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太太拿到离婚证就跑了》 第1章 会所捉奸 “要进去吗?” “等等。” 姜栖站在虚掩的包厢门口,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男人放肆的调笑声和女人娇媚的嗓音从里面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陈经理躬着身站在她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吓得大气不敢出。 也不知道这陆太太闹哪样。 说捉奸吧?又一直不进去。 说伤心吧?看着挺淡定的。 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包厢内的景象。 水晶吊灯下,一群豪门阔少身边都依偎着性感婀娜的女伴。 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揩油的揩油。 她结婚三年的丈夫陆迟也不例外。 懒散地陷在正中央的丝绒沙发里,长腿交叠,指间夹着一支烟,袅袅烟雾遮掩了他清俊的眉眼。 一个惹火红裙的女人正紧贴着他坐,丝毫没被他的二手烟所呛到。 “陆总~您这么年轻有为,又这么帅,肯定还没结婚吧?” 陆迟挑眉,夹着烟的手抬起,无名指的铂金戒圈闪着细碎的光芒。 “你说呢?”他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哎呀,讨厌~”女人视线落到他婚戒上,娇嗔地拍了他手臂一下,咯咯笑起来,“那……您太太有我漂亮吗?” 陆迟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他侧头瞥了女人一眼,似笑非笑地戏谑。 “怎么?你想当我太太?” 女人似乎得到了鼓励,大着胆子开口,“陆总,我不介意做妹妹的~” 包厢里顿时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声。 “哈哈哈,这小妞够直接!” “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女人带劲!” “嫂子在家,怕是要打喷嚏了!” 外面的陈经理额间已经沁出冷汗,瞧着姜栖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抬手推门要进去打圆场。 可姜栖却按住了他的手臂。 下一秒。 前所未料地一脚踹开了那虚掩的包厢门。 “砰——” 那一脚用了不小的力气。 门被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包厢内的嬉笑声、调情声瞬间戛然而止,十几道目光纷纷投向门口。 陆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清来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姜栖未施粉黛,衣着简单,素净得与这纸醉金迷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张五官小巧的脸褪去了往日的温婉,只剩一片清冷,她无视那些探究的目光走到陆迟面前。 “陆总,真是好生活啊。” “准备什么时候换了我这个太太?提前通知我一声,省得挡了您寻欢作乐的道。” 陆迟神色复杂地盯着姜栖,像是审视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他还未开口,紧挨着他的女人却仗着刚刚的夸奖肆意妄为,用一种过来人的优越口吻说教。 “姐姐,火气别这么大嘛,男人生性就爱玩,在外面逢场作戏不是很正常,管不住自己男人的女人才是失败的。” 说着,她又挑衅地朝姜栖扬了扬下巴。 “与其在这里像个泼妇一样发疯,不如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哪里不够味,拴不住我们陆总的心。” “说得好,你这小妮子太虎了,哥欣赏你!”陆迟的发小江逸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手附和。 姜栖漫不经心地扫了那个女人一眼,不甘示弱地回怼,“像你这种爱反省自己够不够味的女人,在你们村都找不到老公吧?” “所以你只能像个发情的野猫,整天惦记着别人家的垃圾桶,扒拉着里面的垃圾当宝贝。” 话音刚落,她就抄起茶几上那杯不知道是什么酒,干脆利落地朝女人的脸泼了过去。 女人失声尖叫,瞬间从昂扬的斗鸡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冰凉的酒液从头浇下,弄花了她的妆容,红裙也晕开了大片深色酒渍。 “本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哑巴了。” 姜栖放下酒杯,随意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非得上赶着找骂,那就成全你。” “你这个泼妇!”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带着哭腔向陆迟控诉,“陆总,她太过分了,您要给我评评理啊。” 红裙女对这种正妻骂街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况且身旁的人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她便胆子大了起来,以为男人会替自己撑腰打压正妻。 没想到陆迟掸了掸西装上溅到的酒渍,冷冷吐出两个字,“下去。” 女人一愣,不甘心地想撒娇,“陆总……” “我不说第二遍。” 陆迟的声音沉了几分,透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女人脸色一白,不敢再纠缠,灰溜溜地离开了。 包厢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背景音乐的微弱旋律。 陆迟这才抬眼看向姜栖,“你怎么来了?” 姜栖云淡风轻地说,“来找你啊,你妈吩咐的,听妈妈的话,早点回家吧,孩子。” 陆迟眼底的烦躁更甚,身体向后靠进沙发,姿态颇有挑衅的意思,“我要是不呢?” “姜栖,差不多得了,迟哥夜不归宿也不是一两天了。”江逸又跳出来煽风点火,“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较真,今天吃错药了?男人在外面应酬,女人就该在家乖乖等着,跑出来闹像什么话!” 姜栖莞尔一笑,从容地落座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好呀,那大家就都别较真了。” 在众人以为她只是妥协等陆迟玩够回家的时候,姜栖却朝站在门口的陈经理招了招手,“平板拿过来。” “啊?”陈经理有些错愕。 姜栖指了指他手里的平板,清晰地重复道,“平板拿过来,你刚刚在门口,不是还跟我介绍,说你们这的男模种类特齐全,身材特有型,服务特专业,简称‘三特’吗?” 她笑得眉眼弯弯,“正好,我现在有空,亲自鉴定一下。” 陈经理冷汗直冒,偷瞄了一眼陆迟黑如锅底的脸色,结结巴巴道,“陆太太,这…这不太好吧?陆总他……” “啰嗦。”姜栖直接起身,两步走过去,一把将平板从陈经理手里拿过来。 她坐回沙发,旁若无人地开始滑动平板屏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划。 一张张年轻俊朗、肌肉贲张的男模照片清晰地展示出来。 姜栖一边浏览,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点评起来。 “啧,这个不行,腹肌练得太夸张了,跟块铁板似的,摸起来硌手吧?吓人。” “嗯,这个还行,薄肌,线条流畅,看着就结实有弹性,摸起来手感肯定特别好,爱了爱了。” 随着她的话,整个包厢的气压一降再降,陆迟的脸色更是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 江逸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失声叫道,“姜栖!你是不是疯了?” 姜栖却头也不抬,“怎么?你们男人裤腰带松得跟滑滑梯似的,我年纪轻轻好点色怎么了?” 江逸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个皮肤太黑了,酱油色,看着倒胃口。” “咦!这个好!“ 姜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手指停在一个男模的照片上。 “公狗腰,关键还是冷白皮,看着干净清爽。” 一番纠结下来,她总算选好了心仪的男模,将平板递给一旁面如苦瓜的陈经理,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点菜似的。 “就这三个,让他们动作快点过来,我有些等不及了。” “闹够了没有?” 男人不悦的声音在包厢里倏地响起。 第2章 初恋女友 陆迟突然站起身,一把攥住姜栖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姜栖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是出来玩吗,我点的帅哥还没到呢?” 陆迟听到这话回头,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好玩吗?” “好玩呀,你不也玩得挺开心吗?” 姜栖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仰头冲他一笑,“怎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这么爱玩,那你就玩个够!” 陆迟冷冷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姜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这时,陈经理小跑着追出来,递上她的包,“陆太太,您的包落下了” 姜栖接过包,淡淡道,“以后叫我姜小姐。” “啊?”陈经理一愣。 她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雾霭,“因为很快就不是了。” 等姜栖走出会所时,那辆黑色迈巴赫还停在门口。 后座车窗降下,陆迟那张深邃的侧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助理徐远看到姜栖走出来,下意识地就要推门下车。 “开车。” 后座传来一道低沉的命令。 徐远动作一顿,为难地看向不远处的姜栖,“可是太太她……” “我说开车!让她在这玩个够!” 陆迟的声音陡然拔高,隐隐有些不耐。 徐远不敢再犹豫,立刻发动了引擎。 姜栖刚走到车边,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拉车门,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样扬长而去。 “喂喂!你这狗男人!过河拆桥是吧!” 姜栖咒骂了好几声,无人理会,只有一阵冷风吹过。 三月的京市,夜风里还裹着未褪尽的寒意。 她站在马路边,拢了拢风衣,拿出手机快速下单了网约车。 “啧啧……” 熟悉的讥讽声从身后传来,江逸双手插着兜闲晃过来。 “瞧瞧,这是谁家老婆,深更半夜被丢在马路牙子上喝西北风啊?” 姜栖连眼皮都没抬,她和江逸的恩怨能追溯到初中时代,属于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的那种,天生磁场不合,两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喜欢围着陆迟转。 “你才丢了?我是人,有手有脚有手机,想去哪就去哪,怎么就叫丢了?” 她侧过头,上下打量了江逸一眼。 “倒是江少,你是腿脚不好使,还是天生瘸?出门必须得有人抬着走才行?那确实挺可怜的。” 江逸脸色顿时铁青,每次和姜栖斗嘴都占不到便宜,此刻更是被戳中痛处,去年赛车出事,他确实拄了三个月拐杖。 “姜栖,你给我少牙尖嘴利!秋音要回来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蚯蚓?” 姜栖眉间浮起一丝困惑,“哪个蚯蚓?江少你什么时候对软体动物感兴趣了?” “宋、秋、音!”江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迟哥的初恋女友!你年纪轻轻记性就这么差?” 霓虹灯在姜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她忽然笑起来,语气轻快,“全世界就他有初恋?我没初恋?我前男友你见得少了?” 她当真掰着手指数起来,“姓祁的、姓沈的、周家那个弹钢琴的、还有你们系的……” “够了!”江逸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秋音不一样!当年要不是……” 刺眼的车灯打断了他的话,一辆白色丰田缓缓停靠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司机疑惑的脸。 “尾号7788的乘客?” 姜栖拉开车门的动作干脆利落,夜风灌入车厢时,她回头扔下最后一句。 “江少这么操心别人感情,真是盐吃多了闲得蛋疼。” “姜栖!你这死丫头!” 车窗外传来江逸气急败坏的怒骂,紧接着是一声痛呼,踢路边的柱子泄愤反而伤了自己。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冷风,车内播放着淡淡哀愁的粤语歌。 姜栖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 宋秋音,这个名字她怎么会忘了。 高一,那个成绩优异被资助进入他们贵族学校的女孩,像只误入狼群的小白兔。 看起来清纯娇弱,又有股子倔强不羁,瞬间吸引了许多富家子弟的目光,同时也招来了一些女生的嫉妒。 姜栖恰好和宋秋音同班,或大或小的欺凌她早就司空见惯了,本不想淌这趟浑水。 可看到宋秋音被几个女生围追堵截在厕所,衣服全身湿透,蜷缩在角落里很是狼狈。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还是让她心软了,于是她抄起角落的拖把赶跑了那些女生。 一次出手相救之后,宋秋音就有意无意地对她示好。 姜栖清楚宋秋音是在寻求自己的庇护,而她向来形单影只,于是两人成为了朋友。 课间经常趴在栏杆上无话不谈,暗恋陆迟三年的秘密也分享出去,甚至还傻乎乎带着宋秋音去陆迟家。 结果呢? 她成为了牵线的媒婆。 两人谈恋爱的消息,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该怎么形容那时的心情。 难以置信、崩溃、挣扎、无奈。 仅是如此,姜栖或许还能强颜欢笑祝福他们。 偏偏宋秋音做了更让她无法原谅的事。 后来,他们交往没多久就被陆老爷子的雷霆手段棒打鸳鸯。 陆迟被送往国外留学,宋秋音一家离开京市,自此了无音讯。 直到三年前,陆迟回国那天意外和她睡了,她逼着他负责,用不堪的方式结了婚。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她像个愚公一样,试图用卑微的付出和隐忍,去凿开陆迟那道铜墙铁壁,可即使凿得鲜血淋漓,那道墙依旧纹丝不动,一点光都没凿开,只为宋秋音开的吧。 求不来的光,何必再奢望? 姜栖回到别墅,静悄悄的,只有时钟的滴答声。 她刚走到玄关处,王妈就听到动静,快步迎了过来,“太太,您可算回来了,先生一回来就在中岛台喝酒,到现在都没停。” 姜栖淡淡地“哦”了一声,径直朝楼梯处走去。 王妈追了两步,忧心忡忡,“太太,您不去拦一下吗?再这么喝下去,胃怎么受得了。” 姜栖脚步未停,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遍整个客厅。 “某些人外面喝不够,上赶着往胃里灌酒,我怎么拦?百米跨栏吗?” 第3章 离婚协议 王妈愣了一下,没想到太太会是这个反应,以往先生但凡有点头疼脑热或者情绪不对劲,太太都是最紧张的一个,她试着开口劝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 姜栖干脆打断她,提步上了楼梯,“他都多大了,我又不是他妈,真是一天天惯的他了。” 很快,纤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要不是婆婆特地打电话,三令五申让她去把陆迟抓回来。 她这会早该进入梦乡了,而不是沾了一身的烟酒味和香水味回来,呛得哪哪不舒服。 姜栖干脆重新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发现陆迟仍然没有上来。 想要自己去求他? 那必是不可能的。 姜栖拉开化妆台的抽屉,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份离婚协议。 她三个月前就咨询了律师。 趁着这次宋秋音回来了,还是体面地分开算了。 盯着纸张上的黑字,她忽然玩心大发,拿起协议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想象着该如何甩到陆迟的脸上。 总之,气势不能输。 她清了清嗓子,用两只手指夹着离婚协议,轻轻丢了出去。 “陆迟,这是我给你的离婚协议,签了吧。” 好像有点装过头了? 毕竟不是丢支票。 于是又捡了回来,换了一种更温和的语气。 “陆迟,签了离婚协议,我们好聚好散吧。” 说完,她手腕一扬,作势要把协议甩出去,又赶紧收回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行,不够潇洒。” 她嘀咕着,又试了几次不同的语气和动作,甩出去,捡回来,再甩出去,再捡回来…… 可排练了半天,陆迟那家伙居然还没上楼。 姜栖把协议重新放回抽屉,自嘲地笑了笑。 “白月光的魅力真大,听说回来了就一个劲地借酒消愁,愁的是怎么忤逆家里,甩掉她这个碍事的原配吧?” 她才不会再上赶着讨好,果断地掀开被子躺进被窝,自顾自地睡了。 还忍不住幻想陆迟要是喝死了,她就继承他的财产,成了有钱的寡妇,可以一次性点十个男模。 楼下。 陆迟坐在中岛台边,价值不菲的威士忌已经下去小半瓶。 他酒量极好,还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眼神依旧清明,只是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躁意。 王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说,“先生,别喝太多了,明早还要去公司呢。” 陆迟没理她,目光又一次扫向楼梯方向。 那里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妈好像看出点什么,壮着胆子又补了一句,“太太可能今天太累了,就先睡了。” “累?”陆迟冷笑一声,“她干什么了?在家当全职太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能比我去公司应付一堆破事还累?” 王妈被噎得噤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平时对先生温柔体贴的太太,今天活脱脱地像变了一个人。 按照她经常摸鱼看的短剧,她都怀疑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太太的双胞胎姐妹打扮的。 换了一个高冷的? 翌日清晨。 姜栖还在睡梦中,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 “喂,起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透着不耐。 姜栖皱了皱眉,没睁眼,迷迷糊糊地嘟囔,“谁啊,大清早扰人清梦。” “姜栖。”陆迟的声音拔高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现在摆皇后娘娘的架子?叫你系个领带都要三催四请的了?” 姜栖终于舍得睁开眼,对上了陆迟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穿着挺括的黑色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的一颗,显得禁欲又冷峻,深蓝色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显然是在等她帮忙。 换作以前,姜栖会立刻从床上惊坐起,眼含羞涩地替他系好领带,甚至会因为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喉结而脸红。 可是如今,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翻了个身,把被子里拉高。 “你自己没手吗?有叫我的功夫,你早就系好了。” 陆迟冷哼一声,伸手又推了推她,“这不是你最喜欢做的事吗?” 姜栖蒙着被子,声音闷闷的,“现在不喜欢了。” 陆迟盯着被子那鼓起来的一团,气笑了。 他扯下领带,随手丢在地上,拎着西装外套摔门而出。 姜栖依旧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就在她准备闭眼继续睡时,敲门声响起了。 王妈担忧的声音传来,“太太,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起啊?” 被这么吵了两遍,姜栖绕是再能睡,也睡不着了,她认命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原来好久没这么惬意了。 以前陆迟九点去公司,她八点必定准时醒来,轻手轻脚下床,为他做好营养健全的早餐,提前将他要穿的西装熨烫平整,准备好他要搭配的领带,在他坐下时,恰到好处地递上温热的咖啡…… 明明设了闹钟却怕吵醒他,全靠生物钟硬撑,潜意识里绷着一根弦,总能在闹钟响起前的几分钟就惊醒,睡觉也不安稳。 这样傻的事她居然坚持了三年,姜栖叹了口气,“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王妈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先生在楼下吃早餐,脸色不太好,您赶紧下去看看吧。” 姜栖掀开被子下床,打了个哈欠。 “我看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他脸色不好,我还不好呢。” 说完,她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漱,留下王妈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以前的太太吗? 等姜栖慢悠悠地下楼时,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王妈在收拾餐具。 陆迟的位置已经空了。 姜栖手里攥着那份离婚协议,原本想收拾妥当,好好谈谈离婚的事,人却走得这么快。 只能去公司找他了。 姜栖刚走到餐桌边,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闪烁的“姜启年”三个字让她指尖微顿,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小栖啊。”姜启年的声音温和,“找个时间和陆迟回家吃顿饭吧,你赵姨亲自下厨,给你做爱吃的红烧鱼。” “他没空。”姜栖干脆利落地拒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姜氏曾是国内家具行业的龙头,如今房地产下行,需求萎缩,加上姜启年早年投资接连失利,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这三年靠着姜栖的联姻,从陆氏拿了不少的项目,两家从原先的互惠互利,渐渐地演变成陆氏的施舍。 姜启年隔三差五就和她打亲情牌,“那你回来也行,爸爸想你了。” 姜栖笑了,眼底却一片冷意。 会想她? 小时候她被继母苛待,被姜梨欺负,他视而不见。 现在她嫁到陆家,成为了有用的女儿,倒是经常想她了。 “那你想我妈了吗?你去医院看过她一次吗?” “姜栖,我都和你妈都离婚多久了,现在我有老婆,还去看她合适吗?”姜启年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你别忘了,是我把你养这么大的,不是你妈,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那看来我回家吃饭也不合适。” 姜栖直接按了挂断,结束了无意义的通话。 去找陆迟提离婚前,她来到了仁安医院vip病房。 护工李嫂正在整理床单,见姜栖进来,立刻笑着打招呼,“小姐,你来了啊。” “嗯。”姜栖将带来的新鲜百合插进花瓶,“我想和我妈说说话。” “好嘞,那我去打热水。”李嫂识趣地拎着水壶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姜栖坐在病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母亲消瘦的面容上,靠营养液维持的生命让她瘦得几乎脱形,可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秀丽。 她轻轻握着母亲的手,那冰凉的温度让她鼻尖一酸。 如果她当时没有急着相认,苏禾也不会冲出马路,被疾驰而来的车子撞成重伤。 每每想到这,姜栖都愧疚不已。 “妈,我也要离婚了。” 她声音哽咽,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结婚三年,他都不知道有你这个岳母的存在,很抱歉我没能带他来看你。” 第4章 我们离婚吧 监测仪的波纹平稳地跳动着,没有任何变化。 姜栖无意间碰到了母亲无名指上那枚素雅的银戒,有些感慨,“你还没放下爸爸吗?他都绝情得和你划清界限了。” 因为苏禾瘦了很多,她随意转动了下戒指,就轻易取了下来。 仔细一看,戒指表面有两条浅短的直线,歪歪扭扭地交叉在一起。 应该是当时车祸留下的痕迹。 “16号病人,该换营养液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 姜栖将戒指重新戴回母亲手上,和李嫂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医院。 —— 陆迟上午连续开了几场会议,有些疲惫地回到办公室,他盯着桌上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往常那里都会放着姜栖送来的保温饭盒。 徐远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饭盒,“总裁,宋小姐进京华话剧社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陆迟揉了揉眉心,没接话。 他打开饭盒,看到虾仁上点缀的葱花时,眉头一皱,“怎么有葱?” 徐远后背一凉,忙解释,“对不起陆总,中午我在停车场等了好久,都没见到太太来送饭,时间来不及,我就去食堂买了一份。” 说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我忘记您不吃葱了,我马上去重新买一份。” “不用了。”陆迟拿起筷子,开始一个个挑出葱花。 盯着那些细碎的绿色,他却情不自禁地想起姜栖低头挑葱的模样。 他不爱吃葱,却偏偏喜欢葱爆的香味。 姜栖总是会不厌其烦地将葱花一粒粒地挑出来,神情认真得像是在做数学题。 “她呢?”陆迟突然开口。 “啊?”徐远一时没反应过来,“您是说太太吗?” “你说呢?” “王妈说太太吃完早餐,精心打扮了一番,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徐远咽了咽口水,补充道,“到现在还没回去。” 他也在心里暗暗猜测,该不会有外遇什么了吧?难怪总裁今天气压格外低。 陆迟“啪”地将筷子拍在桌上,薄唇微抿,“最近真是把她惯的越来越得寸进尺,饭也不送,她要是打电话来问我的行程,不要告诉她,算作对她的惩罚。” 徐远擦了擦汗,“好的。” 此时的姜栖戴着墨镜站在前台,手指轻轻敲击着大理石台面。 “抱歉,小姐。”前台小妹露出职业微笑,“您没有预约,不能见陆总。” 姜栖抿了抿唇,她和陆迟结婚的事除了圈内人,外界很少人知晓。 为了不打扰他工作,她每次送饭都像间谍接头一样,在地下停车场交给陆迟的助理,连正门都不敢走。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算了,她不想为难打工人,直接拨通了徐远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太太,怎么了?” “我在楼下,你和前台说一声,放我进去。”她语气平静,“我有事找陆迟。”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徐远以为她是来送饭的,立刻答应,“好的,您把手机给前台。” 徐远交代了几句话,前台小妹的态度就变得恭敬了许多,亲自领着她走向总裁专用电梯,帮忙按了楼层,脸上挂着微笑,“您乘电梯直达就行。” 姜栖点头道谢。 出电梯时,徐远也迎了过来,“太太,您怎么亲自上来了?要是送饭,我下去取……” “我不是来送饭的。”姜栖打断他,墨镜下的眼睛扫视着宽敞的走廊,“陆迟的办公室在哪?” 徐远这才注意到她手里只拎着一个包,根本没有保温饭盒。 “这边请。”他毕恭毕敬地引路,心里却直打鼓。 太太今天这气场,怎么像是来寻仇的? 走到办公室门前,徐远轻轻敲门,“总裁,太太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冷淡的“进”。 姜栖推门而入,迎面就是陆迟阴阳怪气的声音。 “饭都吃完了,你还来送什么?” “孩子饿了,你才来奶了?” 姜栖走近办公桌,一把拽下墨镜。 “送什么饭,来什么奶?我是有事找你。” 说着,直接从包里抽出那份离婚协议,手腕一甩,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擦着他的鼻梁飞过,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桌面。 “陆迟,我们离婚吧。” 第5章 旧人相逢 陆迟低着头批阅文件,听到离婚二字,手中的笔尖顿了下,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 他缓缓抬眸看向姜栖,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幻听,“你说什么?” “年纪轻轻就耳背?” 姜栖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一字一句道,“我们离婚吧,签了这份协议。” 陆迟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你在和我玩欲擒故纵?哪里学的,平时狗血剧看多了?” “要玩欲擒故纵,你自己玩去吧。” 姜栖两步上前,翻到离婚协议的最后一页,手指戳在自己签名上,“就差你签字了,我们再找个时间去办理手续。” 陆迟目光掠过她洋洋洒洒的签名,最终定格在财产分割条款的金额。 “五千万?”他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连吃带拿,没见过你这么贪的。” “那你现在有幸见到了。” “啪”地一声,姜栖丢出了第二份离婚协议,“打个折,三千万。” 陆迟冷冷地睨着她,没有说话。 姜栖又往外丢出了一份,试探道,“两千万?” “你到底准备了多少份?”男人眉间压着一抹郁色。 话音刚落,又一份离婚协议丢在他桌面。 “一千万。”姜栖勾唇浅笑,“相信陆总不会这么抠门吧?连一千万都不愿给前妻,传出去对你名声多不好,要是以后分开了,我可不保证会出去编排你什么。” 陆迟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值得你编排的?” “怎么没有了?那可太多了。” 姜栖认真想了想,掰着手指数了起来,“脾气差,爱摆架子,整天摆个臭脸不知道给谁看,说话尖酸刻薄、没有情绪价值、招蜂引蝶……” “哦,那方面技术也不咋的。” 这样一总结,姜栖觉得自己居然忍了三年,简直是当代忍者神女了。 “现在还要加上一个,铁公鸡。” 陆迟听到她对自己的评价忍无可忍,豁然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 “当初不是你逼老爷子让我娶你的?现在你倒是后悔了?” “对,后悔了。”姜栖坦荡地承认。 当初是她贪心了,可这个错误早晚会拨正,总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吧,撞到了南墙就该回头了。 她从包里掏出最后一份协议,神色淡然,“我净身出户行了吧。” 两人联姻,本来就是她占便宜了,她也没有底气说财产平分。 前面的四份协议,就是赌一下陆迟会不会大发慈悲分她一点。 结果,显而易见,他真的挺抠门的。 陆迟看着这份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怔愣一瞬,他淡漠开口,“离婚的理由呢?” “累了,想换一个了。” 姜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换一个脾气好、没有架子、温柔和善、提供情绪价值、洁身自好、技术好的男人,你这种OUt了!” 不知道哪句话戳痛了男人的自尊心。 陆迟拿起桌上的五份离婚协议,劈头盖脸地砸向姜栖,纸张哗啦啦地散开,有几张擦过她的脸颊,泛着刺痛。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离婚,滚出去!” 男人的吼声震得姜栖耳朵嗡嗡作响,她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看着陆迟风雨欲来的脸色,还是识趣地走了。 万一要打她怎么办? 姜栖走出门口,还在小声嘀咕,“狂躁症发作了?难道是她主动提离婚,伤了自尊心?” 反正总不能是舍不得她吧。 徐远听到动静凑过来,小心地问,“太太,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他提离婚了。”姜栖重新戴上墨镜,往电梯那边走。 “中午你是不是送了炸药给他吃,脾气这么差,还让我滚,我这不就圆润润地滚出来了。” 徐远:“……” 他在胸前默默画了一个十字,心想今天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姜栖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出,迎面却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七年未见,曾经那个衣着朴素的贫困生,如今穿着裁剪精致的驼色羊绒连衣裙,长发如瀑,垂落在肩。 那张脸依然清纯动人,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妩媚。 方才对姜栖毕恭毕敬的前台小妹,此刻也殷勤地在为宋秋音引路,“宋小姐,陆总在楼上等您了,请往这边乘坐电梯。” 姜栖墨镜下的眉毛一挑,径直往外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姜栖?”宋秋音却突然叫住她,声音轻柔,“真的是你呀,你戴着墨镜我差点没认出来呢。” 姜栖停下脚步,幽幽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 “我们好像没熟到可以打招呼的地步吧?还是宋小姐天生自来熟,是个人就得打招呼。” 宋秋音却像听不懂人话似的,故作担忧。 “你能随便来公司吗?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姜栖摘下墨镜,笑得明媚,“怎么,正妻不能来,小三就行?” 前台小妹见形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宋秋音眼眶泛红,有些委屈,“我怎么会是小三?当年和阿迟先在一起的明明是我,要不是……” “所以呢?”姜栖不耐烦地打断,“这件事你是要讲到进棺材里,还是打算死后刻在墓碑上,当年不是小三,现在就不能是了?” 宋秋音咬了咬唇,忽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姜栖,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阿迟根本不爱你,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甜不甜我不知道,扭下来尝尝咸淡就行。” 姜栖顿了顿,故意拖长音调,“哦,陆迟这个瓜确实不太甜,我已经打算丢了,你要喜欢,就去垃圾桶捡吧。” 说完就要走,宋秋音却拉住了她的手,塞了两张话剧票。 “我刚签约京华话剧社,下周有话剧演出,特地邀请你观演。” 她红唇微扬,又补了一句,“阿迟也会来捧场,毕竟是我的国内首演,他可重视了。” 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受,转身走进电梯。 姜栖低头,看着票面上《白天鹅》的烫金字样,倏地笑了。 她随手揉成一团,趁着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空隙,精准地砸向宋秋音的脑袋。 “啊!”宋秋音显然没想到,捂住额头惊呼。 姜栖嫌弃地拍了拍手,“现在的人越来越没素质了,什么垃圾都乱丢,一点也不爱护环境。” 电梯彻底关闭前,她如愿看到了宋秋音完美伪装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第6章 高跟鞋袭击 宋秋音端坐在会客室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用手揉了揉刚刚被纸团砸中的额角。 徐远奉上一杯热茶招待她,“宋小姐,总裁临时有个跨国会议,您可能需要等一阵子。” “那我可以去他办公室等吗?”宋秋音端起茶抿了一口,“这里有点闷”。 徐远后背绷直,“抱歉宋小姐,总裁不喜欢别人进他办公室。” “我也不行吗?”宋秋音抬起水盈盈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徐远头皮发麻,“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宋秋音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再抬眼又是温婉笑意,“好,那我就在这等,你去忙吧。” —— 姜栖从陆氏大厦离开后,就去了附近的CBD面试工作。 她是A大环境设计专业的,方向是室内设计。 银行卡的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计划去职场锻炼一阵子,有点经验再创业。 姜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大学参加过室内设计大赛,毕设作品还得过奖。 想着怎么也会被面试官高看一眼,出现被好几家公司抛出橄榄枝抢着要的戏码,甚至在路上决定好了,要是都拿到Offer了,该选哪家公司。 就像还没中一千万彩票,却已经早早想好了这笔钱该怎么花了。 结果被社会毒打了一顿,牛马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是几千块的牛马。 第一家,设计总监翻阅着她的作品集,推了推眼镜,给出了诚恳的评价。 “姜小姐,您的《栖迟小院》这个新中式建筑作品确实很有亮点,不过这类高端定制化住宅在当前市场的需求相对有限,我们公司还没这能耐。” “剩下的几个作品很有创意,但像博物馆里的青花瓷,好看但不实用,管线排布和动线设计过于理想化。” 姜栖:“……”没实力? 第二家,面试官戳着简历上的时间断层,犀利发问,“你为什么延毕一年,能说下原因吗?” 姜栖喉咙发紧,总不能说她当时意外怀孕又流产了,没赶上毕业。 她随便扯了个谎,“家里有事,毕设没来得及做好。” 面试官半信半疑,接着又问,“那为什么毕业后又空窗了一年,没找到工作吗?” 姜栖抿了抿唇,总不能说她在家当全职太太去了。 她又编了个借口,“家人瘫痪不能自理,我照顾他去了。” 面试官目光又扫到她婚姻状况栏的“已婚”,眼神意味深长,“最近有生育计划吗,我们项目加班强度不小。” 姜栖:“……”空窗期?已婚? 第三家,老板看了看她简历,又抬头打量了她几眼,语气微妙,“姜小姐,你是白羊座?” “是的。”姜栖不明所以。 老板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哎呀,真不巧,我是摩羯座,星座不太合适,而且姜小姐看起来气质出众,我们这座小庙恐怕您待不住。” 姜栖:“……”星座不合?气质出众? 一下午去了好几家,姜栖对职场的残酷有了深刻的认识,浓浓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夜色酒吧。 “噗!”关明夏一口盐汽水喷出来,“星座相克,这什么奇葩理由?” 姜栖絮絮叨叨地向闺蜜吐槽了一堆今天面试遇到的问题,“还有更绝的,问我要是来了五个领导,只有四杯水该怎么办?” “你怎么答的?” “都给我喝了!”姜栖又仰头灌了一杯酒。 关明夏笑得前仰后合,“要不你和我混,去当模特好了,你这身高气质肯定行。” “得了吧。”姜栖摆了摆手,“我怕在T台扭成麻花,丢人现眼。” 她不要面子的吗? 关明夏有些不解,“你想找个工作还不简单,姜家和陆家哪个不随便安排?” “靠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姜栖喝得有些醉了,握着酒杯的手攥紧,“姜家早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我也不想再求他们了。” “要是我和陆迟离婚了,他还会这么好心收留前妻吗?今天跟他提五千万的补偿都抠抠搜搜地不肯给,还大发雷霆地让我滚出去!" 说到这姜栖就来气,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关明夏安慰道,“你也别这么杞人忧天啊,万一不离婚呢?” 姜栖低头看着酒杯里的倒影,声音轻得像羽毛,“宋秋音回来了,我不离婚,等着被戴绿帽子吗?今天她还去陆迟公司了,两人旧情复燃指日可待。” “什么?”关明夏眼睛瞪得像铜铃,“那条臭蚯蚓回来了,还真是阴魂不散!陆老爷子知道吗?” “都过去多久了,陆迟翅膀早就硬了,谁还能拦他?”姜栖说完终于撑不住,整个人晕乎乎地趴倒在桌上。 关明夏是开车来的,滴酒未沾,全程就听姜栖小嘴叭叭地说了。 见她醉得不省人事,关明夏叹了口气,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拽起来,“叫你别喝这么多了,一杯就倒的人敢喝这么多。” 姜栖迷迷糊糊地扒拉着关明夏,嘴里振振有词,“这世上离了谁不能活?不就是个渣男吗?” 她挥了挥手,豪气如云,“谁爱要谁要,老娘不奉陪了。” 关明夏扶着她往外走,敷衍道,“是是是,我的大小姐,离开那个狗男人,姐妹给你找更好的,我们模特圈也很多帅哥的。” 姜栖眼睛霎时亮了起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太好了,我要小奶狗那种,又乖又有劲。” 关明夏哭笑不得,刚想哄她上车,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她瞬间僵住,下意识说了一句,“那不是陆迟吗?” 姜栖听到这个名字,那双眼睛跟加了雷达似地环视了一圈,“哪个狗男人?在哪?在哪?” 最终锁定了目标,在后边几米开外的一辆迈巴赫旁边,虽然喝醉了,但眼神出奇得好使。 陆迟绅士地替宋秋音拉开副驾驶的门,两人说说笑笑,姿态亲昵,看起来还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结婚三年,陆迟从没对她这么绅士体贴过,从没给她开过副驾驶的门。 每次下车跑得比她还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想到这,姜栖的心脏还是不由得泛起酸疼。 她二话不说地就脱下左脚的高跟鞋,朝两人那边丢了过去。 “砰”的一声。 不知道砸到了什么东西。 第7章 大型问罪现场 高跟鞋“砰”地一声命中引擎盖,砸出了一小块凹陷。 车上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宋秋音惊呼一声,陆迟朝着罪魁祸首的方向看过去。 姜栖正拎着另一只鞋子,摇摇晃晃地站在不远处,两边脸颊染了红晕。 关明夏眼疾手快,赶忙拖着姜栖躲到角落,死死地捂住她的嘴。 姜栖还在挣扎,嘴里含混不清地嚷嚷,“还有一只鞋子没丢过去呢!” “你怎么喝醉了这么叛逆,力气大得也和牛似的。”关明夏欲哭无泪,简直是她的活祖宗。 另一边,陆迟下车,捡起那只高跟鞋若有所思,眼熟得很。 引擎盖被砸出了一个小坑,他没说什么,随手把鞋子丢进后座,重新启动车子。 宋秋音疑惑地回头瞧了瞧,“谁丢的?没看到人吗?要不要去调监控?” 陆迟握着方向盘,神色晦暗不明,“不用,一个酒鬼。” 宋秋音侧头盯着他,良久,才轻声说,“阿迟,你好像变了很多。” 陆迟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人都是会变的。” 晚上11点,云水湾。 陆迟拎着一只高跟鞋进门,王妈见状一愣,“这不是太太的鞋子吗?怎么会……” “她人呢?”陆迟打断她。 王妈摇头,“太太她还没回来。” 很好。 胆大妄为地提了离婚之后,现在开始夜不归宿了。 陆迟拿出手机拨通了姜栖的电话。 关明夏看到来电显示,有些手足无措,纠结要不要接,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喝疯了的姜栖弄回自己的公寓。 一路上闹腾得不行,沾了酒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洗了澡刚刚才睡着。 关明夏犹豫了下,还是按了接听键,主要对方有不肯罢休的气势,一直打个不停。 陆迟一开口就是厉声呵斥,“姜栖,你真要造反了?家都不回?” 电话那头,关明夏被震得耳朵发麻,本来就疲惫的她,没好气道,“陆总,你小声点,我耳朵要聋了,栖栖刚睡着,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地址。”陆迟言简意赅。 “她今晚睡我这,我会照顾……” “我问你地址在哪,听不懂人话?” 关明夏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难怪栖栖要和他离婚。 这个狗男人,她也受不了一点。 迫于陆迟的威压,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报了地址。 二十分钟后,陆迟的车停在关明夏家楼下。 他冷着脸进门,径直走向卧室,看到床上睡得酣甜的姜栖,眉头微蹙。 关明夏抱臂站在一旁,好意提醒,“她喝多了,你别折腾她。” 陆迟没理会,弯腰将人打横抱起,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淡淡香气,脸颊睡得红扑扑的,一点也没惊醒她。 走到玄关处,陆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关明夏,“鞋子。” 关明夏装傻充愣,“什么?” “她的鞋子呢?”陆迟目光扫过鞋柜,“总不能是光脚出来的。” 关明夏最终还是认命地交出“凶器”。 看着陆迟抱着姜栖消失在电梯口,她默默在心中为闺蜜点了根蜡烛。 姐妹,你自求多福吧。 翌日下午。 姜栖头痛欲裂地从床上醒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在这? “太太,您终于醒了,喝点汤暖暖胃吧。”王妈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 姜栖茫然地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我怎么回来的?” “自己爬回来的。” 混不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陆迟斜倚着门框,手里拎着那只高跟鞋。 大型问罪现场。 王妈识趣地拿走姜栖手里的碗就溜了。 姜栖瞪他一眼,“我没有壁虎那个本事。” “啪嗒”一声,高跟鞋被丢在地毯上,陆迟抱臂冷笑,“鞋子都少了一只,不是爬回来的,难道像兔子一蹦一跳回来?” “什么鞋子?”姜栖一头雾水。 陆迟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昨晚你脱了高跟鞋砸我车,是冲我脑门来的吧?想谋杀亲夫?” 姜栖矢口否认,摆了摆手,“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少污蔑我。” 陆迟似乎早就有所预料,掏出手机点开监控视频,直接怼在她眼前,“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画面上,醉醺醺的姜某正用着金鸡独立的姿势,甩出手里的一只高跟鞋,动作行如流水,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姜栖:“……” 她尴尬地偏过视线,试图死鸭子嘴硬,“可能是喝多了没站稳,然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鞋子就这样不听话地甩飞出去了,纯属意外。” 陆迟凑上前,强行将她的脸扳过来,“意外也要赔钱,维修费两百万,微信还是支付宝?” “两百万?这么贵,你这是坐地起价,趁火打劫,无良奸商。”姜栖一把拍开他的手。 陆迟挑眉,“限量版,塌了一小块要换整块,人工费和材料费两百万,已经给你打骨折了。” “那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吗?我凭什么要赔?”姜栖灵光一闪。 陆迟似笑非笑,“我们都要离婚了,你还是陆太太吗?” 姜栖被噎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还没签离婚协议,等签了再凭借维修单找我要。” 陆迟没想到她还挺较真,话锋一转,“爷爷让我们回老宅吃饭,要提离婚你自个看着办。” 他转身往外走,“赶紧换衣服,门口等你。” 姜栖恍神一刹,她最不敢开口提离婚的,就是陆老爷子。 三年前,是陆老爷子二话不说为她做主,逼陆迟娶了她。 也是唯一会摸着她的头说“栖丫头受委屈了”的人。 可现在她食言了。 毕竟不合适的鞋子穿久了,磨破了脚,也不能将就一辈子。 第8章 开车吧老陆 姜栖换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关明夏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怎么样?”关明夏的声音充满八卦的兴奋,“他有没有大发雷霆,然后狠狠打你屁股?” 姜栖无语扶额,淡定地胡扯,“没有,他刚说我一句,就被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然后洗心革面地跪下来求我原谅,我非常潇洒地抽了他一巴掌转身就走,似乎带着某种决心。” 关明夏在电话那头笑得花枝乱颤,“你就编吧,谁能编得过你啊?就那冰块脸会低声下气?” 姜栖面不改色,“真的,骗你是小狗。” 话音刚落,汽车喇叭声刺耳地响起。 陆迟坐在驾驶座,等得不耐烦,冲她喊道,“你在磨蹭什么呢?待会油箱都要见底了。” 姜栖立马应声,“来了!” 然后对着电话说,“家里的司机催了,挂了。” 关明夏:“……” 这年头哪个司机还敢催老板? 姜栖走到车边,目光扫过引擎盖那个醒目的凹陷,还是心有余悸。 她昨晚是疯了吗? 怎么这么冲动? 要是砸到陆迟,陆家上下可饶不了她。 要是砸到宋秋音,陆迟可饶不了她。 要是砸到路人,那她自己也饶不了自己。 好险只是引擎盖,姜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要去修了吗?怎么还开?难道你破产了,没车开了?” 陆迟嘴角勾着懒洋洋的笑,“保留某人的罪证,要是出门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你干的。” “小时候没念过幼儿园吗?这么幼稚。” 姜栖翻了个白眼,径直拉开了后车门坐进去,还拍了拍他的座椅,“开车吧,老陆。” 陆迟猛地回头,“你真把我当司机?” “不然呢?”姜栖耸了耸肩,“这里就两个人,你不是司机,难道是我?” 陆迟眉心微拧,“你一定要这么作吗?” 姜栖虽然昨晚喝断片了,但是刚刚经过监控那么一回忆,她零零散散地想起来,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了。 这副驾驶不仅让宋秋音坐了,还是她老公贴心地给人家开车门,这也是够膈应的。 她忽然凑近前座,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一本正经道,“前面有味道,怕熏晕我,这不叫作,叫为自己考虑。” 陆迟听后,觉得她是在嫌弃自己,也不启动车子,颇有和她斗到底的架势。 两人僵持了一会,姜栖作势要开车门,“那我打车算了,我们看谁先到。” 她刚碰到门把手,陆迟就油门一踩,“坐好。” 车子如离弦之箭冲出去,姜栖后脑勺“咚”地一声撞上椅背。 “开这么快,你想死别拉上我。” 陆迟从后视镜瞥她一眼,语气悠然,“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想死的话,不拉你,拉谁?” 姜栖刚要反驳,陆迟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直接按了外放,江逸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 “迟哥,晚上出来喝两杯吗?” “贺云帆那小子出差回来了,叫上秋音,我们可以办个party怎么样?” “不去,今晚回老宅吃饭。”陆迟冷淡拒绝,接着又补了一句,“看着点秋音,别让她喝多了。” 江逸笑嘻嘻地答应,“行,有我在,你放心吧。” 姜栖听完两人的对话,也是纳闷了。 这一个两个都被宋秋音迷得团团转。 尤其江逸这个舔狗,平时和她就是针锋相对。 怎么到了宋秋音就上赶着维护。 她实在是好奇,宋秋音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难道会做法? 一小时后,车子驶入半山老宅,天色渐暗,暮霭笼罩。 庭院里的老槐树在晚风中簌簌作响,湖面倒映着最后一缕霞光。 姜栖刚下车,就听见湖边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栖丫头!” 陆老爷子杵着拐杖,脚边水桶里扑腾着一条肥硕的鲈鱼,他得意朝姜栖招手,“你来得正好,看我钓的大家伙,给你做麻辣水煮鱼。” 姜栖小跑过去,探头看了眼水桶,揶揄道,“您这是市场买来的吧?” “你这丫头,净说大实话!”老爷子佯怒着敲了下她的额头,“好歹我钓了一下午,夸我一句怎么了?” 陆迟慢悠悠晃到姜栖身侧,凉飕飕补刀,“倚老卖老,不要脸。” “臭小子!”老爷子抄起拐杖就敲他小腿,“没大没小!” 陆迟敏捷躲开,笑得痞气,“我这夸你老当益壮呢。” 老爷子懒得理他,把鱼桶塞给管家,一手挽着姜栖的胳膊往屋里走,喋喋不休地告状,“上回和谢老头钓鱼,他趁我转身的功夫,把我钓的鱼往自己桶里塞,你说这老东西……” 姜栖安静听着,偶尔接一两句,“是你先嘲笑他空军吧?” “嘿,谁叫他没实力,钓鱼老空军,可不只有羡慕嫉妒我的份了!”老爷子说着嘴角却不自觉翘起来。 陆迟习以为常地被两人落在身后,倒像是个捡来的。 进了屋,老爷子上楼换衣服,陆父陆母坐在客厅。 陆怀舟正戴着眼镜看报纸,白雅舒摆弄着茶具,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泠泠作响。 夫妻俩性格都怪冷清的,据说是联姻,感情并不算深。 在姜栖看来,陆怀舟像是她的教务主任,有威严,话少,平日里她很少见到。 白雅舒则是她的班主任,爱唠叨,话多,直接管理她,经常拉着她和一些太太们聚会。 “爸,妈。”姜栖还是有点怵他们,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 陆怀舟“嗯”了声算作回应,白雅舒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气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姜栖在另一侧沙发坐下,心虚地回答,“有点。” 陆迟幽幽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确定? 昨晚睡得雷打不动的人是谁? 陆怀舟看到儿子来了,也是舍得放下报纸,和他谈起了公事。 父子俩也是很快进入工作模式,你一言我一语,尽说些姜栖听不懂的话。 姜栖则被动地接受婆婆的唠叨,又是什么画展茶会之类的。 这也是每次回老宅常见的情景。 白雅舒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道,“阿迟和你说了吧?明天江逸爷爷八十岁寿宴,你俩代表陆家去,至于礼物我准备好了,你到时拿着去就行。” 姜栖一怔,陆迟这家伙完全没提过,她还想着今天就和爷爷提离婚的事,还去参加什么寿宴。 况且去了江逸的地盘,那人可就逮着机会找她麻烦了。 但现在婚还没离成,姜栖也不能硬气地拒绝婆婆,只得表面答应。 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去厨房那边找吃的。 胃里空得发慌,醒来只喝了一碗汤,现在她饿得能吞下一只牛了。 姜栖溜进厨房时,佣人们都在前厅备菜,她扫视了一圈,最终盯上了一篮刚洗好的草莓。 刚塞三颗送进嘴里,身后就传来凉飕飕的调侃,“哪来的小老鼠?” 第9章 当年的孩子都会跑了 陆迟懒洋洋地斜倚在门框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姜栖回头瞥他一眼,腮帮子还鼓着,活像只屯粮的仓鼠。 陆迟踱到她身边,指尖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饿死鬼投胎?这么狼吞虎咽的,几年没吃饱饭了?” 姜栖懒得搭理他,无意间瞥到橱柜的玻璃罐,琥珀色的酒液泡着粗壮的鹿茸,瓶身贴着褪色的红纸,写着珍藏日期。 “这就是爷爷藏了多年的鹿茸酒啊。”姜栖好奇地拿下来瞧瞧,“不会是特地留给你的吧?” “小心点,老爷子可宝贝了,比我这个亲孙子还亲。”陆迟好心提醒。 姜栖不信邪地拧开盖子,浓烈药香呛得她皱眉,“这味也太冲了吧。” 陆迟突然凑近,往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说话欠欠的,“味越冲说明功效越好。” 姜栖吓得一哆嗦,玻璃罐脱手掉落。 “哐啷——” 琥珀色酒液混着玻璃渣溅了一地,鹿茸稀稀散散地躺在狼藉中央。 外面的老爷子听到动静,忙喊道,“什么东西碎了?” 陆迟眉梢微挑,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当事人姜某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脑子宕机了。 “栖丫头,你在厨房吗?没伤着吧?”陆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厨房,陆父陆母紧随其后。 姜栖灵机一动,立马将锅甩出去,“陆迟,你也太不小心了!就算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能打爷爷鹿茸酒的主意啊!我明明都叫你别碰了,你非不听。” 说着她还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现在好了,打碎了,你满意了?” 陆迟:? 老爷子捂着心口,拐杖直戳陆迟脚边,“败家玩意,就你手欠是不是?这可是我珍藏了十年的鹿茸酒,就这样被你小子给打碎了,真想喝,我可以给你尝尝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至于偷吃吗?” 陆迟挨了一口锅,刚要辩解,姜栖不动声色地拧了一下他的手背,抢话道,“爷爷您别怪他了,他最近身体有点虚,着急补补,又不好意思和你提。”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陆迟身上。 尤其老爷子眼神缓缓挪到孙子腰腹以下,他伸出两根手指,弯了又弯,做了个耷拉下去的动作。 “你真的这么不中用?我们家没有这个传统啊,我和你爸都不会,怎么到你就这……” 他顿了顿,又说,“没事,改天找老叶给你开个方子,保准你重振雄风,据说江逸他妈也帮他开过,效果挺好的,你们俩真是难兄难弟,一个赛一个的不行。” 陆迟眉头一皱,姜栖却立马接话,一只手比划着他的脸振振有词,“是该补补了,您看他最近脾气暴躁,眼圈发黑,一看就是被工作榨干了。” “好了。”白雅舒喊来佣人打扫残局,“别站在厨房了,我们去外面坐吧。” 众人散去时,姜栖推着陆迟往外走,时刻盯紧他的嘴巴。 “有时间我得去查查脊椎了。”陆迟忽然冒出一句。 “真虚成这样了?”姜栖瞪大双眼,“连脊椎也不行?” 陆迟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幽幽睨着她,“我行不行你不知道?替你背了这么大一口锅,脊椎不堪重负了。” 姜栖不认账,要不是他突然吓唬自己,那鹿茸酒能打碎吗。 这锅他不背,谁背。 到了饭点,满桌佳肴香气扑鼻。 老爷子不停地给姜栖夹菜,“栖丫头多吃点,瞧你瘦得跟竹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迟虐待你了。” 姜栖看着被麻辣鱼、糖醋排骨、蟹粉豆腐堆满的碗,笑着捧场,“爷爷,您别再夹了,太多好吃了,碗都快要被撑破了,我都不知道该宠幸哪一个了。” “再说这么多菜,就算我是ITB的胃也装不下。” 老爷子被逗得喜笑颜开,冷不丁地说,“以后你们俩生的孩子,一定要像你活泼聪明,要是像陆迟那臭家伙可不行。” 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要是当年那个孩子还在,都能满地跑了吧。” 姜栖筷子一顿,低着头没接话。 这怎么好端端地绕到了生孩子的话题。 一旁的陆迟开口解围,“爷爷,我们现在还没准备好要孩子,以后再说吧。” 陆怀舟也帮腔,“对啊,陆迟还年轻,刚接手公司没多久,不急。” “就是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等到重孙子了。”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白雅舒安慰道,“爸,您的病都是小事,这不好好的吗?孩子迟早会有的,您别太杞人忧天了。” 话题沉甸甸压下来,饶是姜栖能活跃气氛,也做不到拍胸脯地保证,尽快和陆迟要孩子之类的话。 毕竟他们要离婚了。 但是她现在都什么勇气提这事了。 抛开陆迟这讨人厌的家伙不说。 陆家是个很好的婆家,对她挺好的,比她自己的家好了一万倍。 这里没有惩罚,没有偏心,没有尖酸刻薄,没有勾心斗角。 都是朴实无华的好。 每个月吃穿用度不愁,时不时还有七位数的零花钱,出去也体面。 这一切的前提,只因她是陆迟的妻子。 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刻。 想着想着,她一昧地埋头扒菜,心不在焉地夹了块麻辣鱼往嘴里送。 “咳!咳咳!” 辣椒籽被她咬了一口在舌尖爆开,火辣直冲天灵盖。 姜栖呛得满脸通红,捂嘴咳出泪花,起身要去喝水。 陆迟看到这一幕,不由分说地上前拽住她,“你卡鱼刺了?张嘴我帮你看看。” 姜栖被辣得说不出话,挣扎着往厨房跑,陆迟却又将人拽了回来,“乱跑什么,你要死啊!” 两人拉拉扯扯一番,姜栖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束缚,冲进厨房灌下整杯冰水,喉间灼热感才稍缓。 “你把鱼刺咽下去了?”陆迟追过来问。 “是辣椒!”姜栖愤恨道,“没你我早就得救了。” 佣人也慌慌张张跑来,“您差点吓死我了,鱼刺我们明明都挑干净了。” 陆迟扯唇轻讽道,“防得住鱼刺,防不住有人犯傻挑辣椒吃。” “我就是想试试辣椒有多辣不行吗?要你管!”姜栖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离开厨房。 吃完饭,陆迟他们祖孙三人在书房谈了几个小时,姜栖独自在老宅溜达。 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冬暖夏凉,承载了她很多的回忆。 突然想到了什么,姜栖蹲在虬结的树根旁,拨开松软的泥土往深处挖。 “当完小老鼠,又鬼鬼祟祟当土拨鼠?”陆迟的声音从背后劈来。 姜栖手一抖,土块扑簌落回坑里,她拍着手起身,“刚刚看到了一条蚯蚓,本来想拍死,结果它狡猾地钻进土里,我就想抄它老家来着。” 陆迟挑了挑眉,总觉得她在含沙射影什么。 “你们谈完了?爷爷还在书房?”姜栖抬脚往屋里走。 “爷爷刚服药睡下了。”陆迟伸手拽住她,“你现在去吵醒他,谈离婚?” 姜栖甩开他的手,不紧不慢道,“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有分寸,说来听听。”陆迟饶有兴趣地问。 姜栖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不服气地回怼,“反正分寸比你多了去。” “你们在吵什么?” 白雅舒听到两人说话的动静,走了出来, 陆迟反应很快,一把扣住姜栖的手十指相缠,“只是在讨论谁先洗澡,现在谈好了。” 说着半挟持地把人往屋里带,“我们先上去了。” 白雅舒目光扫过两人紧挨的身影,点了点头,“早点休息。” 姜栖配合着陆迟演恩爱夫妻的戏码,离婚这事还没谈妥,她不想节外生枝,婆婆知道了准要唠叨她个不停。 一到卧室,姜栖嫌弃地甩开陆迟的手,丢下一句“我先洗”,径直地走向衣帽间, 她刚碰到衣柜的睡衣,突然被一股力道揽住腰拖回去。 男人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热气呵在耳畔,“一起洗?” “洗你妹!” 姜栖手肘往后顶,被他轻易制住。 陆迟笑得胸腔震动,嗓音磁性,“真可惜,我没有妹妹给你洗。” 第10章 看你像块叉烧 姜栖耳尖发烫,受不了这虎狼之词,转身推开他,“耍流氓一边去!” 陆迟却顺势将人抵在衣柜门上,膝盖挤进她腿间,笑得混不吝,“以前是谁,说在浴室最有感觉。” “你都会说以前了!”姜栖用力踹了一下他的小腿,挣脱束缚往浴室走,“我现在看你就像块叉烧!” 浴室门“砰”地关上,还有一道落锁的声音。 陆迟站在镜前,镜面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那双桃花眼淡漠又深情,衬衫领口微敞,锁骨线条隐现,喉结随着呼吸轻滚,平添了几分禁欲。 眉宇间却难得浮现了一丝的疑惑。 等姜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给她干哪来了? 会所吗?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陆迟正赤着上身在地上做俯卧撑,肩背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暖黄壁灯给他镀了层柔光。 乍看像是会所明码标价的头牌。 “你……”姜栖一噎,“你改行当鸭了?” 陆迟撑起身,喉间溢出低喘,掌心抹过块垒分明的腹肌,一脸坦然。 “锻炼身体,免得被人说虚,需要大补特补。” 姜栖半信半疑,隐隐觉得这分明是在卖弄美色。 这个猜想,也在陆迟洗完澡后得到了证实。 男人黑色浴袍带子松垮地系着,胸膛袒露大半,几滴水珠还挂在腹肌上。 姜栖残留的理智差点离家出走。 她躲进被子,避开活色生香的画面,声音闷闷的,“今晚你睡沙发。 ” “凭什么?”陆迟单膝压上床垫,将人拽入怀中,“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那我睡沙发行了吧!”姜栖推他却纹丝不动。 滚烫的手掌突然探进睡衣,指腹流连在她的肌肤,“原来你喜欢在沙发上。” 陆迟的呼吸喷洒在姜栖耳畔,激起细密战栗。 姜栖找回了离家出走的理智,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冷静提醒,“陆迟,我们都要离婚了。” “都睡过多少次了,现在才立牌坊?” 陆迟冷哼一声,钳住她的下巴强吻下去,唇间弥漫着清新的薄荷味。 姜栖却恍惚间想到三年前两人刚结婚那会。 她以为他会对自己避之不及,已经做好了独守空房的准备。 可他却说,“娶都娶了,不睡白不睡。” 就这样,两人虽没感情,但从不落下夫妻义务, 那时她骗自己用身体也能捂热这块冰。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姜栖忽然不再挣扎,任由他撬齿关。 陆迟以为驯服了她,吻势渐缓,缠绵厮磨。 突然“呼”地一声。 姜栖猝不及防地往他嘴里猛吹一口气。 陆迟腮帮子鼓起来,呛得松开了她。 “你发什么疯?” “给陆总补补气,别累着了!”姜栖抹着红肿的唇,笑得灿烂。 她早就想干这件事了,虽然可以咬他的,但是陆迟这家伙指不定会以暴制暴。 气氛刹那褪尽,陆迟眸色暗沉,“非要这么扫兴?” “现在不扫兴,要什么时候扫兴?” 姜栖扣好凌乱的睡衣,再次提醒,“陆总,我们都要离婚了!” 陆迟只以为她在闹,没有当真。 “你在矫情什么?三年前不是你爬上我的床?不就是想让我睡你吗?又开始装贞洁烈女了?” “那晚我喝醉了。”姜栖平静抬眼,认真地说,“再说房间是我开的,是你上了我的床。” 陆迟清俊的脸慢慢冷了下来,“装什么无辜,那个酒呢?也和你没关系?” 又来了,三年来她解释了很多次,可他永远认定是她和沈砚联手做他局了。 她还不至于爱他,爱到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姜栖累了,她坐起身,望进他瞳孔深处,视死如归地开口,“陆迟,你爱我过吗?” 陆迟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姜栖攥着床单,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只要他说一句“爱过”,她就能把自尊心踩进泥里重修旧好。 “没爱过。” 三个字砸碎所有的希翼。 姜栖眼底的光寸寸熄灭,她没哭,只是轻轻点头,“那我们就体面分开吧。” 陆迟起身系好浴袍,抓起床头柜的烟盒,点燃了一支烟,背对着她吐烟圈。 “有什么爱不爱的呢,这重要吗?三年前要死要活当陆太太的人是你,现在你说分开就分开,什么都让你做主了,我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至少要分开我说了算。” 姜栖似乎受到了惩罚,她试探地问,“那你计划什么时候?” 陆迟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道,“看我心情。” 姜栖被他这无赖的发言气得够呛,一脚踹在他后腰上,“要抽出去抽,二手烟想熏死谁?” “又不肯离婚,是不是想偷偷熏死我?” 陆迟眼底有些不耐,但还是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阳台抽烟。 夜风卷着草木清香涌进来,吹得姜栖醒透了,视线没有聚焦地发呆。 一片安静,陆迟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 姜栖心有灵犀般地瞥了一眼。 来电显示:秋音。 第11章 陆总宠小三 手机响了好几声,陆迟站在阳台抽烟,似乎没听见,猩红光点在他指间明灭。 姜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秋音”,始终没有动作。 她有想过接起来,宋秋音无非会娇滴滴地说找阿迟,不忘嘲讽她,然后她骂了几句宋秋音,陆迟就会立马抢过电话,把她骂几句。 也想过擅自挂断算了,可宋秋音一告状,陆迟那家伙指不定又要骂她几句。 横竖都是挨骂,她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当铃声第六声响起,年纪轻轻就耳背的陆迟才听到了动静,大步流星地跨进卧室。 他拿起手机贴到了耳边,宋秋音娇弱的声音漏了出来,“阿迟,我好像喝多了,你能来接我吗?” 陆迟皱眉,“江逸呢?” “江逸他……”陆迟说着拿着电话往外走,后半句姜栖竖起耳朵也没清,只听到他陡然沉下的声音,“在原地等我别动,我现在赶过去。” 挂完电话,陆迟就走进衣帽间,衬衫西裤窸窣作响,两分钟后,他就抓着车钥匙下了楼。 像一缕风吹过,什么都没留下。 也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 姜栖光着脚走到阳台,望着他急匆匆地开着车子疾驰而去,忽而轻笑出声。 她突然有点庆幸刚刚没有失去理智。 要是两人意乱情迷时,接到宋秋音这通电话,她再被陆迟不管不顾地丢下,会有多难堪啊。 不要再傻了,姜栖。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陆迟一夜未归,床边空荡荡的。 姜栖倒是一觉睡到十点多,伸了个懒腰。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打开手机看看。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昨晚11:52分。 是一张背影照,尽管没有正脸,姜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陆迟。 身材高大的男人立在狭小的厨房,衬衫袖口挽到肘间,正低头搅动着砂锅,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 附言: 【姜栖,阿迟在给我煮醒酒汤呢~】 【他熬汤的样子好性感,偷拍一张给你馋馋~】 【每次我喝多,他都这样照顾我~】 【你不会没喝过吧?】 最后一行字,像根针狠狠地往姜栖的心脏扎下去,捅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有一次她发烧到39度,脑子一片混沌,撒娇耍赖地让陆迟下厨做点吃的。 他也只是淡淡吩咐王妈,“煮点白粥”。 下厨这事,在他身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骗自己,陆迟只是不懂风情,不擅长这些而已。 原来不是不会,只是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一大早强行吃了口狗粮,姜栖心情不畅快,准备拉黑这个号码。 最终还是算了。 她倒是要看看宋秋音要得意到什么地步。 等姜栖下楼时,餐厅里只坐着白雅舒。 白雅舒舀着燕麦粥,动作优雅,“阿迟呢?” “昨晚江逸有事找他,没回来。” 姜栖在餐桌前坐下,选择了替他打掩护,只字未提宋秋音。 尽管陆家人向来都不待见宋秋音,可没准以后在陆迟的坚持下会有所动摇呢? 如果她现在告状,激化了他们的矛盾,最后里外不是人。 银勺“当啷”撞在碗沿,白雅舒眉头皱得老高,“你怎么没拦着他?大晚上又和江逸出去鬼混了?结了婚还这么不着调。” “晚上还有江家的寿宴呢,到时他缺席你怎么办?你现在打电话确认他在哪里。” 姜栖垂眸,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陆迟从小是爷爷带大的,和父母关系始终不冷不热。 白雅舒对儿子管控不敢太过,就经常使唤她这个儿媳去管。 可她又不是狗链,哪有这么大的能耐拴住这只狗。 为了减少婆婆的唠叨,姜栖只好面不改色地乱扯,“妈,陆迟最近他已经收敛很多了。 “工作压力大,偶尔和江逸放松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前天我喊他回家,他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在喝酒,没有女伴。” “再说江家的寿宴,江逸肯定会拉着他一起去的,不会缺席的。” 白雅舒还要说什么,姜栖率先转移话题,“爷爷呢?” 看陆迟心情再离婚,显然不现实。 没准为了报复,拖到她人老珠黄,自己却在外面彩旗飘飘。 还是先和爷爷沟通一下离婚这事,毕竟一家之主,一锤定音。 “老爷子去郊外钓鱼了,说家里闷得胸慌。”白雅舒递来一个复古锦缎礼盒,“江老寿礼,赵旭的《江雁南山图》,专门请他画的,江老就热衷字画这些,他格外喜欢赵旭的画和李伯明的字。” “李伯明?”姜栖微微一愣。 “你认得?”白雅舒淡淡道,“那位脾气古怪的老头,多少钱买他字都不答应。” 姜栖算是认得,大二那会机缘巧合之下上过他的书法课。 原先的老师临时请假,拜托了自己的老友出山帮忙代了一学期。 秉持着名师教的,不能浪费机会,区区凑学分的选修课,姜栖也下了一番功夫。 “礼服晚点去Shine挑,记我账上。”白雅舒打断她的思绪,又看了眼姜栖素净的脸,“陆家的脸面,别怠慢了。” 姜栖点了点头,一副任由婆婆安排的样子。 下午,姜栖来到了Shine,这里是京市数一数二的妆造店,很多名媛明星都在这消费过,一套妆造下来动辄就是六位数起步。 姜栖轻车熟路地在二楼挑选礼服,穿梭在一排排礼服展架,颜色款式五花八门。 主管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介绍,“陆太太,这件星空蓝露背裙是当季高定,很衬你肤色。” 姜栖瞥了眼后背大开叉,“这件露背开到腰了,那不得冷死啊。” 指尖又点向猩红吊带裙,“太鲜艳了,亮瞎我的24K眼睛。” 再掠过墨绿色丝绒旗袍,“太老气了,好像民国的姨太太。” 姜栖走了一圈,对这些礼服都兴致缺缺,她清楚三楼的礼服更奢华,价格也贵了好几倍。 反正婆婆买单,她拨开一件水蓝色的纱裙,对主管抬了抬下巴,“上三楼再看看吧。” 主管搓着手赔笑,“陆太太,不好意思,楼上被贵宾包场了。” 姜栖有些意外,“哪个冤大头这么豪横?” 话音刚落,楼梯口就传来叽叽呱呱的讨论。 “天呐, 那位小姐简直就是小说女主,陆总和江少都围着她转。” “你不看看,那女的身材有多好,我要是男的,都嘶哈嘶哈地流水了。” “陆总全程陪她挑裙子,亲耳听见说全场任选,有承包鱼塘的霸气了。” “不过听说陆总结婚了,他太太晓得后不会大闹吧?” “有钱人都这样,要是我老公长那样,我都愿意伺候小三坐月子。” 姜栖坦然自若地走到她们面前,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的工牌,一脸认真地说,“现在月嫂缺口是挺大的,你要是想做月嫂,就尽快转行,别耽误了大好前途。” 两个女孩对上姜栖的视线,脸唰地惨白,支支吾吾道歉。 主管冲过来厉喝,“嚼什么舌根!赶紧去干活!” 女孩们讪讪离去,主管转头对姜栖鞠躬道歉,“陆太太,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没管好手下的人。” “无妨。”姜栖提步走上楼梯,“我也去开开眼,看看陆总宠小三是什么排面。” 第12章 托你妈的福 姜栖走到三楼,红色地毯吸尽了她的脚步声,场地空旷得像是被洗劫过。 礼服的数量相较于二楼没那么多,但质感无一例外都是高级奢华。 放眼望去只有四个人在那。 兴许是不想让外人看到他们狗血的三角恋情节。 只有店长在一旁毕恭毕敬地服务。 宋秋音正拎着件月白旗袍在陆迟眼前比划,声音柔得像渗了蜜。 “阿迟,你觉得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单调了?” “挺好看的。”陆迟倚在沙发上,给出了简短的评价。 姜栖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讽刺,这家伙从没陪过她逛过街。 每次换新衣服问他好不好看。 他的回答不外乎都是“难看”,“丑得要死”,“缺你衣服穿了吗”,“能不能有点品味”,“干脆别穿算了”…… 倒是对小情人格外纵容,宋秋音披个麻袋他都会说挺好看的。 江逸也在那里捧场,又挑了一件樱粉长裙,“秋音,这件也好看!” “那我都去试试,你们帮我参谋参谋。”宋秋音转身撞见姜栖,笑容僵在唇角,“姜栖,你怎么在这?” “这店是你开的?”姜栖笑意盈盈地走上前,“还是说,陆总已经将这店买下来,送你当鸟笼了?” 宋秋音咬了咬唇,“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别理她,她就这德行,见不惯别人好,你挑你的。”江逸贴心安慰。 陆迟起身走到姜栖面前,皱眉道,“妈让你来的?” 姜栖眉眼弯弯,说出的话格外刺人。 “是啊,托你妈的福。” “我也是有幸看到真人版《绿茶与舔狗の日常》。” 陆迟眸色骤冷,“昨天辣椒没吃够?嘴这么呛?” 姜栖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展架面前,目光锁定在一件抹胸红裙,下摆是鱼尾状。 “这件不错,我要了。”姜栖走近摸了下面料。 店长很有眼见地小跑过来,恭维道,“您眼光真好!这件是FINY春季新款高定,仅此一件,而且你肤白和这红色特别搭,要去试试吗?” “等等!”宋秋音突然挤过来,脸上挤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姜栖,这件我先看中了。” 姜栖挑眉,“你属鬣狗的?就爱抢现成的?” “真的,我只是放那,还没有试。” 江逸一旁帮腔,“这个我作证,秋音挑了好几件准备一起试的。” “哦?”姜栖勾唇一笑,看向陆迟,“陆总,你觉得呢,这件礼服我该让她吗?” 陆迟的目光在红裙和姜栖之间逡巡,他沉默了两秒说,“这件不适合你。” 好一句不适合。 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 他从来都不会站在她这边,尤其在宋秋音之间做抉择。 高中那会她幼稚地问,我和宋秋音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他毫不犹豫地答,宋秋音。 从此之后,她不再纠缠,和他划清了界限。 陆迟和宋秋音谈恋爱的消息,在校园传得愈演愈烈。 两个人就像小说男女主一样般配亮眼。 她才恍然惊觉自己是拿了恶毒女配的剧本,纯纯工具人。 姜栖垂眸,长长的鸦睫遮住了她的情绪,再抬头依旧满脸笑意。 “好,既然陆总发话了,我又能说什么呢,宋小姐你想要的都拿走。” 左一个陆总,右一个陆总。 陆迟听得额角青筋一跳。 宋秋音得意地从姜栖眼前拿走了那件红裙,像个胜利者般得意洋洋,仿佛抢走的不止是礼服。 店长跟着她来到了试衣间门口,小声提醒,“宋小姐,说实话,这件礼服尺码对于您来说可能不太适合,会有点挤。” “怎么?”宋秋音冷眼睨她,“刚刚你觉得姜栖穿就可以,我就不行?” “胸围差五公分,腰围差四指。”店长硬着头皮比划,“我是为您的舒适度着想。” “不用你管,我的身材可比她好多了!”宋秋音摔帘进入了试衣间,“你赶紧去给我找个搭配的鞋子来。” —— 姜栖站在那没动,陆迟视线落在她身上,“不选别的?” “陆总,少管闲事。”姜栖的语气甚是疏离。 江逸嗤笑,“是怕被秋音比下去,不敢选了吧?” “是啊,我简直怕得要死了。” 姜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为什么要和地摊货比,上赶着显得掉价吗?” 不等江逸开口,试衣间传来娇呼,“阿迟,你能过来帮我下吗?礼服后背的拉链系不上了。” 店长早被支去拿鞋子了,空旷的一层就只剩他们四人。 宋秋音又唤了两声,陆迟仍没有动作,江逸急得推他,“迟哥,秋音在叫你。” “你迟哥害羞呢。”姜栖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是你这180瓦电灯泡杵在这,估计早就在试衣间和宋小姐打得火热了,要不你俩猜拳决定……” 话还说完,就被陆迟推搡到试衣间门口,“你进去,帮她一下。” “凭什么?”姜栖掰开他的手,“你怎么不进去,多好的机会啊。” “车子维修费一笔勾销。” “陆总还真是舍得为美人一掷千金。”姜栖歪头讥笑,说着往外走,“是不是我在这,你不好意思?我现在回避,您请便。” 还没走几步,又被陆迟拽回来,轻轻一推,她踉跄跌入试衣间。 抬眼便是宋秋音莹白如玉的后背,两只手正吃力地摸索着后面的拉链。 姜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挣这两百万不寒酸,陆迟这抠门的家伙,维修费还真会管她要。 离了婚之后更是能省则省了。 少背些债务。 姜栖扣住她的脊背,揪住链子往上拉。 还别说,真的挺难拉的。 卡到一半不动了。 “谢谢你阿迟,我就知道你会来帮我的。”宋秋音一只手搭在姜栖的手上摸了摸,以为来人是陆迟。 姜栖嘴角抽了抽,拍蚊子似地拍开她的手,“有病吧?趁机揩油?” 宋秋音惊惶回头,脸色一白,“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你还挑三拣四上了?”姜栖用力按住她的背,一鼓作气地拉上去 。 宋秋音紧得倒吸一口凉气,胸前的饱满几乎要跳出来。 姜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礼服显然有点紧绷地穿在身上,眼里漾出笑意,“裙子好看是好看,但穿你身上有点遭罪了吧?不如还是给我穿吧。” 宋秋音用手使劲将礼服往上撑了撑,颇为骄傲,“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就要穿这件。” 闻言,姜栖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好,那你就穿个够。 第13章 我无福消受 十分钟后,宋秋音换上了店长送来的八厘米细跟,从试衣间摇曳生姿地走出。 整个人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红色抹胸勾勒出她饱满的弧度,显得过分拥挤,那片春光呼之欲出。 鱼尾裙包裹着她婀娜的身段,行走间裙摆裂开高衩,白皙的小腿若隐若现。 “天呐!”店长喃喃自语,“简直是玫瑰成精了。” 姜栖站在几步开外,有些愣神,扪心自问,宋秋音确实是让人惊艳的。 一双清纯的脸和极具反差的身材,单凭这一点就让很多男的为之倾倒。 高一的宋秋音,就比同龄人发育得快,穿校服也遮盖不住姣好的身材,总是会引得一些坏心思的男生调侃、取外号。 上体育课跑步更是她避之不及的事,几个男生吹着口哨路过,嘴里说着放荡的话。 姜栖总会第一时间替她赶跑那些人,捂住耳朵不让她听到那些污言秽语。 那时,宋秋音过于害羞会用束胸带绷着,校服扣到最顶一颗,像只受惊的鹌鹑。 经常会红着脸向姜栖抱怨这些烦恼。 “它们为什么这么大?” “有什么办法能小点?” “那些男的好讨厌啊!” …… 时过境迁,曾经让她自卑烦恼的负担,如今成了她恃靓行凶的资本。 “好看吗?”宋秋音往前优雅地走了几步,仿佛是在走秀。 “绝了,这裙子很适合你,你一出场那不得秒杀众人了。”江逸很给面子地捧场,接着问陆迟,“迟哥,你说是不是?” 陆迟扫了一眼她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眉头微蹙,“挺好看的,但不冷吗?” “你是怕别人把我看光吗?” 宋秋音捕捉到他话里的那点在意,掩唇娇笑,“没关系,待会要是冷的话,我再搭一条披肩就好了。” 陆迟“嗯”了一声,似乎这才满意了。 姜栖冷眼看着两人郎情妾意的互动,搁这演偶像剧呢。 “喂!你看傻眼了?”江逸突然推了推她,话里话外都是刺,“自惭形秽了?秋音这身材,某些人就是塞海绵也垫不出来!” 姜栖视线倏地往下移,精准落在他裆部,“江少,你这种确实不用垫海绵。” 她慢悠悠地拖长调子,“毕竟花生米穿什么裤衩都宽敞~不中看也不中用~” “你再说一句!”江逸气得抬手要扇她,“我他妈忍你很久了。” 姜栖丝毫不惧,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狗急跳墙了?有种你就打!” 真挨打了,她就索要个天价赔偿。 毕竟要离婚了,能赚一点是一点。 预料的巴掌还没落下。 “江逸!”陆迟一声呵斥,江逸还是认怂地把手放下了。 陆迟两步上前,攥住姜栖手腕,“你闹够了没?赶紧挑件礼服我买单!” “陆总可真大方。”姜栖甩开他,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我无福消受。” 说完转身离开,她只是来看热闹罢了,礼服在二楼那会就有相中的了。 陆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江逸从狗急跳墙的情绪中缓过来,开口道,“别管她了,秋音你快去化妆吧,再晚就赶不上寿宴了。” 宋秋音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陆迟,点了点头。 二楼试衣镜前,一身水蓝纱裙流水般倾泻而下,像一泓清泉。 姜栖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就是偏瘦了点。 虽然胸前没那么汹涌,但在柔软的布料下还是透出流畅的曲线。 冷不丁想到某电视剧的台词,“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 她对着镜子挺直了脊背,自言自语。 “关键跑起步来也不累赘啊。” “要是遇到了有人追杀,我肯定跑得快。” 化妆师在一旁憋笑出内伤。 最后姜栖又穿了一件米白色西装外套,看起来更清冷知性。 毕竟晚上挺冷的,她可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出风头的事交给别人。 姜栖拎着礼盒来到楼下,正巧遇到了陆迟三人,真是冤家路窄。 他们正站在黑色迈巴赫旁边说说笑笑。 陆迟一身深蓝色暗纹刺绣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矜贵不凡。 江逸穿得花枝招展,孔雀蓝衬衫搭配酒红色领结,活像只开屏的花蝴蝶。 宋秋音盘起了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红裙如火,整个人明艳得刺眼。 三人站在一起,俨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陆迟余光瞥见姜栖,视线在她身上微微一顿。 宋秋音循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到姜栖,故作热情地邀请,“姜栖,要不要坐我们的车一起去。” 好一个我们。 这车是陆迟的,她却用女主人的语气惺惺作态。 “怎么?”姜栖站在原地没动,扯唇讥笑,“怕路上无聊,想找我吵架?” 宋秋音表情一僵,随即露出受伤的神色,“姜栖,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对你始终是真心的。” 姜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信,你挖出来我看看。” “姜栖!”陆迟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隐隐不耐,“你走不走?” “我就一条小命哪里敢坐?”姜栖夸张地后退半步,煞有其事地说,“万一吵着吵着把我踹下车怎么办?你的好兄弟没准还得给我来一巴掌,多吓人呢。” 被点名的江逸瞬间炸毛,“你少在这阴阳怪气!” 他转头对陆迟道,“都说了别管她了,她这人根本不会领情的。” 陆迟盯着姜栖看了几秒,见她毫无妥协之意,终于失去耐心,一把拉开驾驶座的门,冷冷丢下一句“爱走不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江逸立刻钻进副驾驶,宋秋音则从容地坐进后座,降下车窗朝姜栖温柔地挥手,“那我们先行一步了,你尽快哦,毕竟迟到了,可就不好了。” 姜栖懒得搭理,静静看着他们三个人扬长而去,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她原先是老宅管家送来的,不想麻烦对方太多,便让人先回去了。 现在只好站在路口等出租车,没过一会,一辆低调的灰色奔驰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温润俊朗的脸,是贺云帆。 第14章 梅开二抢 贺云帆是陆迟的另一个朋友,职业律师。 “姜栖?你怎么站在这?”贺云帆看了看她手中的礼盒,疑惑道,“去参加江爷爷寿宴吗?” 见姜栖点头,他笑着示意,“上车吧,我顺路载你。” 姜栖迟疑了几秒,还是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她对贺云帆印象不错,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一枚,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 虽然相处不多,但至少不会像江逸那样没素质。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氛,贺云帆单手搭着方向盘,随口问了句,“陆迟他们三个先走了?” 姜栖“嗯”了一声,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江逸那小子在群里吐槽来着。”贺云帆轻笑,“我刚好就在附近的路口,就顺道来载你了。” 姜栖想到江逸气急败坏,吵又吵不过她,只能在群里像个怨妇噼里啪啦吐槽的画面,嘴角微微翘起,“谢谢了啊,那小黄瓜肯定在背后老编排我了吧?” “你别和他计较,他就小孩子气性。”贺云帆试着帮忙找补。 “无所谓了。”姜栖语气平淡,“ 反正以后八竿子打不着。” 贺云帆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姜栖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明显不愿多说。 贺云帆也体贴地没再追问,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很快,车子驶入酒店停车场,姜栖一眼认出了陆迟的迈巴赫,显然他们已经到了。 她提着礼物与贺云帆一同踏入宴会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江夫人和一群珠光宝气的太太围坐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那姓宋的,一个戏子也来参加寿宴?还穿得这么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就是,红得跟嫁衣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八十岁寿宴呢!” “江夫人,您可得小心了,那狐媚子把江逸迷得团团转,保不准非她不娶呢!” “她敢!要是敢勾引我儿子,我非把她那身皮扒了不可!今天要不是看在陆家小子的面子上,我会让她进来?” 姜栖听到差点笑出声,贺云帆无奈摇头,“这些太太就爱嚼舌根。” “挺有意思的。”姜栖轻飘飘地接了一句。 贺云帆有些好奇,“怎么就有意思了?” 但姜栖已经走向主桌,恭敬地将那幅画递给江老爷子,声音清朗,“江爷爷,这是赵旭的《江雁南山图》,是我婆婆特定请他为您画的,祝你寿比南山,松鹤延年。” 江老爷子接过画,缓缓展开,只见画中远山如黛,一群大雁掠过峰峦,意境悠远,笔触苍劲有力。 这个礼物送到他心坎上了,他满意地连连点头,“好!好!赵旭的画向来难得,这幅画更是上乘之作,有劳你婆婆费心了,我很喜欢。” 随后便将画交给管家登记入库。 贺云帆也送上礼物,递上一盒包装考究的茶叶,“江爷爷,听江逸说你爱喝普洱,这是陈年古树的普洱,茶汤醇厚,回甘悠长,祝你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江老爷子接过,揭开茶罐轻嗅,茶香沁人心脾,顿时眉开眼笑,“好茶!这香气少说也三十年了吧?云帆有心了。” 他招呼两人入席,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别拘束,待会还有表演,可要好好看。” 佣人恭敬地引着姜栖和贺云帆入席,指向一个空位,微微躬身道,“陆太太,你坐这里。” 姜栖看了一眼座位安排,她和贺云帆之间隔了一个空位,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径直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落座于两人中间的空位上,那人就是陆迟。 姜栖这才恍然大悟,她扯了扯嘴角,心想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过懒得计较了。 反正她今天就完成婆婆交代的任务,代表陆家体面大方参加寿宴,然后全身而退。 可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安生。 江逸和宋秋音也紧随其后,尤其江逸指着她的座位大声说道,“姜栖!这个座位是秋音的,你麻溜点走开!” 姜栖懒洋洋地抬眸,眼神讥诮,“这位置写她名了?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江逸一噎,随即理直气壮道,“刚刚秋音就是坐这的,我们和迟哥只是离开了一会。” 得,和刚刚的礼服店的情形如出一辙。 姜栖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陆迟,见他神色淡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用脚趾头想,他也会说这个位置不适合你。 宋秋音适时地露出为难的表情,柔声劝道,“姜栖,这里还有很多的空位,不一定要霸占我的位置吧?” “霸占?”姜栖勾唇一笑,“哦,我说这怎么有股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又故作嫌弃地甩了甩手,“好的,宋小姐,您的地盘,您继续腌制。” 说完,她姿态从容地离开了座位,丝毫不介意被挤走了位置。 江逸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难得又看到了姜栖吃瘪。 宋秋音则是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亲昵地凑近陆迟,缓缓开口道,“阿迟,待会我要上台拉大提琴祝寿,你帮我把把关,看看我有没有比之前进步,这可是我新学的曲目,练了很久的。” 陆迟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姜栖离去的背影,眉心微拧。 贺云帆将刚刚的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低声调侃,“真不去哄哄?” “哄什么?她算老几?” 陆迟嗓子里轻哼一声,收回视线,“倔的跟头牛似的。” 贺云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啊,不去哄,到时和别人跑了,某人不要哭。” 陆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斩钉截铁道,“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哭。” 贺云帆乐了,忙不迭地补了一句,“天塌下来有你这张嘴顶着。” 另一边,姜栖在后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女孩就凑了过来,啧啧了两声,“姜栖,你之前就是她的手下败将。” “现在连个座位都守不住,我要是你这么窝囊,我直接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15章 好久不见,前未婚妻 女孩正是姜梨,比姜栖小5岁,大二音乐系。 