过去,解决九点钟和十一点钟方向的两个哨兵。” “收到。” “野狗。” “到。” “你带一人,走右侧,解决三点钟和五点钟方向的。” “收到。” “我和山猫走中间,负责正门前方的两个。”江远分配任务。 “所有人注意,对方持有枪械,但警惕性不高。我需要你们在十秒内,无声解决战斗。” “明白。” “对表。”江远抬起手腕,“三十秒后,行动。” 五个人影从商务车后散开,像几滴墨水融进夜色。 江远拍了拍身边那个最年轻的队员“山猫”的肩膀。 “跟紧我。” 他弯下腰,身体压低,脚步落在碎石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的眼前,两个红点正在靠近。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明处的那个哨兵靠在一个废弃的油桶上抽烟,嘴里骂骂咧咧。 “这鬼天气,冻死个人。” 暗处的那个躲在一个集装箱的拐角,只露出了半个头。 江远对山猫打了个手势。 一个“分头行动”的手势。 山猫点头,身体贴着集装箱的阴影,朝着暗处的哨兵摸过去。 江远自己则走向那个正在抽烟的哨兵。 他的脚步很轻,像猫一样。 那个哨兵还在抱怨,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他刚把烟头扔在地上,准备用脚踩灭。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 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后颈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身体就软了下去。 江远扶住他,把他轻轻放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山猫也完成了任务。 耳机里传来老鹰和野狗压得极低的声音。 “九点、十一点,解决。” “三点、五点,搞定。” “很好。”江远低声回应。 “仓库门口集合。” 六个人影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到三号冷库巨大的铁门前。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没有枪声,没有警报。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仓库里,隐约传来人声和机器运作的嗡鸣。 江远走到门前,用手感受了一下。 铁门是从里面锁住的。 他退后两步。 “都准备好。” 他看向身后的五名队员。 五个人已经举起了微声冲锋枪,枪口对准了门缝。 江远深吸一口气,右腿猛地抬起,然后狠狠踹在铁门的锁扣处。 “砰!” 一声巨响。 铁锁应声而断,厚重的铁门向内弹开。 门外的光涌了进去,将江远的身体勾勒出一个高大的剪影。 仓库里的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十几个人正围着几个打开的冷藏箱。 箱子里不是冻鱼,而是一个个铺着冰块的红色保温箱。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拿着一把手术刀,似乎在对箱子里的东西做最后的处理。 旁边的人正在点钱,一沓沓的钞票堆在桌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强光惊得愣住了。 他们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和茫然。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是周文斌,“医生”。 他手里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他张大了嘴。 江远一步跨进仓库,身后的队员鱼贯而入,迅速散开,形成了交叉火力。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仓库里的每一个人。 “抱歉。” 江远看着周文斌那张难以置信的脸,开口说道。 “你们等的警察,走错路了。” 周文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警察!?”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匪徒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枪。 “砰!” 山猫的枪响了,子弹精准地打在那人的手腕上。 枪掉在地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警察!不许动!” “全部抱头!蹲下!” 防暴队员的吼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罪犯们彻底慌了神。 他们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突袭,大部分人的武器甚至都不在手边。 有人想跑,被一脚踹翻在地。 有人想反抗,被枪托狠狠砸在脸上。 精锐的防暴队员如同虎入羊群,动作干净利落,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将现场十几名罪犯全部制服在地。 周文斌被老鹰死死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眼镜也摔碎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还在喃喃自语。 “屠宰场那边……我的计划……” 江远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你的计划很好。” “可惜,你的内鬼,被我策反了。”江远的声音很轻。 周文斌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你……” “游戏结束了,医生。”江远站起身。 一名队员走过来报告。 “江队,现场已控制,抓获嫌犯十七人,头目周文斌在此。缴获疑似人体器官三箱,交易现金五百余万。” “有无人员伤亡?”江远问。 “我方无人伤亡,嫌犯一人手部中枪,无生命危险。” “很好。”江远点头。 “呼叫指挥中心,B计划成功,请求支援部队前来清场。”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队员们开始给嫌犯戴上手铐,清点现场的证物。 就在这时。 “咔——嚓!” 一个突兀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声,从仓库最深处的一个集装箱里传了出来。 那是重机枪子弹上膛的声音。 江远的瞳孔猛地一缩。 “隐蔽!” 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 下一秒。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火舌从那个集装箱的侧壁喷涌而出! 子弹轻易撕裂了集装箱的铁皮,带着尖啸,向着仓库内疯狂扫射! 空气仿佛被瞬间点燃。 子弹打在水泥地上,迸射出无数火星。 打在金属货架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一名正在给犯人上铐的防暴队员躲闪不及,后背爆出一团血雾,闷哼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山猫!” 老鹰目眦欲裂地大吼。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扑倒,寻找掩护。 刚才还尽在掌握的局面,瞬间逆转。 他们遇到了预料之外的、拥有重火力的职业悍匪! 子弹还在疯狂地扫射,将整个仓库变成了死亡地带。 江远躲在一根水泥柱后面,感觉着子弹从耳边擦过的灼热。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44章 你的计谋呢?拿出来看看 子弹像一场钢铁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仓库。 “哒哒哒哒哒哒——!” 集装箱的铁皮被打出无数个窟窿,火舌从中喷涌,照亮了仓库里每一张惊骇的脸。 子弹撞在水泥柱上,崩起一片片碎石。 子弹擦过金属货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山猫!” 老鹰嘶吼着,眼睁睁看着那名最年轻的队员后背炸开一团血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向前扑倒。 “隐蔽!快隐蔽!” 江远大吼,他一把将身边的周文斌踹到地上,自己则翻滚到一根承重水泥柱后面。 子弹追着他的脚跟,在地上犁出一条火花四溅的沟壑。 “江队!对方有重机枪!我们被压制了!”耳机里传来野狗急促的喊声。 “妈的!”老鹰趴在一个货箱后面,举起微声冲锋枪朝着集装箱的方向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打在集装箱厚重的铁皮上,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连个凹痕都看不到。 对方的火力没有丝毫停顿。 那挺重机枪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用咆哮的子弹封锁了仓库内所有可能的活动空间。 被制服的罪犯们吓得鬼哭狼嚎,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有人试图爬动,立刻被流弹击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没了声息。 “撤!带着山猫,先撤出仓库!”江远吼道。 “不行!出不去的!大门那边是开阔地,出去就是活靶子!”老鹰反驳。 “野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江照着耳机问。 “我和另外两个兄弟被压在东侧货架区,山猫就在我旁边,还有呼吸,但伤得很重!” 江远探头看了一眼。 重机枪的火舌正死死地盯着仓库大门和野狗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明白了。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封死出口,然后一个个点名。 而那个最先被照顾的,就是自己这个指挥官。 刚才的子弹,几乎全是冲着他来的。 “老鹰!”江远喊道。 “到!” “我数三声,你和你的人全力朝那个集装箱射击,不用管有没有用,把动静闹到最大!” “明白!” “野狗!” “在!” “我给你们创造机会,趁机把山猫拖到西区的冷柜后面,那里是射击死角!” “江队,你要干什么?”野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江远没有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弹匣。 满的。 “三!” “二!” “一!” “打!” 江远一声令下,老鹰和他身边的两名队员同时从掩体后伸出枪口,对着那个集装...那个集装箱疯狂扫射。 “砰砰砰砰砰!” 冲锋枪的射击声在仓库里炸响,虽然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却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重机枪的火舌果然偏转了方向,朝着老鹰他们那边泼洒过去。 “就是现在!” 江远从水泥柱后面猛地冲了出去。 他没有跑向安全的死角,反而冲向了仓库中央最空旷的地带。 “我在这里!”他大吼一声,同时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砰!” 清脆的枪声像一个明确的信号。 集装箱里的机枪手愣了一下,随即调转枪口。 “哒哒哒哒哒!” 子弹形成的死亡之鞭,狠狠抽向江远。 江远一个前扑翻滚,躲进一堆货物的阴影里。 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水泥地面被打得烟尘弥漫。 他成功了。 他把自己变成了最显眼的靶子,为野狗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耳机里传来拖拽和重物落地的声音,野狗喊了一声:“江队,我们到安全位置了!” “很好!守住那里,等我命令!”江远回道。 他话音未落,那个扫射的集装箱突然安静了下来。 枪声停了。 仓库里只剩下伤员的呻吟和众人剧烈的喘息声。 “咔哒。” 集装箱的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乌兹冲锋枪,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脸上有一道从眉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扫视了一圈狼藉的现场,目光最后落在江远藏身的货物堆上。 “医生这个废物,连几个警察都搞不定。”刀疤脸男人开口,声音沙哑。 又有四五个手持长枪的悍匪从集装-箱里鱼贯而出,呈战斗队形散开。 这些人动作熟练,眼神冷酷,和刚才那些被轻易制服的乌合之众完全是两个级别。 “蝎子哥,那个当头的就在那堆箱子后面。”一个悍匪指着江远的方向。 刀疤脸,代号蝎子,点了点头。 他没有急着开枪,反而对着江远的方向喊道:“出来吧,警察。” “我知道你很能躲,也很会算计。” “不过,游戏该结束了。” 江远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他握紧手枪,大脑飞速运转。 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只要自己被拖住,老鹰他们就有机会带着伤员突围。 “不出来?”蝎子笑了一声。 “那就把你炸出来。”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一个悍匪从腰间摘下一颗手雷,拔掉了保险销。 “我数三声。”蝎子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 “三。” “二。” 江远瞳孔一缩。 他猛地从货物堆后面冲出,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 在他冲出去的瞬间,那颗手雷被扔了过来。 “轰!” 剧烈的爆炸掀起一股灼热的气浪,将那堆货物炸得粉碎。 木屑和弹片四处飞溅。 江远感觉后背被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扑倒在地。 一块弹片划破了他的左臂,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抓住他!” 蝎子下令,提着冲锋枪第一个追了上去。 江远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跑。 他冲进一排排高大的货架之间,这里地形复杂,像个迷宫。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子弹的呼啸声紧追不舍。 “砰!砰!” 江远回头开了两枪,子弹打在追兵脚下,稍微延缓了他们的速度。 他不敢恋战,对方人多,火力猛,一旦被包围就是死路一条。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把这些人引得离老鹰他们越远越好。 他在货架间穿梭,凭借着记忆和直觉选择路线。 但追兵就像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不放。 “他在那!” “堵住他!别让他跑了!” 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对方正在用人数优势进行合围。 江远冲过一个拐角,迎面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想也不想,就地一滚。 “哒哒哒!” 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打在身后的货架上。 他滚进另一个通道,起身继续跑。 体能在飞速消耗,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流出的血让他的袖子变得黏腻。 他彻底和老鹰他们失去了联系。 耳机里只剩下嘈杂的电流声。 前面,是一堵墙。 两边是堆满货物的货架。 是个死胡同。 江远停下脚步,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 他举起手枪,对准通道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悍匪的身影出现在拐角。 “砰!” 江远开枪,子弹正中对方的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又有两道身影冲了出来。 “砰!砰!” 江...远再次射击,击倒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则迅速缩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弹匣。 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通道外安静了下来。 但江远知道,这不是结束。 果然,几秒钟后,蝎子那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子弹了吧,警察?” “你已经被包围了。”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只是通道口,还有货架的另一头。 数名持枪悍匪呈扇形,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将这个小小的死角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像一群围观角斗士的猎人,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江远把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退了出来,握在手里。 然后,他把空枪扔在了地上。 蝎子提着冲锋枪,一步步走到江远面前。 他身后的悍匪们举着枪,对准了江远身上的每一个要害。 蝎子用枪口顶了顶江远的胸口。 “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看到江远手臂上的伤口,笑得更开心了。 “你很能打,也很会算计。可惜,在绝对的火力面前,都是狗屁。” 他用枪管抬起江远的下巴,逼着江远看着他。 江远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鲜血从手臂的伤口流下,滴落在地。 他看着包围自己的敌人,眼中却没有丝毫恐惧。 蝎子很享受这种眼神。 他喜欢看猎物在临死前故作镇定的样子。 “说吧,你还有什么计谋?”蝎子用枪口顶着江远的额头,戏谑地问。 江远咧开嘴,笑了。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混着口水,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我的计谋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蝎子那张得意的脸。 “你马上就要死了。” 蝎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随即勃然大怒。 “死到临头还嘴硬!” “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路!” 他眼神一厉,手指猛地扣向扳机。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江远在脑中,对系统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系统,兑换所有能救命的技能,积分,全部用掉!” 第45章 你听说过神罚吗 蝎子的手指扣紧。 扳机被压向了底部。 江远看着他,笑了。 “我的计谋就是……” 他一字一顿。 “你马上就要死了。” 蝎子的脸部肌肉扭曲。 “找死!” 他吼叫着,食指的关节发白,用尽全力压下扳机。 “咔。” 撞针击发。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刹那。 江远的脑海里,一连串冰冷的文字流过。 【罪恶积分清空!】 【兑换成功:临时技能【铜皮铁骨】,持续时间3分钟。】 【兑换成功:临时技能【子弹时间-初级】,触发式,持续时间5秒。】 扳机已经到底。 蝎子眼中的杀意迸发。 他仿佛已经看见江远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的画面。 “轰!” 枪响了。 枪口的火焰喷出。 一颗滚烫的子弹旋转着,脱离枪膛,撕开空气。 它扑向江远的眉心。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子弹时间-初级,已触发。】 整个世界褪去了色彩。 声音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缓慢播放的黑白默片。 蝎子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 他身后那些悍匪举枪的动作,脸上残忍的表情,都定格成了雕塑。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也停止了扩散,像一团静止的灰色棉絮。 只有那颗子弹还在动。 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旋转着,向江远的额头飘来。 弹头划破空气,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扭曲轨迹。 江远能看清子弹上每一道细微的膛线刮痕。 他甚至能感受到子弹前端携带的那股灼热气流。 他动了。 在静止的黑白世界里,他是唯一的色彩,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存在。 他没有大幅度躲闪。 只是轻轻地,将头向右侧偏了三厘米。 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 那颗致命的子弹,擦着他的左侧太阳穴飞了过去。 几根头发被气流削断,缓缓飘落。 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皮肤上,像是被刀片浅浅划过。 江远抬起眼,看向面前保持着开枪姿势,脸上表情还停留在凶狠与得意的蝎子。 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世界里响起,清晰地传进自己的耳朵。 “你听说过……神罚吗?” 五秒钟,结束了。 世界恢复了色彩和声音。 “轰!” 迟到的枪声巨响才真正灌入每个人的耳膜。 子弹击中江远身后的墙壁,迸射出一丛水泥碎屑。 蝎子脸上的表情,从残忍的快意,瞬间变成了极致的错愕。 他看见了江远偏头的动作。 他看见了江远嘴唇的开合。 但他无法理解。 一个人,怎么可能躲开顶在额头上的子弹? “你……” 蝎子刚吐出一个字。 他身侧的一名悍匪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就对准了江远。 “哒哒哒!” 枪口喷出火舌。 一串子弹朝着江远的胸膛打了过去。 江远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开枪的人。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蝎子的脸上。 “铛!铛!铛!” 一连串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 子弹打在江远的胸口,就像是小石子砸在了钢板上。 他身上的作战服被打出几个破洞。 但衣服下面,皮肤完好无损,只有一个个浅浅的白点。 子弹的弹头变形、卷曲,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开枪的那个悍匪,手指僵在扳机上。 他看见了。 他亲眼看见子弹打在那个警察的身上,然后被弹开了。 “鬼……”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仓库里所有举着枪的悍匪,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的呼吸停滞了。 大脑拒绝处理眼前这超越认知的一幕。 “砰!” 江远动了。 他的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踏,整个人像出膛的炮弹,朝着那个开枪的悍匪直直撞了过去。 空气被他撞开,发出呼啸。 那个悍匪只觉得一个黑影扑面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调转枪口,或者后退一步。 江远的肩膀,就狠狠撞进了他的怀里。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悍匪的胸膛整个凹陷下去,嘴里喷出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出,撞翻了两个同伴。 江远的手顺势一捞,将那把还在冒着青烟的冲锋枪夺了过来。 他身体没有丝毫停顿,手臂一转,枪口调转。 对着另一名刚刚举起枪的悍匪,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 子弹泼水般射出。 那个悍匪的身体被打得像筛子一样,血花四溅,仰面倒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秒之内。 快到极致。 狠到极致。 “怪物!他是怪物!” 一个悍匪终于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发出恐惧的尖叫,转身就想跑。 江远没有回头。 他反手一枪。 子弹精准地从那人的后心穿过。 那人向前扑倒,再也没了声息。 这一刻,江远化身成了战场上的魔神。 他的眼睛能捕捉到每一道袭来的弹道。 他的身体能无视所有子弹的伤害。 悍匪们的反击开始了。 枪声在仓库里疯狂回响。 子弹从四面八方射向江远。 “铛铛铛铛!” 密集的金属撞击声连成一片。 江远站在弹雨之中,闲庭信步。 他任由子弹打在自己身上,那些足以撕裂人体的金属,只能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片转瞬即逝的白印。 他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 他不需要寻找掩体。 他不需要躲闪。 他就是最坚固的堡垒,也是最锋利的武器。 “砰砰砰!” 他每一次点射,都必然有一名悍匪应声倒地。 子弹像是长了眼睛,总能钻进他们身体的要害。 悍匪们崩溃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人,是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战胜的怪物。 “跑!快跑啊!” “我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们扔掉手里的枪,哭喊着四散奔逃。 江远没有放过任何一个。 他一步步向前走。 每走一步,就有一个逃跑的身影倒下。 蝎子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他看着那个本该死在他枪下的警察,闲庭信步地收割着生命。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 他想举枪,手臂却重若千斤。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远清空了弹匣,然后把那把打空了的冲锋枪随手扔掉。 江远捡起了他之前扔掉的那把手枪。 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仓库里,安静了。 除了江远,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悍匪。 不到一分钟,战斗结束了。 江远用枪口抬起蝎子的下巴。 蝎子的牙齿在打颤,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句话。 江远看着他。 “我说过。” “是神罚。” “砰!” 最后一颗子弹,打穿了蝎子的额头。 蝎子脸上的恐惧凝固,身体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仓库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江远站在尸体中间,胸口剧烈地起伏。 三分钟的时间到了。 【铜皮铁骨】的效果消失。 一股无法抗拒的虚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体。 手臂上被弹片划开的伤口,开始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 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手中的枪掉落在地。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单膝跪在了地上,用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 汗水混着血水,从他的额角滑落。 就在这时。 一个脚步声,从仓库深处的阴影里响起。 不疾不徐。 江远猛地抬头。 他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一排货架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那人走得很慢,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他。 阴影遮住了那人的脸。 第46章 下次,我希望你能让我更惊喜一点 仓库深处的阴影里,响起一个脚步声。 那声音不快,也不慢。 皮鞋踩在混着弹壳的水泥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江远撑着地面,用尽力气抬头。 一个人影从货架后走了出来。 他停在江远面前,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警察。 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看到一身熨烫平整的风衣,和一副反着光的金丝眼镜。 “啪。啪。啪。” 那人开始鼓掌,声音在死寂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精彩。” 他从阴影里走出,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斯文的脸,三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扫过地上一具具尸体。 他没有看那些尸体的惨状,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幅画的构图。 “真没想到。” 他开口,声音平和,像是在做学术报告。 “我耗费资源组建的精英小队,会全军覆没。” 他蹲下身,与单膝跪地的江远平视。 “还是栽在一个小小的警察手里。” 他的目光落在江远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研究员发现新物种时的强烈好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远咬着牙,没有回答。 他调动全身的力气,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双腿却不听使唤。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肌肉,传来撕裂般的酸痛。 男人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 他的视线落在江远胸口被打出破洞的作战服上。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 江远身体后倾,避开了他的手。 男人也不恼,收回手,笑了笑。 “能硬抗子弹,有趣。” 他站起身,踱步走到蝎子的尸体旁,用脚尖踢了踢那把乌兹冲锋枪。 “蝎子是个蠢货,但他很谨慎。” “他从不把枪口顶在目标的额头上开枪,除非他确认目标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男人回头看着江远。 “所以,你是怎么躲开那一枪的?” “还有,你又是怎么在后续的弹雨里活下来的?” 他像个老师在提问,语气里满是探究。 江远依旧不语,他撑着膝盖,尝试着调整呼吸,恢复一点体力。 男人自顾自地继续说。 “看来,组织需要更新对你的评估报告了。” “初始评估:前交警,体能差,格斗能力弱,有一定观察力。” “更新评估:格斗能力极强,拥有某种未知的、能抵御物理伤害的爆发性能力。” 他一边说,一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种能力的代价是什么。” 他写完,抬头看向江远,目光落在他不断渗血的左臂伤口上。 “会受伤,会疲劳,会脱力。” “看来代价不小。” 他合上本子,放回口袋。 “初步结论:一种高消耗的瞬间爆发能力,有时间限制,且副作用巨大。” 他朝着江远走过来。 “江远警官,我说的对吗?” 江远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人只凭观察,就将【铜皮铁骨】的特性猜出了七八分。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们调查过我。”江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当然。”男人理所当然地点头。 “任何可能对组织造成威胁的个体,都在我们的观察名单上。” “只不过,你之前的威胁等级很低,只有D级。” 他伸出一根手指。 “现在,我个人决定,暂时将你的威胁等级提升到B+。” 他举起手,掌心对着江远。 “为了验证我的判断,我需要采集一点你的数据。” “请不要反抗,过程会很快。”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江远的时候。 仓库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声响。 “呜——呜——” 是警笛。 密集,而且不止一辆。 警笛声中,还夹杂着大量的脚步声和车辆引擎的轰鸣。 佯攻部队的支援,到了。 男人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仓库巨大的铁门入口方向,又看了一眼虚弱的江远。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准备解剖珍稀样本却被打断的教授,充满了遗憾。 “看来,今天不能带你回去切片研究了。” 他耸了耸肩。 他迅速后退,身体融入一排货架的阴影里。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江远警官。” 一个声音从仓库的另一处黑暗角落传来,那里似乎有一扇不为人知的暗门。 “下次,我希望你能让我更惊喜一点。” 话音落下,那个角落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轰!” 仓库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破门锤撞开。 “不许动!” “警察!” 张队带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 他们端着枪,摆出战斗队形,警惕地扫视着仓库内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个个都是致命伤。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仓库的墙壁和货架上,布满了弹孔,显示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何等惨烈的交火。 而在尸体和弹壳的中央,他们的同事江远,正单膝跪在地上。 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刚刚结束死斗的狮子。 “江远!” 张队失声喊道,快步冲了过去。 “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他扶住江远的肩膀,却发现江远的身体重得像块石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老鹰!野狗!你们怎么样!”张队对着通讯器大吼。 “报告张队……我们……我们没事……” 老鹰和野狗带着另外两名队员,从西区的冷柜后面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仓库里的景象,也全都呆住了。 “山猫……山猫中枪了,伤得很重!快叫救护车!”野狗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医护兵立刻冲了上去。 张队检查着江远的身体,发现除了左臂一道不深的划伤外,并没有其他枪伤。 他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江远,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呢?” 他看着满地的悍匪尸体,无法想象江远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江远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张队的肩膀,望向那个男人消失的黑暗角落。 那句信息量巨大的留言,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切片研究。 组织。 评估报告。 江远警官。 他慢慢地开口。 “跑了一个。” 第47章 这只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市局大楼,顶层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像一块凝固的水泥。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呛人的烟雾缭绕不散。 市局副局长陈海峰坐在主位,脸色铁青。 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份行动伤亡报告。 “一名警员牺牲,三名重伤,五名轻伤。” 陈海峰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这是我们市局近年来,在单次行动中付出的最惨重的代价。”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专案组组长张队,以及行动的核心成员。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明明掌握了准确的情报,制定了A、B两套突袭方案,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么大的伤亡?” “为什么佯攻部队打得顺风顺水,而江远带领的突袭主队,却一头撞进了敌人的重火力包围圈?” 一连串的质问,让会议室里的空气更加凝重。 一名负责制定战术的警官站起来,声音艰涩。 “报告陈局,可能是我们的情报有误,低估了据点内的火力配置。” “也可能是敌人临时调整了防御部署。” 张队捏着拳头,关节发白,他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山猫的死,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他看向坐在角落的江远。 江远从会议开始就一言不发,左臂缠着绷带,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战术失误?” 江远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伤后的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情报有误?” 他缓缓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都不是。” 江远走到会议室前方的电子白板前,调出了码头仓库的平面图。 “这不是战术失误,也不是情报有误。”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是情报泄露。” “我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在敌人的算计之中。” 这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在场的都是老刑侦,他们明白“情报泄露”这四个字的分量。 那名战术警官反驳道:“江远,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 江远没有看他,只是用手指着平面图上的两个位置。 “佯攻部队遇到的抵抗,你们不觉得‘恰到好处’吗?” “火力不强,但足够顽强,正好能把我们的大部队牢牢拖在正面,让他们无法脱身支援。” “而我带领的突袭小队,走的是最隐蔽的路线,按理说应该像一把尖刀,直插敌人心脏。”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可我们遇到了什么?” “一挺重机枪,外加十几个装备精良的悍匪,组成了一个口袋阵,就等着我们往里钻。” “这种部署,只有一个解释。” 江远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敌人精确地知道了我们两支队伍的人员配置,行动路线,以及各自的任务。” “他们用最小的代价拖住了我们的佯攻部队,然后集结全部精锐,准备一口吃掉我带领的主力。” 有人提出异议:“这会不会是巧合?也许敌人就是把重兵部署在了仓库,我们恰好撞了上去。” “巧合?”江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坐在技术保障席位上的一名年轻警员,扶了扶眼镜,也跟着开口。 他叫刘凯,负责本次行动的通讯保障。 “江警官,没有证据的话,最好不要乱说。” “这种猜测,会严重影响队伍的士气,也是对我们技术保障部门的不信任。”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公允,像是在维护大局。 会议室里,一些人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张队皱着眉,看着江远。 他相信江远的判断,但他同样需要证据。 江远看着那个叫刘凯的技术警员,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 “证据?”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了会议桌上。 他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通话录音,通过连接的音响,清晰地在会议室里响起。 那是江远自己的声音。 “……黄队,计划有变动。” “……对,B计划小队只携带轻武器,冲锋枪和手枪。” “这次的货物很金贵,蝎子那帮人也怕火拼搞坏了。我们要的是速度,快速抓捕,避免破坏货物。” 录音不长,很快就播放完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黄勋,也就是佯攻部队的指挥官,第一个反应过来。 “江远,你什么时候给我打过这个电话?” 江远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没给你打过。” 他又看向其他人。 “这段通话,是在B计划出发前五分钟,我用加密频道,故意拨出的一通‘不存在’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根本没有人接听。” “当时,能通过后台系统,监听到这段通话内容的,除了我自己,只有一个人。” 江远的目光,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技术警员刘凯的脸上。 “那就是负责我们全队实时通讯保障和信道加密的,刘凯警官。” 轰! 真相像一颗炸弹,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炸开。 所有人都明白了。 为什么敌人会在码头仓库布置重火力! 为什么他们敢用一个口袋阵就想全歼江远的突袭小队! 因为他们收到的情报是——江远的小队只带了轻武器!他们以为这是一场可以轻松收割的伏击! 这个局,从江远决定分兵两路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 他不仅在算计敌人,也在算计那只藏在队伍里的鬼! 刘凯的脸,“唰”的一下,血色褪尽。 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打湿了衣领。 他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最后,他整个人瘫软下去,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我……”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绝望的音节。 “拿下!” 张队那压抑到极点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一声怒吼,两名一直站在门口的刑警立刻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像两只铁钳,将瘫在地上的刘凯死死按住。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江远走到刘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一直相信,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在抓捕刘凯的时候,一名刑警从他贴身的内口袋里,搜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部非常小巧的黑色手机,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看起来像是特制的。 “张队,这是什么?”刑警将手机递了过去。 张队拿在手里,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复杂的密码。 “这是加密的卫星电话。”江远开口道,“绕开了我们所有的监控网络。” 一名技术刑警立刻拿来设备,尝试破解。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脸色凝重。 “报告!电话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联系人。”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备注。” 张队追问:“备注是什么?” 技术刑警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字。 “伞。” 第48章 这把伞,能遮住天?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 刘凯瘫在椅子上,身体筛糠一样抖动。 他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汗水浸透了警服的衣领。 张队站在他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将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重重地拍在了刘凯面前的桌子上。 “啪!” 一声脆响。 刘凯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伞。” 江远站在一旁,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这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刘凯崩溃的闸门。 “我……我说……我全都说……” 刘凯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和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他看着江远,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这个男人算计好了一切,他根本没有机会。 “为什么?” 张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山猫……他才二十五岁,刚订婚。” 刘凯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钱……” 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 “我……我赌博,在网上……输了很多钱。” “他们找到了我,说能帮我还清,只要我提供一点……一点小小的‘帮助’。” 黄勋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此刻他走了进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什么帮助?”黄勋问。 “就是……提供一些行动的情报。” 刘凯断断续续地说。 “他们给了我这部电话,说我的上线会单线联系我。” “这次码头的行动,是他们第一次让我提供核心情报。” 张队握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所以你就把江远小队的武器配置,行动路线,全都卖了?” “你知不知道,这会死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有那么强的火力……” 刘凯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悔恨。 “我的上线告诉我,他们只是想抓人,不想火拼,让我故意传递假情报,说突袭小队只带了轻武器,好让他们的人放松警惕,方便我们抓捕!” “他说这是为了减少双方的伤亡!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 江远看着刘凯,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这个解释,太拙劣了。 但它也透露出另一个信息。 对方不仅想要全歼突袭小队,还想把情报泄露的责任,推到一次“愚蠢的善意”上。 “你的上线是谁?” 江远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刘凯的哭声戛然而止。 刘凯的身体又开始发抖,比刚才更厉害。 他的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咯”的响声。 “我……我不能说……” “说了……我的家人……” 张队怒吼一声,一脚踹在桌腿上。 “你的家人?山猫的家人呢?你还有脸提你的家人!” 刘凯被吓得缩成一团。 江远伸出手,按住了暴怒的张队。 他走到刘凯面前,俯下身,与他对视。 “你没有选择。” 江远的声音很轻。 “说出来,你的家人会作为警员家属,被我们保护起来。” “不说,你就是畏罪自杀,你的家人会暴露在他们面前,自生自灭。” “他们连警察都敢杀,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一个叛徒的家属吗?” 这几句话,像冰锥一样,一句句刺进刘凯的心里。 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脸上的恐惧被一种更深的绝望所取代。 “我说……我说……” 他大口喘着气,像是濒死的鱼。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市局的……” 审讯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张队和黄勋的动作都停住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刘凯。 刘凯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说出了那个名字。 “陈局……陈海峰副局长。” 轰。 这个名字,比之前任何一颗子弹的威力都大。 它在张队和黄勋的脑子里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张队的嘴巴微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和刘凯一样苍白。 黄勋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市局副局长。 主管刑侦工作。 整个杭城警界的最高层之一。 是他,亲手签发了这次行动的命令。 是他,在会议上痛心疾首地质问伤亡的原因。 是他,代号“保护伞”。 这把伞,太大了。 大到足以遮住整个杭城的天。 “你……胡说!” 张队的声音在发颤,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没有胡说……” 刘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部电话的通讯记录,你们可以查……虽然每次通话后都会自动删除,但技术部门肯定能恢复……” 黄勋猛地站起身。 他没有再看刘凯,也没有看张队。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远,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整个走廊都能听到他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审讯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张队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坐倒在椅子上。 他点燃一根烟,手抖得厉害,几次才把火凑到烟头上。 他猛吸一口,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看着江远,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后怕,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茫然。 “江远……这……”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江远走到他身边,拿过他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张队,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江远的声音依旧平静。 “等命令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一个小时。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黄勋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穿着便服,但气质锐利的中年男人。 那两人扫视了一眼审讯室,目光在江远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一左一右,将瘫软的刘凯从椅子上架了起来。 “带走。” 其中一人言简意赅。 刘凯没有任何反抗,像一具木偶,被他们带离了审讯室。 “老张,江远,你们出来一下。” 黄勋的声音有些沙哑。 三人来到一个无人的小会议室。 黄勋关上门,又检查了一遍,才回过身。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却半天没有点着。 最后,他烦躁地把烟和打火机都扔在了桌上。 他看着江远和张队,一字一句地开口。 “刚才,我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省厅。” 张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黄勋深吸一口气。 “天,要变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省厅连夜成立了最高级别的联合调查组,由省纪委和省厅督察总队牵头。” “从现在开始,关于码头仓库案、关于刘凯,以及关于……‘伞’的所有信息,全部列为最高机密。” “所有人,封口。” 张队点了点头,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黄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江远的身上。 “江远。” “省厅领导点名了。” “由于你在此次事件中居功至伟,并且,是目前唯一一个和‘伞’背后那个组织核心成员,有过正面接触的人。” 黄勋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你将作为核心成员,全程参与对‘保护伞’的秘密调查。” “这不是命令,是征调。” “你的未来,从现在开始,变了。” 第49章 给你个进场的资格 黄勋的车开得很稳。 车窗外,市局大楼的轮廓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后视镜里。 江远看着窗外,没有问要去哪里。 黄勋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偶尔会用力到发白。 车子拐进一条没有挂任何牌子的小路,停在一栋灰色建筑前。 门口站着两名穿军装的哨兵。 黄勋摇下车窗,递出一个证件。 哨兵敬礼,放行。 车子停在主楼门口。 一名穿着中山装的秘书早已等在那里。 “黄队长,这边请。” 秘书的目光在江远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多问。 他领着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 最后,他停在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 “咚,咚。”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秘书推开门,侧身站到一边。 “领导,人到了。” 黄勋率先走了进去,站姿挺拔。 “报告!” 江远跟着进去,房间很大。 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摆在正中,桌上只放着一部红色电话和一叠文件。 一个头发半白,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坐在桌后看文件。 他没有抬头。 “坐。” 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两张椅子。 黄勋没有坐,依旧站着。 江远看了一眼黄勋,也选择了站着。 男人终于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头。 他的目光先落在黄勋身上,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江远,上下打量。 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份档案。 “江远同志。” 男人开口,声音和刚才一样沉稳。 “码头仓库的事,我看了你的报告,也听了黄勋的汇报。”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 “你做得很好。” 这句夸奖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应该做的。”江远回答。 男人放下茶杯。 “你是一把刀。” “一把很锋利的刀。” “我们警队需要这样的刀,尤其是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但一把刀,如果没有刀鞘,没有握着它的手,很容易伤到自己,也很容易被人利用。” 江远没有接话,静静地听着。 男人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刘凯的背后是陈海峰,陈海峰的背后是那把‘伞’。” “那把‘伞’的背后,是一个组织。” “这些,你应该都想到了。” “想到了。”江远点头。 “那个和你正面接触过的人,代号‘教授’,我们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这说明,对方的组织严密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对付这种藏在阴影里的敌人,我们需要一把能刺进阴影里的刀。” 男人的目光再次锁定江远。 “省厅研究决定,特事特办。” “启动特殊人才引进程序,破格将你调入市刑侦支队。” “即刻生效。” 黄勋的身体轻微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江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一个普通交巡警,直接进入市刑侦支队。 这中间的距离,比天到地还远。 “我明白。”江远回答,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男人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露出一丝微笑。 “你的编制,档案,所有程序问题,会有人帮你处理好。”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 “以前,你是在规则外作战。” “现在,我给你进入规则的资格。” “希望你能用规则,去对抗那些破坏规则的人。”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勾勒出他挺直的背影。 “这是对你的奖励,也是对你的考验。” 男人转过身。 “考虑到调查的保密性,你在支队的工作,明面上是协助侦办各类重案。” “但你的核心任务,只有一个。” “挖出那把‘伞’,以及它背后的所有人。” “这个任务,需要绝对保密,不能让支队的任何人知道。” 他看着江远。 “为了方便你行动,也为了保护你,我会给你指派一名搭档。” 江远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搭档。 “这名搭档非常年轻,是省厅派下来锻炼的。” “背景很深,为人正直,能力也很出众。” 男人的语气加重了。 “最关键的一点,他绝对可靠。” “他的任务,就是配合你,给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规则内的帮助。” “他会是你的眼睛,也是你的盾牌。” 江远沉默了片刻。 “我习惯一个人。” “现在不行了。”男人打断了他。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你面对的敌人,不是街头的小混混,你一个人,应付不了。” “去吧,去市局报道,你的新搭档,已经在等你了。” 男人说完,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拿起了文件。 这是送客的意思。 黄勋敬了个礼,带着江远退出了办公室。 直到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关上,黄勋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拍了拍江远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但那一下的力道,说明了一切。 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办公室。 这里的气氛和交警队完全不同。 空气里飘着一股熬夜后留下的烟味和泡面味。 来来往往的刑警都穿着便服,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张队把江远领到一个空着的办公桌前。 “以后你就在这儿。” 他指了指桌子。 “缺什么东西,跟后勤说一声就行。” 办公室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江远这个“新人”。 一个四十岁才调进重案组的新人。 这本身就是一件新闻。 江远点了点头。 “张队,我的搭档呢?” 张队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朝着办公室角落的一个位置努了努嘴。 “在那儿。” 江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角落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里面是白色的T恤,很干净。 他没有看案卷,也没有玩手机,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似乎是察觉到了江远的目光,他转过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年轻人的眼神很亮,像两点寒星。 他站起身,朝着江远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稳,步子不大,但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走到江远面前,停下。 他比江远要高一些,身体看起来很结实,不是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而是充满爆发力的形态。 他伸出手。 “你好,我叫林峰。”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带着一种冷冽的质感。 “从今天起,我们是搭档了。” 江远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林峰的手掌干燥,有力,握手的时间很短,一触即分。 他的语气很客气,但那份客气下面,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他看着江远的眼神,带着审视。 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又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的生物。 那种眼神里,有好奇,也有不加掩饰的怀疑。 一个靠一次运气破格上位的四十岁前辅警。 这就是他接下来要搭档的人。 第50章 逻辑的锋芒,初次征服 张队把一摞卷宗放在江远桌上。 那摞纸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是省厅转下来的一个外围协查案。” 张队的手指敲了敲封面。 “案子不大,一个商业诈骗的受害人跳楼了,遗书里提到了‘保护伞’。” 他看向林峰和江远。 “你们俩的第一个案子,磨合一下。” 张队说完就转身离开,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过多关注。 林峰拿起最上面的卷宗,翻开。 他的阅读速度很快,手指匀速地划过纸页。 江远没有动,只是看着林峰。 过了大概半小时,林峰合上最后一份文件。 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白板上开始画线。 “死者,王建国,四十五岁,一家小型建筑公司的老板。” “三个月前,他通过一个叫李四的人,接触到一个号称有政府背景的‘市政管道升级项目’。” “他投入了公司全部流动资金,还借了高利贷,总计八百万。” 林峰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写上“王建国”,又画一个圈,写上“李四”,中间连了一条线。 “项目是假的,李四是假名,人消失了。” “我们查了资金流向,钱通过十几个账户,最终流向了境外。” “这是一起典型的合同诈骗案,手法很老套。” 林峰的语速平稳,条理分明。 “王建国死后,警方在他家里找到了他藏起来的一份合同副本。” “合同上,除了他的指纹,我们还提取到了另一个人的指纹。” 他用笔重重点了点白板。 “经过比对,这个指纹属于一个叫赵海的惯犯,有多次诈骗前科。” “我认为,这个赵海,就是化名李四的人。” “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找到赵海,从他嘴里挖出跟‘保护伞’有关的线索。” 林峰放下笔,看向江远,像是在等待他的意见。 “分析得很好。” 江远拿起一份卷宗,那是一份口供,很薄。 “但方向错了。” 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 林峰的眉头皱起。 “方向错了?所有证据都指向赵海,证据链是完整的。” “证据链是完整的,逻辑是完美的。” 江远把那份口供放到桌子中间。 “但你忽略了人性。” 林峰的目光落在口供上。 “这是小区保安的口供,他说案发当晚九点,看到王建国一个人在小区花园里抽烟。” “这份口供有什么问题?” “王建国的老婆在另一份口供里提到,王建国十年前就戒烟了。” 江远说。 “因为他女儿有严重的哮喘,闻不得烟味。” “戒了十年的人,就算因为压力大复吸,也不会跑到楼下花园去抽。” “他自己的家,一百二十平,有阳台,有抽油烟机,哪里不能抽?” 林峰反驳。 “可能是怕影响家人,这是人之常情。” “不是。” 江远摇头。 “一个准备跳楼赴死的人,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会在意二手烟对家人的影响吗?” “他只会沉浸在自己的绝望里,不会有这种多余的体贴。” 林峰沉默了。 江远的手指,点在保安的名字上。 “这个保安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他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江远站起身,“所以,我们应该去查他。” 林峰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他看着江远,像是在看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江老师,我们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感觉。”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尖锐。 江远没有看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证据会说谎,但人性不会。” “这里,是比任何测谎仪都准的东西。” 林峰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江远拿起外套,直接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是不是感觉,我们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峰站在原地,看着白板上自己画出的完美逻辑图。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起车钥匙,跟了出去。 车里很安静。 林峰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江远看着窗外,也没有说话。 车子开进王建国居住的老旧小区。 两人在保安室里找到了那个叫周全的保安。 五十多岁,人很瘦,穿着不合身的保安制服。 “警察同志,又有什么事啊?” 周全看到他们,表情有些不自然。 “随便问问。” 江远拉了张椅子坐下。 “老周,你跟王建国熟吗?” “不熟,就是点头之交,我们小区的业主。” “案发当晚,你看到他抽烟,抽的什么牌子的烟,还记得吗?” 江远的问题很突然。 周全愣了一下。 “这个……天那么黑,我哪看得清。”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 “他当时穿的什么衣服?” 江远继续问。 “好像是……一件灰色的夹克。” “是吗?” 江远笑了笑。 “可我们从监控里看到,王建国当晚回家后,就再也没下过楼。” “他跳楼时,身上穿的是睡衣。” 周全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汗珠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 “我……我可能记错了……人老了,记性不好……”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江远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第三个问题。 “王建国书房的保险柜里,少了三十万现金。” “他老婆说,那是留给他女儿上大学的钱。” “一个快死的人,不会带走这笔钱。” “老周,钱在哪?” 周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他抱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是赵海!是赵海让我这么说的!” “案发当晚,来找王建国的不是我,是赵海!” “他们俩在房间里吵了很久,后来赵海一个人下来,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跟警察说,看见王建国一个人在楼下抽烟。” “他说王建国就是想不开,很快就会被警察定性为自杀,让我别多事。” “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真的不知道会死人啊!” 林峰站在旁边,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他看着江远用三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就让一个谎言不攻自破。 他看着那个保安痛哭流涕地交代一切。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分析,证据闭环,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 返回市局的路上。 车里的气氛和来时完全不同。 林峰开车的手很稳,但眼神却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瞟向后座的江远。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东西。 “江哥,你刚才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把称呼从“江老师”,换成了“江哥”。 江远睁开眼,笑了笑。 “直觉。” 这个回答,让林峰又一次沉默了。 江远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 “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对林峰说。 “改道,去城西的流浪动物救助站。” “张队刚传来的消息,赵海的女朋友是那里的义工。” “根据周全的口供,我们查了赵海的通话记录。” “他昨天给这个救助站的座机打过一个电话。” 林峰立刻调转方向盘。 “他联系他女朋友做什么?” “不知道。”江远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不过,那个救助站,上个月刚上报了一起失踪案。” “一个长期在那里做义工的女大学生,失踪了。” “当时定性为离家出走,没立案。” 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第51章 这个案子,可能没那么简单 车子驶回市局,天色已经有些发暗。 赵海的女朋友在救助站哭得一塌糊涂,只说赵海昨天联系过她,要了一笔钱,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线索在这里断了。 林峰把车停进车位,解开安全带。 “赵海应该是跑路了。” 江远没有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 重案一组的办公室灯火通明,键盘的敲击声和电话铃声混在一起。 张队看见他们回来,招了招手,把一份新的卷宗扔在江远桌上。 “赵海那边先放一放,发了协查通报,让他先跑两天。” 他指着那份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 “这个案子你们接手,失踪案。” 林峰走过来,拿起卷宗,直接拆开了封口。 “就是城西救助站报的那个女大学生的案子?” “对。”张队点头,“家属今天从外地赶过来,正式报案了,分局那边转过来的。” 他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你们俩的新手任务,尽快上手。” 张队说完,又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林峰坐回自己的位置,把卷宗里的文件一份份铺开。 江远给自己倒了杯水,站着看他整理。 “失踪者,宁雪,二十一岁,杭城大学大三学生。” 林峰的声音在嘈杂的办公室里很清晰。 “社会关系简单,父母在老家,本人在学校住宿,性格文静,没有男朋友。” 他拿起另一份文件。 “银行流水我们查过了,最后一次消费是三天前在学校食堂。” “手机通话记录也调了,最后联系的人是她的室友,内容是讨论课程作业。” 林峰把两份报告并排放在一起,眉头拧了起来。 “失踪前没有任何异常,不像离家出走,也不像被绑架勒索。” 他抬头看着江远。 “分局的初步判断是遭遇意外,或者自己想不开,但搜救队在学校附近的山林和水域都找过了,没发现。” “案子现在是僵局。” 江远喝了一口水,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的。 “走访问过了吗?” “问过了。”林峰指着几份笔录,“室友,辅导员,兼职地方的老板,还有她常去的那个救助站的负责人,都说她失踪前一切正常。” 林峰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习惯用这种方式思考。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宁雪的名字,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在圈的周围,画出了学校、宿舍、兼职餐厅、救助站几个点。 他想画出几条线,却发现这些点之间,除了宁雪本人,没有任何有效的交集。 江远放下水杯。 “我们再去走一趟。” 林峰停下笔,转过头。 “再去?笔录上写得很清楚了,该问的都问了。” “笔录是人写的。”