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皇后不想认命》 1、重生 秋宁斜斜靠在榻上,透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纱窗,影影绰绰的看着院子里的秋色。 只是身体或许还是有些虚弱,她忍不住又轻咳了几声。 咳嗽声刚响,便有一个丫鬟从外头走了进来:“福晋,您大病初愈,不可久坐,可要歇一歇?” 秋宁看向来人,清凌凌的黑眸含着一丝怅惘。 “不用,去倒一盏温水过来,嗓子有些不舒服。” 丫鬟面上有些迟疑,但是到底骨子里刻印的忠诚还是决定按照秋宁所说的做事。 她是个麻利的人,很快就端了一碗温水进来,不仅如此,还端了一碗蜜水。 “福晋,若是嗓子难受,喝碗蜜水润润嗓子吧。” 秋宁见她如此,心中忍不住佩服,不愧是能在努尔哈赤的侧妃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这个工作的主动性不是她这样的混日子社畜可以相比。 没错,秋宁并非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 某日下班回家,过马路时被一个飙车党撞飞,然后一醒来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成为了如今还在东北创业的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侧妃,孟古哲哲。 对,就是历史上皇太极那个早死的妈。 不过她来了,孟古哲哲便也就没死成,而是大病一场,最近才刚好。 面前的丫鬟便是她的贴身丫鬟,名字叫布尼雅。 “蜜水便罢了,不过既然倒了,你便喝了吧。”她这几天可没少喝蜜水,如今有些腻歪,一点也不想喝。 布尼雅看自家福晋连往常爱喝的蜜水都不喝了,嘴唇绷的更紧了,但是她也没多说,只转手将蜜水放到了一边的炉子上温着。 而她自己则是半蹲在炕边,柔声道:“福晋若是没趣儿,不如奴才给您念念书?” 哟,这还是个高端人才,竟然还识字。 秋宁倒也没拒绝,笑着点头:“那你就念一会儿吧。” 这个时代的贵妇人,能看的书也就那些,不是佛经,就是一些话本子,孟古哲哲作为叶赫部的格格,未出嫁前十分得父亲喜爱,因此得到的教育也算比较好,屋里的书也比普通人丰富,除去佛经之外,一些基本的四书五经以及市井小说都是基本操作。 而如今的布尼雅,给她读的就是十分受后金人喜爱的神书,三国演义。 布尼雅是有些说书的天赋的,一个老掉牙的过五关斩六将,竟也被她讲的十分惊心动魄。 秋宁正听的得趣呢,外头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孟古哲哲的另外一个大丫鬟吉兰。 “福晋,刚刚大妃那边来人传话,说既然您身子好些了,明日就过去给她请安。”吉兰说着这话,面上神色有些愤怒。 秋宁还没回过神,一边给她念书的布尼雅先皱起了眉:“福晋才刚好些,如何能这会儿就过去,大妃也太胡闹了些。” 吉兰一脸怒色的应和:“谁说不是呢,咱们大汗都说了,福晋身子刚好,要好好休息,倒是她却摆起了谱。” “住口,不许胡说。”秋宁看吉兰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止住了她的后话。 如今的大福晋衮代,本是努尔哈赤堂兄的妻子,努尔哈赤堂兄死后,又嫁给了努尔哈赤为继室。 秋宁多少知道一些历史,知道这位继妃最后好像也没能活到最后,因为她记得努尔哈赤死后的大妃应该是多尔衮的老妈,但是现在努尔哈赤的后宅中,多尔衮的老妈还是侧福晋,多尔衮自己都还没影呢。 因此对一个注定也早死的人,秋宁多少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感受。 “大福晋派谁过来传话的?怎么也不进来和我当面说?”秋宁一边思考衮代搞这一出的理由,一边问道。 吉兰还是有些气呼呼的,但是回话却十分老实:“来的是福晋跟前的大丫鬟塔娜,她见我在廊下给您熬药,便直接告诉了我,说完便走了,连给您请个安的意思都没露,心虚得紧。” 听到这话,秋宁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大福晋是个心直口快,管家有道的明艳美人,只是她心眼不怎么大,但凡努尔哈赤往她房里多来几次,都要阴阳怪气几句,并没有刻板印象中端庄大气的正室风范。 但是反倒是她这样直率的性格,倒是十分得努尔哈赤的喜欢,两人关系不错,而她虽然小气,却也并不恶毒,今日突然又来对她发难,应当是有别的原因。 “最近几日,八阿哥那边可有什么事情?” 她这儿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努尔哈赤了,最近努尔哈赤与叶赫部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 虽然原主并不掺和这些,但是为了避嫌,努尔哈赤便也免了和她见面。 如今问题不在她这儿,那就可能在她的便宜儿子,如今只有十一岁的皇太极那儿。 “前儿大汗领着阿哥们狩猎,咱们八阿哥表现出色,拉了重弓,猎了许多东西,得了夸赞,大汗还给八阿哥赏了金子呢。”布尼雅一边说话,心中也是恍然大悟。 “原是因为这个。”吉兰也反应过来了,急急道:“还是大福晋呢,怎的这般小性儿,五阿哥也得了大汗的夸赞呢,还不许咱们八阿哥也得夸赞吗?” 秋宁心中倒是明白衮代心中所想,如今几个阿哥中,最得努尔哈赤看重的,便是大阿哥褚英和二阿哥代善,这二人都是努尔哈赤元妃所出,不管是出于地位还是年龄,都无可置疑的可以获得最多的资源和封赏。 而除去这二人,努尔哈赤的儿子中,地位最尊贵的便是衮代所出的莽古尔泰和孟古哲哲所出的皇太极。 莽古尔泰不必说了,乃是正室所出,年纪大,人也十分勇猛,很得努尔哈赤看重。 而皇太极,原身可是叶赫部的格格,出身高贵,自然子凭母贵,更不必说皇太极在努尔哈赤诸子中,本身也很有能力,因此衮代自然会生出嫉恨之意,生怕她们母子夺去更多资源。 想通这一点,对于衮代的刁难,秋宁便也不担心了,只淡淡道:“既然大福晋让我去请安,我也不好不应,好好准备准备,天儿越发冷了,明早起来可不能着凉。” 秋宁来这个世界已经半个多月了,除了第一天时见了一回努尔哈赤和衮代,还有隔三差五见了便宜儿子皇太极,还真没怎么出过这个屋,明儿能出去走走也不错,总是窝在屋里也不好。 两个丫鬟见她从容淡定,便也不再多言,只沉声应是。 ** 第二日一早,秋宁起了个大早,这几日养病,晚起早睡,早就弄乱了她的生物钟,第一次早起,倒是比以往艰难了许多。 但是秋宁还是强撑了起了身,洗漱一番之后,又吃了些点心填了填肚子,便往大福晋住处去了。 秋宁住的院子是个小四合院,正房五间,一个明堂,两个次间,还有两个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原先东厢房是皇太极的住处,但是他如今大了,便搬了出去,现在东厢房成了秋宁的书房,西厢房几个贴身丫鬟住着,还有一排倒座房,住着一些粗使下人。 她的这个小四合院,在整个后宅的东面,前后还有两个院子,住的也都是努尔哈赤的侧福晋和庶福晋,至于大福晋的住处,那自然是后宅中心的正院。 秋宁走了两刻钟才到,她一到门口,便看见大福晋的贴身宫女塔娜站在门口,看见她来了,急忙笑着迎了上来:“福晋总算来了,我们福晋刚刚还念着您呢,说生怕您路上冻着了,今儿还在屋里多添了一个火炉子,您快进去暖和暖和吧。” 秋宁听着这话心里好笑,心说不就是你们非得让我挨着冻过来请安吗?这会儿怎么又怕我冻着了。 但是当然了,这话肯定不能在面上说,她只淡淡一笑,往屋里去了。 福晋的院子明显比秋宁的小四合院豪华许多,是两进的格局,明堂也更加高大宽敞,秋宁估摸着得是自己房间的两倍,不仅如此,屋里摆放的物件也更加豪华,多了许多金器,一进门秋宁都觉得有些晃眼睛。 “给大福晋请安。”秋宁四平八稳的行了一礼。 如今屋里除了大福晋,还坐着三位侧福晋,一位是前两年才入后宅,在后世也算大名鼎鼎的,多尔衮生母乌拉那拉氏·阿巴亥,另外两位后世知名度较低,一个伊尔根觉罗氏,因为生下了七阿哥阿巴泰被晋升为侧福晋,一个则是努尔哈赤继母的侄女,也是哈达部国主之女,哈达纳喇氏·阿敏哲哲。 至于剩下的那些小福晋,则是没资格过来请安的。 坐在正位的衮代笑眯眯的打量了一下行礼的秋宁,这才抬了抬手:“孟古福晋不必多礼,快起来坐吧。” 秋宁这才起身坐下,她的位置乃是左手第一位,也正表明她是侧福晋中资历地位第一人。 “孟古姐姐的面色果真是好多了,您这回大病一场,可是真是吓坏我了,我日日都在祈祷腾格里,盼望姐姐能早日康复呢。” 说话的正是阿巴亥,她如今不过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少,她又长的漂亮,这一番话说出口,越发显得俏皮可人。 秋宁笑着看向她,语气温柔:“妹妹有心了,我如今大病初愈,想来也有妹妹的功劳。” 阿巴亥听着这话,忍不住露出笑来:“是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衮代却有些不舒坦,立刻插话:“到底是病了一场,说不得还存了病气,赶明儿请个萨满法师进来,好祛祛邪气,也好保佑你日后都无病无灾。” 这话说的颇有些阴阳怪气,秋宁浅浅一笑,定定望着衮代,语气柔和:“福晋这话可说错了,咱们这宅子有大汗在,自然是万邪不侵,福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还是孟古哲哲第一次把福晋的话顶了回去,衮代一时还没回过神,一旁的阿巴亥却已经捂着唇笑出了声:“孟古姐姐说的正是呢。” 衮代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 2、八卦 “孟古福晋病了一场,嘴巴倒是伶俐了许多。”福晋语气带着冷意。 这个孟古哲哲,平日里不过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锯嘴葫芦,自打大汗和叶赫部开战以来,整日里更是伤春悲秋恍恍惚惚,没想到病了一场之后却像是开窍了一般,变得扎手了许多。 “福晋谬赞了,我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还请福晋不要责怪。”平日里福晋心直口快伤害原主感情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秋宁索性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福晋听了这话,脸果然是更黑了,看秋宁的眼神跟针扎一样。 秋宁却并不怕她,不说如今她的身份并不必巴结福晋也能过得很好,她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绝了福晋日后一有什么就找她茬的心。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阿巴亥年纪小只想看热闹,哈达纳喇氏自持身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言不发,最后还是伊尔根觉罗氏打破了尴尬。 “前儿福晋说想念颜哲,颜哲今日递话进来,说想要来探望福晋呢。” 颜哲正是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格格,前两年嫁给了努尔哈赤手下的巴图鲁伊拉喀,颜哲性格骄纵,夫妻俩关系不太和睦,因此她总是隔三差五的回娘家。 而大福晋的女儿莽古济前年跟着丈夫回了哈达部,大福晋思念女儿,因此倒是对这个和亲女儿长相相似性格也相似的庶女处出了几分情分,如今听伊尔根觉罗氏这般说,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这孩子,总是这般冒失,这才回去多久,竟又要回来,不过也好,那个伊拉喀一看就是个粗人,他母亲又刻薄,让颜哲回来松快松快也好。” 话题转移到孩子身上,便也热闹了起来,秋宁刚刚那番强势的对峙,便也如同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儿,到底恢复了平静,只是各人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便也只有各人知道。 ** 早请安很快就散场了,秋宁从正院里出来,也是松了口气,布尼雅急忙给她披上披风,口中关切道:“福晋小心着凉。” 秋宁浅浅一笑:“如今太阳出来了,倒也不太冷了,我倒想去到处走一走。” 话音刚落,跟着出来的阿巴亥也开了口:“姐姐要去哪儿走,不如我和姐姐一起吧。” 秋宁实在没心思社交,拒绝道:“只是随便走走,便不麻烦妹妹了。” 见她拒绝,阿巴亥也不恼,只笑眯眯望着秋宁清丽的侧脸,低声道:“姐姐病了一场,到与以往不同了,不过我更喜欢如今的姐姐,有什么就说什么,痛快了许多。” 秋宁听了神色不变,只是礼貌的微笑了一下,并未多言。 她与原主根本是两个人,自然性格也不同,不过也并没有到天翻地覆的地步,只是她行事更为干脆强势一些,她并没有遮掩的想法,也用不着遮掩,与她亲密的这些丫鬟便是心里有疑惑也不敢多说,毕竟她们利益一致。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她理论上最亲密的丈夫努尔哈赤,恐怕也算不上多了解她,而且就算了解一点她的性格,大病一场性格大变也再正常不过了,遮遮掩掩的反倒让人怀疑。 所以对于阿巴亥的质疑,秋宁并不回答,只笑着道:“妹妹,我先回去了,咱们日后再聊。” 阿巴亥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言,目送她离开。 ** 秋宁和两个丫鬟边走边聊,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这次走动,总算把他们东院这边的结构了解了一番。 东边前后三个院子,她一个人住在最中间的那个,前面一个院子是几个小福晋共住,后面的则是伊尔根觉罗氏领着两个小福晋住着。 了解过后,秋宁心里竟是有些庆幸,幸好她的地位还算高,可以单独住,要是再来几个小福晋,这得住的多憋屈。 等回了自己院子,秋宁这才开始用早膳,吉兰早就让人将早膳提了回来,一直温在炉子上,等她回来了,便摆上了桌,让她一回家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在这深秋时节也算是幸福了。 吃完了早膳秋宁又在院子里走路消食,布尼雅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道:“福晋,今儿阿巴亥福晋待您这般亲近倒是不同以往。” 秋宁知道这两个贴身丫鬟都是从叶赫部一直跟着过来的,忠心是可以保证的,因此也不和她们打机锋,直接道:“她如今成为侧福晋也有两年多了,大汗对她颇为宠爱,福晋心中对她也十分嫉恨,只可惜她至今也无子嗣,虽然她是乌拉部的格格,可没有孩子,只怕也不能站稳脚跟,我之前在福晋跟前忍气吞声,自然不值得亲近,今日我硬顶了福晋,她心中只怕有了拉拢之意。” 布尼雅是个聪明的姑娘,一下子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不过她并没有多高兴,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福晋您出身高贵,膝下又有八阿哥,不必趟这趟浑水。” 秋宁笑着点头:“你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而且如今大汗与叶赫部彻底决裂,我的处境更是尴尬,还是老实些为好。” 一提起叶赫部,布尼雅面色泛苦:“大贝勒也是心狠,您当初病成那样,不过是想见老福晋一面,大汗都派了人去接,大贝勒竟也不允,若非您最后好了起来,岂非造成终身之憾?” 秋宁不是原主,倒是能客观的看待这件事,她淡淡道:“哥哥虽然志大才疏,行事糊涂,却也不是个蠢货,如今两族交恶,若是还把额娘送过来,岂非将自己的软肋亲手奉上,至于我这个妹妹的临终遗愿,自然只能在大事跟前让位了。” 如今叶赫部的首领正是孟古哲哲的亲哥哥,前段时间孟古哲哲病重,死前只想见一面母亲,努尔哈赤倒是派了人去接,但是孟古哲哲的哥哥纳林布禄自然是不肯放的。 也是因为思念断绝,原主就这么含恨去了。 原主死时也不过二十八岁,真真是可怜。 想到这儿,秋宁心中也忍不住怅惘,她死后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眼妈妈,一想到这个,眼泪就差点掉下来。 看到主子眼圈泛红,布尼雅立刻知道她是想到了伤心事,急忙安慰:“如今福晋好了,日后便有机会再见老福晋了,福晋莫要伤心。” 秋宁勉强一笑,并未多言,如今她心中的痛苦和思念,只怕是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 ** 这一日直到傍晚,便宜儿子皇太极过来请安了。 皇太极今年十一岁,正是青葱的少年时分,他长的健壮,四肢修长,身穿宝蓝色长袍,银白色马褂,倒也显得矜贵。 他一进门便对着秋宁打了个千儿:“孩儿给额娘请安。” 秋宁已经见过几回这个便宜儿子了,因此倒也不陌生,笑着扶着他起身:“好孩子,不必多礼,快坐吧。” 皇太极拉着秋宁的手,母子俩在炕边坐下,底下人急忙上了茶水点心,都是他往日里爱吃的。 但是皇太极却不忙着吃东西,而是笑眯眯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秋宁。 秋宁有些疑惑的接过荷包,打开一看,竟是一对制作精美的金镯子。 “你哪来这么金贵的东西?”秋宁惊讶道。 虽然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但是如今的建州女真的财务状况,也就比一些地主老财稍微好一点,有时候甚至还不如一些关内的大财主。 因此金器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珍贵的物事,而对皇太极这样还未成年还未能上战场的孩童来说,自然也不是轻易能得来的。 “这是昨个我狩猎表现的好,汗阿玛便赏了我两个金饼,我用其中一个打了一对镯子,送给额娘,额娘可觉得好看?”皇太极笑眯眯的回道。 秋宁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语塞,对于一个赤诚孩童的真心,她心中只觉得滚烫。 “这是额娘见过最好看的镯子。”秋宁语气轻柔。 皇太极听了这话,面上一红,小声道:“这上面的纹样是我画的,额娘觉得好看就好。” 秋宁听了仔细看镯子的纹样,并不是普通的花草纹样,而是一株玉兰缠绕着一条小龙。 皇太极红着小脸道:“这株玉兰是额娘,清丽雅致,孩儿属龙,这条小龙是孩儿。” 秋宁听着这话,抿着唇笑了,怪不得历史上能和海兰珠传出爱情传说呢,这心思还蛮细腻的。 她抚了抚小孩的脑门,语气柔和:“画的很好。” 送完了礼物,母子俩便聊起了天,皇太极知道母亲这几日在后院无聊,便多说了外头的趣事给她听。 不过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每天就是读书习武,也没接触多少大事,因此说的都是一些各家的八卦。 其中传播最广的,却是他姐姐家的八卦。 “我听人说,颜哲姐姐和姐夫这回闹得厉害,还打死了一个人,姐夫在外头嚷嚷要休弃姐姐。” 秋宁听得皱起了眉,颜哲的事儿原主的记忆里也有,她是努尔哈赤的次女,是一个骄纵异常的小姑娘,自打第一天和伊拉喀成婚,便是闹得鸡飞狗跳,夫妻俩打打闹闹,弄得十分不像样,努尔哈赤都亲自申斥过几回。 颜哲这么闹主要还是因为心里不平衡,她的姐妹不是嫁给备受重用的大臣,便是国主之子,而她却只是嫁给了一个巴图鲁,虽然伊拉喀骁勇善战,但是他出身一般,又只是个纯粹的武夫,并没有什么战场智慧,因此即便颇受努尔哈赤的喜爱,但是地位到底不及一些重臣。 如此颜哲便越发不满,这两年是闹得越发厉害了,但是再厉害,竟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你可知是死了谁?”秋宁想着今日说要回来的颜哲,忍不住问道。 皇太极看了一眼屋里的人,低声道:“我听说是死了一个包衣奴才,那人肚里好像还怀了姐夫的孩子。” 秋宁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离谱,她竟打死了一个孕妇,这简直太残忍了。 皇太极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继续点评:“姐姐姐夫成婚这么多年,也没个一男半女,姐夫找个屋里人也不算错,只是还是得先知会姐姐一声,否则姐姐的脸面何在,而姐姐这次也有些过分了,到底是姐夫的孩子呢。” 秋宁看着眼前的小孩,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真真是社会塑造了人,放在现代社会,这么小的孩子哪能这么轻飘飘的理解两条人命的重量。 秋宁一时间没了胃口,只满脸复杂的看着便宜儿子用膳。《 》 3、处置 第二日早起,福晋免了各房请安,秋宁算算是睡了个好觉,睡饱了吃早饭都格外香。 但是此时正房的氛围却是格外的压抑。 大福晋坐在主座,底下则是坐着伊尔根觉罗氏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身银红色旗装,此时正在垂眸抹泪。 大福晋面上带着怒意,沉声道:“夫妻俩吵架也就罢了,怎么能闹出人命来,你也太胡来了。” 原来这个小姑娘正是颜哲,她昨个才递话要回来,今儿一大早就来了,来的时候大福晋还在梳头,见她过来,都被唬了一跳,等问清楚事由,火气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颜哲从未被福晋如此疾言厉色过,吓了一跳,然后眼泪又忍不住哗啦啦往下流。 “福晋,孩儿冤枉啊,那奴才何尝是我害的,分明是我与伊拉喀吵架,伊拉喀这个混账竟然对我推推搡搡的,那奴才却也不知道躲避,忙乱中也不知被谁给推倒了,偏偏就那么寸,竟就一尸两命,我也被吓住了。” 颜哲小嘴叭叭的一推二六五,但是福晋的面色却并不好看:“我不信她怀着身子还能往你们打架跟前凑,颜哲,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你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个狠毒之人,今日之事,到底是不是你故意所为?” 福晋看她略显心虚的表情,心里约莫有了估计。 而颜哲此时也被福晋的眼神看的有些破防了,嗷一嗓子又哭了。 “福晋,当时场面那么乱,我是真不知是谁推倒了她啊。” 一旁的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女儿这样,忍不住心疼,急忙也跟着帮腔:“福晋,这孩子打小就心肠软,别说伤人了,路边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哪能故意伤人,这就是个意外,可恨这个伊拉喀,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遗弃颜哲,这让颜哲的脸面往哪儿搁。” 福晋听到‘遗弃’二字,眉头也是一紧,说到底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哪怕是颜哲真的做错了事儿,福晋心里也是护短的,因此她到底叹了口气道:“行了,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颜哲到底是大汗的女儿,哪能由得一个小小的伊拉喀折辱,此事我已经命人禀告大汗了,大汗自然会处置的。” 见到福晋这般说,伊尔根觉罗氏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汗自来敬重福晋,有福晋帮腔,想来也不会饶了伊拉喀。 而大福晋见着颜哲面上闪过喜色,心里那点怒火又噌的上来了,她恨铁不成钢道:“我和你汗阿玛能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如今和伊拉喀已经闹成了这样,日后你也得收敛收敛脾性,不得胡闹了。” 颜哲噘着嘴低下了头,嘴里却还嘟囔着:“若不是他在外头胡搞,我才懒得管他,是他先对不住我。” 大福晋听着忍不住摇头:“你处处看不上他,把他往外头推,两口子处的和仇人一样,成婚这么两年也没个一儿半女,难道你以为他还真的会为了你守身如玉?日后你也该学学你额娘的柔顺才是,否则便是给你嫁个贝勒只怕也是不成的。” 颜哲心里依旧还是有些不服气,大福晋膝下的莽古济妹妹倒是真嫁了个贝勒,莽古济妹妹还没她性格好呢,如今也不是好端端的。 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出口,只能讷讷应是。 ** 如今这努尔哈赤的后宅,并没有多少规矩和体统,因此这头颜哲格格和大福晋诉完苦,秋宁那头立刻便收到了风,甚至连大福晋说了什么话,都被吉兰一五一十的学给了她。 吉兰是最爱这些八卦的,学完之后还忍不住点评:“颜哲格格也太狠毒了些,我听人说那个女人肚里的孩子都快八个月了,活生生一尸两命,死的十分凄惨,如今额驸正在家里为那个女人发丧呢。” 秋宁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好好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只怕这位颜哲格格也不会付出什么深重的代价,无非就是被训斥一番,或是禁足几日。 至于那位伊拉喀额驸,这么大张旗鼓的给人发丧,只怕要倒霉了。 **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秋宁猜测的一样,这日下午,许久都没来后宅的努尔哈赤终于回来了,他个子中等,但是气势却很足,如今人到中年更是多了几分沉稳,因此从外表看起来越发深不可测。 他也不去别处,直直朝着正院而去,眉目间隐含着一丝怒意。 大福晋衮代得到消息的时候,努尔哈赤人已经进门了,衮代连忙迎了出去,面上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一丝浅笑。 “大汗回来了,塔娜快去给大汗倒杯热奶茶。” “不必。”努尔哈赤干脆的摆了摆手,褪下了外头的大氅,大刀金马的坐在了主位。 “颜哲呢?让她出来。”他直奔主题,并不拐弯抹角。 衮代见他面上神色,脸上笑容一僵,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柔声道:“这孩子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如今正在小佛堂抄经呢。” 努尔哈赤听了却是冷笑一声:“害死了一条人命,却来求神拜佛了,我若是佛祖也不会庇佑她。” 衮代被这话唬了一跳,嗔怪道:“大汗浑说什么呢,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包衣奴才。” 满族人是最信鬼神的,要是真的神佛不再庇佑,那绝对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但是努尔哈赤明显是不太信这一套的,可是想到那人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最后也是冷笑一声,再没有多言。 “你让她过来,我今儿还有事要忙,她这件事不能多耽搁。” 衮代见他果真想要立刻解决,便也不再多说,很快便让人将颜哲叫了过来。 颜哲今儿先是被大福晋训斥了一顿,又在小佛堂抄了一天的经,人明显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如今听到汗阿玛要见她,更是吓得不轻。 磨磨蹭蹭的好不容易进来,努尔哈赤一个锋利的眼神扫过去,颜哲又差点腿一软跪倒在地。 “孩儿给汗阿玛请安。”她语气颤抖的行礼。 努尔哈赤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闺女,细皮嫩肉,娇小玲珑,看着还有些唯唯诺诺,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人,竟能手上染血。 不过努尔哈赤早已见惯了腥风血雨,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缠,只冷冷道:“你如今心里是什么章程?是想要和伊拉喀好好过日子,还是要与他义绝,另找他人?” 颜哲没想到汗阿玛根本不问关于那个奴才的事儿,直接问她的婚事,颜哲一时间有些迷惑,但是她很快又回过神来,立刻道:“汗阿玛,我不想和他过了,伊拉喀就是个混账!” 努尔哈赤听到这话,蹙了蹙眉。 一旁的衮代察言观色,连忙劝慰:“颜哲,胡说什么呢!你和伊拉喀才成婚两年,夫妻之间有些疙疙瘩瘩的算什么大事,等日后你们诞下子嗣,再多的不好也都好了。” 颜哲却并不听这话,只流着泪道:“那个伊拉喀根本不把孩儿放在心上,他在外头不止有那个奴才,还有其他几个厮混的人,今儿是那个奴才闹到府上来了,这才出了这档子事儿,难道孩儿日后就得一个个忍过去吗?” 努尔哈赤面色凝滞,许久才道:“你既然忍不了,我也不劝你,最近几日你老老实实在后宅待着,莫要生事。” 说完他抬起腿就走人。 