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前在狗血文当替身》
1. 第 1 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
by云朵吐司
金属表带贴上皮肤时,郁礼眼前闪过了一片火光。
黑烟滚滚,他被捆住手脚,浓烟呛入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小礼!你在哪儿!”陆开霁的声音穿透浓烟,带着郁礼从未听过的慌乱。
郁礼刚想应声,一道急促的劝阻响起:“小陆总!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等消防队来!”
“你进来干嘛?快出去!” 陆开霁的脚步声没停,“我看见他了 ——”
话音未落,燃烧的横梁轰然砸落。
火星和碎片溅到后者肩背,他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蜷成一团。
陆开霁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
隔着几步翻腾浓烟,郁礼勉强能看见陆开霁的表情——眉头紧锁,眼神挣扎。
一秒,两秒……
陆开霁猛地转身,将倒地的人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冲向出口。
……
“怎么样?喜不喜欢?”
陆开霁的声音将郁礼猛地拉回现实。
郁礼垂眸。
腕表已经戴好。
青年手腕白皙,骨骼秀气。陆开霁特意选了块宝蓝色表盘的女表,沉静的蓝色像包裹着碎冰星辰,精致又矜贵。
“你哥哥最喜欢这个颜色。”陆开霁对自己的审美相当满意,“果然,也很适合你。”
郁礼极轻地眨了下眼。
面前男人含笑的眉眼和火场决绝离开的背影逐渐重合。
“不好意思,”郁礼摘下那块沉甸甸的奢侈品,朝众人抱歉地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
他动作又轻又快,陆开霁还没来得及应声,再一抬眼,就看见他走出VIP室的背影,脸色变得有些不快。
闹什么脾气?
再过不久就是郁礼大三寒假,两人早就说好了,这个假期郁礼来陆氏实习。
今天他专门推了工作来陪郁礼买入职礼物,他撂脸子走了算什么?
空气凝滞。
一旁SA反应极快:“小郁先生可能是有些紧张,毕竟昨天才刚官宣了订婚仪式的好日子,越是看重,越是容易绷着呢。”
陆开霁面色稍霁,等了片刻不见人回来,对身后吩咐:“关昕,去看看。”
“好的,陆总。” 助理关昕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
咔哒。
洗手间隔间的门锁落下。
郁礼强撑着的脊背骤然泄力,几乎是跌坐在了马桶上,胸口止不住的剧烈起伏。
刚才……那是什么?
就在陆开霁给他带上腕表的一瞬间,大量陌生的画面和文字涌入他的脑海,剧情像放映电影一样快速在他脑中播放。
绑架、城南废弃工厂、大火、陆开霁和关昕……还有被火焰吞噬的自己。
画面强行塞进记忆,不断重映。
陆开霁明明有时间救自己,却选择带着被砸伤的关昕离开。之后,他奋不顾身冲入火场的画面登上新闻,标题硕大:“小陆总为救未婚夫险些丧命”。
全网赞叹小陆总深情不渝,陆家股票因此大涨。
什么?你说那个未婚夫没救出来?哎……那很遗憾了,火那么大,小陆总又不是神,他已经尽力了。
胃里翻江倒海。
郁礼转身抱着马桶干呕,额发被冷汗粘在鬓角。
多可笑。
15岁被领养,16岁认识陆开霁,18岁和他交往。
他一直以为郁家收养他,是为了寄托对早逝长子郁理的哀思,所以他遵从养父母的安排模仿郁理,学他弹琴,学他穿衣,学他抿唇微笑的弧度,只求换来家人的温情和认可。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养父母总明里暗里让他多和陆开霁接触,现在全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利益交换。
郁理是陆开霁的初恋白月光,郁家怕郁理死后,陆家这棵大树不再提供荫蔽,精心打造了他这个有七八分相似的替身,用来交换陆开霁手中的资源和关照。
而这一切,陆开霁心知肚明!却从头到尾闭口不言,伪装出一副深爱他的模样。
多么可笑。
郁礼低低喘气,抬手抹掉嘴角水渍,嘴唇触到右手无名指上冰凉物体。
那是陆开霁送给他的交往戒指,内圈刻着“YL”。
郁礼面无表情地把戒指丢进马桶,按冲水冲走。
难受吗?他问自己。
当然难受。
但没关系。
既然有机会重来,这一次——
他会活下去。
而那些将他当做工具、棋子、替身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忽然,洗手间隔间门被敲响。
关昕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郁先生,你在里面吗?”
郁礼缓缓抬眼。
就从你开始吧,主角受。
关昕正要再敲,门忽然开了。
郁礼站在门后,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眶和鼻尖带着未褪尽的红,像刚哭过:“关助理?你也来上洗手间?”
关昕快速打量他一眼:“小陆总见你迟迟没回去,让我来看看。”
郁礼绕过他走到洗手台前,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冰冷让他更加清醒。
郁礼抬眼看向镜子里的关昕,嘴角忽然漾开一个极浅的笑,温和得和平时别无二致:“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关昕镇定收回打量视线。
“不,没什么。”
*
回到VIP室,陆开霁正在看手机,屏幕光映在他眉骨上,投下一道冷淡的阴影。
郁礼挨着他坐下,白衬衫束进牛仔裤,勾出一段极细的腰身。
“不好意思呀开霁哥。”郁礼主动开口,声音比平时低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歉疚,“可能是昨晚练琴太晚,总觉得不舒服。难得你专门抽时间陪我……”
果然,一听是练琴,陆开霁眼底的不悦淡了几分。
他抬手示意SA再拿几款表出来,语气放缓:“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怪你。”
腕表在丝绒托盘上排开,玫金、墨黑、银灰,每一块都昂贵而沉默。
郁礼含笑:“开霁哥对我真好。”
“都要订婚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是吗?
郁礼目光轻飘飘扫过陆开霁身后——关昕站在那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按照原著剧情,这时两人已经发生过关系。
不止一次。
他拿起一块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开霁哥,关助理跟了你多少年了呀?”
“怎么突然问这个?”陆开霁神色微凝,不答反问。
“好奇嘛。”郁礼说,“除了来我家,几乎每次见你,关助理都在。你们见面的时间……是不是比跟我还多?”
原来是吃醋。
陆开霁心底那丝细微的警觉散去,甚至浮起一点被在意的愉悦。他抬手想揉郁礼的头发,却被郁礼拍开。
“哪里来的飞醋?”他不在意那点拒绝,低笑,“关昕从毕业就跟着我……算算也快五年了。”
“五年?这么久?”郁礼像是惊讶,转而看向关昕,招手让他过来。
关昕先看向陆开霁,见他颔首,才上前走到郁礼身边。
郁礼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互动,语气如常:“没有想到你跟了开霁哥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的,他忙起来总忘记吃饭,应酬又没分寸……还好有你帮我照顾他。”
关昕垂着眼:“都是我应该做的。”
“别这么见外嘛。”郁礼把丝绒托盘往关昕那边推了推,“有喜欢的吗?挑一块?”
一百来万的奢侈品,被他说得像在超市挑个零食一样简单。
关昕一愣。
郁礼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笑道:“别怕,老板娘请客。”说完转头看向陆开霁,“但老板大人会买单的,对吗?”
陆开霁视线在他酷似郁理的面容上停顿几秒:“……嗯,你喜欢就好。”
老板娘三个字配上陆开霁这近乎纵容的回应,难堪像针一样扎进了关昕心底隐秘的角落,他努力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太贵重了小郁先生,真的不用了。”
郁礼扫过关昕的左手,嘴角弧度加深:“你说呢,开霁哥?关助理鞍前马后跟了你五年,总不好连块像样的表都没有吧?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苛待下属呢。”
陆开霁这才顺着郁礼的视线,注意到关昕手上那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旧表——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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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灰扑扑的。
“既然小礼都这么说了,”他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你就挑一块吧。”
关昕下意识将左手往后藏了藏。
一种混合着羞耻、难堪、还有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剖析的情绪汹涌而上。他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华丽的水晶灯下,接受这场由“老板娘”主导的、充满施舍意味的“奖赏”。
几秒钟死寂的沉默。他低着头,能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道好奇而纯粹,一道平静而威压。
“……好,谢谢小郁先生,谢谢小陆总。”
冷光灯下,那些腕表闪烁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关昕的目光从它们身上掠过,却无法聚焦。
五年,从青涩的毕业生到陆氏总经理的首席助理,他陪陆开霁熬过无数通宵,处理过数不清的棘手事务,挡过酒,背过锅,连高烧都不敢轻易请假……
可即便到了现在,眼前哪怕是最便宜的一块表,都抵得上他辛辛苦苦大半年、甚至更久的薪水。而郁礼只需要安静地坐在那里,露出与那人相似的神情,就能轻易拥有他拼尽全力也触摸不到的东西。
老天爷,真不公平。
*
挑了许久,陆开霁还是觉得只有第一块表最适合郁礼,连带着关昕的那块一起刷卡。他本想带郁礼去吃晚饭,但见他精神确实不好,便让司机送他回家休息。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出租屋,又远又偏,陆开霁提过几次让他搬去自己的住处,都被郁礼婉拒。久了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反正受罪的不是他。
车厢内一时安静。陆开霁的视线落在郁礼搭在膝头的手上,忽然一顿。
“你戒指呢?”
郁礼似乎怔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空荡荡的无名指:“糟了……是不是掉店里了?”
“刚才还在。”陆开霁皱眉,“是不是落在洗手间了?”
“有可能!”郁礼猛地坐直,“关助理——麻烦你现在就问下店员,快!”
“知道了,我马上问。”
郁礼转而在身上各个口袋上翻找,动作越来越急,直到手指都微微发抖:“对不起,开霁哥……”他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陆开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呜咽的哭腔:“明明是你送我的交往礼物……我应该更小心一点的……”
陆开霁见不得他这样,那点因戒指丢失而起的不快瞬间被怜惜取代。
“没事,不见了再买一个就是,再说,马上就要订婚,也该换成订婚戒指了对不对?”
后座传来极轻的抽气声,像委屈,又像释然。
副驾驶上,关昕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急速掠过的街景,手指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死死揪住了西装裤。
*
回到家,锁好房门。郁礼脸上的脆弱无助瞬间褪去,他随手摘下那块七位数的豪表塞进抽屉。
打开电脑,登录许久不用的校园论坛匿名板块。他回忆着剧情里提到的绑架发生地点,指尖在键盘上敲击:
【求问:有人去过城南老工业区写生吗?那边仓库多,安不安全?】
帖子刚发出去,桌上的手机就屏幕大亮,嗡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郁敏达。
郁家的亲儿子,白月光郁理的亲弟弟,他名义上的弟弟。
郁礼盯着那名字看了两秒,按下接听,没有立刻出声。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混杂着激烈的游戏音效和少年人放肆的哄笑。郁敏达显然没注意到电话已经接通,正大着嗓门跟旁边人吹嘘:“……哎呀放心!不就几万块钱嘛!郁哥我还能搞不定?”