江远拿起外套,“人是会变的,三天前和现在,可能就不一样了。” 林峰看着江远,没再反驳。 他默默地擦掉白板上的字,拿起车钥匙。 他们先去了杭城大学。 宁雪的室友是个戴眼镜的女孩,眼睛有些红肿。 “警察同志,能找到小雪吗?” “我们正在尽力。”林峰拿出笔记本,“想再问你几个问题。” 女孩点头。 江远没有坐,他在宿舍里走动,目光扫过宁雪的书桌。 桌上很整洁,书本叠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宁雪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背景像是一个慈善活动的现场。 “宁雪平时除了上课和兼职,还喜欢做什么?”江远开口问。 室友想了想。 “她很喜欢小动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城西那个救助站里做义工。” 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很崇拜那个救助站的创始人,叫郭……郭善,一个很有名的慈善企业家。” 江远拿起那个相框。 “照片上这个人,就是郭善?” “对,就是他。”女孩点头,“小雪说他是真正的好人,是她的偶像。” 江远把相框放回原处。 他走到阳台,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装作看风景,解锁了屏幕。 【罪恶日记】的界面自动弹出。 附近没有扫描到目标。 离开学校,林峰发动汽车。 “下一站去哪?兼职的餐厅还是救助站?” “去见见她的偶像。”江远说。 “郭善?”林峰有些意外,“笔录上说,他跟宁雪不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义工。” “去看看。”江远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郭善的公司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 公司名叫“善行基金会”,整整一层楼都是他们的办公区。 装修明亮,墙上挂满了郭善和各类名人的合影,以及各种慈善奖杯。 一个女秘书把他们领进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郭善正坐在红木办公桌后,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两位警官,请坐。” 他亲自给两人倒了茶。 “为了宁雪同学的事来的吧?唉,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他的脸上满是惋惜。 林峰打开笔记本,开始公式化地提问。 “郭先生,你最后一次见宁雪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上周吧,在救助站,她当时还在照顾一只受伤的小猫。” “她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烦心事?或者表现出什么异常?” “没有,完全没有。”郭善摇头,“她一直是个很阳光、很积极的孩子。” 江远没有说话,他端着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郭善。 就在他走进这间办公室的一瞬间。 他脑海里的【罪恶日记】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一片刺眼的红光爆发出来。 【姓名:郭善】 【罪恶记录:伪善者,慈善外衣下的恶狼。利用基金会进行大规模洗钱活动。涉嫌多起非法文物交易。与市局高层官员‘伞’存在深度利益捆绑,为其处理黑钱。】 江远的手指,在茶杯壁上轻轻摩挲。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真诚的男人,看着他头顶那片浓郁的血色。 林峰还在继续提问,郭善的回答滴水不漏。 他表现出一个关心后辈的慈善家所有该有的样子。 江远忽然开口,打断了林峰。 “郭先生,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郭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是啊,年底了,事情比较多。尤其是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马上要开始了,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盯着。” 他的回答很自然。 江远却从【罪恶日记】的实时动态里,看到了另一句话。 【心理活动:这两个警察怎么来了?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该死的,千万不能影响到我和‘伞’先生的计划。】 江远放下茶杯,站起身。 “谢谢你的配合,郭先生,我们不打扰了。” 林峰有些错愕地看着江远,他的问题还没问完。 郭善也站起来,热情地把他们送到门口。 “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走出写字楼,林峰终于忍不住问。 “江哥,怎么回事?我还有好几个问题没问。” 江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 “查案有时候不能只看纸,得看人。” 他转过头,看着林峰。 “尤其是,看那些最不像坏人的人。” 林峰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江远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屏幕上是【罪恶日记】刷新的动态。 那是郭善最新的心理活动。 【心理活动:该死的,慈善晚宴马上要开始了,希望宁雪那件事不会影响到我和‘伞’先生的计划。】 江远不动声色地锁上屏幕,放回口袋。 他心中已经锁定目标。 他对林峰说:“这个案子,可能没那么简单。” 一个完美的切入点,已经出现了。 第52章 鸿门宴,刀光剑影 星光慈善晚宴。 水晶吊灯投下大片光晕,映照着衣香鬓影。 江远和林峰端着香槟,站在人群的边缘。 “省厅的邀请函还真好用。”林峰低声说。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与这里的环境融为一体。 江远没有说话,目光在场内快速搜索。 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郭善站在宴会厅的中心,被一群人簇拥着,像个发光体。 他举止优雅,谈笑风生,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林峰也顺着江远的视线看过去。 “那就是郭善,今天的主角。” 江远的手指,轻轻搭在酒杯的杯沿上。 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穿着警礼服,肩上扛着警监衔的中年男人。 他正站在郭善身边,与郭善碰杯,姿态亲切。 林峰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市局副局长,陈海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江远看着那个男人,脑海里浮现出刘凯在审讯室里崩溃的脸。 “伞。” 江远端起酒杯,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他没有走得很近,只是找了一个能清楚观察到两人的角度。 他假装在欣赏墙上的一幅油画。 脑海里的【罪恶日记】开始疯狂刷新。 【目标:郭善】 【心理活动:陈局果然守时,东西都准备好了,只要等九点的拍卖会结束,就能在三楼的贵宾室完成交易。】 【目标:陈海峰】 【心理活动:郭善这家伙越来越高调了,这次的‘东西’必须拿到手,不然宁雪那个丫头就是个定时炸弹。】 交易。 九点。 三楼贵宾室。 一份关键证据。 江远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必须破坏这次交易。 就在这时,陈海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侧过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江远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像探照灯一样。 陈海峰对郭善说了句什么,然后端着酒杯,径直朝江远走了过来。 林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上前,却被江远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年轻人,看着很面生啊。” 陈海峰走到江远面前,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哪个单位的?” 江远立刻站直身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报告陈局,我是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江远。” “哦?重案组的。”陈海峰点点头,笑意更深。 “我听说最近支队来了个新人,很能干,就是你吧。” “都是领导栽培,同事们帮忙。”江远垂下眼帘,姿态恭敬。 陈海峰喝了一口酒,目光在江远身上转了一圈。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压力。 “但也要看清楚路,别走错了。” 江远抬起头,眼神清澈,充满了对前辈的仰慕。 “多谢领导教诲,我一定跟着您的光辉指引,绝不走偏。” 陈海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他盯着江远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但他只看到了一个普通刑警对上级领导的崇拜和敬畏。 “好,好好干。” 陈海峰拍了拍江远的肩膀,准备转身离开。 郭善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陈局,拍卖会快开始了。” 他微笑着对陈海峰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江远。 就是现在。 江远在陈海峰转身,郭善走近的那个瞬间,也跟着转动身体。 他像一个紧张过度的新人,想要给领导让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他“不经意”地撞上了旁边侍者的托盘。 “啊!” 侍者惊呼一声,托盘倾斜。 一杯鲜红的葡萄酒,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泼在了郭善手里的黑色公文包上。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红色的酒液顺着公文包的皮质纹理流下,迅速浸透了封口。 “对不起!对不起!” 江远脸上血色尽失,表情惶恐到了极点。 他手忙脚乱地从侍者托盘上拿起餐巾,胡乱地去擦那个公文包。 “我的天,郭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 郭善的脸瞬间变了。 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他死死地捏着公文包的提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滚开!” 他低吼一声,推开了还在“道歉”的江远。 他想打开公文包检查,但这里人太多了。 陈海峰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他没有看郭善,也没有看一片混乱的现场。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江远。 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那里,一脸无辜和恐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林峰快步走过来,拉住江远。 “江哥,你没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江远护在身后,隔开了陈海峰的视线。 “郭先生,陈局,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位同事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太紧张了。” 林峰的道歉滴水不漏。 周围的人群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郭善抱着那个湿透的公文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里面的东西完了。 那份用特殊药水写成的证据,遇液体就会失效。 交易,被迫中止了。 陈海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表现得无辜又惶恐的江远,抓不到任何把柄。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只是一场意外。 “算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对郭善说。 “去处理一下。” 郭善怨毒地瞪了江远一眼,抱着公文包,快步走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一场即将完成的关键交易,就在一片混乱和江远的连声道歉中,被成功破坏。 晚宴草草结束。 江远和林峰提前离场。 地下停车场。 一辆黑色的辉腾里,陈海峰和郭善相对而坐。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烟头的红点在黑暗中明灭。 “意外?”郭善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怒火,“这他妈的是意外?” 陈海峰没有说话,只是猛吸了一口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晦暗不明。 那个叫江远的刑警。 他恭敬的言辞,他惶恐的表情,他笨拙的动作。 一切都天衣无缝。 可越是天衣无缝,就越说明有问题。 “我们内部,可能出问题了。” 陈海峰缓缓开口,声音冰冷。 郭善的身体一震。 陈海峰转过头,透过烟雾看着他。 “你那边,处理干净点。” 第53章 给老鼠,再开个洞 地下停车场,辉腾车内的空气像凝固的汽油。 郭善的呼吸又粗又重,他死死盯着陈海峰。 “意外?陈局,你告诉我那是个意外?” 他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回响。 “一个重案组的警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我交易前出现。他不去撞别人,偏偏撞翻了酒,泼了我的包!” 陈海峰没有看他,指尖的香烟烧到了尽头,烫了一下他的手指。 他把烟头摁进车载烟灰缸里,动作很慢。 “东西毁了。” 陈海峰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是结果。” 郭善胸口起伏。 “可原件还在我手上!宁雪留下的那份东西,还在!” “那是你的事。”陈海峰终于转过头,车外的灯光在他镜片上划过一道冷光,“处理好你自己的手尾。” 郭善的身体僵住了。 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陈局,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船?”陈海峰发出一声轻笑,“郭总,你办事不利,让船漏了水。现在,是你该去补洞的时候。” 他推开车门。 “最近不要联系我。” 冷风灌进车里。 郭善看着陈海峰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 他瘫在座椅上,额头布满了冷汗。 补洞。 他知道陈海峰说的补洞是什么意思。 …… 返回市局的车上,林峰握着方向盘,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江哥,陈海峰肯定起疑了。”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直接了?” 江远靠在副驾的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倒退。 “就是要让他起疑。” 林峰不解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 “郭善这颗棋子,已经废了。”江远的声音很平稳,“他手里握着宁雪的证据,又暴露在了我们的视野里,对陈海峰来说,他不再是合作伙伴,而是累赘。” 林峰的眉头皱起。 “所以,陈海峰会放弃他?” “放弃?”江远摇摇头,“对陈海峰这种人来说,最保险的累赘,是死人。” 车里的空气安静下来。 林峰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那我们今晚这么一闹,不是反而把他推向了死路?” “当一艘船快沉的时候,最先跑的,永远是船上的老鼠。”江远转过头,看着林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艘船上,再凿几个洞。” 林峰把车停在路边,他需要消化一下江远的话。 “凿洞?怎么凿?” “陈海峰现在只是怀疑郭善办事不牢,可能会暴露。”江远说,“我们得让他确信,郭善已经是一颗马上就要引爆的炸弹。” 他看着林峰。 “你的技术,能发一封绝对追查不到源头的邮件吗?” 林峰的眼睛亮了。 “可以,全球的服务器我能随便跳,想让它从哪里发,就从哪里发。” “好。”江远点头,“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给市纪委的公开举报邮箱,发一封信。” “内容怎么写?” “不用太详细。”江远的手指在车窗上点了点,“就说,善行基金会的郭善,涉嫌巨额商业贿赂,长期腐蚀拉拢市里的干部。信里再附上他公司几个空壳项目的资料,这些网上都能查到。” 林峰有些疑惑。 “这……这跟陈海峰有什么关系?这封信根本没提他。” “就是要不提他。”江远嘴角勾了一下,“但你要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什么话?” “就写:‘郭善背后的大树根深蒂固,据说连市政的一些重点项目都能提前拿到批文,希望组织详查’。” 林峰瞬间明白了。 市政重点项目的审批权,有一部分,恰好就在副局长陈海峰的分管范围之内。 这封信,表面上是在举报郭善,实际上,每一个字都在敲打陈海峰的神经。 “我懂了。”林峰重新发动汽车,“这等于告诉陈海峰,郭善这条线已经保不住了,随时可能把他供出来。” “对。”江远重新闭上眼睛,“我们不用逼他,他自己会动手。” …… 第二天上午,重案一组办公室。 江远正在翻看宁雪案的卷宗,林峰从外面走进来,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邮件已经发出去了。 江远点了点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 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脑海里的【罪恶日记】,已经锁定了一个新的页面。 那个页面,属于陈海峰。 整个上午,那个页面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午饭时间过后。 江远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水杯,走到窗边,解锁了屏幕。 【罪恶日记】的界面上,陈海峰的状态开始刷新。 【目标:陈海峰】 【心理活动:纪委的人旁敲侧击地问起了善行基金会的事……举报信,真的有举报信!郭善这个蠢货,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自保?还是他已经被盯上了?】 江远喝了口水,水是温的。 手机再次震动。 【心理活动:不行,他知道的太多了。宁雪的事,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他就是一颗随时会响的炸弹。】 江远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神平静。 鱼,开始咬钩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看卷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林峰凑过来。 “江哥,有动静吗?” 江远摇了摇头。 林峰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难道……陈海峰比我们想的更能沉得住气?” “蛇在出洞前,总是最安静的。”江远合上卷宗,站起身,“走吧,下班。” 两人走出市局大楼。 就在江远准备和林峰分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发出了第三次,也是最剧烈的一次震动。 他停下脚步,对林峰说:“你先走,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一棵树下,背对着人群,再次打开了手机。 【罪恶日记】的页面,已经被一片血红色的文字覆盖。 【目标:陈海峰】 【心理活动:必须除掉他,让他永远闭嘴,才能保全我自己。】 【犯罪计划:已联系‘清道夫’,启动灭口程序。目标:郭善。方式:伪造车辆失控坠湖事故,处理成意外。】 江远瞳孔收缩。 紧接着,最后一行,也是最关键的一行信息,刷新了出来。 【刺杀计划已定,时间:明晚十点,地点:郭善回家的必经之路——环湖公路。】 蛇,终于出洞了。 第54章 黑吃黑,黄雀在后 夜晚十点整。 环湖公路像一条被遗忘的黑色绸带,安静地铺在山与湖之间。 郭善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他刚刚结束了和自己私人律师的通话,对方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郭先生,你现在的情况很麻烦。” “我建议你主动去纪委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 郭善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主动说明? 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的那些账目,那些名字,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陈海峰已经把他当成了弃子。 他必须自救。 他脚下油门踩得更深,黑色的轿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加速。 他要去城郊的一处安全屋,那里有他准备好的护照和现金。 只要能逃出去,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不断看着后视镜,生怕有车跟上来。 镜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他自己车尾灯拖出的两道红光。 他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前方弯道的阴影里,亮起了两道刺眼的远光灯。 一辆重型货车,像一头钢铁巨兽,从黑暗中猛冲出来。 货车的车头偏向一边,完全占满了对向车道,直直地朝着他的轿车撞过来。 郭善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猛打方向盘,脚下死死踩住刹车。 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拉出长长的黑印。 太晚了。 “轰!” 巨大的撞击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轿车像一个被捏扁的易拉罐,被货车横着推出了十几米,最后死死地挤在公路的护栏上。 车身严重变形,金属护栏深深嵌入车体。 安全气囊全部弹开,郭善的头撞在侧窗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下,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货车的车门打开。 几个穿着黑色工作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跳了下来。 他们手里提着撬棍和铁锤,脚步沉稳,径直走向变形的轿车。 领头的男人看了一眼驾驶室里昏迷的郭善,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 “确认一下。” “再补两下,做成抢救无效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低,没有感情。 一名手下举起手里的铁锤,对准了驾驶室的车窗。 就在他挥下铁锤的瞬间。 “呜——!” 尖锐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公路两头的黑暗中,十几道刺眼的警灯同时爆闪,将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一辆辆警车从隐藏的岔路口冲出,迅速完成了合围。 车门不断打开,一个个手持枪械、身穿防弹衣的警察以车辆为掩体,形成了包围圈。 黑洞洞的枪口,从各个角度对准了货车旁的几个男人。 “不许动!” “警察!” “放下武器!” 扩音器里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威慑力,在山谷间回荡。 那几个准备行凶的男人反应极快。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放弃了攻击轿车,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砰!砰砰!” 枪声骤然响起,子弹打在警车的车身上,迸出串串火星。 他们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迅速向货车车头的位置收缩,试图利用货车作为掩体。 “一组掩护!二组侧翼包抄!” 林峰躲在一辆警车后面,冷静地下达指令。 他是这次行动的现场指挥之一。 密集的火力网瞬间形成,子弹在夜空中交织。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硝药味。 江远没有参与正面的火力压制。 他趁着双方交火的瞬间,身体压低,像一只猎豹,利用公路边的排水沟,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战场的侧翼。 他的动作快而安静,完全融入了黑暗。 杀手们的注意力全在正面的警车上。 领头的那个男人正靠在货车轮胎边,快速更换弹匣。 他刚把新弹匣推进去,准备抬头继续射击。 一道黑影从他视觉的死角处扑了过来。 他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 “咔嚓!” 腕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握枪的手被江远的手像铁钳一样锁住,然后用力一拧。 手枪脱手飞出,在地上滚了几圈。 男人剧痛之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拔腰间的匕首。 江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记凶狠的膝撞,结结实实地顶在他的小腹上。 男人闷哼一声,身体弯成了虾米。 江远的手肘顺势下劈,重重地砸在他的后颈。 男人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干净利落。 领头人被瞬间制服,剩下的几名杀手阵脚大乱。 “队长!” 其中一人惊呼出声,分神的瞬间,肩膀就中了一枪,惨叫着倒地。 警察们抓住机会,从几个方向同时发起了冲锋。 “缴枪不杀!” “全部趴下!” 枪战很快结束。 剩下的几名杀手看到大势已去,扔掉了手里的枪,抱头蹲在了地上。 一切都尘埃落定。 医疗人员和消防人员迅速上前,开始用专业工具破拆变形的轿车。 郭善被从车里抬了出来,他还有呼吸,立刻被送上了救护车。 人证保住了。 那几名杀手被戴上手铐,一个个按在地上。 物证也齐全了。 陈海峰的灭口计划,彻底失败。 这个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交通意外”,变成了套在他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江远走到那个被他放倒的杀手头目面前。 那人已经醒了过来,正被两名警察死死按在地上。 他抬起头,口罩在刚才的格斗中已经掉落。 那是一张四十岁左右的脸,方正,黝黑,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江远用枪指着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你穿错了衣服。” “你的警服,早就该脱了。” 男人死死地盯着江远,没有说话。 林峰走了过来,准备给这个人戴上手铐。 当他看清那张脸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他嘴唇颤抖,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 “张……张队?” 林峰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警察都听见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地上那个男人的脸上。 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组长,张队。 那个把江远和林峰领进办公室,给他们派发第一个案子的人。 那个陈海峰的嫡系。 林峰失声惊呼。 “是你?张队!” 第55章 为你女儿选一次 林峰的声音在夜风里发抖。 周围的警察都停下了动作,视线聚焦在地上那个男人脸上。 张队。 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的组长。 江远看着林峰瞬间苍白的脸,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他用脚尖踢了一下地上的手枪。 “铐起来。”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两个特警队员上前,将还在地上挣扎的张队反剪双手,戴上了手铐。 张队死死地盯着江远,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什么都没说。 林峰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江远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收队。” 两个字,把林峰从巨大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向江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他转身,开始大声下达命令,声音嘶哑。 “清理现场!” “把所有嫌犯带回省厅,分开审讯!” 他刻意避开了“市局”两个字。 …… 凌晨四点,省厅大楼。 一间临时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张队坐在椅子上,他已经换下了那身黑色工作服,穿着自己的便服。 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固定住。 一夜之间,他从审讯别人的人,变成了被审讯的人。 江远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省厅纪委的一位处长。 江远把一份文件放在张队面前的桌上。 “郭善已经抢救过来了,他招了。” “你派去灭口的几个人,也招了。” 江远拉开椅子,坐在张队对面。 “所有证据,都指向市局副局长,陈海峰。” 张队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江远。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江远摇头,“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他站起身。 “省厅对陈海峰的逮捕令,已经签发了。” 江远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看张队一眼。 门在身后关上。 走廊里,林峰靠墙站着,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的烟。 他一夜没睡,眼眶发青。 “江哥。” 他看到江远出来,叫了一声。 江远点点头。 “走吧,去市局。” “我们去?”林峰有些意外。 “我们去。”江远重复了一遍,“抓我们自己的局长,有始有终。” 林峰把那支烟捏碎在手心,扔进垃圾桶。 “好。” …… 市局大楼,副局长办公室。 陈海峰坐在他的红木办公桌后,正在打电话。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肩上的警监衔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的表情很平静,声音也很沉稳。 “对,环湖公路的案子,定性为黑恶势力火并。” “让宣传科准备好通稿,尽快发布,稳定社会情绪。” 他挂断电话,端起桌上的茶杯。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江远和林峰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西装,神情严肃的男人。 陈海峰的眉头皱了一下。 “小林,小江,你们进来怎么不敲门?” 他的语气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威严。 “还有,这两位是?” 江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走到办公桌前,把一张盖着红色印章的纸,放在陈海峰面前。 “陈海峰。” 江远叫了他的全名。 “这是你的逮捕令。” 陈海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逮捕令上,瞳孔猛地收缩。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的女秘书端着文件走进来,看到这个场面,愣在门口。 “局……局长?” 陈海峰的视线从逮捕令上移开,扫过江远,扫过林峰,最后落在那两个陌生男人身上。 他明白了。 一切都完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然后又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 他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疯狂。 他猛地伸手,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文件,笔筒,茶杯,散落一地。 “哗啦!”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女秘书吓得尖叫一声。 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海峰动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步窜到女秘书身边。 他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死死抵在了女秘书的脖子上。 “都别动!” 他咆哮着,手臂勒住女秘书的喉咙,将她拖到自己身前。 “谁敢过来,我先杀了她!” 女秘书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流了下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林峰和那两名省厅的人立刻拔出了枪。 “陈海峰!你冷静点!” “放下人质!” 陈海峰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疯狂。 “冷静?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他对着江远嘶吼。 “我为这个警队流过血,我为这座城市拼过命!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立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 江远示意林峰他们放下枪。 他独自一人,慢慢朝陈海峰走过去。 “别过来!”陈海峰手里的瓷片又用力一分,女秘书的脖子上渗出了血珠。 江远停下脚步,距离他只有五米。 “陈海峰。” 江远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的女儿,陈玥,在沃顿商学院读书。” 陈海峰的身体僵了一下。 江远继续说。 “她成绩很好,上个学期拿了全额奖学金。” “她的导师很看好她,说她关于国际金融套利模型的论文,是那一届最出色的。” 陈海峰的呼吸变得粗重,勒着女秘书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这些事,他引以为傲,却从不跟外人说。 江远看着他,眼神像一把手术刀。 “你希望她明天在国际新闻上,看到她的父亲吗?” 江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办公室每个人的耳朵里。 “看到她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灭口,挟持下属的罪犯?” “还是一个畏罪自杀的逃犯?”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穿了陈海峰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江远,眼神里的疯狂一点点褪去,只剩下灰败和绝望。 他一生都在为女儿构筑一个完美的世界。 他是她眼中无所不能的英雄父亲。 这个形象,不能塌。 江远往前走了一步。 “你可以选择像个罪犯一样被击毙,也可以选择保留一个父亲最后的尊严。” “为你女儿选一次。” 陈海峰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手中的瓷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秘书趁机挣脱,瘫软在地上。 林峰和省厅的人立刻冲上前,将陈海峰死死按住。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那双曾经签发过无数命令的手。 一切都结束了。 陈海峰被两名工作人员押着,往外走。 在与江远擦肩而过时,他停下脚步。 他侧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恶毒的诅咒。 “我们做的不过是捡些面包屑……真正的恐怖,是器官交易……” “你斗不过他们的……” 第56章 这不是人,是魔鬼 陈海峰被带走了。 他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江远的耳廓里。 “……真正的恐怖,是器官交易……” “……你斗不过他们的……” 林峰站在旁边,脸色发白,他显然也听见了。 两个省厅的人押着陈海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金属门板上倒映出江远和林峰模糊的身影。 …… 省厅,秘密审讯点。 这里没有窗户,墙壁是吸音的软包材料。 陈海峰坐在审讯椅上,身上的警服已经被换掉,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他一夜没合眼,头发乱了,眼神空洞。 省厅的刘处长坐在他对面,旁边是记录员。 江远和林峰站在刘处长身后。 刘处长把一份口供推到陈海峰面前。 “张队招了。” 他的声音很平。 “郭善也招了。” “你安排的灭口计划,每一个细节,我们都掌握了。” 陈海峰的眼珠动了一下,视线落在桌面的文件上。 他没有说话。 刘处长敲了敲桌子。 “我们想知道的,是这些事情背后的东西。” “你的上线是谁,这个网络有多大,核心业务是什么。” 陈海峰忽然笑了一声,笑声沙哑。 “核心业务?”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刘处长,看着他身后的江远。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林峰的拳头握紧了。 江远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灯光下。 “你女儿的入学手续,我已经让大使馆的朋友去办了。” “她会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她的学业,不会被任何人骚扰。” 江远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敲在陈海峰的心上。 “她的档案里,父亲那一栏,会写因公牺牲。” 陈海峰身体震了一下。 他看着江远,眼神里的疯狂和怨毒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彻底的疲惫。 “你想知道?” 他问江远。 “好,我告诉你们。” 他靠在椅背上,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你们查的那些贪腐,那些黑社会,都是假的。” 刘处长的笔停住了。 “那些只是外衣,是用来掩盖真相的烟雾。” 陈海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还记得江远最开始查的那个案子吗?那个叫赵海的司机,运送冻肉的那个。” 林峰开口:“记得,赵海跑了,我们还在通缉他。” “冻肉……”陈海峰扯动嘴角,“那不是肉。” 审讯室里一片安静。 “那是‘货’。” “人的‘货’。” 刘处长的脸色变了。 “什么意思?” “肝脏,肾脏,心脏,眼角膜。”陈海峰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那些所谓的冻肉,就是这些东西。用特殊的冷链箱装着,贴上猪牛羊肉的标签,运往全国,运往海外。” 林峰的呼吸停滞了。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瞬间冲遍全身。 “货源呢?”刘处长的声音有些发干。 “到处都是。”陈海峰说,“失踪的女大学生,离家出走的少年,工地上没人管的流浪汉,救助站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他们会筛选,体检,配型。” “一旦有客户下了订单,配型成功,‘货源’就会被送到指定的手术点。” “然后呢?”林峰忍不住追问。 陈海峰看了他一眼。 “然后?” “活体摘取。” 三个字,像三把重锤,砸在审讯室每个人的胸口。 “摘完了,剩下的部分,就处理掉。有的扔进炼钢炉,有的直接沉到湖底。”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变成了一笔货款,一个银行账户上跳动的数字。” 林峰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再也听不下去,猛地转身,冲出了审讯室。 走廊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 刘处长的手在发抖,他手里的笔掉在桌上,滚了几圈。 记录员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审讯室,只有江远还站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一口结了冰的深井。 他走出审讯室。 林峰正扶着墙,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江远从旁边的饮水机上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林峰接过去,漱了漱口,又猛灌了几口。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 “江哥……”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些……那些都是人啊……” 江远看着他,声音冰冷。 “现在你知道了。” “我们面对的,不是人,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鬼。” 林峰把矿泉水瓶捏得变了形。 江远转身,重新走回审讯室。 他坐到陈海峰的对面。 “账本在哪?” 陈海峰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没有账本,做这种生意,没人会用纸和笔。” “所有的交易记录,客户名单,‘货源’信息,手术日志,都在一个东西里。” “什么东西?” “一块硬盘。” 陈海峰说出了一个地址。 “郊区的一栋安全屋,地下室的保险柜里。” 他看着江远,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过,你们拿到了也没用。” “那是一块军用级的加密硬盘,物理加密。任何暴力破解,只会触发里面的铝热剂,把一切都烧成灰。” …… 半小时后。 十几辆特警车辆包围了郊区的一栋独立别墅。 林峰一脚踹开大门,他已经恢复了冷静,脸上只剩下燃烧的怒火。 特警队员冲了进去,迅速控制了整栋建筑。 地下室。 一个重达半吨的保险柜嵌在墙壁里。 开锁专家用了二十分钟,打开了柜门。 里面没有一沓现金,没有一根金条。 只有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黑色,没有任何接口的金属盒子。 那就是陈海峰说的那块硬盘。 技术人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来,放进一个防爆箱里。 林峰看着那个盒子,感觉那不是一块硬盘。 那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里面装着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国家最深最黑的罪恶。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江远的电话。 “江哥,东西拿到了。” 电话那头,江远的声音很平静。 “带回来。” “让省厅最好的技术专家准备好。” 林峰挂了电话,抬头看着自己的队员。 “收队!” 车队拉响警笛,消失在夜色中。 省厅大楼灯火通明。 硬盘被送进了最高保密等级的技术分析室。 一群头发花白的技术专家围着那个金属盒子,眉头紧锁。 “不行,完全没办法。” 一个老专家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 “它的外壳和内部芯片是连通的,任何切割,钻孔,都会被识别为入侵,立刻自毁。” “没有密码,没有接口,这就是一个死疙瘩。” 刘处长站在玻璃墙外,脸色铁青。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非……”专家迟疑了一下,“除非能找到设计这套加密系统的原始密钥,或者,找到设计它的人。”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黑色的盒子,束手无策。 它成了指向整个犯罪帝国核心的唯一钥匙。 一把没人能打开的锁。 第57章 锁死了?我用手开 技术分析室外,空气凝固了。 玻璃墙内,几个白大褂围着那个黑色金属盒,像是在瞻仰一具无法解剖的尸体。 为首的老专家摘下眼镜,用指关节按压着眉心。 “刘处,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通过内置话筒传出来,带着一股金属的疲惫感。 刘处长的脸绷着,看不出表情。 “一点办法都没有?” “物理结构和加密芯片是共生的。”老专家拿起一份扫描图,“任何试图破坏外壳的行为,都会被芯片判定为入侵。结果只有一个,内部的铝热剂启动,三千度高温,硬盘和里面的数据瞬间变成一滩铁水。” 林峰在后面烦躁地走来走去,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那就是说,没有密码,这东西就是块废铁?” “比废铁还不如。”另一个年轻些的专家补充道,“废铁还能回炉。这东西,我们连碰都不敢多碰一下。” 线索,在这块巴掌大的金属盒面前,被彻底斩断。 绝望的情绪像病毒一样在走廊里扩散。 江远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那个黑盒子,脑海里却在经历一场风暴。 【检测到宿主瓦解大型犯罪网络“保护伞”……】 【罪恶积分结算中……】 【抓捕核心成员陈海峰,罪大恶极,奖励罪恶积分50000点。】 【抓捕核心成员张队,罪恶滔天,奖励罪恶积分30000点。】 【抓捕核心成员郭善,罪恶深重,奖励罪恶积分20000点。】 【瓦解器官贩卖运输链,拯救潜在受害者,综合评定,奖励罪恶积分100000点。】 一连串的机械提示音,像瀑布一样冲刷着他的意识。 他账户里的积分数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很快就突破了一个惊人的数值。 就在这时,一个全新的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完成重大阶段性任务,权限提升,系统2。0版本升级中……】 【升级进度10%……30%……70%……100%……】 江远的视野恍惚了一瞬,仿佛眼前的世界被数据流冲散又重组。 【系统升级完毕。】 【恭喜宿主,您凝视深渊的目光,已变得更加锐利。】 江远意念一动,调出了系统商城。 整个界面都刷新了,变得更加简洁,也多出了一个全新的分页。 【新技能解锁:】 【【痕迹学精通】(永久):你将拥有宗师级的痕迹检验能力。任何伪装,任何触摸,任何细微到分子层面的改变,都无法逃过你的眼睛。】 【【心理侧写初级】(永久):你可以通过目标的行为、言语、甚至犯罪现场的布置,初步构建其心理模型,预判其行为模式。】 同时,他注意到【罪恶日记】的属性也发生了变化。 【侦测范围:半径五百米。】 江远的目光,重新落回玻璃墙内的那个黑色金属盒上。 技术专家们还在激烈地讨论着各种方案。 “能不能尝试用超低温冻结,延缓铝热剂的反应?” “不行,内部有温度传感器,温差过大同样会触发自毁。” “磁场干扰呢?用强磁脉冲破坏芯片?” “军用级防护,第一层防的就是电磁脉冲。” 这些声音在江远耳中渐渐远去。 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一个在别人看来,或许是疯了的想法。 他转身,走到刘处长身边。 “刘处。” 刘处长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有个请求。” 江远的声音很平静,打破了走廊里的焦躁。 “我想亲自检查一下这块硬盘。” 刘处长愣了一下。 旁边的林峰也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 “江哥,你……” 玻璃墙内的老专家听到了江远的话,他扶了扶眼镜,通过话筒说。 “年轻人,这不是刑事案件现场,靠眼睛是看不出东西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教导的意味。 “我们面对的是人类现代密码学的顶尖壁垒,不是让你来找指纹的。” 江远没有理会专家的质疑。 他只是看着刘处长,重复了一遍。 “我想试试。” 刘处长盯着江远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冲动,也没有侥幸,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专注。 他想起了这个年轻人创造的一次又一次奇迹。 沉默了几秒钟。 刘处长对玻璃墙内做了个手势。 “给他准备一间独立的检验室。” 他又看向江远。 “你需要什么工具?” “全套的痕迹检验工具箱。”江远开口,“另外,我需要一台高倍率的电子显微镜,精度越高越好。” 老专家在里面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是在胡闹。 但他还是执行了命令。 十五分钟后。 江远换上了一身无尘服,走进了一间白色的独立检验室。 那个黑色的金属盒,被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房间中央的金属检验台上。 林峰站在外面,隔着玻璃,满脸都是担忧和困惑。 江远戴上乳胶手套,走到检验台前。 他没有立刻拿起工具。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硬盘冰冷的金属外壳。 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 他的脑海里,【痕迹学精通】的技能自动激活。 眼前的世界变了。 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整体。 它的表面,浮现出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细节。 金属材质的分子排列结构。 外壳上每一道细微的加工刮痕。 甚至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非金属物质的残留。 那是一点点胶水的痕迹。 一种工业用的特种胶。 它被处理得很好,与金属外壳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在电子显微镜下,都未必能被发现。 但在江远的【痕迹学精通】面前,它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江远拿起一把手术刀,又拿起一把精密的镊子。 他对外面观察窗里的林峰说。 “把这块硬盘的设计图纸,生产批号,所有能查到的资料,都给我找来。” 林峰立刻点头,转身跑去打电话。 江远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个胶水痕迹上。 他没有去想如何破解密码。 陈海峰说,任何暴力破解都会触发自毁。 但如果,这不是破解呢? 如果,这只是打开一个厂商预留的,连使用者都不知道的“后门”呢? 第58章 密码,藏在指尖下 技术分析室外,走廊的灯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刘处长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玻璃墙内忙碌的身影。 “刘处,这不合规矩。”为首的老专家隔着话筒开口,声音带着不满,“这块硬盘的危险等级是最高的,不能让非专业人员接触。” 刘处长没有回头。 “他不是非专业人员。” 老专家扶了扶眼镜,看着检验室里那个独自站立的年轻人。 “可他只是个刑警。” “我也是刑警。”刘处长打断了他,“执行命令。” 话筒里沉默了。 检验室内,江远没有理会外界的争议。 他戴着手套的指尖,在黑色的金属盒上轻轻划过。 【痕迹学精通】激活。 他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无数的数据流覆盖。 硬盘外壳不再是单纯的黑色。 金属表面分子层面的凹凸,加工时留下的微米级刀痕,甚至空气中尘埃落下的分布轨迹,都在他眼中构成了一幅三维地图。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硬盘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小片区域,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 在普通光线下,它和别处没有任何区别。 但在江远的视野里,那片区域的金属晶格反射着异样的光。 有东西。 林峰拿着一沓资料快步走了回来。 “江哥,这块硬盘的所有公开资料都在这了。” 他把文件贴在玻璃墙上,让江远能看到。 “型号是‘地狱犬三代’,一家已经倒闭的瑞士军工企业生产的,专门给雇佣兵和情报机构定制。” “资料上说,它的物理加密是集成在主板上的,任何外力破坏都会触发自毁,没有任何后门。” 江远看着资料,又看了看硬盘上的那个角落。 他对着内部通话器开口。 “把这个位置,用电子显微镜放大两千倍。” 外面的技术人员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 机械臂调整角度,镜头对准了江远指定的位置。 主屏幕上,画面飞速放大。 光滑的金属表面变成了一片坑坑洼洼的丘陵。 “再放大。”江远说。 屏幕上的图像再次变化。 在放大了数千倍后,一些极其微小的痕迹终于显现出来。 那是一些近乎平行的,规律性的划痕。 像是被某种东西,以固定的频率和力道,反复摩擦过。 “这是什么?”林峰看不懂。 老专家也皱起了眉。 “只是生产过程中留下的瑕疵,或者后期使用中的正常磨损。” 他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是磨损。”江远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很肯定。 “这种痕迹的深度和宽度都太均匀了。” “它不是无意中造成的,是有人刻意留下的。” 江远走到玻璃墙边,看着外面的刘处长和专家们。 “我需要‘保护伞’的全部心理侧写报告。” 刘处长立刻对身边的人点头。 很快,一份关于陈海峰和张队等人的性格分析报告传到了江远面前的屏幕上。 江远快速浏览着。 自负,多疑,控制欲极强,不相信任何人。 【心理侧写初级】技能,让他从这些冰冷的文字中,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会把所有秘密都抓在自己手里的人。 江远闭上眼睛。 他开始在脑中构建“保护伞”的行为模式。 这个人,不会把密码记在电脑里,容易被黑客窃取。 他也不会写在纸上,容易丢失或被发现。 他只会相信他自己。 相信他能触摸到的东西。 江远睁开眼,目光重新回到那块硬盘上。 “有时候,最复杂的锁,钥匙往往藏在最简单的地方。”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 “你们只看到了数据,而我,看到了使用它的人。” 老专家推了推眼镜。 “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软件密码,甚至不是物理密码。”江远指着屏幕上那些微小的划痕,“这是一道行为密码。” 他转身回到检验台前。 “这个‘保护伞’,每次使用硬盘前,都会用一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方式,触摸这个位置。” “可能是用指尖,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时长划过这些痕迹。”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仪式,也是一道真正的‘钥匙’。” 整个技术分析室外,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被江远这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推论镇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小声说,“硬盘的说明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这个功能。” “因为这不是预设的功能。”江远回答,“这是‘保护伞’自己创造的。他利用了这块硬盘外壳的某种特性。” 他看向老专家。 “这块硬盘的外壳,是不是含有压电陶瓷材料?” 老专家愣住了。 他迅速查阅资料,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震惊。 “没错……为了防电磁脉冲,外壳的夹层里,确实有一层复合压电陶瓷。” 压电陶瓷,在受到压力时会产生微弱的电流。 谜底揭晓了。 “保护伞”利用这个特性,给自己造了一把独一无二的锁。 常规的密码输入,是告诉系统“我是谁”。 而他的这道锁,是在告诉系统“我还活着,准备开机”。 如果跳过这个步骤,或者输入的压力、顺序错误,系统就会判定为非本人操作,立刻自毁。 林峰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那……那我们怎么模拟?” “我们不知道顺序,也不知道力度和时长。” “我知道。”江远开口。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划痕上,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生物电信号。 那是长期触摸留下的痕迹。 【痕迹学精通】,让他能“看”到这些早已消散的能量。 他对着话筒,开始下达指令。 “准备一个五指机械探针,模拟人体指尖的温度和导电率。” “第一步,食指,按压在左数第一道划痕上,压力值1。7牛顿,时长0。8秒。” “第二步,中指,敲击第三道划痕,压力值2。3牛顿,瞬时接触。” “第三步……” 江远的声音,像一个精准的手术医生,冷静地报出一连串参数。 外面的技术专家们手忙脚乱地在电脑上输入指令。 老专家亲自操作着控制台,他的额头上渗出了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检验室内,精密的机械臂缓缓伸出,五根探针悬停在硬盘的右下角。 按照江远的指令,探针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在那个小小的区域上进行着触摸和敲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最后一个指令输入完成。 “滴。” 一声轻响。 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色金属盒,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成功了! 走廊里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林峰激动地一拳砸在玻璃上。 老专家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江远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硬盘的第一层物理加密,被打开了。 “剩下的,交给我们!” 林峰带着他的技术团队冲进另一间工作室。 硬盘被接上了解码设备。 屏幕上,无数代码像瀑布一样飞速滚落。 第二层软件加密,在失去了物理锁的保护后,像一层薄纸。 不到十分钟。 “破开了!”一个技术员喊道。 一个又一个加密文件被解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刘处长和江远立刻走了过去。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张巨大的组织架构图。 金字塔的结构,从上到下,层层叠叠,布满了代号和名字。 而在金字塔的最顶端。 只有一个名字,或者说,一个代号。 【阎王】。 紧接着,更多的文件被打开。 军火走私路线图,遍布东南亚的毒品加工厂,全球的人口贩卖网络,以及……一份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器官交易客户名单。 整个犯罪帝国的版图,以一种血腥的方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的代号,叫【地狱门】。 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他们以为陈海峰的案子已经捅破了天。 现在才发现,他们只是掀开了地狱的一个小小的入口。 就在这时,刘处长的手机响了。 他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老领导。”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情况我听说了。省里决定,立刻成立最高级别的联合专案组。” “你,担任副组长。” 刘处长立正站好。 “是!” “还有一件事。”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通知一下那个叫江远的同志。” “他这次立了天大的功。” “经省厅特批,市局党委研究决定,对他的任命,即刻生效。” “市刑侦支队,重案一组,即刻报到。” 第59章 刑警生涯开始的第一功 市局礼堂的门被推开,光涌了进来。 刘忠伟站在门口,对着里面招手。 “江远,快点,就等你了。” 江远身上是一件崭新的警用礼服,肩章在灯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他整理了一下领口,迈步走了进去。 礼堂里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穿着警服的同事。 主席台上,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11。12’系列专案表彰大会”。 台下第一排,坐着几个肩章上缀着银色橄榄枝和星徽的领导。 省厅的人。 江远一走进来,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他目不斜视,走到了第一排正中央预留的空位上,坐下。 身边,是市局的一把手,另一边,是省厅下来的一位副厅长。 副厅长侧过头,对他点了点头。 江远也微微颔首回应。 会议很快开始。 市局局长走上台,拿着讲稿,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一次特别的表彰大会。” “在‘11。12’系列特大案件的侦办过程中,我们全体参战干警,不畏艰险,连续奋战,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局长抬手向下压了压。 “尤其要表彰的,是一位同志。他以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坚韧不拔的意志,从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到了那把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台下的江远。 “这位同志,就是江远。” 又是一阵更热烈的掌声。 “下面,由我宣读省公安厅的表彰决定。” 局长拿起另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 “鉴于江远同志,在‘11。12’系列特大案件侦破工作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关键作用,经省厅党委研究决定,报请上级批准,给予江远同志记个人一等功一次!” “哗——!” 台下的掌声如同潮水。 个人一等功。 和平年代,这几乎是一个警察能获得的最高荣誉。 “下面,有请江远同志上台领奖!” 江远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上主席台。 省厅的副厅长亲自站起来,从礼仪人员手中接过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和一本红色的证书。 他走到江远面前,郑重地将勋章别在他的胸前。 “好样的,小同志。” 副厅长的声音不高,但很有力。 他握住江远的手,用力摇了摇。 “你是我们杭城警队的骄傲。” 闪光灯在台下不停地亮起,记录下这一刻。 江远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表彰大会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江远刚走下台,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江哥,牛啊!” “一等功!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活的!” “以后你就是我偶像了!” 派出所的黄勋挤了进来,一巴掌拍在江远肩膀上。 “江老弟,这下可真是庙小留不住大神了。” 他半开玩笑地抱怨着。 “我那份调你来我们所的申请报告,墨迹都还没干透呢,你就直接飞到市局去了。” 江远看着他。 “黄所,多谢你之前的关照。” “别!”黄勋连忙摆手,“可不敢当。以后去了重案组,有大案子需要我们派出所配合的,你可得多想着点老哥哥。” 江远点点头。 “一定。” 刘忠伟从人群后面走过来,他眼眶有点红。 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江远,走到了礼堂外一个没人的角落。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给江远一根。 江远接了,没点。 刘忠伟自己点上一根,猛吸了一口,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 他看着江远胸前那枚金灿灿的勋章,看了很久。 “真他娘的亮。” 他骂了一句。 江远把勋章从胸前摘了下来,放进口袋里。 刘忠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江远的肩膀,手掌在他的肩上停了很久。 “当初让你来我队里,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赚的一笔买卖。”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去吧,飞得更高些,让那些罪犯们知道,咱们杭城,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江远看着他,这位他刑警生涯的第一个引路人。 “刘队,保重。” 刘忠伟咧开嘴,笑了。 “滚蛋,老子身体好得很。” 他转过身,背对着江远挥了挥手,大步走远了。 江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市局大楼的主体建筑。 他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走上楼梯。 走廊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警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职业性的严肃。 空气里混合着打印机油墨和淡淡的烟草味。 他走到三楼的尽头,一扇挂着“重案一组”牌子的门前。 这里是市局的心脏,是全市警界精英的聚集地。 他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办公室,十几张办公桌排列得整整齐齐。 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白板,上面画满了复杂的案件关系图,用红蓝黑三种颜色的记号笔标注着。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和电话铃声偶尔响起。 几名正在办公的刑警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 看到他陌生的脸,又看到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礼服,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这里没有人关心表彰大会。 这里只关心案子。 江远走进办公室,目光扫过一张张办公桌。 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张崭新的桌牌,上面印着“江远”两个字。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是普通的办公椅,有些硬。 桌面上很干净,只有一部电话,一台电脑,和一个空的文件夹。 他把手放在桌面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杭城的万家灯火,车流像一条条发光的河,在这座城市里无声地流淌。 他的口袋里,放着那枚代表着至高荣誉的一等功勋章。 可他的脑子里,全是那块硬盘里解开的东西。 【地狱门】。 【阎王】。 他知道,这里不是终点。 这里是一个新的战场,一个能让他更好地对抗那片深渊的战场。 第60章 你的第一份大礼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江远伸手推开。 一股混杂着尼古丁、速溶咖啡和打印机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 十几张办公桌挤在一个大开间里,桌面堆满了卷宗和外卖盒子。 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像急促的雨点。 电话铃声从不同的角落响起,有人用肩膀夹着话筒,一边大声说话一边在纸上飞快地记录。 一个穿着夹克的刑警端着泡面桶从江远身边走过,热气熏了他一脸。 没人抬头看他。 这里的时间,似乎比外面流得更快。 江远找到了那个靠窗的位置,桌牌上用宋体字印着他的名字。 他拉开椅子坐下。 电脑屏幕上还留着上一个主人的桌面,是一张警徽的图片。 他伸手,用指腹擦去桌角的一点灰尘。 这里就是他的新战场。 “江远。” 一个声音从里间的办公室门口传来。 江远抬头。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 他的头发有些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像鹰。 男人的目光在江远身上停留了两秒,没有多余的表情。 “进来。” 他说完,转身走回了办公室。 江远站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一张办公桌,两个文件柜,一套待客的沙发,上面堆满了案卷。 男人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江远拉开椅子坐下。 男人从手边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份牛皮纸档案袋,扔在桌上,推到江远面前。 档案袋没有封口,很薄。 “陈建国,重案一组组长。” 男人做了自我介绍,声音沙哑。 “欢迎你来重案组。” 他的语气里没有欢迎的意思。 “这是你的第一个案子。” 江远伸手,拿起了那份档案袋。 他打开系绳,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 第一页是报案记录。 报案人那一栏的名字,让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李秀梅。 那个失踪女大学生的母亲。 江远的手指停住了。 他记得这个名字,这个案子是他踏入这个旋涡的起点。 他继续往下看。 报案时间:今天上午九点。 报案内容:收到一个同城闪送的匿名包裹。 陈建国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家属以为是绑匪送来的勒索信,或者是女儿的什么东西,所以报了警。” “我们的人去了现场,打开了包裹。” 江远翻到了第二页。 那是一张A4纸打印的高清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白色的泡沫保温箱。 箱子打开着,里面是半融化的冰袋。 冰袋中间,躺着一个暗红色的、形状不规则的肉块。 它还带着新鲜的血丝,一些血管的断口清晰可见。 江远把照片抽出来,放到一边。 下面是一份法医的初步检验报告。 “新鲜离体的人类肾脏,女性,根据组织活性判断,离体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 “血型,O型。” 江远把报告也放到一边,档案袋里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 一个物证袋。 袋子里装着一张卡片,扑克牌大小,质地很硬。 卡片的背景是纯白色。 上面没有字。 只有一个用什么东西画出来的图案。 那东西是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变成了褐色,有些地方还结着血痂。 图案的线条很粗犷,画的是一扇门。 一扇扭曲的、狰狞的、仿佛通往某个未知深渊的大门。 江远看着那个图案,呼吸停顿了一瞬。 这个图案,他见过。 就在那块被他破解的硬盘里,在那个名为【地狱门】的犯罪帝国所有内部文件的页眉上。 这是他们的徽记。 陈建国一直观察着江远的表情。 “包裹里没有勒索信,没有威胁,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只有一个肾,和这张卡片。” 江远伸出两根手指,从物证袋里夹出了那张卡片。 他把它拿到眼前。 卡片上,那扇用血画出的地狱之门,像一只睁开的眼睛,正对着他。 这不是示威。 这不是挑衅。 这是一份战书。 一份用一个年轻女孩的器官,指名道姓递给他的战书。 他们知道硬盘被破译了。 他们知道警方掌握了他们的核心机密。 他们甚至可能知道,做这件事的人,叫江远。 他们不在乎。 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江远,告诉整个杭城警方。 你们看到地狱了。 但你们,无能为力。 陈建国看着江远。 “市局领导很重视,定性为‘1。15’特大故意伤害及挑衅警方专案。” “这个案子,交给你。” 江远把卡片放回物证袋。 他抬起头,看着陈建国。 “我需要几个人。” “除了我,一组所有人都归你调配。”陈建国回答得很快。 “我需要所有失踪人口的卷宗,全市,不,全省,近三年的。” “技术科已经去办了,下午会给你送过来。” “我需要提审陈海峰。” 陈建国沉默了一下。 “他现在是省厅专案组的重犯,你想见他,得我帮你去打报告。” “那就打报告。”江远说。 陈建国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点别的东西。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扔在桌上。 “车在楼下停车场,B区07号,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办公室里的装备柜,你自己去领。” “经费没有上限,需要什么支援,直接跟我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江远。” 他背对着江远,声音透过烟雾传过来,有些模糊。 “我知道你很厉害,破了陈海峰的案子,立了一等功。” “但我要提醒你。” “重案组,只看结果。” “在这里,要么你把罪犯钉死在棺材里,要么罪犯把你送进坟墓。” “没有第三条路。” 江远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档案袋和钥匙。 “明白。” 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他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 “陈队。” “嗯?” “这不是挑衅。”江远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块一样坚硬,“这是宣战。” 陈建国吸烟的动作停住了。 江远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档案袋放在桌上。 