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痕》 第24章 夏荫传讲扬星火(二:野莓忆旧燃初心) 第二节 野莓忆旧燃初心 赵建军正讲到李向阳叔叔在雪地里潜伏侦查敌情,如何借着月光观察敌人的动向,如何用暗号和队友传递消息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拐杖戳地声,“笃笃笃、笃笃笃”,节奏沉稳有力,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赵建军抬头一看,果然是李大爷提着竹篮来了。 李大爷今天特意换上了那件洗得发白却依旧平整的蓝布对襟衫,领口的纽扣扣得严严实实,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粗布带,将衣服束得整整齐齐,显得格外精神。他头发虽然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着,脸上的皱纹里带着岁月的痕迹,眼神却依旧明亮有神。 他手里的竹篮是孙木匠二十年前给他编的,竹条细密均匀,做工精巧,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边缘有些自然磨损的痕迹,整体依旧结实耐用。竹篮上盖着一块干净的粗棉布,是李大妈特意浆洗过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棉布下面鼓鼓囊囊的,还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引得孩子们频频回头张望。 “李大爷来啦!”赵建军和二柱连忙迎了上去,语气里满是尊敬。孩子们也都好奇地看向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纷纷停下了议论,林晓燕走上前,温柔地给孩子们介绍道:“同学们,这位是李大爷,他是青龙沟战斗的亲历者,当年和李向阳英雄一起参加过战斗,知道很多英雄的亲身经历,是最珍贵的‘活历史’。” 李大爷笑着摆了摆手,快步走到凉棚下,小心翼翼地放下竹篮,生怕里面的东西被碰坏。他掀开盖在上面的粗棉布,里面赫然装着满满一篮鲜红的野草莓,颗颗饱满圆润,像一颗颗精心打磨过的红宝石,果肉晶莹剔透,表面还沾着清晨的细小绒毛和晶莹露珠,透着新鲜的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凉棚。 “孩子们,来尝尝咱黑风岭的野草莓,刚从后山的草坡上摘的,带着露水呢,新鲜得很!”老人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和热情。他从竹篮里拿出一片干净的新鲜荷叶,荷叶是清晨从荷塘里摘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他将荷叶铺在石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野草莓倒在荷叶上,红的草莓、绿的荷叶,色彩搭配得格外好看,引得孩子们都咽了咽口水,眼睛里满是期待。 李大爷弯腰从荷叶上拿起一颗最大最红的野草莓,走到李娟面前,粗糙的手掌轻轻托着草莓,递到孩子面前,手上的动作特意放轻了力道,生怕弄疼她细嫩的手掌。“来,孩子,这颗最大的给你吃,甜着呢。” 李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林老师,得到点头许可后,才轻轻接过野草莓,小声说了句“谢谢爷爷”,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甜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淡淡酸味,清爽可口,味道好极了。 她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又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红色的汁水沾在了嘴角和小脸蛋上,像只可爱的小花猫,引得周围的孩子都哈哈大笑起来,李娟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李大爷坐在孙木匠做的长凳上,拿起放在一旁的烟袋锅,烟袋杆是用枣木做的,被摩挲得油光发亮,他习惯性地往烟锅里装着旱烟,却没有立刻点燃,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烟袋锅,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当年啊,小李同志也经常吃这后山的野草莓。”老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却格外清晰,“那年夏天比今年还热,太阳像个大火球挂在天上,晒得地面都发烫。青龙沟里的溪水都比往年浅了一半,露出了不少鹅卵石。小李同志带着我们五个民兵,在后山的树林里潜伏了三天三夜,监视山那边特务的动向。白天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水壶里的水第二天就喝光了,大家渴得嗓子都冒烟,说话都发不出声音。还是小李同志眼尖,在草丛里发现了一片野草莓,他怕惊动敌人,特意匍匐着爬过去,小心翼翼地摘了一帽子,回来后分给我们吃。那时候的野草莓啊,比现在的还甜,一口下去,又解渴又解乏,现在想起来,还能记得那股甜味。” 孩子们都听得入了神,嘴里的野草莓仿佛也因为这个故事变得更加香甜。王明放下手里的野草莓,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地举着小手问道:“爷爷,李向阳叔叔在林里潜伏了三天三夜,难道不害怕吗?林子里有野兽吗?万一被特务发现了怎么办啊?” 李大爷磕了磕烟袋锅,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怕啊,怎么不怕?林子里有狼有野猪,晚上还会听到狼嚎,听得人心里发毛。而且特务手里有枪,还有望远镜,要是被发现了,不仅我们几个活不成,村里的乡亲们也会有危险。可是小李同志跟我们说,‘我们身后就是爹娘和乡亲,退一步就是家破人亡,就算拼了命也要守住’。有一次,一只小松鼠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爪子都抓疼他了,他硬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生怕惊动了远处山坡上的特务。就这样,我们趴在草丛里,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吃野草莓,潜伏了三天三夜,终于摸清了特务的人数、武器装备和偷袭路线,为后面的战斗胜利打下了基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顿了顿,喝了一口二柱递来的野菊花茶,清了清嗓子,又讲起了另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还有一次,是个阴雨天,特务趁着大雾搞突然偷袭,当时村里的乡亲们还在田里割麦子,根本没防备,远处的枪声突然就响了起来。小李同志正在给受伤的民兵换药,听到枪声后,立刻抓起墙上的步枪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喊‘快组织乡亲们转移,我来断后’。战斗打得很激烈,子弹像雨点一样飞过来,小李同志的腿上中了一枪,鲜血瞬间就把蓝布裤子染红了,顺着裤腿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血印。可他硬是咬着牙,把受伤的小张背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里的山洞跑。山路泥泞湿滑,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却始终紧紧护着背上的小张。等我们把所有乡亲都转移到安全地方后,他才拖着受伤的腿赶过来,回来的时候,鞋子早就磨破了,脚底板全是血泡和石子划出的伤口,可他却笑着说‘没事,只要乡亲们安全就好’。” 树荫下,李大爷的声音缓缓流淌,每一个字都透着真挚的情感,仿佛将孩子们带回了那个战火纷飞却充满热血的年代。孩子们都听得入了神,小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有的孩子悄悄抹了眼泪,李娟更是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小手紧紧攥着吃剩的野草莓蒂,眼泪滴在荷叶上,形成了小小的水珠。林晓燕轻轻拍着李娟的后背,递给她一张纸巾,自己的眼睛也有些发红,这些故事她虽然听过很多次,却每次都能被深深打动。 赵建军站在一旁,听着李大爷的讲述,心里既感动又自豪。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坐在李大爷身边,听着英雄故事长大的,那时候他就立志要守护好“英雄林”,让英雄的故事永远流传。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仿佛能看到英雄们战斗的身影,每次给树苗浇水时,他都会对着树讲英雄的故事,仿佛英雄就在身边,从未离开。 二柱则拿出画夹,快速地画着眼前的场景,笔尖在纸上飞速移动,将李大爷坚毅的神情、孩子们专注的模样和凉棚外的绿树都定格在画纸上,他要把这珍贵的瞬间永远保存下来。 王明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次举起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格外坚定:“爷爷,我们也想为英雄做些事,不能只听故事。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守护英雄的念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故事呢?” 李大爷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精神也变得格外振奋,他猛地站起身,拐杖在地上顿了两下,指着凉棚旁的一块空地说道:“当然能!孙木匠早就猜到你们这些孩子会有这份心,特意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给你们选了十几棵最壮实的杨树苗,都是根系发达的好苗,成活率高得很。咱们一起在这儿栽几棵‘传承树’,再把你们想对英雄说的话写在木牌上挂上去,让这些树陪着英雄树一起长大,让英雄精神一代代传下去,好不好?” 孩子们齐声叫好,声音响亮而坚定,连平日里最调皮的小男孩张强都用力点头,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泥土,大声说道:“我要栽一棵最壮的树,还要在木牌上写‘向李向阳英雄学习,做勇敢坚强的人’,以后每年都来给它浇水!” 李大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他朝着纪念亭的方向高声喊道:“老孙,孩子们都同意啦,快把树苗和工具搬过来吧!”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孙木匠洪亮的应答声:“来咯!” 只见孙木匠推着一辆独轮车快步走了过来,独轮车的车轮用铁皮包着,滚动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车上装着十几棵半人高的小树苗,树苗根部都带着直径一尺多的土球,用草绳牢牢捆着,防止运输过程中伤根,土球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独轮车的两侧用绳子挂着十几把小铁锹和十几个空白的木牌,铁锹是孙木匠特意按照孩子的力气打制的小型号,锹头磨得圆润光滑,不会伤着孩子们的手;木牌都是用质地坚硬的枣木做的,经过精细打磨,表面光滑平整,能保存好多年不腐烂。 孙木匠走到空地上,放下独轮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笑着对孩子们说道:“孩子们,这些树苗和工具都是给你们准备的。铁锹是我特意做的小号,你们用着正好趁手;木牌是枣木的,坚硬耐用,写上字挂在树上,能陪着树一起长大。”他拿起一把小铁锹递给王明,“来,孩子,试试重量,看看合不合适。” 王明双手接过铁锹,掂量了一下,重量正好合适,他兴奋地挥了挥铁锹,铁锹尖在地上轻轻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谢谢孙爷爷,很合适!我力气大,能挖最深的坑!” 孩子们都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车上的小树苗和工具,有的伸手轻轻摸了摸树苗的叶子,有的拿起木牌感受着枣木的质感。 赵建军和二柱也从蓄水池边搬来几桶清水,放在空地旁边,水桶是用铁皮做的,里面的水清澈见底,还带着一丝凉意。 林晓燕则从帆布包里拿出笔墨纸砚,整齐地摆放在石桌上,墨是上好的松烟墨,纸是厚实的毛边纸,她笑着对孩子们说:“大家先把想对英雄说的话写在纸上,咱们修改通顺后,再工工整整地抄写到木牌上,让英雄们能‘看到’咱们的心意。” 凉棚下,孩子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认真的神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胸前的红领巾格外鲜艳。 他们知道,自己即将亲手栽下承载着敬意和传承的树苗,而这份与英雄相关的记忆,将会像这些树一样,在心底深深扎根,伴随他们一生。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夏荫传讲扬星火(三: 栽树立牌传薪火) 第三节 栽树立牌传薪火 栽树的空地早就被孙木匠提前平整过了,他带着二柱用锄头把土地翻了三遍,又用耙子细细耙平,确保没有土块和石头。土地平整好后,他还特意撒了些腐熟的羊粪做底肥,这些羊粪是他攒了一冬天的,每天都去放羊的王大爷家收集,然后堆在院角发酵,经过半年的腐熟,肥效足又不烧根,还带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孙木匠先给孩子们做示范,他拿起一把小铁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站稳,身体微微前倾,铁锹尖对准地面标记好的位置,右脚用力踩下铁锹柄,只听“噗”的一声,铁锹就深深插进了土里。他再双手握住铁锹柄,往上一撬,就挖起了一大块湿润的泥土。 “挖坑有讲究,要挖三尺深、两尺宽的圆坑,这样树苗的根系才能充分舒展开,扎得牢固。”孙木匠一边挖一边耐心讲解,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最重要的是,表层的熟土和底层的生土要分开堆放,熟土肥沃,富含养分,用来回填根部;生土养分少,放在旁边,最后用来培土筑埂,这样树苗才能长得好。” 他还特意在地上画了个示意图,用树枝标出熟土和生土的堆放位置,确保每个孩子都能看明白。 孩子们看得格外认真,纷纷拿起属于自己的小铁锹,跃跃欲试。王明第一个走到标记好的位置,他学着孙木匠的样子,双脚分开站稳,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铁锹尖对准地面踩下去。可他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力气有限,踩了好几下,铁锹才插进土里一点点,脸都憋红了。 赵建军赶紧上前帮忙,双手握住王明的手,一起用力往下踩,再往上撬,终于挖起了第一块泥土。“别急,慢慢来,用力的时候要借助身体的重量,膝盖稍微弯曲,身体前倾,这样更省力。”赵建军一边指导一边示范,“就像这样,先把铁锹尖扎进土里,再用脚踩实,然后顺势往上撬。” 在赵建军和二柱的耐心指导下,孩子们渐渐掌握了挖坑的技巧。调皮的张强虽然平时爱打闹,干活却格外卖力,他挽起袖子,小脸涨得通红,一锹一锹地挖着土,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泥土里,瞬间就消失了。 他还和旁边的同学比赛谁挖的坑更深更标准,时不时抬头看看对方的进度,嘴里还喊着“加油”。李娟力气最小,挖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小手也被铁锹柄磨得发红,却依旧不肯放弃,咬着牙坚持着。 二柱看在眼里,主动走过去,蹲下身和她一起挖,“我来踩铁锹,你负责撬土,咱们分工合作”,两人配合默契,一人踩铁锹,一人扶着柄往上撬,不一会儿就挖好了一个标准的圆坑,李娟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十几个坑都挖好后,孙木匠开始教孩子们如何栽树。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树苗根部的草绳,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婴儿一样,生怕伤到脆弱的根系。 “大家看,树苗的根系很重要,不能用力拉扯,解开草绳后要轻轻梳理一下,让根系自然舒展。”他将树苗放进挖好的坑里,调整好位置,确保树苗笔直端正,“树苗要放在坑的正中央,这样根系才能均匀分布在土壤里,吸收养分和水分。放好后,先回填一部分熟土,用手轻轻压实,然后把树苗往上提一提,这样能让根系充分舒展,不会窝在一起。” 孩子们按照孙木匠的要求,依次将树苗栽进坑里,赵建军和二柱则在一旁巡回检查,帮着调整树苗的位置,确保每棵树苗都栽得笔直端正,根系舒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李大叔爽朗的笑声:“建军,二柱,快看看谁来给你们加油啦!”大家抬头一看,只见李大叔抱着小向阳走了过来,小向阳穿着一件红色的虎头肚兜,肚兜上的老虎眼睛用黑丝线绣成,格外有神,胖乎乎的胳膊和腿像莲藕一样,晃来晃去,显得格外可爱。李大妈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竹篮上盖着红色的碎花布,里面装着给孩子们准备的水果糖。 “是小向阳!” 孩子们都兴奋地围了过去,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这个小不点。小向阳也不怕生,看到这么多陌生的哥哥姐姐,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白牙,还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打招呼。李大叔把小向阳抱到一棵刚栽好的树苗前,让孩子的小手轻轻放在光滑的树干上,笑着说:“向阳,快摸摸你的小同伴,以后它就和你一起长大啦,等你长大了,它也会变成一棵大树,守护咱们黑风岭。” 小向阳似懂非懂地咯咯笑起来,小手在树干上轻轻拍打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沾在手上的泥土,弄得满脸都是,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李大妈打开竹篮,拿出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分给每个孩子一颗,糖果的包装纸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孩子们,辛苦啦,栽树是力气活,吃颗糖补补力气,甜甜蜜蜜的!”