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之涡》 第342章 消失的证人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姚斌脑子里闪过至少十八种死法——从被一枪爆头到灌水泥沉江,每一种都栩栩如生,细节丰富得能拍成犯罪教学片。 进来的是刘猛,但这位纪检组长的状态比职业杀手还吓人。 他脸色煞白得像刚从面粉堆里爬出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呼吸急促得像个破风箱。 手机屏幕还亮着,蓝光照在他脸上,活脱脱一个午夜凶铃现场版。 “出事了。”刘猛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 姚斌心一沉,感觉胸口那块大石头刚搬开一点,又他妈砸回来了,还附带赠送两块砖头:“怎么了?你别吓我,我胆儿小。” 刘猛反手关上门,动作重得门框都震了震。 他撑着会议桌,指关节捏得发白,好像那不是桌子,是仇人的脖子:“冉副局长……他没去自首。” “那去哪儿了?总不会去跳广场舞了吧?” 姚斌试图幽默一下,但话出口就觉得不合时宜——这节骨眼上开玩笑,跟葬礼上讲段子一个性质。 “‘金鼎国际’。” 刘猛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的刀片。 姚斌瞪大眼,脑子里“嗡”的一声。 “金鼎国际”——龙哥名下最大的地下赌场,县城夜生活的地狱级副本,进去的人要么横着出来,要么竖着出来但灵魂已经当掉了。 “他去那儿找死吗?”姚斌脱口而出,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可不就是找死吗? 刘猛摇头,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我们的人跟到外围,里面眼线太多,跟丢了。现在完全联系不上,手机关机,人间蒸发。赌场那边口风紧得很,问什么都是‘不知道’‘没见过’。” 一股寒意从姚斌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冉德衡去那里,绝不可能是为了玩两把——那老哥打麻将都算不清账,去赌场纯属给庄家送温暖。 “还有件事。” 刘猛语气更沉重了,沉得能当秤砣用,“吴良友局长今天下午被市检察院反贪局带走了。手续齐全,程序合法,但速度太快,快得反常——从接到线索到上门带人,不到二十四小时。” “吴局长?双规?” 姚斌脑子里闪过那个总笑眯眯、见谁都点头的领导形象。 “协助调查。” 刘猛纠正道,但眼神说明一切,“但他进去不到两小时,就主动交代了——收余文国五万块钱,分两次,说是节日慰问。钱原封不动藏在家里,检察院已经找到了。” 姚斌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这不像他风格啊。五万块?还留着证据?太精准了,精准得像提前准备好的剧本。” “我也觉得蹊跷。” 刘猛手指在桌面上画圈,画出一个又一个问号,“时间点太巧,就在冉副局长失踪、你被接应的节骨眼上。而且交代得这么痛快,痛快得不像有问题,倒像在……在争取什么。” “争取时间?保护什么人?还是传递信号?” 姚斌脑子里闪过各种谍战片情节。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困惑——这潭水比他们想的还浑,浑得能养鳄鱼。 刘猛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足足十秒,那专注劲儿跟听诊似的。 然后他走回来,压低声音,音量小得像蚊子开会:“有件事你必须烂在肚子里,烂到发酵成肥料的那种:我们内部可能真有鬼,而且级别不低。” 他掏出手机,调出局领导班子合影——就是那种每个人都笑容僵硬、姿势做作的标准照。 手指划过几张熟悉的脸:“这个人,关键时期去省里培训,三个月;这个人,最近频繁接触张明远那边的人,饭局记录一周三次;这个人,批了一笔莫名其妙的设备款,五十万,买回来的东西到现在没拆封。” 姚斌后背发凉,感觉空调开太足了。 这些人他都认识,平时见面还打招呼,有的还一起喝过酒。 现在看照片,觉得每张笑脸都像面具,底下不知道藏着什么。 “所以你把我安排在这儿,是想……”姚斌脑子里灵光一闪,“钓鱼?” “聪明。”刘猛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这里看似安全,但如果是内部人,想进来也不是不可能。门外那两个守卫是新调来的,背景干净得像白纸,但经验不足。如果有人想动你,这里最方便下手——关起门来,神不知鬼不觉。” 姚斌心跳加速,感觉胸口那玩意儿不是在跳,是在蹦迪。 合着自己不只是证人,还是鱼饵,还是那种带钩的、带倒刺的、咬了就脱不了身的鱼饵。 “但我和公安部门的人做了安排。”刘猛说,语气稍微缓和,“会议室三个隐蔽摄像头,走廊有监控,出入口有人盯。只要有人动,就能抓现行。” “餐食我亲自安排,专人制作运送全程监控。卫生间的水我也让人查过,理论上安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又是理论上。 姚斌心里苦笑,理论上的安全就像纸糊的盾牌,看着挺像回事,真捅起来一捅就破。 “冉副局长那边……没办法了?”姚斌还是问出了口,虽然知道答案。 刘猛叹口气,那叹息重得能砸出坑:“已经派人去‘金鼎国际’布控,但不敢打草惊蛇。龙哥那伙人鼻子比狗还灵,耳朵比兔子还尖,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灭口,或者转移,到时候连影子都摸不着。” “他为什么非要去那儿?就算谈判也不是地方啊。” “也许……”刘猛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他根本不是去谈判的。” 两人同时沉默了。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日光灯的电流声,嗡嗡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飞。 姚斌想起冉德衡那张总是皱着眉头的脸,想起他说话前总要叹三口气的习惯,想起他女儿冉小雨——那个文文静静、学法律的女孩。 如果冉德衡不是去谈判,那是去干什么?自投罗网?还是……交投名状? 不敢想。 “对了,”刘猛想起什么,“余文国临死前给你的U盘,加密文件夹破解了吗?” “没。”姚斌摇头,从手机里调出照片,“试了他生日、他老婆生日、他孩子生日、局里门牌号、办公室电话尾号,都不对。密码可能不是数字。” “余文国喜欢留一手。”刘猛盯着手机屏幕,“那可能是他最后的底牌,保命符,也可能是……催命符。” 正说着,刘猛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不是普通铃声,是那种刺耳的、连续的、一听就不是好事的紧急联络铃。 他接起来,只听了两三秒,脸色骤变,猛地站起带倒了椅子,“哐当”一声巨响在安静中炸开。 “什么?确定吗?位置?保护现场,封锁消息,我马上到!” 他声音发颤,不是害怕的颤,是愤怒的颤,像火山要喷发前的地面震动。 电话挂断。 刘猛站在原地,手在抖,深呼吸,胸膛起伏得像拉风箱。 他转身就走,差点被倒在地上的椅子绊倒。 “刘组长!怎么了?”姚斌急问,声音都变了调。 刘猛在门口停住,背对姚斌,肩膀微微发抖。 几秒后,他回头,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愤怒、凝重、悲凉,还有一丝姚斌看不懂的东西。 “冉德衡……”他声音干涩,像砂纸磨木头,“找到了。” 姚斌腿一软,要不是扶着桌子,真能瘫地上。 找到了。不是“联系上了”,不是“回来了”,是“找到了”。这三个字在这种语境下,跟“没了”基本是同义词。 “‘金鼎国际’后巷,两条街外,老工业区一条偏僻公路上。” 刘猛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人已经……没了。车从半山腰滚下来,把他抛出车外又压在了身上。现场初步判断是车祸。” “车祸?”姚斌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一跳,“那种地方,那种时间,车祸?” “嗯。”刘猛点头,眼神冰冷,“而且是很专业的‘车祸’。车头左侧有严重撞击痕迹,但现场没有其他车辆碎片,没有刹车痕迹。干净,太干净了。就像有人把车推下去,然后仔细打扫过战场。” “谋杀,伪装成意外。” “十有八九。”刘猛说,“注射器上有他指纹,身边有小包白粉,看起来像吸毒过量,但法医初步检验,他体内毒品含量不足以致死。而且冉德衡从不吸毒,这点我可以作证。” 姚斌胸口发堵,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冉小雨,那个学法律的文静女孩,再也没爸爸了。而她爸爸,至死还要背着吸毒的污名——活着的时候被人戳脊梁骨,死了还要被人吐口水。 “这案子……还能查下去吗?” 姚斌问,声音很轻,轻得像怕吵醒什么。 刘猛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长得像一个世纪:“能。但会更难,更危险,就像在雷区里跳广场舞,每一步都可能炸。” 他扶起椅子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击,敲出一串凌乱的节奏:“冉副局长这一死,是警告——别查了,这就是下场。他们还要毁他名誉,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这样一来,他之前说‘要去自首’的话,就没人信了。大家只会觉得他是个吸毒的腐败分子,畏罪自杀或者意外死亡。他说过的话,可信度大打折扣。” 一箭双雕!杀人还要诛心。 “那现在怎么办?” “两条路。”刘猛伸出两根手指,像在比划胜利的手势,但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第一,继续查,风险大,可能还会死人,而且不知道下一个是谁。第二,暂时收手,保存实力,等时机,但时机可能永远等不到,证据可能永远消失。” “你选哪条?”姚斌问。 刘猛反问:“你觉得呢?” 姚斌想了想,点了一根烟——手还在抖,打火机点了三次才着:“如果现在收手,冉副局长白死。对方会更肆无忌惮,觉得这招好用,下次还用。余文国案可能就石沉大海了,所有努力白费,那些证据白收集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 “得查。”姚斌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灯光下扭曲变形,“查个底朝天。他们不能白死,咱们也不能白忙活。” 刘猛苦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但你早就决定了吧?不然不会让我当鱼饵。” 刘猛点头,很用力地点头:“是。但我需要确认你的胆量,确认你是不是那种遇到点危险就想缩回去的人。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的勇敢——或者说,比我想象的没退路。” “不是勇敢,是没退路了。” 姚斌把烟摁灭,烟头在烟灰缸里扭曲,“我收手,他们就会放过我吗?不会。下一个可能就是我,或者我家人。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把,拼赢了还有活路。” “好。”刘猛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那咱们就拼一把。今晚你就在这休息,明早六点按计划转移。但在这之前,咱们得演场戏。” “演戏?” “对。”刘猛眼神锐利起来,“如果内鬼存在,他现在一定着急——着急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着急知道下一步计划。咱们就给他点‘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引他出来。只要他动,就有破绽;有破绽,就能抓。” 姚斌懂了,无间道现实版!自己不仅要当鱼饵,还要当演员,演一出“我知道很多但我就不说”的悬疑剧。 “最后一个问题:吴局长主动交代那五万,跟冉副局长的死,有关系吗?” 刘猛沉默,手指在门把手上摩挲,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最后他说:“可能有!但具体关系,我还不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吴良友不简单,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那点小聪明。” “他可能是内鬼?” “不一定。”刘猛摇头,眼神深邃,“也可能是……双面间谍。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楼梯口。 会议室重归安静。 姚斌坐回椅子上,感觉浑身骨头都被抽走了,软绵绵的。 冉德衡死了,吴良友被抓了,内鬼可能在身边,而自己,是鱼饵也是猎物,是证人也是棋子。 墙上时钟指向十一点。 秒针一格一格地跳,每跳一下都像在说:快跑,快跑,快跑。 可他能往哪儿跑?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然璀璨。 夜市喧嚣,情侣散步,外卖小哥穿梭。 这个城市正常运转,没人知道今晚有多少生死抉择,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想起余文国临死前的眼神——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也许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左右为难,不用再在良心和生存之间做选择。 姚斌甩甩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还有老婆孩子,还有父母,还有那点没死透的正义感。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慢,一步一步,像猫在走路。 姚斌猛地站起,心脏狂跳。 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铜制的,沉甸甸的,勉强能当武器。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转动。 门被推开了。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3章 内鬼疑云 门被推开一条缝,姚斌脑子里那根弦“啪”一声断了——他连遗言都想好了:银行卡密码是孩子生日,私房钱藏在书房第三排第二本字典里,告诉老婆下辈子还娶她。 结果进来的不是杀手,是个年轻警察,端着杯水,脸上挂着腼腆的笑,青春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姚科长,刘组长让我给您送点水。他还说,让您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 姚斌松了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差点没拿稳烟灰缸:“谢、谢谢。” 年轻警察把水放在桌上,动作拘谨,放完水后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那您休息,我出去了。” 门关上。 姚斌盯着那杯水,清澈透明,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晚饭到现在没喝过水,确实渴了。 但他没动。 刘猛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吃任何人给的东西。 虽然这警察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谁知道呢?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 说不定那些青春痘都是贴的,演技比流量明星还好。 姚斌把水杯推到桌子另一头,眼不见为净。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但怎么也静不下心。 脑子里像开了弹幕,各种信息刷刷刷地过: 冉德衡死在偏僻公路,车从山上滚下来——谁推的?龙哥的人?还是局里的内鬼? 吴良友主动交代五万块——为什么这么痛快?是在保谁?还是想传递什么信号? 刘猛说局里有内鬼——会是谁?哪个副局长?还是某个股长?或者……就是刘猛本人? 越想越乱,越想越怕。 姚斌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每条路都通向死胡同,每个转角都可能有埋伏。 他站起来,在会议室里踱步。 从门口到窗边五步,从窗边到卫生间门口三步,再走回来五步。 就这么来回走,走了二十多圈,走得腿都酸了,脑子还是乱得像一锅粥。 走到窗边,他掀开百叶窗一角往外看。 夜色深沉,市局大院里路灯亮得晃眼,把每一寸地面都照得清清楚楚。 偶尔有车进出,车灯划破黑暗,像一把把光剑。 对面办公楼还有几个窗户亮着灯,不知道是谁在加班。 姚斌突然羡慕起那些人——他们可能只是在写材料,在整理档案,在干着普通而繁琐的工作。 不像他,在玩命,在赌命。 正看着,手机震了。 姚斌心里一紧,赶紧拿起来看。 是个陌生号码,但尾号他记得——9958。这是林少虎之前用过的一个不记名号码的尾号,林少虎当时还开玩笑说:“这号码吉利,救救我吧。” 姚斌赶紧接起来,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喂?” “老姚?”林少虎的声音传来,很急,压得很低,背景音里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像是在路边打的电话,“是我,少虎。” “少虎?你在哪儿?” 姚斌心里一紧。林少虎这个时候打电话,肯定不是找他约饭。 “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不能说。” 林少虎语速很快,像在赶时间,“老姚,你那边怎么样?安全吗?我听说刘组长把你接走了?” “我在市局,暂时安全。你怎么了?听声音不对。” 姚斌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守卫的脚步声很规律,在门外来回踱步。 “我刚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林少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害怕,是那种极度紧张导致的颤抖,“说冉局死了,死在龙哥地盘附近。还说……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你,让你千万小心,别相信任何人,包括……包括局里的人。” 姚斌心里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短信谁发的?内容具体怎么说的?” “不知道,号码是虚拟号,查不到归属地。内容就一句话:‘冉已灭口,姚是下一个,小心内鬼。’” 林少虎顿了顿,喘了口气,“老姚,我觉得……我觉得吴局有问题。不,不是有问题,是很有问题。”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姚斌的心跳更快了。 “今天下午,我送文件去他办公室,他不在,门虚掩着。我进去放文件,看见他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没锁,里面有部老式手机,就是那种诺基亚直板机,黑白屏的,现在基本绝迹了。” 林少虎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吴局用的明明是智能机,干嘛还藏个老式机?而且那手机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像是故意让人看见的。我多了个心眼,假装系鞋带,蹲下来看了看,发现手机底下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串数字,像电话号码,但又不像。” 姚斌脑子里飞快转动。 老式手机,功能简单,没有智能系统,没有定位,通话记录难以追踪……卧底专用工具?还有那串数字,是什么?密码?坐标? “还有,”林少虎继续说,声音更急,“大概五点半,我看见吴局在档案室旁边的碎纸机那里转悠,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他走之后,我偷偷过去,在碎纸机下面的废纸筐里,找到几片没完全碎掉的纸片,拼起来看,像是一个U盘的包装盒碎片。然后我在旁边垃圾桶的底层,摸到一个被纸巾包着的U盘,藏得很深,要不是我手伸进去掏,根本发现不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U盘里有什么?”姚斌感觉手心在冒汗。 “全是黑川项目的账目,但都是阴阳账,真正的黑账!” 林少虎声音里带着震惊,“涉及好几个人,金额巨大,其中就有张明远的名字,还有龙哥的转账记录。我复制了一份,然后把U盘放回原处了。老姚,你说吴局这是在干什么?他是不是在帮什么人做事?比如……上面派下来的卧底?他在故意留下线索?还是说……他在钓鱼?” 卧底? 姚斌愣住了,脑子里“轰”的一声。 这个可能性他之前完全没想过,但现在听林少虎这么一说,再结合吴良友那些反常行为——主动交代五万块、办公室里藏着老式手机、“不小心”留下U盘……这一切,如果从卧底的角度解释,就都说得通了! 可如果他是卧底,他在为谁工作?纪委?省里?还是……更上面的?而且,他卧的是什么底?余文国的案子?张明远的网络?还是整个龙哥的犯罪集团? “这话你跟谁说过?”姚斌急问,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又赶紧压低。 “就跟你说了。” 林少虎说,“我不敢跟别人说,刘组长那边我都没敢报。我怕打草惊蛇,也怕……怕刘组长自己就有问题。那条短信说‘小心内鬼’,万一是他呢?他要是内鬼,我报给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姚斌心里“咯噔”一下。 刘猛?不可能吧?可万一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猛确实办事周密,但越周密越可疑?而且他今天那些反应——听到冉德衡死讯时的愤怒,安排保护时的果断,调查吴良友时的怀疑……这些是演出来的,还是真的? 姚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各种可能性在打架。 “你做得对。”姚斌强迫自己冷静,“这事太蹊跷,先别声张。U盘拷贝你保管好,藏严实了,最好分几个地方藏。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最好也躲起来,别回家,别去单位。” “我知道,我已经躲起来了。” 林少虎说,“在一个朋友家,没人知道。老姚,你保重,有情况我再联系你。这个号码我一会儿就扔,下次用别的联系你。记住,小心内鬼,谁都别信!” “好,你小心。” 挂了电话,姚斌更睡不着了。 如果吴良友真是卧底,那整个局面的复杂程度就远超想象了。 他在为谁工作?目标是谁?张明远?还是连张主任背后还有人?而且,卧底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 或者说,他是不是已经暴露了,所以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还有,林少虎收到的警告短信,那个“小心内鬼”是什么意思?是指吴良友?还是指……刘猛?或者局里还有其他人?内鬼可能不止一个? 姚斌感觉脑袋要炸了,信息太多,太乱,理不清。 他站起来,继续踱步,像困兽,像热锅上的蚂蚁。 走到窗边,又掀开百叶窗。 这次,他看见楼下院子里,刘猛正在和几个人说话,神情严肃,指手画脚,像是在布置任务。 其中一个人姚斌认识,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姓赵,破过不少大案。还有两个人穿着便衣,不认识,但从站姿看,也是练过的。 看刘猛的样子,不像内鬼。 他指挥若定,表情严肃,眼神坚定,完全是一副“不破此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可内鬼会写在脸上吗?高级的内鬼,演得比真的还真。 正想着,他忽然看见院子角落的阴影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人影动作很快,像只猫,悄无声息,躲到了一棵树后。 树冠茂密,挡住了路灯的光,那片阴影很浓。 姚斌眯起眼睛仔细看,但光线太暗,看不清是男是女,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形轮廓。 是谁?警卫?还是……别的什么人?内鬼?龙哥的眼线? 他盯着那棵树看了很久,眼睛都酸了,人影没再出现。 也许是看花眼了,也许是警卫在巡逻,躲到树后抽烟?但警卫巡逻会那么鬼鬼祟祟吗? 姚斌放下百叶窗,回到椅子上坐下。 他拿起手机,想给刘猛发条短信,问问那个黑影是谁,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等等吧,再等等。 现在情况不明,谁都可能有问题。 等明天到了安全点,再慢慢理,慢慢查。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但脑子里那根弦,始终绷着,绷得紧紧的,随时会断。 各种画面在眼前闪——余文国的眼睛,冉德衡苍白的脸,吴良友高深莫测的笑,刘猛严肃的表情,女儿的笑容,老婆的短信……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了。 市局大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像一只只眼睛陆续闭上。 只有三楼这间小会议室的灯,还亮着,在深夜里孤独地亮着。 像黑暗中的一只眼睛,警惕地睁着。 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未知的风暴。 而风暴,往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降临。 姚斌不知道,就在他强迫自己休息的时候,楼下那棵树后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透过树叶的缝隙,死死盯着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冰冷的、机械的、狩猎者的光芒。 像夜行动物,在黑暗中,等待时机。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4章 深夜惊魂 吴良友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就跟拆弹专家面对红蓝电线似的——剪对了可能活,剪错了绝对死透,还是连渣都不剩的那种死法。 省发改委副主任张明远的私人号码,是昨晚马锋塞给他的。 那纸条是从烟盒上撕下来的,边缘毛毛糙糙,字是用铅笔潦草写上去的,用力重得几乎要划破纸面。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就说请教地铁项目经验,态度要谦卑。记住,你不是在求人,是在钓鱼。” 钓鱼?吴良友心里苦笑。 他现在就是鱼饵,还是带倒刺那种——咬钩的鱼疼,甩钩的人也得小心别被拖下水。 更讽刺的是,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鱼饵,还是已经上钩的鱼。 晚上九点半。 这个点儿给领导打电话合适吗?吴良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像头困兽。 书房不大,十二平米,书架上塞满了各种文件和法律汇编,有些连塑封都没拆——摆那儿充门面的,领导来了显得他有“学问”。 