办公室里依旧嘈杂,键盘声,电话声,同事们讨论案情的争吵声。 江远坐在那里,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他的目光落在档案袋上,穿透了牛皮纸,看到了里面那张用血画成的卡片。 战争,已经打响。 第61章 重案组的第一案 江远回到大办公室。 嘈杂的环境像一堵墙,把他和里面的人隔开。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椅子还没坐热。 一个年轻人端着水杯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 “江哥,你可算来了。” 年轻人二十五六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很精神。 江远认得他,林峰,技术科的骨干,破解硬盘时就在外面。 “我叫林峰,以后就是你搭档了。”林峰把水杯放在江远桌上,“陈队刚才在群里说了,‘1。15’专案你来负责,以后我跟你混。”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几个埋头工作的刑警都抬起了头。 目光扫过江远,又很快回到自己的屏幕上。 江远点点头。 “你好。” “江哥你别客气。”林峰拉了把椅子坐在江远旁边,“我可是亲眼见过你怎么把那个‘地狱犬’给办了的,太神了。” 他压低了声音。 “这帮家伙,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你得拿出点真本事,他们才服气。” 办公室里间的门开了。 陈建国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他走到办公室中央的白板前,用手掌拍了拍。 “都停一下,开个短会。”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站起身,围拢过来。 陈建国把档案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用磁吸钉在白板上。 李秀梅的报案记录。 那张肾脏的高清照片。 法医的初步检验报告。 还有那张装着血画卡片的物证袋。 一组的刑警们看着白板上的照片,没人说话。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1。15’专案。”陈建国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很清晰,“受害人身份,初步确认为失踪女大学生,李倩。” “这是挑衅,也是战书。” 他环视一圈。 “这个案子,由江远同志全权负责。” 他看向江远。 “一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全部归你调配。” 陈建国的目光又扫过其他人。 “谁有意见?” 没人出声。 “江远,你说。”陈建国把空间让了出来。 江远走上前,看着围过来的同事们。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林峰。 “你先说,把现在掌握的线索都同步一下。” 林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他快步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记号笔。 “各位,我长话短说。” “受害人李倩,二十一天前失踪,失踪前所有社会关系、通讯记录、资金往来全部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 林峰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写上“李倩”两个字。 “今天上午九点,她的母亲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这颗肾脏。” “我们查了包裹的来源。” 他从“李倩”的圈上画出一条线,指向一个方框。 “包裹由一家‘风速达’同城闪送公司派送,寄件人信息全部是假的,电话是太空卡,地址是市中心的一个公共厕所。” “我们追踪了派送员的路线,他是从公司站点取的件,包裹是昨天夜里十一点,由一个匿名用户通过线上平台下的单。” “支付方式,是虚拟币,经过了十几次跳转,根本无法追踪。” 一个留着寸头的老刑警插话。 “寄件人有没有监控拍到?” “没有。”林峰摇头,“下单地址的公共厕所,周围三百米是监控死角。派送员去取件的时候,包裹就放在厕所的洗手台上,他没见到人。”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林峰继续说。 “我们对那张卡片做了分析。” 他指着物证袋。 “上面的血,DNA比对结果和肾脏的组织样本一致,确认属于同一个体。” “卡片的材质很特殊,不是纸,也不是塑料,是一种高分子聚合物,国内没有生产记录,初步判断来自欧洲某个小型化工厂。” “我们查了‘地狱门’的资料。” 林峰的表情变得凝重。 “江哥破解的硬盘里提到过,这是一个极度严密的跨国犯罪组织,涉足军火、毒品、人口贩卖和器官交易。” “他们的核心成员遍布全球,全部使用代号联络,通过一个加密暗网进行沟通。” “我们尝试追踪那个暗网,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境外的多个服务器节点,像一只八爪鱼,根本找不到头。” 林峰说完,放下了记号笔。 白板上,以“李倩”为中心,画出去的每一条线,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写着“境外”或者“线索中断”的叉。 整个案件,像一张被刻意编织的网。 网上全是死结。 一个女刑警忍不住开口。 “这怎么查?人是失踪的,没有第一现场。唯一的线索包裹,所有痕迹都被抹掉了,还把线索引到国外去。” “这帮人根本就是疯子,他们就是在耍我们。” “他们想把我们的精力全部牵扯到那些复杂的境外服务器和暗网上。”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看着江远。 看这位新来的、被领导委以重任的负责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江远一直没有说话。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份档案,却没有看那些复杂的分析。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页的报案记录上。 “包裹是谁送的?” 他忽然开口问。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峰回答:“风速达的派送员。” “不。”江远摇头,“派送员只是最后一个环节。我的意思是,是谁把包裹放进那个公共厕所的?” “这……我们不知道,没有监控。” “再天衣无缝的犯罪,也离不开最基础的衣食住行。”江远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 他没有在那些复杂的线条上添加任何东西,而是在白板的最下方,画了一个简单的方框。 他在里面写了两个字。 “物流”。 “敌人想让我们抬头看天,我们就偏要低头看路。” 江远转过身,看着众人。 “再大的风筝,线头也在地上。” “他们的计划很完美,信息抹得很干净,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那个包裹,那个肾脏,是实体。” “实体,就需要运输。” 陈建国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看着江远,眼神里那份审视,悄然变化。 “你的意思是?”他问。 “从李倩失踪,到今天我们收到包裹,一共二十一天。” “法医报告说,肾脏离体不超过十二小时。” 江远在白板上画了一条时间线。 “这说明,在昨天晚上九点之前,李倩还活着,并且就在凶手手里。” “凶手摘取了她的器官,放进保温箱,然后通过某种方式,把包裹送到了那个公共厕所。” “从凶手藏匿李倩的地点,到那个公共厕所,这段路,就是凶手唯一的破绽。” 林峰的呼吸急促起来。 “可是我们不知道凶手藏在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我们知道。”江远说。 “我们知道包裹被取件员拿走的时间,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半。” “从这个时间点往前推,就是凶手运送包裹的时间。” 江远看向林峰。 “马上去查,‘风速达’的下单记录,那个匿名用户下单的具体时间是多少?” 林峰立刻冲回自己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几秒钟后,他大声回报。 “查到了!下单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五十八分!” “很好。”江远在时间线上标记出这个点。 “派送员从站点出发,到公共厕所取件,花了大概二十分钟。也就是说,包裹是在十一点半左右被取走的。” “下单时间和取件时间之间,有半个小时的窗口期。” “凶手必须在这半小时内,把包裹放到那个厕所里。” 江远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那个公共厕所的地图位置。 “申请交通指挥中心授权,调取以这个公共厕所为中心,周边五公里内,所有主干道和路口的交通监控录像。” 陈建国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机直接拨了出去。 “我是陈建国,我需要市局交通指挥中心的最高权限。” 江远对林峰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把时间往前倒推七十二小时。” 林峰不解。 “七十二小时?为什么?” “凶手很谨慎,他不会只在作案当天去踩点。”江远看着他,“他很可能会提前一到两天,在同样的时间段,走一遍同样的路线,来确保万无一失。” “我们要找的,不是一个行色匆匆的送货人。” 江远的目光,像刀一样锋利。 “我们找的,是一辆在连续几天深夜,都出现在这片区域里的车。” 第62章 天网恢恢,一个送货的 重案一组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十几台显示器组成的监控墙,画面被分割成几十个小窗口,每一格都是无声流动的街景。 空气里弥漫着熬夜后的酸腐气味。 所有人都盯着屏幕,眼球布满血丝,看了超过十个小时。 林峰摘下眼镜,用力按压着自己的眉心。 “不行了,江哥。” 他声音沙哑,指着屏幕。 “符合时间段、出现在那片区域的可疑车辆,我们排查了快一千辆。” “很多车开进监控死角,就再也没出来,根本没法追踪。” 技术科的一个小伙子靠在椅背上,面色惨白。 “头儿,这工作量太大了,跟大海捞针一样。” “而且对方很专业,连着几天的数据看下来,没有一辆车是完全符合我们预设的‘踩点’模型的。”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只剩下电脑主机风扇的嗡嗡声。 陈建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下的烟头已经堆成一小撮。 江远站起身。 “我出去透透气。” 他没走向门口,而是转身朝办公室另一头的技术区走去。 那里是整个市局的数据心脏,巨大的服务器机柜排列成行,指示灯像星辰一样闪烁。 他走到一台主服务器旁边,这里距离监控墙最近。 房间里很冷,冷气吹在他的脸上。 江远闭上眼睛。 他没有去听周围的声音,而是将全部精神沉入脑海。 【罪恶日记,启动扫描。】 【目标:与寄件地点相关的时空信息流。】 瞬间,无数数据碎片像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意识。 车牌号,人脸,广告牌,路灯,轮胎的摩擦声,破碎的对话。 杭A·XXXXX,白色本田,司机在打电话骂人。 杭B·XXXXX,黑色奥迪,后座的女人在补妆。 杭F·XXXXX,出租车,司机在听广播里的午夜情歌。 信息流杂乱无章,像几万个电台同时播放。 江远的精神力像一张无形的滤网,在洪流中快速筛查。 关键词:“包裹”、“转移”、“隐藏”、“罪恶”。 大部分信息被瞬间过滤掉。 他看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把一个公文包塞进路边的垃圾桶。 【罪恶日记:王某,某公司财务,正在转移贪污证据。】 信息流被标记为无关,掠过。 他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小巷里,几个人影在车厢里交易。 【罪恶日记:毒品交易,下家正在验货。】 无关,掠过。 江远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忍受着信息洪流对精神的冲击。 突然,一条信息流被他的精神力捕捉,瞬间变得清晰。 那是一辆绿色的城市环卫清洁车。 车牌号:杭A·G739E。 【罪恶日记】自动展开了它的时空轨迹。 第一天,晚上十点四十五分,这辆车出现在寄件公共厕所东侧五百米的路口,停留了两分钟,然后拐入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 第二天,晚上十点五十分,它再次出现在同一路口,这次停留了三分钟,随后驶离。 第三天,也就是案发当晚,十点五十三分,它第三次出现。 这一次,它没有停留,而是直接拐进了那条监控死角的小路。 清洁车的正常作业路线图在江远脑中浮现。 这条路,根本不在它的清洁范围之内。 连续三天,在深夜的同一时间段,出现在同一个偏离路线的地点。 江远睁开眼。 他转身走回烟雾弥漫的会议室。 所有人都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 江远没有铺垫,直接对那个技术科的小伙子开口。 “查一辆车。” “车牌号,杭A·G739E,一辆城市环卫的清洁车。” 技术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 “清洁车?” “对。”江远报出时间,“重点看前天、昨天、今天,这三天,晚上十点四十分到十一点之间,它在寄件地点周边的活动轨迹。” 技术员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敲打键盘。 全市的车辆数据库被调动起来。 几秒钟后,屏幕上弹出了那辆绿色清洁车的档案。 “找到了!” 技术员把画面切到主屏幕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视频开始播放。 第一天的录像,清洁车出现在路口,停下。 第二天的录像,它又出现了,停得更久了一点。 第三天的录像,它直接拐进了那条小巷。 林峰的嘴巴慢慢张开。 “它……它真的去了!” “快,查这个司机!”陈建国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声音都变了调。 另一个刑警立刻在警务系统里输入了车辆绑定的司机信息。 照片和资料很快弹了出来。 “司机叫赵海,四十二岁,杭城本地人。” “有前科。” 刑警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众人。 “五年前,因为入室盗窃,判过三年。” 会议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江远。 上千辆车,十几个小时的排查,整个组都束手无策。 他出去“透了口气”,不到五分钟,就直接报出了准确的车牌号。 林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什么。 “江哥,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成千上万辆车,你怎么就盯上这辆清洁车了?” 江远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老刑警的直觉。” 林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觉? 这他妈是开了天眼吧。 陈建国走到白板前,看着上面那张清洁车司机的照片。 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不对。” 他摇了摇头。 “一个有盗窃前科的清洁工,怎么会和跨国器官贩卖扯上关系?” “从他的履历看,他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胆子小,脑子也不够用,根本不像是‘地狱门’这种组织会招揽的人。” 林峰也看着赵海的资料,满脸困惑。 “是啊,这不合逻辑。” “‘地狱门’的行事风格,要么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要么是高智商的技术犯。这个赵海,哪边都靠不上。” 江远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走到白板前,目光落在地图上那条清洁车拐进去的小巷。 他拿起记号笔,在那条巷子的尽头,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从那个圈开始,画了一条新的、指向未知远方的箭头。 他看着那个箭头,冷笑了一声。 “他不是主角。”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他。 江远转过身,看着众人脸上的疑惑。 “他只是个送货的。” 第63章 他只是个送货的,对吗 会议室里很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江远身上。 陈建国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手里的烟灰掉了一截。 “送货的?” 林峰也凑过来,脸上写满了不解。 “江哥,这说不通啊。” “‘地狱门’是什么组织?他们会用一个有盗窃前科的小贼去送这么重要的东西?” “万一他半路起了贪念,或者被我们抓了直接招供,整个计划不就全完了?” 江远没有回答。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板擦,将上面凌乱的线条和文字全部擦去。 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在白板中央画了一个点。 “这里是那个公共厕所。” 然后,他以这个点为中心,画出了周边的几条主要街道。 他转头看向技术科的警员。 “把这片区域的监控摄像头分布图调出来,投到白板上。” 警员立刻操作。 白板上亮起一片光幕,地图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个天网摄像头。 “看。” 江远用笔尖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曲折的线路。 那正是清洁车拐进小巷的路线。 “这条路线,完美避开了十二个监控探头。” “它经过的三个路口,摄像头要么是固定角度,拍不到转弯的内侧车道,要么就被大型广告牌挡住了关键视野。” 林峰凑近了看,倒吸一口气。 “这……这是巧合?” “你看这里。” 江远又在路线上画了一个圈。 “案发当晚,十点五十三分,它在这里出现。” “这个时间点,晚高峰的车流刚刚散去,夜班巡逻的警车还没到这个片区。” 他又画了另一个圈。 “前天晚上,十点四十五分,它在同一个路口停了两分钟。” “昨天晚上,十点五十分,它又停了,这次是三分钟。” 江远放下笔,看着林峰。 “他在做什么?” 林峰顺着江远的思路往下想,额头渗出了汗。 “他在测试。” “他在测试这条路线,在测试每个路口通过需要的时间,在测试周围的环境。” “对。”江远点头。 “他不是在踩点,他是在演练。有人给了他一份精确到秒的行动计划,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计划执行得毫厘不差。” 陈建国掐灭了烟,站了起来。 “一个小学都未必毕业的偷车贼,赵海,他有这个脑子?” “他没有。”江远回答。 “所以他才只是个送货的。” “能把我们杭城的天网系统研究到这种地步,能把我们警方的巡逻规律都计算进去,设计出这样一条‘完美路线’的人,绝对不是赵海。” 江远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这个人,智商很高,心思极度缜密,而且非常熟悉我们的工作模式。” “他就像一个棋手,赵海和他的清洁车,只是他扔到棋盘上的一颗过河卒。” 林峰的眼神变了。 他看着江远,之前的疑惑和审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信服。 他终于明白江远为什么能从上千辆车里,一眼就锁定这辆清洁车。 江远找的根本不是一辆可疑的车。 他找的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一个完美到反常的计划。 江远走到白板前,用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叉。 “记住,罪犯最大的破绽,往往就藏在他自以为最完美的逻辑里。” “他以为设计出这条路线就天衣无缝了,但他忘了,清洁车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林峰第一个开口。 “江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抓人?” “不能抓。”江远摇头,“抓了赵海,就等于告诉那个棋手,我们已经看到他这步棋了。他会立刻缩回去,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陈建国问:“那你的意思是?” “跟着他。”江远说,“这颗卒子过了河,总要走到它的目的地。我们跟着他,就能找到那个棋手。” 陈建国沉默了。 秘密跟踪一个没有确凿证据的嫌疑人,不符合程序。 “我跟你去!”林峰立刻站了出来,“我们秘密跟踪,看看他到底要去哪。” 江远看向陈建国。 陈建国看着江远,又看了看白板上那张路线图。 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林峰。 “楼下停车场,一辆黑色的帕萨特,民用牌照。” “用加密频道联系,每半小时汇报一次位置。” “注意安全。” 他最后对江远说。 夜色深沉。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停在老旧小区的街角阴影里。 江远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 林峰握着方向盘,手心有点出汗。 “江哥,你说他今晚会行动吗?” “会。”江远没有睁眼,“棋手已经演练了两次,棋子也用过了,他不会等太久。” 十一点整。 小区里一栋居民楼的楼道灯亮了。 一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赵海。 他左右看了一眼,坐上那辆绿色的清洁车,发动了车子。 “他出来了。”林峰压低声音。 清洁车缓缓驶出小区,汇入了车流。 “跟上,保持五百米距离。”江远开口。 帕萨特启动,像一道黑色的影子,远远吊在清洁车后面。 清洁车没有开往昨晚的路线。 它一路向西,速度不快,像是在正常执行清运任务。 林峰有些疑惑。 “江哥,他这是要去垃圾处理厂?方向是对的。” 江远睁开眼,看着前方那辆车的尾灯。 “继续跟。” 清洁车在绕城高速的入口前,打了转向灯。 但它没有上高速。 它拐上了另一条通往市郊的国道。 林峰握紧了方向盘。 “这条路……不是去垃圾处理厂的。” “我知道。” 车又开了二十分钟。 路边的路灯渐渐稀疏,周围的建筑变成了大片的绿地和山林。 清洁车在一个岔路口,再次打了转向灯。 它拐上了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 路口的路牌上写着三个字。 紫云山。 林峰的呼吸停住了。 “他来这里干什么?这山上什么都没有。” “不。”江远看着那条路的尽头,黑暗的山峦轮廓中,隐约有几点灯火。 “那里有杭城最贵的别墅区。” “紫云山庄。” 第64章 抓到一条大鱼 帕萨特停在盘山公路的一处拐角,车灯熄灭,彻底融入山体的阴影。 江远放下望远镜。 林峰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紫云山庄,杭城最顶级的别墅区,安保是出了名的严。” 他看着前方几百米外灯火通明的岗哨,声音发干。 “别说车,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赵海那辆清洁车是怎么进去的?” 江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辆绿色的环卫车。 它没有从正门走,而是绕到了一侧的员工通道。 岗亭的栏杆升起,保安甚至没有下车检查,直接挥手放行。 清洁车熟门熟路地开了进去,消失在别墅区的绿化深处。 林峰看着这一幕,嘴巴微微张开。 “他们……认识他?” “不是认识他。”江远发动了车子,缓缓向前滑行,停在了一处监控拍不到的死角,“是认识这辆车。” 他拿起望远镜,重新对准别墅区内。 清洁车在蜿蜒的道路上行驶,最后在一栋占地面积巨大的独栋别墅后门停下。 别墅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地灯发出微弱的光。 赵海从驾驶室跳下来。 他走到车厢后部,没有去操作清运设备,而是打开了一个侧面的储物门。 他从里面拖出第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袋子看起来沉重无比,赵海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它拖到地上。 他喘了口气,又拖出第二个,第三个。 别墅的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 赵海把那几个沉重的黑色袋子,一个一个,搬进了别墅里。 林峰通过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不是在收垃圾,他在送东西进去!” “清洁车只是一个伪装,他用它来运输这些袋子!” “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远放下了望远镜。 “我们进去看看。” “进去?”林峰的声音一下拔高,又猛地压低,“怎么进?江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的安保系统连着市局指挥中心,我们一露头就会被发现。” 江远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别墅区侧面一片延绵的绿化带。 那里树木茂密,灯光昏暗,是整个别墅区外墙的视觉盲区。 “从那里走。” 林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脏跳得像打鼓。 那是一堵超过两米的高墙,上面还架着一圈电网。 “江哥,那上面有电网……” “不会通电。”江远说,“这种地方,通电是违规的,最多只是个摆设。” 他说完,推开车门,身影没入了黑暗。 林峰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两人贴着山壁的阴影,迅速靠近那段围墙。 江远观察了一下,找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检修电箱。 他踩着电箱,手臂一撑,身体已经攀上了墙头。 他看了一眼那圈金属线,果然没有电流警示灯。 他轻巧地翻了过去,双脚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峰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 江远朝他招了招手。 林峰学着江远的样子,手脚并用,姿势狼狈地爬了上去,翻下来的时候差点崴到脚。 江远扶了他一把。 “跟紧我,别出声。” 两人就像两道幽灵,在别墅区的阴影里穿行。 这里的每一栋别墅都隔得很远,中间是大片的草坪和花园。 他们躲在树丛和灌木的阴影里,小心地避开地面上那些隐藏的感应灯。 一阵手电筒的光束扫了过来。 两人立刻蹲下,身体紧贴着一排冬青树篱。 两个保安一边走一边闲聊,脚步声由远及近。 “妈的,这大半夜的,冷死了。” “忍忍吧,谁让这里住的都是大人物呢。” 脚步声和说话声从他们身边经过,慢慢走远。 林峰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他压低声音,嘴唇有些发抖。 “江哥,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江远头也没回,目光始终锁定着远处那栋别墅的轮廓。 “那就把他们都抓了。” 林峰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他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目标别墅的后墙下,这里是监控的绝对死角。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帘透出些许光亮。 林峰刚想凑近去听听里面的动静。 江远拦住了他。 “别动。” 江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罪恶日记,启动扫描。】 【扫描范围:当前建筑物。】 一瞬间,江远的脑海里不再是简单的文字。 一片刺目的血红色光芒轰然炸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颜色。 无数条罪恶记录像瀑布一样疯狂刷新,每一条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信息流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意识。 【建筑物信息载入中……】 【别墅主人:周立新。】 【职务:杭城市局副局长。】 【关联组织:‘地狱门’犯罪集团。】 【组织代号:保护伞。】 【罪恶记录:此处为‘地狱门’犯罪集团杭城分部重要据点之一。功能:洗钱、销毁‘1。15’专案等案件核心物证、组织高层密会、囚禁审讯……】 【当前活动:正在销毁‘1。15’专案相关物证,包括但不限于受害人李倩的残余尸骸、作案工具……】 江远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冷汗。 林峰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江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远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扶着墙壁,稳住自己的身体。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那个送货的清洁工赵海。 那条被精心设计过的“完美路线”。 那个熟悉警方工作模式,能把天网系统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手”。 那个隐藏在警队内部,位高权重,为整个犯罪集团提供庇护的“保护伞”。 图穷匕见。 林峰看着江远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这栋别墅的主人是谁?” 江远转过头,看着林峰,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 “周立新。” 林峰的瞳孔瞬间放大,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周……周副局?”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锐,又被他自己死死压住。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江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周立新,市局的二号人物,主管刑侦工作,是杭城警界的明星警官,破获过无数大案要案。 他怎么可能会是犯罪集团的保护伞? “我们走。”江远没有解释,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发现太过惊人,已经超出了他们两个能处理的范畴。 就在他拉着林峰准备撤离的瞬间。 他的脑海里,【罪恶日记】的界面突然刷新。 一条猩红色的警告信息弹了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紧急提示音。 【警告:检测到极度危险的罪恶目标正在别墅内高速移动!】 【正在匹配目标信息……】 【匹配成功!】 【目标代号:屠夫。】 【罪恶等级:A+】 【关联案件:‘地狱门’集团中层头目,涉多起持枪杀人案,于上次围剿行动中重伤逃脱……】 江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屠夫”这个名字,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记忆深处。 他想起了那场惨烈的围剿战,想起了同僚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想起了那个男人在枪林弹雨中如同野兽般狂笑的脸。 那个本该已经消失的悍匪,竟然也在这里。 他一把将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林峰按倒在地,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别墅二楼的窗帘被猛地拉开。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军用夜视望远镜,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楼下漆黑的院子。 第65章 官有多大,警服就有多重 院子里的黑暗像一块厚重的幕布。 江远把林峰死死按在冬青树丛的阴影里,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林峰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睛瞪得滚圆,看着二楼那个被拉开的窗帘。 窗前站着一个影子,高大,壮硕,手里举着一个东西,正对着院子扫视。 夜视仪镜片上反射出一点幽绿的光。 林峰的心跳声在自己耳朵里擂鼓。 那个身影在窗前停留了十几秒,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转身离开了窗口。 窗帘再次被拉上,隔绝了里面的光。 江远的手没有松开。 他又等了足足一分钟,确认外面没有动静,才松开手,对林峰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原路返回。 动作比来时更快,也更沉默。 翻越围墙,钻进山壁的阴影,回到那辆黑色的帕萨特上。 林峰一坐进驾驶室,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江远发动汽车,没有开灯,车子悄无声息地滑下盘山公路。 直到汇入国道的车流,他才打开车灯。 “江哥……” 林峰的声音还有些发抖。 “刚才……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那栋别墅,真是周副局的?” 江远开着车,目光看着前方。 “紫云山庄九号别墅,业主信息,周立新。” 林峰双手用力搓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能,这说不通。他为什么要见赵海?赵海送进去的那些黑袋子,又是什么?” “我们跟了赵海一路,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送货的。” 江远说。 “有人给了他一份完美的行动计划,让他把东西送到指定的地点。” “而那个地点,就是周立新的别墅。” 林峰的呼吸又一次急促起来。 “那个人……设计路线的人,就是周副局?” “是他。” “那他就是‘地狱门’的‘保护伞’?” “是他。” 江远每回答一次,林峰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脑子里乱成一团。 周立新。 那个在全局大会上讲话,声音洪亮,一身正气的周副局。 那个亲自指挥侦破“3。12特大持枪抢劫案”,在表彰大会上给英雄颁奖的周副局。 他怎么会是罪犯的保护伞? “我不明白。”林峰的声音很低,“他已经是市局副局长,要权有权,要地位有地位,他图什么?” “我不知道他图什么。” 江远把车开得很稳。 “我只知道,‘清洁车’这条线索,到他这里,就断了。” “我们不能再查下去了。” 林峰猛地坐直身体。 “不能查?为什么?我们都找到他头上了!” “怎么找?”江远反问,“冲进他家,问他那几个黑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还是去局里报告,说我们怀疑周副局是黑警?” “谁会信?证据呢?” 林峰哑口无言。 是啊,证据呢? 他们只看到一个清洁工把几个垃圾袋送进了别墅。 没有录像,没有物证,甚至连一句对话都没有。 他们唯一的证据,就是江远的推断。 这种推断,在周立新这样的身份面前,不堪一击。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林峰不甘心。 “他可是‘保护伞’!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才找到他!” 江远沉默地开着车。 车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帕萨特驶入市区,远方,市局大楼顶上那枚巨大的警徽在夜色中亮着光。 林峰看着那枚警徽,突然问了一句。 “江哥,你怕吗?” “那可是周副局,市局的二把手,管着我们整个刑侦系统。” 江远也看向那枚警徽。 他说:“我怕的不是他官有多大。” “我怕的是这身警服,被他玷污了,还没人知道。” 林峰愣住了。 他看着江远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几秒钟后,林峰的眼神变了。 所有的慌乱和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 他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江哥,我信你!” “你说怎么干,我陪你干到底!” 江远把车停在一个僻静的停车场,熄了火。 “正面调查,就是送死。” 江远看着他。 “周立新在刑侦系统里根深蒂固,我们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被他知道。今天我们前脚去他家,后脚他就可能让我们两个‘意外牺牲’。” 林峰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那怎么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江远吐出八个字。 林峰看着他,眼里全是疑问。 “周立新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我们对‘器官包裹案’的调查进度。” 江远解释道。 “他知道我们查到了清洁车,所以他今晚才会让赵海去他那里销毁证据。” “他以为我们下一步,就会死死盯住赵海。” “我们就让他这么以为。” 林峰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明天,重案组就高调宣布,已经锁定了‘器官包裹案’的嫌疑人,就是清洁车司机赵海。” 江远的声音很平静。 “我们要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发布全城通缉令,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认定了赵海就是主犯,调查方向已经走偏了。” “这就是明修栈道。” 林峰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追问:“那暗度陈仓呢?” “周立新看到我们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赵海身上,他会怎么样?” “他会放松警惕。”林峰立刻回答。 “对。”江远点头,“他会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以为我们这群刑警不过如此。” “趁他放松警惕的这段时间,我们去做另一件事。” 江远看着林峰,一字一顿地说。 “去查他。” “不是查他跟‘器官包裹案’的关系,而是查他这个人。” “查他这些年经手的所有案子,查他的财产来源,查他所有的人际关系。把他当成一个全新的、独立的调查目标。” “只要他是‘保护伞’,他就不可能只犯这一件事。他的根基,一定建立在无数其他的罪恶之上。” “我们从外围,从那些看起来跟本案毫无关联的地方下手,一点一点地挖,把他那些陈年旧账全都翻出来。” “等我们手里握住了他其他的罪证,再回头来看这个案子,他就跑不掉了。” 林峰听得心潮澎湃。 这个计划大胆,缜密,又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好!”林峰用力点头,“就这么干!” “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陈队。”江远叮嘱道。 “我明白。” “明天开始,你负责带队,去‘抓捕’赵海。记住,声势要大,但不能真的抓到人,要让他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逃窜’。” “我需要时间。”江远说。 林峰看着江远,重重点头。 “江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这个‘栈道’修得漂漂亮亮。” 第二天上午。 重案一组办公室。 陈建国拍着桌子,对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最新通报!” “‘1。15器官包裹案’已锁定关键嫌疑人,环卫司机赵海!” “技术科已经查明,赵海昨晚连夜潜逃,去向不明!” “我命令,一组、二组全体出动,联合各辖区派出所,立刻展开全城布控抓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办公室里一片响应声,所有刑警都动了起来。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市局。 同一时间,市局大楼顶层,副局长办公室。 秘书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最新的内部警情通报。 “周局,重案组那边有新进展了。” “他们锁定了‘1.15案’的嫌疑人,一个叫赵海的清洁工,现在正在全城抓他。” 周立新正低头审阅一份文件。 他听完汇报,头也没抬。 他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轻轻吹开水面上漂浮的几片龙井茶叶,喝了一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 他放下茶杯,拿起笔,在文件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周立新”。 三个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第66章 敲山震虎,暗流涌动 重案一组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林峰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通缉令拍在桌上,照片上是赵海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各单位注意,一组、二组全体出动,联合各辖区派出所,立刻展开全城布控抓捕!” 陈建国洪亮的声音还在办公室里回荡。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拿装备的,穿防弹衣的,气氛紧张得像一根拉紧的弦。 消息通过内部系统,以最快的速度扩散到市局的每一个角落。 “明修栈道”的戏,正式开锣。 然而,戏台刚搭好,主角却不按剧本来了。 不到半小时,一辆巡逻警车就在城西的一个废弃停车场,发现了目标清洁车。 赵海蜷缩在驾驶室里,没跑,也没反抗。 他看见警察,手举了起来,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抓……抓到了?”林峰接到消息时,人都是懵的。 他看向江远,压低了声音。 “江哥,这……剧本不对啊!不是说让他‘逃窜’吗?他怎么直接投降了?” 江远正看着窗外,目光平静。 “他背后的人,比我们想的更果断。” “他被放弃了。” 林峰瞬间明白了。 让赵海继续跑,就等于留下一个移动的线索。 让他被抓,让他变成一个一问三不知的“死棋”,反而最安全。 “带回来。”江远转过身,“戏台既然搭好了,总得有个人上去唱。” “唱砸了怎么办?” “那就让他唱独角戏。”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赵海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铐着,头埋得很低。 他身上那件环卫工的制服又脏又旧,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江远坐在他对面,翻看着一份空白的记录本。 林峰坐在旁边,一脸不耐。 “姓名。”江远开口,声音没有起伏。 “赵……赵海。”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知道……警察同志,我……我就是个收垃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赵海的声音带着哭腔。 “昨晚十一点,你去紫云山庄送了什么?” 赵海身体一抖。 “没……没送什么。就是……就是去收垃圾。” “收垃圾?”林峰把一张照片摔在桌上,是监控拍到他把黑色袋子搬进别墅的模糊侧影,“你管这个叫收垃圾?” 赵海看着照片,脸色更白了。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有人给我钱,让我把车开到那里,把那几个袋子搬进去就行。” “谁给的钱?”江远问。 “不知道。一个信封,放在我车窗上,里面是现金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的什么?” “就写了时间和地点,还有让我搬几个袋子。” “信封呢?纸条呢?” “钱我花了……纸条我看了就烧了。” 林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赵海,你当这是菜市场聊天呢?每一个问题都说不知道!你耍我们?” 赵海吓得缩成一团。 “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哪敢骗你们啊!” 审讯陷入了僵局。 赵海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不知道,不清楚,拿钱办事。 江远靠在椅背上,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审讯室外,陈建国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身后一个年轻警员小声说:“陈队,这家伙嘴太硬了,要不要上点手段?” 陈建国摇摇头。 他知道,赵海不是嘴硬,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盘棋,下棋的人根本没给棋子知道棋盘全貌的机会。 就在这时,陈建国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没立刻接,而是转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周局。”他接起电话,声音沉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和又有力的声音,正是周立新。 “建国啊,听说‘1。15’的案子有进展了?抓到嫌疑人了?” “是,周局。我们刚把嫌疑人赵海带回来,正在审。” “嗯,辛苦了。”周立新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这个案子社会影响很大,市里很关注。你们审讯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急着下定论。” 陈建国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我们明白,一切都会按程序办。”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周立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关心”的意味,“我听下面的人汇报,这个赵海,只是个清洁工,有盗窃前科。这种人,能犯下这么缜密的案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或者,他只是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我们正在核实。” “这样吧,”周立新不容置疑地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把审讯的初步卷宗发给我,我亲自过问一下。这个案子牵扯可能很复杂,你们重案组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指示。” 陈建国沉默了。 强大的压力顺着电话线,自上而下地传来。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关心,是干预。 “周局,”陈建国开口,语气依旧恭敬,但内容却很坚定,“案件正在审理阶段,按照规定,在形成正式报告前,所有资料都不能外传。这是规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建国同志,你是在拿规矩压我?”周立新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敢。我只是在遵守一名刑警的本分。” “好,好一个遵守本分。”周立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你继续审吧,我等你的报告。” 电话被挂断了。 陈建国放下手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走出办公室,正好看见江远从审讯室出来倒水。 陈建国朝他招了招手,两人走到走廊尽头一个无人的角落。 “刚才,周局来电话了。”陈建国开门见山。 江远看着他,没说话。 “他很‘关心’我们的嫌疑人。”陈建国看着江远的眼睛,“他让我把卷宗给他,让我等他的指示。” 江远递给陈建国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您怎么说?” 陈建国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手里捻着。 “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抬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江远。 “不过,规矩比官大。” 江远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 “他急了。” “何止是急了。”陈建国冷笑一声,“他这是怕了。一个市局副局长,亲自打电话干预一个基层嫌疑人的审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把那支被捻得变形的烟揣进口袋。 “告诉我实话,江远。这个赵海,是不是你们故意抛出去的鱼饵?” 江远看着眼前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点了点头。 “是。” “那条鱼,是谁?”陈建国追问。 江远沉默了片刻,他不能说出那个名字,那是对陈建国的保护。 “一个我们暂时惹不起的人。” 陈建国明白了。 他重重地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继续你们的计划。天塌下来,我先给你顶着。” 第一次交锋,江远成功地敲山震虎。 周立新的过度反应,不仅暴露了他的警惕和控制欲,还在无形中,将原本中立的陈建国彻底拉到了自己这边。 然而,棋盘上的交手,一步失,下一步就会是更猛烈的反扑。 一个小时后。 重案一组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一个四十多岁,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肩上扛着的高级警衔,让办公室里所有年轻警员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男人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远身上。 他脸上挂着一种公式化的笑容,皮笑肉不笑。 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到江远面前,伸出手。 “江远同志,认识一下,我叫高建军,市局督察处的。” 江远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对方的手很有力,像一把铁钳。 高建军松开手,拍了拍江远的胳膊,笑容不变。 “周局对‘1.15’这个案子非常重视,特地派我过来。” 他环视四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领导让我来‘指导’一下你们的工作。” 第67章 指导工作的来了 高建军的手像一把烧红的铁钳,握住江远的手,用了几分力气。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周局对‘1。15’这个案子非常重视,特地派我过来。” 高建军松开手,转而拍了拍江远的胳膊。 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站起来的年轻警员,声音提了起来。 “领导让我来‘指导’一下你们的工作。” “指导”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陈建国从自己办公室门口走过来,挡在了高建军和江远中间。 “高处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我办公室喝杯茶。” 高建军看都没看陈建国,眼睛依旧盯着江远。 “茶就不喝了,案子要紧。周局说了,这个案子要尽快出结果,给社会一个交代。” 他直接绕过陈建国,又朝江远走近了一步。 “江远同志,你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吧?跟我说说,审讯有什么进展?” 这个举动,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陈建国这个队长晾在了一边。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江远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身走到饮水机旁,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水,然后走回来,把水杯放在高建军面前的空桌子上。 “高处长,请喝水。” 他做完这个动作,才站直身体,看着高建军。 “报告高处长,根据《警察办案程序规定》第三章第四十二条,重案支队对辖区内发生的重大刑事案件,具有独立侦办权。案件侦办期间,所有信息,特别是口供,属于核心机密。” 他顿了顿,补充道。 “向您汇报工作进展,可以。但审讯的细节,我们有保密纪律。” 高建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想到一个基层刑警,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规定来顶他。 “保密纪律?江远同志,你是在跟我讲规矩?”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周局派我来,就是代表市局。你这是要对市局保密?” 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周围的年轻警员连呼吸都放轻了。 “高处长误会了。”江远说,“我们是对规定负责,也是对案件负责。” “年轻人,对规定负责是好事,但也要懂事。” 高建军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江远能听清的音量说。 “在市局,有时候站错队,比办错案更麻烦。” 江远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我的老师教我,当警察,首先要懂的,是法律。” 高建军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他直起身子,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好,好一个懂法的警察。那我不问你细节,我总可以问问方向吧?嫌疑人赵海,到底招了没有?” 他以为江远还会用规定来搪塞。 江远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他嘴很硬,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拿钱办事。” 这个反应,在高建军的预料之中。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觉得对方终究还是服软了。 “我就说,一个清洁工,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这么周密的计划。你们的方向,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或许吧。”江远揉了揉眉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边的人听,“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高建军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哦?说来听听。” 江远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显得有些犹豫。 “这……” “江远同志,现在是我在指导工作。”高建军加重了语气,“有什么进展,必须向我汇报。” 江远“挣扎”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刚才我们加大了审讯力度,他心理防线有点松动,说漏了几个字。” “什么字?”高建军追问。 “城西……工厂……”江远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忆,“他说,他不是去送东西,而是去一个交易点取东西。那个交易点,好像就在城西的一个废弃工厂里。” “废弃工厂?”高建军的眼睛亮了。 “嗯,他精神很紧张,说了这几个字就又不肯开口了。我们正在核实城西那边到底有多少废弃工厂。”江远显得很“苦恼”。 “具体是哪个工厂?” “还没问出来。”江远摇头。 高建军在原地踱了两步,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 一个完美的逻辑链条在他脑中形成了。 赵海不是去周副局别墅送东西,而是从那里取走了需要销毁的“垃圾”,然后运到城西的废弃工厂进行处理。 重案组抓了赵海,以为他是主犯,现在又被这个假线索引向了城西。 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而自己,拿到了“城西工厂”这个关键情报,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 他必须立刻把这个情报告诉周局,抢在重案组之前,把工厂里的痕迹处理干净。 想到这里,高建军脸上的神色彻底放松下来。 他重新露出那种公式化的笑容,再次拍了拍江远的肩膀,这次的力道轻了很多。 “不错,有进展就好。你们继续审,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他看了一眼手表。 “我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高建军说完,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带着一种急于去邀功的迫切。 他甚至忘了跟陈建国打声招呼。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高建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几秒钟后,林峰第一个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 “江哥,城西废弃工厂?我们什么时候问出来的?” 江远端起桌上那杯高建军没碰过的水,喝了一口。 “刚才。” “刚才?”林峰一脸茫然,“我怎么不知道?” 江远把空纸杯捏扁,丢进垃圾桶。 他对林峰说。 “去技术科,找老王。” “找他干嘛?” “让他帮你查个手机信号的实时位置。”江远报出了一串数字,“就说我想看看高处长是不是真的去开会了。” 林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我马上去!” 他一路小跑着冲向了技术科的方向。 陈建国走到江远身边,看着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 不到五分钟,林峰跑了回来,他把手机屏幕递到江远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屏幕上是一个电子地图,一个移动的红点正在上面快速闪烁。 “江哥,你快看!” 红点离开了市局大楼,没有向任何一个会议中心或者分局移动。 它拐上了一条通往城郊的高速公路。 那条路,江远和林峰都无比熟悉。 红点移动的方向,正是紫云山庄所在的方位。 它像一条被鱼饵吸引的鱼,正飞快地游向钓鱼人的钩子。 地图上,红点离那个代表着周立新别墅的标记,越来越近。 第68章 请君入瓮,天网已张 林峰把手机举到江远面前,屏幕上的红点已经停下。 那个位置,正是紫云山庄。 “江哥,他真的去了。”林峰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有藏不住的兴奋。 江远拿回自己的手机,没有看地图。 他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哪位?”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分量。 “秦厅,我是江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变得温和了一些。 “江远,是你。这么晚了,有事?” “有急事。”江远走到窗边,看着市局大楼的方向,“杭城这边,我发现一条大鱼。市局内部的‘保护伞’,级别不低。” “哦?”秦厅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变化,“有证据吗?” “没有直接证据。”江远说,“但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他把证据送到我们手里。” “说说看。” 江远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以及刚刚高建军上门试探,并且咬住了假鱼饵的事情,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我需要一支绝对可靠,并且不受杭城市局节制的力量,帮我完成收网。”江远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说的这条鱼,职位是什么?”秦厅问。 “副局长,周立新。”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这次时间更长。 江远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 “我知道了。”秦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现在在哪里?” “重案支队。” “在支队等我的人。他们会带去你需要的一切。”秦厅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大口的空气涌入肺里,他转身对林峰说。 “成了。” 林峰的眼睛亮得像车灯。 “秦厅相信了?” “他不需要相信。”江远说,“他只需要一个查证的机会。” 三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市局大院的停车场。 车上下来四个人,都穿着便衣,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不高,但很敦实,眼神像鹰。 他直接走进重案一组的办公室,江远和林峰正在等他。 男人伸出手。 “江远同志,我叫李建军,省厅督导组的。” 他的手掌干燥,有力。 “李队。”江远和他握了握手。 李建军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扫过办公室。 “这里不方便,找个地方说事。” 江远带着他们去了技术科一间闲置的勘查准备室。 关上门,李建军开门见山。 “秦厅把情况跟我说了。假线索,废弃工厂,引蛇出洞。说说你的具体布置。” 江远拿出一张城西的地图,铺在桌上。 “城西一共有四家符合条件的废弃工厂。根据周立新的性格,他会选择最偏僻,也最容易销毁痕迹的这一个,红星机械厂。” 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进出道路,路口没有监控。厂区内部很大,有独立的焚烧炉和化学品处理池。” 李建军的一个手下拿出一部平板电脑,调出卫星图。 “厂区周界三百米内没有居民区,信号屏蔽很方便。” “我们的目标不是抓人。”江远说,“是取证。我们需要拍下他们销毁‘证据’的全过程。人可以跑,但录像必须留下。” 李建军看着江远。 “江远同志,你这个计划很大胆。你有几成把握?” 江远迎着他的目光。 “李队,我们不是在赌。我们是在收割一个他自己种下的果实。” 李建军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好。设备我们都带来了。”他朝身后的技术员偏了下头,“给他看看我们的家伙。” 技术员打开一个黑色的箱子。 里面是各种形态的微型摄像头,有的像石头,有的像树皮,还有一个伪装成被丢弃的易拉罐。 “全都是4K画质,带夜视和拾音功能。电池续航十二小时,无线传输,信号可以加密。”技术员介绍道。 “我们现在就出发。”江远说,“必须在天亮前把一切布置好。” “行动。”李建军下令。 一行人分乘两辆车,离开了市局。 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红星机械厂周围,几个黑影在树林和草丛间快速穿梭。 江远亲自选定了三个最佳的监控点,一个正对工厂大门,一个可以俯瞰整个厂区院子,还有一个,他让林峰爬上工厂对面山坡的一棵大树,把一枚伪装成鸟巢的摄像头固定在树杈上。 凌晨四点,所有的摄像头都已就位。 一公里外的一处高地上,指挥车内,几块屏幕亮着,清晰地显示着废弃工厂周围的实时画面。 “信号稳定,音频清晰。”技术员汇报。 “很好。”李建军点了点头,他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江远,“现在,就等鱼上钩了。” 江远没有回应,他的意识正沉浸在脑海的系统里。 他打开了【罪恶日记】。 他将搜索目标,锁定在了周立新身上。 一行行金色的文字在虚拟的日记本上浮现。 【人物:周立新】 【心理活动:高建军这个蠢货,居然直接用自己的电话联系我。不过也好,消息送到了。城西废弃工厂……江远这小子果然把方向搞错了。必须马上派人去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手尾。让黑狼带队去,他做事我放心,手脚干净。】 【最新计划:已通过一次性加密电话联系“黑狼”,命令其于今晚带领三名核心手下,前往城西红星机械厂。任务目标:找到赵海可能藏匿的“包裹”,就地焚毁,不留任何痕迹。】 江远睁开了眼睛。 黑狼。 这个名字让他眼角跳了一下。 那是第二卷里,侦办“3。12特大持枪抢劫案”时,逃脱的主犯。 一个心狠手辣,反侦察能力极强的悍匪。 周立新居然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 “他们会来的。”江远对李建军说,“来的人,是个老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车里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声音。 林峰守着屏幕,眼睛都不敢眨。 天边开始泛起一丝微光。 “江哥,他们会不会不来了?”林峰有点沉不住气。 “耐心点。”江远说。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屏幕里,远处出现了一对光点。 “来了!”林峰叫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屏幕上。 两束车灯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和一辆普通的银色轿车,一前一后,驶向了红星机械厂。 它们在工厂大门前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和口罩。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他抬头看了一眼工厂的大门,然后挥了挥手。 一个人拿出液压剪,几下就剪断了生锈的门锁。 大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两辆车开了进去。 男人下了车,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指挥车里,江远身体前倾,紧紧盯着屏幕上那张脸。 “是他。黑狼。” 李建军看向江远。 “就是你说的那个悍匪?” “对。”江远回答,“他跑不掉第二次了。” 屏幕里,黑狼正指挥着手下,从车上搬下几个金属箱子和铁桶。 他们看起来不像来找东西的,更像是准备进行一场彻底的“清洗”。 黑狼走到厂区中央,四处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江远他们布置摄像头的几个方向,没有停留。 他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通过加密信号,实时传输到了一公里外。 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将他牢牢罩住。 江远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拿起了手边的对讲机。 他对身旁的李建军说。 “可以录像了。” 第69章 致命的影像,收网的前奏 指挥车里,屏幕上的画面清晰稳定。 黑狼和他的三个手下在空旷的厂房里走动,手电筒的光柱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和机器上扫来扫去。 他们没有翻找,没有撬动任何东西。 “他们在干什么?”林峰盯着屏幕,压低声音问,“不像在找东西。” “他们在确认场地。”江远说。 屏幕里,黑狼挥了挥手。 两个手下回到车上,搬下来几个密封的金属桶和一捆引线。 他们开始把桶里的液体泼洒在厂房的各个角落,一股刺鼻的气味仿佛能穿透屏幕。 “汽油。”李建军身旁的技术员说,“他们准备烧掉整个工厂。” 林峰的拳头捏紧了。 “就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包裹’?这手笔也太大了。” 江远看着屏幕里黑狼那张疤痕累累的脸,他正抬头环顾四周,眼神警惕,像一头检查自己领地的野兽。 “他不是为了包裹。”江远说,“他是来抹掉一种‘可能性’。” 周立新害怕的,是江远真的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所以他派来最专业的人,用最彻底的方式,将这种可能性从物理上彻底清除。 一个小时后,黑狼一行人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他们没有点火,而是重新戴上口罩,上车,驶离了工厂。 越野车和轿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走了?”林峰有些错愕,“不烧了?” “现在烧,火光太显眼。”李建军说,“他们会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或者用定时装置。” 他拿起对讲机,准备下令。 “各单位注意,目标车辆已经驶出,准备在预定地点进行拦截抓捕。” “等等。”江远伸手按住了他的对讲机。 车里所有人都看向江远。 李建军的眉头皱了起来。 “江远同志,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跑不了。” “李队,现在抓,能定他们什么罪?”江远问。 “非法侵入,携带易燃易爆品,意图纵火。主犯黑狼还是在逃通缉犯。足够了。”李建军的手下回答。 江远摇了摇头。 “这些罪名,判不了黑狼死刑,更牵扯不到他背后的周立新。” 他指着屏幕上的录像回放。 “这段录像,只能证明周立新和黑恶势力有联系,他找人来处理一些‘麻烦’。但他完全可以辩称,他只是找人来销毁一些无关紧要的商业文件,是黑狼自作主张,准备纵火。” “这不足以把他和器官贩卖的主谋划上等号。” 李建军沉默了,他盯着屏幕,思考着江远的话。 他承认,江远说的是事实。 这份证据很有力,但不够致命。 “那你的意思是,放他们走?”李建军问,声音很沉。 “对,放他们走。” 林峰急了。 “江哥,黑狼是悍匪,就这么放他跑了?万一他再也不露面了怎么办?” “他会的。”江远说,“而且,很快。” 他看向李建军,目光平静。 “李队,对付这种盘根错节的毒瘤,不能只剪掉看得到的叶子,必须连根拔起。现在,是时候松松土了。” 李建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方的眼神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锐利。 “你想怎么松土?” “利用我们手里的这份录像,在周立新和黑狼之间,制造一条猜疑链。” 江远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敲在车里众人的心上。 “周立新多疑,黑狼凶残。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提防。一个害怕对方出卖自己,一个害怕被灭口。当他们开始内讧的时候,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李建军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风险很高。 放走黑狼,等于放虎归山。 但收益也同样巨大。 如果江远的计划成功,他们得到的,将是足以把整个犯罪集团连根拔起的铁证。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了。 “我批准你的计划。”李建军看着江远的眼睛,“后续行动,由你全权指挥。省厅这边,我来负责。” “谢谢李队。” “说说你的第一步。” “第一步,送一份‘礼物’给周局长。” 江远说完,转身对技术员说。 “把刚才黑狼他们进门时,驾驶室里拍到的那段视频调出来。” 技术员很快操作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画面,黑狼坐在驾驶座上,偏头看向工厂大门,侧脸被车内微弱的灯光照亮。 “放大这张脸,做成高糊图片,能勉强辨认出轮廓和脸上的疤就行。”江远指示道。 技术员调整了几个参数,一张模糊但特征明显的侧脸截图出现在屏幕上。 “把这张图传到我手机上。” 当晚,杭城。 一栋位于半山的独栋别墅里,书房的灯光亮着。 周立新穿着一身丝绸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夜景。 高建军的电话,他只听了一半就挂了。 “城西工厂”这四个字,让他瞬间明白了江远的“意图”。 那个年轻人,果然把方向搞错了。 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黑狼,去做最后的清理。 黑狼做事,他一向放心。 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是一条彩信。 周立新皱了皱眉。 这个号码,是他的绝对隐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 点开彩信,一张模糊的图片弹了出来。 照片光线很暗,像是在车里拍的,一个男人的侧脸,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是黑狼。 周立新瞳孔猛地收缩。 他立刻辨认出,照片的背景,就是红星机械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 谁拍的? 谁发给他的?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大脑。 江远? 他不是被假线索引开了吗?难道他将计就计,在工厂也布置了人手? 黑狼被发现了? 还是说……黑狼的队伍里,有内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张照片,像一个警告,又像一个嘲讽。 对方在告诉他:我知道你派了谁去,我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傻瓜,一步步走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咔嚓——” 一声脆响。 他手里的高脚杯,被他生生捏碎。 锋利的玻璃碎片刺入掌心,鲜血混着红酒,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在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绽开一朵妖异的花。 第70章 一张照片,狗咬狗的开始 鲜血顺着周立新的指缝滑落,滴在地板上。 他松开手,任由碎裂的杯柄掉落。 玻璃碎片扎进他的掌心,他却像感觉不到痛。 周立新走到酒柜旁,从抽屉里拿出纱布和药水,笨拙地用单手给自己包扎。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部放在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黑狼的侧脸像一个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包扎好手,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老板。”黑狼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周立新的声音没有温度。 “很顺利。”黑狼回答,“场地我看过了,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东西也都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是吗?”周立新问。 “老板放心,我做事,你还不清楚?”黑狼的语气里带着自信。 周立新沉默了片刻。 “你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黑狼愣了一下。 “不对劲?