李大妈笑着说道,眼神里满是慈爱。 栽树的环节还在继续,孩子们轮流给树苗填土、浇水。填土时,大家都格外小心,用手捧着熟土慢慢填在根部,再用小铲子轻轻压实,生怕伤到脆弱的根系。浇水时,赵建军给每个孩子都递了一个葫芦瓢,“浇水要慢,让水慢慢渗透到根部,一次性浇透,这样根系才能充分吸收水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孩子们端着葫芦瓢,从蓄水池里舀来清水,缓缓浇在树苗根部,看着清水慢慢渗透到土壤里,滋润着树苗,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每棵新栽的树上都要挂一个木牌,孩子们早就趴在凉棚的石桌上,把想对英雄说的话写在了纸上。 林晓燕逐字逐句地帮着修改,确保语句通顺,情感真挚。然后赵建军和二柱帮忙,用毛笔将孩子们的心里话工工整整地抄写到枣木牌上,有的孩子写着“向英雄李向阳叔叔学习,做新时代的小英雄”,有的写着“英雄精神永垂不朽,我们会永远铭记”,还有的孩子画了五角星、红旗和英雄的简笔画,虽然笔触稚嫩,却透着满满的敬意和真挚的情感。 丫丫和她母亲也赶来了,带来了提前剪好的红绳和绣好的小布套。布套都是用鲜艳的红色细布做的,上面绣着小小的五角星和“传承”二字,针脚细密整齐,是丫丫和母亲花了三个晚上绣成的,正好能套在木牌上,既美观又能防止木牌被雨水浸泡腐蚀。 孩子们把写好的木牌递给丫丫,丫丫再给木牌套上精致的布套,用红绳牢牢系在树枝上,红绳系成了漂亮的蝴蝶结,风一吹,木牌就跟着轻轻晃动,和原来的英雄树木牌相映成趣,红色的布套在翠绿的树叶映衬下,格外醒目。 小石头举着画夹,一直在旁边认真地画画。他选了一个地势稍高的位置,能将整个栽树的场景尽收眼底。他先用铅笔勾勒出大致的轮廓,然后用彩色铅笔细细涂抹:孙木匠手把手教孩子挖坑,脸上带着耐心的笑容;赵建军帮忙扶着树苗,神情专注;二柱给木牌系红绳,动作轻柔;孩子们有的填土,有的浇水,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李大叔抱着小向阳站在一旁,笑容爽朗;远处的“英雄林”郁郁葱葱,纪念亭的六角挑檐隐约可见……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画纸上,给画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让整个画面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他还特意在画的背景上画了大片盛开的野菊和飞舞的蜜蜂蝴蝶,让整个场景更加生动鲜活。 不知不觉中,太阳渐渐西斜,天空被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晚霞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林间,给每棵树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十几棵“传承树”都已经栽好了,整齐地排列在“英雄林”的边缘,每棵树都栽得笔直端正,木牌上的字迹清晰可见,红绳蝴蝶结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孩子们站在自己亲手栽的树前,有的伸手轻轻抚摸着树干,有的对着木牌小声说着心里话,脸上都露出了自豪而满足的笑容。王明看着自己栽的树,用力拍了拍树干,说道:“等明年暑假,我一定再来这里,看看我的树长多高了,给它浇水施肥,还要给它讲新的英雄故事。” 李大爷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传承树”和“英雄树”之间,看着这片生机勃勃的树林,眼神里满是欣慰和感慨。 “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英雄的精神就是这样一代代传下去的。这些树就像这些孩子一样,在黑风岭的土地上扎根、生长,英雄的故事也会跟着他们一起,传遍更远的地方。”他转身对孩子们说,“以后你们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记得,黑风岭有一片‘英雄林’,有你们栽下的‘传承树’,它们会像英雄一样,守护着这片土地。” 赵建军和二柱给每棵新栽的树苗都浇了最后一遍水,清水顺着树根慢慢渗透下去,滋润着每一棵充满希望的树苗。 凉棚下,孙木匠和李大叔正在收拾工具,将小铁锹、水桶等物品整齐地放在独轮车上。李大妈则带着孩子们在空地上做“英雄小游戏”,模仿英雄站岗、传递情报,笑声、欢呼声和呐喊声回荡在整个“英雄林”里,充满了童真和活力。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火红,将“英雄林”里的树木都映成了金色。 孩子们要离开了,他们特意在凉棚的竹条上挂了亲手折的纸五角星,五颜六色的星星挂了满满一棚顶,有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风一吹,星星就跟着轻轻晃动,像缀满了繁星的夜空,格外漂亮。每个孩子都在自己栽的树前合影留念,林晓燕拿着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将孩子们灿烂的笑容、挺拔的树苗和红色的木牌都记录下来,这些珍贵的瞬间,将成为他们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小班长王明捧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用彩笔写着“红色教育实践记录”几个大字,还画了一面小小的红旗。他走到赵建军和二柱面前,郑重地将笔记本递给他们:“赵建军哥哥,二柱哥哥,这是我们今天的实践记录,上面写满了我们的签名、心得体会和想对英雄说的话。我们回去后,会把今天听到的英雄故事、看到的‘英雄林’和亲手栽树的经历讲给班里的同学、家里的弟弟妹妹听,让更多人知道李向阳叔叔的英雄事迹,知道黑风岭的‘英雄林’。明年我们一定还来,帮你们护树、浇水,再听李大爷讲更多英雄的故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建军双手接过笔记本,感觉沉甸甸的,里面不仅装着孩子们的心得体会,更装着英雄精神的传承。他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虽然稚嫩,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字里行间都透着对英雄的崇敬和对这次实践活动的珍惜。 他感动地说道:“好,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些树,给它们浇水、施肥、除虫,让它们和你们一起长大。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们讲更多英雄的故事,二柱哥哥给你们画‘英雄林’的新样子。” 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依依不舍地向大家挥手告别,嘴里喊着“再见”“明年再来”。李娟走到小向阳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自己折的纸船,船上画着小小的五角星,她轻轻放在小向阳的手里,小声说道:“小向阳弟弟,等你长大了,我再来给你讲英雄的故事,带你一起给树浇水。”小向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接过纸船,咯咯地笑了起来,挥舞着小手和大家告别。 夕阳西下,晚霞将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了温暖的红色。“英雄林”里的“英雄树”和新栽的“传承树”都沐浴在晚霞中,显得格外挺拔茁壮。赵建军和二柱站在树林里,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脸上都露出了满足而欣慰的笑容。李大爷坐在凉棚下,终于点燃了烟袋锅,青烟袅袅升起,和树叶的清香、野菊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树林里。 远处,小向阳的笑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渐渐远去,却仿佛依旧回荡在山谷间;近处,纪念亭的铜铃“叮叮当、叮叮当”响着,清脆的铃声和青龙沟的溪水声、树叶的沙沙声、蜜蜂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悠扬的传承歌谣,在夏日的黑风岭久久回荡。这歌谣里,有英雄的热血与忠诚,有孩子们的纯真与希望,更有黑风岭人对英雄精神的坚守与传承,它将像这些茁壮成长的树木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流传下去,生生不息。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夜话传心悟传承(一: 林事倾诉话初心) 第一节 林事倾诉话初心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掠过“英雄林”的树梢,将赵建军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根扎在黑风岭土地上的坚实木柱。他提着空了的葫芦瓢往家走,葫芦瓢是去年秋天亲手掏空晒干的,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带着草木的天然纹理。裤脚还沾着栽树时蹭的湿润泥土,散发着雨后泥土特有的腥甜气息,指尖残留着野草莓的浓甜与杨树苗汁液的清苦,这些味道在晚风里交织缠绕,成了这天最鲜活、最深刻的记忆,刻进了骨子里。 推开自家那扇刷着暗红漆的木门时,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沉淀。堂屋的煤油灯已经点亮,玻璃灯罩擦得一尘不染,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窗纸映出来,在门前的地面上投下一方温暖的光影,暖得人心头发颤。 屋里飘来玉米糊糊的香气,混着腌萝卜的清爽,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家的味道。 赵卫国正坐在八仙桌旁擦枪,八仙桌是赵铁山当年亲手打造的,桌面用的是整块的老樟木,经过几十年的摩挲,已经泛出温润的包浆,桌面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那是赵卫国小时候调皮刻下的,如今成了岁月的印记。 他手里的枪是一把老式步枪,枪身保养得极好,乌黑的枪身擦得锃亮,能清晰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和鬓角新生的几缕白发。枪托上刻着一个小小的五角星,是赵铁山当年用刺刀尖刻的,历经风雨依旧清晰。见儿子进门,他动作轻柔地放下手里的麂皮擦枪布,那布是特意托镇上皮匠鞣制的,柔软且耐磨,用来擦枪不会损伤枪身。 他抬手指了指桌边的粗瓷碗,碗沿还带着细微的冰裂纹,是母亲嫁过来时带的陪嫁:“灶上的铁锅还温着玉米糊糊,就着坛里的腌萝卜吃,今天栽树跑了一天,饿坏了吧?” 碗里的糊糊还冒着袅袅热气,表面浮着一层金黄的香油,油星子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这是母亲临走前特意给父子俩备好的,早上出门时,母亲就把晒干的玉米磨成粉,用温水调成糊状,等他们回来就能直接煮,还特意淋了一勺自家榨的菜籽油,说是给孩子补力气。 赵建军端起碗,碗沿的温度刚好,他猛喝了两大口,温热的糊糊滑过喉咙,带着玉米的醇厚香甜,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肚子里,驱散了傍晚的凉意,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他放下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也不待父亲主动问起,就迫不及待地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爹,今天可热闹了!县城小学的林老师带着三十多个学生来‘英雄林’开展红色教育实践活动,他们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胸前的红领巾在绿林里别提多显眼了,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我跟二柱早早就候在林边,给他们泡了丫丫娘晒的野菊花茶,那茶泡开后黄澄澄的,清香扑鼻,孩子们都爱喝。” 他说着,伸手比划起来,手指在空中勾勒出凉棚的样子:“我们前几天搭的凉棚可派上大用场了!竹条是后山选的三年生毛竹,孙木匠帮着挑的立柱,说那几根最结实,能抗住暴雨大风。棚顶铺的芦苇是去年秋天晒的,厚实得很,太阳再毒也晒不透。我还给孩子们讲了李向阳叔叔守青龙沟木桥的故事,讲他怎么在齐膝盖深的雪地里啃着冻红薯守了一夜,怎么一枪撂倒冲在最前面的特务,孩子们听得眼睛都不眨,连最调皮的张强都坐得笔直。” 赵卫国停下手里的活,将擦枪布整齐地叠放在桌边,抬眼看向儿子。往日里总带着几分少年青涩的脸上,此刻像被阳光晒透的果实,满是光彩,眼睛亮得像浸在青龙沟溪水里的星星,闪烁着对英雄的崇敬和对守护“英雄林”的自豪。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儿子继续说,眼神里带着父亲特有的专注与期许。 “李大爷也来了,提着一篮刚摘的野草莓,红通通的像颗颗红宝石,表面还沾着晨露呢!”赵建军的声音里满是回味,“他给孩子们讲当年和李向阳叔叔潜伏的事,说那年夏天特别热,青龙沟的溪水都浅了半截,他们在林里潜伏三天三夜,水壶空了就吃野草莓解渴,小松鼠跳到肩上都不敢动,就怕惊动特务。有个小丫头叫李娟,听得直掉眼泪,还问李大爷‘英雄是不是都不怕疼’,李大爷说‘英雄也怕疼,但更怕乡亲们受伤害’,说得我心里也酸酸的。”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又喝了一口糊糊,继续说道:“孙木匠早早就备好了小树苗和小铁锹,铁锹头都磨得圆润,怕伤着孩子们的手。他教孩子们挖坑的时候,特意强调要挖三尺深、两尺宽,还得把熟土和生土分开堆,说‘熟土养根,生土筑埂,就像做人,根扎得牢才能站得稳’。我帮着王明扶树苗,他才十一岁,个子刚到我胸口,却非要自己挖坑,铁锹比他的胳膊还沉,他咬着牙一下下踩,手上磨得通红,渗出血丝都不肯歇,说‘要挖最深的坑,种最壮的树,才能配得上英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赵建军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少了几分兴奋,多了几分郑重:“爹,以前我当护林员,每天就是给树浇水、除虫、修剪枝桠,觉得守好这些树就行。可今天看着孩子们围着木牌认真听故事,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给树苗填土,看着他们把写着‘向英雄学习’的木牌挂在树枝上,我才真明白,守树根本不只是守着一堆木头。这些树是英雄的化身,每片叶子都藏着英雄的故事,我们守着树,就是守着英雄的念想,更要把这些念想传给更多人,传给像王明、李娟这样的孩子。李大爷说,要是没人知道树背后的故事,再壮的树也只是棵普通的树,这话我今天才算真的懂了。” 他忽然又笑了,眼里的郑重被笑意取代,像雨后初晴的天空:“二柱今天可忙坏了,拿着画夹一直画,从孩子们进林到栽完树,每个场景都没落下。他画孙木匠教挖坑的样子,画李大爷分野草莓的样子,还特意画了小向阳摸树苗的场景——小向阳穿着红肚兜,胖乎乎的手拍着树干,笑得露出两颗小牙,别提多可爱了。 李大叔说,等小向阳长到我这么大,那棵‘向阳树’肯定比李向阳叔叔的树还壮,到时候我们就给它换个大木牌,刻上‘向阳与英雄共生’。” 赵建军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那里还揣着一颗没吃完的野草莓,是李大爷塞给他的,此刻已经有些发软,却依旧带着甜香。他把草莓掏出来放在桌上,推到父亲面前:“爹,这是李大爷摘的野草莓,可甜了,您尝尝。他还说,当年您爹也爱吃这个,潜伏的时候就靠这个解渴呢。” “孙木匠教得仔细,说挖坑要三尺深,熟土生土分开堆,‘根扎得稳,人才能行得正’。”赵建军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敬佩,“有个叫王明的孩子,才十一岁,挖得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把胸前的红领巾都浸湿了,手上磨出了红印子,渗着细小的血珠,我要帮他,他却往后退了一步,攥着铁锹柄说‘英雄守桥的时候在雪地里冻了一夜都不怕,我挖个坑算什么苦’。还有个小丫头李娟,个子小小的,力气最小,挖了没几下就气喘吁吁,铁锹都快举不起来了,二柱看她实在吃力,主动过去跟她搭伙,两人一人踩铁锹一人撬泥土,配合得别提多默契了,没用多久就挖好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标准坑,李娟直起腰的时候,脸上全是泥印子,却笑得特别开心。” 他忽然放轻声音,身体往前凑了凑,眼神里少了几分兴奋,多了几分郑重与顿悟:“爹,我以前守着‘英雄林’,总觉得活儿简单,无非就是天不亮去浇水,隔三差五除除虫,刮风下雨的时候去看看有没有树被吹倒。有时候碰到村里的孩子在林里打闹,我还嫌他们吵,怕碰坏了树枝。可今天看着王明他们盯着木牌上英雄名字的眼神,看着李娟踮着脚给树苗系红绳的样子,我才真正明白,我守的从来不是一林的树啊。” 赵建军伸手摸了摸桌上父亲擦得锃亮的步枪,指尖触到冰冷的枪身,却仿佛感受到了当年英雄们传递的温度:“这些树是英雄的魂啊!李向阳叔叔的树、张大叔爹的树,每一棵都刻着一个英雄的故事。我以前只想着把树养壮实,却忘了要把树背后的故事说给别人听。今天我给孩子们讲守桥的故事时,看到他们眼里的光,才知道英雄的精神是能靠着这些故事传下去的。 就像孙木匠说的,树要扎根,故事也要扎根,扎在我们心里,更要扎在这些孩子心里。” 他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后来我们给每棵树苗挂木牌,孩子们把想对英雄说的话都写在上面了。王明写的是‘愿以吾辈少年心,承英雄报国志’,字写得歪歪扭扭,却是一笔一划刻上去的;李娟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旁边写着‘英雄叔叔,我会变勇敢’。丫丫和她娘还特意带来了绣着五角星的红布套,给木牌套上,用红绳系成蝴蝶结,风一吹,木牌跟着晃,红布套在绿树叶里特别显眼,像英雄们留下的红星在闪。” 赵建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偷偷从孩子们的实践记录本上撕下来的边角料,上面是李娟画的小五角星,颜料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您看,这是李娟画的。