两人不是一个妈生的,天生就不对付,这些年姐妹俩大吵小闹数不胜数。 姜栖不屑置辩,眼皮都未抬,“和垃圾比个毛线?你要和她争高低,你去啊!” “好啊,那你把姐夫让给我,我来治她。”姜梨一屁股坐她旁边。 姜栖随手往陆迟方向一指,“去吧,尽管去。” “那你要帮忙撮合我们呀!”姜梨拽着她的袖子撒娇。 “我是媒婆吗?”姜栖差点被气笑,“就算介绍,也轮不到你吧?”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姜梨,凉凉地补充,“你姐夫喜欢胸大无脑的,没看宋秋音长什么样吗?你还是去玩芭比娃娃吧!” “你!”姜梨气得涨红了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去年就满18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姜栖端起茶杯抿一口,随意地“哦”了一声,“那你可太了不起了。” 语气敷衍得如同夸奖幼儿园的小朋友得了朵红花。 姜梨被她这态度气得七窍生烟,目光扫过姜栖手上的婚戒,“喂,你这戒指就借我戴戴呗!过阵子还你。” 从小到大,只要姜栖拥有的东西,姜梨必定要抢。 刚开始说借,可都是有借无还。 小时候是玩具、衣服,再后来是首饰、包包。 哪怕姜梨后来不喜欢了,宁可弄坏也不会还给她。 姜栖曾经找过父亲评理,可父亲永远只有一句,“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现在,连她的丈夫也要让了。 真是可笑。 姜栖呵了一声,抬起手晃了晃戒指,“想要啊?等着下辈子吧!” “或者你给我一千万的,我可以考虑一下,如何呢?” “你狮子大开口啊!借我戴几天又不会少块肉!” 姜梨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椅子哐当一声往后挪,正好撞到了一个端着红酒路过的女服务员。 尽管女服务员反应敏捷地稳住了托盘,但是红酒还是不小心地朝前溅出来了一些,有几滴落到姜栖的白色袖子上,晕开了几小片红色污渍。 姜梨明明毫发无损,却先声夺人地骂道,“你怎么看路的!没长眼睛吗?” 女服务员吓得脸色惨白,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是小姐你突然起身……” “所以你是怪我咯!”姜梨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姜梨经常一点不顺心无限放大,逮住一个人尽情地发泄自己不满,姜栖早就见识过了,她站起身打断姜梨的无理取闹。 “明明就是你突然起身把椅子推出去的,别强词夺理了,这不是你家,没人惯着你。” “你胳膊肘往外拐?”姜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时,经理闻声赶来,恭敬地问,“您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女服务员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工作不久,紧张得手指绞在一起,脸上也写满了惊恐。 姜梨立刻指着她,准备恶人先告状,“就是这个小贱人……” “不关这位小姐的事!”姜栖厉声打断她,一把捂住姜梨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转而对经理露出一个抱歉又无奈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妹妹脑子从小就缺根筋,平常就爱大呼小叫,是父母没管教好她,让你们见笑了。” 紧接着,她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这个“麻烦精”强行拖离了宴会厅。 陆迟全然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贺云帆闲聊。 贺云帆忽然用手肘捅了捅他,“唉,你老婆不见了。” 陆迟朝那边瞥了一眼,他刚才也注意到了姜栖和那个烦人的妹妹坐在后边。 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两人都不见踪影。 贺云帆添油加醋得起劲,“不会真的和别的男人跑了吧?” 陆迟不屑回了句,“你少危言耸听了。” 贺云帆眉梢微挑,说得有模有样,“骗你干嘛,我好像看到她和谁往外面去了。” 陆迟半信半疑,但还是站起身。 宋秋音正巧调完大提琴回来,见状拉住他的袖口,“阿迟,你去哪?待会我的演奏就开始了。” “去洗手间,很快回来。”陆迟抽回手臂,大步离开。 经过宴会厅中央时,他脚步一顿。 目光不经意扫过陈太太脖子上的那条蓝宝石项链的在灯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晶莹剔透,低调中透着奢华。 他走上前礼貌地询问,“陈太太,冒昧问一下,你这项链是在哪买的?” 陈太太得意地摸了摸项链,“哎呀,陆总好眼光!这是我上个月在二奢店捡的漏,原价要一千万呢,听说是著名珠宝设计师LUna的月光之泪系列,工艺和设计都是顶尖的。” 她又压着声音道,“我两百万就拿下来了 ,估计前主人急着用钱。” 陆迟眸色一沉,声音却依旧平稳,“能摘下来给我看看吗?我想给我太太买条类似的。” 陈太太欣然答应,解下项链递给他。 陆迟看了一眼锁扣处的两个字母,心下了然。 他将项链还给了陈太太,转身就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另一边,姜栖把姜梨丢出宴会厅后,就去洗手间清理袖子上的红酒渍,用湿纸巾擦了擦面料,污渍淡了些,但依旧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叹了一口气。 走出洗手间,她低头整理袖口,没注意前方,冷不防地撞上一个人。 “抱歉。”她下意识抬头,却在看清对方脸的瞬间怔住。 男人倚在墙边,笑得玩世不恭,“好久不见,前未婚妻。” 第16章 重新吃回头草 姜栖刚走出洗手间,就迎面撞上沈砚。 两人好久没见了。 以往不是没遇到过几次,但姜栖都会装作不认识。 毕竟当初两人差点结婚,传出去难免闲言碎语。 今天婆婆不在。 更何况陆迟都光明正大和初恋女友卿卿我我了。 她还恪守什么妇道? 于是和前未婚夫来到露台闲聊。 夜风阵阵吹来,沈砚倚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问,“和陆迟结婚,感觉如何?” 他也目睹了姜栖被宋秋音挤走座位的一幕,那股子好奇心被激起来了。 “要是我们当初结婚了,小三抢你座位,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姜栖望着远处的夜色,语气轻淡,“都一样。” 无论嫁给谁,好像结局都一样。 大四那年,苏禾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她那时的生活费都是后妈克扣剩下的,根本不足以支付这天价医药费,只能向家里求助。 作为代价她要去商业联姻,为公司换取利益。 相亲对象走马灯似地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谈了几小时,有的谈了几天,最长的也没超过一周。 沈砚是最后一个,他算不上是很好的结婚对象,花花公子,外面的女人不断。 母亲的病情刻不容缓,姜栖不想再折腾了,索性和沈砚约定结婚后彼此各过各的。 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陆迟却突然回国了。 那天酒吧偶遇,沈砚硬拉着她去敬酒,她喝得不省人事,稀里糊涂地和陆迟睡了。 事情传出去后,她和沈砚的婚约自然黄了,再想找到好的联姻对象,更是难上加难。 至今她都没想明白,那晚是怎么回事。 趁着这次见面,姜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沈砚,三年前那晚是你安排的吗?” 沈砚一愣,随即失笑,“我还没大方到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吧?再说那样做对我有0个好处。” 姜栖盯着他的眼睛,“也许你根本不想订婚。” 沈砚摇头,难得认真,“如果我不想订婚的话,直接退婚就行了,何必绕这么一大圈?” 他顿了顿,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哪里丢过那个脸啊,当时知道你们睡了,我真的很愤怒,不是还冲你发火了,你记得吗?” 姜栖回想了下,点了点头,“记得,你还甩了我一巴掌。” “你不也回敬我一记断子绝孙脚?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沈砚说着夸张地捂住了裆部,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后悔那么冲动了,面子有什么用,早就和你结婚算了,之后相亲了那么多女人,发现都没你善解人意,有些女人闹起来简直歇斯底里。” “那是因为我对你没感情,才这么大方。” 姜栖垂下眼,声音轻得像叹息,“真爱一个人,怎么会容忍分享?” 沈砚拍了拍她的肩,半开玩笑半认真,“没事,要是离婚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我还是单身。” 姜栖还没回答,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沈大少,这样光明正大挖别人墙角,你妈知道吗?” 两人回头,陆迟不知何时站在了露台入口,脸色阴沉沉的,好像谁挖了他祖坟似的。 沈砚倒是厚脸皮惯了,甚至还笑了笑,“要不是三年前陆总先挖我墙角,没准我和姜栖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陆迟大步走上前,一把扣住姜栖的手腕拽到自己身旁,嘴角勾着嘲弄的弧度,“那真是不好意思,她现在是我太太,你只能找什么阿猫阿狗生了。” 沈砚耸耸肩,故意挑衅,“谁知道,没准会离婚呢?” 陆迟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一字一顿道,“就算是我陆迟不要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惦记。” “你才是东西!你个狗东西!” 姜栖愤恨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宴会厅。 陆迟没去追,而是冷冷地睨着沈砚,“你们刚才谈了什么?” 沈砚故意火上浇油,“谈的可多了,她说后悔嫁给你了,想重新吃我这颗回头草。” “你可以试试,看后果你承担得起吗?”陆迟的声音凝着霜,让人不寒而栗。 沈砚到底不敢真的得罪他,立马滑跪,“开个玩笑而已,陆总何必这么较真,我们就是叙叙旧,没谈什么。” “再说我家也不会允许的,您的太太,我哪敢染指啊。” “你最好不敢。”这句话警告意味十足。 —— 姜栖回到座位时,台上已经开始表演。 江老爷子的八十岁寿宴办得很有排面,不仅请来当红歌星唱祝寿歌,还有京剧名人表演,更有国际魔术师表演戏法,引得满堂喝彩。 前面是专业艺人的演出,接下来是亲朋好友自发上台献艺的环节。 在江逸的极力推荐下,宋秋音抱着大提琴款款走上台,在聚光灯下格外耀眼,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 姜栖余光瞥见陆迟,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回到了座位,正神色淡淡地望着舞台上的人影。 还真是不会错过白月光高光的一分一秒。 宋秋音调整好琴弓,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 选的是圣桑的《天鹅》,琴弓在弦上滑动,大提琴低沉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音符如涟漪般散开。 她的技巧娴熟,揉弦细腻,情感表达也恰到好处,确实拉得不错。 台下宾客纷纷露出欣赏的神色,只有江夫人还是不屑一顾,脸上写满了鄙夷。 姜栖对音乐只懂皮毛,只觉得这曲子沉郁得像是给这寿宴蒙了层阴影。 她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陆迟,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像上数学课一样认真。 结果刚转头,发现陆迟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不期撞上。 姜栖一愣,下意识地别开视线,心里暗骂。 看什么看,是不是在鄙视我没你白月光多才多艺! 她觉得落了下风,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陆迟眉头微皱,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就在这时演奏结束,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台下掌声雷动,宋秋音优雅起身,微微鞠躬,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谨以此曲祝愿江爷爷松柏常青,福寿康宁,愿您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行了行了!”江夫人突然高声打断,声音尖锐得全场可闻,“一首曲子拖泥带水拉了那么久,祝词也要说个五分钟吗?磨磨蹭蹭的,是打算在台上生根发芽,还是等着人给你颁终身成就奖?后头还有人表演!赶紧下去!” 江夫人本来就反对她上台,拖拖拉拉得更烦了。 宋秋音脸色煞白,抱着大提琴踉跄下台,心里憋着一口气。 江逸帮她憋着那口气窜到姜栖身边,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秋音这水平甩你八条街了吧?她家境那么普通,却能拉一手好琴,这才是真才女,再瞅瞅你!” 姜栖早就习以为常他的挑衅,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拉的。” “这么自豪,你是她老公吗?” "你妈刚刚夸她的时候把你漏了呀!” 每说一句,江逸脸色就难看一分,“你少胡说!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陆迟知道吗?” 姜栖不紧不慢地补刀,“司马昭之心,路边的狗都看得出来。” “那是路人皆知,你少挑拨离间!” 江逸急得跳脚,“我就问你一句,你敢上去表演吗?” 姜栖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漫不经心地回怼,“那是你爷爷,又不是我爷爷!你自己都不上去耍个猴,让大家开心开心。” 江逸被噎得脸色铁青,咬牙道,“我看你就是不敢吧?根本没什么才艺!” 姜栖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盯着她的宋秋音,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被江夫人怼了不开心,拿她寻开心。 “哦,那只蚯蚓派你过来的吧?不然你怎么这么执着让我上台?” 江逸被戳穿,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怎样?我就问你敢不敢?” “我要是上台了,你给我两百万。”姜栖眼里尽是对金钱的渴望。 “你抢劫啊,五十万。” “一百万,不然免谈。” “……成交” 姜栖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一言为定。” “等着瞧吧,小黄瓜。” 第17章 台上打脸 江逸一脸不屑地看着姜栖走向舞台,心里已经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嘲笑她。 毕竟两人从初中就认识了,姜栖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 成绩一般,对音乐一窍不通,难不成要上去背九九乘法表? 姜栖却神色自若地向江老爷子提出表演的请求,只见江老爷子笑着点头。 宋秋音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暗暗得意。 姜栖高一那会,就是不爱学习的草包一个。 简单的数学题,自己明明教了她好几遍还是听不懂。 加上后妈不管她,什么钢琴大提琴跳舞这些名门淑女的才艺,她从来也不屑于学。 抛开家里有钱这点,她有什么能耐? 想到这,宋秋音凑到陆迟身边,小声说,“姜栖好像要上台表演呢,不知道她要表演什么惊艳全场呢?” 陆迟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姜栖身上,语气满是不屑,“她?会什么?别上去丢人现眼!” 贺云帆在一旁笑着调侃,“那可不一定,我挺看好姜栖的,没准她那嘴皮子要上去说个脱口秀,逗得全场哈哈大笑。” 陆迟啧了一声,显然不抱任何期待。 江逸更是兴奋地掏出手机,对准姜栖,“我要录下她出丑的瞬间,以后循环播放!” “你别闹太过了。”陆迟瞥了他一眼。 “谁让她先挑衅我的?我非得让她长长记性!” 江逸充耳不闻地跑向舞台。 前一位的表演者刚唱完祝寿歌退场,服务员迅速搬来一张桌子,铺上宣纸,备好纸墨。 江逸见状,忍不住嘲讽。 “姜栖,就这?” “我爷爷收藏的名家字画一堆,你这也好意思拿出来秀?” 姜栖没搭理他,挽起袖子,执起毛笔,蘸墨、提腕、落笔。 笔锋如游龙,行云流水间,一副对联跃然纸上。 “雁过南山添寿算,松迎北斗庆长春” 这幅对联不仅工整对仗,寓意吉祥。 还巧妙地嵌合了江老爷子的名字“江雁松”。 姜栖轻轻吹干墨迹,双手捧起对联,恭敬地递给江老爷子,“江爷爷,献丑了。” 江老爷子接过一看,眼睛一亮,连连赞叹。 “太妙了,这字太妙了!先不说结合了我的名字,你这笔法,颇有李伯明之风啊!我一直想请他为我题字,可惜李伯明性情孤傲,从不轻易为人执笔。” “江爷爷好眼力,我之前有幸和他学过皮毛。” 江老爷子惊讶,“哦?李伯明不是从不收徒吗?” 姜栖解释道,“确实不收,但我大学选修书法课时,原本的老师临时请假一学期,便请李老师代课。我算是捡了个漏,跟着学了几节课。” 她谦虚地补充,“不过我只学到一二,不及他的万分之一,还望江爷爷笑纳。” 江老爷子哈哈大笑,爱不释手地拿着对联,“你这年纪,能写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李伯明的字讲究骨力遒劲,气韵生动,你这副对联虽还欠些火候,但已有七分神韵。” 他转头吩咐管家,“好好装裱起来,挂在我书房。” 台下宾客纷纷鼓掌,连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江逸都傻眼了,举着手机愣在原地。 姜栖也没想到,自己当初一时兴起认真学的书法,今天竟能换来一百万。 曾经她对学习能摆就摆。 只要按部就班混日子就行。 因为就算努力了,也无人在乎。 可有个人却告诉她,学习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你不能以此为借口不学。 既然人在学校了,把该学的都学了,你就多一分能耐,以后就多一个选择。 不是为别人,只是为了你自己。 从那以后,她没那么摆烂,上课开的小差少了,最后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偶然捡漏名师书法课,她想着遇都遇到了,不学白不学。 一学确实挺好玩的,婚后三年无聊的时候会在家练习。 久而久之,书法水平直线上升。 姜栖收回思绪,走向还在举着手机发愣的江逸,对着镜头比了一个耶,又迅速变换了几个拍照姿势。 “怎么样?录够了吗?需要不需要我再摆几个pOSe?让你好好记录我的伟岸形象?” 江逸悻悻地放下手机,理不直气不壮道,“谁、谁拍你了,我是在拍我爷爷!” 姜栖没废话,直接伸手,“一百万!” “你就写几个字,凭什么要一百万?”江逸开始耍赖。 姜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笑得恶劣,“小黄瓜愿赌服输,还是说,你想让我当众播放你初中穿女装跳舞的视频?” 江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你怎么还保存着?” 姜栖眨了眨眼,“你说呢?总之,不可能是暗恋你!” 这时,几位热爱书法的客人纷纷上台,提出让姜栖帮忙题几幅字。 在江老爷子的点头示意下,姜栖依言照做,好心没收费。 台下,陆迟盯着台上挥毫泼墨的姜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竟然不知道她写的一手好字。 贺云帆用手肘撞了撞他,笑着揶揄,“看傻了吧!连自己老婆什么实力都不清楚?你再这样对人家爱搭不理,我看她迟早要飞走咯!” 陆迟冷冷地扫他一眼,没接话。 一旁的宋秋音看着姜栖出尽了风头,心里妒意横生。 她不甘心被曾经瞧不起的姜栖压了一头,为了全面发展,当初书法她也练了不少。 宋秋音站起身,快步走到江老爷子面前,“江爷爷,我也想写一幅字送您,可以吗?” 江夫人就差点将嫌弃二字写在脸上,话里透着浓浓的鄙夷,“你一个唱戏的,还会书法?别来凑热闹了,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隔行如隔山吗?” 宋秋音脸色一僵,但很快挤出笑容,“以前学过一点,虽然比不上姜栖,但我也想尽一份心意。” 江老爷子倒是无所谓,“既然你想写就上去吧。” 宋秋音快步走上台阶,可动作太急,红裙本就紧绷。 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不合身的裙子终究还是闯祸了。 台阶走到一半,突然传来嘶拉一声。 遭罪了半天的礼服宣布罢工,后背直接裂成了东非大裂谷,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第18章 台下出丑 “啊!”宋秋音尖叫了一声,慌乱地用两只手遮掩后背。 可鱼尾裙本就限制行动,她越是着急,越是失去平衡。 一个踉跄直接从台阶滚了下来,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全场哗然。 姜栖站在台上刚写完最后一笔,抬头就看见宋秋音滚落的画面,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 “好痛……”宋秋音痛苦地捂着心口,呼吸有些急促,眼泪簌簌滚落。 刚刚娇艳的模样早就不复存在,精心盘起的发型散乱如草,红裙从后背裂开腰际,像块破布挂在身上,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众人眼前。 江逸离得近,急急忙忙地从台上跑下去将她扶起来,关心她的伤势,“秋音,你还好吗?” 陆迟看到这一幕也从座位离席,快步上前,利落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宋秋音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前啜泣。 陆迟二话不说地将人打横抱起,“送医院。” “我也去!”江逸连忙跟上。 三人匆匆离去,台下的宾客都在窃窃私语。 “那不是陆总吗?他不是结婚了,怎么对那个女人这么上心?” “听说是初恋女友,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忘不了旧情吧?” “那陆太太也太可怜了吧,丈夫当众抱着初恋离开,这不是明晃晃打她脸吗?” “啧啧,豪门婚姻果然都是表面功夫。” 姜栖站在台上,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小丑。 主持人手足无措地看向她,不知该怎么圆场。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话筒,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微笑,“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我先生是个见义勇为的人,平时见到路边的什么小猫小狗,也会特别着急上心,更何况是老朋友,请大家多多见谅。”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润,“不过,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给江爷爷祝寿,小小的插曲,不会影响我们的心情,还是把目光放回寿宴吧,接下来,请欣赏下一位嘉宾的表演。” 说完,她将话筒递给主持人,优雅下台。 尽管心里翻江倒海,可陆家对她有恩,家丑不可外扬,这点体面还是要给的。 她走到江老爷子面前,诚恳道歉,“江爷爷,真是对不起,没搞砸您的寿宴吧?” 江老爷子摸着胡须,乐呵呵道,“不碍事,挺热闹的,我就爱看热闹。” 江夫人却在一旁愤愤不平,“那狐狸精一出现准没好事,早知道不该放她进来!都说了隔行隔座山,逞强什么?还有江逸那小子,也跟着跑了,像什么话!” 江老爷子倒是看得开,摆摆手,“唉,小年轻的爱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哟。” 姜栖莞尔一笑,两三句告辞后便离开了。 走到酒店门口,正准备拦车,贺云帆跟了过来,“你没事吧?” 姜栖扯了扯嘴角,眉梢淡然,“我说没事的话,你要给我吃溜溜梅吗?” 贺云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失笑道,“你倒是看得开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顺路,我打车就行。” 话音刚落,正好一辆出租车驶来,她拉开车门,和贺云帆说声再见就走了。 出租车缓缓行驶在夜色中,姜栖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思绪翻涌。 她想起以前跟着婆婆参加那些豪门聚会,圈里有个李太太的丈夫是出了名的花心,包养情人、职场骚扰的绯闻不断。 可每次闹大了,都是李太太出面替丈夫擦屁股,李太太从不说丈夫半句不是,在外人面前还维护着夫妻恩爱的形象。 姜栖之前不理解,就算丈夫花心,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过各过的,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而今天,陆迟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宋秋音离开,她也成为了那个擦屁股的人,忽然就懂了那种身不由己。 李太太明明有了一双儿女,如今还在努力地拼三胎,给自己婚姻加一个砝码,以此巩固自己的正宫地位。 姜栖望着车窗上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打一个寒颤,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患得患失的女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耗尽一生,执着得近乎悲哀。 将近十点,姜栖回到了云水湾。 “太太,您回来了。”王妈迎了上来,“要不要吃宵夜?” 姜栖平静地摇头,“你早点回屋睡觉吧,陆迟他今晚不回来了。” 王妈感觉她有点反常,但还是依言退下。 姜栖上楼打包自己的行李,衣帽间有一整排当季高定,很多吊牌都没拆,旁边的玻璃柜陈列着限量版包包和珠宝,大部分都是婆婆和陆迟助理送来的。 估计这些也能卖不少钱呢。 她站在那纠结了片刻。 只收拾了自己买的几件塞进行李箱。 免得陆迟又秋后算账找她要回去。 浴室里,情侣牙杯并排放在一起,粉色毛巾和蓝色毛巾亲密地挨着,这些都是她精心挑选的,现在看起来像个拙劣的笑话,姜栖全部收进一个袋子。 还有床单、抱枕、吹风机、洗脸巾…… 反正花她钱买的全部带走。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婚纱照。 照片里,陆迟一身黑色西装,面容清冷疏离,单手插着兜站得笔直,连嘴角的弧度都是被摄影师勉强要求的。 而她穿着简约的曳地婚纱,挽着他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仿佛真的嫁给了爱情。 没有求婚,没有婚礼,连这张照片都是被老爷子逼着去拍的。 当时她天真地以为,年少的暗恋终于得偿所愿。 可一切都是一厢情愿,那根名为宋秋音的刺扎根在心里,从来也没有消失过。 姜栖取下相框,抽出照片,用剪刀沿着两人相贴的缝隙剪开,将自己那半张笑脸带走了。 拖着大包小包来到客厅,姜栖环顾了一眼生活了三年的家。 厨房里,她总是忙忙碌碌地在那里捣腾,想尽办法给他做好吃的,手都烫了好几个泡。 沙发上,她经常坐在那里等他等到深夜,有时等到天亮,只能收到一句冰冷冷的“不回去”。 窗户边,还摊着她没织完的毛巾,她偷偷学了两个月编织,被他几句“丑死了”、“不会给我织的吧?”三言两语击溃,选择了停工。 姜栖摘下无名指上的婚戒,和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一起放在茶几上。 走到院子里,月光下那丛月季刚冒出嫩芽,这是她去年亲手种的,每天精心打理,盼着花开。 她最终狠下心抄起铁铲,一铲一铲地刨开泥土,将十几株月季连根拔起。 总不能前人栽种,后人赏花。 第19章 卷床单跑路 宋秋音被送到医院,医生已经为她包扎好额角的伤口,诊断是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一晚。 陆迟倒是一言未发,而江逸好心劝慰了半天。 宋秋音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下,背对着他们,声音哽咽,“为什么偏偏在那时候出丑啊,台下那么多人,以后我该怎么见人啊?” 她一想到自己当众走光,滚下台阶的狼狈模样,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人会记得的,再说了,要怪就怪那条裙子质量太差了,就是一个意外而已。”江逸连忙安慰。 宋秋音攥紧被角,意有所指地说,“也许不是意外呢,这条裙子明明是姜栖先选的,怎么轮到我穿就出问题了?” 江逸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对啊!在试衣间的时候,她是不是偷偷动了手脚,故意把线头扯松了?” 宋秋音转过头,泪水盈盈地看向陆迟,“这次很有可能又是姜栖算计我的,她依然对我有偏见。” 陆迟抱臂站在病床前,神色冷淡,“空口无凭,你没有证据,这些都只是你的主观猜测。” “她还没聪明到这种程度,能准确计算你上台的时间、走动的幅度、面料的承受度,如果你当时不上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宋秋音眼泪掉得更凶,“所以你是说我活该吗?” 陆迟心里涌起一丝烦躁,正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 他走到病房外接听,那头传来贺云帆懒洋洋的声音,“你老婆走了。” 陆迟皱眉,“你没送她回去?” “她说不顺路,自己打车走的,何况你的老婆,你让我送?” 贺云帆又啧啧了两声,“我这么帅,你还真放心啊,你想让我怎么送?来个公主抱强行把她塞进车里?” 陆迟脸色一沉,“你试试看。” 贺云帆也就是开个玩笑,他还是语重心长地提醒了一下兄弟,“说真的,女人挺记仇的,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恐怕很难过得去了。” “她还能翻天不成?” 陆迟没当回事,毕竟向来姜栖对他有求必应。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回到病房,简单交代江逸,“你留在这陪护,有事叫医生。” 宋秋音一听他要走,急忙拽住他的袖子,“阿迟,你不能留下陪我吗?我今天真的吓坏了。” 陆迟抽回手,“我还有事,江逸会照顾你。” 宋秋音咬着唇,欲言又止,“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陆迟瞥了一眼江逸,淡淡道,“你可以当他是女的。” 江逸瞬间炸毛,“喂,什么叫当我是女的,老子纯爷们好吗?” 陆迟没搭理,大步往外走,宋秋音还想再拦,却只抓了个空。 另一边,关明夏刚打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姜栖左手拖着一个行李箱,右手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肩膀上还挎着个塞到变形的托特包,活像逃难来的难民。 “嚯!“关明夏瞪大眼睛,“你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姜栖挤进门,气喘吁吁地把行李往地上一丢,“收留我几天,等工作定了我再找房子,要不然公司和房子要是离得十万八千米远,那通勤不得累死。” 关明夏关上门,帮她把行李拖进客厅,“你住到天荒地老都行,我一个人住还无聊呢。不过你们真离了?” “他还没签字。”姜栖累得瘫在沙发上,“不过应该快了。” 关明夏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递上一包薯片,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来来来,细说,什么情况让你连夜跑路?” 姜栖抓了把薯片放进嘴里,从礼服店抢裙子开始,到寿宴抢座位,再到宋秋音上台跌倒,最后到陆迟当众抱宋秋音离开让她难堪,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自己的头发,“再忍下去,我这头发都能染成绿的了!” “靠!”关明夏气得捏碎薯片,“陆迟是被那只臭蚯蚓下蛊了吗?长得人模狗样的,眼光那么差,难道他杀人被臭蚯蚓看到了?” “可能这就是真爱无敌吧。”姜栖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恶毒前妻就该识相点卷铺盖走人,再闹下去就不礼貌了。” 关明夏撸起袖子,愤愤不平,“你就这么放过她了?要是我,非得把那臭蚯蚓扇成陀螺,就会装可怜。” 姜栖嘴角微微翘起,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谁说我放过她了,我就知道她会抢我的,专门选的那条裙子,深V抹胸鱼尾,还是大红色,人家过八十岁你穿得花枝招展,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了吗?” “不过,我真没想到她会撑破那件礼服,最多行动不便,谁叫她要硬撑,尤其看到我写了对联,急得要跳上来压我一头,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关明夏激动地摇晃她,"啊啊啊!这么精彩的画面我居然没看到!你应该直播的!" "你去还得了?肯定当场笑到打鸣!" 姜栖得意地挑眉,“我在台上看到她摔个底朝天的模样,使劲攥着手掌心才没笑出声来。” 关明夏对着姜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认真评价道,“果然,曾经那个傻白甜·姜栖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钮祜禄·姜栖。” 两人絮絮叨叨又聊了一会,关明夏这里是三居室,收拾了一个客房给她。 姜栖从大包小包里掏出了衣服、床单、毛巾,甚至还有台灯和香薰蜡烛。 “你这是要开杂货铺吗?” 关明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继续往外掏牙膏、牙刷、洗脸巾…… 姜栖将东西整理摆放好,说起来有理有据的。 “能省则省,这些都是花我钱买的,干嘛便宜别人。” “以后他们两个滚床单,用的床单还是我的,那多膈应啊!” “没准宋秋音会发来短信告诉我,你买的床单真好用之类的。” 关明夏憋着笑,“陆迟回去一看天塌了,老婆没了,家还被洗劫一空!” 姜栖不以为然,平时陆迟就不待见她,何况这些东西他也不稀罕。 自己走了没准他乐个清净呢,现在拖着不肯离婚就是为了报复她。 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粉色按摩仪,关明夏眼疾手快地夺过来,“等等,这玩意怎么有点眼熟啊?” “这是你之前送给我礼物,说什么寂寞空虚时需要快乐……” 有一说一,姜栖都不需要这个,陆迟那头老牛耕地挺勤劳的,没让她空虚过。 关明夏送的这玩意简直是个烫手山芋,要是让老牛发现,不得变着法耕地,所以她干脆锁在柜子里,一次没用过。 第20章 兵戎相见 陆迟开车回到了云水湾,一进院子就察觉到不对劲。 原本精心打理的月季花圃一片狼藉,泥土翻飞,十几株花被连根拔起,凌乱地堆在一旁,像是被飓风席卷过。 王妈刚追完一部短剧,摘下耳机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引擎声,匆匆迎了出来,“先生,您回来了。” “院子里的花怎么回事?” 王妈一脸茫然,“什么花?” 陆迟没再追究,径直问道,“太太呢?” “太太刚刚回来了,应该在楼上。”王妈回答。 陆迟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快步上楼。 也就是贺云帆那货危言耸听。 他推开主卧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出乎意料。 衣柜大敞着,几个抽屉被拉开,床单枕套不翼而飞,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少了一大半,他第一反应以为是进贼了。 陆迟在房间巡视了一圈,那些奢侈品原封不动地放着,倒是不值钱的玩意少了很多。 当看到墙上的婚纱照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冷脸时,他更加确信是姜某的杰作了。 下楼时,陆迟才瞥见茶几上的那份醒目的文件。 离婚协议旁边,静静地躺着那枚婚戒,在灯光下折射出莹白的光泽。 陆迟拿起协议翻开,上面赫然写着女方自愿净身出户,他冷哼一声,“做错事还敢心虚跑路,怕我骂她吗?” 王妈担忧地站在一旁,“太太不在楼上吗?” “她刚刚回来说什么了?” “就说…让我早点回屋休息,还说您今晚不回来了。”王妈回忆道。 陆迟拨通了姜栖的电话,结果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真是反了天了。 不用排除法,他都能锁定她在哪里。 每次他们因为一些事吵架,姜栖就会收拾东西去投靠她的怨种闺蜜。 陆迟从不会去哄,因为先低头的永远都是姜栖,不出两天就会乖乖回来了。 这次的阵仗倒是不小。 二十分钟后,陆迟的车停在关明夏家楼下,15层窗户亮着灯,上次来过已是轻车熟路。 第一天入住,姜栖忙着在厨房倒腾给闺蜜做夜宵,听到有人按门铃。 她朝沉浸看综艺的关明夏喊道,“夏夏,门铃响了,你去开下。” 门铃催命似地响,关明夏从沙发上起身,往玄关那边走,嘟囔道,“我没点外卖啊,怎么还一直按,按个不停,大半夜谁这么素质?” 等她走到玄关,看到显示屏那张俊脸吓了一跳,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你家那个狗、狗男人来了!” 姜栖正切着菜,听到动静提着菜刀就出来,“谁啊,该不会是流氓吧?” “是陆迟,要不我们装作不在家吧?”关明夏小声说。 姜栖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他在楼下就确定了我们开着灯,所以才这样不要钱的按门铃。” “但是按门铃真的不要钱啊!” 关明夏愣神的功夫,姜栖就提着菜刀走过去,二话不说地开了门。 陆迟目光落在寒光闪闪的菜刀上,轻哂一声,“怎么,要谋杀亲夫?” “干嘛,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姜栖随意地挥了挥菜刀,刀影来回晃悠。 陆迟开门见山,“那件礼服你是故意整蛊她的?” “什么礼服?”姜栖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都听你的,都让给她了,还亲自帮她拉上拉链,就连座位也让出去了,现在人也搬出来,陆总,你还想让我做到哪一步?是让我离开这个地球吗?那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 “你特地选了最小码的,又性感又鲜艳,为的就是让她在寿宴出丑。”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陆总在破案呢?”姜栖轻笑,歪头看着他,“您真是高看我了,我有这么神机妙算吗?会算到她会抢我选的裙子,会算到她尺码不符合也要硬撑,会算到她会当众摔个四脚朝天,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就去买彩票了,才不会在这听你唧唧歪歪。” 陆迟盯着她,眸色晦暗不明,“这些小心思,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现在半夜卷铺盖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畏罪潜逃?” 他伸手拽住姜栖的胳膊,命令道,“赶紧跟我回家,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姜栖用力挣脱,“要回你自己回,那不是我的家,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签了离婚协议!” 陆迟用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去看看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姜栖再怎么提离婚,陆迟都听不进去,仿佛对牛弹琴。 她觉得自己火气蹭蹭往上冒,一字一句道,“我说了离婚懂吗?要我讲几遍,乐-意-离,胡-恩-婚,离、婚,听得懂吗?还是需要我打开手机,用八国语言给你翻译一遍吗?” “凭什么你说离就离?”陆迟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楼道都回荡着他冷冽的声音,“三年前我就警告过你,陆太太不是那么好当的!是你信誓旦旦说绝不后悔,现在你后悔了,我就必须答应吗?” 他上前一步,气场压迫,“姜栖,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需要我来教你?” 姜栖没有退怯,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字字清晰,“如果一段婚姻的维系,只剩下‘不能后悔’这个理由,其实它早该结束了,箭射偏了还强求它继续飞,只会错得更离谱。” 空气凝固了几秒,两人对视着毫不相让。 陆迟耐心告罄,他今晚能来哄她已经是前所未有了,给了台阶还不下,已经是不识抬举了。 他下了最后通牒,“我最后问你一句,回不回家?” 第21章 陷入冷战 “不、回。”姜栖一字一顿。 “好,你最好硬气到底,别到时候又求着回来。” 陆迟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这就这么走了?” 关明夏的小脑袋从门后探出。 姜栖倚着门,面无表情道,“不然你想他打我一顿再走?” “不应该这样吗?” 关明夏立马就演了起来,下颌线绷紧,眉头拧成川字,刻意压低嗓音。 “女人!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就把这里夷为平地!看你往哪逃!” 说完,还做了一个邪魅狂狷的甩西装动作。 姜栖被逗笑了,抬脚往屋里走,“满分10分,我给8.6分。” “凭什么不是满分?”关明夏不服气地关上门,“我这明明演得惟妙惟肖好吗?” 姜栖举起菜刀,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因为我被你油得有一点死了。” 关明夏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追着姜栖进厨房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不油怎么叫霸道总裁!这叫做精髓。” “我看我就很有演技的天分,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过把瘾,没准以后我是影后呢。” “我说姜同学,你现在可以讨好关影后了,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 陆迟回到云水湾时,王妈已经将主卧重新收拾好了,可莫名透着股子冷清。 半夜他竟然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就没见过谁离家出走还把床单给卷走了的。 不是熟悉的味道,他有点不习惯。 可他向来不认床,就算出差住酒店也不会失眠。 翌日,陆迟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起了个大早,站在衣柜前陷入了沉思。 以往姜栖都会提前给他搭配好西装和领带,甚至连袖扣和手表都会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只需要随手一拿,就能穿得人模狗样。 不,是矜贵帅气。 纠结了几分钟。陆迟随手扯了件深灰色西装,又胡乱挑了条领带。 这种小事易如反掌,也就某个傻子乐此不疲,天天净折腾这些。 餐桌上,王妈恭敬地端上早餐,“先生,今天的煎蛋是溏心的。” 陆迟咬了一口,眉头微皱,“盐放多了。” “那…那要不要我重新做一份?” “不用了。”他放下筷子,又抿了一口咖啡,“咖啡也太苦了。” 王妈欲哭无泪,这咖啡豆是太太买的,之前都不用额外加糖,喝的好好的,今天倒是嫌弃苦了。 陆迟没吃几口早餐,就去公司上班了。 徐远抱着一叠文件走进办公室,汇报道,“总裁,关于太太变卖项链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是在三个月前……” “够了,我叫你来是听工作汇报。”陆迟毫不留情地打断。 徐远一愣,“可是您昨天不是让我调查清楚吗?” “公私分明懂吗?”陆迟冷冷抬眸,“那个女人的私事,没必要拿到公司来说。” 徐远:“……” 果然伴君如伴虎。 昨天还火急火燎地吩咐他赶紧查,明天第一时间汇报。 今天就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总裁心宛如海底针。 陆迟见他不动,轻笑道,“怎么,你现在也对我不满?想把我开了?” “没、没有!”徐远后背一凉,赶紧开溜,“我这就去整理今天的会议资料。” 刚清净没一会儿,江逸的电话打了过来,“迟哥,秋音今天出院了,你要不要……” 陆迟打断了他的话,“腿长在她身上,出院就出院了,我没空。” 江逸顿了顿,还贱兮兮地问,“那你找姜栖算账了没?那臭丫头……” “怎么?”陆迟声音骤冷,“我现在做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说完直接挂断。 电话那头江逸一脸懵逼,早餐吃的枪药吗,火气这么大! 医院里,宋秋音额头上还贴着纱布,期待地看向江逸,“阿迟怎么说,他今天会来接我吗?” “他今天很忙,没空来。”江逸干笑两声,安慰道,“你不是想进娱乐圈吗,先在家养好伤。” 宋秋音垂下眼,没再说话。 下午,贺云帆悠哉悠哉地来到陆迟办公室,打听情况,“姜栖昨天怎么样,和你闹了没?” 陆迟低着头批阅文件,淡淡道,“离家出走了。” 贺云帆挑眉,“你没去找她?” “找了。”陆迟冷笑一声,“人家拿着菜刀欢迎我的。” 贺云帆啧啧摇头,给出了自己情场经验,“女人生气都是要哄的,买束花送个包,诚恳道个歉,她心一软就原谅你了。” 陆迟终于抬眸,眼神像是看傻子,“畏罪潜逃的是她,我道什么歉?还原谅我,原谅我什么?” 贺云帆扶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陆迟:? 贺云帆掰着手指给他数,“第一,礼服店我不在场就不说了,但昨天寿宴上,姜栖的座位让给宋秋音坐了,你作为她老公,屁都没放一个。” “那个座位本来就是秋音先坐的。”陆迟放下手中的钢笔,不耐烦道,“何况她问都不问我,赌气就走,这也能怪我?” 贺云帆翻一个白眼,又接着数道,“第二,你当众抱着宋秋音离开,一声招呼不打地留她一个人站在台上,哪个女人受得了自己老公这样?” “那是紧急情况。”陆迟的声音拔高,理直气壮道,“难道要见死不救?” “哦——”贺云帆拖长音调,“所以陆总现在改行当120急救员了?见到女人摔倒就亲自护送?那明天我去你家门口摔一跤。” “贺云帆。”陆迟眼神警告,“你皮痒了?” “那第三呢,你事后和她认错了吗?一句解释也没有吧?”贺云帆反问,“还是你觉得姜栖有心灵感应,能自动理解你的苦衷?” 陆迟沉默两秒,冷哼一声,“她以前也经常离家出走,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 第22章 忧郁王子 姜栖这次出乎意料地硬气,整整一周没回家, 两人谁也没联系谁。 此次事件中,关明夏属于最大的受益者,姜栖不仅承包她的一日三餐,还把她的家收拾得井然有序。 “栖栖!这个蒜香排骨绝了!”关明夏捧着饭碗激动得语无伦次,“天天吃你做的饭,我都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有这么夸张吗?”姜栖淡定夹菜给她,“要不,我还是转你房租吧?” 姜栖本来想着只住几天的,结果住了一周,怪不好意思的。 “不需要!你和我客气什么?还天天给我做饭吃,连我乱丢的衣服都帮我叠好了。” 关明夏放下碗筷,一把抱住她,“我都有点羡慕陆迟有你这样好的老婆,恨不得霸占一辈子。” “打住。”姜栖用手抵住她的额头,往外推,“吃饭你也要这么肉麻吗,又是哪里学来的电视剧台词?” “全是真情实意!”关明夏嘿嘿一笑。 吃完饭,姜栖又开始学习了。 之前面试的几家公司都没有下文了,虽然很多是考虑她已婚、空窗期这些现实原因将她拒了,但还有很大部分还是由于她现在的设计水平并不突出。 以前她在大学很多都是理论性的知识,实践倒是用的少,行情也在更迭换代。 她一个没上过班的人,初次求职还是稍显稚嫩。 所以姜栖暂时推迟了求职计划,先埋头恶补室内设计知识,查阅了室内设计相关专业书籍,还有观看网上那些知名设计师的案例讲解视频,做做笔记,免得面试一问三不知。 这天下午,本来在学习的姜栖被关明夏拉着来到了影视城酒店,走廊已经排起了长龙,不少演员正在对着空气飙戏,有的在练习“娘娘饶命”,有的在酝酿“本宫要你死”的阴狠眼神,表情之投入让姜栖瞠目结舌。 据说是圈内知名导演的一部古装大剧,讲述的是女将军挽星的成长之路,投资高达九位数。 关明夏当了两年模特厌倦了,对演员这一行跃跃欲试,这几天在家简直是随地大小演,时不时就切换成油腻霸总、恶毒女配、傻白甜女主、恋爱脑女主等等,整得姜栖那是一愣一愣的。 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个试镜的机会,关明夏兴致勃勃地就来了。 两人领了号码牌,找了个角落坐着,姜栖翻着人物小传,挑眉道,“你一个模特出身的新人,直接试女三,这跟小学生直接报名参加高考,有什么区别?” 关明夏拍了拍胸脯,脸上写满了自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突然眼睛一亮,“你要不要也试试,你这外形绝对秒杀全场!” 姜栖摇头,想也没想就拒绝,“没兴趣,更没天赋,之前大学小组作业拍了个视频,因为我NG了二十多次,一对着镜头就忍不住笑场,要是真演戏,导演可不会惯着我,待会抽我怎么办?” “哎,说着我都有点紧张了,我去释放一下洪荒之力。”关明夏捂住肚子往洗手间跑。 姜栖便帮她守着位置,闲着没事继续翻看人物小传,一阵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姜栖,你不会是来试镜的吧?”一个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姜栖抬头看了一眼,是沈如萱,两人从初中到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高一欺负宋秋音的女生正沈如萱带头的,姜栖出手帮了宋秋音,算是和她结下了梁子。 尽管姜栖后来和宋秋音闹得不欢而散,但两人的敌对状态始终没有变。 姜栖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你是制片人?” “怎么,你想走后门?”沈如萱双手抱臂。 姜栖慢悠悠打量她,讥讽道,“你这后门都不知道结不结实,就让人走,我怕一脚踩空摔成表情包。” “笑话!”沈如萱嗤笑一声,“这部剧我有投资,我想让谁演就让谁演!” 姜栖夸大其词地惊叹,“那太好了,沈制片给我安排一个女主角当当吧!” “就你?痴人说梦去吧!”沈如萱脸上挂着傲娇,“我倒要看看你什么三脚猫表演!” “那你慢慢等吧,我是临时加号的,应该在最后一个。”姜栖胡编乱造。 沈如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离开时,关明夏正好回来,“那不是沈如萱吗?她怎么在这?” “她是这部剧的制片人。” “什么?她之前也看我不顺眼来着,那我岂不是试镜未半而中道崩阻啊!” 关明夏一下子就没了底气,纠结要不要进去接受沈如萱的批判了。 “没准是好事呢。”姜栖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待会进去你就这样……” 关明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反正本来几率也不大, 就是搏一搏。” 正说着,姜栖的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婆婆,心脏一紧。 这些天白雅舒总会时不时打电话,喊她去参加什么聚会,姜栖都找各种借口拒绝了。 她以为这次也是,叹了口气接通,“妈,我今天……” 白雅舒厉声打断她,“姜栖,上周江家寿宴,阿迟和姓宋的那事你为什么没说,老爷子知道后大发雷霆,还把阿迟训斥了一顿,刚刚情绪激动得晕过去了。” 姜栖脸色一变,“现在爷爷怎么样了?” “家庭医生过来了,现在醒了,老爷子念叨你,你赶快回老宅一趟。” 姜栖匆匆应下,和关明夏告了别,就打车去老宅。 刚进客厅,姜栖就迎来婆婆的责备,“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还是别人非议传到我们耳朵的,你说像话吗?” 姜栖暗暗腹诽,她不像话? 陆迟做出那样的事就像话了? 但她始终没顶撞婆婆,只低声道,“妈,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白雅舒气闷,语气颇有指责的意味,“老爷子都气晕了,还不算大事?是不是要等进ICU了,你才觉得是大事?” 一旁的陆怀舟听不下去了,打断她,“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时家庭医生从楼上下来,白雅舒上前询问情况,“汪医生,老爷子怎么样?” “是情绪激动引发的昏厥。”汪医生推了推眼镜,“不过,之前体检就发现了他冠状动脉有多处严重狭窄,需要尽快做手术。” 陆怀舟无奈叹气,“但爸一直很抗拒手术。” 姜栖这才恍然,祖孙三人前阵子在书房讨论很久的是这件事。 “现在确实不太适合立即做手术。”汪医生补充道,“老爷子几个关键指标不太理想,血脂高,血压波动大,强行手术风险太高,最好先用药在家好好调理一个月,等稳定了再做比较保险,这期间不能受刺激,尽量顺着他。” 送走医生后,白雅舒嘱咐姜栖,“老爷子刚醒就说要见你,记住医生说的话,别刺激他。” 姜栖垂眸应下,本来顺势向爷爷提离婚的计划泡汤了。 上楼时,她看到陆迟倚在栏杆边吞云吐雾,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姜栖眉头一皱,走过去抱怨,“你搁这装什么忧郁王子呢?” 第23章 怎么没有老公? 陆迟掐灭烟,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青紫的杖痕,“你满意了?” 姜栖啧了一声,眼里尽是嫌弃,“你可真心机,是不是想让别人心疼你?” 估计要给宋秋音看的,说我都为你挨打了,多么情深义重。 “怎么?”陆迟忽然凑近,烟草味席卷而来,“你心疼了?” 姜栖后退半步,“我心疼拐杖。” 接着又丢下“活该”两个字,绕过他往爷爷房间走去。 推开卧室门,老爷子虚弱地靠在床头,原本威严的面容此刻透着憔悴,见她进来,老爷子眼睛一亮,向她招手,“栖丫头。” “怎么几天没见,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姜栖快步上前,故意板着脸说道。 老爷子咳嗽几声,摆摆手,“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快下去陪老伴喽。” “胡说!”姜栖握住他枯瘦的手,“您肯定能活到亲眼看着陆迟变成秃头大叔的那天。” 老爷子被她逗笑,随即又沉下脸,“寿宴上那混小子让你受委屈了吧?为什么不告诉爷爷?” 姜栖鼻尖一酸,这么多年来老爷子是唯一会问她委不委屈的人,会担心她钱不够用,每逢过年过节都会给她零花钱。 “我没放在心上,陆迟他有分寸的。” “他有个屁的分寸!”老爷子激动地拍床,“只要我活着一天,那姓宋的就休想进陆家大门!” 老爷子从高中那会就不待见宋秋音了,姜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您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因为家世?”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老爷子瞪眼。 “那为什么?” “八字不合。” 姜栖笑了,“这理由……还真是一点都不肤浅啊!” 老爷子突然正色,“还记得你三年前怎么说的吗?” 姜栖笑容僵住,当初向爷爷提结婚的时候,她说喜欢陆迟很久了,承诺了会一辈对他好,不离不弃。 那时天真明媚总以为爱可破万难。 可后来才知道单方面的付出就是原罪。 试图打动一个不爱你的人难如登天。 现在她及时止损了,面对以前的承诺自知有愧。 姜栖陷入了沉默,老爷子轻拍她手背,宽慰道,“再给那小子一点时间好吗?他会想明白的。” 三年了,不是三天。 姜栖面对老爷子期盼的眼神,终究不忍心,违心地说,“好,您别操心我们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该钓鱼钓鱼,该下棋下棋。” 老爷子乖乖躺下,望着姜栖的脸笑着说,“有时你说话,真的挺像我老伴的。” “那可能是奶奶派我来监督您的。”姜栖替他掖了掖被子。 等老爷子睡了后,姜栖才下楼,正准备往外走,白雅舒拦住她,“今晚和陆迟留下来住。”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姜栖答应爷爷只是缓兵之计,离婚的决心从没变过,现在只好能敷衍就敷衍,“不了,我还有事。” “你最近怎么回事?茶会也不来,画展也不去,高尔夫课也请假,别人都问我是不是你怀孕了在家养胎。” 姜栖太阳穴突突直跳,白雅舒习惯性地给她安排一些名媛必修课,插花要精确到厘米,泡茶要数着秒泡,微笑也要练弧度,走路姿态要优雅。 之前她都是想着免费的,不学白不学,加上空闲时间多,都是任婆婆差遣,现在不一样了,她有自己的事,没时间陪婆婆玩“豪门儿媳养成游戏”。 正准备找借口拒绝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力道拽得踉跄后退。 “您当年训斥下属的那套,就别用在她身上了。” 陆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挡在姜栖和白雅舒之间。 白雅舒见儿子出面,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我这不是为了她好吗?” “她是我老婆?还是你老婆?”陆迟显然不买账,混不吝地扯唇道,“天天给她安排有的没的,学给谁看,就为了和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太太攀比吗?” 白雅舒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陆迟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输出,“您要是这么爱使唤她,不如自己娶个老婆回来使唤个够!” 姜栖见状悄悄拧了一下陆迟的手背,示意他适可而止。 陆迟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走到门口,恨铁不成钢道,“刚才在我妈面前怎么哑巴了?平时怼我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就会窝里横?” 姜栖甩开他的手,“那能一样吗,好歹是长辈。” 况且白雅舒也就唠叨点,对她也不差,总比那些看似好相处实则歹毒的人好多了。 所以姜栖对她的态度更多的是敬重,唠叨的话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是没你会说。”姜栖斜眼瞥他,“都能把爷爷给气晕了,现在要怎么办?” 陆迟挑着眉梢,似乎还理直气壮,“什么怎么办,凉拌。” 姜栖无语就差写脸上了,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斩后奏,偷偷把离婚办了,等爷爷康复了再公布。” “你当老爷子是傻子啊,想气死他就直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陆迟伸手戳了戳她脑门。 “所以你不肯离婚只是顾虑爷爷,你有这么孝顺?”姜栖乌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不然呢?”陆迟嗓子里轻哼一声,“婚是他逼着结的,要是擅自离了,他能饶了我?” 说着还上下打量姜栖,“再说了,你也没那么大的魅力让我舍不得放手。” 姜栖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脸上却笑得灿烂,“好,我当然没有自恋到这个程度,等爷爷手术结束,我们就分道扬镳。” 说完转身就走,陆迟却拽着她往车那边拖,“这荒郊野岭的,你打算走回去?我顺路送你一程,别又说我对你刻薄。” “我自己——” “你自己会开车吗?”陆迟打断她,话里尽是讥讽,“学个驾照两年都没考过,科目三挂得教练都想改行卖红薯了。” 姜栖有点炸毛,“什么叫两年,明明才一年好吗?那个巧克力老头跟我没什么默契,居然说我方向盘打得像扭秧歌,后来有一阵子没去,就忘记学了而已。” 陆迟拉开车门,扯唇轻讽道 ,“还甩锅,你个甩锅大王,别人都能过,为什么就你过不了?你是基因突变了?还是小脑萎缩,大脑发育不完全?” 这话直戳姜栖肺管子,她不吭声,气呼呼地钻进车后座。 陆迟坐进驾驶座,回头看她,“你焊在后面了,坐前面来。” 姜栖抱臂冷哼,“鄙人没驾照,只配坐后面,哪像陆司机小脑膨胀,大脑发育成熟,车技一流,当然是坐前面显摆显摆,麻烦送我到珑景花园,谢谢。” 陆迟眉心狠狠一跳,“不是陆总就是老陆,现在又多了个陆司机,你还要给我取多少个称呼?” 姜栖跟报菜名似的,"还有烙铁,老登,狗东西,铁公鸡,喜欢哪个随便挑。" 陆迟启动车子,挑眉道,“怎么没有老公?” 第24章 追债还钱 “老公死了。”姜栖秒答。 陆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想起以前姜栖还会害羞地叫他老公,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很少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还想说什么,后视镜姜栖已经闭眼假寐,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车刚到目的地,姜栖就跟装了弹簧似的弹了起来,拉开车门就要跑。 陆迟降下车窗,冲她喊道,“车费记得转我。” 姜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不可置信,“你缺这点油钱?” “勤俭持家是美德。”陆迟唇角缓缓勾起,“毕竟有的人离家出走还卷走了床单。” 姜栖却装傻充愣,一溜烟地跑了。 回到家,关明夏盘腿坐在沙发上啃苹果,听完了姜栖的讲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所以他现在死活不肯离婚,就是因为老爷子?” “这怎么有点不对劲,现在他翅膀硬了,别说娶一个臭蚯蚓了,十个臭蚯蚓都行,谁能管得了他。” 姜栖想了想,“有可能考虑爷爷的身体吧,毕竟他从小就是爷爷带大的,就算再叛逆,多多少少还是会顾虑些。” “也对,反正急着迎娶新人的是她,皇帝不急太监急,也就再等一个月。”关明夏宽慰道。 姜栖抓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想起她下午面试的事,“你试镜怎么样,过了吗?” 提到这个关明夏突然兴奋起来,“过了!但不是女三,女六也很知足了,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角色我还蛮喜欢的,皇后娘娘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妹妹,我早就想演几集贱人试试了。” 姜栖好奇地问,“沈如萱没为难你?” 关明夏说得眉飞色舞,“我按照你说的以退为进,她本来想刁难我,说我演技浮夸,我就疯狂道歉顺带把她吹上天,什么沈制片慧眼如炬,多亏您指点之类的,你是没看到她那表情,简直被夸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姜栖忍俊不禁,“她就好这口,喜欢别人舔她,要是逆着来她,反而会变本加厉。” 以前姜栖就经常见到一些小女生围着沈如萱转,只要夸她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捞到好处,要是惹她不开心了的人,就没有好下场,宋秋音就是典型例子。 高一的班长程以泽和沈如萱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很好,程以泽向来对沈如萱有求必应,可谓是舔狗了,沈如萱却是爱搭不理的态度。 后来这个备胎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宋秋音,有意无意地讨好,一起谈论题目,给她送吃的送喝的。 沈如萱知道后大发雷霆,就好像自己养了多年的狗被人拐走了。 她奈何不了程以泽,就警告宋秋音离自己的人远点。 宋秋音那会也是没经历过人间险恶,义正言辞地坚称两人只是普通同学,同学之间讨论题目有什么错,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无法干涉别人的来往。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沈如萱,于是便领着小姐妹找各种机会为难她。 姜栖思绪渐渐回神,关明夏在这时候告诉她,“对了, 侦探那边有消息了,你让我查的季骁,同名同姓太多,他说目前锁定了46人符合条件,但是分布比较广,可能还得等一阵子。” 姜栖眼神黯了黯,“没关系,我能等。” “季骁当年一句话没说就不告而别了,会不会是故意躲起来了?”关明夏提出自己的猜测。 姜栖垂下眼,“不管怎样,我还是想问个清楚。” 第二天,江逸领着宋秋音来到陆迟办公室,将一份文件推到桌上,兴奋地说道,“李华导演的新剧《挽星传》,今越传媒S+项目,大热IP改编,制作班底都不错,要不要给秋音安排一个女主角?毕竟是处女作,有个好的起点,没准能一炮而红呢。” 陆迟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没接过文件,反而看向一旁的宋秋音,“你想进娱乐圈?” 宋秋音抿了抿唇,声音轻柔而坚定,“话剧舞台是我的梦想,但梦想总要向现实低头,总不能一直依赖你们吧?我还是想靠自己的本事挣多点,以后把父母接到京市养老,让他们安享晚年。” 闻言,陆迟拿起文件快速扫过了几页,随即一针见血地指出,“想挣多点钱无可厚非,但你是新人,第一部作品就当大热IP的女主角,这会引来不小的争议,以后在娱乐圈的名声也不好。” “再说导演李华也没这么好说话,女主角是他亲自定下的,前段时间强行被塞了一个流量小生的男主角已经惹得他很不满了,再换女主我估计他要罢拍了。” “何况现在定妆照都拍了,女主角是秦苒,众所周知的实力女演员,两年三部爆款剧在手,微博粉丝五千多万,你要是空降顶替她,她的粉丝能手撕你十年。” 宋秋音脸色一白,“那怎么办?” “演女二。”陆迟把文件扔回桌面,淡淡道,“女二本来就没什么实力,还空降抢了别人的角色进组的,空降兵对空降兵最好了,粉丝不多,导演也不会过分迁怒于你。” 宋秋音乖巧点头,“我听你的,有个参演的机会就行,毕竟万事开头难嘛,女主什么的我无所谓,就算是个不起眼的丫鬟我也会认真演好。” “行,那我和今越那边说下,毕竟陆氏最大的投资方,换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江逸说着从口袋掏出震个不停的手机,消息提示铺满了整个屏幕。 “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宋秋音刚刚就注意到他的手机一直在响。 陆迟戏谑道,“不会又是对哪个女的始乱终弃,被人追杀了吧?” “我是那种人吗?”江逸反驳,手机屏幕又亮起,弹了好几条消息,全部来自姜栖。 陆迟眼尖地捕捉到姜栖的名字,一把夺过手机,“她找你做什么?” 江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就是她在追杀我。” 宋秋音瞪大眼睛,“你对她始乱终弃了?” “我疯了吗?”江逸伸手要夺回手机,“我哪里会搭理那臭丫头啊,手机还我!” 陆迟躲开他的手,“密码。” “我也有隐私的好吗?” 两人对视三秒,江逸败下阵来,“…0816。” 解锁后,满屏的追债信息瀑布般地刷下来。 姜栖【在?你好,还钱?】 姜栖【江少爷不会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吧?】 姜栖【分享文章《老赖子女不能考公务员是真的吗》】 姜栖【做人要讲信用,否则和路边的野狗有什么区别?】 姜栖【小黄瓜再不还钱,我就把你穿女装的视频发网上!】 …… 这一周姜栖只要一有空,就发十几条狂轰乱炸的消息催债。 陆迟看得眉头轻蹙,他现在还躺在姜栖的黑名单,叫她转车钱也充耳不闻,反而天天有空给这货发那么多条消息。 第25章 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江逸也不差这点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拉黑显得心虚,所以假装这个微信没有用,装死不回复。 陆迟将手机丢回江逸手里,“她为什么找你要钱,你向她借了?” “我需要向她借钱?”江逸急得澄清,声音渐渐弱下去,“就爷爷寿宴那天打赌输了,要给她一百万。” “赌什么?” “赌她敢不敢上台。”江逸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谁知道她藏了一手。” 陆迟瞥了他一眼,评价道,“输不起就别赌,做人这么没信用。” 江逸早就想转了,只是抹不开这个面子,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嚷嚷,“得得,就一百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她多少呢,天天追着我不放,我都快被烦死了。” 宋秋音低头看了眼时间,柔声提议,“快到饭点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附近有家西餐厅不错,今天我请客,感谢你们帮忙。” 江逸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可以啊。” 陆迟从沙发上起身,拎起西装外套,“不了,晚上我还有饭局。” 这几天回家总觉得空荡荡的,他索性把行程排满,连往日懒得应付的商务饭局都去了。 宋秋音有些失落,但还是善解人意地挤出一抹笑容,“好吧,只能下次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两人离开后,陆迟拿起手机,给姜栖的银行卡转了一万块。 另一边姜栖的手机屏幕亮起,银行到账提醒弹出—— 【尾号7878银行卡到账1,000,000元】 姜栖唇角微微翘起,不枉她这几天对这小黄瓜狂轰滥炸,终于守得云开见月了。 来钱真快,下次还和他赌。 没过几分钟,银行到账提醒弹出—— 【尾号7878银行卡到账10,000元】 她有些疑惑,点击账单一看,是陆迟那家伙,还有附言。 “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你这一百万还是我帮你要到的。” 不要脸,这明明是她凭本事要到的好吗,你还邀功上了。 姜栖没再理会,直接把手机扣在桌面,继续看资料,明天她还有面试。 至禾设计是国内TOP3的顶尖设计公司,曾经多次斩获各种大奖,尤其擅长商业空间和高端住宅设计,行业口碑极佳。 这是姜栖最想去的一家公司,她提前做了大量的功课,不仅研究了公司近五年的经典案例,还分析了他们的设计理念和风格走向。 可第二天到了现场,还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走廊上挤满了等待面试的竞争者,粗略估计至少四十人,而招聘名额只有个位数。 姜栖坐在等候区,周围竞争者的交谈声钻进耳朵。 “听说简历筛选了上千份,最终能过面试的就我们这些。” “我导师说至禾连实习生都要211起步。” 姜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集。 大学时期的毕业设计、参赛作品,还有最近恶补的虚拟案例,和那些手握实景项目经验的竞争者相比,确实寒酸了些。 过了十几分钟,HR出来喊人,“下一位,姜栖。”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会议室。 三位面试官坐在长桌后,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那位短发女士。 她穿着裁剪利落的浅灰色西装,内搭简约的白衬衫,指间转着一支钢笔,眼神锐利却透着几分随性。 没想到初面就遇到了岑宁,曾经在杂志上看过她的采访,30岁,英国留学归来,设计风格独树一帜,业内赫赫有名的室内设计师。 姜栖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将自己的简历和作品集分发给三位面试官,随后坐到座位等待发问。 岑宁是设计总监,简历粗略地扫一眼,就仔仔细细地翻起了作品集。 另外一男一女面试官是人事。 女HR拿起简历率先发问,“你毕业一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找工作?” 姜栖面不改色地乱扯,“刚毕业那会心太浮躁了,就去沉淀学习了下,本来想考研的,没考上。” 接着女HR和男HR轮番提问,无非都是问一些个人情况和求职意向之类的。 姜栖已经没有上次那样的怯场了,答得坦然自若又合理。 这时男HR突然问,“年纪轻轻就结婚了,你会怎么平衡工作与家庭?我们有时会加班和出差。” “一切以工作优先。”姜栖莞尔一笑,“我的丈夫也很支持我的事业,他也是朝九晚十的普通上班族,天天见不着人影,所以家庭这点对我影响不大。” “那你们近期有生育计划吗?”男HR继续追问。 姜栖正准备答的时候,岑宁突然出声打断,句句犀利,“张经理,都说了多少遍,这个不是我们考核员工能力的标准,至禾更看重的是设计才华,难道因为她未来有生育计划就不录取了,从而错过这个人才吗?你别忘了我们公司的女设计师也有结婚生孩子的。” 男HR被怼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又试着理论,“万一她刚入职就怀孕了,不仅孕假补贴占用各种资源,还会拖累项目进度,我这是从公司层面考虑。” 岑宁侧头瞥了他一眼,声音清朗,“就算入职很快就怀孕了,她有本事就行,总不能一直生个不停吧,如果是爱占便宜之人,在我们公司也走不远,我不相信都进了至禾,就是为了占那点小便宜,再说,如果真让这样心气的人进了我们公司,我们三位面试官都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问这种问题也是白问,人家说没有生育计划你就信了吗?” 男HR彻底哑口无言了,轮到岑宁的专业提问环节,她翻到了姜栖大学参加的设计大赛的作品《儿童图书馆》,“这个弧形书架的坡度设计,为什么选择35度,而不是常规的45度?” “35度能让1.2米以下儿童轻松取阅,同时避免书本滑落,这也是我当初在幼儿园实地观察过所调整的坡度。”姜栖不紧不慢地说道。 岑宁点了点头,又翻到作品集的最后一页《栖迟小院》,这是一套新中式风格的住宅设计,线条干净利落,却又处处透着细腻的温情。 “这个作品很有意思。”岑舒的钢笔轻轻点在图纸上,“你在这个挑空区域设计了可旋转的屏风隔断,说说你的考量。” 姜栖的目光落在自己曾经倾注心血的作品上,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她声音很稳,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屏风采用可旋转设计,是为了在不同时段创造光影变化,早晨阳光透过镂空花纹会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傍晚旋转角度后又能保证私密性。” 岑宁又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姜栖都对答如流,甚至引用了岑宁去年在《设计家》杂志提到的视觉欺骗法。 最后的致命题来了,“说说你对至禾人文设计理念的理解。” 姜栖从容回答,“让空间会讲故事,就像您说的,好的设计不是炫技,是让每一处细节都有存在的理由。” 岑宁眼里闪过一丝的赞许,钢笔在评分表上轻轻一划。 姜栖整场面试下来都挺有把握的。 女HR嘱咐她等第二轮通知,姜栖微笑点头,走出会议室时,余光忽然捕捉到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穿着笔挺的墨绿色西装,步伐很快,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第26章 酱汁蚯蚓 姜栖没放在心上,晚上请关明夏来到最近很火的西餐厅吃饭,毕竟这些天也寄宿她家好几天了,作为小小的报答。 关明夏坐在她对面翻看着菜单,瞪大眼睛,“这家不便宜的,人均动辄六位数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 姜栖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豪迈地说,“随便点,今天姐请客!” 今天收到了101万,面试表现还不错,姜栖的心情很好,承诺会给所有人一个好脸色。 但宋秋音除外。 正当两人说笑时,一个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姜栖,好巧啊。” 宋秋音不知何时站在桌边,一袭白裙像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现在排队要两小时,我们能拼个桌吗?” 关明夏将菜单重重地放在桌上,不客气道,“哟!不亏是属蚯蚓的,钻土里不行,还钻人饭桌上,你这脸皮是跟长城借的砖砌的吧?” 宋秋音脸色一僵。 姜栖抬眸,视线落在宋秋音光洁的额头上,“伤好得挺快啊?看来宋小姐不仅恢复力惊人,连自取屈辱的本事也更上一层楼了。” 宋秋音咬了咬唇,“姜栖,上次礼服的事……你真是故意的吗?” “是又怎样?”姜栖抱臂往后一靠,正好看到陆迟往这边走来。 陆迟显然听到了这话,冷着脸走过来,“之前你不是死不承认吗?” “我有承认吗?”姜栖挑眉,眼里满是嘲弄,“是又怎样?这是疑问句,不是肯定句,陆总要是语法不好,就回小学重修语文。” “好了,你们别为我吵架了,姜栖……她应该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宋秋音好言相劝道。 陆迟索性在姜栖旁边坐下,“她就是故意的,屡教不改。” 宋秋音也顺势坐下,四人桌瞬间坐满。 “我有允许你们坐着吗,你们就坐!”姜栖不满地瞪着两人。 关明夏在一旁帮腔,“对啊!当我们死的吗?识相的就麻溜点走开!” 陆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有本事你就喊经理来,看看是你们走,还是我们走,你就算喊破喉咙都没用。” “你以为我不敢吗?”姜栖抬手就要招呼经理过来。 关明夏及时拦住了她,小声说道,“确实喊破喉咙也没用,这家是陆氏旗下的,你不知道吗?经理肯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待会还可能把我俩给赶走。” 姜栖一愣,随便选的餐厅都能撞枪口。 她确实不太了解陆氏的产业分布有哪些。 可是现在一走了之,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她好端端来吃饭,凭什么走。 于是姜栖拿起菜单就一通乱点,还点了两瓶五十万的红酒,“既然陆总要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一份账单下来两百多万,堪比一套房了。 宋秋音看到这个金额倒吸一口凉气,颇为不满,“姜栖,你也太奢侈了吧?阿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顿饭没必要这么浪费吧,你上次还说爱护环境人人有责,怎么轮到你自己就是铺张浪费了?” “哎呀没办法,我们栖栖从小就这样金尊玉贵啦~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关明夏母鸡护犊似地阴阳怪气,“某些人是不是嫉妒得眼睛都绿啦?” 宋秋音瞬间蔫了吧唧的。 家境确实是她的痛处,从小到大都是,美貌单出,过得如履薄冰。 她不甘心地想摆脱这个贫穷家境的标签,可在豪门这个圈子尤为艰难。 没过一会,菜品上齐了,陆迟盯着那两瓶红酒,皱眉道,“你还喝酒,上次是谁喝得不省人事,还当街行凶,又想二次犯罪?” “美女的事你少管。” 姜栖抄起刀叉开始切牛排,刀叉在瓷盘刮出刺耳声响。 陆迟扯唇一笑,“这牛和你有仇吗,他上辈子惹你了?” 姜栖翻了个白眼,切得更用力了,仿佛切的不是牛,而是他。 结果盘子一滑,一小块带酱汁的牛排如脱缰野马般飞出去—— “啊!”宋秋音尖叫一声,黑椒酱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在白裙上溅出了星星点点的黑渍,她手忙脚乱擦拭,却越擦越花,整张脸像打翻的调色盘。 关明夏笑出大鹅叫,“哈哈哈哈,酱汁蚯蚓,年度最佳妆容非你莫属!” 宋秋音身体微微颤抖,声线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姜栖!你太过分了!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犯不着一而再而三地耍我吧?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也是好朋友。” “纯属意外,都是牛顿定律的锅。” 姜栖优雅地放下刀叉,莞尔一笑,“既然我们曾经是好朋友,想必美丽大方的宋小姐一定会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对吧?” “演技这么差,就别演了。”陆迟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宋秋音,眼神凌厉地扫向姜栖,“道歉!” 姜栖火气蹭地也上来了,"凭什么道歉?你们怎么不道歉?强行和别人拼桌还有理了?给我道歉先,我就考虑一下给她道歉!" “姜栖!”陆迟的声音沉了下来,字字如冰,“你适可而止,整蛊别人很好玩?”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姜栖耸了耸肩,一副让他尽管来的样子。 要是敢动手打人的话,直接告家暴,立马离婚。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相让,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宋秋音适时出来打圆场,怯生生地拉了拉陆迟的袖子,声音轻柔,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阿迟,算了,姜栖应该不是故意的,你们别再为我吵了,我会过意不去的。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就好。” 说完她朝洗手间走去,关明夏也紧随其后。 餐桌也只剩姜栖和陆迟两人。 陆迟盯着她,神色复杂,“你就不能和她好好相处吗?之前不是好姐妹吗?姐妹情说变就变,现在搞得和仇人一样。” 姜栖差点笑出声,好姐妹共侍一夫? 难怪非得带着宋秋音往她眼前凑。 他这算盘打得真响。 姜栖眼神冷漠,仿佛没有感情,“我就是这样变心快的人,不顺眼就换了,尤其是你!” “关明夏也是?”陆迟反问,“哪天看她不顺眼,也会像对宋秋音那样翻脸不认人?” 姜栖还没回答,洗手间就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门口人群聚集,还隐隐约约听到关明夏和宋秋音的声音。 第27章 你不松我也不松 姜栖听到关明夏的声音有些担忧,立刻起身去了洗手间。 门口已经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客人,经理正尴尬地疏散人群,“各位请回座位,这只是女士们的小误会。” 姜栖挤进卫生间, 眼前的画面让她愣了一秒。 关明夏和宋秋音正死死揪着对方的头发,像两只炸毛的猫一样僵持不下。 “松手!” “你先松!” “你不松我也不松!” “那我们都别松好了!” 姜栖第一反应是,女人打架打到最后总是互相扯头发。 她赶紧走上前劝架,表面上一脸焦急,“哎呀,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说着,还暗地里不小心地踩了宋秋音一脚。 手还不经意地趁乱拍打好几下宋秋音的手。 可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完全停不下来。 “你们打够了没有?” 陆迟冷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两人这才像触电般松开了对方,姜栖趁机一把推开宋秋音,赶紧检查关明夏的伤势。 头发乱得像鸡窝,脖子上几道红痕触目惊心,手臂上还有指甲抓出的血印子。 “你怎么和她打起来了?”姜栖心疼地替她整理头发,“是不是她先惹你了?” 还没等关明夏回答,宋秋音就捂着脸可怜巴巴地说,“阿迟,是先她动手的!我刚进来她就骂我,还推我,警告我识相点,以后离姜栖远点,不然就弄我。” “胡说,明明是你!”关明夏气得跳脚。 陆迟冷峻的视线扫过关明夏,“她去洗手间,你也很快跟着去,这么巧?” 关明夏被他盯得发毛,一时语塞,“我……” “姜栖不肯道歉,你总该道歉了吧?整蛊别人也要有个限度,你们俩真不愧是好姐妹。”陆迟步步紧逼,吓得关明夏缩了缩脖子。 姜栖一把将关明夏护在身后,义正言辞道,“陆总你自己偏心也要有个限度,夏夏正常上个洗手间也能被定罪吗?事情都没搞清楚又让人道歉,张口闭口道歉,你靠道歉做起来的公司吗,不听到别人一句道歉就浑身难受?这么爱听道歉,叫人录一段,回家可以天天听。” “你眼神不好使,就赶紧去挂个眼科看看。”陆迟指着宋秋音脸上的伤,“看伤势,也知道她伤得更重。” “谁说的!”姜栖一本正经地摸了摸关明夏的肚子,“夏夏可能伤到内脏了,我现在就要带她去做全身检查,要是她有事,我也不会放过宋秋音的!” 说完就拉人往外走,陆迟伸手拦住,“你就这么护着她?” “是又怎样!”姜栖昂起头,不示弱道,“最多算互殴,你找警察也没用,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卑鄙,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眉梢染上了笑意,拖长调子,“哦——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到时候我自己会看着办!” 姜栖无情地拍开他的手,拉着关明夏扬长而去。 一走出餐厅,姜栖就捏住关明夏的脸,“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先动手的?” “你怎么知道?”关明夏嘿嘿一笑。 姜栖翻了个白眼,“你抬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味的屁了,每次你做贼心虚,就会嚷嚷你胡说你胡说。” 关明夏挽着她胳膊,恨恨道,“那臭蚯蚓太欠揍了,我本来只是想警告她离你远点,结果她骂我死胖子,说我高中油腻得跟猪一样,难怪没有朋友和我玩,还说我现在就是你的走狗,没出息。” 说着气呼呼地撸起袖子,“这我哪里忍得了,就动手推了她,她就用九阴白骨抓往我脖子挠,我就往她脸上挠,打得有来有回,不过我可没让她占到便宜,还拔了她十几根头发。” “下次别这样了,惹到陆迟的心尖宠,你算是踢到钢板了,他以后给你穿小鞋怎么办?”姜栖无奈地替她整理鸡窝头, “那你刚刚那块牛排不是故意的?”关明夏问。 姜栖扯了扯嘴角,“不是啊,谁让她坐我对面,纯手滑而已,当时牛排切得框框用力,就不小心甩飞出去了。” —— 宋秋音还站在原地,捂着脸颊的手微微发抖,精心搭打理的头发乱作一团,白裙上沾满酱汁和洗手间的水渍,整个人透着几分狼狈。 陆迟斜眼瞥过去,冷声道,“你打算站到打烊吗?” 宋秋音小步挪过去,声音哽咽,“阿迟,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吧?” 陆迟厉声质问,“你就这点心气也想进娱乐圈吗?娱乐圈水很深,到时候你也要一言不合像个泼妇一样扯着头发打架吗?” 他印象中的宋秋音一直是个大方温婉的女人。 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大跌眼镜。 “是关明夏太跋扈了。”宋秋音委屈地擦了擦眼泪,“我好端端地在清理衣服,她冲进来就骂我,然后对我动手,我实在气不过才反击回去的。” “你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还要演戏,别留疤了。” 陆迟扫了眼她脸上的伤,嘱咐了几句转身就走。 宋秋音急忙跟上,“很晚了,你不能送我吗?” 她今天很狼狈,自己一个人也没底气出去见人了,没想到陆迟还会把她丢在这。 “你打车去吧,我还有事。” 陆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紧接着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 姜栖刚洗完澡躺下准备玩手机,就接到徐远的电话。 徐远很少打来电话,莫非老宅有什么急事。 她心下一紧,接听了电话,“喂?” “下楼。”陆迟命令道。 姜栖被他今晚折腾得烦上加烦,一天天尽来找茬了,原本的好心情全没了。 现在估摸着是来秋后算账的,她语气也顾不上多好了。 “你当训狗呢?说下楼就下楼,这么爱发号施令就去公司,冲我叫唤没用,我不是你的下属!” “又大半夜追过来让人道歉?你的时间就这么不值钱,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工地抬杠算了。” “还是你的心眼真的跟马蜂窝一样小,我真是没看错你,你果然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陆迟就说了一句,姜栖能说他十句。 声音还特别大,陆迟旁边的徐远都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总裁耳朵还好吗? 太太这战斗力,自从闹离婚后简直是史诗级加强啊。 陆迟等她骂完,慢悠悠道,“给你五分钟,不然我不介意请你那位怨种闺蜜去警局喝茶。” “你敢!” “4分54秒。” 姜栖咬牙切齿地挂断了电话,穿上拖鞋就火速下楼了,这人保不准为了白月光,要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 楼下,陆迟正悠闲地靠在车旁,徐远手里抱着文件站在一边。 姜栖睡衣都没换,气喘吁吁地跑过去,“真要道歉?行!对不起,是我故意甩牛排到她脸上的,也是我教唆夏夏打人的,陆总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你赶紧录个音,下次还可以再用,省得天天让人道歉,自己做错事就从不会道歉。” 小嘴叭叭说了一堆,陆迟愣是没听进去,反而上下打量着她的睡衣。 印着“老娘最美”的卫衣和小碎花睡裤,头发乱蓬蓬的,脚上还穿着兔耳朵拖鞋,莫名有点傻。 “你家里还有东西没拿。”他突然说。 “什么?” “衣帽间那些珠宝、包包。” 姜栖眼睫一掀,很是嫌弃,“留给你下一任吧,当作新婚礼物。” “真大方。”陆迟夸赞了句,又问道,“所以你是打算净身出户?” 姜栖点了点头,“陆总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终于想好办离婚手续了?” 陆迟唇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那我怎么发现少了一条蓝宝石项链?” 第28章 体力活让男人来干 姜栖心头一颤,他居然还记得自己送过什么? 当初收到陆迟送的礼物时,她别提有多开心了,都是小心翼翼地收藏着。 直到某天发现,那些礼物都是他吩咐助理买来随便搪塞她的,还很多重复的,一模一样的包连续收到了三个,毫无心意可言,从那以后,她就将那些包包和首饰堆在角落吃灰。 如今来兴师问罪了,姜栖不免有点心虚,她随口扯谎,“可能戴出去不小心弄丢了吧。” “是吗?”陆迟看向徐远吩咐道,“报警吧,毕竟价值一千万的失窃案。” “等等!”姜栖急忙拦住要打电话的徐远,“不就是条项链吗?丢了就丢了,你也不差这一件。” 徐远适时递上文件,“太太,根据二手店交易记录,这条蓝宝石项链是您的朋友关小姐经手卖的,是不是她拿了您的……” 姜栖暗骂一声,当初为了请私人侦探调查季骁的下落,又不方便动用自己的账户,才随便挑了件项链让关明夏处理,谁知道陆迟这狗男人连首饰盒少颗珠子都记得。 “是我让她卖的。”姜栖回答。 陆迟抬手示意徐远退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很有骨气要净身出户?私下却偷偷变卖夫妻财产?” “就一条项链而已!”姜栖梗着脖子,“犯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这三年我送你那么多礼物,我也没要回来啊!领带、袖扣、手表这些你怎么不算算?” 陆迟逼近一步,“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毕竟说净身出户的人是你。” 他俯身,呼吸喷在她耳畔,“要么把项链还我,要么报警抓人,选一个” 姜栖后退半步,咬牙道,“要是都做不到呢?” “做不到?你哪来的底气谈离婚?”陆迟哂笑一声,忽然眯起眼,“不会指望你银行卡里的四千多万吧?” 姜栖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怎么知道?” 她平时吃穿用度都是陆迟的附属卡,想花多少就多少,银行卡那笔钱大部分都是陆老爷子给她的零花钱,还有时不时白雅舒心情好也会打赏她一些,那也是她表现好才拿到的吧。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工资来着,单独放一张卡基本不动,也纠结过离婚要不要还回去。 但是咨询过律师,确认都是赠予财产不用还,总之她其实内心舍不得还,万一姜家那边断了母亲的医药费还可以有个兜底的。 所以就厚颜无耻地留下了这笔钱,以为陆迟这个大忙人不会计较这些,没想到被抓个现行。 陆迟眉梢轻挑,“查个银行流水而已,那四千多万也是夫妻共同财产,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净身出户?那就一分钱也别想带走,项链丢了也得给我找回来,毕竟我的下一任还等着用呢。” 姜栖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用视线在他身上烧出个洞。 这狗男人对白月光倒是大方得很,刚刚那一顿饭两百多万眼都不眨,对她却是锱铢必较,不就是二十顿饭的事? 还有她刚才离开餐厅的时候,顺手把桌上没开的两瓶五十万红酒也带走了,不会又被他抓到了小辫子了吧? 姜栖深吸一口气,试图打感情牌,“你真要这么绝情?结婚三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陆迟忽然笑了,眼底带着几分戏谑,“你有什么苦劳?哪次不是我伺候你?” 姜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颊染上红晕。 某些画面闪过脑海,每次她总是先喊累了,然后他就会低笑着把她抱起来,在她耳边说,“体力活让男人来干。” “谁、谁说那种事了!”姜栖耳根发烫,有理有据道,“平时我没照顾你吗?少你吃少你喝了?帮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不是苦劳吗?” “这些保姆也能做。” 陆迟轻飘飘的一句话。 否定了她在结婚三年的付出。 原来她就是个高级保姆? 保姆还有工资呢? 除了包吃包住包花钱,离婚后一分钱带不走。 她气得想咬死他,“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把卡交出去,项链找回来,一针一线不拿地离开,你就签字?” 陆迟单手插兜,淡漠开口,“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他顿了顿,“你搬回来住,那张卡你自己留着,离婚后,我再额外给你五千万。” “为什么要搬回去?现在这不挺好的。” “你住在这,爷爷很快就知道我们在离婚,他要是被气出个好歹,你负责?” 姜栖一噎。 “所以。”她确认一遍,“等爷爷手术结束后,你就会和我离婚,还会额外给我五千万?骗人是小狗。” 陆迟眉梢漠然,斩钉截铁地说,“对,到时谁不离婚谁是狗!” “一言为定!”姜栖狡黠地笑了,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我可录音了,你别想反悔,不然我就公布这段录音,让大家都知道堂堂陆总竟然是个言而无信的狗。” 陆迟倒是没想到她还留有后手,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对他无妨,反正他总不能是后悔的那个。 姜栖利落地上楼收拾行李,与上次的大包小包不同,这次只装了一些必要的。 关明夏倚在门框上,一脸不舍,“你真要走?是不是因为我和宋秋音打架,他威胁你了?” “不是。”姜栖拉上行李箱,咔哒一声扣好,“爷爷身体不好,要是知道我搬出来住,肯定会多想,等他做完手术就好了。” 关明夏叹了口气,“那得多久啊?” 这些天姜栖在的日子,不用点外卖,家里干净整洁,三餐美味,还有人作伴,她简直过上了神仙日子。 “一个月吧。”姜栖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关明夏突然戏精上身,趴着门框,像王宝钏苦手寒窑般朝她挥手,“栖栖,早点回来啊,你要记得,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姜栖回头笑骂,“又不是见不着了,演什么啊。” 