没有。一切正常,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你确定?”周立新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黑狼感觉到了什么。 “老板,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信不过我?” “我信不信得过你不重要。”周立新说,“重要的是,有没有人信不过你。” 黑狼的脑子飞速转动。 “有人走漏了风声?不可能!这次去的人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老兄弟?”周立新冷笑一声,“你见过哪个老兄弟会给你拍照留念吗?” 黑狼的心脏猛地一沉。 “拍照?什么拍照?老板,你把话说清楚。” “一张你在工厂门口的照片,刚刚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周立新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锥,扎进黑狼的耳朵里。 黑狼的呼吸停滞了。 照片? 怎么会有照片? 他去的时候天都没亮,周围一片漆黑。 “老板,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搞鬼,想挑拨我们!”黑狼的声音有些急了。 “是吗?”周立新反问,“那你说说,是谁在搞鬼?是警察,还是你的人?” 这个问题,黑狼无法回答。 如果是警察,意味着他们暴露了。 如果是自己人,那更可怕。 “老板,我用我这条命担保,我的人绝对没有问题!” “你的命?”周立新笑了,笑声里全是嘲讽,“你的命现在值多少钱?” 黑狼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 他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从电话线那头蔓延过来。 “老板,你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周立新说,“我是怀疑你办事的能力。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能留下尾巴。” “我说了,那不可能是我的人留下的!”黑狼吼道。 “够了。”周立新打断他,“工厂的事情,你不用管了。这几天,你和你的人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露面。” “老板……”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黑狼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周立新想杀他灭口。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张该死的照片,不管是谁拍的,都已经让周立新动了杀心。 他知道太多周立新的秘密了。 指挥车里,江远放下了监听耳机。 林峰凑了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江哥,他们真的内讧了!周立新挂电话了!” 李建军也看着江远,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他没想到,一张模糊的照片,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江远关闭了面前的监控屏幕。 他对李建军说。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我们送去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 “现在,种子已经发芽了。”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罪恶日记】的页面自动翻开,锁定了周立新。 金色的字体正在刷新。 【心理活动: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黑狼这个蠢货,居然被人拍了照片!他知道我太多的秘密,绝不能留!必须让他永远闭嘴!】 【最新行动:正在联系另一股力量。】 别墅书房里,周立新换了一部手机,拨出了一个加密电话。 “是我。” “老板,有什么吩咐?”对面传来一个阴柔的男声。 “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个人。” “谁?” “黑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老板,黑狼可是你手下最……” “他办事不力,留下了天大的麻烦。”周立新打断他,“我不想再看见他。” “明白。”阴柔的男声不再多问,“什么时候?在哪里?” 周立新看着窗外的夜景,眼睛眯了起来。 “我会约他去一个地方谈事情。你提前去布置,我要一场干净利落的‘意外’。” “什么地方?” “城东的废弃码头。我会让他带上所有核心手下,就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交给他。” “好。保证让他和他的人,都消失得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还有一件事。”周立新补充道。 “老板请讲。” “事情办妥之后,用一个新号码,匿名给市局重案支队报警。” “报警?”对面更加意外了。 “对。”周立新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就说城东码头发生黑帮火并,死伤惨重。我要让那个姓江的警察,第一个赶到现场。” “我不太明白,老板。” “你不需要明白,照做就行。我要借警方的刀,把这个总是带来‘意外’的警察,也一起卷进来。一箭双雕。” “明白了。” 挂断电话,周立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窗前,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掌。 只要黑狼和那个姓江的警察都消失了,一切就又能回到正轨。 指挥车里,江远缓缓睁开了眼睛。 【罪恶日记】上,一条致命的计划清晰地呈现出来。 【“保护伞”已设下陷阱,准备在城东废弃码头,以交易为名,诱杀悍匪头目。同时,他计划将现场伪造成黑帮火并,并匿名报警,试图借警方的刀,将江远这个‘意外因素’也一并卷入,同归于尽!】 李建军看着江远,问。 “下一步怎么做?” 江远看着日记上的文字,嘴角慢慢浮现一抹冷笑。 “一箭双雕?” 他抬起头,看向李建军。 “那就看看谁是猎物,谁是黄雀。” 第71章 他请我看戏,我就搭个台 江远合上了【罪恶日记】的虚拟页面,指挥车内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屏幕上,周立新在别墅书房里踱步的画面还在无声播放,像一出拙劣的默剧。 “他设了一个新局。”江远开口,声音很平。 李建军的目光从监控屏幕上移开,落到江远脸上。 “针对黑狼的?” “也针对我。”江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他要杀人灭口,还要嫁祸给我。” 林峰凑过来,满脸不解。 “嫁祸?江哥,他怎么嫁祸给你?” “黑帮火并,警察恰好赶到,被卷入交火。一个完美的意外。”江远简单解释。 李建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一箭双雕,好算计。他要清理掉知道秘密的黑狼,也要除掉你这个一直带来‘意外’的警察。” “他把地点都选好了,城东废弃码头。”江远说。 李建军看着他。 “你想怎么做?我们提前布控,把他的第二批杀手和黑狼一起抓了?” 江远摇了摇头。 “现在抓,周立新还是能把自己摘出去。他可以说他只是想约黑狼谈生意,后面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你去闯龙潭虎穴吧?”林峰急了。 江远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收队。所有人撤离,把所有设备带回来,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命令下达,李建军没有阻止。 他只是看着江远,等着他的下文。 江远放下对讲机,迎上李建军的目光。 “他想请我看戏,那我就搭一个更大的台子。” 半小时后,重案支队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 陈建国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号码,接了起来,按下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是陈队长吗?我有个线索,关于‘3。12’持枪抢劫案主犯黑狼的。” 陈建国和旁边的江远对视了一眼。 “你说。” “今晚,城东废机码头,黑狼和他的人会去那里交易一批军火。火力很猛,你们最好多带点人。” “你是谁?”陈建国问。 “一个想拿奖金的市民。” 电话被挂断了。 陈建国看着江远。 “戏开场了。” “嗯。”江远点头,“陈队,召集一组和二组开个短会。” 五分钟后,重案一组和二组的核心成员都聚集在会议室。 陈建国把刚才的电话内容说了一遍。 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议论声。 “黑狼?他居然还在杭城?” “城东废机码头?交易军火?这可是条大鱼啊!” 林峰第一个站起来,脸上带着兴奋。 “队长,下命令吧!我们马上去布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江远,他是“1。15”案的负责人,也是最早接触到黑狼线索的人。 江远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头微皱。 “这个线报,来得太巧了。”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们刚查到黑狼和周立新的关系,马上就有人送来他的藏身地和交易信息。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林峰的兴奋劲被浇了一盆冷水。 “江哥,你的意思是……这是个陷阱?” “说不准。”江远看向陈建国,“陈队,你怎么看?” 陈建国沉吟着。 “从程序上说,任何线索我们都不能放过。这个电话的真假,只有到现场才能验证。” 江远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城东废机码头的标注点。 “码头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如果对方真的火力很猛,我们贸然冲进去,伤亡会很大。” 他转身看着会议室里的同事们。 “不过,风险大,功劳也大。要是真能把黑狼这个悍匪拿下,我们重案支队今年就彻底露脸了。” 他的话激起了在场年轻警员的斗志。 “怕什么,干警察的,哪天不冒险!” “就是,干他一票!” 江远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看向陈建国,做出了“决定”。 “陈队,我带队去。一组、二组各抽调十名精英,带上最好的装备。我们先在外围侦查,确定情况再行动。” 陈建国看着江远,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定了!行动代号‘捕狼’,由江远全权指挥!” 会议结束,众人立刻散去,准备装备。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远和陈建国。 陈建国给江远递了一根烟。 “你小子,演得还挺像。” 江远接过烟,却没有点。 “不演得像一点,鱼怎么会安心待在网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建国问,“真带人去?” “去,当然要去。”江远说,“不过,不是我们的人去。”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拨通了李建军的电话。 “李队,戏台已经搭好了,演员也准备就位了。” “你那边没问题?”李建军的声音很沉稳。 “没问题。周立新安插的眼线,现在肯定已经把我们决定‘捕狼’的消息传回去了。”江远说,“他现在应该很得意,等着看我怎么跳进他的陷阱。”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江远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李队,我需要你帮我向秦厅申请一样东西。” “你说。” “我需要一次‘演习’许可。”江远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一次最高权限的、可以调动特警、并且可以无视常规通讯协议的实战演习。” 电话那头的李建军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江远的想法。 演习。 这个名义,可以绕开杭城市局所有的指挥系统,直接调动最精锐的力量。 这个权限,可以让江远在行动中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不必向任何人汇报。 “江远,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李建军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这是在开战。” “他已经宣战了。”江远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灯火辉煌,阴影也同样深邃。 “他想让黑狼和我在码头同归于尽,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 江远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意。 “那我就把这个台子搭得更大一点,请全省的观众,都来看看这场戏。看看他是怎么请君入瓮,最后把自己埋进去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建军能想象到,江远这个计划一旦启动,将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抓捕,而是一场足以掀翻整个杭城警界的风暴。 “你等我消息。” 许久,李建军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江远收起手机,走回办公室。 林峰已经穿戴好全套战术装备,正在检查枪械。 “江哥,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江远看了他一眼。 “不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养神。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正在【罪恶日记】中,同时监视着两个人的动向。 周立新和黑狼。 周立新的心理活动是得意的。 【江远这个蠢货,果然上钩了。他真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等着吧,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而黑狼的心理活动,则是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老板突然约我去码头谈大生意,还让我带上所有人?不对劲。上次那张照片的事还没解决,他这么做,是想一网打尽?】 江远看着这两条截然不同的心理活动,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一个自作聪明,一个疑神疑鬼。 这场戏,比他想象的还要精彩。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建军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字。 “准。” 江远睁开眼,站了起来。 他看向窗外,夜色正浓。 “捕狼行动,现在开始。” 第72章 演员已就位,请开始你的表演 “准。” 李建军的短信只有一个字。 江远收起手机,站起身。 他环视一圈办公室里整装待发的同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紧张和兴奋。 林峰把一个备用弹匣塞进战术背心,看向江远。 “江哥,可以出发了吗?” 江远走到他的面前,帮他理了理有些歪的衣领。 “急什么。” 他拍了拍林峰的肩膀,目光扫过所有人。 “目标,城东废弃码头。嫌犯黑狼,极度危险,可能持有重火力。这次行动,代号‘捕狼’。” 他停顿一下,声音提高。 “都听我指挥,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出发。” 江远一声令下,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数辆警车鱼贯驶出市局大院,没有开启警灯,悄无声息地汇入城市的夜色车流。 林峰坐在副驾驶,手紧紧握着枪。 “江哥,我们这么悄悄地过去,是打算先摸清情况?” 江远开着车,目视前方。 “不。” 他伸手,按下了中控台上的一个按钮。 尖锐的警笛声瞬间划破夜空。 紧接着,后面几辆车也同时拉响了警报。 刺目的红蓝光芒交替闪烁,整个车队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朝着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林-峰-整个人都懵了。 “江哥,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张旗鼓,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来了吗?” 江远猛打方向盘,车子在一个路口甩尾漂移,抄了近道。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紧跟的车队,嘴角扯动了一下。 “要的就是蛇被打草惊动。” …… 与此同时,城东废弃码头。 一号仓库里,阴冷的海风从破损的窗户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 黑狼站在仓库中央,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烦躁地用脚碾着地上的一个空易拉罐。 “狼哥,这地方不对劲。”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手下搓着胳膊,凑了过来,“太安静了,安静得瘆人。” 黑狼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枪柄的温度。 另一个负责放哨的手下从门口跑了进来。 “狼哥,外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老板这次到底搞什么名堂?约在这种破地方,还说有大生意。” 黑狼吐掉嘴里的烟蒂,声音沙哑。 “他最好是真的有大生意。” 他从腰间拔出枪,拉动套筒,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 “不然,老子就送他一笔大生意。” 仓库外,百米高的龙门吊顶端。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趴在钢梁上,身体与机械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通过狙击镜的十字准星,冷冷地观察着仓库门口。 他对着喉部的麦克风,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开口。 “鹰巢就位。” “目标五人,已全部进入仓库。重复,五人全部在笼子里。” 频道里传来另一个沙哑的声音。 “鬼火收到。我已在B区集装箱顶,视野良好。” “水蛇收到。我在C区水路出口。” 一个沉稳的电子合成音在所有人的耳机里响起。 “保持静默。等待第二目标出现。” 代号鹰巢的狙击手问。 “第二目标是谁?” “警车。” …… 距离码头五公里外的一处高地。 一辆经过改装的黑色通讯指挥车,被巨大的伪装网覆盖,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十几块屏幕闪烁着幽冷的光。 江远坐在正中央的指挥官座位上,面前是四个分割的画面。 左上角,是无人机从高空俯瞰整个码头的全景。 右上角,是仓库的热成像图,五个红色的人形轮廓在里面焦躁地走动。 左下角,是鹰巢狙击镜里的画面,被技术人员悄无声息地截取了过来。 右下角,则是一张电子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个个闪烁的绿点,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码头牢牢锁住。 李建军站在他的身后,双手背在身后,神情肃穆。 “外围封锁完成。省厅特警支队一组、二组已在所有陆路出口部署完毕。” 一名技术员扶着耳机,汇报道。 “报告,监测到两组不同的加密通讯信号。一组信号源集中在仓库内,另一组呈扇形分布在仓库外的制高点和集装箱区。” 江远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 “能破解吗?” “可以。对方用的是军用级加密,但我们的设备更先进。预计还需要两分钟。” 李建军身边的一名年轻警官紧盯着屏幕,额头渗出细汗。 屏幕上,代表江远车队的光点正在快速接近码头区域。 “江队,他们快碰头了。仓库里那伙人也开始躁动不安了。我们什么时候上?” 江远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从狙击镜的画面移到热成像画面上,看着那五个即将被灭口的棋子。 他又看向代表自己车队的光点,那也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引出黄雀的棋子。 年轻警官见江远不说话,更加紧张了。 “再不行动,林峰他们就真冲进包围圈了!” 江远向后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下来。 “别急。” 他拿起桌上的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 仓库里。 黑狼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个号码,听筒里只有忙音。 “妈的!” 他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狼哥,怎么了?”山羊胡手下问。 黑狼没有回答。 他突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呜——呜—— 一阵微弱的声音,顺着海风飘了过来。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 是警笛。 而且不止一辆。 仓库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条子?!” “怎么会有条子来?!” 黑狼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想到了那张诡异的照片,想到了周立新那通冰冷的电话,想到了这个该死的“大生意”。 一个完整的圈套在他脑中成型。 出卖。 他被出卖了。 “狗娘养的!” 黑狼双目赤红,一把抢过身边手下的电话,凭着记忆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通了。 “喂?”对面传来一个阴柔的男声。 黑狼对着电话,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王八蛋!你他妈敢阴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响起一声轻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怜悯。 “再见了,狼哥。” “咔哒。” 电话被挂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龙门吊顶端的狙击手鹰巢,耳机里传来了新的指令。 “目标变更。放弃仓库内目标。” “所有单位,准备迎接第二目标。授权,自由开火。” 第73章 狗咬狗,用你的命当证据 电话被挂断。 仓库里,黑狼的咆哮卡在喉咙里。 他握着那个不属于他的手机,手背青筋跳动。 “狼哥,怎么了?”山羊胡手下凑过来问。 黑狼没回答,他听见了仓库外铁皮被子弹击中的声音。 噗。噗。噗。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不是警用手枪的声音。 “隐蔽!”黑狼大吼一声,扑向一堆废弃的木箱。 他刚趴下,一排子弹就扫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上溅起一串火星和碎屑。 “妈的,不是条子!”一个手下躲在水泥柱后面喊,“是自动火力!” 仓库门口,另一个手下还没来得及跑开,胸口就炸开几团血花,身体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山羊胡手下架起枪,对着外面胡乱扫射。 “他们在哪儿?” “看不见!火力太猛了,我们被压制住了!” 黑狼从木箱的缝隙向外看。 警笛声还在远处响着,越来越近。 但他现在明白了。 警笛不是来抓他的,是来给他收尸的。 周立新那个狗杂种,不仅要他死,还要把警察引过来,看他被打成筛子。 “还击!都他妈给老子打!”黑狼红着眼睛咆哮。 他换上一个新弹匣,对着外面一个集装箱的顶部扣动扳机。 子弹在黑夜中划出明亮的轨迹。 …… 通讯指挥车内,十几块屏幕无声地播放着杀戮。 左下角的狙击镜画面里,一个又一个红点在仓库内外闪烁,那是红外激光瞄准器。 右上角的热成像图上,仓库里代表黑狼手下的五个红色人影,已经有两个彻底暗了下去。 “江队,他们打起来了!”一名年轻警官扶着耳机,声音发紧。 江远没有看他,目光锁定在主屏幕上。 “所有监控单元,全力录制。”他的声音没有起伏,“音频、视频,所有数据流,一帧都不能漏。” “是!”技术员立刻敲击键盘。 李建军站在江远身后,看着屏幕里交错的火线。 “你不让外围的人进去干预?” “为什么要干预?”江远反问,“狗咬狗,我们看戏就好。” 李建军沉默了。 他看着江远平静的侧脸,这个年轻人的计划,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酷。 “报告!”技术员再次出声,“截获对方指挥频道,正在实时转录!” “念。”江远说。 “鹰巢呼叫,压制住对方火力点。鬼火,从侧翼突进。” “鬼火收到。” “水蛇,堵住他们的水路,别让鱼跑了。” “水蛇收到。” 一个电子合成音在频道里响起。 “警车还有三分钟到达。三分钟内,清扫干净。” …… 仓库里,黑狼感觉自己的肺都在燃烧。 他的一条胳膊被流弹划开,鲜血浸透了衣袖。 三个兄弟,现在只剩下他和山羊胡。 “狼哥,我们冲不出去!外面至少有十个人,装备比我们好!”山羊胡的声音带着哭腔。 黑狼靠在木箱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看着仓库高处那个破损的窗户,又看了看远处码头的龙门吊。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他死不足惜。 但他不甘心。 “周立新……”黑狼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物,那是一部老式手机和一个小小的U盘。 他把东西塞给山羊胡。 “老三,你听着。”黑狼的声音嘶哑,“这里面,是周立新这些年所有的黑账,还有他跟境外资金的往来记录。” 山羊胡愣住了。 “狼哥,你……”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留了一手。”黑狼惨笑一声,“我死了,你就算爬,也要爬出去。把这个东西交给警察。” 他停顿了一下。 “交给那个姓江的警察。” 山羊胡的眼眶红了。 “狼哥!要走一起走!” “走不了了。”黑狼推了他一把,“那边有个排污口,能通到海里。你水性好,从那里走!快!” 就在这时,指挥车里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 “所有单位注意,放弃清扫。计划变更。” “准备执行‘净化’程序。” “十秒倒计时。” “十、九、八……” 指挥车内,江远猛地坐直了身体。 “净化程序?” 他看向身旁的技术专家。 “能查到是什么意思吗?” 专家脸色发白,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查到了!对方启动了远程遥控装置,目标……目标是仓库里的高爆炸药!” 李建军的瞳孔收缩。 “他要炸掉整个仓库!” “他不仅要炸死黑狼,还要炸死即将赶到的‘警察’!” 屏幕上,林峰驾驶的警车已经能看到码头的轮廓。 “快!让林峰他们撤退!”李建军吼道。 “来不及了。”江远的声音很轻。 他看着屏幕上倒计时的数字跳到了“三”。 “二。” “一。” 江远没有下令撤退,他只是拿起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收网。” …… “轰——!” 一声巨响。 指挥车内的所有屏幕,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没。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仓库位置炸开,卷起漫天尘土和火焰。 指挥车猛烈地晃动了一下,车厢内的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应急电源瞬间启动,只有主屏幕重新亮起,画面里是一片火海。 车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末日般的景象震撼了。 “报告……”一个技术员颤抖着声音,打破了沉默,“我们……我们录下来了。” 另一名省厅的技术专家摘下耳机,看向江远和李建军,他的脸上没有血色,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锁定了。我们锁定了引爆信号的源头。” 他指着自己面前一个不断跳动着代码的屏幕。 “信号经过了三次跳转,但我们追踪到了原始指令发出的设备。那是一部加密卫星电话,我们捕获了它的物理地址和识别码。” “这个信号,就是他下令杀人、引爆炸弹的铁证!” 别墅书房里,周立新放下了手里的卫星电话。 他看着窗外城市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一点火光一闪而过。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黑狼,死了。 那个姓江的警察,也应该被炸成了碎片。 所有痕迹,都被一场大火抹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按下按钮的那一刻,一张无形的法网已经将他牢牢罩住。 指挥车里,江远拿起对讲机,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抓鱼。” 火光冲天的废墟中,监控画面因为高温和浓烟变得扭曲模糊。 忽然,一个身影从仓库侧面倒塌的墙壁缺口冲了进去。 那人全身笼罩在防火材料里,动作快得像一头猎豹。 他无视周围的火焰,径直冲到一堆燃烧的废墟前,徒手搬开几块烧得通红的钢板。 他从下面拖出一个人。 那人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但从身形上看,正是悍匪头目黑狼。 黑影将黑狼扛在肩上,转身就要从原路撤离。 指挥车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屏幕上。 “还有人?”李建军脱口而出。 江远看着屏幕上那个扛着黑狼、准备消失在烟尘中的身影,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黄雀?” 他没有犹豫,立刻拿起另一个频道的对讲机。 “A组,目标仓库东南侧缺口,有一个人正在带离目标嫌犯。” “截住他!” “我要活口!” 第74章 你小子,走到哪,哪儿就塌方 江远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出,没有一丝波澜。 “我要活口!” 命令下达。 潜伏在码头外围的阴影动了。 四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特警队员,从集装箱的缝隙、废弃车辆的后方现身,像四把无声的匕首,切向那个从火场中冲出的身影。 那个身影扛着一个人,脚步却不见迟缓。 他冲出仓库缺口,没有选择开阔地,而是直接钻进了一片由集装箱堆叠成的迷宫。 “目标进入A区集装箱群,移动速度很快!” “我们正在进行驱赶式合围!” 耳机里传来特警小队长的声音,冷静又急促。 指挥车的主屏幕上,无人机切换到热成像模式。 一个明亮的红色人形,扛着一个稍暗的人形,正在复杂的集装箱之间快速穿梭。 四个稍小的红色光点,从不同方向对他形成一个收缩的口袋。 那个身影的路线规划得极为精准。 他总能利用集装箱的直角,暂时脱离两个方向的追击视线,然后全力冲刺,拉开一小段距离。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屈膝,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术素养。 “他有很强的反侦察经验。”李建军盯着屏幕,吐出几个字。 江远没有说话,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了码头的详细结构图。 他将无人机的实时画面与结构图重叠。 “他要去三号码头的水路出口。”江远开口。 水路出口,那里停着许多走私用的快艇。 一旦让他登船入海,再想抓就难了。 “水蛇小组不是在那边吗?”一名技术员问。 “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了水蛇的埋伏点,他走的路线,恰好是水蛇的射击死角。”江远解释。 屏幕上,那个身影再次闪过一个拐角,眼看就要冲出集装箱群的包围。 他距离水边只剩下不到五十米。 “A组,放弃活捉,授权使用非致命武器,拦住他!”李建军果断下令。 “来不及了。”江远站起身。 他抓起旁边的一件战术背心套在身上,拿起指挥台上的一个备用对讲机。 “你干什么?”李建军看向他。 “我去堵他。” 江远说完,没有再解释,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一辆停在指挥车旁的越野车早已待命,司机是省厅特警支队的一名老手。 “去三号码头,抄最近的路。”江远坐上副驾,言简意赅。 “坐稳了。” 司机一脚油门,越野车像一头野兽,咆哮着冲出伪装网,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疯狂颠簸。 …… 神秘人扛着黑狼,肺部像火烧一样疼。 烟尘和热浪烤得他喉咙干裂。 他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子弹擦过集装箱铁皮时发出的闷响。 他知道自己被包围了。 但他必须把肩上这个人带出去。 他看到了前方水面的反光,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快艇轮廓。 近了。 就在他准备做最后冲刺的时候。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夜空。 一辆越野车从侧面猛冲过来,一个甩尾,精准地横在他面前,彻底堵死了他的去路。 车灯雪亮,照得他睁不开眼。 车门推开,一个人从驾驶座后面走了下来。 那人逆着光,身影被拉得很长。 神秘人停下脚步,把肩上昏迷的黑狼轻轻放下,让他靠在一个油桶上。 他喘着粗气,抬起手,挡住刺眼的车灯。 他身后的四个追兵已经赶到,呈扇形散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前面,是那辆越野车和车旁站着的人。 他被堵死了。 “把面具摘了。” 逆光的身影开口,声音很熟悉。 神秘人身体僵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另一只手伸向脑后,解开了防毒面具的卡扣。 “刺啦”一声。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被汗水和灰尘弄得斑驳的脸。 那张脸算不上老,但写满了疲惫和沧桑。 江远看着那张脸,瞳孔收缩了一下。 越野车的强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他们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刘队?”林峰的声音从江远的对讲机里传来,他带着人刚刚赶到外围,看到了这一幕。 刘忠伟看着江远,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就知道。”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能把事情搞得这么天翻地覆的,整个杭城,也就只有你小子了。” 他扫了一眼周围那些装备精良、神情肃杀的特警,又补充了一句。 “你小子,真是走到哪,哪儿就塌方。” 江远没有笑。 他一步步走向刘忠伟,脚步很稳。 周围的特警队员没有接到命令,依旧保持着瞄准姿态,但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 “刘队。”江远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是你教我的。” 他顿了顿,看着刘忠伟的眼睛。 “有些地方,不塌,就不会有天亮。” 刘忠伟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江远,眼神复杂。 这个年轻人,比他记忆中更加锋利,也更加沉稳。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没时间跟你叙旧。” 刘忠伟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指了指身后靠在油桶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黑狼。 “这个人,我必须带走。” “理由。”江远的声音没有感情。 “我一直在秘密调查周立新。”刘忠伟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我从市局查到线索,发现他背后不干净,这根线一直牵到省里。”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周立新只是个白手套,他背后的‘保护伞’,在省里还有更大的后台。” 刘忠伟的目光重新回到江远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黑狼跟了周立新十几年,他是唯一知道所有内幕的活口。我必须把他带走,他是唯一的突破点!” 江远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刘忠伟。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刘忠伟的肩膀,落在了那个奄奄一息的悍匪身上。 黑狼的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他是周立新罪行的直接证人。 他也是刘忠伟口中,掀开省级大案的唯一钥匙。 江远的对讲机里,李建军的声音响起,带着询问的语气。 “江远?现场什么情况?” 江远没有回答。 他看着一脸决绝的老上司,又看了看那个随时可能断气的活证据。 风吹过码头,卷起爆炸后的焦糊味。 远处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暗不定。 第75章 行了,人齐了,该抓龙了 江远看着刘忠伟,又看了看他脚边靠着油桶的黑狼。 黑狼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对讲机里,李建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催促。 “江远?现场什么情况?” 江远举起对讲机。 “李处,我这里有新情况,还有一个新证人。” 他停顿一下,看着刘忠伟满是灰尘和决绝的脸。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立刻。” 江远放下对讲机,没等李建军回复。 他朝刘忠伟走近一步。 “刘队,你跟我走。” 他的目光移向黑狼。 “他也一样。” 刘忠伟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条潜藏了三年的暗线,今晚见光了。 …… 一小时后。 杭城郊区,一处不对外开放的招待所地下三层。 房间里没有窗户,墙壁包裹着厚厚的隔音材料。 一张长条会议桌摆在中央,桌上空无一物。 唯一的陈设,是一面墙大小的白板。 江远、刘忠伟、李建军,三人分坐三方。 李建军身边,还坐着一个戴眼镜的技术专家,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没有打开。 空气凝滞。 李建军先开了口,他看着刘忠伟,眼神锐利。 “刘忠伟同志,西海区交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档案显示,你三年内,没有任何刑事案件的协查记录。”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 “但你却在进行一项未经授权、越权的秘密调查。现在,你可以解释了。” 刘忠伟没有立刻回答。 他弯腰,从脚边拎起一个磨损严重的公文包,放在桌上。 拉链拉开,他从里面拿出几叠用牛皮筋捆扎的陈旧档案袋,一个个摆在桌面上。 档案袋的边角已经起毛。 “李处长,这些就是解释。”刘忠伟的声音沙哑,“我查了周立新三年,但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他。” 他伸手,从最上面的档案袋里抽出一沓文件。 “我的目标,是市局的马学东。” 李建军和江远都没有说话。 马学东,市局副局长,分管治安和交通。 “三年前,我队里一个刚来的小伙子,查酒驾时拦了马学东的小舅子。车上不仅有酒,后备箱还有管制刀具。” 刘忠伟的声音很平。 “第二天,那个小伙子就被调去了档案科。半个月后,他辞职回了老家。”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就从马学东查起。他很干净,工资、房产,都对得上。” 刘忠伟又拿出一个档案袋,解开牛皮筋。 “但我查了他老婆、他儿子、他所有的直系旁系亲属。我发现,他老婆的侄子,也就是周立新的一个远房表弟,名下有十三家公司。这些公司,全都是空壳。” 他将一沓沓银行流水单据铺在桌上。 “这些公司,每年都有上亿的资金流动。钱进来,转几次,就流向了境外。而资金的源头,很多都和周立新的生意有关。” “黑狼,就是周立新负责处理脏活的手,也是负责和境外资金渠道对接的执行人。” 刘忠伟看着李建军。 “我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些钱和马学东有关。但这些资金流动的节点,每一次都恰好对应着杭城几起被强行压下去的大案。” 他说完,靠在了椅背上。 整个房间只剩下呼吸声。 李建军看完了桌上的几份关键文件,又把它们推了回去。 他看向江远。 “你的证据。” 江远没有拿文件。 他朝身边的技术专家偏了一下头。 “放吧。” 专家点头,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接上投影仪。 白板上,瞬间出现了一段音频波形图。 “再见了,狼哥。” 一个阴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冰冷刺骨。 紧接着,是另一个电子合成音。 “所有单位注意,放弃清扫。计划变更。” “准备执行‘净化’程序。” “十、九、八……” 倒计时每响一声,刘忠伟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倒计时归零时,画面切换。 一段从高空俯瞰的无人机录像出现在白板上。 “轰——!” 无声的画面里,一号仓库的位置炸开一团巨大的火球。 冲击波像水面的涟漪一样扩散,掀翻了集装箱,吞噬了一切。 技术专家开口。 “我们截获并锁定了引爆信号的源头。是一部经过三次加密跳转的卫星电话。” 他敲击键盘,白板的画面一分为二。 左边是火光冲天的码头,右边是一连串复杂的代码和设备识别码。 “通过物理地址反向追踪,这部卫星电话登记在一家离岸公司名下。公司的法人代表,是马学东妻子的外甥。” 专家看向众人。 “下达‘净化’指令,炸死黑狼,也炸死我们前去‘接应’的警察。这个命令,源头就是马学东。” 刘忠伟看着白板上的火光,双手攥成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查了三年,得到的只是一堆冰冷的账目。 江远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拿到了对方杀人的直接证据。 李建军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等技术专家说完,才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 他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敲了敲封面。 “马学东,我们也在注意他。” 李建军的目光扫过刘忠伟和江远。 “但我们的目标,也不是他。”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从技术专家手里拿过一张打印好的照片,用磁吸按在了白板的最顶端。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 “张庆年。省政法委副书记。” 李建军的声音不高,但在密闭的房间里,字字如锤。 “刘队长,你查到的那些境外账户,最终的资金流向,都在这里。” 他用手指点了点照片。 “我们的人在境外查到,三天前,有一笔三千万美金的款项,打入了张庆年儿子在瑞士的信托基金。” 李建军回头,看向江远。 “这笔钱的数额,和黑狼这次准备‘交易’的货物价值,完全吻合。时间也对得上。” “周立新是马学东的白手套。而马学东,是张庆年的脏手套。”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一条从街头悍匪,到市局领导,再到省级大员的罪恶链条,清晰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刘忠伟看着白板上的照片,嘴巴微张,眼神里是长久追查后,终于见到真相的震撼。 江远站了起来。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 他在白板的底端,写下“黑狼”两个字。 然后,他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指向中间,写下“马学东”。 在箭头的旁边,他标注:“贪腐、包庇——证据提供:刘忠伟。” 他又画了一条线,从“马学东”指向“黑狼”。 在线的旁边,他标注:“灭口、谋杀、袭警——证据提供:江远。” 最后,他从“马学东”的名字上,画了一个最长的箭头,直指顶端张庆年的照片。 在箭头的旁边,他标注:“省级保护伞,巨额黑金——证据提供:省厅督导组。” 一张从下到上,从内到外,涵盖了谋杀、贪腐、包庇、有组织犯罪的完美闭环,呈现在白板上。 江远放下马克笔,笔头与笔帽发出一声轻响。 他转过身,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网已经织好。”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 “现在,请诸位与我一同,去捕龙。” 李建军看着白板上那张结构分明的罪恶之网,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犹豫,从怀里掏出一部红色的保密电话。 他按下一个快捷键,将电话放到耳边。 “报告首长,证据链完整,可以收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简短而清晰。 “批准行动!” 李建军挂断电话。 …… 与此同时,市局办公大楼,顶层副局长办公室。 马学东刚刚签完最后一份文件。 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准备享受一个清净的周末。 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悸让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后脑。 办公室的中央空调明明开着暖风,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步。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 但他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停下脚步,眼神中的从容和官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野兽盯住的恐惧。 马学东冲到墙角的保险柜前,用颤抖的手输了三遍密码才打开。 他从里面抱出几大摞文件和账本,冲到办公室角落的大型碎纸机旁。 他没有犹豫,将一叠叠记录着他罪证的原始文件,疯狂地塞进碎纸机的入口。 呜—— 碎纸机开始轰鸣,将那些纸张,连同上面的名字和数字,一同绞成了无法辨认的碎片。 第76章 雷霆收网,困兽之斗 碎纸机的轰鸣声填满了办公室。 马学东把最后一叠账本塞进机器的入口。 纸张被卷入,变成无法辨认的碎片。 他靠在墙上,额头渗出汗珠,胸口剧烈起伏。 …… 招待所的地下三层。 李建军挂断了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 他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收网。” …… 命令通过加密电波,瞬间传到杭城每一个预设的角落。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五组收到。” 停在市局大楼街对面的三辆黑色轿车,车门同时打开。 十二名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微型冲锋枪的特警队员冲下车,直接穿过马路,冲向市局大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 城西的一栋别墅。 大门被液压钳剪开,防爆盾牌顶在最前,突击队员鱼贯而入。 “警察!不许动!” 客厅里打麻将的四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 城东的一家会所。 经理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趴下!手放头上!” …… 市局办公大楼,顶层。 马学东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尖锐地响起。 他一个激灵,扑过去抓起话筒。 “马局!大厅!大厅突然来了好多省厅的人!带了枪!”门口保安的声音变了调。 马学东一把摔掉电话。 他冲到办公桌下面,手在一个隐蔽的凹槽里摸索,然后用力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 嗡—— 办公桌后的一个柜子里,传出金属被钻头破坏的刺耳噪音。 一股电线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那是物理销毁硬盘的声音。 他又冲到墙角的保险柜前,从里面拖出一个金属手提箱。 他打开箱子,将几瓶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全部倒在碎纸机里那些已经被绞碎的纸屑上。 刺啦—— 一股白烟升起,带着强酸腐蚀的恶臭。 他做完这一切,抓起桌上的对讲机,调到一个全市巡逻单位都能听到的公共频道。 “紧急情况!市局大楼A区混入持枪匪徒!所有巡逻单位立刻前来支援!” 他换了个频道,对着内部安保喊。 “封锁所有电梯和出口!重复,封锁所有电梯和出口!有人要冲击办公楼!” 他要制造混乱。 用自己最后的权限,把这潭水搅浑。 只有浑水,他才有机会摸鱼。 他丢掉对讲机,没有走向办公室的正门。 他转身,快步走进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 他推开墙边一个巨大的书柜,后面露出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 指纹,虹膜,密码。 三道验证通过。 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是一部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型电梯。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退路。 电梯没有向下的按钮,只有一个。 按下后,电梯厢体开始快速下降。 …… 市局大楼地下三层,设备间。 这里是整栋大楼的心脏,巨大的通风管道、粗壮的电缆、密密麻麻的水管交织在一起,像怪物的内脏。 空气里混杂着机油、灰尘和霉菌的气味。 角落里,一道身影靠着冰冷的水泥墙站着。 江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分钟。 【罪恶日记】上,马学东的逃跑计划,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 叮。 他身后不远处,一部隐藏在管道背后的电梯门悄然滑开。 马学东从里面冲出来,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着一条幽暗的通道跑去。 那条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早就废弃的防空洞出口,直通外界。 他跑得很快,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污水。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头顶上方传来的隐约的警笛和呼喊。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自由的空气。 就在他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 咔哒。 一束手电光突然从前方亮起,笔直地照在他的脸上。 光线刺眼,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他停下脚步,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谁?”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光束下移,照亮了通道的地面。 一个穿着普通警服的身影,从巨大的管道阴影中走了出来。 “马副局长。” 江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响,清晰而平稳。 马学东看清了来人的脸。 江远。 那个他前几天还在会议上表彰过的辅警。 “你怎么会在这里?”马学东的声音发颤。 “副局长,你管理的这座大楼,有很多你不知道的角落。” 江远一步步向他走近,手电的光在他脚下晃动。 “就像你管辖的这座城市一样。” 马学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他看着江远,眼神里的惊恐变成了疯狂。 “滚开!” 他咆哮一声,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的岔路跑去。 那里没有出口,只有更复杂的管道迷宫。 江远没有立刻追。 他看着马学东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黑暗油腻的管道间疯狂奔跑。 他听着对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脚步声越来越乱。 他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场猫鼠游戏。 在这栋大楼最黑暗的腹地。 马学东的体力消耗得很快,缺氧和恐惧让他头晕眼花。 他扶着一根生锈的管道,大口喘气。 前方,又是一束光。 江远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转身,江远的手电光好像能瞬移,又出现在他身后。 无论他跑向哪里,那束光总能提前一步,照亮他绝望的脸。 “啊——!” 马学东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被逼到了一个死角,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面前是几条巨大的通风管道。 他看到旁边有一道狭窄的铁制楼梯,盘旋向上。 那是通往天台的消防通道。 最后的希望。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朝着那道楼梯爬去。 他要上天台。 只要上了天台,他就可以用人质,用跳楼来威胁。 他还有机会。 江远站在楼梯下,看着马学东狼狈地向上爬。 他没有动。 他只是举起了自己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了每一个参与行动的队员耳中。 “所有人封锁天台,不要上来。” 他顿了一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由我来处理。” 第77章 你的审判,现在开始 铁门被猛地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马学东连滚带爬地冲上天台,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他跑了几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他扶住膝盖,大口喘息,胸腔里满是铁锈味。 天台边缘,城市的霓虹灯海在他脚下铺开,像一片遥远的、不真实的星河。 通往另一侧楼梯的门被锁死了。 几名黑衣特警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黑洞洞的枪口从不同方向对准了他。 他被堵死了。 绝望中,他看见墙角有一个抱着文件箱瑟瑟发抖的年轻身影,是市局档案科的文职。 马学东眼睛红了,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在那个年轻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将人拖到自己身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笔尖死死抵住人质的喉咙。 “都别动!”他嘶吼,声音因为缺氧和恐惧而扭曲,“给我准备一架直升机!马上!不然我杀了他!” 年轻的文职警察吓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特警队员没有靠近,只是保持着瞄准姿态。 通往天台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江远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普通的警服,没有拿枪,两手空空。 他抬起一只手,朝四周的特警队员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都别紧张。”他的声音很平静,“放下枪。” 特警们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服从了命令,枪口微微垂下。 马学东看见江远,情绪更加激动。 “江远!你别过来!再走一步我就动手!” 江远停下脚步,隔着十来米看着他。 他没有开口劝降,也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 他只是看着马学东的眼睛,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马学东,十六岁,一中高三二班。” 马学东的身体僵住了,勒着人质的手臂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江远没有理会他的咒骂,继续说下去。 “为了一个保送省政法大学的名额,你写了一封匿名信。” “你举报你最好的朋友陈亮,在校外和人打架。他被记大过,取消了资格。那个名额,就成了你的。” 马学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他看着江远,眼神从疯狂变成了惊骇,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你……你怎么会……” “你第一次收钱,是三千块。”江远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 “不是为了买车,也不是为了买房。” “是为了你女儿,马琳,能进市实验小学。那笔钱,叫择校费。” “你老婆当时还骂你没出息,说别人的丈夫一笔就能拿三十万,你只敢拿三千。” “你那天晚上,抽了一整包烟。” 马学东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开始哆嗦。 他手里的钢笔,笔尖已经划破了人质脖子上的皮肤,渗出血丝。 可他自己却好像感觉不到。 他脑子里一片轰鸣,江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砸碎了他记忆深处的某块基石。 这些事情,有些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住口!你给我住口!”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手臂用力,人质的脸瞬间涨成了紫色。 江远依旧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的目光穿过夜风,落在马学东的脸上。 “你最怕的不是死。” “也不是坐牢。” “你怕你爸,马国邦,杭城前任的检察长,在九泉之下睁开眼睛。”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马学东的灵魂。 他全身剧烈地一颤,眼神里的疯狂和凶狠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江远向前走了一步。 “你怕他看见,他那个一身正气、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了他一辈子最痛恨、抓了一辈子的那种人。” 江远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怕他问你,他教你握笔的手,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签字收钱。” “你怕他问你,他教你挺直的脊梁,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向罪恶弯腰。” 马学东的身体开始摇晃,他勒着人质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父亲那张严肃而失望的脸。 那张脸,曾是他童年时最大的仰仗,青年时最高的标杆,中年时最深的敬畏。 “不……不是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像蚊子一样小,“我没有……我只是……” 江远走到了他的面前,距离不到三步。 他看着这个已经快要崩溃的男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穿上这身警服,是为了抓坏人。” “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抓捕当初的那个自己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马学东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手臂一软,被他挟持的年轻文职滑落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向远处。 马学东手中的钢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 他抬起头,看着满天星斗,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变得模糊。 “爸……”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紧接着,他双手捂住脸,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哭声撕心裂肺,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 两名特警队员上前,将冰冷的手铐扣在他的手腕上。 马学东没有任何反抗,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任由他们将自己从地上架起来。 他被押解着,路过江远身边。 他的哭声停了。 他突然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江远。 那眼神很复杂,有解脱,有怨恨,还有一丝诡异的怜悯。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凑近江远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声,说出了三个字。 “地狱门……” 江远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马学东看着他的反应,笑容更大了,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 “你斗不过他们的……” “他们……会找到你的……” 他被特警用力向前一推,踉跄着走向天台的门口,嘴里还发出低沉的、断断续续的笑声。 夜风吹过天台,卷起地上一片纸屑。 江远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三个字,像一颗钉子,钉进了他的脑海。 第78章 你们的罪,我的剑 夜风把马学东的笑声吹散。 江远站在天台边缘,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地狱门……” 他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咀嚼,没有发出声音。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李建军的名字。 “结束了?”李建军的声音传来,背景里有嘈杂的人声和命令声。 “他招了。”江远回答。 “不是问他。问你。”李建军说。 江远沉默片刻。 “我也结束了。” “好。回家休息。”李建军那边停顿了一下,“新闻发布会明天上午开。你的名字不会出现,但功劳已经记下。省厅的嘉奖令会直接下到市局。” “明白。” “还有,张庆年进去后,吐出来很多人。全省政法系统都在摇晃。这段时间,你不要冒头,安心待着。” “知道了。”江远说。 电话挂断。 江远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夜景,转身走向天台的门。 …… 凌晨三点。 江远回到怡林园的出租屋。 他拧开门锁,屋里一片漆黑。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沙发边,整个人陷了进去。 身体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闭上眼睛,马学东最后那张扭曲的脸,还有那句气声说出的“地狱门”,在他脑子里盘旋。 就在这时,一连串机械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炸开。 【叮!宿主主导侦破特大有组织犯罪案件,抓获首犯之一马学东!】 【罪恶积分+15000!】 【叮!宿主提供关键证据链,协助抓获A级罪犯‘保护伞’张庆年,彻底瓦解其犯罪网络!】 【罪恶积分+50000!】 【叮!宿主累计抓捕罪犯数量、罪恶等级达到阈值!】 【系统等级提升!当前等级:LV2!】 【系统商城2。0版本已开启!】 【罪恶日记侦测范围扩大至500米!】 【解锁新功能:犯罪模拟!】 江远猛地睁开眼睛。 他面前,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幕展开,和之前完全不同。 原本简洁的面板,变得更具科技感,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在边缘流动。 最顶端,【罪恶积分】那一栏的数字疯狂跳动,从几千的余额开始,一路飙升。 数字模糊成一片残影,最终停下。 68500。 江远看着这个数字,呼吸停顿了一拍。 他伸出手,在空气中划过,仿佛能触摸到那冰冷的数字。 他靠在沙发上,胸口微微起伏。 他调出系统商城的界面。 全新的商城分成了几个清晰的版块:【身体素质】、【格斗技能】、【侦查技能】、【特殊道具】。 【格杜技能】版块里,【中级格斗术】的图标亮着,后面出现了一个“可升级”的标识。 【侦查技能】版块是新出现的,里面有两个灰色的技能图标。 【审讯专家(初级)】:消耗积分10000点。让你洞悉对方的心理防线,你的每一句话都能成为攻破谎言的武器。 【天网追踪(初级)】:消耗积分15000点。赋予你超凡的动态视觉与记忆力,让你能从海量监控中,快速识别并锁定目标轨迹。 江远没有犹豫。 他的意念在【中级格斗术】的升级选项上点下。 【确认消耗20000积分,将中级格斗术升级为高级格斗术?】 “确认。” 【叮!升级成功!】 一股热流瞬间从他的脊椎升起,冲向四肢百骸。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细微爆鸣。 肌肉纤维在撕裂、重组,变得更加坚韧。 他坐直身体,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掌心蔓延到全身。 这是一种纯粹的、可以完全掌控的物理力量。 他的意念再次移动。 【确认消耗10000积分,兑换技能‘审讯专家(初级)’?】 “确认。” 【确认消耗15000积分,兑换技能‘天网追踪(初级)’?】 “确认。” 两股截然不同的信息流涌入他的大脑。 一股冰冷,如同手术刀,剖析着人性的弱点、谎言的逻辑漏洞。 另一股庞杂,如同超级计算机,将无数动态的画面、线条、轨迹进行编码和储存。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不一样了。 他能看见窗外飞蛾翅膀扇动的频率。 他能听见楼下水管里水流经过的微弱声响。 他能分辨出空气中三种以上不同来源的灰尘气味。 思维的速度,感官的敏锐度,都抵达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身影,那双眼睛里,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用你们的罪恶,铸就我审判你们的利剑。” 他轻声自语。 积分余额还剩下23500点。 江远打开【身体素质】版块,将剩余的积分全部投入,平均分配在力量、敏捷、体质、精神四项属性上。 每一次属性点的增加,都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身体强化。 当最后一丝热流融入身体,江远感觉自己脱胎换骨。 就在他感受着这股新力量的时候。 嗡——嗡—— 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他走过去拿起,来电显示是“王斌”。 王斌,市刑侦支队新分来的见习警员,在这次行动中负责外围的技术支持。 江远接起电话。 “江哥?”王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促和凝重。 “是我。” “你快来局里一趟!马上!” 江远眉头一挑。 “出什么事了?” “我们的人在清查张庆年的秘密住宅时,从他书房的墙壁夹层里,找到了一个保险柜。”王斌的语速很快,像是在背书。 “保险柜里,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加密硬盘。” 江安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电话那头,王斌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 “技术科的陈工带人破解了三个小时,连第一层外壳都打不开。” “陈工说,它的加密方式,他只在内部资料里见过。” “它的加密等级是……” 王斌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惊骇。 “军用级!” 江远挂断电话。 他没有在沙发上多停留一秒。 第79章 这块硬盘,通向地狱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拿起钥匙,径直走向门口。 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凌晨四点的城市,街道空旷,只有信号灯在固执地闪烁。 他把车开得很快,路灯的光从车窗外一排排向后掠去,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 …… 市局大楼,技术科。 江远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咖啡、汗水和设备散热风扇气味的闷热空气扑面而来。 整个技术科灯火通明。 十几名技术警察围在中央的实验台边,没有人说话,键盘也都是安静的。 王斌第一个看见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 “江哥,你来了。” 他领着江远穿过人群,走向中心。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着工作台上的一个黑色硬盘盒,男人就是技术科的负责人,陈工。 陈工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 “你就是江远?” “是我。” “王斌说你有办法。我没有。”陈工用一支笔点了点屏幕,“我们常规破解的瞬间,它的内部温度瞬间升高了二十度。” 他抬起头,摘下眼镜,用力按着眉心。 “这东西有物理自毁程序,应该是某种化学药剂。三次密码错误,里面的芯片和盘片会直接熔毁成一滩废料。” “我们现在连一次都不敢试。” 江远目光落在屏幕上,一个简单的密码输入框在闪动。 “对密码的结构有分析吗?” “没有。”陈工把笔丢在桌上,“它不遵循任何已知的加密逻辑。可能是一句诗,也可能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符。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黑箱。” 人群里有人低声开口。 “要不还是等省厅甚至部里的专家吧,这东西太金贵了。” 陈工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的稳妥。 江远看着那个闪动的光标,开口了。 “我来试试。” 一瞬间,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陈工重新戴上眼镜,审视着江远。 “试?我们只有三次机会,你打算怎么试?靠猜吗?” “不是猜。”江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我需要一个终端,能看到这块硬盘最底层的原始数据流。” 陈工的眉头拧成一团。 他盯着江远看了几秒,最终朝旁边一个年轻警员偏了下头。 “给他权限。” 一张新的终端屏幕在江远面前亮起,上面是不断滚动的、瀑布般的数据流。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一片毫无意义的乱码。 江远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却没有敲击。 他只是看着,瞳孔里映出飞速刷新的绿色字符。 【天网追踪】的能力,在他的大脑中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运转。 庞杂的数据不再是噪音,而是变成了一幅可以被解读的地图,他能看到数据在何处汇集,在何处分流,甚至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深处的逻辑暗礁。 几分钟后,江远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清晰。 “陈工,把硬盘被查抄前七十二小时内所有的读写记录调出来。只要文件大小在一千字节以下的。” 陈工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这个指令的意义。 但他还是挥了挥手。 “按他说的做。” 技术科的警员们立刻动了起来,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 “数据太多了,都是碎片化的日志文件。”一个警员报告。 江远的视线依旧没离开屏幕。 “把这些日志的时间戳,跟这栋大楼安保服务器里,张庆年办公室的所有门禁记录做交叉比对。” 这个指令让所有人再次停下。 “这和密码有什么关系?”有人忍不住问。 江远没有解释。 房间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 一个小时后。 “比对完成了。”一个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困惑,“确实有很强的关联性。他每次进出办公室,硬盘都有一次微小的写入动作。” 江远点了点头。 “把他书房里所有的字画、书籍,全部拍照,做文字识别,建成一个临时数据库。” 这个命令听起来更加匪夷所思。 陈工看着江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选择了相信。 夜色越来越深,一杯杯咖啡被喝完,又重新续上。 整个技术科都在执行着江远发出的一个个古怪指令。 他们分析了硬盘扇区的数据熵,分析了张庆年过去十年的所有差旅记录,甚至调取了他女儿航班的飞行数据。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在大海捞针,而发号施令的人,只是静静地坐着。 凌晨六点。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江远一直挺直的背,忽然动了一下。 他眼中的数据瀑布,仿佛在这一刻汇流到了终点,所有看似无关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坐标。 “停。” 他轻声说。 整个房间的键盘声戛然而止。 江远转头,看向那个一直显示着密码输入框的主屏幕。 他对着坐在那里的技术员。 “我找到了。” 陈工立刻走过来,脸上满是熬夜的憔悴和压抑的激动。 “密码是什么?” 江远没有直接回答,他开始平静地背诵。 “大写的G,小写的x,数字774,连字符,然后是2011年农历新年到他女儿航班在纽约落地那一刻的总秒数,接上他书房墙上那副字画里第四行第三个字的十六进制编码,大写Z……” 他报出了一长串匪夷所思的组合。 那不像是密码,更像是一个复杂的计算公式。 负责输入的技术员手指都在发抖,他艰难地跟着江远的念诵,把这一长串字符输入进去。 输完后,他看着屏幕上那一行长长的星号,手悬在回车键上,不敢按下去。 