等人都出了门子了,衮代和颜哲这才回过神来。 颜哲瞬间松了口气,腿一软靠在了身后的丫鬟身上。 衮代看着小脸惨白的颜哲,叹息道:“你汗阿玛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心疼你的,你就放心吧,只是日后再不可如此胡来了。” 颜哲面上还挂着泪珠,抚着胸口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虽然是亲阿玛,但是颜哲对努尔哈赤还是畏惧多过亲近,至于努尔哈赤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她心里依旧有些打鼓,也不知道汗阿玛会怎么处置。 ** 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努尔哈赤处置的方法。 他直接处死了伊拉喀。 秋宁听到这个消息都惊住了,竟然直接把人杀了,在她的印象中,伊拉喀还是十分受努尔哈赤喜爱的,虽然比不得五大臣,但是作为女婿兼麾下的猛将,自然不会是真的毫无提拔的。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把人杀了。 最后还是皇太极告诉了秋宁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听闻伊拉喀给那个女子发丧之后,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休弃颜哲,并且还让人将颜哲的嫁妆物品都装车,说要送还回来。 要说之前努尔哈赤的怒气值是10,那在这之后,努尔哈赤的怒气值便是一百了。 他当即大怒,也不去分辨什么是非对错,量刑轻重,直接让人将伊拉喀拿下,当众斩杀。 秋宁听完经过之后,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这个伊拉喀是真的蠢还是被气疯了,竟然如此行事。 要知道小两口吵架甚至打死了个奴才。在女真人这种奴隶社会中,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当众让部族首领没脸,挑战他的权威,那不死也得死了,更何况这件事中伊拉喀也并非完全无辜。 一边的皇太极忍不住点评:“这伊拉喀也太嚣张了,竟敢如此给咱们没脸,汗阿玛气坏了,打杀了他之后,就把我们兄弟几个都叫过去骂了一通,说我们兄弟各个看着人高马大,却由着自家姐妹被人家这般侮辱,实在是废物。” 说到最后皇太极语气讷讷:“其实颜哲姐姐哪里是被人欺负的人,她平日里不欺负别人便是谢天谢地了。” 秋宁沉默一瞬没有说话,心中只觉得此事荒诞,只是可怜那个死去的女子。 见着额娘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致,皇太极便也不再多言,转头说起了别的事儿,不过秋宁经历了这件事,也再无心思听旁人家的八卦,只为了不让便宜儿子担心,这才做出了一副感兴趣的姿态,好歹糊弄了过去。《 》 4、亲事 出了颜哲格格这样的事儿,后宅这几日也安静了下来,秋宁好歹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把身体养了个差不多。 等都能外出散步一个时辰了,大福晋那边终于恢复了请安。 这日一早,秋宁便收拾好自个,往正院去了。 但是刚一出自己小院子的大门,便看见从后头走来了一行人,这一行人自然便是住在秋宁后面的伊尔根觉罗氏以及最近都住在家里的颜哲。 见着秋宁,伊尔根觉罗氏行了个平礼,倒是颜哲打量了一下秋宁,这才行了一礼,口中道了一句‘孟古额娘’。 秋宁抿唇一笑,也给伊尔根觉罗氏行了个平礼,笑着道:“颜哲面色比前几日好多了,可见赖姐姐照顾得好。” 伊尔根觉罗氏名字叫赖,她出身普通,也并不受宠爱,但是听闻她的家族很有些资财,因此才能被送入努尔哈赤的后宅,而她也算没有辜负家族的期望,为努尔哈赤生下一儿一女,因此成为了侧福晋。 不过就算如此,她现在在后宅里依旧没什么地位,一直依附大福晋。 而大福晋对她也算笼络,因此日子还算过得去。 “这孩子,这几日都在吃斋念佛,只盼望能消除业障,想来也是佛祖看她诚心,并没有怪罪的缘故吧。”伊尔根觉罗氏心里知道自个女儿这回是真做了错事,因此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女儿洗白的机会。 这不,连佛祖都拉出来给自己女儿站台了。 秋宁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颜哲跟着额娘看着秋宁走远,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厉色,她低声道:“额娘好歹也比她先入后宅,阿巴泰弟弟也比皇太极年纪大,她倒是敢在额娘跟前拿乔。” 伊尔根觉罗氏一听这话,赶紧捂住了女儿的嘴,低声道:“你胡沁什么呢,她再如何,那也是叶赫部老贝勒爷的女儿,是国主之女,我如何能和她比。” 颜哲却并不服气,冷哼一声:“叶赫部老贝勒爷倒真是个人物,可惜她那个亲哥哥是个糊涂蛋,行事鲁莽又贪婪,汗阿玛恨死他了,日后等灭了叶赫部,我看她还能有什么得意的。” 伊尔根觉罗氏被女儿这番话吓得心惊胆战,立刻呵斥:“住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如今处境本就不好,要是再惹事生非,我也不管你了!” 见着自家额娘果真怒了,颜哲才算是软了语气:“额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胡言乱语,我只是心疼额娘,您再怎么说也是汗阿玛的侧福晋,与她平起平坐,何必在她面前矮一头呢?”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女儿不服气的侧脸,心中越发哀叹,自己这闺女喜爱争强好胜,又没多少心眼,这以后得日子可怎么熬哦,只是她到底没有多说,只低声道:“你少惹些事,我便千恩万谢了。” 颜哲撅了噘嘴到底没有多言。 伊尔根觉罗氏和颜哲到正院的时候,人基本上已经来齐了,只剩下阿巴亥还没到,伊尔根觉罗氏见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倒是松了口气,急忙领着女儿上前给福晋行礼。 衮代对这母子二人十分客气,笑着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坐吧。” 说完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颜哲,语气柔和:“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如今既然归了家,便再不可像之前一样胡闹了。” 颜哲在大福晋跟前却是老老实实的,细声细气的应了声是。 衮代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又道:“时间差不多了,既然阿巴亥没来,我也不等她了,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说,昨个大汗来我处,说如今咱们阿巴泰和皇太极年纪也不小了,该相看起来了,大汗也提了几个人,只是我也不知道她们的好坏,想着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到时你们也帮着参详参详。” 秋宁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又立刻回过神来,这是什么胡话,皇太极今年才十一,怎么就要相看起来了,就算是阿巴泰,也才十四,这么小,一个小学生一个初中生,这就要结婚了? 秋宁直冒冷汗,急忙道:“皇太极才十一,是不是太早了?” 衮代却是一笑:“虚岁也十三了,不小了,而且也只是相看,等定下日子估计还得两年,你放心便是。” 秋宁面色古怪,倒是一旁的伊尔根觉罗氏十分高兴,急忙笑道:“得亏大汗和福晋还记挂着阿巴泰,这孩子往日里野惯了,是该找个人管管他了。” 秋宁听了心中无语,这是给儿子找老妈还是找老婆。 但是这句话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很正常,衮代笑着点头:“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日后便也踏实了。” 说着又道:“过几日我做主,办个赏花会,将适龄的姑娘们都叫过来看看,正好前段时间南边来的行商进了些菊花进来,咱们也正好瞧个新鲜。” 秋宁听着这话心里忍不住思索,这个南边来的行商该不会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晋商吧? 正在思索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什么事竟然这样热闹,福晋竟要办赏花会。” 话音刚落,人便已经进来了,来人正是阿巴亥。 她面色红润,嘴角含笑,眉角眼梢都是风情,一身浅粉色旗装,更是显得娇俏明艳。 大福晋知道昨晚努尔哈赤歇在了阿巴亥处,又见她如此作态,眸色不由一沉。 “阿巴亥,请安的时间可过了,你来迟了。”福晋语气含着怒意。 阿巴亥却一点也不着急,施施然行了一礼:“大福晋恕罪,今儿一早我伺候大汗出门,一时间耽搁了,所以才来迟了。” 大福晋被这话气得不轻,面上越发阴沉:“你倒是会找借口,大汗平日里天未亮就起身办公,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如此勾缠大汗,若是耽误了正事,你担待得起吗!” 大福晋并非单纯的替努尔哈赤管理后宅事务的人,她也会关心一些前朝事务,在一些方面替努尔哈赤分忧解难,因此她对于如今的局势还是十分清楚的。 不过阿巴亥可没有被大福晋吓住,依旧笑着道:“大汗日日忙碌,松快一天,天也塌不下来,大福晋放心便是,大汗临走前还和我说呢,若是累了,不必过来请安,是我想着到底是大福晋定下的规矩,如何能不来呢?” 她竟是把努尔哈赤给搬了出来。 大福晋再大的火气也强压了下去,冷笑道:“你倒是金贵,大汗也格外心疼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的人汗毛倒立,但是阿巴亥依旧不放在心上,只笑着道:“谁说不是呢,如今盼望福晋也心疼心疼我呢。”一边说一边示意福晋自己还行着礼呢。 看她这幅混不吝的样子,大福晋实在无话可说,一摆手,让她起身。 阿巴亥这才起身坐下。 而直到此刻,其他人才算是松了口气,知道大福晋这口气总算是咽下去了,其实平日里这样的场景也没少见。 只是有时候大福晋压不住火,便闹得很难看,有时候大福晋压住了,便能平安无事。 不过场面到底是冷了下来,之后又多说了几句关于几天后赏花会的事情,大福晋便一摆手让人散了,只格外嘱咐秋宁和伊尔根觉罗氏,让他们多操心这件事。 秋宁心里虽然对小学生结婚的事情十分抵触,但是却也明白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到底是老老实实答应了,心里也打算等回去之后,让人去外头打听打听具体的情况,总不能让便宜儿子真的盲婚哑嫁。 不过还没等秋宁考虑好怎么打听这件事,却又被阿巴亥给叫住了。 “孟古姐姐,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不如我们去后面园子逛逛?” 努尔哈赤这个后宅,修的倒是十分有规章,在正房后面有一个花园,只是辽东实在寒冷,现在这个时节,园子里也只剩下一些残枝枯木。 不过看着阿巴亥的意思,仿佛还真有什么正事,秋宁心中有些好奇,便也答应了她。 两人携手去了后花园,刚顺着石子路走了半圈,阿巴亥便说明了来意:“我听闻大汗要给八阿哥选福晋,孟古姐姐心中可有人选?”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问秋宁,是不是要选叶赫部的女孩当儿媳妇。 这个秋宁自然是没有的,叶赫部现在和建州女真已经成了生死仇敌,自己的哥哥与努尔哈赤数次联盟又数次背盟,俩家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和平一统了,而皇太极又是自己的孩子,努尔哈赤是绝不会再给皇太极选一个叶赫部的福晋的。 而阿巴亥此时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她们乌拉部有什么想法不成? 果然,看到秋宁摇头,阿巴亥抿唇一笑,柔声道:“姐姐,我有个小姑姑,正好与八阿哥年纪相仿,我们乌拉部和叶赫部同为海西女真,若是能结为亲家,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秋宁听到这话,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且不说这差了辈分的事儿,就说她们乌拉部和叶赫部的确同为海西女真,但是关系还真没多么的亲近,上次自己的哥哥纳林布禄联合哈达、辉发和乌拉三大部族,一同出兵建州,结果被努尔哈赤打的落花流水,阿巴亥的亲哥哥还被努尔哈赤给俘虏了。 也就是在这事件中,阿巴亥被送进了努尔哈赤的后宅,两部联盟。 乌拉部不埋怨自己的哥哥就算是好事了,又哪里会有多亲近呢。 但是这话肯定不好说出口,她只能笑笑道:“这事儿大福晋虽然说让我们参详,但是其实做主的还是大汗,若是大汗愿意,我自没有不情愿的。” 秋宁心中确定努尔哈赤肯定不会把乌拉部的格格嫁给皇太极为大福晋,侧福晋还有可能,大福晋必然是建州的自家人,这也是高位者必备的权衡之术。 看到秋宁这般说,阿巴亥倒是很有自信,她笑着点头:“好,既然姐姐这般说,那我就放心了,日后我小姑姑若是嫁进来,还请姐姐多多照顾才是。” “若是如此,自不必说。”秋宁自然也含笑点头。《 》 5、安排 和阿巴亥聊完天,秋宁转头就往家去了。 一旁的布尼雅有些迟疑的开了口:“福晋,难道您真的想要与阿巴亥福晋联合吗?” 秋宁明白她心中所想,倒也不反驳,只轻笑一声道:“大福晋说的好听,让我们去参详参详,多半也是走个过场罢了,阿哥们的婚事,到底还是拿捏在大汗手中,若是阿巴亥福晋真有这个本事让大汗改了心思,我卖她一个人情又能如何?反正不管是谁当我儿媳妇,结果也差不了多少。” 秋宁本人对于婚姻是十分悲观的态度,尤其还是在这种奴隶制社会之中,谈论感情更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过想着好歹是占了原主的躯壳,到底还是操心上几分罢了。 “无论如何,你找人去外头打听打听这几个适龄的女孩,尤其是与大汗亲近些的大臣们家中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先有个准备。” 秋宁到底还是叮嘱了布尼雅一句。 布尼雅原本听到前半段话还有些懵懂,等听到后半段倒是反应过来,立刻道:“您放心,咱们带来的人手这几日都闲着,奴才明儿就去吩咐他们办事。” 主仆俩回了自个的住处,一些事情也开始在暗地里鼓动了起来。 ** 这日下午,皇太极果然如同秋宁猜测的那样过来请安了。 他看着似是有些羞涩,又像是有些尴尬,一进门也不说话,只是期期艾艾的坐在炕沿上,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秋宁。 秋宁被他这番做派弄得有些好笑,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柔声道:“你的耳报神倒是灵,竟这么快就知道你阿玛要给你选福晋了吗?” 皇太极抿唇一笑,有些羞涩:“汗阿玛原本就没准备瞒着,我今儿在校场练习骑射,七哥便火急火燎的说给我听了。” 一听是阿巴泰说给他的,秋宁不由挑眉:“你七哥可有属意的人?” 皇太极轻笑一声:“七哥自来高傲,早就说了,要选一个国主之女才成。” 秋宁听了叹了口气,阿巴泰作为如今努尔哈赤几个儿子中,母族地位最卑微的儿子之一,原本就不受皇太极重视,能有这个想法倒是不意外,可惜如今的建州女真,还不是日后那个封建皇权达到顶峰的清朝。 你想要娶一个国主之女,也得看看人家姑娘家里愿不愿投资你。 想到这儿,秋宁又看向皇太极:“那你的想法呢?” 皇太极说起这个倒是严肃了许多,沉声道:“孩儿如今还没什么想法,想来汗阿玛也不会让孩儿吃亏。” 秋宁抚了抚皇太极的头,语气柔和:“成婚这事儿,没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你想要有出息,最要紧的是你自己要有本事,额娘只盼望你能夫妻和睦罢了。” 即便秋宁对于婚姻十分悲观,也不想真的看着便宜儿子小小年纪就把婚姻当成一桩生意,要是事事都如此算计,那这一生未免也太可悲了些。 皇太极或许是年纪小,或许是真的身在这种家庭,早就绝了如此天真的想法,只是愣愣的望着秋宁,许久才道:“孩儿日后自然会对未来的福晋好的。” 看着他小小年纪却说出这样一番话,秋宁忍不住笑了:“好了,说这些话还早,你的福晋就算是如今相看,最早也得再过两年才能过门,且不着急,这回主要还是你七哥。” 说完她又顿了顿道:“今儿你阿巴亥额娘,说她家里有个小姑姑,也是乌拉部贝勒之女,想与你结亲。” 一听是乌拉部贝勒的女儿,皇太极眼里顿时冒出精光,立刻道:“那感情好。” 秋宁见他激动,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事儿还得看你汗阿玛的意思,我估摸着,你汗阿玛只怕不能让你的大福晋再是海西女真的女儿。” 皇太极虽然年少,到底也是知道世事的,一听这话立刻蔫吧了下来:“额娘说的很是。” 秋宁见他气馁,到底安慰了几句:“即便不给你贝勒之女,想来也是差不了的,你汗阿玛与海西女真必有一战,到时成王败寇,你的大福晋若真是海西女真的女儿,却反倒不好了。” 或许是真在现代这个金钱社会打滚太久了,被绩效主义腌入味了,秋宁发现自己在衡量好坏这件事上真是格外有天赋,哪怕是婚姻关系也下意识的要上上秤。 而皇太极的确也和秋宁在一个频道,一听这话,面上立刻露出沉思之意,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他立刻起身对着秋宁一个长揖:“额娘想的长远,孩儿愚钝,竟是想岔了。” 秋宁笑着扶起了他,心中却忍不住苦笑,果真是一对便宜母子,俗到一块儿去了。 ** 第二日一早,秋宁又去请安,再一次见到了阿巴亥。 按理说昨个努尔哈赤还是去了她处,但是她今儿的神色就不如昨天得意了,看着有些蔫蔫的。 秋宁见她如此,心中便有所猜测,看来阿巴亥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努尔哈赤果然是不愿意乌拉部的女孩做皇太极的大福晋。 而努尔哈赤的这种表现,也说明了一点,他对于海西女真几部,只怕不会再手软了,之前几次结盟又背盟,看来的确消耗了努尔哈赤的耐心,如今两部早已是仇恨入骨,已经没有怀柔的余地了。 而且就算要施行怀柔手段,那也得雷霆之怒爆发之后才效果更好。 若说秋宁此时心中还是猜测,那福晋此时心里早已经知道了昨晚的情况,因为今儿一早努尔哈赤已经把心中的两个儿子的福晋人选告诉她了。 一想到这事儿,衮代心中只觉得痛快,看着阿巴亥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讥讽,看她以后怎么得意。 转过头与秋宁几人说话也爽利了许多。 “赏花会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我过一会儿就让人给适龄的姑娘们下帖子,到时候你们可得好好选一选,莫要耽误了咱们两个阿哥的终身。” 衮代说的好听,但是心里巴不得给两个庶子娶个小门小户的才好,只可惜这事儿她根本做不得主,只能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她特意挑了几个地位低的姑娘,给她们家里透露了秋宁和伊尔根觉罗氏的喜好,盼望着这两人能看走眼,给自己的儿子拖后腿。 秋宁当然不知道这事儿,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放在心上,衮代这是白费心机,努尔哈赤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 等出了正院大门,阿巴亥又一次追上了秋宁。 “孟古姐姐,昨个我和你说的事只怕是不成了。”她看着有些蔫吧。 秋宁见她如此直白,也很配合的叹了口气:“那真是没有缘分。” 不过阿巴亥可不是服输的人,她咬了咬牙道:“孟古姐姐,我那小姑姑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在我们部落里,不知道多少小伙子爱慕她呢,她出身好,我叔爷爷也心疼她,她的嫁妆是少不了的,大汗不愿让她做皇太极的大福晋,我看做个侧福晋也是不错的。” 阿巴亥小嘴叭叭的倒是挺有说服人的能力的,一边表现了自家的长处,一边又退了一步,显得十分卑微,如此倒是把秋宁架住了。 如此秋宁也只能更加示弱:“阿巴亥妹妹,你是知道我的处境的,如今大汗都不在我院子里来,我哥哥又是个糊涂的,只怕惹了大汗不喜,因此这件事上,我实在没法张口说什么,只能都听大汗的意思,否则岂非让大汗以为我有什么旁的心思?到时,我便是万死难赎了。” 见着秋宁这样说,阿巴亥倒也明白她的难处。 其实她自己何尝不难,她被兄长送入努尔哈赤的后宅,难道愿意看到两族打生打死吗?她多么盼望哥哥能遵守盟约,两族长长久久的和睦下去才好。 可惜她明白哥哥,也明白大汗,知道这一仗不可避免,尤其在昨晚大汗拒绝她的提议之后,她心中越发焦虑起来,因此她只想能将这一仗能往后拖多久就拖多久,哪怕是做些表面功夫她也愿意。 因此阿巴亥到底咬了咬牙:“我不为难姐姐,这事儿我和大汗说。” 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看着阿巴亥走远,原本一直对她十分警惕的布尼雅,眼中也忍不住露出同病相怜之色:“阿巴亥福晋心中只怕也不松快。” 乌拉部的女人焦虑,叶赫部的女人只怕更焦虑,毕竟叶赫部和建州女真的仇更深,布尼雅作为叶赫部的人,心中又何尝不苦呢? 她的父兄亲人,日后只怕都会是那一仗的炮灰。 秋宁不是原主,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看着布尼雅的神色,她到底还是沉默了,许久才道:“今年往部落里送年礼时,我会让哥哥把你们的亲人都送过来的,你莫要伤心。” 战争无可避免,那能少死几个就少死几个吧。 布尼雅一听这话,面上立刻露出感激之色,急忙就要当场给秋宁跪下。 秋宁急忙拦住了她:“其实早该这么做的,只是之前我身子不舒坦,没想到这事儿,只盼望如今还来得及。” 按理来说当初秋宁出嫁,陪嫁时就该一家子都陪送过来,只是当时哥哥纳林布禄在明军手底下吃了败仗,为了缓过气,连滚带爬的将她送到努尔哈赤处祈求结盟,根本来不及多讲究,而原主又是个柔顺沉默的,因此陪嫁便也没有仔细准备。 或许纳林布禄心里也有借着这些人拿捏秋宁身边人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都使得秋宁身边两个丫鬟经受了亲人离别之苦。 如今眼看着两部之间的温情遮羞布快要被撕碎了,这些人也基本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秋宁心里觉得自己这个请求多半能成。 秋宁这里反复思量的多,但是布尼雅和吉兰却不会想这么多,一听这个消息都高兴的不成,只觉得大贝勒平日那般宠爱自家格格,这点事肯定能成,因此这一日在秋宁小小的东二院中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 6、差别 很快就到了三日之后,这天天气不错,秋宁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之后,换了一身鹅黄色旗装,便往福晋院里去了。 福晋虽然不想两个庶子娶名门贵女,但是对于办宴这件事还是十分仔细的,整个正院提前一天便洗刷打扫干净,又将花草错落摆放整齐,甚至还用彩绸金器将整个正院都装点了一番,甚至连院里用的茶具座椅都换了新的。 秋宁一进门,看到这幅场景,都给吓了一跳,只当来错了地方,倒是大福晋跟前的塔娜眼尖,急忙将她迎了进去:“孟古福晋来得早,赖福晋也才刚到呢,颜哲格格也来了。” 伊尔根觉罗氏往常请安都是最早的一个,今儿事关她儿子的终身大事,她自然要来的更早。 果然秋宁一进门,便听见颜哲正叽叽喳喳的和大福晋衮代说着什么。 衮代今儿倒也耐心,笑眯眯的听着颜哲说话,倒是一旁的伊尔根觉罗氏好似有些紧张,她今儿穿了一件秋香色旗装,略显老气,却也看着稳重。 见着秋宁进来,伊尔根觉罗氏先是一愣,然后又起身与她见礼:“妹妹今日这一身倒是显得年轻。” 其实伊尔根觉罗氏心里是觉得她这一身显得轻浮,只是她老实惯了,自是张不开这个口的。 秋宁也察觉到了伊尔根觉罗氏这句话的未尽之意,却也只是笑笑:“今儿福晋说要赏菊,我便穿了鹅黄色的衣裳,想来也能切题,倒是赖姐姐,你如今还年轻,怎么穿的这般沉重,倒让旁人以为咱们福晋小气,不给你鲜亮料子呢。” 这话说的伊尔根觉罗氏一下子涨红了脸,她今儿敢暗搓搓给秋宁上眼药,那也是因为她知道今儿这些贵女,肯定一大半想要进的是八阿哥的后院,她再怎么窝囊,遇到儿子的事儿,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不忿。 但是没想到秋宁的攻击力如此之强,话语间竟然把大福晋都带上了。 伊尔根觉罗氏此时是决计不敢得罪大福晋的,她急忙转身给大福晋请罪:“福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该稳重些好……” “好了。”衮代一挥手,拦住了伊尔根觉罗氏后面的话,她目光沉沉的打量了一下秋宁,嘴角似笑非笑:“妹妹病了一场,口齿却越发伶俐了。” 这已经是衮代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秋宁却不以为意,只笑眯眯的给福晋行了一礼:“妾身多谢福晋夸赞,和赖姐姐开个玩笑,盼望能博福晋一笑呢。” 衮代冷哼一声,再没有多言,只摆手让人坐下。 秋宁不卑不亢的起身坐下,心里却是忍不住冷笑,原主往常就是太过好性了,倒是做点什么都要被人说嘴。 ** 没一会儿,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今儿阿巴亥倒是看着高高兴兴的,秋宁心中猜想,看来她那个侧福晋的想法只怕是成了。 秋宁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家便宜儿子才十一岁,不仅要结婚了,竟然连小老婆也定下了,真是魔幻现实。 侧福晋们都到齐之后,大福晋便示意塔娜去将今儿的客人们都请进来。 客人们其实来的更早,但是一直都在二门外等候,要等到主家都到齐了,她们才能进来。 秋宁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一群中年妇人们领着自家的闺女往院子里来。 今儿大福晋为了待客,直接在院子里支了棚子,正房门也都统统打开,夫人们和闺秀们的椅子都放在正房廊下。 如此坐在屋里,整个院子也能一览无余。 随着几位夫人的下拜,大福晋笑的已经眯起了眼睛。 甚至于坐在一侧的秋宁看着这一幕,心中都忍不住生出异样感,这就是权势的魅力吗?看着这么多人跪伏在自己脚下,能有多少人抗拒这种掌控感。 “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坐吧。”大福晋端庄的抬了抬手,她平日里行事都比较随便,今日倒真是端起了当家主母的风范。 诸人战战兢兢的起身,又按照丫鬟的引领,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秋宁的眼神扫过之前布尼雅让人调查过的几个人。 其中得到夸赞之语最多的是历史上著名的清初五大臣之一,额亦都的女儿。 要说这个额亦都,他的克妻水平已经可以和康师傅持平了,前面已经没了两个老婆,如今这个已经是第三个了,姓佟佳氏,是他第二个老婆的亲妹妹,但是如今看着这个老婆蜡黄的脸色和纤弱的身体,秋宁心说不能再把这个也克死吧。 不过除去这些家庭传闻,来的这位钮祜禄氏家的小姑娘却是十分不错的,她是先头那位佟佳氏所出,乃是额亦都第五女,比皇太极小一岁,在秋宁看来还是个小孩呢。 也不知道布尼雅打听出来的那些贤德聪慧的溢美之词是怎么看出来的。 秋宁在心里过简历这会儿,大福晋已经将几人都问过一遍了。 这些人里有努尔哈赤重臣的孩子,也有其他部族的格格。 让秋宁惊讶的时,还有一个辉发部的小姑娘。 辉发部也属于海西女真,海西女真四部中,哈达部已经被灭,乌拉部和叶赫部还保留大部分领地,而辉发部如今基本上已经被努尔哈赤打的半残了,这个小姑娘应当就是被努尔哈赤征服了的辉发部族人,看来努尔哈赤是准备给他们上一点统战价值了。 最后也果然如同秋宁所想,大福晋在这些姑娘中,除了对额亦都这个重臣的女儿亲切,就是对那个辉发部的小姑娘亲切了,即便她并非国主主脉,只是个支脉之人,竟然也掩盖过了贝勒之女阿巴亥的小姑姑乌拉那拉氏。 阿巴亥也看出了大福晋的厚此薄彼,心里十分恼火,却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福晋没脸,只能沉着脸,将自家人叫到跟前说话。 