郁礼直接开了录音。
“真的假的?你哥不也是个学生吗?哪来那么多钱?” 有人问。
“哈!什么狗屁哥哥!” 郁敏达嗤笑一声,满是鄙夷,“你们以为他谁啊?不过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装得再像郁理又怎么样?骨子里还不是个爹妈都不要的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椅子被粗暴推开的声音和一句气急败坏的咒骂:“艹!什么时候接通的?!你特么偷听?!”
郁礼这才将手机贴近耳边,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你打过来的电话,我接了,算偷听吗?”
2. 第 2 章
郁敏达心虚一瞬,随即梗起脖子:心虚个屁!他说的又没错!
郁礼本来就是他们家养的替身,连他自己都认!要不干嘛天天学他哥的样子?弹那破钢琴,穿他哥喜欢衣服牌子,连笑都要学他哥抿一下嘴角——装得人模狗样,恶心死!还傻了吧唧以为开霁哥真喜欢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要不是郁理死了,这种好事轮得到他?
这么一想,郁敏达瞬间底气十足:“听说你和开霁哥的订婚宴定在明年三月?恭喜啊。”
“昨天公布的事情,你人在外地,消息倒是很灵通。”
“别废话,我最近手头紧,就……转三万过来吧,算你提前给我包个订婚大红包。”郁敏达说的理直气壮。
“怎么这么多?以前不是五千吗?”
“五千?你打发叫花子呢?!” 郁敏达声音拔高,“你现在可是陆家板上钉钉未婚夫!身价不一样懂不懂?给亲弟弟三万零花钱怎么?过分吗?”
郁礼没说话。
这沉默似乎激怒郁敏达,他压低声音威胁:“别忘了,去年十月你和你那个什么同学四手联弹的视频还在我网盘里躺着呢。他帮你擦汗那一下,啧啧,镜头特写,清清楚楚。不知道我未来姐夫看到了会怎么想?”
同一个视频,他从去年要挟到了现在,陆陆续续找郁礼要了好几万。
“不说话?是不是以为我只有这个东西?”郁敏达得意道,“上周你们还一起去图书馆,靠那么近,头都快贴一块了。真是在学习?骗鬼呢!哎,我说,我姐夫要是知道,你一边跟他谈婚论嫁,一边跟别的男人图书馆约会……他还会觉得你心里只有他吗?他还会这么‘喜欢’你吗?”
他故意在喜欢两个字上重音,显然知道郁礼有多在意陆开霁。
郁礼平静道:“那天一起去图书馆的不只有我和林骁。”
郁敏达打断:“少跟我扯这些!总之今天之内打钱!不然我就把视频和照片,一起发给开霁哥!你自己掂量办!”
过去的郁礼会立刻答应,低声下气,整夜失眠,生怕陆开霁不爱他。
但现在——
“郁敏达。”
郁礼保存录音,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温和得甚至带点礼貌。
“你知道陆开霁为什么不爱搭理你吗?”
郁敏达一愣:“……什么?”
郁礼轻笑:“因为你蠢。”
郁敏达一愣,随即炸了:“你敢骂我!!”
在他看来,郁礼能有今天,全靠他们家施舍。现在翅膀硬了,敢和他顶嘴?
郁礼淡淡:“怎么,骂你还要挑日子?”
他打开免提,把手机搁到一旁,鼠标刷新帖子:“视频你可以发给陆开霁,看看到时候咱俩谁遭殃。”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
“说到底,我是替身,你是同谋,咱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做事之前动动脑子,ok?”
郁敏达嗓音发虚:“你知道了什么?!”
这一会功夫,帖子里已经有人回复。郁礼没耐心和傻逼多费口舌,警告似的留下一句:“陆开霁喜欢我,你们才有钱拿。你非要掀桌——我不拦,但爸妈就不一定了。”
挂断电话,他查看回复。
【1L】去过!那边基本是80-90年代的国营纺织厂,斜坡屋顶+红砖墙超有年代感!但真的别一个人去!路烂得要死,而且听说去年有流浪汉在里头烧火取暖,差点把楼点了
【2L】上个月刚拍完一组![图][图][图] 西侧小一点的那个厂房保存超好
【3L】别去了吧,我有内部消息,说那片列入危房名单了,随时可能强拆。
……
郁礼点开2L发的照片,一张张放大。
手指停在第三张——阳光穿过高处的斜式天窗,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栅。
剧情中说,他被人绑架至城南废弃工厂。
极大概率就是这里。
【7L】楼主回复2L:那边的厂房都长这样吗?
【8L】回复楼主:对啊,基本都这样
郁礼垂眸看着照片,和现在常见的建筑不同,这个厂房的窗户修在接近屋顶的位置,微微向内倾斜,类似半天窗的设计,窗沿最低处离地……
可能有5米。
有点高啊。
郁礼把几张照片保存到手机,往椅子上一靠。
原著剧情里,绑架他的人是陆开霁的堂弟陆开则,人在澳门赌场输了几千万,连带着公司流动资金都赔了进去,眼看着就要玩完。蠢猪一样脑子灵机一动,想到拿他来要挟陆开霁给钱。觉得暴露了也没事,家丑不可外扬,陆家肯定会保他。
谁想到厂房意外起火,他真死在了里面。
陆开霁借题发挥,雷厉风行处理了二房。大义灭亲的举动虽让陆家股价短期波动,但那副“痛失所爱”的深情姿态,却实实在在捞足了公众好感与同情。
避开绑架不难,单纯活下去也不难。
但重来一次,郁礼想要的,不止于此。
他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直到哐当一声关门声从楼上传来,天花板很快响起硬底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好几个人的嬉闹声透过楼板飘下来。
郁礼看了眼时间,12:05。
他熟练地拨打物业电话投诉扰民。
夜幕沉沉,楼上很快传来保安的劝告声,紧接着是男人恼羞成怒的咒骂:“艹!哪个孙子天天找事?!”
郁礼轻笑了一声。
他想到了。
陆家势大,想让陆开霁栽跟头,他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盟友,或者……一把刀。
小说里,正好有这么一号人物。
——裴珹。
裴家隔了18年才找回来的真少爷,在原剧情的戏份极少,出场几乎全在别人和陆开霁的交谈里。直到自己去世,裴珹在葬礼现身,陆开霁才终于和他攀上关系。后来陆家遭遇商业危机,全靠裴珹注资才得以度过。
他记得,裴珹注资用的名义是——
郁礼好友。
谁能想到,在商界翻云覆雨的裴家掌权人,竟然是他这么个炮灰替身的好友?
郁礼点开微信,搜索裴珹。
两人最后的聊天停留在两个多月前的中秋节,裴珹发了句“中秋节快乐”。
但他没回。
郁礼:“……”
他那段时间太忙了——想给陆开霁买个像样点的礼物又不想用养父母的钱,找了家机构兼职钢琴老师,一天课排得满满当当。最后他用那笔钱买了一条领带,陆开霁收到后像是很开心,但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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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见对方戴过。
……扯远了。
郁礼重新看向屏幕。
时隔两个多月,他现在要怎么和裴珹开启第一句话?
同一时刻,纽约。
午饭时间早过了,但47层的会议室内没人敢动。
长桌上首的年轻男人转着手里的金属钢笔,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唇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他看起来格外不好接近。
裴珹语气懒懒,撩起眼皮扫过下方:“所以,Q3该上市的新品推迟了两次。怎么,是当对手集体罢工了,还是市场睡着了?”
市场总监额头见汗:“裴总,主要是供应链那边——”
“消费者不想听解释。”裴珹打断他,声音没什么情绪,“我也一样。”
忽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裴珹冷冷瞥去一眼。
又瞥了一眼。
几秒后,他语速快而清晰地安排:“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替代方案,这个月新品不上线,你们整个团队,下个月就不用来了。”
市场总监诺诺应下。
裴珹拿起手机:“两个小时后同步我新的时间表,散会。”
高管们如蒙大赦,起身时连椅子都不敢拖出声。
裴珹点开微信,沉寂了两个多月的置顶终于冒出两个红点——
【是小礼:[链接]专访裴氏最年轻的北美负责人:这位20岁青年正在改写世界规则】
【是小礼:说得真好。】
四个字,一个句号,没有表情,也没提哪句说得好,敷衍得明目张胆。
空荡的会议室,裴珹抱着手机敲敲打打。
“谢谢。”——删掉。
“两个月不回消息,现在说一句‘说得真好’敷衍我?”——删掉。
“你不是要订婚了?找我干嘛。”——删得更快。
删删改改了半天,终于发出:
【C:你还会看我的报道?】
那边回的很快。
【是小礼:当然。】
裴珹忽然站起身,扯松领带。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被郁礼忽略,习惯了隔着屏幕看他分享与另一个男人的点滴,习惯了将那些不堪的占有欲按在心底。可仅仅是“当然”两个字,就轻易凿穿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
他坐回去,打字的手比刚才快了半拍:
【C:还以为中秋节以后你就把我屏蔽了呢。】
这次郁礼回得慢了些,但一连三条:
【是小礼:不好意思,我的。】
【是小礼:那会太忙了。】
【是小礼:对了,你最近在国内吗?】
【C:在。】
发完,他立刻拨通杨助理电话:“订今天回Y市的机票。”
杨助理:“好的裴总,大概要去多久呢?回程的机票要定吗?”
裴珹:“暂时不用。”
杨助理稍顿:“那您纽约的行程?”