他回头看着陈工,声音干涩。 “陈工……这……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机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江远迎上陈工的目光,只说了两个字。 “执行。” 技术员闭上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猛地按下了回车键。 一秒。 两秒。 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房间里,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密码框消失了。 整个屏幕暗了下去。 下一刻,一幅图像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狰狞的骷髅头,下颚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咆哮,一道裂缝贯穿了整个头骨,形状如同扭曲的门。 骷髅头下方,一行惨白的英文亮起。 “Wee to Hell‘s Gate。” 欢迎来到地狱之门。 “嘶——” 房间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王斌一个踉跄,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陈工的嘴巴无声地张着,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屏幕再次变化,一个文件管理器界面弹了出来。 里面的文件夹名称,让在场所有人的血液都开始变冷。 “欧洲区资产清算”。 “东南亚供应链”。 “夜莺计划-器官”。 “清洁服务-政要”。 陈工颤抖着手,移动鼠标,点开了“清洁服务-政要”的文件夹。 一排排的人名和照片跳了出来,他们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政客、记者、社会活动家。 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状态标签:“已完成”。 他们又点开一个视频文件夹。 画面里是肮脏的集装箱,一双双绝望的眼睛,麻木的金钱交易。 人口贩卖。 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 这不是一个盘踞在杭城的犯罪团伙。 这是一个庞大的、跨国的、业务遍布全球的犯罪帝国。 “天呐……”有人失神地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接过鼠标,冷静地在文件夹之间移动。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名为“内部事务”的文件夹。 点开。 一个子文件夹:“华夏区威胁评估”。 再次点开。 里面只有几个文件,每一个都是一份评估报告。 江远打开了那个修改日期最新的文件。 一份完整的个人档案,铺满了整个屏幕。 有生平履历,有行为分析,有关系网图谱,还有大量的远距离监控照片。 在档案的最顶端,是一张证件照大小的头像。 照片上的人穿着一身普通的警服,眼神平静。 王斌凑近屏幕,看清了那张脸,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江……江哥……” 陈工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眼镜,脸色瞬间变得和屏幕上的文字一样惨白。 照片下方,目标姓名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江远。 评估状态:监控中。 威胁等级:黄色。 建议措施:评估后,可提升至“清洁服务”序列。 第80章 新的任命与“阎王”的凝视 屏幕上的光,照亮了王斌和陈工的脸。 那张属于江远的证件照,在“华夏区威胁评估”的档案顶端,显得格外刺眼。 “江……江哥……”王斌的声音发干,他看向身边的江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工扶着桌子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技术科,十几个人,死死盯着那块屏幕,房间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单调的嗡鸣。 威胁等级:黄色。 建议措施:评估后,可提升至“清洁服务”序列。 “清洁服务”文件夹里那些被打上“已完成”标签的照片,在每个人的脑海里闪过。 江远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目光从自己的照片上移开,落在了屏幕的右上角。 他移动鼠标,点下了那个红色的“X”关闭了窗口。 “所有数据打包,三份备份。”江远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凝滞,“物理隔绝,等待移交。”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工猛地回过神,他看着江远,眼神里是混杂着惊骇、担忧和一丝敬佩的复杂光芒。 “江远……” 江远站起身,拍了拍陈工的肩膀。 “陈工,剩下的交给你了。”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无声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就在他的手搭在门把上时,陈工办公桌上一部红色的电话,发出尖锐的响声。 陈工一个激灵,快步过去拿起话筒。 “我是陈光。” 他只听了几秒钟,脸色就变了。 他放下电话,看向门口的江远,声音有些艰涩。 “省厅的命令,一号车在楼下等你。”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现在,立刻。” 江远的手在门把上停了一秒,然后拧开了门。 …… 黑色的红旗轿车穿过清晨的薄雾,没有驶向省厅大楼。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疗养院深处。 一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等在门口,他为江远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远同志,魏政委在等您。” 江远跟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进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会议室。 房间里只坐着一个人。 那人五十岁上下,肩背挺直,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看到江远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江远坐下。 “我是魏平。”男人自我介绍,声音浑厚,“省厅政委。” 他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那块硬盘,我和几位老同志已经看过了。” 魏平的目光落在江远脸上,像是在评估,也像是在审视。 “你捅破了一个天大的窟窿,也递上来一把天大的刀子。” 他从手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推到江远面前。 “这是对你在此次‘利剑行动’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表彰。” 江远没有立刻去拿。 魏平看着他。 “打开看看。” 江远伸手,拿起档案袋,解开上面的绕线,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 白纸,黑字,红色的印章。 任命书。 “兹任命江远同志为杭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一组副组长,享受正处级调研员待遇。” 江远看着那几行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文件边缘摩挲了一下。 “魏政委,我只是个辅警。” “从这封任命下发到市局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了。”魏平的语气不容置疑,“所有的手续,今天之内会全部办完。这是我们能给你的最高肯定,也是对你能力的信任。” 他身体微微前倾。 “当然,这不仅是权力,更是责任。” 魏平的表情严肃起来。 “‘地狱之门’,这个名字,在今天凌晨三点,已经传到了最高层。国家安全委员会牵头,公安部、安全部、军情部门联合成立了一个最高规格的专项调查组。” 他看着江远的眼睛。 “而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作为调查组的先遣核心成员,回到杭城,继续深挖这个庞大的犯罪帝国。” “你的新职位,就是为了方便你调动一切必要的资源。” 魏平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权力更大了,但你面对的危险,也和以前不再是同一个量级。”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在硬盘里看到自己的档案了。他们注意到了你,就像鲨鱼闻到了血。” 江远把任命书放回档案袋,重新系好。 “我明白。” “不,你还不明白。”魏平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这群人,他们没有底线,也没有国界。他们贩卖人口、走私器官、暗杀政要,甚至试图干涉他国政局。马学东、张庆年,在他们眼里,只是用脏了就可以随时丢掉的抹布。” 魏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院子里的一棵松树。 “江远同志,你现在面对的,不再是街头的混混,甚至不是盘踞一地的黑恶势力。”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 “你面对的,是一个由世界顶级罪犯组成的战争机器。” …… 深夜,江远回到怡林园的出租屋。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桌上,那个牛皮纸档案袋静静地躺着。 新的任命,新的身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肩上。 嗡——嗡—— 他的私人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行字。 未知号码。 江远看着那个号码,没有立刻接起。 震动停了,几秒后,又固执地响了起来。 他伸出手,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连电流声都没有。 过了几秒,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文字。 “江警官。” 江远瞳孔收缩。 “恭喜你,从无数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个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留给江远反应的时间。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江远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 “你是谁?”他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笑了一下,但那笑声同样被处理过,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毁掉了我一个还算顺手的棋子,作为回报,我将亲自做你的对手。” 那个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江远的耳朵里。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咔。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江远站在窗前,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夜风从没关严的窗缝里吹进来,卷起桌上任命书的一角。 他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地狱之门”的最高首领,代号,“阎王”。 第81章 新的风暴与旧日尘埃 市局,三号会议室。 巨大的电子白板亮着,上面是一个树状结构图,顶端写着三个字——“地狱门”。 结构图往下延伸出几条线,指向几个方框,但方框里填满的不是名字,而是问号。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着十几个人。 他们是市局乃至省厅,从各个部门抽调出来的精英。 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有翻动资料的沙沙声,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江远坐在主位,他的任命文件刚刚在内部系统公示。 重案一组副组长。 他面前没有文件,只有一杯快要凉掉的茶。 “各位。” 江远开口,声音不大,会议室里所有细微的响动都停了。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激光笔。 红点,落在了“地狱门”那三个字上。 “这个名字,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三天前第一次听说。” “现在,我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它的全部情报告诉大家。” 江远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第一,财力。” 他按下遥控器,白板上跳出一组数据,涉及离岸公司、加密货币流动和几次数额巨大的匿名跨国交易。 “这是国安的同事,花了四十八小时追踪到的部分资金流向。结论是,我们面对的敌人,它的财力,可能超过一些小型的国家。” 桌边,一个负责经济犯罪侦查的老刑警,拿笔的手顿住了。 “第二,网络。” 白板画面切换,一张世界地图出现。 东南亚的金三角,东欧的军火黑市,南美的毒枭控制区,非洲的战乱地带……一个个红点在地图上亮起。 “我们从那块硬盘里解析出的数据显示,‘地狱门’的业务,或者说罪恶,遍布全球。人口、器官、军火、毒品,以及我们尚不清楚的更多东西。” “马学东和张庆年,只是这个网络里,华夏区杭城这个节点上,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零件。” 会议室里的空气开始变得黏稠。 有人无意识地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第三,武装。” 一张张模糊的远距离监控照片弹出。 照片里的人员装备着制式军用武器,战术动作标准。 背景是陌生的丛林和沙漠。 “这不是普通的犯罪团伙。他们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成员很可能来自各国的退役特种兵。战斗力,专业性,都超出了我们以往处理的任何案件。” “第四,也是最麻烦的一点,渗透。” 江远的声音变得更低沉。 白板上,出现了几个被打上马赛克的政要头像,旁边是他们的名字和身份。 “硬盘里有一个文件夹,叫‘清洁服务’。里面的目标,都是非正常死亡。意外、急病、自杀。但我们有理由怀疑,这都是‘地狱门’的手笔。” “他们能影响政治,能让不听话的人从世界上消失。” 江远关掉了白板。 会议室里恢复了照明,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一种无形的压力,像水银一样灌满了整个房间。 他们抓过悍匪,斗过毒枭,但从未想过,有一天要面对这样一个对手。 它不是一个人,一个团伙,它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帝国。 一个看不见的庞然大物。 “我们没有对方首领的任何信息,不知道他们的核心成员是谁,不清楚他们的组织架构。” 江远回到座位上。 “我们手里,只有一堆问号,和一个代号,‘阎王’。” 他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 长久的沉默。 一个年轻的网警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江组长……这……这怎么查?我们连个具体的方向都没有。”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敌人是一片笼罩全球的迷雾,而他们,连一丝风都找不到。 就在团队士气跌落谷底的时候。 会议室的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刑警,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咳嗽。 他叫钱德明,痕迹检验科的老专家,再有半年就要退休了,这次是被临时抽调过来当顾问的。 他一直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本空白的笔记本。 钱德明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用沙哑的嗓音开口。 “我忽然想起一桩案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个即将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 “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个毛头小子,跟着我师父出现场。” 钱德明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 “城西,当时还是一片别墅区。有个姓林的港商,一家七口,一夜之间,全没了。” 一个负责档案管理的警员皱起眉。 “林家灭门案?我有点印象。档案上写的是仇杀,但一直没找到凶手,最后成了悬案。” “对,悬案。”钱德明点点头,“我这辈子,出现场上千次,只有那一次,让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了一种专业人员才懂的光。 “现场太干净了。” “七个人,分布在三个房间,都是一刀毙命,没有挣扎痕迹。没有指纹,没有脚印,连一根多余的毛发都没找到。” “凶手对那栋别墅的结构了如指掌,避开了所有的安保。作案工具也不是常见的刀具,伤口非常特殊。” “最关键的是,林家保险柜里价值百万的财物分文未动。这不是为了钱。” 钱德明顿了顿,继续说。 “当时我们查了很久,唯一的线索是,这个港商在海外的生意,好像得罪了什么人。但查到这就断了,那边的势力,我们根本够不着。” 他看向江远。 “我刚才听你说到‘清洁服务’,我就想起了这个案子。那种利落的手法,那种专业的清除痕迹的方式,还有海外背景……” “三十年前,可能就有人在用这种方式‘清洁’我们的城市了。”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钱德明。 一桩被遗忘在档案室故纸堆里三十年的悬案,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云。 敌人不是从天而降的。 它或许,早就把根须扎进了这片土地。 江远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 “把卷宗调出来。”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最高权限!” 在场的人,精神都是一振。 持续的压抑和迷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江远站起身,环视众人。 “敌人确实像一座山,但只要我们找到第一块松动的石头,就有机会让它整座崩塌。” “现在,这块石头可能找到了。” 第82章 铜臭味,三十年都没散 半小时后,两辆档案局的专用推车被推进了三号会议室。 车上是码放整齐的牛皮纸档案盒,一共七个,每一个都因为年代久远而边缘发黑,散发着一股纸张腐朽的霉味。 一名档案管理员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最上面的一个盒子放到会议桌中央。 “江组长,三十年前的‘8.16林家灭门案’,全部原始卷宗都在这里了。” “辛苦。”江远点头。 专案组的成员们围了上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被重新点燃的火苗。 钱德明第一个伸手,打开了盒盖。 他从里面取出一本厚厚的卷宗,翻开第一页,昏黄的纸张上,是黑白打印的现场照片。 “就是这里。”钱德明指着照片,“城西观澜别墅区,十七号。” 照片上的别墅门口拉着警戒线,几个穿着旧式警服的身影在进出。 众人开始分工,一人一盒,把所有资料铺满了整张长桌。 勘验报告,法医尸检记录,走访笔录,证物清单。 时间开始一分一秒地流逝。 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三个小时后,凌晨四点。 负责信息排查的年轻警员小李揉着通红的眼睛,把一份打印出来的名单拍在桌上。 “不行。当年的所有涉案关系人,三十年过去,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剩下的几个也都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记忆混乱,问不出任何东西。” 另一边,负责梳理物证的刑警也摇了摇头。 “物证链全断了。当年提取到的所有痕迹,在那个年代的技术条件下,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分析。现在再想从这些封存的证物上找到东西,比登天还难。” 钱德明拿着放大镜,凑在一份尸检报告前,看了很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凶器很特殊,创口平滑,应该是某种特制的刃器。但报告上只写了‘疑似军用制式’,没有更具体的信息了。” 他放下放大镜,靠在椅背上。 “跟我当年得出的结论一样,这是一堵墙,根本找不到门进去。” 刚刚燃起的希望,在这些泛黄的故纸堆面前,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整个专案组,几十个精英,通宵研究,最后发现自己只是在重复三十年前那些前辈的徒劳。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虚无。 会议室里的气氛,重新跌回冰点。 江远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众人忙碌。 直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才站起身。 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前,拿起最核心的一本主卷,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没有翻看那些血腥的现场照片,也没有去读那些早已被分析过无数遍的口供笔录。 他的手指,只是从卷宗的封皮上,缓缓抚过。 纸张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在他眼中,那些模糊的字迹、陈旧的墨渍,开始分解、重组。 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信息碎片,从纸张纤维的缝隙中升腾起来,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数据长河。 【天网追踪】的能力,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解析着这份尘封的记忆。 它忽略了受害者的鲜血,忽略了目击者的谎言,忽略了所有无效的调查路径。 它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这具陈放三十年的案件尸体,直奔核心。 江远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卷宗末尾,一个薄薄的夹层里。 那里存放着几份与案件关联性不大,被当年办案人员归为“杂项”的附件。 他伸手,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财务记录。 更准确地说,是一份被终止的投资意向书的草案。 小李正端着杯子去接水,看见江远的动作,有些困惑地停下脚步。 “江组长,你怎么只看这个?”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 “这是死者林富商的一些商业文件,当年经侦的同事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一笔来自海外的投资,条件太优厚,林富商觉得有诈,给拒绝了。” 江远没有抬头,他的手指点在草案上一个不起眼的签名处。 “所有的谋杀,归根结底都和两件事有关:爱,或者钱。”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起案子,闻不到爱的味道,那就只剩下铜臭了。” 他把那份文件抽出来,递给小李。 “查。” 江远只说了一个字。 小李愣了一下,没明白。 “查……查什么?” “查这笔投资的发起方。”江远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经济犯罪侦查专家,“我要知道,三十年前,这家公司是谁,三十年后,它又变成了谁。动用一切权限,把它的皮给我一层层剥下来。” 命令清晰,不容置疑。 原本陷入僵局的专案组,像是一台重新获得指令的机器,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负责经济犯罪侦查的老张接过文件,立刻带人进了旁边一间临时的信息研判室。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小时。 天边开始泛白。 研判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老张快步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疲惫、兴奋和惊骇的表情。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江组長,查到了!” 老张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把报告放在江远面前。 “这个发起方,当年用的是一个在巴拿马注册的空壳公司,专门用来做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我们顺着它的资金流向,穿透了十几层股权结构,发现它在九十年代初被一家风投公司收购,然后又经过了数次并购、重组、洗白……” 老张咽了口唾沫,似乎对接下来的结论感到难以置信。 他伸出手指,点在了报告的最下方。 “三十年后的今天,经过无数次蜕壳,它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它现在叫,‘天穹集团’。” “天穹集团”四个字,让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它是全球顶尖的科技、能源、金融复合体,业务遍布上百个国家,影响力巨大。 更重要的是,它的创始人,那位白手起家的商业巨子,是全球闻名的大慈善家,每年投入慈善事业的资金以十亿美金计算。 小李立刻在电脑上敲击键盘,调出了“天穹集团”的公开资料。 巨大的电子白板上,跳出了集团创始人的官方照片。 照片上,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正对着镜头温和地笑着。 他的眼神睿智又和蔼,像一位邻家的祖父。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那张照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末,江远的目光,定格在那张充满善意的笑脸上。 第83章 巨鳄的盛宴与危险的门票 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胶着在白板上那张慈祥和蔼的笑脸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穹集团,以及它的创始人,段宏章。 这个名字,在杭城,乃至全国,都代表着科技的进步和慷慨的慈善。 小李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嘴巴半张。 “这……不可能吧?段宏章每年给山区儿童捐款都是用亿来计算的。” 负责经济犯罪侦查的老张,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下的双眼布满血丝。 “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腥的。三十年前,他或许需要用林家七口的命,来为自己的帝国奠基。” “可现在他已经洗白了,我们怎么动他?”另一个警员发问,“他跺一跺脚,杭城的经济都要抖三抖。没有绝对的证据,我们连他十米之内都靠近不了。” 这个问题,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会议室,再次被沉重的现实笼罩。 段宏章不是马学东,不是张庆年。 他活在聚光灯下,身边环绕着政要、明星和全球最顶级的安保团队。 他是一头披着慈善外衣,藏在法律丛林深处的巨鳄。 江远没有参与讨论。 他走到白板前,看着段宏章的照片。 “查。” 他只说了一个字。 命令下达,整个专案组再次运转起来。 外围调查迅速铺开。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所有反馈回来的信息,都汇集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江组长,段宏章的公开行程全部取消了,我们的人在外围根本找不到机会。” “他的安保团队,是全世界排名前三的‘黑盾’安保公司,成员全是各国特种部队退役的精英,反侦察能力极强。我们有两组人刚靠近他的庄园外围,就被发现了。” “我们试图从财务上找突破口,但天穹集团的账目太干净了,有全球最好的会计师事务所做账,找不到任何漏洞。” “他的私生活也一样,没有任何污点。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和做慈善。” 一条条消息汇总到江远这里,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段宏章,无懈可击。 他像一只缩进龟壳里的老龟,静静地待在他的商业帝国里,让你找不到任何下嘴的地方。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有人烦躁地把手里的笔摔在桌上。 “这他妈就是个圣人啊!怎么查?” “他根本不给我们机会。”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士气跌落到谷底时,情报组的小王忽然推门冲了进来。 “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所有人都看向他。 小王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天穹集团下周将在杭城国际会展中心,举办一场全球人工智能科技峰会。” 他喘了口气,指着文件上的参会名单。 “段宏章,将作为创始人,亲自出席峰会的开幕式并致辞。”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骚动。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们得到的唯一一个能够接近目标的机会。 “坏消息呢?”老张问。 小王苦着脸,翻开了文件的第二页。 “坏消息是,这次峰会的安保级别,是按照外国元首来访的标准执行的。门票不对外发售,只面向受邀的全球五百强企业高管和各国科研机构的负责人。” 他指着屏幕上弹出的一个黑市交易截图。 “现在,一张最低级别的入场券,已经被炒到了三百万美金。而且,就算买到票,也需要提交详细的身份背景资料,通过‘黑盾’安保和我们自己警方的双重审查。” 小王最后总结。 “我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 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三百万美金一张的门票,还需要严格的身份审查。 这条路,对专案组来说,同样是死的。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江远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会议室。 他走到走廊尽头,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 是刘忠伟。 “刘队,是我,江远。” “你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刘忠伟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还以为你当了组长,就把我这个老上司给忘了。” “有点事,想请您帮忙。”江远直接开口。 刘忠伟在那头沉默了一下。 “说。” “天穹集团的科技峰会,我需要两张票,能进内场的那种。” 电话那头,刘忠伟的呼吸声停顿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你们在查段宏章?” “是。” “是因为‘地狱门’?” “是。” 刘忠伟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江远甚至能听到他点燃一支烟的声音。 烟雾呼出的声音过后,刘忠伟缓缓开口。 “你小子捅的马蜂窝越来越大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也好,有些马蜂窝,早就该捅了。” “票的事情,我没法给你肯定的答复。这次峰会的安保是省厅和对方的安保公司共同负责,水泼不进。我只能试试。” “谢谢刘队。” “别谢我。”刘忠伟的声音变得严肃,“江远,我不知道你们掌握了什么,但我提醒你一句,段宏章不是你们能轻易撼动的。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明白。” “等我消息。” 刘忠伟说完,挂断了电话。 江远拿着手机,在走廊里站了很久。 第二天,专案组依旧在徒劳地寻找着突破口。 下午三点,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市局大楼的后门。 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提着一个黑色的旅行袋,交给了在门口等候的江远。 两人没有一句交谈,交接完成,年轻人便上车迅速离开。 江...远提着那个分量不轻的旅行袋,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 他拉开拉链。 里面是两套叠放整齐的深蓝色制服,胸口的位置,印着“黑盾安保”的徽章。 制服旁边,是两副战术耳机,两张工作证。 工作证上,印着江远和一个陌生年轻人的照片,职务那一栏,写着:内部安保人员。 袋子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是刘忠伟龙飞凤舞的字迹。 “这次的对手超出想象,你们不是去调查,是去侦察。记住,活着回来。” 江远拿起其中一套制服,走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 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 原本的便装换成了笔挺的安保制服,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也变得凌厉起来。 专案组的成员们看着他,都愣住了。 一个叫秦峰的年轻刑警站了起来,他是队里身手最好的一个,也是江远亲自挑选的搭档。 “江组长,这是……” 江远把另一套制服和工作证扔给他。 “换上。” 秦峰接过制服,看着工作证上自己的照片,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什么也没问,立刻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很快,他也换好了制服出来。 江远和秦峰并肩站在一起,走到办公室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是两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他们的眼神落在镜中的倒影上,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 第84章 伪装者与近在咫尺的恶魔 江远和秦峰站在会展中心的员工通道口。 金属探测门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绿灯亮起。 前面负责安检的黑盾安保人员瞥了一眼他们的工作证,挥了挥手。 “进去吧。” 两人穿过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巨大的穹顶下,是铺着深色地毯的宴会厅。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用各种语言低声交谈。 空气里混合着香水、食物和金钱的味道。 秦峰的后背绷得笔直,呼吸都放轻了。 他通过战术耳机,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对江远说话。 “江组长,我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比外面的贵。” “我们穿的这身衣服更贵。”江远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平稳,没有波澜,“挺直腰,目视前方。你是黑盾安保,不是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 秦峰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他们两人融入了会场内部的安保体系,像两滴水汇入河流。 按照预定的巡逻路线,他们从宴会厅的边缘开始移动。 左手边是自助餐台,摆满了精致的食物。 右手边是各个科技公司的展示区,巨大的全息投影展示着未来的科技。 江远和秦峰的眼睛没有在这些东西上停留一秒。 他们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辨认着每一个人的身份,评估着每一个角落的安保部署。 “A区有三个出口,两个在明,一个在暗。B区监控有零点五秒的死角。C区……” 秦峰低声汇报着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像是在进行一次标准的安保演练。 “讲台的位置看到了吗?”江远打断他。 “看到了,在正前方,距离我们大概一百米。” “目标在上面。” 秦峰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他顺着江远的指示,朝主讲台的方向看去。 聚光灯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讲台后。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没有看讲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的声音通过会场的音响系统,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 “……科技的本质,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温暖的人性。天穹集团的使命,就是用科技,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温暖。”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段宏章微笑着,抬手向下压了压,掌声渐渐平息。 他就像一个大学里受人尊敬的老教授,谈吐儒雅,风度翩翩。 秦峰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江组长……就是他?” “是他。”江远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你留在外围,监控东南两个方向的出口。我向主讲台靠近,找机会进行近距离侦察。” “明白。” 两人在一个人流交汇处,不动声色地分开。 秦峰走向会场边缘的阴影里,而江远则逆着人流,一步步走向那片最耀眼的灯光。 他走得很稳。 每一步的距离都像用尺子量过。 他的表情和周围其他的安保人员一样,冷峻,专注。 一百米。 八十米。 六十米。 他穿过宾客区,进入了只有工作人员和安保才能进入的内场区域。 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江远能感觉到数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他手里的工作证和身上这套制服,是最好的通行证。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当他踏入以讲台为中心,半径三十米的范围时。 没有任何预兆。 江远的脑海里,警报声瞬间炸响! 那声音尖锐、急促,像是要把他的头颅撕裂。 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系统界面里那本【罪恶日记】。 日记的页面,不再是平日里的白色。 它被一种黏稠的、仿佛还在滴落的血红色彻底覆盖。 一行行扭曲的文字,从血红色的纸页上浮现出来。 【罪名:灭门(三十年前,杭城林家七口)】 【罪名:暗杀(十五年前,西非某国能源部长)】 【罪名:人体实验(十年前,‘伊甸园’项目)】 【罪名:反人类罪(……)】 罪行一条接着一条,密密麻麻,罄竹难书。 每一条罪名的后面,都跟着一长串触目惊心的受害者名单。 江远的呼吸停滞了。 他确认,这个台上风度翩翩的段宏章,就是“地狱门”的核心高层。 甚至,他就是那个代号“阎王”的男人。 就在这时,一行从未出现过的,带着灼烧感的金色警告,在血红色的日记顶端弹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S级罪恶源,请宿主立刻远离!】 【警告:检测到S级罪恶源,请宿主立刻远离!】 这行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意识里。 江远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的脚步出现了刹那的停顿。 “喂,你,站住。”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负责内场区域的安保主管,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 他皱着眉,走到江远面前。 “你的岗位在B区,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江远的大脑还被系统那前所未有的警告冲击着,但他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思考。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B区设备出现临时故障,我过来接替一下。”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 白人主管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又看了看他胸口的工作证。 “你的搭档呢?” “他在排查故障。” 白人主管的对讲机里传来电流声,似乎在核实情况。 江远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应付盘问上。 就在他心神巨震,又必须强作镇定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无意识地扫过了主讲台上。 段宏章的身后,左右各站着两名贴身保镖。 江远的目光,落在了段宏章左后方那名保镖的脸上。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但江远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 第二卷里,那个在废弃工厂被他亲手打断了浑身骨头,最后却被同伙救走,侥幸逃脱的悍匪头目! 那个男人,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原本半垂着,像是在假寐的眼睛,猛地抬了起来。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利的刀,越过人群,越过灯光,精准地刺向江远。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第85章 江警官,跑啊,怎么不跑了? 那道目光穿透了宴会厅的喧嚣与灯光,像两根烧红的钢针,扎在江远的视网膜上。 时间停滞。 周围觥筹交错的宾客,台上段宏章温和的演讲,都化作了无声的背景。 江远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主讲台阴影里的那张脸。 悍匪头目的脸上,肌肉先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随即,一丝扭曲的弧度从他嘴角蔓延开。 那不是笑。 那是野兽认出猎物后,嗜血的喜悦。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抬起手,用食指在自己的耳麦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一个无声的指令。 江远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猛地收紧。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自己的耳麦,用最低沉、最急促的声音下令。 “秦峰,暴露了。” “计划B,三号出口,撤。”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一把抓住身边白人主管的手臂,用力将他推向前方。 白人主管猝不及不及防,嘴里咒骂着,身体踉跄着撞开了一条通路。 江远借着这个空隙,身体像一头猎豹,瞬间启动。 “跟上!”他在通讯频道里对秦峰吼道。 秦峰的反应只慢了半拍。 他立刻放弃了在外围的潜伏,转身朝着江远的方向汇合,两人汇成一股逆流,冲向最近的安全出口。 他们没有跑。 在这样的场合,奔跑等同于自曝。 他们只是用最快的步速,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行。 但那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开始收紧。 左侧,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不小心”滑倒,香槟和玻璃杯碎了一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右侧,几位原本在交谈的宾客,不约而同地转身,形成了一堵人墙。 他们的西装下摆鼓起,手都按在腰间。 头顶上,原本均匀扫视全场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齐刷刷地亮起,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将他们锁定。 会场所有的出口指示灯,悄然熄灭了。 原本敞开的安全门,缓缓落下厚重的防火卷帘。 整个宴会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 “江组长,路被堵死了!”秦峰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急。 “去B区,那边的展台结构复杂,找掩护!”江远的声音依旧平稳。 他带着秦峰,猛地转向,冲向旁边的科技展示区。 巨大的全息投影,复杂的机械臂模型,层层叠叠的展台,确实为他们提供了暂时的遮蔽。 但包围圈也在同步压缩。 那些穿着“黑盾安保”制服的人,动作整齐划一,战术队形滴水不漏,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的,不再是伪装用的对讲机,而是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 宴会厅里的宾客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尖叫声开始响起。 人群陷入混乱,四散奔逃,反而给江远他们制造了更大的障碍。 “这边!”江远低吼一声。 他看到一个展台后的维修通道,门虚掩着。 他一脚踹开门,和秦峰闪身冲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灯光昏暗。 两人没有停歇,沿着走廊向前狂奔。 “他们的人太多了,而且装备精良。我们连武器都没有。”秦峰一边跑,一边快速说道。 “他们不敢在这里开枪。”江远说,“至少,在把我们逼进死角前不敢。”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通往后勤区域的防火门。 江远伸手去推。 门,纹丝不动。 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后面来了!”秦峰回头看了一眼,追兵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已经出现在走廊拐角。 江远目光飞速扫过四周。 左手边,是一个小型的杂物间。 他再次踹开门,拉着秦峰躲了进去。 空间狭小,堆满了清洁用品,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两人背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然后,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秦峰的额头上渗出汗水,他把手伸向腰间,却只摸到空荡荡的皮带。 “江组长,现在怎么办?” 江远没有回答。 他闭上眼睛,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外面,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什么都没有。 死一样的寂静。 突然。 “砰!” 杂物间另一侧的墙壁,毫无征兆地向内炸开! 不是爆炸,是纯粹的暴力破拆。 石膏板和钢架四分五裂,一个人影从墙壁的破洞里冲了出来。 速度太快了。 秦峰只来得及扭头,一只缠着战术绷带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掼在墙上。 “呃……” 秦峰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江远瞳孔收缩,身体已经做出反应。 一个侧踹,带着全身的力量,踢向那个人影的肋部。 但另一道黑影,从他身侧的阴影里扑出,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他的后颈。 江远眼前一黑,身体发软,单膝跪了下去。 杂物间的门被从外面拉开。 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 悍匪头目缓步走了进来,他脚上的手工皮鞋,踩在破碎的墙板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远,脸上是那种猫捉到老鼠后,玩味的笑容。 “江警官,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两名手下将秦峰拖了过来,用枪口死死顶住他的后脑。 秦峰挣扎着,却被另一人用膝盖压住脊椎,动弹不得。 江远缓缓抬起头,后颈火辣辣地疼,但他看着悍匪头目的眼神,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 “上次让你跑了,是我失误。”江远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悍匪头目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失误?”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那不是失误,那是命运。” 他俯下身,凑到江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命运让你活下来,就是为了今天,让你死在我手里。” 他直起身,后退一步,欣赏着眼前的猎物。 “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天堂无路,地狱有门。” 他身后的手下,齐刷刷地举起了枪。 数支枪口,从不同的角度,对准了江远的头颅和心脏。 “江警官,真巧啊。”悍匪头目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的西装领口,“老板很想见见你。” 他顿了顿,歪着头。 “是活的,还是死的,由你选。” 江远被两名壮汉架了起来,押出了杂物间。 外面的走廊里,站满了穿着黑盾安保制服的人,但他们的眼神,和之前那些真正的安保人员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亡命徒才有的眼神。 他被彻底逼入了展厅的一个死角,身后是冰冷的承重墙,退无可退。 绝境。 真正的绝境。 秦峰被死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只能发出不甘的低吼。 悍匪头目缓步上前,从腰间拔出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枪口在江远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选啊。” “是让我打穿你的膝盖,把你拖过去见老板。还是你自己,体面地走过去?” 江远没有看那把枪。 他的目光扫过被控制的秦峰,又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依旧在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他混乱的大脑,在这一刻,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所有的退路,所有的生机,似乎都已经被斩断。 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着悍匪头目,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悍匪头目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可江远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在你动手前,”江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不想看看你们服务器里的好东西吗?” 第86章 你猜,服务器里有什么? 悍匪头目的笑容停在脸上。 他握着枪的手,没有再往下压。 他身后的手下们,手指扣在扳机上,等待着一个命令。 整个走廊的空气,因为江远那句话,凝固了一瞬。 “服务器?”悍匪头目重复了一遍,他眯起眼睛,像是在评估一个不听话的猎物,“你一个警察,碰得到我们的服务器?” “你们的服务器,防火墙是‘哨兵’三代系统,有三十六个伪装节点,物理位置在展厅地下一层的B-07机房。对吗?”江远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紧张。 悍匪头目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些信息,是内部安保的最高机密。 “你以为,凭这点信息就能唬住我?”他往前走了一步,枪口重新顶上江远的额头。 “我还在里面留了点东西。”江远无视了那支枪,“一个数据包,设定了三分钟倒计时。时间一到,它会自动向全球排名前一百的新闻媒体,和五个国家的安全部门,发送一份小礼物。” 他看着悍匪头目的眼睛。 “你想赌一下吗?” 悍匪头目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在江远脸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破绽。 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江远的脸上一片平静,没有求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人心底发毛的笃定。 时间。 江远需要的就是这点时间。 “江警官,你很会玩。”悍匪头目终于开口,他收回了枪,但没有放下。 “我给你机会。”他朝手下偏了一下头,“带他去机房。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样。” 他改了主意。 比起直接杀死江远,他现在对那个所谓的“数据包”更感兴趣。 他要亲眼看着江远的谎言被戳穿,再慢慢折磨他。 “如果我找不到你说的东西呢?”悍匪头目问。 “那我任你处置。”江远回答。 “很好。”悍匪头目笑了,“动手。”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准备押解江远。 悍匪头目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玩味,他觉得一切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 正当他要下令让手下废掉秦峰一条腿时。 江远动了。 就在那两名手下抓住他手臂的前一秒。 江远在脑海中对系统下达了指令。 “启动【天网追踪】!” 指令发出的瞬间,整个世界在江远的感知里彻底变了样。 数百个监控探头的画面,像瀑布一样涌入他的意识。 会展中心的建筑结构图、电力线路图、网络布线图,在他脑中瞬间展开、重组。 系统以超越人类理解的算力,在零点一秒内,构建出了整个会场的实时三维地图。 地图上,代表敌人的红点密密麻麻,将他们包围。 而被系统标记为最优逃生路线的一条绿色线条,从他脚下延伸,穿过墙壁,绕过人群,指向一个他从未注意过的方向。 “动手!”悍匪头目察觉到了江远眼神的变化,厉声喝道。 晚了。 江远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撞去。 他没有撞向敌人,而是撞向了身边那面不起眼的承重墙。 他的肩膀,精准地撞在墙壁中段一个毫不起眼的红色方形盒子上。 那是整个展厅的消防总开关。 “咔嚓!” 保护盒的塑料外壳碎裂。 江远的手肘顺势向下,砸在了红色的紧急按钮上。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会展中心。 天花板上,隐藏的消防喷淋头同时启动。 冰冷的水雾从天而降,瞬间浇湿了所有人。 “搞什么鬼!” “快关掉!” 悍匪头目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着耳麦怒吼,却只听到一片嘈杂的电流声。 混乱,才刚刚开始。 江远在脑海中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切断B区和C区电源。” 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的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整个区域,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监控失灵。 电力中断。 通讯瘫痪。 悍匪头目建立的指挥系统,在这一秒钟之内,彻底崩溃。 “开灯!把备用电源打开!” “人呢?抓住他!” “别开枪!会引来外面的人!” 黑暗与混乱中,充斥着悍匪们压低声音的怒吼和脚步声。 他们像一群没头的苍蝇,在水幕和黑暗里互相碰撞。 而被他们视为猎物的江远,却像一个幽灵。 他按照脑中那条绿色路线的指引,在黑暗中无声地移动。 他绕开伸过来的手臂,躲过慌乱中撞过来的人体,穿过一道刚刚被手下撞开的防火门。 混乱中,被压制在地的秦峰也找到了机会。 灯灭的瞬间,负责看守他的两人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秦峰猛地用后脑撞向一人的下巴,同时身体发力,将另一人掀翻在地。 他没有恋战,一个翻滚就地起身,凭借着警察的本能,朝着记忆中紧急出口的方向冲去。 江远的目标不是出口。 绿色路线的终点,指向了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一扇标着“IT”字样的金属门。 服务器机房。 他没有停顿,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 门开了。 机房里,一排排服务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像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备用电源支撑着这些核心设备还在运转。 江远冲到系统标记出的主服务器机柜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这是刘忠伟给他的装备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东西。 他掀开一个检修挡板,将U盘插进一个内部接口。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虚拟的进度条。 【数据拷贝中……10%……30%……70%……】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门外疯狂晃动。 【99%……】 【拷贝完成。】 江远一把拔下U盘,塞进口袋,转身从机房的另一个通风口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五秒钟,机房的门被再次撞开。 悍匪头目带着人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除了服务器运转的嗡嗡声,这里空无一人。 “人呢?!” 悍匪头目对着失灵的耳麦,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给我抓住他!”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狼藉和不断响起的警报声。 …… 会展中心后巷。 一个垃圾桶后面,秦峰靠着墙,大口喘着气。 他浑身湿透,脸上还有一块擦伤。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秦峰立刻绷紧了身体。 “我。” 江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秦峰松了口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江组长,你没事吧?” “没事。”江远也走了过来,同样浑身湿透,但状态看起来比秦峰好很多。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多余的废话。 “撤。”江远说。 他们迅速离开了后巷,融入了因警报而混乱的街头。 十五分钟后。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 两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秦峰发动了汽车,汇入车流。 “我们现在去哪?” “回安全屋。”江远说。 秦峰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远。 “江组长,我们……就这么跑出来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刚才的局面,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嗯。”江远应了一声。 他摊开手掌。 一枚黑色的微型U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秦峰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 “不知道。”江远把U盘收了起来,“但应该是我们这次唯一的收获了。” 秦峰沉默了。 他知道,为了这个“唯一的收获”,他们差一点就把命留在了那里。 这个小小的东西里,可能藏着足以扳倒天穹集团的王牌。 也可能,藏着会让他们粉身碎骨的秘密。 第87章 牙拔下来了,怎么啃? 黑色轿车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一闪而过,在秦峰湿透的头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还有些发白。 “江组长,我们真的出来了?” 直到现在,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猛跳,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出来了。”江远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但他摊开的左手手心里,一枚黑色的微型U盘被体温焐热。 秦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凭你那几句话,就把那个悍匪头子给唬住了?” “他不是被我唬住的。”江远睁开眼,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上,“他是被他自己的顾虑绊住了手脚。” “顾虑?” “他不敢赌。”江远说,“他不知道服务器里有什么,也不知道我留了什么后手。在那种情况下,比起杀了我,确保服务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秦峰沉默地开着车。 他明白这个道理,可当时那种命悬一线的情境,能有如此清晰的判断和胆魄,他自问做不到。 江远没有再解释。 【天网追踪】的能力,不只是规划路线。 在系统启动的那一刻,他获取了整个会展中心安保系统的最高权限。 他确实在服务器里植入了一个数据包,一个伪装成定时发送程序的“逻辑炸弹”。 一旦有人试图从外部强行破解或删除,它就会立刻锁死整个服务器的核心数据区。 悍匪头目赌不起。 段宏章更赌不起。 车子在城市里绕了几个圈,确认没有尾巴后,驶入了一处老旧小区的地下车库。 两人下车,快步走进一部不起眼的电梯。 安全屋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秦峰脱下湿透的外套,扔在地上,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活过来了。”他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江远没他那么放松。 他走进房间,脱掉湿衣服,换上一身干爽的常服,然后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观察着楼下的街道。 路灯昏黄,偶尔有车辆驶过,一切正常。 “江组长,那东西……”秦峰从沙发上坐起来,目光投向江远。 江远从口袋里拿出那枚U盘,在手里掂了掂。 “我们这次唯一的战利品。” …… 会展中心的顶层套房里。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潮湿和焦糊混合的味道。 远处的消防警报声已经停了,但混乱留下的痕迹无处不在。 悍匪头目单膝跪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地毯吸饱了水,冰冷刺骨。 他的头颅深深垂下,不敢看沙发上那个男人的脸。 段宏章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唐装,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他没有发火,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手下。 他的目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楼下那些如同蚁群般忙碌的警察和消防员。 “人,跟丢了。”悍匪头目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透着不甘和羞辱。 “消防警报,停电,监控失灵,通讯被切断。他像个鬼一样,在三百多个我们的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段宏章喝了一口茶,茶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机房呢?”他问,声音很轻。 “检查过了,服务器的硬件都在,没有被物理破坏。技术组正在排查数据,暂时没发现有大规模拷贝的痕迹。”悍匪头目顿了顿,补充道,“但……也无法确定,他有没有用别的手段拿走什么。” “他拿走了。”段宏章放下茶杯,语气平静。 他转过头,终于看了悍匪头目一眼。 “老板,给我一支队伍,我现在就全城搜捕,就算把杭城翻个底朝天,我也一定把他挖出来!”悍匪头目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段宏章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一个造型古朴的青花瓷瓶,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瓶身光滑的釉面。 “不用找了。” 悍匪头目愣住了。 “他不是来送死的,是来拔牙的。”段宏章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现在,他已经带着我们的牙走了。” “可是……” “报警吗?”段宏章打断他,反问了一句。 悍匪头目瞬间语塞。 “把全城所有的出入口都封锁,用天穹集团的名义,还是用‘地狱门’的名义?”段宏章继续问。 悍匪头目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不能。 这件事一旦闹大,引来警方深入调查,他们精心伪造的一切都会暴露在阳光下。 比起被偷走的数据,组织的暴露是更无法承受的损失。 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啪!”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在房间里响起。 段宏章将手里的青花瓷瓶狠狠砸在对面的墙壁上。 瓷瓶碎成数百片,散落一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张平日里温和儒雅的脸上,肌肉扭曲,眼神阴鸷得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去查。”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查清楚他是谁,属于哪个部门,我要他身边所有人的资料。” “是!”悍匪头目如蒙大赦,立刻起身。 “滚出去。” 悍匪头目不敢多留一秒,躬身退出了房间。 套房里恢复了安静。 段宏章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灯火。 他脸上的暴怒已经褪去,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份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拿出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需要‘清理’一样东西。” …… 安全屋内。 秦峰已经架设好了一台专用的高性能笔记本电脑。 “江组长,这台电脑是物理隔绝的,专案组内部的最高安全级别。”他指着电脑说。 江远点了点头,拿着U盘走了过去。 秦峰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远的手。 他知道,这枚小小的U盘里,可能藏着足以让天穹集团这个商业帝国瞬间崩塌的惊天秘密。 江远将U盘插入电脑的接口。 电脑识别了新设备。 秦峰凑了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远点开了U盘的盘符。 没有文件。 没有文件夹。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窗口。 下一秒,无数由乱码组成的绿色字符,像瀑布一样从窗口顶端倾泻而下,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 这些字符没有规律,还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疯狂跳动、变换、重组。 “这是……什么?”秦峰愣住了。 江远的眉头,缓缓皱起。 他伸出手,敲击了几下键盘,试图中止程序的运行,但毫无反应。 “是加密。”江远的声音有些沉。 “加密?我们有专案组的技术专家,应该能解开吧?”秦峰问。 江远摇了摇头。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狂乱跳动的字符,想起了之前那块属于“保护伞”组织的硬盘。 “不一样。” “那块硬盘的加密,像是一把锁。只要找到钥匙,或者用暴力破开,就能打开。” 江远指着眼前的屏幕。 “这个东西,它不是一把锁。它是一个活的,在不断变化和伪装自身的迷宫。” “它用的是动态加密,而且是军用级别以上的动态加密。每一次读取,它的算法和密钥都在同步变化。以我们专案组目前的技术力量,根本不可能破解。” 秦峰脸上的兴奋和期待,一点点冷却下去。 “那……那怎么办?” “我们费了这么大劲,冒着生命危险拿回来的东西,就是一堆……我们看不懂的乱码?” 江远没有说话。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只是看着屏幕。 那些不断乱跳的字符,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立在他们面前。 虎口拔牙,他们成功了。 可这颗牙太硬了,硬到他们根本无法下口。 第88章 攻心为上,神级审讯 安全屋内的空气凝滞。 电脑屏幕上,绿色的乱码瀑布仍在无声地奔流,像一场嘲弄。 秦峰的手握成拳头,又无力地松开,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这么算了?”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拼了命拿回来的,就是一堆废铁?” 江远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穿过那些狂乱的字符,仿佛在看别的东西。 许久,他停下敲击的动作,拿起桌上的U盘。 “牙是拔下来了,只是我们的牙口不够好。” 江远站起身,走向门口。 “技术啃不动,就换个思路。” “从人身上啃。” …… 市局,地下三层,特审室。 厚重的隔音门缓缓开启,又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房间里只有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 一个穿着囚服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对面,手腕和脚踝都固定在椅子上。 他叫方振,原天穹集团安保部副主管,也是刘忠伟上次行动中捞回来的活口之一。 被关押了近两个月,他消瘦了许多,但眼神依旧桀骜。 他抬起眼皮,扫了走进来的江远一眼,嘴角撇了一下,又垂下眼帘,一副懒得理睬的模样。 之前的审讯,他经历过十几轮,什么手段都见识过,可他咬死了自己只是个高级保安,对公司的核心机密一概不知。 专案组没有直接证据,拿他毫无办法。 江远没有坐到他对面。 他拉过另一把椅子,在方振的侧面坐下,与他隔着半张桌子的距离。 他没有带记录本,也没有看方振,只是自顾自地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房间里只有空调出风口轻微的嗡鸣。 方振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有话就问,有屁就放。”他开口,声音沙哑,“别在这儿跟我耗着,我没时间陪你们玩。” 江遠这才转过头看他。 就在视线接触的一刹那,江远在脑中下达指令。 “启动【审讯专家】。” 一瞬间,方振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组流动的数据。 【姓名:方振】 【心率:82次/分】 【血压:128/85mmHg】 【心理状态:戒备,烦躁,存在轻度自信】 【心理弱点分析中……】 【1.核心牵挂:女儿,方倩,21岁,就读于澳大利亚悉尼大学。】 【2.潜在怨恨:上级,段宏章。原因:三年前“黑锅”事件。】 【3.隐秘资产:通过离岸公司转移至海外的370万美金。】 江远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开口。 “这里的伙食,还习惯吗?” 方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 “怎么,想跟我套近乎?省省吧,江警官。” “我女儿在澳洲留学,总跟我抱怨吃不惯那边的东西。”江远答非所问,像是在闲聊,“尤其是悉尼,她说那边的中餐馆,做的还没她自己做的好吃。” 方振脸上的冷笑僵住了。 【心率:95次/分】 【微表情:左侧眉毛上挑0.3秒,瞳孔收缩。】 【心理状态:警觉,出现困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振的声音硬了几分。 江远没有理会他的否认,继续说下去。 “她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学费又贵,尤其是学金融的,各种开销都大。” “你上次给她打钱,是上个月二十号吧。通过开曼群岛那家叫‘海星投资’的公司转的账,我说的对不对?” “砰!” 方振的手猛地拍在桌面上,固定的镣铐发出巨响。 他死死盯着江远,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恐。 “你到底是谁?!” “我?”江远笑了笑,“一个关心你女儿学业的警察。” 【心率:110次/分】 【压力指数:中度升高。】 【心理防线出现第一道裂痕。】 方振剧烈地喘息着,他看着江远,像在看一个怪物。 女儿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海外账户,怎么会被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想用我女儿威胁我?”