至于秋宁,她如今是个尴尬人,在这许多人中,并不十分热情,也并不十分疏远,每个小姑娘都客客气气的问了几句,每个人也都给了见面礼。 倒是伊尔根觉罗氏表现的十分迫切,尤其是对几个国主血脉出身的小姑娘,更是表现的十分亲切。 但可惜的是,这些人都鬼精鬼精的,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的情况,她们都摸得一清二楚,哪个是热灶冷灶也都心知肚明,自家的闺女在她们眼中可是上好的联姻‘工具’,绝对不会轻易许出去。 因此对于伊尔根觉罗氏的亲近,她们都是客气有余,亲密不足。 到最后秋宁都替伊尔根觉罗氏觉得尴尬,但是伊尔根觉罗氏此时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好似不懂这些人客气背后代表的意思一般,依旧笑意盈盈的和人寒暄。 而一旁的颜哲就没有伊尔根觉罗氏这般好的养气功夫了,看着自己母亲如此被轻视,她气的脸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仿佛下一瞬就要拍案而起。 最后还是一旁的衮代看出了她的不忿,急忙让自己的丫鬟将颜哲扶去了后头。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女儿被大福晋的丫鬟强制扶走,面上的表情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冷的仿佛能凝出冰来,但是等她转过头看向其他人时,又恢复了之前温婉平和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幻觉。 秋宁看着这一幕幕场景,心里只觉得没趣儿极了,甚至想直接起身走人。 可惜她还存着一丝理智,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也不可打福晋的脸,她的身份,她的处境,需要她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而在此时,阿巴亥领着自己的小姑姑也走上前来,她笑着对秋宁道:“姐姐可是坐的没趣儿?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外头的花可开的正好呢。” 秋宁一听这话,倒是称了自己的心,便也顺势起身和阿巴亥往外头去了。 要说这些小姑娘里面,哪个最漂亮,那无疑就是这个乌拉部的小姑娘,虽然小小年纪,但是无疑是个小美人坯子,眉眼有五分像阿巴亥,但是比起阿巴亥的艳丽又越发清雅几分,若是放在现代,那绝对能当童模,又漂亮又有特点。 而且她不止漂亮,嘴还很甜,几人不过是说了一刻钟的话,秋宁就被她逗笑了三回。 秋宁心中都忍不住感叹,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阿巴亥在一边看着自家小姑姑的表现,心中也十分得意,在她看来,要不是家世拖累,她小姑姑该是在场小姑娘中最耀眼的一个。 只可惜…… 想到这儿,阿巴亥眸色一沉。 但是很快阿巴亥又打起了精神,她相信事在人为,现在虽然低人一头,但是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她相信,以自家小姑姑的本事,自是有大造化的。 ** 整个赏菊宴,秋宁一直被阿巴亥拉着说话,直到最后快结束的时候,才在福晋的示意下和额亦都家的小姑娘说了会话。 这个小姑娘长的十分纤弱,面容也算清秀,但是言谈举止却并不局促,反倒十分爽利,三言两语间便知道是个没什么城府的直肠子,并没有多少讨好长辈的技巧,但是胜在真诚。 秋宁心中也蛮喜欢她的,而且她估摸着自己的正经儿媳应该就是这位了。 ** 赏菊宴一直到下午才结束,这次不管是哪家姑娘,回去的时候都得了福晋一块金饼的赏赐,秋宁几个侧福晋也都赏赐了一些珠花布料,因此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大家表面上都看起来高高兴兴的。 福晋也很开心,虽然她不喜欢庶子们娶得高门贵女,但是办这种宴会,彰显她作为大福晋的权力,她还是很自得的。 因此今日她倒也没有为难侧福晋们,宴会结束之后,就大手一挥让秋宁等人退下了。 秋宁巴不得赶紧离开,但是几人起身之后,却发现伊尔根觉罗氏没有挪动步伐。 等出来之后,阿巴亥在一边冷哼道:“今日她受了冷待,这会儿只怕又要跟福晋哭诉可怜呢。” 秋宁叹了口气,没有接茬,阿巴亥便也没再多说,往自己的西院去了。 而秋宁几人转过弯,刚走到往东院去的甬道上,便看见远远的一个美丽妇人,领着一个和皇太极差不多大的小少年走了过来。 迎面见着秋宁,两人都十分紧张,急忙给秋宁见礼:“穆嘉觉罗氏给侧福晋请安。” “巴布泰给孟古额娘请安。” 秋宁见着这两人一时间还有些愣住了,只因在她的记忆中,对这二人没多少印象。 一旁的布尼雅看出了秋宁的局促,急忙低声道:“这位是真奇小福晋和九阿哥。” 秋宁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笑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这人这才一脸忐忑的站直了身子。 秋宁见他们是往正院去,也不耽搁她们,直接道:“如今大福晋正得空,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这二人这才讷讷拜别秋宁,往正院去了。 看着二人走远,秋宁微眯了眯眼。 倒是一旁的布尼雅低声道:“按理来说九阿哥和咱们八阿哥一般大,也该挑人了才是,真奇小福晋还是很得大汗喜爱的,怎么就……” 秋宁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恍惚,她第一次真切的明白,哪怕是同父所出的孩子,也会分出如此明显的三六九等。《 》 7、定下 努尔哈赤做事情还是十分雷厉风行的,很快就定下了两个儿子的未来福晋。 七阿哥阿巴泰定下了辉发部的那拉氏为大福晋,八阿哥皇太极定下了额亦都第五女钮祜禄氏。 不仅如此,他还把乌拉部的那拉氏也指给了皇太极为侧福晋。 一个贝勒之女做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听说之后差点把牙根咬断。 “大汗他怎么能如此不公,什么好的都给皇太极,我们阿巴泰还是兄长呢,竟是连一个贝勒之女做大福晋都求不得。” 这是伊尔根觉罗氏第一次敢私底下如此埋怨努尔哈赤,她气的双眼通红,不停地落泪。 一旁的颜哲也被气得不轻,她咬牙道:“我去找衮代额娘,她往日里最疼我了,我去求她,请她劝劝阿玛。” 伊尔根觉罗氏却没有颜哲这么单纯,哭着拉住了她的手:“不可,这件事是大汗决定的,大福晋只怕也没法子。” 而且伊尔根觉罗氏也不觉得大福晋会乐于见阿巴泰娶个贝勒之女,她恨不得庶子们都娶个小门小户呢。 颜哲怒火依旧难消:“皇太极那个小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日后还不知能不能长成,竟然一个个都往他跟前凑,弟弟英武聪慧,这些人各个都白长了一双眼睛。” 伊尔根觉罗氏听着这话,只是沉默着流泪,她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怪她这个做额娘的不争气,竟然连累了孩子被人看不起。 这般想着,伊尔根觉罗氏心中更是锥心之痛。 她流着泪道:“颜哲,如今你弟弟的婚事无可转圜,但是你日后还有机会,若是你阿玛给你许婚,你定要选个好的才成。” 伊尔根觉罗氏此时才明白了女儿要强的原因,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人只要起了比较之心,那再深的养气功夫,只怕也有破功的一天。 颜哲见着额娘竟然说出这话,也忍不住有些得意:“之前额娘还说我心高,如今总算明白我的苦处了吧。” 伊尔根觉罗氏叹息一声,依旧默默流泪。 她从前总以为,儿女到底都是大汗的子女,若是自己老实一些,博得福晋欢心,到时不管是许婚还是成家,都能有几分好处,可是如今她才算是知道,不管她表现的多么隐忍低调,大福晋也不会把她当成自己人。 而在大汗的眼中,她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她的孩子总是低人一等的。 这种领悟让她心口发闷,心头含恨,可是如今的她却什么都做不成,只能含泪忍下。 ** 伊尔根觉罗氏破了大防,此时大福晋衮代房里也不见得多愉快,她捏着紫檀木做的佛珠,心里却半天没有信佛之人的清净。 “大汗也太宠爱皇太极些了吧,小小年纪竟是定下了两门亲事,一个是五大臣的女儿,一个是贝勒的女儿,当年我的莽古尔泰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见着福晋嫉恨,一旁的侍女塔娜急忙劝慰:“当年咱们五阿哥成婚那会儿,和如今这会儿的情势可不同,五阿哥的福晋那也是大汗千挑万选的贤惠女子呢,再说了,如今咱们五阿哥的继福晋,也是贝勒之女呢。” “这倒是。”衮代轻哼了一声,心里的不平之气总算消解了几分。 随后又忍不住道:“昨个真奇和巴布泰过来的事儿,你记得提醒我要和大汗说,到底也是大汗的子女,总不能真的厚此薄彼到了面上。” 塔娜笑着点头:“巴布泰阿哥到底是弟弟呢,晚一些订下亲事也是寻常。” 衮代没搭话,但是心里是如何衡量的无人知晓。 ** 没几日,两个阿哥定下亲事的消息便传开了,在阿哥练习骑射的校场中,此时也是格外的热闹。 皇太极在这次相看婚事中,得了最大的好处,因此也格外意气风发,嗖嗖射出几箭都是正中靶心,被教他们骑射的谙达狠狠夸了几回。 一旁的七阿哥阿巴泰就看着十分阴郁了,随意射了两箭便转身走了,连跟皇太极一个招呼都没打。 皇太极身边的哈哈珠子有些不忿,低声道:“又不是咱们阿哥爷给他定的亲,甩脸子给谁看呢,要是不忿,找大汗去啊。” 皇太极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哈哈珠子,语气严肃:“敦达里,不得胡言乱语,七哥心气儿高,如今没能得偿所愿,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敦达里见自家阿哥这般善解人意,依旧有些抱不平:“就算如此,也不能给您甩脸子啊,昨个大贝勒爷都笑眯眯的祝贺您呢。他倒是比大贝勒爷脾气还大。” 敦达里口里的大贝勒爷自然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他因为年纪大,早早立下军功,已经被封为了贝勒。 他的性格暴躁易怒,心胸狭隘,与几个弟弟并不亲近,平日里见了面连个好脸都没有,更别提祝贺了,这回他倒是不同以往,似是有拉拢皇太极的意思。 皇太极听到这话,眼中神色明灭不定,转瞬又笑了笑道:“大哥军功加身,又被封了贝勒,春风得意,自然不会在意我这点小事,七哥到底是受了委屈,你就少说几句吧。” 正在言谈间,一个身量瘦弱的少年迎着他们二人走了过来,来人正是九阿哥巴布泰。 他见着皇太极,有些讨好的冲他笑了笑,然后行了一礼:“八哥。” 皇太极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弟倒也客气,放下手中弓箭,笑道:“今儿骑射课你怎么没来?谙达还问起你呢。” 巴布泰抿唇一笑,面上泛起一丝红晕,低声道:“汗阿玛叫我过去说话,所以才没来。” 皇太极听了挑眉,平日里汗阿玛可不太关注这个弟弟:“可是有什么事?” 巴布泰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声音越发轻了:“汗阿玛给我定了亲事。” 皇太极越发震惊了,之前还没听说汗阿玛要给老九定亲呢,如今想想,他好像是和老九同岁来着。 “定的是哪家闺女?”皇太极忍不住问。 “是李佳氏,达褚祜巴晏之女。” 皇太极一听这个名字,便是蹙眉,达褚祜巴晏的确是汗阿玛的近臣,但是他不过是一个商人,在汗阿玛刚发迹时给汗阿玛提供了帮助,因此他的长女便许给了二阿哥代善。 如今汗阿玛有了现在的基业。达褚祜巴晏便有些不够看了,不过虽然他官职不显,家里却很有钱,将他的女儿许给老九,以后别的不说,富贵一生却是少不了的,而且这也是汗阿玛不忘旧人的表现。 想通了其中道理,皇太极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真诚道:“汗阿玛挑选的人,肯定是好的,为兄在这儿先祝贺你了。” 巴布泰本人也没什么野心,能有这门亲事他便很知足了,听到这话,便也笑着点点头:“多谢八哥。” ** 此时其他人或欢喜或不忿,秋宁这个要做婆婆的人,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接待了一波又一波来道贺的人,笑的脸都快要僵了,等到终于没人再上门了,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一旁的吉兰见她如此,忍不住打趣:“人都说做了婆婆是天大的喜事,福晋怎么却像是受刑一样。” 秋宁听了忍不住失笑,她这么年轻就要当婆婆,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喜剧故事而是惊悚故事,只可惜这样的惊悚故事在现在这个时代十分寻常。 “你且别打趣我了,今日不管谁送的礼,都用册子记好了,等到日后皇太极成婚,一齐给了他。” 吉兰笑着点头:“早就记好了,只是东西杂乱,福晋可要再看看?” 秋宁接过册子看了看,发现这些礼物基本上都是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以及经济情况送的,福晋是个大财主,因此送的东西也比较珍贵,一对描金梅瓶,一匣子金器,一匣子珍珠,几匹织金云锦,半箱子皮料,其中有一张白狐皮成色十分好。 伊尔根觉罗氏娘家有钱,但是她不敢超过福晋,因此只送了些布匹皮货,和一对水头十分好的比目鱼玉佩。 阿巴亥这回办成了联姻的事儿,许是高兴,送的东西倒是格外贵重,金银器一匣子,各色宝石一匣子,布匹皮子也不少,甚至还送了一对宝石盆景。 这个宝石盆景不管从价值层面还是艺术层面,都算罕见,秋宁心中猜测多半是努尔哈赤送给阿巴亥的,她这回也算是大出血了。 秋宁划拉了几页,终于道:“能放得住的金银玉器都给他留着,放不住的布匹料子不必久留,如今这情形,今儿流行这个花样明儿就流行那个,等放到两三年后,料子褪色被虫蛀了且不说,也不合时节。” 吉兰笑着应是。 不过秋宁还是挑了几样适合少年人的布料和皮子,道:“不过到底是他的喜事儿,再给他多做几身衣裳吧,如今快入冬了,一定要做的厚实一些,这张白狐皮也给他罢,我记得他去年的皮袄应当是有些短了。” 吉兰一边记下一边笑道:“福晋竟是比我们还细心呢,阿哥的事事都记得仔细。” 秋宁听着这话不由一愣,许久苦笑一声,这哪里是她记得仔细,分明是原主记忆的残留,下意识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都深深刻在心底。 ** 因为选福晋的事儿,后宅里热闹了几天,倒是随着时间流逝,到底还是渐渐淡了。 秋宁也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就这么一直到了十一月底。 辽东的冬日是十分可怕的,哪怕秋宁如今这个身份,日日都有炭火烧着,也是十分难熬。 秋宁已经很久没去外头散步了,大福晋那边也早已经免了请安,她几乎都要离不开屋里的火炕,每日唯一的娱乐便是坐在炕上与几个丫鬟聊天。 这一日她们正聊的高兴,突然外间有人掀了帘子进来了。 秋宁正要问是谁,却见站在隔断前的布尼雅一脸苍白的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道:“大汗来了。” 秋宁被吓了一跳,急忙连滚带爬的从炕上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只刚塞进去半只脚,外间的人便已经进来了。《 》 8、关系 努尔哈赤一进门,便带来了一阵外头的寒意,这寒意对着秋宁扑面而来,秋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也没敢看努尔哈赤的脸,趿拉着鞋子,给努尔哈赤行礼。 “大汗,妾身失礼了。” 努尔哈赤虽然看着很有威势,但是对待自己的女人倒还算温和,他抬手将秋宁扶起身。 “不必多礼,我今儿也是想起来了便过来了,没有早些告诉你,何谈失礼。”说着便拉着她的手坐到了炕沿上。 秋宁心里这会儿还紧张的突突突跳呢,但是幸好原主侍奉努尔哈赤的步骤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哪怕秋宁心里还惊慌着,表面上却看不出半分。 她并没有顺着坐下,而是先伺候着努尔哈赤褪下了外头的墨狐大氅,又让人将屋里的炭盆挪出去一个。 努尔哈赤体热,屋里最多只能放两个炭盆,不然就受不了了。 与此同时布尼雅也及时奉上了努尔哈赤爱吃的奶茶。 努尔哈赤接过奶茶,却并没有喝,只是顺手将茶碗放在了炕桌上,又拉着秋宁让她坐下。 “不必多忙,我就是过来坐坐,倒是扰了你的清净了。” 秋宁连道不敢,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和努尔哈赤的关系可以说一般,也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努尔哈赤待她很客气,十分尊重的那种客气,若说秋宁之前还不懂什么叫相敬如宾,那原主和努尔哈赤就是这样。 而且他也很少在原主处留宿,嫁过来这几年,除了新婚那会儿,他只要不出门打仗,每月基本上也就一两次,就这原主还生下了皇太极,也可以说十分稀罕了。 至于等到叶赫部与努尔哈赤的关系恶化之后,努尔哈赤更是基本上没怎么过来过,但是给她的待遇却是一点不少的,对皇太极这个儿子也十分看重。 因此秋宁在心里对这两人的关系只能总结出两个字:古怪。 “昨个我考较皇太极的骑射功夫,他表现得十分出色,哪怕我在他这个年岁,也不一定比他强。”努尔哈赤还挺会找话题,直接说起了儿子。 秋宁自然也跟着应和:“大汗抬举他了,大汗年轻时是何等的艰难时局,如今他在大汗的呵护下长大,事事都用最好的,能不坠大汗的威名便是他的福分了。” 小小一个马屁送上,果然将努尔哈赤拍的十分舒爽。 “之前大福晋说你病了一场口齿却是伶俐了许多,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福晋果然说的不错。”努尔哈赤笑着道。 秋宁无语擦汗,你们夫妻俩聊天怎么还带着我啊,不过这话实在不好回,她只能嘚呵的假笑一下,想要糊弄过去。 果然努尔哈赤并没有深究,又笑着将她关怀了一番,问她可有什么缺的,底下人伺候的可用心,秋宁自然都一一回了。 一直说到了过年的事儿,努尔哈赤终于说上了正题:“我听说你让人给叶赫部送年礼,想要把你这几个陪嫁的家人都接过来可是真的?” 秋宁心中无语,努尔哈赤这种莽夫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些拐弯抹角的事情,东拉西扯的,最后还不是打直球,还不如一开始就直奔主题。 “正是呢。”秋宁心里吐槽面上却很稳得住,老老实实回答道:“我这几个陪嫁,陪着我嫁过来这么些年,也与家人分离了这么多年,我心中实在不忍,便想着求求哥哥能让他们一家子团圆,也算是一桩善事了。” 努尔哈赤听到这回话,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秋宁,最终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全,的确是这个道理,你之前生病,想念额娘,原本我也想着让你圆了这个念想,没想到到底没能成事。” 秋宁一听这话,立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大汗的关怀,妾身感激不尽,只怪哥哥没能领会大汗的好意,这才……” 说到最后,秋宁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眼圈也顿时红了。 努尔哈赤见她真情流露,也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别怪你哥哥,他想来也是怕你额娘奔波。” 这借口找的虚假,但是努尔哈赤眼神却很真诚,仿佛是真心为纳林布禄找补似得。 秋宁也只能配合他的演出:“辜负了大汗美意,妾身惭愧。” 之后努尔哈赤又与秋宁聊了会儿天,最后还提议要让自己麾下的牛录护送秋宁送年礼的队伍。 秋宁自然不会拒绝,又把努尔哈赤反复谢过一遍。 两人一直聊到眼看快到午饭了,秋宁都要问他是不是要在这儿用膳了,努尔哈赤终于起身要走了。 他又换上了之前的大氅,也不让秋宁送,自个儿大步出去了。 秋宁站在窗边,影影绰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子里,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看着放在小炕桌上,一口未动,已经冷透了的奶茶,淡淡道:“去把茶碗洗了吧。” 吉兰立刻收拾起了炕桌,而布尼雅则小声道:“大汗过来难道就是问咱们年礼的事儿吗?” 秋宁目光空茫,虚虚望着半空:“大汗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呢。” 秋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这次努尔哈赤过来,询问她送年礼的内情是虚,只怕跟着她送年礼的队伍往叶赫城去才是实。 而这个行为代表了什么,秋宁不用猜也能知道,她心下忍不住发紧。 ** 事情也果然如同秋宁所想的一样发展了,她送年礼的队伍出发不过几日,皇太极便紧张兮兮的上门了。 他看起来似是有些激动,又似是有些不忍,踌躇着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秋宁实在看的眼晕,直接道:“你有话就说,畏畏缩缩的我看着都着急。” 皇太极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秋宁的手,低声道:“额娘,那我说了,你可别着急。” 秋宁微微皱眉,心下已有准备。 “直说便是,我的承受力不至于这么弱。” 皇太极这才开了口:“汗阿玛开始让人调动人马了,我听人说,等到来年开春,只怕要有动作。” 至于这个动作的对象是谁,皇太极不说秋宁也知道。 若说之前秋宁还会紧张不安,但是此时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倒是比想象中更为平静。 见着额娘许久都不说话,皇太极还有些心慌,忍不住晃了晃她的手:“额娘您别担心,这么急的调兵,我估计也就是小打小闹,不会伤筋动骨的。” 秋宁摇了摇头:“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也知道,大动干戈也是迟早的事儿。” 海西女真四大部落,哈达被灭,辉发苟延残喘,如今就剩叶赫部和乌拉部还有点实力,但是被灭掉也是迟早的事儿,只是等统一满洲之后,她这个叶赫部女儿的统战价值也就到头了。 到时候给她什么待遇,也就只能看努尔哈赤心里怎么想了,可是她并不得努尔哈赤宠爱,两人之间最多算是互相尊重。 这般想着,秋宁忍不住看向便宜儿子,看来自己未来如何,还是得靠在这个儿子身上。 “皇太极,如今额娘也只有你了。”秋宁握紧了便宜儿子的手。 皇太极听着这话,心下也有些难受,一把抱住了自家额娘:“额娘放心,孩儿一定给您争气。” 秋宁苦笑着叹息一声,心说你未来可是太争气了。 ** 这个年过得那是暗潮汹涌,因着有了要开战的传闻,福晋除了准备年节,还得准备努尔哈赤和莽古尔泰出征的行李。 而那些想要跟着出征夺取军功的也开始往后宅使劲,大福晋光是娘家人就接待了好几波,其他一些小福晋都有人来烧灶。 倒是秋宁这儿清闲了许多,毕竟这回打的可就是他们叶赫部,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来给她找不痛快。 倒是福晋揶揄了她几句,也被她给怼了回去,气的福晋脸色发青。 一直等过完年,化了冻,在挑好的日子里一番大张旗鼓的誓师大会之后,努尔哈赤也终于率领麾下的牛录,赫赫扬扬的往叶赫城去了。 而秋宁遣去送年礼的人,也终于在这会儿回来了。 秋宁不等他们求见,便叫了人进来回话。 先是问了他们如何这会儿才回来,立刻有人回话:“本是年前就回来的,但是大贝勒不让我们走,说是这会儿路上难行,要等化了冻才让我们回去,因而还把我们关在了别院,也不让我们出入一直等到前几日,大贝勒这才将我们放出来,派人押着我们出了叶赫城。” 秋宁听闻皱了皱眉,她的这个哥哥也不是个蠢货,大战之前自然是要防止奸细的。 “那大汗派去送你们的人呢?也被关起来了?” 回话的人面上有些古怪,低声道:“他们还没进叶赫城呢,便不见踪影了,具体如何,我们也不知。” 秋宁便知道如此,这些人只怕都是些细作,而且估计还是表面上的细作,私底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秋宁也懒得管,又问起了自己的事儿:“你们的家眷,哥哥都放回来了吗?” 说起这个,这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大贝勒看了福晋的信,便一口应下了,家眷们如今都在福晋外头的陪嫁宅子里呢,说是想要给福晋磕头谢恩呢。” “磕头就不必了。”秋宁摆了摆手:“你们一家子团聚便是最好的了。” 她这个哥哥看来也已经放弃了最初的想法。 不放弃也不行啊,她都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成什么事,如今两族彻底翻脸,还不如最后卖自己一个面子呢。 说完她又看向身边两个高兴的七情上面的丫鬟,笑着道:“你们也跟着一起出去见见家人吧,这么多年苦了你们了。” 吉兰和布尼雅立刻高兴的行礼谢恩。《 》 9、家人 布尼雅和吉兰出去看家人了,没人陪她聊天,秋宁倒是闲下来了,最后只能窝在炕上看自己嫁妆里的那几本市井小说。 这些小说原本都是汉文写的,后来传到了辽东就翻译成了蒙语,不过秋宁还是习惯看汉文,因此让底下人去才买这些话本小说时,也都让他们买了汉文版的。 明末已经开始有了资本主义萌芽,小说行业也是格外繁荣,只是越是繁荣自然越是泥沙俱下,尤其在这种封建社会,大部分三观都与秋宁不和,很多小说都很粗俗无趣,但是也有好看的,秋宁大海捞针精挑细选,也勉强挑出了几本好看的,竟也看的津津有味。 一直等到天擦黑的时候,布尼雅和吉兰这才回来。 两人只怕都哭了一场,各个眼圈红红,秋宁笑着安慰了几句,又让她们一起上炕暖和暖和。 听布尼雅和吉兰说,来的人不少,至少都有四五十人,这些人的安置还是个问题。 秋宁想了想,自己当时嫁过来时,她们还住在佛阿拉城,因此在佛阿拉城中也置了不少产业,倒是可以安置一些人。 至于如今所在的赫图阿拉城中的产业,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被占完了,她想了想,这才道:“赫图阿拉城里挑着留十来个人就成,剩下人都去佛阿拉城和城外的庄子上做事吧。” 佛阿拉城和赫图阿拉城相隔不过五里,并不算远,两城的城外原主可是置了好几个大庄园,她的手底下甚至还有几个采参队,和一个养鹿场。 这些地方倒是的确缺人手。 吉兰和布尼雅对于秋宁的安排也并不惊讶,点了点头:“福晋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妥帖。” 不过聊起这个,秋宁又想起,她们去年正月刚搬到赫图阿拉城,如今的赫图阿拉城还是百废待兴,现在也只建了内城,她估摸着以如今建州女真的扩张速度,日后肯定还得建外城,否则也容不下这许多人。 虽然还不是日后的盛京,但是在此处应当也要住十几年的,想着日后的生活,秋宁又嘱咐道:“大汗估摸着马上就要命人铸赫图阿拉外城,为日后计,我们也得提前准备起来,你吩咐下去,提前多盯着些,若是放出什么好铺子好田庄,不要错过。” 钱要生钱,那就得让钱动起来,总是攒在自己手里,是永远发不了财的。 如今南边来的行商,十分钟爱辽东的人参鹿茸,而辽东这边又喜爱南边来的金银铁器和丝绸茶叶,这生意大有可为。 布尼雅一听这话,眼睛也是一亮,秋宁当年嫁过来时,佛阿拉城那点资源基本上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了,哪怕她是大汗侧福晋也没捞着多少真正的好东西。 如今迁了都,正是重新洗牌的时候,想来以她们的地位,能有所收获。 布尼雅是个聪明姑娘,立刻明白这事的要紧,急急忙忙就出去传话了。 倒是吉兰还嘚呵的不知所云,只道:“想来大汗也不会让福晋吃亏的。” 秋宁笑着摇头,努尔哈赤哪会管你这个,你要是没本事夺得好资源,难道他还能给你喂到嘴边不成。 **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几日,这天早晨,秋宁趁着出太阳了,便想着出去走走。 等散完一圈步,往回走时,刚走到东院甬道口,便看见留在院子里守家的吉兰一脸焦急的朝着她跑了过来。 “福晋,前头有消息传来。”吉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 秋宁见她如此焦急,便知道多半是努尔哈赤出征的事儿有了消息。 她心下惴惴,也来不及多想,便急忙和吉兰往东二院走。 外头可不是说正事儿的地方。 