墙上那幅“清正廉洁”的书法挂得有点歪,他一直没心思去扶正,觉得歪着挺好,跟这个世道挺配。 老婆孩子都不在家——他故意支走的。 老婆带吴语回娘家了,说是姥姥想外孙,过两天就回来。 其实是他怕,怕自己绷不住说漏嘴,或者半夜做噩梦喊出什么不该喊的。 空荡荡的房子静得可怕,只有老式挂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神经上,像倒计时。 他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 小区里灯火通明,遛狗的、散步的、带孩子玩的,一派人间烟火气。 只有他家这扇窗黑着,像张沉默的嘴,紧闭着,什么都不敢说。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他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 是马锋发来的短信,就俩字:“打。” 这俩字跟鞭子似的抽在他背上。 吴良友咬咬牙,牙龈都咬出了血味,回到书桌前,深吸一口气——那架势不像打电话,倒像要跳进火坑——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六声,每一声都像在敲丧钟。 就在他准备挂断时,那边接了。 “喂?”声音沉稳,透着股上位者的威严,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吴良友赶紧清清嗓子,感觉喉咙干得像沙漠:“张、张主任您好,我是吴良友,梓灵县国土局的。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吴良友……”张明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记忆库里搜索,“哦,梓灵国土的。有事?” “是这样张主任,”吴良友照着腹稿说,语速尽量平稳但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我们局最近在筹备一个土地整治项目,跟轨道交通用地有关。我听说您当年负责过地铁一号线的用地协调,经验特别丰富,就想冒昧请教一下……” “现在?”张明远打断他,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不不,看您方便!”吴良友连忙说,手心开始冒汗,“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拜访……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就请教几个关键问题。” 又是沉默。 吴良友能听见电话那头隐约有电视的声音,好像在播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地说着“反腐倡廉,永远在路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背景音选得可真够应景的。 “周五下午吧,三点,我办公室。” 张明远终于开口,“不过时间不多,最多半小时。” “好好好,太感谢您了张主任!那我周五下午三点准时到!” “嗯。”张明远应了一声,顿了顿,突然问,语气随意得像闲聊,“你们局……最近还好吧?”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 吴良友心里一紧,但嘴上赶紧说:“还好还好,就是工作忙点。张主任您放心,我们一定把工作做好,不给领导添麻烦。” “那就好。”张明远语气似乎缓和了些,“周五见。” 电话挂了。 吴良友放下手机,才发现后背衬衫已经湿了一块,粘在身上冰凉。 他瘫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吊灯是那种老式水晶灯,积满了灰,有几颗水晶坠子歪了,要掉不掉的样子。 老婆说过几次要换,他都以“还能用”“钱要省着点”搪塞过去。 现在想想,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这灯配得上这个家——外表光鲜,内里积灰,摇摇欲坠。 刚才那通电话,张明远的态度很奇怪。 没有拒人千里之外,但也没有多热情。 那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像尺子量过似的。 还有最后那句“你们局最近还好吧”,是随口一问,还是意有所指? 吴良友不知道。 他只知道,鱼饵抛出去了。 接下来就看鱼咬不咬钩。 手机又震了,是马锋发来的微信:“通话录音已收到。表现尚可,但紧张感稍过。记住,你现在是即将高升的干部,要有底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吴良友苦笑,把手机扔在桌上。 底气?他哪来的底气?靠那份伪造的履历?还是靠这三年来在刀尖上跳舞练出来的演技? 他打开电脑,点开马锋发来的那份伪造履历。 文档做得很精致,用的是省厅的红头文件格式,标题是“关于吴良友同志拟任职务的考察意见”,下面盖着鲜红的公章——当然是假的,但做得足以乱真。 “吴良友,男,1962年生……经组织考察,拟任省国土资源厅矿管处处长(试用期一年)。” 写得跟真的似的。 尤其是“主持完成省级重点项目三项”这句——他这辈子主持的最大项目就是局里的食堂改造,预算八万六,还超支了两千。 可假的就是假的。 张明远那种级别的人,真要查,一个电话就能戳穿。 到时候怎么办?说他一时糊涂伪造履历?还是把马锋供出来? 哪个都是死路。 吴良友烦躁地关掉文档,像是关掉一个潘多拉魔盒。 他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隐藏得很深,密码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倒过来。 里面是他这三年来收集的黑石组织的罪证——邮件截图、转账记录、录音文件,还有几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他大多不认识。 但有一个他认识,是省里某国企的老总,经常上电视的那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讲话慢条斯理,张口闭口“社会责任”“国企担当”。 照片里,这位老总正在和一个外国人握手,笑容灿烂。 背景是某个高档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耀眼,香槟塔闪光。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2019年11月15日。 马锋说,那个外国人是黑石组织在亚洲的负责人,代号“教授”。 平时住在境外,很少来中国,来了也是低调行事,像这次这样公开露面握手拍照,极少见。 黑石组织想干什么?马锋没说透,但吴良友猜得到——无非是利益。 通过腐蚀官员,获取项目信息,提前布局,低价拿地,高价转手,或者直接插手项目招标,指定中标企业,从中抽成。 老套路,但屡试不爽。 因为人性贪婪——这是马锋的原话。 人一旦尝到权力的甜头,就很难再回到清贫。 而一旦沾了钱,就再也洗不干净。 吴良友看着那些证据,突然觉得恶心。 不是恶心那些人,是恶心自己。 这三年来,他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虽然是被迫的,虽然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但手上的脏洗不掉了。 他帮他们“协调”过项目,帮他们“处理”过麻烦,虽然每次都留了后手,都暗中传递了消息,但毕竟做了。 窗户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他心里一紧,冲到窗边看。 两辆警车闪着灯开过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不是冲他来的,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松了口气,回到书桌前,从抽屉最底层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很旧了,边角都磨白了。 打开,里面是几张照片——吴语在海边玩的照片,笑得很开心,露出两颗小虎牙;还有一张全家福,是去年春节拍的,在老家院子里,背后是贴着的春联。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鼹鼠”,还以为自己能在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干到退休。 照片里他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现在看着,觉得那笑容真傻,傻得天真。 他把照片装回信封,锁进抽屉最底层。 想了想,又拿出来,塞进书架上一本厚厚的《土地管理法规汇编》里。 这本书他从来没翻开过,放在那儿就是个摆设,最安全。 然后拿起手机,给老婆发了条微信:“睡了吗?吴语怎么样?” 很快回复了,几乎是秒回:“还没睡,刚哄他睡着。这边挺凉快的,比家里舒服。你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吴良友盯着这条消息,眼眶有点热。 老婆总是这样,不问他在干什么,只问他顺不顺利。 她可能隐约感觉到什么——这三年来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晚回家,半夜经常惊醒——但从来不说破。 他打字,手指有些抖:“顺利。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多住几天,不急着回来。” 发送。然后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张明远那张模糊的脸;一会儿是马锋冷峻的眼神;一会儿是吴语的笑容;一会儿是余文国被带走时的背影。 突然,座机响了。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 吴良友猛地睁开眼,盯着那台老式电话机。 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像警报。 这么晚了,谁会打家里座机?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不能不接,万一是马锋呢? “喂?”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电流声,滋滋啦啦的。 “喂?哪位?”吴良友又问了一遍,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没声音,但能感觉到那边有人在听。 他正要挂断,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很低,很模糊,像是用了变声器,机械而怪异: “吴局长,东西准备好了吗?” 吴良友浑身一僵,血液都凉了:“什么东西?你是谁?” “周五下午,三点,张主任办公室。” 那个声音继续说,语速平缓,没有起伏,“我们会派人跟你接触。暗号是:‘地铁三号线的规划图,您看还需要修改吗?’” “你……” “记住,只谈项目,不谈别的。” 对方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如果张主任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教授’的人,你就说听说过,但不熟。” “教授?”吴良友心里一动,“你们是……” “别问。照做就行。”对方顿了顿,“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要是搞砸了……” 话没说完,电话挂了。 忙音嘟嘟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吴良友握着话筒,手心里全是汗。 他缓缓放下话筒,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发冷。 黑石组织的人。 他们动作真快。 这说明什么?说明张明远身边有他们的人?还是说,他的电话被监听了?或者……马锋那边有内鬼? 都有可能。 他把话筒放回去,手还在抖。 空调开着,但他就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原来这就是当卧底的感觉。 每时每刻都活在恐惧里,不知道身边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说的每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做的每件事都要权衡利弊。 睡觉不敢睡太死,吃饭吃不出味道,连呼吸都觉得是奢侈。 而且,没有回头路。 一旦上了这条路,就只能往前走,走到黑,走到亮,或者走到死。 马锋给过他选择吗?给过。 三年前那个雨夜,雨下得很大,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响。 马锋把一沓照片放在他面前,照片上是他收受矿老板“心意”的证据——两条烟,两瓶酒,加起来不到一千块。 矿老板说是“过年了,一点心意,吴局别嫌弃”,他推脱了几下就收了,觉得没什么,大家都这样。 马锋当时穿着便衣,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老吴,两条路。一条,我举报你,你进去蹲几年,工作没了,名声臭了,老婆孩子被人指指点点;另一条,帮我做事,这些照片会消失,你还能继续当你的局长,甚至……还能往上走一走。” 那叫选择吗?那叫威胁。 温柔一点的威胁,但本质还是威胁。 吴良友当时看着那些照片,手在抖。 他想起父亲,一辈子清清白白的小学教师,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良友啊,咱们家穷,但穷得干净。你当官了,千万别贪,贪了一分钱,脊梁骨就直不起来了。” 他当时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羞愧。 最后他选了第二条路。 为了老婆孩子,为了这个家,也为了……那点侥幸心理:也许帮他们做点事,就能保住现在的一切?也许还能将功赎罪? 现在想想,真傻。 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想回头,已经找不到岸了。 手机在茶几上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屏幕的光刺得他眯起眼。 是马锋发来的短信:“刚才那个电话,我们监听到了。 是黑石的人,代号‘影子’。你的表现合格。” 合格。 吴良友看着这两个字,突然想笑,又想哭。 他演了三年戏,从一个看见摄像头就腿软、说话就结巴的菜鸟,变成了“合格”的演员。 学会了怎么在饭桌上套话,怎么在文件里藏暗语,怎么在监控死角传递信息,怎么在面对威胁时保持镇定。 他回复,手指僵硬:“接下来怎么做?” “正常赴约。‘影子’会跟你接头,给你一份资料,是关于地铁三号线沿线土地性质的调查报告。你要做的,就是把这资料‘无意间’透露给张明远,看他什么反应。” “如果张明远就是黑石的人呢?” “那就更好了。”马锋回复得很快,“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教授’。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张明远这个级别,应该只是外围。” 吴良友盯着屏幕,良久,打字,每个字都像有千斤重:“我会不会被灭口?” 这次马锋回复得很快,几乎是秒回:“不会。我们会保护你。但前提是,你别自作聪明。” 自作聪明。 吴良友苦笑。 他哪还敢自作聪明?他现在每一步都像在走钢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马锋的“保护”是什么意思?是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还是派人24小时监视?都有可能。 他现在看谁都像马锋的人——单位门口卖早餐的大妈,楼下修自行车的老头,甚至那个总对他笑的前台小姑娘。 每个人都可疑,每个人都不能信。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5章 赴约前夜 放下手机,吴良友觉得口干舌燥。 他走到酒柜前,开了瓶白酒,最便宜的那种。 没拿杯子,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烈酒烧喉,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他又灌了一口,然后拿着酒瓶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没开灯。 电视没开,屏幕黑着,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开始花白,眼袋浮肿,眼神疲惫,脊背微微佝偻——这是被生活压弯的腰。 这就是他。 一个局长,一个卧底,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这么多身份,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陌生号码,但吴良友心里有数——是“影子”。 这个号码他下意识就背下来了。 短信内容很简短:“周五下午两点五十,省发改委对面咖啡馆,靠窗第二个位置,带一份梓灵县的土地规划图做掩护。” 吴良友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 然后,他删除短信,关掉手机。 走到书房,从文件柜里找出梓灵县最新的土地规划图——厚厚一本,A3大小,硬壳封面,印着“内部资料,严禁外传”的红字。 他翻开看了看,里面各种颜色的区块标注,红线、绿线、黄线交错,像一张复杂的地图,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本图他其实没怎么看过,大多数时候就是个摆设。 现在,它要派上真正的用场了——当道具,当掩护。 他把图装进公文包,拉上拉链。 公文包是老婆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真皮的,棕色,款式老气但耐用。 老婆说:“你那个包都掉皮了,换个新的,出门也体面点。” 她不知道,这个新包要装的东西,比旧包装的更危险。 做完这些,他站在书房中央,环顾四周。 书架上的书,墙上的字画,桌上的摆件,窗台上的绿植——一盆吊兰,半死不活的,他总忘了浇水。 每一样都熟悉,每一样都陌生。 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墙上的裂缝是他看着慢慢出现的,地板上的划痕是吴语小时候玩玩具车留下的,沙发上的凹陷是他每天坐的位置。 可能很快,就不再是了。 马锋说过,任务完成后要立刻撤离,不能带太多东西,最好什么都别带,轻装简行。 也就是说,这个家,这些年的积累,这些带着记忆的物件,都要抛弃。像逃难一样。 手机突然又震了——这次是家里的座机。 吴良友猛地坐起来,心脏狂跳,盯着那台电话。 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像恶魔的眼睛。 这么晚了,谁会打来?又是“影子”?还是马锋?还是……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不能不接。 “爸?”是吴语的声音,带着哭腔,鼻音很重。 吴良友心里一紧,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小语?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爸,我害怕……” 吴语抽泣着,话都说不连贯,“刚才有人敲门,说是查水表的……可是、可是妈妈说她刚才查过了……那个人还在外面转悠……我、我从猫眼看见,他戴着帽子,低着头,看不清脸……” 吴良友感觉血都凉了,浑身发冷:“你们现在在哪儿?姥姥家?” “嗯……可是那个人一直在外面转悠……妈妈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可是我害怕……爸爸,我怕……” 吴良友握紧话筒,手指关节泛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 “小语,听爸爸说。你现在把电话给妈妈,然后去里屋锁上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听懂了吗?” “嗯……”吴语哭着应道。 几秒后,妻子接电话的声音传来,压低着,但能听出紧张:“良友,没事,可能就是查水表的弄错了,或者……流浪汉?你别担心,我们……” “别说了。” 吴良友打断她,语气严厉,“我现在联系当地派出所,你们什么都不要做,等我电话。记住,锁好门,谁敲都不要开。” 挂了电话,他立刻拨通了马锋的号码。 手在抖,按了三次才按对。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了。 “什么事?”马锋的声音很清醒,显然也没睡。 “我老婆孩子那边出事了。” 吴良友尽量让声音平静,但尾音还是抖得厉害,“有人去她们住的地方,假装查水表。我儿子说那人一直在外面转悠。我怀疑是黑石的人,他们在警告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呼吸声。 “地址发我。” 马锋说,声音冷静得像冰,“我马上安排人过去。你别动,等我消息。” “马厅,如果她们出事……” “不会。”马锋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黑石组织现在还需要你,不会动你的家人。这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警告——告诉你他们能找到你的人。你先冷静,等我消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电话挂了。 吴良友握着话筒,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试探?警告? 他想起“影子”那个电话,想起那句“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要是搞砸了……” 这是在告诉他:我们随时能找到你的家人,随时能碰他们。你好好办事,他们安全;你耍花样,他们遭殃。 赤裸裸的威胁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城市的灯火依然璀璨,可他现在只觉得冷。 手机震了,是马锋发来的短信:“人已到现场,确认安全。是个流浪汉,精神不太正常,已驱离。但建议你家人换个地方住,这个地方可能已经暴露。” 吴良友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扶着墙,慢慢坐到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流浪汉?哪有这么巧的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接到“影子”电话之后来?偏偏在周五会面前夕来? 他回复,手指僵硬:“谢谢。周五的会面,我会按计划进行。” 发送。 然后他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 这场游戏,越玩越危险了。 而且,把家人都卷了进来。他现在不仅是自己在刀尖上走,还拖着老婆孩子一起走。 他想起吴语小时候,刚会走路那会儿,总是摇摇晃晃地扑到他怀里,笑得咯咯的,口水流他一身。那时候多简单,多快乐。 现在呢?现在他连保护家人都要依靠别人,依靠马锋,依靠那个他并不完全信任的组织。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妻子发来的微信: “没事了,派出所的人来了。那个流浪汉已经走了,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吴良友盯着这条消息,眼睛发热,视线模糊。 他打字,每个字都重如千钧:“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很快,很快就结束了!等我! 发送。 然后他删除了聊天记录,清空了缓存。 不能留痕迹,一点都不能。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打开电脑。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还有两天。 两天后,他就要去面对张明远,面对“影子”,面对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会面。 他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为了家人,为了那点还没死透的良心,也为了……赎罪。 是的,赎罪。 这三年来,他帮着黑石组织做了不少事——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毕竟做了。 那些被他放行的项目,那些被他压下的举报,那些被他“协调”掉的矛盾……每一件,都是罪。 他想洗干净。 哪怕洗不彻底,哪怕只能洗掉一点点,也要洗。 他关上电脑,走到吴语的房间。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书桌上摆着孩子的照片,笑得很灿烂。 墙上贴着海报,是某个动漫人物,他不认识。 床头放着几个毛绒玩具,都是吴语小时候玩的,舍不得扔。 吴良友拿起照片,轻轻抚摸着,像在抚摸孩子的脸。 “儿子,”他低声说,声音哽咽,“等这件事完了,爸爸带你去海边,好好玩几天。就咱们一家三口。” 照片上的吴语笑着,什么都不知道,天真无邪。 多好。 吴良友把照片放回原处,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钟声,沉闷而悠远,敲了十二下。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的战斗,也即将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周五的会面,将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他自己的。 他走回书房,打开抽屉,取出那份伪造的履历,又看了一遍。 “拟任省国土资源厅矿管处处长(试用期一年)。” 多诱人的职位,多少人梦寐以求。 可他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这一切早点结束。 只想带着家人,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哪怕穷一点,苦一点,但心里干净,睡觉踏实。 把手机调成静音,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睡吧,吴良友。 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后天,大后天,都是硬仗。 窗外的月光,依然静静地洒在地板上。 像一条银白色的路,窄窄的,弯弯曲曲的,通往未知的远方。 而他,正走在这条路上。 没有退路。 只能向前。 哪怕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 他也要走。 因为身后,是他要保护的人。