上了车,陆迟和姜栖各坐一边,两人默契地都不说话,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空气中安静得有些可怕,前面开车的徐远冷汗直冒,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在两人之中纠结了一番,选择了好说话的姜栖。 “太太,您的行李就这么点吗?” 他刚刚就看到一个行李箱。 姜栖点了点头,应声说,“是啊,有些还在夏夏家, 反正迟早还要搬走的,懒得折腾。” 陆迟却逮住机会,阴阳怪气道,“你倒是想得周全,准备以后赖她家了?” “什么叫赖!我给她做饭吃,人家不知道有多欢迎我呢,刚刚分开的时候还抱头痛哭说舍不得我。”说着,姜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陆迟,“哪像某些人不识货!” “确实。”陆迟挑了挑眉,语气直白得不留余地,“你这种货色,确实很难识别。” 第29章 十全大补套餐 姜栖听到这话,气得把脸扭向窗外,圆润的后脑勺对着他。 车内再度陷入死寂。 徐远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 该死,他好端端地挑起什么话题。 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开到了目的地。 车刚停稳,姜栖就一溜烟地下了车,却在院子里停下了脚步。 那些被她连根拔起的月季,此刻居然完好无损地盛开着,花瓣上还沾着夜露。 “王妈重新栽的。”陆迟拖着行李箱走过来,还瞥了眼花丛,“谁家好人离家出走,还辣手摧花啊?” 姜栖哼了一声,大步往屋里走,她才不会自作多情以为是他亲手种的。 刚进门,陆迟就在身后命令道,“我饿了,你去厨房给我做点吃的。” 姜栖眉头一皱,这狗男人在家就当个大爷一样,老是使唤她做这做那的。 在外就是二十四孝好男人,初恋女友醉了就舍得亲自下厨给人做醒酒汤。 “我只是搬回来住,没说要当你保姆。”姜栖回头看着他,冷哼一声,“反正这些保姆也能做,家里不是有王妈,以后有什么需要喊她就行。” 陆迟眉头轻蹙,不满道,“王妈这么大年纪早就睡了,你好意思折腾她吗?” 姜栖刚要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王妈就从房间探出头来,眼睛一亮,“唉,太太您回来了啊!” “某人嘴巴饿得呱呱叫了,赶紧给他做点吃的堵住。” 姜栖说完,自顾自地上了楼梯。 王妈欣然应允,“好嘞,厨房还有些菜,先生你等我会,很快就做好。” “不用了。” 陆迟看着女人那抹背影很快消失在二楼,他提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怎么不吃了?”王妈一脸疑惑。 “气饱了。” 这女人还把行李箱丢给他,存心的吧。 王妈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这夫妻俩到底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啊? 姜栖路过主卧,才发现那张婚纱照又好端端地挂在墙上。 身后传来行李箱轮子的声音,她问了一句,“又是王妈重新弄的?” “嗯。”陆迟单手插着兜,懒洋洋地站在她身后,“她说看不到某个傻兮兮的脸,干活都没劲。” 姜栖嘴角抽了抽,王妈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肯定是他在搬弄是非。 “是只看到那块冰块脸吓得渗人吧,干活都冷得不行。” 姜栖直接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行李箱,往另一个房间走。 陆迟追问,“你去哪?” “客卧。”姜栖走得飞快,“我怕和冰块脸挤在一个屋里会冻伤。” 陆迟:“……” 第二天,姜栖还在睡梦中,突然感觉有人在推她。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陆迟那张俊脸。 明明锁门了,这家伙怎么进来的? 姜栖抓起一旁的枕头丢过去,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又跑来让我系领带?你几岁了?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会自己穿衣服了,堂堂陆总还没断奶吗?” 陆迟轻松接住枕头,他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挺括的西装,“中午来送饭。” 上一周吃食堂的饭感觉索然无味,明明饭菜都是顶级大厨做的,食材新鲜,摆盘都精致地挑不出毛病,可总感觉缺少了什么,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过。 姜栖把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道,“我很闲吗?” “一次一万。”陆迟丢出价码。 听到有钱挣,姜栖瞬间清醒了许多,“要亲自送上门吗?” “随便你。” 陆迟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似乎她来不来都不重要,饭到了就行。 中午,贺云帆在陆氏集团附近谈案子,顺路上来找陆迟吃饭。 “不了。”陆迟低头看了眼腕表,“姜栖会来送饭。” “什么???” “你们和好了?” 贺云帆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陆迟往椅背一靠,嗓音含笑,“是啊,像你这种单身狗,就自己买点吃的,随便对付一下你的单身胃。” 贺云帆啧啧了两声,眼底尽是好奇,“怎么哄的?老实招来,你是跪键盘?还是跪榴莲了?还是负荆请罪了?” 陆迟冷哼一声,“没哄,我没空陪她闹。” 这时,姜栖发来消息。 【饭到了】 陆迟按下内线电话,吩咐徐远下去接人。 “饭在楼下,你把人带上来。” “我的天啊,不愧是我们陆总,你这自信操作,我将要逐帧学习一下。”贺云帆连连感叹。 陆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睨他一眼,“怎么,羡慕嫉妒恨了?” “是啊,让我也尝尝陆太太的爱心便当呗。”贺云帆坏笑。 陆迟颇为傲娇,说的话字字诛心,“单身狗就别来凑热闹了,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垫高一下枕头。” “是兄弟,还这么小气。” 不过贺云帆倒是期待姜栖会给陆迟送什么饭菜,他总觉得姜栖不像那种轻易妥协的人。 另一边,徐远下去就傻眼了。 这亮黄黄的衣服不是外卖员吗? 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袋。 “是陆总的外卖?”徐远再次确认。 外卖员点头,“是的,姜小姐特意嘱咐过了,让我一定要亲自送到陆总手里。” 徐远一愣,心想刚刚总裁强调的是“人”,也没说是谁,就没多想,将人领了上去。 他敲门汇报,“陆总,人到了。” “进。”办公室传来陆迟冷淡的声音。 外卖员推门而入,中气十足地喊,“不吃香菜的陆先生在吗?你的外卖到了!” 空气好似有一群乌鸦飞过。 贺云帆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砸在桌上,他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这、这就是我们陆总的爱心便当吗?”他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 “我这个单身狗实名羡慕了,还是不吃香菜版的,长这么大,确实没人给我点过外卖,还是陆总有福气。” 陆迟脸色黑得像锅底,手指握得钢笔咔咔作响。 外卖员见状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餐盒放在桌上,“不吃香菜的陆先生,祝你用餐愉快。” 说完脚底抹油似地溜了。 贺云帆迫不及待地打开餐盒,枸杞甲鱼汤、韭菜炒羊腰、牡蛎蒸蛋、生蚝刺身、板栗炖乌鸡…… 十大补的菜色摆的整整齐齐。 最绝的是外卖小票还写着【十全大补肾虚调理套餐-猛男专享版】 “哇哦~”贺云帆吹了个口哨,故作惊讶道,“全是这么补的,姜栖是不是觉得你很虚啊?老陆啊,不是我说你,平时不要整天坐在办公室,该锻炼得多锻炼。” “闭、嘴。”陆迟一字一顿。 第30章 高端相亲 徐远冷汗涔涔,急忙滑跪认错,“总裁对不起,我以为你说的人就是外卖员……” 陆迟冷冷扫他一眼,“你到底是缺心眼?还是缺脑子?’” “其、其实太太这也是在示好了!”徐远急中生智,连忙找补,“前阵子饭都不来送,现在愿意给您点外卖了,说明这是在花心思哄你了,这已经是个进步了,过段时间就会亲自来送了。” 陆迟眉峰拧紧,“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出去!” 徐远马不停蹄地溜了,留下贺云帆看热闹不嫌事大,“送外卖也算哄好了吗?陆迟,我真没空陪你闹了。” “你也给我滚。”陆迟下了逐客令。 “好嘞,我这个尊贵的单身狗,也只能去外面餐厅将就一下了。”贺云帆边往门口走边补刀,贱兮兮地说,“唉,真是羡慕你,羡慕得牙都咬碎了,毕竟这年头啊,能惦记给老公补肾的老婆不多了啊!” 陆迟盯着桌上那堆“十全大补菜”,周身裹着低气压。 他直接拨通姜栖的电话,声音压着怒意,“这些菜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传来姜栖漫不经心的声音,“给你吃的意思啊,怎么,不满意这个套餐?” 她顿了顿,语调轻快,“哦,还有个金枪不倒豪华套餐,适合陆总这种长期加班人士,下次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点一下,保证你精力充沛,夜夜笙歌。” 听着她伶牙俐齿的话,陆迟额角青筋直跳,“我让你送饭,你就给我送外卖?就这样敷衍我?” “外卖不是饭?花了我三千块,还亲自让人送你到手里,我这还不贤惠?”姜栖理直气壮道。 陆迟冷声强调,“我要的是你亲自下厨做的。” “哦,那个服务啊——”姜栖拖长语调,语气陡然转冷,“没了。” “是谁当初嫌弃太甜、太咸、太酸、难吃、摆盘丑、给狗吃的?” “挑三拣四的,爱吃不吃,不是说我做的保姆也能做吗?我就不和专业人士抢生意了。” 陆迟被她噎住,刚开口,“姜栖,你……” 没等他说完,姜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关明夏坐在她对面,叉子戳着沙拉,一脸震惊,“你真给他点外卖了?” “对啊。”姜栖冷哼一声,“我没给他点拼好饭都算仁慈了,还敢数落我?现在的男人真是惯得无法无天了。” 关明夏乐不可支,“你应该让外卖员拍下他签收的过程,我估计他那张脸黑得能当锅底炒菜了。” 姜栖耸耸肩,“他那心眼比马蜂窝还小,没准还会告外卖员侵犯肖像权,然后转头威胁我做这做那的。” 正说着,一个烫着卷发、穿着花衬衫的阿姨笑眯眯地走过来,递过来两张传单。 “小姑娘,我看你们这么年轻漂亮,还没对象吧?阿姨这有个高端相亲网,全是优质男,身高一米八大高个,正经职业,年薪百万起步,要不要了解一下。” 关明夏刚要摆手拒绝,姜栖却抢先伸手将传单接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谢谢阿姨,太需要了,我们会认真看看的。” “好嘞好嘞!”阿姨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乐呵呵地走向下一桌。 关明夏一脸狐疑,“这些网站大多都不靠谱的,就算那冰块脸太差,也没必要病急乱投医啊?” “给某人安排一下。” 姜栖笑得狡黠,低头扫码填写资料,“反正都是戴绿帽子,还不如自己挑个。” 她手指飞快地屏幕上敲击。 择偶标准:能唱能跳,下雨知道往家跑。 自我介绍:性格冷淡且擅长制冷,爱好加班,擅长挑刺,适合有受虐倾向的女士。 关明夏凑过去一看,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你这择偶标准太低了吧,是个人都能做到吧?陆迟怕是要被一堆优质女性给轰炸了。” 姜栖才不管这些,一脸满意地点击了提交。 —— 陆迟刚吃完那份十全大补菜,喉咙发干,肝火蹭蹭往上冒,连灌了三杯冰水才勉强压住那股燥热。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他的私人号码,极少人知道。 他以为是姜栖终于良心发现过来道歉了,接起来就冷声道,“姜栖,你知道错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 “你好~请问是风流倜傥、腿长一米八的陆迟先生吗?” 陆迟眉头瞬间拧紧,“你是谁?” “哦,我是貌美如花,腿长一米六的虞梦。” 对方声音雀跃,“我今年24岁,在网上看到了你的相亲资料,我很符合你的要求哦,能唱能跳,下雨知道往家跑,受虐度还可以~要不要约个时间相互了解了一下?” 陆迟沉默两秒,冷笑一声,“能唱能跳?你是马戏团的猴子?” “啊?”对方一愣。 “下雨知道往家跑?狗也会,建议你去宠物市场找对象。” “……” “至于受虐度——”他语气凉薄,“建议你去医院挂个精神科看个脑子。”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桌上,结果还没消停两秒,手机又疯狂响起来。 短信1【陆先生你好,我是小柔,看到您资料写着喜欢冷暴力,好巧我也是,外号冰山美人,我们可以相互折磨,演绎一下绝美虐恋,看看谁比谁更冷。】 短信2【陆先生你好,我是小文,专业芭蕾舞十年,还会跳广场舞,下雨不仅会跑回家,还能边跑回家边转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短信3【陆先生你好,我是小雅,看到你的择偶标准“能唱能跳”,我特意去学了三年声乐,但我老师说我唱歌像开水壶烧开了,不过,我吵架特别厉害,您要是喜欢挑刺,我们可以battle一下。】 …… 陆迟看到这些短信太阳穴突突直跳,索性把手机丢给来交文件的徐远处理,“怎么回事?我的号码被泄露了?” 徐远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低头一看,瞬间了然,“呃……总裁,这应该是有人用您的号码注册了相亲网站。” 第31章 今天被她气几次了 “什么?”陆迟有点不信,“没有验证码也可以?” 徐远干笑两声,“有些小网站是这样的,门槛比较低,我妈之前操心我的婚事也注册过,只要设置拦截陌生信息和电话,过段时间就好了,不过您都已婚,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抬头对上陆迟森冷的眼神,瞬间福至心灵,“太太干的?” 陆迟捏了捏眉心,咬牙道,“除了她,谁还敢这么胆大包天?” “那要拦截这些骚扰电话吗?”徐远强忍笑意。 陆迟冷冷扫他一眼,“你说呢?” 徐远赶紧低头操作手机,结果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一则语音消息—— “陆哥哥~人家会跳钢管舞,你要不要验收一下?” 徐远:“……” “赶紧滚出去弄。”陆迟耐心到了极点,“再解决不好,你这个月奖金就别想要了。” 徐远如蒙大赦,握着手机火速撤退,内心哀嚎。 今天居然连犯两个失误。 再折腾下去,他饭碗快不保了。 晚上陆迟回到家,刚上二楼,发现影音室的门没关,透出微弱的光亮。 他推门进去,屏幕里男女主正歇斯底里地争吵。 姜栖却闭着眼躺在沙发上,睡得呼吸绵长,裙子吊带滑到臂弯,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 这么吵都能睡得着,和猪有的一比了。 他走上前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屏幕瞬间黑了下来。 姜栖却立马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你干嘛?” 陆迟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你做的?” 姜栖慢悠悠地坐起身,装傻充愣,“什么?” “用我的手机号注册相亲网。”他语气笃定。 姜栖没否认,反而耸了耸肩,“也有可能是你仇家做的。” “所以。”陆迟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你就是那个仇家?” “是我,怎么了?”姜栖迎上他的目光,坦荡得刺眼,“我想试试有没有用,所以用你的号码先试试,那个推销的阿姨说得绘声绘色的,我都心动了,你试了下,觉得如何?找你的姑娘够优质吗?” “你要相亲?”陆迟眸色一沉,“还没离婚,你就着急找下家了?” 姜栖勾唇一笑,语气轻飘飘的,“先提前准备准备,万一离婚了行情不好,一时找不到呢,二婚男和二婚女总归是不一样的,哪像陆总这样优质的条件,挥挥手就一大堆女人上赶着,我总要为自己考虑多一点。” “不过你放心,在离婚之前的一个月,我还是会维护你的面子,但以后我肯定谈十个八个,挑个最好的——” 话还没说完,陆迟却突然低头封住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凶,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姜栖下意识地抗拒,却被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她倒在沙发上,双手抵住他胸膛用力推,甚至握拳拍打他的肩膀,可陆迟却纹丝不动。 他的吻强势而霸道,几乎掠夺了她所有的呼吸,肆虐两分钟后,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松开。 “最近你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姜栖吃痛,用手背擦了擦嘴唇,迅速往后退,“你属狗的啊?咬我干嘛?” “你这嘴欠咬。” 陆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色越发幽深。 今天姜栖穿了条水绿色的丝质吊带睡裙,在昏暗的光线下衬得肌肤莹白如玉。 陆迟喉结滚动,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不是说我虚吗?今晚你就知道了,是不是真的虚。” “要发情就去找外面的女人,我可不奉陪。”姜栖屈膝顶他小腹,却被他提前压住。 “有现成的,何必舍近求远?” 陆迟说着,顶开她挣扎的双腿,睡裙随之卷到大腿,露出更多白皙如雪的肌肤。 姜栖浑身一颤,奋力挣扎,“陆迟!你这是违反妇女意志,我可以告你!” 男人却充耳不闻,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 从脖子开始,一路密密麻麻地吻到了锁骨,每一个吻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在她肌肤上点燃一簇簇火苗。 就在他的手即将探入睡裙下摆时,姜栖忍无可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影音室里格外清晰。 陆迟被打偏了头,整个人僵住,脸上浮现罕见地错愕。 这是他第一次挨巴掌。 从小到大,父母都没动他一根手指头,就连爷爷再生气,最多也只是用拐杖敲他两下。 而姜栖婚后从来不会拒绝他。 哪怕刚开始抗拒,最后也会半推半就。 可此刻,他低头看着她,那双总含笑意的眼睛里全是排斥。 不是欲擒故纵。 陆迟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他鼻腔里突然涌出一股热流。 姜栖衣着凌乱地躺在他身下,惊讶道,“你流鼻血了。” 没想到自己这一巴掌威力这么大。 不会又讹上她了吧? 见他还在发呆,鼻血已经簌簌往外流,就快滴在她身上,姜栖急忙提醒,“你还低着头干嘛?傻了吗?” 她推开他起身,这次倒是没什么阻力,陆迟顺势坐在沙发上。 姜栖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按在他的鼻梁,“赶紧堵住,你要血流成河啊?” 陆迟难得听话,乖乖仰起头,任她摆布。 姜栖看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讥讽道,“你脑子是不是整天都是废料,所以遭报应了?” 陆迟斜睨她一眼,鼻血还在流,却不忘冷声反击,“那都是拜你的十全大补菜所赐。” 姜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活该!谁让你吃这么多!” 没想到他还真吃了,原以为他打电话这么生气质问,应该会嫌弃地扔进垃圾桶才对。 陆迟盯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脸,“姜栖,你再笑试试?” “试试就逝世。” 姜栖拍开他的手,转身就步伐生风地往外走,“自己收拾吧,陆总。” 她本来想狠狠嘲笑他一番,可等下他突然体内肝火旺盛,又逮着自己不放怎么办,还是小心为妙。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补了一句。 “建议你晚上冲个冷水澡,降降火,实在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那些优质的相亲对象,我先睡了。” 陆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今天到底是被她气了多少次了? 第32章 和小鲜肉相亲 早上八点二十分。 陆迟坐在餐桌前,眼前的咖啡已经凉透,吐司和煎蛋一口未动。 他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叫她下来吃早餐。” “太太一早就出门了。”王妈站在一旁回答。 陆迟皱眉,“去哪了?” “她没说。”王妈犹豫了下,又道,“不过,太太今天打扮得挺正式。” 陆迟眸色一沉。 打扮正式? 不会真去相亲了吧? 他拿起手机,拨通姜栖的电话,结果响了半天,无人接听。 再打,依旧如此。 “呵。”他手指收紧,忍住了把手机甩出去的冲动。 真是越来越不把放他在眼里了。 昨天气了他整整五次。 还扇了他一巴掌,今天一大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市中心咖啡厅。 姜栖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早上连续面试了三家公司,感觉都不太满意,“要么薪资太低,要么专业不对口……” 她叹了口气,翻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 至禾的二面还没有下文。 最想去的还是这家,毕竟是业内顶尖的设计公司,待遇优厚,发展前景好。 况且岑宁给她的印象极佳,专业、干练,又不会咄咄逼人,如果能进她的团队,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 她翻看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漏接的电话,结果浏览了一下通话记录。 4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铁公鸡”。 一大早就夺命连环Call。 该不会是要报复她昨天弄了相亲网的事吧? “幼稚。”她翻了个白眼,正犹豫要不要再次把他拉黑时,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 是个陌生号码,但有点眼熟。 她迟疑了会,还是接了,“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姜小姐,你好,我是至禾设计的HR孟甜。” “恭喜您通过了我们的第一轮面试,第二轮面试安排在明天下午两点,请问你方便参加吗?” 姜栖眼底闪过欣喜,她强压住兴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方便的,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她终于舒展了眉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小小地庆祝了下。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连带着陆迟的未接来电都看顺眼了许多,“算了,今天心情好,不拉黑你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大学生走到她桌前,手里拿着几张问卷,有些腼腆地开口,“您好,打扰一下,我是Y大市场营销专业的学生,目前在做一份关于咖啡消费习惯的市场调研,请问您能帮忙填一下问卷吗?这是小组作业的要求,如果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 姜栖抬起头,男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面容清俊,眼神干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衬得他格外青春洋溢。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 大学时也经常做这种小组作业。 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 被拒绝也是家常便饭。 “可以。”她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问卷和笔。 男孩松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等待。 姜栖填得很认真,甚至在某些选项上仔细斟酌了一番才打勾。 五分钟后,她将填好的问卷递给男孩。 男孩接过来一看,有些意外,“你也喜欢喝蓝山庄园?这款挺小众的。” 姜栖点点头,“嗯,它的酸度很柔和,尾调有淡淡的巧克力香,虽然有些人会觉得不够浓郁,但我觉得刚刚好。” 男孩仿佛找到了知己,打开了话匣子,“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以后还想开一家精品咖啡店,主打的就是这种风味独特的豆子。”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咖啡豆的烘焙程度聊到手冲技巧,再到不同产区的风格差异,男孩甚至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下姜栖的一些见解。 聊到兴起,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再帮我做个简单的访谈?就几个问题,不会耽误您太久。” 姜栖看了眼时间,反正也没事,便欣然同意,“行啊,你问吧。” 男孩便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开始仔细地提问。 咖啡厅外,贺云帆刚准备去见客户,透过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姜栖。 她正和对面的年轻男孩相谈甚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贺云帆挑了挑眉,掏出手机,对准玻璃窗的两人,迅速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顺手发给了陆迟。 “这是谁家的老婆呀?” “我看离了某人,过得很自在啊。” “和小鲜肉聊得这么开心。” “啧啧,年轻就是好,有共同话题。” “可能和家里那个老的有代沟吧?” 发完,他满意地收起手机,慢悠悠地走了,深藏功与名。 陆迟刚结束一场长达两小时的跨国会议,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随手解开衬衫扣子,这才拿起手机。 屏幕一亮,贺云帆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照片里,姜栖正在和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孩相谈甚欢。 她今天化了淡妆,长发松松垮垮地扎成麻花辫,蓝色打底衬衫配米白色西装套裙,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知性,像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而对面的男孩阳光俊朗,两人聊得眉开眼笑,说是一对校园情侣都不过分。 陆迟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不接他电话,现在和小鲜肉相亲上了。 真当他死了。 他直接拨通姜栖的电话,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干嘛?”姜栖的声音听起来些许惬意,背景音里还能听到餐厅轻柔的声音。 陆迟没好气地问,“相亲结束了?” “还没开始。”她轻飘飘回了一句。 “姜栖,我没允许你去相亲。”陆迟的声音沉了几分。 电话那头,姜栖一头雾水,估摸着他是疑心病犯了。 “所以我说还没开始啊,你要是再啰里吧嗦,说些让人不知所云的话,我就挂了。” 陆迟急忙开口,一连串说了三句。 “不准挂。” “我饿了。” “赶紧过来给我送饭。” 姜栖差点被气笑,“你就惦记着我那三瓜两枣?非要我给你点外卖是什么毛病?” “我不管。”陆迟冷声威胁,“你现在立刻给我送过来,不然那五千万我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好,你给我等着!”姜栖挂断了电话。 第33章 抠门的铁公鸡 半小时后,姜栖拎着一份随便打包的饭菜,大步流星地走进公司,前台小妹认得她,恭敬地打了招呼,顺利放行。 刚走出电梯,徐远就热情地迎上来,“太太,你怎么亲自来了?” 昨天的外卖员事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姜栖笑了笑,“还不是你老板架子大。” 说完,她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随手把外卖盒往桌上一放,学着外卖员的语气,还做了个假模假样的鞠躬,“不吃香菜的陆先生,您的外卖到了,请签收。” 陆迟没理会她的搞怪,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一大早出门,干什么去了?” 姜栖抱臂倚在桌边,勾唇浅笑,“我没必要跟你报备吧?你去哪儿我也没问过啊。” 陆迟眼尾轻佻,“和男大学生聊得挺欢?” “你怎么知道?”姜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跟踪我?” “谁给你这么大脸了?”陆迟冷哼一声,“贺云帆路过看到的。” “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大庭广众之下和小男生眉来眼去,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陆太太在外招蜂引蝶?” 姜栖被他气得够呛,本来想直接怼回去,说那又怎样。 你自己还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初恋女友离开,还有脸说别人。 可他们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一个无辜的人进来。 她立马做了澄清,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那个男孩确实是大学生,但我和他没有关系,上午我在那里坐着喝咖啡,他为了完成小组任务给发了份有关咖啡的调查问卷,我们就简单聊了几句而已,更谈不上你所说的相亲。” “不用把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我都说了,离婚前这一个月我会安分守己,你别像个蚂蚱一样一惊一乍的,生怕我给你带绿帽子是吧?” 陆迟慢条斯理打开饭盒,语气淡漠,“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姜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饭送到了,我走了。” “站住。”陆迟突然叫住她,“在这待着,下班和我去一个地方。” 姜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我很闲吗?不去。” 陆迟夹了一筷子菜,淡淡道,“两万。” “我不是为了那点钱就折腰的人。” 她不屑地往前走了两步。 “五万。” “不、去。” “十万。” 姜栖脚步一滞,沉默两秒,“好像……是有点闲的。” 说完,她自动倒退了两步。 陆迟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低头继续吃饭。 姜栖在宽敞的办公室晃悠起来,这是她一次认真打量陆迟的办公室。 整个空间充斥着冷色调的奢华,极简的黑白灰、黑檀木办公桌、真皮沙发,连装饰画都是抽象派的冷峻线条,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不近人情的压迫感。 她溜达着来到陆迟背后的书架,目光扫过一排排精装书架,全是《资本论》《商业博弈论》之类的书,光看一眼名字就让人昏昏欲睡。 姜栖下意识地伸手,想抽一本随便翻翻,可指尖刚碰到书脊,却突然僵在半空。 往事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 初中那会,在陆家老宅,她和陆老爷子下象棋,棋子丢了好几颗。 老爷子让她去陆迟书房拿一副新的,说就放在书架上。 她踮着脚去够,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木盒子,盒子摔在地上,盖子弹开。 里面是什么她没有看清,只记得陆迟很快就冲了进来,他眉宇间戾气翻涌,声音炸雷般劈下来。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姜栖第一次见他这么凶,完全被吓懵了。 尽管她说自己是不小心的,可陆迟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她的道歉。 姜栖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更是赌气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然而只过去一周,她思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不对。 确实没打招呼就进了他书房,还摔了他的东西。 于是她先低头了,主动找陆迟道歉,少年依旧冰着个脸,对她爱搭不理的。 姜栖却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久而久之,这事也就算翻篇了。 但有些东西,还是留下了痕迹。 结婚三年,她从未进过陆迟的书房。 “发什么呆呢?” 陆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嘲讽,“你还要看书?看得懂吗?” 姜栖倏地回神,那股久违的憋闷感涌上来。 以前怕他不高兴,现在巴不得气死他。 她轻嗤一声,“全天下就陆总识字、爱看书,我等庶民不配是吧?” 陆迟眉头轻蹙,“想看就看,阴阳怪气什么?” 姜栖正要开口,目光却忽然瞥见书架角落的一本书。 《空间设计的情绪表达》,作者岑宁。 她眸光一闪,立刻抽出来,这本书出版量极少,市面上几乎买不到,扉页还有岑宁的亲笔签名。 “这本书哪来的?”她转头问陆迟。 陆迟扫了一眼,“别人送的。” 姜栖挑眉,“你肯定看不懂,给我算了。” 陆迟秒答,“不给。” “小气鬼!” 这狗男人一毛不拔,一本书也不给。 她还真的挺想要的。 这时,徐远敲门进来,提醒开会时间到了。 陆迟起身穿好西装外套,临走前把外卖盒顺手带走,回头叮嘱道,“你在这别乱跑,等我回来。” 姜栖敷衍地点头,等他走后,直接惬意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转了好几圈,享受一下当总裁的感觉。 然后从桌上拿了张空白纸,拿起钢笔就涂涂画画。 毕竟是学设计出身,寥寥几笔就勾出个惟妙惟肖的大公鸡,下面龙飞凤舞地写上“铁公鸡”三个字。 画完,她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和陆迟100%吻合。 抠门的铁公鸡。 接着,她又百无聊赖地翻开岑宁的那本书,心里却纳闷,这家伙怎么会看有关设计的书,还有岑宁的亲笔签名。 不会有个什么隐藏的马甲,原来陆迟是国际知名设计师XX。 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打脸众人,尤其要狠狠打脸她。 “女人,这就是我的实力!” 姜栖晃了晃脑袋,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地看起书来,最后不知不觉就歪头趴在书上睡着了。 梦里,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黏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像章鱼的触手,又湿又热,她不耐烦地随手一拍。 “啪!” 真拍到了什么东西,把她惊醒了。 第34章 白天鹅话剧 姜栖一睁眼,陆迟那张俊脸近在咫尺,额前碎发被她刚才那一拍,扫得微微凌乱。 “你怎么在这?”她下意识地往后缩。 陆迟揉了下被拍到的额角,“我的办公室,我的桌子,你问我?” 姜栖抬手摸了那侧脸颊,好像有点湿,“你凑那么近干嘛?偷袭我?” “我看你有没有在我书上流口水,怕有人蓄意报复。”陆迟目光扫过摊开的书页。 姜栖心虚地低头看了一眼书,确认没有口水痕迹,才嘴硬道,“怎么可能!” 说完,她快速地合上书,没注意到那张画着铁公鸡的纸也夹了进去,塞回书架就要溜之大吉。 陆迟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跑什么?先吃饭。” 姜栖这才注意到桌上多了两份盒饭。 看了两小时的书,又睡了一觉,肚子确实饿了,她毫不客气地拎起一份坐到沙发上开吃。 陆迟没动筷子,反而坐在办公桌前批文件。 姜栖暗暗腹诽,这时候又装上工作狂了。 不喊我饿了。 赶紧、立刻、马上送过来。 中午急得那顿,再不送到就快饿死他一样。 等她吃完,陆迟才打开自己那份,“帮我把葱挑出来。” 姜栖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 陆迟抬眸,“你不是最擅长做这个了?” 姜栖勾唇一笑,“那是另外的价钱。” “两万。”陆迟心领神会地报出了价格。 姜栖听到有钱赚,乖乖走了过去,拿起筷子开始挑葱,比以前敷衍了事多了。 陆迟手指敲了几下桌子,表达自己的不满,“都没挑干净,你眼睛不好使,就赶紧去配个眼镜。” 姜栖撂下筷子不干了,彻底摆烂,“两万的服务就这样,爱吃不吃!” 陆迟盯着她炸毛的样子,忽然笑了,也没再挑剔,将就着把饭吃完了。 姜栖本以为,陆迟非要她陪着去一个地方,无非又是去见什么客户,或者参加什么晚宴,在人前演出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毕竟这种事以前他没少干。 结果,她被拽到一家高档话剧演播厅。 门口赫然挂着宋秋音的巨幅海报。 姜栖瞬间明白过来,猛地甩手想挣脱,“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陆迟牢牢牵着她的手,“看看话剧,提升一下品味。” “我的品味确实要提升了。”姜栖冷笑,“不然怎么会嫁给你?” 陆迟拽着她的手收紧,眸色一沉,“不嫁给我?嫁谁?沈砚那个烂裤裆?” “烂裤裆和破裤裆有什么区别?”她反唇相讥。 两人僵持着,贺云帆和江逸走了过来。 贺云帆笑眯眯地打量他们,“你俩小学生吵架呢?因为早上的事?” 江逸好奇宝宝上身,“早上什么事?” 他恨不得抓住姜栖某个出丑的点扳回一城。 姜栖自然知晓江逸的想法,斜睨他一眼,“小孩子好奇心别那么重,玩你的泥巴去,大人的事情少掺和,容易影响你的脑容量,对脑子发育有影响。” 江逸急得跳脚,“哪个小孩子能随随便便给你一百万?姜栖,你真是蹬鼻子上脸!” “是又怎样?”姜栖朝他做了个鬼脸,“能让江少爷心甘情愿掏钱,我不仅要瞪你鼻子上脸,以后还要在你坟头蹦迪呢!” “你!”江逸气得脸色铁青,“你得意什么?要不是看在迟哥面子上……” 贺云帆赶紧出来打圆场,推着江逸往里走,“好了好了,我看你俩才是小学生,一见面就掐架,演出已经开始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姜栖当然不乐意,却根本挣脱不开陆迟。 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我不去,拉我去干嘛?要看,你自己看就好了。” 陆迟拽着她不放,“我付了钱的。” 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她呢,难怪刚刚在车里,这铁公鸡主动先把钱转给她。 大意失荆州了。 “我申请退款。”她咬牙切齿。 “驳回。” 陆迟干脆利落地拒绝,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往里走。 姜栖一路推搡着抗议,直到进了演出厅,灯光骤暗,观众席黑漆漆一片,虽然没坐满,但也不少人。 她瞬间噤声。 为数不多的素质告诉她,再吵就不礼貌了。 姜栖不情不愿地坐下,位置是第六排正中间,贵宾席,观感极佳。 江逸独自坐在第五排,美其名曰看得更清楚,实则是不想和姜栖在一排。 说的好像她很乐意似的。 姜栖环顾四周,发现这几排几乎没人,显然是被买下了。 为了宋秋音,还真是阔绰。 怎么不把全部座位都买下来。 可能是为了有大批观众的捧场吧。 毕竟包得了一时,包不了一世。 话剧《白天鹅》是近年来颇受追捧的都市情感剧,爱情、友情、背叛和人性各种狗血要素交织着,话剧演出场数高,网上也讨论得热火朝天,姜栖之前就刷过类似的帖子了。 宋秋音饰演的是女主角白薇,天才芭蕾舞者,清纯优雅,无数少男心中的女神。 故事从白薇的闺蜜林晚,带画家男友陈叙来看她的芭蕾舞演出开始。 只一眼,陈叙就被台上翩翩起舞的白薇给迷住了。 散场后,三人一起去吃饭,趁着林晚去洗手间,陈叙加了白薇的联系方式,白薇习以为常同意了。 之后,陈叙开始频繁联系白薇,以艺术共鸣为由约出去写生,甚至暗戳戳贬低林晚,说她不懂艺术。 某天,陈叙表白了,“只有你的舞蹈,才能让我画出灵魂。” 白薇却拒绝了,“晚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伤害她。” 陈叙一听,转头就和林晚提出了分手,声称七年的感情只是习惯。 林晚崩溃了,她苦苦挽留,无意间闯入陈叙的画室恍然大悟,满墙都是白薇的画像,每一幅都是露骨的爱意,还有一句句肉麻的情话。 爱情和友情的双重背叛,她先和陈叙大吵一架,又找到白薇质问,两人争执间推倒了蜡烛,火势顺势蔓延。 被逼疯了的林晚几天没合眼,吓得精神失常,本能地自己逃了出去,没有救被柱子压着的白薇。 事后,林晚因愧疚躲进精神病院,最后真的疯了,而白薇因吸入大量有害气体,患上了严重的呼吸疾病。 可她没有怨恨林晚,反而在媒体温柔地说,“我不怪她,她只是病了,而我会继续跳舞。” 这番话让她引得更多怜爱,陈叙更是甘之如饴地在医院照顾了她半个月。 出院后,白薇的舞蹈事业蒸蒸日上,一舞《白天鹅》火遍大江南北,与英俊多金的舞团投资人一见钟情,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姜栖之前就看得眉头一皱,这种倒胃口的故事都是谁在看啊? 女主和闺蜜男友暧昧不清,一句轻飘飘的原谅就洗白了,最后还成了人生赢家。 台上,宋秋音已经换上了白色芭蕾舞裙,踮着脚尖轻盈起舞。 虽然她身材略显丰满,但控制得当,旋转时裙摆如花瓣绽开,引得前排的江逸调整坐姿,后脑勺晃来晃去。 “烦死了。” 姜栖被晃得心烦,走又走不了。 干脆跟陆迟换了座位,挤到他和贺云帆中间。 意外的是,陆迟竟然也看得专注,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棱角分明,长睫投下一片阴影,薄唇微抿。 有必要吗? 宋秋音国内首场话剧,他就这么捧场。 给足了尊重和情绪价值。 有时候真恨不得拆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装满了水? 为什么偏偏对宋秋音情有独钟? 姜栖想起结婚第二年,她的毕业典礼。 那时候,她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死缠烂打,求他一定要来学校。 陆迟最终不受其扰,才敷衍说了一句“看情况”。 即使这样,她还是欢欣雀跃,不期待他能送花,人来就行了。 毕业那天她从清晨等到日落,像个望夫石似的等啊等。 试图在茫茫人海寻找他的身影,可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最后,还是关明夏看不下去,强行把她拉走的。 她只是想在人生重要的时刻有他在而已。 这样小的要求,真的很难办到吗? 只不过他的偏爱,从来只给宋秋音。 姜栖情绪低落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黯淡,困意再次席卷而来,很快阖上了眼。 座椅靠背太直,睡得并不舒服,她潜意识抗拒陆迟,脑袋跟钓鱼似地转啊转。 最终一歪,倒在了贺云帆的肩膀上。 第35章 怀孕会嗜睡 肩膀感觉到重量,贺云帆身体一僵,忍不住笑了,“喂,你老婆睡着了。” 陆迟偏头,看到这一幕皱眉,他抬手晃了晃姜栖。 “结束了?”姜栖猛地惊醒,坐直身体。 陆迟眉眼都未抬一下,厉声道,“没有,还有一大半呢,你给我坐好,认真看。” 姜栖老太太似地苦命哀叹,“太不容易了,一把年纪还要遭这罪,真是钱难赚。” 贺云帆忍俊不禁,“说得你多大年纪似的。” 前排的江逸回头,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姜栖老实闭嘴了。 她虽然喜欢随地大小睡,但该有的素质还是有的。 可这话剧实在太催眠了,跟数学课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她强撑精神看了一会儿,台上正好演到林晚和男友大吵一架,又崩溃找到白薇对峙,两人争执不休,最后引发火灾,林晚自己逃了。 陆迟突然推了推她,低声问,“为什么林晚自己逃了?她明明有机会带白薇一起走。” 姜栖困得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她可能被吓到了吧,再加上精神崩溃,人的一定反应都是自保,这很合理啊,况且白薇也没把她当做真闺蜜,她干嘛要以身试险?” 陆迟眸色微深,“也许她是真的想让白薇死呢。” “我怎么知道?你问导演去。”姜栖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讨论剧情。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姜栖哼了一声,“是我?白薇连带着渣男一起烧死算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迟眼尾轻挑,“心这么狠?” 姜栖懒得理他,台上白薇又开始假惺惺地和闺蜜男友你侬我侬,简直没眼看。 她渐渐又困了,脑袋又不自觉地歪在贺云帆肩膀上。 贺云帆察觉姜栖是真困得不行,只好任由她靠着。 陆迟用手机回复完工作消息,余光瞥见这碍眼的一幕。 为什么又靠在贺云帆身上,他这边是长了刺吗? 这次他没晃醒姜栖,而是轻轻托住了她的脸颊,将她的脑袋拨到自己肩上。 姜栖皱了皱眉,但睡得太沉,最终乖乖靠着他没醒。 贺云帆将好兄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嘴角勾出一抹调侃的笑。 陆迟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假装没看见。 话剧散场,灯光亮起,观众陆续离席,姜栖却还靠在陆迟肩上睡得香甜。 陆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嫌弃,“喂,还睡?口水都流在我肩膀上了。” 姜栖睡眼惺忪醒来,下意识擦了擦嘴角,根本没有,懊恼道,“你才流口水。” 说完,还故意用手蹭了蹭他的西装,“像你这种人,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陆迟低笑,“那一定是被你传染的。” 贺云帆挑了挑眉,“不会是接吻传染的吧?”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没下雨吗?”姜栖突然问。 贺云帆如实回答,“天气预报说没雨吧。” 姜栖翻了个白眼,“因为被你整无语了。” 贺云帆哈哈大笑,“太好了,是冷笑话。” 江逸去后台找宋秋音去了,三人往外走,贺云帆故意调侃姜栖,“你刚刚打瞌睡了两次,全都倒在我的肩膀上了,你老公就在你旁边,你还选我,看来我的魅力很大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迟一眼,“你实在有压力的话,就和我说,毕竟有我这么帅的兄弟在,你是该有压力的,我能理解的,我也会尽量克制一下我魅力的散发。” 姜栖一脸茫然,“真的假的?” 陆迟伸手戳了戳她额头,说的话字字诛心。 “你是猪吗?这么能睡。” “昨晚在影音室睡着了,下午在我办公室还睡着了,晚上看个话剧你也能睡,你说说还有哪里是不能睡的?” “要不干脆把家里的床拆了,给你搭个猪圈算了?” 姜栖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揍八百遍。 贺云帆突然想到了什么,摸着下巴打量姜栖,“等等,你该不会怀孕了吧?怀孕初期就是很嗜睡的。” 姜栖如遭雷劈,“怎么可能?!” 三年前流产过后,医生就说她体质太弱,怀孕风险高,建议调养后再备孕。 加上他们都没有要孩子的想法,都心有灵犀地做了措施。 陆迟却若有所思,“也有可能,你忘了?上个月在浴室那次,好像来不及……” 姜栖急忙捂住他的嘴,耳根发烫,“闭嘴!” 贺云帆笑得乐不可支,“你俩真是不把我当外人,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陆迟挣开她的手,直接拍板,“明天去医院检查。” 姜栖心慌得不行,“不可能!” 她现在绝对不能怀孕,那真是剪不断理不清了。 况且明天还有至禾设计的二面,上次岑宁和男HR为她争论怀不怀孕的事还历历在目。 要是真怀孕了,岂不是坐实了男HR说的“已婚未育”风险? 就在这时,宋秋音和江逸走了过来。 宋秋音妆容精致,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似乎是为了遮掩上次和关明夏打架的伤痕,她笑得温柔,“姜栖,你也来了啊?我上次邀请,你拒绝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怎么样,话剧好看吗?这真是题材很好的话剧,很值得你二刷一遍,每次看都会有不同的反思。” 姜栖直视她假惺惺的目光,打了个哈欠,“刚刚看下来,我觉得自己上次拒绝,简直是太对了,我都后悔看了呢,这部剧无聊得我都睡着了。” “某些人的台词念得跟苍蝇一样嗡嗡叫的,还要再看第二遍,救命,我的耳朵就不是耳朵吗?” 宋秋音笑容僵住,碍于其他人在场勉强维持着优雅,“没关系,你可以看看别人演的版本,我接下来的重心不在话剧,所以场次并不多,也算是看一次少一次了。” 江逸一旁帮腔,“姜栖这种没品味的人,你就别要求她太多了,上学的时候睡大觉,在家睡大觉,看个话剧也能睡大觉。” 姜栖扯了扯嘴角,“是啊,我当然比不上江少爷有品位了,尽爱看些毁三观的,最后自己的三观歪得跟歪脖似的。” 眼看又他们要吵起来,贺云帆及时劝止,“难得聚在一起,我们要不要去夜阑喝一杯啊?” 宋秋音眼睛一亮,善解人意道,“可以呀,今晚我请客,就当做感谢你们来捧场吧。” 她看向陆迟,语气亲昵,“阿迟,一起去吧?” 第36章 去医院检查 姜栖看了眼哑巴的陆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我可没这个闲情雅致看完毁三观的话剧,还有时间参加别人的答谢宴。” 陆迟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对其他人道,“你们去吧,我累了先回家了。” 宋秋音还想挽留,“阿迟……” 陆迟已经拉着姜栖往外走,只丢给江逸一句,“记得送她回去。” 车内,安静如鸡。 徐远握着方向盘,大气都不敢出,后视镜里,陆迟和姜栖各坐一边,中间的空位多的似乎还可以坐下几个人。 姜栖耷拉着脑袋,罕见地没吭声。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要是放在以前,她高低地阴阳怪气刺陆迟几句。 “怎么不去寻花问柳了?” “不是最喜欢去的吗?” 可现在满脑子都是贺云帆那句,“你不会怀孕了吧?” 她越想越慌。 生理期不准,这几天还没有来。 她决定明天买个验孕棒测测。 陆迟瞥了她一眼,见她缩在门边,和自己隔了八百米之远,语气冷飕飕的,“现在又不睡了?刚刚看个话剧睡得东倒西歪,一张票全拿来做梦了。” 姜栖头也不抬,“如果好看,我怎么睡着。” “其他人怎么没睡,就你睡了?” “他们不想睡呗,再说我睡觉碍着谁了,要是陆总觉得我碍眼,干嘛带我去,真是鱼吃多了尽爱挑刺。” 说完,姜栖彻底闭嘴,赌气看向窗外。 老是用其他人和自己比,把她说得有多差劲似的。 开车的徐远抓紧方向盘。 他怎么感觉总裁被单方面冷暴力了? 吸取上次的教训,他决定老实当个哑巴。 车刚停稳,姜栖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一溜烟地走进了别墅。 以往都是她看着陆迟的背影,现在她决定以后都要跑得比他快。 王妈在门口打招呼,姜栖淡淡地应了声,噔噔噔上楼,直奔客卧,“砰”地关上门。 陆迟紧随其后进门,脸上化不开的乌云,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摸出烟盒点了支烟。 他其实烟瘾不大, 只有心情极差或者应酬才会抽一两支。 可现在,尼古丁也压不住那股烦躁。 客卧里,姜栖洗了个澡,和关明夏打电话吐槽,“莫名其妙拉我去看他初恋女友的话剧,我没当场甩他一巴掌都算给他面子了,结果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还被他数落了一顿,你说搁谁受得了啊?” 关明夏愤愤不平,“他自己看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拽上你?想让你们上演一家亲吗?简直离离原上谱。” 姜栖冷笑,“想得那么美,他脑袋不用拆了,肯定是水,晃起来还有水声。” “对了,明天我那部剧开机,女二临时换人了,你知道是谁吗?”关明夏突然说。 姜栖想了想,“沈如萱,她要自己演?” “是宋秋音!”关明夏恨恨道,“她要进军娱乐圈了,听说是陆迟那边帮她拿到的资源,那部剧总投资几个亿呢,女二角色也是个香饽饽,换不了女主,估计要女主扛大旗吧。” 姜栖一怔,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宋秋音会说“以后不怎么演话剧了”。 她讥讽道,“这铁公鸡还真是舍得给宋秋音花血本砸钱,又是话剧捧场,现在还给她塞影视资源了,对自己的老婆就是几万几万的转,送过的项链弄丢了还得记账,简直是抠门到家了。” 关明夏犹豫了下,问道“他知道你卖项链是为了找季骁吗?” “不知道吧。”姜栖垂下眼,“他没提,不然肯定要大做文章了。” 关明夏叹气,“你打探到季骁的情况又怎样?都那么多年了,他也许早就忘了你。” 姜栖沉默片刻,轻声道,“忘了就忘吧,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挂断电话,主卧突然吹风机的嗡鸣, 姜栖动作一顿。 陆迟头发短,但洗澡很晚,总是不吹干就睡觉。 以前她不放心,怕他头痛,经常拿着吹风机追过去,耐心替他吹干, 有时他自己吹,她听到动静也会放下手中的事跑过去帮忙。 可现在,就算吹风机烧了,她都不会再过去看一眼。 果断蒙上被子,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晨,姜栖化了个淡妆,穿了一条黑色收腰连衣裙,衬得腰肢纤细,整个人更显清瘦。 她挎着包准备出门,陆迟却拦在玄关处。 “打扮这样,又去哪?”他皱眉问。 “去外面。” 这不是废话吗。 陆迟没和她拌嘴,语气认真,“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姜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怀孕的事,刚想拒绝,就听陆迟沉声补了句,“你又想重蹈覆辙吗?” 姜栖瞬间哑然。 那次流产,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好在面试安排在下午两点,她本来也打算买验孕棒测一下,便没再推脱,跟着陆迟去了医院。 杨医生是位温和的中年女性,也是姜栖之前的妇产科医生,仔细问了姜栖的症状后,安排她做了抽血检查。 走廊长椅上,两人并肩坐着等待结果,气氛沉默。 姜栖余光瞥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忽然觉得讽刺。 三年前,每次孕检都是婆婆陪她来的,可婆婆终究是婆婆。 那时她怀孕心思敏感,看到别的孕妇有丈夫嘘寒问暖,心里也会羡慕。 陆迟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从不过问孩子的情况。 后来在她流产后,冷冰冰地说她咎由自取。 现在却一副紧张的姿态,是怕她再次怀孕赖上他吗? 姜栖曾经天真的以为,孩子会是缓和他们关系的纽带。 可后来才明白,妄想用孩子来束缚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如果现在真怀上了,孩子生下来会面对一个冷漠的父亲、不健康的家庭关系。 没准还会把她这个亲生母亲踢出局,让宋秋音当现成的孩子妈。 她童年的不幸,决不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重演。 “陆总,陆太太,检查结果出来了。”护士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诊室内,杨医生翻看着报告,得出结论,“没有怀孕。” 姜栖听后长舒一口气。 在走廊坐的那会,她CPU都快烧掉了,纠结真的怀孕之后该怎么办。 好在是有惊无险。 陆迟却追问,“她最近很嗜睡,是什么原因?” 医生又看了看血常规和激素报告,分析道,“陆太太有些气血不足,加上轻度贫血,所以容易疲劳。” 她又问姜栖,“你最近月经周期也不太规律吧?” 姜栖点头,这几个月她的经期不是推迟就是量少,但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医生继续解释,“中医上讲,你这是中气不足,肝郁脾虚,长期精神压力大、作息饮食不规律都会导致这种情况。” 陆迟眉头一皱,“需要怎么调理?” “多补气血就好了。”医生看了眼姜栖单薄的身材,“陆太太体质偏弱,如果将来备孕,建议先调养身体,否则可能像上次一样母体虚弱、胎儿不稳。” 她忽然闻到陆迟身上淡淡的烟味,委婉提醒,“要备孕的话,男方最好戒烟酒。” 姜栖莞尔一笑,“谢谢医生,我们最近没有备孕计划。” 说完起身就走,陆迟快步跟上,在走廊拽着她问,“你刚才的反应,是失望还是庆幸?” 姜栖扯了扯嘴角,“你不会觉得我卑鄙到要用孩子来绑架你吧?现在查出来没怀孕,我们都应该松口气才对,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陆迟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怎么在这?”白雅舒拎着包迎面走来,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姜栖怀孕了?” “没有,妈。”姜栖勉强挤出笑容,“只是检查身体,最近月经不调。” 白雅舒听后难掩失望,又瞥了眼儿子。 惊讶他居然会陪姜栖来妇产科。 闻所未闻。 白雅舒想到老爷子的叮嘱,还是对他们语重心长道,“你们爷爷之前说的也没错,很多跟我年纪相仿的那些太太们都抱上孙子孙女了,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了,你们结婚三年也时候要孩子了,姜栖也趁这个机会把身体调养好,才不会像上次那样出了意外,女人的身体经不起折腾的。” 姜栖脸上浮起一丝尴尬,悄悄拽了拽陆迟的袖子,示意他挡回去。 按照以往,他肯定会说“不急”,“以后再说”之类的话,他母亲也不敢再多言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陆迟竟然应了声,“好。” 第37章 提出备孕 这一声“好”,让姜栖和白雅舒同时愣住了。 姜栖震惊地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个人胡说八道什么呢? 难道他考虑宋秋音的演艺生涯不能生,所以想让她生了孩子再滚蛋,最后让宋秋音再当孩子妈? 玩去母留子这套? 绝无可能。 陆迟却一脸淡定,继续火上浇油,“她是该补补了,虚得跟纸片人一样,风一吹就能飘走了。” “还得麻烦妈好好调养下她的身体,不然到时候生个孩子,我怕她打个喷嚏都能把孩子给喷出来了。” 白雅舒难得见儿子松口,欣然应允,又对着姜栖说,“你找个时间,和我去老叶那抓几个方子,保管见效,你看看你现在脸白的什么样,好好服用几个疗程,气色就会红润许多了。” 姜栖尴尬地应下,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前两年婆婆不是没给她安排过中药,可她嫌苦不爱喝,喜欢搞一些小动作偷偷倒掉。 陆迟看她喝药,喝出了那视死如归的模样,最终便严厉禁止自己母亲再给她抓药。 走出医院,姜栖立刻现出原形,拽着陆迟算账。 “你刚刚瞎说什么呢?都要离婚了备什么孕?你脑子被门夹了吗?要备你自己备去!” 她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成心的?想借你妈的手刁难我,逼我喝那些苦得要死的中药?” 陆迟单手插兜,嘴角勾起一抹欠揍的笑,“被你猜中了。” 姜栖气得直接掐他手臂,“你赶紧跟你妈澄清,我不要喝那些药!不然——” “不然你要怎样?”他挑眉。 “不然…不然…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她憋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威胁他的办法。 徐远停好车,适时上前,“总裁,太太。” “不用送我。”姜栖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陆迟伸手拽着她的包,“去哪?最近天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往外跑,哪有你这么不着家的老婆,在外面包养小白脸了?还是又去咖啡厅钓那些年轻的男大学生?” “你管不着。”姜栖用力一扯。 两人拉扯间,包包的拉链没拉好,东西散落一地。 姜栖的简历飘到了陆迟脚边。 他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扫了一眼,眉头皱起,“你在找工作?” 姜栖一把夺过简历,“对啊,毕竟离婚后我也得养活自己。” 陆迟听到张口闭口提离婚,耳朵嗡嗡作响,脾气也上来了,“你金丝雀当腻了,又想扮演职场女强人吗?你吃的喝的花的哪样不是我的?现在突然发愤图强,准备拿个七八千的工资糊口,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上下打量她,语气凉薄,“你连公司的打印机怎么用都不知道吧?以为是职场是过家家?我劝你别出去招笑了。” 姜栖攥紧手中的简历,一脸倔强,“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毕业之后一天班都没上过,知道外面社会有多残酷吗?可不是在家里,有人会惯着你。”陆迟冷笑,顿了顿又说,“姜栖,自尊心不能当饭吃,你就算当全职太太,也没人看轻你。” 呵,宋秋音想演话剧就让她演,想进娱乐圈就给她砸钱。 轮到她这了,就是这套“金丝雀理论”? 还说没看不起她。 姜栖气得胸口起伏,咬牙道,“外面再残酷也是我选的!我想凭自己本事赚钱怎么了?就算月薪七八千,没钱留宿街头,我也愿意!” “好一个凭本事。”陆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几分轻蔑,“你不靠陆家和姜家,真的能找到好工作?” “你给我等着!”姜栖愤然转身,大步离开。 徐远目睹了夫妻吵架的过程,开口劝说,“总裁,太太也是想证明自己不差,您说点好听的,这事就过去了。” 陆迟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道,“她就是好日子过够了,等吃够苦头,自然就回来了。” 说完,他吩咐徐远,“去查查她今天去面试哪家公司,是不是正规的,像她这么又傻又倔的,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徐远心里暗暗腹诽,你要是直接说怕她被骗了,太太也不至于被气跑啊? 下午两点,姜栖准时到达,发现等候区比上次少了一半的应聘者。 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简约职业装的女孩凑了过来,小声问道,“你紧张吗?听说我们二十个人里只有三个能被选上。” 姜栖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应道,“紧张啊。” 要是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陆迟那家伙绝对会把她贬得体无完肤。 女孩又自我介绍,“我叫温竹,上次我们见过一面的,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姜栖仔细看了看她,确实有点印象,便友好地点了点头。 温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据说这次面试难度升级了,四个面试官轮流提问,全方位考验专业能力,而且岑总监有一票否决权,能不能进主要还是看她。” 说话间,HR推门而出,“姜栖,到你了。” 会议室内,气氛严肃。 四位面试官坐在长桌后,岑宁坐在中间,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 问题确实比上次刁钻许多,姜栖大部分都能对答如流,但有几个专业性强的问题还是卡壳了。 岑宁最后抛出了一个角度独特的问题,“你认为空间设计中,情绪该如何通过材质和光线表达?” 姜栖眼底闪过欣喜,这问题她昨天在岑宁著作的《空间设计的情绪表达》里看到过,她结合了书中的理论和见解侃侃而谈。 岑宁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 面试结束后,HR让她在外面等候最终结果。 姜栖便在等候区刷着手机打发时间,热搜上赫然挂着#宋秋音白天鹅#的话题,点进去全是她的话剧妆造图。 一袭纯白芭蕾舞裙,妆容精致,被网友评为“最美白薇”。 评论区一片吹捧。 “音音火灾那段含泪微笑的镜头我直接看哭,这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表演啊!咱内娱有救了!” “看过三版《白天鹅》,之前某流量演白薇像扑棱鹅,宋秋音这才是天鹅本鹅,连头发丝都在演戏。” “已看现场版,不枉此生,真人美到窒息,身材巨巨巨巨巨巨巨巨好!” “朋友在剧院工作,说宋秋音幕后有老板直接冲后台送999朵白玫瑰,这该死的魅力藏不住。” “以后很难看到音音的话剧了呜呜呜…但《挽星传》给我冲!剧组赶紧放定妆照!(搓手等)” 姜栖一圈看下来,眉梢抽了抽,这水军买的真勤快。 第38章 睁大你的狗眼 这时,关明夏发来一张照片——宋秋音穿着古装,手捧开机香的剧照。 "资源咖就是牛,围读剧本都没来,直接空降女二,原定女二哭晕在厕所,她牺牲了不少才换来这个资源,结果被换了,今早还来现场找宋秋音撕逼,可惜导演不让拍照,不然让你看看什么是泼妇骂街。" 姜栖提醒道,“你看热闹就行了,别再和她掐架了。” “放心,我们有对手戏,我可是皇后娘娘的首席狗腿子妹妹,专治她这种妖艳贱货!戏外动不了,戏里我框框虐她。” “那也别太过分了,待会陆迟饶不了你。” “安啦安啦,我不会像上次那样冲动了,而且我们制片人不也和宋秋音是劲敌,突然换了女二没经过她的允许,你是没看到她那张脸有多臭。” 姜栖正要回复,HR推门宣布结果。 “恭喜姜栖、温竹、王浩三位,下周正式入职。” 姜栖接过录用函,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成就感,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完全靠自己争取到工作。 温竹兴奋地凑过来,“你好呀,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姜栖笑着回应,“我叫姜栖,请多指教。” 走出至禾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飘了,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手里捏着录用函翻来覆去地看,生怕它长翅膀飞了。 姜栖先是和关明夏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然后直接直奔陆氏,刚进大厅,迎面撞上陆怀舟和一群董事。 那群人西装革履,气场逼人,正浩浩荡荡地往外走。 姜栖瞬间怂了,试图缩成透明人,甚至往旁边的绿植后面躲了躲,恨不得变成一盆发财树。 没想到陆怀舟眼尖,直接在她面前停下,“小栖,来找阿迟?” 一旁的董事们齐刷刷地看过来,目光探究,姜栖有种被教务处主任抓包的感觉,尴尬点了头,“……是的。” 毕竟她之前鲜少来公司,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尤其眼前这位公公是出了名的事业狂,没准会觉得她影响陆迟工作了。 就像一个学渣不写作业,来找学霸玩,这不是耽误人家写作业吗? 陆怀舟没有责备她,反而笑着调侃,“那怎么不进去?杵在这当电线杆?” “我这就去!”姜栖慌忙开溜,身后隐约传来讨论声。 “陆董,这就是您儿媳妇啊?” “对,她比较腼腆。” “看起来就很乖巧伶俐。” “是啊,我爸对她疼得不行呢。” …… 姜栖略微脸红,赶紧钻进电梯。 她这些天来了好几回,都轻车熟路了。 刚出电梯,就迎面撞上徐远。 徐远颇为惊讶,“太太你怎么来了?” 上午刚吵完架,下午就和好了? 这夫妻俩变脸比翻书还快? 姜栖眯眼审视他,“怎么,我不能来?陆迟是不是在屋里藏人了,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徐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现在不是饭点,您突然过来有点意外。” 姜栖冷哼,“他是饭桶吗?我找他只能是送饭?” 徐远被噎得哑口无言,心里哀嚎。 太太,你的嘴能不能别这么毒。 “总裁在开会,您要去办公室等吗?” “不用。”姜栖直接坐在了接待区的沙发上,“我就看看你怎么工作的。” 毕竟她马上快要入职了,得学点职场经验。 徐助理这种五年老油条,正是最佳观察对象。 “……啊?”徐远懵了。 “你忙你的,当我不存在。” 徐远的办公桌就在总裁办公室几米开外,弧形办公桌上堆着几摞文件,附近还有两个秘书的空位,估计都去开会了。 他小心翼翼问,“要、要给您倒茶吗?” “不用。” 徐远如坐针毡地回到工位,刚接起电话,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姜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硬着头皮处理工作,“李经理,项目预算需要重新评估,是的,陆总要求控制在12%以内……” 挂断后,他又审批了几份文件,签字时手都在抖。 心想,太太该不会移情别恋看上我了吧? 他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冷汗直冒,偷瞄姜栖一眼,结果对方冲他嫣然一笑。 徐远:“!!!” 这笑容怎么比总裁发火还可怕?! 他战战兢兢地低头批文件,钢笔尖都快把纸戳穿了。 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总裁要是晓得了,会不会把我发配到西伯利亚分公司?” 徐远内心反复煎熬了一小时,终于等到陆迟开完会回来。 陆迟大老远就看到姜栖盯着自己的助理出神,他眉头一皱,走上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怎么,盯着我的助理犯花痴?” 姜栖这才回神,眨了眨眼,故意气他,“徐助理确实长得不赖。” 陆迟脸色骤冷,给了一记眼刀给徐远。 徐远后背一凉,内心再次哀嚎。 太太,你怎么净说大实话呢。 就算他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也不能从您口中说出来啊喂! “太太您别开玩笑了,我去给您倒杯茶!” 说完,徐远火速逃向茶水间。 陆迟没理会他的逃离,直接问姜栖,“你来干什么?” “我来逛逛。”姜栖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语气轻飘飘的。 陆迟盯着她,狐疑道,“有屁快放,你在娇弱做作什么?” 姜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摸了摸脸,故作惊讶,“啊,妆好像有点花了。” 这时,徐远端着茶回来,放在茶几上。 姜栖状似不经意地从包里拿东西,却“不小心”让一张纸飘落在地。 徐远弯腰捡起,余光瞥见到“录用函”三个字,脑子瞬间转得比陀螺还快。 他立刻很捧场地惊呼,“哇!太太,您拿到了至禾的Offer了呀?那可是业内顶尖的设计公司。” 姜栖谦虚地摆摆手,“唉,小意思了,省得某人老是诽谤我离了他就不能活。” 她学着陆迟的语气,阴阳怪气道,“好一个凭本事!不靠陆家和姜家,你能找到好工作?” 说着,双手摊开录用函摆在陆迟面前,她那双眸子像是盛满了星光,亮晶晶的。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谁说我凭自己本事拿不到!” 这波炫耀拉满了。 陆迟却轻笑一声,“你真是凭本事拿的?” “你又打算诽谤我什么?”姜栖笑容微敛,有些警惕。 陆迟慢条斯理地扯松领带,说出的话近乎残忍。 “你的好哥哥姜屿川前几天和至禾签了合作,他特意和HR打了招呼,让你通过面试。” “姜栖,骗骗你自己就得了,还360度无死角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走后门的吗?” “这么爱显摆,建议你把录用函裱起来,下面刻一行小字,感谢姜屿川哥哥亲情赞助,省得将来技不如人,被同事问怎么进来的,还得绞尽脑汁编造。” 第39章 酒吧买醉 徐远眼睁睁地看着姜栖眼里的光一寸寸暗下去,想开口缓和气氛,最终还是闭了嘴。 他上午就查到了这件事,但没想到总裁会这么残忍,在太太最高兴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姜栖脸色瞬间惨白,攥着录用函的手指用力到发颤,纸张边角都被捏皱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穿深绿色西装匆匆掠过的身影,难怪那么熟悉。 陆迟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刀,“你要是真想工作,我可以在陆氏给你安排个职位,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不用了。”姜栖打断他。 她眼眶发酸,强忍着眼泪,抓起包就往电梯冲。 十分钟前,她还是只骄傲的孔雀,现在被陆迟一盆冷水浇成了落汤鸡。 电梯关上后,徐远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总裁,您的话有点伤人了。” 陆迟却双手抱臂,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等下她天高地厚,搞不清实力的差距。” “天真的以为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徐远小声嘀咕,“那也不能专挑人家最高兴的时候捅刀啊……” “怎么?”陆迟斜眼睨他,“你心疼了?” 徐远的脑袋连忙摇成拨浪鼓,以求保命。 姜栖低着头走出大厦,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这么差吗? 明明做了很多功课。 明明努力过了。 结果,还是靠别人的施舍。 她不相信。 突然想起岑宁面试看她的眼神,那种认可不像是假的。 没准陆迟那家伙在骗她呢。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姜栖去了姜氏。 相比陆氏的奢华,这里装修更显沉闷,灰黑色调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苍白的脸。 “你好,我想找姜总。”她声音干涩。 前台小姐抬头,“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他妹妹,姜栖。” 前台小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只知道姜总有个上大学的妹妹姜梨,经常来公司撒娇要钱,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一个妹妹。 但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拨通了内线,“姜总,有位姜栖小姐找您。”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简短回应,“让她上来。” 姜栖坐上电梯,来到了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 “进。”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推门而入,姜屿川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插兜,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 兄妹俩四目相对。 姜栖直接开门见山,“我在至禾求职,你插手了是吗?” 姜屿川静静地看着她,“是。” 一个字粉碎了她所有的侥幸。 她真是陆迟说的没本事、只能走后门的人。 姜栖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语气变得尖锐,“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就算面试失败了那也是我的事,你一声招呼不打就给我就走后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我需不需要给你磕个头,感恩戴德?” “对不起。”姜屿川垂下眼,“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姜栖忽然拔高音量,“你的好心自己留着吧,之前需要你帮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有脸说帮我。” 她从包里掏出录用函,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狠狠扔在他身上。 纸片如雪花般散落,姜屿川肩头沾了几片碎屑,却一动不动。 “从今以后离我远点,要是再插手我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姜栖说完就离开,却在门口撞上了姜梨。 “你怎么在这?”姜梨惊讶道。 姜栖没心情理会,撞开她的肩膀径直离开。 “你瞎啊?!”姜梨痛呼,“还是耳朵聋了?这么目中无人!” 她一抬头,看见姜屿川站在办公室里,肩上还沾着几张碎纸,顿时八卦之心燃起。 “哥,你和姜栖吵架了?你俩平时不是不说话嘛?” 姜屿川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掸了掸肩膀的碎纸,“又来要钱?” 姜梨撇撇嘴,挽着他的手臂撒娇,“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来关心一下我的好哥哥~” 她眨眨眼,“姜栖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我帮你出气去,她最近闹离婚,看谁都不顺眼,上次还教训我来着。” “离婚?”姜屿川整理纸屑的动作一顿。 “对啊,陆迟的初恋女友回来了呗。”姜梨幸灾乐祸,“就她那窝囊样,抢不过的!不过她要是真离婚了,会不会影响我们和陆氏的合作啊?” 姜屿川反问,“你什么时候会为公司着想了?” 姜梨挺起胸脯,脸上写满了自信,“要是能保全项目,我愿意牺牲自己,代替姜栖和陆家联姻。” “陆迟看不上你的。” “我到底哪里比姜栖差了?!” 姜屿川幽幽瞥她一眼,“毛都没长齐的丫头。” 说完大步往外走,姜梨跟在后面嚷嚷,“我早就长齐了,过阵子我都19岁生日了,我要大办特办的,最后,给我点钱吧哥。” 姜栖一天之内经历了大起大落,过得跟坐山车似的。 现在一切回到了原点。 还不如不坐呢。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又不想回家面对陆迟的冷嘲热讽,干脆一个人跑到酒吧喝闷酒。 唯一能听到她发牢骚的关明夏已经进组拍戏,她只好掏出几张钞票,和调酒小哥开启了话痨模式。 姜栖托着下巴,醉眼朦胧,“你说现在找工作是不是特别难?” 调酒小哥一边擦着酒杯,一边深有感触地点头。 要不然他一个211硕士也不会在这调酒。 姜栖又灌了一口酒,继续抱怨,“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结果告诉我是走后门的?” “这不等同于我辛辛苦苦种的树,一夜醒来发现开花了,结果那花是别人摆上去的吗?” 调酒小哥想了想,试图安慰,“只要有花了不就行了吗?” “那怎么一样!”姜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我自己种的树它开花了,那是我努力得来的,说明这个花真正属于我,从别的树上摘花再装饰到自己的树上,那原来的树,光秃秃的怎么办?” 就像名额仅有三个,她走了后门。 却侵占了原本第三名的位置。 “就算是走后门,也不通知我一声,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到处炫耀,还被该死的混蛋狠狠嘲笑了一番。” 她愤恨地模仿陆迟的语气,“说什么骗骗你自己就得了,还360度无死角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走后门的吗?还让我把录用函裱起来,以后告诉同事我是走后门的,你说说这是人说的话吗?” 调酒小哥收了钱,十分敬业地附和,“就是就是!太混蛋了!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姜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塞了两张钞票给他,“果然是知己,我很欣赏你。” 接下来,她絮絮叨叨骂了陆迟两小时,连“睡觉抢被子”这种陈年旧账都被翻了出来,调酒小哥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被老板叫走了。 姜栖一个人喝得晕晕乎乎,趴在吧台上,嘴里还碎碎念,“混蛋…王八蛋…迟早给我滚蛋…” 就在这时,沈砚和几个朋友路过吧台,一眼认出了她。 他嘴角勾出一抹贱嗖嗖的笑容,对着喝得烂醉的姜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陆迟。 “你老婆在借酒消愁呢。” 陆迟秒回,“地址。” 沈砚故意吊他胃口,“陆总心真大,也不怕被人拐走。” 陆迟耐心-99,“别废话。” 沈砚继续火上浇油,“你的东西就是这样保管的吗?还不许别人染指?我看酒吧里虎视眈眈的人不少,陆总要开个大炮把他们都灭了吗?” 消息发出去不到两秒,陆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砚刚接通,就听到那头冷得像冰的声音,“你想死吗?地址。” 第40章 耍流氓 不到十分钟,陆迟就赶来了酒吧。 一进门,就看到姜栖软绵绵地趴在吧台上,长发散乱,脸颊酡红,手里还攥着半杯没喝完的酒,俨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沈砚在一旁悠闲地玩着手机,见他来了,挑眉一笑,“哟,来的挺快啊。” 陆迟冷着脸走过去,“她喝了多少?” 沈砚耸耸肩,“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要不是我在这帮你盯着,那些男的早就把她拐跑了。” 陆迟懒得跟他废话,“沈家那个项目我会考虑。” “好嘞,那我撤了。”沈砚拍拍屁股走人。 陆迟掐了下姜栖的脸,“起来了。” “别碰我。”姜栖嘟囔着挥开他的手,“头晕。” 陆迟叹了口气,正想把人直接扛走,突然看到吧台的手机亮起。 【姜屿川:陆迟他不适合你,趁早离开也好,要是离婚遇到麻烦可以找我。】 陆迟盯着屏幕,额角青筋一跳。 这什么大舅哥,劝分不劝和? 他熟练地输入自己生日解锁手机,删掉了短信,然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姜栖头晕得厉害,在他怀里拼命挣扎,“你谁啊!放我下来!!” 陆迟不假思索地说,“你老公。” 姜栖眯着眼,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骗人!我老公早就死了!” 陆迟:“……” 很好,醉成这样,还不忘诅咒他。 好不容易把人塞进后座,姜栖又扭来扭去要爬出来,“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周扒皮转世!葛朗台投胎!” 陆迟一把按住她,冷声命令,“坐好!” 姜栖被他一凶,更不满了,“你算老几,敢凶我?信不信我开挖掘机铲平你家!” 陆迟被气笑了,“就你?车都不会开,还想开挖掘机?” 他不再和酒鬼讲道理,直接关上车门。 一路上,姜栖的骂声就没停过。 从“冰块脸”骂到“自恋狂”,从“小气鬼”骂到“狗男人”,词汇量丰富得能出本《骂人百科全书》。 陆迟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心里默念,“别和酒鬼计较…别和酒鬼计较…” 可姜栖越说越起劲,最后甚至扒着座椅凑到他耳边,大声宣布。 “陆迟,我宣布,你被开除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老公,我要去找…找…”,她卡壳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找季骁。” 陆迟猛地踩刹车,转头瞪她,“你敢!” 姜栖被急刹车晃得栽回后座,还不忘补刀,“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她头一歪,终于醉晕回去。 陆迟看着她这副死样子,有气不能撒,重新启动了车子。 车刚停在别墅门口,姜栖又醒了,整个人像只树袋熊般扒着车门,醉醺醺地耍赖,“不下!就不下!” 陆迟站在车门外,月光在他肩头镀了层冷银,“那你想怎么样?” 姜栖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伸出手,“背我!” 陆迟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看了三秒,终是妥协转身蹲下,语气却凶,“我劝你别吐我身上,不然我弄死你。” 姜栖得逞地扑上他后背,手臂藤蔓般缠住他脖子。 陆迟托住她腿弯起身,掂了掂重量,“瘦得只剩骨头了,还瞎闹腾。” “你不是说我是金丝雀吗,金丝雀就这待遇!”姜栖把脸埋在他颈窝,故意勒紧他,“跑快点!没吃饭吗?” 陆迟被勒得呛咳,“姜栖,你是不是故意装醉,想要趁机谋杀亲夫?” 姜栖是真的醉了,又闹着在院子里多走几圈。 陆迟拿她没办法,只能背着她,在夜色里慢慢踱步。 姜栖趴在他背上,忽然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她玩累了,父亲总会这样背她回家。 她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可后来,父亲也这样背姜梨,不再有她的位置。 回忆刺得心口发酸,眼泪悄无声息地涌出。 她没出声,陆迟只以为她终于安静下来,可脖颈处渐渐湿了。 温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渗进他的衣领,烫得他心口一窒。 陆迟停下脚步,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他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试探地喊了声,“姜栖?” 夜色静谧,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细碎泪珠。 陆迟背着人进屋,王妈迎上来,看到姜栖红扑扑的脸,惊讶道,“太太这是……” “小声点。”陆迟压低声音。 王妈会意,小声问,“要不要我帮太太洗澡?” “不用。”陆迟径直上楼。 浴室里,他放好洗澡水,动作生疏地替她卸妆擦洗。 姜栖睡得很沉,任由他摆布,只在力道稍重时皱眉。 陆迟指腹拂过她微红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泪痕,“这么爱哭,家里加湿器可以下岗了。” 他将人裹进浴巾抱回床上,自己匆匆洗了个澡,躺下时,姜栖无意识滚进他怀里,发顶蹭着他下巴。 分房这阵子,陆迟睡得并不踏实,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他收拢手臂,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一夜无眠。 姜栖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被人紧紧箍着,几乎喘不过气。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陆迟那张五官优越的脸,眉骨高挺,鼻梁如峰,睫毛在晨光下投下淡淡阴影,闭着的眼睛敛去了平日的凌厉,竟显得有几分难得的柔和。 等等,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 为什么她会和陆迟睡在一起? 陆迟的手臂还横跨在她腰间,沉甸甸的,像焊死的钢筋。 姜栖头疼欲裂,昨晚的记忆断片得厉害,她使劲推了推,对方却纹丝不动。 陆迟睡眼惺忪地皱眉,声音沙哑,“别闹。” 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 姜栖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起开啊,你怎么在这?” 男人这才松开了手,懒洋洋地睁开眼,“这是我的床。” “什么?”姜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居然被换成了睡衣,她抄起枕头砸过去。 “你昨晚对我耍流氓了是不是?” 第41章 放弃入职 陆迟轻松接住枕头,挑眉道,“耍流氓的是你,昨晚又哭又闹,跟疯了一样,要不是我辛辛苦苦把你拖回来,你现在还不知道睡在哪个马路边呢?” 姜栖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死活想不起来这段。 她走到化妆台前照镜子,被自己的造型吓了一跳,“那你也不能乘人之危啊!把我扔在客卧不就行了?” 陆迟惬意地靠在床头,“你那牛一样的精力全往我身上使了,给你洗完澡,我就没力气了。” 姜栖显然不信,这家伙有这么弱? 客卧明明离这不远。 她突然注意到化妆台上散落的几片树叶,拿起来端详,“这是什么?你还有收藏树叶的爱好?” 陆迟掀被下床,慢悠悠道,“昨晚你在酒吧门口,非说这些树叶是你的钱,揣进兜里死活不让扔。” 姜栖连连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实际情况是昨晚陆迟抱着她走出酒吧时,她挣扎着跳下来,看到地上的落叶两眼放光,嚷嚷着“都是我的钱,谁都不许抢!”,然后疯狂往自己口袋里塞。 姜栖虽然记不清,但直觉告诉她,这种丢人的事她干得出来。 要是狡辩,陆迟八成又会甩监控打她的的脸。 她索性沉默是金,灰溜溜把树叶扔进垃圾桶。 “想起来了?”陆迟凑到她耳边,气息灼热。 “没想起来,失忆了。”姜栖一把推开他,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 姜栖洗漱完,拨通了至禾HR的电话,“不好意思,我不入职了。” HR惊讶,“为什么?是有了更好的Offer吗?” “之前,是不是有人打过招呼要关照我?”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这…不方便透露。” 姜栖很快说道,“那我不去了,请把名额顺延给下一位吧。” HR有些犹豫,“这不好说,岑总监今天出差去了,总之您这边放弃入职是吧?” “是的。” 挂断电话后,姜栖看着镜子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一次挫折而已,大不了重新再找。 她收拾妥当下楼。 陆迟正在吃早餐,见她来了,头也不抬,“我还以为某人无地自容,要躲房里哭三天才肯出来见人。” 姜栖瞪他,这狗男人昨天嘲讽的话她还记忆犹新。 “要我哭着给你上坟吗?” “省省吧。”陆迟抿了口咖啡,“你买不起我坟头那块地。” 夫妻俩一早又呛起来,王妈赶紧打圆场,“太太,吃点早餐吧?” 姜栖嫌弃道,“看着某人的冰块脸吃不下,影响消化。” 陆迟眉头一皱,很反感她任性不吃早餐的举动,“你别忘了昨天医生说你什么,早饭不吃,准备靠光合作用活着吗?” “要是真想去工作,我可以给你安排,别又找不到工作在那哭鼻子。” 姜栖冷哼一声,显然不领情,“不用,我可不敢,待会某人又让我把录用函裱起来,写上是陆总施舍的。” 说完她就往外走。 陆迟瞥了眼王妈,王妈也是心领神会地从桌上拿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塞进姜栖手里,“太太,早餐还是吃点好,对身体好呀。” 姜栖没再拒绝,抓着早餐出了门。 她刚走出别墅,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护工李嫂的号码。 “小姐,你快来医院!夫人的手指刚刚动了。”李嫂的声音透着兴奋。 姜栖瞬间僵在原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二十分钟后,她急匆匆赶到医院,李嫂正在调输液管,见她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就在刚才,我给夫人擦右手时,手指和中指明显动了两下。” 姜栖不太相信,“真的?您确定没看错?” 这些年希望越来越渺茫,她好几次都有了放弃的念头,倒不如让母亲解脱算了。 “千真万确!”李嫂把监测记录递给她,“刘医生来看过了,让您去办公室找他。” 主治医生办公室内,刘医生指着电脑屏幕上的脑电图,“您看这里,在护工提到的时间点,脑电波确实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说明大脑在尝试重新神经连接。”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而且对比上周数据,病人的基础代谢率提升了15%,这是个好兆头。” “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醒来?”姜栖问。 刘医生推了推眼镜,“这暂时不好说,家属可以尝试通过感官刺激促进意识恢复,像熟悉的声音、气味、物品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能请到神经学专家AleX概率会大大提高很多,他年轻有为,在植物人促醒领域有突破性成果,他们团队在去年通过神经治疗,成功唤醒了一位躺了五年的植物人。” “怎么才能联系他?” “很难。”刘医生摇了摇头,“他为人低调,专注于做科研,很少露面,也拒绝任何采访,向他求助的,大多都没有下文,我也是在学术会议上了解的他,听说他人目前在国外,要是有他消息,我再通知你一声,不过,就算请到他费用也不低的,还有后期康复费用都是不小的数目。” “谢谢医生,费用您放心,我会准备好的。” 姜栖和医生聊完病情,回到病房。 她轻轻握住母亲枯瘦的手,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妈,快点醒来吧。” “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还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病床上的女人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姜栖曾经怨恨过母亲,为什么抛弃自己一走了之。 在那个家无数个孤独的日夜,她想要是有妈妈在就好了。 是不是就不会被忽视、冷落、欺负。 长大后,她才理解母亲或许是有自己的苦衷。 姜栖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那本破旧的《小王子》,泛黄的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栖栖的书”。 小时候母亲经常抱着她读这本书,那时母亲总说,“你就是我的小玫瑰。” 如今,她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轻声念道,“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 第42章 流产真相 姜栖这三天又投了十几份简历,面试了七八家公司,最终只拿到两个Offer,却都不尽人意。 一个是比较有名的设计公司,薪资待遇和发展前景都不错,但是入职后必须常驻外地,母亲还还躺在这座城市里的医院,她暂时还不能离开。 另一个是本地一家小型设计工作室,职位是室内设计助理,工资低得可怜,公司还盛行加班文化,老板动不动就PUA新人,画大饼,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公司。 上一次被陆迟揭穿走后门的事,让她求职变得畏手畏脚,稍微差点的公司不敢去,生怕再被他抓到把柄嘲讽。 心情浮浮沉沉,像是被困在旋涡里,挣扎却找不到出口。 于是这天下午,她去了关明夏拍戏的影视城。 影视城门口人山人海,粉丝们举着灯牌和手机,翘首以盼等着自家偶像的出现。 姜栖被拦在门外,保安上下打量她,“非工作人员不能进。” 她刚想打电话,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栖栖!” 关明夏穿着一身华贵的古装,发髻高挽,珠钗摇曳,踩着绣花鞋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对保安说,“这是我的新助理。” 保安狐疑地看了看姜栖,她穿着简约的卡其色风衣,气质清冷,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助理。 