“改线上。”裴珹说,“或者国内见。”
快速安排好日程,裴珹切回郁礼的对话页面。对方还没有回复,连正在输入也没有。
他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然后小心地,点开一个几乎从未用过的表情包。
【C:[小熊晚安]】
3. 第 3 章
翌日清晨,闹钟才发出第一声响,便被人按掉。
郁礼起床,眼中毫无困倦。
大火在他梦里燃了一整夜,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
应该是睡着了的,不然怎么会漏回裴珹的消息。
看着那个与裴珹本人气质严重不符的毛绒小熊,郁礼笑了下。
【是小礼: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赔罪?】
接着点开养母杜佳文的消息,对方是半夜发的,让他今天中午回家一起吃饭。
郁礼笑意更深,顺手回了个好,到厨房给自己下了碗小馄饨。
这套房子是他大二那年租的。
小两室,一间放床和书桌,一间铺了好几层隔音棉放钢琴。虽然隔音不太行,但胜在房租便宜,一个月一千九,就是出行不太方便,离最近的地铁站1公里,不下雨时,郁礼基本骑共享单车到地铁站。
吃完饭,郁礼换上运动服,团购了附近评分最高的健身房私教体验课。
教练是个寸头壮汉,胳膊比郁礼大腿还粗,笑起来却意外温和:“第一次来?别紧张,咱们先测个底子。”
测试结果不出所料——核心弱得像纸,下肢力量差,平板支撑30秒就塌了腰,标准俯卧撑勉强做了9个,第10个直接栽在地上。
教练伸手拉他起来,表情复杂:“……你平时完全不运动?”
郁礼借力起身,感觉到手臂和腹部肌肉酸软得不像自己的:“弹琴算吗?”
教练呵呵两声:“就怕你们这种长得帅的人冷幽默,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训练目标?”
郁礼望向隔壁卧推区一个光膀子的壮汉,肌肉虬结如铁:“能练成他那样吗?”
教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郁礼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礼退而求其次:“两个月高强度训练的话,大概能达到哪种效果?”
“体能翻个两三倍没问题,”教练顿了顿,“但你现在的身体,可能扛不住,我建议还是从基础训练开始。”
“先试一节,受伤我自己负责。”
*
半小时后,郁礼颤抖抬手,示意暂停。
肺像被砂纸磨过,大腿不停在抖,小腿也抽筋似的绷紧,四肢完全不听使唤。汗流进眼睛,郁礼抬手去擦,透过健身房落地窗,忽然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陆氏集团的公务车。
车窗半降,关昕坐在驾驶室,正低头看手机。
郁礼拿毛巾擦汗。
看来他昨天那句“老板娘”确实戳中了关昕的神经,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竟然自己盯他的行踪,陆开霁没有工作给他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陆开霁的授意?
“怎么样?还能继续吗?”教练走过来,递水。
郁礼接过,仰头灌下半瓶,冰凉液体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灼烧感。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身体酸痛难耐,脑海中画面一帧帧闪过——燃烧的横梁、陆开霁离开的背影、新闻报道上那张深情款款的脸。
这些画面化成燃料,注入他颤抖的四肢。
“当然。”
又熬过半个小时的针对性训练,体验课结束时,郁礼几乎是扶着墙走出训练区的。汗水浸透运动服,贴在背上又冷又黏。
教练递来毛巾,语气佩服:“你是我见过最狠的新人。”
郁礼喘着粗气:“谢谢。”
走到前台,工作人员热情介绍课程价格:“私教课一节320,买10节以上每节300,买20节可以谈到280一节。”
郁礼飞快在心里计算:他教一节钢琴课45分钟,收费180,机构抽走一半,到手90。以他现在的身体,一周按五节私教课算,两个月40节课……一万一千二,抵得上他上124节钢琴课了。
“可以分期吗?”郁礼问。
前台点头:“可以的,有信用卡吗?”
“有。”郁礼拿出钱包,要掏卡时突然改了主意,抽出一张从来没有用过的卡,“刷这张。”
——陆开霁给的“生活费”。
过去他觉得花男朋友钱不好,现在想想:用仇人的钱,养自己的命,很合理。
“等一下。”前台刷卡前,郁礼忽然开口,“按原价,一节课320。”
*
办完手续,郁礼走出健身房大门。
晨光刺眼,他眯起眼——街角那辆黑色轿车还停着,车窗紧闭。
他走过去,屈指敲了敲驾驶座玻璃。
片刻,车窗降下,关昕坐在里面,墨镜遮住半张脸:“小郁先生?真巧。”
“关助理怎么在这?”
“正好在陪小陆总附近开会。”关昕透过墨镜打量他。
青年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两样,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看起来格外好拿捏。
“噢?那开霁哥呢?”
“小陆总开完会先走了。”
“先走了?”郁礼作势拿出手机:“在附近开会都不告诉我?我得问问他。”
开会当然是关昕编的理由,没想到郁礼真的要联系陆开霁,他心里一紧,语气硬起来:“这是集团公事,小郁先生虽然是小陆总的未婚夫,但也不方便过问吧。”
郁礼看了他几秒,像是被说服:“你说得对。”
“既然开霁哥已经走了,那你现在应该有空吧?他绕到副驾驶,拉开门坐进去,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麻烦送我回家,地址发你微信了。”
这是把我当杂工用吗?
关昕生硬道:“小郁先生,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郁礼疑惑:“你刚不还说我是小陆总未婚夫?服务我不算你工作?”
关昕:“……”
关昕心想我是公司的助理,服务你当然不算我的工作!但对上郁礼理所当然的眼神,担心他事后联系陆开霁告状,咬咬牙咽下这口气,不情不愿地发动车子。
引擎声轰鸣,掩住了他齿缝里挤出的低语:
“……一个替身,装什么装。”
到郁家时刚过12点。
房子是半年前新换的复式江景大平层,一梯一户,近八百平。郁礼昨天上网查过,市价三千万打底。
郁家不是豪门,养父郁建元在陆氏一家子公司担任总经理,年薪200万左右,养母杜佳文是全职主妇。
郁礼一直好奇,他们拿什么付的全款。
客厅里飘来鸡汤的香气,杜佳文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容温软:“小礼来啦?快坐,汤马上好。”
饭桌上三荤一素,全是郁礼爱吃的。
他洗完手坐下,四处张望了下:“爸今天不在吗?”
“快到年底了公司忙,老郁已经加班好久了。”杜佳文盛了碗汤,“来,尝尝妈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你看你,住家里不好吗?偏偏要出去租什么房子,人都瘦了。”
“有吗?”郁礼摸了摸脸。
“当然,你老实和妈妈说,是不是开霁对你不好?”
“没有呀,他昨天还带我去买礼物了呢。”郁礼吹了吹汤上的热气。
杜佳文语气关切:“买了什么?”
“一块表,说是实习礼物。”
杜佳文这想起来郁礼寒假要进陆氏实习。
两人各怀心思,竟真像一家人一样唠了会儿家常。杜佳文步步试探,郁礼滴水不漏,几轮下来,她终于按捺不住:“昨晚敏达给我打电话,听说你们吵架了?”
她问话时眼皮微抬,仿佛漫不经心,余光却紧紧锁着郁礼的表情。
“说到这个。”郁礼点开手机录音。
下一秒,郁敏达尖利的声音炸开:
“哈!什么狗屁哥哥!你以为他是谁?我们家养的一条狗!……你和你那个什么同学四手联弹的视频……不知道我未来姐夫看到了会怎么想?”
……
杜佳文脸色越听越难看,直到最后,捏着瓷勺的手已经迸出青筋。
郁礼开启茶言茶语:“妈,你也不要太生气,我相信敏达不是故意想破坏我和开霁哥的感情。”
他特意在故意两个字上重音,如愿以偿又看到杜佳文脸色惊变,心情很好地添了碗汤。
脸上那层温软假面裂开一道缝,底下是压不住的怒意。
杜佳文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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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巴掌打在那个逆子脸上!
要是陆开霁真信了郁礼出.轨,他们这些年的经营全得完蛋!蠢!蠢到家了!她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
“这……这混账东西!”她从牙缝里挤出话,“竟敢怎么和哥哥说话,我非打断他的腿……”
指甲掐进掌心,杜佳文笑得勉强:“小礼,你一向最懂事,敏达肯定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他一向羡慕爸妈对你更好……”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的。”郁礼轻轻按住她发抖的手背,“在我心里,你和爸爸早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了。”
杜佳文手一颤,看向他。青年浅棕色的眸子清澈见底,里面盛满了理解和宽容,找不到一丝怨恨。
“只是……”郁礼靠回椅背,神色低落,“我害怕……万一开霁哥听到会误会,妈您知道的,我真的很在乎他。”
“你放心。”杜佳文扯出安抚的笑,“妈一定好好教训他。这种事,绝不会再有下次。”
“谢谢妈。”郁礼笑了,那笑容干净又依赖,“对了,还有件事……想请您和爸帮个忙。”
杜佳文虽然脑子一团乱,但没有忘记她今天约郁礼的目的。听到他这句话,心头警铃大作。
“我寒假不是要去开霁哥公司实习吗?”郁礼双手交叠搁在桌上,姿态乖巧,“我有点紧张,怕做不好给他丢人。”
他停在这里,等杜佳文开口。
杜佳文说:“开霁会照应你的。”
“就是因为他会照应,我才更得小心。”郁礼垂下眼,睫毛密密地盖下来,“公司那么多人看着,我要是出错,别人不会说我,只会说开霁哥选的人不行,以后我和开霁哥结婚,大家也不会服气我。”
“所以我想……能不能先到爸的公司实习一段时间?跟着爸学学规矩流程,等熟悉了再去开霁哥那边。”
杜佳文她盯着郁礼,青年眼神清澈,表情真诚,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
“你爸那边……”她脑子飞快转动,没想出什么推辞的理由。
就在这时,郁礼起身绕到杜佳文身边,将自己手腕上的钻石腕表扣到她腕上。
郁礼垂着眼调整搭扣,这个角度,杜佳文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和抿唇时微微凹陷的嘴角。
太像郁理了,像到有时候,连她都会恍惚。
“真好看。”郁礼扣好表,退后半步打量,笑容干净,“开霁哥送我的实习礼物,妈戴着比我还合适。”
杜佳文抬手,表盘周围的碎钻反射灯光,散发着让人心动的光芒。
“你爸那边……”她开口,语气松动,“我得问问。公司的事,我不太插手。”
“我知道。”郁礼坐回座位,双手合十抵在下巴,眼睛弯起来,“妈帮我说话,爸肯定听。等以后我和开霁哥结婚了,就给妈换套更大的房子。城北‘水新府’二期快开了,到时候最大的那几栋别墅,我给妈留着。”
杜佳文心头那点疑虑被这话冲散大半。是啊,他们在郁礼身上投了多少心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攀紧陆家,源源不断地捞好处。郁礼越得宠,他们能得到的就越多。
一块表算什么?一套房子算什么?只要郁礼还顶着这张脸,还在陆开霁身边,往后有的是……
“妈?”郁礼轻声唤她。
杜佳文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慈爱笑容:“你这孩子,总想着妈妈。行,我晚上就跟你爸说。”
“谢谢妈!”