她跟我说,以后要经常来‘英雄林’,给她栽的那棵‘传承树’浇水,还要把英雄故事讲给她刚上幼儿园的弟弟听。爹,您说要是每个孩子都能这样,英雄们的故事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被忘了?”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夜话传心悟传承 第二节 往事回响解父心 赵卫国的目光落在那颗鲜红的野草莓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触感裹着山野的清冽气息,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记忆深处的锁芯。那些沉淀在岁月里的画面,带着硝烟的味道、雪地里的寒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被岁月浸润的沙哑,却字字清晰,仿佛在复述一件刚刚发生的事:“你李大爷右肩那道三寸长的疤,像条浅褐色的小蛇趴在皮肤上,就是当年掩护张婶转移时,被特务的步枪子弹擦到的。那天傍晚跟今儿个一模一样,夕阳把青龙沟的溪水都染成了血红色,山风卷着松涛声,谁都没料到特务会从鹰嘴崖后摸过来——那是咱们最放松的警戒点,以为大雪封山他们不敢动。子弹像暴雨似的扫过来时,我正帮你奶奶烧火做饭,锅台都被流弹打穿了个洞,米汤‘滋滋’地冒着白汽。你爷爷抄起墙根的汉阳造就往外冲,喊着‘民兵队集合’,声音比枪声还响。李大爷当时正帮张婶挑水,放下水桶就背起刚生完孩子的张婶往山洞跑,刚跑出村口那棵老槐树,一颗子弹就擦着他肩膀过去了,血当时就染红了他那件靛蓝粗布衫,顺着衣襟滴在雪地上,像开了一串红梅花。”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旱烟袋,烟杆是赵铁山三十岁那年用自家枣树上的老枝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山水纹路,山是黑风岭的轮廓,水是青龙沟的曲线,几十年被手掌摩挲得油光发亮,泛着温润的枣红色。他往铜烟锅里填着旱烟,烟丝是自家后坡种的,晒干后用剪刀剪得细碎,裹着独特的辛辣香气。 他用拇指按实烟丝,却没有立刻划火柴点燃,只是反复用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烟锅,仿佛在触摸那些遥远的日子:“那时候我跟你现在一般大,十五六岁,正是盼着爹陪我扎风筝、教我爬树的年纪。逢年过节,村里的八仙桌都围得满满当当,蒸碗里的扣肉冒着油香,孩子们抢着吃饺子。可咱们家那张三腿的八仙桌,永远缺着你爷爷的位置。有年除夕雪下得特别大,齐腰深的雪把院门都堵了,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把你爷爷的棉帽抱在怀里,从晌午等到后半夜,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手脚冻得像块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也没等来他回家。大年初一早上,我看着桌上冷透的饺子,气性上来了,把他挂在墙上的棉袄扯下来扔在雪地里,用脚使劲踩,哭喊着‘我没有爹!我爹不要我了!’你奶奶红着眼圈把我抱进怀里,她的棉袄也带着寒气,却死死抱着我不肯撒手,说‘娃啊,你爹不是不要你,他是去守着咱们全村人的家了’。” 赵卫国的目光飘向窗外,夜色像墨汁似的浓了,远处的山峦勾勒出模糊的黛色轮廓,那是赵铁山住的方向——翻过两道山梁,穿过一片挂满松针的黑松林就到。他的声音轻了些,带着回忆的怅惘:“后来还是李大爷偷偷告诉我,那年除夕,你爷爷带着五个民兵在山外的破山神庙蹲守。那庙漏风,四面墙塌了三面,他们裹着单衣趴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瞬间就结成了冰碴。饿了就啃冻得像石头似的窝头,得用牙一点点磨;渴了就抓把雪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发酸。守到大年初一黎明,才看见三个特务背着炸药包往村里摸——他们是想炸了青龙沟的木桥,断了咱们和镇上的联系。你爷爷带着人从坡上滚下去,用石头、木棍跟特务拼,你爷爷的胳膊被特务的刺刀划了道深口子,血冻在棉袄上,硬邦邦的,可他还是把最后一个特务按在雪地里,直到对方缴械。他回来的时候,眉毛、胡子上全是冰碴,像个白胡子老头,棉鞋冻得跟铁壳似的,脱下来得用斧头顺着鞋帮敲,可他进门第一句话不是喊疼,是抓着你奶奶的手问‘家里都好吗?娃没冻着吧?’” “爹,李大爷昨天跟孩子们讲潜伏的事时,挽起袖子露了那道疤,暗红色的,看着就吓人。” 赵建军攥了攥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缝里还残留着早上栽树时沾的泥土,“他说当年在林子里潜伏,水壶空了就摘野草莓吃,酸得牙都倒了,可比渴死强。我以前听您提过好几回,可今天亲眼看见那疤,再听他讲细节,才真觉得心里发紧——他们不是铁打的,也会疼、会饿、会怕,可就是凭着一股劲撑着。我今天给孩子们浇树的时候,看着清水顺着树根渗进土里,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李向阳英雄树’的木牌上,忽然觉得那些英雄好像就站在树影里,睁着眼睛看着我们,看着这片他们用命护着的土地。” 赵卫国点了点头,将旱烟袋往八仙桌上一放,铜烟锅与桌面碰撞发出“笃”的轻响,烟锅里的烟丝晃了晃。他忽然重重地吸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父亲的愧疚,有迟来的理解,更有血脉相连的共鸣:“你爷爷去年冬天摔了那一跤,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那天雪下得急,我接到村支书的电话,骑着自行车往山上赶,车轮在雪地里打滑,摔了三回。到他家院门口时,看见他正坐在雪地里,背靠着院墙,手里还攥着那把竹扫帚,扫帚上的竹枝断了好几根。他看见我,还笑着说‘院门口的雪不扫,来人该滑倒了’。我蹲下来背他,才发现他轻得像片干树叶,以前他能把我举过头顶摘枣子,可那天我背他走几步就喘得不行。到了镇卫生院拍片,医生说腿骨裂了,得卧床休养。他躺在病床上还不安分,总念叨‘英雄林的雪没人扫,会压断树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八仙桌的木纹:“我上次去看他,还是春耕的时候。那时候镇里林业站忙得脚不沾地,山火隐患排查、村里的水渠要修,还要给‘英雄林’的树苗培土。我揣着两百块钱,扛着两袋白面往山上跑,到他家时他正坐在门槛上择菜,看见我来了,手都抖了,赶紧往屋里让,翻箱倒柜地找瓜子、花生,都是过年时人家送的,放得都潮了。我坐了没一刻钟,手机就响了,说西坡有棵老树要倒,得赶紧处理。我把钱塞给他,放下白面就走,他跟在我身后,一直送到院门口的枣树下,问我‘建军最近学习咋样?英雄林的树长得好吗?’我急着赶路,敷衍着说‘挺好的,都好’,就匆匆下了山。现在想想,他哪是真想问建军,他是想我多陪他坐会儿,哪怕就说几句闲话,看看我有没有瘦——就像我小时候盼着他回家那样。” 赵建军愣了愣,手里的粗瓷碗差点没端稳,碗沿的冰裂纹在煤油灯下格外清晰。他知道父亲忙,镇里的林业站就三个工作人员,管着黑风岭周边五十多里的林子,春天防山火、夏天防暴雨冲树、秋天护果林、冬天除积雪,一年到头难得有清闲的时候。 可他从没想过,父亲也会像当年那个怨怼爷爷的少年一样,被自己的忙碌绊住了探望爷爷的脚步,更没体会过爷爷独居山里的孤独。他想起上个月去爷爷家,爷爷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李向阳守桥讲到他自己年轻时种枣树,从村里的孩子讲到“英雄林”的新树苗,连丫丫娘新晒了野菊花茶都跟他说,原来那些细碎的家常里,全是老人盼着亲人陪伴的念想。 “以前我总怨你爷爷,怨他逢年过节不回家,怨他把民兵队的事看得比我还重,怨他从没参加过我的学堂家长会。”赵卫国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释然,也藏着一丝愧疚,眼角的皱纹因为这笑而更深了些,“可今天听你说王明挖树坑磨破了手还不肯歇,说孩子们摸着木牌问英雄故事时眼里的光,我忽然就懂了。你爷爷那时候守着黑风岭,不是不爱家,是知道只有守住了黑风岭这个‘大家’,咱们的小家才能安稳;他不回家陪我过年,是知道只有把特务挡在山外,村里所有的孩子才能安安稳稳吃上年夜饭。他肩上扛着的是整个黑风岭的平安,那担子比啥都重。”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老式步枪,枪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枪托上那个小小的五角星,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是赵铁山当年用刺刀尖一下下刻的,每一刀都刻着信念。“我现在守着这片林子,每天天不亮就去巡林,看看有没有枯枝隐患,有没有野兽咬坏树苗,下雨时要去加固护坡,刮风时要去检查木牌。外人看着觉得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可我知道,这林子里的每一棵树,都刻着英雄的名字,都藏着他们的故事。我怕山火毁了‘英雄林’,怕暴雨冲倒树苗,怕英雄的念想在我们这代断了——就像你爷爷当年怕特务毁了村子、害了乡亲一样。忙起来的时候,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家,有时候你放学回来,只能吃我早上热在灶上的冷饭,我看着你扒拉冷饭的样子,心里也疼,可我知道,得先守住这片林,守住英雄的根,才能护好咱们父子俩的小家。” 赵卫国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那带着少年青涩的眉眼间,有着和自己当年一样的热血,更有着刚刚觉醒的责任认知——那是赵家男人代代相传的印记。“我以前总觉得你爷爷亏欠我一段团圆的童年,直到今天才明白,那不是亏欠,是传承。他把守护黑风岭的责任传给了我,我现在又把守护‘英雄林’、传递英雄故事的责任交给了你。咱们赵家三代人,守的从来不是一棵树、一片林,是英雄们用命换来的精神火种,是黑风岭祖祖辈辈的平安。” 他拿起那颗野草莓,放进嘴里,甜中带酸的汁液在口腔里散开,和四十多年前雪地里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黑风岭的味道,是英雄的味道,更是传承的味道。 窗外的风大了些,卷着松涛声吹过来,把窗纸吹得“哗啦”作响,煤油灯的光晕也跟着轻轻晃动,映得父子俩的影子在土墙上忽明忽暗,像极了当年民兵在山神庙里的剪影。赵建军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看着他眼里翻涌的愧疚与释然,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满了。原来责任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它意味着寒冬里的坚守,意味着团圆时的缺席,意味着把“大家”放在“小家”前面的取舍——就像爷爷当年趴在雪地里蹲守,像父亲如今深夜巡林,也像他未来要做的那样,把英雄的故事,讲给一代又一代人听。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夜话传心悟传承(三:探爷心念起行程) 第三节 探爷心念起行程 煤油灯的光忽然晃了晃,灯芯“噼啪”一声爆了个小火花,橘黄色的光晕瞬间跳了跳,将赵卫国鬓角的几缕白发照得格外清晰,像撒了把细碎的霜。他久坐的腰身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佝偻了一下,关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咯吱”声,那是三十多年在山林里巡护留下的印记——春天踏过融雪的泥泞,夏天蹚过涨水的溪涧,秋天攀过结满野果的陡坡,冬天踩过没膝的积雪,每一步都刻进了骨骼的缝隙里。 他缓步走到赵建军身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儿子的肩膀上,掌心常年握枪、握铁锹磨出的薄茧蹭过粗布衣衫,带着沉稳的温度,像黑风岭的老槐树扎根在泥土里的力量。“明天跟我去看你爷爷。”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八仙桌角落二柱画稿的一角,声音软了些,“把二柱那幅画带上,你爷爷这辈子最疼孩子,见了孩子们的画就挪不开眼。当年你爹我第一次握画笔,还是他蹲在院坝的枣树下手把手教的,画的就是青龙沟那座木桥,桥头上还歪歪扭扭画了个举着枪的小人,他愣是夸了我半个月,逢人就说‘我家卫国画的英雄,有精气神’。” 他伸手拈起桌上那颗蔫了些的野草莓,指尖的凉意让记忆更鲜活了几分:“再去后山南坡摘点野草莓,要挑那些红透了、捏着有些软的,你爷爷牙口去年掉了两颗后就差了些,太硬的嚼不动。他年轻时候在山里打游击,饿极了就靠野草莓充饥,说这果子带着山野的劲,能顶半天饿。有次他带着李向阳在鹰嘴崖潜伏,三天没吃正经东西,就靠崖壁上的野草莓吊着命,回来时嘴唇都被酸得发肿,却还笑着说‘这果子甜,比城里的糖块有滋味’。” 赵建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夜里突然被点亮的星星,原本因为忙碌一天而耷拉的肩膀猛地绷紧,脸上的疲惫被兴奋冲得一干二净。他“腾”地站起身,椅子腿与青石板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差点带翻桌边盛着玉米糊糊的粗瓷碗,碗沿的冰裂纹在灯光下晃了晃。 “好!我现在就去二柱家拿画!”他说着就要往外冲,粗布裤脚扫过桌腿,带起一阵风,把煤油灯的光晕吹得摇摇晃晃。刚迈出门槛,手腕就被父亲牢牢攥住,赵卫国的手掌有力而温暖,指腹按在他手腕内侧的脉搏上,带着让人安心的力度。 “不急。”赵卫国的声音里裹着笑意,目光落在儿子裤脚上——深褐色的泥土已经半干,结成了块状,裤腿内侧还勾破了两道小口,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衬裤,鞋面上沾着几片松针和草屑,那是下午栽树时蹭上的。 “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后山的路是碎石子铺的,前些天下雨冲了几个坑,月光再亮也照不清,万一摔着了,明天怎么去看你爷爷?”他伸手帮儿子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块,指尖触到湿润的布料,眉头轻轻皱了下,“你今天汗出了几身,现在风一吹容易着凉。先去灶房烧点热水,把脚泡泡,我去把你娘留下的那件灯芯绒棉袄找出来,明天给你爷爷带去。入秋了山里的风跟刀子似的,他腿上有旧伤,受不得凉。” 赵建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脚,果然沾满了黑风岭特有的红褐泥土,还有几处被荆棘勾破的毛边,想起下午帮王明扶树苗时,膝盖还在石头上磕了一下,现在才觉得有些发麻。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乖乖地坐回竹椅上,端起剩下的玉米糊糊大口吞咽,温热的糊糊裹着玉米的香甜滑过喉咙,胃里暖烘烘的,连带着心里也热乎起来。 “爹,光带画和草莓是不是不够?”他嚼着糊糊含糊地问,“张大妈昨天蒸红糖糕,特意给爷爷留了块带核桃碎的,说爷爷以前帮她家修过屋顶,一直记着情。我现在去拿?还有孙木匠上周做了根新拐杖,枣木的,比爷爷现在用的那根粗实,抓手处磨得圆滚滚的,说爷爷握着不硌手,我顺便去取来?” “红糖糕去拿,拐杖先放着。” 赵卫国转身走向里屋,靠墙的椿木衣柜是赵铁山三十岁那年亲手打的,柜门上的铜锁已经生了层淡绿色的铜锈,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他掀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件深蓝色的灯芯绒棉袄——布料是当年公社奖励的,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算是极好的料子,袖口和领口磨出了毛边,肘部还打了块深灰色的补丁,针脚细密整齐,是赵建军的奶奶生前缝的。 “你爷爷那根拐杖是他用老枣树的枯枝做的,上面刻着青龙沟、鹰嘴崖这些他战斗过的地方,刻一道就念叨一句战友的名字,比宝贝还金贵。孙木匠做的新拐杖虽好,他未必肯用,得等下次孙木匠去给他修凳子时,顺势提一句,他才肯换。” 赵建军三口两口吃完剩下的糊糊,把粗瓷碗往桌上一放,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笃”的轻响。 他擦了擦嘴,眼睛亮晶晶的:“那我明天天不亮就去后山!南坡最东边那片草莓长得最好,靠着向阳坡,光照足,比别的地方甜一倍,我小时候跟着爷爷放牛,他总带我去那儿摘,说那片的草莓沾着太阳的劲。”他说着就开始盘算,“摘完草莓再去张大妈家拿红糖糕,然后去二柱家取画,赶在爷爷做早饭前到,给他个惊喜!” 赵卫国把棉袄叠得方方正正,放在八仙桌上,棉袄的布料带着淡淡的樟脑味,那是去年秋天他特意放进去的,怕虫蛀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布小包袱,包袱皮是赵建军母亲当年的头巾,边角绣着朵小小的梅花,已经有些褪色。他打开包袱,里面是三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是他这个月林业站的工资,攥在手里带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 crisp 感。 “把这钱塞在棉袄口袋里,别让他知道。上次给他钱,他硬是塞回我兜里,说自己种的菜够吃,还有政府给的养老钱,花不完。”他把钱塞进棉袄内侧的口袋,又用手按了按,“明天跟他聊天,多问问当年青龙沟战斗的事,比如他们怎么设的埋伏,怎么跟特务周旋的,还有李向阳当年传递情报的细节,你都记在本子上,以后讲给孩子们听,比书本上的故事更真。” “我知道了爹!”赵建军用力点头,从桌洞里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封皮是硬纸壳做的,上面画着一棵小树苗,是他去年植树节画的。“上次爷爷跟我说他用石头砸特务的事,我只记了个大概,这次一定问清楚!比如他当时躲在哪个石头后面,怎么判断特务的路线,还有砸中了几个特务,都记下来,让二柱画成连环画,贴在纪念亭的墙上,这样孩子们看得更明白!” 他走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清冷的月光立刻涌了进来,洒在院坝的青石板路上,泛着淡淡的银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蟋蟀的鸣叫声,交织成黑风岭特有的夜曲,风里带着松针的清香和野菊花的淡香。 赵卫国走到儿子身边,和他一起望着门外的月光。月光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院坝的泥土上,像两棵依偎在一起的树。