但关明夏已经拽着她往里走,笑嘻嘻地压低声音,“怎么样,我这身造型好不好看?” “挺好看的,有贵夫人那气质了。”姜栖如实评价,但又想到刚刚关明夏说的是新助理,于是又问道,“你助理呢?” 关明夏笑容一僵,撇撇嘴,“跑路了,前天江逸来探宋秋音的班,我刚好在拍戏,那个小助理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江逸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本来就是临时找的大学生,她当场哭着辞职,连工资都没要就走了。” 姜栖眉心微拧,“一个小助理能得罪江逸?他八成是给宋秋音出气,故意把你助理赶跑了,那江逸他有没有针对你?” 关明夏故作轻松地说,“我还好啊,他能拿我怎么办,最多就是阴阳怪气我几句。” “从实招来。”姜栖显然不信。 关明夏叹了口气,“你不是让我别和她起冲突嘛,可架不住他们来找茬啊,江逸一来,就挑我演技的刺,说这不行,那不行的,害我重拍好几遍,宋秋音的助理更绝,仗着自家主子是女二号,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抢我的化妆师,拖延我时间,害得我迟到被导演骂了好几次。” “不过剧组就是这样的,谁有权势谁就有理,反正我的戏份总共也就十来天,拍完就赶紧走人了,说真的,在这拍戏还不如当模特,要不是签了合同,我现在就想跑路了。” 姜栖沉默片刻,忽然说,“要不,我给你当几天助理吧?” “那你不继续找工作了?”关明夏颇为惊讶,她听说了姜栖入职至禾失败的事,最近又在重新找工作。 “缓一阵子吧,反正就几天也不耽误什么。”姜栖笑了笑,又轻描淡写地补充,“而且,我也挺好奇剧组怎么拍戏的,没准还能免费追个星什么的。” 其实,她更担心宋秋音和江逸再给关明夏使什么绊子,前阵子关明夏兴致冲冲地要当演员,如今迫不及待地要跑路,可想而知,她在剧组过得应该挺不容易的。 有她在,至少能护着关明夏。 关明夏眼睛一亮,“真的?你来陪我当然好了,你想追星啊,我们男主就是流量小生来着,要不要帮你要个签名啊?” 正说着,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关明夏,到你了!” 关明夏应了声,匆匆对姜栖叮嘱了几句,“你在这等等,我很快收工了。” 姜栖点点头,目送她跑向拍摄区,自己则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观察着忙碌的片场。 影视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江逸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场务推着餐车,上面堆满了奶茶的精致的甜点盒子。 “江总又来探宋老师的班啦!”有场务高声喊着,“大家快来拿,人人有份!” 工作人员一窝蜂围上去,嬉笑着道谢,江逸站在人群中央,像施舍乞丐的贵族,嘴角挂着得意的笑,目光在片场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角落的姜栖身上。 他眯了眯眼,大步走过去,“哟,这不是姜大小姐,你怎么进来的?” 姜栖头也不抬,“走着进来的。” 江逸嗤笑一声,“来探关明夏的班?” “你管得着吗?”姜栖终于抬眼,目光冷冽,“江逸,我警告你,少招惹我朋友。” 江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摊手,“我就整她怎么了,你奈我何?” 他俯身压低声音,恶意满满,“你的朋友和你都是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阵子关明夏还敢对秋音动手,不是很嚣张吗?她总该付出点代价。” 闻言,姜栖站起身,她比江逸矮了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减,“所以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当年我流产和你脱不了干系吧?这笔账一直没跟你算,江少爷准备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江逸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半步,“臭丫头,那天我一根毛都没碰到你,纯属你自己活该,还想赖在我身上?再说那个孩子没了就没了,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 “可你让我动了胎气是事实。”姜栖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口口声声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流着低贱的血脉,就算陆迟念及多年兄弟情不会追究你,你说陆老爷子知道了会怎么想?他老人家本来就不待见你。” 江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换上了讥讽的笑,“就算我说过又怎么样?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都不知道,没准是沈砚的,还是你哪个前男友的?就让迟哥接盘,这不是野种,是什么?” “何况你自己本来就低贱,一个私生女还在那里耀武扬威,我要是你,就老实本分地待在家里不出门,更何况那天商场的监控,我已经让人删掉了,现在空口无凭,你觉得会有人信你吗?” 姜栖忽然笑了,她从口袋掏出手机晃了晃,“监控确实没有了,但现在——” 她按下播放键,江逸那番恶毒的话清晰地从扬声器里传出。 “有了江少爷的精彩发言,你说,我要是发给陆迟,他会信吗?” 第43章 剧组三连怼 江逸脸色骤变,伸手就要抢手机,“你这个臭丫头,跟我玩阴的。” 姜栖早有准备,狠狠一脚踩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江逸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 “录音已经自动上传云端了。”姜栖晃了晃手机,“你再上前一步,我立马就发给陆迟。” 江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简单,别再帮着宋秋音对关明夏使什么幺蛾子。”姜栖收起笑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手机,“否则你知道你后果。” “算你狠!” 江逸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其实姜栖心里也没底,就算陆迟知道了,估计也只是训斥江逸几句了事,毕竟那个孩子对他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 而老爷子即将做手术,她也不会拿这事刺激老人,事情也早过去很久了,陆家和江家交情很深,也不是她所能间隙的。 这时,关明夏拍完戏回来,好奇地问,“你和江逸刚刚说什么了?他刚才脸色难看就走了。” 姜栖淡定地收起手机,“这家伙就是欠骂,我骂他几句就老实了。” 关明夏啧啧称奇,“导演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全剧组没人敢惹这个江少爷,也就你敢和他对着干了。” “现在我是你助理。”姜栖拍拍她的肩,“我看谁敢欺负你。” 关明夏感动地嗷呜一声,一把勒住她脖子,“栖栖你太好了!有你是我的福气,我必须给你发工资!” 姜栖被勒得咳嗽两声,“我在你家白住那么久,你都没收房租,万一我离婚没地方去,你是不打算收留我了?” “收留!一百个收留!”关明夏挽着她的胳膊朝外面走去,“走,我请你吃大餐!”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影视城还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化妆室里亮着惨白的灯光。 关明夏一早就有戏份,正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打底。 姜栖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保温杯和剧本,时不时递上一杯热茶,俨然一副专业助理的模样。 “眼皮再抬一下。”化妆师轻声指导着,“对,就是这样。” 门突然被推开,宋秋音的助理刘雪颐指气使地走进来,手指敲了敲化妆台,“宋老师那边急着上妆,你先过去。” 化妆师的手顿了下,为难地看向关明夏,姜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声音不轻不重,“通告单上宋老师的戏份还有三小时,她这么着急化妆,是有什么心事吗?” 刘雪斜眼打量姜栖,“我们宋老师向来敬业,习惯早点化妆进入角色状态,复习台词,不像某些十八线,开拍了才临时抱佛脚。” 姜栖轻笑一声,“那你们宋老师那么敬业,干脆以后直接带妆上班算了,在路上那点时间也可以早点进入角色状态,或者睡觉直接带妆算了,梦里也可以揣摩角色,争取早日拿个奥斯卡野鸡奖。” 化妆室里几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偷笑。 刘雪也没想到她一个小小助理这么硬气,她气得腮帮子发抖,“你算什么东西?这个化妆师是我们江总特别指派的,只要有需要,一切以宋老师优先!你一个小助理懂不懂规矩,上一个助理怎么滚的,你没吸取教训?” “身体吸收不了这个教训。”姜栖往前走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有张口闭口助理,你自己不也是助理,你在狗仗人势什么?难不成你是宋秋音的丫鬟,特权大了不起啊,有什么不满叫你们江总来和我谈,否则,就按照规定的来,谁别想搞特权。” 刘雪被怼得哑口无言,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摔门而去。 关明夏全程憋笑,等刘雪一走,从镜子里对姜栖竖起大拇指,“牛啊我的姐!我之前和她刚,吵起来了耽误剧组进度,导演就说们勾心斗角、事多,让我们以和为贵,也就沈如萱偶尔会挑宋秋音的刺,但有江逸这个挡箭牌,她就收敛很多了。” 姜栖轻哼一声,“没事,江逸那根小黄瓜交给我收拾就行。” 等关明夏去拍戏后,姜栖坐在折叠椅上休息,今天起了个大早,她困得打了好几个哈欠。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跳出好几条消息,来自“铁公鸡”。 【今天是被猪圈开除了?起这么早。】 【又去找工作了?】 【沉迷于扮演求职屡战屡败的小强?以后改名姜小强算了。】 姜栖盯着屏幕,眉梢抽了抽,直接回了一个“滚”字。 “我说呢?关明夏哪里请的助理敢架子这么大,原来是姜栖啊。”一道柔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掺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栖回头,看见宋秋音穿着一袭素雅戏服,妆容精致,正款款走近。 她唇角微扬,眼底带着几分讥诮,“你不当豪门太太,跑来这儿当小助理,阿迟他不要面子吗?” 姜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她,“这不是在体验生活吗?还比不上宋老师架子大,一个女二叫嚣得跟女主一样,在剧组横行霸道。”她顿了顿,故意提高音量,“要不是这部剧的女主有演技有热度,某些人怕不是要换掉她吧?” 话音刚落,饰演女主角的秦苒正巧路过,闻言脚步一顿, 意味不明地瞥了宋秋音一眼。 宋秋音对上她的眼神,心虚解释道,“姜栖,你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我们秦老师可是公认的演技派,我哪有这个本事换掉她?” 姜栖似笑非笑,“有没有,你心里门儿清。” 眼看秦苒走远,宋秋音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她压低声音,语气炫耀,“就算是,那又怎样?在娱乐圈,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你不懂吗?” “这部剧就是阿迟帮我拿下的,刚开始我确实要演女主,可阿迟为我考虑太多,他担心第一部戏就演大IP女主容易招黑,尤其怕我和秦苒的粉丝撕起来。” 说着,她脸上浮现甜蜜的苦恼神情,“他不忍心看到陷入这些风波之中,所以我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女二,要不然,我想当女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姜栖心里一阵冷笑。 还真是设身处地为宋秋音考虑啊。 轮到她呢? 陆迟只会冷嘲热讽,一句走后门怼得她体无完肤。 她忽然勾起唇角,学着陆迟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阴阳怪气道,“哟,走后门说得这么光荣,在这360度无死角显摆?领奖的时候你最好脑门上也刻着‘陆总赞助’四个大字,告诉全世界你宋秋音是走后门进来的啊?” 第44章 安排秘书岗位 她眨眨眼,故作天真,“哦,按照你现在拙劣的演技,你可能等不到领奖了,要不要我现在拿个喇叭,帮你宣扬宣扬?” 宋秋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显然怕惹恼姜栖真干出这种事,最终自讨没趣地离开。 把宋秋音这个苍蝇赶走后,姜栖百无聊赖地翻起剧本,《挽星传》讲述的是农家女挽星被迫入宫,最终成为一代女将军的传奇故事。 女主挽星生性飒爽,自幼习武,爬树下河无所不能,梦想有朝一日能驰骋沙场,可惜身为女子,最终被送入深宫。 而宋秋音饰演的凉月,则是挽星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性格截然相反,温婉怯懦,连看到蚂蚁都要绕道走。 两人一同入宫后,挽星仗义执言,常为受欺负的宫女出头,凉月则选择隐忍,甚至在背后劝挽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某天夜里,挽星撞见闲逛的太子,误以为他是贼,一个过肩摔将他制服,太子隐瞒身份,谎称自己是侍卫,三人因此结识,天真烂漫的挽星与太子相谈甚欢,而凉月也在相处中对太子暗生情愫。 有一次,凉月偶然发现太子玉佩上的龙纹,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精心设计了一场意外,以清白做要挟,太子无奈纳她为妾。 但皇后厌恶这等心机女子,她自己不方便出面,便派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关明夏饰演的赵夫人去刁难凉月。 即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太子也始终对挽星念念不忘,凉月因爱生恨,渐渐黑化,开始利用手中的权力,暗中打压挽星。 挽星痛心于姐妹的转变,最终看透后宫的肮脏,趁乱逃出皇宫,女扮男装投身于军旅,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挽星效忠的朝廷早已腐烂不堪。皇帝驾崩后,她在战场上被同僚暗算,身受重伤,反而被敌国将军宁川所救。 宁川就是本剧的男主角,劝她投诚,挽星权衡之下答应,很快在宁川麾下得到重用。 与此同时,深宫中的凉月早已不是当初怯弱的少女,她设计赵夫人被自己夫君毒死,又害死皇后,将爱而不得的太子囚禁成傀儡,自己掌控朝政大权,手上沾满了鲜血。 直到挽星率军兵临城下,这对昔日的好姐妹再度相见,物是人非。 凉月站在城楼上,凄然一笑。 “要是我们没有进宫,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你永远能轻易得到一切?而我只能靠算计才能抓住一点点。” 说完,她毅然而然地从城楼一跃而下。 挽星收复城池后,善待百姓,被封为女将军,宁川多次表明心迹,却被她干脆拒绝,“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两人相伴征战多年,故事终了。 …… 姜栖合上剧本,抬头远远望向片场。 宋秋音正穿着素雅的宫装,眼眶含泪,拽着太子的衣袖,楚楚可怜地念着台词,“太子殿下,我对你情深义重……你眼里为何只有挽星?” 姜栖冷眼旁观,轻声道,“这扮可怜的样子,倒是本色出演。” 没过一会,关明夏提着戏服裙摆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未卸的妆容,笑嘻嘻地凑近姜栖,“我今天的戏份收工了,没有江逸那个搅屎棍捣乱就是顺利,一条过!” 说着,她突然神秘兮兮地指了一个方向,“看到没?男主角邵晨在那儿,当红炸子鸡呢,好多小姑娘排队找他要签名,他出行都得好几个保镖护着。” 姜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邵晨正被几个化妆师围着补妆,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而几步之外,女主角秦苒独自坐在折叠椅上背台词,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怎么感觉男女主关系不太好,跟陌生人似的?”姜栖小声问。 关明夏凑到她耳边说,“这个很常见,何况这部剧,本来就是大女主戏,结果投资方硬要男主平番,两家粉丝撕得天昏地暗,他们在片场零交流,拍完戏立马各走各的。” “现在愿意当二番的男主比熊猫还稀缺,娱乐圈现在的常态啦。” 姜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老爷子寿宴上,那个被姜梨刁难的服务员,当时自己还替她解了围。 女孩端着一杯饮品迎面走来,姜栖下意识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宋秋音的休息区,恭敬地递上咖啡,“宋老师,你的冰美式。” 姜栖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失落,她不指望对方感恩戴德,但连个点头微笑都没有,还是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了?你认识她?”关明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那姑娘叫冯玉,演了个小角色,性格软得很,宋秋音的助理老是使唤她,说什么以后好处少不了她的,这样画大饼的话她也信。” 姜栖收回目光,淡淡摇头,“不认识。” 接下来几天,姜栖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甚至回来的比陆迟还晚。 这天深夜,她刚走进屋子,玄关灯亮了,却被客厅沙发上的人影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陆迟交叠着长腿坐在阴影里,听到动静,他缓缓抬眼,漆黑的眸子像盯住猎物的狼。 “大半夜你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要吓死谁啊?”姜栖捂着狂跳的心口。 陆迟从沙发上站起身,朝她步步逼近,扯唇讥讽道,“这几天你都干什么去了?该不会找个咖啡厅坐一整天,等着男大学生搭讪填那些无聊的问卷,假装自己在上班吧?结果可不会陪你演戏。” 姜栖早已习惯他的阴阳怪气,绕过他往楼梯走,“这就不劳陆总费心了,我这人就喜欢在外面瞎晃悠,呼吸自由的空气。” “我给你安排个秘书岗位,别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瞎转,外面的社会没你想得那么天真。”陆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栖脚步一顿,回头假笑,“我谢谢你啊,平时回家看到你这个黄脸公就烦,上班还要对着你,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吗?” 第45章 中药加糖 她自顾自上楼,身后又传来陆迟懒洋洋的调子,“妈今天来过了,让你明天早上九点去开中药。” 姜栖猛地转身,“你没帮我推掉?” 暖黄灯光下,陆迟笑得恶劣又愉悦,“为什么要推?喝药的是你,又不是我。” 他故意拖长调子,“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姜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碍于王妈老人家睡了,她还是一忍再忍,没把楼梯踩得震天响。 第二天一早,白雅舒准时出现在云水湾,姜栖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婆婆去了那间颇负盛名的中医馆。 百年老字号的医馆古色古香,朱漆大门上挂着“叶氏医馆”的匾额,檀木药柜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混杂着草药的苦涩。 坐诊的叶老先生须发皆白,据说祖上出过御医。 他搭脉片刻,眉头渐渐拧紧,“气血两虚,胞宫寒凉,若不好生调理,将来生产恐有性命之忧。” 白雅舒顿时紧张起来,“这么严重?现在调理还来得及吗?” “老夫开几副方子,早晚各一服,先喝一个疗程。”叶老提笔写药方,又叮嘱了几句。 姜栖盯着那密密麻麻看不懂的药方,舌头已经发苦。 等看到药童抓来的药材——黑乎乎的何首乌、刺鼻的当归、狰狞的蜈蚣干……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孩子可以不生,药能不能不喝啊。 回去的路上,白雅舒板着脸警告,“之前你偷偷把药倒进盆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盆君子兰后来都枯死了,这次你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了,喝的时候必须拍视频给我确认,我会让王妈帮你熬,要是你再耍花样,以后你就每天来老宅当着我的面喝。” 见姜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语气稍缓,“那个姓宋的掀不起什么风浪,难得阿迟肯配合备孕,说明他也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你把身体养好以后生个孩子,老爷子一高兴,病也能好得快些。” 姜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要离婚了,还好好过什么日子,生什么孩子? 都陆迟那家伙胡说八道。 晚上九点,王妈将熬好的中药放在餐桌上,乌黑发亮的药汁冒着热气,浓烈的苦味瞬间弥漫整个餐厅。 王妈招呼道,“太太,该喝药了。” 姜栖捏着鼻子慢吞吞走过来,盯着那碗堪比毒药的液体,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先放着吧,我凉一凉再喝。” “这已经晾到适口了,夫人嘱咐过盯看着您喝完。”王妈出言提醒。 “王妈,你忙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保证喝完,不是还要拍视频给妈看吗?” 姜栖眨巴着眼睛,语气诚恳,“您觉得我是那种作弊的人吗?” 王妈犹豫片刻,最终妥协离开。 餐厅重归寂静,姜栖盯着那碗黑漆漆的中药,脑子飞速运转着逃避方案。 她突然灵光一闪,吃播网红假吃都是没有吞咽镜头,那她也可以假喝啊? 可药都进嘴了,苦味都尝到了,不咽下去岂不是更亏了? 接着她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冰箱还有可乐,颜色相近,把中药倒掉换成可乐。 拍的时候把镜头拉得远点。 喝的时候装作痛苦的模样。 她简直是天才。 姜栖兴奋地想着,轻手轻脚地端起药碗走到厨房。 刚准备把药倒进水池的瞬间—— “你在干什么?” 一道低沉的男声贴着耳后响起,温热的胸膛猝不及防地压上她后背。 姜栖手一抖,药碗差点摔落。 陆迟长臂一伸,稳稳接住了碗,黑曜石般的眸子居高临下俯视她,嘴角挂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你想倒掉?” 姜栖心虚地胡扯,“我、我看水池也饿了,它没准想尝尝中药的味道,我就大发慈悲地分给它一点了。” 陆迟一脸“我就静静看你编”的表情,直接把碗怼到她嘴边,“赶紧喝了。” 姜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要不是陆迟非说他们要备孕,婆婆也不会开这些难喝的中药给她,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嚷嚷,“这么难喝的东西,凭什么就我喝!你怎么不喝!” “我身体好得很,游个三千米都不是问题。” “哪像你啊,跟个林妹妹似的弱不禁风。” 陆迟见她一副犟种的样子,又将药碗逼近了几分,“你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这么任性,再不喝,我就强行灌你嘴里。” 姜栖被他困在水池和胸膛之间,进退两难,眼神纠结。 凭什么吃苦的只有她。 她不满地提出抗议,“你喝一口试试,你知道有多苦吗?” 陆迟闻言,端起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姜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扣住后脑勺,薄唇狠狠压下来。 “唔!” 苦涩的药汁被渡进口中,姜栖瞪大眼睛,下意识想挣扎,却被陆迟牢牢禁锢,男人的舌尖强行地撬开她的牙关,将药汁尽数推进她喉咙。 浓烈的苦味在口腔炸开,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直到确认她咽下去了,陆迟才松开她,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还要我喝吗?” 姜栖喘着气摇头,脸颊烫得要冒烟。 陆迟似笑非笑,又将碗怼她嘴边,“自己喝?还是我继续喂?” 姜栖认命地夺过碗,视死如归般一饮而尽,苦得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陆迟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颊,“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 就在姜栖要发火时,一块草莓糖被塞进嘴里,甜味瞬间冲淡苦涩。 她惊讶地抬头,正对上陆迟嫌弃的眼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吃药要配糖,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良药苦口你也不懂吗?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 第46章 暗恋了12年 “要你管!”姜栖放下碗,推开他就往楼上跑,舌尖的甜味蔓延开来,心跳快得不像话。 不爱她,为什么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举动。 她好不容易决定放下。 12岁那年,陆老爷子寿宴,她第一次见到陆迟。 少年眉眼如刀,桀骜不驯,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 宴席间,姜梨使坏将她推入湖中,不会游泳的她在水中拼命挣扎。 冰凉的湖水灌入口鼻,视线模糊中,一道身影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陆迟将她捞上岸,浑身湿透却依然气势凌厉,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姜梨,“是你推她下去的。” 可姜栖看了一眼后妈的脸色,最终无奈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少年顿时冷了脸,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自己的冤情,自己都不辩解,活该被人欺负。” 那一刻,姜栖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这边。 就像在漆黑的海面漂泊太久,终于望见一座灯塔,她开始笨拙地追逐那道光芒。 偷偷记下他喜欢的球队,假装自己也喜欢。 为了在他家多待会,刻苦钻研下棋。 在一个学校时经常绕远路,故意制造偶遇。 做了无数傻不愣登的事。 可陆迟始终不冷不热,直到宋秋音出现。 姜栖永远记得那天的雨有多大。 放学时,陆迟撑伞来接宋秋音,少年嘴角含笑,眼里是从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伞面自然地倾向宋秋音,他的半边肩膀被雨水浸透也浑然不觉。 他们说说笑笑离开,而姜栖站在大雨里,雨水混着泪水流了满脸。 她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偷窥着别人的幸福。 原来爱就是一把倾斜的伞。 而陆迟对她,只是骨子里的正义感作祟。 可她还是固执地想要抓住那束光,最终遍体鳞伤。 三年婚姻,换来的只有满室冷清。 一个孩子,尚未成型就化作血水。 如果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为那个跳入湖中的少年心动。 只是不该贪心地想要更多。 姜栖蜷缩在床上,将脸深深埋在枕头,草莓糖的甜味早已消散,只剩下中药残留的苦涩。 就像陆迟偶尔施舍的那点温柔,转瞬即逝,徒留漫长的酸楚。 第二天,姜栖照常去关明夏剧组帮忙,她穿过片场休息区时,突然听到一声清朗的招呼,“喂,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她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当红炸子鸡正冲她招手。 确认对方叫的是自己,姜栖不紧不慢走过去,“有事?” 邵晨递来一杯珍珠奶茶,杯壁上还凝着水珠,“请你喝的。” 这几天他就注意到这个气质特别的小助理,举手投足自带从容,完全不像普通工作人员。 人家大明星这么客气,姜栖也不好耍脾气。 她礼貌接过奶茶,“谢谢。” “你是关明夏的助理吗?”邵晨靠在折叠椅上,漫不经心道,“我看你好像也就来了几天。” “嗯,临时帮忙。”姜栖简短回答。 邵晨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张签名照递给她,“送你,不客气。” 姜栖再次接过,这人未免太自来熟了。 邵晨长相确实还不赖,皮肤白皙,五官温润没有攻击性,就是眼睛小了点,笑起来眯成一条缝。 他忽然凑近些,认真端详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姜栖忍俊不禁,这搭讪套路未免太老土了。 不过,她倒是很认可他的眼光。 “真的。”邵晨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无奈地摊手,“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等你想起来再说吧。”姜栖有些敷衍。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不小的动静。 陆迟带着助理来探宋秋音的班,一身笔挺西装与这嘈杂片场格格不入,场务高声招呼着分发他带来的餐点。 而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视全场,在看到姜栖和邵晨交谈时明显沉了几分。 “我先走了。”姜栖匆匆对邵晨道别,抱着奶茶和签名照快步离开。 刚走到化妆间门口,就被一道高大身影拦住。 陆迟不知何时拦在她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你就是在这工作?江逸说你在这里打杂,我还不信。” 姜栖抬头直视他,“怎么,陆总又要发表什么高见了?” “我给你安排正经工作你不要,跑来伺候这些小明星,很光荣?”陆迟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签名上,语气凉薄,“这种廉价玩意也值得你收藏?” 姜栖没耐心和他废话,抬手指向隔壁,“陆总,宋小姐在隔壁化妆室,你走错了。” 话音刚落,宋秋音就提着戏服裙摆快步走了过来,发髻上的珠钗轻晃,脸上笑意吟吟的,“阿迟,你来了啊,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我妆都还没卸呢。” 姜栖识趣地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陆迟温和的询问,“演的还顺利吗?没给导演添麻烦吧。” 宋秋音娇嗔道,“你就会取笑我,导演说我演技可灵性了,以后上大荧幕都不是问题。” 说话间,她突然咳嗽了几声,“就是今天拍泥里的戏呛了好几口。” “让替身上不行吗?” 渐行渐远的对话像钝刀割着姜栖的心脏,原来那样的关心,他是谁都给。 可笑的是,她因为昨晚一颗糖,差点又动摇了。 姜栖,你真是没出息。 他在你心上捅了那么多刀,只不过随手施舍一点甜头,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座位。 关明夏正埋头背剧本,抬头看见姜栖脸色不对,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还没等姜栖开口,几个女演员兴奋地冲进化妆室,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天呐!刚刚那是陆氏集团的陆迟吗?真人比财经杂志上还帅。” “他是专门来看宋秋音的吧?” “不然呢?我们这还有谁能让他亲自大驾光临?” “刚才宋老师拍戏被沙子呛到咳嗽几声,陆总立马就让人去买空气净化器放她化妆室,这也太宠了吧。” 关明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哎呦喂,陆总这探班可探得真及时啊!宋老师咳嗽两声就急吼吼买空气净化器,下次打个喷嚏是不是要搬个ICU进来,氧气面罩呼吸罩全部配齐。” 她捏着嗓子学宋秋音说话,“阿迟,人家只是被沙子呛到啦~” 几个女演员嗔怪地瞥了关明夏一眼,悻悻地离开了化妆室。 姜栖成功被逗笑,将吸管插进珍珠奶茶递给她,“你嘴巴太毒了,喝点奶茶润润。” 关明夏接过奶茶猛吸几口,越说越起劲。“他们俩简直是王八配绿豆,一个24K纯渣男,一个绿茶成精,直接焊死!” 她嘴巴嚼了好几颗珍珠,振振有词,“要我说,陆迟就该把中央空调四个字纹在脑门上!” “要把什么纹在我脑门上?” 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第47章 情侣礼服 关明夏一僵,缓缓转头,陆迟冷不丁地站在了她身后,眼神危险地眯起。 说坏话被抓了个现行,对方还是她惹不起的人。 关明夏吓得嘴里蹦出好几颗珍珠,狼狈地咳嗽起来。 陆迟步步紧逼,压迫感十足,“怎么不继续说了?你要把什么纹在我脑门上?” 姜栖见状,迅速抽了几张纸巾,帮关明夏擦了擦嘴,起身挡在陆迟面前,“你来干什么?又迷路了?” 陆迟的目光越过她,冷冷扫过关明夏,后者缩了缩脖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他这才转向姜栖,语气不容置疑,“今晚的商业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你自己去不就得了?我才不去。”姜栖不假思索拒绝。 “爷爷要求的。”陆迟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也会在场,你是想让他看出我们不和?” 姜栖沉默片刻,在心里盘算,再忍二十来天,就能拿到五千万补偿了。 她没再反驳,老实跟着陆迟上了车。 车厢内,助理徐远在前面安静地开车,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成为后座夫妻俩吵架的炮灰。 姜栖偏头看向窗外,视线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陆迟斜睨她一眼,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恼火,“谁又惹你了?” “你这破工作非干不可?和那个小白脸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追星才来的?” 姜栖懒得看他,“不是,夏夏缺人,我临时来帮忙而已。”她顿了顿,“满意了吗,陆总?” 陆迟却依旧不满意,“那你为什么收那个小白脸的奶茶和签名照?” 姜栖真想反问他。 那你为什么来探班宋秋音? 为什么给她带那么多吃的? 为什么人家咳嗽两声,你就给人家送空气净化器? 但她没问。 陆迟八成会回答,“因为我爱宋秋音,所以关心她,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姜栖,你有什么资格管?” 简直是自讨没趣。 “他人好,见人就发。”姜栖轻描淡写地说。 陆迟冷笑,“我看他是对你有意思吧?” 姜栖故意气他,“那敢情好啊!人家大明星都不介意我是二婚的,要真是对我有意思,我离婚之后,必须认真考虑看看。” “姜栖!”陆迟声音陡然拔高。 “困了,到了叫我。”姜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再和他交流。 车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她能感觉到陆迟的灼热的视线钉在自己脸上,但她始终紧闭双眼,直到听见他冷哼一声,终于转开目光。 很快,车子停在了Shine妆造店门口,姜栖抬头看了眼招牌,莫名觉得讽刺。 上次和宋秋音在这里抢礼服,陆迟可没站在她这边。 店长热情地将他们迎上三楼,指挥店员推来好几排展架,各式礼服琳琅满目。 姜栖坐在沙发上,兴致缺缺地翻着杂志。 “你要穿哪件?”陆迟在一旁问道。 “随便。”姜栖头也不抬。 陆迟眉头一皱,“你说随便是什么意思?姜栖,你不要拿出一副摆烂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参加。” 姜栖终于抬眼看他,眸色淡淡如浅溪,声音没什么起伏,“随便是什么意思,陆总不是最清楚了吗?” “你之前说过多少次的随便了?” “我问你要吃什么菜,你说随便!” “我问你要几点回家,你说随便!” “我问你要去哪里玩,你说随便!” “我问你选什么婚戒,你说随便!” “现在我说一句随便,你就说我摆烂?” 陆迟喉结滚动,竟一时语塞,半晌才硬邦邦道,“那能一样吗?衣服是你要穿的,你说随便,那干脆别穿算了。” 店长和店员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好,我挑。”姜栖妥协起身,径直走向展架,随手拎起一件宝蓝色抹胸裙,“就这件。” 陆迟大步走过来,挑剔地打量,“你胸前那二两肉能撑得起这深V?别走着走着礼服直接滑到脚踝。” 姜栖忍了,又拿了一件银色吊带裙,“那这件。” 陆迟挑了挑眉,又刺她一句,“你瘦得跟竹竿似的,这裙子挂你身上怕是要打褶。” 姜栖再忍,选了一件淡紫色露背长裙,“这件总行了吧。” “穿这个出去。”陆迟扯唇轻讽,“别人还以为我们陆家破产了,连块完整的布料都买不起。” 姜栖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直接将礼服落回衣架,“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是不是故意的?又说衣服是我穿的,你让我选,结果这不行,那不行的。” 陆迟懒洋洋地单手插兜,笑得混不吝,“我只是陈述事实,到时候你穿出去丢人现眼,没面子的还是我。” 说着,从旁边抽出一件黑色长袖礼服,“这种才适合你。” 姜栖看着那件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裙子,忽然笑了,“陆总这是要带老婆去晚宴,还是带修女去做祷告?” 店长眼看局势不妙,赶紧打圆场,拿出一件米白色挂脖宽松长裙,“要不试试这件,宽松裁剪也很显气质。” “就这件。”陆迟粗略看了眼,强硬地将这件塞给姜栖,“去换。” 姜栖无语地看着手中的裙子,这件怀孕七个月穿出去,都看不出怀孕了。 轮到宋秋音试礼服时,他可是耐心十足,各种好看。 轮到她就各种批判身材,还随便拿一件来搪塞她。 她就这么拿不出手? 姜栖不情不愿地换好出来,米白色的挂脖长裙垂坠感极佳,宽松的下摆缀着暗纹花朵,走动时如流水般轻盈,她的肩颈线条被完美勾勒出来,温柔中平添了几分清冷。 陆迟也换好了配套的黑色西装,深色的面料隐约可见同样的暗纹,与她裙摆的花朵遥相呼应,他身形挺拔,站在落地镜前整理袖口,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深邃。 店长连连赞叹,“二位真是般配!” 镜中,他们并肩而立,一个清丽优雅,一个俊挺矜贵,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登对。 姜栖有一瞬间恍惚,她的眉眼间却有些淡淡的忧伤。 突然,无名指一凉。 陆迟正将婚戒套回她手上。 “干嘛?”姜栖下意识想抽手,“不会弄丢了,又让我赔吧?我可赔不起。” “你到底把我想的有多抠门?”陆迟气笑,用力将戒指推到底,“这个永远归你,行了吧?” 姜栖摸了摸戒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玩意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第48章 表现不错,陆太太 晚宴设在京市最顶级的帝景酒店,整栋建筑灯火辉煌,宛如一座水晶宫殿。 签到台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侍者恭敬地核对每一位宾客的邀请函。这场由京市商会主办的商业晚宴,汇集了金融、科技、地产等各行业巨头,是拓展人脉、交换情报的重要场合。 车门一开,姜栖下意识就要和陆迟分道扬镳,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挽着。”陆迟压低声音,手臂已经微微曲起。 碍于在场宾客众多,姜栖不情不愿地挽上去,心里暗自腹诽,装得还挺像。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以前参加宴会,他们要么各走各的,要么陆迟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她像个跟班似的落在后面。 现在突然这么讲究…… 该不是宋秋音教的吧? 帮忙开车门、煮醒酒汤、挑选礼服、话剧捧场、剧组探班、买空气净化器…… 这个念头让她胸口发闷,有种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调教成“好男人”的荒谬感。 幸好今晚宋秋音有戏份不能到场,否则这场面更讽刺。 “陆总,陆太太。”接待人恭敬鞠躬。 步入会场,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照亮得如同白昼,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其间,商业精英们三三两两寒暄。 陆老爷子和白雅舒已经入座主桌,作为主办方之一的陆家,位置自然在最显眼处,老爷子今天精神不错,正和几位老朋友谈笑风生。 两人并肩走上前,姜栖乖巧问候,“爷爷,妈。” 她目光扫向四周,“爸没来吗?” 白雅舒优雅地抿了口茶,“你爸去欧洲出差了,他那个人,一工作就停不下来。” “管他做什么?”老爷子笑呵呵打量姜栖,“栖丫头,今天你穿得真好看,这裙子衬你。” 姜栖眨眨眼,“难道我以前不好看?” “以前也好看,今天特别好看,像画报走出来的明星似的。”老爷子拄着拐杖比划,转头瞪向陆迟,“臭小子算你捡到便宜了,有这么好的媳妇你就偷着乐吧。” “爷爷果然退休久了,眼光都退步了许多。”陆迟唇角勾起,拉起姜栖纤细的手腕捏了捏,“瘦得跟豆芽菜似的,确实便宜,但也没必要偷着乐。” 姜栖抽回自己的手,真想抽他一巴掌。 “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老爷子一拐杖敲在地毯上,“就喜欢外面那种妖艳贱货是不是?上次江家寿宴还嫌丢脸不够?我们栖丫头这么瘦,肯定是你少她吃了,还在这里嫌三嫌四,也不看你自己什么样。” 白雅舒适时打断,询问姜栖,“对了,你昨晚的中药视频为什么没发,是不是没喝?” 姜栖回忆了下昨晚的场景,陆迟喂她喝中药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尴尬地说,“喝了……第一次忘记拍视频了,今早的我不是发您了吗?” “没偷偷倒掉吧?”白雅舒狐疑道。 姜栖用手肘捅了捅陆迟,“没有,陆迟昨晚亲眼看到我喝的,是不是?” 陆迟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是,还是我亲自喂的。 “亲自喂的?什么意思?”白雅舒敏锐地追问。 姜栖耳尖瞬间烧了起来,急忙解释,“是药太烫了,他就帮我吹凉了。” 她干笑两声,故意提高声调,“妈,你还别说,陆迟现在可真是个贴心的暖男呢。” 白雅舒将信将疑地叮嘱,“下次别漏拍视频,我要确认的。” 老爷子拉住姜栖的手,语重心长道,“栖丫头,喝中药不仅是备孕,更是为你身体着想,老叶说你气血不足,得好好补补,千万别搞小动作,知道吗?” 姜栖乖巧点头,“爷爷,我明白的,您也要好好调养,手术前把身体调养到最好。” 此时台上会长致辞结束,灯光骤然暗下,悠扬的华尔兹旋律响起,舞池中央的灯光缓缓亮起。 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陆迟的小腿,“你俩去跳支舞,让大家伙看看,正好击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明明小两口恩爱着呢。” 姜栖下意识后退半步,“ 不了吧,我四肢不协调,不擅长跳舞……” 话音未落,陆迟已经扣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拽进舞池,他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另一只手强势地抬起她的手腕,迫使她搭在自己的肩上。 “白痴,跟着我的步子走。”陆迟在她耳边低语。 姜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狗男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一个分神,她结结实实踩了陆迟一脚。 “故意的?”陆迟手臂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姜栖仰起脸,在旋转的灯光下与他直视,“我是白痴,你和白痴讲什么道理。” 下一个八拍,她又精准踩了他一脚。 “这次是故意的。”她笑得眉眼弯弯。 陆迟猝不及防地扣住她的后腰,来了个大幅度的下腰动作,惊得姜栖慌忙搂住他脖子,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时,他低声道,“再捣乱就在这亲你。” 姜栖顿时老实了。 渐渐地,她跟上他的节奏,陆迟的引领强势却不失温柔,米白色裙摆如昙花绽放,暗纹花朵在追光下流转生辉。 “看路。”见姜栖险些踩错步,陆迟嫌弃地说着,却将她搂得更近,两人胸口几乎相贴,姜栖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他忽然掐了下她的腰,“腰挺软。” 姜栖不甘示弱,借着后仰动作在他喉结上轻轻一挠,“陆总倒是……很硬。” 追光下,他们像一对默契的舞伴,暧昧的低语淹没在音乐中,围观人群传来小声赞叹。 “陆总夫妇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传闻感情不和都是谣言吧。” “跳得这么默契怎么可能要离婚?” 姜栖在心里轻叹,你们猜错了,我们确实要离婚的。 音乐戛然而止,掌声雷动。 陆迟凑近姜栖耳畔,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耳垂,“表现不错,陆太太。” 他顿了顿,“但还得多练。” 姜栖垂下眼睫,没有回应。 练个屁,反正以后用不上了。 第49章 父亲和后妈 舞曲结束后,姜栖挽着陆迟的手臂,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陪他应酬了几位重要客户。 她时而点头附和,偶尔也能接几句,俨然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陆太太刚刚的舞跳得很好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士赞赏道。 “哪里,都是我先生教得好罢了。”姜栖浅笑盈盈,手指却不自觉地掐紧了陆迟的手臂。 陆迟侧头看她一眼,低声道,“轻点,你想谋杀亲夫?” 姜栖松了几分力度,假笑道,“怎么会呢,亲爱的。” 老爷子在不远处看着这对恩爱小两口,满意地捋了捋胡子,他今天气色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在管家的搀扶下先行离开。 姜栖暗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演了。 “陆总,关于城东的那个项目,有些细节想请教。”一位合作伙伴走过来。 陆迟下意识地牵着姜栖走过去。 “我不去了。”姜栖利落地抽回手,“你自己去吧。” 陆迟脚步一顿,回头掐了掐她的脸颊,“不许喝酒,你这人一喝多就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似的,待会喝多了,你准备在宴会表演什么?徒手开香槟?还是把纸巾当钱往兜里揣?” 姜栖拍开他的手,瞪圆了眼睛,“我又不是酒蒙子,成天就知道喝酒,还有我酒品哪有这么差,你少胡说八道。” 陆迟挑眉,“是吗?那前几天是谁喝多了又哭又闹的……” “快去吧你!”姜栖推了他一把,生怕那张36度的嘴,又说出什么她不爱听的话。 陆迟离开后,她刚想找个安静地方休息下,就被婆婆叫住。 “姜栖,来坐这儿。”白雅舒朝她招手,身边围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太太们。 姜栖强打精神走过去,在几位太太的注视下优雅落座。 对面的李太太,正眉飞色舞地分享自己备孕三胎的艰辛历程,“吃了半年的中药,还特地去了普陀山求了送子观音,总算怀上了。” 姜栖听得眼皮子直打架。 谁不知道她老公在外风流成性,每次闹出绯闻都是她摆平,可她还是乐此不疲地拼三胎,试图拴住那个花心的老公。 “我家还有一尊特别灵验的送子观音要不要送你?”李太太突然把话题转向姜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陆迟,“你这年纪也该考虑要孩子了,有了孩子,男人也能早点定下心。” 姜栖尴尬地笑了笑,“这个……” 白雅舒适时替她解围,“她已经去叶老那里开了调理的方子,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还是慢慢来吧,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 “是啊是啊。”张太太附和道,“我表妹也是调理了一年多才怀上的。” 太太们又聊起高尔夫和即将举办的画展。 这时,一位穿着裁剪得体的浅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约莫三十出头,面容俊朗,身材挺拔,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连皱纹都很少。 这位周总是京盛地产的乘龙快婿,周太太虽然年长丈夫近十岁,但她在家中说一不二,是圈内出了名的母老虎,对丈夫管得很严,据说连应酬都要间隔一小时,查岗一次。 “老婆,我和李总谈了个合作,可能要很晚,你先回去休息?”周维谦俯身在妻子耳边轻语。 周太太圆润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不行,多晚我都等你。” “好,那我尽快,不能让我老婆等太久了。”周微谦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才离开。 众人看到这恩爱的一幕纷纷赞叹。 “哎呦,周总真是模范丈夫去哪都报备,不像我家的,撒手没。” “所以说啊,找老公就得找年轻的,知道疼人。” 周太太谦虚地笑着,脸上的幸福藏都藏不住,“他也就这点好了。”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江逸身上,江夫人欣慰道,“那小子总算着调,开始接手公司业务了,难得正经一回。” 姜栖原本打着瞌睡虫,听到江逸名字瞬间精神起来了,她故作惊讶道,“真的吗?难怪我最近老在《挽星传》剧组经常看到他呢,原来是忙着工作啊,江逸对工作人员都特别好,隔三差五请喝下午茶,大家都夸他呢。” 只字不提宋秋音,却让江夫人自己去想。 果然,江夫人脸色微变。 白雅舒眉头微蹙,对姜栖说道,“你少去那种地方,那里鱼龙混杂,灰尘也多,对身体也不好。” “妈说得对,我就偶尔看看朋友。” 话音刚落,姜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不远处,她的父亲和后妈来了。 姜启年携着赵语莲缓步而来,赵语莲一袭浅粉色旗袍,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从容。 姜栖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她下意识环顾四周,果然,在角落的阴影里,姜屿川正沉默地注视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迅速错开。 “亲家母,好久不见。”姜启年笑容可掬地向白雅舒问好,声音洪亮得让几位太太侧目看过去,“我们小栖没给你添麻烦吧?” 白雅舒得体地微笑,客套道,“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姜栖性格温顺乖巧,我家老爷子疼她还来不及,平日里对阿迟也是照顾有加,还得是亲家公教女有方。” “您太客气了。”姜启年摆摆手,“这孩子以前叛逆得很,我总担心她不懂事会给您惹麻烦,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姜栖坐在那一言未发,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水晶吊灯的光突然变得刺眼,照得她眼前发花。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在婆家面前,只会先下结论问“添没添麻烦”,从不会问“受委屈没有”。 在众人面前,要把她描述成一个屡次犯错需要被人原谅的不孝女儿。 白雅舒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巧妙地转移话题,“您言重了,姜栖现在很懂事,正在按医嘱喝中药调理身体,为备孕做准备呢。” 赵语莲适时插话,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陆夫人,后天下午玫瑰庄园有个茶会,不知您是否有空赏光?” 白雅舒微微一笑,婉拒得滴水不漏,“真是不巧,那天我已经约了牌局。”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丝尴尬。 两个女人的社交圈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壁垒。 “没关系,改天再约。”赵语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不仔细留意根本发现不了那转瞬即逝的难堪。 姜启年又礼貌寒暄了几句,突然对姜栖道,“小栖,你过来一下,爸有事要跟你说。” 姜栖下意识地看向婆婆,在得到白雅舒点头默许后,才缓缓起身跟着他们走到角落。 第50章 姜栖的生日 姜启年和赵语莲本是大学同窗,情投意合,可姜老太太嫌弃赵语莲家境普通,百般阻挠,最终赵语莲留下一封信远走高飞,再没联系。 姜启年心中郁结,加上和母亲赌气的成分,他转头追求了自己的下属苏禾。 苏禾温柔安静、对他百依百顺,两人很快闪婚,可即便如此,姜老太太依旧不满意,甚至断了儿子的经济来源。 小夫妻搬出老宅,蜗居在城西的公寓里,不久后,苏禾怀孕,姜老太太这才勉强松口,“生出男孩,就让这女人过门。” 可结果并不如愿,生的是个女孩,之后夫妻俩拼命想再要个儿子,可苏禾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日子也在互相埋怨中越来越难熬。 姜栖5岁那年,姜启年出轨了,他重逢了初恋赵语莲,两人旧情复燃。 渐渐地,姜启年不再回家,苏禾整日以泪洗面,最终在某天傍晚,她牵着年幼的姜栖出了门。 那天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小姜栖仰头惊叹,“妈妈,天空着火了!” 可转头看到妈妈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懂,为什么妈妈的眼睛一点光都没有。 苏禾带她去了赵语莲的住处。 门开了,赵语莲挺着五个月的孕肚,身旁还站着一个十岁的男孩。 两个女人大吵一架,苏禾歇斯底里地哭喊,而赵语莲只是摸着孕肚冷冷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小姜栖懵懂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多了个哥哥,又即将多个妹妹。 最终,姜老太太做了孙子的亲子鉴定,赵语莲风风光光嫁进姜家,而苏禾消失了。 有人说她跳海了,有人说她跟别的男人跑了,总之再也没回来。 姜栖被迫跟着父亲生活,可在这个新家,她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渐渐地,谣言四起。 “听说姜栖的妈妈是小三?” “姜栖和她哥哥不是一个妈生的。” “那她不就是私生女?” 姜栖对这个家也没多少感情,她看着眼前这对夫妻,语气冷淡又疏离。 “有什么事,直说吧。” 姜启年眉头一皱,话里话外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你刚刚是什么态度?当着亲家母的面,连爸都不喊一声,我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 “现在嫁到陆家翅膀硬了,你还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什么时候父母要看子女的脸色了?” “我小时候看你的脸色还少吗?”姜栖轻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现在轮到你看我的脸色,这不是挺公平吗?” “再说,家里又不缺我这个女儿,您不是还有儿子女儿吗?少我一个也不少。” 赵语莲站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她伸手想要拉住姜栖的手,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也不恼,反而露出包容的微笑,“小栖,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你怨赵姨没关系,觉得我不是亲妈,这个我理解,可你爸爸和你血脉相连,他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听到你这样说,他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姜栖心里冷笑,这个后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属实是卖被套的。 拱火能力堪称一绝,每次三言两语,就能把姜启年的怒火撩拨得更旺。 果然,姜启年的声音陡然拔高,“姜栖,做人要讲良心,当年你要是跟你妈走了,你现在指不定在哪捡垃圾呢,还能在这富太太圈谈笑风生?” “是我从小把你养到大,好吃好喝的供着,上最好的学校,我养你这么久,是养出了个仇人吗?” “你这人记打不记吃,那点小委屈你要记到什么时候?山区的孩子都没你会抱怨,人要学会知足,明白吗?” 姜栖静静地听着这些话,眸子暗得像深夜的星空,不见波澜,她一字一句道,“世界上总有处境比我更差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的痛苦就不存在。” “你让我知足,那你怎么不学着知足呢?有些子女长大还捅父母刀子,我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你也该知足了。” “你——”姜启年气得脸色发青,手颤抖地指着她,“你这个不孝女,我到底哪里对你差了?跟个白眼狼一样养不熟!屿川和小梨都不会像你这样斤斤计较,跟你妈一个德行。” 赵语莲连忙上前,轻轻扶着丈夫的背,温声劝道,“好了好了,姜栖你爸有高血压,你就别气他了。” 姜栖懒得再看她演戏,“既然看我不顺眼,何必来找不痛快?井水不犯河水不行吗?” 姜启年意有所指地说,“你别忘了你妈还躺在医院里,还敢这么硬气?” “你也别忘了奶奶说的三年约定。”姜栖寸步不让,字字掷地有声,“我联姻带来的的价值早就远超医药费了,你还想要什么?干脆把我之前花你的用你的列个清单,一次性付清算了,省得你叨叨个不停。” 赵语莲又出来打圆场,语气柔和,“小栖,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我和你爸爸找你,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就是你好久没回家了,我们想你了。” “下周姜梨生日你回来一趟好吗?也给你好好过个生日,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你确定是给我过的吗?”姜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陆迟走了过来,自然地揽住姜栖的肩膀。 姜栖没有说话,身体却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姜启年立刻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故作无奈,“陆迟啊,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姜栖这丫头好久没回娘家了,我还以为是你拘着她呢,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的,我们这不是担心嘛。” “是我舍不得让她回去的。” 陆迟唇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怎么,岳父大人对我有意见?” “那倒没有!”姜启年连忙摆手,“姜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下周她妹妹姜梨生日,我就想着全家人好好聚一聚,可这孩子不太乐意,总说自己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陆迟回忆了下,“姜梨生日?又打算大办?” 他记得去年姜梨的成人礼在豪华游轮上举办,排场极大。 “姜梨从小就爱热闹。”姜启年笑着解释,余光瞥了眼沉默的姜栖,“姜栖性格闷,对这些事比较排斥,但再怎么说也是重要的日子。” 陆迟想了想,印象中的姜栖确实不爱过生日。 他俯身凑到姜栖耳边低语,“那天也是你生日吧?要不要办个更盛大的?” 尽管声音不大,对面的赵语莲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又迅速恢复成端庄的模样。 姜栖缓缓抬眸看向陆迟,瞳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第51章 突然停电 结婚三年,但凡陆迟认真看过一眼结婚证。 就知道她的生日,根本不是和姜梨同一天。 她的生日比姜梨晚一个月,当年姜梨满月宴,赵语莲贴心提议姐妹俩一起庆祝,这样更热闹。 第二年亦是如此,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生日。 每年姜梨的生日宴都办得轰轰烈烈,对外宣称“姐妹俩生日好巧在同一天”。 而她连吹蜡烛的资格都没有,像个局外人。 后来她干脆说自己从不过生日,讨厌过生日。 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住那份难堪。 像个没人爱的小孩,眼巴巴求着那点卑微的在乎。 可她对陆迟的生日却格外上心,礼物精挑细选,仪式感十足。 因为她把自己渴望的生日,全都给了最爱的人。 陆迟只听说她和姜梨同一天生日,每年那天都会让助理随便买个奢侈品打发她。 她曾经暗暗期待,也许某天陆迟会发现她真正的生日,给她一个惊喜。 可等了三年,等不到了。 姜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尤其对上赵语莲探究的眼神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你耳聋吗?”陆迟快步追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问你那天要不要办生日宴?” 姜栖的心脏突然被拧成一团。 要是她现在说出,自己的生日根本不是下周,就像个可怜虫在乞求同情。 看啊,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好好过个生日。 她不愿意向陆迟展示那份脆弱,也许会换来他的无情嘲笑。 “不用了。”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从小就讨厌过生日。” 陆迟眉头一皱,“这么古怪?” “对,我就是这么古怪。”姜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的出生没什么好庆祝的。” 是个不被受欢迎的存在。 要是当年生的不是她,生的是个男孩,母亲也许不会被扫地出门。 江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阴阳怪气地插话道,“哟,姜栖,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说什么讨厌过生日,我看就是根本没人在乎你,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你妹妹和你同一天生日,风头却盖过你,你这小丑无地自容了是吧?” 他恶意地凑近,嗤笑道,“何况你一个私生女办什么生日宴,本来就不该出生的,庆祝你妈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小三吗?” 这些话像刀一样扎进姜栖心里,她无法反驳,眼眶却酸涩得发疼,害怕眼泪掉下来,只好仓皇逃离。 陆迟紧随其后要追上去,却被江逸一把拉住,“迟哥别管她,她就是装可怜博同情,想让你给她庆祝生日,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话音刚落,整个宴会厅的灯光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一切,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姜栖在混乱中跌跌撞撞往前走,突然撞到一个侍应生。 “哗啦”一声,冰凉的香槟泼洒在她的裙摆上,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狼狈摔倒在地。 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裙摆湿漉漉地黏在腿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坚定地把她拉了起来。 那人带着她穿过混乱的人群,朝有微弱光亮的露台方向走去。 姜栖下意识以为是陆迟,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了几分,她匆忙用手擦掉眼泪,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喂,你现在说给我过生日也太假了吧,结婚三年要过早就过了,现在我们都要离婚了,还过个屁啊。 “你实在想办的话,要不就在离婚那天,请我吃顿散伙饭就行了,最好买个烟花庆祝一下,资金充足的话就放三天三夜,不过这笔钱不能从我的五千万扣。” 前面的人沉默地拉着她前行,一言未发。 姜栖疑惑道,“你哑巴了?又开始抠门舍不得出这笔钱了?那就算了吧。” 依然没有回应。 她这才察觉不对劲,试着挣脱,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姜栖后背冒出冷汗,正要抬脚踹人。 那人已经带她来到了露台,微弱的月光下,他松开了手。 夜风拂过脸颊,姜栖抬头,对上了姜屿川深邃的眼睛。 他的额发被风吹乱,手里拿着一块深灰色方巾,“擦擦。” 姜栖低头看了眼裙子,香槟渍晕开大片深深浅浅的黄斑,她冷淡拒绝,“不用,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姜屿川收回手,方巾在他掌心攥紧,“你不是怕黑吗?” “早就不怕了。”姜栖笑了,眼底却一片冰凉,“要是还怕黑,那些被关在地下室的夜晚我该怎么度过,岂不是要怕得要死掉了?” 姜屿川的喉咙一噎,沉默片刻后开口,“你和陆迟真的要离婚了?” “就算离婚了那又怎样?” 姜栖刚哭过的眼眸,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的秋水,声音却透着冷意。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刚刚站在那看到我被他们又数落,你是不是又暗自开心了?” “小栖,我没有那样想。”姜屿川眉头紧锁,好言相劝道,“爸他们对你也并非恶意,只是想让你回家吃顿饭而已。” 他声音放轻了些,“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抓着以前的痛苦不放,最终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姜栖简直要气笑了,真是分两轮给她说教呢。 甩掉两个,又来一个。 “你这种既得利益者,当然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这些大道理,鞭子没抽到你身上,你怎么会痛呢?” “你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好处,现在反过来指责我和他们不亲近?” 姜屿川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如果你想继承姜氏,我可以帮你,别再和爸起争执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姜栖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能不能收起你的假惺惺?明知道这不现实。” “就像我那工作一样,结果都没出来,你就急着插手,真是为我考虑?不过就是为了减轻你所谓的负罪感罢了。” “姜屿川,你还是这么自私。” 男人的下颌线绷紧,手中的方巾被攥出褶皱。 “让我回去吃饭?”姜栖继续道,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看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吗?就非得需要我这个陪衬是吗?没我,你们就吃不下去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没吃过一顿饱饭吗?” 第52章 我还需要偷看 另一边,主持人匆忙上台安抚宾客,表示正在检修电路。 备用电源启动后,昏暗的灯光像蒙了一层纱,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陆迟挣脱江逸,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姜栖的身影,他的心跳莫名加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在胸腔蔓延。 “姜栖!”他下意识喊出声,却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迟哥,别找了。”江逸追上来,试图阻拦,“她肯定故意找了地方躲起来,想要吓唬你呢,你这不是正中下怀了吗?” 陆迟停下脚步,眼底掠过一层寒意,“江逸,你对姜栖说话放尊重点,再对她出言不逊,说些不该说的话,别怪我和你翻脸。” 江逸讪讪地闭了嘴。 姜栖之前还对他出言不逊呢。 怎么不管管她? 就光说他啊! 他忽然抬头瞥见露台上的两道身影。 “那不是姜栖吗?她好着呢,我都说了,她就是找了个地方躲着,还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 陆迟循着视线望过去,认出了姜屿川的身影,“那是她哥。” 江逸小声嘀咕,“可兄妹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啊,说是情侣都有人信。” “眼睛没用就拿去捐了。”陆迟重重地拍了下他后脑勺一下,接着朝露台走去。 姜屿川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好,不提回家吃饭的事,你和陆迟什么时候办离婚?要是不顺利,我可以帮你。” 姜栖还没开口,陆迟的手臂已经强势环住她的腰,嘴角噙着冷笑。 “大舅哥很操心我们的婚姻生活啊,一副巴不得我们离婚的样子,上次发短信还不够,现在当面游说?难怪这段时间她总闹,原来是你教唆的啊?” “什么短信?”姜栖的视线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姜屿川直视陆迟,语气沉稳,“小栖和你结婚过得并不幸福,你也没有好好善待她,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应该尽早结束。” “哦?”陆迟扯唇轻讽,“和我结婚不幸福?那大舅哥觉得姜栖和谁结婚会幸福?” 他故意收紧手臂,将姜栖往怀里带了带,“当初她和我结婚的时候,你可是一声不吭,没说不幸福,现在倒开始四处挑拨了。” “需要我挑拨吗?”姜屿川不甘示弱回怼道,“你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是事实,前阵子江家寿宴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你把小栖置于何地?这就是你给她的幸福吗?” 两人针尖对麦芒,完全把姜栖当做了空气,她刚才的问题依然没人回答。 宴会厅的灯光已经恢复明亮,姜栖冷冷打断他们,“我先走了,你们要吵就在这里吵个够,最好炒盘菜出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陆迟大步跟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又瞎跑什么?待会又不见人影。” 他皱眉打量了她脏兮兮的裙子,“一会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不让你喝酒,你就往自己身上泼?真是笨的可以。” “要你管!”姜栖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姜屿川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姜栖的白色裙子晕开大片刺眼的黄色酒渍,她实在忍不了,找服务员要了套新衣服,正准备进休息室换,却发现陆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你跟着我干嘛?”她抱着衣服站在休息室门口,警惕地盯着他。 陆迟却单手插兜,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怕你被人偷看吗?我帮你守着,你还不放心?” “你想多了,除了你,没人会偷看。”姜栖正要关门,却被他的脚抵住。 陆迟那双桃花眼染上笑意,眼尾轻轻上挑,嗓音低沉悦耳,“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我还需要偷看?” 姜栖自顾自地用力关门,却抵不过他的力气,两人僵持十几秒,姜栖最终败下阵来,只好放他进门。 她抱着衣服躲到屏风后面,板着脸警告,“不许偷看,否则我真的会给你一个爆炒栗子。” 陆迟站在那没动,声音戏谑,“我至于偷看?我一般想看,都是直接光明正大的看。”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姜栖换的是一件白色针织衫毛衣和黑色半身裙。 她迅速脱下脏裙子,换上了打底衫和裙子,正要套毛衣时,却听见陆迟在外面喊,“笨手笨脚的,要不要我帮忙?” “你才笨!老娘根本不需要你帮忙!” 她气呼呼地没仔细看,抓起毛衣就用力往头上套。 结果套进了袖子里。 头卡在窄小的袖口,针织面料糊在脸上,她使劲往外拔,却越缠越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还不出来?”陆迟还在外面催促,“你是打算在里面织一件新衣服?蜗牛换壳都比你快。” 姜栖不吭声,试图自己拔出毛衣,使劲拽了几下,还是挣脱不开,已经汗流浃背了。 陆迟的脚步声靠近,“你不会换个衣服低血糖晕过去了吧?平时叫你吃早餐,你是一点不听。” “我没晕……”姜栖憋得满脸通红,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快过来帮我。” 陆迟绕到屏风后,眼前的一幕让人忍俊不禁。 看见自家太太顶着个鼓鼓囊囊的毛衣袖,活像只被困的蚕宝宝。 他不急着帮忙,反而慢悠悠调侃道,“你这是在表演魔术?名不经传的脑袋消失术吗?我看你不用去干你那破剧组助理了,帮你联系一下马戏团,赶紧就业吧。” “少废话!”闷闷的声音从毛衣里传出,“快……快闷死了” 陆迟这才伸手,小心地将毛衣从她头上解救出来,“说你笨,还不信,智商和这袖口一样窄。” 重见光明的姜栖头发已经炸成鸡窝,几缕碎发滑稽地支棱着,脸颊因为缺氧泛着红晕。 陆迟拎着毛衣在她眼前晃悠,“要不要我帮你穿,这个才是领口,你也是人才,这都能穿错?” 姜栖夺过毛衣,这次终于正确套了进去,“都怪你一直在外面啰嗦,影响我的判断力。” “又把锅甩在我身上了,你去当厨师吧,这么会甩锅。”陆迟伸手帮她捋顺炸毛的头发。 姜栖马失前足,被陆迟嘲笑得没脾气了,无力反驳地想离开。 结果没走几步,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男一女忘情地拥吻着进来,啧啧的声音响起。 “嗯……别在这里。”女人声音娇得能滴出水。 姜栖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怕什么,人都去宴会厅了。”男人低笑着,嗓音有几分沙哑,“刚才你在走廊勾引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害羞。” 姜栖倒吸一口凉气,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抓住陆迟的胳膊躲在了露台。 这么大的场面她第一次见。 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一抬头,却对上陆迟含笑的眸子。 笑什么笑。 她无声地瞪着他,随即反应过来。 不对,她为什么要做贼心虚躲起来? 第53章 你妹玩得挺花 这时,亲吻声停了。 姜梨娇声道,“和你家母老虎报备了吗?” 男人喘着气回答,“说了,她非要等我,最晚十一点得回去。” 躲在露台的姜栖眉头轻蹙,这哥的声音怎么也越听越耳熟。 刚才对周太太言听计从的模范丈夫? 才这么点时间,都要跑出来偷腥。 “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她小声嘀咕,继而狠狠剜了陆迟一眼。 陆迟莫名其妙挨了一记眼刀,不明所以。 姜栖悄悄地拉开窗帘,只见周总衬衫大敞,早已没了方才的文质彬彬。 他单手解开皮带,把姜梨压在沙发上。 姜梨双腿缠上男人的腰,红唇微张,“那我们速战速决?” “你这小妖精。”周维谦一把扯开她的衣领,露出大片肌肤,“上次在车里不是嫌我太快?” 姜栖看得那是目瞪口呆,忽然耳边一热。 陆迟冷不丁凑过来,恶劣地低笑,“要不要出去吓他们一跳,那男的立马就不行了。” 姜栖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那男的本来就不行,跟个玉米软糖似的。” 陆迟笑意渐收,一把将她脑袋按回来,“你倒是看得挺仔细。” “我视力5.3可不是吹的。”姜栖立马掏出手机,对准沙发上的那对野鸳鸯。 讨人厌的姜梨,以前就没少欺负她。 这么好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周太太那人极其强势,东窗事发后一定有好戏看。 她还没来得及点击录像,手机就被抢走了,陆迟冷着脸把手机举高,“光看不够,你还想拍回去慢慢欣赏?” “你管我,快点还我。”姜栖压低声音,踮起脚想要抢回手机。 陆迟索性单手环住她动来动去的脑袋,捂住她两只耳朵,“你忘了我们陆家的家规吗?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录。” 到底是哪门子的家规。 姜栖根本没听说过,她执意跳起来抢手机,结果挣扎间,手机啪嗒一声落地,响声惊动了沙发上的两人。 “谁在那?”周维谦猛地抬头,衬衫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 姜梨继续缠着他不松手,“可能是风吹到什么东西,别管了嘛~” 可周维谦向来多疑,他三两下地提好裤子,还是起身朝着露台走去。 姜栖屏住呼吸,俯下身捡起手机,看着他的影子越来越近,心跳如擂鼓,而陆迟却气定神闲地站在那。 直到对方离窗帘只剩几步之遥时,陆迟才突然抱起她,带着她敏捷地翻过栏杆,跃到相邻的露台。 等周维谦掀开窗帘时,露台早已空无一人。 “我都说没人了~”姜梨从背后缠上来,红唇咬住他的耳垂,“快点~” 周维谦松了一口气,转身将人重新压回沙发,“急什么,这次保证让你……” 余音被淹没在唇齿交缠声中。 姜栖从另一个休息室走出来时,心脏还在狂跳,手心都沁出一层薄汗。 她刚刚看得太专注,完全没注意到隔壁还有个相通的露台。 “你明明知道有退路,为什么不早说?”她捂住了狂跳的心口,“刚才差点吓死了。” 虽然该心虚的不是她,但看着周维谦一步步逼近窗帘的那一刻,她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要是被当场被抓包,该怎么打招呼? “嗨,好巧啊,你们继续?” 陆迟伸手戳了戳她额头,“谁让你想着偷拍?不给你教训点,下次还敢。” 姜栖理直气壮道,“这能怪我吗?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来,送上门的瓜,为什么不拍。” “这种货色也值得你拍。”他忽然俯身,唇角微勾,“要你真想研究,今晚我勉为其难给你实操教学一下。” 姜栖一把推开他,“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没看到那女的是姜梨吗?” “看到了啊。”陆迟挑了挑眉,“你妹玩得挺花。”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人。 姜栖咬牙道,“拍下来,我不就可以拿捏她了。” 陆迟的神色忽然严肃,“你平常和你妹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周维谦那个软饭男可不是善茬,要是他真的被扫地出门,光脚不怕穿鞋的,第一个就找你算账。” 姜栖扯了扯嘴角,嘴硬道,“我也没穿鞋,大不了鱼死网破,尽管来好了。” 陆迟被她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弄得恼火,原本舒展的眉头轻轻拧起,“那你刚才心虚躲什么?直接冲出去和他们对峙啊,偷拍是违法的,你想去警局喝茶?到时候丢的还不是我的脸,我们现在还没离婚,别忘了你陆太太的身份。” 姜栖被噎住,愤愤闭嘴,张口闭口不要丢他的脸。 能拿捏姜梨的把柄就这么到手飞了。 她气得捶胸顿足,回去的路上没再和他讲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餐厅,姜栖刚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王妈就就准时端来了那碗乌黑发亮的中药,还散发着一股苦涩的气味。 “太太,已经放凉了,该喝药了。” 姜栖盯着那碗药,眉头皱得老高,嫌弃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每天喝这玩意儿跟上刑有什么区别? 还是两次。 对面的陆迟放下手中的平板,唇角微扬,语气透着几分戏谑,“还要不要我喂你?”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衬衫,领口随意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锁骨,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散的痞气。 王妈站在一旁,嘴角憋着笑。 姜栖想起前天那个特别喂药的方式,硬邦邦地回绝,“不需要。” 心里却盘算着下次开药,非得给他抓几副,让他天天也尝尝这滋味。 毕竟甜头可以不一起尝,苦是必须要一起吃的。 姜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然后捏住鼻子,仰头一鼓作气将中药喝了下去。 还是一如既往的苦。 最后关掉摄像,把视频发给婆婆验收,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刚起身要走,陆迟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你傻吗?觉得苦的话干嘛不配糖?” 姜栖不以为然,“等糖味下去还是苦的,有什么必要?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尝到甜头。” 闻言,陆迟看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嘲弄,“你脑子是单向车道?就只有一颗糖吗,不会想着多含几颗?” “我怕得糖尿病,陆总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中药吃不吃糖这种小事你又管上,公司那么多事不够你忙活了?整天叨叨的。” 姜栖说完,拎起包就走,浑身上下写着“别烦我”三个字。 陆迟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哂笑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喝的是炸药。” “脾气这么冲。” 王妈也强忍笑意,上前收拾碗筷。 最近这对夫妻吵架越来越有趣了,一向强势的先生居然落了下风。 姜栖刚到剧组,就在走廊迎面撞上了宋秋音。 对方拦住了她的去路,笑得温婉,“昨晚你和阿迟参加商业晚宴了?” 姜栖脚步一顿,冷冷抬眼看她,“我的行程什么时候需要向宋小姐汇报了?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我又不是你助理。” 宋秋音笑容不变,甚至更柔和了一些,“是没有必要,就是阿迟昨天本来想让我跟他一起去的,可惜我有戏份去不了,不然我还真想去看看呢,所以就问你好玩吗?” 这话说的好像是她不去,自己才捡漏这个机会似的。 姜栖弯起唇角,也露出假惺惺的笑容,故作遗憾叹了一口气。 “不好玩,因为你没来啊,都没人表演小丑节目了,毕竟上次那个摔得底朝天的戏码,广为流传,知名度很高,大家可都爱看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表演一次?到时我一定去捧场。” 第54章 巴掌戏份 宋秋音脸色一僵,很快又整理情绪得意洋洋道,“你只看到我摔倒,没看到阿迟多么心疼我吗?他可是第一时间冲过来抱我去医院的,这打的是谁的脸不言而喻,你现在和我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 “你说,要是摔倒的是你,他会看你一眼吗?” 姜栖抿了抿唇,一时陷入沉默。 是啊,陆迟那个死要面子的家伙,张口闭口就是别丢他的脸。 要是自己当众摔倒了,估计只会嫌弃地说笨死了,然后恨不得离她八百米远,装作不认识她。 宋秋音轻轻拨弄着耳边的碎发,红唇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昨天阿迟特地来探我的班,你不是在场吗?” “我只是咳嗽几声,他就担心不已,立刻吩咐人在我的休息室放了台空气净化器。” “你怎么装聋作哑,不说了呢?” 姜栖的指尖微微发凉,但面上仍维持着平静。 宋秋音见状,笑意更深,“姜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再死缠烂打也没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你。”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你还不知道吧?高一那年,你辛辛苦苦折的那1000只千纸鹤,当做生日礼物送给阿迟,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堆在杂物间吃灰了。” 姜栖的呼吸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她当然知道。 刚认识陆迟那几年,她像个傻子一样乐此不疲地给陆迟送各种礼物,可陆迟从来是冷淡收下,大多拆都没拆。 宋秋音欣赏她苍白的脸色,继续补刀,“后来我去他家,觉得那些千纸鹤挺有趣的,就让他给我了,他说是没用的垃圾,我还不信,结果拿回去没多久嫌占地方,就给让我丢了。” “不过有一说一,你那些千纸鹤还真是老套,里面写的全是祝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之类的废话,我还以为你会写什么肉麻的情话呢。” 姜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胸口翻涌着酸涩的怒意。 那些千纸鹤,她花了整整两个月才折完。 怕写情话太越界,又怕什么不写心意传达不到,最后只能笨拙地摘抄那些最朴素的祝福语。 希望他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年少的心动啊,既小心翼翼,又恨不得把整颗心捧出去。 那样真诚又热烈的感情,她再也拿不出第二次。 现在,只想回到过去,狠狠扇醒那个恋爱脑的自己。 怎么给这个渣男留下这么多把柄。 姜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宋秋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不要脸,还写肉麻的情话?那就是个普通的生日礼物而已,既然送他了,他爱给谁就给谁。” “宋小姐,不要把收别人二手货,说得这么光荣,也不要把当小三,当得这么趾高气昂。” 宋秋音脸色微变,随即讥讽道,“姜栖,你别嘴硬了,你们都在谈离婚了,口口声声说我是小三,那还不是你自己留不住他,要是他真的对你有半分在意,怎么会有我的存在?” “你自觉点放弃,成全我们,不就皆大欢喜了。” 姜栖没想到陆迟这么迫不及待,都将他们离婚的事告诉宋秋音了。 还说别对外公开,自己跟个大漏勺似的。 这就是所谓的安抚下一任吗? 姜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这么着急上位,就去催你的阿迟啊,或者,你直接去陆家,看他们会不会接受你,跑来和我耀武扬威干什么?” “心急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凭什么如你的愿?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当好你的小三,等以后你的演艺生涯被人扒出来这段,我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得意。” 说完,猛地撞开她的肩膀离去。 宋秋音踉跄半步,高跟鞋崴了一下,精心修饰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阴郁的缝隙。 “既然给你台阶你不下,那就别怪我了。” 姜栖越走越快,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火。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被这臭蚯蚓挑衅一番,真是晦气。 更可恨的还是陆迟那个狗男人,哪怕把礼物直接丢了都行。 偏偏转手给了宋秋音,让她有机会跑到自己面前炫耀。 从今往后,她要是再给那个狗男人送什么礼物。 她就不再姓姜了! 推开化妆室的门,关明夏正坐在镜子前做造型,化妆师正在给她打粉底。 一见她进来,关明夏立刻从镜子朝她挤眉弄眼,兴奋地招手,“栖栖,快过来!” 姜栖压下心中的郁气,走过去问,“中彩票了,乐成这样?” 关明夏举起手掌在空中虚拍两下,眼睛闪着一丝狡黠的光,“比中彩票还爽,下午拍教训宋秋音的戏份,看我不给她尝尝正宗的关氏铁砂掌。” 姜栖失笑,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腕,“收着点力道,万一真打疼了陆迟的心尖宠,他找你算账怎么办,你又要像个瑟瑟发抖的鹌鹑一样吗?” 她虽然也恨不得亲手扇宋秋音几巴掌,但更担心关明夏惹上麻烦。 “剧本白纸黑字就是这样写的!”关明夏梗着脖子,手指把剧本戳得哗哗作响,“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剧情走。” 姜栖见劝不动她,也只好选择静观其变。 上午的戏份拍完后,下午终于轮到关明夏和宋秋音的对手戏。 片场很快准备就绪,姜栖站在一旁观看,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江逸,两人目光短暂相接,江逸冷哼一声,不屑地移开视线。 姜栖也翻了个白眼,这一个两个,都在嘚瑟什么啊? 场记打板,“《挽月传》第36场,ACtiOn!” 关明夏饰演赵夫人一袭绛紫色华服,慵懒地坐在雕花木椅上,下巴微抬,活脱脱一个骄纵的贵妇人。 宋秋音饰演凉月则穿着淡粉纱裙,手捧茶盏,低眉顺眼地俯身行礼,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这场戏演的是凉月嫁入东宫不受待见,皇后派自己的妹妹赵夫人,借着教导礼仪的由头各种整治她。 “妾身给夫人请安。”凉月轻声细语。 “卡!”导演突然喊停,“宋老师,表情柔弱些,你现在是备受欺凌的小妾,要有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第二次开拍。 赵夫人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到凉月手上,她吃痛地缩了缩手指。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连问安都带着勾栏院的做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出身吗?” 凉月脸色发白,“对不起夫人,是妾身没做好。” “今日我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赵夫人一挥手,两个丫鬟立刻按住凉月的肩膀逼她跪下。 凉月的丫鬟急得要冲上来,“我家主子身体弱,经不起折腾……”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片场,凉月的脸被打得偏过去,发髻都散落几缕。 赵夫人利落地甩了甩自己的手,那双圆润的眸子睁得老大,凶狠地剜了她一眼。 “连自己的丫鬟都管教不好,我姐姐说得没错,你这下贱胚子根本上不得台面,只会用那些下作手段勾引太子。” “卡!”导演扶额,“关老师,表情过于狰狞了,你这不是教训妾室,像是要杀人。” 关明夏收回凶狠的表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抱歉抱歉,再来一条,我收敛点。” 第55章 新账旧账一起算 助理急忙上前帮忙补妆,宋秋音脸颊火辣辣的,已经浮现明显的红印,她咬牙低声道,“关明夏,你是不是故意的?下手这么重。” 关明夏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说,“宋老师,这是剧情需要啊,我不打重点,观众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的,那么他们看这部剧就没有代入感,没有代入感的话,我们这部剧就没有希望,没有希望的话,我们宋老师还怎么凭借这部剧一炮而红,我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歪理说得振振有词。 宋秋音气得发抖,却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第二遍开拍,关明夏依然打得结结实实,虽然表情收敛了些,但力道丝毫未减。 导演本来觉得不太满意想喊停,但瞥见一旁江逸阴沉的脸色,只好勉强喊,“好,这条过了,先休息十分钟,待会再拍下一条。” 场务开始搬动道具调整机位,关明夏则兴奋地回到休息区,朝姜栖比了个大大的V字,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这演技值不值得一座奥斯卡!全是真情实意,毫无表演痕迹。” 姜栖看着她通红的手掌,又好气又好笑,“你也是不怕把手打骨折。” “再多怕几条,真可能要骨折了。”关明夏龇牙咧嘴地活动着手腕,“那臭蚯蚓脸皮比城墙还厚,我手都麻了。” “补补水。”姜栖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朝角落抬了抬下巴,“你还是收敛一点吧,江逸都在那儿虎视眈眈盯着呢,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你了。” 关明夏拧开瓶盖灌了一口,顺着视线瞥过去,江逸站在宋秋音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这边,那眼神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她撇了撇嘴,“行吧行吧,下一条我尽量正常演啦,反正刚才已经打爽了。” 