桌上的手机震动。
郁礼点开,笑意更深。
【C:我这几天都有时间。】
【C:恭喜你拿下利奥波德】
【C:[小熊鼓掌]】
利奥波德,全名利奥波德国际钢琴新声奖,是国际公认的青年钢琴家顶级赛事之一。仅面向25岁以下青年钢琴家,不问国籍、不论师承、不看背景——弹得好,才有资格留下。
每届全球报名人数都超过十万人,初选筛掉九成九,最后能去维也纳现场比赛的不到三百人。而真正站上领奖台的,只有六人:金奖1人,银奖2人,铜奖3人。
郁礼便是这届的银奖得主之一。
4. 第 4 章
飞机落地已是次日。
裴珹走出通道,一眼看见裴衫月派来的车。
裴衫月是他长姐,大他十岁。
当年裴家把他找回去时,她正怀着孕,抱住他哭了一整夜。
他自己的房子还在通风,得过一两个月才能住。裴衫月知道后,二话不说把名下所有Y市房产的照片甩过来,让他看上哪套选哪套。
裴珹没和她客气,挑了套市中心的高层。
上车,隔板升起。
杨特助坐在旁边汇报工作:“西雅图港口的事解决了,Q4能交付。”
裴珹揉了揉太阳穴:“告诉供应链,下次再拿天气当借口就换人。”
长途飞行加时差,身体累,心里那点莫名的焦躁更磨人。他忍不住又点开微信——郁礼没再发消息。锁屏,几秒后又解锁,再关掉。
“是。”杨特助全当没看见老板的烦躁,“另外……您突然回国,裴博先生来电,说今晚在‘云阙’设宴,想和您聊聊亚太区的事。”
裴家的生意分两块:北美归裴珹,亚太由他叔叔裴博打理。过去三年,亚太利润连年缩水,老客户流失得厉害。
裴珹睁开眼,窗外高架桥飞速后退,玻璃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不去。”他说,“没空。”
*
等郁礼空出时间来约裴珹,已经是好几天后。
裴珹说自己吃什么都行。郁礼记得他高中时总在食堂打青菜豆腐,想了想,订了家专做鸡汤的会馆——清淡,但贵得有诚意。
会馆在半山腰,二层小楼爬满爬山虎,院里竹子被风吹得沙沙响。
老板一天只接待四桌客人,郁礼靠关系才抢到当天最后一席。
他打车到时,一辆黑色SUV刚滑入院角。郁礼对车不熟,晃了眼盾马结合的车标就收回视线,发微信问裴珹到哪里了,找不找得到路,要不要他出去接。
“郁礼。”
低哑的声音传来,郁礼顿了顿,回头。
叫住他的男人很高,肩宽腿长,西装合身。
四目相接,裴珹喉结动了一下,视线先落在他右手无名指上,停了半秒,才若无其事地抬起来,见郁礼盯着他不说话,裴珹唇角浮起一点笑:“……认不出我了?
郁礼眨了眨眼:“……裴珹?”
小说里没有细写裴珹的外貌,因此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身上隐隐有鱼腥味,刘海常年盖过眼睛,比他矮一截的少年。
裴珹“嗯”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
“谁叫你变化太大了。”郁礼笑着夸他,抬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语气带了点真实的惊讶,“好高,原来人过了十八岁还能二次发育?”
“小郁到啦?”老板从店里探出头来,热情招呼,“在二楼兰字包间,鸡已经炖好了,你们直接上去就成。”
“好嘞,谢谢周老板。”郁礼应声,见裴珹还站在原地,顺手拍他胳膊,“发什么呆?走吧。”
触感一瞬即逝,裴珹手臂肌肉下意识绷紧了下。
“……嗯。”
楼梯是老木头搭的,陡,窄,每级高得反人类。郁礼踩上第一阶,小腿肌肉就抽了——这几天练太狠,教练说“不破不立”,他现在下个楼梯跟受刑似的。
第二级,第三级。
第四级——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栽——
一只手横过来箍住他腰往回带。力道很大,郁礼感觉自己后背狠狠撞上了块包着毛毯的铁。
“怎么回事?”裴珹的声音从耳后压过来,气息喷在他颈侧。
郁礼站稳,那手臂就松开了,快得像幻觉。
郁礼:“没事,最近健身有点猛,腿不太听使唤。”
裴珹蹙眉问:“练什么了?”
“力量训练。”郁礼语气轻松,“想试试能不能两个月练出点样子。”
裴珹扫了眼他发抖的小腿:“逞强。”
郁礼没反驳。
裴珹看了眼盘旋而上的楼梯,伸手扶住他胳膊:“我扶你。”
“不用,你先……”
“别废话。”裴珹打断,声音沉下去,“我又不笑你。”
郁礼不挣扎了。
隔着衣物,他也能清楚感觉到裴珹手臂的力道。
……有点羡慕,他什么时候能练成这个样子?
裴珹的感官完全被郁礼占据了。
他刻意放慢脚步,配合郁礼的节奏。每上一级,郁礼的重量都会无意识往他这边偏一点。隔着薄薄羊绒衫,他能清晰感受到那具身体的温热、颤抖,甚至肌肉绷紧时细微的颤栗。
——他离他这么近。
近到能闻到他颈间淡淡的柠檬香,近到只要他愿意,现在就能把他圈进怀里,让他一步都不用走。
但他不能。
终于到二楼。
郁礼松了口气,立刻退开半步:“谢谢。”
裴珹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又松开。
“怎么练这么狠?”
“不狠不行呀。”郁礼推开包厢门,暖光和鸡汤香涌出来,“快来,菜已经上了。”
包间临窗,菜已经上齐,砂锅架在火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
郁礼刚要拿勺,手腕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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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按住。
“腿不好的人就老实坐着。”裴珹脱掉西装,卷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线条。
他拿起汤勺,瞥他:“鸡肉?”
“要。”郁礼点头,“山药也要。”
片刻,白瓷碗推到面前,汤满八分,浮着一层金黄鸡油:“小心烫。”
几碗热汤下肚,三年生疏淡了些。
郁礼没忘正事,放下勺子:“说起来,裴总最近忙什么?”
“别叫裴总。”裴珹皱眉,“老样子,忙各种项目,Q4可能会轻松一点。”
——假的。没有哪家赚钱的企业Q4能真轻松。但郁礼难得约他,再忙也得说有空。
“以后还是常驻纽约?”
“不一定。”裴珹放下筷子,“北美市场差不多稳定了,下一步重心可能在国内。”
郁礼挑眉:“可能?”
裴珹言简意赅地给他解释:“得争。”
郁礼懂了。
裴家国内业务握在他叔叔裴博手里,他看过财报,三年来利润连年下滑。裴珹这话,基本等于宣告要下手。
只是——
“就这么告诉我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裴珹低笑,又给他添了半碗汤,“你又不是外人。”
郁礼笑了一下,没接话。
静了几秒。
他忽然抬起右手,五指舒展:“从刚才起你就盯着这儿看——是在找戒指吗?”
裴珹握勺的手停了一瞬。
“嗯。”他放下勺,声音平直,“丢了?”
“不。”郁礼摇头,“是摘了。”
暖黄的灯光打在他低垂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了圈浅浅的阴影。
空气沉下去。
空调嗡鸣声、汤锅呼噜声都变得吵闹。
一片嘈杂中,裴珹压抑着怒火:“他干了什么”
郁礼有点意外地看他,问都不问就直接把问题归成是陆开霁的错,好像不是他的风格?
“嗯……就是忽然觉得,”郁礼靠进椅背,语气懒懒,“他挺烦人的。”
很孩子气的一句话,像极了玩笑,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有种异样的尖锐感。
裴珹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破了个大洞。
为什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是赌气?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郁礼。”裴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手指在桌下慢慢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他对你做了什么。”
郁礼下意识避开他的灼人的视线:“目前嘛,也就是出了个轨。”
5. 第 5 章
陆开霁出.轨了。
这念头在裴珹脑子里滚了一圈,先炸开的是见不得光的窃喜——我现在是不是也有追求他的机会?
紧接着暴烈怒火便烧穿了那点扭曲快意。
陆开霁怎么敢!
“谁?”
裴珹像从齿缝碾出来的。
郁礼抬眸,见到他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色,反而笑了:“是谁重要吗?”
裴珹安静盯着他,目光重得能碾碎一切。
这个眼神太过沉重,郁礼笑意淡去:“好吧,是他助理。”
助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陆开霁倒是荤素不忌。
裴珹嘴角紧绷似铁,字字砸在地上:“他配不上你。”
郁礼玩笑道:“可能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在别人那儿都是我配不上他。”
“那是他们眼瞎。”裴珹不假思索。
郁礼怔了怔,摇头把话题带开:“好了,不说这个。你这次回国能待多久?”
裴珹见他不想谈也不追问,只是总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右手。
结账离开,夜风带着凉意。
“我送你回去。”裴珹拉开副驾驶车门。
“谢啦。”
车开出去十多分钟,郁礼靠着椅背摇摇欲睡,裴珹的视线却不着痕迹地落向后视镜。
有辆车一直跟着。
来的时候还没有,是冲着郁礼来的?
裴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陆开霁出.轨的账还没算,现在又有人敢盯郁礼的梢?
压在心底的暴戾像找到了出口,滋滋冒着黑烟。
裴珹打转向灯,将车停在一家亮着灯的便利店门口。
“怎么了?”郁礼睁眼,有点迷糊。
“买点东西。”裴珹解开安全带,侧头看他,“在车上等我,锁好门。”
他语气平静,但眼底没有一点温度。
郁礼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那辆停在不远处的车,眉头蹙起。
又是关昕?
郁礼伸手解安全带:“还是我去——”
“坐着。”裴珹按住他,罕见地在他面前表现出强硬一面,“我去看看。”
关昕坐在车里,心跳如鼓。
他跟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点有用的——郁礼竟然背着开霁和别的男人约会!
路灯明亮,一个男人从前车上下来。
关昕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但他跟着陆开霁见的人太多,一时想不起来。
等等!!是去年在开霁办公室见过《环球财经》封面!
裴氏集团北美业务最年轻的掌舵人,裴珹!
他怎么会和郁礼在一起?还亲自开车送郁礼回家?
关昕下意识摸向手机想打给陆开霁。
不,不行。他立刻制止这个念头,如果裴珹成为郁礼的助力,那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咚咚咚。
车窗被敲响。
关昕深吸口气,降下车窗,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疑惑:“有事吗?”
裴珹没立刻回答。
他站在车外,路灯从他身后打来,看不清具体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锐利:“跟了一路,找我有事?”
关昕心里一紧,强笑道:“您误会了,我住这附近,刚下班。”
“下班?”裴珹冷声,“从半山会馆下班,一路回到这?”