“你爷爷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上次我去看他,他居然问我‘建军放学了没’,可一说起当年的战斗,他就说得清清楚楚,连特务穿的衣服颜色、枪支的型号都记得明明白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那些事不是他刻意记着,是刻在他心里了,是用血汗泡着的记忆。我们去看他,不只是送点吃的穿的,是要把他心里的故事接过来,像接力棒一样传下去,就像你们栽的‘传承树’,一棵接着一棵,永远不断档。” 赵建军转过头,看着父亲的侧脸。月光和灯光交织在一起,照在父亲眼角的皱纹上,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是责任刻下的印记。他忽然明白,明天去看爷爷,不是一次简单的探亲,是赵家三代人的精神对话,是英雄故事的接力传递。 “爹,我懂了。”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郑重,“我们不仅要听爷爷的故事,还要把故事讲给小向阳听,讲给王明、李娟他们听,讲给黑风岭所有的孩子听,让英雄的精神像‘英雄林’的树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扎根,永远长青。” 赵卫国拍了拍儿子的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里满是欣慰。“好了,快去洗脚睡觉,明天早点起。” 赵建军应了一声,转身往灶房走去,脚步轻快而坚定。灶房里很快亮起了火光,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像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杨树,根须深深扎在黑风岭的泥土里,也扎在英雄精神的传承里。 窗外的风轻轻掠过“英雄林”的树梢,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是英雄们的低语,又像是岁月的回应。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八仙桌上的棉袄和旱烟袋上,也洒在父子俩的心上,温暖而坚定。他们知道,明天的山路或许崎岖,或许布满碎石,但每一步都走在传承的路上,每一步都向着英雄的初心,向着赵家三代人守护的信仰。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山路寻亲承家声(一: 山路摘莓忆往昔) 第一节 山路摘莓忆往昔 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才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晨雾像一层轻薄的纱幔笼罩着黑风岭,将远处的山峦勾勒成模糊的剪影。赵建军就背着竹筐站在了院坝里,竹筐是爷爷赵铁山年轻时用黄竹编的,筐沿被几代人的手摩挲得光滑温润,带着岁月的包浆。筐底垫着张大妈刚从荷塘里摘的新鲜荷叶,碧绿色的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晨露,荷叶中央摆着裹在两层油纸里的红糖糕,油香混着荷叶的清香,在微凉的晨风中悄然散开。竹筐的另一半空间特意留空,铺着块干净的粗棉布,是母亲临走前缝补好的,就等着装后山最甜的野草莓。 院坝的青石板路被露水浸透,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草叶上的露珠沾在裤脚,凉丝丝的却格外清爽,带着山野特有的湿润气息。赵建军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布鞋,鞋面上还沾着昨天栽树时蹭的泥土,他弯腰拍了拍,却没拍干净,反而把露水蹭在了鞋面上,形成了一圈淡淡的泥印。 “别急着拍,山里的泥不脏,晒晒干就掉了。”赵卫国提着捆好的画轴从屋里出来,画轴用红绳仔细系着,外面裹着两层厚实的蓝布,那是赵铁山当年的旧军装改制的,布料耐磨防潮,生怕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二柱的心血。他身上背着个军绿色的帆布挎包,包的边角已经磨得起毛,金属搭扣上的漆也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黄铜色,这却是当年他参加特务清剿时的制式装备,包带上还留着一道弹片划过的浅痕,是那段峥嵘岁月的见证。挎包里整齐叠放着给父亲的旧棉袄,棉袄是母亲用灯芯绒缝制的,领口和袖口都打了精致的补丁,还特意用棉线在里面缝了个小口袋,三百块钱就藏在里面,怕直接给父亲会被拒绝。 “爹,咱们快点走,南坡的野草莓要趁晨露没散的时候摘才最甜!”赵建军晃了晃竹筐,眼里满是期待。他小时候跟着爷爷放牛,最爱的就是在后山摘野草莓,爷爷总能找到最红最甜的那片,还会把最大的一颗塞进他嘴里,甜得他眯起眼睛。 “走,路上慢点,昨天下过小雨,山路滑。”赵卫国拍了拍儿子的竹筐,目光落在院坝墙角的那丛野菊上,花朵上的露珠正顺着花瓣滚落,“南坡的刺丛密,摘的时候小心别刮破手,我带了块粗布手套,等会儿给你。”他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副深蓝色的粗布手套,是母亲用废旧的劳保手套改做的,掌心还缝了层耐磨的帆布。 后山的路是一代代黑风岭人用脚踩出来的,蜿蜒曲折地嵌在翠绿的山林间,路面铺着细碎的鹅卵石,被常年的脚步磨得光滑圆润,雨后更显湿滑。路两旁的灌木长得茂盛,枝条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赵建军走在前面,熟练地弯腰拨开路边的灌木,动作轻盈得像只山雀。他知道哪片灌木丛后藏着最红的野草莓,那是爷爷当年带他发现的秘密基地,就在南坡向阳的一块凹地里,阳光充足,土壤肥沃,长出来的草莓比别处的大一圈,甜得也更纯粹。 “爹,你看这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赵建军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坡下一片向阳的草丛,压低声音欢呼。只见那片草丛里缀满了红得透亮的野草莓,颗颗都有拇指肚大小,在晨露中闪着晶莹的光,像撒在绿毯上的红宝石。有的草莓还带着半分青涩,顶端泛着淡淡的粉;有的则完全熟透,红得发紫,轻轻一碰就会滴下甜美的汁液。 父子俩小心翼翼地走下缓坡,蹲下身开始采摘。赵卫国从挎包里拿出粗布手套递给儿子,自己则徒手采摘,他的手指粗糙有力,捏着草莓蒂轻轻一旋,带着露水的果实就稳稳地落进掌心。“你爷爷当年带着我们在这山上设过哨卡,就在前面那块突出的巨石后面。”赵卫国忽然开口,手指着不远处一块形似卧虎的巨石,巨石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纹路,顶端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当年民兵们做的记号。 赵建军戴着粗布手套,特意挑那些红透了的草莓,指尖捏着蒂部轻轻旋转,生怕碰坏了饱满的果实。“爷爷上次跟我说,他在这山上用石头砸跑过两个特务,是不是就在这块石头旁边?”他把摘好的草莓放进竹筐的荷叶里,摆得整整齐齐,像一颗颗精心摆放的宝石,“那时候爷爷有没有受伤啊?我上次看他胳膊上有好几道疤。” “就是这儿。”赵卫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露水顺着他的袖口往下滴,打湿了裤腿,“那是一九四七年的冬天,雪下得齐膝盖深,特务想绕路偷袭村子,打算放火烧了‘英雄林’的前身——那时候还是片老槐树林。你爷爷带着我和两个民兵守在这块巨石后面,石头后面有个能藏三个人的凹洞,我们在洞里蹲了两天两夜,就靠怀里揣的冻红薯和雪水充饥。”他摘下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甜中带酸的味道瞬间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味蕾上的滋味与当年的记忆重叠,让他眼眶微微发热,“那时候你爷爷总说,山路再难走,也得把每一步踩实,就像做人,不能走虚浮的路;草莓再甜,也得自己弯腰去摘,就像好日子,得自己拼尽全力去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赵建军捧着满手的草莓,抬头看向那块卧虎状的巨石。晨雾还没散尽,巨石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还能看到当年民兵潜伏的身影,听到他们压低的呼吸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响。他把草莓轻轻放进竹筐,忽然觉得这小小的果实里,藏着的不只是山野的甜味,还有爷爷那代人在风雪中坚守的血汗与信念。“爷爷真厉害,换作是我,在雪地里蹲两天两夜肯定受不了。” “你爷爷那时候比你现在大不了几岁,也怕冻,也怕饿。”赵卫国蹲下身,继续采摘草莓,指尖划过草叶上的露珠,“可他说,身后就是乡亲们的家,就是村里的孩子,要是退了,大家就都完了。有天晚上雪下得特别大,我冻得直打哆嗦,你爷爷就把他的棉袄脱给我穿,自己裹着块破麻袋片,却还笑着说‘年轻人火力旺,扛冻’。”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目光落在巨石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穿着单薄衣衫、眼神却无比坚定的父亲。 赵建军听得入了神,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想象着爷爷当年在雪地里潜伏的场景,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脸,雪水渗进单薄的鞋子,冻得脚指头发麻,却依旧死死盯着山下的动静,不敢有丝毫松懈。“那后来特务来了吗?爷爷他们是怎么把特务打跑的?” “来了,一共五个特务,背着汽油桶,蹑手蹑脚地往村里摸。”赵卫国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语速也慢了些,“等他们走到巨石下方的弯道时,你爷爷喊了声‘打’,我们就抱着石头往下砸。那石头足有几十斤重,砸下去‘轰隆’一声,吓得特务魂飞魄散。有两个特务想往回跑,你爷爷举着砍柴刀就追了上去,一刀砍在为首那个特务的胳膊上,剩下的特务吓得屁滚尿流,连汽油桶都扔了就跑。”他说着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我那时候年纪小,力气不足,扔石头的时候没站稳,摔在石头上磕的,你爷爷总说这道疤是‘勇敢的勋章’。” 赵建军凑过去看父亲胳膊上的疤痕,疤痕不长,却很清晰,像是刻在皮肤上的记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问道:“爹,那时候你不怕吗?特务有枪,你们只有石头和砍柴刀。” “怕啊,怎么不怕?”赵卫国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可你爷爷说,越是怕,越要往前冲,因为我们守的不是自己,是整个黑风岭。后来我才明白,勇敢不是不害怕,是明明害怕,却依旧选择坚守。”他拿起一颗草莓递给儿子,“快摘吧,再晚晨露散了,草莓就没那么鲜了。” 父子俩继续低头采摘,竹筐里的草莓渐渐堆成了小山,荷叶上的露水混着草莓的汁液,散发出清甜的香气,引得几只小蜜蜂嗡嗡地飞来,在草莓上方盘旋,却不敢轻易落下。赵卫国顺手把路边的杂草拔了,露出藏在草里的小径——这是赵铁山当年带着民兵巡逻时踩出来的路,路面比旁边的土地稍硬一些,虽已被杂草覆盖,却还能辨出隐约的痕迹。“这条小路直通山外的青龙沟,当年李向阳叔叔就是沿着这条路往返送信,传递情报。” 赵建军看着那条被杂草覆盖的小径,仿佛看到了当年李向阳叔叔背着情报,在夜色中快速穿行的身影,脚下的山路忽然变得沉重起来,每一步都踩着先辈们的足迹。他摘下最后一颗熟透的草莓,放进竹筐里,轻声说道:“爹,以后我也要把这些故事记下来,等下次孩子们来‘英雄林’,我就讲给他们听,让他们知道这条山路藏着这么多英雄的故事。” 赵卫国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眼里满是欣慰。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竹筐里的草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散发着浓郁的甜香。“走吧,再晚你爷爷该等急了。”父子俩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走,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路两旁的鸟儿开始欢唱,伴着父子俩的脚步声,在山林间回荡。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山路寻亲承家声(二:爷孙相聚话峥嵘) 第二节 爷孙相聚话峥嵘 父子俩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又翻过两道山梁,赵铁山住的院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院子坐落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坦空地上,用当地特有的青灰色石头垒成院墙,石头之间的缝隙用和好的草木灰抹严,历经风雨依旧坚固。院墙上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藤蔓顺着墙垛蜿蜒而上,一朵朵喇叭状的花朵在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欢迎远方的来客。院门口的老枣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树皮粗糙,布满了深深的纹路,那是赵铁山年轻时亲手栽下的,如今已亭亭如盖,树下放着一把竹制的躺椅,椅面用细密的竹篾编织而成,边缘还留着孙木匠修补的痕迹。 赵铁山正拄着拐杖站在枣树下,望着山路的方向。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对襟衫,领口的纽扣扣得严严实实,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粗布腰带,将略显佝偻的腰身束得笔直。头发已经完全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着,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邃,却透着岁月沉淀的从容。他手里的拐杖是用枣木做的,杖身刻着简单的山水纹路,顶端还缠着一圈暗红色的布条,是赵卫国特意为他缠的,防止握久了手滑。 “爷爷!”赵建军一眼就看到了枣树下的爷爷,高声喊着,加快脚步跑了过去,竹筐里的草莓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甜香也随之飘了过去。赵铁山听到孙子的声音,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蒙尘的宝石被擦拭干净,握着拐杖的手都有些发抖。他往台阶下走了两步,因为腿脚不便,动作略显迟缓,赵卫国快步上前扶住父亲的胳膊,手臂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酸——父亲的胳膊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爹,慢点,我们来了。”赵卫国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他仔细看着父亲的脸,发现父亲的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鬓角的白发也更稀疏了些。赵铁山拍了拍儿子的胳膊,目光却越过他落在赵建军身上,看着孙子背上沉甸甸的竹筐,笑得嘴角都咧开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我的乖孙,还想着爷爷爱吃野草莓,路上没摔着吧?这山路雨后滑得很。” “没有爷爷,我走得可稳了,像您当年教我的那样,一步踩实了再走下一步。”赵建军跑到爷爷面前,放下竹筐,从里面拿出一颗最大最红的草莓,递到爷爷嘴边,“爷爷,您先尝尝,刚摘的,还带着露水呢,可甜了!” 赵铁山微微弯腰,张口咬下那颗草莓,甜中带酸的汁液在口腔里散开,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记忆,让他想起了当年在山里潜伏时,和李向阳一起分享野草莓的日子。他点了点头,眼里满是笑意:“甜,真甜,比当年我和你李向阳叔叔吃的还甜。快进屋,屋里烧了热水,洗把脸解解乏。” 进了院子,赵建军把竹筐放在石桌上,石桌是赵铁山用一块完整的青石板打磨而成的,表面光滑平整,中间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划痕,是赵卫国小时候调皮用镰刀划的,如今成了岁月的印记。他迫不及待地从竹筐里拿出裹着厚布的画轴:“爷爷,您看这是二柱画的,昨天县城小学的学生来‘英雄林’栽‘传承树’,他把整个场景都画下来了!二柱画了整整一天,晚上还特意用灯照着修改,说一定要画得清楚,让您能看清每个孩子的样子。” 赵铁山拄着拐杖凑上前,赵卫国连忙搬来一把竹椅让父亲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轻轻扶住画轴的一角。赵建军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绳,展开画纸,画纸是二柱托镇里的供销社买的素描纸,质地厚实,上面用彩色铅笔和墨笔细致地描绘着栽树的场景。画纸上的凉棚搭得规整,竹条清晰可见;凉棚下,李大爷正给孩子们分野草莓,脸上的皱纹都透着笑意;孙木匠蹲在地上,手把手教一个孩子挖坑,神情专注;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合力扶着一棵小树苗,胸前的红领巾格外鲜艳;最角落的位置,小向阳穿着红色的虎头肚兜,被父亲抱着摸树苗,笑得露出两颗小白牙,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鲜活的气息,仿佛能听到画里孩子们的欢笑声。 赵铁山戴上挂在胸前的老花镜,老花镜的镜腿用细麻绳缠着,是上次摔坏后赵卫国临时修补的。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熟睡的婴儿,当看到画里孩子们胸前的红领巾时,他的手指顿了顿,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抹鲜艳的红色,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滴在画纸的边缘,晕开一小片淡淡的痕迹。“好,好啊……”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当年我们守着村子,和特务拼命,就是盼着孩子们能安安稳稳地长大,能坐在教室里读书,能记住英雄的事,不辜负我们流的血。”他指着画里最壮的那棵树,树干笔直挺拔,枝叶繁茂,“这是李向阳的树吧?