休息结束后,关明夏整理了一下戏服,又回到了拍摄区。 姜栖刚找个位置坐下,沈如萱就走了过来,高跟鞋踩着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栖,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堂堂姜家大小姐,跑来剧组当小助理,就是为了看宋秋音出丑?” 姜栖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不咸不淡地回道,“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 沈如萱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当年你们可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现在闹成这样,还真是让人唏嘘啊。” 姜栖扯了扯嘴角,“和沈小姐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要是有人敢背后捅你一刀,你不得戳她个九十九刀,再让她死无全尸,我这点小手段不足挂齿。” 沈如萱笑意更深,“那倒是,换她要是敢这么背刺我,当年我就不会让她好过,还不是你自己眼瞎,把这玩意当做好姐妹,既然我们现在达成共识了,要不要合作?” 宋秋音这段时间仗着陆迟和江逸做靠山,在剧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她这个制片人都没放在眼里,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怎么合作?”姜栖不动声色地问。 沈如萱眯了眯眼,“这小贱人不是在和你老公暧昧不清吗?找个记者拍下他们的照片大肆报道,把她小三的名声坐实,看她还怎么得意。” 姜栖挑眉,“你是制片人,剧还没播,女二就爆出丑闻,你不心疼?” 沈如萱双手抱臂,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一部剧而已,有什么好心疼的,何况我家投资其实也不大,要是真让她凭借这部剧火了,才闹心呢。”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跑出来污染空气,看得就烦人。” “我就问你一句话,合不合作,我立马就可以安排记者。” 姜栖听到她的提议,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我也惹不起 ,现在她可是陆迟的心尖宠,我要是敢动她,陆迟第一个找我算账,他不得给我一个大逼兜啊?” “现在我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合不合作的,他遵守约定离婚给我补偿,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沈如萱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语气有些怒其不争,“姜栖,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活该你被她骑到头上欺负,这么没骨气。” 说完,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得咚咚响。 姜栖神色未变,她很清楚沈如萱的算盘。 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合作。 如果真要对付宋秋音,沈如萱大可以直接雇记者,何必找她? 无非是忌惮陆迟,想等事情闹大后,把她推出去挡枪,自己再美美隐身。 更何况,就算宋秋音名声臭了,有陆迟做靠山,她总归不会缺资源,很快就洗白了。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计划,并不明智。 姜栖的目光重新落回片场。 宋秋音正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茶盏,指尖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递到关明夏面前,“赵夫人,请用茶。” 关明夏翘着兰花指接过茶盏,刚沾唇就“噗”地一口喷在宋秋音的脸上,“这么烫的茶,你想烫死我?” 茶水顺着宋秋音的脸颊滑落,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睁大眼睛,显然还没进入角色状态。 “卡!”导演喊道,“宋老师,被喷茶时的表情应该是屈辱隐忍,而不是惊讶,OK?” 宋秋音勉强点头,助理连忙上前用毛巾帮她擦脸。 第二遍拍摄时,关明夏故意在嘴里含了一大口水,腮帮子鼓鼓的,然后用力一喷—— “哗!” 宋秋音整张脸都被浇湿了,有些茶水还渗到嘴巴里,她终于绷不住了,抹了把脸。 “关明夏,不用喷这么多吧?你适可而止。” 关明夏坐在椅子上,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宋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怪我嘴巴太能装了。” “要不再拍一条?这次我少喝点水。” 一旁的江逸目睹全程,他再也看不下去,大步走过来指责关明夏,“你这死丫头是故意使坏的吧?” 姜栖见状,正要上前,却听见关明夏提高声音,“小江总,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您之前不是说要精益求精,让我多拍几条吗?” “怎么轮到宋老师,您就如此双标?上来就指责就是我的错,我明明是按剧本演的。” 江逸气得脸色发青,“你——” 眼看双方争执不休,导演赶紧过来打圆场,“小江总,我们这剧本的确是这样写的,宋老师演绎的凉月就是先隐忍后期爆发的角色……” “什么狗屁的隐忍!”江逸直接打断他,“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加这些羞辱的戏份。” 关明夏在一旁添油加醋,“宋老师接这个戏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剧本和人设?冲着IP就硬接?现在罢演的话,把我们剧组当做过家家吗?” 宋秋音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罢演,她连忙拉住江逸劝阻,“算了,我无所谓的,这也是角色需要,你别管了,我熬过和关明夏的对手戏就好了。” 江逸也是脾气上来了,对着导演命令道,“不行,马上改剧本,这些受关明夏欺凌的戏份换成她指使丫鬟来做,不能由她动手,省得关明夏这个人公报私仇。” 导演也是憋着火,从业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烦的投资方,一天天的屁事真多。 要不是已经开拍,宣传也宣传出去了,他现在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最后他咬牙答应了这个要求,“行,那我回头和编剧再商量下,暂时不拍她们两个对手戏了,等改好剧本再拍,今天先拍别的场次,你们两个先下去休息吧。” 宋秋音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跟着江逸离开。 经过姜栖时,江逸恶狠狠地瞪着她,“又是你教唆关明夏这样做的吧?要是迟哥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完!” 姜栖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还和她没完。 她还和他没完呢。 昨天的嘲讽她可没忘了。 新账旧账一起算。 她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江夫人的电话。 第56章 江夫人放大招 电话很快通了,姜栖话里话外掺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江夫人,江逸又来剧组探班了,其实是为了宋秋音而来的,本来我不想说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上次寿宴您也看到了,陆迟和江逸都围着这个宋秋音团团转。” 她说着叹了口气,声音更轻,“我家那个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经常见不着人影,也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反正我已经拿他没辙了。” “可现在宋小姐的野心好像不止于此,还吊着江逸,哄着江逸来剧组撑腰,刚刚为了她还和导演吵了一架,强烈要求改剧本,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江逸步陆迟的后尘。” 挂断电话,姜栖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江夫人平时最痛恨的就是小三。 年轻时,她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包养过不少的小明星。 江夫人曾无数次去捉奸,这方面她相当有经验,拎着棒球棒混合双打。 每次她丈夫都会信誓旦旦地保证是最后一次。 结果呢? 最后一次,他在和情人滚床单时,因服药过量,直接猝死在床上。 江夫人却不怎么伤心,一滴眼泪也没掉,反而觉得省心了许多。 再不用去捉奸了,也不用担心丈夫搞出什么私生子,影响自己和儿子的地位。 可没想到,老了老了,还得管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 十分钟后,江夫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化妆室,正好撞见江逸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在给宋秋音擦脸。 “江逸!!!” 这一嗓子吼得整个片场抖了三抖。 屋里的人鸟兽作散,赶紧溜之大吉。 门外瞬间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姜栖和关明夏占据在最前排,关明夏甚至偷偷抓了把瓜子,兴奋地嗑了起来。 宋秋音刚换下戏服,卸了妆,脸色煞白,她站起身,小声说了句,“阿姨……” 江逸则是吓得直接把毛巾丢到一边,“妈,你怎么来了?” 江夫人大步走过去,厉声质问,“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在这干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工作?跑来这和狐狸精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她指着门外围观的人群,“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让我们江家的脸以后往哪儿搁?以后哪个豪门小姐会看上你啊!” 江逸硬着头皮解释,“妈,什么狐狸精!我就是顺路来视察工作……” “视察?”江夫人冷哼一声,“视察你给她擦脸?我怎么没见你给家里的狗擦过?” 她越说越气,“听说你还为了她和导演吵架,非得改剧本?江逸,你平时在外面逢场作戏,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要是敢把这种不入流的狐狸精娶进门,我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闻言,江逸下意识看向门口。 姜栖正趴在么门框上,一脸幸灾乐祸,见他看过来,还挑衅地挑了挑眉。 江逸收回视线,咬牙道,“妈,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我就是普通朋友。” “朋友?”江夫人的嗓门陡然拔高,“你爸当年找狐狸精的时候,也说他们是朋友,你觉得这种鬼话我会信?你要是不做出这些让人误会的事,别人怎么会说你,还有我又不瞎,刚刚进门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猛地转向宋秋音,眼神锐利如刀,“是不是你这狐狸精勾引儿子?勾引陆家小子不够,还要祸害我儿子,你这妮胃口可不小呀。” 宋秋音眼眶泛红,委屈道,“阿姨,您误会了,我没有……” “啪!” 江夫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宋秋音踉跄后退一步。 “还说没有?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 门外,关明夏激动得手舞足蹈,一边嗑瓜子一边小声起哄,“再来一巴掌,再来一巴掌!” 姜栖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生怕她笑出鹅叫。 “妈!你干什么呢?”江逸一把拦住母亲。 江夫人被儿子挡住,手指越过他指向宋秋音,放着狠话,“我劝你识相点,离我儿子远点,上次寿宴当着人多没对你动手算客气了,现在你还变本加厉了你。” “妈!”江逸气得声音拔高好几度,“你一定要这么蛮不讲理吗?” “我蛮不讲理?那我就蛮不讲理给你看!” 江夫人说完,就走上前抄起化妆品,狠狠砸向镜子。 “哗啦——” 整面镜子瞬间破裂,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宋秋音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后退,一小块锋利的玻璃渣擦过她的小腿,划出一道血痕。 江夫人还不解气,一把掀翻化妆台,瓶瓶罐罐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粉底液溅的到处都是,眼影盘摔得四分五裂,五颜六色的彩色粉末混在一起。 门外围观的人群倒吸一口凉气,有几个甚至下意识后退两步。 姜栖也是睁大眼睛,早就听说江夫人战斗力惊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走不走?”江夫人又抓起椅子,作势要砸,“再不走,信不信我把这儿全拆了!” 江逸看着满屋狼藉,又看向瑟瑟发抖的宋秋音,有些犹豫。 宋秋音捂着泛红的脸颊,泪水不断滑落,却还强撑着露出一个凄苦的笑,“江逸,你快走吧。” “妈,你别闹了,我走。”江逸终于做出妥协。 江夫人这才放下手中的椅子,一把拽住儿子的手臂,“现在你就回去收拾行李,去海城和你舅舅学习管理公司,没我的吩咐你不准回来!” “妈!”江逸还想挣扎。 “再让我发现你找她。”江夫人回头冷冷瞥了眼宋秋音,“我见一次,打一次。” 门口的人群齐刷刷地让开一条道,江逸被江夫人拽着往外走,经过姜栖时,眼神阴骘地瞪着她。 姜栖却冲他甜甜一笑,还做了个鬼脸。 江逸气得攥紧拳头,恨不得给她一拳,却被自己老妈强行拖走了。 化妆室一片狼藉,宋秋音瘫坐在地,死死咬着下唇,却还是抑制不住抽泣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助理刘雪这才战战兢兢地凑过来,对门口的人群呵斥道,“都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关明夏往嘴里扔了颗瓜子,笑嘻嘻道,“因为好看才看的呗!戏里戏外都挨巴掌,你之前说的果然没错,我们宋老师为了演戏真的是太敬业了~” 姜栖拽了拽关明夏的袖子,“戏看完了,我们走吧。” 等人群离开,宋秋意的啜泣声终于变成压抑的痛哭,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陆迟的电话。 “阿迟……”刚开口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泪水再次决堤。 第57章 剧组撑腰 片场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啧啧,江夫人原来这么不待见宋老师啊,一口一个狐狸精的,我还以为她要嫁入豪门呢,平时那副清高样!” “别提了,小江总这种嫁过去有啥用,妈宝男一个,被自己老妈一吼,屁都不敢放了,就会在外面耀武扬威。” “就是就是,平时用鼻孔看人,除了宋秋音,都没把我们这些路人甲放在眼里,路人甲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姜栖和关明夏坐在休息区,静静地听着别人的议论。 关明夏翘着二郎腿,整个人处在幸灾乐祸的状态,江逸走了,她在剧组就清净多了,“笑发财了,江逸刚刚那张脸比吃了苍蝇还精彩,不过,江夫人会不会记恨你啊?” 姜栖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纤长的手指撕开橘络,“记恨我什么?我这是帮她儿子迷途知返,她应该感谢我才对。” “要不要放个鞭炮帮你庆祝一下?” 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陆迟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西装笔挺的身影逆着光,眼底凝着一层寒霜。 姜栖把橘子瓣塞进嘴里,慢悠悠咀嚼完才开口,“陆总要放的话,我当然不介意。” “借刀杀人玩得不错。”陆迟冷笑一声,“昨天还说你笨,原来都是你装的?” 姜栖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他眼底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 她心头蓦地一颤。 失望什么?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江逸和宋秋音都对她得寸进尺了,那她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不好了,宋老师晕过去了!”刘雪惊慌的声音打破僵局。 陆迟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停留。 关明夏翻了个白眼,“哭也能哭晕?孟姜女都没她会哭,这演技不去争奥斯卡可惜了。” 姜栖却习以为常了,继续低头剥橘子。 剧组有随行医生,很快诊断完毕,“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呼吸不畅,休息下就好了。” 等医生离开,陆迟站在床边,沉声问,“怎么回事?” 宋秋音虚弱地撑起身体,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阿迟,这次真的不怪我,是姜栖三番两次针对我。” “下午我和关明夏有对手戏,她又是扇我巴掌,又是喷茶水在我脸上,剧情需要也就算了,可她应该是受了姜栖的指使,故意拍了好几遍,翻来覆去地折腾我,江逸看不下去才上前阻止,导演才同意修改剧本。” “消停一会儿,姜栖又叫来江夫人闹事,我被打被骂没关系,可最后把剧组弄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我到现在都挺抱歉的,毕竟我们私事不应该影响剧组进度的,你劝劝姜栖,让她别再针对我了,行吗?” 听她说了一连串的话,陆迟眉头一皱,“这事我来处理。” 十分钟后,整个剧组都收到了通知。 陆迟包下五星级酒店,为表歉意请全组人吃饭,片场的所有损失由他承担。 导演受宠若惊地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陆总太破费了。” 工作人员却是一个个地欢呼雀跃。 “走了一个小江总,又来个更大气的陆总。” “我撤回刚刚那句话,宋老师还是很有实力的。” “连大名鼎鼎的陆总都能请来撑腰,还这么大手笔。” “我的天!华悦酒店,听说人均消费五千起。” 姜栖冷眼看着这一切,这狗男人为了宋秋音还真是阔绰。 受了点小委屈就这么兴师动众。 影视城门口,人群陆陆续续赶往酒店。 姜栖和关明夏站在原地没动,夜风拂过姜栖的发梢,她漫不经心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陆迟却迈着长腿走过来,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语气却冷硬,“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要别人八抬大轿请你?” 姜栖双手抱臂,抬了抬下巴,“你请啊,没有八抬大桥,我还真不去了!” “姜栖!”陆迟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又不耳背,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姜栖掏了掏耳朵。 徐远赶紧走上前,温声劝道,“太太,大家都去酒店了,咱们也快点出发吧,不然赶不上热菜了。” 姜栖眉梢抽了抽,她是那种为了一口吃的就妥协的人吗? “我们有车,不需要你们送。” 说完,她拉着关明夏上了车,扬长而去。 徐远尴尬地站在原地,直到听到陆迟幽冷的声音响起,“你打算在这站到明年?” “啊?哦!”徐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跑去开车。 可等他们驶入主路时,姜栖那辆车早已不见踪影。 后视镜里,陆迟的脸色越来越沉,“你开车技术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这都能把人跟丢了,徐远,我不由得开始怀疑你的能力了,下次职业考核把开车这个指标也加上。” 徐远握着方向盘的手直冒汗,这能怪他吗? 晚高峰车流如织,他又不是开火箭的,一下子咻的就能跟上。 但他只能干笑,“兴许太太和关小姐先行一步,这一会已经到了酒店。” 后座传来一声冷哼,“最好是。” 徐远也在心里祷告太太一定要在酒店啊。 可惜老天没听见他的祷告。 酒店宴会厅灯火通明,十几张圆桌座无虚席,却唯独不见姜栖和关明夏的身影。 陆迟连续拨了姜栖三个电话,全部无人接听。 这女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跑哪去了。 导演热情地迎上来,“陆总,这边请。” 陆迟勉强压下烦躁,对徐远使了个眼色,“你去停车场看看,是不是迷路了。” 在导演的邀请下,他走向主桌,宋秋音已经换上了一身香槟色长裙,脸上的巴掌印被厚重的粉底遮盖,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阿迟,坐这。” 陆迟没推拒,沉默地入座。 导演端起酒杯向他道谢,“今天谢谢陆总款待了。” 陆迟敷衍地抿了一口,目光扫视众人,“这次给大家添麻烦了,下午的事是个误会,我不希望听到有任何风声传出去,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导演连连摆手,“那是自然,宋老师演技人品都没得说,今天的事剧组上下都会守口如瓶。” 宋秋音被这样当众维护,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陆迟碗里。 “阿迟,你尝尝,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第58章 车祸现场 旁边的沈如萱看到这一幕,差点捏碎高脚杯。 还真让宋秋音这小贱人攀上陆迟这高枝了,竟然如此得意忘形。 这时导演满脸堆笑,向陆迟介绍道,“陆总,这是我们这部剧的女主角,秦苒。” 秦苒站起身,一袭淡紫色长裙衬得肌肤如雪,她端起酒杯,笑容温婉,“陆总好。” 陆迟微微颔首,礼节性地抿了一口酒。 导演又指向另一侧,“这位是我们这部剧的男主角,邵晨。” 邵晨连忙起身,双手捧杯,笑容阳光灿烂,“陆总好,久仰大名,我敬您一杯。” 陆迟却没有举杯,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听说邵先生很喜欢见人就发签名照?” 邵晨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啊…是啊,最近发的多,剧组比较有眼缘的工作人员都会发张签名照。” “那你还挺自信。”陆迟斜眼睨着他。 邵晨一时语塞,只能干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落座后,他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大金主。 陆迟又看了一眼手机,眉头微皱,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阿迟。”宋秋音轻声唤他,“你怎么不动筷?” 陆迟锁上手机,语气淡淡,“没什么胃口。” 宋秋音执起汤勺,舀了一碗奶白的鱼汤推到他面前,“这个鱼汤很新鲜,你尝尝。” 陆迟盯着汤里浮沉的鱼骨,忽然想到了什么。 又扫了一眼其余的桌子,还是没有那个身影。 他突然站起身,利落地扣好西装袖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导演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好嘞,陆总您去忙。” 宋秋音叫住了陆迟,眼里盈满哀求,“阿迟,你这么急吗?我还有事想和你说。” “下次再说。”陆迟干脆利落地走了。 宋秋音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不甘心,眼睁睁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沈如萱晃着红酒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陆迟大步走向停车场,一边再次拨通姜栖的电话。 听筒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女人还真是长本事了。 闯完祸就一声不吭玩失联这套。 徐远正站在车旁等候,见他过来连忙迎上前。 “还没找到人?”陆迟冷声问。 徐远硬着头皮摇头,“王妈电话也打了,她说太太还没回家。” “关明夏联系上了吗?” “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徐远说到一半,脸色变了变,脱口而出,“她们两个都联系不上,该不出了什么意外吧?” “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给我闭上。”陆迟一记眼刀扫过去。 徐远顿时噤声,懊悔自己嘴快,“抱歉总裁,是我杞人忧天了,太太应该只是和关小姐去别的地方了。” 陆迟眉心狠狠一跳。 明明知道徐远只是无心之言,可意外两个字却像根刺,猝不及防地扎进心里。 他拉开车门,声音沉了几分,“去关明夏家看看。” 黑色迈巴赫疾驰而去,很快融入夜色中。 —— 洗手间内,水声哗哗作响。 宋秋音站在大理洗手台前,在水龙头下轻轻搓洗手指。 镜中映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只是眼尾还带着些许红晕,显然是哭过的痕迹。 沈如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路过她身边时冷笑一声,“有些人还真是狗仗人势,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吧?” 宋秋音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慢悠悠地擦着手,她缓缓抬眸,透过镜子直视沈如萱,“那又如何呢?你以为我还是当初任由你欺负的宋秋音吗?” 她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你现在拿我一点办法没有,我不找你算旧账,你就该偷着乐了。” 沈如萱抱臂倚在洗手台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好大的口气啊,你还想怎么找我算账,不就靠一个陆迟吗?他要是不管你,你拿什么和我斗,我踩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你怕是等不到那天了。”宋秋音轻笑一声,抬手将耳边碎发别到耳后。 “陆迟不会放任我不管的,他会为了我和姜栖离婚,到时候我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太太。” “陆太太?”沈如萱突然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在痴人说梦吧?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勾引男人的坏毛病。” “当年你明知道我和程以泽是青梅竹马,你还当众和他眉来眼去,不过脏了的男人我也不稀罕了, 就是看不惯你这种装纯情的小白花,后来你出事程以泽管过你吗?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宋秋音脸色微变,强撑着笑容,“陆迟和程以泽能一样吗?” 沈如萱眼底全是轻蔑,讥讽道,“不一样?刚才陆迟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没看到吗?就是因为姜栖没来,才急匆匆离开找她去了,你还在这自欺欺人,他能为了你离婚,鬼才信?” 宋秋音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装镇定,“信不信由你,陆迟对我的好大家有目共睹,高中那会我们就在一起了,要不是陆老爷子反对,姜栖横插一脚,我们早就结婚了,他也承诺过会对我负责。” “呵,那我就拭目以待。”沈如萱转身往外走,她站在门口回头,眼神怜悯。 “毕竟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不好受,你现在被捧得多高,以后摔下来就有多惨。”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洗手间恢复寂静。 宋秋音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清纯又带着几分妩媚的脸蛋。 身材窈窕,饱满的胸线在礼服下若隐若现。 她有绝对的自信。 陆迟一定会离婚娶她。 ——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陆迟的侧脸下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害怕他算账才躲起来的? 他有这么可怕? 距离关明夏家还有几百米,车子驶入一条拥堵的道路,前方人群聚集,隐约可见的警灯。 徐远踩下刹车,“总裁,前面好像发生交通事故了,这条路走不通。” 陆迟揉了揉眉心,“那就换条路。” 话音刚落,他忽然顿住,猛地坐直身体,“交通事故?” 不等徐远回答,他已经推开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人群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司机酒精检测238,这不是酒驾,是谋杀吧?” “那可不,这个数值简直是酒里含少量血液了。” “还真是丧心病狂,一脚油门就撞飞两个小姑娘。” “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太可惜了。” 陆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拨开人群,皮鞋碾过地上未干的血迹,暗红色的液体混合着碎玻璃,在柏油路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警戒线内,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正被警察按着头塞进警车,医护人员抬着两个担架往救护车上运送,白布下隐约露出瘦弱的轮廓。 忽然,陆迟的视线定格在地上一只染血的白色帆布鞋。 和姜栖今天穿的一模一样。 第59章 确认车祸伤者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不等思考,身体已经先行一步跨过警戒线。 “先生,这里不能进来!”一个工作人员伸手阻拦。 陆迟恍若未闻,径直走向担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确认一下。” 医护人员正要将担架抬上救护车,陆迟伸手掀开白布的一角。 不是她。 担架上是一张陌生、血肉模糊的脸。 悬着的心脏重重落回原处,紧绷的肩膀也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先生,您是家属吗?要跟车吗?”医护人员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疑惑地问道。 陆迟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唯有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方才的惊惶。 —— 此时的姜栖正在餐厅安然无恙地吃饭,一同的还有贺云帆和关明夏。 她本来就打定主意不去酒店。 瞎凑什么热闹。 没准陆迟要当众审判她,还要看他们你侬我侬的戏码。 到路口的时候,直接叫关明夏拐了个弯,准备去附近随便吃点。 结果车子在半路抛锚了,两人对着引擎盖研究了半天,正一筹莫展之际,碰巧遇上了开车路过的贺云帆。 贺云帆也修不好,还是叫了拖车。 没了交通工具,姜栖和关明夏便坐上了贺云帆的顺风车。 三人来到餐厅吃饭,期间陆迟和他助理老是打电话过来,姜栖为了图个清静,索性将手机关机了。 坐在对面的贺云帆见状,笑着调侃,“陆迟盯你那么紧,隔一会就打电话来查岗啊?” 姜栖叉了块水果,眸色淡淡,“估计打来兴师问罪的,不必理会。” 贺云帆倒是饶有兴趣地追问,“为什么?” 姜栖轻描淡写地说道,“因为我把江逸母亲叫来剧组了,她大吵大闹一番,宋秋音挨打挨骂了,江逸收拾包袱滚蛋了,陆迟现在可不要逮着教训我一顿吗?” “你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贺云帆挑了挑眉,想到了什么又说,“你上次说的有意思也是这个吗?” 姜栖摸了摸鼻尖,难得露出一丝赧然。 “那也是他们先招惹我们的!栖栖才反击的,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捏了。” 关明夏愤愤地插话,随即又警惕地看向贺云帆,“等等,你和江逸不是发小吗?是他们那边的吧?跟我们一起吃饭合适吗?” 贺云帆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一本正经道,“我是正义这边的,毕竟我是律师,匡扶正义,不分阵营。” 关明夏立刻眉开眼笑,举起果汁敬他一杯,“那正义肯定是我们这边的!算你有眼光!” 贺云帆打量着她,忽然若有所思,“你就是高中那时候的关小胖?你现在大变样了,我完全没认出来你。” “你还记得我?”关明夏惊讶地瞪大眼睛,“我那会儿就是个小透明,哪像你是我们班女生口中的风云学长,天天在辩论赛大杀四方。” “很难不记得。”贺云帆轻笑,比划了一个弧形的手势,“你当时的体型很难让人忽视啊,好在五官还能看出些许影子,我说怎么越看越眼熟,你瘦了好多啊。” “喂!”关明夏佯装生气,“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可不胖了!不许叫我关小胖!” 姜栖在一旁笑着揶揄,“你不说那是你的来时路吗?还要把胖的照片和瘦的照片对比起来剪成一个视频发到网上,彰显你有多么励志,最后一夜爆火成为超级大网红吗?” “算了吧。”关明夏埋头干饭,声音闷闷的,“胖的照片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还是不要拿出来时刻作为我抹不去的标签了,现在就挺好的,大家就只记住我瘦的样子就行了。” 贺云帆适时夸赞,“你胖的时候也很可爱的,像只憨态可掬的企鹅。” 关明夏撇撇嘴,这种安慰她可不信,那些因为肥胖被嘲笑的记忆太过深刻,那些拼命减肥流过的汗水和泪水,瘦了将近六十斤吃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三人又聊了会高中趣事,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贺云帆起身去了洗手间。 姜栖吸了一大口透心凉的柠檬水,突然小腹传来一阵绞痛,她倏地僵住,感受到身下一股热流涌出。 “怎么了?”关明夏察觉到她的异样。 姜栖脸色发白,压低声音,“我好像来生理期了。” 她的生理期一向随心所欲,这段时间太忙也没太在意,总感觉快来了,没想到是这个时候来了。 关明夏惊慌失措地站起身,“那你在这等我,我去附近的便利店给你买卫生巾。” “等等!”姜栖一把拽住她,小声说道,“现在不是卫生巾的问题。”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浅蓝色的牛仔裤,布料上已经洇开一大片暗色。 餐厅里座无虚席,从她们的位置到门口要穿越过大半个厅,想着顶着这块血渍在众目睽睽走过去,姜栖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关明夏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整个人贴在你后面走,用我的身体帮你挡住。” 姜栖疼得冷汗直冒,闻言差点笑出声,“大姐,你现在逗我笑,是嫌我血流得不够多吗?” “怎么了? 贺云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着两人神色不对劲的样子。 关明夏支支吾吾,“啊这个…那个…事情稍微有点复杂。” “到底怎么个复杂法?”贺云帆忍俊不禁,随即目光落在姜栖捂着肚子的手上,又看了眼她惨白的脸色,瞬间了然,“生理期?” 姜栖尴尬地点了点头,耳根有些热。 贺云帆二话不说地脱下西装外套递过去,“先系在腰上吧。” 姜栖犹豫了下,“会弄脏的……” “一件衣服而已。”贺云帆看着她额头的冷汗,眉头轻蹙,“你人还好吗?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我想尽快回家。”姜栖接过外套系在腰间,恰好遮住裤子的污渍。 关明夏翻找手机,“那我去结账…咦,我手机好像落车上了!” “用我的。”姜栖正要递手机。 贺云帆却拿起车钥匙,“我已经结过了。” 姜栖颇为惊讶,原来他刚才特地离席去结账了。 “这怎么好意思,说好我们请客的,刚刚还蹭你车过来的,现在还这么麻烦你。” 贺云帆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和两位女士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我去取车,你们在门口等我会。” 等他走远,关明夏连连感叹,“这真的是陆迟的发小吗?怎么跟江逸两模两样的,完全不是一个物种嘛,细心,温柔,看一眼就猜到你来生理期,贴心给你递外套,又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还提前买了单,这人太绅士了,要是陆迟有他十分之一,你俩也不至于闹成离婚的地步。” 第60章 商场买衣服 姜栖没接话,忙着用湿纸巾擦拭椅子上的血迹,系好西装外套后,她像穿了一条临时的裙子,总算能勉强遮住尴尬。 贺云帆的车很快停在门口,姜栖小心翼翼地垫了好几张纸巾才敢坐下,全程脊背绷直,生怕弄脏座椅。 抵达云水湾时,姜栖如释重负,她下车道谢,“贺律师,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还有夏夏就麻烦你送回家了, 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 贺云帆轻笑,“不用和我客气,毕竟陆迟的老婆就是我……” 差点说成我老婆,他急忙改口,“就是我朋友。” 姜栖礼貌笑了笑,但毕竟两人也不算熟,还是对着后座的关明夏小声叮嘱了句,“到家给我发消息。” 关明夏笑嘻嘻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姜栖这才放心离开,她快马加鞭地上了楼,直奔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身上的寒意,姜栖换了舒适的睡衣走出浴室,小腹仍隐隐传来钝痛,她刚想钻进被窝躺下。 房门却被重重地推开,陆迟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微微敞开,额前的碎发有点凌乱,像是匆忙跑回来的,眼底压着一层薄怒。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声音低沉,“你去哪了?” 姜栖见他来势汹汹,一副要找自己算账的样子,又开始胡言乱语,“我去西天取经了。” 陆迟眸色渐深,他还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在关明夏家楼下等了很久,始终不见人影,最后听王妈说姜栖到家了,这才急赶慢赶回来,结果这人居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真是长本事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一言不合就直接关机,总是这么任性,怪不得你爸说你冷暴力他们,现在这套也用在我身上了?” 姜栖听到他提及自己的父亲,也没好气道,“陆总找我有何贵干?想对我公开问责,结果找不到人,急眼了?” 陆迟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沉了几分,“好歹我们现在是夫妻,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万一出事怎么办?” 姜栖对这套说辞显然不买账,“你不要说你是在关心我?以前我也三天两头联系不上你啊,你怎么对我说的,你说我在忙很忙,让我不要打扰你,我有说过你半句不是吗?” 张口闭口提以前让陆迟一噎,他今天才切身体会到联系不到人的那种焦灼。 甚至路过车祸现场,会下意识担心那个人是她。 结婚三年,他总归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这些情绪来得莫名,他还没有理清,就被她淡漠的神情激得心头火气。 原本在路上建设好的“不追究”的念头全部土崩瓦解。 “关明夏拍戏故意针对宋秋音是你指使的?” “是。” “把江逸母亲叫来闹事的也是你?” “是。” 姜栖答得干脆,苍白的脸上满是倦意,小腹又传来一阵抽痛,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陆迟呼吸微滞,他本以为她会辩解,甚至已经想好怎么教育她,可她这样坦荡的承认,反而让他措手不及。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宋秋音,讨厌江逸。” 她抬眸,黑瞳里映出他紧绷的脸,“你满意了吗?” 说完上前一步,伸手推他去外面,“还有,我也讨厌你。” 门在陆迟面前重重地关上,带起的风扑在他脸上。 姜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掌心按住小腹,本就不适的身体被这场争执耗尽了力气。 一回来就因为宋秋音对她兴师问罪,把她气得更痛了。 门外,陆迟站在原地没动。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胸口堵着一口郁气。 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姜栖真是头一个。 亏他还觉得她出事了,结果跟个没事人一样。 真是把她宠坏了。 翌日清晨,姜栖睡了一觉醒来,疼痛已经缓解不少。 她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复古红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深色的血迹。 洗干净还给人家回去,肯定不现实。 最终决定重新买一件送给贺云帆。 她上网查了下,这件西装是SY高奢的限量版,上个季节限定的,现在在市面上买不到。 无奈之下,只好去线下实体店挑选一件类似的。 商场男装区,各式西装陈列得井井有条,姜栖目光扫过一排排衣架,选择困难症犯了,始终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忽然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 姜梨正站在专柜前,店员热情地介绍着当季新款,她拿起一件浅灰色西装比划着,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 姜栖想起前天在休息室撞见的一幕,唇角微勾。 她缓步走过去,“给男朋友挑衣服?” “啊!”姜梨吓得手一抖,西装掉在展示台上,她强装镇定,“我、我给爸爸买的。” 姜栖扫了眼那件裁剪时尚的修身款,挑眉道,“他有这么潮流?会穿这种年轻的款式?” “说错了,是给哥哥买的!”姜梨慌忙改口。 姜栖没有戳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姜屿川也不会喜欢这种浅色系啊,你是他亲妹吗?” “要是谈男朋友了就如实招来,我还可以帮你把把关,毕竟有些男的可是碰不得的。” “我没谈,现在还在上大学,谈什么谈。”姜梨显然有些恼羞成怒,故作轻蔑打量姜栖一眼,“你自己的婚姻都一地鸡毛,还给我把关,真是可笑。” 说着,她抓起包包就往外走。 “等等。”姜栖突然叫住她,“你上次不是说想要我的戒指吗?” 姜梨猛地回头,有些惊讶,“你肯给我?” 姜栖抬手晃了晃手上的戒指,“一口价,八百万。” “这算什么一口价,那么贵。”姜梨翻了个白眼。 姜栖却说的有理有据,“这可是我婆婆亲自找Wendy首席设计师定做的,价值不菲,全球仅此一对,要是放在市场卖,高低得卖五千万,看在你和我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的情况下,我才给你打骨折的。” 姜梨咽了咽喉咙,那枚戒指她想要很久了,还是松了口,“等我过完生日有了零花钱,我再考虑看看。” 看着姜梨离去的背影,姜栖轻轻转动着手上的婚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有些账她迟早要算的。 接下来,姜栖在商场转了一圈,始终没找到满意的款式,最终还是决定重新折返SY品牌店,既然要赔,那起码还是同个品牌的稳妥些。 与此同时,陆迟和徐远刚好乘坐扶梯下来。 “总裁,那不是太太吗?”徐远突然指向不远处。 陆迟抬眼,恰好捕捉到姜栖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层都是男装区,太太该不是给您买新衣服吧。”徐远笑道。 陆迟冷哼一声,唇角微微翘起,“不然还有谁,算她识相。” 昨天刚吵完架,今天就眼巴巴地来买衣服给他赔罪。 果然,这女人撑不了几天就会乖乖低头。 他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倒是要看看她给自己买什么衣服。 第61章 衣服另有其人 SY品牌店内,姜栖正专注地挑选西装,拿起一件缎面正红色西装,对着灯光仔细检查剪裁和面料,又失望摇了摇头放回去,好像跟贺云帆那件差点意思。 不远处的大理石立柱后,陆迟抱臂而立,眉头紧锁,“她居然拿红色?不知道我一向讨厌这骚包的颜色吗?” 徐远贴心解释,“太太可能是想给你换个风格……” 陆迟视线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语气颇为幽怨,“去年冬天她织了个红色围巾,戴出去跟个圣诞老人似的,我都跟她说了讨厌红色, 还买,真是不长记性。” 姜栖浑然不觉,又拿起一件亮红色戗驳领西装,甚至贴在身前比了比。 陆迟额角青筋直跳,“她眼睛是不是喝中药喝出色盲了,这种衣服穿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夜店领班。” “可、可能是今年流行这种款式。”徐远试着找补道。 “流行?”陆迟有些恨铁不成钢,“这骚包颜色放交通信号灯上都嫌刺眼。” 姜栖犹豫再三,还是敲定了一件酒红色西装,面料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光泽。 她满意地点头,对导购说,“就这件吧,帮我包起来。” 看到这个颜色没这么亮,陆迟的表情稍霁,“非要买红色的话,这件还算勉强能接受,省得自己不穿,这女人又要委屈巴巴地哭鼻子了。” 徐远默默扶额,他很想说句,总裁你是认真的吗? 结账时,陆迟的手机一直没有收到消费提醒,以往姜栖给他买衣服,都是刷他的副卡。 他正觉得疑惑,徐远却提醒道,“楼上的张总已经等我们半小时了。” 陆迟最后瞥了眼不远处的姜栖,这才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他等着收这份赔罪礼。 —— 姜栖从商场出来后,就约贺云帆来到他律所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姜栖将手中的购物袋推过去,“昨天实在是谢谢你了,我按照原来的款式买了件类似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贺云帆接过袋子,失笑道,“真不用这么客气,以前我的一位女客户也突然来了生理期,借外套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姜栖在这方面却很坚持,她不想欠别人的,“那多不好意思,弄脏了总是要赔的,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贺云帆没再推拒,突然促狭地眨了眨眼,“好吧,待会陆迟那家伙知道他老婆给我买衣服了,不得狗急跳墙了。” “他不会的。”姜栖垂下眼睫,盯着咖啡杯的倒影。 毕竟他这个大忙人,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贺云帆看出了她瞳孔的黯淡,试探道,“你们……在谈离婚了?” 姜栖指尖一顿,有些意外,“陆迟告诉你的?” “不是,你之前咨询的离婚律师是我学妹,我前阵子开庭前电脑突然坏了,借用她的电脑无意间看到你的离婚协议,三个月前你就有这个想法了,为什么?” 姜栖的思绪不禁飘到了那个圣诞夜。 也是从那时起决定彻底放手的。 “累了。”她轻声说。 曾经她筑起高高的堤坝,固执地守着那份喜欢,直到某天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决堤。 “不过这件事,请你保密好吗?等爷爷做完手术我们就公开了。” 贺云帆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我明白的,做我们这一行嘴巴都很严的,不过你和陆迟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他这人就是爱面子,嘴硬,其实看得出来挺在乎你的。” 姜栖摇头,轻轻搅动着冷掉的咖啡,“没有,就像这杯咖啡凉了就是凉了。” 她的心,曾经也像这杯咖啡一样热气腾腾,捧着满腔赤诚靠近他,最后被一点点冷却。 总不能因为他那些若有似无的在乎,赌上自己的一生。 就像当年父亲,既舍不得母亲,更放心不下初恋。 在两个女人之中左右摇摆。 最后呢?父亲做出了选择,母亲成了被扫地出门的输家。 如果有了孩子,陆家也不会让她带走。 难道要她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认个后妈?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胸口就闷得喘不上气。 跟贺云帆告别后,姜栖又去剧组忙了一阵子,晚上九点多才回家。 推开家门时,发现陆迟正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购物袋,对上他的视线,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在意。 “太太,该喝药了。”王妈提醒道。 “嗯。”姜栖应了一声,随手将购物袋放在楼梯口,走向餐厅。 她熟练地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皱着眉一口气喝下中药,然后迅速发给婆婆确认。 自从上次陆迟亲自喂药的经历后,姜栖算彻底老实,不再有任何小动作。 然而,她始终感觉到陆迟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背上,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难道脸上有什么东西? 准备上楼时,那道目光依然如影随形。 姜栖终于忍不住回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陆迟交叠着长腿,语气微妙,“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姜栖仔细回想,今天她和宋秋音没起争执吧。 青天大老爷啊。 她今天可是一句话都没和宋秋音说过。 最多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也要兴师问罪? “没有,我对你无话可说。”她拎起购物袋,自顾自地上楼了。 脚步声消失在二楼,陆迟烦躁地扯开领带。 这女人买了衣服为什么不给他? 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他掏出手机给徐远发去消息,【她买了衣服却不拿出来,什么意思?】 徐远秒回,【太太可能是想给您惊喜,您装作不知道就好。】 陆迟冷哼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送件衣服还搞这些弯弯绕绕,真是幼稚。 好吧,他就大人有大量,再等等算了。 以至于他第二天心情都处在比较愉悦的状态。 直到贺云帆穿着那件酒红色西装来办公室找他。 他的好心情瞬间戛然而止。 为什么姜栖买的衣服会穿在这货身上? 第62章 你没下料吧? “江逸走了,你是不是少了很多乐子?要不要我赏脸陪你吃个午饭?”贺云帆笑眯眯地走近。 陆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酒红色西装,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个骚包的人一向爱穿这种骚包的颜色。 他意有所指地评价,“你这件西装不错。” “谢谢。”贺云帆得意地理了理衣领,“别人昨天送的。” “那个人姓姜?” “这都能被你猜中了。”贺云帆夸张地鼓掌,“不愧是咱们陆总。” 陆迟抬手将文件摔在他身上,声音陡然降温,“穿着我老婆买的衣服在我面前显摆,你活腻了?” 贺云帆噙着浅笑,话里夹杂着打趣,“我上次都提醒你小心点了,谁叫我魅力这么大呢?再不看好你老婆,说不定真的被拐我跑了。” 陆迟轻嗤一声,“省省吧,就你,她能看你上才怪,一个被甩了三次的男人。” 贺云帆笑容僵住,被戳到痛处了,怪他脾气太好了吗? 谈恋爱总是莫名其妙被甩了,他也很受挫折。 贺云帆脑子转的快,反击道,“姜栖都能给我这个被甩了三次的男人买衣服,给你买了没?你最近有收到她送的一个礼物吗?好好想想吧你。” “再不滚,信不信我抽你。”陆迟下了逐客令。 “好嘞。”贺云帆也点到为止,转身往外走,还特意扯了扯西装下摆,“我这就穿着你老婆送的衣服滚出去。” 陆迟经过贺云帆这么一提醒,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确实很久没有收到姜栖送的礼物了。 以往不仅是情人节、结婚纪念日这些重要的日子,就连中秋节、端午节这种无关紧要的节日,她都会找各种理由给他送礼物。 衬衫、领带这些,更是每个季节都会精挑细选新款送给他。 想到这,他心神有些不宁,下午早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六点多回到家时,姜栖正窝在沙发上吃草莓,电视里正播放着狗血剧。 听到开门声,她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回来,继续盯着屏幕看。 要是以往,姜栖早就小跑迎上来,热情接过他的外套,贴心帮他按摩肩膀,嘴里还甜甜地念叨,“老公今天上班辛苦了,今天我又新学了一道菜,你尝尝看……” 他总是敷衍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任由她为自己忙前忙后。 那些被他视做理所应当的殷勤,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大步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你干嘛?”姜栖皱眉,“陆总,现在这么霸道了?连电视都不让人看了?” 陆迟望着她的脸,冷不丁问,“你昨天去商场给贺云帆买衣服了?” 姜栖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我的呢?”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 姜栖竟然从这话听出一丝委屈,差点被草莓噎住,“什么你的?没买。” 陆迟眉头一皱,“为什么没给我买?” 姜栖简直想笑,自己辛辛苦苦折的1000只千纸鹤,被他当做垃圾一样丢给了宋秋音。 还给他买什么衣服,又准备穿在宋秋音身上,让她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吗? “你有没有搞错?我们都快离婚了,还给你买什么衣服啊!难道这是最近流行的离婚仪式?穿着对方送的衣服去民政局离婚?” 陆迟眉头拧得更紧了,声音掺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那你为什么单独给贺云帆买?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上那货,离婚后打算和他在一起?” 姜栖听到这荒谬的想法,眉梢抽了抽,她站起身,与他平视,却也是认真解释。 “你脑子里整天想的什么啊!贺律师人是很好,但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他是你兄弟,我是有多想不开,离婚后还和他在一起,我给他买衣服,单纯是因为他帮了我,” “昨天我和夏夏的车子半路抛锚了,贺律师就顺路载我们一程,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吃了顿饭,临走前我才发现自己来了生理期, 他就借我外套挡一下,那我弄脏了,不得给人家重新买一件啊?” 陆迟一怔,“你来生理期了?为什么不早说?” 难怪那晚她脸色那么白,他还以为是睡前涂了什么美白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个?” 姜栖没好气推开他,径直上楼。 陆迟站在原地,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之前确实不怎么关心过。 记忆里有那么几次,他兴致勃勃地想行夫妻之事,却被她轻轻推开,“今天不行,我来生理期了。” 当时他只觉得扫兴,自顾自地翻身睡下,从没注意身后的人痛得蜷缩成虾米。 第二天醒来,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起得比他更早,在厨房准备早餐。 有次他半夜醒来,发现姜栖不在床上。 下楼时,看见她正站在厨房煮什么水喝。 “干什么呢?”他当时问。 姜栖明显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杯子,“……喝水。” 他“哦”了一声就转身上楼,甚至没多问一句为什么大半夜在那煮水喝。 现在想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小刺。 —— 十点多,姜栖正窝在床上玩手机,房门突然被推开。 陆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走了进来。 姜栖猛地坐起身,被子滑到腰间,“陆总进别人房间连门都不敲,这么没礼貌?” “谁规定我在自己家还要敲门的?”陆迟理直气壮地走到床边。 姜栖咬牙,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坏处吗?看个电视也不行,现在连个私人空间都没有。 她警惕地盯着那碗不明液体,“中药我已经喝过了。” 陆迟把碗往她面前一递,“红糖姜茶,你不是来生理期吗?我吩咐王妈做的。” “你有这么好心?”姜栖狐疑地打量他。 陆迟将碗怼她的嘴边,“赶紧喝了。”他又补了一句,“还是你想我喂你?” 这个坎过不去了是吧? 姜栖翻了个白眼,接过碗,碗里的姜茶呈现琥珀色,热气氤氲,浓郁的姜味混着红糖的甜香扑面而来,闻着倒是很正宗。 她犹豫了一下,“你没下料吧?” “我是那种人吗?”陆迟被气笑了。 姜栖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甜味像炸弹一样在舌尖炸开,齁得她差点把碗打翻,这哪是红糖姜茶? 分明就是红糖水里撒了点姜末! “王妈手抖了?”她吐着舌头,“糖不要钱吗?甜得我天灵盖都要飞了!” 陆迟抱臂站在床边,眼尾轻挑,“你不是天天喝中药吗?喝点甜的中和一下。” 第63章 想要暗算我 这简直就是歪理。 即使如此,姜栖还是很给面子又喝了一口,甜得嗓子发紧,致死含糖量。 她实在受不了,“不喝了。” “不准浪费。”陆迟板起个严肃的脸,“王妈辛辛苦苦熬了几个小时煮出来的,你要辜负她老人家心意吗?” “喝这玩意儿,还不如喝中药呢。” 姜栖端起碗就往洗手间走,“反正王妈不在,偷偷倒掉就行了。” “不准倒掉!” 男人命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栖充耳不闻,飞快地溜进洗手间,很快,里面传来哗啦啦水声。 等她再出来时,碗已经空了,她塞回陆迟手里,“我刷牙睡觉了,陆总请回吧。” 说完又钻进洗手间,“砰”地关上门。 陆迟盯着手里的空碗,眉宇间凝着若有似无的愠怒。 第二天早上,姜栖打着哈欠走下楼。 “太太早。”王妈在厨房忙碌,“煎蛋今天要单面还是双面的? “单面就好。”姜栖在餐桌前坐下,拿起一片吐司,“对了王妈,昨晚的红糖姜茶太甜了,您是不是手抖放多了糖?” “啊?”王妈一脸茫然地从厨房探出头。 “咳!” 陆迟的咳嗽声从楼梯传来,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面无表情地走进餐厅。 王妈愣了两秒后,开口解释道,“是、是我没经验,没把控好甜度,想着甜点好喝,就放多了些,不好意思啊,太太。” 姜栖倒是没多在意,“没事,下次你不用做了。”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哪里还有什么下次? 陆迟在她对面坐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有的喝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上了。” 姜栖眼皮一掀,凉凉道,“真是乌龟笑王八,彼此彼此,你不也老说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的,什么牛排太老,汤太咸的,怎么没见你自己说自己?” 陆迟被她一呛,喉结滚了滚,最终没吭声。 以前的他,真的这么差劲?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姜栖照例喝完中药,给婆婆发视频报备完毕,拎起包准备出门。 刚走到玄关处,陆迟却突然拦住她,“我送你去。” 姜栖一愣,难道他又要去剧组探宋秋音的班,再顺路捎上自己? 没等她回答,陆迟就已经攥着她的手腕往车库拖。 姜栖索性放弃挣扎,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 一拉开车门,她就泥鳅似的滑进后座。 “又坐后面?”陆迟从后视镜瞥她一眼。 这段时间,要是徐远开车,两人还勉强和平共处地并排地坐在后座。 可要是陆迟开车,姜栖必定也把他当做司机,死活不肯坐副驾驶。 姜栖系好安全带,下巴微抬,字字掷地有声,“既然搭顺风车,那乘客就有选择的权利,我就选后座,后座宽敞,还有副驾驶是发生交通事故中最危险的地方,我这个人向来比较惜命。” 说着她拍了拍驾驶座椅背,“快开车吧,陆司机。” 姜栖最近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陆迟拿她没辙,一脚油门驶出车库。 快到剧组时,距离还有两百米,姜栖就拍着他的座椅强烈要求下车,“就在这儿停!” 陆迟靠边停车,没好气道,“当我见不得人啊?” “是我见不得人行了吧。” 姜栖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身后传来急促的喇叭声,她假装听不见,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小跑起来。 浅黄色连衣裙随着步伐晃动,像只小黄鸭一样走得扑棱扑棱的。 陆迟盯着她仓皇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一大早绕远路送她,连句谢谢都没有。 姜栖走了一段距离,发现陆迟的车一直没有跟上来,她这才回头张望,那辆黑色迈巴赫早已消失不见。 她怔在原地,眨了眨眼。 不是来探班宋秋音的? 姜栖来到剧组,就将陆迟的反常告诉了关明夏。 “你说那冰块脸昨晚让王妈给你熬红糖姜茶??” “他居然懂这个???” 关明夏听到这个消息瞳孔地震,手里的粉扑都掉了。 毕竟这三年自己好闺蜜在婚姻里有多卑微,还有那男的有多高傲。 她这个外人都看在眼里。 姜栖小脸认真,煞有其事地说,“对啊,刚开始我就觉得他是想暗算我,喝了两口之后,果然没猜错!我十分有理由怀疑,他偷偷往里面倒了半罐糖,想要甜死我,王妈不可能这么没有常识,那姜茶简直甜得齁死蚂蚁。” 关明夏却若有所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该不会…是他自己煮的吧?不好意思承认,就推给王妈了。” 姜栖想都没想就否决了,“怎么可能?期待他做的,还不如期待母猪会上树,公鸡会下蛋,小狗会喵喵叫,小猫会汪汪叫。” 这时场务来催戏,两人往外走,关明夏还嘀咕着,“那他也真是奇了怪了,大早上都到剧组门口了,居然没有看望他的宝贝音音,只送了你一程就走了?” “可能公司突然有急事吧。”姜栖耸耸肩。 片场里,新改的剧本已经开拍。 虽然江逸被送去海城了,但剧本按照陆迟的命令,还是重新改了。 关明夏不再亲自动手,而是指使丫鬟去刁难宋秋音。 两人这次没有大动干戈,演得还算过去。 下午收工后,姜栖帮忙把关明夏的戏服和首饰送到道具室登记。 道具师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正埋头清点物品。 宋秋音助理刘雪站在一旁,盯着道具师将一支白玉簪子小心地放进黑色绒布盒。 姜栖安静地等前面的登记完,才上前把关明夏的首饰递过去。 道具师头也不抬地记了几笔,姜栖便转身离开。 回到化妆间,关明夏已经卸完妆,两人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吃饭,忽然听到道具室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那个白玉簪子呢?”道具师的声音又急又慌,手还不停地翻动着桌上的物品。 人群迅速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宋秋音和刘雪也在其中。 沈如萱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道具师额头冒汗,声音发颤,“凉月戴的白玉簪子不见了,剧组就这么一支,是太子送给凉月的礼物,凉月格外珍惜,到死都戴这个簪子,做工精细,造价不菲,要是丢了,重新定制起码耽误拍摄一周时间。” 沈如萱目光冷冷扫向宋秋音,“你登记入库了吗?是不是还没上交?” 宋秋音还没回答,刘雪就抢话道,“我刚刚亲手把这个白玉簪子交给道具师,并看着她登记入库的,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道具师脸上写满了慌乱,要是真丢了,她可就背大锅了,“我就是转个身整理东西的功夫,盒子就不见了。” 沈如萱作为这部剧的制片人,当机立断吩咐众人,“事关重大, 所有人先别走,各自回去检查一下,没找到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人群四散开来,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翻找,宋秋音和刘雪却站在那里没动。 关明夏凑到姜栖耳边,压低声音,“我怎么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怎么好巧不巧,偏偏是臭蚯蚓那个缺一不可的簪子弄丢了。” 姜栖挎着包,缓缓抬眸,对上宋秋音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忽然笑了。 第64章 人赃并获 姜栖身为助理,也回到关明夏的工位,象征性地翻找了一圈,自然是一无所获。 几个工作人员把道具室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垃圾桶都没放过,依然不见簪子的踪影。 沈如萱不满这个结果,大声质问道,“监控呢?调监控?” 道具师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昨、昨天监控系统故障,还没来得及修。” 沈如萱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了。” “道具组是干什么吃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保管好。” 道具师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不敢吭声。 宋秋音站在人群边缘,柔声开口,“会不会是有人不小心拿错了?” 她状似无意地引导,“刘雪交完簪子后,还有谁来过道具室?” 道具师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地刺向姜栖,“就、就只有关明夏的助理来过,之后那个盒子就不见了。” “所以,你怀疑是我拿的了?”姜栖反问。 刘雪立刻跳出来接话,指着姜栖的包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刚才大家都翻包检查了,就只有你挎着个包一动不动,是不是里面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清者自清,敢不敢让大家检查一下?” 四周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姜栖身上。 姜栖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宋秋音身上,对方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沈如萱抱臂站在人群中央,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姜栖,你真的穷到这个地步了?要是你向我说几句好听的话,我也就施舍你点钱了,至于连剧组簪子都不放过?识相点就赶紧将簪子拿出来吧,别耽误拍摄。” 宋秋音轻叹一声,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姜栖,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针对你,只是这个簪子真的很重要,耽误不得,如果你没拿的话,就让大家看看包,也好还你清白。” “你说搜包就搜包啊!”关明夏上前一步,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这不是侮辱人吗?一个破簪子谁稀罕啊?我们栖栖随便一个首饰都比这个贵多少倍了,谁家好人会偷这种东西啊!” 刘雪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全是不屑,“哟哟哟,吹牛谁不会啊?她一个小助理还能有什么首饰?” “就是一个打工仔而已,把自己说得多么有钱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富家女呢!” “没准她就是看这簪子制作精良,一时动了坏心思,偷偷装进自己的口袋想要卖了呢?” 沈如萱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闹剧,站出来主持大局,“姜栖,你既然问心无愧,就打开你的包让大家检查一下吧,毕竟现在只有你有嫌疑,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谁说就我有嫌疑了?” 姜栖倒是显得不慌不忙,视线掠过刘雪,意有所指地说,“也有可能是有人监守自盗,趁道具师没注意,自己又偷偷拿回去了,如果我的包打开后,没有那个簪子怎么办?” 沈如萱爽快地答应,“行啊,要是你的包没有,我们就检查刘雪的包。” 刘雪气得跳脚,声音陡然拔高,“瞎扯谈,我的包绝对没有,肯定在你包里,自己偷东西还嫁祸给别人,我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妈没教你不能偷东西吗?” “你才不要脸呢!”关明夏气得撸起袖子,要上前揍她,“江逸都不在这,你这个狗在乱吠什么啊,你家主人给你喂的是什么牌子的狗粮啊,这么能乱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狗牙啊?” 姜栖按住暴走的关明夏,似笑非笑地看向宋秋音,“好啊,你们检查。” 她拎起包,“哗啦”一声倒扣在桌上。 东西散落下来。 她和关明夏的手机、钥匙扣、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化妆品。 最显眼的还属于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的视线都牢牢落在那个黑色盒子上。 宋秋音捂住嘴,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姜栖,你这是……” 刘雪一个箭步冲上前,抓起黑色丝绒盒子高高举起,脸上满是得意,“还说你没偷簪子,那你说说这是什么?人证物证俱在。” “赶紧报警处理!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助理,下次指不定还会偷什么东西呢,留着就是一个祸害,送她去警察局好好反省一下。” 关明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盒子,她有些语无伦次,“不、不可能!栖栖绝对不可能拿这种破玩意,你送她,她都不会要,肯定是你们故意栽赃嫁祸的。” 宋秋音适时地上前,上前温柔地拉住刘雪的手腕,“我觉得还是算了,姜栖应该不是故意偷的。” “可能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没准瞧着簪子好看,拿回去戴一下忘记还了。” “总之簪子现在找回来了就好,再说剧组也没什么损失,还是不要闹大为好,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吧。” “秋音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刘雪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次你包容她,下次呢?” “没准还会再偷,这种人就是惯犯,偷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让她付出点代价怎么会有所反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姜栖偷东西的罪名坐实了。 沈如萱瞧着那个黑盒子,也不得不信了,看姜栖的眼神还有些惋惜,“你现在真的沦落到偷东西的地步了?一个道具簪子都稀罕?” “谁说我偷了?打开盒子不就一目了然。”姜栖淡定地说道。 刘雪闻言也是狐疑地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一条银色项链静静地躺在里面。 姜栖一把夺过盒子,视线掠过众人,“怎么,要颠倒黑白,把项链当做簪子给我定罪上了?” 她走到宋秋音的面前,唇角微扬,眼底流转着胜券在握的光芒,“刚刚大家都在翻找的时候,你的助理可是趾高气昂地站在那一动未动,也没有检查自己的包。” “现在该轮到检查她了吧?” 宋秋音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刘雪被指控,手指发颤地指着姜栖,语速快得破音,“放屁!我更加不可能了!道具师都给我作证了,我亲自交她手里,这还有假!” “盒子都在这里!你是不是把簪子藏到其他地方了!我建议搜身,肯定藏在她身上呢!” 关明夏十分不满地走上前,用力拍开她的手,“喂喂!你怎么尽把屎盆子往我们栖栖身上扣!是不是你家狗主人指使的!这么忠心护主。” “你嘴巴放干净点!”刘雪气得跳脚,“如果她没偷的话,你急什么?给大家搜下身不就好了。” 姜栖这次没有让步,声音不疾不徐,“查了包还不够,还想搜我身,我凭什么一而再而三的自证?” “就查你怎么了?”刘雪梗着脖子叫嚣。 “够了!”沈如萱冷声打断,“把刘雪的包也拿来检查一下。” 工作人员很快去化妆室取来刘雪的包,倒扣在桌上。 随着哗啦一声,口红、粉饼、钥匙串这些东西散落。 一个黑色丝绒盒子也滚落出来,盖子摔开,那支白玉簪子赫然躺在里面。 第65章 将计就计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桌上那支白玉簪子。 没想到反转又反转,最后这个簪子藏在刘雪的包里。 关明夏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刘雪的鼻子骂,“好啊!贼喊捉贼!明明自己偷了东西还诬赖别人,刘助理你这演技可比你家主子强多了,要不要我给你颁个最佳栽赃奖?上辈子是裁缝吧,这么会给别人缝罪名。” 刘雪脸色唰地变白,“怎么可能,我明明放……” “小雪!”宋秋音忽地提高声音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警告,“你让我太失望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你缺钱的话,可以和我说的,但你万万不该动这个念头。” 刘雪肩膀一跨,像只泄气的皮球,“对不起秋音姐,我一时鬼迷心窍……” 姜栖慢条斯理地将东西一件件收回包里,抬眼轻笑,“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建议报警处理,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留在剧组也是个祸害,以后还指不定偷什么东西呢,送去警局好好反省一下。” 她一字不差地复述刘雪的话,眼神却盯着宋秋音。 “小崔,报警。”沈如萱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 “等等。”宋秋音急忙上前拦住,声情并茂地说,“我想小雪也不是故意的,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她一个小姑娘来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 “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就她一个孩子,要是她出了什么差错,父母该有多伤心,何况她年纪轻轻就背上了案底,影响的是三代,我觉得还是给她一个机会吧,如果要赔偿的话,我愿意替她赔。” 关明夏翻了个白眼,“不容易就可以偷东西了吗?这年头谁还容易了啊,我们不都在用力的活着。” 姜栖把包往肩上一甩,再次复述刘雪的话,“就是,这种人偷了第一次,还会偷第二次,不让她付出点代价,怎么会有所反省呢。” 沈如萱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抬手示意工作人员报警,“说得对,要是这次轻易放过她了,下次剧组其他人还偷东西怎么办?总要杀鸡儆猴的,规章制度也不是摆设,剧组有剧组的规定,刘雪你刚刚不也义正言辞地说,姜栖要是偷东西就该去警局好好反省,那你也进去好好反省吧。” 工作人员已经拨通了电话。 刘雪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哪还有半点方才趾高气昂的样子。 警笛声由远及近,刘雪被带上警车时,依依不舍地拉着宋秋音的袖子,“秋音姐,你一定要帮我啊!我不想留案底!” 宋秋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姜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出声,“在这演主仆情深的戏码呢。” 关明夏也点头附和,“真是演技派,一套一套的,广播体操都没她那么多套。” “栖栖,我们走吧,再看下去,饭都难以下咽。” 人群渐渐散去,片场很快空了下来。 沈如萱却走到宋秋音面前,红唇勾起一抹讥诮,“你就这么点下三滥的手段?还信誓旦旦说要当陆太太,你别逗我笑了。” “没有人撑腰,你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小丑一个。” 说完,状似不经意地撞着她的肩膀而过。 宋秋音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计划的天衣无缝,那支簪子怎么会跑到刘雪的包里? —— 走出剧组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 关明夏挽着姜栖的胳膊,忍不住感叹,“她们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我怎么感觉这事很明显是冲你来的,非得点名道姓检查你的包,刘雪那一脸笃定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你包里会有簪子似的。” 姜栖唇角微扬,“你说对了。” “快说!”关明夏实在是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一小时前。 姜栖挎着包刚从道具室走出来,刘雪突然从后方快步赶上,走在了她前面。 她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并未多想,也许是这人摆傲娇呢。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正好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冯玉。 对方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腋下,又指了指她的包。 姜栖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 打开自己的包看了一眼,里面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正是刚才刘雪交给道具师那个盒子。 她脑子飞速运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若无其事地走到冯玉身边,趁四下无人,迅速将这个盒子塞到她手里,“待会找机会,帮我放到刘雪的包里。” 冯玉轻轻点头,接过盒子藏进袖口,转身离去。 姜栖回到化妆室,从抽屉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丝绒盒,随手放了条银色项链进去。 就等着她们来贼喊捉贼。 而冯玉则趁着一片混乱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将真正的白玉簪子塞进了刘雪的包里。 关明夏听完,惊讶道,“冯玉为什么会帮你啊?她不是宋秋音的狗腿子之一吗?” 姜栖轻笑,“她之前在酒店兼职服务员,在江家寿宴差点被姜梨刁难,我帮她解围过,刚来剧组那会,她起初装作不认识我,碍于宋秋音和我不对付吧,其实那会心里有点失落来着,后来冯玉私下趁没人找过我,说了自己身不由己,我就理解她了。” “而且刘雪平时对她颐指气使的,喊她做这做那的,她巴不得刘雪滚蛋呢。” 关明夏啧啧称叹,“那刘雪也是自食恶果了,平时靠着那一丁点权力各种得罪人,现在好了吧?自己把自己送进警察局了,宋秋音的左膀右臂都没了,看她还怎么得意。” 姜栖倒是见怪不怪。 这点小伎俩,还没她后妈十分之一的功力。 在勾心斗角的姜家混了这么多年。 可不是白混的。 —— 宋秋音站在走廊拐角,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江逸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嘈杂的音乐几乎盖过人声。 “喂,秋音?”江逸的声音掺着几分醉意。 宋秋音咬了咬唇,声音放软,“江逸,我那个助理因为涉嫌盗窃剧组的物品,刚刚被警察带走了,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帮忙把她捞出来,让剧组这边撤销起诉啊?” 电话那头传来脚步声,音乐声渐远,江逸似乎走到了安静处,“她都偷东西了,你干嘛管她?让她吃牢饭就行了。” 宋秋音垂下眼帘,“毕竟这个助理之前挺照顾我的,她只是一时走错了路,还有纠正的可能,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逸叹了一口气,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你就是太善良了,这样别人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没办法,性格使然。”宋秋音柔声道,“否则我真的寝食难安,她还这么年轻。” 江逸吐出一口烟,“那行吧,我会试着和剧组交涉一下,这个我也没把握,最近我妈抓我有点严。” 见他答应,宋秋音语气顿时轻快了几分,“谢谢你啊江逸,你在海城过得还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提这个江逸就炸毛,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好个屁啊,简直是无聊透了,舅舅每天都抓我去上班,往办公室一坐就是坐牢。” “费尽心思才溜出来喘口气,该死的姜栖,这个告状精,等我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宋秋音听着电话那头的抱怨,嘴角微微翘起,但很快又恢复成担忧的语气,她轻声安慰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第66章 有男性朋友来做客 办公室里,徐远恭敬地将一份文件放在陆迟面前,“总裁,这个月的季度报表,请您过目。” 陆迟接过文件,黑色钢笔在修长的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突然开口,“徐远。” “在。”徐远立刻绷直脊背。 陆迟状似随意地翻看报表,目光却未聚焦在纸页上,“我有一个朋友……” 他顿了顿,“他开车时,他老婆死活不肯坐副驾驶,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徐远嘴角一抽,差点没收住表情。 这不就是典型的“无中生友”吗? 想到最近夫妻俩最近针尖对麦芒的架势,坐在后座隔着一条银河似的。 徐远小心翼翼斟酌道,“可能您朋友的老婆在闹脾气,需要哄一哄,没准等她消气就好了。” 陆迟冷哼一声,“要她坐副驾驶,跟要她命似的。” 徐远硬着头皮补充,“也有这种可能,太太或许是出于安全性的考量,毕竟一旦出现交通事故,副驾驶往往是最危险的位置。” “什么太太?谁和你说是我了?”陆迟凉飕飕的眼刀扫来。 徐远后背一凉,赶紧低头认错,“抱歉总裁,是我嘴瓢了,可能您朋友的老婆是出于安全性的考量。” 陆迟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原因?” 徐远搓了搓手心的汗,认真思考道,“也许是副驾驶是被其他女人坐过,对方心里膈应,就不太愿意再坐副驾驶了,算作是一种无声的嫌弃。” “还有这种说法?”陆迟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没乱编糊弄我吧?” “绝对没有!”徐远急忙解释,“副驾驶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实际上是一种主权的宣誓,就是老公的副驾驶只能自己一个异性坐,其他女人都不可以,网上不是还很流行那种副驾驶贴老婆专属座位的贴纸吗?” 陆迟眉梢一挑,眼底尽是不屑,“谁规定的?哪个幼稚鬼会贴那种东西?” 徐远抿了抿唇,“我这样说比较通俗易懂,打个比方,如果您朋友家里只有一对情侣杯子,当他不在时,有位男性客人来访,他老婆拿出了他的杯子招待这位男性,事后又洗干净继续给他用,那您朋友知道后还会继续用这个杯子吗?” 陆迟手指一顿,陷入沉默。 徐远继续道,“杯子和副驾驶都是一个主权宣誓的象征而已,有些人介意,有些人不介意,因人而异,恰好您朋友的老婆比较介意而已。” 陆迟握着钢笔在办公桌轻敲两下,语气凉薄,“还真是矫情,这种人给她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徐远又忍不住再举了个例子,“再比如,如果您朋友家里只有一套情侣睡衣,当他不在时,有位男性客人来借宿,他老婆拿出了他的睡衣招待这位男性,事后洗干净又继续给他用,那您朋友知道后还会继续穿这个睡衣吗?” 陆迟越听越不对劲,咔哒一声放下手中的钢笔,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你这张嘴再瞎比如试试?我家不可能只有一对情侣杯子,也不可能只有一套情侣睡衣,更不可能我不在的时候,会有男性来我家做客。” “徐远,你最近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赶紧找个时间挂个脑科看看!出去!” 徐远讪讪闭嘴,转身忍不住腹诽,说好的朋友呢? 我真信了。 “等等。” 没走几步,陆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现在去给我订辆新车。”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不自然,“那个什么……贴纸也顺便买几张我看看” 徐远肩膀一抖,强忍着抽搐的嘴角,“好的总裁。” 关门时,他无奈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摊上这么爱变脸的老板? 陆迟忙完下班回到家,视线就被玄关处一双陌生的男士皮鞋吸引。 他眉头一皱,鬼使神差地抬脚,将那双碍眼的鞋子踢歪了几分。 刚换好拖鞋,饭厅传来的谈笑声让他脚步一顿。 贺云帆正大喇喇地坐在他常坐的主位上,面前的餐桌上摆满了色香俱全的菜肴。 糖醋排骨泛着诱人的光泽,口水鸡滑嫩的肉片整齐码放,清蒸鲈鱼上铺着翠绿葱丝,菌菇汤冒着袅袅热气。 “最后一道菜来了!” 姜栖从厨房端出蒜蓉青菜,发梢沾着水汽,脸颊因为忙碌带着淡淡的红晕。 她将菜放在贺云帆面前,眉眼弯弯,“贺律师,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就行。” “你这做的也太丰盛了。”贺云帆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琥珀色的酱汁拉出细丝,他咬了一口,认真评价道,“卖相看起来就不错,尝起来的效果更惊艳,酱汁的味道很浓郁,你这水平开餐馆都行。” “好吃你就多吃点。”姜栖欣慰地笑了。 这做律师的就是情商高,夸人都能夸到心坎上。 不像某人,肯定会各种阴阳怪气。 “鱼蒸老了,像嚼橡皮。” “糖当盐放了?眼睛不好就去看眼科。” 天天让人去医院看眼科脑科的。 一点情绪价值都没有。 陆迟站在客厅,看着两人和谐的一幕,额角青筋直跳。 竟然莫名有一种走错别人家的感觉。 他随手把车钥匙重重地丢在一旁的茶几上。 姜栖听到动静,举着汤勺抬头,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陆迟目光扫向贺云帆手里的碗筷,一字一顿道,“这是我家!我不回来去哪?” 贺云帆低着头,肩膀可疑地抖了抖。 “我是说。”姜栖放下汤勺,“你那么早回来了?平时不是这个点啊。” 陆迟冷笑,“怎么,我还打扰你们了?” 他大步走到餐桌前,不客气地推了推贺云帆的肩膀,“起开,这是我的位置。” 贺云帆端着碗筷挪到旁边,眼里满是揶揄,“好好,你的位置。” 姜栖不满地控诉,“人家都坐下了,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陆迟扯松领带坐下,“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只能我坐。” 他突然想起徐远下午说的那番主权论,老婆趁自己不在家,用自己的东西接待其他男性。 那个乌鸦嘴开过光? 这么灵验。 “王妈呢?”他扫视一圈,“为什么就你们两个?” 姜栖盛了一碗菌菇汤放在贺云帆面前,“王妈有事回老家,请假了。” 见他疑神疑鬼的样子,指着桌上的另一副碗筷,主动解释道,“本来夏夏也在这的,但是她突然有事就匆匆走了,她刚走十分钟,你就回来了,所以你才会看到只有我们两个在这吃饭,清晰了吗?陆总。” 陆迟盯着那碗她递给贺云帆的汤,“你怎么突然下厨了?不是说不当保姆了?” 他都多久没吃过姜栖做的饭了? 贺云帆这小子凭什么? 姜栖坐下拿起碗筷,漫不经心道,“夏夏想念我的手艺了呗,但是她家厨房空荡荡的,正好这有现成的食材,菜快做好了,我就想着顺便答谢一下贺律师上次的出手相助,所以才叫他来一起吃的。” 陆迟斜睨她一眼,“又是买衣服又是做饭,你下次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第67章 陆宝宝 “咳咳——”贺云帆听到这话,一口汤呛在喉咙里,连忙抽出纸巾擦嘴,无奈地笑了笑,“你这醋坛子,玩笑话怎么还当真了呢,我们可是清白的。” 姜栖自顾自地夹菜,“别理他,爱吃不吃。” 陆迟把空碗往她眼前一推,“谁说我不吃了,给我盛一碗汤。” 姜栖眼皮都没抬,继续夹菜,“你自己没手吗?” 陆迟盯着她,语气不容拒绝,“就要你盛的。” 他刚刚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明明就给贺云帆盛了汤。 怎么轮到他就不行了。 姜栖却装作听不见,细嚼慢咽地吃着饭。 两人僵持不下,好似是一场无形的较量。 贺云帆见状,笑着站起身,“好了好了,陆宝宝别生气。” 他盛了一碗汤放在陆迟面前,“哥给你盛,行了吧?” “陆宝宝”三个字让姜栖筷子一顿,眼皮狠狠跳了跳。 陆迟一记眼刀甩过去,“滚!谁是你宝宝!” 最终他不情不愿地动起筷子。 贺云帆也识相地没再逗他了,生怕这家伙又当真,把他当奸夫给劈了。 三人沉默地吃完这顿饭,餐桌上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声响。 饭后,贺云帆挽起衬衫袖口,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 “不用!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来。”姜栖连忙起身阻拦。 贺云帆却已经利落地摞好碗筷,笑着端向厨房,“毕竟我吃了这么多,总得干点活啊。” 姜栖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像大爷瘫在椅子上的陆迟,无声地叹了口气。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她之前是一定是脑子进了湖水,才会看上这家伙吧? 陆迟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没好气道,“干嘛?” 姜栖没理会,收拾剩下的盘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贺云帆正弯腰将碗筷有序地放进洗碗机。 两人一个递碗,一个摆放,配合得十分默契,就像结婚多年的夫妻。 陆迟站在门口,盯着这一幕,觉得格外刺眼。 他大步上前,“姓贺的,你准备在我家赖到什么时候?” 言下之意,你赶紧给我麻溜地滚蛋。 贺云帆回头,了然地举起湿漉漉的双手,“好好,我现在就走。” 他洗着手,对姜栖说,“谢谢招待了,我下次有机会再来。” “没有下次。”陆迟抱臂靠在门框上。 贺云帆经过他身边时,小声打趣道,“你老婆做的饭真不赖啊。” 在陆迟动手打他之前,他已经笑嘻嘻地溜走了。 关门声响起,姜栖终于忍不住转身,“你非得这样吗?哪有开口赶客人走的?” 刚才吃饭也是,跟八百年没吃饭的饿死鬼投胎一样。 把菜都堆在自己的碗里,堆成一座小山,活像有人要和他抢似的。 怎么说贺云帆也是她请过来的。 这家伙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陆迟冷笑,“怎么?你舍不得了?趁我不在家,把别的男人领回家,让他坐我的位置吃饭。” 他越说越离谱,“下一步是不是打算让他用我的杯子?穿我的睡衣?给我带绿油油的帽子?” 姜栖就差没把无语两个字写脸上了,这是生怕自己把他兄弟拐跑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不都跟你解释了,本来夏夏也在这啊,又不是我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 “再说,贺律师不是你的好兄弟吗?这点信任都没有,要是我们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你觉得你防得住?” “或许你该庆幸的是可以一次性看清两个身边人,免得一直被蒙在鼓里,变成蒙古人。” 陆迟眉心轻蹙,“不就是借了一次衣服给你,有必要这么殷勤吗?” “很有必要啊。”姜栖转身继续整理洗碗机,“人家贺律师细心温柔,情商又高,吃完饭还会主动收拾碗筷,哪像某人跟个大爷似的。” 陆迟被戳中痛处,不服气地上前抢过她手里的盘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 他笨手笨脚地往洗碗机里塞,差点打翻一旁的玻璃杯。 姜栖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男人,倒是觉得新奇。 陆宝宝这称呼真没叫错,幼稚得不行。 就像幼儿园里的小孩,听说别人家孩子厉害,自己也要赌气做到。 姜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她才意识到陆迟最近可能是真的抽风了。 她刚换好鞋子准备出门,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扣住。 “我送你。”陆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姜栖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她可是把宋秋音的助理KO了。 