方振的声音开始发颤。 “不。”江远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忠诚是留给家人的,不是留给魔鬼的。”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 “三年前,段宏章让你替他处理掉一批‘不合格的货物’,事后却把责任全推给你,让你差点被内部处分。那件事,你忘了吗?”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砸在方振的心口。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是他对段宏章所有怨恨的来源。 这件事,除了他和段宏章,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心率:125次/分】 【呼吸频率:急促。】 【心理状态:恐慌,信念动摇。】 “你……你到底……”方振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感觉自己在江远面前是透明的,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都被剥得一干二净。 眼前这个人,不是警察。 是个能看穿人心的魔鬼。 江远知道,时机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方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天穹集团’的服务器数据,我们已经拿到了。” “破解,只是时间问题。” “你现在开口,是污点证人,你的家人会得到警方的保护。” 江远的声音不重,却像惊雷在方振耳边炸响。 “等我们破解了再说,你就是第一批被灭口的对象。你觉得,‘地狱门’会放过远在悉尼的方倩吗?” “不……”方振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 最后一句,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想到了组织的手段,想到了那些消失得无声无息的“叛徒”。 冷汗浸透了他的囚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看着江远,像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说……我什么都说……” “我只求你们,保护好我女儿……” 江远直起身,拉开门。 “忠诚是留给家人的,不是留给魔鬼的。” “你选对了。” …… 半小时后。 专案组的技术员根据方振提供的动态密钥算法,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 所有人都围在主屏幕前,屏住了呼吸。 屏幕上,那道奔流不息的绿色乱码瀑布,停滞了。 字符开始重组,闪烁,变化。 几秒钟后,一个加密文件的图标,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技术员的手有些颤抖,他移动鼠标,双击点开了那个文件。 没有文字,没有图片。 一段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整个指挥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秦峰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控制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远的瞳孔,也缩成了针尖大小。 第89章 这不是犯罪,这是在扮演上帝 视频只有短短十七秒。 画面固定,像是一处街角的监控录像。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路边等车,他看了一眼手表。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画面,速度不快,平稳地停在男人身边。 后车窗降下。 男人弯腰,似乎想和车里的人说话。 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从车窗里伸出,枪口抵在男人的太阳穴上。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男人脸上的表情凝固,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车窗升起,轿车平稳地开走,汇入车流。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像外科手术一样精准。 视频结束,画面变黑。 屏幕上只剩下一行小字。 “目标:马里奥·科斯塔,意大利财政部副部长。任务完成。” 指挥室里,落针可闻。 秦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认得那张脸,上个月的新闻里还报道过,这位意大利政坛的新星,因“突发心脏病”猝然离世。 “心脏病……”技术员小张喃喃自语,他扶了一下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黑色的视频窗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文件树。 无数个加密文件夹,用各种代号命名。 “打开,全部打开。”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是专案组的总指挥,白发苍苍的周局。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专案组的核心成员。 小张的手指有些发抖,他执行了解密指令。 屏幕上,那些文件夹一个个自动展开。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份名单。 一份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名单。 屏幕右侧的滚动条,变成了一道细细的线。 “放大。”周局的声音很稳。 小张把显示比例调大。 一个个名字和照片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哈桑·阿巴迪,沙特能源大臣,反对‘天穹集团’收购国家石油公司……” “艾米丽·卡特,华尔街日报首席调查记者,曾发表三篇深度报道,揭露‘天穹集团’的垄断行为……” “弗拉基米尔·伊万诺夫,俄罗斯杜马议员,主张对‘天穹集团’进行反垄断制裁……” “金敏俊,韩国最大在野党领袖,公开宣称‘天穹集团’是经济侵略者……” 秦峰看着那些名字,头皮一阵发麻。 名单上的人,他甚至能在国际新闻里看到好几个。 这些人全是世界各国反对“天穹集团”扩张的政要、记者、学者。 甚至还有几位小国的国家元首。 “点开一个看看。”周局命令道。 小张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位华尔街日报女记者的名字。 一个子文件被打开。 里面是更详细的资料。 艾米丽·卡特的家庭住址,办公室的平面图,每天上下班的路线,女儿就读的幼儿园地址,甚至连她丈夫的过敏史都记录在案。 下面还有几套完整的行动预案。 “A计划:制造一场交通意外,成功率78%。” “B计划:收买其家庭医生,在药物中做手脚,伪装成医疗事故,成功率83%。” “C计划:绑架其女儿,胁迫目标,成功后清除,成功率95%。” 每一个计划后面,都附有详细的步骤、人员配置和风险评估。 冷汗,从技术员小张的额头上滑落。 他点开另一个目标,一个非洲小国的总统。 里面的计划更加骇人听闻。 “方案一:利用其国内的反对派势力,提供资金和武器,策划一场军事政变。” “方案二:收买其身边的卫队长,在总统府的晚宴中下毒。” “方案三:在其出访的航班上,安装微型炸弹。” 整个指挥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 可屏幕上呈现的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不是犯罪。 这是在策划战争,在颠覆政权,在操纵世界的走向。 周局身边的一位老刑警,看着屏幕,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摘下老花镜,揉着眼睛,声音嘶哑。 “这不是犯罪集团……” “这是一群……想要扮演上帝的疯子。”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手中的已经不是一份普通的证据。 这是一份足以引发全球政治地震、甚至阻止数场战争的“圣旨”。 “继续往下翻。”周局的拳头攥紧,指节发白。 小张拖动着滚动条,名单不断向下延伸。 几百个名字,几乎涵盖了世界上所有对“天穹集团”抱有敌意的大人物。 “到底了。”小张说。 名单的尽头,是一个单独的文件夹。 它的颜色和其他文件夹不同,是刺眼的血红色。 文件夹的名字,只有四个字。 “清除者名单”。 秦峰的心猛地一跳。 “打开它。”江远开口了,这是他走进指挥室后说的第一句话。 小张的手指在回车键上停顿了一秒,然后用力按下。 文件夹被打开。 里面的名单很短,只有不到二十个名字。 可看到这些名字的瞬间,指挥室里的几位警官,脸色都变了。 “李建国,国际刑警组织华夏中心局主任,‘地狱门’专案组总负责人……” “马克·威廉姆斯,FBI反有组织犯罪科科长,三年来一直在追查‘天穹集团’的资金流向……” “山本宏,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课长……” 名单上的人,全都是各国负责调查“天穹集团”和“地狱门”的核心执法人员。 这份名单的顶端,第一个位置。 江远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一张他的照片,是他在会展中心被监控拍下的截图。 照片很清晰。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名字后面,用更加深邃的血红色字体,标注着两个字符。 “S级”。 这两个字符像是有某种魔力。 它出现的一瞬间,整个指挥室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屏幕上那个血红的“S级”,缓缓移动到了江远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骇然,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大家都是行家。 他们很清楚,在一个暗杀组织的名单上,被标注为最高威胁等级的“S级”,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不死不休。 意味着这个恐怖组织,会动用一切资源,在全球范围内,对他进行最优先,最彻底的清除。 秦峰看着江远。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整个专案组,陷入了一片寂静。 第90章 阎王的凝视与战争序幕 指挥室里,空气像是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江远身上,那道目光的终点,是屏幕上他名字后面血红色的“S级”标注。 一根圆珠笔从技术员小张的指间滑落。 “啪嗒。” 笔掉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人去捡。 周局最先动了。 他没有看江远,而是转身走向墙角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 他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只有三位数的号码。 “是我,周怀安。”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启动‘红墙’一级响应。立刻封锁市局大楼所有物理和网络出口。” “所有在场人员,就地隔离,上缴全部通讯设备。” “对,所有人员,包括我。” 他放下电话,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从现在起,这里发生的一切,看到的每一个字,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属于国家最高机密。” “泄露一个字,按叛国罪论处。” 他的话音不高,却让整个指挥室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他走到主屏幕前,对技术员小张下令。 “销毁本地所有解密缓存,将源文件进行三重加密,使用‘利剑’通道,直接上传至中央服务器。” “是!”小张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秦峰走到江远身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用力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江远没有回应,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屏幕上自己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他,正从会展中心的消防通道走出,脸上还带着水渍,眼神平静。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牌桌上的游戏规则,已经彻底改变了。 二十四小时后。 京城,西山,一间不对外开放的会议室。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和环绕四周的屏幕。 江远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 在场的每一个人,肩上都扛着足以让普通人仰望的将星。 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待。 会议桌中央的全息投影亮起,一道加密通讯被接入。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会议室顶部的音响中传出,声音的主人并未露面。 “各位,你们面前的这份文件,代号‘阎王册’,相信大家都看过了。” “这不是一份暗杀名单,这是‘地狱门’对全世界所有秩序维护者的宣战书。” “他们用三十年时间,将触手渗透进全球的经济、政治、能源领域,试图建立一个凌驾于所有国家之上的地下帝国。” “天穹集团,只是他们浮在水面上的一个傀儡。” 声音停顿了一下。 “情况的严重性,不需要我再重复。经过最高层紧急会议决定,即刻成立针对‘地狱门’的最高权限特别行动指挥部。” “行动代号,‘利剑’。” “指挥部将整合公安、国安、军队、情报等所有部门的资源,拥有先斩后奏的最高行动权限。” “现在,我宣布指挥部的核心任命。” “总指挥,周怀安。” 坐在江远对面的周局站起身,向着投影的方向敬了一个军礼。 “核心指挥官,江远。” 声音响起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江远身上。 这一次,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震惊,而是审视与探究。 “江远同志将直接负责‘利剑’行动组的一切对外行动。所有成员,由他在全国范围内任意挑选。所有行动方案,他拥有一票否决权。” 江远站起身,身体站得笔直。 “江远,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那个威(严)的声音问。 “没有。”江远回答,声音清晰,“保证完成任务。” “好。散会。” 通讯切断,投影熄灭。 一位肩扛两颗金星的老将军站起身,走到江远面前,伸出手。 “江指挥,我是总参的赵卫国。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江远握住他的手。 “赵将军。” “需要人,需要武器,需要任何东西,直接给我打电话。”赵卫国的手很有力,“我们这把老骨头,就是你最硬的后盾。放手去干。” “谢谢首长。” 在场的人,无论军衔高低,都逐一走过来,和江远握手。 他们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江远明白,从这一刻起,他背负的不再是个人的安危,而是这个国家在黑暗中的一场战争。 三天后。 杭城,一处不对外公开的秘密基地。 这里成了“利剑”行动组的临时指挥中心。 江远有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房间里除了桌椅和一张行军床,就是一整面墙的巨大电子屏幕。 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全球情报数据流。 秦峰推门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战术服,眼神比过去锐利了许多。 他现在是江远的副手,也是行动组的第一位成员。 “头儿,第一批成员名单已经确定了,都是从各大军区和警队精英里挑出来的,随时可以集结。” “情报组也搭建好了,正在对‘阎王册’上的所有目标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秘密保护和监控。” 江远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 “让技术组的人,把这份资料里提到的所有离岸公司和银行账户,全部给我挖出来。我要看到他们每一分钱的流向。” “明白。” 秦峰拿着文件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 “头儿,你已经七十二小时没合眼了。” “我不困。” 秦峰看着江远的背影,没再说什么,转身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江远走到巨大的屏幕前,看着上面那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 那张网的中心,是一个代号“阎王”的黑色漩涡。 他伸出手,触摸着屏幕上冰冷的玻璃。 突然,他桌上一部从未响过的黑色电话,发出了急促的铃声。 这铃声,像一把尖刀,划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江远转过身,走过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没有任何杂音。 数秒后,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响起,平静,清晰,带着一种俯视众生的威严。 “江指挥,恭喜晋升。” 江远握着话筒,没有说话。 “你毁了我精心布局三十年的一步棋,作为回报,我将亲自做你的对手。” “世界是一个棋盘,可惜,大部分人只是棋子。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江远的沉默。 “让我看看,是你的利剑锋利,还是我的地狱之门更坚固。” “这场席卷全球的战争,就由你我的对决,拉开序幕吧。” 电话被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江远缓缓放下话筒。 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就是“阎王”。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 夜风吹了进来。 基地之外,是杭城璀璨的万家灯火。 那些灯光在他眼中,交织成一张巨大无边的棋盘。 审判,开始了。 第91章 你们找不到他,我来 国家安全部,地下九层,一号保密会议室。 这张环形会议桌旁坐着的每一个人,都代表着这个国家某个领域的最高战力。 周怀安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利剑’行动组今日正式成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在座的各位,就是‘利剑’的第一批核心成员。” 周怀安的目光扫过众人。 左手第一位,是国内顶尖的网络安全专家,代号“键盘”的陈武。 他旁边,是军方最资深的犯罪心理学教授,林雅。 再往下,是“雪狼”特种大队的前任战术总指挥官,高猛。 每一个名字,都份量十足。 “根据最高层命令,我担任行动组组长。”周怀安继续说道,“江远同志,担任行动副组长,负责所有一线行动的指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江远身上。 他坐在周怀安的右手边,穿着一身便服,看不出任何表情。 “江副组长拥有最高优先级的资源调配权和行动否决权。”周怀安补充了一句。 没有人提出异议。 屏幕上那个血红的“S级”标注,就是江远最好的任命书。 “好,说正事。”周怀安看向陈武,“‘阎王’那通电话,有结果了吗?” 陈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站起身。 他身后的主屏幕亮起,一张遍布着无数节点和光线的全球网络图浮现出来。 “报告,我们对那通电话进行了信号溯源。” 陈武伸手在屏幕上划出一道轨迹,那道轨迹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信号从发出到被江副组长接收,总共用时不到十五秒。” “在这十五秒内,它连续跳转了全球一百七十三个肉鸡服务器,经过了四颗不同国家的通讯卫星,甚至利用了两个深海光缆的中继站作为临时节点。” 陈武的声音有些干涩。 “每一次跳转,对方都使用了动态的虚拟加密通道,算法是即时生成的,用完即毁。”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结论。 “从物理层面追踪,信号源已经消失了。对方的反侦察技术,领先我们至少一个世代。”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键盘”陈武,是这个国家网络攻防领域的旗帜。 他说找不到,那就意味着,用现有技术,就是找不到。 “心理侧写呢?”周怀安转向林雅教授。 林雅扶了扶眼镜,开口道:“声音经过多重伪装,无法分析出声纹特征。他的语气没有情绪波动,每一个词的间隔时间都几乎相等,表现出极端的冷静和自信。” “这种人,要么是机器人,要么就是其意志力已经超越了常人的范畴。” “他主动打来电话,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君王对自己领地的巡视。他在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特战指挥官高猛的拳头握紧了。 “也就是说,我们连他在哪,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不知道?” “是的。”林雅点头。 “这仗怎么打?”高猛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火气,“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我们就跟个瞎子一样。” 压抑的气氛在会议室里蔓延。 敌人在暗,我在明。 对方甚至懒得隐藏自己的存在,用一通电话,就将绝对的技术优势拍在了桌面上。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蔑视。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江远开口了。 “物理上找不到他,不代表他没来过。” 他的声音很平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网络世界,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江远站起身,走到主屏幕前,看着那张复杂的全球网络图。 “而我,就是那个看得见痕迹的人。” 说完,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闭上了眼睛。 陈武愣住了,不明白江远要做什么。 在江远闭上眼的瞬间,脑中的系统指令已经下达。 “启动【天网追踪】,逻辑回溯模式。” 会议室消失了。 那些将星和专家也消失了。 江远的“视野”里,只剩下眼前屏幕上演化出的那片数据海洋。 在陈武和其他技术专家眼中,那是一堆无法破解的、冰冷的、已经死亡的乱码。 但在江远的视野里,那些数据流的残骸中,还漂浮着一缕极其微弱的能量轨迹。 那是“阎王”来过时,留下的逻辑痕迹。 它就像一条在深海中游过的大鱼,即便鱼早已远去,水中还残留着它掀起的暗流。 江远的精神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触碰到了那道暗流的末端。 他开始逆流而上。 海量的数据碎片化作风暴,冲击着他的意识。 每一个跳转过的肉鸡,每一颗过境的卫星,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试图将他的追踪吞噬。 江远的脸色开始发白。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峰站在他身后,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枪柄,紧张地看着江远的背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江远一动不动地站在屏幕前,仿佛一尊雕塑。 只有他不断被汗水浸湿的后背,证明着他正在经历一场无人能看见的战争。 突然,江远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瞳孔中布满了血丝。 “坐标!”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吐字清晰。 “南太平洋,斐济群岛,苏瓦港,14号码头,B仓库,第三排货架,第七个服务器机柜!” 陈武的身体像被电流击中,猛地弹了一下。 他几乎是扑到了自己的操作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 “全球卫星地图接入!” “调用港口内部监控!” “定位坐标!” 主屏幕上,画面飞速切换,最终定格在一间堆满货物的仓库内部。 镜头拉近,精准地锁定了江远报出的那个服务器机柜。 “找到了!”陈武激动地喊道。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江远瞳孔骤缩,大喊出声。 “不好!对方在销毁数据!快!” 几乎是同一时间,屏幕上的那个服务器机柜指示灯,由绿色瞬间转为红色,然后猛地熄灭。 代表着数据流的瀑布图,在屏幕上瞬间崩溃,所有的代码都化作了无意义的“0”和“1”。 “该死!”陈武一拳砸在桌上,“是物理烧毁!他设置了自毁程序!” 一切都消失了。 那条唯一的线索,断了。 会议室里,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浇灭。 但在数据流彻底清空前的最后一毫秒。 江远凭借系统的超高速反应,强行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截取!” 屏幕中央,一个残缺的文件图标,从崩溃的数据流中被硬生生拖拽了出来。 它静静地悬浮在屏幕上,像是在宣告一场惨烈的胜利。 文件不大,被多重加密,而且残缺不全。 江远的身体晃了一下,秦峰赶紧上前扶住他。 “头儿!” 江远摆了摆手,撑着桌子站稳。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唯一的文件,开口道。 “把这个解开。” “这是我们……唯一的战利品。” 第92章 魔鬼的购物清单 陈武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空。 他回头,看着江远,也看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头儿,这文件被破坏得太严重,还加了三层军用级别的动态密钥。” “我需要时间,很多时间。” 周怀安看着他。 “我给你十五分钟。” 陈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再说话,转过身,十指化作残影。 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疯狂刷过。 代表着逻辑分析的模块和暴力破解的模块同时运行,服务器的蜂鸣声变得尖锐。 会议室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服务器的嗡鸣。 高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林雅教授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第十四分钟,屏幕上所有的数据流猛地停住。 一个绿色的“OK”图标跳了出来。 “开了!”陈武喊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兴奋。 所有人精神一振,目光全部投向主屏幕。 文件被解开。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份货运名单。 “货运名单?”高猛皱起眉头。 陈武快速浏览着。 “发货方都是一些皮包公司,查不到源头。” “收货地址遍布全球,从非洲的矿场到南美的种植园。” “货物内容……”陈武的声音低了下去,“工业氯化钾、硝酸铵、铝粉、棉花、二手服务器、玩具芯片、特种钢材……” 他一条条念下去,会议室里的空气重新变得凝重。 名单上的东西,全是再普通不过的工业品和农产品。 每一笔交易都走了合法的报关手续。 每一批货的数量,也都在正常范畴内。 “没了?”周怀安问。 “没了。”陈武靠在椅背上,脸上的兴奋褪去,只剩下失望,“下面就是空的了,这可能只是对方用来进行数据销毁时,随手抓取的一个垃圾文件。” 高猛一拳砸在桌上。 “妈的!搞了半天,就拿到一张废纸?” “对方在耍我们!” 压抑的气氛再次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打印出来。”江远开口。 陈武愣了一下。 “头儿,这没意义,就是普通的货运单。” “全部打印出来,一份不落。”江远重复道。 陈武不再多问,按下了打印键。 会议室角落的高速打印机开始工作,一张张A4纸被吐出。 很快,几十张写满货物品名的纸,铺满了巨大的会议桌。 众人不解地看着江远。 高猛忍不住开口:“江远,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还能从化肥和棉花里看出花来?” 江远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站在桌前,看着满桌的文件,眼神平静。 秦峰走上前,低声问:“头儿,需要我做什么?” “站远点,别打扰我。” 江远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启动任何追踪或者回溯功能。 他只是将系统里一个最基础的功能调动了起来。 【逻辑关联性扫描】。 这个功能很简单,就是将录入的所有信息进行排列组合,寻找它们之间最不合理,最矛盾的那个点。 在江远的视野里,桌上那些纸张里的文字,全部化作了最纯粹的数据流,涌入他的脑海。 氯化钾、硝酸铵、铝粉、棉花、芯片、钢材…… 这些数据像无数的砖块,在他的意识空间里随意堆砌。 它们各自独立,看起来毫无关联。 会议室里,众人看着江远闭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高猛想说什么,被周怀安一个眼神制止了。 时间静静流逝。 江远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他身后的秦峰,能看到他衬衫的后背,正被汗水一点点浸湿。 突然,江远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快步走到桌边,从几十张纸里飞快地抽出了四张。 他将这四张纸并排拍在桌上。 “看这里。”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第一张单子上写着:工业硝酸铵,五百公斤,发往非洲某国,用途:农业化肥。 第二张单子上写着:高纯度铝粉,五十公斤,发往东南亚,用途:金属油漆原料。 第三张单子上写着:儿童玩具用微型控制器,一千个,发往中东,用途:电子玩具生产。 第四张单子上写着:特种钨合金丝,二十公斤,发往欧洲,用途:工业加热元件。 高猛看得一头雾水。 “这不就是化肥、油漆、玩具和电炉丝吗?有什么问题?” 林雅教授扶了扶眼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化。 江远没有直接回答,他看向陈武。 “键盘,如果把这四样东西,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会得到什么?” 陈武看着那几样东西的名字,脑子飞速运转。 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复合……塑性……炸药。” 他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都在发抖。 “一种威力巨大,且极难被现有安检设备检测出的军用级别炸药。” “硝酸铵和铝粉是主材,钨合金丝可以做成高效率的起爆引信,而那些玩具芯片,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变成最稳定的遥控起爆器!”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高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几张纸。 “你的意思是,‘地狱门’在利用合法的国际物流,化整为零地……运送制造炸弹的原材料?” 没人回答他。 可所有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魔鬼从不把‘我是魔鬼’写在脸上。”江远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他只会把制造地狱的砖头,一块一块,伪装成普通石头送到你家门口。” 周怀安的拳头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他们把这些东西运往全球各地,是为了什么?在全世界发动袭击?” “不。”江远摇头。 他伸手指着那几十张货运单。 “你们看这些货物的最终目的地,虽然遍布全球,但它们的中转港,有百分之八十,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江远拿起一支笔,在桌上的世界地图上,用力画了一个圈。 “华夏,东海港。” “他们不是要炸全世界。”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专案组,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个结论太可怕了。 “地狱门”正利用全世界的物流体系,像蚂蚁搬家一样,将足以发动一场战争的炸药原料,源源不断地偷运进国内。 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秦峰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些东西在国内某个大城市的中心被引爆,会是怎样的后果。 “立刻通知东海港,查封所有可疑货物!”周怀安立刻下令。 “来不及了。”江远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指着所有货运单最末尾的那一条记录,眼神凝重。 “这上面最近的一批货,已经上路了。” “一艘名为‘海狼号’的货轮。” “明天上午九点,就将抵达东海港。” 第93章 阎王送的大礼,你敢收吗? 夜色下的东海港,像一头匍匐在海岸线上的钢铁巨兽。 无数的吊臂如林,指向深邃的夜空,码头上灯火通明,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柴油的气味。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静静地停在港口指挥中心的监控盲区。 车内,江远、秦峰、高猛,以及几名行动组核心成员,正通过面前的多块屏幕,注视着整个港口。 “各单位注意,目标船只‘海狼号’已进入我方雷达监控范围,预计四十五分钟后靠港。”耳机里传来周怀安沉稳的声音。 他坐镇位于市局的联合指挥中心,协调着港口警方、海关、武警特警等多方力量。 今夜的东海港,已经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高猛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头儿,这次‘阎王’是把脸伸过来让我们打,咱们可不能客气。”他看着屏幕上缓缓靠近的光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秦峰检查着手枪的弹匣,动作干脆利落。 “海关缉私队已经就位,特警突击组在三号和五号泊位待命,‘海狼号’一旦停稳,他们会从水陆两路同时登船。” 车内的气氛,紧绷中带着一丝期待。 这是“利剑”行动组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实战,也是对“阎王”的第一次正面回击。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 只有江远,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他没有看屏幕,而是闭着眼睛,脑中的【罪恶日记】扫描范围已经开到了最大,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了整个东海港区。 “头儿,你怎么了?”秦峰注意到了江远的异样。 “太顺利了。”江远睁开眼,声音很低,“从我们拿到名单,到锁定‘海狼号’,再到今晚的布控,一切都顺利得像是在照着剧本演。” 高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那是因为我们准备充分,而且有你这个超级外挂。‘阎王’再厉害,也算不到你能从一堆垃圾数据里把他的购物清单给扒出来。” 江远没有反驳。 他只是觉得心神不宁,那是一种猎人在踏入一个完美陷阱前,野兽般的直觉。 上午九点整。 巨大的汽笛声划破了港口的宁静。 “海狼号”货轮,这艘在海上漂泊了半个月的巨轮,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靠向了预定的七号泊位。 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模一样。 “行动!” 周怀安一声令下。 早已待命的黑色快艇如离弦之箭,从阴影中冲出,数道抓钩精准地甩上了“海狼号”的船舷。 码头上,数辆伪装成港口勤务车的特警突击车同时打开车门,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鱼贯而出,沿着舷梯飞速向上突进。 “Police! Don‘t move!” “不许动!” 巨大的声浪瞬间覆盖了整艘货轮。 船员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干脆利落。 “报告指挥中心,船员已全部控制,船桥已占领,未发生交火。” “报告指挥中心,货仓已控制,正在核对集装箱编号。” 指挥车里,高猛兴奋地一挥拳。 “漂亮!” 很快,前方传来消息:“报告!找到目标集装箱!编号KSTU6077894,与名单完全一致!” “开箱!”江远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兴奋气氛。 他的命令通过加密频道,直接传到了现场指挥官的耳机里。 现场的画面实时传回。 两名海关关员上前,用专业的工具剪断了集装箱的铅封。 沉重的箱门在“嘎吱”声中被缓缓拉开。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箱门彻底打开。 里面码放着一袋袋印着外文的白色编织袋,包装完整,没有任何异常。 “开袋查验!”现场指挥官下令。 一名关员用刺刀划开一个袋子,白色的晶体颗粒流了出来。 他用试剂棒蘸取了一些样本,放进手持检测仪中。 几秒钟后,检测仪发出了“滴”的一声。 “报告,成分为工业硝酸铵,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二,与报关单申报内容相符。” “报告,另一箱查验,为高纯度铝粉,成分相符。” “报告,所有货物查验完毕,均为普通化工品,无任何违禁成分。” 一条条回报传来,车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高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普通的化肥?” 秦峰的眉头也紧紧锁起,看着屏幕上那些人畜无害的白色粉末。 整个指挥系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策划周密的雷霆行动,结果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江远看着屏幕,【罪恶日记】的界面在他的视野里一片平静,整个东海港,没有任何一个红色的犯罪标记跳动。 没有罪犯。 没有危险品。 什么都没有。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硝酸铵、铝粉、玩具芯片、钨合金丝……那份魔鬼的购物清单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中转港,东海港。 抵达时间,上午九点。 货轮,海狼号。 每一个环节都对得上,每一个信息都准确无误。 可为什么,结果是错的? 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江远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 这份名单本身……就是“阎王”故意让他看到的! “阎王”算到了他能截获这份文件,算到了他能解开文件的密码,甚至算到了他能看穿这些普通货物背后的真正用途。 所以,“阎王”给了他一份真实的名单,一个真实的时间,一艘真实的货轮。 目的,就是为了将“利剑”行动组,将整个国家暴力机器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这个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调虎离山! 就在江远想明白这一切的瞬间,他口袋里那部黑色的加密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 他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刚刚收到的匿名彩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的分辨率不高,像是在行驶中抓拍的。 画面里,是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跨境货运卡车,车身有些陈旧,挂着一个邻国的牌照。 这辆卡车,正通过一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口岸,缓缓驶过国境线。 背景是连绵的戈壁和荒山,口岸的建筑上,能模糊地看到“伊尔克什坦口岸”的字样。 那是华夏西北边境,一个不起眼的小型陆路口岸。 而在图片的下方,附着一行用代码生成的黑色小字。 “谢谢你帮我吸引了海关的注意力。” 这句话,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江远的脸上。 他看着那张图片,看着那行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从他拿到那份名单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阎王”的算计。 他自以为的胜利,不过是敌人剧本里的一环。 他所有的行动,所有的部署,都成了对方真正的货物入境时,最好的掩护。 “阎王”不仅预判了他的行动,还利用了他的行动。 高猛和秦峰也凑了过来,当他们看到手机上的内容时,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和江远一样难看。 高猛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王八蛋!”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一拳砸在车内的金属壁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第一次交锋,完败。 “阎王”甚至没有露面,仅用一份文件和一条短信,就给整个不可一世的“利剑”专案组,上了一堂血淋淋的课。 江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拿起车载通讯器,接通了周怀安的频道。 “老周。”他的声音沙哑,“我们输了。” 电话那头的周怀安沉默了片刻,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 “真正的原材料,通过西北陆路口岸入境了。就在我们盯着‘海狼号’的时候。” 江远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海狼号’和那份名单,只是一个幌子。” 周怀安那边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疲惫。 “我知道了。” 江远挂断通讯,将那张卡车图片发送到了指挥中心。 他知道,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那辆卡车,恐怕早已更换了牌照和外观,像一滴水一样,汇入了国内庞大的物流网络之中。 真正的原材料,已经入境。 并且,不知所踪。 第94章 不追球了,我们去抓接球的人 “利剑”专案组的临时指挥中心,气氛压抑。 东海港行动失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胸口。 主屏幕上,那张西北口岸的卡车照片还定格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高猛的拳头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跳动。 “那辆车,查到了吗?” 陈武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疲惫。 “入关后不到十分钟,就拐进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岔路。” “我们动用了天眼系统,对周边所有道路进行了回溯排查,没有发现。” “它就像滴进大海里的一滴水,消失了。”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对方既然敢把照片发过来,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又成了瞎子。”高猛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原材料已经进来了,我们却不知道它在哪,不知道它要去哪,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变成炸弹。” 林雅教授推了推眼镜,开口道:“‘阎王’的心理战非常成功。” “他用一次完美的佯攻,不仅达成了战略目的,还摧毁了我们的自信。” “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的判断。” 会议室里,无人反驳。 这才是最可怕的。 线索断了,所有人都感到无从下手。 周怀安看着沉默的众人,又看了一眼江远。 从收到那条短信开始,江远就一直站在那张巨大的全国地图前,一言不发。 “江远,你怎么看?”周怀安开口。 江远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们确实输了。” 他开口,声音平静,承认了失败。 “输得很彻底。” 他走到会议桌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我们一直在追着‘阎王’扔出来的球跑。” “他把球扔到东海港,我们就扑向东海港。” “他把球扔到西北,我们的视线又被引到了西北。” 江远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走到地图前。 “现在,我们连球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所以,现在开始,我们不去追球了。” 江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们去抓那个准备接球的人。” 会议室里的人都愣住了。 高猛皱起眉头:“接球的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放弃追踪那批原材料。”江远说道。 “‘地狱门’想在国内组装炸弹,靠他们自己运进来的几个小喽啰,办不到。” “他们需要一个专家。” 江远转身看着众人,思路清晰地剖析。 “一个精通化学,精通爆炸物合成,并且绝对可靠的专家。” “这个人,将是他们在国内的技术指导,也是所有原材料最终的汇合点。” “我们找不到‘物’,那就去找这个‘人’!” 这个思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乌云。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陈武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对啊!‘阎王’可以把原材料伪装得天衣无缝,但他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顶级的炸弹专家!” 林雅教授也点头补充:“而且这个人,必须有前科,或者有某种把柄握在‘地狱门’手里。只有这样的人,他们才敢用,才信得过。” “只要在国内,就一定能留下痕迹!” 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方向感。 “老周。”江远看向周怀安,“我需要权限。” “公安部最高级别的数据库,所有在册的高危人员档案。” 周怀安没有任何犹豫。 “我立刻向上面请示,给你最高授权。” 他拿起保密电话,直接拨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周怀安放下电话。 “授权通过。” 陈武的手指已经放在了键盘上,眼中闪着光。 “头儿,说吧,要什么条件?” 江远走到主屏幕前,脑中【天网追踪】系统悄然启动。 “第一,化学专家。主攻方向是有机化学、高分子材料或者爆炸物合成。” “第二,有犯罪前科。罪名是非法制造、储存、运输爆炸物。” “第三,近期活动异常。筛查他们近半年的所有记录,包括资金、通讯、出行轨迹。” 陈武的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 庞大的数据流开始在主屏幕上疯狂滚动。 一个个符合条件的人员档案被调取出来,又被飞快地筛掉。 “全国范围内,符合前两个条件的一共有一百七十二人。” “正在对他们进行深度背景筛查!” 数据奔流不息,像一条浩瀚的星河。 江远的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普通的数据背后,关联着一张张看不见的网络。 【天网追踪】系统正沿着这些网络,进行着亿万次的运算和比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名单上的人数在飞速减少。 一百七十二,八十九,三十四,十二…… 最后,数据流猛地停下。 只剩下一个名字,孤零零地挂在屏幕中央。 吴建民。 屏幕上弹出了他的详细档案。 一张面无表情的证件照,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吴建民,五十二岁,前长海化工大学副教授。” 陈武念出档案上的信息。 “十年前,因非法制造并向矿业公司出售高烈度炸药,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半年前,刑满释放。” “目前户籍所在地是安和市,一个三线城市。根据当地派出所的走访记录,他出狱后深居简出,与邻里关系淡薄,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高猛凑上来看了看。 “这人看起来不像啊,跟个教书先生一样。” 陈武继续报告:“他的所有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都查过了,非常干净,没有任何疑点。” “常规筛查,他是一个完美的改过自新人员。” “不对。”江远开口,打断了陈武。 他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的一角,那里有一条被系统用红框标出的,极其隐蔽的资金记录。 “他出狱后的第三天。” 江远指着屏幕。 “有一个瑞士银行的加密账户,通过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向他转了一笔钱。” 陈武立刻动手追踪,几秒钟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笔钱……通过上百个虚拟货币钱包进行了拆分和转移,最后流入了一个用伪造身份信息在国内开立的网络理财账户。” “总金额,五十万美金。” 一切都清晰了。 一个刚刚出狱,身无分文的化学教授,突然收到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 他就是那个“接球的人”。 “安和市……”周怀安走到地图前,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城市。 “一个不南不北,不东不西的地方,交通网络却四通八达,是个绝佳的藏匿和中转站。” 江远看着吴建民的照片。 “他就是‘阎王’送给我们的那份大礼里,唯一没有说谎的东西。” “一个在国内的坐标。” 秦峰的眼神变得锐利。 “头儿,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江远转头,看向周怀安。 “目标,吴建民。” “地点,安和市。” “立刻出发。” 第95章 断了他的火,看他怎么熬汤 安和市,一栋不起眼的老式居民楼对面,一套刚被租下的三居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几只黑色的仪器箱和一地的电线。 江远,秦峰,高猛,还有几名技术人员挤在客厅里,空气中只有设备散热风扇的低鸣。 “目标进入监控范围。” 一名技术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所有人立刻看向面前拼接起来的几块屏幕。 屏幕上,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菜篮子,走进了对面三单元的楼道。 画面通过一个伪装成空调外机的长焦摄像头传来,清晰度很高。 “秦峰,带人去楼道里装第二个监听点,注意隐蔽。”江远下令。 “是。”秦峰点头,带着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出门。 高猛盯着屏幕上那个男人的资料照片,吴建民。 “就这么看着?”他问江遠,“要不直接冲进去,把他按在地上问?” 江远摇了摇头。 “他现在什么都没做,我们没有证据。” “而且,能被‘地狱门’选中的人,嘴巴会比保险柜还严。” “我们不仅要抓他,还要通过他,找到那批原料,还有他背后的人。” 监控开始了。 第一天,吴建民早上六点起床,在阳台打了一套养生操。七点出门买菜,八点回家做饭。上午看报纸,下午去公园散步,五点回家做晚饭,九点准时熄灯。 第二天,重复。 第三天,依旧重复。 他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每天的路线,买菜的摊位,散步的时长,分秒不差。 他不出门会友,不打电话,不上网。 整个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监控室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 高猛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这孙子是属钟表的吗?” “我敢打赌,他今天下午还是会去公园喂鸽子,连鸽子食都不会多撒一粒。” 技术员报告道:“报告,目标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家里的固定电话线也早就停机了。” “他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常规联系。” 秦峰也皱起了眉头。 “头儿,他表现得越正常,就说明他问题越大。” “一个刚出狱的人,没有经济来源,却能这么安逸地生活,这本身就不正常。” 江远一直看着屏幕,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他在等。” “等货到齐,等上线的指令。” “在他看来,只要他维持这种‘安全’的生活模式,就没人能发现他。” 高猛停下脚步,看着江远。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跟他耗下去?等他把炸弹都做好了,我们再冲进去?” “不。”江远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对面那栋楼。 “我们得帮他一把。” “帮他?”高猛没听懂。 江远放下窗帘,回头看着众人。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安全,很可控。那我们就打乱他的控制。” 他拿起一个加密对讲机,接通了负责外围协调的当地警方联络员。 “我是江远。” “江队,有什么指示?” “联系燃气公司,就说接到居民举报,吴建民所在的那栋楼,三单元的燃气主管道疑似有泄漏风险。” “以安全检查的名义,从今天下午五点开始,切断整个单元的天然气供应。” “什么时候恢复?”对面问。 “等我通知。” 挂断通讯,江远回到屏幕前。 高猛的眼睛亮了。 “断他的火?” “我怎么没想到!这老小子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时做饭,断了他的气,我看他怎么办!” 秦峰也明白了江远的意图。 “打乱他的生活节奏,逼他做出计划外的反应。” “没错。”江远说。 下午四点五十分。 两辆印着“燃气抢修”字样的工程车停在了单元楼下。 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在楼门口贴上了一张“紧急停气检修通知”。 监控画面里,吴建民正坐在窗边看报纸。 他看到了楼下的工程车,也看到了贴通知的工人。 他放下报纸,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会儿。 技术员立刻报告:“目标心率开始上升,从每分钟六十次,上升到了七十五次。” 吴建民在窗边站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拉上了窗帘。 五点整,他准时走进厨房,拧开燃气灶的开关。 蓝色的火苗没有像往常一样窜起。 他又试了两次,依旧没有反应。 监控画面中,他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高猛压低声音,兴奋地说:“急了,他急了。” 吴建民在厨房站了很久,才走出来,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原本如同钟摆一样精确的生活,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晚饭时间过去了,他没有做饭,也没有出门。 只是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走着。 夜色降临。 七点,八点,九点。 到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监控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秦峰忍不住问江...远。 “头儿,他为什么会因为断气就这么焦躁?出去吃一顿,或者买点面包,不就行了?” 江远看着屏幕上那个在灯下踱步的身影。 “对于一个活在精密计划里的人来说,任何一个微小的‘意外’,都是足以引发雪崩的裂缝。” “他每天准时做饭,不是因为他饿,而是因为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是他伪装的一部分。” “当这个计划被外力打破时,他首先感到的不是不便,而是恐惧。” “他会怀疑,这个‘意外’,到底是不是真的意外。” 晚上十点。 吴建民房间的灯,突然灭了。 “他睡了?”高猛有些失望。 “不。”江远摇摇头,“他要出门了。” 话音刚落,负责楼道监控的画面里,吴建民的房门被轻轻打开。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一顶鸭舌帽,压低了帽檐,闪身走进了楼梯间。 “跟上!”秦峰立刻拿起对讲机。 “各单位注意,目标已离开住所,步行移动,重复,步行移动!” 吴建民没有走大路,而是钻进了城市里那些没有路灯的背街小巷。 他像一只谨慎的夜行动物,几次在拐角处停留,观察身后是否有人。 跟踪他的便衣队员,都是从各大队抽调的精英,远远地吊着,利用建筑物的阴影交替掩护。 最终,吴建民走进了一个位于废弃公园角落的公共厕所。 “头儿,这个厕所年久失修,里面的灯是坏的,也没有监控。”外围队员报告。 “他进去多久了?” “三分钟。” “所有外围人员,原地待命,不要靠近。”江远命令道。 同时,他转向身边的技术组长。 “信号频谱仪,开到最大功率。” 技术组长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一台仪器的屏幕上,无数条杂乱的信号波纹在跳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厕所里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高猛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屏幕上一条不起眼的波纹,突然有了一个微小的跳动。 技术组长的眼睛猛地睁大。 “有了!” 他指着那条波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一个跳频信号!频率非常规,是经过加密的卫星通讯!” 屏幕上,那条微弱的信号,像垂死之人的心跳,顽强地跳动着。 鱼,上钩了。 第96章 你剪掉的,只是蜈蚣的一条腿 技术组长的手指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锁定了!” 他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两个信号源,全部锁定!” 江远走到屏幕前。 屏幕上,安和市的电子地图被分割成两块。 左边的屏幕上,一个红点在废弃公园的公厕位置闪烁。 右边的屏幕上,另一个红点出现在城市远郊,一片标记为“已停产”的工业区内。 “第二个点,放大。”江远说。 陈武立刻操作,地图飞速放大,最终定格在一间破败的厂房上。 “安和市第三汽车配件厂,五年前就倒闭了。” “信号源来自地下,深度大约十五米。” 高猛的拳头捏紧了。 “好家伙,真够能藏的。” “吴建民是发射端,工厂是接收端。”江远看着两个闪烁的红点,“他不是在汇报,他是在等待指令。” 秦峰看向江远,等待命令。 周怀安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从指挥车里传来,清晰,沉稳。 “抓捕命令,现在下达。” “一组抓捕吴建民,切断信号。” “二组突袭工厂,控制所有人员,缴获所有设备。” “行动。” 公厕外,夜色如墨。 几道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猎豹,无声无息地贴近了那栋散发着异味的建筑。 秦峰打了个手势。 两名队员瞬间踹开厕所的两扇门,闪光弹在门被踹开的瞬间就丢了进去。 “砰!” 剧烈的白光和轰鸣声吞噬了一切。 吴建民刚把一部巴掌大的卫星电话塞回怀里,大脑就成了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撞在布满污垢的墙壁上。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按倒在地,双手被反剪,冰冷的金属手铐锁住了他的手腕。 “目标A已抓获。”秦峰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与此同时,城郊的废弃工厂外。 数辆黑色的特警突击车熄灭了所有车灯,悄然停在了工厂围墙的阴影里。 “报告指挥中心,突击一组、二组已到达指定位置。” “准备突入。” 江远坐镇后方的临时指挥部,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无人机从高空传回的红外热成像画面。 厂房地下,有七个清晰的人形热源。 “等等。”江远突然开口。 “怎么了?”周怀安问。 “他们的防御工事有问题。” 江远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几条线。 “正门和后门,都有交叉火力点。两个侧面的窗户也都被封死,改造成了射击孔。” “这不是普通的仓库守卫,这是军事级别的防御阵型。” 耳机里传来前方指挥官的声音。 “强攻的伤亡会很大。” 高猛在旁边急得搓手。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外面干等着。” 江远的目光在屏幕上飞速扫过,【天网追踪】系统将工厂的结构图在他脑中瞬间拆解、重组。 “陈武,调出工厂的原始建筑图纸,重点看通风系统。” 几秒钟后,一张蓝色的图纸出现在另一块屏幕上。 江远指着图纸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主排风口,直径一点二米,连接着地下室的东南角。” “那个位置,是他们防御的死角。” “突击一组,正面佯攻,吸引火力。” “突击二组,从排风口进入,实施内部破袭。” “收到!” “打!” 随着一声令下,工厂正门方向枪声大作。 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在紧闭的铁门上,迸溅出密集的火星。 地下室里,几名持枪的守卫立刻通过射击孔向外还击,凶猛的火力瞬间压制了正门的突击队。 他们没有发现,在工厂的另一侧,几名特警队员已经用液压钳剪开了排风口的格栅,像幽灵一样滑入了黑暗的管道。 管道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五分钟后,带队的特警队长在喉麦中用最低的声音报告。 “已进入地下室,发现目标。” “动手。”江远下令。 枪声,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响起。 守在射击孔后面的武装人员,甚至来不及转身,就被精准的子弹击倒。 抵抗在三十秒内被彻底瓦解。 当厚重的铅制大门被从内外同时打开时,战斗已经结束。 “现场已控制!七名武装人员,全部被击毙!” “安全!” 江远和周怀安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高猛兴奋地一拍桌子。 “漂亮!” 地下工厂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不像一个作坊,更像一个精密的化学实验室。 各种玻璃器皿,离心机,反应釜,摆放得井井有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气味。 防化兵在现场提取了样本,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报告,现场发现大量高纯度‘季戊四醇’和‘乌洛托品’,均为制造PETN烈性炸药的核心原材料!” “另发现半成品炸药约五十公斤,起爆装置一百二十套!” 看着屏幕上传回的画面,指挥部里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后怕。 这么多的炸药,一旦在城市中心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行动成功了。 “地狱门”在国内的一支重要触手,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吴建民坐在椅子上,脸色和墙壁一样白。 他一言不发,像一截枯死的木头。 江远推门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吴建民,前长海化工大学副教授,炸药专家。” 江远的声音很平静。 “我们聊聊。” 吴建民抬起眼皮,看了江远一眼,眼神空洞。 “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江远把一个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他那个地下工厂的照片。 “你的‘厨房’,我们帮你收拾了。” “断了你的火,也断了你的汤。” 吴建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江远继续说:“五十万美金的安家费,瑞士银行的加密账户。‘地狱门’出手很大方。” “可惜,你没命花。” 吴建民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你们赢了。” “我们赢了?”江远笑了笑,“我觉得,我们只是刚拿到游戏的入场券。” 他看着吴建民。 “告诉我,你们的‘蜂巢’,在国内有多少个?” 听到“蜂巢”这个词,吴建民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江远,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回答我的问题。”江远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吴建民的心理防线,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江远,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许久,他惨然一笑,笑声嘶哑难听。 “你以为你抓到了一条蛇?” 他摇着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不,你只是剪掉了一只蜈蚣的一条腿。” “像我这样的工场,这样的‘蜂巢’,在全国范围内,还有至少五个。” “我们只是负责生产‘蜂蜜’的工蜂。采蜜的,送蜜的,还有那个发布指令的‘蜂后’,你们一个都找不到。”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江远口袋里的那部黑色加密手机,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一条新的信息,来自“阎王”。 “喜欢我送你的第一个‘蜂巢’吗?”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信息下面,附着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即将召开的“亚洲安全与发展峰会”的官方日程表,时间地点,清晰无比。 第97章 拿什么赌一个天下太平 审讯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吴建民的话,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进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至少五个“蜂巢”。 这个数字让刚刚取得的胜利,变成了一个笑话。 江远口袋里的加密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阎王”的信息跳了出来。 “喜欢我送你的第一个‘蜂巢’吗?”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信息下方,是一张峰会的官方日程表。 时间,地点,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 周怀安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通过耳机,已经听到了审讯室里的一切。 “立刻把他带回指挥中心。”周怀安的声音从江远的耳机里传来,带着一股压抑的风暴。 “所有人,一级战备。” “利剑”专案组的临时指挥中心,烟味呛人。 巨大的电子地图占据了整面墙壁,首都的鸟瞰图被投射在上面,峰会主场馆的位置被一个红圈醒目地标注出来。 吴建民的口供和“阎王”的信息,如同两块沉重的铅,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确认了。” 陈武的指尖离开键盘,抬头看向周怀安。 “峰会日程表是真的,安保等级已经提到了最高。” “我们刚刚和首都那边的联合指挥部通过气,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这边的情况。” 周怀安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知道了又怎么样?”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他们能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 这个问题,问住了所有人。 高猛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妈的,这怎么防?” 他指着巨大的地图,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主场馆,代表团下榻的十几家酒店,几十条预定行车路线,还有机场。” “这么多地方,敌人只要在任何一个点引爆,整个峰会就完了。” 一名从首都紧急调来的安保专家推了推眼镜,补充道。 “还不止这些。” “峰会场地巨大,流程复杂。很多设备和物资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进场。” “我们现在就算把场地翻个底朝天,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时间。” 另一名技术人员调出了一组数据。 “我们追查了全国所有能用于制造PETN炸药的化学原料流向。” “近三个月,流入市场的总量,比往年同期多了百分之十五。” “这些原料分散在几百家合法合规的化工厂手里,我们根本无法分辨哪些是被‘地狱门’买走的。” 指挥中心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常规的侦查手段,在这里已经失效。 敌人拥有至少四个未被发现的炸弹工场,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用任何一种伪装方式,把致命的“蜂蜜”送到首都的任何一个角落。 而己方,却连敌人会从哪个方向出拳都不知道。 只能被动地扩大防御圈,把所有人都搞得精疲力竭,最后眼睁睁看着对方在最薄弱的地方捅上一刀。 “提出方案。”周怀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任何想法都可以。” 一个参谋站了起来。 “建议,对所有进入首都的交通要道进行最高级别的盘查。” “不行。”陈武立刻否决。 “那样会造成整个城市交通的瘫痪,峰会还没开,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而且对方完全可以提前把东西运进去,藏在某个地方。” 高猛说:“那就把峰会场地周围十公里,全部清空,挨家挨户地查!” 安保专家摇了摇头。 “十公里范围,常住人口超过五十万,流动人口无法计算。” “四十八小时,我们连一个小区都查不完。” “延迟峰会呢?”有人小声提议。 周怀安看了他一眼。 “不可能。” “这次峰会的重要性,你们都清楚。” “我们宣布延迟,就等于向全世界承认,我们连自己的首都都保护不了。” “那是另一种形式的失败,是‘阎王’最想看到的结果。” 一个又一个方案被提出。 一个又一个方案被否决。 时间在争论和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掉,没有人去碰。 距离峰会开幕,只剩下最后四十八小时。 一种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整个指挥中心。 所有人都盯着那张巨大的地图,仿佛能看到一场滔天灾难正在缓缓逼近。 他们却无能为力。 指挥中心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鸣声。 所有人都没再说话。 在这片沉寂中,江远缓缓站了起来。 他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身后一脸倦容的周怀安。 “常规方法已经没用了。” 周怀安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你有什么想法?” “申请启动最终预案。” 江远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需要动用我所有的权限和积分,进行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词。 “孤注一掷的尝试。” 周怀安的身体坐直了。 他盯着江远,眼神变得锐利。 “最终预案?” “江远,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江远点头。 指挥中心里,一些级别不够的参谋和技术人员脸上露出了茫然。 但高猛、秦峰这些核心成员,脸色却瞬间变了。 最终预案,那是“利剑”计划成立之初,就写在章程里,却被所有人认为永远不会动用的条款。 它意味着将整个专案组,乃至更高层级的资源,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一个人。 让他用超越常规程序的方式,去应对无法处理的极端危机。 这是一种极致的信任,也是一场极致的豪赌。 周怀安沉默了很久,他站起身,走到江远面前,两人隔着会议桌对视。 “你有多少把握?” 江远看着地图,摇了摇头。 “没有把握。” 他的回答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但这是我们唯一能从被动挨打,变成主动出击的机会。” 江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力量。 “赌输了,万劫不复。” “赌赢了,才能换一个天下太平。” 第98章 孤注一掷,终极兑换 周怀安看着江远,嘴唇动了动。 他想问的话很多,最后只变成了一句。 “需要一间绝对保密的房间。” 江远点头。 “是的,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不能有任何监控设备。” 周怀安转身,对身后的警卫员下令。 “带他去地下七层的静默室。” “是。” 静默室是为应对极端情况下的信息保密审讯所建。 四壁都是厚重的铅钢复合材料,可以屏蔽一切内外信号。 门是银行金库级别的,重达数吨。 高猛和秦峰跟在后面,脸上写满了担忧。 “头儿,到底要干什么?” 高猛忍不住问。 江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 “做一道选择题。” “一道可能会死人的选择题。” 