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6章 致命邀约 周五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吴良友站在省发改委大楼对面的马路边,手里提着那个装着土地规划图的公文包,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走上刑场的犯人—— 还是游街示众后押赴刑场的那种,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眼睛,每一道目光都像刀子,刮得他脊背发凉。 大楼气派得很,二十多层,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得人眼晕。 建筑风格是那种标准的现代政府大楼,方方正正,棱角分明,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气派得像要把所有来访者的底气都压扁。 门口站着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腰杆挺得跟标枪似的,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像鹰在巡视领地。 吴良友低头看了看自己——深灰色西装,熨烫得笔挺;白衬衫,领口雪白;蓝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标准的干部打扮,走出去谁都得喊一声“领导”。 可他觉得这身行头就像借来的戏服,穿在身上别扭得很,领带勒得他喘不过气,西装肩膀处绷得有点紧——这衣服是几年前买的,那时候他还没这么多白头发,背也没这么驼。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汽车尾气的味道,有路边摊煎饼果子的香气,还有城市特有的尘土味。 他穿过马路,走向大楼,脚步尽量平稳,但心跳得像在胸口装了个小马达。 “同志,请出示证件。”保安拦住他,声音不冷不热,公事公办。 吴良友掏出工作证——深蓝色的塑料封皮,印着国徽,里面是他的照片,穿着同样的西装,笑得有点僵。 保安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核对照片和真人,这才点点头:“三楼,306办公室。电梯在左边。” “谢谢。”吴良友收回证件,手心已经冒汗了,证件的塑料封皮都有点湿。 走进大厅,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能照出模糊的人影。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哒、哒、哒,每一声都像在提醒他:你来了,你逃不掉了。 墙上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各种政策和项目信息,红色的大字格外醒目:“深化党风廉政建设”“严肃查处腐败问题”。 角落里摆着几盆绿植,长得郁郁葱葱,但吴良友总觉得那叶子绿得假,像塑料做的。 他按下电梯按钮,盯着楼层数字一个个跳动。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他走进去,按下“3”,门缓缓关上,金属门反射出他紧张的脸——脸色苍白,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神里藏着不安。 封闭的空间让人窒息。 吴良友看着镜面般的电梯壁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玩的哈哈镜,能把人照得扭曲变形。 他现在看自己,也觉得扭曲——表面上是国土局长,背地里是卧底;表面上是来请教问题的下级,实际上是来钓鱼的鱼饵。 “叮”的一声,三楼到了。 门开,外面是走廊。 很安静,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像踩在棉花上。 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牌上写着各种处室的名称:“发展规划处”“项目审批处”“综合协调处”…… 306在走廊尽头,最里面的位置,安静,私密。 吴良友走到门前,抬手想敲门,却又停住了。 他看了眼手表:两点五十八分,还有两分钟。太早显得急切,像是有求于人;太晚显得不尊重,像是摆架子。 他决定等到三点整——准时,是下级对上级最基本的礼貌,也是最安全的距离。 这两分钟漫长得像两个世纪。 他站在门口,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怀疑走廊那头的人都能听见。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走着,秒针每跳一下,他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终于,指针指向三点整。他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门——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请进。”里面传来张明远的声音,沉稳,带着点鼻腔共鸣,一听就是常年讲话练出来的。 吴良友推门进去。 办公室很大,得有五十多平米,装修得简洁而雅致。 靠窗摆着一张巨大的实木办公桌,深棕色,桌面上除了电脑、电话、笔筒,几乎没什么杂物,干净得像没人用过。 桌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柜,玻璃门后塞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吴良友不懂艺术,但看那装裱和落款,就知道不是凡品。 张明远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看一份文件。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方正的脸,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有些白发,但更添威严。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有神,看人的时候像在审视——那眼神让吴良友想起动物世界里盯着猎物的老鹰。 “张主任您好。”吴良友赶紧上前两步,微微欠身,姿态放得很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局长来了,坐。” 张明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和,但没什么笑容。 吴良友在椅子上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椅子是真皮的,很软,但他坐得浑身僵硬。 “路上还顺利吧?”张明远放下手里的文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慢条斯理。 “顺利顺利。”吴良友连忙说,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度,“谢谢张主任关心。” “嗯。”张明远点点头,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你电话里说,有什么项目要请教?” 吴良友赶紧打开公文包,拿出那份土地规划图,双手递过去,微微躬身,标准的下级呈递姿势:“是这样张主任,我们县里最近在做一个土地整治项目,涉及轨道交通沿线的土地利用。我听说您当年主持过地铁一号线的用地协调工作,经验特别丰富,就想来请教一下,看看我们这个方案有没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借鉴您的宝贵经验。” 张明远接过规划图,翻开看了几页,看得很快,但很仔细,手指在图纸上滑动,偶尔停一下,眉头微皱。 看了大概五分钟,他合上图纸,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动作有些疲惫——这个细节让吴良友心里一动: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领导,也会累。 “规划做得不错。”他说,把图纸递还给吴良友,“数据详实,思路清晰。看得出来,你们县局是用了心的。” “谢谢张主任肯定。”吴良友接过图纸,心里稍微松了一点。 “不过……”张明远顿了顿,重新戴上眼镜,看着吴良友,“不过实际操作中,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 比如拆迁补偿——老百姓工作不好做,要价一个比一个高;比如土地性质变更——手续复杂,环节多,一个章卡你半个月;比如各部门的协调——国土、规划、住建、环保,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规矩,都想说了算……这些都不是纸上谈兵能解决的。” “是是是,张主任说得太对了。” 吴良友连连点头,表情恰到好处地苦恼,“所以我们才想来请教您,看看该怎么避免这些问题,少走弯路。” 张明远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嘴角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经验嘛,都是实践中积累的。我给你个建议——多走动,多沟通。该打点的打点,该协调的协调。有时候,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吴良友心里一动,知道正题要来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摆出请教姿态:“张主任说得太对了。我们基层工作,最难的就是协调。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规矩,有时候为了一个章,得跑断腿,说破嘴,还不一定办得成。” “规矩是人定的。”张明远重新戴上眼镜,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神深不见底,“关键是要找对人。找对了人,事情就顺了;找不对人,跑断腿也没用。”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一道道光斑,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吴良友感觉时机到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张主任,不瞒您说,我们县里最近确实遇到点麻烦。黑川项目您知道吧?” 张明远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表情没变,只是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听说过。怎么了?” “项目验收出了点问题。”吴良友说,观察着张明远的反应,“有些数据对不上,验收组那边……不太好说话。卡得很严,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哦?”张明远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那敲击声很轻,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某种密码。“验收组是谁负责的?” “是省里的王处长和李科长。” 吴良友说,小心地试探,“我听说……他们跟您很熟?能不能……帮忙说句话?” 张明远沉默了。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吴良友,那眼神像X光,能把人看透。 吴良友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强迫自己镇定,脸上保持着恭敬而略带恳求的表情——这是他在镜子前练过无数遍的。 “吴局长,”张明远终于开口,声音平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五十四。”吴良友说,心里疑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五十四,”张明远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计算什么,“在县里干了一辈子了?” “是,从办事员干起,三十多年了。”吴良友苦笑,这话半真半假。 “不容易。”张明远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基层干部,辛苦。想没想过动一动?” 吴良友心里一跳。来了,正题来了。 “这个……说实话,想过。” 他苦笑着说,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有野心,但又不敢表露太多,“谁不想进步呢?但基层干部,想往上走,太难了。一没背景,二没关系,全靠自己熬。熬到头发白了,也就这样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事在人为。”张明远说,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关键是要有机会,也要有贵人相助。机会来了,贵人推一把,就能上去;机会来了没贵人,或者有贵人没机会,都白搭。” 他顿了顿,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吴良友,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色:“省厅矿管处那边,最近有个副处长的位置空出来了。你听说了吧?” 吴良友心里一震。 这正是马锋伪造的履历上提到的职位。 他强迫自己呼吸平稳,声音尽量自然:“听说了。不过那种位置,轮不到我们基层干部,一般都是省里直接下派,或者市里提拔,我们县里的……难。” “那可不一定。” 张明远转过身,看着吴良友,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如果有合适的人推荐,再加上……适当的条件,也不是不可能。”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远处马路上隐约传来的汽车声。 吴良友知道,重头戏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渴望和不确定:“张主任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张明远走回座位,重新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只是提醒你,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如果你真想动一动,现在就该开始准备了。该跑的路要跑,该见的人要见,该……表示的要表示。”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白色的卡片,很简洁,只有一个名字“陈先生”,和一个手机号码,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把名片推到吴良友面前:“这个人,你可以联系一下。他专门帮人……处理一些事务。一些不太好放在台面上处理的事务。” 吴良友拿起名片。 卡片质感很好,厚实,边缘切得整齐。 他看了一眼那个号码,记在心里,然后把名片收进口袋,手心全是汗,名片都湿了。 “谢谢张主任。”他说,声音里带着感激,“那黑川项目的事……” “我会跟老王和老李打个招呼。” 张明远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晚饭吃什么,“不过你那边,该做的还是要做。该表示的要表示,该打点的要打点。明白吗?” “明白,明白。” 吴良友连连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这话再清楚不过了——我可以帮你说话,但你得花钱打点验收组。至于钱怎么给,给多少,找这个“陈先生”。 “好了,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张明远看了眼手表,银色的表盘在阳光下闪了一下,“今天就到这里吧。周五的会,别忘了。” 这是逐客令了。 吴良友赶紧站起身:“那就不打扰张主任了。谢谢您抽时间见我,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不客气。”张明远也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 那握手很有力,但很短暂,一触即分,像完成某个仪式,“记住,找对人了,事情就好办了。” “记住了。”吴良友说,微微欠身。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衬衫粘在皮肤上,冰凉。 走廊里还是那么安静,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 他快步走向电梯,按下按钮,盯着楼层数字,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电梯来了,他走进去,按下“1”,门关上,开始下行。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是短信,来自陌生号码,但吴良友知道是谁——“影子”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地下车库,B区,黑色奥迪。现在。” 吴良友心里一紧。 这么快?他刚出办公室,短信就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影子”就在附近,在看着他?还是说,张明远办公室里有监控,他一出门就有人通知? 电梯到了一楼,他走出电梯,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按照指示牌的指引,走向地下车库。 脚步尽量平稳,但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车库很大,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 B区在最里面,停的车不多,大多是些普通车型。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辆黑色奥迪,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完全看不见里面。 他走到车边,车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车里坐着两个人。 驾驶座上是个年轻小伙子,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像机器人。 后座坐着的,正是“影子”——寸头,方脸,左眼角那道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 “吴局长,又见面了。” “影子”笑了笑,那笑容很假,像戴了面具。 “陈先生?”吴良友试探着问。 “叫我老陈就行。” “影子”说,从脚边拿起一个文件袋,递给吴良友,“这里面是你要的资料。关于地铁三号线沿线土地性质的调查报告,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张主任交代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良友接过文件袋,感觉沉甸甸的,不只是纸张的重量。 “张主任让我转告你,”“影子”继续说,语气平淡,“矿管处那个位置,他很看好你。但前提是,你得证明自己的价值。光会说话没用,得会办事。” “怎么证明?”吴良友问,手心里全是汗。 “很简单。”“影子”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下个月,省里有个土地项目要招标,地铁三号线配套的商业用地,我们需要知道标底,还有一些竞争对手的报价。这些信息,你能拿到吧?” 吴良友心里一沉。 这是要让他泄露机密,而且是省级项目的机密。 这要是被抓到,就不是撤职那么简单了,是要坐牢的。 “这……这是违反规定的。” 他犹豫着说,声音发干,“标底是绝密,只有评标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才知道。我一个县局局长,怎么可能……” “规定?”“影子”笑了,那笑声短促而冰冷,“吴局长,你都是快要升副处长的人了,还这么死板?张主任能帮你,也能毁你。他能让你上去,也能让你下来,而且下来得很难看,明白吗?”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吴良友沉默了几秒,脑子里飞快转动。 马锋那边知道这个要求吗?应该有预案吧?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表情挣扎但最终妥协:“我明白,我会想办法。” “这就对了。” “影子”满意地说,靠回座椅,“文件袋里有个U盘,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有详细的要求和联系方式。记住,下周五之前,我要看到结果,标底,竞争对手名单,报价预测——越详细越好。” “知道了。”吴良友说,声音低沉。 “好了,你可以走了。” “影子”说,摆摆手,“记住,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张主任——他只需要看结果,不需要知道过程。” 吴良友点点头,拉开车门下车。 车门在他身后关上,奥迪悄无声息地开走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袋。 牛皮纸质地,没有标志,平平无奇。 但里面装着的东西,可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他走出车库,来到街上。 下午的阳光很刺眼,他眯起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感觉稍微缓过来一些。 他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正在听广播,里面在播相声,演员抖了个包袱,观众哈哈大笑。司机也跟着笑,问:“师傅,去哪儿?” 吴良友愣了一下,才说:“回梓灵。” 车开了。 他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但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张明远意味深长的话,“影子”赤裸裸的威胁,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还有那句“下周五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真的上了贼船了。 虽然是被迫的,虽然是为了任务,但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手机震了。 是马锋发来的短信:“会面情况?” 吴良友打字回复,手指僵硬: “接触完成,拿到文件袋,内有U盘。对方要求下周五前提供省里土地项目标底和竞争对手报价。” 发送。 几分钟后,马锋回复:“收到。按计划进行,我们会提供假情报。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吴良友关掉手机,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城市在后退,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低矮的楼房,最后变成田野和村庄。 他离开省城,回到县城,回到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战场。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7章 暗网收束 一个小时后,车在国土局门口停下。 吴良友付了钱下车,拎着公文包和文件袋,走向办公楼。 公文包很沉,文件袋更沉。正是下午上班时间,楼里人来人往。 见到他,都恭敬地打招呼:“吴局好。”“吴局回来了。” “好。”他点点头,表情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尊重他?有多少是表面恭敬背地里议论?有多少是马锋的人?有多少是黑石的人?他不知道。 他现在看谁都像戴着面具。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他立刻锁上门,拉上窗帘,然后才打开文件袋,动作小心得像在拆炸弹。 里面果然有两样东西——一份厚厚的土地调查报告,装订整齐;还有一个黑色的U盘。 他把U盘插进电脑,输入自己的生日——,文件打开了。 里面有两个文件夹,一个写着“项目要求”,一个写着“联系方式”。 他点开“项目要求”,里面详细列出了省里那个土地项目的各种信息:项目名称、位置、面积、规划用途、招标时间、评标委员会名单(预估)…… 以及需要他提供的资料——标底(精确到万元)、评标委员会最终名单(确定后)、主要竞争对手的背景和报价预测(误差不超过5%)…… 要求之详细,让他心惊,这说明黑石组织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而且已经在各个层面做了大量工作。 他又点开“联系方式”,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一行字:“每周三、周五晚八点,可联系。其余时间勿扰。通话不超过三分钟。” 他把这些资料全部拷贝下来,加密后发给了马锋指定的邮箱。 然后删除记录,清空回收站,拔下U盘,锁进抽屉最底层——那里还有他收集的其他证据。 做完这些,他瘫在椅子上,感觉浑身无力,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冷汗已经干了,衬衫粘在身上,很难受。 这场戏,越演越真了。 他现在不仅要应付黑石组织,还要在局里扮演一个正常工作的局长,还要时刻担心家人的安全,还要跟马锋保持联系,还要记住各种密码、暗号、接头方式…… 压力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时,敲门声响起。 吴良友一惊,赶紧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副局长方志高。 他手里拿着份文件,脸上带着惯常的严肃表情,但眼神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虑。 “吴局,有个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方志高把文件放在桌上,是份关于土地执法检查的报告。 吴良友接过来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签得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最近局里怎么样?”他签完字,随口问道。 “还好。”方志高说,但语气不轻松,“就是余文国的案子,闹得人心惶惶。纪委那边时不时来人,找这个谈话,找那个了解情况,大家都挺紧张的。” 吴良友点点头,把文件递还给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咱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方志高应道,接过文件,但没走,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吴良友察觉到了:“老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方志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吴局,我听说……冉局出事了?” 