关昕试图拿出陆氏总经理助理的底气:“这位先生,我不认识您。走哪条路回家是我的自由,您这样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裴珹极淡地扯了下嘴角:“不认识我?”
关昕硬着头皮:“我应该认识您吗?”
“你不需要认识我,你认识我车里的人就够了。”
关昕心头猛跳。
他认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盯谁!
裴珹微微俯身,距离拉近。
这个动作带来的压迫感让关昕下意识想往后缩,却无处可退。
裴珹:“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也不管你想干什么。听清楚:离他远点。别再跟着,别再出现在任何不该你出现的地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不好意思裴总,您可能是误会了。”见装傻没用,关昕搬出陆开霁,“我是陆开霁先生的助理关昕,您车上那位是小陆总的未婚夫,我只是担心小郁先生安全。毕竟他是陆总的未婚夫,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担待不起。”
他说的委婉,裴家纵然势大,但和陆氏还有合作,裴珹要是聪明的话就应该顺着台阶下。
谁知裴珹的表情反而变得更阴沉:“助理?”
他眼神阴鸷得像冰刀,目光似要一寸寸刮下关昕的面皮:“就是你?”
“什么?”
裴珹:“陆开霁的未婚夫需要你来担心安全?是他不行还是你手伸得太长?”
这话刺得关昕脸皮发烫。
他攥紧方向盘,声音绷紧:“裴总,请您注意言辞。小陆总和郁礼的关系,不是外人能置喙的。您何必为难我一个打工人呢?”
“关昕。”裴珹居高临下看着他,“回去告诉陆开霁——”
“他管不好自己的人,我不介意替他管。”
“还有,你们给郁礼的,我会一笔一笔,替他讨回来。”
裴珹没打算今晚就做什么,语落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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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昕僵在驾驶座上,浑身冰冷,血液却一阵阵往头顶冲。
裴珹刚才那眼神……根本没把陆开霁放在眼里。他看得出来,那种轻视感不是装的,他是压根觉得陆开霁不配当对手。
裴珹……他怎么会为郁礼出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知道了什么?
黑色SUV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关昕掌心全是冷汗。
他颤抖拿起手机,屏幕解锁几次才成功。陆开霁的名字刺眼地亮着,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没能按下去。
……
“是陆开霁的人?”回到车上,郁礼问。
裴珹“嗯”了一声,单手打方向盘。侧脸线条在仪表盘微光里绷得冷硬。
郁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又不是找你麻烦的,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生气?”
裴珹沉默了几秒,含糊吐出两个字:“碍眼。”
郁礼挑眉:“碍你眼了?”
“碍你眼了。”裴珹侧头看他一眼,眼神柔和了些许,“他让你不舒服。”
自接收到剧情以来,郁礼还是头一回,明确地感受到有人不问缘由地站在他这边,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心口莫名被撞了一下。
他难得真心地笑起来:“你说得对,是挺碍眼的。”
车到小区门口。
郁礼解开安全带,推门时顿了顿:“今天谢了。”
裴珹应着,目光黏在他身上,“上去吧。”
等那背影彻底融进黑暗,裴珹下车,点烟,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裴总?”那边是个干练的男声。
“查两个人。”裴珹言简意赅,“陆开霁,和他身边一个叫关昕的助理。”
“明白。重点查什么?”
“所有。”裴珹说,猩红的光在指间明明灭灭,映出他眼底的阴鸷,“特别是见不得光的那部分。”
挂断电话,裴珹背靠车门,深深吸了一口烟。
尼古丁压下喉间燥意,却压不住脑海里反复闪回的画面——郁礼上楼时的隐忍、提到陆开霁出.轨的无所谓,还有关昕拿陆开霁当靠山的底气。
很好。
这些账他会一笔一笔算,那些让郁礼皱眉、为难的脏东西,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会把郁礼的世界,打扫得一尘不染。
碾灭烟蒂,裴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车内仿佛还留有郁礼的气息,他坐过的位置……似乎也还留着余温。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好像在被小礼拥抱。
小礼……我可以拥有你吗?
6. 第 6 章
不知道是不是裴珹那天的警告起了作用,关昕再没有出现过。
郁礼曾试探过陆开霁的口风,对方对那晚的事毫无察觉——主角受竟真的咽下了这口气?
但他暂时没时间理会了。
期末周逼近,加上下学期远程上课的申请材料,郁礼每天不是在准备材料就是在递材料的路上,挤不出半点空闲时间。
申请总被各种理由驳回,唯一的好消息是,杜佳文说服了郁建元,陆开霁也点了头——寒假,他将以实习生身份,进入郁建元管辖下的陆氏子公司。
*
周四上午,行政楼走廊空旷阴冷,郁礼提交的材料再一次被打回。
“理由呢?”他问。
办公室人员头也不抬:“内容不对,格式也不对。”
这份资料郁礼已经递交了三次,他正要理论,手机响了。
是儿童音乐中心的负责人王主任。
“小郁老师……”王主任开口就是一句抱歉,“那个,小雨家长刚来电话,说……想换个女老师。”
郁礼握着手机走到走廊窗边。
外面是灰蒙蒙的冬天。
他轻声问:“是我教学有问题吗?”
“不是不是!”王主任连忙否认,“林太太说你教得特别好,小雨进步也大……就是……”他压低声音,带着为难,“林先生最近总问,‘那个钢琴老师是不是太年轻了点’,还说……‘长得太清秀,不太适合单独带小女孩’。”
郁礼沉默两秒,忽然很低笑了一声:“他是不是还说,怕影响家庭和谐?”
对方尴尬地咳了一声:“……差不多这意思。您也知道,林先生做地产的,比较……那个。”
“明白了。”
挂掉电话,郁礼在走廊的窗边站了一会儿,拿着自己被退回的材料离开行政大楼。
*
第二天,郁礼没再继续跑材料,走进了儿童音乐中心。
王主任正在泡茶,看见郁礼,眉头先皱了起来:“小郁老师?小雨家的事我们也没办法,家长有顾虑我们也……”
“能聊两句吗?”郁礼打断他。
“啊?行,进来吧。”
郁礼在他对面坐下,没寒暄,直接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一座深灰蓝色的金属奖杯,轻轻放在桌面上。
奖杯?
王主任放下茶杯,凑近看底座上刻的字:「利奥波德国际钢琴新声奖·钢琴独奏银奖杯」
利奥波德……国际钢琴新声奖?
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王主任看向郁礼的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他不是学广告的吗?
郁礼语气平静:“评审周期拖了几个月,上周才正式公布。我本来没打算说,但既然以后课程安排要调整,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
王主任悄悄摸到鼠标,在搜索栏敲下“利奥波德郁礼”。
第一条就是官网新闻稿,配图里,身穿黑色礼服的郁礼站在领奖台侧,正微微躬身。舞台追光落在他清瘦的肩脊线条上,优雅而挺拔。
挖到宝了啊!谁不知道利奥波德的含金量!
王主任立刻堆起笑容:“郁老师……您说的课程调整是?”
郁礼笑说:“从下周起,我的一对一课程只接三类学生:目前正在跟我的,Y大教职工子女,或已通过三级以上认证的孩子。”
目前正在跟他的……王主任一琢磨,有点懂郁礼为什么今天上门了。
哎,林太太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以非专业身份拿到这个奖项,郁礼……是个天才啊!
不过这个条件……
王主任沉吟。这条件看似留有空间,实则已将绝大多数零基础启蒙客户拒之门外。幸好,音乐中心背靠Y大,郁礼筛选出的,恰恰是他们最核心、也最优质的客户群体。
“合理!非常合理!”王主任连连点头,“那课时费方面……”
“我对市场行情不太了解。不过我想王主任一定会根据现状,给出一个公允且合适的价格,对吗?”
“当然!当然!”王主任应得飞快,“我今晚就拟合同!对了,我们能不能发个推文宣传一下?这对咱们都好。”
“等合同定了再说吧。”郁礼站起身,把奖杯收进背包。
王主任殷勤地送他出来,经过走廊那面贴满教师照片与简介的荣誉墙时,郁礼脚步一顿。
墙上,“优秀启蒙教师”栏目里,仍贴着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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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前入职时拍摄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笑容温和,下方的标注是:“郁礼老师,耐心细致,善于引导,深受初学儿童喜爱。”
他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然移开,推门走入室外清冷的空气里。
*
当晚八点,儿童音乐中心公众号推送了一条新消息:
【喜报|我校合作教师郁礼荣获“利奥波德国际钢琴新声奖”银奖!】
正文后面有一行小字:
【因近期课程咨询量激增,为保障教学质量,郁老师将优先安排现有学员及已有钢琴基础的学生继续跟课。】
不到半小时,课程顾问的微信被炸了。
“还有名额吗?”
“可以囤课吗?我先买20节!”
“他教过零基础吗?我家孩子刚学一个月……”
顾问统一回复:“郁老师每周仅开放4节一对一课程,本月已满和下月的课程已满。”
林太太是在妈妈群里看到转发的。
她点开照片,手指顿住——
照片上那个站在国际领奖台、肩头披着光芒的青年,分明就是昨天被丈夫评价“长得太招眼,歪心思恐怕很多,不适合单独教小雨”的小郁老师。
妈妈群里消息还在飞快滚动:
@乐乐妈:天啊!原来郁老师这么厉害?我还以为就是个大学生兼职!
@朵朵爸:刚给我闺女报了名,抢到下个月了,值了!
@林太太:……他之前教过我家小雨。
@乐乐妈:真的?那你是不是不用抢了!现在根本约不上!
林太太找到课程顾问的二维码,犹豫再三,还是申请了好友。
“您好,请问……如果现在开始准备,大概多久能排上郁老师的课?”
对方很快回复:“请问孩子现在什么水平呢?可以先让孩子跟其他老师打好基础,目前排队等候的学员,基本都持有三级以上考级证书。”
林太太不甘心:“郁老师现在的学员里有启蒙的吗?”
对方:有的,是以前就跟着郁老师的学员。
她盯着屏幕,退出聊天框。
早知道,就不换老师了。
7. 第 7 章
“哎,你就是那个拿了利奥波德的郁礼吧?”