长得真壮实,比我上次看的时候又高了不少,枝桠都快伸到纪念亭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呢爷爷,”赵建军搬来另一把竹椅坐在爷爷身边,凑到画纸前讲解,“我每天都给它浇水,早上天不亮就去,孙木匠说这棵树的根系最发达,再过两年,就能长到碗口粗了。昨天我给孩子们讲李向阳叔叔守青龙沟木桥的故事,有个叫王明的孩子,听得特别认真,说以后要像英雄一样保家卫国,还在木牌上写了这句话呢!他挖树坑的时候,手上磨出了血泡都不肯歇,说要挖最深的坑,种最壮的树,才配得上英雄。” 赵建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特意从孩子们的实践记录本上撕下来的边角料,上面是李娟画的小五角星,用红色的蜡笔涂得满满当当,边缘还画了一圈小小的圆点,像是星星的光芒。“您看,这是小丫头李娟画的,她力气最小,挖树坑的时候是和二柱搭伙的,两人一人踩铁锹一人撬泥土,硬是挖了个标准的坑。她跟我说,以后要经常来‘英雄林’,给她栽的那棵‘传承树’浇水,还要把英雄故事讲给她刚上幼儿园的弟弟听。” 赵铁山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仔细看了半天,然后郑重地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那里还装着他当年的军功章,虽然已经氧化发黑,却依旧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好,好姑娘,有志气。”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向赵卫国,“你小时候可没这么懂事,当年让你去给英雄树浇水,你还闹脾气说不如去掏鸟窝。” 赵卫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粗茶,放在父亲面前的石桌上:“爹,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才明白您当年的苦心。建军现在懂了,守树不只是守着木头,是守着念想,还要把念想传下去。他昨天跟我说,要把您当年的故事都记下来,整理清楚后贴在纪念亭的墙上,让来的人都能看到,都能记住。” 赵铁山喝了口热茶,茶是后山采的野茶,味道略苦,却带着醇厚的回甘,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了当年的事。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格外有力,每一个字都透着岁月的厚重,从九一八事变时他作为东北军炊事兵在沈阳城外浴血突围讲起,讲到部队打散后他辗转回到黑风岭,组织乡亲们成立民兵队抗日,再到新中国成立后参与特务清剿,青龙沟战斗时的埋伏细节,每一个场景都讲得清清楚楚,连当时的天气、敌人的装备、战友们的表情都记得明明白白。 “那时候我们条件苦啊,没有枪,就用锄头、镰刀当武器,实在不行就搬石头;没有军装,就穿自己的粗布衫,打补丁也不丢人;没有吃的,就挖野菜、摘野果、啃冻红薯,可没人敢说一个‘退’字。”赵铁山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有的长如手指,有的圆如硬币,每一道都像一条狰狞的小蛇,“这道最长的,是一九三八年跟日本鬼子拼刺刀时留下的,当时我是炊事兵,没受过正规训练,就凭着一股劲跟鬼子周旋,最后用烧火棍敲晕了他,自己也被刺刀划了个大口子,是乡亲们用草药给我敷好的;这道圆的,是掩护乡亲转移时被炸弹碎片划的,当时我把一个孩子护在身下,碎片擦着胳膊过去了,要是再偏一点,就伤到孩子了;还有这道……”他指着每一道疤痕,都能说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每一道疤痕都是一枚勋章,记着一件事,记着他们为什么而战,记着那些牺牲的战友。 赵建军早就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和钢笔,钢笔是母亲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他一直舍不得用,今天特意带来记录爷爷的故事。他低着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字迹工整有力,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及时追问:“爷爷,当时你们民兵队就十几个人,怎么敢跟装备精良的日本鬼子拼啊?”“埋伏特务的时候,你们怎么确定他们的行动路线呢?”“李向阳叔叔是怎么传递情报的,不会被敌人发现吗?” 赵铁山都一一耐心解答,讲到激动处,他还会用拐杖在地上比划,模拟当时的埋伏阵型,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重现当年的战鼓。“我们靠的是地形熟!黑风岭的每一道沟、每一块石头我们都熟悉,鬼子进来就是睁眼瞎。”他用拐杖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形图,“这里是青龙沟,两边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我们就在两边的山坡上埋伏,等鬼子走进来,就往下扔石头、滚木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赵卫国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静静地听着,手里端着的粗茶已经凉了,他却浑然不觉。很多故事他也是第一次听父亲讲得这么详细,原来那些他以为的“理所当然”的平安,背后都是父亲那代人用血汗甚至生命换来的。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埋怨父亲不回家,现在才明白,父亲的“缺席”,是为了更多家庭的“团圆”;父亲的“不顾家”,是为了守护更多人的“家”。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阳光透过枣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卫国站起身,走进低矮的厨房,厨房是用砖石砌成的,屋顶铺着瓦片,墙角还堆着几捆晒干的柴火。他从竹筐里拿出带来的鸡蛋和土豆,又从厨房的腌菜缸里捞出一块腊肉,那是张大妈去年过年时送的,赵铁山一直舍不得吃,特意留着。“爹,建军,我来做饭,炒个鸡蛋,炖一锅土豆炖腊肉,都是咱们爷仨爱吃的。” 厨房的烟囱很快升起了袅袅炊烟,带着柴火的清香和饭菜的香气,在院子里弥漫开来。赵建军帮着爷爷把画轴仔细收好,放进爷爷卧室的木柜里,木柜是赵铁山当年亲手打造的,用的是耐磨的椿木,柜门的铜锁已经有些生锈,打开时发出“咔哒”的声响。“爷爷,这画我下次让二柱再画一幅大的,贴在纪念亭里,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好,好啊。”赵铁山坐在竹椅上,看着孙子忙碌的身影,眼里满是欣慰,“以后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山路寻亲承家声(三:临别赠牌承初心) 第三节 临别赠牌承初心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赵卫国端着饭菜走出厨房,炒鸡蛋金黄蓬松,散发着浓郁的蛋香;土豆炖腊肉色泽红润,土豆炖得软烂,吸收了腊肉的油脂,香气扑鼻。他把饭菜放在石桌上,又拿出三个粗瓷碗,摆上筷子,碗筷都是赵铁山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碗沿有些细小的磕碰,却洗得干干净净,透着家的温暖。“爹,建军,快吃饭,菜还热着。” 赵建军连忙扶着爷爷走到石桌旁坐下,给爷爷盛了一碗米饭,又夹了块炖得软烂的腊肉和一块土豆,放进爷爷碗里:“爷爷,您多吃点,这腊肉是张大妈家过年腌的,用的是自家养的土猪肉,可香了,我特意让她选了块肥瘦相间的,炖得烂烂的,您牙口好嚼。” 赵铁山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腊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腊肉的咸香混合着土豆的软糯,在口腔里散开,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当年和战友们一起过年的场景。“香,跟当年在山里吃的不一样,那时候的肉都是乡亲们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一小块要分好几个人吃,煮在野菜汤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他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炒鸡蛋,“那时候能吃上一个鸡蛋,都是奢侈的事,只有受伤的战友才能分到半个。” 赵卫国给父亲和儿子各倒了一杯自酿的米酒,酒是赵铁山用山里的野果酿的,度数不高,带着淡淡的果香。“爹,喝点酒暖暖身子,这是您去年酿的野果酒,还剩最后一小坛了。” 赵铁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看着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眼前的儿子和孙子,眼里满是感慨:“现在的日子真好啊,有饭吃,有衣穿,孩子们能安安稳稳读书,这都是当年我们拼命想要的日子,值了。” 午饭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赵建军主动收拾碗筷,端到厨房去清洗,赵卫国则陪着父亲坐在枣树下聊天,聊着村里的近况,聊着“英雄林”的树苗长势,聊着孙木匠最近又做了哪些新家具。赵铁山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还会问一些细节,比如“李大爷的身体怎么样了”“小向阳最近长重了没”,眼里满是对乡亲们的牵挂。 饭后,赵铁山拄着拐杖,带着祖孙俩去了院子后面的小山坡。小山坡不大,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没有杂草,种着几棵半人高的小枣树,树干笔直,枝叶嫩绿,是他去年春天特意从镇上买来的枣树苗栽下的。山坡上还种着几株野菊,开着黄色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这是我特意选的枣树苗,品种是‘冬枣’,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当年李向阳最爱吃咱家的枣子,每次执行完任务回来,都要在枣树下坐一会儿,吃几个枣子,说甜得能解乏。”赵铁山走到一棵小枣树下,伸出手轻轻摸着树干,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老朋友,树皮的粗糙质感传来,让他想起了当年和李向阳相处的日子。 “李向阳叔叔那时候是不是经常来咱家啊?”赵建军好奇地问道,他从小就听着李向阳的故事长大,对这位英雄充满了敬佩。 “是啊,那时候他经常来,有时候是传递情报,有时候是来跟我商量对付特务的办法,有时候就是累了,来歇会儿。”赵铁山的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他那时候才二十出头,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却比你沉稳多了,每次来都帮我挑水、劈柴,一点架子都没有。有一次他执行任务受伤了,躲在咱家养伤,你奶奶每天给他熬药、换药,他好了之后,非要给你奶奶磕个头,说你奶奶是他的再生父母。” 赵卫国看着山坡上的小枣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锄头、扛树苗磨出的厚茧,思绪却猛地扎回了几十年前的夏日。彼时院门口的老枣树刚长到碗口粗,枝桠上挂满了青绿色的枣子,李向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军装,额头上还沾着执行任务时的尘土,却笑着蹲下身,把年幼的自己稳稳举过头顶。“小卫国,够着最顶上那串,红透了的才甜!”李向阳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山野间的爽朗,手臂稳稳托着他的腿弯,让他能轻松够到树梢的果实。他摘下一颗塞进嘴里,甜汁瞬间在舌尖炸开,李向阳就站在树下笑着看他,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粗粮饼,那是他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李向阳哥当年总说,等革命胜利了,要在黑风岭种满枣树,”赵卫国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目光轻轻拂过眼前的小枣树苗,像是在跟当年的李向阳对话,“他说枣子耐活,结的果子能当粮,还能给孩子们当零嘴,让黑风岭的娃再也不用饿肚子。”他弯腰拨开一棵枣树苗根部的杂草,露出底下细密的根须,“你看,村里现在家家户户院门口都栽了枣树,‘英雄林’旁边那片是去年春天栽的,孙木匠特意做了木牌,写着‘向阳枣林’,今年已经有几棵树挂果了。” “是啊,他的愿望实现了,可他却没能看到。”赵铁山的声音低沉了些,握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杖头的枣木在地面轻轻戳了戳,像是在叹息。他抬头看向院门口的老枣树,枝叶间还挂着几颗没摘的干枣,那是去年秋天自然风干的,他一直舍不得摘,总觉得那是李向阳留下的念想。“那年他去执行任务前,还在枣树下跟我喝酒,说等回来就娶邻村的秀儿,再跟我学编竹筐,以后安安稳稳种枣树。”老人的眼角泛起了水光,浑浊的泪水在皱纹里聚成小水洼,“可他再也没回来,牺牲的时候,口袋里还揣着颗咱们家的干枣,是他出发前我塞给他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转过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赵卫国的胳膊,又摸了摸赵建军的头顶,眼神从最初的惋惜渐渐变得郑重,像是在托付一件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我老了,去年冬天摔了一跤后,连院后的小山坡都爬不动了,以前每天巡山的路,现在走几步就喘。”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山坡上的枣树苗,又看向远处的“英雄林”方向,“这些树要浇水、要除虫,这些故事要记牢、要讲透,这些英雄的念想不能断,以后就全靠你们爷俩了。” 赵卫国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父亲的手粗糙干瘪,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掌心的老茧比他的还要厚,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那是几十年守护山林、扛起责任留下的印记。他能清晰地摸到父亲虎口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跟鬼子拼刺刀时被刀刃划到的,小时候他总爱摸着这道疤痕,听父亲讲战斗的故事。“爹,您放心!”赵卫国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异常坚定,“我每天巡山都会去‘英雄林’看看,给李向阳哥的树培土,给‘向阳枣林’浇水。等年底,我就把您讲的故事整理好,写在红纸上贴在纪念亭里,让每个来的人都能看到。” 他转头看向儿子,眼里满是期许:“建军也会帮着我,他跟孩子们亲,讲的故事孩子们爱听。我们爷俩一定守好这片山,守好这些树,守好这些故事,让子子孙孙都知道,今天的好日子是李向阳哥他们用命换的,不能忘!” 赵建军也上前一步,紧紧挨着爷爷的胳膊,老人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混着枣木的清香,让他心里格外安稳。他看着山坡上的小枣树,那些嫩绿的枝叶在夕阳下闪着光,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虽然重了,却也充满了力量。昨天王明挖树坑时磨出的血泡、李娟画五角星时认真的模样、二柱趴在石头上画栽树场景的专注,还有爷爷胳膊上那些狰狞的疤痕,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像一串串联起的珍珠,让他忽然读懂了“传承”两个字的重量——那是先辈用血汗浇筑的根基,是后人用信念守护的初心,是一代又一代人接力传递的火种。 “爷爷,我已经记了满满半本故事了!”赵建军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碎花布封皮的笔记本,翻开给爷爷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旁,还画着简单的插图:爷爷举着砍柴刀的样子、李向阳藏情报的野菊花丛、“一线天”的地形草图。“我下次就把王明他们带来看您,让他们亲耳听您讲战斗的故事,再带他们去‘向阳枣林’摘枣,告诉他们这是李向阳叔叔的心愿。”他握紧拳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会把您和李向阳叔叔的故事讲给村里每一个孩子听,让他们像‘传承树’一样茁壮成长,把英雄精神一代代传下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洒在小山坡上,给每一棵小枣树的枝叶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连泥土都染上了暖烘烘的颜色。父子俩要下山了,赵铁山拄着拐杖,固执地要送到院门口,赵卫国拗不过父亲,只好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胳膊。老人的脚步有些蹒跚,每走一步都要先把拐杖稳稳扎在地上,再挪动腿脚,赵卫国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胳膊上,比上次见面时沉了不少,心里一阵发酸。 走到院门口的老枣树下时,赵铁山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乖孙,你等我一下,爷爷给你拿个东西。”他推开赵卫国的手,拄着拐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往屋里走,枣木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透着岁月的厚重。赵卫国和赵建军站在原地等着,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老枣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未尽的话语。 