吴良友心里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甚至还叹了口气,表情沉重:“你听谁说的?” “外面都在传。” 方志高说,声音更低,“说他去赌场,然后……人没了。车掉下山,人压在车底下,是真的吗?” 吴良友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最后他摇摇头,语气沉痛:“是真的。老冉一时糊涂,走了歪路,咱们要引以为戒啊。赌,沾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也离远点。” “是,是。”方志高连连点头,但眼神闪烁,显然还有话没说。 “还有什么事?”吴良友问,身体微微前倾。 “就是……”方志高搓了搓手,“我听说纪委那边,不光查余文国,还在查其他人。吴局,您说咱们局里……会不会还有人牵扯进去?会不会……查着查着,就查到咱们头上了?” 这话问得直白,也问得危险。 吴良友看着方志高,发现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自己。 方志高在怕什么?是怕自己被查,还是怕别人被查牵出他? “老方,”吴良友缓缓说,语气严肃,“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还是……你自己有什么情况?” “没,没有。”方志高赶紧摆手,脸色都白了,“我就是……就是担心。您知道,咱们这个系统,经不起折腾啊。一个案子,能把整个局都拖垮。到时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是啊。”吴良友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所以咱们更要谨慎。不该拿的别拿,不该碰的别碰。老方,你是我最信任的副局长,我希望你能稳住局面,不要让下面的人乱了阵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明白,明白。”方志高说,擦了擦额头的汗,“那……那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要走,吴良友叫住了他:“老方。” 方志高回过头,眼神疑惑。 “你儿子公务员考试快出结果了吧?”吴良友问,语气像闲聊。 方志高愣了一下:“快了,下个月。笔试过了,面试也还行,就是……就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 “好好准备。”吴良友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在省厅还有几个老同学,到时候可以问问。” “谢谢吴局!”方志高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太感谢您了!” 他转身出去了,脚步轻快了些。门关上。 吴良友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真的头疼。 方志高今天的态度很奇怪。 他平时不是这么多话的人,更不会主动打听这种事。 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他也牵扯进去了? 吴良友想起余文国笔记本上的记录,方志高收过陈建国的“过节费”——去年中秋,两万块,装在月饼盒里。 虽然只有两万,但也是把柄。 如果纪委查到方志高,他会不会把其他人供出来?包括……收过茅台酒的自己?虽然那是马锋安排的一部分,是为了取得黑石组织的信任,但毕竟收了。 真查起来,说不清。 吴良友感到一阵烦躁。 这潭水太浑了,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别人的棋子,也可能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手机又震了,他拿起来看,是吴语发来的微信:“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后面跟着一个哭脸的表情。 吴良友心里一酸,眼眶发热。 他打字回复,手指有些抖:“爸爸很快就回去。你在姥姥家要听话,好好做作业,别惹妈妈生气。” “嗯。爸爸,你工作别太累了。” 看着这句话,吴良友深吸一口气,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不能乱,现在更不能乱。 他要保护好家人,就要先把这场仗打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街道。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正在涌动。 余文国的案子,冉德衡的死,黑石组织的动作,张明远的暗示,纪委的调查,方志高的异常……所有这些,就像一张大网,正在慢慢收紧。 而他,就在网中央。 他是鱼饵,也是鱼;是钓鱼的人,也是被钓的鱼。 但他不能退缩。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的家人。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文件。 动作熟练,表情平静,就像过去三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看文件,签字,打电话,安排工作。 他是吴局长,梓灵县国土资源局局长,一个称职的、稳重的、值得信赖的领导。 这就是他的生活。 白天是局长,晚上是卧底。 在光明与黑暗之间行走,在正义与罪恶之间挣扎,在良知和生存之间选择。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楼里安静下来。 吴良友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锁上门。 走廊里空荡荡的,灯光昏暗,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孤独而清晰。 走到一楼大厅,保安老张正在锁门。 “吴局,才走啊?”老张打招呼,笑呵呵的。 “嗯,处理点事。”吴良友点点头,“辛苦了。” “应该的。”老张笑着说,“您路上慢点。” 走出大楼,晚风吹过来,带着夏夜的凉意。 吴良友深深吸了口气,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至少这一刻,他是自由的,虽然只是暂时的。 他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坐进去,却没有立刻发动。 他拿出手机,给马锋发了条加密短信:“已回局里,一切正常。方志高今天试探冉德衡的事,可能有情况。另:黑石要求下周五前提供标底,时间紧迫。” 很快回复:“收到。继续观察。 假情报已准备,下周给你。 注意安全,家人已加强保护。” 吴良友收起手机,发动车子。 引擎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格外响亮,车灯照亮前方的路。 他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街道的车流。 路灯一盏盏亮起,像一条光的河流,蜿蜒向前。 他沿着这条路,开向那个暂时还被称为“家”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虽然不知道这场战斗什么时候能结束,虽然不知道最后是赢是输,是生是死—— 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家人,为了那点还没死透的良心,也为了……赎罪。是的,赎罪。 用行动,用危险,用这条命,去赎三年前那个错误的罪。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渐渐远去。 而这场因余文国之死引发的风暴,在经历了证据争夺、威胁交易、同僚惨死、卧底疑云之后,正朝着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向,加速奔去。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8章 暗流围城 早晨七点半,国土局大院里的香樟树上,知了叫得撕心裂肺,活像一群上了发条的说唱歌手在battle,歌词翻来覆去就一句:“热啊!热啊!热死个蝉啊!” 吴良友的黑色帕萨特碾过开裂的水泥路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听着像在嚼某人的骨头。门卫老赵从岗亭探出头,笑容标准得像便利店里的关东煮——二十四小时保温,味道永远那个样。 “吴局早!” “早。”吴良友降下车窗递过去一根烟,动作熟练得像肌肉记忆。 老赵接过烟,嘴上说着客套话,手上按下遥控器。栏杆缓缓升起,那殷勤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故宫开城门——虽然眼前这“皇宫”的墙皮掉得跟牛皮癣似的,门口还停着一排小电驴,活像御马监改行了。 车停进专属车位,吴良友没急着上楼。他靠在车边点了根烟,烟雾在晨光里扭着腰往上飘。借着这个动作,他目光扫过停车场——比平时多了七八辆车,其中那辆白底红字的检察院公务车格外扎眼,还有辆黑色桑塔纳,车窗贴膜黑得能当镜子照。 他心头那根弦绷紧了,脸上却稳如老狗,继续抽烟,动作悠闲得像在马尔代夫度假——虽然心里那场海啸已经淹到嗓子眼了。 掐灭烟头,拎包上楼。 一楼公告栏前围了几个人,见他进来纷纷散开,点头哈腰打招呼。公告栏上贴着红头文件,每个字都瞪着眼:“严肃查处”“绝不姑息”,旁边还有余文国案的通报,虽然没点名,但懂的都懂。 电梯正在上行,他转身走楼梯。 脚步声在空旷楼梯间里回荡,咚,咚,咚,像死神在敲门。墙角的烟头不止一个——看来需要尼古丁续命的不止他一个。 刚到二楼拐角,上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冉局绝对是被灭口的……” “嘘!要死啊你!” “怕啥?局里谁不知道?就缺个敢捅破的……” 声音戛然而止。 吴良友脚步顿了顿,调整呼吸继续往上走。转过拐角,两个年轻科员站在那儿,脸色白得跟刷了腻子似的,见他上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吴、吴局早!” “早。”吴良友点点头,从他们身边走过,能感觉到背后那四道目光,粘在他背上,像蜘蛛丝。 推开办公室门,熟悉的陈设——办公桌、皮椅、文件柜,墙上那幅“厚德载物”的书法。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空气里有灰尘味,还有一丝……紧张感,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发酵。 手机震了。 马锋的短信:“今天纪委谈话。按剧本演。记住:你只收过五万,已主动交代,态度良好。别的不知道。” 吴良友苦笑。不紧张?他现在手心能养鱼了。 五万块,这个数字是马锋精心设计的——够纪委立个案子,又不够把他一棍子打死。这分寸拿捏得,跟手术刀似的。 回复:“收到。黑石今天催赵强的事。” 几分钟后回复:“下午三点,清心茶馆,有安排。” 刚删除短信,内线电话响了。办公室主任林少虎的声音有点紧:“吴局,刘组长想跟您汇报工作,方便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吴良友清了清嗓子:“让他来。” 五分钟后,敲门声三响。 “请进。” 刘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表情严肃得像参加追悼会。身后跟着纪检组的小王,拿着记录本和录音笔——标准配置,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 “吴局,打扰了。” “坐。”吴良友指了指对面椅子,“小王也坐。” 两人坐下。小王按下录音键,红色指示灯亮起,像只独眼,死死盯着吴良友。 “今天主要是了解些情况。”刘猛翻开文件夹,“关于余文国和冉德衡的案子,还有其他问题。” “您问,我一定如实回答。”吴良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这是马锋培训过的姿势,既配合又不卑微。 “您和余文国工作往来多吗?” “不多。他是执法队长,主要向分管副局长汇报。除非大案要案,一般不直接找我。” “了解他的经济状况吗?有没有异常消费?” 吴良友摇头:“不了解。干部的私生活,我们不过问。” 刘猛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然后在小王本子上记了几笔,又问:“去年中秋,余文国是不是送过您两瓶茅台?” 来了。 吴良友心里一紧,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回忆表情:“是有这么回事。但我当时就让他拿回去了。后来听说他还是塞我车里了——可能是趁我不注意。我发现后就让司机原封不动送回去了。这事局里几个老同志都知道,司机小李也知道,您可以问。” 这套说辞真假参半。余文国确实送过酒,他也确实退了——但中间隔了两天,足够黑石组织拍下“证据”。这是把柄,也是掩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猛又记了几笔:“您和冉德衡私交不错?” “老冉人踏实。私交也就是偶尔吃个饭。他女儿考上大学时,我随了份礼——局里不少人都随了,人之常情。” “他出事前找过您吗?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吴良友沉吟片刻,摇头:“出事前一周,他找我借过钱。我当时手头紧,没借。现在想想……唉,要是当时借了,也许他就不会去那种地方了。” 他适时叹了口气,表情沉重——有人情味,但不泛滥;有同情心,但不虚伪。 刘猛又问了几个工作问题,吴良友对答如流。这三年,他不仅学会了当卧底,还学会了在调查中保护自己——或者说,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完成任务。 谈话四十分钟结束。 刘猛合上文件夹站起来:“谢谢吴局配合。可能还会再来打扰。” “应该的。”吴良友也站起来主动握手,“配合纪委工作是我们的责任。也希望组织尽快查清真相,还局里清白。” 两手相握。刘猛握得有点久,有点用力。 “吴局,”他压低声音,“最近局里不太平,您多注意安全。有些事……别太勉强。” 这话意味深长。 吴良友脸上笑容不变:“谢谢刘组长关心。你们办案辛苦,也要注意身体。” 送走两人,门关上。 吴良友坐回椅子,才发现后背衬衫湿了一小块,冰凉地粘在皮肤上。他看了眼桌上——小王“忘”了拿录音笔。不,是故意的。 这玩意儿现在是二十四小时监听器。 他不动声色,拿起内线电话:“小林,来一下。” 一分钟后,林少虎敲门进来,眼神有点躲闪:“吴局,您找我?” “嗯。”吴良友指了指录音笔,“纪委同志落下的,你送过去。对了,上午党组会准备得怎么样?” “都准备好了。九点半,小会议室,议题已下发。” “好。”吴良友点头,又压低声音,摆出领导关心下属的姿态,“最近局里人心不稳,你多留意。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你是办公室主任,信息要灵通。” “明白。”林少虎说,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 吴良友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林少虎知道什么?但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 九点半,党组会准时开始。 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四个副局长,纪检组长刘猛,几个主要股室负责人。气氛微妙,大家正襟危坐,少了几分平时的随意。空气里弥漫着无形压力,像暴风雨前的寂静。 吴良友坐在主位,清了清嗓子:“开会。今天主要议题三个:第一,传达上级党风廉政建设文件精神;第二,研究下半年重点工作;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通报余文国、冉德衡案件最新情况,以及局里下一步整顿措施。” 会议室瞬间安静。 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还有谁碰倒水杯的轻微声响。 “余文国的案子,纪委还在调查,我们不做评论。”吴良友继续说,“但冉德衡同志的事……很遗憾。组织已定性是意外。我们要引以为戒,加强干部教育。同时做好家属安抚工作,体现组织关怀。” 他说得很官方,很平静。 但能感觉到,下面的人在交换眼神,在揣摩话外之音。 副局长方志高突然开口:“吴局,我有个问题。” “你说。” “冉局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方志高眼睛盯着吴良友,“我听说现场有疑点。那段路平时很少车走,他为什么去那儿?而且时间那么晚……” 会议室更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吴良友。 吴良友面色不变,甚至露出一丝无奈笑容:“老方,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们要相信组织,相信公安机关的调查结论。作为领导干部,不能听信谣言,更不能传播谣言。这不利于稳定。” 这话说得重,带着警告意味。 方志高脸色变了变,最终没再开口,低下头盯着笔记本。 但吴良友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只是方志高,在座每个人心里都有疑问。冉德衡死了,下一个是谁?这场风暴会刮多大? 会议在压抑中进行。每个人发言都小心翼翼,字斟句酌。 吴良友听着,偶尔插话,但心里在想别的事——赵强,王德发,李秀英,那个三天后要“闭嘴”的记者。 十一点半,会议结束。 大家鱼贯而出,脚步匆匆,没人多停留,没人私下交谈,像一群受惊的鸟。 吴良友最后一个离开。 走廊空荡荡,只有他的脚步声。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他走得很慢,像在思考,又像在拖延时间。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他靠在门上,长长吐了口气,感觉浑身疲惫。演戏比真干工作累多了,每一句话都要想三遍,每一个表情都要练十遍。 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那辆黑色桑塔纳还在,像个沉默的监视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手机震了,是女儿吴语用加密软件发来的微信:“爸爸,姥姥说她想回家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想我的房间,想我的书桌,想我的小狗玩具。”后面跟着哭泣表情包。 吴良友心里一酸,眼眶发热。 打字回复:“快了。再等几天,爸爸就去接你们。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发送,删除聊天记录,清空缓存。不能留痕迹,一点都不能。 下午两点半,吴良友借口去市里开会,讨论土地整治项目。拒绝司机送,自己开车。 黑色帕萨特驶出大院,汇入车流。他从后视镜看到,那辆黑色桑塔纳跟了上来,不远不近。 果然被跟踪了。 他不慌不忙,按平时路线开。半小时后,车停市国土局门口。下车,进楼,登记,上电梯。五分钟后,从后门出来,快步走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城东。 “清心”茶馆在僻静小街,门面不大,装修古朴。推门进去,风铃叮当作响。店里安静,只有茶香和古筝音乐。 老板娘认识他,笑着招呼:“吴老板来啦,马老板在楼上等您。” “谢谢。”吴良友点头,径直上二楼。 木楼梯吱呀作响。最里面包间,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马锋正坐在茶海前泡茶,动作娴熟。 茶香浓郁,是上好普洱。 “来了。”马锋头也不抬,“坐。” 吴良友在对面蒲团坐下。包间里安静,只有煮水声咕嘟咕嘟。 阳光从竹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投下细长光斑。 “纪委今天找我了。”吴良友端起茶杯,没喝。 “我知道。”马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表现不错。刘猛现在半信半疑,他手里没证据,只有那五万块,你态度又好,他拿你没办法。” “接下来怎么办?” “按计划。”马锋放下茶杯,“黑石要的标底,我准备好了。假数据,但做得跟真的一样。你今天晚上就发给他们。” “这么急?” “必须急。”马锋眼神严肃,“张明远催得紧。他要靠这个项目向‘教授’证明价值,我们也要靠这个机会抓他把柄。假标底一旦被采用,他们投标就会失败,损失惨重。到时候张明远没法交代,就会狗急跳墙。” 吴良友沉默了一会儿:“马厅,我有个问题。” “问。” “如果最后证明张明远是黑石在省里的保护伞,他会倒吗?能倒吗?背后会不会还有人?” 马锋看着他,眼神复杂:“那他就是突破口。我知道你压力大。张明远这个级别,确实不好动。但这次不一样,余文国的案子,冉德衡的死,姚斌的失踪……已经引起上面高度重视。只要证据确凿,他跑不了。” 顿了顿,压低声音:“至于背后有没有人……有,肯定有。但这种关系是利益捆绑,不是铁板一块。只要张明远倒了,那些人为了自保,会第一时间切割,甚至主动提供证据推责。” 吴良友懂了。墙倒众人推。 “那我的任务……” “继续取得张明远信任,拿到他和‘教授’接触的证据。” 马锋说,“另外,黑石可能在你们县里有新动作,多留意。特别是王家庄那边,我收到线报,可能有外人煽动村民闹事。” “新动作?跟赵强有关?” “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马锋摇头,“具体不清楚。但线报显示,他们的人在梓灵活动频繁,跟几个村干部接触密切。可能跟土地有关,也可能跟冉德衡的死有关。” 吴良友想起王德发拦车的场面,心里涌起不祥预感:“冉局真是被灭口的?” “十有八九。”马锋表情凝重,“龙哥是执行者,但背后可能是黑石指使。冉德衡知道太多,又不听话,还想自首,所以被除掉,杀鸡儆猴。” “那姚斌和林少虎……” “姚斌失踪了,我们还在找。”马锋眉头紧锁,“林少虎那边已加强保护。但你要记住,在这场游戏里,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目标。包括你。黑石现在需要你,不会动你,但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或者他们察觉不对劲……” 他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包间安静下来。 只有煮水声咕嘟咕嘟,像心跳,像倒计时。 吴良友看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突然觉得很累。 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马厅,”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等这事完了,我真的能重新开始吗?能带着家人,去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普通生活吗?” 马锋看着他,眼神复杂:“我向你保证,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但你得先完成最后任务。‘教授’下个月来,那是关键。只要抓到他,案子就能收官,你就能功成身退。” “最后任务”,吴良友在心里重复这四个字。 要么成功,重获新生;要么失败,万劫不复。没有第三条路。 “我明白了。”他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已凉了,苦得很,苦得他皱起眉头。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9章 雨夜杀机 从茶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吴良友打了辆车回到市国土局取车,然后开车回梓灵。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马锋的话。 黑石在梓灵的新动作?会是什么?跟土地有关?跟冉德衡的死有关?还是……跟赵强有关? 车开到县城边缘,路边停着几辆工程车,车上喷着“黑川建设”的字样。 工人们正在卸货,钢筋、水泥、沙子堆了一地。 几个工头模样的人站在旁边抽烟,指手画脚。 黑川项目不是停了吗?怎么还在动?谁允许的? 吴良友心里疑惑,但没停车。 他现在不能管这些,有更紧急的事要处理——赵强,那个记者,那个三天后要“闭嘴”的人。 回到局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楼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不知道是谁在加班——也可能是谁在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立刻反锁,拉上窗帘,然后才打开电脑。 马锋发来的假标底文件已经收到了,加密的。 他解密后仔细看了一遍。数据做得很真,连他这种老国土都看不出破绽。 标底金额、技术参数、评分标准……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处故意留下的“瑕疵”——这样看起来更真实,像是内部人偷偷抄出来的。 按照“影子”给的号码,他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五声才接。 “喂?”是“老刀”的声音,沙哑,冰冷。 “是我。”吴良友压低声音,“东西准备好了。” “发到我给你的邮箱。”“老刀”说,“记住,加密发。分三次发,每次发一部分。” “知道。” 挂了电话,吴良友把文件分成三部分,分别加密,发送。 看着进度条一点点走完,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步迈出去,他就真的成了“泄密者”,成了“内鬼”。 虽然是为了任务,虽然是假情报,但这标签一旦贴上,就再也撕不下来了。 发送成功,他立刻删除所有记录,清空回收站,又用专业软件彻底擦除痕迹。 做完这些,他瘫在椅子上,感觉浑身无力,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累。 这场戏,越演越真了。 他现在不仅要应付黑石组织,还要在局里扮演正常工作的局长,还要时刻担心家人的安全,还要跟马锋保持联系,还要记住各种密码、暗号、接头方式……每一分钟都像在走钢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手机又震了。 是“老刀”发来的短信:“东西收到。张主任很满意。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有重要任务。” 重要任务?吴良友皱眉。 这么快就有新任务了?还是说……是“处理”赵强的任务?三天期限,明天是第二天。 他回复:“收到。”然后删除短信。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只有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那光昏黄,惨淡,像垂死者的眼睛。 走到一楼大厅,门卫老赵正在锁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戏文。 “吴局,才走啊?”老赵停下哼唱,“刚才有个年轻人来找您,我说您不在,他就走了。” 吴良友心里一紧:“年轻人?长什么样?” “二十多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说话挺客气。” 老赵回忆着,“他说是您远房亲戚,从省城来的,找您有点私事。我说您去市里开会了,他就说改天再来,留了个电话号码。” 说着,老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 吴良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心里一沉。 这个号码他不认识,但归属地是省城。 远房亲戚?他哪有省城的远房亲戚?是黑石组织的人?还是……记者赵强? “他留名字了吗?”吴良友尽量让声音平静。 “没有。”老赵摇头,“就说姓赵。对了,他背着一个相机包,黑色的,挺专业的样子。” 姓赵。相机包。 是赵强,他找上门来了,而且是以“远房亲戚”的名义。这是在试探,还是在警告?或者……是在给他传递什么信息? 吴良友把纸条揣进口袋:“知道了。下次他再来,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别让他进楼。” “好嘞。”老赵应着,继续锁门。 走出大楼,夜风吹过来,带着夏夜的闷热,还有远处夜市飘来的烧烤香味。 吴良友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密布,要下雨了。 空气里有股土腥味,是雨前的味道。 他走到车边,正要开门,突然感觉有人在看他。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脊背发凉。 他猛地回头,街对面阴影里,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躲进了巷子。 幻觉?还是真的? 吴良友握紧车钥匙,手心冒汗。 他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锁上车门,发动车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车子驶出大院,汇入街道车流。 他从后视镜观察,那辆黑色桑塔纳没跟上来——也许下班了,也许换班了,也许……在别的地方等着他。 开出一段路,他拐进一条小巷,停在路边。 从储物箱里掏出另一部手机——这是和马锋联系的专用手机,经过加密处理。 拨通马锋的号码。 “说。”马锋的声音简洁。 “赵强今天来找我了,以远房亲戚的名义。留了个省城的号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号码发给我。我查。你自己别联系。” “明白。还有,黑川建设的工程车在县城边缘卸货,项目不是停了吗?” “那是张明远的小动作。” 马锋冷笑,“他想试探底线,看看县里敢不敢管。你别管,现在不是时候。” “明天晚上八点,黑石那边要见我,说有重要任务。我怀疑是赵强的事。” “很可能。”马锋沉吟,“见机行事。如果真是赵强的事……尽量拖延,但别引起怀疑。我们已经派人暗中保护赵强了,但黑石如果真要动手,防不胜防。” “知道了。” 挂了电话,吴良友把赵强的号码发过去,然后删除记录。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累,真的太累了。 雨开始下了,起初是几滴,砸在挡风玻璃上,啪嗒啪嗒。 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雨刷开到最快也刷不及。 整个世界被雨幕笼罩,模糊不清,就像他现在的处境。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林少虎发来的微信:“吴局,刚才纪委的小王又来了,说录音笔确实落您办公室了,他取走了。” 吴良友回复:“知道了。明天提醒我,党组会纪要要抓紧下发。” “好的。” 简单的对话,但吴良友能感觉到林少虎的异常。 那种欲言又止,那种闪烁的眼神……林少虎知道什么?或者,他在隐瞒什么? 雨越下越大,吴良友启动车子,慢慢驶出小巷。 街道上行人稀少,车辆也不多。雨夜,总是让人心生不安。 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他停下,看着雨水在车窗上流淌。 突然,旁边车道并排停下一辆车,也是黑色帕萨特,和他的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那辆车的车窗降下了一半,里面坐着一个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那人也转过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虽然隔着雨幕,虽然光线昏暗,但吴良友还是认出了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像刀子。 是“老刀”。 他怎么会在这里?巧合?还是跟踪? 绿灯亮了,“老刀”的车先动了,拐向右转车道。吴良友直行,两辆车分道扬镳。 但那一瞥,让吴良友后背发凉。 那是警告,还是示威?或者只是巧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一慌就输了。 回到家——如果那个冷冰冰、空荡荡的两居室还能叫家的话。 他关上门,反锁,检查了一遍所有窗户,然后才开灯。 屋里很安静,只有雨声,餐桌上还放着昨天的外卖盒子,他没心情收拾。 沙发上堆着换洗的衣服,卧室的床铺得整整齐齐——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他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中发出昏黄的光,那辆黑色帕萨特没有出现。 也许真是巧合。 他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新闻正在播报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货车在国道上侧翻,货物洒了一地。记者在现场报道,背景里有交警在指挥交通。 看着电视,他的心思却飘远了。 赵强现在在哪里?安全吗?黑石组织会怎么“处理”他?灭口?还是威胁收买? 马锋说已经派人保护了,但真的能保护得住吗?冉德衡不也是在“保护”中出事的吗?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省城。 他盯着屏幕,心跳加速。接?还是不接? 响了六声,他按下接听键,但没说话。 电话那头也没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僵持了十几秒,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很轻,很警惕:“是吴局长吗?” 吴良友没承认也没否认:“你是谁?” “我是赵强,记者赵强。”声音顿了顿,“我今天去国土局找过您,但您不在,我……我需要和您见面,有重要的事要说。” 吴良友心里一紧,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冉德衡局长告诉我的。”赵强说,“在他出事前一周,他给了我这个号码,说如果他有事,就找您。” 冉德衡?吴良友握紧手机:“你想说什么?” “电话里不方便,明天上午十点,城西老图书馆三楼阅览室,靠窗第三个座位,我等你。” 赵强语速很快,“只您一个人来,如果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会立刻离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冉局说,您是他在局里唯一能信任的人。” 赵强顿了顿,“他还说,您和他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电话挂断了。 吴良友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冉德衡在出事前,就已经预感到危险了?还把后事托付给了赵强?而赵强现在找上门来,是要说什么?证据?线索?还是……求救?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夜。 城市在雨中沉睡,但暗流在涌动。 明天上午十点,城西老图书馆,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可能是陷阱,黑石组织可能已经控制了赵强,用他做诱饵;如果不去,可能错过重要线索,也可能让赵强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离明天上午十点,还有十一个半小时。 这十一个半小时,会发生什么? 他拿起加密手机,给马锋发了条信息:“赵强约我明天上午十点,城西老图书馆见面,说是冉德衡让他找我,去否?”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去,但我们会提前布控,如果发现异常,我们会介入。记住,你的安全第一。” 吴良友放下手机,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男人,眼眶深陷,满脸疲惫,鬓角有了白发。这三年,他老了十岁。 他回到客厅,关掉电视,屋里陷入黑暗。 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这一夜,他躺在沙发上,辗转难眠。 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女儿吴语的笑脸,妻子担忧的眼神,马锋严肃的面孔,刘猛锐利的目光,“老刀”冰冷的眼睛,还有冉德衡——那个总是笑眯眯、说话慢条斯理的老好人,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凌晨三点,雨渐渐小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渐渐停歇的雨。街道被雨水洗刷得干净,路灯的光映在水洼里,破碎又重组。 天快亮了,新的一天,新的博弈。 他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睡不着,不如去单位,至少在那里,他还能扮演一个正常的局长,还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轻手轻脚下楼,发动车子。街道空无一人,城市还在沉睡。 开到国土局大院门口,他愣住了。 大院门口停着一辆车,车窗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是刘猛。 刘猛也看见了他,降下车窗,招了招手。 吴良友停下车,走过去:“刘组长,这么晚……不,这么早,在这儿干什么?” “睡不着。”刘猛递过来一根烟,“吴局不也睡不着吗?” 吴良友接过烟,借着刘猛的火点着。两人就站在车边,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抽烟。 “吴局,”刘猛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您觉得,冉德衡真的是意外吗?” 吴良友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组织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 “组织的结论是基于现有证据。” 刘猛吐出一口烟,“但如果证据不完整呢?如果有人故意制造假象呢?” “刘组长这是什么意思?” 刘猛转过头,看着他:“吴局,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余文国的案子,冉德衡的死,姚斌的失踪……这一连串的事,太巧了,巧得让人不得不怀疑,背后有一只手在操纵。” 吴良友沉默抽烟。 “我知道您有难处。”刘猛继续说,“这个局太深,水太浑。但我想告诉您的是,纪委不是瞎子,更不是某些人的工具。我们在查,真查。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协助。”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重。 吴良友听懂了。刘猛在暗示,也在试探。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但缺乏证据,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组长,”吴良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我是个老党员,在国土系统干了三十年。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组织需要我协助调查,我义不容辞。但在那之前,我要做好我的本职工作,稳定局里的局面,不能自乱阵脚。”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配合,又划清了界限。 刘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笑得有点苦涩:“吴局,您是个聪明人。太聪明了,有时候,太聪明反而不是好事。” 他掐灭烟头,扔进车载烟灰缸:“天快亮了,我该回去了。吴局,保重。” 说完,他升起车窗,启动车子,缓缓驶离。 吴良友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刘猛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太聪明反而不是好事。” 是啊,太聪明了,就会想太多,就会瞻前顾后,就会活得累。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黑夜即将过去,但真正的黑暗,也许才刚刚开始。 上午十点,城西老图书馆。赵强会在那里等他吗?还是那里等着他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国土局大楼。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照亮前路,但前方依然是一片模糊。 这场局中局,戏中戏,什么时候才能落幕?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演下去,直到……戏终人散,或者,曲终人亡。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0章 致命任务 周五傍晚七点半,县城东郊“老地方”农家乐的招牌在暮色中耷拉着脑袋——霓虹灯坏得很有创意,“老”字只剩下个“耂”,“地”字的“也”罢工了,就留个“土”,远远看去像“耂土方”,透露着一股“爱咋咋地”的颓废美学。 吴良友把车停到最靠里的位置,紧挨着一堵墙皮剥落得露出灰砂砖的墙,那墙的沧桑程度堪比局里三十年前的档案柜。 这地方离主路有段距离,周围全是农田,玉米秆子长得比姚明还高,在晚风里“沙沙”作响,像一群吃瓜群众在窃窃私语。 除了虫鸣蛙叫,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咚咚咚,跟擂鼓似的,还有血液冲过耳膜的“嗡嗡”声,像手机开了震动模式。 他看了眼手机:七点三十二分。 离约定的八点还有二十八分钟,但“影子”——现在该叫“老刀”了——要求他提前到,美其名曰“熟悉环境,观察情况”。 熟悉什么环境?观察什么情况?吴良友心里明白:这是考验,也是下马威。 让你提前来,让你干等着,让你体会那种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焦虑感,跟钝刀子割肉似的,疼得不厉害,但磨人。 从车里钻出来,夏夜的闷热立刻裹了上来,像一层湿漉漉的保鲜膜,糊得人喘不过气。 农家乐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在暮色里散发着暧昧的光,映得人脸都是红的,跟刚干了三杯包谷老烧似的。 院子里摆着几张油腻腻的桌子,已经有两桌客人在吃饭喝酒,划拳声、笑声、碰杯声传出来,和这片田野的寂静格格不入,活像在图书馆里开摇滚演唱会。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穿着花衬衫,头发烫成小卷,见吴良友进来,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行走的ATM机:“老板几位?” “约了人,姓陈。”吴良友压低声音,手心在裤子上偷偷擦了擦——全是汗,能养鱼了。 老板娘会意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角的鱼尾纹能夹死蚊子。 她冲里面喊了声,声音尖利得能划玻璃:“小翠,带这位老板去‘竹韵’包厢!”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姑娘小跑出来,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廉价的碎花连衣裙,冲吴良友甜甜一笑:“老板这边请。” 笑容很职业,甜得发齁,但眼神却很警惕,在他脸上迅速扫了一下,跟安检仪似的。 穿过前厅,后面是个小院子,种着几丛竹子,稀稀拉拉的,叶子都黄了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竹林深处有几间独立的包厢,门都是旧的,漆掉得跟得了皮肤病似的。 姑娘把吴良友带到最里面那间,门上挂着“竹韵”的牌子,木头刻的,字迹模糊得像是喝多了写的。 “老板您先坐,茶马上来。” 姑娘推开门,打开灯。 灯光昏黄,照得屋里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自带柔光滤镜。 包厢不大,一张圆桌,几把藤椅,墙上挂着幅山水画——印刷品,画的是黄山云海,但印歪了,山都是斜的,看着像是地震现场。 窗户对着竹林,窗帘半掩着,能看见外面黑漆漆的竹影,在风里摇晃,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影在跳广场舞。 吴良友在靠门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能看到门口的情况,进可攻退可守,属于战术性选座。 他掏出烟,点了一根,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袅袅升起,扭曲变形,像他此刻的心情。 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今天见“老刀”,会是什么任务?张明远那边有什么新指示?马锋有没有新的安排?这局棋下到哪一步了? 七点四十五分,“老刀”还没到。 吴良友心里开始打鼓。 按规矩,接头应该准时,迟到是大忌。除非……出事了?或者,“老刀”在故意考验他的耐心,玩心理战? 他拿出手机,想给马锋发条短信问问情况,又忍住了。 不能轻举妄动,万一“老刀”就在附近监视呢?这地儿玉米秆子那么高,藏个把人跟躲猫猫似的。 七点五十五分,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稳,一步一阶,不疾不徐,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吴良友立刻坐直身体,掐灭烟,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这是下意识的动作,跟猫舔毛一样,属于应激反应。 门被推开,“老刀”走了进来。 还是那身灰色西装,但今天没戴金丝眼镜,露出了整张脸——寸头,方脸,左眼角那道疤从眼角斜到鬓角,像被刀削过,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活像条蜈蚣趴在脸上,还是3D立体的。 他手里没拿包,空着手,但吴良友注意到,他袖口有一小块深色痕迹,像是……血迹? “抱歉,路上堵车。” 他说着在吴良友对面坐下,语气平淡,听不出是真抱歉还是随口一说,但吴良友注意到,他额头上有一层细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虽然极力掩饰,但能看出来——他不是堵车,是跑过来的,或者……刚经历了一场紧张的对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不正常。 “陈先生没事吧?”吴良友试探着问,递过去一根烟。 “没事。” “老刀”摆摆手,没接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自己点了一根,“吴局长,这次找你,是有个重要任务。” “您说。”吴良友坐直身体,摆出认真听的姿态,像个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小学生。 “张主任那边,对你上次提供的信息很满意。” “老刀”深吸一口烟,烟雾从鼻孔喷出,在空中凝成两股白线,跟火车冒烟似的,“现在有个更大的机会。省里那个土地项目,基本已经定了,由我们指定的公司中标。” 吴良友心里一紧。 这么快?这才几天?从张明远暗示,到“老刀”给资料,再到今天说“基本定了”,前后不到一周。 这效率,比正规招标程序快多了,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那……恭喜了。”他说,语气尽量自然,但心里已经拉响了警报。 “恭喜什么,这才刚开始。” “老刀”摆摆手,眼神锐利得能当锥子用,“中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确保项目顺利推进,不能出任何纰漏,这就需要……各方面的配合。” 他看着吴良友,目光像锥子:“你们县里,这个项目的部分用地在你们辖区。张主任希望,你能负责协调。” “我?”吴良友一愣,这是真意外,“这不合规矩吧?项目是省里的,我们县局只是配合,没有直接管辖权……” “规矩是死的。” “老刀”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跟皇帝下圣旨似的,“张主任说了,如果你能把这件事办好,矿管处那个位置,就是你的。而且……”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阴森劲儿: “‘教授’下个月要来中国,张主任想安排你见一面,如果你能入‘教授’的眼,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吴良友感觉呼吸都滞了一下。 见“教授”?黑石组织在亚洲的总负责人? 那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神秘得像幽灵的外国人?这太突然了,也太危险了。 如果见了“教授”,他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他将从外围棋子,变成核心圈的一员,跟签了卖身契似的。 “我……我能做什么?”他稳住心神,问道,声音有点发干。 “很简单。” “老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不是文件袋,就是一张普通的A4纸,折了四折,跟街头小广告似的。 他展开,推过来。 纸上列着三个名字,字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工整得像打印体,但内容让人脊背发凉: 王德发,63岁,王家庄村民组长。备注:征地补偿仍不满,持续上访。 李秀英,38岁,王德发儿媳,“秀英理发店”店主。备注:联系省台记者。 赵强,41岁,省报记者。备注:正在调查黑川项目。 “这三个人,”“老刀”用夹烟的手指敲了敲纸面,烟灰掉在桌上,像祭奠的香灰,“王德发要安抚,李秀英要警告,赵强要‘处理’。” “处理是什么意思?” 吴良友喉咙发紧,声音都变了调,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老刀”笑了,那道疤跟着抽动,像蜈蚣在爬,视觉效果相当惊悚,“给你五十万活动经费。怎么花,你看着办。只要结果——让这三个人闭嘴,让项目顺顺利利推进。” 他弹掉烟灰,继续说,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菜:“王德发那边,提高补偿标准,给钱,给宅基地,让他满意;李秀英那边,警告她别多事,否则她的理发店开不下去;赵强那边……”他顿了顿,眼神冰冷得像冰窖,“他是记者,动他要小心。但也不是没办法——车祸?意外?或者……让他自己放弃调查。方法很多,看你怎么选。” 吴良友的手抖了一下。 烟灰掉在纸上,把“赵强”的名字烫了个黑点,像给名字打了个死亡的叉。 “这……这怎么处理?”他问,感觉浑身发冷,像被扔进了冷冻库。 “方法很多。” “老刀”淡淡地说,像在说今晚吃什么,“软的硬的都行,钱能解决的用钱,钱解决不了的……用别的办法。张主任说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结果,他会给你足够的资源。” 他推过来一张银行卡——金色的,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像块墓碑:“这里面有五十万,是活动经费,不够再说。” 吴良友看着那张卡,没动。 五十万,又是五十万。 姚斌那边也是五十万,买证据;他这里也是五十万,买三条人命——或者至少,买三个人的沉默。这钱拿着烫手,不,烫心。 “吴局长,”“老刀”盯着他,眼神像刀子,“张主任很看重你,别让他失望。” 这话里带着威胁,赤裸裸的,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吴良友沉默了几秒,脑子里飞快地转。 马锋知道这个任务吗?应该有预案吧?他现在该怎么办?接还是不接?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过银行卡,触手冰凉,像握着一块冰:“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老刀”笑了,靠回椅背,那笑容残忍而得意,“具体怎么做,纸上写得很清楚。三天内,我要看到进展。” “三天?太急了……” 吴良友皱眉,三天处理三个人,这难度系数堪比三天学会开飞机。 “时间不等人。” “老刀”站起身,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动作粗暴得像在摁死一只虫子,“‘教授’下个月就来,在那之前,所有障碍都要清除。吴局长,这是你表现的机会,抓住了,一步登天;抓不住……” 他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抓不住,不仅位置没了,可能命都没了,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吴良友也站起来:“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 “老刀”拍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拍得吴良友晃了一下,跟挨了一记内家掌似的,“对了,张主任让我转告你,你儿子很可爱。在北戴河玩得开心吧?听说那边海鲜不错。” 吴良友浑身一僵,血液都凉了,从头到脚,透心凉。 “放心,”“老刀”笑了,那笑容残忍而得意,“我们的人只是远远看了看,没打扰。只要你好好办事,你的家人会很安全。但要是……” 他没说完,转身就走。 门“砰”的一声关上,脚步声远去,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吴良友站在原地,很久没动,像被施了定身术。 手里的银行卡像块烙铁,烫得他心慌。 他低头看着那张纸,看着那三个名字,感觉像拿着三张催命符——不仅是那三个人的催命符,也是他自己的。 五十万,活动经费,用来让上访村民闭嘴,让理发店老板娘噤声,让调查记者消失——或者“被消失”。 