这狗男人去了剧组之后,该不会明察秋毫算到她头上吧? 她耳边已经响起了陆迟的指责,“姜栖,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想到这,她甩开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陆迟对她的抗拒早就习以为常,直接拖着她往车库走,力道大得不容拒绝。 当那辆崭新的黑色劳斯莱斯映入眼帘时,姜栖愣在原地。 陆迟年少时张扬叛逆,追求刺激酷爱赛车,车库停着五花八门的限量版跑车。 后来接手公司,活得像一个成功人士,每天西装革履。 那些炫酷的跑车渐渐蒙尘,日常出行永远都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 上次那辆车被她用高跟鞋砸出个小坑,修好后他照开不误。 如今居然破天荒地换了新车。 “你换车了?”她难掩惊讶。 陆迟拉开副驾驶门,“昨天换的。” “为什么突然——”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陆迟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副驾驶。 姜栖跌坐在真皮座椅上,整个人还处在懵逼的状态,接着一个粉色的贴纸跃入视线。 【???小仙女专属座位】 她瞬间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鬼东西? 陆迟绕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瞥见她震惊的表情,眼尾轻挑,“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姜栖震惊到忘了自己不坐副驾驶的原则,指着贴纸,“你贴这个干嘛?辟邪?” “买新车送的。”陆迟面不改色。 姜栖皱眉,“就算是送的,也没必要贴上去吧?谁让你贴的?” 该不会是宋秋音贴的? 还没离婚就着急宣誓主权了。 真是有够得意忘形的。 陆迟忽然倾身过来,姜栖吓得往后缩,“你干嘛?” “你是猪吗?”他扯过安全带,“副驾驶不系安全带,还说自己惜命,惜到太平洋去了?” 姜栖执着地追问,“到底谁让你贴的?” 虽然可能会听到心中的那个答案,她还是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陆迟帮她扣好安全带,“徐远自作主张贴的,满意了吧?贴上去再撕下来,我的新车就有印子了,勉为其难就这样了。” 姜栖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又摸了摸自己,“没发烧啊?” 以前她买个粉色抱枕放在家里,他都嫌碍眼,如今居然能允许自己的车里出现这种粉色贴纸。 昨天吃菌菇吃中毒了吧? 陆迟反手戳了戳她额头,“摸够没,再摸收费,一次五万。” 姜栖拍开他的手,“戳够没?再戳收费,一次十万。” “有进步。”陆迟启动车子,嘴角噙着笑,“都学会讨价还价了。” “跟某个不要脸学的。”姜栖冷哼一声。 陆迟单手打方向盘,驶出车库,“贺云帆?” 只有那小子这么不要脸,趁他不在,来家里吃饭。 “是姓陆的。”姜栖补充道。 “老爷子?” “两个字。”姜栖瞥他一眼,“就在我旁边。” 陆迟故作沉思,“有点难度,猜不到。” “闭嘴,开你的车。” 阳光透过车窗洒下来,那张粉色贴纸格外显眼。 第68章 要走的人拦不住 快到影视城的时候,没等姜栖开口,陆迟就已经减速,缓缓靠边停车了。 姜栖解开安全带,干脆利落地下车,刚迈出一步。 “滴!” 刺耳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 姜栖这次搭理他了,她俯身凑近半开的车窗询问,“干嘛?” 陆迟手指在方向盘轻轻叩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大老远送你一程,没什么表示吗?” 姜栖眉梢抽了抽,又不是自己求着他送的。 这不是顺路捎自己一程吗? 现在,倒是讨起表示来了。 还真是斤斤计较。 虽然心里疯狂吐槽,但她面上却扬起一抹假笑,甚至抬手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谢谢陆司机,SalUte!” 陆迟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敷衍的回应很是不满意,“谁让你SalUte了?” 姜栖歪头故作思考状,“那你要什么表示?” 她忽然像是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 陆迟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以为她终于开窍了。 结果下一秒,姜栖从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纸币,两根手指夹着,轻飘飘地往副驾驶上一丢,语气轻佻,“原来你是惦记车费啊?行,不用找了。” 陆迟:“……” 他盯着那三张纸币,额角青筋一跳,冷声道,“谁让你给钱了?真把我当司机了?” 姜栖眨了眨眼,“不给钱?难道给你一个大逼兜?” 这人今天还真是抽风了。 说完,她潇洒转身离去。 陆迟盯着她的背影几秒,气极反笑,半晌,伸手捡起那三百块,随手塞进了车载抽屉里。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宋秋音。 电话那头,她声音带着几分恳求,“阿迟,能见一面吗?我真的有话对你说,很重要。” 陆迟看了一眼时间,“我就在剧组门口,你出来吧。” 另一边,姜栖刚走到影视城入口,迎面就撞上匆忙跑来的宋秋音。 对方步伐急促,甚至没分给她一个眼神,直接擦肩而过。 姜栖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恰好看见宋秋音小跑着靠近那辆崭新的劳斯莱斯。 果然,陆迟还真是为宋秋音而来的。 上班之前两人都得抽空见一面,还真是情真意切。 至于那张粉色贴纸,不用想,也是宋秋音宣誓主权贴的吧? 姜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大步走进片场。 —— 宋秋音推开咖啡厅的门,风铃“叮铃”一声轻响。 陆迟坐在靠窗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咖啡杯沿,姿态优雅而疏离。 晨光斜落,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眉骨下压着一双漆黑沉冷的桃花眼,鼻梁高而直,整张脸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却又英俊得令人心颤。 宋秋音愣了两秒,脚步不自觉放轻,缓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陆迟抬眸,目光淡淡扫过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什么事?” 宋秋音攥紧了手指,心里纠结万分。 昨天她拜托江逸帮忙把刘雪从警局捞出来,可江逸母亲已经下令剥夺了他在剧组的话语权,加上沈如萱故意从中作梗,刘雪到现在还被关着。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刘雪,可那丫头性子急躁,要是真不管她,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狗急跳墙,爆出什么不该说的? 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件事她本来不想麻烦陆迟的。 一来,刘雪还不值得她动用陆迟这条人脉。 二来,陆迟并不像江逸那么好糊弄,要是他有意追根究底,指不定会查到她这边。 可眼下走投无路,只能厚着脸皮让陆迟出马摆平。 “阿迟,这件事我有点难向你开口,但我现在也迫不得已,我那个助理,昨天因为盗窃剧组的物品被警察抓走了,能不能拜托你,把她捞出来啊?” 陆迟神色未变,只是犀利地问,“你为什么要救她?” 宋秋音一怔。 “她只是你助理,无亲无故的。”陆迟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她偷东西是她的错,你承担什么?” 宋秋音垂下眼,“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圣母了,再怎么说,我和她相处下来多多少少也有点感情了,她还这么年轻,家里父母也很担心,所以恳求我帮帮忙。” 她顿了顿,话里有几分自责,“也怪我平时对她管教不够吧,所以才让她一时误入了歧途,说来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陆迟沉默片刻,没再追问,“既然你想捞,就捞吧,我会吩咐剧组那边。” 宋秋音眼睛一亮,刚要道谢,却听见他说,“不过,这种心思不正的人,你以后还是别留在自己身边了。” 说完,他站起身,“早上我还有会,先走了。” 宋秋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阿迟。” 陆迟脚步一顿。 宋秋音咬了咬唇,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轻声开口,“上次在酒店我就想问你了。”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他,“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分开,和你结婚的人会是我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陆迟的背影微微一顿,嗓音低沉而冷静,“没有如果。” 推门离去的瞬间,风铃再次响起,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咖啡厅里回荡。 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果”这两个字。 活了这么多年,他自诩没什么值得他后悔的事。 他的性格是往前看的。 从不会,也不屑于,拘泥于过去。 —— 剧组很快收到通知,决定对刘雪撤诉,但勒令她以后不得再踏入这个剧组。 关明夏正穿着戏服补妆,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差点把粉饼捏碎,“这狗腿子没坐牢给她一些教训真是可惜了,就这么放过她,以后又出去随便乱咬人了。” 她抬头看向姜栖,发现对方一脸平静,忍不住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姜栖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好惊讶的,要是宋秋音不把她弄出来,刘雪那个性子会忍气吞声吗?指定要把宋秋音的底裤给扒出来。” “那臭蚯蚓估计又是求小黄瓜和冰块脸了。”关明夏越说越气愤,“他们还真是一丘之貉,刘雪偷东西就算了,还想嫁祸给你,要是冰块脸捞出来的,那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老婆前脚刚把人送进去,他就把人捞出来,这不等同于老婆夹菜他转桌吗?成心拆你的台呢!” 姜栖倒是无所谓,本来也没指望把刘雪怎么样,能给她一点教训就够了,反正以后见不着,没必要赶尽杀绝。 中午,姜栖去取盒饭时,遇到了沈如萱。 “你知道是谁吩咐不起诉的吗?”沈如萱开门见山地问。 姜栖神色如常,“还能是谁?不是姓江的,就是姓陆的。” 她想起早上宋秋音急匆匆往外走的样子,以及没过多久警局就放人的消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沈如萱嗤笑一声,“本来是江逸的,但他人在海城,远水救不了近火,最后她又求了你老公,我再怎么阻挠也没办法了,这个宋秋音还真是有本事,豪门两大公子哥都听她的,你这个正牌夫人,就没有一点危机感?” 姜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饭盒,眉梢淡然,“要走的人拦不住,这个道理你不比我还懂吗?” 第69章 十大酷刑按摩 她抬眼直视沈如萱,眸色清冷,“高一程以泽对宋秋音有好感的时候,你拦住了吗?” “我有危机感了又如何?难道要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闹?他不会顾虑我的感受,照样会和宋秋音纠缠不清,而我只会不断陷入内耗罢了,总不能让自己再掉价了。” 沈如萱愣住了。 她也算是有目共睹这么多年姜栖对陆迟的执着。 尽管陆迟在他们圈子炙手可热,但也没见过哪个千金像姜栖这样倒贴的,隔三差五找借口往陆家跑,明里暗里追着人家。 可现在,姜栖的眼神里,竟看不到半分从前的执着。 沈如萱忍不住追问,“你真的这么想?该不是认输了吧?”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姜栖留下一句很轻的话,转身就走。 在陆迟这里,她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 何谈认输呢? 是本来就输了。 下午,宋秋音拿着剧组出具的谅解书,亲自去警察局接人。 刘雪被关了一天,整个人有些憔悴,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一见到宋秋音,她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秋音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要是真留了案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交代。” 宋秋音微微一笑,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你是我助理,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不过剧组那边已经下了通知,你暂时不能在我身边工作了。” 见刘雪脸色一僵,她又柔声安抚,“等我拍下部戏的时候,你再回来吧。” 刘雪连忙点头,讨好地笑道,“姐我明白的,不过这次是江总救我出来的吗?” 宋秋音眸光微闪,轻轻摇头,“江逸那边有点棘手,是我特地求了陆迟。” “陆总还真是对你有求必应啊!”刘雪亲热地挽着宋秋音的手臂,谄媚道,“姐,你太厉害了!以后我就跟定你了。” 心里却暗暗窃喜,盘算着以后跟着宋秋音吃香喝辣的,自己也能水涨船高。 宋秋音没戳穿她那些小心思,而是直接问,“你真的将那个装有白玉簪的盒子放进姜栖的包里了?她当时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又趁你不注意,放回你的包里了?” 刘雪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那会姜栖完全没察觉,我还特地确认过。” 她快速回忆了下,语气肯定,“而且我的包一直放在你的化妆室,她这个人从来没进去过,怎么有这个机会放回我的包里。” 宋秋音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那她应该是有什么帮手,而且这个帮手,出入我们的化妆室不会引起察觉。” 刘雪茫然,“那会是谁?” 宋秋音垂下眼睫,陷入了思考。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还需要确认。 —— 宝润养生馆,装修奢华考究,采用严格的会员制,是京市豪门太太钟爱的社交场所之一,可以边养生边闲聊。 姜栖被婆婆一个电话叫来这里,说是有东西给她。 她来过这里几次,对这里并不陌生,轻车熟路地来到她们常去的VIP套房。 推开门,淡淡的精油香氛混合着艾草的苦涩扑面而来。 套房内灯光柔和,四位富太太已经换上丝质浴袍,露出光滑的背部,慵懒地趴在按摩床上,每人身旁都有一位专业按摩师服务。 姜栖向三位太太简单打了下招呼,目光转向婆婆,“您说要给我什么东西?” 白雅舒抬了抬手,示意她到旁边坐下,“来都来了,先做个按摩吧。” 转头对一旁的经理道,“给她安排个中药热石按摩,针对气血不足,让张师傅来。” 经理恭敬道,“张师傅今天请假了,不过我们新来的小林是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挺擅长这个项目的。” “不用了吧……”姜栖下意识就想拒绝。 吃中药就算了,还来个中药按摩? 她过的是什么中药人生吗? 白雅舒说的头头是道,“这个按摩对气血好,你忘了中医怎么说的吗?活络一下气血,对身体总归是有益的。” 接着她上下打量姜栖一眼,眉头微蹙,“女人要知道爱惜自己,懂得多保养,平时叫你来美容院都推三阻四的,你看看,你最近穿得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往那一站,看起来倒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姜栖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白色短款衬衫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简约的帆布鞋。 在剧组当助理,她总不能穿着一双高跟鞋蹬来蹬去吧? 等下别人以为她来走秀的呢。 最终,姜栖还是没有拗过婆婆,换上了浴袍,露出背部,躺在旁边的按摩床上。 新来的小林技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 她先是给姜栖把脉,随后轻声说道,“您确实有些气血不足,我给您调配一下活血化瘀的药油,可能会有点痛,但效果很好。” 姜栖还没反应过来,按摩就已经开始了。 小林技师的手法略显稚嫩,力道又重又狠,每一下都像是直接摁进骨头里。 姜栖本来就瘦,背部没多少肉,疼痛感加倍。 这哪里是按摩?这简直是十大酷刑! 小林的声音依旧温柔,“忍一忍,淤堵的地方通了就不痛了。” 姜栖咬着牙忍受,淤堵的地方通没通不知道,但她的命就快不通了。 一旁的四位太太与她形成鲜明对比。 她们享受着舒适的按摩,还能若无其事地闲聊。 “李太太,听说你上个月拍了一颗粉钻,成色怎么样?” “你家老周城南那块地是不是在施工了?” …… 姜栖忍着痛,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她都怀疑自己被婆婆做局了。 这哪里是来拿东西的,还说很重要。 分明就是骗她来做个要命的中药按摩! 上次晚宴那位和老公恩爱有加的胖太太也在其中,她忽然起身,穿好衣服,拿起手机笑吟吟道,“到点了,我该查查我老公在哪了。” 一旁的李太太打趣道,“万一他在忙,或者不小心睡着了,没接到你电话,你不得急死啊?” 周太太得意地晃了晃手机,“那我可以问他保镖啊,他贴身保镖可是我的人。” “还是你想的周到。”李太太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姜栖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不是也没防住吗? 在她眼皮子底下,周维谦和姜梨在休息室胡搞乱搞她都没发现。 想出轨的男人有一千种办法。 下楼买支烟的功夫,都够他们偷个情了。 第70章 阳奉阴违 白雅舒却感慨,“有时也没必要追得这么紧,要是两个都联系不上呢?” 周太太神秘一笑,“他手机我可是装了定位,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我一目了然,都联系不上的话,我就亲自去找他。”说着叹了口气,“唉,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她羡慕地看向白雅舒,“不像你家老陆那样省心,眼里只有工作,清心寡欲的,我家这个眼尾炸金花,算命的说他重欲,虽然他对我是百依百顺的,但我心里总归不怎么放心。” 白雅舒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姜栖却暗自点头,在她眼里,公公确实是个不可能出轨的男人,送去出家都够格了,一副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的直系下属清一色全是男的,从不去会所那些地方,除了应酬每天准时回家。 夫妻俩不到四十岁就分居而睡了,相处和和气气的,像是一个屋檐下搭伙过日子的。 这时周太太拨通了视频电话,“老公,你在哪儿呢?” 手机那头传来男声,“我在车里,天悦那边动工出了一点问题,我身为负责人要去现场处理。” 周太太关切道,“那你小心点,记得戴安全帽,我在家等你,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张太太好奇地问,“天悦就是京盛在城南拿的那块地,打算做高端楼盘的吧?前阵子我表弟的室内设计公司还去竞标了,听说竞争特别激烈。” 周太太点头,“是啊,最后入选的是至禾设计,维谦亲自把关的。” 听到“至禾”二字,姜栖心头一跳。 这不就是她之前面试的那家公司吗? 可惜失之交臂了。 边听八卦边忍受新手小妹的痛苦按摩, 姜栖艰难度过了这40分钟,终于被无罪释放。 后背火辣辣的疼,又带着一种奇怪的舒畅感,仿佛淤堵多年的经络真的被强行打通了。 总之很奇怪,舒服又不舒服的。 她站在更衣室的落地镜前,侧身查看自己的后背。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青紫色的淤痕,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抽打过一般,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轻轻碰了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更衣室的门被推开,姜栖慌忙穿好衬衫,扣子还没系好,白雅舒已经拎着一个精致的购物袋走了过来。 “这个给你。”她将袋子递给姜栖,语气平静,“长白山百年野山参,今天购物的时候看到就顺手买了,你带回去给你父亲吧。” 姜栖接过袋子,垂下眼睫,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白雅舒却轻叹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和你爸虽然不和,但总归是父女,我上次看他也有意对你示好,或许知道是亏欠你,才想要弥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明白这种感受,就像我和陆迟,他小时候我和他爸都忙着公司的事,把他丢给老爷子照顾,无形中对他忽视了许多,现在他长大对我很疏离不亲近,我自知有愧,总想着弥补他点什么。” 姜栖抬起头,意外地看到婆婆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脆弱。 白雅舒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有时候父母犯错了,也是后知后觉,毕竟血浓于水,给你台阶就下了,哪有什么隔夜仇?” 姜栖抿了抿唇,心里并不完全认同这番话,但她没有选择争辩。 而是点头应下,“我知道了,妈,我会转交的。” 扪心自问,白雅舒对她确实不像传说中的豪门恶婆婆那般苛待。 外面有关她的身世传言满天飞。 有人说她是私生女,也有人说她妈妈才是原配,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唯一确定的是,姜栖并不是现在的姜夫人所生,几乎不喊她“妈妈”。 这些传言,白雅舒自然听过不少,却从没问过她,更不会拿这点大做文章。 结婚后,姜栖很少回娘家,陆迟这个大爷也不怎么愿意陪她回去。 于是逢年过节两家很少来往,最多象征性地互送些礼品。 白雅舒总是嘱托姜栖转交,而姜栖懒得去,就会中饱私囊,把东西丢家里不管了。 反正无从对证。 没想到,婆婆这次居然看穿了她的想法。 白雅舒淡淡补了一句,“我会打电话向你爸爸确认的,你别想糊弄过去。” 姜栖一愣,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明白她怎么发现的? 但面上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 其实,白雅舒前几天去云水湾时,王妈正从杂物间清理出一盒发霉的灵芝。 那独特的纹路和包装,她一眼就认出是新年那会让姜栖送到娘家的那份。 她走进杂物间,发现角落堆满了自己曾经精心挑选的礼品,冬虫夏草、燕窝、名贵茶叶……全部原封不动,甚至有些已经过期发霉。 白雅舒站在那儿,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叹了一口气。 这丫头还真是会阳奉阴违。 叫她喝中药,偷偷倒在花盆里。 叫她送礼物,全丢家里不管了。 有了婆婆的死命令,姜栖倒是不敢再图省事了,不得不拎着那盒野山参,打车直奔姜氏大厦。 与其去姜家和他们碰面,免不了又要被唠叨。 还不如直接把东西交给姜屿川,让他带回去算了。 车子行驶到距离姜氏还有三个路口,姜栖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忽然目光一凝—— 不远处的姜梨正鬼鬼祟祟地钻进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的瞬间,后座的男人侧脸清晰可见。 正是周维谦。 他不是说去工地了吗?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姜栖猛地拍下座椅,“师傅,靠边停车。” 司机大叔吓了一跳,下意识踩刹车,疑惑地回头,“姑娘,还没到呢!” “等我一下。”姜栖说着就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调整焦距对准那辆车子。 毕竟他们上次说在车里密会的。 这次说不定也能拍到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摇晃画面没有发生。 那辆车子已经缓缓启动,向前驶去。 姜栖此刻顾不得什么野山参了。 上次就是因为陆迟的阻拦,错过了大好的机会,这次怎么也得把握住。 她连忙吩咐司机,“师傅,赶紧跟上前面那辆黑车!” 司机大叔无奈重新挂挡,但车速依旧慢悠悠的,两辆车渐行渐远。 “师傅,你能快点吗?”姜栖忍不住催促。 司机大叔有心无力,“姑娘,我这已经很快了,这条路车流多,限速啊,你着急也没用!” 眼看黑车即将消失在拐角处,姜栖干脆胡扯,“我赶着去捉奸啊,刚刚看到我老公和小三在车里卿卿我我了,你说搁谁,谁不急啊?” 第71章 奖励你再来一次 司机大叔一听,瞬间精神抖擞,“你早说啊!” 他一把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姑娘坐好了,忘了告诉你,我可是秋名山车神。” 车子在车流中灵活穿梭,很快逼近了那辆黑车,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跟丢,又不引起对方注意。 司机兴奋地提议,“待会能不能让我上去踹门啊?你个小姑娘可能踹不开。” 姜栖嘴角抽了抽,这司机想得倒挺美。 她敷衍道,“追到再说吧,我怕跟丢了。” 司机信誓旦旦,“有我在,你放一百个心!” 十分钟后,那辆黑车缓缓驶入夜阑会所的地下停车场。 司机的出租车被保安拦在入口处,只能临时靠边停车。 司机懊恼地锤了下方向盘,“姑娘,你等等,我找个停车位跟你去!” 姜栖已经飞快扫码付钱,推门下车,“时间不等人,我下次捉奸再找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进了会所。 司机望着她的背影,遗憾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捉奸单枪匹马的,都不带个帮手。” 夜阑会所极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五光十色的射灯扫过疯狂扭动的人群,穿着清凉的男女在舞池中贴身热舞,空气里弥漫着酒精与香水混杂的奢靡气息。 姜栖穿过一楼喧嚣的圆形舞池,径直往楼上走。 偷情的话,应该不会选在这种显眼的地方。 二楼和三楼是挑空的环形吧台区,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舒适的卡座,居高临下地观赏着楼下的狂欢。 她没停留,直奔四楼。 四楼往上,是隐秘性强的VIP包厢区,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只剩下隐约的音乐震动从墙壁传来。 经过拐角时,正巧遇到服务员推着酒水车进入一间包厢。 门开合的瞬间,姜栖不经意瞥见了里面的情形。 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围坐在一起,身边美女环绕,烟雾缭绕中,笑声轻浮。 而靠里的位置,陆迟正慵懒地靠在沙发里,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酒杯上,神色冷淡疏离,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一个穿着紧身裙的年轻女孩朝着他走过去,白净的瓜子脸挂着讨好的笑,弯腰向他敬酒,领口低垂,露出大片春光,姿态卑微又刻意。 那眉眼间的清纯,乍一看还有几分像宋秋音。 姜栖站在不远处,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菀菀类卿文学果然永不过时。 连陪酒都要找个像的。 婆婆总说是江逸带坏了他,可江逸人在海城,他不照样玩得风生水起? 门很快关上了,隔绝了里面的声色犬马。 姜栖这次没有踹门进去。 毕竟她又不是来找他的。 她继续往上,来到了五楼。 这一层的包厢门口大多站着保镖,目光警惕地扫视过往行人。 姜栖不方便直接走过去,她穿着朴素低调,不像是来这玩的。 方才在楼下就被前台拦住,还是出示了黑卡才被放行。 忽然,她的目光停在第二间包厢门口。 一个魁梧的男人像铁塔般矗立在那里,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眼神凶狠,肌肉几乎要撑爆西装。 姜栖认得他。 是周维谦的贴身保镖,外号“大壮”。 周太太还真是被蒙在鼓里了。 当初周维谦做房地产开发得罪不少人,险些遇袭,周太太心疼丈夫,特地把自己最信任的保镖调配到他身边,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可现在,这位大壮兄弟显然已经被策反了。 偷情都是他把的门。 姜栖躲在拐角处,耐心等待时机,准备拍下他们偷情的照片。 包厢里灯光昏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气息。 周维谦这人有个奇怪的嗜好,不喜欢在正经的床上,就喜欢在不同的场所追求偷偷摸摸的刺激。 此刻,他靠在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中眯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姜梨热汗淋漓,像只餍足的小猫蜷在怀里,指尖在他胸膛画着圈,声音娇软,“外面的保镖都听见了吧?” 周维谦将烟头按进水晶烟缸,低笑一声,“还不是你叫得那么大声。” 姜梨娇嗔地捶他,“讨厌!明明是你,为什么不让他走远点?” “万一有人闯进来呢?待会把你看光了。”周维谦漫不经心地说。 姜梨突然撑起身子,直勾勾盯着她,“你不是担心我被看光吧,是担心会被你家母老虎发现我俩的事吧?” 周维谦刮了下她的鼻子,笑得意味深长,“你比那个母老虎聪明多了,她现在还傻乎乎觉得我在工地那边呢,在我手机装了定位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悄无声息地改到另一个手机了,派人过去兜圈子了。” 姜梨眼中闪过崇拜,红唇贴过去,“你真狡猾,奖励你再来一次。” 周维谦却突然推开她,起身穿衣服,“我要早点回去了,那个婆娘晚一分钟就念叨不停。” 姜梨不甘心地从背后缠上来,惹火似的掐了掐他的腰,语气挑衅,“我看你就是年纪大了,累了。” 周维谦一把抓住不安分的手,转身和她对视,眼底没有半分波澜,“激将法对我没用,钱我会打给你。” 姜梨脸色一变,不满地质问,“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只知道钱的人吗?” 周维谦掐住她的下巴,笑得讽刺,“你不是吗?” 四个月前A大百年校庆,姜梨作为音乐系学生,一袭樱粉色露背长裙,在台上弹奏钢琴。 19岁的她,年轻、美好、灵动,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引来无数目光。 台下,34岁的周维谦作为学校资助人端坐前排,西装笔挺,成熟俊朗,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富有魅力。 表演结束后的晚宴上,姜梨主动端着酒杯走向他,脸颊泛红,“周总,谢谢您对学校的支持。” 周维谦举杯示意,不吝啬夸赞,“你弹得很棒。” 两人侃侃而谈,一个图年轻鲜活,一个图成熟多金。 姜梨明知他有家室,却仍忍不住心动,开始了这段不可告人的恋情。 她其实是享受的。 享受这种征服的快感,享受这个英俊有为的男人为她沉迷。 姜栖都有那种优秀的老公,凭什么她没有? 以往她不是没有向陆迟主动示好,可她这个姐夫总是冷冰冰,不解风情,完全不吃她这套。 学校里那些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她根本看不上。 她崇拜的是像周维谦这样——在商界翻云覆雨、手腕强势的男人。 有时花钱大手大脚,零用钱见底时,就会撒娇找他拿。 周维谦账面上的资金被妻子管控得很严,大多通过隐蔽账户转给她。 可现在,听他直白地说自己“为了钱”,姜梨心里还是涌起一丝不甘,她猛地拍开他的手,声音略带委屈,“谁说我是为了你的钱,你当我是来卖的吗?” “我就不能图你这个人吗?我家还缺这点钱?能为了这三瓜两枣特地跑出来陪你?” 第72章 亲自验收一下 周维谦对小姑娘的任性早就司空见惯,敷衍道,“好好好,你说是就是,我得走了。” 说完,就穿好外套往外走。 姜梨衣衫不整地追到门口,从身后死死抱住他的腰,“什么叫‘我说是就是’?你一点都不相信我!” 门外的保镖识趣地别开眼,假装没看见。 周维谦下意识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这是外面,你赶紧松开!” 姜梨执拗地收紧手臂,“我不松!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松开!” ——咔嚓。 躲在走廊拐角的姜栖终于逮到机会,迅速按了几下手机快门。 “小姐,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服务员的询问。 这动静立刻引起了周维谦的警觉,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姜栖的方向,那里匆匆闪过一道人影。 他吩咐身旁的保镖赶紧去追,保镖依言照做。 眼见姜梨还死死抱着自己不放,周维谦斯文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恼怒。 他猛地一挣,直接将人甩开,“你疯够了没!” 姜梨踉跄几步,狼狈跌坐在地,愣了两秒,随即委屈地红了眼眶,“你居然推我?” 周维谦没理会她的控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连拖带拉地将人塞进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另一边,保镖已经朝姜栖追了过来,她拔腿就跑。 电梯太慢,只能冲进安全楼梯。 “站住!”保镖的吼声在楼梯间回荡。 姜栖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蹿,当她傻吗?说站住就站住? 她一口气冲上十二层,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但身后的保镖依旧紧追不放。 好在她大学时,因为没抢到热门轻松的体育课,无奈选了五公里的健跑,平时上课各种跑来跑去。 替舍友跑800米体测都不在话下。 运动量并不算差。 她气喘吁吁地又冲到二十层顶楼。 这层都是总统套房区,富丽堂皇的走廊空无一人。 姜栖这才懊悔,刚刚应该往楼下跑的。 眼看身后的保镖渐渐要追上来了,她慌不择路地在走廊穿梭,忽然发现前方一间套房的门虚掩着。 来不及多想,她闪身躲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心脏“咚咚”狂跳,简直是汗流浃背了。 姜栖靠在门后,屏住呼吸,听到脚步声渐远才松了一口气。 差点就被周维谦的保镖抓住了。 浴室里隐隐传来水流声,白色雾气从门缝渗出,显然是有人在洗澡。 她快速扫视一圈,莫名觉得这间套房有点眼熟。 但来不及细想,轻手轻脚摸向门把,准备趁房主没发现前溜走。 可这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似乎在走廊徘徊不定。 姜栖握门把的手僵住了。 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咔哒。 浴室门突然打开,蒸腾的热气涌出。 “你怎么在这?” 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熟悉得让她脊背一麻,她缓缓回头。 陆迟站在浴室门口,上半身赤裸,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腹肌滚落,没入腰间的白色浴巾。 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衬得眉眼愈发深邃凌厉。 很久没看到这美色了。 姜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迅速别开视线,“我恰好路过。” 陆迟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目光扫过她额头的汗珠和泛红的脸颊,揶揄道,“你跑得满头大汗路过?这是报名参加神庙大逃亡了吧?” 姜栖心想,那也和大逃亡差不多。 她很快理清思绪,反将一军,“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联想到包厢里年轻女孩向他敬酒的一幕,她胆子大了起来,绕开陆迟走进屋里,像个侦探似地左看右看。 “陆总,还真是好兴致,跑到外面来偷腥,我这不是来查岗吗?” 陆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唇角微勾,“那你查到了吗?” 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连空气里都只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姜栖还是空口无凭地说,“没准你已经办完事了,那女的走了呢,不然你好端端地在这洗澡干嘛?” 陆迟却开口解释,“被人用酒泼到了,上来换衣服。” 方才那女孩敬酒时,他一个冷眼扫过去。 对方吓得手抖,酒水全部洒在他裤子上,陆迟脸色更冷了,直接离席上楼更换,还让服务员送了套新的来。 服务员离开的时候,门没关严实,倒是让她溜了进来。 姜栖却是依旧不信的样子,学着那些倒打一耙的人,无理无据地继续输出,“你们男人要出轨总有一万个借口,怎么其他人没被泼到?就刚好泼在你身上了?” 她故意上下扫视他,凉凉道,“还不是你穿得少,先勾引人家的?” 陆迟眉心狠狠一跳。 什么叫穿得少? 他明明穿的是长袖长裤。 这都能怪他? 姜栖又漫不经心地补刀,“你坦诚点也没关系,就算出轨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反正他早就出轨宋秋音了,不是吗? 陆迟听到这话,忍无可忍,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倾身而来,将她扑倒在床上,声音透着愠怒,“什么叫我出轨了你不怪我?事实就是我衣服脏了,上来洗个澡而已。”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脑子到底都在给我编排什么剧情?” 姜栖后背摔在床垫上,按摩后的淤青隐隐作痛。 她与他对视,眸色淡淡,“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也没办法。” 陆迟真的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女人。 天天看那些狗血电视剧,净说些气死人的话。 他板过姜栖的脸,强迫她贴近床单,“那你闻闻,床单上有没有别人的味道。” 姜栖自然没闻到什么味道,但她故意说,“没准换好床单了呢?” 她眨眨眼,“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说的我都信。” 陆迟气笑了。 信?信还会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鬼才信。 他忽然凑近她的脸,声线沉哑,“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啊?每次都把床单弄湿。” 姜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又莫名其妙上高速了。 何况这男人现在光着膀子,下半身就围了一条浴巾。 实在是不忍直视。 她别过脸,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顿时慌了神,想要溜之大吉。 陆迟却压着她不让逃,眼尾含笑,“你不信的话,我只能让你亲自验收一下了。” 第73章 帮你重温一遍 姜栖顿时老实了,没再继续阴阳怪气,“好好,我信了!你赶紧给我起开!” 再这样下去,真要擦枪走火了! 陆迟没再逗她,慢悠悠起身,笑得意味深长, “还说不怪我,结果偷偷跟踪我?” 姜栖立马反驳,“谁跟踪你了!我是跟踪周维谦来的……” 话一说出口,她猛地捂住嘴。 不小心说漏嘴了。 陆迟笑容渐收,声音沉了下来,“你又偷偷摸摸干偷拍的事了?所以才被人追到这里?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管他们吗?” “一时没忍住。”姜栖心虚地辩解,“不过,我什么都没拍到就被发现了,那保镖追得跟索命似的,好险我跑得快,差点就被抓住了。” 陆迟压根不信,瞅准时机一把抽出她口袋里的手机。 姜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跳起来去抢,“还给我!” 陆迟举高手臂让她够不着,熟练地输入自己的生日。 解锁失败。 又试了一次,还是解锁失败。 他愣了一瞬,“你改密码了?” 姜栖趁他失神,一把抢回手机,“这是我的手机,我改密码,难道还得向你老人家报备吗?” 曾经,她的密码永远是陆迟的生日,像某种隐秘的仪式。 而前几天,她发现不对劲,就随手改了。 她正一点点,把那些关于陆迟的习惯,从自己生命里剥除。 就像撕下一块陈年的创可贴,连皮带肉,鲜血淋漓。 陆迟却目光沉沉地盯着姜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为什么改?” 姜栖甩开他的手,语气冷淡,“想改就改了,你管不着。”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又放软了些,“那个……你帮忙把今晚的监控删掉呗?” 走廊的摄像头肯定把她拍得一清二楚。 况且刚刚偷拍的照片还有点模糊,只有两个人拥抱的画面,根本不能实锤。 现在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 “凭什么帮你?”陆迟挑眉,开始不正经起来,“你不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吗?还怕姓周的找你麻烦?” “不帮就算了。”姜栖扭头就走。 那个大壮保镖应该已经走了吧? “帮你可以。”陆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给我买件西装。” 贺云帆那小子都有的,他凭什么没有? 姜栖脚步未停,手已经搭上了门把,听到这个要求,想也没想就拒绝。 “反正拍到就拍到吧,他要杀要剐随便好了。” 陆迟三两步走上前,拦住她,“不就买件衣服而已,要你命吗?” 姜栖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为什么非得要她买。 难道是想把她买的衣服拿给宋秋音穿? 再让宋秋音到自己面前炫耀? 这是什么恶趣味? 何况,她早就暗暗发誓。 不会再给他买任何礼物,包括衣服。 “不想买就是不想买。”她冷着脸,“你要买的话,自个包下商场慢慢挑。” 说着,就要拧开门把。 陆迟一把按住门板,将她困在手臂与门之间,最终妥协,“我帮你行了吧。” 真是拿这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走到桌前拿起手机,拨通徐远的电话,“让经理把夜阑今晚的监控切了,任何人不得调用。” 夜阑会所是陆氏控股的产业,老板陈序又是他好友,这点小事不过一句话的事。 见事情办妥了,姜栖嘴角不自觉翘起。 果然,这男人吃硬不吃软。 当初自己就是对他太温柔体贴了,说一不二的。 总之,太惯着他了。 陆迟挂断电话,回头瞥她一眼,“行了吧?” 姜栖点了点头,“谢谢,那我先走了。” “你傻吗?”陆迟擦了擦头上的湿发,“人没找着你,肯定还在外面守着,待会跟我一起走不就得了。” 姜栖抿了抿唇,说得好像也对。 “那你赶紧换衣服。”她别过脸,不去看他裸露的上身,陆迟常年健身,那轮廓分明的腹肌对她诱惑太大,再多看几眼,都怕自己忍不住上手摸几下了。 陆迟却坚持不穿衣服,大喇喇地围着浴巾就往床沿一坐,黑发上的水珠滚落,在锁骨处汇成一道细流。 他抬眼看她,理直气壮,“头发还湿着,怎么走?” 姜栖明白他的暗示,没好气道,“你手断了?” 陆迟面不改色,“刚帮你打电话,手酸了。” 姜栖:“……” 这男人什么时候学会耍无赖了? 看着他湿漉漉的发梢,姜栖终究是心软了,毕竟人家刚帮了她。 她走进浴室,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插在床头的电源上,站在陆迟面前,熟练地帮他吹头发。 他的发质出乎意料的柔软,不像他这个人,总是冷硬又锋利。 暖风嗡嗡作响,她的手指轻轻拨弄他的发根。 洗发水的淡淡香气弥漫开来,是清冽的薄荷味。 陆迟微微低头,任由她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脖颈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从这个站着的角度,姜栖看得一清二楚。 陆迟右侧肩膀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枫叶形状疤痕,灰白色,像是灼烧过的痕迹。 姜栖也曾听说过这个伤疤的由来。 高一那年,宋秋音被人绑到废弃仓库。 后来仓库发生了火灾,是陆迟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救了她,肩膀却被燃烧的柱子砸中,他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也是那时候留下的伤。 为此,陆老爷子大怒,强行分开二人。 每次夫妻俩坦诚相见时,姜栖看到这个伤疤,总会情不自禁想起他曾经对初恋女友多么情深义重。 意乱情迷的时候,她会重重地咬在那里,恨不得一口咬掉这个痕迹。 姜栖有些走神,直接把吹风机怼到他头皮上—— “嘶!”陆迟被烫得喊了一声,“你谋杀亲夫啊,刚帮你,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姜栖这才回神,慌忙把吹风机拿远了些,干笑两声,“抱一丝,抱一丝。” “行了。”陆迟摸了下快干透的头发,唇角微勾,“再吹下去,我看你要把我头皮都烫熟了,以后这块要是长不出头发,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个鬼。 姜栖翻了个白眼,默默收起吹风机,懒得理他。 陆迟穿衬衫的时候,冷不丁地问,“手机密码改什么了?” 姜栖随口胡诌,“圆周率小数点后六位数。” 谁知陆迟不假思索,“141592?” 姜栖惊讶,忘了这家伙是学霸了。 陆迟属于那种气死人的天赋型选手,考前还在外面瞎玩,结果照样考第一。 贺云帆因此得了个“万年老二”的名号。 姜栖和他们差了两级,考前摆不摆烂都不影响她吊车尾,后来在季骁的督促下,才勉强捡起落下的课本,但也没有实现所谓的“弯道超车”,成绩始终中等。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那盒野山参被她弄丢了! 姜栖懊恼地皱眉,应该是当时急着下车追人,袋子好像落在出租车上了。 这下该怎么和婆婆交代? 陆迟已经换好衣服,慢条斯理地系着袖口,见她发呆,又意味深长地问,“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姜栖茫然,“熟悉什么?” 陆迟冷哼一声,“三年前,你在这个房间睡了我。” 姜栖:“……” 谁睡谁啊? 明明是他像个饿狼一样扑过来的! 她故作镇定地耸肩,“不记得了,某人技术太差,给我整失忆了。” 这句话无疑是挑战男人的自尊心,陆迟逼近一步,漆黑的眸子又深又沉。 “那我帮你重温一遍,巩固一下记忆。” 第74章 买野山参补补 姜栖却一溜烟地跑到门口,话里尽是嫌弃,“还不快点走!你真是老牛拉破车,慢慢吞吞的,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 她还得重新买支野山参。 陆迟站在原地,眉头轻蹙。 这女人还真是没心没肺。 自那晚以后,他就长期包下了这间总统套房。 结果她一点都没想起来。 电梯直达车库,所幸没再遇到那个大壮。 徐远早已候在车旁,见两人出来,立刻拉开后座。 一路上,陆迟脸色很黑,仿佛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姜栖却坐得笔直,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浏览去哪里买个野山参比较好,眼花缭乱的广告让她有些纠结。 突然,她瞥见窗外闪过一家中药堂的招牌。 “徐助理,麻烦这里停一下。”姜栖急忙喊道,“我下去买个东西。” “好的,太太。”徐远将车停靠在路边。 陆迟看了眼中药堂的招牌,皱眉道,“你又要买什么药?家里那些中药还不够你吃的?” 姜栖眨了眨眼,“买个烫伤药。” 陆迟下意识去抓她的手腕,“你哪烫伤了?” 姜栖灵活地躲开,指着他的脸,煞有其事地说,“你看看你,这张脸黑得跟炭烤似的,不贴个烫伤膏什么的赶紧治治,等下真成黑无常了。” 陆迟:“……” 他的脸色彻底黑如锅底。 前排的徐远死死咬住嘴唇,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生怕笑出声,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太太这是去哪里进修了气死人的本事啊? 姜栖自顾自地下了车,陆迟却长腿一迈跟了过来。 “你来干嘛?”她瞪他。 陆迟单手插兜,一脸理所当然,“我太太这么贴心给我买烫伤药,我不得亲自看看?” 姜栖无语就差点写脸上了。 想得美! 才不会给他买,浪费钱。 还不如将那叠钱丢在河里,还能听到“咚”的一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中药堂,店内装潢古朴,红木药柜散发着淡淡沉香,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名贵药材。 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店员迎上来,“两位需要点什么?开方子还是现成药?” 姜栖开门见山,“我要买一支长白山野山参。” “好嘞,您等等。”店员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去柜台取货。 陆迟轻挑眉梢,“你买这个干嘛?我不爱吃。” 姜栖白了他一眼,谁管你爱不爱吃啊? 店员已经小心翼翼地从柜台底层取出四个锦盒,摆在玻璃柜台上。 姜栖走过去,仔细端详。 “野山参有好几种年份的。”店员热情介绍,打开第一个盒子,“您看这支30年份的,参体饱满,芦碗紧密,性比价最高,只要8.8万。” 她又打开另一个盒子,“这支50年的就厉害了!主根粗壮,珍珠点明显,补气固本效果翻倍,只要18.8万。” 第三个盒子被掀开,“80年的这支也是绝佳,珍珠点密集,须如龙须,只要38.8万。” 姜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太便宜的怕被看穿,太贵的又觉得没必要。 买个差不多的凑合就行了,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女店员见她犹豫,又瞥了一眼她身后气宇轩昂的陆迟,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打开最后一个盒子,“其实最推荐这支百年野山参,只要58.8万!对男性特别有益,可以大补元气,对肾阳虚导致的阳痿早泄、腰膝酸软特别有效!” 她冲姜栖挤挤眼,“您丈夫要是连续服用一周,保准龙精虎猛,夜夜……” “咳!” 陆迟站着也中枪,他从后面一把掐住姜栖的脖子,咬牙道,“你要给我买这个?” “不是,给我爸买的。”姜栖笑得眉眼弯弯。 陆迟眼神探究,“你爸早泄?” 姜栖挣脱他的钳制,“我怎么知道他早不早泄啊,是你妈让我转交给他一份长白山野山参,我给弄丢了,这不重新买一个。” 陆迟轻哼,“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之前不都丢家里不管?” 姜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叫做苦海无涯,悬崖勒马。” 她对店员指了下中间那盒,“要18.8万的。” 没必要给那老头买这么贵的。 店员刚要应下,陆迟却忽然开口,“把那个百年的也包起来。” 姜栖错愕地看着他,“你还真买啊?” 陆迟勾唇一笑,意有所指,“你不是说我不行吗?当然得用最好的补补。” 店员手脚麻利地包好两份野山参,笑容满面,“请问是扫码,还是刷卡?” 陆迟直接从姜栖手里抽走那张卡,递给店员,“刷这个。” 姜栖一脸懵,“喂!你要补,干嘛刷我的卡!” 等她反应过来时,POS机已经“嘀”地一声。 整整77.6万瞬间蒸发! 姜栖捂着心口,心都在滴血。 她试着和店员商量,“58.8万这个能退吗?” 女店员笑容不变,“抱歉,药材一经售出,概不退换哦。” 还不等姜栖再说什么,陆迟就一手提着两个礼袋,一手像拎小鸡仔似的捏住她的脖子往外走,“走了,早泄患者家属。” 回去的路上,轮到姜栖全程黑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可是五十八万啊! 这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坑她钱! 吃这么好,也不怕补过头了! 而陆迟却眉宇舒展,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开车的徐远透过后视镜偷瞄这对夫妻,心里却直犯嘀咕。 去了一趟中药店,怎么两夫妻的心情完全反过来了? 他实在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多问。 十点多,车子缓缓驶入云水湾。 姜栖气愤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陆迟提着两盒野山参,慢悠悠地跟在身后,眼底漾着笑意,“至于吗?不就一支野山参。” 姜栖走到客厅,冷不丁转身,差点撞上他胸口,“你说至不至于,那可是五十八万,你赶紧转给我。” 这铁公鸡一条蓝宝石项链都和她斤斤计较,她干嘛对他这么慷慨?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更何况他们这种快要离婚的夫妻。 陆迟笑着晃了晃礼盒,“不给,给我买的就是我的。” 姜栖见说不通,直接上手去抢,“谁给你买的?还我!” 陆迟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姜栖扑了一个空,一个踉跄整个人栽进沙发里,头朝下埋进靠垫。 “哎呦。” 晚上逃命太久没拉伸,腿突然抽筋,她像只待宰的鱼一样扑腾着。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陆迟站在一旁,被她这傻样逗笑了,“笨的可以,刚才忘了给你买补脑的药了。”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却顿住了。 姜栖的白衬衫因倒下去的动作掀起一角,隐约透出大片青紫。 他笑意瞬间敛住。 礼盒被随手丢在地上,陆迟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掀开衬衫下摆。 大片淤青从后腰蔓延至肩胛,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你坑我五十八万不够,还想耍流氓?”姜栖挣扎着要起来。 陆迟手上力道加重,声音冷冽,“别动!” 他又掀开她的内搭,眸色一暗。 淤青密密麻麻遍布整个背部,有些甚至泛着骇人的紫红色,像是被人用藤条狠狠抽打过。 难怪方才在车里,她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笔直,连靠背都不敢挨。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被周维谦的人打的?” 第75章 陆迟训斥老妈 姜栖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拉好衣服,“不是。” 陆迟眸色渐冷,“那是谁?” 姜栖起身与他对视,被他眼中的寒意震了一下,低声解释,“没人打我,只是下午去做了按摩。” 陆迟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妈叫你去的?” 姜栖点了点头。 陆迟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傻吗?不想去不会拒绝?搞成这副见鬼的样子。” 姜栖起初还有点感动,以为这家伙在关心自己。 结果他又补了一句,“让其他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那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都是不要丢他的脸! 他的脸面真是比天还大! 她冷笑一声,“我知道了,陆总,下次我会注意,免得给您丢人现眼。” 陆迟皱眉,“我是那个意思吗?” 姜栖已经转身走进厨房,满不在乎地说,“您哪个意思都不重要。” 折腾了一晚上,一口水都没喝,渴死了。 姜栖喝完水出来,正巧撞见陆迟在沙发上打电话。 男人眉头紧锁,语气冷硬得像是在训斥下属,“你自己去按摩就算了,干嘛带她去?把人好好的背,弄成被捶打的牛排一样。” “那家店是给你发分红了,非得把人往死里按才能领提成?” 姜栖心中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从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 陆迟掰开她的手,还想继续,“下次——” 姜栖直接抢过手机挂断,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和妈说什么呢?” 她都能想象电话那头婆婆铁青的脸色。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陆迟却理直气壮,“实话实说啊,那也叫做按摩?刑讯逼供还差不多。” “我要不说她,下次还带你去,你这人也傻乎乎的不懂拒绝。” 姜栖咬牙道,“我真是谢谢您嘞!你这样直白的说,妈肯定以为我在向你告状了!” 她甚至怀疑这男人是故意的。 专门来挑拨她们婆媳关系。 陆迟不以为意,“你怕什么?有我在,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姜栖无语,这人还真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白雅舒对陆迟好的过分。 也就是那年,陆迟为了救宋秋音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她吓得魂飞魄散,辞掉苦心经营的事业回归家庭,开始对这个儿子事无巨细地照顾。 后来陆迟被老爷子送去国外留学,白雅舒也非要跟过去,最后被陆迟冷着脸赶回来,即便如此,她还是隔三差五飞去看望。 更夸张的是,每次白雅舒唠叨个不停,只要陆迟皱一下眉,她就瞬间噤声了。 也许是因为亏欠,她对陆迟总是格外忍让。 偏偏陆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从不给母亲任何反馈。 这些姜栖都看在眼里。 结婚三年,送给婆婆的礼物都是她精挑细选,再以陆迟的名义送出。 记得上个母亲节,姜栖挑的那只羊脂玉镯,白雅舒爱不释手,经常带着去炫耀。 要是别人问起,她就会骄傲地说,“我儿子送的。” 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或许爱屋及乌,白雅舒对她这个儿媳也算宽容,并没有过多苛待。 今天特意交代她转交野山参,也是想缓和一下她和娘家的关系。 姜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对你妈好点吧,你这臭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 她内心甚至都有点羡慕陆迟。 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完转身要走,陆迟却一把拉住她,“那几个人也不包括你?” 姜栖甩开他的手,掷地有声,“对,我已经受不了!也就你妈会惯着你,再不对她好点,以后她也受不了。” 她头也不回上楼,脚步声“蹬蹬”作响。 陆迟盯着她的背影,被气笑了。 这没良心的,帮她说话还怪上我了。 姜栖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背部的淤青,反而让那些紫红的痕迹更加明显了,皮肤微微发烫,泛着隐隐的刺痛,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扎一样。 这按摩的后劲也太大了。 她趴在床上,试图找个舒服的姿势入睡,可侧着睡怕半夜翻身压到伤处,突然来个惊醒,平躺又会让整个背贴在床单上,隐隐作痛。 最后只能像个乌龟一样,背部朝上趴着,脸埋在枕头里,今天运动量超标,她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身体一僵。 王妈请假了,门外只能是陆迟。 这人有长进了,居然学会了敲门。 门被推开,陆迟显然又洗了个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他穿着深灰色浴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小片肌肤,手里拿着一管药膏。 姜栖斜眼睨着他,“干嘛?” 陆迟晃了晃手里的药膏,“你不上药?” 姜栖已经累得不想动弹,把脸埋回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陆迟没理会她的拒绝,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趴好。” 姜栖扭头瞪他,“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陆迟唇角微勾,“被你猜对了,落到我手里你就认命吧。” 他掀开她的睡衣下摆,背部淤青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姜栖的皮肤向来敏感,那截细腰经常被他掐得留下痕迹。 尽管有时控制了力度,第二天还是会打上他的标记似的。 此刻,冰凉的药膏被他用指腹划开,一点点涂抹在淤青处。 他的手掌很热,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弄疼她,反而带着舒缓的温热感。 姜栖忍不住问,“什么药?” 陆迟面不改色,“毒药。” 姜栖:“……” 陆迟边涂边按摩,手法意外地专业,甚至能感觉到淤血被慢慢推开,姜栖渐渐放松下来,眼皮开始发沉,就快睡着了。 “嘶——” 陆迟突然用力按了她的淤青处一下。 姜栖瞬间惊醒,疼得直抽气,“不是,你有病吧?” “现在知道疼了?” 陆迟手上涂抹的动作放轻了些,“别人明明给你按摩更痛,你怎么不喊停?” 这种程度的淤青,肯定是下了死力气的,亏她忍得下去。 在他这儿却娇气得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姜栖却振振有词,“那个按摩师是刚入门的新人,总不好泼人家冷水,打击别人的自尊心吧?哪像某人,专业泼冷水二十六年。” 陆迟听出了她的指桑骂槐,冷笑一声,“那要不要给你颁个老好人奖,痛得半死还一声不吭,忍者神龟看见你的背都得自愧不如,人家壳碎了还知道躲,你倒是大善人,把自己的背给菜鸟按摩师练手。” 说着,还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万一她失误把你按死了,怎么办?” 第76章 他老妈的质问 姜栖揉了揉脑袋,说出自己的见解,“哪有这么严重,谈不上死不死的,如果大家都怕这怕那的,新人不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总得给人家一个练手的机会啊,经验丰富的人也是从零做起的啊,我是她的第一位客户,也算是机缘巧合了,对她包容度自然得高点。” 陆迟却不赞同她这番话,“这关新手什么事?她按得不行,你就该提出意见,她看你一声不吭,还会盲目自信,觉得自己手法还不错。” “照样用这个力度祸害下个客户,你这分明是害她。” 姜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索性把脸埋进枕头装死。 这点,她好像确实说不过他。 陆迟本想再刺她几句,可瞧着她脑袋耷拉下去的样子,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又挤出一大堆的药膏,厚厚涂在她背上,淤青已经变得朦胧,不像最初那么触目惊心。 陆迟手法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也低了下来,“要是你下次不想应付妈,跟我说就行。” 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陆迟低头一看。 这女人居然睡着了。 把他当司机使唤,又把他当免费按摩师。 现在居然还敢睡死过去。 姜栖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体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太久没运动,昨天一口气跑那么多楼梯,之后还没拉伸。 她试着动了动腿,大腿肌肉立刻传来一阵酸软的抗议,更奇怪的是,背部淤青处虽然不疼了,却泛着诡异的紧绷感,像是涂了层厚厚的蜡。 这狗男人该不会泄愤,给她涂了一整瓶药膏吧? 姜栖目光无意间扫到身旁的位置。 床单上有个明显凹陷下去的印子,她伸手摸了摸,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昨晚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觉有人从前面环住她,固定在怀里。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婆婆”。 姜栖知道婆婆肯定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喂,妈。” 白雅舒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愠怒,“昨晚怎么回事?阿迟莫名其妙对我一顿质问,不就是给你按摩吗?中药热石按摩对你效果好我才吩咐的。”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重重放下的声响,“你到底怎么和他告状的?他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要是不乐意,直接和我说,省得他觉得我这个恶婆婆欺负你了。” 见婆婆这么生气,姜栖连忙解释,“妈,我没和他告状,是陆迟自己误会了,他昨天喝多了就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白雅舒的声音缓和了些,“最好是这样,我不喜欢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当着我面说,用不着私下吹那些枕边风。” 姜栖轻声道,“我理解妈的好意,真不是我告状,陆迟他早上酒醒,也自知昨天对您没礼貌了,还有些懊悔来着……” 白雅舒听到这才消气了不少,“那个野山参呢?给你爸送过去了吗?” 姜栖回答,“昨天有事耽误了,我待会就去送。” 白雅舒意味深长地说,“这次别想混过去啊,以前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说完,电话挂断。 姜栖长舒一口气。 这陆迟尽给她添乱。 他不多嘴,哪会有这种事? 他质问他老妈,他老妈就得质问她。 虽然离婚后,白雅舒也会和她形同陌路,不必过多纠结。 可毕竟这是世上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了。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这点情分不要烟消云散。 至少,和和气气地分开。 姜栖收拾好下楼,本来打算趁陆迟不在家,把那盒58.8万的百年野山参偷偷卖掉回回血。 结果在客厅转悠了一圈,连个参须都没找着。 只剩下那盒18.8万的便宜野山参,孤零零地摆在茶几上。 姜栖气得够呛。 这铁公鸡,还真是防着她。 殊不知,那支百年野山参正摆在铁公鸡的办公桌上。 陆迟拿起手机,对着野山参各种角度拍了十几张特写,连珍珠点都拍得清清楚楚。 他点开贺云帆的聊天窗口,把照片一张张发过去,最后附上一句。 【姜栖买的。】 发完还嫌不够,又补了一条。 【58.8万。】 贺云帆昨晚为了案子熬了个通宵,刚沾上枕头就快睡着了。 叮咚!叮咚!叮咚! 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弹出消息。 贺云帆挣扎着摸过手机,眯起眼看向屏幕。 映入眼帘的是各种角度的野山参照片。 人参写真集??? 他盯着这十几张照片看了三秒,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陆迟收到回复,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打字。 【她说我最近太辛苦,非得买店里最贵的给我补补。】 贺云帆:【……】 贺云帆:【四维彩超都没你拍得仔细。】 陆迟没再回复,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心情愉悦地靠在椅子上。 一旁的徐远看得目瞪口呆。 自家老板这该死的攀比心啊。 就因为贺律师收到太太买的西装酸了好几天,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了。 陆迟忽然想起正事,脸色一肃,“监控处理干净了吗?” 徐远立刻回神,“处理干净了,周维谦的保镖申请过调取,被陈老板拒绝,但他看起来好像不死心。” “她拍到什么了吗?”陆迟问。 徐远调出监控记录,“这个不确定,从画面来看,太太应该就是冲他们去的。” 屏幕上,姜栖鬼鬼祟祟的身影清晰可见,她在五楼发现周维谦的保镖后,就躲在走廊拐角,过了20分钟,周维谦先走出包厢,姜梨衣衫不整地从身后抱住他不放,姜栖急忙举起手机拍他们,却被路过的服务员发现,动静引来了周维谦的注意,保镖一路追她到顶楼。 陆迟轻嗤一声,“还真是小瞧她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干脆去当狗仔算了,这么有偷拍的潜质。” 徐远笑着附和,“太太确实有这个潜质,跑得挺快,连一米八大高个的保镖都被她甩开了。” 陆迟冷冷扫了他一眼,“这很光荣吗?” 徐远瞬间噤声,一不小心拍马屁拍到大腿上了。 陆迟眸色微沉,语气冷了几分。 “周维谦这人表面斯文,实则手段狠厉,向来睚眦必报,要是发现她偷拍,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77章 季骁的离开 黑色轿车内,周维谦按下视频通话键,脸上瞬间堆起温柔笑意,“老婆,晚上有个应酬,我尽量早点回去。” 屏幕里,周太太正敷着海藻面膜,声音含糊却娇嗔,“不许喝太多啊!还有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维谦故作茫然,“什么日子?” “周、维、谦!”周太太气得面膜都皱了。 周维谦立刻笑起来,眼神宠溺,“我当然知道了,明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我怎么会忘了呢?” 周太太隔着屏幕戳了戳他,“你敢忘就死定了!” “遵命,老婆大人~”周维谦做了个飞吻,对方也回了他一个。 挂断视频的瞬间,他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 摘掉眼镜扔到一边,眼神冰冷得瘆人。 天天应付这个臭婆娘,事真多。 车子停在了饭店门口,他揉了揉眉心,声音阴沉,“偷拍那个女的,找到了吗?” 昨天他将闹腾好的姜梨安置好,家里那边又催得紧,只得先回去,一早上又忙这忙那的,直到现在才有空处理这事。 前排的保镖缩了缩脖子,“没有,她跑得太快了,到顶楼人就不见了,我在那蹲了半天没见她出来,怀疑她是不是趁乱下去了,所以我就走了。” 周维谦猛地踹了一下驾驶座椅背,“饭桶,连个女的你都抓不住,平时白养你了?” 保镖不敢吭声,他本来就体格胖了些,前几天膝盖也受了伤,上楼梯隐隐作痛,更别说一口气上那么多层了。 那女的也像兔子似的,蹿得飞快。 “监控呢?”周维谦又问。 保镖冷汗直冒,“夜阑会所权限高,调不了监控,我偷溜进去看过,就那晚的记录全部消失了。” 周维谦却陷入沉思。 能在顶楼出入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主。 她不但凭空消失,还能抹掉监控。 到底是谁在针对他? 他理了理领带,声音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去查一下那晚顶楼的入住记录,再办不好,你知道我的手段。” 保镖只得连连点头。 周维谦忽然问,“你没看清她的脸?” 保镖急忙道,“没有,但是我认得她的背影,再见到她,我一定能认得出来!” 这时手机响了,是姜梨。 周维谦心里涌起一阵厌烦。 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刁蛮任性还没脑子。 要不是她冒失纠缠,他们也不会被拍。 他盯着手机上跳动的来电显示,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年轻是年轻,但性子太缠人,玩久了也腻。 周维谦直接挂断电话,重新戴上眼镜,下车前,他看了眼后视镜。 镜中的男人西装笔挺,金丝眼镜下的眼神,温润如玉。 仿佛刚才的阴狠从未存在。 另一边,姜栖提着那盒野山参走进姜屿川办公室,随手将袋子丢在他桌上。 “把这个拿回去,就说是我婆婆给的。” 姜屿川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沉静,“你为什么不自己拿回去?” “不愿意就拉倒。”姜栖抓起袋子就要走。 姜屿川起身按住袋子,声音放缓,“我没说不愿意,只是问下原因。”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姜栖冷着脸。 姜屿川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他没戴眼镜,眉骨下一双狭长的眼睛格外清晰,“你婆婆交代你,肯定是想让你拿着东西回趟娘家,缓和一下关系,你岂会不知道这个用意?” 他伸手想搭她的肩,却被她侧身躲开,“姜栖,婆家永远是婆家,要是你离婚了,你婆婆还会站在你这边吗?你要认清,我们才是一家人。” 姜栖不耐烦地皱眉,“这话骗骗你自己就得了,东西我放这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也别张口闭口说是我家人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在请私人侦探调查季骁的事?”姜屿川忽然开口。 姜栖脚步一顿,“不关你的事。” 她想到了什么,随即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是不是你把他赶走了?” 姜屿川神色未变,“当年是他自己离开的。” 姜栖始终不愿相信这个说辞,季骁也是他们学校资助的贫困生,学习名列前茅。 两人是同桌,他也会给她补课,督促她好好学习。 季骁这个人向来很有抱负,梦想是考上京市的T大。 那时宋秋音被薛临风绑架,其实姜栖和季骁恰好路过看到了,薛临风手段狠厉,落在他手里指定没什么好下场。 姜栖有些担心,于是她和季骁偷偷跟了上去查看情况。 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晕了过去,浑浑噩噩的发烧了一个星期,等她再醒来就在家里了。 听说宋秋音是被绑到山上的一个废弃仓库,薛临风丧心病狂想要烧死她,结果引火自焚,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仓库的火势迅速蔓延,陆迟及时赶到,冲进火场将宋秋音救了出来,两人都受了伤住院,陆迟养好伤就被家里送出国了。 姜栖醒来才知晓这些事,他们三个那会都离开了京市。 至于她怎么受伤的,姜屿川说是她和季骁跟踪薛临风上山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滚落山坡,脑袋磕到了石头,晕过去了,季骁只好将她给背了回来。 姜栖却隐隐觉得自己脑袋是被人打了一棍。 可季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她也无从对证。 对于他的离开,姜栖也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前阵子,她总是梦到季骁被熊熊大火吞噬着,整个人消失在火焰之中。 毕竟当时跟踪薛临风是她的决定,季骁不放心才跟着她一起去的。 姜栖也害怕他真的因自己而死,才雇侦探去调查他的行踪。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他当年是不是出了意外?” 姜屿川摇头,“没有,他平安无事。” “那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姜栖追问,“之后又了无音讯?” 姜屿川眸光闪了闪,语气添了几分不耐,“说明他没有真心把你当朋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死心调查他的下落干什么?” “你以为他是你啊,他不是那种人。”姜栖立刻反驳。 姜屿川听到这话,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湖面,片刻后陡然翻起狠厉的波澜,“陆迟要是知道你还对高一的男同桌念念不忘,该作何感想?” 姜栖倒是无所谓,“你在威胁我?那你尽管去好了。” 说完就要走,手腕却被姜屿川抓住。 “我没威胁你,过去的人就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揪着他不放,查到了又怎样,你和陆迟离婚之后要和他在一起吗?没准他早就娶妻生子了呢?” 这时赵语莲推门而入,目光落在姜屿川拽着姜栖的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悦,快得像是错觉,下一秒已换上温和的笑,走上前,“小栖,来找你哥哥啊。” 她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语气亲昵,“瞧你们兄妹俩的感情多好。” 姜栖皱眉,手腕微微用力想挣脱,姜屿川的手却纹丝不动。 等赵语莲走近了些,姜屿川才缓缓松开,“妈,你来干什么?” 赵语莲从包里抽出一叠照片,温声道,“屿川,你今年也30了,连个正经的女朋友都没有,这些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你看看哪个中意?” 姜栖本来已经提起脚步准备离开,闻言倒是来了兴致,脚步骤然停住,饶有兴致地看着。 姜屿川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冷淡如旧,“我都说了好几次了,不想相亲。” 赵语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怎么行?你还不了解你奶奶吗?她一直想抱个重孙子,结果你现在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整天过得清心寡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和尚呢。” 她话锋一转,看向姜栖,笑意更深,“你再看看小栖,比你小六岁,人家都结婚三年了,他们夫妻可恩爱了,你就不羡慕?” “前阵子她婆婆还说,他们都准备要孩子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打光棍,怕是要让人笑话了。” 姜屿川依旧无动于衷,脸上没什么表情,“这种事顺其自然,反正我不相亲。” 赵语莲显然拿他没辙,转而将照片递给姜栖,“小栖,你这个做妹妹的,帮忙把把关?毕竟你是过来人。” 姜栖弯了弯唇角,竟出乎意料地伸手接过那叠照片,声音轻快,“好啊。” 第78章 发大饼 姜屿川抬眼,目光牢牢钉在姜栖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郁。 姜栖却恍若未觉,漫不经心地翻过那些照片。 清一色的名媛闺秀,有的穿着高定礼服在慈善晚宴上浅笑,有的在马场扬鞭时英姿飒爽,还有的捧着学位证书,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质。 她指尖忽然一顿。 沈如萱的照片赫然在列。 这人还要相亲啊? 姜栖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继续往后翻,最终停在一张照片上。 那姑娘面相看起来有点凶,眉眼锋利,眼神带着几分倨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姜栖心里暗笑,最好把她娶回来,弄得家里天翻地覆,和赵语莲这个婆婆整天吵个不停才好。 她将那张照片抽出来,递给赵语莲,煞有其事地说,“我觉得这个挺不错的,很有气场。” 赵语莲接过照片一看,扬起笑容,“唉,你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是唐家的千金唐媛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剑桥毕业的,前阵子刚留学回来,配你哥,那真是天作之合。” 说着,她又转向姜屿川,温声劝道,“你看,小栖都帮你选好了,你就相亲试试,没准合眼缘呢?” 姜栖在一旁笑盈盈地附和,“对啊,大哥,你整天忙于工作,把自己关的那么紧,难道还等着入室抢劫的爱情吗?” 姜屿川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冷寂,像是赌气般吐出几个字,“好,我和她相亲试试。” 赵语莲喜出望外,连忙掏出手机,“那我这就联系下唐夫人,找个你俩有空的时间,要是成了,小栖就是最大的功臣。” 姜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不敢当,那我就祝大哥相亲顺利,尽早脱单,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女。” 说完,便转身就走,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姜屿川盯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手在身侧悄悄攥紧。 赵语莲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她走到儿子身边,声音压低,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下棋吃了对方的皇后,你还指望能和棋?一旦开始,这局就注定要杀到将死为止,要是心软,最后只会满盘皆输。” 听到母亲这番话,姜屿川攥紧的手又缓缓松开。 —— 今天是冯玉的杀青日,她拎着两大袋梅菜肉干饼走进片场,这是她奶奶特地早起做的,足足五十个,说是要感谢剧组这些日子的照顾。 冯玉挨个分发,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可大多数人接过饼后只是敷衍地道谢,趁她不注意就悄悄把饼放到了一边。 老人家的手艺其实不错,只是口味稍咸,年轻人大多吃不惯。 走到宋秋音的化妆间前,冯玉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宋老师,您在吗?” “进来。” 门开了,宋秋音正坐在化妆镜前补妆,从镜子瞥了她一眼,“有事?” 冯玉举起手里还温热的油纸包,“我今天杀青了,这是我奶奶做的梅菜肉干饼,特意给您留的,热乎着呢。” 宋秋音转过身,视线在油纸包上停留几秒。 平常能自由出入这个化妆室的,除了刘雪和化妆师,就只有冯玉。 化妆师那会儿在忙着给自己卸妆,根本没机会接触刘雪的包。 上次白玉簪子的事,难道是这丫头动了手脚? 念头转得飞快,她脸上已漾开柔和的笑,伸手接过油纸包,“小玉啊,你这就要走了,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你。” 冯玉微微鞠躬,“有缘总会再见的,宋老师,承蒙您这些日子的照顾。” 宋秋音亲切地拉住她的手,“你要不要来当我助理?刘雪不在,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现在靠谱的助理也不好找,你要是来帮我,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冯玉心想,这画的大饼比她奶奶做的饼还大。 这些天替她和刘雪忙前忙后,连咖啡钱都拖着没结清,跟着她还能有什么好处?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笑容不变,“谢谢姐的好意,但还是算了吧。” 宋秋音眼神一冷,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你是找到了更好的靠山,所以现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冯玉抬眼迎上她的目光,一脸坦然,“姐,你说笑了,我试戏成功了,已经接到下部戏的邀约了,实在是走不开帮您。” 宋秋音扯出一抹客套的笑,“是吗,那我就祝你前程似锦了。” 冯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那个姐,麻烦把这些天的咖啡钱结一下吧,一共二百五。” 其实是二百四十八块六毛,她好心取了个吉利的数字。 宋秋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扬起笑,“好,不好意思啊,我很早就把钱转给刘雪,让她给你了,她应该是忙忘记了,没事,我再转给你就好。” 冯玉拿出收款码,宋秋音扫了五百块,“多出的二百五给你,这些天也多亏你帮忙。” “谢谢姐,那我先走了。”冯玉收到钱,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门一关,宋秋音脸上的笑瞬间冷了下来,露出一丝的嫌恶。 这丫头哪里是来送饼的,分明就是来要钱的。 她随手把那油纸包扔进垃圾桶,接着抽了张湿纸巾,反复擦着刚才碰过饼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这种廉价的吃食她向来讨厌,会让她想起当时卑微讨好别人的自己。 冯玉虽然多拿了二百五,但并没有多开心。 因为她拎着剩下的饼走到外面,发现刚刚自己挨个递出去的饼,大多被随意晾在道具箱、休息椅上,有的甚至已经被扔进了垃圾桶。 她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 昨晚她明明劝过奶奶,自己只是个小角色,杀青不用这么隆重。 可奶奶执意天没亮就起来和面,布满皱纹的手一边揉面一边念叨,“得好好感谢剧组那些工作人员照顾你,没准下次还能接到戏呢,咱们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现在看来,这些心意全被浪费了。 若是原封不动拿回去,奶奶见了肯定会伤心。 可就这么丢垃圾桶,她又实在于心不忍。 正琢磨着干脆自己当饭慢慢吃,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听别人说,你在到处发大饼,怎么没发给我?” 第79章 善意的扭曲 冯玉回头,见是姜栖,有些意外地攥紧了手里的袋子,局促地笑了笑,“这饼好像有点咸,没好意思给您。” 姜栖随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饼皮酥脆的声响清晰可闻,她嚼了嚼,点头道,“确实有点咸,但我觉得配水更搭,这样没两下就吃饱了,还省大米呢。” 冯玉闻言,眉眼舒展了些,“我奶奶放盐没把控好,总觉得不够咸,就放了又放。” “我也经常这样。”姜栖深有同感,“煮面的时候,我总觉得不够吃,想着再放一点、再放一点,最后煮成了满满一大锅,吃撑了都没吃完。” 话音刚落,关明夏突然从姜栖身后扑上来,胳膊亲昵地环住她的脖子,脑袋探过来,“背着我偷吃什么呢?” 姜栖把手里的饼递到她嘴边,“冯玉奶奶做的梅干菜肉饼,你要来一个吗?” 关明夏凑过去闻了闻,眼睛一亮,“好香啊!” 随即又垮下脸,“可惜我最近上火了,不能吃。” 姜栖收回饼又咬了一口,调侃道,“谁叫你昨晚吃那么多炸串,不上火才怪,你忘了自己说的要减肥杀回模特圈了?” 关明夏试图辩解,“我那是最后一次放纵餐!当然要可劲吃啊!之后我就彻底戒了,不吃顿好的,我怎么有力气减肥啊!” “真的是最后一次?”姜栖挑眉,“今晚不会又来个最后的放纵餐吧?” “姜小栖!”关明夏佯装生气,伸手去掐姜栖的脖子,轻轻晃着她,“吃都堵不住你张嘴!少胡说八道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闹着。 冯玉看着眼前鲜活的画面,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方才心里的那点烦恼,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 关明夏被场务喊去拍戏后,姜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购物袋,递给冯玉。 “上次要不是你帮忙,我可能真会惹上麻烦,这是送你的杀青礼物。” 冯玉连忙摆手,“不用,你之前在酒店不也替我解了围吗?那会经理要是真记我过,三天工资就没了,就当我还你人情,我们就算扯平了。” “那怎么算扯平?”姜栖坚持把袋子往前递了递,“我帮你是举手之劳,你帮我是铤而走险。” 冯玉的目光在购物袋的标识上顿了顿,犹豫道,“这个…看起来很贵吧?” “不贵,商场打折,凑满减买的。” 姜栖不由分说地将袋子塞进她手里,“就当我提前贿赂一下未来的大明星。” 冯玉见她态度执着,便没再推拒,小心翼翼地打开购物袋。 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静静躺在里面。 面料是柔软的棉质,领口是温柔的方领设计,裙摆缀着细小的雏菊刺绣,腰间一条同色系细带,简约又清新。 冯玉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款式?” 姜栖那天在片场休息室,无意间瞥见冯玉对着手机一条鹅黄色的裙子购物页面发呆,手指在下单页面划来划去,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退出了页面。 而且冯玉平时总是穿着简约的裤子,从没见她穿过裙子,想来应该是很希望有一条的吧。 姜栖没说明,只是笑了笑,“我猜的。” 冯玉突然哽住。 她和奶奶相依为命,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给奶奶交医药费,哪里舍得给自己买件漂亮裙子。 况且穿裙子也不方便干活,没戏拍的时候,她还得去送外卖、做服务员。 久而久之,衣柜里只剩一堆耐穿的旧裤子,穿了一年又一年。 她眼眶有些发热,“谢谢。” 姜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你的职业是演员,不是跑腿的,以后别让人随便使唤你了,打磨演技才是真的,没准下一个紫微星是你呢,哦不对,你是冯玉星。” 冯玉被逗笑了,眼里的湿意也散了些,“我会努力的,毕竟领奖感言我早就想好了。” 宋秋音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 那条鹅黄色连衣裙实在刺眼得不行。 果然,上次白玉簪子的事,就是这丫头在帮姜栖。 姜栖还是这副德行。 一条裙子,几句漂亮话,就能让人感恩戴德。 高中的时候,她也总喜欢施舍自己。 “秋音,这条新买的裙子我穿有点大了,送你吧。” 什么有点大,分明是拐着弯说她瘦,暗讽自己胖。 “我不小心打多了菜,分你一点。” 巴不得她吃得更胖,好衬托她那副纤细的身材。 “这几本练习册我买了没用,你拿去吧。” 施舍这些破烂玩意,还要摆出菩萨面孔。 “夏令营你要去吗?费用我来出。” 不就是缺个陪玩的丫鬟吗? 久而久之,班里的流言蜚语像蛛网缠住她。 “听说她内裤都是捡姜栖不要的……” “整天粘着人家蹭吃蹭喝……” “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穷鬼……” 而姜栖呢? 她站在阳光里,接受着所有人善良大方的赞美,仿佛从天而降的神明,向卑微的信徒洒下恩赐。 后来高高在上的姜大小姐被冠上了私生女的污名。 暗恋多年的陆迟成为自己的男友。 她到现在还记得姜栖当时的表情。 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被暴雨淋湿的蝴蝶,再也扑腾不起来。 再也不能得意施舍她了。 真痛快啊。 第80章 入职有转机 关明夏的戏份一拍完,这人就风风火火地直奔健身房燃烧脂肪去了。 姜栖没了饭搭子,只好悻悻地走出影视城,给陆迟打去电话。 响了足足七八声才被接起,姜栖咬牙切齿,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你哪位?”陆迟在那头装腔拿调。 姜栖没好气道,“少装蒜了!昨天你对妈无礼,我劝你最好当面认个错,或者请她吃顿饭。”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我要是不呢?” 你要说不,你就给我去死! 话都放出去了,要是陆迟不表示点什么,婆婆指定对她怀恨在心。 她心里骂了八百遍,嘴上却软了下来,声音放得温温柔柔,“你下班早点回家,我给你好东西吃。” 陆迟冷淡地回,“看情况吧。” 挂断电话后,唇角却微微翘起。 现在都懂得贿赂他了? 他心情颇好地转着钢笔,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 徐远推门而入,“陆董说今晚的饭局很重要,让您代替他去一趟。” “他都不去,我干嘛去?”陆迟头也不抬。 徐远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可是……” 陆迟终于抬眼,似笑非笑,“你想去?那你去好了。” 徐远在心里腹诽,他才没吃饱了撑的去当这个替死鬼。 陆迟磨磨蹭蹭到七点多才到家。 姜栖已经等得不耐烦,正坐在餐桌前玩手机。 陆迟还以为她会准备什么大餐,结果桌上空荡荡的,连根菜叶子都没有。 “饭呢?”他问。 姜栖惊讶,“我没说要做饭啊?” 陆迟在她身旁坐下,语气颇为幽怨,“那你说给我好东西吃。” 姜栖这才像是刚想起似的,从旁边的塑料袋拿出几个饼,“喏,这就是。” 冯玉奶奶做的梅菜肉干饼,她带了五个回来,刚才自己吃了两个,又灌了几杯水,早就饱了,还吃什么饭。 陆迟盯着那三个其貌不扬的饼,表皮焦黄油亮,还撒着几粒芝麻,边缘微微翘起,一看就是手工擀出来的。 他疑惑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姜栖点了点头,故意误导,还作势要把饼往回拿,“本来想给贺律师留两个尝尝的,可惜不够了,想着先紧着你,不过你看起来好像不想吃啊,那我就不勉强了……” “谁说我不吃。”陆迟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把饼拿了回来,咬了一大口。 刚嚼两下,他眉心狠狠一跳,这味道也太咸了吧。 他忍不住想,她这厨艺是退步了吗? 以前做的虽算不上顶尖,但也没这么一言难尽。 姜栖单手托着下巴看他,故意认真问道,“怎么样?” 陆迟瞧着她期待的眼神,又想起贺云帆那厮肯定会虚伪地夸赞。 他硬生生将饼咽下去,违心道,“还不错,够咸,拿出去摆摊有人买。” 姜栖闻言,差点没笑出声,脸上却一本正经,“还不错你就多吃点。” 上次让她喝得甜得发腻的姜茶,峰回路转,也算是报复回来了。 陆迟皱着眉,左手捏着半块饼,右手抓起水杯灌了两口,喉咙艰难地滚动着,活像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的旅人,急着汲取水分解渴。 姜栖看他那副模样,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趁机说道,“明天你找个时间和妈吃顿饭,就说你昨天是发酒疯才胡言乱语的。” 陆迟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有什么好吃饭的,打电话说不就行了。” “见面吃个饭才显得有诚意啊。”姜栖劝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不得懂事点?” 平心而论,白雅舒这三年对她不错,关心也不是假的,就是唠叨了点,胜似半个妈妈,她想着做点什么报答人家。 陆迟却完全无动于衷,“不就两句话的事,至于这么麻烦吗?” 姜栖见软的对这家伙没用,又来硬的,“我不管,你吃了我的饼,就得负责到底。” 陆迟顺势放下啃了一半的饼,挑眉道,“那我不吃了。” 这饼本来就咸得要死,不吃正好。 姜栖瞪着他,寸步不让,“吃了半个也算。” 陆迟忽然笑了,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那你要我吐出来?” “你!”