等回了院子,又将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秋宁这才低声道:“到底什么情况。” 吉兰面上有些发白,声音也下意识放低:“外头有人传话,说是如今外头都在传,大汗连破叶赫部两城。” “连破两城?”秋宁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破了两城,也不知是努尔哈赤勇猛还是自己那个便宜哥哥拉胯。 “正是呢。”吉兰脸色苍白:“福晋,您说大汗这次如此大捷,会不会直接灭掉叶赫部?” 秋宁摇了摇头:“若是灭族之战,不会准备的这么仓促,而且我们叶赫部如今也没弱到这个份上,大汗这是立威呢,而且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大汗估计也就是去劫掠一些财物和奴隶。” 吉兰这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我听到这个消息,心差点从腔子里跳出来。” 秋宁见她这样却忍不住笑笑:“你父母都被接过来了,你怕什么?” 吉兰一听这话,眼圈却一下子红了:“奴才的家人都过来了,但是福晋却不得与老福晋相见,奴才替您委屈,而且叶赫部说到底也是奴才的故乡,奴才如何忍心……” 秋宁叹息着摇了摇头,她到底不是原主,对于叶赫部也没多深的情感,至于家人,她和纳林布禄是异母兄妹,两人基本上可以说得上不熟,最让原主的担忧的,应该就是她的额娘了。 不过满洲人两族交战,只听说杀死对方首领的,还没听说过会把对方家人全部杀死的。 要不然纳兰明珠是怎么来的,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叶赫部国主后裔。 就算最后叶赫部灭族,有她和皇太极在,努尔哈赤肯定不会为难她额娘。 想到这儿,秋宁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看着红着眼圈的吉兰和布尼雅,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别难过,两族交战本就有输有赢,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要有接受后果的勇气,至于额娘,有我在有八阿哥在,大汗总会留些情面的。” 吉兰心里依旧觉得发堵,但是却也知道,此时说若最难受的,那肯定还得是福晋,因此便也强打起了精神,勉强笑道:“说的也是,大汗喜爱八阿哥,又尊重福晋,日后肯定会手下留情的。” 布尼雅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出去了。 “福晋也别怪她多愁善感,我也是昨个才知道,她玛嬷前年身故了,她都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她自来和玛嬷关系最好,她家人一直不敢告诉她,前儿出去见家人这才知道,因此她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大好。” 秋宁听闻叹了口气:“也是可怜,若是我早些将人接过来就好了。” 布尼雅却是苦笑着摇头:“福晋就算早去接,大贝勒也不一定会放人。” 这话倒是真的,之前原主想要死前见一面亲娘,纳林布禄都不许,更不必提这些在纳林布禄眼中不值一提的奴才们了。 纳林布禄这人有股偏执劲儿在,自己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他做事情也只看眼巴前的一点好处,是没有一点长远目光的,和他讲道理的难度,不下于去非洲支教。 秋宁想到这儿,也不再多言,只道:“你这几日好生安慰安慰她,若是难受,我再给她多放几天假,反正这两天院里也没什么事儿。” “没事做反倒会多想,福晋您就别操心了,生离死别,人人都要经过这一遭的。”布尼雅还是很了解吉兰性格的,知道她有时候越是逃避,反而情绪会越坏。 见她这么说,秋宁便也不多言了。 ** 大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院,这一日早起秋宁去请安,便感受到了许多若有若无的眼神朝着她扫过来。 秋宁仿若不觉,腰杆挺得笔直,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平日里总是沉默不语的哈达纳喇氏阿敏哲哲见她如此,却突然开了口:“孟古妹妹,你若是难受,不必为难自己。” 秋宁听了这话,下意识看向阿敏哲哲。 她是哈达部的格格,是哈达部国主之女,和她的命运相同,不过比起她更残酷的是,哈达部已经被灭了。 “多谢姐姐了,我还好。”秋宁不知她这句话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想看笑话,秋宁都表现的无懈可击。 阿敏哲哲见她如此,沉默一瞬,再没有说话。 倒是上位的大福晋开了口:“还是阿敏心细,孟古,你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才是。” 大福晋的心态秋宁都不用猜,肯定是想看她笑话。 因此秋宁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多谢福晋关怀,若真有什么不好,我自然不会和福晋客气。” 大福晋被她看的有些毛毛的,到底没敢再纠缠,若是她突然发疯,自己岂不是也没脸。 大福晋是个很自洽的人,即便是怂了也没一点心理负担,很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庶妃伊尔根觉罗氏,她的产期大概就在这几日了,生孩子是件大事儿,你们平日里也要小心着些,莫要冲撞了什么。” 大福晋口中的这个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不是赖福晋,而是去年刚进宅子的一个小福晋,她进府没几日,便有了身孕,之后便一直默默养胎,秋宁自然也不会太关注她,没成想这么快就到了产期。 几位侧福晋对这事儿并不放在心上,都懒懒的点了点头,倒是阿巴亥面色看着有些不自在。 秋宁当然明白她为何如此,她入府也有两年了,还十分得努尔哈赤的喜欢,但是及至如今,未得喜信,她自然焦虑 尤其是看着别人来的比她晚,没她受宠都要生了,她心里只怕更不好受。 大福晋倒是喜欢看这笑话,笑着道:“阿巴亥,你也该去沾沾喜气,说不得来年也能怀上。” 阿巴亥脸涨得通红,咬着唇道:“不劳福晋费心。” 大福晋冷嗤一声:“我也是为了你好才多说一句,你不领情便也罢了。” 说完也不留她们,摆了摆手叫散了。 秋宁从正院里出来,摆脱了他人若有若无的注视,心下倒是松快了些许,她并没有久留,抬脚往自己院里去了。 ** 这一日下午,秋宁看着日色好,原本想出去走走,却听见前院一阵热闹的声音传来,秋宁还没来得及问,吉兰先给她回了话:“大家都知道伊尔根觉罗福晋产期到了,因此都来探望她呢,阿巴亥福晋也来了。” 秋宁听了忍不住挑眉,她还真‘沾喜气’来了。《 》 10、心思 看起来阿巴亥如今只怕是真的急昏了头了,竟然连这种鬼话都信。 不过或许也有别的意思,秋宁心中若有所思。 ** 之后几日,阿巴亥对这位小福晋更是格外亲厚,几乎每日都会来看她,而且每次过来,都会携带礼物。 甚至于每日还会陪着这个小福晋散步聊天,某次秋宁出去散步,正好碰见了她们一行人。 两人看着亲密极了,阿巴亥甚至还十分小心的搀扶着小伊尔根觉罗氏,满脸笑容的和她说话。 小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倒是有些惶惑不安,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迎面看见秋宁走过来,阿巴亥倒是没有一点尴尬,笑着和秋宁打招呼:“孟古姐姐,真是巧啊,你也出来散步吗?” 秋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眉眼含笑:“小福晋的产期眼看着到了,可得好好休息才是,就算要走动走动,也最好在院子里走走为好,在外头走的太远,若是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怀孕时的确需要适当运动,但是眼看着就要到产期了,还在四处溜达,万一生在半路了,那就遭了大罪了。 小伊尔根觉罗氏听到这话抿了抿唇,面上闪过一丝敢怒不敢言的无奈。 而阿巴亥倒像是真不知道这茬一样,有些疑惑:“我之前听精奇嬷嬷说,孕妇不能老是窝在屋里,要多走走,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 秋宁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索性也就只当她是不懂,笑着点了点头:“精奇嬷嬷说的也不算错,不过也要看是什么情况呢,这里面讲究的多了。” 阿巴亥倒也是个知错就改的,如今知道不妥,立刻道:“是我不好,不明白这里面的忌讳,那我们现在快回去吧。” 说完就要搀扶着人往回走,竟也是个雷厉风行的。 秋宁看着她如此上心的样子,心里那点猜测也隐约变实在了。 阿巴亥会不会想要收养这个孩子啊? 虽然秋宁知道阿巴亥日后会一个接一个的给努尔哈赤生孩子,但是如今的阿巴亥却不知道自己日后的情况,她入后宅两年,又颇得宠爱,却还没有怀孕,指不定怎么怀疑自己的身体呢。 想到这儿,秋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阿巴亥还这么年轻,竟也考虑的这么长远。 不过她如今这个想法也不会对谁有害处,相反这个小福晋还会受益,秋宁也就不再多言了。 ** 秋宁能看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是这事儿对大多数人都没啥影响,因此很多人也都是看破不说破。 但是大福晋却对此事十分恼火。 她恨不得她们这些侧福晋一个都不能生呢,阿巴亥想要收养别人的孩子,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因此没几天大福晋便找了个借口给阿巴亥分派了些事情,占据了她大多数时间,不让她往伊尔根觉罗氏处跑了。 阿巴亥被气了个倒仰,但是福晋给派差事,那是看重你,她自然也没有推拒的理由。 不过这样的暗斗也没经历几天,很快三月初十,小伊尔根觉罗氏便要生产了。 这消息还是秋宁第一个得知的。 她住的地方离伊尔根觉罗氏最近,因此便也知道的最早。 作为后宅中有权力有地位的福晋之一,秋宁知道之后也没耽搁,一边让人去给大福晋报信,一边让人去请大夫,同时自己也领着两个丫鬟往东头院去了。 东头院的规格和秋宁的二院差不多,但是整个院子里却足足住了四个小福晋。 正房住了两个,两个厢房各住了一个。 就这还算住的宽敞呢,之前甚至还住过六个人,只是后来努尔哈赤将两个小福晋赐婚给了麾下将领,这才缓解了这些小福晋的住房压力。 秋宁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直接往小伊尔根觉罗氏的住处去了,她住在正房的东次间,旁边的东耳房也算是她的,因此她住的地方还算宽敞。 如今她要生产,产房便也布置在了东耳房,光听耳房这个名字,便可知其中的居住环境,房子阴暗狭小,得亏之前阿巴亥给她送了不少实用的东西,因此布置的还算妥帖,准备的也算充分。 不过底下人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事儿,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见着她来了,小伊尔根觉罗氏的贴身丫鬟跟看到救星一样,急忙迎了上来。 “侧福晋,奴才们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请您指点。” 见她急的眼圈都红了,秋宁连忙安慰几句:“别着急,肚子刚开始疼,离生产还早呢,你先让人去灶上做些好下口的吃的,以防待会儿你们主子没力气。” “我过来时带了一根人参,你让人下去将一半切成片,以防万一,一半拿去做个人参鸡汤,给你们主子补气。” 人参对于古人来说,简直就是万能药,好像什么病都能治似得,秋宁当然知道这是错误的,但是没力气的时候含一片人参的确能提气,而且她自己跟前人参也不少,因此便带了一根过来。 这丫鬟听到这话,简直感激的要下跪给秋宁磕头,好歹被秋宁拦下,让她赶紧去做事。 至于秋宁自己,则是亲自进了东耳房。 此时的小伊尔根觉罗氏,正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肚子估计正疼着,她忍不住发出一阵shen吟。 见着秋宁进来,竟然还想挣扎着起身给她行礼,但是秋宁可不能让她如此,急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拦下了她。 “都这会儿了,还折腾什么,且躺着。” 小伊尔根觉罗氏虽然肚子疼的厉害,但是刚刚外头发生的事儿她也都听进去了,因此眼圈不由一红,低声道:“侧福晋慈悲,妾身感激不尽。” 秋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何必说这些,你好好的诞下孩子,便是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今儿一定让你平平安安的,你自己也得争气才是。” 小伊尔根觉罗氏咬着牙点头:“妾身明白。” 两人正说着外,外头通传大福晋和阿巴亥福晋到了。 大福晋且不说了,她是正室,自然得赶紧过来,阿巴亥可是住在西院的,竟然也来的这么快,看来她在这院子里有耳报神啊。 秋宁看见小伊尔根觉罗氏听到阿巴亥的名字有些惊疑不定,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大福晋在呢。” 小伊尔根觉罗氏这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有时候妾身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做才是对这个孩子好。” 话音刚落,福晋和阿巴亥已经进来了。 秋宁急忙起身行礼,而大福晋则是两三步走到榻前,接手了秋宁之前的位置,细声安抚小伊尔根觉罗氏。 福晋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应当就是选好了的接生姥姥,几人一进来便接手了屋里的活计,将几个丫鬟指使的团团转,又是烧水又是准备东西的,命令下的又快又急,但是与此同时,屋里也没那么忙乱了,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做起了自己的事儿。 秋宁起身站到了大福晋身后,与阿巴亥站在一处。 阿巴亥看着有些激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榻上的小伊尔根觉罗氏,嘴里低语道:“姐姐,你说伊尔根觉罗氏这一胎是男是女啊?” 秋宁猜测多半是个女儿,因为她记得,历史上努尔哈赤的十二阿哥就是阿巴亥自己生的阿济格,但是其实也说不准,万一其中有夭折的孩子呢。 不过秋宁自然不会正大光明的说出口,只能笑着道:“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大汗的孩子,自然都是一样的。” 这话政治正确到无可反驳,阿巴亥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笑道:“自然都一样好,不过我觉得若是个阿哥那就更好了。” 秋宁心中冷哼,是生个阿哥然后给你抱养了更好吧。 她们两人在这边各怀心事,那头大福晋也安慰好了小伊尔根觉罗氏,起身看着她们道:“好了,都出去吧,太多人在屋里小心冲撞了胎神,去外头候着。” 说完领头往外走了,秋宁和阿巴亥自然也跟上。 ** 小伊尔根觉罗氏这一胎倒是生的顺当,不过两个多时辰,屋里就传来了好消息。 后来的阿敏哲哲和赖福晋凳子都还没坐热呢,接生姥姥便已经抱着一个粉色的襁褓过来了,面上满是笑容。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是个小格格。” 大福晋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形于色,甚至还十分慈爱的将小格格接了过去,抱在怀里逗了几下。 “真是个清秀的孩子,眉眼像极了大汗。” 阿巴亥听到这消息就有些蔫吧了,她想要抱养,自然是想要抱养一个阿哥的,如今是个格格,倒没有什么抱养的价值了。 而一旁的秋宁则是问道:“小福晋如何?生产可还顺利?” 接生姥姥急忙回话:“母子平安,一切顺利,如今小福晋已经睡下了,大夫诊了脉也说好呢。” 秋宁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们也要好好伺候着才是。” “嗯。”大福晋听到这儿也点了点头:“小格格和小福晋都要小心伺候着,不可轻慢。” 说完又招了招手,站在外头候着的两个妇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乳母,一定要好好喂养小格格,小格格长得好,日后自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位乳母都是眉目端正,家庭条件良好的包衣出身,因此也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立刻温声应下。 福晋处理好了后续事宜,便也领着她们几个侧福晋离开了。《 》 11、归来 小伊尔根觉罗氏诞下格格这事儿,并未在后宅里引起多大的风波,诸人也只是按照平日里的规矩,给她送了贺礼。 秋宁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一匣子人参,一匣子金银稞子,一个金项圈,一对金手镯,这个礼的分量不轻不重,却也都是十分实用的东西,因此小伊尔根觉罗氏倒是十分感激,还命她的贴身丫鬟过来特意谢了她一回。 要知道她们这些小福晋,家庭条件大多都很一般,因而手头也比较拮据,这些金银物什,虽然俗气,可是真的有用。 倒是之前对小伊尔根觉罗氏十分热切的阿巴亥,送的礼就很平常了,一点不符合她平日里不差钱的财主形象。 大福晋可不会错过这个讥讽她的好机会,送完贺礼的第二天就笑道:“阿巴亥,我看你以往和小伊尔根觉罗氏那般要好,怎么这回就送了些料子和摆件,难道是你们之间有了什么龃龉不成?” 阿巴亥面色不大好看,咬着唇道:“那些料子可都是好物件,小格格是女孩,日后自然要多做些漂亮衣服才成,难道福晋觉得我送错了吗?若是错了,还请福晋指点。” 她今儿倒是没有轻易上头,而是以退为进,把问题甩给了大福晋。 大福晋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若果真如你所言,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说完她也不再多言,而是说了件事情,如今小伊尔根觉罗氏诞下小格格,小格格日后自然不能就住在狭窄的耳房,因此她决定将住在东头院东厢房的人迁出来,让小格格住进去,如此小伊尔根觉罗氏也能就近照顾。 这个决定对于小伊尔根觉罗氏来说自然是十分人性化,但是对于那个倒霉的东厢房的小福晋来说,就有点可怜了,好好住着房子,竟然要给人腾地方。 不过大福晋自然不会关心一个小福晋的想法,她的目光从几个侧福晋身上扫过,语气平静:“如今后宅的院子紧张,西头院已经住满人了,如今你们哪个人的院子能腾出个空来?” 大福晋话音刚落,伊尔根觉罗氏立刻就开了口:“原本是该为福晋分忧的,只是我院里如今已经住了两个人了,现在还有颜哲,只怕是腾不出空地了。” 大福晋自然知道她的处境,点了点头:“你那儿是添不了人的。” 说完她又看向秋宁,如今要说谁院里最空,那肯定是秋宁。 不过还没等大福晋张口,阿巴亥突然开口了:“福晋,不如让那个小福晋来我院里吧,我的西厢房如今正空着。” 这还是阿巴亥第一次主动给大福晋分忧,大福晋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阿巴亥这样做的缘故。 这次小伊尔根觉罗氏没能诞下阿哥,坏了阿巴亥的计划,她这是又把主意打到了别人身上。 福晋心里有气,自然不会让她得逞,直接道:“不必了,我正院后头的倒座房还空着一间,到时让她住过来便是。” 阿巴亥恼恨大福晋拦她的路,咬牙道:“那倒座房又矮又小,岂不委屈了那位妹妹。” 大福晋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嘴角:“这就不必你来操心了,她是个懂事的,想来能明白其中的难处。” 见大福晋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如愿,阿巴亥心中愈恨,但是此时却也拿大福晋没办法,只能冷笑一声:“既如此,那便罢了,我这一片好心倒是错付了。” ** 等从大福晋院里出来,阿巴亥火气已经压不住了,秋宁不想沾染,本想赶紧离开,没想到到底没能走成,被阿巴亥给叫住了。 “孟古姐姐!” 秋宁脚下一顿,心中只觉无语,不过等转过头来时,又是一张笑脸。 “妹妹叫我可有要事?”要是没事儿就放我走吧。 但是阿巴亥似乎是把秋宁当成了自己倾诉的对象,也不管秋宁的言外之意,拉着她便是一通倾诉自己心中的委屈。 秋宁听得头晕脑胀,最后为了脱身,只能不得不提醒她:“妹妹,你如今还年轻,何必这么着急,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定之前只是因为缘分未到,就算是身子有什么不好,仔细调理着就是了,如今匆匆忙忙的收养一个,日后若是你万一有了,那岂不是尴尬?” 在秋宁看来,阿巴亥如今这个年纪,根本用不着着急,相反越晚生孩子越好,早早生育对她未能发育完全的身体才是负担,但是这话却不好和她明说。 阿巴亥似是听进去了秋宁的话,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秋宁见她沉思,也不再多言,直接借口有事,这才脱了身。 一旁的布尼雅有些好奇的问秋宁:“阿巴亥福晋出身不低,若是她诞下子嗣,日后必然是咱们八阿哥的劲敌,福晋何必提醒她呢?” 秋宁摇了摇头:“如今她是昏了头,开始出昏招,但是她背后的乌拉部不可能没有明白人,若是我料的不错,只怕乌拉部早就开始给她寻调理身体的大夫了,她迟早能清醒过来的,我又何必枉做恶人。” 布尼雅顿时明白了,这就是汉人诗文中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 事情也果然如同秋宁猜想的那样,三月底的某日,一个医女被乌拉部送进了后宅,这回大福晋却不能直接拒绝了,毕竟乌拉部如今还是很有含金量的,人家正儿八经送过来给自家格格调养身体,大福晋想要拒绝都没有好借口,最后只能沉着脸应了。 同时也是在这一天,努尔哈赤也胜利凯旋了。 下午时分,福晋满脸激动的领着秋宁几人前去迎接。 这会儿对后宅的管理还是十分宽松的,也没有什么不能去前院的硬性规定,只要大福晋同意,或是努尔哈赤允许,她们甚至还能出门。 不过秋宁之前一直病着,她的身份又尴尬,因此就没有想过出去的事儿,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出后宅,看看外面的世界。 ** 努尔哈赤这次胜利,不仅攻破了叶赫部两城,还俘虏了叶赫部两千人。 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胜利了,因此整个建州女真都喜气洋洋的,赫图阿拉城里也是人山人海,似乎整个城里的人都来看这次热闹了。 秋宁几人站在福晋身后,看着热闹的街道和拥挤的人群,等了大概得有两刻钟,终于才看到了队伍的影子。 其中努尔哈赤自然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他的身后是几个儿子。 其中又属褚英位置最靠前。 他看起来十分的意气风发,眉眼间俱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在他后面则是代善和莽古尔泰,莽古尔泰看着略显青涩,虽然也是人高马大,但是到底不如代善沉稳了。 代善看起来则是没有褚英那般张扬,但是却也比青涩的莽古尔泰有气势,看着倒是颇有一番气象。 想到这儿,秋宁忍不住看了一眼大福晋和阿巴亥。 在历史上,著名的大福晋废立事件,就是因为某位大福晋和代善有了私情,只是不知这个大福晋到底是衮代还是阿巴亥。 不过如今或许因为努尔哈赤还不算太老,因此衮代也好,阿巴亥也好,一双眼睛都是紧紧盯着努尔哈赤,衮代甚至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秋宁没看出端倪,便也不再多想,老老实实的等着队伍过来。 ** 努尔哈赤在距离她们五步左右的距离时,便主动下了马,他两三步走上前来,握住了大福晋的手,笑着道:“这些时日,辛苦大福晋了。” 大福晋激动的落下泪来:“大汗哪里的话,你在外征战才辛苦,我这都是应该做的。” 努尔哈赤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又看向秋宁她们:“我听说伊尔根觉罗氏生了个小格格?抱过来让我看看。”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将孩子抱了过来,努尔哈赤已经是当过不知道多少次父亲了,因此孩子抱得还是不错的,他随意逗了逗孩子,笑着道:“小格格十分健康,伊尔根觉罗氏有功,大福晋也有功,这次一定要重赏!” 大福晋一听这话,面上的笑越发真了,急忙行礼谢过。 而秋宁在一边看着这两口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觉得有些无聊,心里忍不住翻了白眼,你们这赏来赏去的,赏的该不会就是努尔哈赤从我们叶赫部劫掠来的东西吧? ** 欢迎仪式结束后,大福晋估计是想和努尔哈赤独处,不等回到后宅,就格外大方的放了秋宁几人回各自住处,秋宁也总算松了口气,站了一上午,她的腿都累酸了,赶紧回去休息才是正经。 倒是阿巴亥似是舍不得走,望着努尔哈赤的眼神有些黏黏糊糊的,看着一旁的衮代无名火起,不等阿巴亥开口,便干脆利落的将她赶走了。 秋宁心下无语,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值得争来争去的。 她干脆利落的回了自己的住处,结果回去的时候,发现皇太极过来了,此时正半靠在榻上吃点心呢。 见她进来,皇太极笑眯眯的站起身:“额娘,您总算是回来了。” 秋宁见着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你的几个哥哥凯旋归来,你不和他们聚一聚吗?” 皇太极看着有些蔫吧:“大哥压根不和我们打照面,二哥说有些累了,明日再聚,五哥倒是兴头高,但是他自来看不惯我,我便也不自讨无趣了。” 秋宁听他说的可怜巴巴的,一时有些好笑:“既然如此,那今日就委屈你和我用膳吧。” 皇太极一听这话,立刻咧嘴一笑:“能和额娘一起用膳,哪里说得上委屈,是孩儿的福分才是。” 看他油嘴滑舌的模样,秋宁越发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 母子俩就这么一边说笑一边用膳,因为今儿是努尔哈赤凯旋,因此今儿厨房的饭也做的格外好,秋宁吃的很是开心。 而皇太极则是一边吃一边和秋宁说他今日听来的消息:“我听五哥的哈哈珠子说,汗阿玛这次出征不仅打了胜仗,还得了叶赫部一个猛将投奔,汗阿玛一高兴,说要许一个女儿给他。” 秋宁一听这话忍不住一愣:“怎么这么随便就定了终身。” 皇太极见额娘问这话,忍不住苦笑:“这也是汗阿玛拉拢降将的手段,自然要千金买马骨。” 秋宁眉头皱的更深了,如今努尔哈赤的女儿中,没成婚的,除去大归的颜哲,最大的是真奇小福晋所出的穆库什,不过她如今也才九岁,难道努尔哈赤想要把她许给这人? 见着秋宁沉思,皇太极帮他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应当不会是穆库什妹妹,穆库什妹妹美貌,汗阿玛对她另有重用。” 听到重用两个字,秋宁只觉得反胃,那就是要用她拉拢更重要的人了,但是剩下的小格格最大的不过七岁,最小的四岁,还有一个正在襁褓之中,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皇太极看出来额娘不喜此事,只能安慰:“虽然这般行事有些仓促,但是日后也不必担忧妹妹嫁到外头去了,总归是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日子也好过些。” 秋宁心里十分不适,但是也只能压下这份不适,勉强笑了笑:“行了,别说这些了,用饭吧。” 可惜她自己,却是一点都吃不下了。《 》 12、斗法 皇太极说的这件事,也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第二日秋宁前去给大福晋请安的时候,大福晋便将此事通知了她们:“大汗给六格格定下了亲事,说来这位额驸也与孟古有亲呢,正是你们部落的苏纳。” 大福晋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也似笑非笑的看向秋宁。 秋宁因为早就知道,因此表现的倒也平静,勉强一笑道:“是么?