过了约莫一刻钟,赵铁山才慢慢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那红布是当年他的军裤改制的,原本的军绿色早已被岁月染成暗红色,边角处磨得起了毛,却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能看到当年军裤上的纽扣印。他走到赵建军面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郑重,双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掀开红布——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枣木牌,质地坚硬,被打磨得光滑温润,连边角都磨得圆润发亮,没有一丝毛刺。木牌上用隶书刻着“传承”两个字,字体苍劲有力,笔画间藏着细微的弧度,刻痕里精心涂了红漆,均匀饱满,没有一点溢出的痕迹,在夕阳的映照下像两簇跳动的火焰,格外醒目。 “这是爷爷亲手刻的,刻了整整三天。”赵铁山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也带着几分不舍,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木牌上的刻痕,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枣木是从院门口的老枣树上锯下来的枯枝,去年冬天雪大,压断了一根枝桠,我舍不得烧,就收起来了。”他顿了顿,眼里闪过回忆的光芒,“我先把枣木放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月,让它干透,再用砂纸一点点打磨,从粗砂到细砂,磨了整整一天,手都磨麻了。刻字的时候,我特意磨了三把刻刀,‘传’字刻了七刀,‘承’字刻了八刀,每一刀都要对齐,不能歪一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老人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对过往的追忆:“刻的时候,我就想着你太爷爷举着锄头打鬼子的样子,想着李向阳揣着干枣执行任务的样子,想着你爹扛着树苗巡山的样子。刻到‘承’字的竖钩时,我手一抖,刻歪了一点,又用砂纸磨掉重新刻,直到满意为止。红漆是我托孙木匠买的,最好的朱砂漆,能经得住风雨,几十年都不会褪色。”他把木牌往前递了递,眼神里满是期许,“咱们赵家三代人守着这片山,守着这些英雄,守的就是这两个字。你把它挂在‘英雄林’最显眼的那棵李向阳的树旁,让来的孩子们都知道,这两个字比金银珠宝还珍贵,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赵建军双手接过木牌,枣木的质感温润厚重,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木头,而是爷爷沉甸甸的期望、赵家三代人的责任,还有无数英雄的信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木牌上残留的爷爷的体温,能看到刻痕里红漆的细腻光泽,那是爷爷用苍老的手一笔一划刻出来的,每一刀都藏着对英雄的敬意,对后代的期许。他把木牌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胸口贴着木牌的地方,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岁月的温暖。“爷爷,您放心!”赵建军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眼眶有些发红,“我明天就去‘英雄林’,找孙木匠帮忙装个铜挂钩,把它挂在李向阳叔叔的树最显眼的地方。我会每天去给它擦灰,下雨的时候用塑料布盖着,好好守护它。我还会给孩子们讲这木牌的故事,讲您刻字的辛苦,让他们知道‘传承’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好孙子。”赵铁山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手掌的粗糙质感蹭过孙子的衣服,带着岁月的温度。他又转头看向儿子,眼神里满是牵挂,声音也柔和了些:“卫国,你在林业站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别总想着巡山、护林,家里的事也别落下。”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到赵卫国手里,钥匙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枣木花纹,是当年他亲手做的,“这是衣柜的钥匙,里面放着我当年的军功章和旧军装,以后有空了,拿出来给建军看看,让他知道咱们家的根在哪。” “爹,我知道了。”赵卫国接过钥匙,钥匙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却让他心里格外温暖。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了抱父亲,父亲的身体虽然瘦弱,却像一座巍峨的山,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能闻到父亲身上淡淡的草药味,能感觉到父亲后背的骨头硌得慌,心里一阵酸楚,却也更加坚定了守护的决心——他要守好父亲守了一辈子的山,守好那些英雄的故事,让父亲能安享晚年。 “爹,我知道了,以后我每个月都来看您,给您带您爱吃的红糖糕和野草莓。”赵卫国的眼睛有些发红,他紧紧抱了抱父亲,父亲的身体虽然瘦弱,却像一座山,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下山的路上,赵建军把木牌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里,用荷叶盖好,生怕被风吹坏。他走在父亲身后,看着父亲沉稳的背影,看着夕阳下父子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山里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枣花的清香和野草莓的甜香,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英雄们的低语,又像是岁月的祝福。 赵建军摸了摸竹筐里的木牌,能清晰地感受到“传承”两个字的纹路。他知道,这两个字已经刻进了他的心里,像一颗饱满的种子,在黑风岭的土地上,在赵家三代人的守护下,正慢慢扎根、发芽,终将长成参天大树,撑起一片属于传承与初心的天空。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章 木牌立林续荣光(一: 晨光里的挂牌仪式) 第一节 晨光里的挂牌仪式 黑风岭的晨雾像揉碎的棉絮,慢悠悠地裹着山峦与树林,连“英雄林”入口那座石牌坊的轮廓都变得朦胧起来。赵建军背着母亲留下的旧竹筐走在最前面,筐沿被几代人的手掌摩挲得油光发亮,隐约能看到他小时候刻的歪歪扭扭的小树苗图案。筐底铺着张大妈刚摘的新鲜荷叶,碧绿色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中央静静躺着那块枣木“传承”牌——枣木是爷爷从院门口老枣树上锯下的枯枝,纹理里还嵌着当年的枣泥痕迹,红漆刻痕在朦胧晨光中像一团跳动的火焰,格外醒目。 身后三步远,王明、李娟和二柱一字排开,三个孩子各提着一个小竹篮,竹篮是孙木匠用边角料做的,上面还刻着各自的名字。篮子里装满了刚从自家院子里摘的野菊花和山丹丹花,嫩黄的、嫣红的花朵挤在一起,沾着的露水顺着花瓣滑落,在竹篮底积了一小汪清水。“建军哥,等等我们!”李娟提着篮子小跑几步,辫梢上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去年栽“传承树”时,赵建军给她系的,“我特意挑了带露珠的花,奶奶说带露的花插在木牌旁,能沾着英雄的灵气呢!” 王明扛着一把小锄头跟上来,锄头把是他父亲用香椿木做的,还特意刻了防滑纹路。他凑到竹筐边,鼻尖凑得极近,能闻到枣木特有的清香混着红漆的味道:“建军哥,爷爷刻字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费力?我爹说枣木硬得很,刻一刀都要费老大劲。”赵建军脚下顿了顿,想起昨天爷爷打电话时说的话——刻“传承”二字时,他特意磨了三把刻刀,每刻一笔就念叨一句战友的名字,刻完“承”字时,手指都被木刺扎出了血。他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爷爷刻了整整三天,晚上就着煤油灯刻,眼睛都熬红了,说这字得刻得端正,才配得上英雄们。” “建军哥,爷爷刻的字真好看!”二柱放下竹篮,小心翼翼地凑到竹筐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木牌边缘,枣木的温润透过指尖传来,让他立刻想起了昨晚画的草图——纸上,赵铁山老人拄着拐杖递木牌的身影格外清晰,背景就是这片“英雄林”,他特意用深绿色涂了英雄树的枝叶,比实景还要茂盛几分。他从口袋里掏出卷成筒的画纸,纸边还带着铅笔的炭粉:“我昨晚又画了幅小画,就画你爷爷给你递木牌的样子,特意把‘传承’二字画得特别大,等晒干了贴在纪念亭最显眼的地方好不好?这样来的人一进门就能看见。” 赵建军接过画纸展开,晨光透过雾霭洒在纸上,画里的老人眼神格外有神,手里的木牌红得鲜亮。他想起爷爷递木牌时的场景,老人粗糙的手掌握着木牌,指腹反复摩挲刻痕,像是在托付一件稀世珍宝。“好啊,”赵建军把画纸小心卷好,放进竹筐的夹层里,那里还放着奶奶生前绣的手帕,“孙木匠上次说要给纪念亭做个木框,到时候我们把画装进去,再让爷爷在旁边题几个字,就更完美了。” 李娟突然指着二柱的竹篮:“二柱,你画里能不能加上我的五角星?”她从篮子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五角星画纸,红蜡笔涂得满满当当,边缘的小圆点是她用圆规扎的,“我要让五角星和木牌在一起,就像英雄们和我们在一起一样。”二柱立刻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头:“我现在就画!等会儿挂牌的时候,我把画铺在石头上晒,中午就能干。” 赵建军点点头,脚步放慢了些,抬手往前指了指。晨雾中,那棵最粗壮的油松渐渐清晰起来,树干要两个孩子才能合抱,枝桠向四周舒展,像一把撑开的巨伞——这是李向阳当年牺牲后,赵铁山亲手栽的,栽树时特意浇了青龙沟的水,说要让英雄永远喝着家乡的水。“看见没?那就是李向阳叔叔的英雄树,”赵建军的声音放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树下的英灵,“树干够粗,挂木牌刚好不晃。孙木匠特意给配了铜挂钩,是用旧铜锁熔铸的,说铜的经得住山里的风雨,几十年都不会锈。” 他说着从筐里掏出一卷粗麻绳,麻绳是母亲生前用麻秆搓的,淡黄色的绳体上还留着母亲手指的温度,每一缕麻线都搓得均匀紧实,当年母亲就是用这麻绳捆扎晒干的草药,换钱给她买文具。“这是我娘搓的麻绳,”赵建军举起绳子给孩子们看,绳头系着个小小的布结,那是母亲的习惯,“当年我娘用它捆过爷爷的旧军装,现在用它挂木牌,就像娘也在跟我们一起守护英雄。等会儿我们一起把木牌挂正,王明力气大,举着木牌;二柱和李娟扶着两边,别让它歪了;我来系绳子,系完我们再给树培点土,就像上次栽‘传承树’那样认真,每一勺土都要培实。” 王明攥了攥手里的小锄头:“我昨晚跟爹学了培土的技巧,要围着树干挖个环形的土沟,这样浇水的时候水不会流走,能直接渗到树根里。”李娟也跟着说:“我带了点草木灰,奶奶说草木灰能防虫,还能当肥料,给英雄树撒点,它就能长得更壮了。”二柱则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瓶:“这里面是我攒的枣核,等会儿埋在树下,说不定能长出小枣树,以后就成‘英雄林’里的枣树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太阳渐渐升高,晨雾在阳光中慢慢消散,像被谁悄悄收进了口袋。阳光透过油松的枝叶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英雄树的枝叶被镀上了一层金辉,松针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赵卫国早已在树下等候,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林业站制服,领口别着枚小小的党徽,是他去年转正时发的。他身边放着一把小锄头和半袋新土——这是他凌晨四点就去后山取的腐殖土,里面混着松针和落叶,肥力足,还带着山林的清香。 看到孩子们过来,赵卫国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羊角锤:“挂钩已经钉好了,用的是黄铜钉,孙木匠说这钉子当年是给公社的粮仓用的,结实得很。轻点挂,别碰伤树皮,这树比你建军哥的年纪都大,得好好护着。”他蹲下身,用手拍了拍树干,树皮粗糙的质感传来,让他想起了父亲的手掌,“当年你爷爷栽这棵树的时候,我跟你建军哥现在差不多大,就站在旁边递树苗,你爷爷说‘树要栽正,人要走直,英雄的精神才能传下去’。” 赵建军放下竹筐,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牌。枣木牌刚一拿出来,就引得孩子们“哇”地一声。木牌的边角被爷爷打磨得圆润光滑,没有一点毛刺,“传承”二字刻得苍劲有力,笔画间藏着细微的弧度,红漆填得均匀饱满,没有一点溢出的痕迹。“爷爷说,‘传’字要刻得左窄右宽,像长辈扶着晚辈;‘承’字的竖钩要刻得直,像脊梁骨一样挺得正。”赵建军把木牌递给王明,“举高点,跟树干对齐。” 王明双手接过木牌,手臂绷得笔直,李娟和二柱立刻上前,一人扶着木牌的一个角,李娟还特意调整了角度,让“传承”二字正对着手来的方向。她从篮子里拿出野菊花,小心翼翼地绕在木牌的挂绳上,嫩黄的花瓣衬着红漆字,格外好看。枣木牌刚一贴近树干,阳光就透过枝叶洒在“传承”二字上,红漆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在树身上投下清晰的影子。赵建军握紧母亲的麻绳,一圈圈仔细缠绕在铜挂钩上,每绕一圈就默念一句爷爷的话:“守好树,守好故事,守好初心。”麻绳的粗糙质感摩擦着掌心,让他想起母亲当年教他搓麻绳时说的话:“绳要搓紧才结实,人要心齐才有力。” 赵建军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牌,王明和二柱立刻上前扶住木牌两侧,李娟则踮着脚,把手里的野菊花绕在木牌的挂绳上。枣木牌刚一贴近树干,阳光就透过枝叶洒在“传承”二字上,红漆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赵建军握紧麻绳,一圈圈仔细缠绕,每绕一圈就默念一句爷爷的话:“守好树,守好故事,守好初心。” “我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挂好木牌后,赵建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树前,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碎花布封皮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皮是母亲用他穿旧的衣服改的,上面绣的栀子花已经有些褪色,但针脚依旧整齐,那是母亲去世前绣的,绣完还没来得及给他,就犯了病。孩子们立刻围拢过来,王明特意搬来几块平整的青石板,那是他上次巡山时发现的,表面光滑,坐上去不硌屁股。李娟把带来的草木灰放在旁边,二柱则把画纸铺在石头上,让阳光晒着。 赵建军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就是母亲的字迹,写着“英雄故事,代代相传”,字迹娟秀,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他指尖划过字迹,声音变得郑重起来:“这是我太爷爷的故事,一九四〇年秋,鬼子来抢粮食,要把咱们村的玉米和土豆都拉走,还放火烧了好几户人家的房子。那时候我太爷爷六十多岁,爷爷才二十出头,他们和十三名民兵,就在‘一线天’打了场大胜仗。” 风吹过树林,枝叶沙沙作响,像是英雄们在侧耳倾听。赵建军讲到太爷爷怎么带着民兵在崖壁上凿脚窝,怎么把晒干的黄豆撒在路面上,王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小锄头都被他握得微微发抖:“黄豆滑,鬼子肯定站不稳!太爷爷真聪明!”赵建军点点头,继续讲:“鬼子走进‘一线天’的时候,爷爷喊了声‘放’,石头滚木就像下雨似的砸下去,鬼子摔得人仰马翻。有个鬼子小队长想开枪,我太爷爷举着锄头就冲上去,一锄头把他的枪砸飞了,又补了一锄头,把他敲晕在地上!” “哇!太爷爷好厉害!”李娟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山丹丹花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把花抱在怀里,“那李向阳叔叔呢?他也在吗?”“在!”赵建军的声音提高了些,眼里闪着光,“李向阳叔叔当时负责传递情报,提前把鬼子的路线告诉了爷爷,还带着山外的乡亲们来支援,手里的驳壳枪打倒了三个鬼子!” 讲到爷爷在雪地里把棉袄让给父亲时,赵建军的声音软了些:“那是一九四七年的冬天,雪下得齐腰深,爷爷带着父亲在山上蹲守特务,父亲冻得直打哆嗦,爷爷就把自己的棉袄脱给了他,自己裹着块破麻袋片。父亲问他冷不冷,爷爷说‘年轻人火力旺,扛冻,我老骨头耐造’,可第二天父亲才发现,爷爷的耳朵都冻肿了,流了好多黄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二柱悄悄掏出铅笔,在画本上快速勾勒起来,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与树叶的轻响交织在一起。他画了个举着锄头的老人,旁边是年轻的战士,远处是陡峭的崖壁,虽然线条简单,却把故事里的紧张感画了出来。“我要把这个故事画成连环画,”二柱头也不抬地说,“一共画十张,贴在纪念亭的墙上,一张一张讲给大家听。” 风吹过树林,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故事伴奏。赵建军讲到太爷爷一锄头敲晕鬼子时,王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讲到李向阳用枣核传情报时,李娟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山丹丹花差点掉在地上;讲到爷爷在雪地里把棉袄让给父亲时,二柱悄悄掏出铅笔,在随身携带的画本上快速勾勒起来,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与树叶的轻响交织在一起。 “原来建军哥的太爷爷也是英雄!”故事讲完,王明激动地站起来,脚下的石板都被他踩得“咚咚”响。他跑到木牌前,伸手轻轻摸了摸“传承”二字,红漆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我以后也要像他们一样,守着‘英雄林’!等我长大了,就当林业员,跟建军哥和赵叔叔一起巡山,每天都来给英雄树浇水、培土,还要学爷爷刻木牌,刻上所有英雄的名字!” 