秦峰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我们不能替你分担?” 江远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权限,也是我的宿命。” “一个小时。” 他伸出一根手指。 “如果一个小时后我没出来,你们就按最坏的方案准备。”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跟着警卫员走进了那条通往地下的走廊。 厚重的金属门在江远身后缓缓关闭。 “咔嚓。” 落锁的声音,隔绝了两个世界。 房间里没有灯,一片漆黑。 江远站在黑暗的中央,没有去摸索开关。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脑海。 系统商城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琳琅满目的选项如星辰般流淌。 【高级格斗术】、【枪械精通】、【危机预警】、【铜皮铁骨】…… 这些曾经让他脱胎换骨的技能,此刻在他的视野里都失去了颜色。 他的意念向上,穿过所有闪烁的图标。 最终,停留在商城的最高处。 那里,只有一个选项,一直都是灰色,无法触碰。 仿佛是系统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许诺。 今天,它亮了。 散发着一种让灵魂都感到悸动的微光。 选项的名称很简单。 【罪恶天眼】。 技能说明只有一行字。 “看清世间一切罪恶的轨迹。” 下面是兑换条件。 “消耗当前拥有的全部罪恶积分。” “并承受巨大的精神反噬风险。” 江远看了一眼自己积分栏里那串长长的数字。 那是他穿越以来,一次次抓捕,一次次搏命,积累下来的全部身家。 是他对抗这个世界罪恶的唯一资本。 现在,系统要他用这全部的资本,去赌一个未知的可能。 他没有犹豫。 脑海中,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 “确认兑换。” 指令发出的瞬间,积分栏里的数字开始疯狂地跳动。 像泄洪的闸口,数字飞速清零。 最终,变成了一个刺眼的“0”。 江远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出躯壳。 他的意识冲上云霄,穿透了厚重的铅钢墙壁,穿透了脚下的大地。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张由无数光线编织成的巨网。 冰冷,浩瀚,无情。 一个无比庞大的意志,像宇宙本身一样古老。 江远的个人意识,在这股意志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被这股洪流包裹,撕扯,然后融合。 他脑海中熟悉的系统面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一片片地剥落,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整个国家的“天网”监控系统。 一个路口的交通摄像头,变成了他的左眼。 一台银行ATM机上的针孔摄像头,变成了他的右眼。 商场,地铁,机场,车站…… 城市里每一处角落,每一只睁开的电子眼,都在这一刻与他的视觉神经连接。 他看到了车流,看到了人群。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在街角偷偷撬开一辆电动车的车锁。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将公司的机密文件复制到自己的U盘里。 他看到了一个学生在放学路上,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勒索。 亿万人的信息流,像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脑海。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无数的对话,无数的念头。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也感受到了如泰山压顶一般的重压。 他的大脑开始刺痛,神经在超负荷的运算下发出哀鸣。 就在他的意识快要被这无穷的信息洪流冲垮时。 一个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终极权限【罪恶天眼】已激活。” “警告:您已与天网意志初步同步。” “请谨慎使用您的‘神权’。” “凡人身躯,承载神明之眼,必有代价。” 静默室里,江远猛地睁开双眼。 黑暗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他的双目中,不再是漆黑的瞳孔,而是奔腾不息的数据瀑布。 他没有看墙壁,没有看天花板。 他看向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 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看到你们了。” 与此同时。 安和市,一间废弃的地下车库里。 昏暗的灯泡下,三个男人正围坐在一堆零件前。 他们动作熟练,将粉末状的炸药小心翼翼地填入钢管,然后接上引信和定时器。 “再有三个小时,我们就能完成最后一批。” 其中一个瘦高个男人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峰会开幕式,送他们一份大礼。” 另一个矮胖的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知道吴建民那边怎么样了,一直没消息。” “闭嘴。” 为首的刀疤脸男人低喝一声。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矮胖男人立刻噤声,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就在这时,刀疤脸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 一种莫名的心悸,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地下车库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和冰冷的混凝土墙壁。 “怎么了,老大?”瘦高个问。 刀疤脸皱起眉,感受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那感觉,不像是被人用枪指着。 更像是在一片空旷的雪地上,被天空中一只盘旋的鹰隼盯上了。 无处可藏,无处可逃。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眼睛从天穹之上投下视线,将他们牢牢锁定。 “没什么。” 刀疤脸压下心头的异样。 “手抖了一下。” “都他妈快点干!” 第99章 我看到你们了 厚重的金属门被从外部开启。 光线涌入,刺得江远眼睛发痛。 “头儿!” 高猛和秦峰一步跨了进来。 他们看见江远站在房间中央,身体微微摇晃。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鼻孔下面挂着两道暗红的血迹。 “你没事吧?”高猛上前一步想扶住他。 江远抬起手,阻止了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 “水。” 秦峰转身,从门外的警卫员手里拿过一瓶水,拧开盖子递过去。 江远接过水瓶,灌了大半瓶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靠着墙壁,缓缓坐倒在地板上。 耳机里传来周怀安的声音,克制,但藏不住急切。 “江远,报告情况。” 江远闭上眼睛,无数的数据流还在他脑中奔腾。 城市的脉络,像一张活着的神经网络,在他眼前铺开。 他喘息着,适应着这种全新的感知。 “我看到了。” 江远再次开口,声音清晰了一些。 “我看到他们了。” 高猛蹲在他身边,满脸的困惑。 “看到谁了?” “所有人。” 江远睁开眼,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光点在明灭。 “剩下的四个‘蜂巢’,还有所有潜伏在首都的‘地獄門’成员。” 指挥中心里,周怀安握着通讯器的手猛地捏紧。 他通过门口警卫员的执法记录仪,看着静默室里的一切。 “把他扶起来,带到指挥中心。”周怀安下令。 “立刻。” 两分钟后,江远被高猛和秦峰架着,走进了烟雾缭绕的指挥中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江远推开两人,踉跄地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 这张地图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闪烁着成千上万个光点。 “陈武。”江远喊了一声。 “在!”技术组长陈武立刻应声。 “给我一支红色的马克笔。” 笔很快递到江远手中。 他拔掉笔帽,抬头看着眼前的地图。 那不再是一张冰冷的地图。 在他的视野里,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容器。 数千万市民是容器里正常流动的水。 而一股股浑浊的恶意,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清晰可见。 那些心怀恶念的“地狱门”成员,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在庞大的人流中,他们无所遁形。 “第一个‘蜂巢’。” 江远伸出手,用马克笔在地图的东南角,一个标记为“大兴区废旧物资回收站”的地方,画下了一个沉重的圆圈。 “坐标,东经116.4,北纬39.7。” “地下九米,五个人,正在组装起爆装置。” 陈武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乎敲出了火星。 几秒钟后,他调出了那个位置的卫星图和建筑结构图。 “报告!该回收站三年前已废弃,地下确有一层防空洞改造的仓库!”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江远。 “第二个。” 江远没有停顿,马克笔划过地图,在西北角的昌平区,一个度假村内部的独立锅炉房位置,画下了第二个圈。 “坐标,东经116.2,北纬40.2。” “四个人,正在进行炸药的最后塑形。” “报告!确认!该度假村上周因线路检修暂停营业,锅炉房位置偏僻,有独立供电系统!” “第三个。” 江远的笔尖移动到城市的正西方,石景山区的一处半山别墅。 “坐标……” “第四个……” 不到一分钟,四个红色的圆圈出现在巨大的地图上。 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隐藏极深的炸弹工场。 江远的手臂有些颤抖,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笔尖开始在地图上那些流动的光点中,快速地点下一个又一个红点。 “朝阳区,国贸大厦,三十七层,‘宏远资本’分析员,张成,‘地狱门’外围成员,负责传递消息。” “海淀区,中关村软件园,七号楼,‘蓝讯科技’程序员,李浩,负责网络渗透。” “西城区,金融街,交通银行客户经理,赵敏,负责提供资金渠道……”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一个身份,陈武那边就立刻进行核实。 结果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江远点出的每一个人,身份信息完全吻合。 三十七个红点。 像三十七颗钉子,钉在了首都的心脏地带。 高猛的眼睛都红了,他猛地站直身体。 “头儿,下命令吧!” “我现在就带人去把这些杂碎一个个揪出来!” “对!立刻抓捕!” “不能再等了!” 指挥中心里群情激奋,压抑了太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都闭嘴!”周怀安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的激动。 他走到江远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 “继续。” 江远喘了口气,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没有立刻下令抓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被标记的红点在脑海中的城市地图上连接起来。 他要寻找他们行动的共同逻辑。 “他们在运送‘蜂蜜’。” 江远的声音很低。 他用马克笔,从四个“蜂巢”的位置,拉出了几条曲折的红线。 这些红线穿过城区,连接向那些潜伏成员所在的红点。 路线看似杂乱无章,毫无规律。 “他们的运送路线一直在变,利用了城市交通的潮汐规律,避开了所有常规检查点。” “炸弹的组件被伪装成外卖、快递、维修工具,分批次,多路径地送往各个节点。” 秦峰看着那张被红线画得越来越复杂的地图,眉头紧锁。 “他们在把炸弹分散化,化整为零。” “这样就算我们端掉一两个窝点,也无法阻止他们发动袭击。” 安保专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是最可怕的战术,我们根本防不住。” 江远摇了摇头。 “不。” 他的目光扫过地图上所有的红线。 “它们不是杂乱的。” 江远抬起手,将所有炸弹运送路线的最终指向,用更粗的线条连接起来。 所有的红点,所有的路线,最终的指向惊人地一致。 江远猛地放大地图的中心区域。 他的瞳孔锁定在几个关键节点上。 城市总变电站。 第九供水枢纽中心。 国家通信总站大楼。 这几个地方,没有一个在峰会主场馆的安保圈内。 它们是维持这座两千万人口城市运转的命脉。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椎升起。 江远转过身,看向周怀安,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他拿起红色的马克笔,在指挥室的巨大地图上,将那几个关键节点重重地圈起。 “炸弹不是目的,混乱才是。” 江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阎王’不想在峰会放一个烟花,他想让整座城市,为他陷入黑暗。” 第100章 你的命脉,我收下了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炸弹不是目的,混乱才是。” 江远的话,让那张巨大的电子地图变了一个模样。 原本被视为铜墙铁壁的峰会主场馆,此刻像个无人问津的孤岛。 而那些不起眼的变电站、供水枢纽,却变成了战场。 周怀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江远,又看看地图上那几个被重重圈出的红圈。 “我需要确认。” 周怀安的声音很干。 “你的结论,依据是什么?” 江远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布满血丝,却又透着非人光泽的眼睛,看着周怀安。 “我就是依据。” 高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听懂了。 “头儿,我信他。” 秦峰也站了出来。 “我也信。” 指挥中心里,所有“利剑”的核心成员,目光都投向了周怀安。 周怀安闭上眼,再睁开。 他拿起桌上的总指挥通讯器。 “‘利剑’指挥部命令。” “所有单位,放弃对峰会场馆外围的固守。” “重复,放弃固守。” 命令一出,通讯频道里瞬间炸开了锅。 “指挥部,请重复命令!” “这里是猎鹰一队,我们正在A区布防,放弃是什么意思?” 周怀安没有理会那些质询。 他看着江远。 “说出你的部署。” 江远伸出手,指向地图上的第一个红圈。 “城南总变电站。” “我需要一支特警突击队,十分钟内到达指定位置,切断所有出入口。” “他们有五个人,火力配置不明,但一定有自动武器。” 他又指向第二个红圈。 “第九供水枢纽中心。” “同样一支突击队,十五分钟内到位。” “他们的人数是四个,正在厂区内部的加压泵房。” 江远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目标。 他一口气说出了四个基础设施节点的位置,以及每个节点内敌人的数量。 “剩下的潜伏人员,暂时不要动。” 江远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三十七个红点上划过。 “他们是‘阎王’的眼睛。” “我们动了‘蜂巢’,这些眼睛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出去。” “我要让他们变成瞎子。” 陈武在键盘上敲击着。 “江远,怎么做?” 江远看向他。 “切断这几个区域的移动网络信号。” “以检修的名义。” “我要让他们的手机,变成一块废铁。” 周怀安的眼睛亮了。 他完全明白了江远的意图。 先断其爪牙,再断其耳目。 “执行。” 周怀安对着通讯器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行动队,化整为零,目标变更。” “具体任务坐标,由指挥中心直接下发至各小队终端。” “行动代号,‘断脉’。”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 停在城市各个角落的警车,引擎重新轰鸣。 特警队员们收起防御性的装备,换上了破门锤和攻坚盾牌。 他们的脸上带着困惑,但军人的天职让他们执行了命令。 一场围绕城市命脉的战争,在数十个地点,即将同时打响。 城南总变电站外围。 一辆伪装成电力抢修工程车的卡车停在暗处。 队长王刚看着终端上刚刚传来的作战地图,眉头紧锁。 “指挥部疯了?” 一个队员小声说。 “让我们放弃会场,来攻击一个变电站?” 王刚瞪了他一眼。 “闭嘴,执行命令。” 他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步枪,压低声音对着喉麦说道。 “各小组注意,目标是变电站地下二层的中央控制室。” “根据情报,敌人有五名。” “三分钟后,同步突入。” 第九供水枢纽中心。 另一支小队已经摸到了加压泵房的外墙。 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 队长打出手势,两名队员在门上安装了定向爆破装置。 石景山半山别墅。 狙击手已经就位,瞄准镜的十字线锁定了别墅二楼的窗户。 一场看不见的绞索,正在从四面八方,悄然收紧。 指挥中心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江远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就是最强的中央处理器。 【罪恶天眼】让他能同时“看”到所有战场的情况。 他看到变电站里,一个敌人正靠在门后,手里端着枪,准备伏击。 他看到供水枢纽的泵房内,有人正在最后的炸药上连接引线。 “王刚。” 江远拿起一个分队通讯器,直接呼叫。 “我是江远。” 频道那头的王刚愣了一下。 “江副组长?” “放弃从正门突入,你们左侧三十米,有一个通风井,直通目标楼层。” “门后有埋伏。” 王刚心头一跳,立刻打出手势,改变了突击路线。 “供水枢纽小队。” 江远切换了频道。 “破门后,不要恋战。目标是最里面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他手里的东西可以直接引爆。” “优先击毙。” “别墅狙击手。” “目标即将移动到窗边打电话,你有三秒的射击窗口。” 一道道指令从江远口中发出。 精准,冷静,不带一丝感情。 他像一个操纵棋盘的棋手,而棋盘上,是几十条鲜活的生命。 行动时间到。 城南变电站,通风井的盖子被无声地掀开。 王刚带着队员鱼贯而入,直接出现在了敌人后方。 枪声骤然响起,又迅速停止。 “报告,城南节点已控制,五名敌人,三死两伤,我方无伤亡。” 第九供水枢纽中心。 大门被炸开的瞬间,突击队员冲了进去。 最前面的队员没有理会两侧开火的敌人,径直冲向泵房深处。 一发精准的点射,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应声倒地。 他手里的引爆器,滚落在地。 “报告,供水枢纽控制,四名敌人全部击毙。” 半山别墅。 狙击枪发出沉闷的低吼。 二楼窗前,一个刚刚拿起手机的男人,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一个接一个的捷报,通过加密频道传回指挥中心。 “东郊仓库控制!” “西山机房拿下!” 陈武面前的屏幕上,代表“蜂巢”的四个红色大圈,被逐一标记为绿色。 “报告!所有袭击小队已歼灭!” “‘阎王’的A计划,宣告破产!” 陈武喊出这句话时,声音都在发颤。 指挥中心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所有人都在拥抱,庆祝这来之不易的逆转。 他们从即将被拖入深渊的绝境,一举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周怀安没有动。 他穿过欢呼的人群,走到江远面前。 江远还靠在墙上,身体摇摇欲坠,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抬起头,冲周怀安露出了一个笑容。 周怀安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 他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江远的肩膀。 “你不是‘利剑’的副组长。” 周怀安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就是这把剑的‘剑尖’。” 与此同时。 远在赤道附近的某个私人岛屿。 一间被顶级安保系统保护的安全屋里。 一个男人坐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 屏幕上,原本闪烁着三十多个绿色光点的地图,突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代表着四个核心节点的红色信号,也变成了无法连接的灰色。 最后,整个地图,一片死寂。 男人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他的对手中,出现了一个无法用常理计算的“变量”。 这个变量,看穿了他所有的布局。 他缓缓放下酒杯,站起身。 他走到墙边,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副全新的、纯白色的面具,戴在脸上。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停机坪上的一架湾流G650私人飞机。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棋子没用了。”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那就让棋手……亲自入场吧。” 他挂断电话,走出了安全屋,登上了前往华夏的飞机。 第101章 阎王爷,是个大善人? 指挥中心里,欢呼声像浪潮一样拍打着墙壁。 技术员们互相击掌,特警联络员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压在每个人心头几个昼夜的巨石,终于被掀开了一个角。 周怀安穿过人群,走到江远面前。 他看着江远被汗水浸透的后背,抬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你不是‘利剑’的副组长。” 周怀安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你就是这把剑的‘剑尖’。” 江远扯动嘴角,想回一个笑,却牵动了脸上僵硬的肌肉。 他靠着墙壁,身体里的力气被刚才那场精神风暴抽走了大半。 胜利的喜悦没有在他心中停留超过三秒。 一种更深的寒意,从他脊椎骨的末端升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视野里,城市地图上那些熄灭的红点,并未让世界变得干净。 相反,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阴影,正从国境线外,缓缓压了过来。 那不是一个点,也不是一片区域。 那是一个移动的深渊。 一个浓缩了无尽恶意的红黑色光团,在他的【罪恶天眼】中,像一颗正在迫近的灾星。 “不对。” 江远扶着墙壁,猛地站直身体。 他的动作让周围的庆祝声小了下去。 周怀安的眉头刚刚舒展,又立刻拧紧。 “怎么了?” 江远没有回答,他踉跄地冲到地图前,双手撑在控制台上。 “陈武!”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急迫。 “给我调出入境航空器的实时航迹图!” 刚刚端起水杯的陈武,手抖了一下,水洒了出来。 他顾不上擦,立刻坐回位置,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你要找什么?” “一架私人飞机。” 江远闭上眼睛,脑海中的数据流疯狂运转,追踪着那个恐怖的罪恶源头。 “从东南亚方向入境,目的地,首都国际机场。” “给我它的乘客信息,现在,立刻!” 指挥中心里刚刚升起的轻松空气,被江远这两句话彻底抽空。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高猛和秦峰一左一右站到江远身边,表情凝重。 “头儿,又有情况?” “‘阎王’。” 江远睁开眼,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闪烁的航线。 “他来了。” “什么?” 周怀安一步跨到他身边,声音压低。 “你确定?” “他放弃了A计划,所有的棋子都废了。”江远喘着气,解释道,“他要亲自下场。” 陈武那边有了结果。 “找到了!” 他将一条航线标红,投放到主屏幕上。 “湾流G650,航班号N777AK,半小时前进入我国领空,航线已报备,手续齐全。” “目的地,首都国际机场,预计四十五分钟后降落。”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怀安对着通讯器下令。 “接通民航总局,我要这架飞机乘客的全部资料,最高优先级。” 命令被执行。 指挥中心里,只剩下服务器运转的嗡嗡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每个人都盯着屏幕,等待着那个代号“阎王”的男人,露出他的真面目。 他们想象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暴徒,或许是一个眼神阴鸷的枭雄,又或者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人。 三分钟后,资料传了回来。 一张证件照,跳上了屏幕中央。 照片上的男人,约莫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蓝色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学者的儒雅和长者的慈祥。 照片下方,是他的个人信息。 姓名:亚历山大·科尔。 国籍:瑞士。 身份:科尔国际基金会创始人、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名誉主席、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大使…… 一连串的头衔,每一个都光芒四射。 指挥中心里,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高猛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 “搞错了吧?” “这……这是那个和平奖提名了好几次的慈善家?” 秦峰也愣住了。 “我上周还在新闻上看到他,他在非洲为难民分发食物。” “陈武,再核实一遍!”周怀安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陈武的手指有些发僵,他反复比对着数据。 “没错,指挥官。” 他的声音干涩。 “【罪恶天眼】锁定的那个罪恶源头,在物理层面,就是这个人。” “航班信息,乘客信息,生物特征扫描,完全吻合。” “亚历山大·科尔,此次是作为特邀贵宾,前来参加世界能源峰会的。” 死寂。 指挥中心里,几十个人,像被集体施了定身术。 屏幕上,亚历山大·科尔的履历还在滚动。 他一生的轨迹,清晰无比。 出生于日内瓦的书香门第,毕业于世界顶尖学府,年轻时投身环保事业,足迹遍布全球。 中年创立慈善基金,致力于战乱地区的儿童救助和教育。 他获得的荣誉,多到一张A4纸都写不完。 他与各国政要的合影,挂满了基金会的荣誉墙。 这是一个毫无瑕疵的人。 一个活在聚光灯下的圣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毕生都在为和平奔走的老人。 现在,江远说,他就是那个策划了无数恐怖袭击,手上沾满鲜血的“阎王”。 这已经不是荒谬了。 这是对所有人认知的一种颠覆。 江远盯着屏幕上那张和善的脸,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最高明的伪装,不是藏在阴影里。” “而是站在聚光灯下,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的光芒。” 他的话,让周围的人打了个寒颤。 周怀安缓缓转过身,他看着江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相信江远,之前发生的一切证明了江远的能力。 但他同样无法忽视屏幕上那份无可挑剔的履历。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滚动。 指挥官看着屏幕上亚历山大的履历,又看看脸色如同死水的江远,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江远同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现在要如何向上级、向世界解释,我们要逮捕一位国际友人,只因为你的‘感觉’告诉我们,他就是恐怖组织头目?” 第102章 我拿命担保,他就是阎王 周怀安的声音在指挥中心里回荡。 “我们要如何向上级、向世界解释,我们要逮捕一位国际友人,只因为你的‘感觉’告诉我们,他就是恐怖组织头目?” 这个问题,像一块冰,砸进所有人的胸口。 刚刚还沸腾的空气,瞬间凝固。 江远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张慈祥的脸,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冷。 半小时后,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在总指挥部的加密会议室召开。 到会的,都是肩上扛着星的真正高层。 周怀安坐在末位,他的背挺得笔直。 主位上,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人敲了敲桌子。 他是这次峰会安保工作的总负责人,魏部。 “周怀安同志,汇报一下你的密捕申请。” 魏部的声音不带情绪。 “理由。” 周怀安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报告首长,我们有情报显示,这位名叫亚历山大·科尔的慈善家,极有可能是国际恐怖组织‘地狱门’的首脑,代号‘阎王’。”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 一位戴着眼镜的领导推了推眼镜。 “情报?什么情报?人证还是物证?” 周怀安的喉咙有些干。 “……暂时没有。” “没有?”另一位领导的声音扬了起来,“那你是凭什么提出这么荒唐的申请?” “逮捕一位享有外交豁免权的国际知名人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会引发一场外交海啸!” 周怀安的额头渗出汗珠。 他只能看向坐在他身后的江远。 江远面无表情,仿佛那些质问都与他无关。 魏部也注意到了江远。 “你就是那个情报的来源?” 江远站了起来。 “是。” 魏部审视着他,目光锐利。 “年轻人,这不是儿戏。我不管你之前立了多大的功,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臆想都必须收起来。” “你的申请,驳回。” “不仅驳回,我建议立刻暂停江远同志的一切职务,隔离审查。以免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一位参会者立刻补充道。 周怀安猛地站起。 “首长!” 魏部抬起手,制止了他。 他看着江远,等待他的辩解。 江远却一言不发。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罪恶天眼】的“路径推演”功能,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启动。 庞大的数据流如同星河倒灌,亚历山大未来一小时内的所有行为路径,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江远再次睁开眼,平静地看向会议室墙壁上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正显示着首都国际机场VIP通道的实时监控。 “飞机已经落地。” 江远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五分钟后,亚历山大将出现在画面里。” “他会和前来迎接的三位代表一一握手。” “但他不会和第一位的商务部代表多说,也不会和第二位的外事办主任寒暄。” “他会握住第三位,我们派去的礼宾司副处长的手,用标准的中文说:‘张先生,我们神交已久。’”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算什么?猜谜语吗? 魏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屏幕。 五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亚历山大·科尔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走向迎接队伍。 他礼貌地同第一人握手,点头。 同第二人握手,微笑。 当他走到第三位张副处长面前时,他伸出双手,热情地握住对方。 监控的收音设备清晰地传来他的声音。 “张先生,我们神交已久。” 会议室里,那位刚刚建议隔离审查的领导,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江远的声音继续响起,不带任何波澜。 “穿过通道时,他会抬头看左前方的电子广告牌,那是一块腕表广告。” “他会停留三秒,然后对身边的助理说:‘这块表的设计,有些过时了。’” 画面里,亚历山大果然抬头,看向了那块腕表广告。 现场的行动人员立刻传来反馈。 “报告,目标评价腕表设计过时。” 会议室里的空气开始变得不一样。 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屏幕,转移到了江远身上。 “进入休息室前,走廊里有七盆用作装饰的绿植。” 江远继续说道。 “他会自然地绕开第五盆,因为那里面有我们安装的针孔摄像头。” 画面中,亚历山大谈笑风生,脚步轻快。 在经过第五盆绿植时,他仿佛被身边人说的话逗笑,侧身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脚步一错,完美地绕开了那个位置。 一切都那么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可这一切,都被江远提前说了出来。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领导们脸上的怀疑、不屑,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不可思议。 周怀安的拳头,在桌下悄悄握紧。 他知道,江远正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展示他的“证据”。 魏部的身体微微前倾,他死死盯着江远。 “然后呢?” 江远迎着他的目光,说出了最后的预言。 “他会在十五分钟后抵达下榻的国宾馆套房。” “进入房间后三分钟内,他会找到我们特勤部门秘密安装的七个监控设备中的六个。” 江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后,他会走到房间的吧台边,倒上一杯威士忌。” “对着第七个,也是最隐蔽的一个摄像头,露出微笑。” 这个预言,让所有人的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 如果说之前的预言只是让人震惊,这一个,简直就是神鬼之说。 这等于在说,敌人已经完全洞悉了己方最机密的布置。 魏部没有再问。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 “接通国宾馆监控组,画面切到主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十五分钟后,亚历山大抵达酒店套房。 他脱下外套,交给助理,然后挥手让所有人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又拉上。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装饰摆件,随手擦了擦灰尘,放回原位时,角度偏转了十五度。 监控组传来报告:“一号摄像头,失效。” 他走到书架前,从一排书中抽出一本,翻了两页,又插了回去,但插错了位置。 “报告,二号摄像头被遮挡。” “三号失效。” “四号信号中断。” …… 不到三分钟,六个监控设备,被他用各种不经意的动作,全部处理掉。 他做完这一切,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他端着酒杯,没有立刻喝。 他环视房间,目光最后落在了天花板的消防喷淋头上。 那是第七个,也是最隐蔽的摄像头所在。 监控画面里,亚历山大·科尔的脸上,笑容慢慢扩大。 他举起酒杯,朝着消防喷淋头的方向,遥遥一敬。 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啪嗒。” 那位戴眼镜的领导,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种神鬼莫测的能力,这种无声的挑衅,彻底击溃了他们心中所有的常理和质疑。 江远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沉重而有力。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的情报来源。” “但我以一名共和国卫士的荣誉和生命担保。” “他,就是‘阎王’!” 他向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如果判断失误,我愿承担一切罪责,包括我的生命。” “但如果因为我们的犹豫,让峰会染血,这个责任,我们谁都担不起!” 魏部缓缓地靠回椅背。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了。 “命令。” 他的声音,恢复了统帅的威严。 “启动‘天网’一级监控预案。” “目标,亚历山大·科尔。” 他看向江远。 “我同意你的判断,但我需要真正的证据。” “在他露出獠牙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明白。”江远点头。 国宾馆的套房内。 亚历山大放下酒杯,走到落地窗前。 他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深渊般的冰冷。 他知道,他被锁定了。 一场无声的猎杀,已经开始。 第103章 猫鼠游戏与隔空对话 “天网”一级监控预案启动。 指挥中心里,空气像是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主屏幕上。 那里,亚历山大·科尔刚刚饮尽杯中酒,将空杯放回吧台。 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像是在自己家。 周怀安的拳头捏紧,指节发白。 他扭头看向江远。 江远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就是另一块屏幕,倒映着国宾馆套房里的每一个细节。 监控全面展开。 技术人员将所有的音视频信号源调整到最优状态。 房间里的每一粒尘埃,每一次空气流动,都被捕捉,分析。 亚历山大没有再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 陈武立刻分出一个屏幕,准备截取他的网络数据。 “他在看书。” 一名监控员报告。 屏幕上,亚历山大打开了一个电子文档。 书名是《论和平的内在逻辑》。 他看得专注,手指偶尔滑动页面,没有多余的动作。 “邮件进来了。” 陈武那边有了动静。 他将邮件内容投放到侧屏。 发件人是科尔国际基金会的执行主管。 内容是关于下周非洲某国一个净水项目的启动仪式细节。 亚历山大开始回复邮件。 他的用词严谨,仔细斟酌着每一句话,确保基金会的每一分钱都能用在实处。 高猛盯着屏幕,嘴巴动了动。 “这……他妈的真是个大善人啊。” 没人接话。 眼前的景象,与他们预设的恐怖魔王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 一个小时过去。 亚历山大处理了七封邮件,全是关于慈善项目。 他还和助理进行了一次视频通话。 讨论的是三天后一场慈善晚宴的菜单。 他建议把名贵的鱼子酱换成普通食材,将节省下来的预算,直接捐给儿童教育项目。 通话结束,助理的脸上满是敬佩。 指挥中心里,一些年轻的技术员,眼神已经开始动摇。 他们窃窃私语。 “会不会……真的搞错了?” “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坏人。” 周怀安听见了,但他没有呵斥。 因为连他自己,心里的那杆秤也在摇摆。 只有江远,从始至终,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亚历山大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没有拉开窗帘。 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在眺望窗外的城市。 他的头微微转动一个角度。 几公里外,一栋大楼的天台上。 负责远程音频监控的小组,组长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 “他……他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 “不可能,隔着七公里,窗帘都拉着。” 副手用望远镜观察,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就是在看我们。” 组长的声音发干。 国宾馆套房里,亚历山大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抬起手,对着窗帘的方向,轻轻挥了挥。 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打招呼。 天台上的监控组长,手里的咖啡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指挥中心里,看到这一幕回传画面的所有人,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他在挑衅。” 秦峰咬着牙说。 “他在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所有人的位置。” 这时,套房的门铃响了。 屏幕上,负责他贴身安保的“利剑”队员李航,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 “先生,您的晚餐。” 李航的声音沉稳,按照规定,他全程不能与目标有多余交流。 亚历山大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 “谢谢你,年轻人。” 他没有去碰餐车,而是走向李航。 “我听你的口音,是北方人?” 李航身体站得笔直,没有回答。 “别紧张。” 亚历山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自然。 “我年轻时去过你们的北方,很美的地方。” “你的家人都还好吗?孩子多大了?” 李航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周怀安在指挥中心对着喉麦低声命令。 “李航,不要回答,按规矩办事。” 亚历山大仿佛听到了周怀安的命令。 他笑了笑,不再追问。 他从餐车上拿起一块面包,递给李航。 “尝尝,这里的面包烤得不错。” 李航没有接。 亚历山大也不尴尬,他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 “家是人最温暖的港湾。” 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 “要好好守护它。” 他说完,转身走向餐桌,不再看李航。 李航站在原地,额头渗出汗珠。 他感觉到,对方刚才那句话,不只是关心。 更像是一种警告。 他推着餐车,退出了房间。 指挥中心里,周怀安看着屏幕上李航有些僵硬的背影,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阎王”的手段,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他不恐吓,不威胁。 他用最和善的方式,瓦解着你心里最坚固的防线。 让你怀疑自己,怀疑任务,怀疑一切。 “滋……滋……”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毫无征兆地在指挥中心响起。 不是来自某个设备。 而是来自他们内部最高加密等级的通讯主频道。 陈武的脸色瞬间变了。 “有东西入侵!” 他双手在键盘上敲击,试图追踪源头。 “不可能!这是物理隔离的军用线路!” 电流声消失了。 一个经过处理的合成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你们在看。”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这种感觉,就像在欣赏一出舞台剧,不是吗?”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呼吸。 高猛猛地站起来,看向屏幕里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还在安静地用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陈武的额头全是汗。 “切不断!对方权限在我之上!” 周怀安一把抢过总通讯器。 “你是谁!” 那个合成音笑了起来。 “朋友们,别紧张。” “你们的窥视,就是我的聚光灯。” “而我,喜欢在聚光灯下表演。” 江远抬起头,他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然后,它再次响起,语气变得戏谑。 “让我们玩个游戏吧。” “峰会开幕前,如果你们能找到我的‘B计划’,并在此之前抓到我,就算你们赢。” “否则……” 声音拖长,带着一种咏叹调般的愉悦。 “世界将共同见证一场盛大的‘净化’。” 话音落下。 通讯频道里所有的杂音瞬间消失,恢复了正常的底噪。 陈武瘫坐在椅子上。 “他走了。” “追踪不到任何痕迹,就像一个幽灵。”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几十名精英,几十个国家最顶尖的大脑,被一个人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隔空上了一课。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江远。 江远没有看他们。 他只是盯着主屏幕。 屏幕里,亚历山大·科尔用餐完毕。 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看向那个隐藏在消防喷淋头里的,第七个摄像头。 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温和的,属于慈善家的笑容。 他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口型。 没有声音。 但所有人都读懂了。 他说的是: “游戏,开始。” 第104章 他没有B计划 指挥中心里,空气凝固了。 那个合成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它留下的每一个字,都像钢针扎进在场每个人的神经里。 陈武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屏幕上的代码流已经静止。 他扭过头,看着周怀安,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追踪失败。” 他最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对方的层级高出我们太多,他不是入侵,他是直接走了进来,然后推门离开。” 高猛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文件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混蛋!” 他低吼。 “B计划?他在耍我们!让我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立刻上报!” 周怀安的声音压着火。 “通知所有部门,对峰会所有场馆、路线、人员进行最高级别的风险排查!把地基都给我挖开检查!” “是!” 联络员立刻开始传达命令。 整个指挥中心像一台被瞬间激活的战争机器,每个人都动了起来。 电话声,键盘敲击声,人员跑动声,交织成一片紧张的交响。 只有江远没动。 他站在主屏幕前,看着画面里的亚历山大。 那个老人已经用餐完毕,此刻正靠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纸质书,看得入神。 他脸上的表情,温和,平静,像一个正在享受阅读时光的学者。 仿佛刚才那场席卷了整个指挥中心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秦峰走到江远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头儿,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太可怕了。” “他就像一个导演,看着我们这些演员在他的剧本里乱窜。” 周怀安下达完一连串命令,大步走到江远身后。 “你怎么看?” 他盯着江远的后背。 “他的‘B计划’,你有什么头绪?” 江远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那个安静的身影。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他没有B计划。” 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扭头看向江远。 周怀安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你说什么?” “我说,他没有B计划。” 江远重复了一遍。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屋子写满困惑和震惊的脸。 “那段通讯,那句威胁,那个所谓的‘净化’,都只是烟雾。” “一个工具。” 江远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用来扰乱我们心智的工具。” 高猛忍不住开口。 “江远,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真有B计划,我们现在这么判断,会出大事!” “不会有万一。” 江远的声音很平。 “一个顶级的棋手,在落子之前,绝不会告诉对手他要下在哪里。” “他主动抛出‘B计划’这个概念,目的就只有一个。” 江远环视众人。 “让我们恐惧,让我们混乱,让我们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一场捕风捉影的搜寻中去。” “他想让我们自己累垮自己,自己打败自己。” “而他本人,就可以在我们的混乱中,从容地执行他真正的A计划。” 周怀安的瞳孔收缩。 他盯着江远,大脑飞速运转。 “你的意思是,他刚才那番操作,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对。” 江远点头。 “他不是在预告,他是在进攻。” “用语言和心理,发动了一场没有硝烟的进攻。” “我们现在越是紧张,越是大动干戈,就越是正中他的下怀。”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江远的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滚烫的头顶。 他们都是精英,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逻辑。 可明白归明白,那个风险,谁敢承担? 周怀安看着江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江远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上眼睛。 【罪恶天眼】的视野里,亚历山大的数据流清晰可见。 在他的实时心理活动那一栏,一行金色的文字正在缓缓流动。 【目标心理:正在享受恐慌发酵。诱饵已抛出,猎物反应符合预期。计划A执行顺利。】 江远睁开眼。 “直觉。” 他说出这两个字。 周怀安的拳头捏紧了。 指挥中心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一边是恐怖大亨设下的致命陷阱,一边是江远近乎玄学的判断。 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我相信他。” 秦峰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周怀安。 “指挥官,从案子开始到现在,江远的判断没有错过一次。” 高猛也咬了咬牙,站了出来。 “我也信。跟这个老狐狸玩心眼,我们已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不如赌一把。” 周怀安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 最后,他停留在江远身上。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平静。 那不是赌徒的疯狂,而是一种洞悉全局的自信。 周怀安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他拿起总通讯器。 “命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很快就变得稳固。 “所有单位,立刻停止对‘B计划’的追查。” “重复,停止一切相关的排查工作。” “所有人员返回原岗位,将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但仅限于观察和记录。” 命令通过电波,传达到各个角落。 那些刚刚冲出去的行动小组,在半路上停下了脚步。 那些正在分析数据的技术员,删除了屏幕上的搜索指令。 指挥中心里,绷紧的弦,慢慢松了下来。 但一种新的,更沉重的压力,笼罩在周怀安和江远身上。 他们用整个峰会的安全,做了一场豪赌。 周怀安放下通讯器,看着江远。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江远走回主屏幕前。 “等。” “等?” “对,等。” 江远指着屏幕上那个看书的老人。 “我们不玩他的游戏,那他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监控对象,记录他吃饭,睡觉,看书。” “当他发现我们不上钩,他就会比我们先着急。” “到那时,他的破绽,才会露出来。” 国宾馆套房。 亚历山大·科尔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刚好。 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想象着千里之外,那些对手此刻是如何的焦头烂额。 他知道,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它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 门铃响了。 他的助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先生,这是明天的日程安排,还有您要的晚报。” 助理将报纸放在桌上。 亚历山大点点头,拿起报纸,准备随意翻看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报纸的头版。 那是一篇关于国际象棋大师赛的报道。 但有人用红色的记号笔,在棋盘照片上,圈出了一个残局。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刚劲有力的汉字。 “弃子争先,后发制人。” 亚历山大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他拿着报纸的手,停在半空。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这是对面那个沉默的对手,给他送来的回信。 对方在告诉他: 你的棋,我看穿了。 你的游戏,我们不玩了。 亚历山大缓缓将报纸放下。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万家灯火。 他的眼睛里,那份属于慈善家的温和与儒雅,彻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知道,他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游戏,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第105章 计划定了,开干 指挥中心的气氛,因为那张报纸上的八个字,刚刚从沸腾降至冰点。 周怀安看着屏幕上恢复平静的亚历山大,又看看身边的江远。 他正想开口问下一步的对策。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撕裂了整个空间的安静。 一盏红色的指示灯在通讯控制台的顶端疯狂闪烁。 “什么情况!”周怀安吼道。 一名负责境外情报对接的技术员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脸色惨白。 他手里举着一张刚刚从加密打印机里吐出的纸。 “报告!‘夜莺’传回最高级别红色警报!” “说。”周怀安一个箭步冲过去。 技术员的声音发抖,他指着纸上的几个字。 “‘地狱门’的最终计划不是刺杀,是投放VX神经毒气。地点,峰会主会场。时间,主旨演讲开始时。” VX神经毒气。 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胸口。 指挥中心里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代表什么。 那是人类已知的最致命化学武器,一小滴就能在几分钟内置人于死地。 在一个容纳数千人的密闭会场里投放,后果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屠杀。 “消息来源可靠吗!”高猛冲过来,一把抓住技术员的领子。 “夜莺用生命信道发回的最后讯息,随后信号消失。”技术员艰难地回答。 生命信道,只有在卧底人员确认自己暴露且必死无疑时,才会启动。 用自己的生命,为最后的情报做担保。 指挥中心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随即被更大的混乱所取代。 “立刻联系防化单位!” “封锁会场!疏散所有外围人员!” “不!不能封锁,会打草惊蛇,‘阎王’会立刻引爆!” “那怎么办!等死吗!”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争吵,嘶吼,命令。 整个指挥系统,在突如其来的末日危机面前,濒临瘫痪。 周怀安的红色电话响了。 他抓起电话,里面只传来魏部一个字。 “说。” “首长,情况……”周怀安的声音干涩,他快速汇报了情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授权江远。”魏部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情绪,却有千钧之重。 “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不惜任何代价,阻止灾难发生。” 电话挂断。 周怀安放下话筒,他看向江远,目光里充满了血丝。 整个指挥中心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这一刻,汇聚到了江远身上。 江远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 地图上,国宾馆和峰会主会场两个点,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安静。”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刀,瞬间切开了所有的嘈杂。 混乱的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现在,听我命令。”江远转身,面对所有人。 “我们有两个任务。第一,拆弹。第二,擒王。”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条线,同时进行。” 他看向周怀安。 “周指,我需要国内最顶尖的防化专家,组成一支三人突击队。必须是经验最丰富,心理素质最好的人。” 周怀安立刻点头。 “龙焱防化团的‘鬼手’张博,他处理过上百次爆炸物,我马上调他过来。” “好。”江远点头,“他们的任务,秘密潜入峰会会场后台。毒气装置一定体积很小,而且有伪装。必须在演讲开始前,找到所有装置,并解除它们。” 一名参谋提出疑问。 “会场结构复杂,后台区域上千平米,找几个伪装的装置,无异于大海捞针。时间根本不够。” “他们不需要找。”江远回答。 “我会给他们具体的位置。” 所有人一愣。 江远没有解释,他继续部署。 “第二条线,抓捕‘阎王’。” 高猛立刻站出来。 “我去!我带队,保证把他活捉回来!” “不。”江远摇头,“你和秦峰,跟我一组。” 他点了点地图上的国宾馆。 “‘阎王’的自负,超出我们想象。他策划了这样一场‘盛大的净化’,绝不会躲在酒店房间里通过电视看新闻。” 江远的目光变得锐利。 “他一定会去现场附近,找一个最佳的观景台,亲眼欣赏自己的杰作。并且,他会把最终的起爆器带在身上。” “我们必须在他按下按钮之前,找到他,控制他。” 周怀安的后心冒出冷汗。 “可我们怎么知道他会去哪里?整个首都有无数个高楼,无数个点可以监控会场。” “我能找到他。”江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他看向陈武。 “陈武,把‘罪恶天眼’系统的使用权限,全部转移到我的单兵终端上。” “明白。”陈武立刻开始操作。 江远的计划清晰,果断,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向了问题的核心。 原本混乱的指挥中心,在他的调度下,重新恢复了秩序。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高速运转。 十五分钟后。 两支队伍在指挥中心集结。 一线,是以“鬼手”张博为首的三人防化小组,他们穿着便服,携带的工具包看起来像普通的电工维修箱。张博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二线,是江远、秦峰、高猛组成的抓捕小组。三人换上了不起眼的运动服,只在耳中佩戴了微型通讯器。 江远拿起总通讯器,他的声音传到两支队伍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组拯救现在,二组决定未来。” “我们都没有退路。” “祝各位好运。” 他放下通讯器。 “出发。” 两支队伍,一左一右,同时走出指挥中心的大门,奔赴两个不同的战场。 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正式开始。 就在他们踏出大门的那一刻。 国宾馆监控组的警报再次响起。 “报告!目标有行动!”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国宾馆套房的门被打开。 亚历山大·科尔已经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的脸上,挂着那种属于慈善家的,温和的微笑。 他走出房间,对门口的安保人员点头致意。 然后,他走进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黑色轿车,发动引擎。 “跟上他!所有路口,立刻布控!”周怀安对着通讯器大吼。 “是!” 屏幕上,那辆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了城市的车流。 它不快不慢,遵守着每一条交通规则。 无人机在高空锁定了它。 沿途的交通摄像头,将它的影像一帧一帧地传回指挥中心。 它行驶了三个路口,拐上了一条主干道。 然后,它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拐进了一条小路。 那条路,是城市改造中遗留下来的一片老旧街区,道路狭窄,两旁都是密集的建筑。 “无人机跟丢了!视角被遮挡!” “报告!他进入了C-7区域,那里有超过十个监控死角!” 负责追踪的技术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慌乱。 屏幕上,那辆黑色的轿车,在拐过一个墙角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它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瞬间消失。 周怀安的拳头重重砸在控制台上。 最终的追猎,刚刚开始,他们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目标。 第106章 天眼全开,城市追猎 “目标消失。” 指挥车里,通讯器传来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 周怀安的吼声紧随其后。 “什么叫消失!一辆车怎么会凭空消失!” “他进了C-7区,那里是监控盲区,我们的人跟进去了,里面是空的。” “车呢?” “车找到了,停在一条死胡同里,人不见了。” 指挥车猛地一个颠簸。 高猛一拳砸在车厢内壁上。 “妈的!被他耍了!” 秦峰扶住旁边的设备,看向江远。 江远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车辆的晃动对他似乎没有影响。 “江远,现在怎么办?”秦峰问。 江远没有回答。 他的鼻腔里,一股热流缓缓淌下。 他抬手抹了一下,指尖沾上了一抹红色。 “江远!”高猛也发现了不对劲。 江远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 整个城市的立体地图在他脑中展开,不再是建筑和街道,而是无数条纵横交错的数据流。 每一辆车,每一个行人,每一个信号灯,都是流动的光点。 他要在这片光的海洋里,找到那一道独一无二的黑暗。 “向东。”江远开口,声音沙哑。 “沿解放路,全速前进。” 驾驶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高猛。 高猛咬牙。 “听他的!开!” 指挥车引擎轰鸣,猛地并线,朝着江远指示的方向冲去。 周怀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江远,你们要去哪?我们已经失去目标了!” “我没有。”江远回答。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那些数据流在他的视野里汇聚,分离,再汇聚。 他看到了一条线。 一条由恶意、罪孽和毁灭欲望构成的黑线。 它从C-7区延伸出来,像一条毒蛇,在城市的脉络里蜿蜒穿行。 “他换了交通工具。”江远说。 “是一辆蓝色的电瓶车,车牌号尾数是77J。” 陈武的声音立刻在频道里响起。 “收到!正在调取解放路沿线所有蓝色电瓶车的监控!” 几秒钟后。 “找到了!目标在解放路和中山路交叉口出现过!正在往地铁站方向去!” 高猛和秦峰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动。 “他进了地铁站!”陈武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一号线,往城西方向!” “追不上了!”高猛喊道,“地铁一开,我们就跟不上了!” 江远靠在椅背上,又一股血从另一侧鼻孔流下。 他的耳朵里也开始嗡鸣。 大脑像一块被过度使用的芯片,滚烫发烫。 “不用追地铁。”江远的声音很轻,却很稳。 “他会出来的。” 他闭上眼,感知着那条黑线的流动。 它钻入地下,沿着代表地铁的轨迹移动了三站。 然后,它又冒了出来。 “他从西湖文化广场站出来了。”江远睁开眼。 “换乘了一辆出租车,绿色的,正在向北。” 通讯频道里,陈武和他的技术团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是键盘疯狂敲击的声音。 “确认!目标出租车已锁定!正在沿上塘高架向北行驶!” 周怀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情绪。 “江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远没有回答。 他擦掉鼻血,看着窗外。 那辆绿色的出租车,在江远的视野里,只是一个普通的载具。 但附着在它上面的那股恶意,却像黑夜里的篝火一样醒目。 “他以为他在和监控玩捉迷-藏。” 江远拿起通讯器,对着话筒嘶吼。 “但他不知道,我追的不是他的影子,是他的灵魂!” 指挥车在高架上飞驰。 秦峰递给江远一瓶水和一包纸巾。 江远接过,把纸巾塞进鼻孔,拧开水喝了一大口。 “报告!目标车辆在高架上突然减速,停入了紧急停车带!” “一个人下车了!” “他翻过了护栏!” 高猛一把抢过平板,上面显示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 一个人影从出租车上下来,动作利落地翻越高架护栏,跳了下去。 高架下面,是一片密集的城中村,房屋犬牙交错,小巷四通八达。 “他要进城中村!那里面连导航都会失效!” “我们的车下不去!” 江远看着那个人影。 在他眼中,那个人影身上附着的黑线,浓度很低,像一层稀薄的雾。 “是诱饵。”江远说。 “真正的‘阎王’还在车上。” “什么?”高猛一愣。 “别管跳下去的人,跟住那辆出租车!”江远命令道。 “可是……” “执行命令!” 驾驶员再次猛打方向盘,指挥车擦着那辆停下的出租车呼啸而过。 几秒后,陈武的声音传来。 “江远是对的!出租车司机也是他们的人!他重新启动车辆了!” “跳下去的那个人,我们查了,是个有前科的雇佣兵!” 指挥车里,秦峰和高猛看着江远,眼神已经变了。 这已经不是分析,不是推理。 这是洞察。 出租车继续向北行驶,然后在一个三岔路口,忽然拐向了一条通往郊区的公路。 与此同时,另外两辆一模一样的绿色出租车,从另外两条路口钻了出来,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三个目标!” “他用了金蝉脱壳!三辆车一模一样!” “无人机无法同时追踪!我们跟哪一辆!” 周怀安的声音里透出焦急。 江远感到一阵眩晕。 七窍渗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他的视野开始出现雪花点。 他看着脑海中的数据地图。 那条黑线,在三岔路口,也一分为三。 但其中两条,颜色在迅速变淡,消散。 只有通往郊区方向的那一条,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墨汁。 那股纯粹的恶意,在不断攀升。 江远伸出手,指着正前方。 “别管车,跟住那股‘恶意’!” “直走!就是这条路!” 指挥车没有丝毫犹豫,沿着公路追了下去。 无论“阎王”如何变换路线,如何制造假象,都无法摆脱那双天空之眼的锁定。 他的一切反侦察技巧,在江远这种不讲道理的因果律追踪面前,都成了徒劳。 那辆出租车在郊区公路上狂奔了十几公里。 最后,它停了下来。 指挥车也一个急刹,停在百米之外。 江远、秦峰、高猛三人推门下车。 出租车停靠的位置,是一片开阔地。 而在开阔地的中央,一座巨大的钢结构建筑,像一把刺向天空的利剑,耸立在他们面前。 城市最高的地标性建筑——擎天电视塔。 “阎王”的移动轨迹,那条漆黑的罪恶之线,终点就在那座塔的顶端。 江远抬头望去。 他要去那里! 第107章 电视塔,最后的棋局 指挥车停下。 车门被猛地推开。 江远、秦峰和高猛三人跳下车,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他们面前,擎天电视塔的钢筋铁骨直插夜空,塔顶的航空障碍灯一明一暗,像一只注视着整座城市的眼睛。 “他妈的。”高猛仰头看着塔顶,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这个疯子,他跑这儿来干什么?” 秦峰检查着手里的配枪,咔哒一声上膛。 “这里是全城的制高点,视野最好。他想亲眼看着会场方向升起蘑菇云。” 江远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头望着,那条黑色的罪恶之线,终点就在塔顶。 那股恶意,浓郁得像墨汁,盘踞在塔尖,似乎在俯瞰脚下的一切。 突然,江远瞳孔一缩。 他看到那条黑线,不仅仅连接着亚历山大本人。 它分出了无数条更细微的丝线,顺着塔身的信号发射器,蔓延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不对。”江远开口,声音沙哑。 “他不是来看的。” 高猛和秦峰同时看向他。 “他要直播。” 江远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电视塔是城市的信号枢纽,是所有频道的总开关。” “他要劫持所有信号。” 秦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劫持信号干什么?” “向全世界直播。”江远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直播峰会现场,直播那场‘净化’盛况。” “他要完成他最癫狂的‘传道’。” 高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终于明白亚历山大那份从容来自哪里。 刺杀政要,投放毒气,这些都只是手段。 他真正的目的,是把这场屠杀变成一场献祭,一场向全世界宣告他思想的仪式。 “我联系指挥中心,请求特警支援!”秦峰立刻拿起通讯器。 “来不及了。”江远按住他的手。 “等他们赶到,演讲已经开始,一切都结束了。” 江远看着眼前两个最信任的战友。 “从现在开始,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会场里的几百人续命。” 他深吸一口气。 “跑起来!” 话音未落,他第一个冲了出去。 高猛和秦峰紧随其后。 三人呈三角攻击阵型,冲向电视塔灯火通明的大厅。 “砰!” 江远一脚踹开玻璃门。 门内,枪声炸响。 大厅里早已不是游客和工作人员。 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枪手,以大理石服务台和承重柱为掩体,构筑了交叉火力网。 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过来,在三人脚边溅起一串串火星。 “隐蔽!” 高猛大吼一声,三人就地翻滚,躲到一根巨大的圆柱后面。 子弹打在柱子上,崩飞一片片石屑。 “火力太猛了!我们冲不进去!”高猛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缩了回来。 “他们装备精良,全是自动武器!” 江远靠在柱子上,闭上了眼睛。 【罪恶天眼】瞬间开启。 整栋塔的立体结构图在他脑中呈现。 大厅里,十几个代表敌人的红点,将所有入口都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在这里浪费一分钟,会场里的危险就增加十分。 江远睁开眼。 他的视野里,一条最优化的绿色路线,穿透墙壁,绕过了所有敌人,笔直向上。 “秦峰,听我口令,三点钟方向,距离五米,火力压制!” “收到!” 秦峰没有丝毫犹豫,闪身出去,对着江远指示的方向扣动扳机。 枪声大作,暂时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高猛!”江远吼道。 “你左手边那面墙,看到了吗?消防安全墙!” “看到了!” “炸开它!” 高猛一愣,随即明白了江远的意图。 他从腰间摸出一块塑性炸药,拍在墙上,迅速装好引信。 “掩护我!” 江远和秦峰同时开火,密集的子弹打得对面的枪手抬不起头。 高猛趁机滚到另一根柱子后。 “三!” “二!” “一!” “轰!” 一声巨响,墙壁被炸开一个大洞。 烟尘弥漫。 “走!” 江远一声令下,三人鱼贯冲进缺口。 缺口后面,是狭窄的消防通道。 “他们进消防通道了!追!”大厅里传来敌人的吼声。 脚步声和枪声从后面追来。 “别管他们!向上!” 江远跑在最前面,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上狂奔。 他的单兵终端上,陈武同步过来的塔内结构图实时显示着。 “15楼,电梯井旁有两名守卫,避开!” “27楼,茶水间有三人,不要停留!” “45楼,走廊有巡逻队,我们从设备层穿过去!” 江远的大脑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 【罪恶天眼】提供的全方位视野,让他能完美避开所有敌人的主力防御。 他们就像幽灵,在这栋戒备森严的塔内垂直穿行。 身后的追兵,被他们远远甩开。 周怀安焦急的声音在通讯器里不断响起。 “江远!什么情况!我们监测到塔内有爆炸!” “我们在爬楼。”江远回答,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防化小组已经就位,但他们需要你提供的位置!” “快了。” “峰会主旨演讲,还有五分钟开始!” 江远没有再回答。 他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脚下的台阶在他视野里飞速倒退。 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 终于,他们冲到了通往顶层观光厅的最后一道防火门前。 门是锁死的。 高猛二话不说,抬脚猛踹。 “砰!” “砰!” “砰!” 精钢打造的防火门被他踹得变了形。 最后一脚,门锁崩断,整扇门向里倒去。 三人持枪冲了进去。 枪声、爆炸声、追逐声,所有的混乱,都在踏入观光厅的瞬间消失了。 这里安静得可怕。 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璀璨的夜景。 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远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他们脚下。 