姜栖气得拍了下桌,“你到底要怎样才同意?昨天你可是刷了我五十八万呢,我都大方没和你计较。现在叫你做点小事,你倒是唧唧歪歪的,这事本来就是你惹出来的,吃个饭才好摆平,否则难消你妈的气。” 陆迟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反而笑意更深了,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可以。” 就在姜栖露出欣喜眼神的前一秒,他又补了一句,“你和我一起去。” 姜栖一愣,不解地问,“我去干嘛?” 这明明是他们母子俩独处的好机会。 陆迟靠回椅背,语气不容拒绝,“你不去,我也不去。” 姜栖没办法,大不了到时候中途开溜,她只好妥协,“行吧,餐厅订好发你,明天准时到。” 说着,又把饼推到他面前,“你继续吃吧,毕竟晚餐就只有这个了。” 陆迟盯着那饼看了几秒,眉头又拧了起来,终于忍不住问,“这饼真是你做的?你到底放了多少盐?” 姜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做的了?” 陆迟一字一顿地说,“刚才我问你,你点头了。” “哦,忘记和你说了,我最近得了点头综合症。” 姜栖边说边点头,“像这样,时不时会点头一下,控制不住。” 陆迟听她胡编乱造的解释,咬牙道,“你耍我呢?” “你现在才发现啊?”姜栖说的一脸坦然,随后一溜烟地跑上楼。 回到房间,姜栖立刻给白雅舒发去消息。 【妈,明天陆迟说想请您吃饭赔罪。】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真的?】 隔着屏幕,姜栖都能感受到她的意外和惊喜。 【真的,他刚刚亲口答应的,晚点我把餐厅地址发您。】 白雅舒回复,【好。】 第二天早上,姜栖还在睡梦中,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她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喂?哪位?” 那头女声清冽如冰泉,“我是至禾设计的岑宁。” 岑宁??? 姜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困意瞬间消散大半。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恭敬起来,“岑总监,早上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岑宁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惯有的冷静,“前阵子我去外地出差了,回来才听说你放弃入职了,原因是觉得自己走后门进来的,对吗?” 姜栖垂下眼,低声道,“是的。” 岑宁忽然笑了,那笑声透过听筒传来,竟带了点暖意,“那你多虑了,三个入职名额都是我亲自把关筛选的,你的分数是最高的,不存在走后门的事。” 第81章 说好的约定 姜栖一怔,睫毛轻轻颤动几下,但木已成舟,她已经放弃了入职,现在张口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未免显得太过厚脸皮。 她沉默了几秒,声音低了下去,“是我对自己不太自信了。” 岑宁似乎听出了她的犹豫,追问道,“你现在入职其他公司了?就没想试着挽救一下?” 姜栖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又赶紧补充,“没有入职其他公司,只是都过去挺久了,不太好意思提挽救。” 岑宁低笑了一声,语气干脆利落,“那你明天上午九点来至禾,我给你最后一次面试的机会,这次错过了,可真的就没有了。” 姜栖霎时觉得云开见月明,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岑总监,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姜栖抱着手机在床上兴奋地滚了两圈,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做梦,是真的! 到了剧组,姜栖第一时间就和关明夏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关明夏听完,自然为她高兴,“我就说你这么有实力,怎么可能进不了!顶尖设计公司又怎么样,对你来说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姜栖谦虚地笑了笑,“八字还没一撇呢,明天她还要再面试我一次,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没准会难度加大许多,要全方位拷问我。” 关明夏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语气笃定,“岑宁这个大忙人能特地打电话通知你,说明她对你的实力还是认可的,这次面试十有八九能成,你要自信点,别被那冰块脸说你几句就焉了吧唧的,他有眼无珠,都能把那个臭蚯蚓当做宝贝的人,眼光能好到哪里去?” 姜栖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不过,我要是真去了,你这剧组里可就没人帮你搭把手了,你自己能应付的过来吗?” 关明夏却无所谓,“没事没事,我的戏份也就还有几天了,我一个人完全能应付的过来,何况江逸那小黄瓜不在,也没人会故意刁难我,等这边结束,我就回归模特圈了。” 她说着,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腰围,故作夸张道,“你看,这都胖了不少,剧组的饭太油腻,再拍下去我可就要有游泳圈了。” 姜栖打量她几眼,认真捧场道,“哪有,看起来比昨天瘦了点,健身效果显著。” 关明夏嘿嘿笑了起来,“那可不,不枉我这两天在健身房练得大汗淋漓,感觉光汗就出了好几斤呢。” 下午,姜栖挑了家颇有名气的西餐厅订好位置,把地址发给陆迟,附带一句。 【晚上七点,要准时到。】 一个小时后,见他没回,姜栖又发了一条。 【放鸽子你就死定了。】 陆迟过了几分钟才回复,简短冷淡。 【知道了。】 傍晚六点,姜栖在剧组收工,便提前去了餐厅。 大厅里流淌着舒缓的大提琴曲,灯光柔和,格调雅致。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没等多久,白雅舒推门走了进来,她穿了一件杏色短款外套,配着香槟色半身裙,手里挎着个低调奢华的铂金包,整个人优雅大气,保养得宜,步履从容,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姜栖连忙站起身,笑着迎上去,“妈,您坐这儿。” 白雅舒目光往她身后扫了一圈,轻声问,“阿迟呢?没和你一起来?” “他从公司过来,应该没那么快。”姜栖回答。 白雅舒点了点头,在座位上坐下。 侍者适时递上菜单,姜栖问道,“您想吃什么?听说这家法式鹅肝很有名。” “等阿迟来了再点吧。”白雅舒合上菜单。 姜栖只好应下,这婆婆一向以儿子为主。 他们三人的食物链,很明显是陆迟>白雅舒>她。 排在最后的她,自然没什么话语权。 陆迟还没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白雅舒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老爷子的手术日期定下来了,下个月六号。” 姜栖睫毛轻颤,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还有二十天。 等老爷子手术结束,她和陆迟,就能离婚了。 正想着,一道爽朗的女声插了进来,“雅舒,你也在这吃饭啊?” 来人是周太太,她身材微胖,穿着一条略显紧绷的香芋紫连衣裙,笑容热络。 白雅舒抬头见是她,语气也添了几分欣喜,“是啊,和儿子儿媳一起吃顿饭。” 周太太笑着夸赞,“你可真是好福气,儿子儿媳都这么孝顺,哪像我,还膝下无子,最近备孕都不是很理想,我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姜栖抿了一口凉白开,心里暗自腹诽,该怀疑的是你老公吧,天天在外头乱搞。 白雅舒温和地笑了笑,劝慰道,“别急,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你一个人来的?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一起坐?” 周太太连忙摆手,“这哪行,别打扰你们培养感情,我和我老公一起来的。” 说着,她朝不远处指了指,“他在那边坐着呢。” 姜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周维谦正坐在靠里的位置,西装革履,看着斯文儒雅,察觉到这边的目光,他还朝着她们这边点头示意,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姜栖冷冷收回视线,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周太太又笑着补充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他这人非要在外面过,都老夫老妻,还这么隆重,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了。” 白雅舒微微一笑,“那祝你们玩得开心。” “谢谢,你家陆迟也快来了吧,我就不打扰你和儿子儿媳吃饭了,我们下次再聊。” 周太太说完,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待她离开,姜栖看了眼手机,已经七点十分了。 陆迟这家伙还没来,她拿起手机发消息过去。 【人呢?】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依旧没有回复。 白雅舒看出了端倪,眼神略带审视,声音微冷,“阿迟真的说要来?你没唬我吧?” 姜栖像是被老师当场抓包的学生,心里忐忑,“他说要来的,可能路上堵车,我再问问。” 她赶紧拿起手机拨给陆迟,无人接听。 一次、两次、三次…… 四十分钟里,她拨通了七次电话,听筒里始终是冰冷的机械声。 她心里已经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82章 再度被放鸽子 眼看婆婆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姜栖倍感压力,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他可能是临时有急事吧,昨天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白雅舒的目光扫向不远处,周太太那边和丈夫举着酒杯说笑,气氛融洽,她收回视线,冷冷道,“算了,上菜吧。” 姜栖还想争取,“要不再等等?” “都快八点了。”白雅舒眉头一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你是想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吗?一直坐在这不点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个光喝水在这白嫖呢,要不是遇到熟人,我现在就想什么不吃就走了,赶紧上菜,吃完走人。” 姜栖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话。 白雅舒随便点了几个菜,侍者很快端上餐点,精致的摆盘在暖黄的灯光下,衬着两人间死寂的气氛,格外讽刺。 席间,姜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刚起个话头,就被白雅舒头也不抬地打断,“食不言,寝不语。” 姜栖只好闭了嘴,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每一秒都格外煎熬。 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格外清晰,白雅舒全程面无表情地吃着,动作依旧优雅,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意。 姜栖坐在对面,如坐针毡,刀叉都快被她绞烂了。 好不容易熬到八点半,白雅舒放下餐巾,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抬眼直直看向姜栖,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刺穿她。 “其实你刚开始说陆迟会赔罪请我吃饭,我本来就没抱多少指望,但我还是来了,结果,你还真让我失望。” “说实话,我对你这个儿媳并不满意,当初你让老爷子逼着陆迟娶你进门,哪个当妈的会喜欢这么心机的儿媳?婚后念你对他还算真心,我并没怎么为难过你。” 姜栖低着头,一声不吭,默默挨训。 “但你似乎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白雅舒继续说道,声音里添了几分厉色,“对我的话总是阳奉阴违,让你练琴、练高尔夫那些偷懒不学,让你喝中药偷偷倒掉,让你转交的礼物全部堆在家里积灰。” 姜栖呼吸微微一滞,没想到婆婆心里对自己竟攒了这么多怨念。 “明明被按摩弄痛了不直说,回去就去跟陆迟告状,说我欺负你了。”白雅舒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我问你,你撒谎说没有,说是他喝醉了的无心之言,怕我怪罪于你,又找借口编瞎话说他会请我吃饭,让我在这白白陪你等。”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栖,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以后你要是再敢这么糊弄我,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她拎起包离开了餐厅。 姜栖僵坐在座位上,白雅舒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她的心上,心脏一阵阵发紧,闷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这时手机响了,是关明夏发来好几条消息。 【陆迟傍晚那会来剧组探班,好巧不巧宋秋音吊威亚时高空坠落,掉在那个遮阳棚上,被钢管刺穿了小腿,好像伤得不轻,他跟着人去了医院。】 【我也是刚健身完,才看到小菲他们在群里发的消息。】 【他和你说了吗?你婆婆那边怎么办?她没生气吧?】 消息下面还附着一张照片,画面里剧组一片混乱,陆迟神情严肃,跟着护士快步往前走,宋秋音还穿着古装戏服躺在担架上,一条腿被钢管插着,血浸透了布料,脸色惨白,却紧紧地拽着陆迟的手臂。 周围明明好多人,可他们俩像是被无形的光笼罩着,站在视觉中心,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这样的英雄救美戏码,在他们身上,不知道已经上演了多少次了。 姜栖看着照片,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要这么傻? 还想着报答一下婆婆的恩情。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还想着撮合他们母子俩的关系。 离婚后,只要陆迟喜欢,白雅舒或许会顺理成章地接纳宋秋音,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而她姜栖,不过是个该退场的局外人。 姜屿川有句话说得对,婆家就是婆家,婆婆也终究是婆婆。 可她身后也没有娘家,从小就没感受过多少的父爱母爱,只要有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格外珍惜。 无非是贪恋那点不属于自己的温情,终究是强求了。 姜栖垂下眼睫,平复心里翻涌的悲伤。 “太太。”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徐远不知何时站在了桌前,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歉意,“总裁今晚有急事,不能前来赴约,他让我送您回家。” 姜栖缓缓抬眸,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声音清清淡淡,“不需要,以后都不需要了。” 徐远还想解释,“事发紧急,总裁也是来不及……” “他哪次不是事发紧急?”姜栖冷冷打断他,眉眼有些疲惫,“你转告他,以后都不用考虑我,他忙他的就好。” 说完,她绕开徐远,自顾自去结了账,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门口。 夜风裹着凉意扑面而来,姜栖眼眶倏地一热,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把那点要涌出来的湿意硬生生逼了回去。 真的,不会再为这个男人哭了。 放了她这么多的鸽子。 ——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宋秋音刚做完手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 眼看陆迟要离开,她费力地抬起手,拽着他的衣角,声音透着一丝脆弱,“阿迟,你别走。” 陆迟站在床边,眉头微微蹙起,“你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 宋秋音即使被麻药劲弄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却仍旧强撑着,“我一睡着,你就会消失不见了。” 第83章 心灰意冷争吵 下午六点半,剧组拍摄现场。 威亚主操作师调试绳索时突然出现失误,高空中的宋秋音毫无预兆地急速降下。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和凄厉的惊叫。 身体瞬间失控,重重砸在临时搭建的遮阳棚上。 铁架被巨大的冲击力压得变了形,一根断裂的钢管直接刺入她的小腿,鲜血瞬间浸透了戏服。 周围的工作人员顿时手忙脚乱地围上去,有人吓得惊慌失措,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拔那根钢管。 “别动!”陆迟快步上前,厉声制止,“你想让她大出血而死吗?” 那人被他说得一愣,讪讪地收回了手,随行的医生急忙挤过来,用绷带缠绕止血,现场一片混乱。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担架很快被抬了上来,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搬动宋秋音。 宋秋音疼得浑身发抖,却仍死死地拽着陆迟的手不放,眼泪混着冷汗滑落,“阿迟,我好疼。” 陆迟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最终还是俯下身,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立刻对宋秋音进行清创缝合,并小心地拔出了那根钢管。 诊断结果很快出来,胚腓骨骨折伴动脉损伤,需要手术。 七点半,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陆迟站在走廊,这才突然想起和姜栖的约定。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手机不在。 落在他的车上了。 他刚打算找护士借个电话,导演和制片人等人已经簇拥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陆总,这事您看要怎么处理?” “宋老师人还好吧?她的医药费我们剧组出。” “要不要先封锁消息,免得被媒体乱报道?” "那个威亚师说是设备故障导致的,不是人为。" 陆迟冷声道,“那也是你们剧组的问题,必须负责到底。” 沈如萱站在一旁,脸色很难看,却还是强辩道,“陆总,话不能这么说,剧组的安全措施都是按照标准来的,这次纯属意外,最多是宋秋音运气不好罢了。” “意外?”陆迟冷笑,“要是安全措施到位,钢管会直接刺穿演员的腿?这件事,你们难辞其咎。” 沈如萱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暗暗咬了咬牙,却不敢再反驳什么。 直到八点多,把所有事交代清楚了,陆迟才终于抽出身,借了导演的手机联系徐远。 “去逸林路那家西餐厅,看看姜栖还在不在那,在的话送她回家,就说我临时有事。” 他后面又嘱咐几句,让徐远待会把自己的手机送来。 —— 姜栖独自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大脑却清醒得像是被冷水浇透,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发疼。 或许是因为明天的面试紧张吧。 她不能再错过了。 必须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应战。 于是她翻了个身,开始数羊。 “1只羊,2只羊,3只羊……” 数到999只羊时,她睁开了眼睛,还是没有睡着。 徐远被姜栖拒绝后,又去影视城门口取了陆迟落在车里的手机,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 在走廊等了一会,陆迟才从宋秋音的病房出来。 徐远将手机递过去,低声道,“总裁,太太给您打了七个电话。” 陆迟划开屏幕,全是姜栖的未读消息。 【18.50,到哪了?】 【19.00,人呢?】 【19.10,都过去十分钟了,你死哪去了?】 【19.15,又放鸽子?】 【19.22,我说过你敢不来就死定了!】 【19.36,你快点了,妈还等着呢!】 字里行间的焦灼几乎要溢出屏幕,他快速扫完,锁上屏幕,平淡地问,“她回去了?” 徐远如实回答,“太太不让我送,自己打车走的。”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太太还说,以后都不需要考虑她了,让您忙您的就好。” 见陆迟无动于衷,徐远忍不住提醒,“要不您现在给太太回个电话?” 他在餐厅见到姜栖时,她平静得可怕,那种暴风雨前的死寂,比歇斯底里更让人心惊。 陆迟却把手机揣回了口袋,声音没什么起伏,“她应该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解释。” 反正她总会理解的。 以往哪次不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云水湾别墅。 姜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没睡好,她刚下楼梯,就和迎面进门的陆迟撞了个正着。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一时无言。 陆迟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是昨天那件,肩头已经起了褶皱,领带松垮地挎在脖子上,整个人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显然,是在医院守了宋秋音一整晚。 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姜栖心里掠过一丝嘲讽,迅速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昨天我有急事,才没去赴约。”擦肩而过的瞬间,陆迟忽然开口。 姜栖脚步没停,只冷冷丢下一个字,“哦。” 早该习惯了,他的急事,从来都比她的约定重要。 手腕突然被陆迟攥住,力道不算轻,“你不高兴?” 姜栖被迫转身,抬眼直视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陆总,您是觉得我应该高兴?” 陆迟皱眉解释,“昨天宋秋音高空坠落,钢管刺穿了小腿,情况紧急。” 姜栖心里冷笑,就因为宋秋音受伤,就轻易把和她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一字一顿地问,“所以你就紧急到,连一条消息都没时间回?连一个电话都没时间打?紧急到抽不出那十几秒,明确告诉我你来不了,就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和你妈大眼瞪小眼?” “妈那边我会和她解释。”陆迟神色未变。 姜栖甩开他的手,深色瞳孔里蕴藏着平静,“不用了,你只会火上浇油,还解释什么呢?我们都要离婚了,没必要解释,你妈怨我、怪我、讨厌我,都没关系。”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爷爷的手术日期定在下个月6号,我看了日历,8号那天很适合办离婚手续,就那天吧,别再说你有急事了。” 他们领结婚证那天原本是1月7号,就因为陆迟一句“急事”,让她在民政局等了一整天,最后改成了8号。 陆迟被她的话激得心头火起,“你非要这个时候和我闹?就因为我没去赴约?” 姜栖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闹,离婚是我们早就说好的,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其实我都觉得等不到那天了,照你和宋秋音这么光明正大, 迟早会传绯闻,哪里还有半点顾及爷爷的身体,他早晚会看到,有什么必要等到爷爷手术之后再离婚。” “要我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离了,省得我跟着你受这份罪。” 第84章 成功入职 陆迟眸色一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婚?” “对!”姜栖不假思索地回答,声音清晰而决绝,“我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全世界,我们要离婚了,一分一秒都忍不了。” 陆迟的脸色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沉下去,周身的气息冷了好几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姜栖说完转身就走,“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沉闷的响声仿佛砸在两人心上。 姜栖去至禾的路上,接到了关明夏的电话。 关明夏听了她昨晚的遭遇后,义愤填膺地骂了陆迟好半天。 “那个冰块脸简直是眼珠子被狗啃了,脑子被门夹了,审美被猪糊了!” “宋秋音摔到腿,他急得跟死了老婆似的,把自己亲妈和正牌老婆扔在餐厅不管不顾,什么玩意儿?” 姜栖眉心狠狠一跳,“打住,我们还没办手续,你这确定咒的不是我吗?” “呸呸呸!”关明夏连忙补救,“该死的是小三,栖栖听我的,别跟那渣男过了,咱俩搭伙算了,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气死他们!” 姜栖半开玩笑地应着,“好啊,回头就搬去你家。” 关明夏语气突然又正经起来,“对了,昨晚那冰块脸因为宋秋音受伤,直接把整个剧组的天灵盖都掀了。” “安全组全员停职检查,那个威亚操作师因为违规使用了没校准的限速器,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就是那个限速器里面的弹簧老化失效,才让宋秋音突然从高空掉下来,砸在遮阳棚上。” “不仅如此,陆迟连制片人沈如萱都要换掉,说是剧组安全管理体系存在重大漏洞。” 姜栖疑惑,“沈如萱能同意?” “她当然不服啊,当场和陆迟叫板,指责他公私不分,借题发挥。” 关明夏说得兴起,“结果你猜怎么着?陆迟让人调出检测报告,证明这批威亚装置早就老化了,沈如萱一直拖着不批更换预算,被抓到马脚,她不服也得服,只能认栽。” 姜栖听完,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这次大动干戈,表面是追责安全事故。 实则是在替宋秋音清除障碍吧。 毕竟沈如萱明里暗里一直打压宋秋音。 他这是把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啊。 无所谓了,他们爱斗就斗吧。 她并不想掺和进去。 眼下面试才是最重要的。 姜栖推开会议室的门,预想的多位面试官轮番提问的场景并未出现,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岑宁一人端坐在长桌尽头。 见她进来,岑宁抬眸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坐。” 姜栖在她对面落座,脊背挺得笔直,难掩一丝紧张。 岑宁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你听说自己走后门进来的,就索性放弃入职,为什么?” 姜栖抿了抿唇,坦诚道,“如果是靠关系进来的,说明我的实力与贵公司并不匹配,就算勉强入职,也可能力不从心。”她顿了顿,“再者……” “再者什么?”岑舒追问。 “再者我也有点可笑的自尊心。”姜栖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想让别人诟病是靠谁的关系进来。” 岑宁轻轻点头,“能理解,不过这种自尊心通常是因为还没被生活逼到绝境,如果连温饱都成了问题,或许就不会在意这点自尊心了。” 她的目光在姜栖的身上淡淡扫过,“看你的气质和谈吐,不像是普通人,能问一下,你和姜屿川是什么关系吗?” 姜栖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我们关系算不上熟络。” 岑宁显然对豪门里的复杂关系见怪不怪,了然一笑,“难怪,姜屿川确实和我们公司有合作,按理说,他开口想塞个人进来,我们多少会给点面子。” “但巧的是,那天负责面试的是我,招的也是我手下的人,我一向不喜欢走后门这套,所以人事还没来得及说推荐的是谁,就被我直接给否了。”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录取你是因为姜屿川,我甚至在拒绝他之后,才知道你们的关系。” 姜栖微微一怔,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了些,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似乎落了地。 岑宁又问,“现在,你对自己有信心了吗?如果以后又有人对你指指点点,你不会再轻易撂挑子不干了吧?” 姜栖声音清晰而坚定,“不会,我想努力做出一份成绩,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我自己。” 岑宁静静注视她许久,忽然笑了,“在你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曾迷茫过,不自信过,甚至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 她话锋一正,“不过,我对你更多的是实力的认可,你很有天赋,也足够努力,两次面试都准备的很充分,只是欠缺了一些实操经验,先多锻炼一下吧。” 说着,岑宁站起身,朝姜栖伸出了手,“姜栖,欢迎你加入至禾。” 姜栖心头一热,连忙站起身回握住对方的手,“谢谢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去人事部填一下资料吧,明天来报到。”岑宁拍了拍她的手背。 姜栖从至禾出来时,阳光落在肩头,心情意外地平静。 她只给关明夏打了个简短的电话,告知自己被录用的消息。 没有像从前那样,迫不及待地跑去和陆迟证明自己。 试图证明自己并不差。 好消息,本就该分享给对的人。 很久没看望妈妈了,姜栖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苏禾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比起上次见面,似乎又清减了些,连盖在身上的薄被显得有些空荡。 护工李嫂坐在床边,轻声读着绘本,见姜栖进来,连忙起身打招呼,“小姐,你来了。” 姜栖点点头,目光落在母亲沉睡的脸上,轻声问,“最近怎么样?” 李嫂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不过上周三夜里,夫人的手指动了一下,我赶紧叫了值班医生,可等医生来的时候,又没反应了。” “可能是正常的神经反射。”姜栖垂下眼睫,“医生说等到AleX专家就更有希望些,不过现在还了无音讯。” 第85章 绯闻满天飞 李嫂安慰道,“小姐,你也别太灰心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当初车祸那么重都挺过来了,肯定能慢慢好起来的。” 姜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谢谢你,李嫂,这三年要是没有你帮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李嫂是个苦命人,早年和丈夫离婚,儿子抚养权归了男方,她一个人在姜家帮佣,老实本分待了八年,和姜栖早就处出了感情,后来被赵语莲指控手脚不干净,才被赶出了姜家。 母亲出车祸那年,姜栖找护工找得焦头烂额,交给谁都不放心。 偶然在街头遇见摆摊卖包子的李嫂,才知道她这几年的境遇,前夫意外去世,儿子结婚要买房,找上门要钱,她把一辈子的积蓄都拿了出去,原以为能和儿子儿媳和睦相处,将来帮着带带孙子,结果却被儿媳以“生活习惯不合”赶了出来,变得无依无靠。 姜栖信得过李嫂,便请了她来照顾母亲,每月给她两万块,还在VIP病房里多添了一张床,李嫂几乎全年都守在这里,把苏禾当做亲人一样照料。 每次姜栖来医院要是多待一会儿,就会让李嫂出去透透气,这次也不例外。 她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李嫂手里,“我在这陪我妈吧,您出去逛逛,买点喜欢的东西,下午三点左右回来就行。” 李嫂连忙推脱,“这哪行啊小姐,您给我的工资已经够多了,要是没有您,我还不知道在哪流浪呢,怎么还可以再要您的钱。” “就当是奖金。”姜栖按住她的手,语气温和却坚定,“以后我去上班了,可能不常来,我妈这边还要麻烦您多费心照顾。” 李嫂见拗不过,只好收下,又叮嘱了几句照顾苏禾的注意事项才离开。 房门被轻轻带上,室内陷入一片静谧。 姜栖坐在病床前,握着母亲枯瘦的手,轻声道,“妈,我进至禾设计了,说起来这名字还和你挺有缘的。” 她顿了顿,眼底浮起一丝微光,“这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室内设计公司,原来我并没有那么差,靠自己也可以找到工作,你也会为我骄傲,对吗?” 躺在床上的苏禾依旧一动不动,眼睫安静地垂着,只有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线条,证明这具躯体仍存着一丝生机。 姜栖凝视着母亲瘦削凹陷的脸颊,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那是她大四那年,在一家奢侈品专柜,苏禾排在她前面结账,背影挺拔优雅,穿着一件驼色大衣。 姜栖不自觉被她吸引,总觉得眉宇间那抹清冷里,藏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可隔着将近二十年的光阴,她又不敢确定。 直到导购刷完卡说了一句,“尊敬的苏女士。” 姜栖倏地抬头,视线紧紧锁住了那个女人。 似乎感觉到过于灼热的目光,苏禾有些不自在地撩了撩耳边碎发,就是这个动作,让她耳后那片肌肤露了出来,一颗小巧的月牙胎记。 姜栖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经常翻看母亲的照片和临摹母亲的自画像,那个月牙胎记早就熟记于心。 很快苏禾提着购物袋离开,姜栖也匆匆结了账,快步追了出去。 商场门口的风有些凉,她鼓足勇气跑上前拦住那个女人,声音有些发颤,“请问您是…苏禾吗?” 苏禾疑惑地皱眉,“你是?” “我是姜栖。” 那一刻,苏禾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反而慌张地环顾了下四周,“你认错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伐快得有些踉跄。 “等等。”姜栖紧追不舍地跟上去,她有太多想问了。 可苏禾像是没听见,只顾着埋头往前走,甚至在穿越马路时都没怎么看两边。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像个幽灵般疾驰而来,刺眼的车灯晃得姜栖睁不开眼。 下一秒,她只听见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苏禾被撞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十几米外的路面上,鲜血迅速漫开,一只高跟鞋从她脚上脱落,孤零零地滚落在路中央,几个购物袋散落一地。 这个画面,姜栖永远也忘不了,铺天盖地的自责像潮水般将她吞没,要是她没有追上去就好了。 肇事车辆没有丝毫停留,呼啸着驶远。 透过模糊的车窗,姜栖隐约看到司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小眼睛,里面闪过的冷光让她至今不寒而栗。 后来,苏禾经过多小时的抢救,终究还是成了植物人。 走投无路下,姜栖只能和奶奶做了交易,以联姻三年为代价换取母亲的治疗保障。 这些年,姜栖始终想不明白苏禾当时为何不肯相认。 也许,她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愿被过去的人打扰。 又或许,她正被仇家追杀,怕牵连自己。 姜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苏禾配偶栏上是空的,并没有再婚。 而且那辆车,分明就是冲她来的,可最后案子还是不了了之。 如今,苏禾躺在这里,用的是姜家帮佣的身份,所有治疗费用都是姜老太太的秘密账户拨付。 一来,怕仇家发现踪迹,继续追杀。 二来,姜老太太顾及名声,不允许姜栖的生母身份公之于众。 昨晚失眠,她不知不觉就趴在床沿睡着了。 睡了两小时,手机忽然响了几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是关明夏发来的消息。 “哦吼,那冰块脸和臭蚯蚓上热搜了,听说今天早上绯闻才开始大规模爆发,背后好像有推手,现在正义网友一致喷她小三呢,只剩些脑残粉还硬撑着。” 姜栖点开链接,屏幕上跳出几个格外耸动的标题。 《惊爆!陆氏总裁夜守病房,宋秋音威亚事故实为小三上位苦肉计?》 《正宫是谁?陆迟已婚身份曝光,宋小花清纯人设崩塌》 《豪门总裁为爱发飙!陆迟怒掀剧组,只为护白月光周全》 《正宫泪目!陆太太隐忍多年终成背景板!果然塑料婚姻》 几张高清配图,陆迟跟着受伤的宋秋音上救护车的图片,深夜病房里他守在床边的落寞侧影,甚至有张抓拍他对着医护人员低声交代的样子。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 【吃瓜第一线,宋小花这波操作我将逐帧学习,摔个腿直接摔进金主怀里了(狗头)】 【小狗观察员,我的女人受伤了,我要你整个剧组陪葬!这是什么古早霸总文学哈哈】 【真相我知道,打倒小三,小三必糊!谁懂啊,讨厌很久的人终于被大家发现的感觉】 【正义路人饼,陆太太要是有骨气就该直接离婚分家产,别在这窝窝囊囊的丢人现眼】 【最爱看热闹,这边建议陆总直接官宣算了,反正你家那位原配透明得像空气(滑稽)】 姜栖滑动的屏幕手指顿了顿,心里倒是没掀起多大波澜。 等陆迟公关团队入场,换个说法一洗白,这些义愤填膺的网友又会纷纷倒戈了。 李嫂正好推门而入,姜栖起身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 她刚刚特意挂了消化科的号,打算顺路看看。 这几天胃总不太舒服,尤其是昨晚那顿食不知味的晚餐后,胃里像是塞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乘坐电梯下楼时,身旁两个小女生正窃窃私语。 “唉,听说宋秋音就在十楼的VIP病房。” “陆总也在呢,我朋友说刚刚还看到他了。” “不过,很难靠近他们吧?” “没关系,我们远远蹲守一会儿,说不定能碰到。” 姜栖垂眸盯着光洁的电梯地面,在角落静静地听着。 当电梯“叮”地一声在十楼停驻,门缓缓打开时,她竟鬼使神差地跟着那两个女孩迈了出去。 第86章 迎娶新欢 电梯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姜栖才倏地回过神。 她到底在干什么? 上赶着自取屈辱吗? 她转身重新按电梯,可下午医院人流量大,电梯运行缓慢。 姜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索性转身走向安全通道,正好当做消化运动了。 刚下了十几级台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戴鸭舌帽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冲过来,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半张脸。 她冷不丁地将一部手机塞进姜栖怀里,嘴里含糊地说了句,“帮个忙”,便像阵风似的顺着楼梯跑下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喂,你!”姜栖捧着那部手机,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个黑衣保镖已经追了上来,其中一个快步上前,二话不说地按住她的肩膀,夺走她怀里的手机,快速检查了一番,笃定地说,“就是她。” 为首的保镖对着耳麦汇报,“人在楼梯间抓住了。” 话音刚落,姜栖就被一个保镖架着往楼上走,她一头雾水,急忙挣扎着解释,“你们抓错人了!这手机不是我的,是刚才一个女孩突然塞给我的!” 按住她的矮个子保镖嗤笑一声,“明明穿的一样,还想狡辩。” 姜栖也很冤枉,她今天穿了条黑色V领衬衫连衣裙,款式大众得很,可刚刚那个女孩明明穿的是黑色风衣,这都能认错? 她捕捉到不同点,试图澄清,“刚才那那女孩戴了鸭舌帽,我没戴啊。” 保镖却不为所动,“谁知道你将帽子扔哪了?” “跟她废什么话。”为首的高个子保镖不耐烦地呵斥。 姜栖见说不通,心里也打起了鼓,看着两人凶狠恶煞的样子,该不是什么黑社会吧? 她明天就要入职新公司了,可不想栽在这里。 于是她趁着身旁的保镖不备,抓准时机狠狠踩在对方鞋上,那保镖吃痛松手的瞬间,姜栖转身就往楼下跑。 可还没下几级台阶,头皮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嘶!” 为首的高个子保镖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像牵缰绳似的将她硬生生扯了回来。 姜栖疼得直抽气,只能顺着力道往后退,讨饶道,“行行行大哥,我不跑了,你别扯了!头发都快要被你薅秃了!” 可这保镖也是个冷面人物,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 姜栖被扯着头发往前拖,头皮阵阵刺痛,每走一步像是受刑。 这层VIP病房区格外安静,偶尔路过的护士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低头快步躲开。 姜栖刚想开口呼救,身旁的保镖立刻加重了力道,疼得她把那句“救命”咽回了肚子里,只想哭爹喊娘。 心里把这人骂了千百遍,没品的男人。 看着就像会打老婆的货色。 能雇佣这种手下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晃神间,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你还不放开她!” 姜栖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陆迟正和徐远迎面走来。 果然没猜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个子保镖没察觉到陆迟的警告是认真的,反而邀功似的用力扯了把姜栖的头发,大步上前。 “陆总,这就是刚才偷拍宋小姐那个女的。” 姜栖被拽得被迫仰起头,她静静地注视陆迟,眼底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那眼神看得陆迟心头莫名一颤,随即涌上怒意,沉声喝道,“谁让你扯她头发的!” 保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陆迟已经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近一米九的壮汉竟被一脚踹得“咚”地跪在地上,抓着姜栖头发的手也不得不松开。 姜栖被这场面吓得后退两步,生怕波及她。 徐远连忙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太太,您还好吧?” 跪地的高个子保镖满脸惊慌,“她是太太?不可能!刚刚偷拍的那个女就是她!” 一旁的矮个子保镖也急忙递上手机,“对啊,手机也在这里,里面还有偷拍的照片!” 徐远接过手机,冷声道,“这是我们总裁名正言顺的老婆,你们不要命了?不但抓了她,还敢这么粗鲁地拽她头发!” 姜栖揉着发疼的头皮,“徐远,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我可担待不起太太这个称号,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陆总要迎娶新欢了,我这个过气原配,保镖不认得也正常,不怪他们。” 陆迟听到这话,脸色更沉,压抑着怒火,一脚踹在高个子保镖身上,“滚!” 姜栖张了张嘴,本来想喊“等等”,这臭保镖扯了她一路头发,她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看到那打了摩丝、油光滑亮的头发,还是算了。 待会弄得她一手油油的。 更何况,他们刚才是狗仗人势。 自己现在又要仗谁的势报复回去? 没什么底气的事还是少做。 两个保镖连滚带爬地溜了,走廊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陆迟眉头一皱,目光牢牢钉在姜栖身上,“你怎么在这?” 姜栖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乱的头发,没好气道,“医院是你家开的啊?我就不能来?” 陆迟被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惹得火气直冒,从徐远手里夺过那部手机,快速翻看里面的照片,全是他和宋秋音的偷拍照。 他冷笑一声,“偷拍这事,你倒是越来越得心顺手了,早上那些绯闻也是你放出去的?” 第87章 现在去民政局 姜栖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陆迟逼近一步,周身气压骤降,“你让我怎么信你?人证物证俱在,早上你不还口口声声说告诉全世界我们要离婚?你的做法就是这个?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姜栖心里暗暗腹诽,还用泼脏水?你们身上本来也干净不到哪去。 “你既然都已经得出了结论,还问我干什么?浪费口水很好玩?”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针刚过四点,语气理智得近乎冷漠。 “正好趁现在民政局还没下班,我们赶紧去办理离婚手续,到时候你就大大方方晒出离婚登记的消息,说我们感情早就破裂了,没有第三者,你是单身人士,想谈恋爱就谈,想英雄救美就英雄救美,宋秋音那些负面新闻自然就迎刃而解了,这可比你花百万请公关强多了,一举三得,对你只有好处。” 陆迟眸色幽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所以,你从头到尾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用舆论胁迫我离婚?” 姜栖沉默地垂下眼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迟见她这副默认的姿态,越发恼怒,声音陡然拔高,“姜栖,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一直纵容你?一而再而三地闹,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你要怎么收场?” “这个婚,除非我同意离,不然你觉得你能离得掉?” “这样拖着彼此,互相折磨,有意思吗?”姜栖冷冷反问。 “有意思。”陆迟斩钉截铁道,“当初是你让老爷子逼着我娶你的,现在说撂挑子不干就不干了,你想嫁就嫁,想离就离?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去,“离婚…至少等老爷子手术后再谈,他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万一把他气出个好歹,你负责吗?” 姜栖抿了抿唇,眼神却透着一股倔强,“爷爷要是有什么好歹,首当其冲的责任人是你,少往我身上赖,你不做有损颜面的事,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绯闻。” 说完,她转身就走。 陆迟站在原地,气得不轻。 “总裁,你怎么不试着和太太好好说呢?”徐远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 陆迟烦躁地扯松领带,“我没跟她好好说吗?她干了偷拍的事,连辩解都懒得辩解,张口闭口就是提离婚。”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你去查一下,她到底来医院做什么。” 徐远点头应下,“好的。” —— 宋秋音右腿上打着石膏,半靠在病床上,正握着手机打电话。 听筒里传来江逸的声音,“我看到了新闻才知道你受伤了,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你怎么样?” 宋秋音轻抚着石膏边缘,叹了口气,“估计得休养半个月,阿迟已经帮我请了最好的医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那些流言蜚语,对我的演艺生涯影响太大了,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在骂我小三,被打上这个标签,以后不好接戏了。” 江逸却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推测,“一般这种迅速且大规模的谩骂,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顿了顿,“该不会是姜栖吧?上次就是她整我们俩,现在又故技重施,想让你身败名裂。” 宋秋音咬了咬下唇,眼神闪过一丝怨毒,“又是姜栖吗?她怎么处处针对我……我真是想不明白,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陆迟走了进来,他西装外套随意地挎在臂弯,只穿着白色衬衫,整个人透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 “阿迟。”宋秋音抬起头,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将手机递过去,“江逸找你。” 陆迟皱了皱眉,还是接过了电话,“怎么了?” 听筒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江逸激动得几乎要穿透屏幕。 “迟哥你听我说,这次绯闻一定又是姜栖那魔女干的!她现在都疯了,把我整走了还不肯罢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啊!要不你帮帮忙,把我从海城解救出来?我好回来当你的帮手啊!” 陆迟听得越发不耐烦,“还嫌现在不够乱?你就老实待在海城好好改造。”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给宋秋音。 宋秋音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迟的脸色,试探着问,“你怎么了?刚刚偷拍那个女的抓住了吗?” 网上绯闻发酵后,不少狗仔想混进来拿第一手资料,在病房附近探头探脑地转悠。 陆迟便派了几个保镖守在走廊,方才一个穿黑风衣的女人举着手机偷拍时,被保镖逮了个正着,她拔腿就跑,两个保镖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陆迟单手插兜,神色冷淡,“没有。” 宋秋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是不是拖累你了?现在绯闻愈演愈烈,姜栖应该很介意吧?” 陆迟眸色一暗,那女人介意个鬼。 恨不得趁现在这些绯闻爆发,和他赶紧离婚。 他冷冷地说,“别管她。” 宋秋音闻言,突然感慨道,“姜栖应该更恨我了吧,她本来就对我积怨已久了,当年火灾也是她——” “够了!”陆迟冷声打断,“我说过,就当做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绯闻已经让公关团队处理了,剧组那边安排先拍别的戏份,你在这安心养伤就行。”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宋秋音急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眼神带着点祈求,“这么快你就要走了吗?” 陆迟不动神色地抽回手,“有护工24小时照顾你。”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回头补充道,“这段时间我不会来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联系徐远。” 房门关上的瞬间,宋秋音脸上的柔弱瞬间崩塌。 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墙壁,发出砰地一声闷响,胸口剧烈起伏着。 为什么? 每一次都留不住他? 明明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 昨晚麻药退去时疼得浑身发抖。 她以为至少能得到他彻夜的陪伴。 可半夜醒来时,病房空荡荡的。 只有输液管里液体里滴落的滴答声。 那种被抛弃的恐惧感,比腿上的伤口还要疼上千百倍。 从医院出来后,陆迟又回到公司处理工作,解决了堆积如山的文件。 前天晚上被他推掉的饭局成了导火索,本该他或者陆怀舟亲自出席的商业洽谈,临时安排了营销部的赵经理顶替,结果这个愣头青被几个老狐狸灌得烂醉,不小心泄露了智能芯片BriO的核心定价策略,导致竞争对手抢先调整布局。 BriO是他一直负责的项目,未来很有潜力。 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他就连夜召集项目组,重新定制营销方案,熬了整整一个通宵。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陆怀舟踱步而入,唇角噙着笑,“特意嘱咐你去的饭局,你倒好,派个菜鸟去送人头,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了?” 陆迟眼皮都未抬,语气不耐,“现在不是解决了?你个马后炮就会说风凉话。” “真解决了?”陆怀舟挑眉看着自家儿子,“老爷子那边你打算怎么应付?他看到了绯闻很生气,打你电话打不通,都追到我这了。” 陆迟揉了揉眉心,“晚点再解释。” “你想拖也拖不了。”陆怀舟收起玩笑的神色,“姜栖已经被老爷子叫回老宅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陆迟倏地抬眼,眸色沉了沉,“她回去干什么?” 第88章 体面维护 姜栖从消化科诊室出来,胃里的不适感尚未完全消退。 坐进车里,就接到了老宅管家的电话,说要见她。 迟早得面对,她只好吩咐司机改道去陆家老宅。 医生说她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才会导致消化不良。 说白了,就是被气到了。 再不离这个婚,她真的要气出病了。 她随手点开新闻客户端,发现之前的绯闻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不看还好。 一看更是被气到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新出的通稿标题赫然写着,《陆总夫妇感情稳定,探病宋小姐是受陆太太委托,两人原是好友》 评论区画风突变,之前的骂声一片变成了一片祥和。 “从来没骂过宋秋音,已经超越了99.99%的网友。” “我就说音音怎么可能当小三!” “原来是正宫好友,误会一场~” “这样的友情,也太让人太羡慕了。” “陆总也是爱屋及乌啊,对太太朋友都这么体贴。” 姜栖盯着屏幕,眉梢抽了抽。 陆氏的公关团队果然名不虚传。 把宋秋音这个小三洗成她朋友,把陆迟这个大渣男营造成爱妻人设。 互联网,算是让他们玩明白了。 就算他们把之前的绯闻遮遮掩掩地压下去,毕竟互联网都是有记忆的,尤其宋秋音涉足娱乐圈,一旦打上了小三的标签,以后难免会让人继续拿出来评头论足。 这样是最完美的公关,两人都摘得干干净净。 只有她吃哑巴亏的世界达成了。 姜栖也不能特地开个账号去澄清什么,先不说谁会相信。 新闻里只说“陆太太”,既没点名道姓,也没有放照片。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想成为网络热议的对象,以免影响自己以后的生活。 一旦在网上撕起来,这个“陆太太”的标签,就像长在她身上的刺青,怎么都甩不掉。 姜栖刚踏进陆家老宅,就听见陆老爷子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明明再三警告他,不要和那个姓宋的拉拉扯扯,他非不听!”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现在倒好,光明正大地上绯闻了,闹得这么大的的动静,把我们栖丫头置于何地?” 白雅舒轻拍着老爷子的背,眉头微蹙,“爸,你别动怒,小心身体,您就快要做手术了,医生说你得控制血压。” “还做什么手术!”老爷子重重地咳嗽几声,“要是真娶了那姓宋的进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姜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近客厅轻声唤道,“爷爷。” 陆老爷子一见到她,脸上的怒容顿时缓和不少,他缓缓伸出手,“栖丫头,那小子又让你伤心了吧?待会这个逆子回来,看我怎么帮你教训他。” 姜栖却不忍心再让老爷子为自己出头了,上初中那会,在勾心斗角的姜家待不下去,她经常会往陆家跑,不止是因为陆迟,很大的部分原因是陆老爷子,他总会笑呵呵地欢迎自己,拿她当孙女一样疼爱,每次好吃好喝地招待她。 尽管后来他们不常联系,三年前她逼着陆迟对自己负责,老爷子便二话不说为她做主了,让陆迟娶了她,爷孙俩当时闹得挺不愉快。 如果这时提离婚再让老爷子出头,他们俩又要大动干戈一场,老爷子如今身体不好,要是有什么好歹,她真的难辞其咎,只好暂时维持着风平浪静。 姜栖在老爷子身边坐下,温声安抚,“您别信那些绯闻,都是假的。” 陆老爷子眯起眼,“假的?” “对啊。”姜栖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很多照片都是AI生成的,只要有你的脸,分分钟就能造谣出轨、怀孕、打人等各种五花八门的新闻,普通人都会深陷这种谣言,更何况陆迟和宋小姐都是名人,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老爷子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冷哼一声,“那之前的绯闻撤下后,现在又变成你和那姓宋的是朋友,这也是AI生成的?” 姜栖继续面不改色地胡扯,“这是公关团队的主意,光说成是AI合成,像你这样不了解这项技术的人很多,依旧不信,陆迟作为陆氏的总裁,形象当然得正面些,如果说宋小姐是我朋友,倒不如更加简单些,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一旁的白雅舒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姜栖一眼。 陆老爷子将信将疑,“那你能咽下这口气?你和那姓宋的不是不和吗?黑的说成白的,谁会高兴啊?” “也没有那么夸张。”姜栖违心地说,“最近我去剧组帮朋友的忙,相处下来发现她人其实还不错,剧组簪子弄丢了,她都亲力亲为地寻找,况且我们也没必要一直针锋相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讽刺,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给宋秋音洗白。 陆老爷子还是怀疑,“你不会是糊弄我这个老头子吧?那小子都心虚得不敢接我电话。” 姜栖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地说,“他处理这些绯闻忙得团团转,兴许没看到呢?” 她挽住老爷子的胳膊,“况且,我干嘛糊弄您,要是他真的对不起我,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了,犯得着为他说话吗?” 在姜栖的耐心劝说下,陆老爷子也姑且相信了这番说辞。 主要姜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脸上更是看不出半点悲伤的痕迹。 其实心里早就千疮百孔了。 姜栖婉拒了老爷子留她吃饭的邀请,再待下去,她怕眼泪会忍不住掉下来。 借口关明夏交了新男友,今晚要替好友把把关。 白雅舒让管家闻叔备车送她,临上车前,白雅舒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昨天是我错怪你了,说的话重了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今天看到新闻时才恍然明白,是自家儿子放了姜栖鸽子。 好几次想编辑消息想发给姜栖,最终打了又删,始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白雅舒自然不相信什么AI照片的说辞,结合昨天姜栖焦急联系不上人的神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刚刚目睹姜栖一脸认真帮着陆迟解释,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姜栖眼眶倏地涌上酸意,但她莞尔一笑,“没事的妈,我能理解。” 车门关上的瞬间,她扬起的唇角终于落下。 姜栖坐在后座,整个人魂不守舍,那股无声的哀伤在车厢里弥漫开来,连开车的闻叔都感受到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试图让她开心些,“少夫人,你快看窗外,是火烧云呢,很漂亮。” 姜栖回过神,往窗外淡淡一瞥。 天际的云霞正如烈焰般燃烧,层层叠叠的绛紫与橙红交织流淌,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天幕肆意晕染。 一如五岁时,妈妈牵着她去赵语莲家的路上看的火烧云一样。 那些炽烈的色彩越是绚烂,就越衬得她心口那片荒芜寂寥。 第89章 调查清楚 姜栖没离开多久,陆迟便和父亲一同回了老宅。 他独自走进书房,原以为会迎来老爷子的雷霆震怒,却不想老爷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处理好了?” 陆迟微怔,随即点头,“嗯。” 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试探着问,“她呢?” “她是谁啊?姜栖没有名字吗?” 老爷子瞪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你这小子能不能走点心,这么好的媳妇,就不能对她好点?” 陆迟却混不吝地倚在书桌边,还有心情开玩笑,“瞧瞧你说的,我对她还不够好?大别墅住着,好吃好喝好穿,就差点没把她当做菩萨供起来了。” 老爷子手里的拐杖重重一杵,“要是有一天她真的不和你过了,那也是你活该!” 陆迟眸色一沉,“她不和我过,还能和谁过?” “和谁过都比你强!”老爷子冷笑,“栖丫头要是和你离了,我就认她做干孙女,给她找个更好的老公。” 陆迟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哪有老婆变成干妹妹的?” “你自己成天就让看了不少笑话,还怕多这一桩?”老爷子毫不留情地讽刺,“就像穿开裆裤逛街,自己丢人不知道!” “我们家传统不就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么?”陆迟也回怼道,“您当年也没少闹笑话。 “你!”老爷子说不过他这张嘴,气得让他滚出去。 陆迟刚从书房出来,就看见母亲站在廊柱后。 白雅舒拢了拢披肩,轻声问,“昨天晚上,你就因为处理那件事没来赴约?” 陆迟挑眉,“怎么,爷爷不对我兴师问罪,变成你要审判了?” “是姜栖替你圆过去了。”白雅舒叹了口气,“她说那些绯闻都是假的,AI合成的,老爷子信了,才没过多迁怒于你。” 陆迟却不太相信姜栖有这么好心。 应该巴不得他挨骂呢。 偷拍爆出这些绯闻弄得满城风雨,现在又假惺惺帮他说话。 今晚他破天荒地没回去,没准姜栖还会向他各种邀功,索性在老宅过夜了。 可他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一会儿偷拍闹离婚,一会儿又替他打圆场。 一会儿张牙舞爪,一会儿又乖巧懂事。 姜栖也没回云水湾,在关明夏凑合了一晚,关明夏住的地方离至禾大厦近些,只有20分钟车程。 今天是周四,第一天上班。 她生怕迟到,起得格外早,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公司。 人事向她简单介绍了公司架构,至禾有四个总监,每个总监负责若干个项目组。 岑舒手里的项目都比较顶尖,姜栖被她分到她麾下的天悦项目组,也就是周维谦开发的那个新楼盘。 组内共10人,主案设计师兼组长黎扬,深化设计师、软装设计师、灯光设计师、材料选配设计师等,还有两位助理设计师,除了姜栖,另一位正是面试那会遇到的温竹。 第一天没什么具体任务,主要是熟悉项目资料。 一上午很快过去,温竹热情地拉她去食堂吃饭。 这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边夹菜边说,“你上次录取了怎么没来啊?耽误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姜栖笑了笑,“有些事耽搁了,你来的比我早,懂得肯定比我多,以后有什么不懂还得问你。” “包在我身上。”温竹拍了拍胸脯,“我可是小灵通,这公司上上下下我都打听清楚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从温竹口中,姜栖也得知至禾设计是许氏集团旗下的,许董陪着女儿在国外,国内公司交给小舅子肖文海打理,不过他很少来,比较信任岑宁,岑宁在至禾很有话语权。 吃完饭,温竹带她去附近溜达,路过一家理发店时,姜栖却走了进去。 她解开了头绳,镜中长发如瀑,墨色发丝快垂到腰际,只因陆迟曾无意间说长头发好看,她就再没舍得剪短。 温竹在一旁惊呼,“你真要剪啊?那么漂亮的头发,剪掉多可惜。” 姜栖眸色淡淡,“长头发太累赘,是时候丢掉了。” 理发师按照她的要求,利落地剪断她及腰的长发,剪刀开合间,碎发如黑蝶纷飞落地,新发型是时下流行的锁骨发,发尾微扣衬得脖颈修长。 温竹连连赞叹,“果然美女剪什么都好看!” 姜栖没接话,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愣神。 另一边,贺云帆来到陆迟办公室,他自然是知晓了那些绯闻,斜倚在办公桌边问道,“你为了摆平那些绯闻,也不用把姜栖搬出来吧?她能愿意?” 陆迟头也不抬地批阅文件,“由不得她愿不愿意,她不偷拍搞出这些绯闻,会这样?” 贺云帆也说不准是不是姜栖做的,他好心劝道,“那你作为她老公,应该包容她啊,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把人越推越远。” 陆迟终于抬头,钢笔重重搁在文件上,“我还不够包容?要包容到什么地步?杀人放火也要包容?” 之前她也这般任性。 贺云帆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人真的不太合适,离了没准对彼此都好。 这时,徐远推门而入,汇报道,“总裁,绯闻调查清楚了,是制片人沈如萱对您的撤职不满,雇人偷拍您和宋小姐的照片,买通媒体大肆传播,太太并没有参与其中。” 陆迟眸色一暗,指节无意识收紧。 徐远继续汇报,“昨天太太也只是恰好路过医院,偷拍那个女的逃走时,顺手把手机塞进她怀里,追着的保镖看衣服颜色一样才抓了错人。” “她为什么去医院?” “太太挂了消化科,有点消化不良。” 贺云帆轻嗤一声,“你看看,冤枉人家了吧?没调查清楚就盖棺定论,还拿她出来挡枪。”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陆迟,“这件事上,她可真的没欠你什么。” 陆迟陷入了沉默,想起昨天自己对姜栖厉声质问时,她那双死水般沉寂的眼睛。 “你平常做事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啊。”贺云帆一针见血,“怎么一到姜栖这儿,你就先入为主了呢?” 陆迟喉结微动,始终一言未发。 当年的事,他有确切的监控证据。 他也去问过了。 第90章 陆迟的道歉 陆迟整个下午工作都有些心神不宁,开会时几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姜栖发去消息,指尖在对话框上悬停良久,最终却都逐字删除。 下班后,他让徐远开车到影视城门口,车窗降下,他望着陆续走出来的人群,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前天傍晚来剧组,也是想提前来接姜栖去餐厅,结果恰好遇到了宋秋音出意外。 徐远试探着问,“要不要我给太太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出来?” 陆迟刚要开口,忽然瞥见关明夏从门口出来,他推门下车,快步上前拦住她,“姜栖呢?” 关明夏一见是他,浑身竖起尖刺,“你走错地方了,宋秋音在医院呢。” 陆迟的声音沉了几分,“我问你姜栖在哪?” “她不来剧组了!”关明夏抬高音量,“今天去至禾设计上班了,你身为她老公,你不知道,还来问我?” 陆迟喉结微动,“她没告诉我。” 若是平时,关明夏绝不敢这样对陆迟说话,想到姜栖这些天的委屈,她莫名就大胆起来,“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只会打击她,上赶着被你嘲讽吗?” “她那段时间在我家就经常学到很晚,为了面试做足了准备,好不容易拿到满意的Offer,她屁颠屁颠跑过去和你分享,你身为她老公怎么做的?几句轻飘飘的话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把她打击得都没有自信了!” “结果呢,她明明就是靠自己实力进去的,至禾总监都亲自澄清了根本没有走后门的事!” 见陆迟沉默,关明夏继续控诉,“还有前天晚上那顿饭,你一个消息不回,一个电话不接,把她晾在一边承受你妈的怒火,明明是你惹出来的事,却总要她替你承担。” “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要摆平你又拿她出来挡枪!明知道她和宋秋音不对付,你还是这样做了!” 她越说越生气,直接吼了出来,“你到底还要让她伤心多少次啊?!” 想到昨晚姜栖蔫蔫的模样,关明夏就心疼死了,以往陆迟有什么惹到她,她都会喋喋不休地和自己吐槽,可昨晚什么也不愿说,借口明天第一天入职要早点睡觉,早早关了灯缩进了被窝。 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人,变得蔫了吧唧的。 陆迟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关明夏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她居然对陆迟吼了? 趁他愣神之际,她慌忙绕开他小跑着离开。 陆迟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徐远不得不下车提醒。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陆迟问。 徐远脱口而出,“您说的是哪件事?” 他说完立刻后悔,急忙找补,“那晚虽然情况紧急,但您要是亲自给太太打个电话解释,她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为什么没打? 以往姜栖每次都会大度体谅他。 他便习以为常地把和她的约定排在了后面。 徐远小心安慰,“周日不是太太生日吗?或许还能弥补一下。” “我问她要不要办生日宴,她不乐意。” “有时候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徐远又开始举例子,“我前女友可喜欢黄金了,我说要不要买点送她,她坚持不要,我妈说,你要是真想送人家,就别问要不要,直接送就行了,后来我真这样做,我前女友高兴得不得了。” 陆迟斜睨他一眼,“那为什么是前女友?” 徐远内心哀嚎,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周扒皮天天加班,没时间谈恋爱人家才跑的。 但他面上却认真建议,“虽然太太不想大张旗鼓地办生日宴,那您可以低调些啊,简单的烛光晚餐,或者放个烟花什么的。” 他补充道,“太太这种喜欢仪式感的人,对您的生日都格外重视,会不喜欢这些?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陆迟望着逐渐亮起的路灯,淡淡道,“那你去安排一下烟花。” —— 姜栖初来乍到,小组成员为了欢迎她的加入,一起去公司附近的一家饭店聚餐,长长的餐桌旁坐满了人,暖黄的灯光下,玻璃杯碰撞声和笑语声交织在一起。 温竹是个天生的气氛组,一会儿拉着姜栖认人,一会又讲起公司的趣事,逗得大家笑声不断,姜栖坐在其中,虽然刚开始心情有点低落,但也渐渐被这份热情感染。 组长黎扬坐在她旁边,他今年28岁,气质温和,“姜栖,你将来想往哪个方向发展?主案?软装?还是专攻灯光或者材料?” 姜栖认真回答,“我也想一步步成为您这样的主案设计师,能够独立负责项目。” 黎扬很认可,“挺好,有目标就行,至禾平台不错,只要你愿意学,就有机会。” 餐厅外,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陆迟透过玻璃窗看到两人说笑的一幕。 姜栖穿着浅蓝色裙子,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最显眼的是她那一头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清爽的锁骨发,发梢微卷,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忽然想起昨天保镖粗鲁扯她头发的画面。 是因为那个,才剪掉的? “昨天那两个保镖处理了吗?”他声音沉冷。 徐远立刻回答, “已经解雇了。” “你上哪找的这么没素质的保镖?” 徐远不敢吭声,却暗自叫屈,他们在这待了挺久了,冷不丁就要提问他一下。 原以为总裁会迫不及待地走进餐厅装作偶遇什么的。 谁知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直到聚餐散场,姜栖和同事们笑着走出餐厅。 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陆迟,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姜栖原本扬起的唇角渐渐落下,眼见陆迟朝这边走来,她下意识不想让同事看到他们拉扯的一幕,省得陆迟又说什么难听的话,让她刚入职第一天就陷入非议。 于是和同事匆匆道了别,接着沿着往反方向快步离开。 陆迟长腿一迈,没几步就追上了她,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要走到哪里去?” 姜栖别过脸,不愿看他,“走到没有你的地方。” 街上人来人往,路人纷纷对颜值出众的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徐远适时地将车开到他们身边停下,降下车窗,“总裁,太太,上车说吧。” 姜栖还想挣脱,却被陆迟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车后座。 车厢内一片沉寂,过了好一会儿,陆迟才率先打破沉默,“偷拍的那件事,是我错怪了你。” 姜栖始终偏头看向窗外,侧脸的线条在流动的霓虹灯中显得格外冷淡,“堂堂陆总怎么会有错呢?你没有错怪我,我的确想那么做来着,只是顾虑爷爷罢了,沈如萱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我应该感谢她才对,让我不用受良心的谴责。” 陆迟望着她疏离的侧影,“你为什么不解释?说不是你做的很难?” 姜栖依然没有回头,眼底没有任何波澜,“是的,很难,我不想浪费口舌和一个早已给我定罪的人废话。” 她这副冰冷漠然的样子,让陆迟胸口有些发闷。 以往她总会叽叽喳喳说很多,前几天他们还有来有回地拌嘴。 可现在这样死寂的姜栖,让他无所适从。 车子很快到达目的地,姜栖毫不犹豫地推门下车,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将那抹浅蓝色照得有些清冷。 她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陆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对不起。” 第91章 陆迟被冷暴力1 那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落入姜栖耳中,她脚步一顿。 向来都是她说对不起,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三个字。 竟然一时不知道他说的对不起是哪件事。 是对不起放她鸽子? 是对不起误会她了? 是对不起贬低她了? 还是对不起他在婚姻中的三心二意? 都不重要了。 姜栖深吸一口气,将骤然涌上的酸涩压下去,她没有回头,继续决然地向前走去。 陆迟站在原地,望着那抹浅蓝色身影渐行渐远,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孤零零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平添了几分寂寥。 为什么说对不起? 只因脑海里毫无预兆地想起姜栖不久前说的那句“自己做错事就不会道歉”。 他有些烦躁,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抽支烟,却发现空空的。 ——他戒烟了。 第二天一早,姜栖就不见人影,仿佛刻意躲着陆迟似的。 王妈心里直打鼓,她这才请假几天,两人怎么又回到了冰点。 夫妻俩前阵子明明缓和了不少的气氛,此刻荡然无存,整个云水湾都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办公室内,徐远将一份珠宝图册放在陆迟的桌上,“总裁,这是刚送来的新品名录,都是太太以往偏好的风格。” 陆迟拿起来翻阅,目光掠过一页页璀璨夺目的珠宝,最终停留在一款蓝宝石项链上,水滴形的主石周围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的幽光。 “就这个吧。” 徐远仔细一看,这项链和上回被太太卖掉的那条蓝宝石项链很像。 每次老板选出的都大同小异,偏偏还能分辨出哪里不一样。 他总觉得一模一样,要不是清楚这些是品牌新出的系列,真要怀疑是不是同一件了。 陆迟合上册子问道,“烟花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徐远不紧不慢地汇报,“烟花请设计师定制了七彩祥云特效,那天晚上11点会在云水湾对岸的观景平台燃放,这个时间点不会太招摇,地理位置也很好,保证能让太太看到最绚烂的景色。” “需要提前告诉太太一声吗?毕竟周日就是……” “不用。”陆迟打断他。 另一边,姜栖投入到工作之中,今天周维谦带团队亲自来至禾听取天悦项目的新一轮汇报。 黎扬作为主案设计师在上面讲述,姜栖作为新人,安静地坐在会议桌的角落,主要负责记录要点,尤其是京盛那边提出的反馈。 周维谦带着团队坐在对面,他听着汇报,目光却时不时似无意地瞟向姜栖的方向。 姜栖察觉到他的视线,只能尴尬地微微点头示意,心里却浮现他和姜梨乱搞的画面,暗骂一句斯文败类。 会议结束后,大部分人陆续离开,周维谦与岑宁寒暄了几句,聊了些关于项目推进的场面话,姜栖和其他几位同事站在稍远的地方等着。 眼看聊得差不多了,岑宁准备亲自送周维谦乘坐电梯,对方抬手止住了她,笑容温和,“岑总监留步,让助理送我就好了。” 岑宁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扫过团队,最终落在姜栖身上,“姜栖,你送一下周总。” 姜栖没想到会点自己的名,只好应声上前,陪着周维谦和他的保镖走进电梯。 电梯下行时,空间逼仄,那名高大的保镖就站在她侧后方,目光似乎停留在她身上,让姜栖如芒在背,心里阵阵发毛,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偏偏分到这个项目,周维谦成为了她的甲方爸爸。 周维谦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像是随口闲谈,“陆太太在这工作?” 姜栖挂着得体的微笑,“是的周总,昨天刚入职。” “还挺有上进心的。”周维谦语调平稳,“当了几年全职太太再出来工作,挺少见的,尤其陆家,并不缺你吃穿用度。” 姜栖不卑不亢地回应,“您谬赞了,人生除了吃喝,总还得有点别的追求。” 周维谦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镜片后的目光难以捉摸,“希望你能在天悦这个项目上,找到你想要的追求。” 电梯达到一楼,“叮”地一声轻响后缓缓打开。 两人又客套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在公司门口分开。 周维谦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盯着姜栖的背影,意味深长地感叹,“倒是比她那个妹妹有趣多了。” 前排的保镖也是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但头发又不像。 偷拍那个女的长发飘逸,如今这个头发短了些许。 下午,姜栖跟随团队去了天悦的工地勘察,项目经理热情招待他们,黎扬随口问道,“怎么没见季经理,之前不都是他负责对接吗?” 项目经理笑着解释,“小季啊,他今天有事请假了。” 姜栖听到他们的对话,并没多在意,专注地记录现场基础数据和各项资料。 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等她抬起头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天际。 晚上七点多,她回到云水湾,一进门却看见陆迟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比她回来得更早。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开口问道,“今天上班怎么样?” 姜栖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弯腰换鞋,没有回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迟眉头轻蹙,声音提高了许多,“姜栖,我在和你说话。” 她依旧没有看他,像对待空气一般,径直走向楼梯,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王妈站在一旁,试图缓和气氛,“太太,您回来了。” 姜栖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对王妈说,“王妈,麻烦您告诉某人,除了谈离婚的事,让他以后都别和我说话。” 第92章 陆迟被冷暴力2 这话显然是说给沙发上的男人听的。 王妈一脸为难,看看先生又看看太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迟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她相信他肯定是听到了。 于是王妈没转达,直接问姜栖,“饭做好了,您要吃吗?” “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 王妈又问,“那中药呢?您想几点喝?” “不用,以后我都不喝了。” 王妈试图劝说,“可是夫人不是交代过……” “随便吧。”姜栖淡淡道,“反正我不喝。”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上了楼。 白雅舒想骂就骂吧,本来对她也不满,也不差这一桩了。 陆迟独自坐在沙发上,周身裹着低气压,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王妈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夫妻俩这架势怎么完全反过来了? 以往都是太太坐在沙发上等着先生回来,问他今天上班怎么样? 今天倒是奇了,先生不到六点就早早下班回家,坐在沙发上等着太太回来,还问她今天上班怎么样? 更关键的是,她感觉先生这是被太太单方面冷暴力了。 姜栖洗完澡,裹着毛巾窝在沙发里和关明夏打电话。 电话那头,关明夏的声音亢奋又后怕,“你都不知道,昨天我不小心吼了那冰块脸一嗓子,他当场就懵逼了,那双眼睛盯得我发毛,我还以为他要动手揍我呢,吓得我赶紧开溜。” 姜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关明夏这么勇,以往她见了陆迟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只敢背后蛐蛐人家,她忍不住调侃,“说说吧,谁给你的勇气?” 关明夏哼了一声,“那还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啊,哪有他这么欺负人的,把小三说成你朋友,亏他想得出来!你的正宫好朋友明明是我好吗?那蚯蚓算老几啊,以前就背刺你,在学校散播谣言说你是私生女。” 姜栖轻声道,“都过去了,只怪我识人不清吧。” 听她情绪不高,关明夏赶紧岔开话题,“好啦不说他们了!今天去工地搬砖怎么样?” “还行,尘土飞扬的,吃了一嘴的灰尘。”姜栖笑了笑,又说,“明天我想去山上的锦安寺祈福,你要去吗?” 关明夏哀叹了一声,“唉我明天有戏,去不了,你顺便帮我拜拜,祝我早日成为富婆,然后包养你。” 姜栖笑着应允,又闲聊几句才挂断电话,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毛巾擦头发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见门外走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轻得只以为是错觉,并没有当回事。 次日,天蒙蒙亮,姜栖起了个大早,准备前往寺庙,刚走下楼梯,却意外看到陆迟站在客厅中央。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笔挺的西装,只是简单的黑色T恤和黑色短裤,额发微湿,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少年般的清爽,显然是刚健完身。 见姜栖下楼,他目光直直地望过来,开口问道,“你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我不是说对不起了?” 姜栖脚步未停,依旧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大门。 说句对不起,她就一定要原谅吗? 年少时,她误入他的书房,不小心打翻了他的东西,她不也说对不起了,还说了好几遍。 他还不是冷着脸,好多天没理她。 这才哪到哪啊。 姜栖抵达寺庙山下时,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带着湿润的草木清香,行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 她以前来过几次,熟悉这里的环境,通往寺庙的台阶足足有1699级,徒步上去起码要40分钟。 虽然有缆车可乘坐,但她每次都是走着上去的,因为她深信心诚则灵。 第一次来,还是高一那年,她给陆迟求了个平安符,结果被他嫌弃得不行,说这有什么用。 她这次来,主要是想祈求母亲早日醒来,还有老爷子手术顺利。 刚走上几级青石板台阶,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太太,早上好呀!” 姜栖回头,竟是徐远,而他身后几步之外,赫然跟着陆迟。 她不禁蹙眉,还真是阴魂不散。 徐远脸上堆着笑,快步上前打招呼,“太太,好巧啊!这都能遇到您,我妈说我单身挺久,非推荐我来这个寺庙拜拜,求个姻缘,希望早日找到一个女朋友。” 姜栖瞥了眼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陆迟,“那你面子真大,求个姻缘还得老板作陪。” 徐远顿时语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天知道他有多冤,大清早还在睡梦中就被叫到这荒山野岭。 姜栖没再说什么,毕竟这寺庙又不是她开的,总不能说你俩给我滚远点。 她转过身,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 石阶陡峭,姜栖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偶尔停下来喘口气。 陆迟和徐远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她一停,他们两人便停。 三人就这样保持着诡异而沉默的距离。 路程过半,姜栖有些累了,停在半山腰的平台上喝水,那两人也随即停下。 陆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大早上跑来这求什么?” 姜栖拧紧水杯盖子,目光直接掠过他,对着徐远开口,“徐助理,麻烦你转告某人,少管闲事。” 徐远无奈应下,“好的,太太。” 他很快对着陆迟转述了一遍,“总裁,太太让你少管闲事。” 陆迟额角跳了跳,声音冷了几分,“怎么,你是觉得我耳聋了吗?” 这助理怎么比王妈还缺心眼。 姜栖没搭理他们,将水杯收回包里,继续拾级而上。 山风渐起,吹散了晨雾,他们终于踏完了最后一级台阶,抵达山顶。 视野豁然开朗,古朴的寺庙建筑群掩映在苍翠的古木之中,飞檐翘角,庄严肃穆。 鼎盛的香火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气味,令人心绪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前来祈福的香客络绎不绝,但氛围依旧宁静祥和。 姜栖在寺门处请了香,虔诚地依照礼仪敬香。 之后,她又特意去请了一道平安符,准备带给关明夏。 走进主殿,她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无比虔诚地跪拜。 一旁的陆迟看着这一切,微微蹙眉,低声问徐远,“这有用吗?平安要靠这样求来的?” 徐远连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解释,“老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有个表叔,他老婆生病走丢了一阵子,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他特意去山上寺庙拜了拜,回来没多久,还真就找到了,您说奇不奇?还有我有个堂姑前两年一直身体不好,他家人在这求过之后,慢慢还真调养好了,这种事吧,也就是个念想和寄托,没准能行呢。”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那什么…总裁,来都来了,我能不能也去求一个平安符?拿来放手机壳里,保佑平平安安。” 陆迟淡淡瞥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随你。” 徐远如蒙大赦,赶紧也请了一道符,学着样子拜了拜。 陆迟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周遭一张张虔诚的面孔,他这个人从不信神明这些。 或许是被某种无形的氛围推动,他也缓步走到案前,随手拿起一个小小的黄色平安符。 然而,他骨子里的那份根深蒂固的理性,让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跪下去。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仰头看了悲怜垂目的神像几秒,最终将它收进口袋。 等陆迟回过神来,姜栖早已不见踪影。 第93章 陆迟被冷暴力3 姜栖去偏殿求了一支竹签,上面刻着几句晦涩难懂的谒语,她看不懂,便递给一旁的大师求解。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接过竹签,目光沉静地端详片刻,复又抬眼看她,眼神深邃如古今无波,“施主,此签不言吉凶,只论缘法。” “万物皆有定数,尘缘亦有尽时,执意强求,犹如逆水行舟,非但无功,恐生反噬,损及自身,须知放手,亦是菩提。” 老僧的话语带着深妙的禅机,姜栖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捕捉到“缘尽”、“强求”、“反噬”几个字眼。 正思忖间,陆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在这干嘛?” 姜栖一见是他,脸色冷了下来,径直往外走。 “你给谁求的平安符?”陆迟跟在她身后追问。 姜栖始终一言未发,脚步更快了些。 陆迟感觉自己娶了个哑巴老婆,恨不得把她这张嘴撬开。 他拉住她的胳膊,“你再不吱声,那五千万我要重新考虑下了。” 姜栖依然紧抿着唇,不给就不给。 陆迟又问,“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和我说话?” 姜栖被他拽着不放,又甩不开,少了徐远这个传话筒,她也不肯吭声。 无论陆迟说什么,她都倔强地别过脸,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 两人在廊下僵持不下,引来零星香客侧目。 这时徐远站在不远处,朝他们用力招手,“总裁,快来这边!” 这一声“总裁”在清静的寺院里显得格外突兀,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交织着探究与些许笑意,仿佛误入了什么霸总短剧的拍摄现场。 陆迟皱眉,只得拽着姜栖过去,原来徐远发现的是一处挂满了密密麻麻连心锁的栏杆区域,栏杆之外便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 更让姜栖无语的是,徐远献宝似的举起一把崭新的铜锁,上面已经刻好了“陆迟&姜栖”的字样,“总裁,太太,我帮你们把名字刻上去了,据说在这挂了锁,就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姜栖看着牢牢扣在栏杆上的锁,眉头轻蹙,“谁让你这样做的?赶紧解开。” 徐远讪讪解释,“太太,我想着咱们来都来了,就弄一个试试,谁知道钥匙一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陆迟冷冷道,“徐远,你很闲?怎么没给你自己刻个单身一辈子?” 徐远无奈,他还不是看总裁被太太冷暴力,想着现在出份力,以后好涨工资呢,结果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正要从口袋摸出那个钥匙,“其实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陆迟说,“既然解不开了,就这样吧。” 徐远拿钥匙的手又缩了回去,“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 姜栖却不认可这个做法,她目光扫过地面,弯腰从旁边捡起一根粗细适中的小树枝,走到那挂满铜锁的栏杆前。 在两人的注视下,她将那截小树枝熟练地插入锁孔,指尖微动,试探着拨弄了两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把连心锁就这样开了 。 徐远看得那是目瞪口呆。 陆迟也颇为惊讶,“你从哪学的本事?” 姜栖没有回答,这本事是她小时候经常被后妈关起来,为了跑出来,自己一次次用发卡、铁丝摸索出来的技能,她自然没提及这些过往。 只是对徐远说,“徐助理,麻烦转告某人,我会的本事还多着呢,他还是少知道为好,省得哪天一有什么幺蛾子,二话不说给我安上新的罪名,又说我撬别人家的门锁了。” 说完,她将那个连心锁随手丢进垃圾桶,转身朝下山的路走去。 三人又恢复了上山那种诡异的队形和距离,沉默地往下走。 走到半山腰的休息平台,姜栖停下来喝水休息,他们也停了下来。 这时,一对年轻情侣手拉手路过,女孩兴奋地指着上方,“听说这里的连心锁超级灵验,都说‘锁结同心,缘定三生’,我们也去挂一个吧,要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男孩笑着点头,“好,要挂牢一点,听说锁要是开了或者坏了,就预示缘分尽了,老人都管着叫‘锁断缘灭’,可不吉利了。” 