李娟也跟着站起来,从竹篮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五角星画纸,她特意找了块透明的塑料布,是父亲从镇上捎回来的,盖在画纸上能防雨水。她踮着脚,用浆糊把画纸小心地贴在木牌旁边的树干上,五角星的红与木牌的红相映成趣:“这是我画的星星,给英雄们当灯,晚上照亮‘英雄林’,让他们不孤单。我还要教幼儿园的弟弟背英雄的名字,李向阳叔叔、赵铁山爷爷、太爷爷……一个都不能忘!我弟弟已经会背‘传承’两个字了,昨天还在院子里用树枝写了一地。” 赵卫国蹲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的举动,眼里满是欣慰。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带着他在英雄树下讲故事,那时候他听不懂“传承”的意义,只觉得父亲讲的故事很热闹。直到后来他成了林业员,每天守着这片林子,才明白父亲当年的良苦用心——英雄的故事不是尘封的往事,是能让后人挺直腰杆的底气。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照片里,木牌挂在树上,孩子们围在树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格外温暖。他要把照片发给父亲,让老人看看,英雄的精神真的传下来了。 二柱把画本收起来,走到木牌前,认真地给木牌鞠了一躬:“英雄们,我会把你们的故事画得漂漂亮亮的,让所有来‘英雄林’的人都知道你们的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颗枣核,“我把枣核埋在树下,等它长出小枣树,就给它取名‘传承枣’,结的枣子分给所有孩子吃,让大家都尝到传承的甜味。” 李娟也跟着点头,从竹篮里拿出那朵皱巴巴的五角星画纸,小心地贴在木牌旁边的树干上:“这是我画的星星,给英雄们当灯。我还要教幼儿园的弟弟背英雄的名字,让他也记住这些故事。”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章 木牌立林续荣光(二: 山路上的新发现) 第二节 山路上的新发现 挂牌仪式结束后,赵卫国拍了拍手上的土,提议带孩子们去巡山。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镰刀,镰刀是父亲传下来的,刀身磨得雪亮,刀柄缠着暗红色的布条,那是母亲当年用他的旧围巾改的,缠了整整十圈,说这样握着手不疼。“自从上次清理了路边的杂草,我总觉得青龙沟那边的老巡逻道有异样,”赵卫国掂了掂镰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你们爷爷说过,巡山不只是看树长得好不好,还要留意山路的痕迹,有没有陌生人走过,有没有野物破坏,这是当年民兵队传下来的规矩,一辈辈不能忘。” “我也去!我带着锄头,能帮着清理杂草!”王明立刻举起锄头,锄头把上的防滑纹路被他握得发热。李娟也连忙点头:“我带着小剪刀,能剪路边的荆棘,免得刮伤人。”二柱则把画本放进竹篮:“我眼睛尖,能看见小脚印!上次我在山上看见过野兔的脚印,像小梅花一样。” 山路比想象中难走,前两天下过雨,泥土格外松软,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指深,拔脚时还会带着“咕叽”的声响。赵建军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爷爷的旧拐杖,拐杖是枣木做的,上面刻着青龙沟、鹰嘴崖这些爷爷战斗过的地方,刻一道就刻着一个战友的名字。他学着爷爷的样子,用拐杖拨开路边的灌木,每走几步就用拐杖戳戳地面,试探泥土的深浅:“大家跟着我的脚印走,我踩过的地方结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赵建军的脚下突然一顿,拐杖戳在地面上,发出“笃”的一声。他弯腰蹲下身,指着地面惊声道:“爹,你看!”晨露还没完全干透,地面上的泥土湿润,刚好能留下清晰的印记——那是几个模糊的脚印,比成人的脚略小,大概是三十码的鞋子,边缘还有些凌乱的划痕,像是走路时有些不稳。 山路比想象中难走,雨后的泥土格外松软,每走一步都要踩实。赵建军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爷爷的旧拐杖,学着爷爷的样子拨开路边的灌木。忽然,他脚下一顿,指着地面惊声道:“爹,你看!”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李娟还特意蹲下身,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生怕汗水滴在脚印上。只见松软的泥土上,那几个脚印排列得不算整齐,像是走路时有些慌张。赵卫国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脚印周围的草叶,草叶上有被踩过的痕迹,叶片微微弯曲,还带着新鲜的绿意,显然是刚被踩过没多久。“像是野物踩的,但这脚印太规整了,”赵卫国的眉头微微皱起,指尖捏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野物的腥气,“野猪的脚印比这大,还带着蹄子的痕迹;山鹿的脚印是尖的,像小月牙;这个是平的,有鞋底的纹路,不像野物的。” “会不会是采药的人?”二柱小声问道,他想起爷爷说过,山外有药农会来黑风岭采药。赵卫国摇了摇头:“采药的人都穿防滑的胶鞋,脚印会更宽,而且他们都走熟路,不会走这种偏的巡逻道。你们爷爷说过,当年特务进山,为了不留下痕迹,会故意穿小码的鞋子,模仿野物的脚印,混淆视线。”他说着站起身,往四周看了看,路边的灌木长得茂盛,刚好能藏下一个人,“大家别出声,跟在我后面,轻点走,顺着脚印看看。” 李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小剪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王明则把锄头横在胸前,像个小战士一样:“爹教过我,遇到危险就用锄头柄挡着,再喊人。”赵建军拍了拍王明的肩膀,示意他别紧张,自己则握紧了爷爷的拐杖,拐杖的枣木质感传来,让他心里有了底气——这拐杖爷爷用它打过特务,现在轮到他用它守护山路了。 二柱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声音压得极低:“那里有片草被压倒了!”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路边一丛酸枣树的枝条被折断了好几根,断口处还留着新鲜的绿汁,像是被人用手掰断的,旁边的杂草也被压倒了一片,形成一个小小的凹陷,像是有人在那里蹲过。“这是酸枣树,枝条上有刺,一般野物不会往这里钻。”赵卫国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挥了挥手,让孩子们往后退了退,自己则握着镰刀,慢慢靠近灌木丛,“建军,你带着孩子们在后面,我去看看。” 赵建军拉住父亲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爷爷给的铜哨——那是上次爷爷给他的,说遇到危险就吹三声,乡亲们听到会来支援。“爹,我跟你一起去,孩子们在这儿等着。”他把铜哨塞进李娟手里,“要是有情况,你就吹三声哨子,孙木匠他们就在附近干活,能听到。”李娟用力点头,握紧了铜哨,哨身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 赵卫国和赵建军小心翼翼地靠近灌木丛,镰刀和拐杖握得紧紧的。走到灌木丛前,赵卫国用镰刀拨开枝条,里面的凹陷处空无一人,只留下几片干枯的树叶和一根红色的线头。“是毛线的线头,”赵建军捡起线头,放在手里看了看,“跟我上次在镇上看到的毛线颜色一样,可能是外人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顺着脚印看看,小心点!”赵卫国示意赵建军跟上,孩子们则紧紧跟在后面,王明举着锄头,李娟握着哨子,二柱睁大眼睛看着四周。脚印顺着山路一直延伸,时隐时现,有时候会被路边的落叶盖住,但只要仔细找,就能看到泥土里淡淡的印记。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青龙沟到了,那座老旧的木桥横跨在沟上,桥面上的木板有些松动,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响,桥栏杆是当年李向阳和乡亲们一起搭的,用的是粗壮的松木,虽然有些褪色,却依旧结实。 孩子们紧紧跟在赵卫国身后,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踩响了木板惊动了什么人。王明还捡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学着当年民兵的样子抱在怀里,石头的冰凉透过手掌传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走到桥中间时,李娟突然指着桥下,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和紧张:“快看!有个布包!” 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桥下的石缝里卡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布料有些陈旧,边缘都磨得起毛了,上面还印着一个模糊的五角星——那是当年公社时期的劳保包,布料厚实,防水耐磨,赵卫国小时候家里也有一个,是父亲奖励他的。布包被石缝卡得很紧,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藏在里面,风吹过时会轻轻晃动,像是在打招呼。 “我来拿,你们往后退。”赵卫国让孩子们站在桥边的安全地带,自己则趴在桥栏杆上,身体慢慢往下探。木桥的栏杆有些滑,他用一只手紧紧抓住栏杆,另一只手拿着镰刀,小心翼翼地勾住布包的带子。镰刀的刀刃刚好勾住布包的绳结,他轻轻一拉,布包就从石缝里滑了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赵卫国把布包放在桥面上,用镰刀小心地挑开绳结——他怕里面有危险的东西,比如蛇或者野兽。布包打开的瞬间,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半袋用油纸包着的干粮,是镇上供销社卖的白面馒头,还带着点余温;一个旧水壶,壶身是军绿色的,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壶盖有些松动;还有一本巴掌大的小本子,封面上写着“巡山日志”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匆忙写的。 “这干粮还是热的,说明主人刚走没多久!”王明凑过来看了看,油纸包着的馒头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李娟则指着水壶:“这个水壶我见过!张大爷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上次他给我们讲英雄故事时用过!” 赵卫国趴在桥边往下看,只见桥下的石缝里卡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布料有些陈旧,上面还印着一个模糊的五角星——那是当年公社时期的劳保包。他用镰刀勾住布包的带子,慢慢拉上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袋干粮、一个旧水壶,还有一本写着“巡山日志”的小本子。 “是张大爷的!”赵建军一眼就认出了水壶上的划痕,那是去年张大爷帮他修竹筐时,不小心被镰刀划到的,划痕呈月牙形,很是独特,“张大爷说他最近总觉得青龙沟这边有动静,说晚上能听到奇怪的声音,要过来看看情况。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没想到昨晚下雨路滑,可能是在桥上摔了一跤,把包掉这儿了。” 赵卫国翻开那本巡山日志,里面的字迹是张大爷的,一笔一划很认真,记录着每天巡山的情况:“八月初五,英雄林的松树长得好,没有虫害”“八月初七,青龙沟的木桥有块木板松动,要修”“八月初九,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砍树,明天去看看”。最后一页的字迹有些潦草,写着“下雨了,路滑,小心”,后面还有个小小的墨点,像是写字时不小心摔了一下。 “张大爷肯定是昨晚来巡山,遇到下雨,在桥上摔了跤,包掉在了桥下,自己爬起来后没办法下去拿,就先回家了,想着今早再来找。”赵卫国把日志放进布包,又把干粮和水壶摆好,“咱们先把包收好,送孩子们回家后,我去张大爷家看看,他年纪大了,摔一跤可不得了。” 孩子们都松了口气,刚才的紧张感一扫而空。李娟拍了拍胸口:“还好是张大爷的包,我刚才还以为是坏人的呢!”王明也放下了手里的石头:“张大爷真勇敢,这么大年纪还来巡山,跟英雄们一样!”赵建军把布包背在身上,包不重,却带着沉甸甸的责任感——张大爷也是英雄,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黑风岭。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章 木牌立林续荣光(三: 传承中的守护) 第三节 传承中的守护 找到布包后,赵卫国决定先送孩子们回家,再去找张大爷。刚走到“英雄林”入口的石牌坊下,就看见张大爷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拐杖是孙木匠做的,枣木柄,下面套着铁箍,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张大爷的裤脚沾满了泥,裤腿还湿了半截,显然是走过泥泞的山路,额头上有道浅浅的擦伤,用布条简单包着,渗出来一点淡淡的血丝。“可算着你们了!”张大爷看到布包,松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拄着拐杖走到赵卫国面前,喘着粗气说,“昨晚我来巡山,走到青龙沟的木桥时,雨下大了,脚下一滑就摔了一跤,包掉在了桥下。我想下去捡,可桥太滑了,不敢动,就先回家了,想着今早再来找,没想到你们先发现了,真是谢谢你们!” 赵卫国连忙扶住张大爷的胳膊,张大爷的胳膊很细,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却依旧有力。他帮张大爷拍了拍裤脚上的泥,泥块落在地上,碎成了小块。“您这年纪,巡山得叫上我们年轻人,怎么能自己来呢?”赵卫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却更多的是关心,他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那是给孩子们准备的,“您额头的伤要不要紧?我带了创可贴,先贴上吧,别感染了。” 张大爷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小擦伤,当年跟特务打仗的时候,比这重的伤都受过。”他看向赵卫国背上的布包,眼里满是感激,“这里面的日志很重要,记着山上的树况,还有我听到的动静,要是丢了就麻烦了。”赵卫国把布包递给张大爷,张大爷接过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赵卫国指着不远处的英雄树:“您看,那是我爹刻的‘传承’木牌,今天我们刚挂上去的。”他带着张大爷走到树前,木牌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传承”二字格外醒目。“您看,这是我爹刻的,就是想告诉我们,守山守林,更要守着这份念想,守着英雄的故事,一辈辈传下去。” 赵卫国帮张大爷拍了拍裤脚上的泥,递过水壶:“您这年纪,巡山得叫上我们年轻人。我爹说了,守护黑风岭不是一个人的事,得一代代传着守。”他指着树上的“传承”木牌,“您看,这是我爹刻的,就是想告诉我们,守山守林,更要守着这份念想。” 张大爷走到木牌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老花镜的镜腿用细麻绳缠着,是他自己缠的,怕镜腿断了。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刻痕里的红漆,红漆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想起了当年和李向阳一起战斗的日子。“这字刻得好啊,苍劲有力,比当年我们刻的记号还精神。”张大爷的眼眶有些发热,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当年我们在山上刻记号,用的是刺刀尖,刻得歪歪扭扭的,可那时候觉得,每一道刻痕都藏着希望。现在这木牌,刻的是‘传承’,刻的是我们老一辈的心愿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哨,哨身是黄铜做的,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光泽。哨子的形状很小巧,只有拇指肚大小,挂在一根暗红色的绳子上,绳子是李向阳当年的腰带改的。“这是当年李向阳留给我的,”张大爷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在诉说一件极其珍贵的往事,“那是一九四八年的春天,他要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临走前把这个铜哨交给我,说巡山时吹三声,乡亲们就知道有情况,能互相支援。他说‘哨声就是信号,就是信任,不能乱吹’。后来他牺牲了,我就一直带着这个哨子,带了几十年。” 张大爷把铜哨举到眼前,阳光透过铜哨,在地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圆形光斑。“现在我老了,巡不动山了,这个哨子该交给你们年轻人了。”他把铜哨递给赵建军,眼神里满是郑重,“以后巡山带上它,也算接了李向阳的班,接了我们老一辈的班。哨声一响,就想想英雄们,想想我们为什么守着这片山。” 赵建军双手接过铜哨,哨身冰凉,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仿佛握着的不是一枚小小的哨子,而是老一辈英雄们的信念与期望。他把铜哨凑近嘴边,轻轻吹了三声——“嘀嘀嘀”,清脆的哨声穿过树林,在黑风岭间回荡,像是在回应着当年英雄们的呼唤,又像是在宣告着传承的接力棒已经交到了新一代的手上。 哨声刚落,远处就传来了孙木匠的回应声:“是建军吗?没事吧?”赵建军笑着大声回应:“没事,孙大爷!我们在挂木牌呢!”王明、李娟和二柱也跟着欢呼起来,声音里满是激动和自豪,仿佛自己也成了守护黑风岭的小英雄。 张大爷看着孩子们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后继有人了!”他从布包里掏出那本巡山日志,翻开递给赵建军:“这上面记着山上的情况,哪些树需要培土,哪些地方有荆棘要清理,你们以后巡山可以照着看。