观光厅的正中央,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正安静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他没有拿武器。 他就那么站着,仿佛在等待一位迟到的老友。 江远三人慢慢呈扇形散开,枪口始终对准那个背影。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到来。 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亚历山大·科尔的脸。 那张曾出现在无数慈善晚会和新闻头条上的,温和而儒雅的脸。 他看着江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种棋手对弈时,发现对方走出妙招的欣赏。 “你比我预想的,”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来得快了一点。” 第108章 巅峰对峙,魔鬼的信条 亚历山大·科尔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高猛和秦峰的枪口,落在江远脸上。 观光厅里只有风声,从被炸开的防火门外灌进来,吹动他西装的衣角。 “你比我预想的,”他开口,声音平稳,“来得快了一点。” 高猛的食指压在扳机上,手臂肌肉绷紧。 “亚历山大·科尔,你被捕了!” 亚历山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看高猛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远身上。 “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问,像一个好奇的学生。 江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枪口稳定,对准亚历山大的心脏。 “解除会场的装置,你还有机会。”江远说。 亚历山大笑了一下。 他走到弧形的落地窗前,背对三人,张开双臂。 仿佛要拥抱脚下这座由灯火构成的城市。 “机会?”他重复着这个词。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向窗外最亮的一片区域,那是峰会主会场的方向。 “你看这繁华。”他说。 “我看到的却是脓疮。” 他收回手,缓缓转向江远,目光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清醒。 “而我,只是一个想挤掉脓血的外科医生。” “我的手术,会很痛,但有效。” “你是个疯子。”秦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疯子?”亚历山大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醒。我看到了病灶,而你们,只沉迷于维持表面的健康。” 他开始在观光厅里踱步,无视三支对准他的枪。 “你们知道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 “是人类的数量太多了。太多愚蠢、贪婪、自私的个体,像病毒一样消耗着地球的资源,制造着无尽的垃圾和仇恨。” “战争、瘟疫、饥荒,这些曾经是地球的免疫系统,用来清除多余的病毒。” “但现在,科技让这些系统失效了。人类的数量爆炸式增长,地球的病情在急剧恶化。” 高猛的额头渗出汗水。 “所以,这就是你屠杀平民的理由?” “屠杀?”亚历山大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我从不屠杀。我只是在进行一次精准的、必要的‘人口优化’。” “我挑选的,都是那些位高权重,却对世界毫无贡献的寄生虫。以及那些为他们欢呼的,麻木不仁的观众。” “他们的死亡,是为了给这个世界腾出空间,让它重新呼吸。” 江远始终沉默着,只是听着。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亚历山大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词。 他在拖延时间。 江远的耳机里传来周怀安的声音。 “防化小组已经进入后台,正在搜索!” 江远需要更多的时间。 “你的家人呢?”江远突然开口。 “他们也属于需要被‘优化’的那部分吗?” 亚历山大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观光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脸上的那种学者般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过了几秒,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变得有些不同。 “我曾有个女儿。”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她喜欢在河边画画。那时候,我们家门前的那条河很干净。” “后来,一家生产农药的化工厂建在了上游。他们有政府颁发的所有许可证,他们的报告说,所有的排污都符合最高标准。” 高猛和秦峰对视一眼,握枪的手更紧了。 “河水开始变色。鱼死了,浮在水面上。然后,我女儿得了病,一种罕见的血液病。” “医生说,病因是长期接触水中的某种有毒化学物质。” “我去找律师,找记者,找官员。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亚历山大走到江远面前,距离不到五米。 他直视着江远的眼睛。 “我换来的是一份伪造的环保报告,化工厂律师的警告信,还有警察局的驱逐令。” “他们说我妨碍公务。” “我女儿死在病床上那天,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在发抖,她问我,爸爸,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亚历山大伸出自己的手,看着手心。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秩序、法律、规则,不是用来保护我们的。” “它是用来保护那些真正的病毒的。” “从那天起,我决定不再遵守它们的规则。”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为这个世界治病。”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江远,目光里有一种灼人的火焰。 “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权力。” “是为了净化。” “是为了确保,再也不会有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问出那样的问题。” 他向江远走近了一步。 “你呢?江警官。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保护那些制造污染的资本家?还是保护那些签署伪造报告的官员?” “你和我,其实是同一种人。我们都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病。只是,你选择给病人吃止痛药,而我选择切除肿瘤。” 江远的耳机里,周怀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焦急。 “演讲还有一分钟就要开始了!张博他们还没找到!” 江远看着眼前的亚历山大。 他能从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破碎的灵魂。 “你错了。”江远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我保护的,是那个可能会去河边画画的孩子。” “是那个相信父亲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用你女儿的死,作为你屠杀别人的借口。你才是对她最大的背叛。” 亚历山大的瞳孔猛地收缩。 江远的话,像一把刀,插进了他用理论构筑的坚硬外壳。 观光厅的气氛,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点。 亚历山大突然笑了。 他摊开自己的左手。 一个黑色的,比车钥匙略大一点的东西,正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上面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一个引爆器。 “现在,你理解我的慈悲了吗?”他平静地问。 几乎在同一瞬间,江远的耳机里,防化专家张博的声音穿透电流,带着嘶吼和绝望。 “报告!装置不止一个!它们被串联在一起,遍布整个会场的中央空调通风系统!我们拆不过来!请求指示!” 第109章 超越计算,赌上人心 通讯器里的电流声滋啦作响。 张博的嘶吼在江远的耳蜗里反复回荡。 “它们被串联在一起!我们拆不过来!请求指示!” 观光厅外,城市的灯火像一片凝固的星海。 厅内,空气仿佛被抽干。 亚历山大·科尔站在那里,手心托着黑色的引爆器。 他看着江远,眼神里带着一种外科医生看待标本的平静。 “你听见了吗,江警官?” 他的声音很稳,在空旷的大厅里扩散。 “这是熵增,是物理的法则,是宇宙注定走向的终点。” “毁灭,才能孕育新生。” 高猛握枪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 秦峰的枪口依旧锁定着亚历山大的心脏。 可他们手里的武器,在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面前,显得毫无意义。 时间在江远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 【罪恶天眼】在他的脑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海量的数据流汇成一场风暴。 方案一,扑向引爆器。 一个念头闪过,脑中便浮现出对应的画面。 他扑出去,亚历山大的拇指同时按下。 远方的会场,一团无声的火球膨胀开来。 【成功率:百分之七点二。】 方案二,射击亚历山大的手腕。 子弹撕开皮肤,击碎骨骼。 手掌因剧痛而痉挛,拇指的肌肉收缩,依旧会压下按钮。 【成功率:百分之三点九。】 方案三,言语周旋,拖延时间。 江远视野的角落里,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正在跳动。 五十九秒。 五十八秒。 峰会的演讲即将开始,通风系统会准时启动。 【成功率:百分之一点一。】 每秒钟,都有亿万种可能被计算,被推演,然后被否决。 所有路径的尽头,都是失败。 系统给出的最优解,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这是一张用数据织成的,无法挣脱的网。 “放弃吧。”亚历山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劝慰。 “承认你所守护的一切,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它臃肿,腐朽,不堪一击。” 四十五秒。 四十四秒。 脑海里的数字在尖叫。 鼻腔里的血,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花。 江远闭上了眼睛。 他强行中断了【罪恶天眼】的计算。 那片喧嚣的数据风暴,被他硬生生摁下暂停。 闪烁的失败率,冰冷的数字,全部消失。 他的脑海,变成一间空无一物的黑屋。 在这片黑暗里,只有亚历山大·科尔的影像。 他站在落地窗前张开双臂的样子。 他讲述自己女儿时,那种没有温度的声音。 他批判这个世界时,那种狂热又清醒的眼神。 “他要直播。” “他要完成他最癫狂的‘传道’。” 江远自己说过的话,在黑暗中响起。 杀戮,是他的手段。 爆炸,是他的工具。 但那都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是让全世界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神迹”。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屠夫。 他是一个站在舞台中央,渴望聚光灯的演员。 他是一个手捧经文,要向全世界布道的先知。 一场没有观众的演出,有什么意义? 一场无人听闻的布道,如何流传后世? 那个信号。 那场直播。 那才是他的舞台,他的神坛。 那甚至比亚历山大自己的生命,比引爆器本身,更加重要。 江远睁开了眼睛。 视野里的倒计时,三十二秒。 他找到了那条唯一的生路。 那条【罪恶天眼】永远也计算不出的路。 那条路,不通向亚历山大。 那条路,通向他的神坛。 “你看,你动摇了。”亚历山大捕捉到了江远脸上的变化。 “你引以为傲的信念,正在你的面前碎裂。” 高猛的脚在地板上挪动了半分。 “江远?” 秦峰的呼吸也停滞了。 江远没有回应他们。 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传来灼烧感。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腿部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的目光,越过了亚历山大,越过了那枚红色的按钮。 他看向大厅的另一侧。 那里,一排精密的仪器正在嗡嗡作响。 那是擎天电视塔的心脏。 是全城的信号枢纽。 是亚历山大用来向世界布道的喉舌。 “永别了,江警官。”亚历山大看着江远,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 “历史会铭记这一天。” “不。” 江远开口。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前冲。 他猛地转身,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开始冲刺。 他的目标,不是亚历山大。 高猛和秦峰的瞳孔在同一时间收缩。 亚历山大·科尔的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这个动作,不合逻辑。 这个行为,违背了所有求生的本能。 江远在远离威胁。 他在逃跑。 可他的方向,却是那排信号发射器。 狂奔之中,江远举起手臂,将通讯器凑到嘴边。 他的吼声,撕裂了观光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别管分散的,去中央空调主机!” 这声音穿过电流,像一把钥匙,插进远方队友混乱的脑海。 “他的自负,会把心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亚历山大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那种神明般的从容碎裂开来。 他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惊慌所取代。 他明白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江远的目的。 江远不是要救人。 江远是要毁掉他的舞台。 江远是要掐断他的声音。 江远是要杀死他的“神”! 亚历山大的手动了。 他那只悬在红色按钮上的拇指,停住了。 他的身体,他的另一只手,他全身的本能,都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不是按下引爆器。 而是伸出手,去阻止江远。 去保护他的直播。 去捍卫他的传道。 那个犹豫,只持续了零点几秒。 短到几乎无法察觉。 可在这场用秒来计算生死的对决里,这零点几秒,就是永恒。 “砰!” 江远的肩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撞在信号发射器的主机上。 金属扭曲,发出刺耳的悲鸣。 无数电火花爆开,像蓝色的幽灵。 观光厅墙壁上,那些显示着全球信号连接的巨大屏幕,猛地一闪。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拉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亚历山大的神坛,塌了。 第110章 釜底抽薪,你只爱你自己 金属扭曲的声音停止了。 电火花在烧焦的机柜上跳动了几下,熄灭了。 观光厅墙壁上所有的屏幕,都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承载着亚历山大·科尔最终野望的信号,被江远用最原始的物理方式,彻底切断。 世界,安静了。 亚历山大脸上的从容,像一块被砸碎的玻璃,片片剥落。 他伸向江远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他那只悬在红色按钮上的拇指,也停在那里。 他的大脑似乎无法处理眼前发生的事情。 江远不是应该扑向引爆器吗? 江远不是应该跪地求饶吗? 他为什么要去撞毁发射器? 那东西,与会场里几百人的性命,没有任何关系。 “你……” 亚历-山大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他那双一直俯瞰众生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焦点涣散。 江远撑着膝盖,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肩膀撞击的地方传来剧痛,肺里全是血腥味。 他看着亚历山大,什么都没说。 “你毁了它。”亚历山大喃喃自语。 他看着那些黑色的屏幕,像在看自己孩子的遗体。 “你毁了我的传道。”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不再平稳。 “你夺走了我的观众。” 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是一种被世界遗忘,被彻底抹除的恐惧。 他策划了一场献给世界的盛大仪式。 他搭建了最华丽的舞台。 他准备了最震撼人心的烟火。 可就在他登台的前一秒,有人拆掉了他的舞台,关掉了所有的灯。 他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丑。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亚历山大的胸腔里炸开。 他伪装出来的所有儒雅和悲悯,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那张学者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他不再看那些黑色的屏幕,而是死死盯住江远。 “既然世界看不到!”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他那只停滞的拇指,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按了下去。 红色的按钮,在他掌心陷落。 …… 与此同时。 峰会主会场,地下二层。 中央空调主机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张博带着两名防化专家冲了进去。 “就是这里!” 他们无视了走廊里那些闪着红光的伪装装置。 江远最后那句嘶吼,点醒了他们所有人。 “他的自负,会把心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主机房里,巨大的涡轮风机正在低沉地轰鸣。 在风机的核心管道上,他们看到了。 那是一个比之前发现的所有装置都大上三倍的金属罐。 无数线缆从罐体延伸出来,连接着一个复杂的电子面板。 面板上的倒计时,显示为零。 这意味着,引爆信号随时可能传来。 “动手!” 张博没有丝毫犹豫。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打开工具箱。 “A组,切断物理连接!” “B组,破解电子锁!” “快!快!快!” 张博戴上护目镜,亲自拿起一把绝缘剪,开始处理那些密如蛛网的引信。 红线,蓝线,黄线。 每一根都可能连接着死亡。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抖。 “江远!江远!回答!电视塔信号中断!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 主机房里只有风机的轰鸣和剪线钳发出的“咔哒”声。 “队长,电子锁有三重加密!来不及了!”B组的队员喊道。 “别管它!直接剪!” 张-博吼了回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主板上最后一根引线。 那是一根黑色的线。 它连接着整个装置的起爆核心。 也连接着会场内外数千人的性命。 张博举起了手中的剪钳。 就在他即将剪断的瞬间,金属罐体内部,一个微小的红灯,亮了。 起爆信号,抵达了。 张博的瞳孔收缩到极致。 他的手臂肌肉鼓起,用尽全力合拢了手中的工具。 “咔嚓。” 一声轻响。 黑色的引线,应声而断。 那个刚刚亮起的红灯,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 擎天电视塔顶。 亚历山大按下了按钮。 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脸上带着一种癫狂的笑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等待着脚下的大地传来震动。 他等待着远方的天空亮起火光。 他等待着那场迟到的净化,洗涤这个肮脏的世界。 一秒。 两秒。 五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风依旧从破开的门洞里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 城市的噪音,依旧像潮水一样,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没有爆炸。 没有火光。 没有死亡。 亚历山大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引爆器,又抬头看了看窗外。 远处的峰会主会场,灯火通明,秩序井然。 他的表情,从暴怒,转为错愕。 从错愕,转为茫然。 最后,变成一种彻底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难以置信。 “不……” “不可能……”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引爆器,反复按动那个红色的按钮。 一次,两次,三次。 引爆器像一个坏掉的玩具,没有任何反应。 江远从地上站起来。 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江远的耳机里,电流声消失了。 周怀安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哭腔。 “成功了!江远!我们成功了!” “张博他们做到了!就在最后一秒!” 紧接着,整个“利剑”指挥部的频道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无数人的呐喊,汇聚成一股声浪,在江远的耳边炸响。 他们赢了。 亚历山大也听到了那些声音。 他听不懂中文,但他能听懂那声音里的喜悦。 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那是属于他敌人的喜悦。 “为什么……” 他扔掉手里的引爆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我的计算,不可能出错……” “我的计划,是完美的……” 江远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渴望成为神,来审判世界。” 江远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亚历山大的耳朵里。 “但你忘了,神爱世人。” “而你,只爱你自己。”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亚历山大所有的精神防线。 他的理论,他的信条,他为自己所有行为构建的宏伟大厦,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信仰,彻底崩塌了。 “不!” 亚历山大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阎王”。 他不再是那个要净化世界的“先知”。 他变回了一个失去了一切的,绝望的男人。 他扔掉无用的引爆器,猛地从西装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的战术匕首。 那双曾经洞悉世事的眼睛里,只剩下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弓起身子,冲向了江远。 “你毁了我的一切!” 第111章 塔顶死斗:最后的野兽 信仰崩塌的嘶吼,变成野兽的咆哮。 亚历山大·科尔不再是俯瞰人间的神,他成了一头困兽。 他扔掉没用的引爆器,西装内袋里滑出一把黑色的战术匕首。 他弓着身子,肌肉绷紧,像捕食的猎豹,冲向江远。 江远胸口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肺部的灼痛感。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身体向左侧移动半步。 第一刀来了。 刀锋带着风声,贴着他的肋骨划过。 西装外套被整齐地切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衬衫。 亚历山大没有停顿。 他的手腕转动,匕首改变方向,横着削向江远的咽喉。 整个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 江远身体后仰,腰几乎折成九十度。 刀尖从他的鼻尖前扫过。 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带起的细微气流。 亚历山大向前踏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的体力不多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再次突进,匕首改变角度,直刺江远的心脏。 江远抬起左臂,横在胸前格挡。 “噗。” 刀尖撞在他的小臂上,刺穿了衣物,扎进肌肉里。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江远咬紧牙关,右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亚历山大持刀的手腕。 他想把那只手拧断。 系统融合的【高级格斗术】化为本能,肌肉记忆接管了他的身体。 他转动身体,试图利用擒拿技巧夺下匕首。 亚历山大的力量超乎他的预料。 那只手腕像是钢铁铸成,纹丝不动。 “你以为只有你有准备?” 亚历山大低吼,膝盖猛地向上,顶向江远的小腹。 江远只能松手,向后跳开,重新拉开距离。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伤口不深,血正从衬衫布料下渗出来,染红了一片。 “这点伤,比起我女儿受的苦,算什么?” 亚历山大再次逼近,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他不再说话,所有的愤怒都倾注在匕首上。 刺,挑,劈,砍。 匕首的寒光在江远眼前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两人在狭窄的观光平台上快速移动,脚下的玻璃地板映出两个纠缠的影子。 平台之外,就是千米高空。 一阵强风从被炸开的门洞灌了进来。 江远身体晃动了一下,脚下有些不稳。 亚历山大捕捉到了这个破绽。 “结束了!” 他一脚踹在江远的胸口。 巨大的力道传来,江远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观光平台的金属栏杆上。 “哐!” 栏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向外弯曲变形。 江远感觉自己的脊椎快要断了。 “去死吧!” 亚历山大咆哮着,双手握住刀柄,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江远的脖子刺了下去。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江远看着在瞳孔中不断放大的刀尖。 他的双手向后,抓住了冰冷的金属栏杆。 他没有去看那把匕首。 他腰腹的肌肉瞬间收紧,双腿蜷缩,然后猛地向上蹬出。 他的身体以栏杆为轴,向上翻起。 这是一个赌上一切的动作。 亚历山大的匕首刺空了。 刀尖扎进了栏杆的缝隙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远的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翻转。 他的双脚稳稳落在亚历山大的身后。 亚历山大愣住了。 他费力地想把卡住的匕首拔出来。 江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从后面抱住亚历山大的腰,向后猛地一拉。 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江远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翻身骑在亚历山大的背上,双臂锁住他的脖子。 “呃……” 亚历山大发出窒息的声音,双手放弃了匕首,转而向后抓挠,试图掰开江远的手臂。 他的指甲在江远的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江远只是不断收紧自己的手臂。 他的眼前阵阵发黑,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但他知道,只要松开一点,死的就是自己。 “放……开……” 亚历山大的挣扎开始变弱。 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成紫色。 江远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一软,似乎失去了力气。 他稍微松了一点。 就在这一瞬间,亚历山大猛地用后脑勺撞向江远的脸。 “砰!” 江远鼻梁剧痛,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他眼前金星乱冒,手臂的力量下意识地松开了。 亚历山大翻身挣脱,大口地喘着气。 他没有去拿那把卡住的匕首,而是挥拳打向江远的太阳穴。 江远偏头躲开。 拳头擦着他的耳朵过去,打在玻璃地板上。 “咔嚓。” 地板出现了一道裂纹。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对峙。 “你很顽强。”亚历山大喘着粗气说。 “可惜,你还是要死。” 江远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没有说话。 他不再和亚历山大硬拼。 他开始移动,围绕着被他撞毁的信号发射器残骸,与亚历山大周旋。 亚历山大追击,江远就闪躲。 亚历山大挥拳,江远就格挡,然后迅速后退。 “懦夫!” “只会跑吗!” “来杀了我!” 亚历山大不断地咆哮,试图激怒江远。 他的动作因为愤怒而开始变形,失去了之前的精准,只剩下蛮力。 江远不回应,只是用眼睛看着他,等待那个唯一的,可以终结一切的机会。 他的体力在流失,但他比一个彻底疯狂的人更有耐心。 亚历山大再一次冲了过来,一记直拳打向江远的面门。 他的肩膀因为用力过猛,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档。 就是现在。 江远不再后退。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体贴近亚历山大的怀里。 他左手抓住亚历山大挥来的手腕,向外一拧。 同时他的右手化为手刀,切在对方手肘内侧的麻筋上。 亚历山大发出一声闷哼,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 江远没有停顿。 他一记扫堂腿,踢中亚历山大的支撑脚脚踝。 亚历山大彻底失去平衡,身体向后倒去。 江远欺身而上,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按在冰冷的玻璃地板上。 他快步走到栏杆边,拔出那把战术匕首。 他回到亚历山大身边,反转刀刃,将冰冷的金属抵在他的喉咙上。 亚历山大停止了挣扎。 “你的时代,结束了。” 江远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就在这时,破损的门洞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地上的亚历山大。 高猛和秦峰跟在队伍后面,看到眼前的景象,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亚历山大被两名特警队员用束缚带捆住,从地上粗暴地拉了起来。 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空壳。 他的脸上没有失败的沮丧,也没有劫后的愤怒。 他看着江远,那张混合着汗水和血污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很诡异。 一名特警押着他,从江远身边走过。 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亚历山大嘴唇微动。 他用只有江远能听到的气声说: “你以为你赢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嘲弄,还有一丝怜悯。 “‘罪恶克星系统’的代理人……” 第112章 我们是同一把手术刀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天花板。 房间里只有一张固定的金属桌,三把椅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最高级别的秘密审讯室,位于地下五十米。 亚历山大·科尔,或者说“阎王”,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的双手被特制的束缚带固定在桌面,身上换了一件灰色的囚服。 他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去,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阶下囚的狼狈。 江远坐在他的对面。 左臂的伤口经过包扎,还在隐隐作痛。 鼻梁骨的疼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适。 专案组的最高指挥官,一位肩上扛着金色橄榄枝的老人,坐在侧面。 他的名字是陈伯韬,整个“利剑”行动的总负责人。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亚历山大·科尔。” 陈伯韬开口,声音低沉。 “你在塔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亚历山大闻言,目光从陈伯韬身上移开,落在了江远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陈伯韬的问题,而是对着江远说: “你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高强度的系统运算,会榨干你的生命力。”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江远看着他,眼神没有波动。 “你还没回答问题。” 亚历山大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 “你以为你赢了?” “不,你只是通过了最终的考核,江警官。” 陈伯韬的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考核?” 亚历山大终于将视线转向陈伯韬,眼神里带着一种学者般的耐心。 “一个挑选代理人的考核。”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们把它叫做‘罪恶克星系统’。” “这个名字很贴切,但不够准确。” “我更喜欢称呼它为,宇宙秩序的纠错程序。”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伯韬停止了敲击桌面的手指,身体微微前倾。 江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纠错程序?”陈伯韬重复道,声音里带着审视。 “是的。” 亚历山大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想象一个无比复杂的程序,比如一个文明的演化。” “在这个程序运行的过程中,总会出现一些BUG。” “这些BUG会自我复制,扩散,最终导致整个程序的崩溃。” “比如,无节制的贪婪,毫无底线的罪恶,最终引发战争、瘟疫,导致文明的自我毁灭。” 他的话语清晰,逻辑严密,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报告。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编写了这个纠错程序。” “它会在无数的世界中,寻找那些意志足够坚定,灵魂足够纯粹的个体。” “然后,赋予他们清除BUG的能力。” “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惩治罪恶。” 审讯室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陈伯韬看着亚历山大,又看了看江远,眼神变得复杂。 江远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亚历山大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验证他内心深处那个不敢想象的猜测。 “我,也曾经是候选者之一。” 亚历山大投下了一枚更重的炸弹。 “和你一样,江警官。” “在我的世界线里,我是一名顶尖的社会学家和数据分析师。” “程序选择了我,向我展示了它的存在,赋予我初步的能力。” “我看到了人类社会肌体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脓疮,看到了那些正在扩散的BUG。” 江远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亚历山大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自嘲。 “因为在最终的测试中,我被判定为不合格。” 他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像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 “程序给我的任务,是阻止一场即将到来的金融犯罪,它会席卷全球,让数千万人破产。” “我利用程序给我的能力,推演出了完美的方案。” “但我没有执行。” “为什么?”江远追问。 “因为我发现,那场金融犯罪,就像一场高烧。” “它虽然痛苦,却也能烧死一部分病毒,让整个系统在崩溃后,获得一次免疫升级的机会。” “我向程序提出了我的方案。” “我说,不应该阻止它。我们应该引导它,放大它,让它把整个旧的,腐朽的金融体系彻底摧毁。” “然后,在一片废墟上,建立一个更健康,更公平,更完美的新秩序。” 亚历山大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狂热。 “程序拒绝了我。” “它判定我的思想过于极端,具有高度的危险性,违背了‘最小化干预’的基本原则。” “然后,它剥夺了我的资格,抹除了我大部分相关的记忆。” 陈伯韬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他一生都与最危险的罪犯打交道,但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人一样。 这是一个试图给文明动手术的疯子。 “它失败了。” 亚历山大笑了起来。 “它低估了人类意志的顽固。” “它抹除了我的能力,却没有抹除我看到过的真相。” “我凭借着残存的记忆,花费了半生的时间,用我自己的方式,建立了一个模仿品。” “我把它叫做‘地狱门’。” “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纠错,来清除那些BUG。” 他重新看向江远,目光灼灼。 “你和我,本是同一种人。” “只是你选择了守护,而我选择了重建。” 江远沉默着,他无法反驳。 在某种程度上,亚历山大说的是对的。 他们都看到了世界的病症,只是开出了不同的药方。 亚历山大看着江远,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总结。 “我们都是被宇宙选中的手术刀。” “不同的是,你想切除肿瘤。” “而我……想直接换掉病人。”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敲在房间里每个人的心脏上。 陈伯韬靠回了椅背,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他戎马一生建立的世界观,正在被一个罪犯的话语,冲击得摇摇欲坠。 江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过往所有的战斗,所有的挣扎,在亚历山大描绘的宏大图景面前,似乎都变得渺小。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他才知道,他只是流水线上一个合格的产品。 而他对面的“阎王”,是一个被淘汰的次品。 就在此时。 就在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精神崩溃的时刻。 江远的脑海里,那个久违的,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它不再是简单的信息提示。 它像一段被直接写入他意识深处的文字。 【最终考核“地狱门”已完成。】 【代理人:江远。】 【考核评级:优秀。】 【你已证明,守护的意志,高于毁灭的冲动。】 【宇宙纠错程序-Gaea-734号协议,正式终结。】 【代理人权限已解除。】 【所有功能模块已卸载。】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在他的意识里浮现,然后逐一破碎,化为光点,消散。 他熟悉的属性面板,消失了。 系统商城,变成了灰色。 罪恶日记,永远停留在了最后一页。 那个陪伴他,成就他,也束缚着他的“系统”,走了。 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留下了最后一条信息,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感谢您的服务,守护者。】 【再会。】 第113章 从今往后,你就是你自己的系统 江远的大脑一片空白。 亚历山大描绘的图景,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全部吸进去。 就在此时,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最终考核“地狱门”已完成。】 江远身体僵住。 【代理人:江远。】 【考核评级:优秀。】 陈伯韬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 “江远,你怎么了?” 江远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脑海中那一行行浮现的文字里。 【你已证明,守护的意志,高于毁灭的冲动。】 【宇宙纠错程序-Gaea-734号协议,正式终结。】 对面的亚历山大,也捕捉到了江远眼神的瞬间失焦。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是一种混合着嫉妒与恍然的神情。 “它……来接你了。” 亚历山大的声音很轻,带着叹息。 “最后的仪式。” 陈伯韬的眉头皱得更深。 “什么仪式?” 江远缓缓抬起头,他看着陈伯韬,目光穿过他,仿佛在看更远的地方。 “陈老,我想,审讯可以结束了。”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 陈伯韬审视着江远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对面神情诡异的亚历山大。 他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你确实需要休息。” 陈伯韬站起身,对门口的警卫示意。 “把他带下去,列为最高密级看管。” 两名警卫走进来,解开亚历山大与桌面的固定,将他架了起来。 亚历山大没有反抗。 在经过江远身边时,他停下脚步,侧过头。 “恭喜你,成为了更好的那把刀。” 他说完,被警卫带出了审讯室。 沉重的金属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江远和陈伯韬。 “江远,你……” 陈伯韬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问起。 江远站了起来,对着老人微微鞠躬。 “我也需要休息一下。” 他说完,转身拉开了门。 走廊的灯光是惨白色的,一路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江远一步步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通道里回响。 他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代理人权限已解除。】 【所有功能模块已卸载。】 他熟悉的属性面板,那块蓝色的虚拟屏幕,第一次在他眼前剧烈地闪烁起来。 上面的文字开始乱码,线条开始扭曲。 罪恶积分的数字,那个他奋斗了许久的数字,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符号,然后归零。 系统商城,那个他兑换过无数能力的界面,整个暗了下去,变成了一块灰色的石板。 罪恶日记,那本记录了无数罪恶的书本,停留在亚历山下·科尔的最后一页,然后整本书开始变得透明。 江远停下脚步。 他伸出手,仿佛想触摸那些正在消失的东西。 指尖穿过虚影,什么也碰不到。 一行新的文字,也是最后一行文字,在面板彻底破碎前,清晰地浮现出来。 【终极任务“审判”已完成,世界秩序稳定度回归安全阈值。】 【感谢宿主,你证明了该文明拥有自我修正的潜力。】 【本程序作为一枚火种,使命已经完成。】 【能量即将耗尽,开始与宿主灵魂进行深度融合。】 这段文字刚刚结束,江远眼前的整个虚拟面板,便“哗啦”一声,碎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只是无声地碎裂成亿万个蓝色的光点,像一片倒映在意识里的星空。 这些星光没有消散。 它们汇聚成一条光河,盘旋了一圈,然后猛地冲向江远的身体。 江远没有感觉到任何冲击。 他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从四肢百骸渗入,最终汇聚于他的大脑,他的心脏。 那是一种空虚被填满的感觉。 像一个漂泊已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 又像一块遗失的拼图,找到了它最初的位置。 江远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不到左臂伤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鼻梁骨的不适。 他身体里所有的疲惫,都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消失无踪。 他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他能“听”到头顶三十米处,通风管道里气流转动的声音。 他能“看”到五十米外,陈伯韬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的画面。 他能“闻”到空气中消毒水分子、金属分子、灰尘分子的不同气味。 他甚至能“感觉”到整座地下基地的脉络。 电流在墙壁的线缆中奔跑,数据在服务器的机柜间流淌,远处电梯井里,电梯正在平稳下行。 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再需要面板的数据。 不再需要日记的文字。 所有的能力,【高级格斗术】的肌肉记忆,【痕迹学精通】的观察逻辑,【心理侧写】的直觉……全部化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如同呼吸,如同心跳。 成为了一种本能。 就在这片温暖的星河即将与他完全融为一体时,一个最后的,带着告别意味的意念,在他意识最深处响起。 【再见,代理人江远。】 【从今往后,你就是自己的系统。】 意念消散。 所有的光点,尽数融入他的身体。 江远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任何超自然的界面。 只有一片清明。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面前是一扇小小的窗户。 窗外,天空的边缘已经泛起鱼肚白。 城市结束了一夜的噩梦,即将迎来新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涌入肺部,带着黎明前特有的清冷。 “江远!”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秦峰和高猛快步跑了过来。 “你跑这里来了!我们到处找你!” 高猛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秦峰走到他身边,看着他。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江远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两个战友。 他能清晰地看到秦峰眼里的血丝,能听到高猛略显急促的呼吸。 他甚至能感觉到他们两人因为担忧而加速的心跳。 “不是。” 江远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听。” 秦峰愣了一下。 “听什么?这里除了空调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江远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秦峰的肩膀,望向那片正在亮起的天空。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给城市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听你的心跳,一声一声,很有力。” 江远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秦峰的脸上。 “听高猛的呼吸,他跑过来的时候,左脚比右脚多用了三分力。” “听五十米外,陈老刚刚放下水杯,正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 “听这座城市醒来的声音。” 秦峰和高猛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江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江远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里面没有了疲惫,没有了挣扎,也没有了隐藏。 那是一片深邃的湖泊,倒映着整个世界。 江远对着他们笑了笑。 他抬起手,拍了拍秦峰的肩膀。 “都结束了。” “我们赢了。” 说完,他转过身,推开通往地面的那扇门,迎着初升的朝阳,走了出去。 第114章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江远推开门,走了出去。 初升的朝阳,光线并不刺眼,柔和地铺满大地。 他身后的门没有关上,秦峰和高猛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背影不显高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插在黎明与黑夜的交界线上。 “他……” 高猛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干。 秦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秦峰的声音很轻。 “我们去看看后续的工作。” 两人转身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江远没有回头。 他沿着基地外的水泥路,慢慢走着。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摊开在晨光下。 皮肤的纹理,指节的轮廓,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他却能感觉到不同。 血液在血管里流淌,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每一次都清晰可闻。 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唤醒了。 一个小时后。 一间临时的休息室里。 房间不大,墙上挂着一台巨大的液晶屏幕,屏幕是黑的。 陈伯韬,秦峰,高猛,还有几个专案组的核心成员都在。 江远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 高猛端着一杯热水道江远身边。 “远哥,喝口水,你从回来就没怎么休息。” 江远睁开眼,接过水杯。 杯子是温的,热量透过纸杯传到他的指尖。 “谢谢。” 他的声音很平稳。 高猛看着他,欲言又止。 “远哥,你刚才说的那些……” “是真的吗?” 江远没有回答,只是喝了一口水。 房间的主位上,陈伯韬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同志们,辛苦了。” 陈伯韬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中气十足。 “‘阎王’已经落网,‘地狱门’在国内的根基,被我们连根拔起。”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下了开关。 墙上的液晶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没有画面,只有一行白色的字。 “‘地狱门’核心数据库解密进度:100%” 房间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经过我们技术专家不眠不休的努力,从‘地狱门’总部服务器里获取的数据,已经全部破解。” 陈伯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里面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 “它是一个完整的,遍布全球的犯罪网络。涉及人口贩卖,器官交易,金融犯罪,政治暗杀,甚至……颠覆活动。”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笔血债。” 陈伯韬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红色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接外交部专线。” 电话很快接通。 “我是陈伯韬。” “‘净化’行动所需的所有证据材料,已经准备就绪。” “可以开始了。” 他放下电话,看向屏幕。 “我们已经通过最高级别的外交渠道,将这份完整的证据,分发给了全世界一百二十七个国家和地区的对等机构。” “我们给这把剑开了刃。” “现在,我们把剑柄交给了他们。” 陈伯韬的话音刚落,液晶屏幕的画面变了。 画面被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不同国家的新闻直播信号。 CNN,BBC,法新社,NHK…… 起初,这些新闻频道还在播报着各自的常规新闻。 突然,CNN的画面中断了。 一位金发的女主播表情严肃地出现在镜头前。 “我们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联邦调查局刚刚对科技巨头‘泰坦公司’的总部大楼发起了突袭。公司首席执行官,亿万富翁约翰·斯坦普,因涉嫌参与跨国犯罪组织,已被逮捕。” 画面切换到现场。 直升机在摩天大楼顶盘旋,数十名身穿FBI制服的探员冲进旋转门。 曾经登上过时代周刊封面的约翰·斯坦普,被两名探员架着胳膊,从大楼里带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有一片死灰。 休息室里,高猛的嘴巴张成了O形。 “我靠!约翰·斯坦普?他不是上个月还被评为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百人之一吗?” 没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屏幕。 紧接着,BBC的画面也中断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英国主播,用沉痛的语气播报。 “白金汉宫刚刚发布声明,确认一名王室远亲成员,因卷入一起国际犯罪丑闻,正在接受苏格兰场的调查。” 画面中,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在警车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一座古老的城堡。 车窗帘幕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人。 随后,法新社的画面里,一名法国政坛的重量级人物,在走出爱丽舍宫后,被便衣警察拦下,戴上了手铐。 德国,一位著名的银行家被从自己的别墅里带走。 日本,一名在国会中颇具影响力的议员,在媒体的长枪短炮面前,深深鞠躬,然后被带上警车。 韩国,意大利,巴西,澳大利亚…… 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 一个又一个曾经在各自国家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像下饺子一样,被从他们金碧辉煌的办公室,豪华的庄园,私密的会所里揪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同样的震惊,不解,和恐惧。 “我的天……” 秦峰喃喃自语。 “这不是扫黑,这是在给世界动一场外科手术。” 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切换,抓捕行动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同步上演。 这场由中方发起,席卷全球的联合风暴,被各国媒体统一命名为——“净化行动”。 休息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警察,见识过无数大案要案。 但眼前的这一幕,超越了他们所有人的职业想象。 他们亲手点燃的这把火,正在以燎原之势,烧遍整个世界。 江远安静地看着屏幕上的一切。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激动。 这些画面,早在系统消失,所有信息与他融为一体的时候,他便已经在脑海中“看”到过。 这只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屏幕上的所有小窗口,忽然合并成一个。 画面定格在国际刑警组织的新闻发布会现场。 蓝色的背景板前,秘书长米歇尔·德桑,一位神情严肃的法国老人,走上了发言台。 他面对着全世界的镜头,扶了扶话筒。 “女士们,先生们。” “今天,是国际执法合作历史上,将被永远铭记的一天。” “一个名为‘地狱门’的,如同癌症般附着在现代文明肌体上的犯罪帝国,在我们的联合打击下,开始走向覆灭。” “这场史无前例的‘净化行动’,之所以能够发起,并且取得决定性的成果,得益于我们一位成员国的卓越贡献。” 米歇尔·德桑的目光,看向镜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敬意。 “他们向我们提供了最完整,最致命的证据。像一把来自东方的利剑,为我们斩开了最深的黑暗。”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带着些许生涩,但字正腔圆的中文,一字一句地说道: “今天,正义没有国界。” “感谢来自东方的利剑,为我们斩开了黑暗。” 说完,他切换回了流畅的英语。 “基于此次行动的特殊贡献,以及其核心成员所展现出的非凡勇气与智慧,国际刑警组织执行委员会一致决定……” “将授予此次行动的核心破局者——来自华夏的江远警官,本组织的最高荣誉——‘世界警察勋章’。” “这是该勋章设立七十年来,第七次被颁发。” “也是第一次,颁发给一位亚洲警官。” 休息室里,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角落里的江远身上。 高猛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秦峰的脸上,写满了震撼。 陈伯韬看着江远,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屏幕上,米歇尔·德桑的讲话还在继续。 江远却像是没有听到。 他的目光,穿过屏幕,穿过发布会的现场,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身旁高猛的肩膀。 “都结束了。” 他轻声说。 “不。” 高猛下意识地反驳,指着屏幕,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远哥!你听见没!世界警察勋章!这是……这才是开始啊!” 江远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不。” 江远再次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115章 老刘这辈子最牛逼的事 京城,九月。 秋风吹散了笼罩多日的阴霾,天空是一片洗过的蓝色。 “利剑”专案组的庆功解散宴,设在了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宾馆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摆着十几张铺着白布的圆桌。 厅里的人不多,都是“利剑”行动的核心骨干。 他们穿着便装,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松弛和完成使命的骄傲。 空气里有饭菜的香气,还有淡淡的酒味。 秦峰端着酒杯,用力撞了一下高猛的杯子。 “猛子,这次回去,你小子起码升一级吧?” 高猛的脸喝得有些红,他嘿嘿一笑。 “托远哥的福,咱们都跑不了。” 两人目光转向角落。 江远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茶,水汽氤氲。 他没有参与到那些热烈的谈笑中,只是安静地看着。 陈伯韬端着酒杯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不习惯这种场面?” 江远摇摇头。 “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陈伯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那些欢笑的脸庞。 “他们每个人,都值得这场庆功。” “你也一样。” 下午三点,授勋仪式正式开始。 地点换到了一个更加庄严肃穆的大礼堂。 台下坐满了人,肩章上的星徽与金穗,在灯光下闪烁。 江远,秦峰,高猛,还有专案组的其他成员,坐在第一排。 他们的身上,是崭新的警礼服。 流程很简洁。 一位领导走上台,打开一份红头文件,开始宣读嘉奖令。 每念到一个名字,台下就响起一阵掌声。 秦峰被授予个人一等功,警衔破格提升。 高猛同样荣立一等功,解决了多年的级别问题。 台下的他们,胸膛挺得笔直。 “‘利剑’专案组核心负责人,江远同志。” 宣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在侦破‘地狱门’特大跨国犯罪集团案件中,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居功至伟。” “经中央最高层特批,授予江远同志共和国最高个人荣誉勋章。” “警衔连升三级,晋升为一级警监。” 礼堂里安静了一瞬。 随后,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一级警监。 白衬衫。 这个词砸在众人心里,激起千层浪。 这意味着,江远成了共和国警界最年轻的高级警官之一。 江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走上台。 他走到发言台前,为他授勋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亲手将一枚沉甸甸的勋章挂在他的胸前。 然后,取过一副崭新的肩章,换下了他肩上原有的警衔。 金色的橄榄枝环绕着三枚四角星花。 老人拍了拍江远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 江远对着他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面向台下。 他看到了秦峰和高猛通红的眼眶。 看到了陈伯韬欣慰的点头。 他看到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的眼神里,有震惊,有钦佩,有探究。 仪式结束后的晚宴,气氛比中午更加热烈。 江远成了全场的中心。 不断有人过来敬酒,说着恭喜的话。 公安部的领导过来,拍着他的肩膀。 “江远同志,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一部?有个新成立的专案指挥中心,正缺一个你这样的领头人。” 国安部的负责人递过来一张名片。 “江远同志,我们更需要你,你的能力,在我们的战线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每一个邀请,都指向一个权力的核心。 每一个职位,都代表着无上的荣耀。 江远只是微笑着,一一回应。 “谢谢领导赏识,我会认真考虑。” 他不卑不亢,眼神平静。 晚宴进行到一半,一个身影挤开人群,冲到了江远面前。 来人一身便装,头发有些乱,满脸风尘。 是刘忠伟。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从杭城连夜坐火车赶了过来。 “远哥!” 高猛先叫出了声。 “刘队!” 秦峰也站了起来。 刘忠伟没看他们,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远。 他看着江远笔挺的礼服,看着他肩膀上那副刺眼的肩章。 这个老交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远站起身,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倒满了酒。 “刘队,我敬你。” 刘忠伟一把抢过杯子,仰头就灌了下去。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也毫不在意。 一杯酒下肚,他像是才缓过劲来。 他一把搂住江远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 “好小子!” “真他娘的给老子长脸!”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酒气,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刘忠伟却不管不顾,他凑到江远耳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江远,你知道吗?” “我老刘这辈子最牛逼的事,不是当了多大的官,是当初把你这个刺头从交警队保了下来!” 他说完,就这么搂着江远,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肩膀开始抽动。 秦峰和高猛想上去拉,被江远用眼神制止了。 江远伸出手,轻轻拍着刘忠伟的后背。 他什么也没说。 过了很久,刘忠伟才松开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 他端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 宴会厅的角落里,光线有些暗。 那位给江远授勋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到了那里。 他身边还站着几位同样气息沉稳的领导。 他没有打扰那边的喧闹,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个刘忠伟,要记一功。” 老人开口,声音平淡。 “没有他当初的担当,我们可能就失去了一把最锋利的剑。” 身旁的一位秘书立刻点头。 “我记下了,首长。” 老人又看向江远。 “他跟那些人,不一样。” “那些人眼睛里是光,是火,是欲望。” “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人群渐渐散去。 那位老人走到了江远的面前。 刘忠伟已经喝得半醉,被秦峰和高猛扶到一旁休息。 “江远同志。” 老人开口。 江远站直了身体。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松。 他没有谈工作,没有提那些炙手可危的职位。 他只是像个普通的长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经历了这么多,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很轻,也很重。 江远沉默了。 他转过身,看向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外。 夜色已经降临。 京城的万家灯火,汇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铺满整个视野。 车流像流动的光带,高楼像沉默的巨人。 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后面,都有一个家庭,都有一些故事。 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老人。 他的眼神清澈,平静。 “报告首长。” “我想回杭城。” 老人有些意外,但没有打断他。 江远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想去警察学院,当一名教官。” 第116章 与其当把剑,不如当块磨刀石 老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看着江远,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警察学院?” 老人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声音里带着不解。 “教官?” 江远点点头,没有说话。 旁边几位一直陪同的领导,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宴会厅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服务员收拾碗碟的轻微碰撞声。 老人沉默了许久,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伸手示意江远也坐。 “江远同志,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老人的声音恢复了平稳。 “一部的专案指挥中心,直接向我汇报。我们正在筹备一支专门应对新型跨国犯罪的快速反应力量,你是总指挥最合适的人选。”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江远的眼睛。 “国安那边,也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他们有一个独立的情报分析部门,权限很高,可以直接调动我们不方便动用的资源。” “这些岗位,任何一个,都能让你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老人端起面前的茶杯,却没有喝。 “为什么是警察学院?” 江远也端起自己的茶杯。 水已经凉了。 “首长,在京城的这些天,我见到了很多优秀的同事。” 江远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他们的眼睛里有光,有火,嫉妒,渴望,什么都有。” “我很钦佩他们。” 老人静静地听着。 “我也在想,我的优势到底是什么?” 江远放下茶杯。 “不是格斗,不是侧写,也不是追踪。这些东西,总会有人比我更强,或者通过训练达到我的水平。” “我真正的优势,是看到了足够多的罪恶,也看到了足够多的牺牲。” 他看向老人。 “‘地狱门’的案子,我们赢了。但代价呢?有多少兄弟再也回不来了?有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抓捕罪恶需要利剑,这一点永远不会错。” 江远的声音顿了顿。 “但锻造利剑的人,同样重要。” 老人眉头微蹙。 “你的意思是,你想把你的经验传下去?” “这不冲突。你完全可以在指挥中心,一边指挥大案,一边给骨干们上课。” 一位陪同的领导忍不住插话。 江远摇了摇头。 “不一样。” “在指挥中心,我教的是‘术’,是如何更快地抓住罪犯。” “在学院,我想教的是‘心’。”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京城的夜景。 “我想告诉那些还没踏入战场的年轻人,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想告诉他们,当他们凝视深渊的时候,如何守住自己。” “与其让我一个人成为一把锋利的剑,不如让我去成为一块磨刀石,磨出千百把利剑。” 这句话说完,整个角落都陷入了寂静。 那几位领导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一种复杂的动容。 老人看着江远的背影。 看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端起那杯凉了的茶,一口喝干。 “我明白了。” 老人站起身,走到江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 “组织上,尊重你的选择。” 半个月后,杭城。 秋老虎的余威还在,空气闷热,带着桂花的甜香。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杭城警察学院的大门口。 江远付了钱,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走了下来。 他没有穿警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服。 门口的卫兵不认识他,伸手拦了下来。 “同志,请出示证件。” 江远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和一份介绍信。 卫兵接过,看了一眼,手立刻抖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您……您是江远警官?” 江远点点头。 “我来报到。” 卫兵手忙脚乱地按下内线电话,声音都有些变调。 “报告!江……江远警官到了!就在大门口!” 没过两分钟,学院的院长,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位学校领导,一路小跑地迎了出来。 “江远同志!欢迎欢迎!” 院长伸出双手,用力握住江远的手。 “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派车去接你啊!” 江远笑了笑。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过来就行。” 简单的寒暄后,江远被迎进了院长办公室。 手续办得很快。 一份特聘教官的聘书,一本工作手册,一把办公室和宿舍的钥匙。 “江教官,考虑到您的特殊情况,我们给您安排了专家楼的独立宿舍。另外,您的课程,我们初步安排在下周开始,主要针对大三的侦查学专业学生,您看可以吗?” 院长小心翼翼地征求着他的意见。 “可以。” 江远点头。 “我服从学校的安排。” 一周后。 杭城警察学院,开学典礼。 巨大的操场上,两千多名新生穿着崭新的藏蓝色学员制服,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主席台上,学院的领导悉数就座。 典礼的流程一项项进行。 升国旗,奏国歌,新生代表发言。 最后,主持人走上台。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年度教师代表,我国功勋警官,江远教官,上台讲话!” 操场上安静了一瞬。 随后,如潮水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所有新生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从主席台侧面,缓缓走向发言台的男人身上。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网络上,在新闻里,在父辈的交谈中。 那是一个传奇。 江远走到发言台前,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 他没有带讲稿。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那些脸庞上,有激动,有好奇,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一丝藏不住的迷茫。 他看着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眸。 那些眼睛里闪烁的光,像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也像极了秦峰,高猛,还有那些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倒在战场上的战友们,曾经拥有的光。 操场上很安静。 风吹过旗杆,发出猎猎的声响。 江远看着台下那两千多双眼睛,看着这个国家警察事业的未来。 他握住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