我倒不太认识他,不过既然是大汗选的额驸,想来应该是个好的。” 如今六格格才四岁,努尔哈赤为了拉拢人真的是丧心病狂。 没看到秋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大福晋也自觉没趣,转头又说起了别的。 ** 之后的日子也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除了阿巴亥每日喝药把自己弄得脸色蜡黄之外,旁的事儿倒是没有,秋宁也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直到第二年,也就是万历三十三年开春,平静无波的后宅里终于起了波澜。 这天早起,秋宁刚刚洗漱一番,准备换了衣裳就往正院去,却见吉兰满脸通红的从外头进来了。 如今虽然已经二月了,但是俗话说倒春寒,因此外头还是有些寒冷,吉兰一进门就开始搓手。 “福晋,刚刚有人给我报信,说是今儿一大早,阿巴亥福晋就遣人给福晋报了喜信,说是她有喜了,竟是已经两个多月了。” 秋宁听了一愣,这才调理了不到一年,竟这么快就有喜信了。 “真是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有了。”布尼雅在一旁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吉兰也跟着应和:“我听那人说,阿巴亥福晋报信的人一走,大福晋屋里便摔了一个碗。” 秋宁叹息着摇了摇头,大福晋这又是何必,只要努尔哈赤还有那个功能,阿巴亥的身子没有坏透,孩子不迟早会有吗? 而且就算是有了,大福晋的孩子年长这么多,又何必担忧一个小孩子呢?还不如巩固好自己的先发优势,如今却反倒是盼着别人出错了,大福晋只怕也是身在其中,看不清眼前迷障。 历史上的莽古尔泰,本身武力值足够,但是脑子却好似不够用,竟然杀母来取悦努尔哈赤,如此残暴愚蠢之人,其实大福晋也用不着为他费心。 秋宁心中感叹一番之后,也没有再多言,只是叮嘱布尼雅,最近不要让她们院里的人靠近阿巴亥以及她身边的人。 虽然阿巴亥之前表现的和自己很亲近,但是秋宁一直记得自己身处的是什么环境,该小心的时候,自然一定要小心。 ** 秋宁来到正院时,除了阿巴亥,基本上已经来齐了,大福晋的面色果然不大好,其他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捋福晋的虎须,因此也都各个老老实实的,一句话不敢多说。 秋宁今儿也不想得罪福晋,因此进门之后,便也老老实实的上前行礼。 衮代如今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和秋宁她们废话,因此只是摆了摆手,让她起身。 秋宁在自己位置坐下,也不说话,只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指甲,青葱一样水嫩的手指,若是染个浅粉色想来也能好看。 最后到底是伊尔根觉罗氏先开了口:“今儿是请安的日子,怎么阿巴亥福晋没来?” 她其实也知道阿巴亥有孕的喜信,因此说这话,也是为了给福晋这一肚子气一个出口,可别最后这气撒到她们头上。 福晋果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冷笑道:“她如今可是万分金贵,今儿一大早就打发人来给我回话,说是怀孕已经有两个月了,竟是没法子过来请安了。” 说完她扫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语气越发恼恨:“你我也都是生过孩子的,以往怀孕倒也没这么娇贵,如今和她一比,竟衬得我们土坑里刨出来似得,耐摔耐打。” 秋宁心里有些无语,您要埋汰阿巴亥,带着我们干嘛啊,这个同仇敌忾也不是这么搞的吧。 不过一边的伊尔根觉罗氏还是很给面子的,笑着道:“阿巴亥好不容易才有了喜信,想来是高兴糊涂了,一时忘了福晋以往的规矩,福晋慈悲,自然也得好好教导她才是。” 这话说到衮代心里了,她立刻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即便是怀了孕,那也不能坏了规矩,阿巴亥是得紧紧弦了。” 说完她招了招手,从后头出来一个老嬷嬷:“你去告诉阿巴亥一声,即便坏了身子,这请安的规矩却不能丢,她若是忘了规矩,你就给我好好教导教导她,她若是身子实在不适,学不了规矩,想来也是不能侍奉大汗的,这几日便挪出去养着吧,没得冲撞了什么。” 看来福晋是真的气狠了,竟然想把阿巴亥给赶出去。 秋宁都惊得抬起了头。 一旁的伊尔根觉罗氏也没想到还有这一遭,吓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喃喃道:“福晋,这,这倒是没必要吧……” 衮代勾唇一笑:“放心,我就是吓吓她,省得她恃宠而骄,再做出其他糊涂事来。” 福晋这话说出来,虽然大家都不太信,但是旁人也不敢多说了,秋宁心中更无语了,福晋如今是越发糊涂了,何必把场面闹得这样难看呢? ** 几人从正院里出来,各个面上都有些讪讪的,尤其是之前附和福晋的伊尔根觉罗氏,面色都有些苍白了,她心中害怕到时候阿巴亥不敢招惹福晋,把这事儿怪到她头上。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要是早知道福晋这么疯,她刚刚绝不会表现的那样积极的。 所以她这会儿也没什么和人聊天的兴致,匆匆告别离开了。 倒是阿敏哲哲,望着伊尔根觉罗氏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我若是阿巴亥,只怕会比她更小心,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再珍惜也不过分。” 秋宁见他如此感叹,明白她这是怜惜自身了,阿敏哲哲入努尔哈赤后宅比她还要早,但是及至如今也未有子嗣。 或许其中有努尔哈赤并不喜欢她的原因,但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她身材瘦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差不多三百天都在吃药,而哈达部被灭,也给了她致命打击,因此她对于努尔哈赤也不见多亲近,这么多年,在后宅中活的像个影子。 秋宁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她内心深处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只是如今,秋宁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而阿敏哲哲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转过头,对着秋宁淡淡一笑:“一时胡言乱语,吓着你了吧?” 秋宁看着她,到底摇了摇头:“阿敏姐姐,你若是不嫌弃,日后也把皇太极当成你的孩子吧。” 阿敏哲哲听到这话却只是苦笑一声:“妹妹,多谢你的好心,皇太极是个好孩子,我羡慕你们之间的母子情份,只是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来,我已经认命了。” 说完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离开了。 看着阿敏哲哲走远,秋宁心中也忍不住叹息,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女子,一辈子都消磨在了这四方天地,无非是从一个牢笼被送入另一牢笼罢了。 ** 大福晋这一番强势出手,到底是把阿巴亥给吓住了,第二天她就老老实实过来请安了。 只见她小脸略微有些苍白,一手还轻抚着肚子,倒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福晋今儿可是得意了,端着茶碗,面含笑意。 “阿巴亥,你如今可该知道些规矩了,大汗虽然宠幸你,却也不会由着你胡乱行事。” 阿巴亥听着这话咬了咬唇,她昨个被大福晋教训了一番,心里自然也是不服气的,立刻便去找了大汗告状,没想到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大汗,却在这件事上没有依着她行事。 反倒是教导她,衮代毕竟是大福晋,自己应该尊重她才是。 可惜大汗不知道这世上,只有值得尊重的人才会获得别人的尊重,就大福晋这般小心眼的人,她如何尊重的起来。 “福晋的教训,妾身铭记于心,日后定有报答。”阿巴亥说的咬牙切齿。 衮代并不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却是心满意足的摸了摸手里的茶碗,笑道:“你记着就好。” ** 阿巴亥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被福晋这么给个没脸,之后几日也是没少折腾,今儿说大厨房的饭送过来是冷的,明儿说分下来的衣裳绸缎是旧样子,反正就是可着劲儿的折腾福晋。 这会儿福晋倒是不好和之前一样强势了,因为阿巴亥这回找的这些茬都挺有理有据,福晋一时间竟也没个抓手来反击,只能窝窝囊囊的收拾烂摊子。 而阿巴亥如今行事也颇有章法,并不是一味找茬,总是把福晋惹得急眼了,眼看着快要爆发了,又老实几日,然后又往复循环,最后把福晋搞得都没脾气了,最后只能找了个时间,免去了阿巴亥的请安。 这还是福晋第一次在阿巴亥跟前低头,阿巴亥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福晋似是这几日累的狠了,面色并不大好,看着阿巴亥的眼神和刀子一样,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你折腾这许多天,为的不就是这个,既如此,那就不必来了,索性我也懒得见你。” 话是狠话,但是到底还是低了头,阿巴亥惊讶过后,自然是高兴。 “福晋果然宽和,那妾身就谢过福晋照顾了。” 福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 13、波澜 秋宁几人从福晋的院里出来,秋宁忍不住劝了阿巴亥一句:“你如今怀着身子,该安心养着才是,何必把福晋得罪死呢?” 阿巴亥却是一脸的不忿:“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股子小气劲儿,不来一次请安能有什么妨碍,非得这般下我的脸面,她既然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她好过,大家都没脸!” 秋宁一时无语,她倒是忘了,自己是个被现实社会反复摔打过的社畜,做事处处思考的都是划不划得来,性价比如何,但是阿巴亥可是乌拉部宠出来的小公主,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想到这儿,她到底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如今气也出了,好好养胎便是了。” 阿巴亥点了点头:“多谢姐姐为我考虑,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我再闹下去,只怕大汗也不喜呢。” 看来她心里倒是明白轻重的,秋宁便也不再多言,告辞离开了。 之后几日,阿巴亥果然老实了许多,每日里只是安心养胎,除了隔几天出来散散步,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福晋这边见她不找事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可是想着自己竟然没能治住她,又觉得有些憋气。 只是她如今年纪大了,心力到底不比从前,如今也只能暂时先放过她,毕竟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如今给阿巴亥找点不自在倒没什么,但是若是真的伤到了阿巴亥腹中的孩子,那是万万不能的,到时只怕她自己也会万劫不复。 因此这件事到最后她才会退了一步。 正在思索间,塔娜脚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了,面上还挂着喜色:“福晋,咱们格格的信到了。” 衮代一听这话,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 她自嫁给努尔哈赤之后,总共生下两儿一女,两个儿子倒也罢了,长子莽古尔泰得重用,次子德格类是小儿子也得宠爱,但是这个女儿莽古济却最让她操心。 脾气性格过于刚强也就罢了,日后找个自己眼巴前的额驸,想必也没人能欺辱得了她。 但是可惜,最后这点愿望也没能实现,女儿到了许婚的年纪,哈达部被努尔哈赤灭了,原本该直接吞并,但是朝廷那边却是不许,大汗没有办法,只能将女儿嫁给了哈达部首领的儿子,让他当个名义上的首领,如此实际上掌控了哈达部,也能给朝廷一个交代。 原本这小两口一直住在赫图阿拉城,但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前两年大汗便将人打发回了哈达部。 如此,衮代便和自己的女儿分开了。 她们母女还从未分离过这么久呢,因此如今突然接到女儿的消息,她自然激动。 “快拿过来,让我看看。”衮代此时也忘了规矩体统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思念女儿的母亲。 塔娜将信递给了衮代,衮代三两下撕开信封,便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一开始衮代还是一脸的激动和喜悦,但是看着看着,脸色便黑了下来。 “好个纳林布禄!真真是个混账!”看到最后衮代简直气坏了,手都在发抖。 塔娜不知内情,听到福晋骂叶赫部的大贝勒,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福晋,可是格格那儿出了什么事?”塔娜轻声问道。 衮代牙齿咬得咯咯响,忍着气道:“纳林布禄这个狗东西,在大汗手底下吃了亏,便去劫掠哈达部,他们好歹都是海西女真,竟也半点情面都不讲,如今哈达部闹饥荒,眼看着要支撑不住了。” 塔娜一听这话,也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闹饥荒,那可太可怕了。 “那格格有没有说要怎么办?”塔娜急忙问道。 衮代叹了口气,沉声道:“还能怎么办,她们准备回来投靠大汗。” 说完又有些动气:“要我说这个吴尔古代也真是个废物,纳林布禄被大汗重创,他竟然都不能节制,白费了大汗扶持他的心意。” 塔娜这回倒是没有开口,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若是吴尔古代真是个有本事的,大汗也不敢真的扶持他啊。 ** 衮代这边接到了女儿的书信,努尔哈赤那边自然知道的更早。 他紧皱眉头,看着有些不悦,捏着信,许久才回过神来:“既然如今闹饥荒,到底都是女真一族,也不能见死不救,她们要来投奔那便来吧,如此朝廷也不能说我是有吞并之意了。” 一旁的额亦都听着这话,眉尖忍不住跳了跳,不过他只假装没听到最后那句话,转而问道:“大汗,吴尔古代和哈达格格前来投奔,可要命人前去迎接?” 莽古济嫁给了哈达部的贝勒,因此也被人称为哈达格格。 努尔哈赤沉吟片刻,终于道:“让莽古尔泰去迎接吧。” 说完又看了一眼额亦都,又加了一句:“让皇太极也跟着去吧,他如今也不小了,该做点事了。” 额亦都先是一愣,然后躬身应下。 ** 秋宁此时还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儿,她这一日又窝在屋里看书,前段时间南边来的行商又带过来一批新书,秋宁让人全都买了回来,没办法这后宅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如今也就这点乐趣了。 不过今儿她是不能安安生生的看书了,刚翻了几页,外头便传来说话的声音。 秋宁一皱眉,抬起头还没来得及问,一边做针线的布尼雅先开了口:“外头是谁这般吵闹?” 话音刚落,屋外头的声音便消失了,然后下一瞬,吉兰掀了帘子进来。 “是提饭的小丫头回来了,给我说了一个外头的信儿。” 秋宁一听这话倒是有了精神,好奇道:“什么事儿啊你们竟然能聊的这般热闹。” 吉兰抿了抿唇,压低了嗓音道:“福晋让人去拾掇正院的西厢房了,听说是还是按着二格格出嫁前的模样。” 秋宁听到这话一愣,二格格她自然知道,那是大福晋的亲闺女,如今把她之前住的屋子收拾出来,难道是…… “二格格要归宁了吗?”秋宁忍不住问道。 吉兰摇了摇头:“这个倒不清楚,但是多半是如此,二格格去了哈达部也有一年多了,想来回来探亲也是有的。” 正说着呢,门帘一掀,又有人进来了,这回来的是皇太极。 “二姐这回回来可不是为了探亲。”他看起来是匆匆忙忙过来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棉衣,脸蛋冻得通红。 “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就过来了,快上来暖和暖和。”秋宁急忙就要起身招呼。 皇太极不等她起身,便已经两三步走上前来,坐到了炕沿上,握住了秋宁的手:“额娘您别忙,我刚刚走的急,并不十分冷,您摸摸我的手心还发烫呢。” 秋宁握住他的手,果然见如他所说,便也松了口气:“虽说快立春了,但是外头还是冷的厉害,你该多操心才是,若是冻病了,岂非得不偿失。” 皇太极也不反驳,只是笑着应和:“我今儿是出来的急,平日里都穿着皮袄呢。” 见他不像是糊弄自己,秋宁便也放了心,转头又想起了他刚刚那番话。 “你说你二姐这回回来不光是为了探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太极叹了口气,把哈达部遇到的事儿都和秋宁说了。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道:“舅舅有时候行事真的是太过鲁莽,如今劫掠了哈达部,他自己倒是痛快了,但是哈达部却彻底倒向了汗阿玛,汗阿玛也再不用顾忌朝廷的意思,可以光明正大的吞并哈达部了,我有时候甚至搞不明白舅舅的脑子到底是如何想的,每次行事都出乎我的意料。” 见皇太极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秋宁忍不住有些好笑:“你舅舅就是那个性子,只看得见眼巴前的那点东西,他是注定成不了大事的。” 说到这儿秋宁又忍不住叹息,要说历史上满清是在谁的手上发展壮大的,那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眼前这个便宜儿子。 努尔哈赤打下了根基,但是皇太极实际上才是满清的缔造者,因为他,满清才真正拥有了争夺天下的能力。 可是自己如今又能如何呢?或许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尽量避免历史上清廷初期那些残酷的无意义的杀戮,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会儿还活着没。 秋宁越想脑子越乱,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扔到一边,先过好眼前的日子再说。 而皇太极听了秋宁的话之后,也是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低声道:“舅舅这般糊涂,必定不是汗阿玛的对手,日后唉……” 她们母子俩如今处境的确尴尬,但是这种尴尬却也只能压在心底,面上还得保持无事发生的样子,否则真就里外不是人了。 “好了,别难受这些事了,你突然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事儿吗?”这会儿可不是请安的时候。 皇太极摇了摇头,苦笑道:“二姐和二姐夫要回来,汗阿玛让我和五哥去接人。” 秋宁一时间无语,皇太极的亲舅舅把人家打的落花流水,现在又让皇太极去接人家,这是什么天才的构想。 皇太极一脸苦涩:“许是当时是额亦都给汗阿玛回禀的这个消息,汗阿玛这才点了我,他估摸着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锻炼锻炼我。” 秋宁恍然大悟,额亦都正是皇太极未来的岳父呢,但是他这个锻炼未免也太尴尬了些,莽古济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皇太极过去,怕不是要成为她的出气包。 想到这儿秋宁都有点可怜他了:“你若是不想去,我和你汗阿玛说说。” 谁知皇太极却是摇了摇头:“额娘,不用,这点小事我都办不妥的话,汗阿玛日后如何能信任我,交给我更重要的事儿呢?我会仔细斟酌,办好这件事的。” 见他如此坚持,秋宁便也不再多言了,俗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小孩子有时候的确需要面对一些挫折,如此才能形成完整的人格。《 》 14、躲避 皇太极来给秋宁说完这个消息之后,当天下午便跟着莽古尔泰离开了,秋宁只来得及给他准备了一个出行的小包袱,除了几件衣裳,一些干粮,和一些外出用药之外,其他的就算想准备也是没来得及。 等送走皇太极之后,秋宁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一旁的布尼雅先提出了一个问题。 “福晋,这次大贝勒做了这样的事儿,福晋那儿只怕恨极了咱们。” 秋宁心里咯噔一下,竟是把大福晋这个定时炸弹给忘了。 她可记得,大福晋是十分疼爱自己这个女儿的,当初莽古济没出嫁之前,在家里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仅福晋娇惯她,努尔哈赤也格外看重她。 如今出了这事儿,只怕明儿去请安,不免要遭福晋的口舌和白眼。 这般想着,秋宁一时间都不想去请安了。 “赶明儿能不能给我告个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秋宁一时间只觉得头疼。 布尼雅见她如此,低声给她出主意:“之前大福晋就因为阿巴亥福晋请安的事儿动了气,如今您若是也想告假,那做戏就得做全套,待会儿我去请个大夫回来给您请脉,如此也能堵住大福晋的嘴。” 秋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刻点头:“那你快去请吧,请个靠谱的,最好能开个平安药方。” 布尼雅一下子明白了秋宁的需求,立刻应声出去了。 而一旁的吉兰一边给秋宁剥橘子,一边道:“找个大夫编个瞎话也就罢了,开个方子,福晋岂不是还要吃苦药?” 秋宁笑着摇头:“大福晋刚丢了脸,二格格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这会儿指不定正憋着气要教训我呢,咱们熬点苦药也是做戏做全套,而且也不一定都得让我喝了,咱们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吉兰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还是福晋考虑的周到。” 秋宁主仆俩在这边商量着怎么糊弄大福晋,大福晋那边这会儿也想着明日怎么教训秋宁。 叶赫部迟早都是大汗的盘中餐,这叶赫部兄妹两个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跳,真是可恨。 只可惜福晋的这一腔怒火,到底还是落在了空处,天刚擦黑,布尼雅就过来告假了。 “大福晋,我们福晋今儿身子不适,结果找了大夫进来诊脉,却说她气血不调,这几日需得安心静养,只怕明日不能过来给您请安了。” 大福晋冷着脸着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丫鬟,只觉得要被她气笑了。 “下午的时候你们福晋不还好好的去送皇太极出门吗?这才多大一会儿,怎么就突然卧病不起了呢?” 布尼雅知道这次的事儿不可能简单糊弄,因此便也耐心解释:“许是症候来得急,福晋如今已经用上药了。” 大福晋听了这话只是冷笑:“她这病倒是来得及时,不过既然这般严重,普通的大夫也没用,那我也该领个好大夫过去看看,否则岂非让人以为我不关心她。” 见大福晋竟然如此不依不饶,布尼雅也不由皱起了眉,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一旁一个嬷嬷突然开了口:“福晋,今儿大汗说了要过来用饭呢,孟古福晋既然病了,何必再多折腾呢,让她好好歇几日也是您的恩德。” 大福晋转头看向嬷嬷,这位乌苏嬷嬷正是大福晋的奶嬷嬷,如今已经荣养了,基本上不怎么伺候人,只是偶尔福晋会叫她进来说话。 今日也是因为莽古济那边的事情,大福晋特意叫了她来,想着乌苏嬷嬷也是照顾过莽古济的,正好叫进来团聚一回。 如今听到乌苏嬷嬷息事宁人的语气,大福晋虽然恼恨,但是到底还是同意了乌苏嬷嬷的话,咬牙道:“既然嬷嬷这般说,那我就不过去了,你让你们福晋好好养病。” 最后这句话,说的冷冰冰的,仿佛不是什么叮嘱,而是诅咒似得。 布尼雅心中也算松了口气,谢过大福晋宽和,然后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 等布尼雅离开,大福晋这才转头看向乌苏嬷嬷:“嬷嬷,那贱人一看就是装的,何不让我过去拆穿她,给她一个没脸。” 乌苏嬷嬷看着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不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握住了大福晋的手。 “福晋啊,就算您今日给了她一个没脸,又能如何呢?大汗或许心里还觉得您没有格局,反倒是心疼她了,您今日退一步,给她一个面子,反倒能显现出您心胸宽广呢,大汗即便不说,心里想来也是会心疼您,心疼二格格的。” 乌苏嬷嬷到底见惯了后宅的纷纷扰扰,因此说话一针见血,切中了要害。 如今大福晋需要的,不是出了这口气,而是得到大汗的看重。 虽然如今建州和叶赫部闹得很僵,但是越是在这种时候,大汗反倒会对孟古哲哲更客气,如此才能显现出大汗的胸怀,才会有更多人来投奔他。 说到底孟古哲哲现在就是那个千金买马骨里的马骨,而福晋这会儿和她作对,得到的只会是大汗不识大体的印象,如此即便她们受了委屈,也是白受了。 大福晋不是个蠢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她不由叹了口气:“如今大汗的基业越来越大,我行事却反倒不如以前痛快了,今日来一个贝勒之女,明日来一个国主亲妹,我反倒是她们中家世最不值一提的一个,大汗也对我没有以前看重了。” 见着自家福晋自怨自艾,乌苏嬷嬷一时间有些怒其不争,沉声道:“福晋何必妄自菲薄?大汗及至如今可曾薄待过福晋一丝半点?两位阿哥都十分得大汗的看重,二格格的额驸,大汗也是千挑万选了一个贝勒出来,如此用心,哪里是不看重福晋的意思。” “您别看如今她们这些国主之女得意,日后等乌拉部叶赫部被大汗吞并了,她们又有什么倚仗呢?如今风光,也不过是大汗还能用得着她们罢了。” 不得不说,乌苏嬷嬷这番见解十分到位,福晋一时间像是被点醒了一般,一下子恍然大悟。 “还是嬷嬷见多识广,我之前竟是糊涂了。”她一脸激动的连声道。 “我的确不该和她们这些人纠缠,如今最要紧的是大汗对我的看法,只要大汗心里看重我,那无论如何,这些人都越不过我去。” 福晋越说越激动,一把反握住乌苏嬷嬷的手:“多谢嬷嬷为我指点迷津,否则我只怕要一直糊涂下去呢。” 乌苏嬷嬷一脸欣慰的看着大福晋,语气柔和:“大福晋聪慧,即便是没有我,迟早也能理清其中道理呢。” 乌苏嬷嬷客气,但是大福晋却不会真的如此自以为是,她握紧了嬷嬷的手:“没有嬷嬷在我身边,我总是犯糊涂,嬷嬷,你以后就留在我这儿吧,我来奉养你,嬷嬷也要常常提点我才是。” 这也是大福晋这一次将乌苏嬷嬷叫回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她接二连三的被两个侧福晋打击,心里那根线已经有些绷不住了,而乌苏嬷嬷便是她心中唯一能帮她的人。 乌苏嬷嬷看着她疲惫的面色,心中有些不忍,可是想着家里的那些事儿,终于还是低声道:“福晋,您如此看重我,论理我不该拒绝,只是如今我的那些儿孙我也要帮着照看,一时之间只怕腾不出空来。” 福晋自然知道乌苏嬷嬷的心事,直接大手一挥:“嬷嬷不必担心,你家里的事儿,我自然会找人帮你照顾,我那个奶兄弟,这么多年也没挪动过了,我改天和大汗说说,好歹会给他一个前程,两个侄子和侄女,我也不会委屈了他们。至于您,我让您过来,是为了奉养您,绝不会让您劳累,到时候您就住在正房的西跨院里,我再派两个小丫鬟伺候您。” 大福晋做事情还是很敞亮的,钱权人都给到位,嬷嬷一时间竟也没有了反驳的余地。 “福晋,您这般厚待我,我实在惭愧。” 福晋却只是一笑:“嬷嬷,您为了我费心费力,我如今为您做这点事,也是应当的。” ** 秋宁此时还不知道,福晋这边又来了一个厉害人。 但是她听着布尼雅的回禀,倒是对这位新来的嬷嬷有了几分印象。 “这位嬷嬷的话,福晋竟也能听得进去,可见这人不一般。” 一旁的东二院八卦集散中心吉兰立刻解释:“我下午的时候听人说,福晋把她之前的奶嬷嬷招进来了,只怕就是这位嬷嬷呢。” 秋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应当就是了,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位厉害人物,怎么就教导出福晋这样急性的人呢。” 布尼雅听了一笑:“人的性子总是最难改变的,如今即便是让奴才去学吉兰的活泼,奴才也是学不来的。” 秋宁听完也笑了:“是这个道理。” ** 秋宁这边躲过了福晋的教训,皇太极这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他和莽古尔泰骑着马疾驰了两天,终于看到了哈达城的影子。 这一路以来的饥荒惨状,已经让皇太极心中发寒,如今看到了哈达城,他心中更是越发不安,二姐这次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不知道心里多恨自己呢。 只要想到二姐那个脾气,皇太极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希望她能识大体吧,皇太极暗道。 一旁的莽古尔泰似乎也看出了皇太极的局促,笑着道:“皇太极,别害怕,有五哥在,一定不让你受屈。” 皇太极听了心中冷笑,这一路以来,对他冷嘲热讽最厉害的,就是自己的这位五哥了,如今又装什么好人。 但是他面上还是笑着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五哥了。”《 》 15、归来 皇太极和莽古尔泰就这么各怀心思的进了哈达城,一进城里,虽然比城外的情形好一些,可是在皇太极看来也是惨不忍睹。 道路上基本没什么人,偶尔有一个,眼看着也是活不成了,直挺挺的躺在街面上。 莽古尔泰一手掩着鼻,一手牵着马,面上满是不满:“好歹也是大城,竟然也这般不讲究,这些人该早些拖出城外烧了才是。” 皇太极微微蹙了蹙眉,到底没有理会莽古尔泰的抱怨,只沉声道:“城里都是这样,可见哈达部这次遭灾之重,咱们还是快点接上二姐,早日回赫图阿拉城。” 莽古尔泰嘴里依旧抱怨了几句,到底再没有多言,两人直奔城主府。 两人到时,莽古济和吴尔古代二人,早已经将行李都准备好了,皇太极一眼看过去,就已经至少有二十车了,不知后头还有没有更多的。 而莽古济一看到莽古尔泰,面上也瞬时涌上激动之色,两三步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莽古尔泰的手:“五哥,竟是你过来。” 莽古尔泰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妹子,也十分高兴,笑着道:“接你回去,汗阿玛还能派谁过来,不过你看,皇太极也来了呢。” 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给莽古济介绍道。 果不其然,一提起皇太极,莽古济的小脸唰一下就沉了下去,冷冷看着皇太极道:“你竟也敢来。” 皇太极并不将她的冷脸放在心上,依旧笑着道:“三姐你这次受苦了,我也是奉汗阿玛的命令来接您的。” “你倒是好意思拿汗阿玛挡枪,你舅舅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儿,你看着这满城凄凉,难道不会心虚吗?”莽古济看来是恨极了纳林布禄,哪怕如今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气的涨红了脸。 一旁的吴尔古代急忙劝慰:“这都是纳林布禄造的孽,与皇太极有什么相干,莽古济,你消消气。” 莽古济不理会丈夫的劝慰,依旧睁大了眼睛盯着皇太极。 而皇太极此时也有些紧张,他毕竟在旁人的地盘上,他是真怕自己这个生猛的姐姐气急了给他来个大的。 因此他长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道:“纳林布禄舅舅做事的确不留情面,只是战场交锋,哪里又有什么对与不对呢,哈达部之前也跟随汗阿玛打败过叶赫部,抢夺过他们的东西不是吗?” “当然了,纳林布禄舅舅这次做的太绝,造成了如此饥荒,自然也是不对的,二姐放心,汗阿玛已经让人押送了粮草往哈达部来了,绝不会再让饥荒蔓延了。” 皇太极说的有理有据,一时间竟是把莽古济给说住了。 她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如今竟是如此能言善辩了,你到底是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竟是为了旁人说话!” 皇太极见她道理说不过,竟是又讲起了情理,心中不由有些好笑,但是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我自然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我心里自然也是向着你的,只是如今哈达部弄成这样,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我知道二姐您是心痛哈达部的部众,但是现在事情糜烂成这样,我们也不必在这个时候追究谁对谁错了,还是早些回建州,然后仔细商议如何解决问题,您说是吧?” 皇太极自然也不敢把莽古济逼得太急了,要知道她可是敢动手的,之前在家的时候,她就没少欺负过他们这些弟弟。 莽古济心中虽然气急,但是如今有了个台阶,她也知道不能一直站在这儿和皇太极争论,这个小崽子倒是真有几分口舌,因此冷笑一声道:“好,我就暂时先放过你,等见过汗阿玛之后再说。” 说完一甩袖,转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 秋宁此时自然不知道自家儿子遇到的困境,她此时已经养了好几天的‘病’了。 苦药也在她的屋里熬了好几天,虽然药都没有喝,但是光是闻着这个味儿,她就什么胃口都没了。 因此她还是决定,自己这个‘病’还是早早好了算了。 而且她有这个想法,也不光是忍不了中药味,而是福晋这几日的行事作风完全变了。 她不仅再没有了之前的焦躁和蛮横,反而玩起了怀柔。 这几日秋宁假装生病,福晋不仅没有催着她赶紧好了,也没找人盯着她喝药,反倒是给她送了一回人参。 不仅如此,对阿巴亥那边也是关怀备至,听吉兰说,福晋不仅每日垂问阿巴亥的身子,阿巴亥的吃穿用度都涨了一成。 福晋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秋宁自然也好奇原因,然后便知道了,原来福晋是把自己的奶嬷嬷接进来了。 福晋如此转变,看来是这位嬷嬷的功劳。 秋宁恍然大悟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这个‘病’该到头了。 她装病就是怕福晋针对她,如今既然福晋都改头换面了,那自己也用不着折磨自己了。 因此在知道原委的第二天,秋宁便带着布尼雅去正院请安了。 她去的不算早,到的时候阿敏哲哲和伊尔根觉罗氏都到了。 大福晋此时正温声软语的和伊尔根觉罗氏说话。 见着秋宁来了,面上竟是漾起一抹笑。 “刚和赖福晋说起你呢,没成想你竟来了,你身子可还好?要不再多休息几日?” 秋宁准备请安的动作忍不住僵了一下,整个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福晋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怎么变化的这么彻底。 “给大福晋请安,多谢福晋垂问,妾身身子已经好全了。”秋宁老老实实的回话道。 福晋这才笑着点点头:“好,你是个懂规矩的,既然好全了就好,你起身吧,快坐。” 秋宁起身坐下,同时眼神瞄了一眼福晋身后站着的一个陌生的嬷嬷。 只见那位嬷嬷面容慈祥,整个人收拾的干净整洁,也很有精气神,一看就是个很能干的人。 真是不简单啊,秋宁心中感慨,看来福晋有这位嬷嬷在,只怕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 之后的请安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了,福晋对她们每个人都关心垂问了一番,最后甚至还提起了阿巴亥。 “阿巴亥前段时间倒还好,但是这几日孕吐却越发厉害了起来,我这心啊也忍不住牵挂她,只盼望她能好好的为大汗诞下一位小阿哥呢。” 秋宁听了只觉得好笑,福晋只怕是生怕她好好诞下一个阿哥吧,不过能装到这个份上,对大福晋来说,也算是不容易了吧。 或许是自己也觉得假,说完这句话之后,福晋便再没有提起阿巴亥了,只简单说了一下这两日莽古济便会归宁,到时候一家子一定要好好聚聚,然后便让她们散了。 等从正院出来,秋宁都觉得松了口气,今日这场景也是在太怪异了,福晋装大度也装的太过了,都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了。 简直是如坐针毡如鲠在喉,还不如以前那样明火执仗呢。 一边的阿敏福晋见她一脸无语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福晋竟是越发贤惠了,日后我们的日子便也好过了。” 秋宁叹了口气:“希望果真如此吧。” ** 没两日,莽古济果然回来了。 场面竟也不小,努尔哈赤亲自去城门口接了女儿女婿,听说场面一度十分感动,莽古济泪洒当场。 当然了,秋宁都是听皇太极说的。 这次出门一回,皇太极瘦了许多,秋宁第一眼见他,都吓了一跳,急忙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路上没有吃好睡好?” 皇太极笑眯眯的仔细解释:“哪里有额娘说的这般严重,出门在外自然没有家里这般周全,但是吃喝却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在外头动的多静的少,因此才瘦了些,该是精壮了些吧,也是好事呢。” 秋宁才不管这些,好好让皇太极感受了一番什么叫你妈觉得你瘦了,一时间整个东二院都热闹了起来。 皇太极也不反抗,笑着看秋宁为了他忙前忙后,等饭菜都上了桌,这才拉着秋宁坐下说话。 秋宁听了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心下也是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皇太极倒没有很悲观,一边吃饭一边道:“额娘您不用担心,外头的事儿有我呢,您好好的过您的日子便是了。” 说完又顿了顿,这才道:“不过莽古济姐姐回来了,她那性子,您只怕不好招架,不如找个借口躲了去吧。” 秋宁却是摇了摇头:“之前已经躲过一回了,如今却不好再躲了,不过我到底是长辈,她再厉害,还能给我甩脸子不成?大汗也不会容忍她的,如今福晋也算是脑子清醒了一些,会好生教导她的。” 皇太极见额娘考虑的周全,便也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也是。” 这一日,她们母子俩算是亲亲热热的吃了一顿饭,等天快擦黑了,皇太极才走,秋宁送他出了二门,往回走的时候,听到了正院那边的动静。 布尼雅在一旁回话:“今儿大汗去了正院,如今只怕正在用膳呢。” 秋宁点了点头:“那看来咱们后院团聚得到明天了。” 布尼雅轻轻点头:“听说二格格的行李都拉进正院了,看来得住不短的时间呢。” “婆家受了委屈,是得来娘家诉一诉。”秋宁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 16、心思 第二日一早,秋宁起的比往常早了一些,又换了一件略显低调的湖蓝色旗装,面上特意多擦了些粉,显得苍白一些,这才往福晋院里去了。 她去的时候,其他侧福晋还没来,但是大福晋却已经坐在屋里和莽古济说话了。 秋宁还在正院外头都听到了屋里的谈笑声。 这是福晋少见的纯粹的欢喜语调,话语间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秋宁脚步一顿,到底还是在丫鬟的通传声中,走了进去。 秋宁进去的时候,大福晋还端坐着,莽古济却十分有礼貌的站起身来。 秋宁对着莽古济笑了笑,然后这才端端正正的给福晋行了一礼。 福晋对她语气淡淡,却也没有为难:“你今儿倒是来得早,起来坐吧。” 秋宁抿唇一笑:“想着二格格今日回来,我也许久未见格格了,竟是有些想念呢。” 莽古济听到秋宁这话,面上皮笑肉不笑,十分敷衍的给秋宁行了一礼,道:“孟古额娘还能挂念着我,却是让我愧不敢当了。”这话里多少带着些讥讽。 大福晋忍不住嗔怪着看了莽古济一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孟古额娘自然挂念着你,这院里你哪个额娘又不疼爱你呢?” 维护的意味十分明显,自然也带着一丝丝提点。 莽古济觉得没趣极了,但是想着昨晚额娘和乌苏嬷嬷给她分析的境况,她到底压下了心底的厌烦,勉强勾出一抹笑来:“额娘说的很是,以往额娘还说我调皮,如今我回了家竟也是个香饽饽了呢。” 见这母女俩的一番倾情表演,秋宁面上丝毫不变,也不多话,只是抿唇一笑,转身坐下了。 之后屋里便只有大福晋母女俩聊天说笑的声音,秋宁并不掺和,也不给自己加戏,只是偶尔福晋提起她时,给面子的笑一笑给个反应。 一直熬到伊尔根觉罗氏和颜哲过来,秋宁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早知道这么难熬,今日就该起晚点,可惜她到底有些心虚,下意识想表现的积极一些,这才落到了这般尴尬的地步。 果不其然,伊尔根觉罗氏和颜哲一过来,屋里的氛围顿时热闹了起来,颜哲一进来就红着眼圈拉住了莽古济的手,哽咽着道:“一年多没见二姐姐,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却是姐姐受了这样的委屈。” 颜哲一边说,一边若有若无的瞄了一眼秋宁的方向。 莽古济只当没看见她这点小动作,反倒是笑着安慰妹妹:“算得上什么委屈,我这不好好的吗?倒是听说妹妹才是受了大委屈呢,怎么就和伊拉喀闹成了这样?” 一说起这个,颜哲面上到底有些挂不住,但是一提起伊拉喀她又是掩盖不住的愤怒,忍不住低声和莽古济诉起了苦。 莽古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是到底还是做出一副姊妹相合的模样,尬笑着听着颜哲诉苦。 一旁的伊尔根觉罗氏看着这一幕,急忙转移话题:“颜哲,好了,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你倒是拿这些事烦她,你们姐妹俩该高高兴兴的说些好玩的事儿才是。” 不得不说,伊尔根觉罗氏是比颜哲有眼色多了,颜哲还有些意犹未尽呢,莽古济这边就已经急忙转移话题了。 “好了颜哲妹妹,伊拉喀再混账,如今也已经被汗阿玛处死了,也算为你出气了。” 颜哲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汗阿玛还是疼我的。” 莽古济听了这话只是冷笑,汗阿玛着那里是疼你,分明是恨伊拉喀挑战了自己的权威,这个颜哲,又蠢又毒,汗阿玛给她这么简单一个任务都能搞成这样,日后她的婚事只怕也难了。 不过经过了昨晚大福晋的紧急培训,如今莽古济也知道些眉眼高低了,心中再不耐烦,面上依旧笑意盈盈的。 ** 没一会儿阿敏哲哲和阿巴亥也来了。 这还是阿巴亥怀孕不来请安之后,秋宁第一次见她,秋宁竟是被唬了一跳,她整个人仿佛是肿了一圈似得,才一个多月不见,竟是胖了许多。 秋宁心中咋舌,她这是不是有些补过了啊。 福晋倒是早就知道阿巴亥的情形,因此并不惊讶,反倒是眼底藏着一些幸灾乐祸。 两人进来互相见礼之后,便也都坐下了。 此时莽古济突然道:“我今日回来,孩子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今日正该过来见见几位额娘呢,也让几位额娘认认外孙女。” 秋宁脑子里嗡嗡的,自己竟然当上外婆了,这莽古济看着也就是个小姑娘啊,怎么就生孩子了。 “好,快让乌林珠进来。”福晋一提起外孙女,那是喜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秋宁有些无语,不过根据自己脑内的记忆,这孩子应该是自己穿来之前不久出生的,那算起来今年也就不到三岁。 正想着,便见一个嬷嬷抱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了。 这姑娘长相像极了莽古济,一双大眼睛,皮肤很白,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就是个白里透红的漂亮小团子。 嬷嬷原本想抱着小团子请安,但是莽古济一个眼神过去,嬷嬷又急忙将小孩放下来。 小姑娘竟也不哭不闹,两只小手交叠在膝上,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半蹲礼。 “乌林珠给几位郭罗妈嬷请安了。” 小孩奶声奶气的,一下子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哎呦,我的小心肝,快快起身。”大福晋尤其笑的厉害,急忙亲自上前将小乌林珠抱了起来。 “真是惹人心疼的孩子。”大福晋将小乌林珠抱在膝上,转头看向莽古济:“你这丫头也是,乳母抱着请个安便也是了,何必让孩子自己来呢,咱们一屋子的自家人,难道还能挑你这个礼不成?” 福晋听着是嗔怪,却句句都是维护。 一旁的阿巴亥看着这小女孩心里也喜欢,但是听着福晋这话,却觉得不得劲,忍不住道:“也是咱们二格格会调教人呢,孩子这般小都礼数这般周全,日后只怕是了不得的前程呢。” 阿巴亥又不是个蠢的,自然看得出来莽古济闹这一出的缘故,不就是给她们显示显示自家闺女的教养和礼数吗?至于显露这个是为什么,阿巴亥又何尝猜不到呢? 福晋被阿巴亥这么明火执仗的说到脸上,养气功夫再深,面上的笑容也不由僵了僵,心中暗恨阿巴亥多嘴。 倒是莽古济面上神色不改,只是冷笑一声:“这孩子年纪小,如今也不到担忧前程的时候,但是阿巴亥额娘的这番好意我记住了,若是日后我们乌林珠果真有个好前程,也要多谢阿巴亥额娘这番吉言。” 秋宁神色一顿,心说这个莽古济倒是有些心胸,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看来自己记忆中急躁高傲的莽古济形象多少还是有些片面了。 阿巴亥一下子被莽古济这番有礼有节的话给堵住了,面上一时间有些涨红,许久才勉强道:“倒是我想岔了,二格格不怪我才好呢。” 莽古济轻笑一声:“阿巴亥额娘想多了。” 这一日的早请安便在这样夹枪带棒的氛围中结束了,她们散前,大福晋还不忘叮嘱,今晚要来正院里吃团圆饭。 秋宁心底里是不想参与这些应酬的,但是她也明白不得不为,只能也跟着应了。 等从正院里出来,阿巴亥原本忍着的怨气便有些忍不住了,拉着秋宁便是一番吐露。 “当谁看不出来呢,她今儿表现一番,为的不就是女儿的前程吗?我说一句老实话,倒被她冠冕堂皇的堵回来了,我到底是她庶母,她竟然如此不尊重我。” 秋宁听着这些话,心里也有些无语,你自己不尊重,被人逮着了,现在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阿巴亥妹妹,不是我说你,你今日这话,的确有些不妥当,乌林珠小小年纪学到东西,莽古济为人父母心中骄傲,自然想要表现表现,你又何苦说什么前程不前程的,若她是个大姑娘,你这还算恰当,可她才多小一点,你这样说,未免把人说的太功利了些。” 秋宁可不会由着她符合她,不然诉起苦来就没完没了了,她也不情愿当旁人的情绪垃圾桶。 果不其然,秋宁这般一说,阿巴亥的脸涨得更红了。 “我,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吗?有这么严重吗?” 秋宁见她被唬住了,面上也做出严肃状:“自然严重了,虽然乌林珠年纪小,但是若是传出什么恨嫁传闻,难道是好名声吗?妹妹,你糊涂啊。” 阿巴亥这回是真被吓住了,小脸都白了。 秋宁心下有些忐忑,这可是个孕妇啊,别被自己吓坏了。 “妹妹,你没事吧?”秋宁小心问道。 阿巴亥到底还没这么脆弱,只是白着脸摇了摇头:“我无事,今日的确是我言语不当,多谢姐姐提点。” 她这人倒是坦荡,察觉出错了也不耍赖,还给秋宁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若不是姐姐提点,我今日只怕又要做错事了。” 秋宁见她情绪稳住了,心中也算松了口气,亲手将她扶起身:“妹妹不怪我说话直白就好。” ** 且不说秋宁和阿巴亥的这一番对话,此时正院里如今也正提起乌林珠的事儿。 衮代抱着小外孙女,满脸都是心疼:“孩子还这样小,你何苦这样要强,咱们家的孩子,大褶子不错便罢了,没必要用这些东西搏名声。” 莽古济听着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汗阿玛有雄心壮志,日后迟早要成就一番伟业,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吴尔古代到底也是个没本事的,日后前程也就那样了。但是我的乌林珠值得最好的,我做人额娘的,自然是要为她筹谋一番的。” 衮代听着这话,不由摇了摇头:“要我说,日子过得快活些才是好事呢,为了虚无缥缈的前程,一辈子都受气,又哪里是好事呢?” 莽古济并不把额娘的话放在心上,她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姑娘,她的儿女自然要登得高位才是好前程。《 》 17、家宴 秋宁并不知道大福晋与莽古济的这番对话,此时她正往自己院里去呢,布尼雅将刚刚秋宁和阿巴亥的对话听在耳里,因此忍不住问:“福晋,您说二格格今日这番动作,会不会真的是为了小格格的前程考虑呢?” 秋宁一听这话,有些诧异:“哦?你为何会这样想。” 布尼雅平时安静沉默,但是秋宁能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她并不怎么表达出来,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做事。 今日她突然开口,秋宁当然想鼓励鼓励她了。 布尼雅没想到秋宁会反问自己,沉默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二格格嫁给哈达部的贝勒,本是一桩好亲,但是如今吴尔古代贝勒已经彻底失了部落的权柄,他自己又没什么本事重振旗鼓,日后多半是要依附大汗生存的。” “但是他这样的出身,大汗肯定也不会重用他,如此这桩婚事倒成了一个表面光,只有尊贵没有权柄,以二格格的心性,只怕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这样的境况会随着大汗的发展越来越糟糕,而现在正是二格格夫妻最得大汗怜爱的时候,也是她们的家族名声最值钱的时候,或许二格格想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秋宁听她这样条理清晰的一番话,忍不住笑了:“好姑娘,你能考虑这么多,果然聪慧。” 布尼雅第一次被人这般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秋宁则是满脸笑的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或许二格格有这样的考量,或许她只是单纯的让乌林珠表现表现,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咱们既然身处这样的环境,自然什么都得考虑到,那你说说,若是她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找个好前程,她会找谁?” 布尼雅思索片刻,终于道:“不是大贝勒的孩子就是二贝勒的孩子。” “为何不是三阿哥的孩子?我记得迈达礼那孩子可是和乌林珠同岁呢。”秋宁见她回答的笃定,立刻问道。 布尼雅摇了摇头:“迈达礼小阿哥虽然和乌林珠小格格关系更亲近,年岁也近,但是二格格本就和三阿哥是同母兄妹,何必再浪费一个儿女亲家的联姻名额呢?日后眼看着继承汗位的该是大贝勒一脉之人,二格格为了自家的日后,当然要选择大贝勒或二贝勒的孩子。” 秋宁听着这话,有些好笑,谁说日后汗位就得是大贝勒二贝勒兄弟俩,日后黄雀在后的可是我们的八阿哥。 但是这话自然不好说出来,她一个有上帝视角的,哪里有脸在这种事上得意。 “你分析的很是。”秋宁一脸赞赏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布尼雅这丫头,果真是个内秀之人。 “我看多半会选岳讬那孩子。”秋宁听完布尼雅的想法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岳讬正是代善的长子,他年幼丧母,代善续娶了孟古哲哲的堂侄女叶赫那拉氏,结果这姑娘竟在家里虐待代善元妻所出的两个儿子。 后来这事儿被努尔哈赤知道了,岳讬就被接到了后宅之中,努尔哈赤要亲自抚养孙子。 当然了,所谓的亲自抚养,肯定是名义上的,努尔哈赤哪有这个闲工夫养小孩,他后来到底把这事儿托付给了他后宅中的女人。 至于这个女人是谁,那自然就是原主本人区区在下,孟古哲哲了。 是的,也不知道这个努尔哈赤有什么恶趣味,原主的堂侄女虐待岳讬,努尔哈赤却偏偏将孩子寄养在原主膝下。 原主当然半点不敢大意,对这个便宜孙子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战战兢兢仔仔细细的将岳讬养到四岁,直到原主大病一场,眼看快要没了,岳讬这才被送回了家。 原主病好之后,岳讬也曾进来请过安,不过他这会儿课业多,还得在家里和继母斗智斗勇,因此并不常来,但是两人的关系还是十分亲密的,若是秋宁没有记错,在历史上岳讬也是皇太极最坚定的支持。 “为何您觉得会是岳讬阿哥?大贝勒家的杜度阿哥和国欢阿哥年纪也只比岳讬阿哥大两岁。”布尼雅有些好奇。 秋宁只是一笑:“杜度是大汗长子长孙,大汗对他的亲事自然另有安排,至于国欢,他身子孱弱,并不得大汗和大贝勒的看重,如此,岳讬岂不是最合适的?” 布尼雅一时间只觉得自家福晋真真是能掐会算,考虑的比自己周全多了,心中一时间有些佩服。 不过秋宁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管莽古济打的是什么主意,其实都无关大局,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养好了身体,然后等着躺赢就行。 ** 最后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秋宁想的一样,这一晚的家宴,大福晋不仅特意请了努尔哈赤,还让人将褚英和代善家的三个小阿哥都叫来了。 莽古尔泰家的迈达礼因为还是襁褓婴儿,因此就没有叫过来。 秋宁到的时候,大福晋正满脸笑的和努尔哈赤解释自己的用意。 “莽古济好不容易回来,几个兄弟侄儿也是许久未见了,只是到底是后宅设宴,几个兄弟却不好过来,正好几个孩子年纪小,也让他们认认自家姑姑。” 努尔哈赤也不知道看没看出来大福晋母女俩打的主意,听了这话只是点头:“是这个道理。” 说完也不对这话做出点评,转头问起了几个孙儿的课业问题。 杜度和国欢如今不过七岁,岳讬也不过五岁,如今他们刚开始学认字和骑射,因此几人的学习进度倒是都半斤八两,这个说我昨个用小弓打中了一只雀儿,那个说我前儿背下了一首诗。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都很有眼力见的在爷爷面前争宠。 但是几个孙子里面,秋宁能察觉到,努尔哈赤最喜欢的还是岳讬,毕竟无论如何,也是在名义上养了这个孙子几年,也是他最亲近熟悉的一个孙子。 不过大面上他还是十分公平的,夸一下这个,转头又赞一下那个。 最后担忧的目光移到国欢身上:“你额娘生你和你哥哥的时候伤了身子,也将你生的瘦弱些,你可好要好吃饭,长的健壮一些才好。” 杜度和国欢是双生子,她们的额娘郭络罗氏生她们的时候难产了,最后郭络罗氏缠绵病榻,这几年一直都在吃药,小儿子国欢许是娘胎里没能争抢过哥哥杜度,因此也生的格外瘦弱些。 国欢是个文静的小男孩,听到祖父关心的话,也只是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多谢玛法关怀,孙儿知道了。” 一旁的衮代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柔声道:“今儿是家宴,你们几个可要多吃一些。” 莽古济也笑着接话:“我如今回家,看着咱们家的孩子,都觉得比旁人家的齐整些,可见汗阿玛教得好呢。” 说完又摸了摸小乌林珠的脸蛋,轻声道::“也不知道我们乌林珠能不能有这个福分,也跟着几个阿哥一起进学呢?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倒是教我瞧着心疼。” 