如果他真是贪官,这钱拿着心安理得,甚至可能嫌少。 可他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他是卧底,是被迫的,是带着任务的。 但任务里包括这个吗?马锋说过,要取得信任,要深入核心,但……要杀人吗?要制造“意外”吗? 吴良友不知道,马锋没说这么细,他不敢想。 把纸折好,银行卡揣进口袋——那口袋顿时重若千斤。 他走出包厢。 院子里那两桌客人还在喝酒,已经有人喝高了,在唱跑调的歌,唱的是《好汉歌》,但调跑到姥姥家了。 老板娘在柜台后算账,见他出来,又堆起笑:“老板走啦?下次再来啊!” 吴良友点点头,快步走出农家乐,像逃离犯罪现场。 晚风吹过来,带着田野里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本该让人心旷神怡,但他只觉得更闷了,像胸口压了块大石头。 回到车里,他没有立刻发动,而是给马锋发了条加密短信:“已见‘老刀’。任务:三天内处理三个障碍(名单附后)。收到五十万活动经费。‘教授’下月来,张明远安排我见面。对方展示我儿子照片威胁。” 发送,然后删除记录,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几分钟后,马锋回复:“收到,将计就计。假情报已备好,明日给你。注意安全,家人已加强保护。记住:你是卧底,不是杀手。按计划行事,不要越线。” 吴良友盯着这条短信,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 至少,马锋那边有准备。至少,马锋说“不要越线”——意思是,不能真的杀人。但“将计就计”具体怎么操作?假情报是什么?他还是很担心。 三天时间,要处理上访村民和调查记者,还要不露破绽,这难度系数直接拉满。 而且,“老刀”提到了吴语,虽然说是“没打扰”,但这就是警告——我们随时能找到你的家人,随时。 吴良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太累了,这种双面人生,快把他撕裂了,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能精神分裂。 手机又震了,他拿起来看,是林少虎打来的。这么晚了,什么事? “喂?”他接起来,声音疲惫得像个通宵加班的中年社畜。 “吴局,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林少虎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背景音里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像是在路边,“有件事……我觉得得跟您汇报一下。” “你说。” “今天下午,有两个自称是省报记者的人来局里,说要采访黑川项目的事。” 林少虎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我按您之前的指示,说项目已经停了,具体情况不清楚。但他们不信,非要看档案。我说档案室在整理,进不去,他们才走了。但走的时候,那个带头的记者——姓赵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吴良友心里一动。姓赵的记者?赵强?动作真快。 “他说:‘告诉你们吴局长,有些事不是档案能藏的。’然后他就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林少虎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吴局,他们会不会……是来调查余文国案子的?或者是冲您来的?” 吴良友沉默了几秒。 赵强已经找上门了,而且话里有话,这是在挑衅,也是在试探。 按“老刀”的要求,他得“处理”掉这个麻烦,但怎么处理?马锋说不要越线,可不过线怎么能让张明远看到“进展”? “他们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吴良友问。 “留了名片。”林少虎说,“一个姓王,一个姓李。我查了一下,确实是省报的记者。但那个姓赵的没留名片,他就是带头的。吴局,要不要……我去查查他的底细?” “不用。”吴良友立刻说,语气严厉,“你别管这事,我来处理。你把那几个记者的联系方式发给我,然后就把这事忘了,别跟任何人说。就当没发生过。” “明白。”林少虎说,但声音里透着担忧,“吴局,您小心点。最近局里气氛不对,我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昨天我下班,感觉有辆车一直跟着,跟了两条街才甩掉。” 吴良友心里一沉。 林少虎也被盯上了?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还是因为他是办公室主任,位置关键? “我知道了。”吴良友说,“你也注意安全。这样,明天开始,我让司机接送你和姚斌——哦,姚斌请假了,那就送你。安全第一。”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听我的安排。”吴良友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局里不太平,你们都要注意安全。行了,先这样。” 挂了电话,吴良友靠在方向盘上,脑子飞快地转。 记者已经找上门了,而且态度强硬,按“老刀”的要求,他得“处理”掉这个麻烦。 但马锋说“不要越线”,意思是不能真动手。那怎么办?既要让张明远看到“进展”,又不能真的伤害记者……这简直就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要马儿表演杂技。 还有王德发和李秀英。王德发是上访村民,要安抚;李秀英是联系记者的人,要警告。 这两个相对好办,给钱,给承诺,软硬兼施。 但赵强是记者,是省报的,动他会引起关注,不动他又没法交代。 正想着,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方志高发来的微信,字里行间透着火烧眉毛的急: “吴局,王家庄出事了!王德发带着几十号村民把施工队拦了,现场快打起来了!您快过来看看吧!” 吴良友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二十。这个时候,王德发带人拦施工队?这是要唱哪出? 他立刻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车轮在土路上扬起一片灰尘,朝着城东王家庄疾驰而去。 车灯划破黑暗的田野,像一把刀,切开了夜晚的宁静。 而这场刀锋上的舞蹈,才刚刚开始。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1章 暗夜周旋 车开到王家庄村口时,眼前的景象让吴良友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是要拍《村民起义》的大片现场吗? 黑压压一片人,少说百十来号,把土路堵得水泄不通,跟早高峰的地铁口似的。 村民们举着自制的牌子,白纸黑字,歪歪扭扭地写着“还我土地”“反对强征”“黑心开发商滚出去”,那字迹潦草得像是用脚写的,但气势十足。 三辆警车闪着红蓝灯,跟迪厅里的灯球似的,五个民警站在人群外围,满脸无奈,那表情跟哄不好熊孩子的幼儿园老师一模一样。 施工队的两台挖掘机像被困的史前巨兽,熄火停在路边,铁臂耷拉着,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 司机们蹲在阴凉处抽烟,眼神烦躁,估计在心里把王德发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吴良友停好车,刚下来,方志高就小跑着过来,衬衫后背湿透,贴在身上,头发也乱了,那造型可以直接去演逃荒戏:“吴局!您可来了!王德发情绪很激动,说要见主要领导,不然就去市里省里告,还要找记者!说这次再不解决,他就躺在挖掘机前面!” “人在哪儿?”吴良友问,快步往前走,脚步稳健,但心里那面鼓敲得更响了。 “老槐树下。”方志高指着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树下围着一群人,王德发站在中间,手里拄着锄头,那架势跟古代起义军首领似的,就差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吴良友走过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跟摩西分海似的。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愤怒的、怀疑的、期待的、冷漠的,像无数支箭,射得他浑身不自在。 “王组长。”吴良友走上前,尽量让语气平和,脸上挤出职业性的微笑。 王德发转过身,眼睛一瞪,嗓门大得能震碎玻璃:“吴局长,您终于来了!今天这事,您得给个说法!凭什么我们的地说征就征?补偿款拖了多久了?说好的宅基地呢?你们当官的说话不算话,当我们老百姓好欺负是不是?今天要是不解决,我们就去县政府门口坐着,坐到解决为止!” 他身后的人群跟着起哄:“对!给个说法!”“我们要见县长!”“黑心开发商滚蛋!” 声浪一波接一波,震得吴良友耳朵嗡嗡响。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吴良友用尽了这些年积累的所有谈判技巧——承诺,安抚,讲政策,讲大局,讲发展,那口才不去做销售真是可惜了。 他承诺补偿款最迟下周五到账,白纸黑字写下来;承诺明天就带村民去看新规划的宅基地,现场拍板;当场写承诺书,签字,按手印,那架势跟签国际条约似的。 王德发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那目光像X光,要把吴良友里里外外看透。 但最终,在周围几个老村民的劝说下,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但依然带着刺: “好,吴局长,我信您一次。但这次要是再说话不算话,我们就不是在这儿拦车了,我们就去县政府,去市政府,去省政府!还要找记者,找电视台,让全国人民都看看!” “放心,王组长,这次一定落实。”吴良友说,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抚,跟用创可贴贴大动脉似的,治标不治本。 五十万活动经费里,有一部分得用在这儿,真金白银地砸,才能暂时堵住村民的嘴。 村民们渐渐散去,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脸上将信将疑。 施工队也调头离开,挖掘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像不甘心的叹息。 现场很快清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纸牌子和凌乱的脚印。 吴良友刚要松口气,感觉自己今天这波操作可以打九十分,眼角余光却瞥见田埂上站着一个人,正拿着相机对着他这边“咔嚓”“咔嚓”地拍照。 那快门声在寂静的田野里格外清晰,像子弹上膛的声音。 是赵强。 他还是来了,而且选在这个时间点——冲突刚结束,人群刚散去,现场一片混乱,情绪最饱满,画面最有冲击力。 这个时候拍照,最能体现“官民冲突”“强征土地”的主题,这记者,很懂行嘛。 赵强收起相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那笑容标准得可以去当微笑服务培训讲师。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得像老朋友见面:“吴局长,我是省报的赵强。刚才的情况我都看到了,您处理得很及时,很老练,不愧是老国土了。” “赵记者客气。”吴良友和他握手,感觉对方的手很有力,握得有点久,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或者是在试探。 “能采访您几句吗?”赵强拿出录音笔,那动作流畅得像掏枪。 “这里太乱,要不回局里谈?我请赵记者喝茶,咱们慢慢聊。” 吴良友说,想拖延时间,顺便探探底。 “就这儿吧,简单几句,不耽误您时间。” 赵强打开录音笔,红色的指示灯亮了,像一只独眼,死死盯着吴良友,“关于黑川项目,外界有很多质疑。您作为主管部门负责人,能回应一下吗?比如,项目为什么突然停了?是不是存在违规操作?还有今天这个冲突,是不是跟征地补偿不到位有关?听说补偿款拖了很久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过来,又快又准,直击要害。 吴良友深吸一口气,按照马锋给的“剧本”,一一回应,语气平稳,措辞严谨:土地性质变更合规,走了正规程序;招标程序透明,有据可查;项目暂停是为了进一步优化方案,是对群众负责;今天的冲突是个别村民不理解政策,沟通不到位,已经妥善解决,补偿款会尽快落实…… 他说得滴水不漏,官方得可以去当新闻发言人。 赵强听着,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很淡,很冷,像蒙了一层霜。 他时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几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那声音听得吴良友心里发毛。 等吴良友说完,他点点头,收起录音笔:“吴局长说得对,证据确实重要。不过有时候,证据需要慢慢挖,一点一点挖,总能挖出点什么。就像这地里的红薯,一锄头下去,可能就挖出个大的。” 他顿了顿,看着吴良友,眼神意味深长,像在玩“我懂你也懂”的默契游戏:“对了,我听说这个项目和省里一位张主任有关。张明远主任,您认识吗?” 吴良友心里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但脸上纹丝不动,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那演技可以去竞争奥斯卡:“张主任是省里领导,我们基层干部,有机会汇报工作,但谈不上熟。赵记者怎么问起这个?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随便问问。”赵强笑了笑,那笑容更深了,但眼里没笑意,“那可能是我搞错了。今天谢谢吴局长,我可能还会再来打扰,毕竟……真相需要挖掘,也需要时间。就像煮汤,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出来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步伐稳健,很快消失在暮色中,那背影透着一种“我还会回来的”的笃定。 看着赵强远去的背影,吴良友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这个记者,不简单。 他不是来采访的,是来试探的,而且,他提到了张明远——这说明他查得很深,已经摸到边了。 那句“火候到了”,更像是一种警告:我在查,我有耐心,我会查到底。 手机震了。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言简意赅,杀气腾腾:“王德发的事处理得不错,但赵强还在蹦跶。三天,我要看到他闭嘴。方法你定,我只看结果。” 是老刀。 吴良友盯着“三天”两个字,感觉像盯着死刑判决书上的日期,那数字红得刺眼。 三天,让一个省报记者闭嘴?怎么闭?让他放弃调查?可能吗?还是让他……永远闭嘴?那他就真的成杀手了。 他回复:“明白。”然后删掉短信,动作机械,心里却翻江倒海。 方志高凑过来,低声问:“吴局,那记者……要不要我找人跟他‘聊聊’?让他别乱写?” 吴良友猛地转头瞪他,眼神严厉:“聊什么聊?胡闹!他是省报记者,你动他一下试试?嫌麻烦不够大是不是?做好你自己的事,这事我来处理!” 方志高被噎得说不出话,讪讪地退到一边。 吴良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脑袋快要炸了。 他拿出手机,给林少虎发了条微信:“把今天下午来局里那两个记者的联系方式发我。另外,查一下‘秀英理发店’的具体位置和老板李秀英的基本情况, 注意影响,别让人知道。” 很快,林少虎回复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秀英理发店在人民路中段,老板李秀英,38岁,王德发儿媳,开店五年,口碑不错。吴局,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我自己处理。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吴良友回复,然后收起手机。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乌云遮住了星星,黑沉沉的一片,像一口倒扣的大锅。 风大了起来,吹得包谷林子哗啦啦响,要下雨了。 车子驶离王家庄时,后视镜里村庄越来越远,变成一片模糊的黑影,只有零星几点灯光,像绝望中不肯熄灭的眼睛。 而前方,等待他的是赵强的再次登门,是李秀英的理发店,是那个三天后要“闭嘴”的记者,是张明远的期待,是“教授”的考验,还有……那个让他脊背发凉的威胁——远在北戴河的儿子。 这场刀锋上的舞蹈,他必须跳下去,还不能踩错一步。 一步错,满盘皆输,输掉的不仅是任务,可能是家人的安全,是自己的命。 为了家人,为了任务,也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希望这一切结束后,他能带着家人,离开这个泥潭,去一个干净的地方,重新开始,过普通人的生活,接送女儿上下学,和妻子逛菜市场,晚上看无聊的电视剧。 哪怕那希望,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飘忽,随时可能被风吹灭。 他也要追。 因为除此之外,他无路可走。 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坑洼的路面。 雨点开始砸下来,噼里啪啦打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就连成一片水幕。 雨刷器拼命摇摆,却怎么也刷不净这漫天的雨水。 就像这局面,怎么看,都是一片模糊。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2章 猎杀游戏 姚斌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头痛——不是那种宿醉后的闷痛,而是炸裂般的、像是有人拿着电钻在脑子里开洞的剧痛。 紧接着,四肢传来被束缚的紧绷感,手腕和脚踝火辣辣地疼。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嘴里塞着布团,一股浓重的机油味直冲鼻腔,熏得他想吐。 他尝试活动身体,发现自己被粗麻绳捆在一张木椅上,椅子腿似乎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呜呜……”他发出含混的声音。 记忆像碎玻璃一样扎进脑海——那个送早餐的年轻人,笑容腼腆;刺鼻的手帕捂住口鼻;天旋地转;还有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低语:“姚科长,对不住了,有人想跟你聊聊。” 谁? 龙哥的人?还是局里的内鬼?或者……是张明远那边察觉了? 心跳如擂鼓,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用最轻微的动作试探绳索——绑得很专业,绳结在背后,是那种越挣扎勒得越紧的水手结。 完了。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绑架,是预谋。 对方很专业。 黑暗中,时间感变得模糊。 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 姚斌竖起耳朵,捕捉任何细微的声响——远处隐约有车辆驶过的声音,很飘渺;头顶似乎有脚步声,很轻,隔着一层地板;还有老鼠窸窸窣窣爬过的动静。 这里像是某个废弃仓库或者地下室。 就在他试图用鞋跟摩擦地面判断材质时,“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了。 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直射过来,照得他瞬间闭眼,泪水直流。 “哟,姚科长醒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戏谑。 脚步声走近,两个人。 手电光移开,改为照着地面,姚斌这才勉强看清——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眼睛。 一个高瘦,手里拿着手电;另一个矮壮,拎着个塑料袋。 高瘦的那个蹲下来,用手电照了照姚斌的脸:“脸色不错,看来没受什么内伤。” 姚斌怒目而视,发出“呜呜”的声音。 矮壮的那个走过来,粗暴地扯掉他嘴里的布团。 新鲜的空气涌入,姚斌剧烈地咳嗽起来。 “省点力气,姚科长。”高瘦男声音平淡,“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手里有不该有的东西,交出来,你活;不交,或者耍花样……” 他没说完,矮壮男配合地从后腰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姚斌脸上轻轻拍了拍。 刀刃冰凉,激得姚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是谁的人?”姚斌哑着嗓子问。 “这你别管。”高瘦男站起身,“我们只认东西。余文国留下的证据,原件和备份,都在哪儿?” 果然是为了这个! 姚斌心脏狂跳,但脸上努力维持镇定:“什么证据?余文国是贪污受贿自己跳的楼,跟我有什么关系?” “砰!”矮壮男一拳砸在姚斌腹部。 剧痛瞬间攫取了他的呼吸,他蜷缩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别他妈装傻!”矮壮男揪住他的头发,“余文国死前见过你,给了你东西。龙哥那边没找到,肯定在你手里。交出来,拿钱走人;不交,埋这儿都没人知道。” 姚斌忍着痛,脑子飞快转动。 对方提到龙哥,但语气不像龙哥手下那么蛮横,反而更……有纪律性?而且,龙哥的人如果知道证据备份散出去了,第一选择应该是灭口,而不是逼问。 难道……是张明远的人?想拿到证据控制局面?或者,是局里内鬼,想抢在自己交给刘猛之前截胡? “东西……不在我身上。”姚斌喘着气说。 “知道不在。”高瘦男接过话头,“但你知道在哪儿。说出来,我们自己去取。拿到东西,我们放了你,还给你一笔跑路费。想去南方做生意,还是出国,随你。” 软硬兼施,套路很熟。 姚斌沉默了几秒,像是内心挣扎,然后开口道:“在刘猛那儿。余文国死后,刘组长第一时间接管了他的遗物,证据肯定被他拿走了。” “刘猛?”高瘦男和矮壮男对视一眼,“那个纪检组长?” “对。”姚斌点头,表情诚恳,“你们抓我的时候,他刚离开不久。证据他肯定带走了,可能已经上报了。你们抓我没用,真的。” 矮壮男似乎有些动摇,看向高瘦男。 高瘦男盯着姚斌,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你在撒谎。刘猛要是拿到了铁证,早就动手抓人了,还会让你在这儿蹦跶?” “他需要时间!”姚斌赶紧解释,额头冒汗,“证据涉及省里的张主任,他一个县里的纪检组长敢乱动吗?他得向上级纪委汇报,等指示,走程序!这些都需要时间!” 理由听起来合理。 高瘦男沉吟片刻,又问:“就算原件在刘猛那儿,备份呢?余文国那么狡猾的人,会不留后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姚斌心里一紧,知道关键问题来了。 他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八度:“备份……在我老婆那儿。但我没告诉她那是什么,只说是我最重要的‘护身符’,让她藏好,谁要都别给,除非听到我的亲口指令。” “地址。”矮壮男急切地问。 “我不能说。”姚斌摇头,眼神坚决,“说了你们就会去找她,她会有危险。除非……你们先放了我,我带你们去拿。拿到东西,你们放我们夫妻走。” “你想屁吃呢?”矮壮男嗤笑,“放了你去拿?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那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姚斌闭上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杀了我,你们永远找不到备份。那些证据迟早会曝光,到时候,你们背后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在赌。赌对方不敢轻易杀他——杀了他,线索就彻底断了。赌对方需要那份备份。 房间里陷入死寂,只有手电光柱里灰尘飞舞。 良久,高瘦男开口:“给你老婆写封信,让她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我们拿到东西,验明真伪,就放了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姚斌睁开眼,看着对方:“我怎么相信你们?” “你没得选。”高瘦男语气冰冷,“写,可能活;不写,现在死。选吧。” 姚斌“挣扎”了许久,才颓然点头:“好……我写。但你们要保证,不许伤害我老婆。” “我们只求财,不害命。”矮壮男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纸笔和一瓶水。 姚斌被松开了右手,但左手和双脚仍被绑着。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接过笔,手电光照在粗糙的纸张上。 他写得很慢,字迹有些歪斜: “小慧:我暂时安全,但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把我藏在书房第三排第二本字典里的那个黑色U盘,明天下午三点,送到城东老火车站旧址,候车室第三个绿色储物柜。钥匙在门口第三个花盆底下。记住,一个人去,别告诉任何人。拿到东西后,他们会放我回家。别担心,按我说的做。爱你的斌。” 写完后,他把信纸递给高瘦男。 高瘦男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第三排第二本字典”这几个字,问:“你老婆知道是哪本字典?” “知道。”姚斌点头,“我告诉过她,那是我们家的‘应急小金库’位置。” 半真半假。 他确实和老婆有过约定,重要的东西藏在书房字典区,但没具体到哪一本。 而且,U盘根本不在那里——那是他设置的诱饵之一。 “好。”高瘦男把信折好收起,“明天下午三点。如果我们拿到东西,你自由。如果拿不到,或者你耍花样……” 他拍了拍姚斌的肩膀,力道不轻,“姚科长,你是聪明人,别做傻事。” 两人没再多说,收拾东西离开。 铁门再次关上,落锁声沉重。 黑暗重新笼罩。 姚斌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在赌一个双重陷阱。第一,“第三排第二本”是他们夫妻的暗号,意思是“情况极度危险,切勿按信行动,立刻联系刘猛”。希望老婆能看懂。第二,老火车站候车室,那个储物柜区域根本没有监控,且早已废弃,地形复杂。对方去取货,刘猛的人或许能提前布控,顺藤摸瓜。 但万一呢?万一老婆没看懂,真的去了?万一对方察觉是陷阱,恼羞成怒? 未知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只有高瘦男一个人进来。 他手里没拿手电,而是拿着一个充电式LED露营灯,冷白的光照亮了不大的房间。 姚斌这才看清,这里确实是个地下室,堆着些破旧家具和建材废料。 高瘦男脸色不太好看。 “信,我们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你老婆常去的菜鸟驿站了。” 