再次递交材料时,有不认识的教授和郁礼搭话:“我在学琴,看到过你的推送,真厉害啊。”
郁礼弯起眼睛,笑得温和又谦逊:“您过奖了。”
这个笑容他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知道什么样的弧度最能让人卸下心防。
“不过奖不过奖,实至名归。”教授说语气热络,“对了,你之前是不是在跑下学期远程上课的申请?材料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帮你跟院里说。”
郁礼回答:“谢谢教授,我今天就是来交材料的。”
“那敢情好,肯定没问题了。”
果不其然,这次材料递交得异常顺利。
郁礼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当初跟王主任提Y大职工子□□先时,便是为了此刻。
办手续一点都不困难,难的是别人不想帮他。只有先让自己变得有用,周围的人才会对你有用。
*
递完材料,郁礼去了儿童音乐中心一趟。
“是这样的……有个特殊情况,想跟你商量商量。”王主任递给郁礼一杯茶,“有位……呃,比较重要的家长,通过关系找到我,想让孩子跟你试一节课。”
“我知道你现在原则上不接零基础,但这位……实在推不掉。对方住在水新府,你也知道那边……”
水新府。
一套别墅起步价大半个小目标,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有的不仅是钱,关系网更盘根错节。他现在暂时不缺钱——但缺在关键时刻、关键问题上说得上话的人脉。
郁礼放下茶杯:“孩子多大?一点基础都没有?”
“四岁,小男孩,一点都没接触过,纯白纸。”王主任赶紧补充,“但家长说了,课时费按你现在的三倍算,时间也完全配合你,只要你能抽空去家里教,试教一节课如果小孩能接受,课时费还可以再加高。”
“我没有问题。”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王主任如释重负:“没问题!我就知道小郁老师通情达理!那你看……这周末方便吗?周六下午?”
“没问题。”
“太好了!我马上跟对方确认!”王主任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抬头,“那个……对方身份比较特殊,具体是谁,你去了一看就知道。总之,态度上多留意些。”
“明白。”
周六下午,雇主黑色宾利停在郁礼楼下,司机戴着白手套等候:“您好,小郁老师。”
水新府的安保流程长到荒唐,层层关卡后,车辆才终于驶入在浓绿山景与湖光并存的顶级宅区。
别墅是现代中式风格,外观简约,内里却处处透着不动声色的昂贵。郁礼目光扫过门厅里的一副挂画——去年秋拍七位数落锤。
“郁老师,这边请。”管家微笑引路,声音温和得体,“琴房在二楼,小元少爷已经在那里等您了。”
价格不菲的三角钢琴立在中央,地上坐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正低头摆弄一个乐高模型。他闻声抬头,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脸。
郁礼一怔。
这孩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你是老师吗?”小男孩声音脆生生的。
“对。”他蹲下,“我是郁礼,你就是小元吗?”
“嗯!”小元放下乐高,利落爬起来,毫不怕生地打量郁礼,“郁老师,你长得真好看,比我舅舅还好看。”
郁礼被稚言稚语逗笑:“谢谢。我们开始上课好不好?老师先带你认识一下钢琴。”
试教课进行得很顺利,小元虽然零基础,但专注力远超同龄孩子,对声音也敏感。
试教课进行到一半,有人敲门。
郁礼指导小元的手型,头也未回:“请进。”
来人推门而入,小元扭头去看:“舅舅!”
郁礼也跟着回头:“裴珹?”
裴珹站在门口。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件质感柔软的浅灰色羊绒衫,搭配黑色休闲长裤,肩宽腿长的优势依旧明显,却少了些锋利,多了几分居家慵懒。
四目相对,裴珹先笑了:“姐姐说给小元找了个钢琴老师,我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他自然地走进来,大手揉了揉小元的发顶:“学得怎么样?”
这个姿势让他原本就高大的身形更显挺拔,郁礼不得不仰头才能看清。
小元兴奋蹭他:“舅舅舅舅!郁老师好厉害!”
“那当然,”裴珹垂眸,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郁礼仰起的脸,“他一直都很厉害。”
郁礼笑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称赞:“小元很有天赋。”
“嗯,随我姐,脑子好。”裴珹拍拍小元,“那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仿佛真的只是好奇过来看一眼。
他走了后,小元注意力就变得没那么专注,眼神时不时往外瞟:“舅舅是不是走了呀?”
“可能有事忙。”郁礼温声说,“我们专心上课,下课后就能见到舅舅了。”
试课结束,小元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扭头期待地看着郁礼:“老师,我弹得好不好?”
“特别好。”郁礼由衷地夸赞,“小元是老师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之一。”
孩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脸微红,但眼睛亮亮的。
管家掐着时间进门:“小元少爷,点心准备好了,是你最喜欢的草莓慕斯哦。”
孩子眼睛又一亮,转头看郁礼,眼神巴巴:“老师,你要不要也吃点心?”
郁礼笑着摇头:“老师不吃,小元自己去吃吧。”
小元揪着衣角:“那……那老师下次还来吗?”
“你想学,郁老师就会来。”裴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郁礼回头。
他不知何时又回来了,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对吧,郁老师?”
郁礼笑着点头:“对。”
小元还想说什么,裴珹过来搓了搓他的脑袋:“舅舅和老师有话要聊,你先去吃点心。”
孩子不情不愿地跟着管家走了。
琴房门重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郁礼收好背包,抬眼看向裴珹:“所以,舅舅大人要和我说什么?”
裴珹仔细看他的表情:“生气了?”
郁礼一晒:“我生什么气。”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单看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但裴珹莫名觉得他心情不好:“我的错,不该没提前告诉你。”
郁礼抬眸,等着他继续。
裴珹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姐刚好想给小元找钢琴老师,我看到你们中心的宣传,就顺手推荐了下。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
郁礼没说信或者不信。
“好吧。”裴珹妥协道,“是我想见你,才让他们找的钢琴老师。”
“想见我?”郁礼一怔。
“是啊,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我也想多和朋友在一起呀。”裴珹耸肩。
柔和光线晕在他毛衣上,衬得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不像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裴总,只是一个普通的二十岁青年。
即使这样,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太违和了。
郁礼微微瞪大眼睛。
……裴珹原来是反差这么大的人吗?
郁礼睁大眼睛的模样,让裴珹呼吸微微一滞。
他及时掩住嘴,才没让郁礼看到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郁礼歪头:“你不舒服吗?”
“没有……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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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珹轻咳一声,“陆开霁的为人我不放心,你经常来我这,他们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话到后半句语调转沉,显然还对上次的跟踪耿耿于怀。
郁礼蓦然抬眸——觉醒以来第一次在人前有了剧烈的情绪外泄。
停顿片刻,他才轻声开口:“我听说你们家和陆氏还有合作?这么做好么?”
裴珹的视线掠过他轻颤的睫毛,强忍住触碰郁礼的欲.望。
“他们还不值得我顾虑。”
郁礼眸光微动,想了想问:“你这几天有空吗?我有件事想和你聊一聊。”
“现在就有空。”
裴珹不假思索,停顿了下:“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小元应该也很想和你一起吃饭?”
“那就打扰你们了。”郁礼温和一笑,“我还需要一台电脑。”
到了会客室,裴珹让管家抱来笔记本电脑,郁礼从钱包里取出一个U盘插.上:“有些东西想请你看看。”
裴珹看清U盘里的内容,瞳孔微微一缩——里面陆家二房陆开则在赌场输钱和挪用公款的证据。
他快速扫完,严肃地看向郁礼:“这些你是怎么拿到的?”
“自然有我的法子。”郁礼语气平和。
裴珹眉头拧紧,眼里满是不认同:“下次不要这么做了。”说完补充,“用的人可信吗?需不需要善后?”
他不是不相信郁礼的能力,但郁礼一个人调查太冒险了,陆开则要是察觉到他知道了这些秘密,一定会狗急跳墙。
前有陆开霁后是陆开则……
裴珹眸光锐利:“你想对付陆氏。”
郁礼弯起眼睛,默认了。
这一笑让裴珹恍惚了一瞬。
自从被认回裴家,他每一天都活在阴谋里,不是别人害他就是他算计别人,即使如此他也从未感到过害怕。但这几天,他实在太害怕了——他亲眼见过高中的郁礼对陆开霁有多上心,也听说过不少为爱原谅出.轨的事迹。
他害怕郁礼被陆开霁哄好,害怕他们复合,害怕一睁眼发现只是一场梦。
裴珹承认自己胆小,更承认他无法忍受郁礼再一次爱上别人。
他必须做点什么,但他的生活无味、枯燥、尔虞我诈——和郁礼毫无交集,频繁邀约也只会让郁礼心生警惕,所以他拜托裴衫月给小元找钢琴老师。
一周见两次、不,一次也可以!
郁礼想对付陆氏,将陆开则证据交给他的原因昭然若揭。
裴珹忽然低笑一声,向前倾身,手臂搭在桌沿:“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郁礼点开手机收藏的一个页面,推到裴珹面前:“上次聊完后我回去做了下功课,裴家和陆氏既是合作关系,也是竞争关系,如果能吃掉陆氏,你未来接手国内市场应该有所助力。”
裴珹点头,听他继续说。
郁礼声音轻柔却清晰:“所以,这不是求助——”
“合作。”裴珹接过他的话,唇角扬起痞气的弧度,“……正合我意。”
裴珹倒了杯茶推给郁礼,指尖在桌沿点了两下:“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
郁礼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露出温柔的笑脸:“合作愉快。”
“不过——”裴珹身体微微向后靠,话音一转,仿佛只是闲聊般,“你和陆开霁的订婚是在明年三月吧,还剩不到三个月,打算怎么办?”
郁礼唇角噙着温和的弧度,眼神却清凌凌的:“连你都听说了?”
“三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裴珹知道郁礼没有办法和陆氏直接撕破脸皮,想要改变订婚,必须有陆开霁开口或者……陆氏不存在了。
郁礼的话没有直接表态,但足够在裴珹心里点燃一把炽热烈火。
8. 第 8 章
临近圣诞,街上的节日气氛越来越浓。
商场的玻璃橱窗喷上雪花图案,随处可见的圣诞树闪烁着暖黄色的串灯。
郁礼站在迪奥店里听SA介绍当季新款。
“这件大衣是才到的,陆先生穿一定很合适。”SA将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展开,“剪裁和面料都是顶级的。”
郁礼扫了一眼标签,价格让他微微挑眉。
“包起来吧,再帮我挑几件衬衫。”
SA笑容满面地开单,郁礼刷卡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反正是陆开霁的卡。
陆开霁最近似乎很忙,各种应酬和出差脱不开身,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
郁礼乐得清闲。
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定了几个闹钟,在不同时间段对陆开霁嘘寒问暖,力求扮演好一个挂念未婚夫的完美恋人。
谁叫陆开霁对他还有大用。
他今天出门,不仅是为了给陆开霁买圣诞礼物,还是因为裴珹的邀约。
裴珹说他查到了点新的东西,不方便在线上说,最好能线下沟通。
见面地点定在了一家私人会所,郁礼到时裴珹已经在了。
他坐在窗边,浅灰色羊绒衫衬得肩线利落。右腿随意搭在左膝上,左手松松握着一份文件。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暗着,桌上还散放着其他几份文件。
“抱歉,来晚了。”郁礼脱下外套,服务生自然地接过挂好。
“我也刚到。”裴珹合上电脑,示意服务生上茶,“这里比较安静,适合谈事情。”
等服务生离开,郁礼才从随身携带的纸袋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推到裴珹面前:“圣诞礼物。”
裴珹明显愣了一下。
他看看盒子,又看看郁礼,表情罕见地出现一丝茫然:“给我?”