我还记了一些英雄故事的细节,是我当年听李向阳说的,你们可以补充到故事里,讲给更多孩子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建军接过日志,里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一笔一划都很认真,每一页都记着巡山的日期和情况,后面几页还真的记着英雄故事:“一九四七年冬,李向阳在青龙沟传递情报,遇到特务,躲在野菊花丛里,特务走后,他的衣服上沾了很多菊花瓣”“一九四八年春,赵铁山带着民兵在鹰嘴崖埋伏,用野果引诱特务,成功抓获三人”。赵建军看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用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当天下午,赵建军就带着孩子们在纪念亭里集合,制定“英雄林守护公约”。纪念亭是用松木搭建的,屋顶铺着瓦片,里面摆着几张石桌石凳,墙上已经贴了一些孩子们画的英雄故事画。二柱从家里带来了毛笔和红纸,红纸是他过年时攒的,一直舍不得用,今天特意拿出来写公约。他把红纸铺在石桌上,用镇纸压好,蘸了蘸墨汁,认真地听着大家的提议。 “第一条,每周六早上集体巡山,清理杂草和荆棘!”王明第一个提议,他还特意强调,“巡山的时候要带着工具,锄头、镰刀、剪刀都要带,还要带着张大爷的巡山日志,照着上面的记录检查。”李娟接着说:“第二条,每月给英雄树浇一次水,培一次土,还要给木牌擦灰,保持干净!”二柱想了想:“第三条,每人轮流给新来的人讲英雄故事,每次讲的时候都要加一个新细节,比如李向阳沾着菊花瓣的衣服!”赵建军最后补充:“第四条,把听到的故事都记下来,攒够了编一本‘黑风岭英雄传’,还要配上二柱画的插图,以后留给弟弟妹妹们看!” 二柱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把四条公约写在红纸上,字迹虽然有些稚嫩,却格外工整。写完后,他还在旁边画了一棵小树苗,树苗上挂着木牌,写着“传承”二字,旁边围着四个小人,分别是他和王明、李娟、赵建军,手里都拿着工具,像是在巡山。孩子们一起把公约贴在纪念亭最显眼的墙上,用图钉固定好,生怕被风吹掉。 贴好公约后,孩子们又开始分工:王明负责每周准备巡山工具,李娟负责准备擦木牌的布和草木灰,二柱负责记录大家讲的英雄故事,赵建军则负责整体安排,还要给大家补充故事细节。“我们还要成立一个‘英雄守护队’!”王明兴奋地说,“建军哥当队长,我们当队员,以后‘英雄林’就由我们守护!”大家都举双手赞成,李娟还特意找了块红布,剪了个五角星,缝在赵建军的衣服上,说这是队长的标志。 赵卫国看着墙上的公约,又看了看正在给英雄树浇水的孩子们,眼里满是欣慰。王明正用锄头给树培土,动作有模有样;李娟拿着小水壶,小心翼翼地给木牌旁边的野菊花浇水;二柱则蹲在地上,画着英雄树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要给画配的文字。赵卫国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里面传来赵铁山沙哑却有力的声音:“喂,卫国啊,木牌挂好了吗?” “爹,挂好了,特别正,孩子们都很喜欢。”赵卫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把手机凑近孩子们,让父亲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孩子们还成立了‘英雄守护队’,制定了守护公约,以后每周都来巡山、浇树、讲英雄故事。”电话那头的赵铁山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欣慰:“好啊,好啊,比我们当年做得好!当年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守山,现在有这么多孩子,英雄的精神肯定能传下去。” “孩子们还想听您讲青龙沟战斗的细节,”赵卫国把手机递给赵建军,“建军,跟爷爷说。”赵建军接过手机,凑到嘴边大声说:“爷爷,您啥时候来给我们讲李向阳藏情报的野菊花丛啊?张大爷说那丛菊花现在还开着呢!”电话那头的赵铁山连忙说:“明天我就下山!我去摘点野菊花,给你们当标本,夹在故事本里,这样你们讲的时候就能拿着标本说了!” 挂了电话,孩子们都欢呼起来,王明甚至举起锄头转了个圈:“太好了!明天就能听爷爷讲新故事了!”李娟也开心地跳起来:“我要把爷爷带的野菊花做成干花,贴在我的五角星画旁边!”二柱则立刻掏出画本:“我要画爷爷讲故-事的样子,把野菊花也画进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把黑风岭染成了暖红色,山风吹过,带着野菊花的清香和松树的气息。赵建军带着孩子们在“传承”木牌旁栽下了几株野菊花,这些菊花是张大爷特意给的,说就是当年李向阳藏情报的那丛菊花的后代。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挖坑、栽苗、浇水,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认真,像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金黄的花朵在晚风里轻轻晃动,与木牌上的红漆相映成趣,格外好看。 王明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眼前的野菊花和木牌,突然提议:“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这儿栽一棵花,春天栽山丹丹,夏天栽野菊花,秋天栽桂花,冬天栽梅花!等多年以后,这里就变成‘英雄花园’了,每一朵花都代表一个英雄故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啊!我还要在每朵花旁边插个小牌子,写着对应的英雄故事!”李娟立刻附和,她已经开始想象花园开满花的样子了。二柱也点头:“我要把‘英雄花园’画下来,画成一幅大大的画,贴在纪念亭的墙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英雄林’有这么美的花园!” 赵建军点点头,看向远处的黑风岭。夕阳把山峦染成了金红色,“英雄林”的每一棵树都沐浴在霞光中,树影被拉得很长,像是英雄们的身影在守护着这片土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哨,哨身的冰凉和心脏的跳动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又看了看墙上的守护公约,红纸上的字迹在夕阳下格外醒目,那是孩子们用稚嫩的笔迹写下的承诺。 赵建军忽然明白,爷爷刻的“传承”二字,从来都不是一块静止的木牌,而是一代代人用行动续写的荣光——从太爷爷的锄头,到爷爷的砍柴刀;从父亲的步枪,到张大爷的巡山日志;从李向阳的铜哨,到如今孩子们手里的水壶、锄头和画本,守护的初心从未改变,英雄的精神永远长青。这传承,是刻在木牌上的字,是写在公约里的承诺,是藏在菊花丛里的故事,更是融在黑风岭人血脉里的信念。 晚风穿过树林,带着野菊花的清香和松针的气息,吹动着纪念亭墙上的公约纸,发出“哗啦”的轻响,像是英雄们的赞许,又像是岁月的祝福。赵建军看着身边的孩子们,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汗水和笑容,眼里闪烁着对英雄的敬佩和对守护的坚定。王明正用锄头在地上画着“英雄花园”的规划图,李娟在给野菊花系上写着故事名字的小卡片,二柱则在画本上记录着今天的经历,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了传承的印记。 远处的村庄传来了炊烟的味道,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升起了袅袅炊烟,那是家的味道,是英雄们用生命守护的味道。赵建军知道,这轻响里,藏着黑风岭的未来——孩子们会长大,会带着铜哨,握着锄头,拿着画本,继续守护这片“英雄林”;藏着英雄故事的下一章——会有更多的孩子来这里听故事、栽树、挂牌,把英雄的名字刻在心里;更藏着永不熄灭的传承之光——这光芒会像“传承”木牌上的红漆,历经风雨却永不褪色,像“英雄林”的松树,扎根土地却永远长青。 “明天爷爷来,我们要好好准备!”赵建军拍了拍手,孩子们立刻围拢过来,眼里满是期待。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洒在“传承”木牌上,红漆亮得耀眼,照亮了孩子们的脸庞,也照亮了黑风岭代代相传的守护之路。 晚风穿过树林,带着野菊花的清香,吹动着纪念亭墙上的公约纸,发出“哗啦”的轻响。赵建军知道,这声音里,藏着黑风岭的未来,藏着英雄故事的下一章,藏着永不熄灭的传承之光。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章 菊香伴史护山林 (一:野菊标本与新故事) 第一节 野菊标本与新故事 天刚蒙蒙亮,黑风岭的晨雾还没来得及散尽,“英雄林”入口的石牌坊下就传来了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赵铁山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大衣,背上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被晨露打湿的裤脚沾着草屑,显然是天不亮就从后山的老宅子动身了。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用细麻绳缠了圈,防止磨手,里面铺着层油纸,几株带着晨露的野菊花静静躺在里面,嫩黄的花瓣上挂着的露珠折射着微光,像是缀了串细小的珍珠。 “爷爷!”赵建军带着王明、李娟和二柱早就候在纪念亭里,远远看见老人的身影,几个孩子立刻欢呼着跑过去。李娟手里还攥着昨晚准备好的干花夹,是用两块硬纸板和麻绳做的,中间垫着吸潮的宣纸,特意留着给野菊花做标本用。二柱则把画本抱在怀里,铅笔头夹在耳朵上,随时准备记录新故事的细节。王明最是力气大,几步冲到赵铁山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过他背上的帆布包,包带勒得他肩膀微微下沉,“爷爷,您包里装的啥呀?这么沉!” 赵铁山被孩子们簇拥着走进纪念亭,坐在石凳上歇了口气,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粗布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笑着拍了拍竹篮:“这里面是野菊花,就长在青龙沟那片石崖下,跟当年李向阳藏情报的是同一丛。”说着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线装笔记本,纸页边缘都卷了边,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的字迹有些褪色,却依旧工整。“这是我当年的战斗笔记,里面记着青龙沟战斗的细节,还有李向阳藏情报的具体位置,今天都讲给你们听。想听吗?” “想呀!”孩子们用行动来回答了: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围拢过来,纪念亭里的石桌被擦得干干净净,李娟把干花夹放在一边,小心地从竹篮里取出野菊花,花瓣上的露珠滴在石桌上,晕开小小的水痕。赵铁山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就画着青龙沟的简易地形图,用红笔圈着个小小的圆点,旁边写着“野菊丛”三个字。“一九四七年冬,鬼子扫荡后,我们需要把山里的伤员转移出去,情报就藏在这丛野菊花下面。”老人的手指轻轻点在圆点上,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思绪飘飞....像是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那时候雪下得齐腰深,李向阳穿着件单衣,把情报卷成细条,塞进中空的菊梗里,再把菊花栽回原处。”赵铁山的手指在纸页上摩挲着,像是能摸到当年的雪粒,“我跟他在石崖后蹲了整整一夜,冷风像刀子似的刮脸,他的耳朵都冻紫了,却一直盯着那丛菊花,说‘这是伤员的命,不能出半点差错’。后半夜来了两个特务,蹲在菊花丛旁边抽烟,火星子差点燎到花瓣,我当时攥着砍柴刀都想冲出去,李向阳却按住我,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只兔子,学了声兔叫,特务以为有野物,就跟着追过去了。” “哇!李向阳叔叔好聪明!”李娟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野菊花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用手指轻轻捏住花茎,“然后..然后呢..那情报后来送出去了吗?伤员转移成功了吗?”赵铁山点点头,眼里露出欣慰的神色:“不用急呀。嗯...送出去了!第二天一早,交通员就借着采草药的名义取走了情报,伤员们趁着天黑转移到了山外的医院,一个都没少。后来李向阳说,那丛野菊花立了大功,要好好护着,每年都要去浇几次水。” 二柱趴在石桌上,铅笔在画本上飞快地移动,他先画了石崖下的野菊丛,又画了两个蹲在雪地里的战士,其中一个正用树枝画兔子,旁边还画了两个探头探脑的特务,虽然线条稚嫩,却把场景的紧张感勾勒得淋漓尽致。“爷爷,我把这个故事画成连环画,贴在纪念亭的墙上,这样大家就能一直记得了!”二柱举着画本给老人看,纸页上还沾着点铅笔灰。 赵建军从帆布包里掏出母亲的碎花布笔记本,把赵铁山讲的细节一一记下来,字迹工整,还特意在“野菊梗藏情报”“雪地学兔叫”这些关键情节旁画了小圆圈。“爷爷,您上次说李向阳叔叔用枣核传过情报,这两次都是用植物藏情报,他是不是特别懂山里的植物啊?”赵建军抬头问道,笔尖悬在纸页上方,等着记录答案。 “可不是嘛!”赵铁山笑了起来,皱纹里都透着暖意,“李向阳是山里长大的,什么植物能吃,什么能入药,什么能藏东西,他都门儿清。有一次我们在鹰嘴崖被特务追,他带着我们钻进一片荨麻丛,特务不敢进,我们就趁机脱身了。他还教我们用野果做记号,红果代表安全,青果代表有危险,比刻记号还隐蔽。”老人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几个晒干的野果,外壳坚硬,呈暗红色,“你们看,这就是当年我们用的‘信号果’,现在山里还有不少呢。” 王明接过野果,放在手里掂了掂,硬度跟小石子差不多。“爷爷,我们今天巡山的时候去找找这种野果吧!找到了也做记号,以后‘英雄林’的巡逻道就用这种记号,跟当年的民兵队一样!”王明的眼睛亮晶晶的,握着野果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像是拿到了稀世珍宝。赵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等会儿我带你们去鹰嘴崖,那里最多这种野果,还能给你们指认当年我们藏身的荨麻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娟趁着大家说话的功夫,已经把野菊花做成了标本。她小心翼翼地把花瓣展开,铺在宣纸中间,再盖上另一层宣纸,放进干花夹里,用麻绳轻轻勒紧。“爷爷,这个标本我要放在纪念亭的玻璃柜里,旁边贴上您讲的故事,这样来的人既能看到花,又能听到故事。”李娟把干花夹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花瓣的轮廓透过宣纸清晰可见。 赵铁山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墙上贴的“英雄林守护公约”,伸手摸了摸挂在英雄树上的“传承”木牌,红漆在晨光中格外鲜亮。“当年我们守山,靠的是刀枪和勇气;现在你们守山,靠的是初心和传承。”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却异常坚定,“这丛野菊花开了几十年,英雄的故事也该传几十年、几百年,直到永远。” 吃过早饭,赵铁山带着孩子们往鹰嘴崖走去。山路旁的灌木上还挂着晨露,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建军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爷爷的旧拐杖,时不时用拐杖拨开路边的杂草;王明扛着小锄头,准备随时挖取野果的幼苗,想种在纪念亭旁边;李娟提着小篮子,里面装着刚做好的野菊花标本和水;二柱则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间,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路边,寻找着“信号果”的踪迹。 走到一处陡坡前,赵铁山停下脚步,指着坡上一片长势茂盛的荨麻丛:“你们看,那就是当年我们藏身的地方。”荨麻丛有半人高,叶片边缘带着锯齿,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绒毛。“这种草碰一下就会痒,特务怕痒,肯定不敢进去。”赵铁山说着捡起一根树枝,轻轻碰了碰荨麻叶,树枝上立刻沾了些细小的绒毛,“李向阳就是利用这个,带着我们躲过了特务的追捕。” 二柱连忙掏出画本,把荨麻丛画了下来,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标注着“藏身之处”。王明则好奇地用锄头柄碰了碰荨麻叶,立刻缩了回来:“真的有点痒!李向阳叔叔太厉害了,连这种草的用处都知道!”赵建军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荨麻丛的生长环境,在笔记本上写道:“鹰嘴崖陡坡,荨麻丛,可藏身避敌”,还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 再往前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路边出现了几棵低矮的灌木,枝头挂着不少暗红色的野果,跟赵铁山带来的“信号果”一模一样。“就是这种!”王明兴奋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摘下几颗野果,放进李娟的小篮子里,“我们摘点种子回去,种在纪念亭旁边,以后‘英雄林’就有自己的‘信号果’了!”李娟连忙拿出油纸,把野果包好,生怕压坏了。 赵铁山看着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收集野果、记录信息、绘制图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想起当年自己跟着老民兵巡山的场景,那时候没有笔记本,没有画本,全靠脑子记,没想到现在的孩子们能把守护山林做得这么细致。“当年我们盼着太平,盼着孩子们能安安稳稳地长大,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我们当年的苦就没白受。”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满足。 喜欢铁痕请大家收藏:()铁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