他在姚斌对面坐下,点燃一支烟,“但你老婆很警惕,拿到信后,立刻去了派出所,现在人在里面,一直没出来。” 姚斌心里先是咯噔一下,随即涌起一丝希望——去派出所?是报警,还是……去找刘猛?刘猛有时候会在那边协调工作! “看来,你老婆没你想的那么听话。”高瘦男吐出一口烟圈,“或者说,你这封信,写得有点问题。” 姚斌强作镇定:“我老婆胆子小,突然收到这种信,害怕报警也正常。你们……你们没对她怎么样吧?” “暂时没有。”高瘦男盯着他,“但我们的耐心有限。姚斌,你最好别耍我们。备份到底在哪儿?” “信里写的就是实话!”姚斌急忙道,“U盘就在字典里!可能……可能我老婆吓坏了,不敢去拿,或者想找警察帮忙?你们再等等,也许她冷静下来就会……” “等不了了。”高瘦男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少量无色液体,还有一个一次性注射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斌瞳孔骤缩:“你……你想干什么?” “一点‘真心话调料’。” 高瘦男慢条斯理地抽吸液体,“进口货,效果很好。打完以后,你会非常‘坦诚’,问什么答什么。不过副作用嘛……可能会对神经系统有点小小的影响,比如记忆力衰退,或者反应变慢。但为了真相,值得一试,对吧?” 姚斌浑身发冷,拼命挣扎,椅子发出嘎吱声响:“你这是犯法!你们不能……” “在这里,我们就是法。”高瘦男示意矮壮男进来按住姚斌。 矮壮男力气极大,像铁钳一样固定住姚斌的胳膊。 冰凉的酒精棉擦拭皮肤,随后是针尖刺入的刺痛感。 无色液体被缓缓推入静脉。 姚斌感觉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胳膊蔓延,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紧接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旋转、扭曲,高瘦男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现在,告诉我,”高瘦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音,“余文国证据的备份,究竟在哪里?” 姚斌咬紧牙关,用最后残存的意志对抗药力。 不能说……说了就全完了……老婆、刘猛、吴局……还有扳倒张明远的希望…… “在……在……”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大脑一片混沌。 “在哪里?”高瘦男凑近,声音充满诱惑。 就在姚斌感觉自己快要彻底沦陷,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上方传来,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高瘦男和矮壮男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 “怎么回事?!” “快上去看看!” 两人顾不上姚斌,迅速冲向铁门。 姚斌被遗留在昏暗的灯光下,药效和强烈的震动让他意识更加涣散。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仿佛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呵斥声,还有……像是刘猛在喊“警察!不许动!”的声音? 是幻觉吗 还是……救兵真的来了? 他脑袋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3章 明刀暗箭 周四早晨七点半,梓灵县国土资源局大院。 香樟树上的知了已经开始了第一轮聒噪的演唱,阳光虽然还算温和,但地面升腾起的暑气已经预示着今天又是个闷炉天。 吴良友的黑色帕萨特缓缓驶入院门。 车轮碾过减速带,发出轻微的“咯噔”声。 门卫老聂早早拉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堆起标志性的、略带谄媚的笑容:“吴局早!今天气色不错啊!” “早。”吴良友降下车窗,递过去一根“1916”,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也是维持人设的一部分——一个圆滑但不失亲和力的基层领导。 老聂双手接过,熟练地夹在耳朵上,又寒暄了两句天气,才按下遥控器抬起栏杆。 车子滑入大院。 吴良友没有立刻下车,他停在自己专属的、靠近办公楼侧门的车位上,熄了火,却没动。 他点了一支烟,降下车窗,让烟雾飘散出去。 目光却像雷达一样,看似随意,实则精细地扫过停车场。 车比平时这个时候多。 那辆熟悉的市检察院牌照的越野车还在老位置。 另一辆黑色桑塔纳,普通民牌,但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爆膜,看不清里面,已经连续三天停在这里了,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车位。 吴良友认得,那是县纪委的车,或者更准确说,是配合刘猛工作的外调人员的车。 烟抽到一半,他掐灭,扔进车内的便携烟灰缸。 推门下车,拎起那个用了多年、边角有些磨损的黑色公文包,步伐稳健地朝办公楼走去。 一楼大厅的公告栏前,稀稀拉拉围了几个人。 见到他,像受惊的麻雀一样散开,纷纷点头打招呼:“吴局早。”“吴局,吃了吗?” “早,吃过了。”吴良友微笑着点头回应,目光扫过公告栏。 新的红头文件盖住了旧的,标题是加大加粗的“关于深化党风廉政建设暨警示教育活动的通知”。 旁边还贴着余文国案的简短通报,以及冉德衡“因故去世”的讣告(补充版)。 一切如常,又一切都不寻常。 电梯停在高楼层,他选择了楼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产生回音,墙壁上“禁止吸烟”的标语泛黄卷边,墙角有新鲜的烟蒂。 刚到二楼拐角,上面传来压得极低、却因楼道拢音而依稀可辨的对话碎片: “……听说了吗?冉局那车摔得……啧,根本不像是意外……”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怕啥,这儿又没别人……我表哥在交警队,他说现场勘验报告里有些东西对不上……” 声音在他踏上转角平台时戛然而止。 两个年轻科员站在楼梯口,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眼神躲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吴、吴局早!” “早。”吴良友面色如常地点点头,从他们中间走过,能清晰感觉到四道目光如芒在背。 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 文件堆得井然有序,绿植叶子擦了油似的发亮,空气里有淡淡的樟脑丸和旧纸张的味道。 他放下公文包,没开空调,先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拉开厚重的窗帘。 阳光猛烈地涌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院门口,以及那辆依旧停在路边的黑色桑塔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加密短信,来自马锋:“今日纪委可能正式约谈。按既定剧本应对,沉着。重点:你只被动收受五万,已主动说明,态度良好。其余一概不知,特别是张明远及黑石相关。” 吴良友苦笑,把手机放在桌上。 不紧张?他手心在裤腿上偷偷蹭了蹭,湿漉漉的。 回复:“收到。另,黑石(老刀)要求今日必须对赵强有所动作,三日倒计时第二天。如何处置?”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下午三点,‘清心’茶馆见。有安排,可制造‘进展’假象,勿真动手。” 吴良友删除短信记录,刚坐下,准备打开电脑,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办公室主任林少虎,声音比平时紧一些:“吴局,刘组长来了,说想跟您汇报一下近期纪检工作,问您现在是否方便。” 来了。比预想的还快一点。 吴良友清了清嗓子,声音平稳:“请刘组长过来吧。” 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节奏均匀。 “请进。” 门被推开,刘猛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色短袖衬衫,深色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硬壳文件夹。 身后跟着纪检组的年轻干事小王,手里端着标准的记录装备——笔记本、录音笔,还有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钢笔。 “吴局,打扰了。”刘猛语气公事公办。 “刘组长客气,坐。小王也坐。” 吴良友起身,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自己则坐回主位,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这是一个表示开放和配合的标准姿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王坐下,熟练地打开笔记本,将录音笔放在桌子边缘,按下录音键。 小红点亮起,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吴局,根据近期工作和群众反映,有些情况需要向您了解一下。” 刘猛翻开文件夹,目光落在文件上,声音平稳,“主要涉及余文国、冉德衡两位同志的相关事宜,以及局里的一些日常工作。” “没问题,我一定如实回答,配合组织调查。”吴良友语气诚恳。 “好。”刘猛抬起头,目光直视吴良友,“第一个问题,您和余文国同志,除了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私下交往如何?比如,是否有频繁的私人聚会、经济往来,或者……他是否曾向您赠送过价值较高的礼品?” 问题直白,开门见山。 吴良友面露回忆之色,略作沉吟:“余文国是执法队长,业务上主要向分管副局长汇报。我和他的直接工作接触不算特别频繁。私下交往……也就是逢年过节,局里同事聚餐,他会参加。单独的私人聚会几乎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礼品……我记得去年中秋节前,他来过一次我办公室,拎了两瓶酒,说是老家亲戚送的,给我尝尝。我当时就明确拒绝了,跟他说‘老余,咱们不兴这个,你把工作干好,把队伍带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后来我司机说,好像看见他把一个袋子塞进我车后备箱了,我发现后,立刻让司机原封不动给他送回去了。这事司机可以作证。” 真假掺半,细节充实,符合一个“有点小问题但大体守规矩”的干部形象。 刘猛在小王的记录本上看了一眼,后者快速记录着。 刘猛又问:“关于冉德衡同志,他出事前,有没有找您谈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您是否察觉他当时情绪、状态有什么异常?” 吴良友叹了口气,表情适时地沉重起来: “老冉这个人,工作上没得说,踏实。私交……也就是偶尔一起吃个便饭。他出事前大概一周吧,确实找过我一次,说他老母亲住院,手头有点紧,想问我能不能周转一点。唉,当时我爱人也在住院,开销大,我手头也紧,就没能帮上忙。现在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当时我能拉他一把,也许他就不会心情郁闷,晚上开车出去散心,也就不会出那档子事了……” 他语气真挚,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和自责。 刘猛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文件夹边缘。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局里土地审批流程的潜在漏洞、基层所的管理松散问题等,吴良友一一作答,既承认存在不足,又强调一直在努力改进,回答得滴水不漏。 谈话持续了近五十分钟。 结束时,刘猛合上文件夹,站起身:“谢谢吴局配合。今天先到这里,后续如果还有需要了解的情况,可能还会再来麻烦您。” “应该的,随时欢迎。”吴良友也站起来,主动伸出手,态度坦荡。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刘猛的手很有力,握的时间比寻常礼节性握手略长一两秒。 “吴局,”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最近局里不太平,您自己也多注意。有些事……量力而行,别太勉强。” 这话意味深长。 吴良友心中微动,脸上却只是露出略显疲惫又感激的笑容:“谢谢刘组长提醒。你们办案辛苦,压力大,也要注意休息。” 送走两人,门轻轻关上。 吴良友坐回椅子,才发现后背衬衫靠近椅背的地方,已经洇湿了一小块凉意。 他瞥了一眼桌面——小王“忘记”带走的录音笔还静静躺在那里,小红点已经熄灭,但机器仍在待机状态。 不是疏忽,是测试,或者……是另一个监听设备? 他不动声色,拿起内线电话:“小林,来一下。” 林少虎很快敲门进来,眼神有些游移,不敢直视吴良友:“吴局,您找我?” “嗯。”吴良友指了指录音笔,“纪检组的同志落下的,你赶紧给他们送过去,别耽误他们工作。”他语气平常,像在吩咐一件小事。 “好的好的。”林少虎如蒙大赦,连忙拿起录音笔,动作略显急促。 “另外,”吴良友像是随口提起,“上午的党组会,都通知到位了吧?九点半,小会议室。” “都通知了,议题材料也发下去了。” 林少虎点头,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吴局,刚才……刘组长他们没问什么别的吧?我看小王记录得挺认真的。” 吴良友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却带着审视:“例行了解情况。怎么了?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没有!”林少虎连忙摆手,“我就是……就是觉得最近气氛有点怪,大家都有点人心惶惶的。王所长被带走后,好多人都私下议论……” “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参与议论,也别传播谣言。” 吴良友语气稍重,“你是办公室主任,更要稳住。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明白,明白。”林少虎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吴良友看着关上的门,眼神微沉。 林少虎的反应,有点过于紧张了。 他知道什么?或者,他感觉到了什么? 九点半,党组会准时开始。 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虽然贴着禁烟标志,但几位老烟枪副局长还是忍不住。 椭圆桌旁坐满了人,四个副局长,纪检组长刘猛,再加上几个核心科室的负责人。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吴良友坐在主位,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开会。今天主要三个议题:第一,传达学习上级最新党风廉政建设文件精神;第二,研究部署下半年重点工作,特别是数字国土项目的推进;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张脸,“通报近期局内相关情况,强调纪律,稳定人心。” “关于余文国案,上级纪委正在深入调查,我们不做猜测,不传谣言,全力配合。”吴良友语气平稳,“冉德衡同志的不幸,公安机关已有结论,是意外。我们要痛定思痛,加强干部安全教育和管理,也要关心干部家庭实际困难。” 他说得官方,但足够清晰。 下面的人低着头,或认真记录,或盯着茶杯,没人敢交头接耳。 副局长方志高突然干咳一声,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静中很突出:“吴局,我有个疑问,可能也是不少同志的疑问。” “你说。”吴良友看向他。 “冉局出事那晚,为什么会去那么偏的西山盘山道?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夜爬或者去那边访友的习惯。而且时间那么晚……”方志高措辞谨慎,但问题尖锐,“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吴良友。 吴良友面色不变,甚至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老方,你的心情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也理解。冉局走了,我们都很痛心。但是,我们要相信专业部门的调查结论。作为领导干部,尤其不能听信、传播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这不利于稳定,也不利于工作。” 他语气温和,但话里的分量很重,带着明确的警告。 方志高脸色变了变,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没再说什么,拿起笔假装记录。 会议在一种压抑的、谨小慎微的氛围中推进。 每个人发言都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一个字。 吴良友听着,偶尔插话引导,心里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赵强、王德发、李秀英,还有老刀那“三天闭嘴”的最后通牒。 十一点半,会议结束。 众人鱼贯而出,脚步匆匆,似乎都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吴良友最后一个离开。 走廊空荡,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显得格外孤独。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 他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 疲惫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儿子吴语用加密通讯软件发来的消息:“爸爸,姥姥想回家了,说北戴河虽然好,但住不惯。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想我的房间和小狗玩具了。”后面跟了个泪眼汪汪的猫咪表情。 吴良友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发热。 他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字回复:“很快,宝贝。再坚持几天,等爸爸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就去接你们。很快,我保证。” 点击发送,然后立刻删除聊天记录,清空缓存。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下午两点半,他让林少虎通知司机,自己要去市国土局参加一个临时协调会。司机要送,他以“可能还要去其他单位,自己开车方便”为由婉拒。 黑色帕萨特驶出大院,汇入车流。 他从后视镜看到,那辆黑色桑塔纳果然跟了上来,保持着两三个车位的距离。 他不动声色,按照往常去市局的路线行驶。 半小时后,车子开进市国土局大院。 他下车,走进大楼,在前台登记,然后坐上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按下“2”楼。 两分钟后,他从市局大楼一个不起眼的侧门走出,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城东,‘清心’茶馆。” “清心”茶馆位于老城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门面古雅。吴良友推门进去,风铃叮咚。店里冷气很足,飘着淡淡的檀香和茶香。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对他微笑着点点头,朝楼上使了个眼色。 二楼最里面的“竹韵”包间,门虚掩着。吴良友推门进去,马锋已经坐在茶海前,水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茶香氤氲。 “来了。”马锋没抬头,专注于手中的茶具,“坐,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压压惊。” 吴良友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包间里只有煮水声和偶尔的瓷器轻碰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纪委今天正式谈话了。”吴良友端起小巧的品茗杯,没喝。 “我知道。表现不错。”马锋将一杯清澈碧绿的茶汤推到他面前,“刘猛现在手里只有那五万块的线索,你态度好,又主动,他暂时动不了你。但压力会给到,你要习惯。” “接下来怎么办?黑石那边催赵强的事。” “假动作已经安排好。” 马锋抿了口茶,“赵强不是有个线人在王家庄吗?今晚,那个线人会‘意外’摔伤,暂时住进医院。同时,赵强会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警告他‘知道得越多越危险’。这些,足够你向‘老刀’交差,显示你在行动,但又没真的触及底线,不会引发省报的强烈反弹。” 吴良友松了口气,这确实是个巧妙的办法:“那证据的事……” “假标底数据已经发到你加密邮箱,分三部分,今晚八点前,分别发到‘老刀’指定的三个邮箱。”马锋眼神变得锐利,“张明远拿到假标底,投标必定失败,损失惨重。这会逼急他,也会让黑石组织质疑他的能力。我们的机会就在他慌乱的时候。” “马厅,”吴良友犹豫了一下,“张明远倒了,真能牵出黑石?他背后……” “他是关键一环。”马锋放下茶杯,“扳倒他,就能撕开一道口子。至于他背后还有谁,那需要更多的证据和时机。但现在,他是我们最有把握的目标。‘教授’下个月来华,如果张明远这边出了大纰漏,他的行程很可能会改变,甚至取消。那对我们来说,就是重大挫折。” 吴良友明白了。自己这颗棋子,正被推向棋盘最激烈交锋的中心点。 “另外,”马锋压低声音,“我们收到线报,黑石组织可能在梓灵有新的秘密活动点,可能与资金转移或人员中转有关。你多留意王家庄及周边区域的异常动向,特别是外来人员、陌生车辆。” 王家庄?又是王家庄!吴良友想起白天的会议,想起王德发,心头笼罩上一层阴影。 “冉德衡……”他迟疑着问。 马锋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他是我们的人。半年前的‘事故’,是为了让他潜入调查另一条线。现在他‘复活’,一方面是任务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必要时策应你。他的身份,只有我和极少数人知道。你心里有数就行,表面上,还是要维持原样。” 果然!吴良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又悬了起来——连副局长都是卧底,这潭水到底有多深?自己到底在参与一场怎样规模的战斗? 从茶馆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吴良友用同样的方法回到市局取车,然后开车返回梓灵。 一路上,他反复咀嚼着马锋的话。经过县城边缘时,他再次看到几辆喷着“黑川建设”的工程车在卸货,工头吆五喝六,场面热火朝天。 黑川项目明明被叫停了,谁允许他们动工的?张明远的能量,已经可以无视县里的暂停令了吗? 他强压下去查看的冲动,现在不能节外生枝。 回到局里,已过下班时间,办公楼里一片寂静。 他回到办公室,反锁门,拉好窗帘,打开电脑。接收、解密、分割、加密发送假标底文件……一系列操作熟练却沉重。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他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虚脱。 这场戏,演得他心力交瘁。 手机震动,“老刀”的短信:“东西收到。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交下一步任务。赵强的事,我要看到‘效果’。” 吴良友回复:“明白。效果明天可见。” 删除短信。他起身准备离开,走到一楼大厅时,正在锁门的门卫老赵叫住他:“吴局,才走啊?下午有个年轻人来找您,说是您省城来的远房侄子,我说您去市里开会了,他留了个电话,让您有空联系。” 说着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一串省城号码。 姓赵?远房侄子?相机包? 赵强!他不仅没被吓住,反而直接找上门了!还用这种身份打掩护! 吴良友不动声色地收起纸条:“知道了。下次他再来,无论说什么,别让他进办公楼,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嘞。”老赵应着。 走出大楼,夜风带着未散尽的热气。 吴良友抬头,夜空阴沉,星月无踪。 他走到车边,正要开门,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脊背发凉。 他猛地回头,街对面巷口的阴影里,似乎有红点一闪即逝——像是烟头,又像是……摄像机的对焦辅助灯? 他立刻拉开车门坐进去,锁死,发动车子,迅速驶离。 开出两个街区,等红灯时,他忍不住掏出那张纸条展开。 号码下面,还有一行用极细的笔写的小字,几乎看不清:“吴局长,您儿子很可爱,北戴河的海鲜不错,但孩子可能更想家。另外,小心您身边的‘复活者’,他可能不只是‘复活’那么简单。” 字迹工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吴良友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赵强不仅知道吴语在北戴河,还在暗示冉德衡有问题?他知道冉德衡是假死?他知道多少?他到底是哪一边的?是单纯的调查记者,还是……另有身份? 这张纸条,是警告?是试探?还是……合作邀请? 绿灯亮了,后车不耐烦地按响喇叭。 吴良友猛地惊醒,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脚踩油门,车子汇入流动的车灯之河。 前方,是迷离的夜色,是闪烁的、看不真切的万家灯火。 也是深不可测、杀机四伏的明天。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柳暗花明 询问室的门在夏明亮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像是暂时隔绝了他与自由的世界。 他被暂时安置在监察大队一间空闲的办公室里,由两名年轻队员“陪着”,美其名曰“保护性看管”,实际上就是软禁。 虽然暂时恢复了有限的人身自由,不用待在询问室那压抑的小房间里,但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不但没落下,反而悬得更高了——两天,只有四十八小时。 女儿的救命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那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 魏明杰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或者说,像是个上了发条的陀螺。 