“不然呢?”郁礼笑了,“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裴珹拿起盒子,手指在丝绒表面摩挲了一下,才慢慢打开。
里面躺着一支钢笔。
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奢侈品牌,而是一支定制款。笔身是深银色天然树脂,嵌着细碎金色闪粉,在灯光下仿佛会流动,笔尖上刻着繁复花纹,笔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署名C。
“我找一位老师傅定做的。”郁礼笑眯眯介绍,“笔尖是18K金的,据说写起来很顺滑。”
裴珹盯着那支笔,沉默了很长时间。
久到郁礼以为他不喜欢,正想开口说“不喜欢可以换”,就听见裴珹低声说:“我很喜欢。”
他的声音有些哑,手指轻轻抚过笔身,动作珍重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裴珹抬起头,眼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谢谢。”
郁礼怔了怔。
这份礼物并不贵,可能比起裴珹过去收到的其他礼物来说算得上便宜,他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郁礼眼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不客气,你说查到了新东西?”
裴珹将钢笔仔细收好,重新打开电脑,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是,关于郁理。”
猝不及防从他嘴里听见这个名字,郁礼怔了一瞬:“郁理?”
裴珹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档案。
“七年前,湖滨公园。”他把屏幕转向郁礼,“郁理不是失足落水,是郁敏达推的。”
裴珹知道郁礼不是郁家亲生的,也知道郁家有个去世大儿子,这次彻底调查后才发现,原来他们这么像。
从名字、样貌到性格和习惯……
一开始裴珹以为郁礼是郁建元藏在外面的私生子,查了郁礼档案后发现并非如此。福利院众人对郁礼的印象是木讷、少言,他现在的性格更像是被郁家收养之后养成的。
郁建元一开始只是陆家公司里的一个主管,直到他大儿子郁理认识了陆开霁,他才一步步高升,成了陆氏子公司的总经理。七年前,郁理去世,两年后郁家从福利院收养了郁礼。
裴珹有理由相信,郁家是舍不得陆开霁这座靠山,专门收养的郁礼。
……郁礼知道这些吗?他知道陆开霁和郁理的关系吗?
裴珹神色晦暗不明。
“那天郁理和郁敏达在湖边吵架,郁敏达情绪失控推了他一把,导致了郁理落水。”
“他不会游泳,郁敏达在岸边站了至少两分钟,没喊人,也没下水。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郁礼看着屏幕上那些模糊的照片和文字记录,脸上的微笑慢慢冷了下去。
“他们不敢让陆开霁知道真相,所以事后统一口径说他是意外落水。”
“意外落水……”郁礼喃喃,“裴珹,你觉得郁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有等裴珹回答:“我学了他五年,学他待人接物,学他为人处世,用他的笔记本,学他弹钢琴,我学得越像,就越觉得……”
“他不该这么死。”
虽然自己是他的替身,但郁礼真的一点都不讨厌郁理。
郁理是一滩烂泥里养出的好藕,和郁家所有人、和陆开霁、和他自己都不一样。
他真挚善良、积极向上,是真正活在阳光下的人。
在很多次熬不下去时,郁礼曾幻想,要是郁理没死就好了,要是他真的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
阳光透过窗户,在郁礼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裴珹忽然很想碰碰他的脸——他也这么做了。
感受到脸上的温度,郁礼警惕地抬眼,裴珹镇定地把手收回:“看错了,以为有虫子。”
裴珹话锋一转:“这个情报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郁礼沉吟:“现在还不是时候,得让陆开霁对郁家有抵触的时候再加码。”
郁礼一顿,想起原著的一个小剧情。
上次郁敏达狮子大开口找他要三万,原因是他赌.钱输了十几万。
数目虽然不大,但郁敏达一个学生,突然要这么多钱,郁建元一定会问个清楚——所以原著中这笔钱是陆开霁付的。
郁礼立刻有了主意。
……
几天后,郁家跨年家宴。
郁礼早早就和陆开霁约好,千叮万嘱让他别透露今天也会一起来,不然就给不了大家惊喜了。
陆开霁看他难得开心,就连白天在公司遇到郁建元问他今天来不来吃饭,都配合地说没空。
郁礼才打开门,激烈地争吵声便传了出来。
“……我不管!今天必须给我!不然我就完了!”郁敏达嘶吼。
郁建元压着声音怒斥:“三十万!是什么小数目吗!再说了,这种钱我能给吗?给了你就是害你!”
“老郁!你少说两句!”杜佳文夹在两人中间,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瓷碗,“敏达,你跟妈妈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骗了?”
“就是……就是跟朋友玩牌玩大了……”郁敏达支吾着,“现在人家逼我还钱,说今天不还就要找我麻烦!爸,妈,你们忍心看我被那些人堵吗?”
“你还有脸说!”郁建元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在地上,“玩牌玩到三十万?!郁敏达,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大哥要是还在——”
“大哥大哥!你们眼里只有大哥!”郁敏达突然崩溃,“他都死了七年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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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能不能看看我!啊?!”
郁礼就在这时,带着陆开霁走进了客厅。
六双眼睛齐齐看过来。
郁建元的怒容僵在脸上,杜佳文的手还抓着郁敏达的胳膊,郁敏达脸上的疯狂还没褪去——而陆开霁就站在郁礼身后,西装笔挺,神色平静。
“爸,妈,我带开霁哥来了。”郁礼仿佛没看见满地狼藉,笑着走进来,“开霁哥听说今天家宴,特意推了应酬过来的。”
郁建元的脸白了又红,杜佳文赶紧松开郁敏达,挤出笑容:“开霁来了啊,快坐快坐……家里、家里正说点事,让你见笑了。”
陆开霁微微颔首,没说话。
郁礼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杜佳文忙拦住:“别动别动,小心割手,妈来收拾。”
“没事的妈。”郁礼已经捡起几片,抬头时笑容温和,“敏达怎么了?我刚在门口听见你们吵……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郁敏达死死盯着他,眼神怨毒。
郁礼像是没看见,转头对陆开霁解释:“开霁哥别介意,敏达还小,有时候脾气急了点。”他又看向郁建元,“爸,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郁建元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笑容:“没事……就是敏达在学校惹了点麻烦,需要点钱处理。”
他说得含糊,刻意避开缘由。
三十万对现在的郁家来说不是拿不出——郁建元这些年没少捞油水。但他不愿意为儿子的赌债买单,更不愿意在陆开霁面前丢这个脸。
郁礼却像是没听懂父亲的遮掩,关切地问:“麻烦?严重吗?需要多少?我那里还有点积蓄……”
“不用!”郁建元立刻打断,脸色不太好看,“家里的事,你别操心。”
“爸,您这话说的。”郁礼声音轻了些,“我也是家里一份子啊。敏达是我弟弟,他要是真需要帮助,我能不管吗?”
郁敏达突然开口,语气冲得很:“少在这儿假惺惺!你不就是来看笑话的?!”
“郁敏达!”郁建元厉喝,余光瞥向陆开霁——后者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杜佳文拉住儿子:“敏达你少说两句……”她又看向郁礼,“小礼,敏达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着急……”
郁礼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没事,我明白的。”
陆开霁一直没说话。
他看得出来郁建元在遮掩,看得出来杜佳文的慌乱,也看得出来郁敏达那点破事绝不是什么“学校的小麻烦”。
“三十万是吗?”陆开霁拿出手机转账。
“开霁!”郁建元急了,“这真不用!家里能处理——”
“郁叔。”陆开霁抬眼看他,“小礼以后会是陆家人,你们身为他的家人,我不想听见任何风言风语。”
郁建元一愣。
陆开霁面无表情:“孩子该管还是要管,今天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他敲打之意显而易见,郁家身为陆家未来的姻亲,郁敏达赌博传出去,陆家会受到影响。
郁建元连声应下:“是、是……”
一顿家宴吃得食不知味。
结束后,陆开霁送郁礼回去。车开到一半,他忽然开口:“以后少回郁家。”
郁礼像是没听清:“什么?”
“离你家人远一点。”陆开霁看着前方夜色,侧脸在路灯下明暗交错,“他们对你……没多少真心。”
真心两个字让郁礼听得好笑:“我知道了,开霁哥。”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流淌而过。
郁礼靠着车窗,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
还不够。
这只是开始。
9. 第 9 章
郁礼刚出教学楼,就看见郁敏达杵在路边树下,一身潮牌,看见他笑出一口白牙。
郁礼眼皮都懒得抬,绕开就走。
“哥!哥你等等!”郁敏达小跑着追上来,手里晃着个纸袋,“给你带的,网红抹茶酥,排老长队了。”
一个多星期没见,郁敏达状态比上次元旦家宴的时候差了不少。
瘦了很多,眼下是遮不住的青黑,笑容里也藏着紧张。
一个该在外地读书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带着廉价的点心,说着肉麻的话——说他没有算计是不可能的。
郁礼不打算这个时候和他闹翻,接过点心:“说吧,什么事?”
郁敏达嘴角抽了抽,强压着火,挤出更甜的笑:“哥,我是真心来道歉的。上次家宴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那个态度……爸骂了我好几天,我自己也反思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恳切:“就想请你吃顿饭,好好跟你道个歉。地方我都订好了,云阙,就咱们俩。”
云阙。
市里最顶级的高级会所,一顿饭至少六位数。以郁敏达的零花钱,连大门都进不去。
郁礼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你订的?”
“我、我托朋友帮忙订的。”郁敏达眼神飘忽了一瞬,“哥,给我个机会,就一顿饭。吃完我保证不再烦你。”
郁礼侧头看他:“就我们俩?”
郁敏达忙点头:“对对对。”
郁礼:“太浪费了,不如叫上爸妈吧。”
“别!”郁敏达下意识阻止,连忙找补道,“上次开霁哥给了我这么多钱,要是爸知道我在云阙吃饭肯定生气要骂我乱花钱,而且这次是我和你的赔罪宴,他们来算什么,对不对?”