好家伙,图穷匕见了啊,秋宁下意识看向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听到这话,却仿佛没什么感觉似得:“你想让乌林珠去,那便去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如今还小,倒是没什么妨碍,但是等再大两岁,却是不能了,而且……” 努尔哈赤鹰一样的目光扫视了外孙女一眼:“这孩子还这么小,又这般文静瘦弱,和这帮皮小子一起上学,你竟也放心吗?” 莽古济不知道为何,被汗阿玛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竟是有些不安,但是她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尴尬一笑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一家子兄妹,您别看乌林珠小,她也是个好学的呢,在家我就叫她认识不少字了,不会耽搁几个侄儿的学业的。” 她何尝是想让女儿真的去上学呢,她是想要创造机会,让汗阿玛注意到这个外孙女,给她一个好前程呢。 可是汗阿玛竟好像是没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似得,倒是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也好,和几个小阿哥一起上学,总有更多的机会与汗阿玛亲近。 一旁的衮代看出了女儿的局促,也跟着打圆场:“是啊,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一家人,想来几个孩子也会照顾妹妹的。” 几个孩子第一次见这样可爱的妹妹,其实早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如今一听到玛嬷说这话,立刻就兴奋起来了。 杜度作为大哥,第一个开了口:“玛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妹妹。” 衮代听了,笑的眯起了眼睛:“好好好,咱们杜度是个小男子汉呢。” 一旁的国欢和岳讬见杜度得了夸赞,顿时也争先保证起来,一时间席间热闹的紧。 不过此时秋宁却看到,坐在他对面的阿敏哲哲皱起了眉。 秋宁限时疑惑,继而又明白过来。 乌林珠可是阿敏哲哲的堂侄女啊,虽然阿敏哲哲的父亲是长子,吴尔古代的父亲是幼子,阿敏哲哲的父亲死后,阿敏哲哲的兄弟还曾和吴尔古代的父亲争过哈达部的国主之位,但是到底还是一家人。 如今莽古济如此行事,阿敏哲哲心中有不满也是应当的。 最后这一日的家宴,便在几个孩子的欢笑声中结束了。 莽古济基本上完成了自己的预想,但是对于努尔哈赤不置可否的态度,她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至于其他人,阿巴亥旁观这一幕,心中冷笑,前儿还义正词严的讥讽自己,今儿就巴巴的贴上来了,若非努尔哈赤在场,她讽刺的话就要说出口了。 而其他几个侧福晋则是隔岸观火,索性和她们关系也不大,或许只有阿敏哲哲有些窝火,在她看来,今日莽古济的表现,实在他有些丢她们哈达部的脸面。 可是要让秋宁来说,人人都有追求上进的心,脸面什么的,又算得了什么呢,莽古济唯一有错的地方,就是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了筹码,日后若有个万一,便是毁了自己女儿的终身了。 只是这话秋宁不会说,等出了正院之后,便急匆匆往自己院里去了。《 》 18、侄女 秋宁一回屋,吉兰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福晋,看来二格格是真想把乌林珠小格格嫁回来啊。” 秋宁此时也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点了点头:“看来如此了,只是不知道大汗心中是怎么想的。” 今儿看着,努尔哈赤仿佛是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是莽古济到底是他宠大的女儿,当年为了拉拢哈达部,莽古济十二岁就被嫁给了吴尔古代,也是为了努尔哈赤的事业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如今这个宠爱的女儿有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心愿,难道努尔哈赤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秋宁心中有了定论,或许杜度作为长子长孙努尔哈赤会比较慎重,但是其他两个孙儿却没这么重要了,更何况乌林珠不管是出身还是统战价值也并不低,若是能联姻,也是一桩好婚。 这般想着,秋宁便也不再多言,只低声道:“这几日,咱们这儿只怕会比较热闹,你们都警醒着些。” 吉兰还有些疑惑,布尼雅立刻明白了秋宁的意思:“岳讬阿哥在咱们这儿养过,若是二格格有心做亲,咱们这儿只怕盯着的人多。” 吉兰一脸懵懂的思索了片刻,最后索性不再乱想,点了点头:“奴才这几日会管好底下的奴才,不让侧福晋操心。” ** 之后几日后宅里倒也算安稳,除了莽古济这几日忙着拜访了褚英和代善家,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但是或许进展不是很好,莽古济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尤其是拜访了几次代善家之后,那脸拉的一尺长,没几日还遣人送了几个箱子过去。 秋宁心里多少对于莽古济面对的现实有了些猜测。 这一日,秋宁正在屋里看书,吉兰却突然从外头进来了。 “福晋,二贝勒福晋突然请人递话,想要过来给您请安。” 秋宁一听到这个堂侄女的消息,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叶赫部是在清佳砮和杨吉砮两兄弟时发展壮大的,后来两人造城,也是各自造了一座城,清佳努为长,居西城,杨吉砮为幼,居东城,兄弟俩同为叶赫部贝勒,互为臂膀。 后来因为和哈达部的仇恨,两兄弟与哈达部大打出手,结果大破哈达部,甚至违抗朝廷谕令,差一点就灭了哈达部,如此锋芒过盛,最终被朝廷总兵李如松设计诛杀。 之后,两人的贝勒之位便各自传给了他们的儿子,杨吉砮的贝勒之位传给了孟古哲哲的哥哥纳林布禄,清佳砮的贝勒之位传给了堂兄卜寨。 而二贝勒的这个继福晋,便是堂兄卜寨的女儿。 她嫁给代善,也是因为万历二十一年,海西女真四部围攻努尔哈赤的一仗。 那一仗,不仅是阿巴亥的哥哥被努尔哈赤俘虏了,孟古哲哲的堂兄卜寨也在那一仗战死了。 叶赫部元气大伤,西城贝勒之位也传到了堂侄布扬古手中。 当时因为吃了败仗,布扬古先是将自家一个妹妹,许给了代善,后又将自己另一位号称叶赫部第一美女的妹妹东哥许婚给努尔哈赤。 当然了,这两桩婚事,第一桩成功了,第二桩布扬古缓过一口气来,又自持身份,再加上东哥不愿,婚事便没成。 虽然两家因为这事儿搞得有点不愉快,但是孟古哲哲的这个堂侄女嫁过来,却十分得代善的喜欢。 她可是叶赫部第一美女东哥的亲妹妹,可见她的容色不差,再加上她会哄人,软的下身段笼络代善,因此越发在代善的后宅中如鱼得水。 只可惜她做事有些糊涂,嫁过来之后,几年未得子嗣,竟是将一腔怨愤都怪在了前头福晋所出的两个孩子身上,在家里虐待两个孩子。 后来这事儿闹到了努尔哈赤跟前,她自己倒是因为代善的偏心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原主却因为这个不省心的堂侄女,废了不少心力给她收拾烂摊子。 原主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堂侄女,秋宁也不喜欢,可是却不能将这份不喜表达在面上,因此秋宁思索片刻,到底点了点头:“明日下午无事,让她过来吧。” 吉兰点了点头,出去给人传了回信,等回来时,忍不住抱怨:“朱赫格格是越发不像样了,派人来给您传话,竟也只遣了一个做粗活的婆子,一点礼数也不懂。” 吉兰口中的朱赫格格,自然便是秋宁的那位堂侄女了。 秋宁听了这话只是一笑:“她自小就是这个性格,你难道今日才知道,她往常都不往我跟前凑,今儿不年不节的她竟过来给我请安,为的是什么,想来你也能猜到,你且忍她一回,等这件事结束了,咱们便再不和她多见。” 吉兰却依旧不忿:“以前在闺阁中便也罢了,如今都出嫁了,您还是她的长辈,她竟依旧如此,也不知她给二贝勒灌了什么迷魂汤,二贝勒竟是什么都听她的,连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顾。” 秋宁有些好笑:“你何必把她说的像是什么妖精似得,二贝勒难道是什么蠢货不成,不过是为美色所迷,心里也不大在意那两个孩子罢了。” 吉兰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恍然,沉默许久才道:“是啊,那几个孩子到底是二贝勒的亲儿子,他自己若是将他们放在心上,朱赫格格再有哄人本事又能如何呢?” 秋宁见吉兰一脸的失落,知道她这是被代善的自私冷漠吓住了,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柔声道:“好了,别想这些了,去准备准备吧,到底也是我娘家侄女,咱们也得给她几分情面。” 吉兰这才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朗声应了,然后又急匆匆出去准备了。 ** 朱赫是第二天下午刚用过午饭之后过来的。 秋宁原本午饭之后,都要午睡一会儿的,但是今儿为了会见这个堂侄女,就只能喝了一杯浓茶,强打起精神。 因为昨日吉兰对她的不满,今日秋宁让布尼雅去接朱赫过来,布尼雅做事也很周全,秋宁等了没一会儿,她们便过来了。 朱赫还是和在闺中一般,活泼又俏丽,只是或许去年刚刚产子,因此看着倒是丰腴了不少,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旗装,戴着一套红宝石头面,一脸的意气风发。 “朱赫给侧福晋请安。”她浅浅行了一个半蹲礼。 吉兰见她如此轻忽,有些不满的皱了皱鼻子。 但是秋宁倒没在意这些,只抬了抬手。 “不必多礼,快起来坐吧。” 因为她去年产子艰难,听说月子也没坐好,因而还特意给她的椅子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和靠背。 朱赫果然也很满意这样的准备,笑着道:“还是姑姑心疼我,我这身子不争气,只走了这么一会儿,竟也腰酸呢。” 秋宁皱了皱眉:“这么点路就腰酸,你可看大夫了?” 秋宁没有生育过,也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不免有些好奇。 朱赫面上笑容一僵,有些讪讪:“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不必请大夫这么严重。” 秋宁一时间有些无语,原来是随口糊弄自己的。 到底是自家侄女,秋宁还是劝了一句:“你身子弱,也不能总是养着,平日里该多走动走动才是,如此身子骨才能更加强健。” 朱赫倒也能听来好赖话,听自家姑母这么说,她也蹙起了眉:“本就体弱,再多走动,这样不就累着了吗?” 秋宁更无语了:“难道你跟前没有伺候的精奇嬷嬷吗?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又不是让你去干什么重活,只是饭后散散步,微微出汗即可,能累着什么?你平日里在叶赫部时不也经常骑马吗?” 朱赫这回算是真听进去了,一时间有些讪讪:“我那老嬷嬷总是聒噪,我让她回叶赫了,而且现在家里事多,哪有功夫骑马,今日若非姑母告诉我,我竟是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 秋宁听了忍不住摇头,这姑娘,到了建州竟是比在叶赫部更娇惯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今日进来,是有什么事?”秋宁直接问她正事。 朱赫一听这话,抿唇一笑:“是关于我们岳讬的婚事,前几日哈达格格去了我们府上拜访我,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想将他们的小格格许给岳讬,这事儿我不好和我们贝勒爷讨论,便想着来问问姑母。” 秋宁皱着眉看着侄女:“你之前处处看岳讬不顺眼,如今竟有这个好心关心他的婚事?” 朱赫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姑母这是什么话,岳讬那孩子之前对我不冷不热的,只怕是深恨我占了他母亲的位置,而且他的命格克我,他在家的时候,我一直不能怀孕,如今他不过被姑母养了几年,我这不就生了个小阿哥,如此不孝的孩子,我如何能喜欢的起来?” 秋宁简直被这些糊涂话气笑了:“你不过成婚几年,竟然糊涂成这样,你怀不怀孕与一个孩子有何关系,你就是找借口故意针对他!我就想不通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能妨碍到你什么,我不指望你对他视如己出,但是你起码不要虐待他,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的事儿,你怎么就如此心狠?” 朱赫却并不在这件事上屈服:“姑母才是糊涂,如今是两双筷子的事儿,日后等他们大了,那抢夺的东西可就多了,他们本来就比我的孩儿大,占据了先机,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早早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秋宁实在是对这个侄女没法子了,只能咬牙道:“那我告诉你,因着你之前做的那些糊涂事,大汗如今是很关心岳讬和硕讬兄弟的,你要是做的太过分,大汗出手收拾你,我绝不会为你求情。” 秋宁把努尔哈赤搬出来,朱赫一下子就怂了,急忙摆手:“姑母,我知道错了,我日后不会再虐待他们兄弟了,只是日后要争夺资源,这个您可不能怪我了。” 秋宁见她做出了允诺,这才点了点头:“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如今他们不过是小孩子,你要好好照顾,我日后也会隔几日叫他们过来垂问,你若是敢说一套做一套,我绝不会为你遮掩。” 朱赫心中暗恨姑母不偏向自己,但是到底也不敢得罪她,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秋宁见她认怂,这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至于岳讬的婚事,你就别操心了,大汗心里有数,自然不会亏了他,你也别想着借这件事捞什么好处,二格格可不是吃素的,你占她的便宜是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朱赫一听这话,一时间有些心虚:“姑母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占二格格的便宜,我们贝勒爷对我可好了,我能差她那点东西。” 秋宁心中冷笑,自己这个便宜侄女,在家的时候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姐妹姑侄之间争个花啊朵啊的都是常事,看看前几日莽古济去拜访她之后气成那个样子,又往代善家里送了那些箱子,就知道她做了什么。 “行了,你也不必在我跟前遮掩,好好过你的日子才是。” 朱赫讷讷应是。《 》 19、喜事 打发走了朱赫,秋宁整个人都觉得疲惫,布尼雅低声劝慰:“朱赫格格虽然行事不端,但是到底不是一个蠢人,今日福晋这般掰开了揉碎了劝导她的话,她肯定能听进去的。” 秋宁摇了摇头:“我不盼望她能一朝改变,成为一个仁善之人,只盼望她能少做些孽,也为自己日后积德。” 现在努尔哈赤或许会看在叶赫部的面子上,对她如此糊涂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岳讬和硕讬到底是人家的亲孙子,你要是做的太过分,他一定收拾你。 吉兰听了这话皱了皱鼻子:“也该让朱赫格格吃点亏了,否则她真当天老大她老二了,行事也没有半点顾忌。” 秋宁没回应这话,要是可以,她当然希望不吃亏就能懂得其中道理,但是她心底深处还是明白,人教人一百次都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 这一日晚饭的时候,皇太极过来给秋宁请安,母子俩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顿饭,皇太极这才和秋宁说起了正事儿。 “听说今日二嫂来见额娘了?” 秋宁点了点头:“提起了岳讬的亲事,说是你二姐有意将乌林珠许婚给岳讬。” 皇太极听了这话,一脸深思的摸了摸下巴:“其实也不是不行,我看汗阿玛应该也有这个意思,他这几日传召岳讬的次数比以往都多呢。” “亲上加亲,的确是一桩好婚。”秋宁嘴上夸了一句,心里却添了一句才怪。 虽然莽古济和代善是异母兄妹,但是岳讬和乌林珠也算近亲了,这两人结婚,肯定和优生优育没啥关系了。 但是这个时代的婚姻,政治联盟才是主基调,你和人家说不利于生育,人家只会把你当成傻子。 “额娘,这几日岳讬一直都念叨您呢,想过来给您请安。”皇太极笑着道。 秋宁点了点头:“他要来,自来就是,用不着通报,我也养了他一场,在我这儿,他和你都是一样的。” 皇太极立刻笑着拍马屁:“额娘果然慈爱。” ** 或许是努尔哈赤暗示了什么,没几日,乌林珠格格和岳讬阿哥定亲的消息便传遍了争个后宅。 莽古济进进出出眉开眼笑的神色更是佐证了这一消息。 后来果然努尔哈赤也亲自指婚,给儿子女儿做足了脸面。 指婚当日,岳讬过来谢恩,先是去了努尔哈赤的居所,爷孙俩也不知聊了什么,一直待了两刻钟,岳讬这才来了后宅。 他先是去了大福晋的正院,又待了一刻钟,然后便来了秋宁处。 秋宁知道他今日要过来,因此早就准备着了,他平日里爱吃的点心,爱喝的奶茶,等他一进门就已经端上来了。 岳讬虽然还是个小孩模样,但是行事却已经很有分寸了,见着秋宁如此,忍不住笑道:“还是玛嬷记挂着我。我一直念着玛嬷这儿的奶饽饽呢。” “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秋宁笑着招呼他。 他倒也不假客气,连着吃了两块饽饽。 看着秋宁都有些心惊,急忙道:“哎呦,这都是你的,慢点吃,别噎着了。” 岳讬又是一笑,心里却一时间有些发酸,也就是在玛嬷这儿,他能得一时平静,能做片刻的小孩。 等他吃够了点心,秋宁这才问起他关于赐婚的事儿。 “反正这事儿都是由玛法做主,我阿玛听了也只说了一个好字,继福晋更是管都不管我的事儿,如今定下乌林珠妹妹,或许也是件好事儿,若是真让阿玛来管,只怕更糟。” 看他小小年纪,竟是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秋宁心里也觉得难受,却也只能低声安慰:“人与人的缘分其实都是有定数的,你与你的阿玛额娘或许缘分浅一些,但是你与我与你八叔却又多了几分缘分,日后你阿玛若是不管你,我来管你,你八叔来管你,总不会让你和你弟弟没着没落。” 岳讬听着这话,眼睛都红了,哽咽着又喊了一声玛嬷。 秋宁有些心疼的搂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越发柔和:“好了,别哭,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呢,得高高兴兴的才是。” 这一日,岳讬留在秋宁处用了晚饭这才离开,秋宁亲自将人送出门,又仔细叮嘱他,要与弟弟常来后宅给她请安,以防继福晋再虐待他和他弟弟。 岳讬都一一应了,看着秋宁的眼神中满是依赖。 ** 正院这边,也听说了岳讬与秋宁之间的亲近,莽古济倒是有些酸唧唧的。 “他还是我正经女婿呢,竟是待旁人比我还亲近。” 衮代斜睨了一眼女儿,有些无奈。 “孟古哲哲对他有养育之恩,他若是连这样的恩情都不知感念,那才是畜生不如,我如今看着,岳讬这孩子是个念旧情的,咱们乌林珠嫁过去我也放心。” 莽古济听额娘这样说,倒是有些得意起来。 “额娘说的很是,原本我还觉得杜度好呢,但是大嫂是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都病成那样了,还一口一个长子长孙,婚嫁之事都要看汗阿玛的意思,她做不得主,我看她就是看不上咱们,真是可恨!” 莽古济这几日算是遍尝辛酸,哈达部彻底失了自主之力,人人便都不将她放在心上了,之前捧着她的大嫂二嫂也不把她当回事,若不是她还记得自己的目标,忍辱负重,否则只怕早就和这二人翻脸了。 衮代听着这话也觉得生气,但是她到底比莽古济深沉些,只低声道:“她是个没福的,有今天没明天,你何苦和她计较。” 莽古济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额娘说的很是,我自是不会和她计较的,我倒要看看,她所谓的长子长孙,日后能有什么样的前程。” ** 努尔哈赤用一桩婚事,安了来投奔的哈达部的心,也安了自己闺女的心。 莽古济办成了这事儿,便也没在后宅里多住,没几日便领着女儿离开了。 也是,这后宅中住了这么多努尔哈赤的女人,住的不怎么宽敞,进出也不方便,怎么比得上自家独门独院的好处呢。 要是可以,秋宁也想等皇太极再大一些,开府之后,跟随儿子出去住呢。 但是目前来看,还是遥遥无期。 ** 日子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一直到了七月,天气热了起来,与此同时,阿巴亥的产期也到了。 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产期的缘故,这几日后宅的氛围有些粘稠,每日请安,大福晋的面色都不大自然,仿佛是想要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到底没这样深的养气功夫,因此看起来就格外的割裂。 秋宁都替她累得慌。 但是不管大福晋怎么焦躁,心中怎么祈祷让阿巴亥生个格格,事情的发展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万历三十三年七月十五日,阿巴亥诞下了努尔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 阿济格这个名字是努尔哈赤得到消息后,当场就赐下来的,意思是小儿子,可见努尔哈赤对他的喜爱。 衮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彻底沉了下去。 她身后的乌苏嬷嬷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这才又勉强挂起了笑脸,不尴不尬的说了一番贺喜的话。 福晋的演技堪忧,但是秋宁她们却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因此只当看不到福晋破功,也都笑着祝贺了一番,每个人都送上一份礼物。 ** 他们这边各怀心思,但是阿巴亥那边却是满室的欢喜。 尤其是阿巴亥本人,简直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刚生完孩子,便让人将孩子抱过来,即便身上累的不行,也抱着孩子不撒手,眼里满是慈爱和温柔。 最后是一旁的医女劝了劝她:“侧福晋,您生产耗费了太多精力,需得好好歇着才行,小阿哥也得抱下去喂奶了,您放心,等您休息好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把阿哥抱过来。” 阿巴亥虽然怎么看都看不够自己的孩子,但是生理上的疲惫,她到底还是抵抗不住,只能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好好照顾阿哥。” 一旁的乳母自然恭声应是。 等孩子抱了下去,疲惫便也涌了上来,还不等医女再劝,阿巴亥便已经沉沉睡去。 ** 阿济格的满月宴办的很盛大。 不仅邀请了许多建州女真的重臣福晋,乌拉部的一些福晋们也都亲自过来祝贺。 秋宁也是第一次见到了乌拉部的大福晋。 乌拉部的贝勒是阿巴亥的叔叔布占泰,要说这个布占泰,也和她们叶赫部有点关系,野史传闻,这个布占泰也是争夺她们叶赫部传奇美女东哥的一份子。 不过现在布占泰还没有这个心思,他的大福晋是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的女儿,娥恩哲。 娥恩哲并不算十分美丽,但是却也颇为端庄,只是她的表情略显冷漠,说话更是一板一眼,不含半分温情。 秋宁心中猜测,只怕她在乌拉部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然好好的姑娘,怎么会被熬成这样嗯? 阿巴亥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婶婶的言行,因此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笑眯眯的和她说了许多话。 娥恩哲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柔软,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她将腕上的一串佛珠送给了小阿哥,甚至还为小阿哥念了一段佛经,看起来竟是一个十分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 努尔哈赤对这个侄女也甚是怜惜,见她如此虔诚,还把自己得来的一个被大喇嘛开过光的佛经佛像送给了她。 如此,她的面上这才有了动容的神色,十分真诚的谢过了伯父。 秋宁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也不知日后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反目之时,他的这个侄女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 20、亲事 阿巴亥诞下子嗣之后,后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阿巴亥如今有子万事足,脾性倒是比之前沉静了许多,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温柔。 而努尔哈赤对这样的阿巴亥是越发宠爱了,以前还有几个小福晋分宠,如今却是连个分宠的都没有了,整个后宅就她一枝独秀。 如此大福晋那边,对阿巴亥是越发厌恶了,只是大福晋再怎么不服气,她也不敢对努尔哈赤的子嗣下手,因此也只能压下心中嫉恨,只是在口舌上与阿巴亥针尖对麦芒。 如此每日的请安倒是比往日热闹了许多,秋宁整日看这热闹,都觉得有趣的紧。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去,一直到万历三十五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这一年皇太极已经十五岁了,本来开年的时候,努尔哈赤和秋宁提过一句,说要今年就给皇太极准备大婚,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准备,正月底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东海女真因为不堪乌拉部的袭扰,准备归附建州女真。 这样的好事儿,努尔哈赤自然不会错过,因此也不去管儿子的婚事了,立刻派代善、褚英以及弟弟舒尔哈齐前去蜚悠城迎接投奔的部众。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东海女真想要投奔,乌拉部肯定不会轻易放手,指不定就得大打出手。 褚英和代善这样的年轻小伙子,自然对这样夺取战功的机会蠢蠢欲动,一接到消息,立刻就急吼吼的点齐手底下的人手,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但是舒尔哈齐心中想的却不一样。 他可是乌拉部贝勒布占泰的老丈人,如今舒尔哈齐与努尔哈赤的关系微妙,布占泰也算是他的一个强援,他并不想和乌拉部起冲突,所以在接到这个命令之后,他便提出了异议,认为没必要因为一个小部落,与乌拉部开战。 这事儿一下子引爆了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之间的隐藏的矛盾,最后即便舒尔哈齐别别扭扭的去了,但是隔阂却是埋下了。 事情的转折是在褚英和代善的大胜消息传来之后发生的,听说他们在护送投奔部众的过程中,在乌碣岩遇到了乌拉部一万多人的拦截。 虽然人手数倍于几,舒尔哈齐还不配合支援,只是冷眼旁观,但是两位贝勒却十分勇猛,两下夹击,竟然击溃了乌拉部战士,代善甚至于乱军之中,斩杀了乌拉部主将博克多贝勒。 两个儿子如此大胜,努尔哈赤如何能不高兴,人还没回来呢,就已经给两个儿子赐了封号,褚英为“阿尔哈图图门”,意思为足智多谋,代善为“古英巴图鲁”意思为勇士之最。 这次一战,两位贝勒算是出了大风头。 但是舒尔哈齐这头却不一样了。 