他几乎是踩着风火轮冲进县医院,找到婷婷的主治医生,软磨硬泡加感情牌,以最快速度拿到了最权威的诊断证明和手术费用详单;然后又杀回松鹤乡,让办公室以最快速度开具了夏明亮的家庭贫困证明,盖上了鲜红的大印。 所有材料在他手里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下午四点整,他已经坐在了县慈善总会王会长的办公室里,脸上堆着诚恳而焦急的笑容。 “王会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孩子等不起啊!” 魏明杰把一摞材料推过去,语气急切却不失诚恳,充分展现了一个基层党委书记为民请命的姿态,“所有材料都在这儿了,完全符合咱们紧急救助项目的条件。您看,能不能特事特办,走加急通道?我代表松鹤乡党委政府,也代表孩子和家长,谢谢您了!” 他说着,微微欠了欠身,态度放得很低。 王会长是个戴着黑框眼镜、面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他仔细翻看着材料,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像是在评估一份重要的投资报告。 “魏书记,您先别急。孩子的情况确实令人同情,材料也基本齐全。”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官方而谨慎,“按照程序,我们需要上会集体研究,通常需要三到五个工作日。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魏明杰那几乎要冒出火来的焦急眼神,叹了口气,语气松动了些,“既然您亲自来了,情况又这么特殊,我这就把材料提交上去,争取明天上午就召开一个临时评审会。但最终能批多少,什么时候款项能到位,我可不敢打包票啊。” 他留下了活话,但也设定了预期。 “理解!理解!太感谢了王会长!能上会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魏明杰紧紧握住王会长的手,心里的弦稍微松了一点点。 他知道,体制内的程序就像精密齿轮,能推动起来已属不易,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离开慈善总会的时候,感觉外面的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与此同时,林少虎也没闲着。 他通过邻省兄弟单位的同事,很快拿到了“宏远矿业”的基本信息。 这家公司注册地在邻省一个地级市,注册资本五千万,法人代表叫王天佑,主要从事矿产勘探和中小型煤矿投资。 初步反馈显示,这家公司近三年没有重大的安全环保处罚记录,算是“身家清白”,表面上看没什么大问题。 但林少虎总觉得这公司出现得太过巧合,就像剧本安排好的一样。 林少虎按照吴良友的指示,拨通了“宏远矿业”办公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声音甜美的女秘书,在表明身份和来意后,电话被转接到了王天佑那里。 “王总您好,冒昧打扰。我是林少虎,县国土局办公室主任。” 林少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专业,避免给对方留下官僚或者有求于人的印象,“我们了解到,贵公司之前与我们县松鹤乡的安泰煤矿有过接触。现在煤矿因为一些问题被查封,原老板夏明亮遇到了一些个人困难,他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急需手术费……” 林少虎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并委婉地提出了是否可以考虑人道主义援助的可能性,强调了这对于企业树立良好社会形象的正面作用。 电话那头的王天佑沉默了片刻,声音洪亮地传来,带着一种豪爽的气概:“林主任,谢谢您告知这个情况。救孩子是大事!我们企业虽然追求效益,但也讲究社会责任。这样,您给我一个准确的账户,我先以个人名义捐助五万块,今天下午就安排财务转账!至于公司层面的援助,我需要跟其他股东商量一下,毕竟涉及到公司资金,流程上需要点时间。您看这样行吗?” 这反应速度和解囊的爽快程度,有点出乎林少虎的意料。 这王总,似乎是个爽快人?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林少虎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连忙道谢,并记下了对方要求提供的受捐账户信息(最终提供的是县慈善总会的公开账户,避免瓜田李下)。 挂了电话,林少虎立刻向吴良友汇报了情况。 吴良友听完,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缓和,评价道:“这个王天佑,倒是会做人。五万块虽然不多,但态度是好的。你跟进一下,确保捐款到位。另外,他提到对公司层面的援助需要商量,你保持联系,看看后续有没有可能争取到更多支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对这个开局表示满意,感觉这个宏远矿业或许不像一开始想的那么棘手,甚至可能是个懂得“规矩”的。 “明白!”林少虎应道,感觉事情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立刻联系了慈善总会,确认了五万捐款在当天下午果然到账了,这效率让他对王天佑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就在林少虎这边取得突破时,魏明杰在松鹤乡的募捐也拉开了序幕。 他先是召开了乡党委班子紧急会议,通报了情况,语气沉重而富有感染力:“同志们,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夏明亮有罪,但孩子无辜。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因为没钱做手术而……我提议,咱们班子成员带头捐,然后发动全体乡干部、各村干部,还有乡里那些效益还行的企业,多少是个心意,凑够十万,救孩子要紧!” 他定下了调子,语气不容置疑。 书记带头,班子成员自然纷纷响应。 魏明杰当场拿出了自己两个月的工资,放在了桌上。 肖文科和其他副书记、副乡长也你五千我八千地认捐,场面一时颇为感人。 会议一结束,为夏明亮女儿婷婷募捐的倡议书就贴满了乡政府和各村的公告栏,红色的纸张格外醒目。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松鹤乡的田间地头。 有的村民觉得夏明亮活该,但更多的是同情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女孩。 “大人造孽,孩子受罪啊!” “才八岁,造孽哦……” 淳朴的乡民们,尽管自己也不宽裕,但还是你五十,我一百,把钱塞到村干部手里,那皱巴巴的钞票,承载着沉甸甸的善意。 乡里那几家砖厂、预制板厂的老板,平时没少跟乡政府打交道,此刻也纷纷解囊,三千、五千地支持。 甚至连在松鹤乡承包工程的一个外地施工队老板,听说了这事,也派人送来了两万现金,朴实地说:“钱不多,给孩子买点营养品。” 人间自有真情在。 这场募捐,某种程度上也缓和了因煤矿查封带来的紧张气氛。 到了第二天下午,魏明杰看着办公桌上那个塞满了现金和各种转账记录的募捐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乡财政所的工作人员连夜清点,最终数额出来了:十一万三千八百五十二元!超出了十万的目标! “太好了!” 魏明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立刻给吴良友打电话报喜,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吴局!我们这边凑了十一万三千多!够了!” 几乎是前后脚,林少虎也接到了县慈善总会王会长的电话,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如释重负:“林主任,好消息!评审会刚刚结束,一致通过!给予夏明亮女儿婷婷最高额度的紧急医疗救助,三十万!款项明天一早就能划拨到医院指定账户!” 这效率,在官僚体系里堪称光速了。 看来魏明杰的亲自出马和王会长的特事特办起到了关键作用。 双喜临门!所有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了。 手术费的问题,总算看到了曙光。 林少虎立刻把这个好消息也汇报给了吴良友。 吴良友立刻召集了林少虎和监察大队负责人开会。 他坐在主位,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轻松:“夏明亮女儿的手术费问题已经解决。基于他能够积极配合调查,主动交代问题,非法处置的设备也已全部追回,未造成实际损失,并且其家庭情况确实特殊,我们研究决定,依法对其减轻处罚。”他顿了顿,看向监察大队队长余文国,“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规定,对其非法处置查封财产的行为,处以行政拘留五日的处罚。考虑到其女儿即将进行手术,需要家属陪伴,决定暂缓执行拘留。让他先去医院处理孩子的事情,等孩子手术完成后,再按规定执行。” 这个处理决定,既维护了法律的尊严,也体现了最大的人文关怀,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任谁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当林少虎和魏明杰一起将这个决定告诉夏明亮时,这个曾经在商场上也算叱咤风云、此刻却憔悴不堪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磕着头语无伦次地说:“谢谢……谢谢吴局长!谢谢魏书记!谢谢林主任!谢谢政府!我……我不是人……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报答大家……” 那场面,让人看了心里发酸。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试图撬封条、偷偷卖设备的矿老板,只是一个绝望中看到生机的父亲。 “快起来!赶紧去医院陪着婷婷吧!手术费都解决了,让孩子安心手术!” 魏明杰把他拉起来,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法律之外,毕竟还有人情。 他示意监察队的队员解开夏明亮。 夏明亮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国土局,直奔医院,那背影仓惶又带着希望,仿佛慢一步那希望就会飞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林少虎对魏明杰说:“魏书记,这下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他感觉自己也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魏明杰抹了一把脸,叹道:“是啊,孩子有救了比什么都强。不过,后续的事情还多着呢。设备要拍卖,工人安置要落实到位,夏明亮拘留期满后,矿区的彻底关停和生态恢复……桩桩件件,都马虎不得。” 他作为地方主官,考虑得更长远。 夏明亮的煤矿虽然倒了,但留下的摊子还得收拾。 “对了,”林少虎想起一事,“那个‘宏远矿业’的王总,下午又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哦?他怎么说?” 魏明杰关切地问,他对这个潜在的投资商很感兴趣。 如果能引入新的投资,对松鹤乡的发展无疑是件好事。 “他说公司股东会原则上同意,再以公司名义捐赠十万,用于婷婷的术后康复和家庭困难补助。而且……” 林少虎压低了声音,“他明确表达了想来我们县考察投资的意向,特别提到了我们县北部山区可能存在的石英矿资源,希望能找个时间,正式来拜会吴局和您。” 这算是抛出了橄榄枝,而且姿态放得很低。 魏明杰眼睛一亮,随即又冷静下来,显示出他的谨慎:“投资是好事,能带动就业和税收。但前提是必须合法合规,严格审核,不能再出一个夏明亮了。这事儿,得跟吴局好好汇报,从长计议。” 他吸取了教训,没有被投资冲昏头脑。 夏明亮的例子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林少虎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把宏远矿业的情况和王天佑的意向也向吴良友做了汇报。 吴良友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下,说道:“知道了。他们想来考察是好事,但一定要按程序来。你先跟他们保持联系,等夏明亮这件事彻底处理完再说。投资的事,不急。”吴良友显得很沉稳,并没有因为可能到来的投资而表现出过多的热情,这让林少虎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吴局会对送上门来的政绩更感兴趣一些。 风波似乎暂时平息,孩子得到了救治的希望,潜在的投资者也露出了水面。 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旧的麻烦解决了,新的机遇和考验,正伴随着下一缕晨光,悄然来临。 而“宏远矿业”这张牌,到底会带来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林少虎总觉得,王天佑的热情和爽快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还有吴良友那异乎寻常的冷静,都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他摇了摇头,决定先不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婷婷的手术能成功。 他看了一眼窗外,夕阳正好,希望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寒潮归客 十一月的风是真的邪乎,刮在脸上跟抽耳光似的,往骨头缝里钻的冷劲儿,能把人冻得直打哆嗦。 这风顺着水湾镇的石板路溜过来溜过去,呜呜咽咽的,听着就跟有人在暗处哭似的,闹心。 天空被厚厚的铅灰色云层压得死死的,一点缝都不留,人站在底下胸口发闷,喘口气都觉得费劲,像是被人按着头往水里浸。 镇子东头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叶子早就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晃来晃去,发出的声响跟个受了气的老头在哼哼,越听越让人烦躁。 树底下摆摊的算命先生老刘头,瞅着这天色不对,老早就收了摊。 他把小马扎夹在胳肢窝里,脖子缩得跟乌龟似的往家赶,棉帽檐上结的白霜被风一吹,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就化了。 “这鬼天气,冻得老子恨不得钻被窝里不出来!” 老刘头一边小跑一边骂骂咧咧,路过墙根的时候,没注意到趴在那儿晒太阳的老黄狗,差点被绊倒,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镇口的老石桥更不是个好走的地方,桥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滑得能当镜子用,脚一踩上去就嘎吱响,跟踩碎玻璃碴子一样,听着就牙酸。 几个穿厚棉袄的老太太扶着石栏杆慢慢挪,走一步停三下,嘴里还不停互相提醒:“他婶子你慢点,这冰太滑,别摔着了,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说着,一个穿红棉袄的小媳妇骑着电动车往桥上冲,刚到桥中间,后轮突然一滑,“哐当” 一声就歪在了地上,车筐里的大白菜滚了一地。 有两颗白菜顺着冰面滑到桥边,“噗通” 一下掉进了桥下的冰窟窿里,溅起来的水花刚落地就冻成了小冰粒。 桥边卖烤红薯的老周头一看这情况,赶紧扔下手里的铁铲跑过去扶人,铁铲掉在地上发出 “当啷” 一声响。 “这天也太坑了!这冰比刀子还狠,专挑老实人坑!” 老周头一边扶小媳妇一边念叨。 小媳妇红着脸蹲下来捡白菜,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僵硬得很,半天都抓不住一片菜叶子。 旁边蹲在墙根晒太阳的几个老头看得直乐,还不忘打趣:“大妮,你这是赶着去干啥啊?骑这么快!” “就是啊,这天气骑电动车,胆子也太大了!” 大妮本来就有点上火,被这么一打趣更不乐意了,没好气地回嘴:“关你们啥事!我家男人等着吃白菜炖粉条呢!” 说完抱起最后一颗没滚远的白菜,推着电动车一点一点往桥那头挪,那背影看着又气又好笑。 桥洞底下躲着几只麻雀,缩成一团挤在一块儿取暖,羽毛都蓬起来了。 听见桥上的动静,麻雀们扑棱棱飞起来,可风太大,把它们的翅膀吹得跟陀螺似的打转,根本飞不稳,折腾了半天,才歪歪扭扭地落在旁边的柴火垛上,站在那儿抖个不停,好一会儿都缓不过劲来。 柴火垛后面,是二柱子家的芦花鸡,正伸着脖子刨地上的冻土,想找点吃的。 它爪子上沾的泥早就冻成了硬疙瘩,每刨一下都跟磕在石头上一样,看着都觉得疼。 刨了好半天,啥东西都没找着,芦花鸡气得对着风 “咯咯” 叫,那声音里全是委屈,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 “沙沙” 的车声,越来越近。 吴良友的黑色帕萨特刚拐进镇口,引擎声就把趴在墙根的老黄狗惊得一下子蹦了起来。 那狗估计是冻僵了,起来的时候没站稳,打了个趔趄,差点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夹着尾巴就开始汪汪叫,叫声都带着颤音,跟哭似的。 车胎碾过带冰碴的路面,卷起不少尘土,在车后拖出一条灰尾巴,风一吹,全刮到了墙根下晒太阳的几个老头脸上,呛得他们一个劲地咳嗽。 “咳咳…… 这谁啊?开车这么横,赶着去投胎啊?” 一个老头一边咳嗽一边骂。 “看牌照是县里的,说不定是哪个领导下来了?” 另一个老头眯着眼睛瞅着车牌说。 “咱这穷地方,除了吴良友,谁能开这么好的车回来?肯定是他!” 第三个老头笃定地说。 开车的小李搓了搓方向盘上的冰碴子,往手上哈了口白气:“这地方也太冷了,比县城里起码低好几度,仪表盘上都结霜了。” 吴良友把车窗降下一点,冷风 “嗖” 地一下就钻了进来,冻得他赶紧缩了缩脖子,赶紧又把车窗升上去了。 这水湾镇还是老样子,连风里的味道都没变,混着河泥的腥气和柴火的烟味,一下子就把他的记忆拉回了小时候。 只是街两旁的老房子拆了不少,露出的断墙残垣上,还留着些孩子们用粉笔写的字和画的画,歪歪扭扭的。 有写 “二丫是笨蛋” 的,还有画两个小人打架的,虽然被风吹得褪了色,但还清晰地留在墙上,跟谁较着劲似的。 “小李,开慢点,注意点路边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吴良友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说。 他的目光落在了路边正在作业的挖掘机上,那挖掘机的铁臂 “哐当” 一声砸在了一堵旧墙上,碎砖片子瞬间飞了起来,吓得旁边玩耍的几个小孩哇哇直哭,有个小男孩手里的弹弓都掉在了地上。 一个戴安全帽的工人叼着烟走了过去,朝着一个正在捡碎玻璃的女人喊:“看好你家孩子!要是砸着了算谁的责任?” 那女人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一块碎玻璃,伸手就搡了那工人一把:“你喊什么喊!房子都被你们扒了,孩子哭两声怎么了?有本事你把挖掘机开回你家,拆你家房子去!” 工人被搡得后退了两步,嘴里的烟卷也掉在了地上,指着那女人骂:“你个泼妇!要不是看你是女的,我早就动手了!” “动手试试!我男人在广东打工,等他回来,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女人叉着腰,一点都不示弱。 吴良友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没说话。 移民迁建工程搞得热火朝天,到处都是拆房子、建房子的动静,但在他眼里,这满眼的废墟里藏着的全是机会,就跟当年他离开水湾镇时一样,谁都不看好他,可他还是混出了模样。 如今他回来,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该给他多少回报?他心里跟揣着个算盘似的,噼里啪啦地算着账。 小李把车开得更慢了,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坑洼和冰面。 路边有几个老头还在议论着这辆车,时不时往车里瞅两眼,眼神里满是好奇。 “肯定是吴良友没错,你看那派头,跟咱镇上的人就是不一样。” “人家现在是县里的大领导,回来肯定是有啥事,说不定是为了迁建的事来的。” “那可不,这迁建工程这么大,他不管谁管?再说了,他也是从咱水湾镇出去的,不得多照顾照顾家乡?” 吴良友没理会外面的议论,目光一直扫着路边的景象,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房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小时候在这条街上跑着玩,跟小伙伴们偷摘别人家的果子,被追得满街跑;想起冬天的时候,跟父亲在河边凿冰捕鱼,冻得手脚通红也不觉得冷。 那些日子虽然穷,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格外踏实。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穷小子,他有了身份,有了权力,想要的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前面拐个弯,就是‘再回首’餐馆了吧?” 吴良友问小李。 “是的吴局,张所长他们应该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小李回答。 吴良友 “嗯” 了一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张毅他们肯定早就等着了,今天这顿饭,表面上是接风,实际上是想求他办事,迁建工程的土地指标、资金审批,哪一样都离不开他手里的权力。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没关系,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车拐过一个弯,就看见前面巷口站着三个人,正是张毅、杨蒿和周明。 吴良友睁开眼,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皮夹克,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水湾镇的戏,该开场了。 喜欢权欲之涡请大家收藏:()权欲之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8章 香饵有毒 韩江觉得吴良友最近有点飘。 上次香满楼塞那五万,吴良友收得爽快,答应调整商铺比例也干脆,但事后推进却黏黏糊糊。 发信息问,回一句“在研究”;打电话催,答一句“要上会”。 “研究个屁,上会个腿。”韩江把手机扔沙发上,对心腹骂道,“这老狐狸,钱收了,事不办,跟我玩太极呢。” 心腹小声说:“韩总,听说吴局最近烦心事多。儿子开车肇事,局里聂茂华被查,荒草坪项目又闹得鸡飞狗跳……” “他烦?老子更烦!”韩江瞪眼,“东城地块多少双眼睛盯着?容积率调不上3.0,老子至少少赚一个亿!五万喂狗了?” 他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忽然停下:“吴良友不是喜欢‘雅贿’吗?你去找幅名家字画,要真迹,价格往高了报。再约他,就说我淘到好东西,请他把玩。” “还送啊?”心腹肉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韩江冷笑,“这次我亲自下饵,钓条大的。” 两天后,韩江在私人会所设宴。 包间古色古香,墙上挂着据说是某已故大师的山水画,吴良友进门就瞅了好几眼。 “吴局,您眼力好,给掌掌眼。”韩江殷勤引到画前,“我朋友忍痛割爱,我瞅着像真迹,但心里没底。” 吴良友背着手,眯眼看了半晌,手指虚画几笔:“笔力遒劲,墨色层次也好……但题款这印章,边缘有点糊,不好说啊。” 韩江心里骂娘,面上却堆笑:“要不您带回去细细品?真迹您留着把玩,要是赝品,您随便处理,当给我长个教训。” 话说到这份上,吴良友再推辞就矫情了。 他矜持点头,话题自然转到东城地块。 “容积率真上不了3.0。” 吴良友抿口茶,“省里刚下文件,严控住宅密度。不过……”他话锋一转,“商业配套比例可以灵活点,多做点底商,价值不比住宅低。” 韩江心里快速算账:底商单价是住宅两倍,比例提高,总利润说不定还能涨。他立刻举杯:“还是吴局有办法!我敬您!” 酒过三巡,韩江看似随意道:“对了吴局,我听说鼎盛公司也盯上荒草坪项目了?来头不小啊。” 吴良友筷子顿了顿:“你也听说了?” “生意场上,消息传得快。”韩江压低声音,“我有个省城的朋友说,鼎盛那位沈总,跟省厅某领导关系匪浅。这次来势汹汹,恐怕不止为一个项目。” 吴良友眼神微动。 韩江趁热打铁:“余文国在推宏达,但宏达资质不够硬。鼎盛要是半路截胡,余文国不好交代吧?他可是您的人……” 这话毒。 既点出余文国的困境,又暗示吴良友可能被拖累,还卖个好——我这是在提醒您。 吴良友果然沉默了,良久才说:“项目的事,局里有统筹。” 话虽如此,离开会所时,吴良友脚步明显沉了。 韩江送他上车,递过装画的锦盒:“吴局,慢慢品。” 车子驶远,心腹凑过来:“韩总,画是真迹,值三十多万呢。他要是真收了……” “收了才好。”韩江点上烟,“五万加三十万,够他喝一壶了。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提鼎盛公司?” 心腹茫然。 “吴良友现在最怕什么?乱。” 韩江吐烟圈,“聂茂华出事,余文国不稳,再来个背景硬的鼎盛搅局,他这局长位子就晃悠。我一提鼎盛,他立马想到余文国可能办砸事,连累他。这时候,我韩江就是‘自己人’。” “那容积率……” “容积率是红线,他不敢碰。但商业比例提了,利润够了。”韩江眯眼,“而且我埋了更深的饵——你以为我只要东城地块?” 心腹瞪大眼。 “国土局马上要调整领导班子,方志高到龄,空出个副局长位子。”韩江声音低下去,“吴良友要是‘推荐’我的人上去……以后项目,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心腹倒吸凉气:“这……能成吗?” “所以得多喂饵。”韩江弹掉烟灰,“喂到他舍不得,喂到他不得不帮咱们办事。” 另一边,吴良友坐在车里,盯着锦盒里的画。 画是真迹,他看得出来,韩江这次下血本了。 手机震动,余文国发来长信息,汇报荒草坪项目进展,字里行间透着焦虑,尤其提到鼎盛公司“可能有不正当竞争行为”。 吴良友没回,把手机扔一边。 他想起下午冉德衡悄悄汇报:纪委有人私下问起荒草坪项目招标情况。 山雨欲来。 儿子肇事的事还没彻底摆平,聂茂华的案子悬在头顶,余文国这边可能爆雷,韩江又步步紧逼…… 所有压力像无形的手,掐着他脖子。 他忽然想起那幅画:山水意境高远,画中孤舟老翁,独钓寒江。 真像自己啊——看似稳坐钓鱼台,实则脚下冰层嘎吱作响。 “回家。”他对司机说。 车窗外,城市灯火璀璨。吴良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饵很香,但有毒。吃还是不吃? 他没得选。他早已在毒饵堆里,吃了这么久,不差这一口。 只盼毒发的那天,来得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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