郁礼盯着他,半晌后开口:“时间是?”
“晚上八点!听雨包厢!”郁敏达如蒙大赦。
等郁礼走远,他立刻掏出手机,声音发颤:“赵、赵总,他答应了……八点,听雨……您放心,他肯定来……”
*
晚上八点,郁礼推开听雨包厢的门。
包厢里除了郁敏达,还有三个陌生男人。
郁礼脸上半点惊讶都没有,仿佛早知道会是这样。
“哥!你来了!”郁敏达弹簧似的跳起来,差点带翻椅子,“这、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刚好在这儿谈事情,听说我要和你吃饭,就说一起热闹热闹!”
他说得又快又急,仿佛生怕郁礼问出那句“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吗”。
郁礼的目光在三个男人脸上缓缓扫过。
坐在主位的男人四十多岁,深蓝色定制西装,腕表是百达翡丽——陆开霁有一块同款。他左侧的男人瘦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右侧的男人年轻些,手指上那枚翡翠戒指水头很足。
“郁先生,幸会。”主位的男人抬了抬手,语气带着股居高临下的熟络,“早听说陆总身边有位一表人才的未婚夫,今天总算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郁礼没说话,场子一下子冷下来。
郁敏达赶紧开口:“我来介绍一下,中间这位是赵总,左边这位是王总、右边这位是李总,都是我的朋友。”
连全名都没有的朋友。
郁敏达生怕郁礼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忙给他拉椅子:“哥,坐这儿!坐这儿!”
赵总笑道:“敏达这孩子有福气,能有您这样的哥哥提携。”
郁礼颔首,没说话。
侍者推着餐车进来,第一道菜是松露焗龙虾。
“这道菜用的是今天早上空运来的白松露,”赵总比了个手势,眼睛看着郁礼。“一斤要这个数。”
郁礼切下一小块龙虾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肉质鲜甜,松露的香气浓郁,确实是顶级食材。
赵总:“郁先生觉得味道如何?”
郁礼点头:“不错,松露的香气很正。”
“那是自然。”李总接话,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在灯光下转了一圈,“赵总请客,从来都是用最好的。说起来郁先生平时跟陆总出去,吃的也是这种档次的吧?”
郁礼抬眼:“开霁哥对吃不太挑剔,我们平时在家吃得多。”
“在家吃?”王总推了推眼镜,“那郁先生一定很会做饭了?也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嘛。”
这话赤裸裸地把郁礼放在“依附者”的位置上。
郁敏达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被呛得咳嗽起来。
赵总哈哈一笑:“老王,这话说的。郁先生是文化人,哪能天天围着灶台转?”
“不过话说回来,郁先生,陆总平时应酬多,回家吃饭的时间少吧?您一个人在家……不无聊?”
郁礼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看上去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赵总捕捉到,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郁礼在手机上按了按:“还好,我有自己的事做。”
“比如教钢琴?”李总笑了,“我女儿也学钢琴,一节课一千二,请的还是音乐学院的教授。郁先生一节课收多少?三五百?那得教多少节课,才够买这一只龙虾啊?”
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只和郁礼吃顿饭打好关系吗?!
郁敏达脑子嗡地一声,彻底慌了。
上次陆开霁给他的钱虽然救急,但他越想越气,凭什么别人都能赢就他输?
这次他重新联系了一个渠道,果然,这次一开始就赢了好几万!也就是后面运气不太好,都输了进去,但赵总认出了他陆开霁小舅子的身份,说只要他能中间搭个桥,牵线和郁礼认识一下,吃顿饭,他欠他们的二十多万就都作罢。
没想到他们是来羞辱郁礼的!!
郁敏达当然对这种事乐见其成,但前提是不要波及自己——万一郁礼后面和开霁哥告状怎么办!
郁敏达冷汗下来了,想开口打岔,却被李总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赵总注意到郁礼手边的酒没动:“郁先生别在意,他们说话就是比较直。来,咱们喝一杯。”
郁礼:“抱歉,我不喝酒。”
“不喝酒?”赵总转看向郁敏达,“别是不给我们面子啊?”
郁敏达被赵总这么一看,下意识劝酒:“你什么时候不喝酒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总挑眉:“郁先生,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赵总特意开了罗曼尼康帝1990,一瓶能顶您教一年钢琴课呢。您这不喝,不是辜负了赵总一片心意?”
王总帮腔:“郁先生,不是我说您。您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应酬就免不了。陆总带您出来的时候,您也这样不喝酒?”
“当然。”郁礼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我是陆开霁的未婚夫,不是你们饭局上陪酒助兴的。”
几人一愣。
“赵总,王总,李总。谢谢今晚的款待。菜很好,酒也很好,话……也很有意思。”
郁礼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但我不想听了。”
他站起身,朝包厢门口走去。
郁敏达慌了神,也跟着站起来:“哥!你别……”
郁礼没有回头,拧开了包厢把手。
包厢门厚重,隔音极好。门一关,里面就是另一个世界,外面走廊的任何声响都传不进来,里面的任何动静也传不出去。
但郁礼知道,门外有人。
走廊的光和声音瞬间涌了进来。
与此同时,包厢话语也毫无阻碍地流了出去——
“郁先生,赵总好心请您吃饭,您这态度确实不好,传出去别人会说您不懂规矩,连带着也会说陆总不会教人。”
郁礼站在门口,脑袋低垂:“敏达,我以为今天是你真情实意想和我道歉……没想到……”
他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哽咽。
突然,一道阴影在郁礼身前站定。
有人推门而入,嗓音沉沉:“你说谁不懂规矩?”
——陆开霁怎么在这?!
陆开霁西装前濡湿了一小片,是在包厢门口被服务生撞到的,他正在处理,没想到会听到刚才那番话。
陆开霁视线越过郁礼,在桌上的人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缩在角落、脸色惨白的郁敏达身上。
郁礼慌乱地往旁边藏了藏,像一只受惊后本能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陆开霁的目光沉了下来。
赵总最先反应过来:“陆、陆总!您怎么……哎呀!您这衣服!”
陆开霁走进包厢,顺手牵上郁礼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丝毫没有把赵总放在眼里。
赵总额头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说好听点,他们几个人是陆开霁的商业对手,说不好听点,他们三个加起来都赶不上一个陆开霁,很多时候都要靠陆氏手里漏饭吃,他们早就过够了这种看陆氏眼光的日子,本来想教育一下郁礼找点场子,谁想到陆开霁会突然出现!
“陆总,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请郁先生吃个饭,聊得高兴了,想喝一杯……”
陆开霁走到郁礼的位置上:“我刚才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
王总赶紧站起来:“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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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您别误会,我刚才就是喝多了胡说的……”
郁礼揪着陆开霁的衣摆:“是我不会喝酒,给你丢人了开霁哥……”
说完,他抬眼,飞快地看了陆开霁一下,那眼神里混杂着难堪、委屈,还有一种不愿给他添麻烦的隐忍,
他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在场几人眉头一跳,脑中不约而同浮现四个字:火上浇油!
陆开霁从听到“陆总不会教人”时就蹿起的邪火,瞬间烧得更旺:“赵总,王总,李总。你们倒是说说,我陆开霁的未婚夫,怎么个丢人法?”
赵总干笑两声,试图打圆场:“陆总,您误会了!我们哪敢说郁先生丢人?就是……就是看他年轻,怕他不懂应酬的规矩,好心提醒两句……”
王总见状,急忙上前一步,语气放得极软:“陆总息怒,都是误会。我们绝没有轻视郁先生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郁先生可能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说话直了些。”
陆开霁居高临下:“那我说话也直,赵明远,城东那个项目的材料供应,明天我会让人送去解约函。违约金按合同付,一分不会少你。但从今往后,陆氏以及所有关联企业,不会再跟你合作。”
赵总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陆总!那个项目我们已经投入了前期成本,您不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匆忙却依旧克制的脚步声。
关昕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是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
看清包厢内的情形,关昕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立刻明白大半。
“陆总。”他快步走进来,声音平稳,“您没事吧?我刚听说……”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陆开霁湿了一片的西装前襟,眉头微蹙,“需要我联系会所准备替换的衣服吗?”
陆开霁没说话。
赵总还在求情,关昕听了一耳朵,目光微不可察略过郁礼。
“陆总。”关昕附耳在陆开霁耳旁低语几句,陆开霁表情略微缓和,点了点头。
关昕立刻转向赵明远三人:“赵总,王总,李总。今晚的事,我想是个误会。陆总一向重视商业伙伴,但前提是互相尊重。郁先生是陆总的未婚夫,他的态度,就是陆总的态度。”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点明了郁礼的重要性,又给陆开霁的怒火披上了一层“商业规则”的外衣,同时也在暗示赵明远三人——认错,低头,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场的人哪会听不懂他的意思,连连点头:“是是是!关助理说得对!是我们失礼!陆总,郁先生,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
关昕立刻转向郁礼,语气诚恳而圆滑:“郁先生,今晚几位老板酒后失仪,让您受委屈了。让他们给您好好赔个不是,该有的补偿一样不少。为了几句醉话就结束项目对陆总声誉也有影响。您看……?”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道歉,赔偿,面子给你找回来。生意照做,利益最大化。
郁礼早就料到这个情况,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嘴角。
“哦呀?”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这不是郁礼吗?”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斜倚在了敞开的包厢门口,仿佛已经旁观了许久。
众人都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人物,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裴珹!
裴珹慢悠悠地走进来,目光在包厢内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郁礼身上:“哟,老同学,你这脸色可不太好看。被人欺负了?”
赵总、王总、李总三人表情瞬间凝固,震惊混杂着难以置信,眼神在裴珹和郁礼之间疯狂逡巡——裴珹?裴家的裴珹?!他叫郁礼什么?老同学?!
陆开霁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锐利的光。
裴家年轻一代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行事狠辣果决,短短几年在北美市场杀出一片天,是连陆家长辈提起都要谨慎掂量的人物。
他竟然是郁礼的同学?
而最震惊,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恐惧的,是关昕。
上次裴珹给他的警告犹在眼前,寒意从尾椎窜起,他不自觉贴近陆开霁,以求安全感。
不、不对,裴珹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巧合!
关昕猛地反应过来,惊疑不定打量在场众人。
哪有这么恰好的事?裴珹和郁礼一定在谋划什么!
裴珹仿佛没看见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径直走到郁礼面前,然后被陆开霁伸手拦住。
他像是才注意到陆开霁似的,眉头一挑:“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