在面对乌拉部拦截时,他采取了避战的态度,眼睁睁看着两个侄子和乌拉部的人拼杀。 努尔哈赤听闻之后大怒,这次也是真的狠下心肠,直接以避战为名,削去了舒尔哈齐的兵权,甚至于跟着舒尔哈齐的两个部下都跟着挨了罚。 因着这事儿,这几日努尔哈赤进出后宅时,脸都比往常黑,也就只有大福晋敢在这会儿和他搭话,阿巴亥因着这次牵扯乌拉部,都低调了许多。 ** 这一日早起请安,秋宁到的时候不早不晚,不过进了正房,她却发现,大家的面色都不大好。 大福晋有些蔫吧,看着好似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致,阿巴亥则是脸色苍白,一直低着头,不复以往的高调。 秋宁大致能猜到她们二人的心里想法,大贝勒二贝勒越得意,莽古尔泰的机会就越少,福晋自然不开心,至于阿巴亥那就更简单了,乌拉部和建州的冲突,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大福晋也没工夫看秋宁请安,不等她动作,直接就让她坐下:“行了,都是一家子姐妹,坐吧,眼看着皇太极年纪也大了,他的婚事你要上心,等过几日,可能就要准备起来了。” 秋宁笑着点头:“之前大汗也与我说过,只是我也没什么经验,一切都还要大福晋做主才是。” 秋宁这回对大福晋表现的比较客气,主要是这次的仪式的确大多都要福晋来做主,她也不想福晋因为对她有什么想法,对皇太极的婚事不上心。 大福晋果然也很吃这一套,十分得意的笑了:“这事简单,我之前也准备过不止一次,你放心就是,只是你那儿若是有什么想法,要提前告诉我才是。” 秋宁笑着点头,但是心里却没把大福晋说的话当回事,她知道,大福晋这话也就是和她客气客气,她要是当真了那才是傻子。 之后一行人只是尴尬的聊了一会儿天,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大福晋便摆手让散了,她看着还是有些不自在,看来这次大贝勒和二贝勒的战功,的确让她感受到了不安。 秋宁出了正院,本该第一个离开,只是还不等她抬脚,阿巴亥先匆匆越过她离开了。 她今儿是不同以往的安静,整个早请安,她都没有说一句话,这样的境况很不像她的性子。 秋宁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只盼望她也能想开才好,否则只会是自我折磨。 ** 事情也果然如同大福晋所言,等到这次大胜的热闹过去,努尔哈赤便将皇太极的婚事提上了议程。 他平日里不爱来秋宁处,如今倒是几日之内来了好几回。 “钮祜禄氏家里很看重这桩婚事,额亦都给他女儿准备了很重的嫁妆,如此,咱们也不能太小气,我手里有一个带温泉的庄子,平日里是我打猎时住的地方,如今也给皇太极吧,他爱打猎,又弓马娴熟,便是在兄弟中也是极为出色的。” 秋宁能看出来努尔哈赤的确是对皇太极十分满意,如此秋宁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这对皇太极也算是一个好事了。 “大汗能这般看重他,是他的福分,这样好的婚事,那也是大汗为他指的。” 秋宁笑着拍马屁,努尔哈赤听了也是一笑:“你如今倒是越发会说话了,好了,皇太极是我的儿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了他,你如今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无须这般小心翼翼的,该畅快些才是。” 秋宁心里无语,我要是真的畅快的做事,只怕你才是承受不住呢,不过她面上还是含笑点头:“多谢大汗关心,妾身日后自然只安安心心的等着享福。” 努尔哈赤见她笑的好看,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秋宁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想要抽出手,却到底没敢,只忍着心中疑虑,勉强一笑:“大汗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有什么委屈呢,这么多年,大汗对我很好。” 这句话倒也不算错,努尔哈赤虽然不算十分宠爱原主,但是对于原主却是十分尊重的,待遇什么的,也都是最好的,原主除了心里难受,物质上丝毫没有被慢待。 努尔哈赤见她说的果然真心,心中也感慨了一句,人都说心宽的人有福,果然如此。 他与叶赫部争锋相对这么多年,孟古哲哲能安然以对,但是如今不过是和乌拉部起了一点冲突,这几日阿巴亥在面对他时,已经不像往日一般自然了。 不过他心里明白,这些都怪不得她们,只不过都是命罢了。 ** 有努尔哈赤的看重,大福晋那边也风风火火的准备起了这次的婚事,而秋宁这边,则是在一日之内见了好几波祝贺的人。 当然了,钮祜禄家的人自然也是没少见。 这次来的,已经是额亦都的第四个老婆了,这是个小姓女,之前不过是额亦都的妾室,后来小佟佳氏病亡,额亦都自己也仿佛被自己克妻的命运给吓住了,不敢再去求取名门淑女,最后只把自己的一个小妾提了上来,总管后宅之事。 但是这姑娘到底是第一回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怯场,和秋宁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俩人聊了半天也没聊出点什么,最后秋宁还是决定闭嘴,不为难这姑娘了。 后来也不知钮祜禄家是怎么理解的,等到真正成婚那日,出来主持婚事的,却不是额亦都的夫人了,而是额亦都兄弟的夫人,那人年长一些,主持婚礼倒是没出什么差错。 秋宁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后宅之事,真是一颦一笑都会被人过度解读。 反正不管怎么样,皇太极的婚事算是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第二日小两口来给秋宁请安,秋宁看着一脸羞涩的小两口,心里也是好笑的紧。 这要是放在现代,这俩人还上初中呢,结果在这个鬼地方,竟然都结婚了。 尤其是看着钮祜禄氏稚嫩的脸庞,秋宁心里更觉得罪恶了。 对于这个新鲜出炉的儿媳妇,秋宁还是十分客气的,亲手给二人送上一对玉佩,柔声道:“愿你二人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钮祜禄氏本是个爽利女儿,听到这话,竟也有些羞涩,她轻轻点了点头:“多谢额娘,儿媳一定好好服侍八阿哥。” 一旁的皇太极见额娘的目光看向自己,也忍不住一笑:“额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她。” 秋宁知道,在历史上皇太极最后的大妃是哲哲,她也不知道皇太极之前的大妃结果如何,但是现在她只希望皇太极真的能做到他承诺的事儿。 小两口在秋宁这儿请完安之后,便又去大福晋和努尔哈赤处请安去了。 秋宁并没有跟着,只是将二人送出门,同时叮嘱皇太极:“你如今已经开了府,在外头住,一切都要你自己操心,有什么不妥当的,只管去找我的陪嫁,不要硬抗。” 皇太极笑着点头:“额娘放心吧,我都知道。” 眼看着儿子儿媳走远,秋宁心中也突然生出一丝怅然,她沉默良久,终于才转身回屋。《 》 21、着急 皇太极成婚之后,秋宁一开始觉得应该和以前没什么差别,除了皇太极不能和以前一样频繁的来探望她。 但是秋宁到底还是想错了,皇太极虽然不能频繁的过来探望了,但是钮祜禄氏却来的很勤快。 她是个性格明快的姑娘,说话做事都很爽利,每日来秋宁处,除了请安,便是说些趣事逗秋宁开心。 秋宁倒是蛮喜欢这种相处方式的,对这个儿媳妇也十分喜欢,这样能自己找到生活乐趣的人,她是十分羡慕的。 不过她们婆媳关系和睦,却有人看不惯。 这天秋宁出门散步,刚走到西院的甬道,还没拐过弯,便看见阿巴亥从西二院出来了。 “孟古姐姐,不若进来说说话?” 秋宁每日散步,都是从东院走到西院,然后绕到花园转一圈,再走回去,平日里偶尔路过阿巴亥的院子,她基本不是在午睡就是在哄孩子,今儿倒像是特意在这儿等着她似得。 秋宁沉吟片刻,到底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也是许久没和妹妹说话了。” 阿巴亥既然特意在这儿等着她,那看来是有正事了。 秋宁就这么进了阿巴亥的院子,一进来,她就听见东厢房小孩说话的声音。 阿巴亥也听见了,脸色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今儿午后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如今竟又醒了,也不知道他每日哪来这么多精力。” 秋宁听了这话也笑了笑:“小孩子都精力足,如此也能知道十二阿哥健壮呢。” 阿巴亥就爱听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有许多养儿经和秋宁说。 秋宁只觉头皮发麻,她是真的不爱听这些,赶紧借着阿巴亥中场休息喝茶的时机,强行将话题拉了回来。 “阿巴亥妹妹,你今日特意等我,不会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养儿经吧?” 阿巴亥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许久,终于放下了茶碗。 她看着秋宁,抿唇一笑,柔声道:“自然不是,是我啰嗦了。” 说完她又搓了搓指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才道:“我这几日看着姐姐与钮祜禄氏相处的这样和睦,打心眼里高兴,想来日后我那小姑姑也嫁过来,姐姐一定也会这般和气的待她吧?” 秋宁一挑眉,原来她等自己是为了说这个。 秋宁顿时也笑了“:“这是自然,那孩子又是妹妹你的亲眷,我只怕更心疼她呢。” 反正好话又不要钱,秋宁自然是可这劲儿的说。 见秋宁这样说,阿巴亥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急忙道:“姐姐这样说,我也放心了,如今皇太极的嫡福晋已经进门,那侧福晋是不是也该进门了,我心里总挂念着这事儿呢。” 秋宁叹了口气:“我也盼着她进门呢,但是这事儿到底是大汗做主,我如何说得上话,妹妹,还是你在大汗处更有脸面。” 阿巴亥一时间有些尴尬,自打乌拉部和努尔哈赤冲突之后,她就不太敢在努尔哈赤处说起母族,如今能来守着秋宁,更是盼望她能主动和努尔哈赤说,结果她竟然也不搭茬。 阿巴亥心中一时有些恼恨,但是到底也明白情绪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咬牙道:“姐姐,这到底是八阿哥的婚事,该你提起才算名正言顺。” 秋宁却笑着摇头:“大汗到底是八阿哥的阿玛,他如何能委屈了自己儿子,说不得大汗有其他考量,我们只管等着就是了,两族既然已经定亲,就绝不会反悔的。” 秋宁感觉阿巴亥在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就有些着急了,虽然人变得低调了许多,可是心却焦躁了起来。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等一等又能怎样呢,可是她却仿佛等都等不了了,好像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证明一些什么似得。 阿巴亥到底没听出秋宁的言外之意,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许久才道:“既然姐姐这般不放在心上,倒是我冒失了,扰了姐姐散步的兴致,还请姐姐不要责怪。” 她这人翻脸倒是快。。 秋宁自然不会把小姑娘乱发脾气放在心上,依旧笑意盈盈:“妹妹言重了,不过是随便走走,能和妹妹说一会儿话,我也高兴呢,不过既然十二阿哥醒了,我也就不久留了,这就告辞了。” 虽然不放在心上,秋宁却也不想留下来看她甩脸子,因此立刻便起身告辞离开。 阿巴亥面上神色一僵,最后到底也不想彻底与秋宁把关系搞坏,还是起身将秋宁送了出去。 ** 秋宁出了阿巴亥的院子,一旁的吉兰忍不住道:“阿巴亥福晋这是什么意思嘛?求人竟然还是这个态度,也太嚣张了。” 秋宁冷笑一声:“她这哪里是嚣张,她这是慌了,她怕大汗与乌拉部彻底闹翻,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试探大汗的心意呢。” 吉兰这才明白阿巴亥福晋的打算,一时间更气了:“她竟然还有这个谋算,竟然拿您当筏子,得亏您没有答应她,否则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让您独自承受大汗的怒火?” 秋宁听到这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有这么严重,若是我没有猜错,大汗暂时还不会与乌拉部正式撕破脸,否则也不会只派了这么点人去迎接投奔的部众了,阿巴亥这是身在其中,看不透迷局罢了。” 吉兰听完忍不住一笑:“还是福晋聪慧。” 秋宁笑着捏了捏吉兰的鼻子:“你这嘴倒是甜,可惜我这儿没有赏钱,等回去了赏你一盘子甜心再甜甜嘴吧。” 吉兰一听这话,也是忍不住笑了:“那奴才就多谢福晋啦。” ** 第二日早起请安,阿巴亥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大福晋看出了不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阿巴亥不高兴她就高兴了,因此忍不住笑着道:“喲,谁又惹我们阿巴亥福晋了,怎么到了我这儿还拉着脸?” 阿巴亥用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大福晋,语气不大好听:“谁能惹着我呢,我不过是不想笑罢了,难道也犯了大福晋的忌讳吗?” 她这么大的火气,倒是大福晋没有想到的,但是能惹她生这么大的气,大福晋心里倒是更加好奇是什么事儿了。 昨个努尔哈赤也没来后宅,因此应该与他无关,而阿巴亥昨个除了来给自己请安,也就只有和孟古哲哲有接触。 大福晋一下子醒过神来,原来是这两人生了龃龉啊。 大福晋这下也不因为之前阿巴亥的态度生气了,反而是笑着用视线在秋宁和阿巴亥之间逡巡。 “自然没有忌讳,只是阿巴亥妹妹,你若是有什么不爽快的,也该说出来才是,若是有谁欺负了你,我也好为你做主啊。” 阿巴亥虽然恼火秋宁不帮自己,但是到底也不想让大福晋更得意,便只冷笑道:“这世上又有谁能欺负了我去,大福晋多虑了,您若是有为我做主的功夫,该多关心关心自己才是。” 大福晋这次是彻底被阿巴亥给惹火了,怒声道:“阿巴亥!你到底有没有规矩!我好心好意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阿巴亥竟也梗着脖子不认输:“福晋这是什么话,我只是说明我并未受欺负,难道福晋竟盼着我被人欺负吗?” “你……”大福晋一时之间竟被阿巴亥的口舌之利给问住了。 秋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真是一场好戏,若是能有瓜子,她都想嗑着瓜子看好戏了。 但是就在这气氛紧张之时,突然有个丫鬟从外头匆匆进来。 这丫鬟脸色惨白,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福晋,刚刚大贝勒府里传来消息,大贝勒福晋不大好了!” 大福晋一听这话,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那丫鬟现在已经是抖若筛糠:“刚刚大贝勒府来人传话,说大贝勒福晋不大好了,还请大福晋做主。” 大福晋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虽然不是亲儿媳妇,但是到底也是平日里相处着的人,如今竟然病重将死,任谁也会动容。 大福晋腿上一软,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沉默良久,大福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更衣,我要去大贝勒府上探望。” 一旁的乌苏嬷嬷立刻扶着大福晋去后头更衣了,至于屋里的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大福晋竟然慌成了这样,竟忘记让她们散了。 秋宁心里也觉得惊诧,她之前是知道大贝勒福晋身子不大好的,但是这么多年竟也都病病歪歪的撑过来了,原本都不把这事儿当成一回事了,没想到突然就传来了如此噩耗。 还不等秋宁等人多想,乌苏嬷嬷再一次从后头出来了,她对着秋宁几人行了一礼,恭声道:“大福晋忙乱,失了礼数,大福晋说今日遇上大事,就不多留几位福晋了,还请几位福晋不要介意。” 秋宁几人自然连道不敢,然后又对着大福晋的位置行礼告辞,这才一一离开了正房。 秋宁一边往自己院子里走,一边有些感叹,大贝勒福晋若是就这么去了,那留下的这个大贝勒福晋之位,可就真是个香饽饽了,只怕又要惹起一层风波了。《 》 22、丧妻 大福晋换了一件外出的衣裳,便急匆匆往大贝勒府去了。 这一路上她的心都突突跳,脑子里也是乱乱的。 一边想郭络罗氏死了会引发什么变动,一边又想着她平日里虽然病歪歪的,怎么突然就不成了。 两个念头在她心中拉扯,她越发不安了。 等到了大贝勒府,她下轿子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得亏乌苏嬷嬷死命扶住了她。 “福晋别慌,且先看看情形。” 乌苏嬷嬷镇定的声音一下子稳住了衮代的心神,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内心的焦躁,这才往后宅去了。 郭络罗氏是个十分有本事的,平日里哪怕卧病在床,也对大贝勒府上下一把抓,管理的妥妥当当,因此今日她这个主事的人一倒下,竟是没有一个人能顶上来,暂时统管上下。 这也让衮代第一次看到了大贝勒府的忙乱,丫鬟仆妇仿佛是无头苍蝇似得,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褚英平日里也不管这些,此时只是沉着脸坐在中堂,一言不发。 见着衮代来了,他这才站起身,微微拱了拱手:“大福晋来了。” 褚英从来没叫过她额娘,衮代也早就习惯了,因此也不觉得他失礼,只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可请了旁的大夫?” 郭络罗氏病的时间长,因此大贝勒府中一直有专门的大夫伺候着,按理来说也是这个大夫最了解她的病情,但是现在都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是能抓住什么是什么了。 褚英面色不好,垂下头叹了口气:“汗阿玛将伺候他的大夫也派过来了,依旧无用。” 听到努尔哈赤如此重视,衮代面上的神情顿时一僵,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又擦了擦眼角:“唉,真是苦命的孩子。” 说完环视了一下周围,又道:“那我去后头看看她。我身边这个嬷嬷也是经过事儿的,不若暂时让她统管一下府中的事务,如今这般忙乱,只怕也不大好。” 褚英早就想将这事儿甩出去,立刻点头:“那就有劳大福晋了。” 衮代对着乌苏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便往后头去了。 乌苏嬷嬷对这点事自然也是手拿把掐,很快就理顺了其中道理,而衮代此时也已经到了后宅,她隐隐听到东边的跨院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她知道约莫是那两个小阿哥,她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酸楚,这世上没妈的孩子最可怜。 她不敢多听,两三步就走到了正房,如今正房里倒是比外头好一些,进进出出这些人都忙而不乱。 只是人人面上都带着悲切的神色,让人一看便觉得心中沉郁。 “给大福晋请安。”郭络罗氏的贴身侍女迎了上来,她眼圈红红,看着仿佛是刚哭过一场。 “我们福晋刚刚醒过来了,奴才这才没能及时迎接您,还请福晋恕罪。” 都这会儿了,还在讲礼节呢。 大福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同情,摆了摆手道:“都这会儿了,不讲究这个,我来看看郭络罗氏。” “大福晋请进吧。”这丫鬟一听到自家主子的名字,又是心下一酸,竟是差点又落泪。 衮代进了正房,此时正房里乌泱泱站了许多人,有医婆,有大夫,还有郭络罗氏的丫鬟仆妇,屋里门窗都是严严实实的,一点风都不透,衮代一进门,只觉得心口发闷。 “大福晋,您来了啊。”郭络罗氏半靠在里间的榻上,看着衮代进来,竟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 衮代心里只觉得复杂极了。 她其实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妇,褚英五岁的时候,她就嫁给了努尔哈赤,一开始她也是想着好好抚养这个孩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的,但是褚英这孩子别看年纪小,却是个有主意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亲娘没了,她是后娘,因此对她十分警惕,竟是连一个额娘都不叫她,后来她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之后,便也不上赶着了,两人只是做一对表面母子。 之后褚英娶了郭络罗氏,郭络罗氏更是与自己的丈夫一条心,对她也只是面子情,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联合代善的媳妇,排挤莽古尔泰的媳妇。 只是这个儿媳做事谨慎,丝毫不会给人留什么说嘴的把柄,因此她竟是对她毫无办法,因此也就越发不喜她了。 可是如今,她都快要病死了,衮代这才发现,以往那些争执和介怀,在生死面前,变得如此渺小,一时间她仿佛是全都忘了似得,心中只剩悲伤。 衮代两三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郭络罗氏的手。流着泪道:“你说你,平日里要强也就罢了,也不知道好好保养,怎么就病成了这样。” 郭络罗氏一听这话,眼泪顿时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是我没福。”她心里有多不甘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有才干有野心的人,她盼望着丈夫能继承公公的伟业,盼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成才,盼望着自己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可是再大的野心,在命运面前也得低头,她到底争不过命。 郭络罗氏反握住衮代的手,惨白着脸道:“大福晋,额娘,往日是我糊涂,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您宽恕。” 衮代只是落泪:“都这个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咱们以往也不过都是些口舌之争,我如何会怪你,你该放宽心,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郭络罗氏却只是流着泪摇头:“是我不好,是我不该争强好胜,如今上天便来惩罚我了,只是可怜我那两个孩儿,小小年纪,便要没了娘。” 衮代终于明白郭络罗氏给自己示弱的原因,但是她竟也不生气,因为她能明白郭络罗氏内心的忧虑,她红着眼圈承诺:“你放心,那两个孩子也是我的孙儿,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 “额娘,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郭络罗氏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婆母的,她心窄,喜欢争强好胜,但是却并不是一个心狠手黑之人,她如今一病去了,两个孩子能托付的,左思右想竟只剩这个婆母。 丈夫是个心大的,根本不会操心这些,公公倒是关心孙儿,但是自己却等闲见不着也托付不着,因此也只能和婆母说了,虽然不知道这份承诺能维持多久,但是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说完最后这句话之后,郭络罗氏像是泄了最后一口气一般,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衮代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高喊:“大夫!大夫!” 在外面候着的医婆大夫顿时一惊,此时也管不到规矩了,急忙冲了进去。 大夫抖着手号脉,许久才战战兢兢道:“福晋、福晋不大好了。” 一听这话,屋里顿时传来哭声。 没一会儿,坐在前头等消息的褚英也冲了回来,风一般扑到了郭络罗氏榻前,一把抱住了妻子,眼圈发红。 衮代看着苍白又虚弱的长媳,只觉得心中难受的紧。 ** 秋宁得到大贝勒福晋去了的消息时,正在用午饭。 报丧的是大贝勒府上的人,穿着一身麻衣孝服,哭的眼圈红红。 秋宁听了消息后,一时之间彻底失去了胃口,她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终于道:“把桌上的肉食都撤了吧,这几日也不要穿太鲜亮的衣裳首饰了。” 一旁的布尼雅低声应是,吉兰也有些感慨:“大贝勒福晋那样要强的一个人,竟也强不过命。” 秋宁苦笑一声:“谁又能强的过命呢?” ** 大贝勒福晋去世,给整个后宅蒙上了一层悲痛的阴影。 出殡当日,秋宁几人也都去致奠了,丧礼办的很风光,大贝勒甚至还请了几个大喇嘛来给大贝勒福晋念经。 而大贝勒褚英本人,也仿佛瘦了一大圈,面色蜡黄,眼圈发红,整个人都看起来十分沉郁。 两个小阿哥哭的差点背过气去,看得人心酸。 秋宁面对这样的场景,也觉得心中酸楚,最后上香时竟是忍不住流了泪。 一旁的阿巴亥有些惊奇的看着她,疑惑道:“姐姐和郭络罗氏很熟吗?” 秋宁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可怜。” 阿巴亥不吭气了,她之前单方面冷暴力秋宁,结果发现她毫不在意,今日她到底还是忍不住主动和秋宁说了话,等反应过来之后,这才觉得有些讪讪的。 “如今大贝勒福晋去了,大贝勒这般悲痛,也不知道这样的悲伤又能持续多久呢?”阿巴亥到底是个心宽的,既然都先张了口,便也不再扭捏,反倒是感叹了一句心里话。 秋宁从头到尾都没有把阿巴亥小孩子似得赌气行为当成一回事,她既然主动找自己搭话,她也就当无事发生,轻声道:“人总要向前看,只要这一刻的悲伤是真实的,那也是算数的。” 阿巴亥苦笑一声:“说的也是,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是有几分情分在,只盼望日后等我去了,能有人这样悲伤,我也就满足了。” “妹妹今日何必这样悲观呢?妹妹如今青春年少,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阿巴亥这会儿却不多说了,只是叹息。 ** 等参加完大贝勒福晋的丧礼,后宅的日子也恢复了以往的节奏,但是这股沉郁之气,却一直到三个月后才消散干净。 这天中午,屋里热的厉害,秋宁在屋里待不住,便去了廊下吹风。 刚坐了一会儿,外头便有人报信,大汗往这边来了。 秋宁心下一惊,急忙要进房换衣裳,她今日贪凉,只穿了一件绸布衬衣,有些不大庄重。 但是还不等她动作,努尔哈赤的人已经进门了。 秋宁也不敢回去了,直接原地行礼迎接。 努尔哈赤笑着免了礼,又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到了廊下。 “屋里闷热,你倒是会找地方,坐在这个地方的确舒爽。” 秋宁抿唇一笑:“大汗体热,不若我让人再搬个冰鉴过来?”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搬一个过来吧,今年冬日存了不少冰,你也不要太节省了,该用就用,中暑了可就不好了。” 秋宁又笑着应是。 等冰鉴搬过来了,努尔哈赤又让跟前伺候的人走远,这才道:“昨个你兄长给我来了一封信。”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来找自己,秋宁一时之间有些好奇:“哥哥来信说了何事呢?” 努尔哈赤眼中满含深意,微微勾了勾唇:“他说听说大贝勒丧妻,他有一个堂妹正当年华,可许配给大贝勒为继妻。” 秋宁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们这都是什么辈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