两人的笑语声渐行渐远,陆迟站在原地,眸光微微闪动。 他忽然道,“你们在这等我,我上去一趟。” 徐远好奇地问,“总裁,你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我帮你取。” “不用。”陆迟说完,转身就沿着原路快步返回。 姜栖倒是没想到他这人居然还会丢三落四,她休息够了,就继续下山了。 徐远还想挽留,“太太,你这就走了?总裁让我们在这等他回来。” “谁答应了?我干嘛听他的。”姜栖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徐远站在原地有些纠结,老板好端端地上去拿什么东西。 他是该跟着太太下山,还是该坚守岗位等老板下来。 最后,他选了第三个方案。 转身小跑上山找老板去了。 —— 周日是姜栖名义上的生日,提前一个月和姜梨同天过,这么多年在这个圈子早就众所周知,她也觉得没必要改了,对外宣称自己不爱过生日。 只有关明夏知道她真正的生日,两人那天总会简单地一起吃顿饭。 清晨,手机便震动起来,陆老爷子发来一条语音,中气十足地祝她生日快乐,紧接着银行卡转来一千万,比往年还多,这份年年不变的厚重恩情,也是让姜栖当前维持婚姻体面的羁绊,她指尖顿了顿,最终只礼貌回了句,“谢谢爷爷”。 来到楼下,王妈笑着迎上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盒子,“太太,生日快乐!这是夫人一早派人送来的生日礼物。” 姜栖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只通透欲滴的翡翠镯子,色泽翠绿均匀,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王妈在一旁忍不住夸赞,“这镯子可真水灵,瞧这颜色多正,夫人对您挺上心的。” 姜栖却神色淡淡,只是将盒子轻轻合上放在茶几上,她坐在沙发上,点开白雅舒的对话框。 经过上次餐厅的那件事,婆媳关系大不如前,隔阂显而易见。 她没再发中药视频报备,白雅舒也默契地没再追问。 先不说收不收这个礼物,毕竟对方有这个心意,总得表示点什么。 以往她总会热络地发个可爱的表情包,再甜甜地道谢,如今,她只干巴巴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没一会,陆迟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深蓝色的盒子,“生日礼物。” 姜栖装听不见,没接。 陆迟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进她怀里,“生日这天不能开心点?一直冷着个脸。” 第94章 陆迟被冷暴力4 姜栖随手将礼物放在茶几上那个装有翡翠的盒子旁边,绕开他径直出门了。 陆迟完全拿她没辙,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说她,她还不理你。 已经被冷暴力整整三天了。 为这事他有点无心工作,在去公司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徐远,“女人一生气就爱冷暴力吗?” 徐远握着方向盘,谨慎地回答,“我谈的几个对象倒是没对我冷暴力过,都是嫌弃我没时间陪她们,直接提的分手。” 他说着,又开始举例子,“不过我堂哥前几年闹离婚,堂嫂也是突然变得特别冷淡,怎么沟通都不理人,后来才发现堂嫂外面有人了,才用冷暴力逼着我堂哥主动提离婚。” 话音刚落,陆迟眸色一沉,“你这张嘴不瞎举例会死吗?” 这个乌鸦嘴上次说的男性来家里做客,就灵验了。 徐远总是嘴比脑子快,他恨不得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又找补道,“太太兴许在气头上,过几天就消气了。” 陆迟冷笑,“你倒是替我看得开,她现在冷暴力的是我,又不是你。” 都能和保姆助理说话,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徐远也颇为无奈,最近他老是成为总裁的情绪靶子,时不时就被炮火波及。 傍晚,姜栖独自一人前往姜家别墅参加姜梨的生日宴。 还未走近,便能感受到里面的人声鼎沸。 姜梨确实喜欢热闹,每次过生日恨不得昭告天下,排场极大。 今夜更是将别墅点得如同梦幻城堡,水晶灯流光溢彩,花园里霓虹灯闪烁。 她一进大门,就看到姜梨穿着粉色蓬蓬公主裙,站在花园中央,被一群朋友簇拥着。 “梨梨,你这裙子是GOGO高定吧?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生日快乐呀小公主,今天你就是全场最靓的焦点!” “这皇冠好衬你,真的像是在逃迪士尼公主!” 见姜栖来了,姜启年和赵语莲纷纷朝她走来,赵语莲更是亲切地说,“哎呀,我们家另一个寿星可算来了呀,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刚才还念叨,别是你闹脾气不来了,好歹姐妹俩一起庆祝生日,你不来算怎么回事?不过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朴素?” 姜栖早就习以为常这后妈的暗里藏刀,也阴阳怪气道,“我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呢?主角不正是被众星捧月着呢,您这话说得,好像我不来这生日宴就不办了一样,我可担不起这罪名啊。” 姜启年脸色一沉,厉声道,“怎么和你赵姨说话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一来就在这耍性子。” 他环顾了下四周,“陆迟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姜栖抬了抬眼,语气没半点服软,“您要是想去见他,就赶紧去陆氏门口守着,说不定能碰上,他又不是我牵的狗,我牵哪,他就得跟哪。” 姜启年气得够呛,刚要发作,目光忽然越过她,脸上瞬间堆起笑容,“陆迟,你来了啊,刚才和姜栖念叨你呢。” 陆迟迈着长腿走来,西装革履与周遭的生日氛围格格不入,他噙着浅笑,“念叨我什么?” 赵语莲却状似不经意地提及,“小栖说你又不是她牵的狗,牵哪走哪,你说说,这孩子可真会开玩笑。” 她以为陆迟会当场就给姜栖甩脸子,毕竟他脾气不太好是众所周知的。 没想到陆迟只是目光落在姜栖身上,笑意更深了些,“我太太一向爱开玩笑。” 姜栖始终没有看他。 还真是会装模作样。 平时八百年不来姜家一趟。 他现在跟过来干嘛。 这时,她无意间瞥到姜屿川带了个女的走进来。 不是上次相亲照片面相很凶的唐小姐。 这个女的长相温婉,姜栖认得她,以前来过姜家几次。 方之璇,姜屿川小两岁的学妹,念的是心理学,家境非常普通。 所以赵语莲自然是不中意的,很早之前两人好像就断了,没想到现在还有来往。 姜栖心里暗笑,赵语莲自己本来也家境普通,遭到婆婆的反对,等她成了婆婆,也反对儿子娶家境普通的。 她故意笑着调侃,“大哥带女朋友回来了呀,上次和唐小姐相亲不顺利吗?” 赵语莲自然也看到了方之璇的身影,急忙解释,“什么女朋友!就是大学同学,估计就是顺路,来给姜梨庆生的。” 陆迟也顺着她们的视线看了眼,意有所指道,“我看大舅哥也老大不小了,总打着光棍也不是个事,闲得手都伸到别人家里了,他也是时候该把自己嫁出去了。” 姜启年也接话,笑了笑,“小川眼光挑剔,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要是那姑娘还不错的话,可以考虑看看。” 赵语莲面子顿时就有点挂不住了,她才不要这种家境普通的儿媳。 姜启年又拉着陆迟客套几句,话题无非围绕着公司项目和市场动向,姜栖听得心烦意乱,索性转身离开。 谁知陆迟竟也立刻结束了谈话,迈步跟了过来。 她到哪,他就跟到哪,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跟着。 姜栖不胜其烦,心里骂了这人好几遍,却又不想开口让他滚远点。 她原本的计划是趁人不注意,在待会播放生日照片的投影里动点手脚,混入几张她上次偷拍姜梨和周维谦的照片,当场让两人的丑闻曝光,可现在被他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在花园晃悠了一圈后,她也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个计划确实有些莽撞。 她突然出现在姜家本就显得突兀,一旦投影出现问题,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必然是她。 姜家怨她倒是没什么,可万一这些照片不足以彻底实锤,周太太放了她老公一马。 那周维谦指定就要找她算账了,毕竟是甲方爸爸,刚捂热没两天的工作很可能就不保了。 权衡之下,她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 姜栖转身走进了别墅,陆迟也如影随形,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仿佛要打定主意要采用这种狗皮膏药战术,直到她愿意开口和他说话为止。 刚踏入主厅,一个年轻的女佣便急忙上前拦住了她,“这位客人,生日宴的场地在外面,主厅暂时不对外开放的。” 姜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便传来姜屿川低沉的声音,“放肆,连自家大小姐都不认识了吗?” 她回头,看到姜屿川和方之璇一同走来。 姜屿川眉头微蹙,目光不悦地扫向那名女佣。 女佣顿时慌了神,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大小姐,我才来这两年,从来没见过您,真是不知道您…” 姜屿川语气冷淡,“连主人家都认不全,姜家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 姜栖斜睨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和姜梨还真是一个德行,这么爱对别人大呼小叫,人家要是认识我,那才是见了鬼,她也只是尽职尽责,在做自己分内的工作而已,说到底,怨得了谁?” 第95章 生日惊喜 姜屿川闻言,目光微动,最终对女佣挥了挥手,“下去吧。” 他转而看向姜栖,语气缓和了些,“你是该常回来的,自你结婚后就很少见你回来了,佣人都快不认识你了。” 一直沉默的陆迟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嘲,“所以大舅哥这话,是怪我绑着姜栖,不让她回娘家了?” 姜屿川意有所指地回道,“以后你想绑,恐怕也绑不住。” 陆迟轻嗤一声,“奉劝你别自己打光棍,就希望别人和你一样打光棍,见不得别人好?” 两人又针尖对麦芒,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一旁的方之璇温柔地开口,适时打破了僵局,她转向姜栖,笑着打招呼,“小栖,好久不见啊,你长大变漂亮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 陆迟闻言瞥了她一眼,刚刚离得近没注意,如今近在眼前,他稍微打量了下,莫名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睛和姜栖有些相似,都是清澈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扬,透着几分灵动的神采。 不过姜栖的眼眸更深邃些,像藏着星子的夜空,而方之璇的眼神则更温婉柔和,像春日里的湖水。 姜栖面对方之璇的招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寒暄,她直接对姜屿川说,“我只是上楼拿些我的旧东西,可以吧?不会等下走的时候还要搜我的身吧?” 姜屿川神色未变,“这是你家,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姜栖没再多说废话,转身就朝楼梯走去,陆迟也紧随其后,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 方之璇望着姜屿川的侧脸,轻声问,“小栖,她还在记恨你吗?” 姜屿川喉咙滚动了下,没有回答。 那段沉重的过往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和母亲刚来到姜家时,才五岁的姜栖对母子俩始终抱有强烈的敌意,固执地认为是他们赶走了自己的妈妈。 为此她没少被姜启年打骂,可年幼的姜栖倔得像头小牛,认死理,坚持自己只有一个妈妈。 她甚至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赵语莲骂她是小三,让赵语莲颜面尽失。 赵语莲气不过,回家就将姜栖拖到泳池边,逼着她喊自己妈妈,要是不喊,就将她的脑袋按进水里,反复多次,直到她愿意喊为止。 姜栖始终不肯妥协,小小的身体挣扎着,最终差点溺死在冰冷的池水里。 这一切,年少的姜屿川都躲在角落里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陡然升起巨大的愧疚,却无力改变母亲的做法。 他需要考虑的太多,只能私下里对姜栖好一点。 当她被关禁闭、被惩罚时,他就偷偷溜去陪着她,给她带点吃的。 久而久之,姜栖也渐渐对他卸下了一丝防备,眼中偶尔会流露出属于孩童的依赖。 然而,这一切在姜梨三岁那年彻底粉碎。 那天本该是他在客厅看着妹妹,后来他去上了个洗手间。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姜梨自己玩玩具时误吞了小零件,卡住了喉咙。 恰好路过的姜栖发现不对劲,走上前查看。 可赵语莲看到这一幕,立刻冲上来狠狠推开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想谋害自己的女儿。 姜栖焦急地解释不是自己,刚刚明明是姜屿川在这里看着的。 可当时的姜屿川,却选择了沉默。 闻声赶来的姜启年听说这事,二话不说就给了姜栖一巴掌,打得她脑袋嗡嗡作响,脸颊瞬间红肿。 那一刻,姜栖没有哭,甚至没有看暴怒的父亲和怨骂的后妈。 她只是捂着红肿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姜屿川,里面是清晰的、冰冷的恨意。 从那以后,她彻底对他关上了心门。 无论姜屿川如何示好、如何试图弥补,她都视而不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那道无形的墙,就此横亘在二人之间,至今未能瓦解。 无数次深夜,他都会想起那双盈满恨意的眼睛。 后悔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 姜栖推开卧室的门,原以为会看到积满灰尘的景象,没想到房间却异常干净整洁,床单平整,桌面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 陆迟也跟着走了进来,目光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这间温馨的房间,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第一次来你的卧室。” 姜栖自然没搭理,径直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幅画像,都是她曾经根据老照片猜测特地临摹的妈妈自画像。 陆迟眼尖扫了一眼,凑过来问,“你想找妈妈?” 姜栖脱口而出,“你以为我是小蝌蚪啊,还找妈妈。” 陆迟闻言却笑了,终于听到姜栖愿意和他说话了。 姜栖自己也装累了,实在是很想怼回去。 索性不再当哑巴了,反正越沉默,这人越来劲。 陆迟语气认真了些,“你要是想找的话,我可以帮你,就当帮你实现今年的生日愿望。” 姜栖垂下眼,将画像整理好,“不用了,她都抛弃我一走了之,我还找她干嘛。” “那我看看岳母长什么样?”陆迟伸手想拿过那些画。 姜栖却下意识地用手压住画纸,“我都说不找了,你看什么看?” 她记得这些画,下面还垫着两张她之前偷偷画陆迟的速写,要是现在让他看到,可不就让他逮住把柄了。 陆迟见她反应这么激烈,也没再坚持,生怕一不小心惹毛了她,重启冷暴力模式。 姜栖趁他不注意,快速翻动了一下那叠画纸,原本有七张,现在好像少了两张。 正是少了陆迟那两张,她懒得细想丢哪了,只将剩下的画装进自己的包里。 接着又翻另一个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她又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她想试试找下妈妈小时候送给她的星星项链,她从小就戴着。 可那年她发高烧醒来后,莫名其妙就丢了,怎么也找不到,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你在找什么?”陆迟站在旁边,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姜栖冷冷道,“与你无关。”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走廊里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楼梯口时,陆迟冷不丁说了一句,“待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姜栖脚步未停,头也不回怼道,“怎么,你要找个地方把我埋了?” 陆迟跟在她身后下楼梯,勾起唇角,“带你去个心情好点的地方,免得你哪天想不开,先把我埋了。” 姜栖不置可否,并没有接话。 第96章 季骁的出现 两人来到楼下时,生日宴已经进入了高潮,花园里的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一束柔和的追光打在中央那个五层的豪华蛋糕上,每一层都装饰着各种各样的水果,最顶层立着一对用糖霜精心雕琢的蝴蝶。 姜梨被众人簇拥在蛋糕前,宛如真正的童话公主。 周围的人们起哄着,“许愿!许愿!” 姜梨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她踮起脚尖,一口气吹灭了顶层的那支数字蜡烛,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生日快乐!”祝福声此起彼伏。 姜启年和赵语莲接连送上价值不菲的礼物,一口一个“宝贝女儿”。 轮到了姜屿川,他递过去一张银行卡,“生日快乐,省着点花。” 姜梨撒娇地拉着他手臂,“谢谢哥!以后娶了大嫂之后也要继续这样疼爱我。” 众人纷纷羡慕姜梨有那么多的宠爱。 姜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场景上演过很多次,心里早已毫无波澜。 陆迟以为姜栖也有份,可台上已经开始分发蛋糕了,他问,“你的礼物呢?” 姜栖冷冷地说,“被我吃掉了。” 陆迟刚要追问,姜梨就端着一块芒果蛋糕走了过来,她掠过姜栖,径直走到陆迟面前,讨好笑道,“姐夫,谢谢你来捧场,这是特地留给你的蛋糕,芒果都是现切的,特别甜。” 陆迟皱眉,“谁捧场你了?” 姜梨脸色一僵。 陆迟视线落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姜栖,声音冷了几分,“你姐站在这,瞎了看不到?” 姜梨讪讪地挤出一个笑,“我姐向来不爱吃甜食,所以想着先问问你了。” 她又端着蛋糕转向姜栖,“姐,你要吃蛋糕吗?” 姜栖翻了个白眼,“我对芒果过敏,你想让我上西天就直说。” 姜梨接连被呛,脸上有点挂不住,她刚要反驳,却不知怎么突然一阵反胃,捂着嘴发出一阵干呕。 姜栖被陆迟下意识往后一拽,迅速和姜梨拉开了距离。 姜梨将蛋糕放在一旁的桌上,拍了拍胸口顺气,脸色有些发白,“可能吃错东西了,你们既然都不想吃蛋糕,那就算了。” 说着,她转身匆匆往洗手间走去。 姜栖本打算跟过去,顺便谈谈戒指的事,从她那骗点钱。 谁知陆迟也习惯性地跟上。 姜栖不厌其烦地回头,“你还跟着我干嘛?我们陆总高冷的形象呢?让人看了,还以为我雇了一个保镖。” 今晚她去哪,他就跟到哪。 陆迟停下脚步,只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看情况。”姜栖淡淡道,“你就在这待着,我去洗手间。” 说完就走了,陆迟这次没再跟过去,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给徐远发消息,“都准备好了?” 徐远很快回复,“烟花都已就绪,11点钟会准时燃放。” 姜栖没走几步,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天悦项目的工作群消息。 组长黎扬艾特了所有人,【工地三号楼的承重数据记录出现了偏差,谁离天悦工地近?明早开会之前要用到,需要去档案室核对一下原始图纸。】 温竹回复,【我家住城东这边,离天悦工地太远了,赶过去起码一个半小时。】 姜家别墅倒是离天悦很近,也就几公里,于是姜栖回复,【我离得近,我去核对吧。】 发完消息,她便转身朝大门走去。 坐上车时,她才忽然想起陆迟还在姜家。 本来打算发一条消息告诉他一声,可转念一想,她从没答应他要一起去什么地方。 何况上次放了她鸽子,也让他在那等着算了。 于是她收起手机,对司机报了天悦工地的地址。 距离不远,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这一片还没开发完全,略显冷清。 姜栖走进临时搭建的档案室,找到资料进行核验,并发到群里。 忙完这些,她走出工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沉闷的打击声和男人的咒骂声。 “终于逮到你这小子了,敢坏我们的好事!” “打!往死里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围殴一个人,那人奋力反击,可他双拳难抵四手,明显落了下风。 姜栖离得远,看得不真切,本想绕路一走了之。 但秉持着也许能获得“三好市民”嘉奖的念头,她还是偷偷拨通了报警电话,并报了地址。 然后,她悄悄走近几步,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偷偷观察。 这一看,她的视线忽然顿住了。 那个被打的男人居然是季骁,时隔多年,他变得成熟了些,皮肤不像印象中那样的白净。 —— 另一边,陆迟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没见姜栖回来。 还以为她掉茅坑去了。 他走过花园小路,打算去找她,却与姜屿川和方之璇迎面相撞。 陆迟并未理会二人,径直走过。 姜屿川却主动开口,“你找小栖吗?她早就走了。” 陆迟皱了皱眉,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姜屿川又说,“她之前变卖你送的项链,是为了找季骁。” 这次,陆迟的脚步骤然停住。 他缓缓侧过脸,漆黑的眸子看向姜屿川,眼神深不见底,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姜屿川见状,反而笑了,“她让关明夏卖了项链,把钱都拿来请私人侦探寻找季骁的行踪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你自信狂妄,笃定她不会脱离你的掌控,其实你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对季骁念念不忘,你只是她的备选而已,你信不信,季骁一回来,她就会离——” “嘭”的一声闷响,话还没说完,陆迟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姜屿川的脸上。 这一拳力气极大,姜屿川没防备,踉跄着后退一步才站稳,嘴角瞬间渗出血丝,他下意识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腮帮。 一旁的方之璇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扶住他。 陆迟周身戾气翻涌,逼近一步,“真是给你脸了。” 姜屿川擦了下嘴角的血,竟扯出一个笑,坦然地迎上他骇人的目光,“不信?那你就等着吧,她很快就会见到季骁了。” 第97章 和季骁闹进警局 陆迟攥紧拳头,眼看就要再挥一拳,方之璇急忙挡在姜屿川身前,眼底满是恳求,“陆总,他喝多了胡言乱语,您别和他计较。” 陆迟见状,松开了拳头,目光却像刀子一样钉在姜屿川脸上,声音沉冷,“还真是一个要女人保护的废物。” 说完,他大步转身离去,背影裹挟着骇人的怒气。 他拨通了姜栖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心里涌起阵阵烦躁,只好开车前去寻找。 等陆迟走后,方之璇板过姜屿川的脸查看伤势,“你还好吗?” 姜屿川挥开她的手,“不用你管。” 方之璇叹了口气,“要是姜栖知道,是你一直离间他们二人的感情,她只会更恨你。” “那个姓陆的有什么好?”姜屿川擦着嘴角的血,“凭什么值得她掏心掏肺?” 方之璇欲言又止,“当年陆迟出国前明明找过姜栖……” “闭嘴。”姜屿川冷冷打断她,“不该说的别说。” 方之璇见他这么执着,也无可奈何。 两人初遇时,她站在咖啡厅门口兼职发传单,姜屿川走过来,主动提出加她联系方式,聊天中才知道是一个大学的,她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 后来他陪着她上课,陪她图书馆自习,送她到宿舍楼下,一起参加公益活动,做了很多事,可他始终淡淡的,喜欢安静地看着她,也不怎么说话,她也摸不准,一直在等他表白。 她从小跟着爸爸生活,爸爸是一名顺风车司机,为了省手续费,经常不走平台,结果一次私下载人的途中出了交通事故,撞死了人,判的主责,由于盈利性质,保险那边也不赔,天价赔偿款他们家拿不出来。 后来姜屿川替她付了这笔钱,她以为这就是真爱,想着要表白。 直到被他带到姜家,看到姜栖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通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 季骁和一个男人搏斗时,旁边一个男的掏出了刀子,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灯光线下十分刺眼,“欠收拾的玩意,今天非得给你放点血长点记性。” 情急之下,姜栖顾不得多想,立马从旁边的花坛摸起一块半大的石头,冲过去用力丢在那个持刀男人的后脑勺。 “砰”地一声闷响,那男人吃痛,捂住瞬间流血的脑袋,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姜栖,“哪来的臭娘们,你还敢多管闲事?” 姜栖强装镇定,“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男人凶神恶煞地持着刀子向她逼近,“还敢报警,谁让你这样做的?” 季骁看到是姜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慌忙挣脱了另一个男人,挡在了她面前,“有什么冲我来,与别人无关。” 男人比划着手里的刀,“你还英雄救美上了,今天晚上你们谁也别想逃!” 姜栖突然指了指他们身后,喊道,“你看,警察来了!” 两个男人动作一顿,却没有回头,持刀的男人淬了一口,“你当我们傻吗?这种老掉牙的伎俩还想骗人。” 话音刚落,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真的来了。 “不许动,把刀放下!” “干什么的,大街上打架!” 几名警察迅速冲了过来,厉声呵斥,瞬间控制了那两个男人,姜栖和季骁自然也被带上了警车。 四人双双来到警局对峙,受伤的人简单包扎了下,调解室吵得不可开交。 由于是新开发的路段,监控少,还没确切的证据,那两个男人倒打一耙主张是互殴。 姜栖指着季骁脸上和手臂的伤口,反驳道,“二打一怎么互殴?怎么看,也是他伤得更重。” 其中一个男人说,“我兄弟脑袋也被你砸出血了,再说加上你,二打二怎么不算互殴?” 那个被姜栖用石头砸破脑袋的男人,更是激动地控诉她谋杀未遂,“警官, 你看我这脑袋,就是这女的从背后偷袭,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你拿着刀想捅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只是拿出来自卫罢了!” 七嘴八舌吵成一团,值班警察被吵得头疼,用力拍了下桌子,“都安静!当这里是菜市场吗?找家属或者朋友来办保释,有什么话等监控找到了再说。” 那两个男人却说自己是外地的,一时联系不上人保释,警察没好气道,“那就一直关着。” 四个人都被暂时分开看管,要喊人来保释才能离开。 姜栖那会打完报警电话,手机就静音了,现在屏幕一亮起,就被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淹没。 全是陆迟的。 【人呢?】 【去哪了?】 【接电话!】 【故意不接?】 后面的语气越来越急,甚至带上了咄咄逼人的质问。 姜栖皱了皱眉,直接划掉了通知栏。 这阵仗,搞得她好像做了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一样。 她能联系的人不多,第一时间想到了贺云帆,他是个律师,处理这种事应该最合适,于是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贺云帆听她简单说明情况后,答应得很爽快。 不到半小时,贺云帆就赶到了警局,他专业而高效地与值班民警沟通,很快办妥了手续,将她和季骁保释了出来。 三人一同往警局外面走去,姜栖向他表达了感谢,“谢谢你啊,贺律师,大晚上还麻烦你跑一趟。” 贺云帆笑了笑,“没事,这种案子不棘手,等明天警察调取附近停靠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或者商铺监控,只要证明是他们先动手打人就行,你们属于正当防卫或者见义勇为,问题不大。”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沉默的季骁,“对了,他们为什么盯上你?” 季骁揉了揉发青的颧骨,声音有些疲惫,“是之前在燕城的一个建筑项目的施工方,他们偷工减料被我发现了,上报之后就没再用他们,这事在圈子传开,他们名声坏了,接不到工程,就对我怀恨在心,一路从燕城跟到这来找我麻烦。” 姜栖想起周五那天黎扬说的“季经理”,于是问道,“所以你现在负责天悦?” 季骁点点头,“前阵子刚调过来,京盛派来驻扎在天悦的项目副经理。” 姜栖又看了眼他额头上简单包扎后仍在渗血的伤口,提议道,“要不要去医院重新包扎一下,你伤口好像又流血了,而且你刚刚脸上也挨了几拳,最好检查一下脑袋。” “我陪他去吧。”贺云帆突然说。 姜栖疑惑,他俩不熟吧? “你老公来了。” 贺云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只见不远处昏暗的灯光阴影里,陆迟正倚车而立,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三人,周身散发着压抑而危险的气息。 第98章 陆迟遇情敌失控 季骁也顺着视线看过去,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他倒是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栖没想到这人来了,她问贺云帆,“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贺云帆轻笑,“他到处在找你呢,你快过去吧。” 说着,他轻轻推了推姜栖过去。 姜栖却抗拒地后退一步,“我不去。” 方才发消息这么冲,过去指定没什么好事。 季骁刚刚听到了贺云帆说的那句“你老公来了”,也知晓她结婚了,他温声劝道,“姜栖,也挺晚了,你先回家吧,我自己去医院处理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姜栖有些犹豫,她还想问问季骁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贺云帆瞥见陆迟越来越沉的脸色,忍不住又劝姜栖,“他这次看起来真的挺生气的,你现在要是不过去,他会更生气。” 姜栖反而更倔了,“他生气,那我更不能去了,谁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他们的对话虽然离得远听不见,但姜栖抗拒的表情和后退一步的动作,都是认真的。 陆迟看得真真切切,他眸色骤冷,不再等待,迈开长腿几步上前,无视其他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拽着姜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跟我走。” “我才不跟你走!”姜栖挣扎着,却被他强硬地拖着往车子的方向走。 贺云帆见状,只好扬声安慰,“陆迟,有什么话好好说。” 季骁看着姜栖被强行带走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该不会对姜栖动手吧?” 贺云帆叹了口气,语气肯定,“那倒不会,他从不打女人,更何况是他老婆。” 只是今晚这局面,恐怕难以善了。 他刚刚接到姜栖的电话,转头就告诉了陆迟,陆迟本来就联系不上人,结果听说她因为打架进了警察局,别提有多恼火了,这才跟着一起过来,没想到还看到了季骁。 姜栖被强行塞进副驾驶,陆迟俯身过来,“咔哒”一声利落地扣上安全带,姜栖下意识想解开卡扣,陆迟一把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危险,“坐好,别动。” 他盯着她的眼睛,眸色深得吓人,警告道,“否则,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姜栖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戾气震慑,没再挣扎,生怕这家伙情绪上来,待会飙车拉她一起去死。 于是她保持了沉默,就静静地看着他要发什么疯。 一路上,虽然陆迟开得比较快,但也始终控制在限速内,只是紧抿着唇,一言未发,侧脸线条绷紧,压抑的怒火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无声蔓延。 没一会就到家了,他几乎是拽着姜栖的手腕下来,一路将她拽进别墅。 “你只是她的备选而已。” 姜屿川的话反复在他脑海尖啸,尤其在看到姜栖和季骁一同从警局走出来的一幕,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理智几乎要被燃烧殆尽。 走到院子,姜栖觉得自己安全了,可以吵了,就奋力地甩开他的手,“说吧,你这次又要对我兴师问罪什么?” 陆迟抬手将领带扯松了些,顺了一口气,眼底翻涌着暗色,“见到老同学就这么激动?还因为他不惜打架进了警局?故意不接我电话,却有时间给贺云帆打?” 他越说声音越大,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 “姜栖,你还有把我当做你老公吗?” “早就没有了!”姜栖毫不退让地说,“因为在马路上随便拉个男的,当老公都比你靠谱多了!” “你怪我不接电话?对!我就是故意的,前几天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消息,你不照样没接没回,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这不是很公平吗?” 陆迟喉结微动,声音低了下来,“所以季骁就是你口中那个脾气好、没有架子、温柔和善、能提供情绪价值、还洁身自好的男人?” 他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他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找他去了?” 姜栖只冷冷回答了前半句,“他确实是。” 陆迟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不准你去见他!” “凭什么?”姜栖觉得荒谬至极,“我又没卖给你!” “你不就是卖给我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伤人的尖锐。 姜栖气得胸膛起伏,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院子里回荡。 这是她第二次打他。 陆迟被打得偏过头,脸颊迅速浮现红痕,他缓缓转头,那双深邃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姜栖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却字字诛心,“仔细想想,你说的也对,我就是卖给你了,我不图你钱,我还能图你什么?图你脾气差?图你爱打击人?还是图你爱放鸽子?” “婚姻双方本来就是平等的,这三年我对你处处忍让、事事迁就,吵架了总是先低头求和,不就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吗?其实我心里早就受够你了!” “你除了这张脸和那些钱,对我还有什么价值?” 最后一句话,姜栖几乎是吼出来的。 陆迟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良久,他才艰难开口,“你终于愿意说实话了,真是难为你装了三年。” 说完,他没再看姜栖一眼,决然地转身,背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姜栖独自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她才后知后觉感到一丝脱离般的疲惫,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伤人话语的硝烟。 当初他们意外睡了,她也是走投无路,只能逼着陆迟娶她。 她自然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了,所以婚后才对陆迟无微不至地照顾,事事迁就他。 除了爱,还有深藏的愧疚,想做点什么弥补,让心里的负罪感减轻。 结婚三年,她其实也有过短暂、零碎的幸福瞬间。 渐渐地,她变得贪心了,贪心地想要留住这些幸福。 可当这段婚姻出现第三个人的时候,她忍不了。 忍不了陆迟对宋秋音的在乎。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沉闷的烟花声,无数道流光划破夜空,绽放着七彩祥云的图案,金色的流苏如瀑布般垂落,化作点点星雨缓缓消散,一束一束的烟花接力升空,将整片夜幕染成绚丽的画卷。 姜栖没有心情观赏,头都没抬,径直走向了屋里,将那场为她而燃的盛大烟花,彻底关在了门外。 第99章 出车祸了 陆迟昨晚彻夜未归,姜栖也没心思多问,一早便收拾妥当,自顾自地上班去了。 来到工位,她这才想起昨晚兵荒马乱,竟然忘了加季骁的联系方式。 不过他既然驻扎在天悦,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 一整个上午她都埋头画图,试图用工作填满那些纷乱的思绪。 转眼到了午餐的时间,温竹坐在她对面,一如既往地分享新鲜八卦,“姜栖,你家是住在城南那边吧?据说昨晚那边放了很久的烟花,你看到没?” 姜栖脑海里大致回想了下,昨晚她确实听到了,但没有心情去观赏,只记得响了挺久的。 她眸色淡淡,“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没看到。” “那真是太可惜了。”温竹颇为惋惜,“可漂亮了呢!不是普通的那种,是那种特别定制的七彩祥云烟花,好像是谁过生日?” 姜栖筷子一顿,“过生日?” “对啊。”温竹拿出手机点开视频,“还上了本地热搜帖子呢!你看,多惊艳!烟花后面还组成了一串英文字母,祝那个人生日快乐,这生日排场也太大了。” 姜栖抬眸看了一眼视频,屏幕里,绚烂的七彩烟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最后炸开的瞬间,竟浮现出清晰的一串英文字母,“JQ Habby Birthday!” 姜栖盯着那两个字母若有所思,温竹突然惊讶道,“这JQ,不就是你名字的首字母吗?该不会是哪个土豪偷偷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吧?” 姜栖垂下眼睫,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声音平静无波,“不是,昨天不是我的生日。” “好吧。”温竹羡慕地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过生日这么阔绰浪漫。” 姜栖没有再接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下午,姜栖被派到天悦工地,去核对装修材料的实物小样,路过施工区域时,看到季骁正在指挥工人,他戴着安全帽,手持施工图纸,条理清晰地分配着任务。 季骁抬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两人目光短暂相接,随即默契地点头示意。 等她忙完出来,季骁已经在项目部门口等她。 他已摘下安全帽,额角的伤口贴着新的纱布。 季骁问道,“昨天你回去没事吧?” 姜栖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多年未见,说话还是有些许生疏。 高一那年,他们成了同桌,季骁成绩名列前茅,是典型的努力型选手,别人课间都在外面玩耍,他经常坐在教室埋头学习。 姜栖那时不学无术,只觉得这人很书呆子。 刚开始他们几乎不怎么说话,各做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刺头,经常会向姜启年告姜栖的状,说她在学校又不好好学习,作业又没做之类的。 姜栖经过多年的磨练,骨头早就没有那么硬了,学会了曲意逢迎,为了减少挨骂,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 她这个人不爱整理试卷,每次发下来就堆在抽屉,各个科目混在一起,乱七八糟地弄成厚厚的一叠。 结果那天班主任讲解试卷,就快走到她桌前,姜栖还在那里忙忙碌碌寻宝藏。 怎么也找不到老师正在讲解的试卷。 甚至还会小心眼地怀疑是不是季骁拿她试卷了。 就在她顶着班主任强烈的注视下,季骁默默将自己的卷子分给她一起看,缓解了她的尴尬。 之后她每次找不到卷子,季骁都会默契地和她共看一张。 再后来,姜栖和宋秋音决裂,深陷私生女谣言,被班里同学嘲笑孤立,心情自然很低落,她劝季骁换座位,“你还是别和我沾边了,到时候他们说你是私生女的同桌。” 季骁却笑了笑,宽慰她,“我认识的不是姜大小姐姜栖,也不是私生女姜栖,就只是我眼前的姜栖,仅此而已。” 那一刻,姜栖说不感动是假的。 在全世界与她为敌的时候,季骁站在了她这边。 尽管被姜屿川、宋秋音接连背刺,可她依然愿意用真心换真心。 两人都成了班里的边缘人物,像抱团取暖似地待在一起。 姜栖也因为他的鼓励,变得没那么摆烂,渐渐认真学习了,所以她一直很感谢季骁。 时隔多年再见,两人都沉默了会儿,往外走到工地门口时,同时开口,“你——” 两人俱是一愣,随即季骁失笑了,很浅的笑意冲淡了些许疏离,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说吧。” 姜栖抬眼认真看他,“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而别啊?” 季骁目光微黯,缓缓说道,“当年我继父欠了不少的高利贷,很多追债的找上门,我只能带着妈妈离开这座城市避避风头。” 他谦然地笑了笑,“对不起,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 “没事,”姜栖轻声说,“是我那时病的有点不清醒,躺了一星期才痊愈。” “这么严重?”季骁眉头微蹙。 “是啊。”姜栖抬头望向他,“我不是从山上滚落摔到了脑袋,一直高烧不退,当年要不是你及时将我背回来,我可能小命就不保了。” 季骁神色有些复杂,“你哥哥和你这样说的?” 姜栖点头,“怎么,不是这样吗?” 季骁犹豫了下,答道,“没有。” 问完了心中所想,姜栖心里踏实多了,转而问道,“对了,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你一个女孩子昨晚太莽撞了。”他语气带着后怕,“那个男人持着刀你都敢冲过来,要是警察没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姜栖讪讪笑了笑,“当时没想太多,下次注意。” “还想有下次?”季骁脸上挂着无奈。 说话间,姜栖的手机响了,是贺云帆。 她按了接听,“贺律师?” “警察已经拿到了当时附近车辆的行车记录仪了。”贺云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你和季骁都需要到警局配合调查,做下笔录。” 姜栖应下,和季骁很快赶到了警局。 贺云帆已经等在那边,他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协助警方处理完所有流程。 行车记录仪的画面清晰地显示那两个男人先动手打人,季骁全程处于防卫状态,而姜栖的行为也被定性为见义勇为,最后那两人被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并处罚款。 事情顺利解决,三人走出警察局时,贺云帆疑惑地打量着两人,“你们俩怎么一块来的?” 姜栖自然地回答,“我去天悦办事,恰好遇到了。” 贺云帆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陆迟昨晚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第100章 可以抱抱你吗 姜栖听到陆迟出了车祸,声音平静无波,“所以呢?” 季骁闻言,侧眸看向姜栖,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在乎,最终只看到一片沉寂的淡漠。 “昨晚你们吵架之后,他一个人开车开得飞快。”贺云帆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他之前是玩赛车,开起来简直不要命,幸好及时刹车了,就撞到了护栏,安全气囊都弹出来,脑袋受了点轻伤,在医院观察了一晚。” 姜栖眸色淡淡,“护栏没事就好,要是撞到人怎么办?还真是任性。” 幸好昨天他们没在车上吵起来,不然这人还得拉她陪葬。 贺云帆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你一点都不担心他吗?” 他忍不住对比,昨天看到季骁额角那点渗血的小伤口,她都还想陪着去医院。 姜栖神色未变,“他不需要我担心,有的人是担心他,我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她顿了顿,看向贺云帆,“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说着,也和季骁简单告个别就离开了。 贺云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倔……” 季骁却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姜栖离开的方向,没有接话。 姜栖回到云水湾时,她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陆迟坐在沙发上,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打字。 他额角贴着一块不小的白色纱布,边缘隐隐渗出了些许暗红的血迹。 听到脚步声,他敲键盘的动作顿了一瞬,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手指把键盘敲得更响了。 王妈从厨房迎出来,笑着打招呼,“太太,您可算回来了,饭刚做好呢。” 姜栖还没应声,陆迟就“啪”地合上电脑,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硬生生地从王妈和她中间穿过。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无意的。 “先生,饭做好了。”王妈被他这动作带得一愣,急忙追问,“您不吃点吗?” 陆迟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地扔下一句,“早就气饱了。” 说着,他快步上楼,把楼梯踩得咚咚响。 姜栖听到他不吃,径直走到饭厅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王妈看着楼上,无奈地摇头,先生平时都在书房办公,今天莫名其妙抱个电脑跑到客厅。 看他伤口渗血,问他要不要帮忙处理一下,他也冷着脸说不要。 前几天是太太单方面冷暴力,如今先生也用上了这招。 王妈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左右都是嗖嗖的冷风,感觉特别冷。 这样的冷暴力,两人持续了三天,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的空间,谁也不理谁。 姜栖照旧上班,在天悦项目临时板房改建的会议室里,空气有些闷热。 项目组几位同事正围着一张铺开的室内设计图争论不休,关于一处公共区域的结构柱如何处理,意见僵持不下。 一方主张用装饰材料完全包裹,另一方则认为包裹成本太高且显得笨重。 姜栖原本安静地站在稍外围的位置听着,争论稍歇时,她往前一步,指着图纸上的那处角落,声音清晰却不高,“或许可以不用刻意隐藏,既然承重结构不能动,不如顺势在这里增加一组错落的嵌入式展示格,搭配线性灯光,既弱化了柱体的突兀感,又能增加实用功能,变成一个小型的艺术展示区。”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先前支持包裹装饰的那位同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时,一直沉默听着讨论的季骁开了口,语调沉稳,“这个思路很好,化劣势为优势,成本可控,效果也应该很出彩,我觉得可以按这个方向深化。” 他的支持让姜栖的提案分量骤然加重,最终负责人拍板,采纳了姜栖的方案。 会议解散,众人收拾东西陆续离开。 姜栖走到正在整理文件的季骁身边,“谢谢你刚才肯定了我的想法,我犹豫了挺久才好意思上前提出意见,就怕提得不好,没人接话怪尴尬的。” 季骁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谢什么,你本来就说的很好啊,你要自信点,讨论本来就是各抒己见,发生激烈的碰撞才能得出最优解,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都是探讨的过程。” 姜栖莞尔一笑,“你还是这么会鼓励人,说的头头是道。” 两人一边自然地聊着刚才的方案细节,一边并肩走出临时会议室。 刚走到门口,一个小小身影就像颗小炮弹似的欢快地朝季骁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声音清脆响亮,“爸爸!” 姜栖瞬间愣在原地,这么年轻就有娃了。 她惊讶地看向季骁,又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下意识地重复,“爸爸?” 季骁脸上立刻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先是和不远处站着的一位中年保姆点头打了个招呼,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随即很自然地弯腰,熟练地解开女儿背上的小书包,挂在自己手上,然后才转头对姜栖说,“对,这是我女儿,佳乐,今年三岁了。” 那名叫佳乐的小女孩这才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姜栖, 她顶着一头乖巧的西瓜头,脸蛋圆嘟嘟的,皮肤白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卧蚕饱满,更添灵动。 穿着小小的白色校服和蓝色短裤,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盯着姜栖看了几秒,忽然小嘴微张,发出稚嫩而真诚的惊叹,“姐姐,你好漂亮啊。” 紧接着,她松开了抱着爸爸的腿的手,走到姜栖面前,认真问道,“漂亮的姐姐,我可以抱抱你吗?” 面对小女孩天真无邪的拥抱邀请,姜栖的心瞬间软化,她俯下身,与佳乐平视,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当然可以啊,佳乐。” 说着,她伸出手,稳稳地将眼前这个软乎乎的小人抱了起来。 小女孩在她怀里开心得咯咯直笑,小胳膊自然地环住她的脖子。 季骁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得逞的小表情,无奈地解释道,“这孩子打小就是重度颜控,遇到长得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了,总想着要抱抱人家。” “要是看到帅哥那更是夸张,两眼发光,恨不得直接黏在人家身上不下来,晚上睡觉,别的小孩都喜欢听绘本故事,她偏不,要我买一堆那些帅哥靓女的杂志,说要看那个才能睡。” 姜栖听出了他当父亲的哭笑不得,随口道,“应该不是遗传你的吧?你高中那会可不像个颜控的人,眼里只有习题册,是遗传她妈妈的吧?” 第101章 三口之家 话音刚落,姜栖就看到季骁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声音低了些许,“她妈妈不在了。” 姜栖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季骁摇摇头,重新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伸手将女儿从姜栖怀里接过来,轻轻放在地上,“佳乐,不能老是让姐姐抱着,姐姐会累的,自己走,好不好?” 佳乐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还是乖巧地答应了。 随后,他们来到附近的小公园,佳乐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立刻欢快地奔向了游乐设施。 姜栖和季骁则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保持着一段礼貌而舒适的距离,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姜栖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那个好动的小小身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反复触动。 要是那个孩子能留下来,现在也该有这么大了,或许会更调皮一点,也会这样跌跌撞撞地跑,张开手臂让她抱,用软糯的声音叫她妈妈……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心脏,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她还记得当时腹部那阵无法忍受、撕裂般的坠痛,冰冷的血争先恐后地从身体里流失,带走所有的温度和希望。 正思绪万千之际,季骁突然说道,“佳乐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姜栖眼底掠过一丝惊讶,静静地听着他的下文。 季骁继续说着,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却字字沉重。 “三年前,我妈得了尿毒症,情况很不好,急需换肾,等了很久,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器官捐献。” “捐献者是一位遭遇车祸的年轻孕妇,当时已经怀孕九个月,大人不幸去世,她将肾脏捐给了我妈妈,小孩子保住了,就是佳乐。” “后来了解到,佳乐的妈妈是个孤儿,没有什么亲人,她丈夫也一直没有出现,于是我收养了佳乐。” “我妈虽然接受了肾脏移植手术,但是拖了太久,身体很差,撑了不到半年就离开了。” 听完这一切,姜栖久久无言,他如此平静的叙述背后,其实是失去母亲与艰难承担的无尽酸楚,她轻声感叹,“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季骁忽然侧过头来看她,“那你呢?姜栖。” “你总是在共情别人,明明自己过得也不好。” 这话猝不及防,戳中了姜栖努力深藏的脆弱角落。 她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好几下,试图遮掩情绪,强颜欢笑,“你怎么知道我过得不好。” 季骁的目光没有移开,声音沉稳而清晰。 “明明如愿嫁给了年少时满心满眼的人,可我在你脸上,好像没有看到多少幸福。” “明明是你以前会绕路半天也要假装偶遇的人,那晚在警局外,你见了他,竟然是下意识地抗拒。” “明明是你以前听说他打球受伤了,你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关心的人,现在听说他出车祸受伤,你竟然毫无波澜。” 他微微停顿,声音更轻,却更像一把重锤。 “他伤你很深,对吗?” 这些话,一句一句,像一把精准而温柔的钥匙,猛地撬开了姜栖紧锁的心门。 那些埋藏心里的委屈,瞬间决堤。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自以为筑起的坚固堡垒,在旧友这句温和却犀利的“你过得不好”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无所遁形。 她慌忙低下头,抬起手,有些狼狈地擦去不断滚落的眼泪。 “是我自作自受了,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姜栖也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包括和妈妈相遇的事,那些不愿意对陆迟诉说的秘密,很自然而然地告诉了季骁。 在她心里,他始终是那个黑暗岁月里可以相互扶持的同桌,是一个值得信赖、温暖而坚韧的人。 两人沉浸在交谈中,未曾注意到不远处树丛的角落,一个隐蔽的镜头正对准他们,无声地按动着快门。 这些照片很快被传送出去,出现在陆迟的手机上。 办公室里,陆迟面无表情地翻阅着那些照片,前面几张是姜栖和季骁并肩坐在公园长椅上,距离适中,气氛看起来还算正常,甚至有些疏离。 直到他看到下一张,季骁侧头专注地看着她,而姜栖,眼眶通红,泪水清晰地划过脸颊,仿佛有无尽的悲伤。 一股被背叛、混杂着强烈自尊心受挫的怒火窜起。 对着旧情人哭什么呢? 诉说什么委屈? 是他陆迟给的委屈吗?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继续往下翻。 下一张,画面更是刺眼。 姜栖怀里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季骁就站在她身旁,夕阳的金辉洒在三人身上,那画面温暖和谐,俨然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刺眼。 太刺眼了。 陆迟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令他呼吸不畅的画面。 一直站在办公桌旁,默默观察他神色的贺云帆,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说,你就别犟了,学人家玩冷暴力?你看看这三天,她理你吗?你受伤她都无动于衷,一条消息,一个电话,有过吗?我看她可能巴不得你这样,正好落得个清静。” 陆迟冷冷扫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贺云帆丝毫没被他的冷脸吓退,反而继续火上浇油,语速加快,“醒醒吧陆总!情敌杀到眼前了,你不想着挽救一下,还跟她吵、跟她冷战?你这是亲手把人往外推,懂吗?” 他将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又拿了起来,指着上面那张全家福说道,“你看看,人家那边进展到哪一步了?姜栖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小女孩,可以直接无痛当妈了,他们三个家庭圆满,其乐融融,到时候,你就真的可以收拾包袱,直接从她的世界里滚蛋了!你就算把全世界的护栏都撞烂,她眉头都不会为你皱一下!” 第102章 孩子没了 陆迟没接话,却盯着姜栖抱着小女孩的画面若有所思。 当初他们也有一个孩子。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灰败的色调。 那时姜栖刚查出怀孕,只有他坚决反对留下。 因为那会两人都喝了不少的酒,胚胎本身就不太稳,加上姜栖体质偏弱,孕早期反应剧烈,吐得昏天暗地,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 医生私下找他谈过,基于各种医学指标,建议最好趁月份还小,终止妊娠,否则后期对母体的负担和风险都很大。 可姜栖却异常执拗,说这是她的孩子,她愿意冒任何风险。 他当时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认定她不过是想用一个孩子来绑住他、绑住这段婚姻,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健康。 无论他怎么冷言冷语,她都油盐不进。 他赌气,一次孕检都没陪她去,想着她总会知难而退。 结果呢? 她确实没让他“失望”,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养胎,竟然跑去商场选购那些可笑的婴儿用品。 然后,就出事了。 等他赶到医院时,只剩下满室消毒水的冰冷和一片死寂,她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纸,医生护士步履匆匆,眼神里带着惋惜。 孩子没了。 她也像是被彻底抽走了魂魄。 他站在病床边,看着她虚弱不堪、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一直憋着的、混合着担忧、愤怒、无力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的火气,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口不择言,对着那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女人,扔下了那句冰冷又残忍的话。 “姜栖,你就是咎由自取。” 再后来,两人也默契地对生孩子这个话题闭口不提。 —— 从公园回到云水湾,佳乐那软糯可爱的模样和季骁沉重的话语依旧在姜栖心头萦绕,那份失去孩子的钝痛,在时隔多年后,再次被清晰地勾起。 她鬼使神差地走进杂物间,在一个积了薄灰的旧箱子底层,找到了那张怀孕四个月的B超照片。 灰蒙影像里,蜷着一个模糊小小身影,头显大大的,细肢初现,像枚裹着微光的芽,静静卧在幽暗里。 当时那种莫名而强烈的执念再次涌上心头。 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那种母性的本能,与今日抱着佳乐时心底涌起的柔软如出一辙。 看了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重新将照片收好,放回原处。 她走进卧室,一眼就注意到桌上多了一个深蓝色的盒子,正是陆迟前几天扔给她的生日礼物。 应该是王妈特意放过来的。 她走上前,打开盒子,和上次自己卖掉的蓝宝石项链一样。 姜栖一直很喜欢蓝色。 她沉默地看着那抹幽蓝色,没有任何表情。 看了片刻,她拉开抽屉,将那枚婚戒放在盒子里,与项链作伴。 然后轻轻合上盖子,将盒子一并推进了抽屉最深处。 这些东西,她没想过带走。 第二天中午,姜栖主动将姜梨约了出来,在一家隐秘性较好的咖啡厅角落见面,她直截了当地提出交易那枚婚戒,一开口就是八百万。 姜梨惦记这枚象征陆太太身份的戒指很久了,她表面上仍故作矜持,挑剔地拿着戒指看了又看,开始压价。 “这戒指款式也就一般嘛,而且你都戴过了,算是二手,八百万太贵了,四百万怎么样?” 姜栖面色平淡,喝着咖啡,并不急切,“那就没得谈了。”说着作势要收回。 姜梨立刻按住她的手,眼珠一转,急忙道,“哎别急嘛,四百五十万!最多这个数了,我生日收的零花钱没那么多。” 经过一番看似激烈、实则完全在姜栖掌控的“讨价还价”,姜栖最终才“勉强地”、“亏本大甩卖”般地以五百万的价格答应了,并且坚持要求必须将钱转到关明夏的账户。 姜梨还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似的,生怕她反悔,立刻依言照办,完成了转账。 她拿着到手的戒指,喜不自胜,反复戴在手上观赏。 这时,服务员端来一块甜品放在姜梨面前,姜梨却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让她赶紧拿远点,“快拿走,快拿走,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腻死人,闻着就想反胃。” 姜栖却盯着她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意味深长地浅笑道,“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姜梨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利了几分,“姜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还是个黄瓜大闺女呢!你怀孕我都不可能会怀孕!” 说着,气急败坏地抓起包包离开了。 姜栖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其实那枚戒指,是假的。 她专门请人做的高仿品,外观足以以假乱真。 但成本,连五千块都不需要。 以前姜梨看上了姜老太太珍藏的一颗夜明珠,爱不释手,却因为得不到,竟然故意绊倒她,让她失手打碎,害她因此被罚跪祠堂一整夜。 后来,她无意间看到姜梨向自己那群小姐妹炫耀那颗本该“碎掉”的夜明珠,才恍然明白,姜梨是玩了招偷梁换柱,以假乱真,将真的弄到了自己手里,却让她当了冤大头。 这笔账,她一直记着。 如今,用一个假戒指,顺利从姜梨这拿走了五百万,还转到关明夏的账户,彻底脱离了夫妻共同财产的范畴。 就算将来陆迟让她净身出户,就算和姜家彻底决裂,她至少还有这笔钱可以支付母亲的医药费。 姜栖之后去了剧组一趟,找到关明夏,将姜梨那笔钱的事情简单交代,让她先代为保管。 关明夏欣然应允,她随即想起什么,眼底闪着八卦的光芒,“唉,你之前说找到季骁了?他还有女儿?” “嗯。”姜栖点头,唇角不自觉带了点柔和的笑意,“他女儿很可爱,季骁现在是京盛集团派驻天悦的项目副经理,我们平常在工作上会有些接触。” 关明夏闻言,眉头立刻蹙起,脸上写满了疑惑,“不对啊!这说不通啊!他既然就在本市,这段时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还是有个有点头衔的项目副经理,又不是什么隐姓埋名的人物,为什么请的私人侦探,找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他半点消息?” 姜栖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心里已经隐隐猜出是谁干的。 第103章 偶遇不认识 正思忖间,远处突然传来导演拿着喇叭的喊声,“凉月,动作再决绝一些,要带着那种不甘和恨意。” 姜栖疑惑地看向拍摄区,饰演凉月的是一位眼生的女演员,她低声问关明夏,“凉月这个角色,不是宋秋音来演的吗?怎么临时换人了?” 关明夏解释道,“她那个腿伤好像要养挺久,剧组进度耽误不起,最后还是决定换人演了,剧本改成了凉月被皇后算计,宫中一场大火就给写死了,后续她会易容归来复仇什么的,因为她人不在,所以就直接拍了个火灾远景和替身的背影,糊弄过去算了事。” 姜栖闻言,微微蹙眉,“这么随便?剧本改来改去,感觉整个故事的味道都变了。” “那可不!”关明夏一脸赞同,“她简直就是个扫把星,她这一受伤不来,剧组反而安生了不少,导演脸上的愁容都少了许多,拍戏进度都快了不止一点。”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还有啊,我听说,那个臭蚯蚓好像本身就有挺严重的呼吸病,整个人弄得跟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难怪之前非要在她化妆室里单独放一个高级空气净化器,矫情得不行!” 姜栖捕捉到关键词,抬眼问道,“呼吸病?” “对啊。”关明夏确认道,“听说是之前那场火灾,吸入了太多有毒烟尘才落下的病根,治不好的那种,得一直小心养着,怪不得她动不动就晕倒,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呼吸不畅导致休克,原来不是装的啊。” 姜栖有些意外,她回想江家寿宴宋秋音从楼梯摔下来时,呼吸似乎也异常急促。 当时陆迟那么着急忙慌地抱着人离开,他显然是知道宋秋音有这个旧疾的, 而且,宋秋音这个经历,倒是和她之前出演话剧《白天鹅》的女主角白薇经历惊人相似。 一样遭遇火灾,一样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呼吸病。 她记得看这个话剧的时候,陆迟还冷不丁和她探讨剧情。 姜栖和关明夏又闲聊了几句,才离开剧组,她晚上还要参加项目组的饭局。 京盛集团作为甲方,出手阔绰,订了本市一家高级会所的包厢。 周维谦带着甲方那边的几位负责人,加上至禾设计项目组的全体成员。 姜栖赶到会所大堂时,正好遇到了也刚到的季骁,两人简单打了招呼,一同询问了前台包厢号,便很自然地并肩朝着电梯厅走去。 正在等电梯的时候,另一侧走廊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陆迟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浩浩荡荡地簇拥而过,徐远也恭敬地跟在他身侧。 陆迟走在最中央,身着裁剪完美的深色笔挺西装,身姿挺拔,那双桃花眼却冷漠疏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他从姜栖和季骁身边经过时,脚步未有丝毫停顿,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姜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冷意。 姜栖却像是毫无察觉,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鞋子,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 陆迟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眸色更冷,漠然收回了视线,径直被那群人簇拥着,转向了另一侧的专属VIP电梯通道。 相比姜栖刻意回避的姿态,季骁却目光坦然地看着陆迟那一行人路过,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VIP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门内的陆迟也抬眼,目光穿过逐渐变窄的门缝,与门外季骁的视线短暂相接,空气中有一种无声的较量。 很快,季骁和姜栖来到了指定的包厢,推开门时,里面已是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温竹率先看到她,笑着招手,“姜栖,你怎么才来啊,快来这边!” 姜栖笑了笑,解释道,“路上有点堵车。” 因为来得稍晚,只剩下两个紧挨着的空位了,两人便自然地依次坐下。 恰巧,周维谦就坐在姜栖的另一侧,他见到姜栖和季骁一块来的,又相邻坐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好奇,笑着问道,“姜设计师和季经理之前就认识?” 姜栖放下包,自然地回答,“是的,周总,我们俩以前是高中同学。” 周维谦恍然点头,目光有些赞许落在季骁身上,“原来如此,季经理以前在燕城分部工作,能力就非常突出,是集团重点培养的年轻骨干,前阵子才被特意调来负责天悦这个重点项目,你俩是同学,合作起来肯定更默契。” 组长黎扬也笑着接话,调侃道,“这么巧,姜栖你这几天在项目上进步飞快,提出的几个意见都很有建设性,真是后生可畏,居然和季经理是老同学,是不是私下开了小灶,得了什么真传啊?” 姜栖连忙谦逊地笑了笑,“黎组长您过奖了,主要是团队氛围好,各位前辈都愿意带我,我才能这么快融入进来。” 几句客套话寒暄下来,有人起身提议大家共同举杯,庆祝项目顺利推进,姜栖看着眼前分到的酒,有点纠结,她的酒量实在一般,而且喝多了容易失态。 周围有人笑着催促“干了干了”,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硬着头皮喝一点的时候,身旁的季骁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杯紫红色的果汁,放在她眼前,“喝这个吧。” 姜栖没多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顺势接过那杯果汁,和大家一块举杯。 喝的时候,感觉果汁味有点复杂,混合了好几种水果,其中有草莓、蓝莓、树莓,酸酸甜甜的。 一旁的周维谦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 姜栖无意间一瞥,捕捉到了来电号码,是姜梨的。 尾号0320,是姜梨的生日。 周维谦先是略带警惕地看了身旁的姜栖。 姜栖早已迅速收回视线,低头抿着果汁,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周维谦这才拿起手机,对众人说了一声,起身快步走出包厢接电话。 姜栖见状,也借口上洗手间,跟了出去。 她路过走廊的时候,隐约听到前方拐角处传来周维谦压低的声音,“有了就生下来,给我生个带把的最好……你哭什么,吵得我头疼。” 姜栖心中一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不敢再多停留,生怕被发现,装作若无其事走向洗手间。 第104章 过敏住院 顶楼的VIP包厢内,陆迟坐在主位,眼前是精致的菜肴和名酒,周围是殷勤逢迎的高管和重要的商业伙伴。 他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别人说什么都是淡淡应着,明显提不起兴致。 他忽然侧过头,问一旁的徐远,“她在哪个包厢?” 徐远小声回复,“11楼的308。” 陆迟沉默片刻,吩咐道,“你去看看,她有没有喝酒。” 那女人酒量差得要命,酒品更是不敢恭维。 待会喝多了,又不知道要怎么上蹿下跳,丢人现眼。 徐远点头应下,“好的。” 他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陆迟的声音,“算了。” 徐远停步,疑惑地回头。 只见自家老板已站起身,他说,“我去。” 一旁正敬酒寒暄的几位高管见状,连忙问道,“陆总,这就要走了?有什么急事吗?” 陆迟面色冷淡,甚至没多看问话的人一眼,只丢下一句,“嗯,有点事。” 便不再多言,径直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栖从洗手间走出来,正准备返回包厢,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困难,喉咙和皮肤泛起一阵阵剧烈的刺痒。 她难受地停下脚步,低头一看,手臂和颈侧已经迅速浮现出大片红疹。 刚刚那杯紫红色的果汁不会含有芒果吧? 她下意识地抓挠着发痒的皮肤,但症状急速加剧,视野开始模糊发黑,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晕倒在地的时候,一双手臂及时撑住了她下滑的身体,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姜栖,你怎么了?” 季骁发现她离席太久,便出来寻找。 姜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呼吸艰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应该是……过敏了。” 晕倒前,她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另一阵急促而惊慌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然而,她已经听不清,也看不清了,彻底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是医院病房刺眼的白,她似乎度过了危险期,正渐渐苏醒,模糊间就听见陆迟的质问声,“她对芒果严重过敏,严重到可能窒息休克,你还给她喝含有芒果的果汁?季骁,你是想害死她吗?” 季骁诚恳认错,“这点确实是我疏忽了,那杯果汁是混合型的,我也不知道姜栖对芒果过敏。” 姜栖艰难地睁开眼,声音还有些虚弱,“行了,是我自己没问清楚就喝的,不怪别人。” 陆迟回头看她,厉声道,“别人不知道你对芒果过敏,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什么乱七八糟递过来的东西都敢喝?” 姜栖眸色淡淡,甚至懒得看他,“如果你是来对我冷嘲热讽的,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陆迟被她这副疏离的态度所激怒,口不择言,“我离开,让你这位老同学留下来陪你是吗?” 姜栖感到一阵无力,不想在季骁面前与他进行无意义的争吵。 季骁见状,主动上前一步,语气诚挚地对姜栖说,“姜栖,真的很抱歉,我确实不知道那杯果汁含有芒果,更不知道你对芒果过敏,害你住院,遭这么大的罪,是我的责任,对不起。” 姜栖勉强地笑了笑,宽慰他,“没关系,不怪你,你本来就没义务知道我对什么过敏,是我自己没问清楚就喝了,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佳乐可能还在家里等你呢。” 季骁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旁边一言未发的陆迟,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姜栖闭上眼,疲惫地下了逐客令,“你也可以走了。” 陆迟站在原地,胸膛明显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奈地走到床边,似是妥协,声音有些沙哑,“就非得我先低这个头?” 之前他们每次吵架冷战,不出24小时,姜栖就眼巴巴地来求和,各种哄他。 如今过了93个小时,她连装都懒得装了,甚至和老同学挨得更近了。 等电梯那会碰到他,还装作一副形同陌路的样子。 姜栖听到他的话,却依旧紧闭着眼,睫毛却难以抑制地剧烈颤动了一下。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为什么还要低头。 凭什么总是她先妥协。 陆迟见她不吭声,又忍不住开口,“不喝酒耍酒疯,倒是把自己喝的过敏进医院了,这个班你就必须上吗?下次呢,要是别人有心灌你酒,递给你加了东西的,你是不是也看都不看就喝了?” 姜栖终于睁开眼,看向他,眼神平静却坚定,“陆迟,那是我的事,我总不能一直活在你打造的笼子里,一边被你圈养,一边又被你诟病说是生活不能自理、只会依赖你的金丝雀吧?” 陆迟被她的话噎住,半晌,才挤出一句,“那句话,我收回行了吧。” 姜栖闻言,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你是收破烂的吗?还收回。” 随即她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声音闷在枕头里,“回去吧,我不需要你陪。” 陆迟却没动,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给自己找留下的理由,“医生说不能离开人,过敏反应可能会有反复,严重起来很危险,需要人守着,好歹我现在是你名正言顺的老公,你出了事,我还得当鳏夫,传出去多不好听。” 姜栖没再说话,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根本懒得再回应。 陆迟也就这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 过了很久,姜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打破病房的寂静。 她摸索着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佳乐稚嫩而充满担忧的小奶音,“姐姐!爸爸说你生病住院了,你还好吗?我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才打电话问你。” 佳乐的关心纯粹而直接,像一股暖流注入姜栖的心里,她声音不自觉放柔,“我没事了,佳乐,谢谢你的关心。” 佳乐似乎松了口气,但又小心地问,“那周六你还能陪我去游乐园吗?” 姜栖温和而肯定地回答,“当然没问题,姐姐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好耶,姐姐最好了,那姐姐要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佳乐在那边欢呼起来。 又简单说了几句,姜栖才挂断电话,眉眼稍稍舒展了些。 陆迟在一旁听完了全部对话,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下撇了一下,倒是挺会利用小孩子来拿捏人心。 第105章 医院陪护 佳乐挂断电话,小脸上洋溢着安心的笑容,仰头对季骁说,“爸爸,姐姐说周六会陪我去游乐园的!” 她刚刚生怕姐姐病好了就会忘记,或者只是哄她,所以才非得打个电话亲口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小家伙想了想,又充满期待地看向季骁,发出邀请,“爸爸,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季骁蹲下身,平视着女儿,温和但认真地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爸爸不可以去,姐姐她是有老公的人。” 佳乐的小脑袋歪了歪,显然不太理解其中的关联,疑惑地问,“为什么呀?她老公很凶吗?像大灰狼一样不许姐姐和别人玩吗?” 季骁被女儿的比喻逗得有些无奈,但依旧耐心地引导,“不是凶不凶的问题,爸爸作为异性,应该和姐姐保持适当的距离,要不然姐姐的老公会不开心的。” “异性?”佳乐捕捉到这个新词,更加困惑了,“什么是异性?” 季骁想了想,用她幼儿园里的同学举例,“异性啊,就像你们班里的小明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你们就是异性,你们可以正常地一起玩游戏、说话,但是呢,不可以随便拥抱或者黏在一起,要保持一点点距离,明白吗?” 佳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其中复杂的社交规则,但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需要记住的道理。 —— 到了半夜,姜栖从浅眠中醒来,喉咙和皮肤的刺痒感已经消退不少,但依旧有些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翻过身,视线掠过病房,微微一怔,陆迟居然还没走。 以前她挺害怕住院的,小时候发烧,只有李嫂会偷偷心疼地照顾她,后来李嫂被赵语莲寻了个错处赶走了,很多次生病,她都是一个人来医院,看着别的孩子有父母嘘寒问暖,那种孤独的感觉深入骨髓。 此刻,看到陆迟静静地坐在一旁那张并不舒适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后靠,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闭目养神,昏暗的夜灯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侧脸轮廓。 姜栖愣了几秒,心底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两人会走到这个地步,婚姻名存实亡,彼此恶语相向,他却会在她过敏住院的深夜,留在病房里守着。 她以为她提了离婚,以他高傲的性子,应该会毫不犹豫地签字,然后彻底将她甩开,从此天涯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这样拖着她,又算什么呢? 他不累吗? 宋秋音受伤住院,他也要在那守一夜。 还真是忙得团团转。 陆迟仿佛感觉到了她投来的视线,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看就要睁开。 姜栖心里一紧,几乎是本能地,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他,呼吸放得平稳,装作一切若无其事。 然后,她听到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她床边,一直没离开。 久到姜栖刚开始紧绷着神经装睡,后来真的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陆迟还没走,靠在沙发上处理手机邮件,两人依旧弥漫着一种无言的沉默。 医生过来替姜栖做了检查,确认红疹基本消退,呼吸平稳,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说可以出院了。 陆迟收起手机,站起身,“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就在这等我。” 姜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等他转身走出病房,她便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下楼去了。 路过一楼的花园小径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突然叫住了她,“呦,这不是我们姜助理吗?怎么好端端地来医院了?是不是平常亏心事做太多,亏出毛病了?” 姜栖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看到刘雪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宋秋音,两人显然是在散步透气。 宋秋音腿上还打着石膏,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宋秋音抬起眼,柔柔弱弱地和她打招呼,语气带着关切,“姜栖,真的好巧,你怎么在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姜栖没有回应宋秋音那套虚伪的问候,反而将目光直接投向刘雪,扯唇轻讽,“瞧瞧,我们刘助理即使去警局喝过茶了,还是这么会倒打一耙啊,谁亏心事做多了,谁心里谁有数。” 她冷不丁往前一步,与刘雪近距离对视,抬高音量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剧组是你把簪子故意放进我包里,想要栽赃陷害我偷东西,我就是耍你玩呢,真是笨得跟个蠢驴似的,还在这嗷嗷叫。” “你!”刘雪被彻底激怒,“要不是冯玉那个小贱人帮你偷梁换柱,你以为你能躲过这一劫?” “有本事你就送我进去啊!”姜栖冷声逼问,“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非要处心积虑栽赃陷害我?” “看你不顺眼呗,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刘雪口不择言,积压的怨气彻底爆发,“一个破助理在这颐指气使,得意什么啊?我就是想送你警局坐坐,让你长长记性!” 两人火药味十足,吵得越来越激烈,引得周围零星路人侧目,就差没动手打起来了。 宋秋音刚开始还带着看戏的心态,嘴角噙着笑,但她的目光忽然瞥见姜栖身后不远处,脸色猛地一变,赶紧用力拉了下刘雪的衣角,低声催促道,“刘雪,别说了!快别说了!” 可刘雪正骂到兴头上,根本没理会,还在宣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什么?”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陆迟走到姜栖身侧,那双幽深的眸子打量着刘雪。 刘雪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愣了一秒,随即迅速换上殷勤又讨好的笑容,声音都变调了,“陆总,您怎么来了,是来看望我们秋音姐的吗?” 陆迟冷声道,“你刚刚,骂我太太什么呢?” “太…太太?”刘雪如遭雷击,眼睛惊恐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栖,又看看陆迟,“她…她是您太太?” 陆总的太太,居然跑来剧组当一个四五线小演员的助理? 这怎么可能? 刘雪瞬间吓得惨白如纸,脑袋宕机了。 她原以为自己抱紧了宋秋音这条大腿。 没想到一不小心踢到钢板上了。 第106章 录音打脸 姜栖没兴趣欣赏刘雪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她直接掏出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停止了录音,然后熟练地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扬声器里立刻清晰地传出了刚才激烈的对话。 “那天在剧组是你把簪子故意放进我包里,想要栽赃陷害我偷东西…” “要不是冯玉那个小贱人帮你偷梁换柱,你以为你能躲过这一劫?” “有本事你就送我进去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非要处心积虑栽赃陷害我?” “看你不顺眼呗!还需要什么理由?我就是想送你警局坐坐,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刘雪亲口承认自己栽赃陷害的话语,在安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抽在她自己脸上的响亮耳光,她的脸色也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连呼吸都忘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坐在轮椅上的宋秋音也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没想到姜栖那么老谋深算,还玩上录音这套。 刘雪这个没脑子的愣头青,被人三言两语一激,就口不择言,把所有不该说都说了。 姜栖按停录音,抬起眼,眸色淡淡地看向身侧的陆迟,唇角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听清楚了吗?这就是我们陆总专门从警局捞出来的人,还总嘲笑我品味一般,我看陆总的眼光也差得很。” 她这个人一向爱录音,之前赵语莲对她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不录音治治这个后妈,她在姜启年面前都百口莫辩。 索性在手机上将录音设置成快捷键了,逮住不对劲的情况就录音一下。 刚刚姜栖也是故意激怒刘雪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便收起手机,转身就走。 陆迟却忽然拽住了她,姜栖皱眉回头,却见陆迟将一个小塑料袋塞到她手里,里面是几盒药。 “医生开的抗过敏药,记得按时吃。” 姜栖低头看了眼那袋药,没说什么,最终还是接了过来,然后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姜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花园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陆迟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再无半点温情,他迈步,走到宋秋音的轮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稳,“是你指示的?” 宋秋音心里一咯噔,抬起苍白的脸,努力维持着柔弱的表情,“我不知道刘雪会做这种事,她可能就是一时糊涂,应该和姜栖有些私人误会。” 陆迟却犀利地指出,“和你没关系的话,你上次就不会特意求我把她从警局捞出来。” 他不再看她,转而将视线投向一旁抖如筛糠的刘雪,“你现在,立刻去警局自首,把栽赃陷害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刘雪吓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认错求饶,“陆总!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知道姜栖是您太太,是…是秋音姐让我这样做的,我一个小助理哪有这胆子,自己做这种事啊!” 情急之下,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宋秋音供了出来。 宋秋音脸色骤然一僵,心里有气却说不出。 陆迟像是没听到她的攀咬,只对刘雪冷声道,“或者,你等我找人送你进去,你自己选。” 刘雪惊恐地看向宋秋音,试图求救,可宋秋信只是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无动于衷。 刘雪彻底绝望了,知道自己已是弃子,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面如死灰地低下头,“好,我去自首。” 等刘雪失魂落魄走后,陆迟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宋秋音身上,“你为什么要陷害姜栖?” 宋秋音见他毫不留情,心中积压的怨气也涌了上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了,“她难道就没有三番五次针对我吗?害我在寿宴上出丑丢尽脸面,又让关明夏动手揍我,还叫来江逸的母亲到剧组对我又打又骂,你怎么不说她,就说我?我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任由她欺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 陆迟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你去海城找江逸,他会关照你。” 宋秋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服气道,“凭什么?她针对我这么多次,我就针对她这么一次,你就要把我送走?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的情谊吗?你忘了是谁救了你们吗?” 陆迟看着她,眼神复杂却坚定,“我就是没忘,所以才让你去找江逸,不然,你现在就不是去海城,而是去警察局了。” 宋秋音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不甘和愤怒,“你就这么偏袒她?就算得知她杀人放火,你也要纵容她,当做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要不是因为姜栖,我也不会终生得了这个呼吸病,你说好要对我负责的!这就是你的负责吗?” 陆迟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冷硬,“你想要的资源、名利,我哪样没给你?” “那结婚呢?”宋秋音话里带着最后的奢望,“我那天在你徐远工位的垃圾桶里里,看到了你和姜栖的离婚协议,你们不是在谈离婚了?之后你可以娶我啊!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不可能。”陆迟斩钉截铁道,“你收拾收拾,去海城找江逸,我会派人送你过去。”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陆迟!”宋秋音在他身后凄厉地喊住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是不是我和江逸加起来,在你心里,都比不过一个姜栖?” 陆迟脚步一顿,沉默了几秒,背影僵硬,最终落下一个清晰而残忍的字,“是。” 宋秋音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终于崩溃,流泪满面,喃喃自语,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怨恨,“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也是我先喜欢你的,姜栖她一个后来者凭什么?” 第107章 打掉孩子 组长得知姜栖过敏住院,给她放了半天假好好休息,她不紧不慢地走出医院门口,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却又鬼鬼祟祟的身影,是姜梨。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刻意低着头,行色匆匆。 姜栖心下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早上的医院,电梯人流量还不算多,姜梨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迅速闪身进了一部刚好达到的电梯。 姜栖停在远处,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最终停在了12楼。 不是妇产科所在的楼层。 姜栖很快也乘坐另一个电梯上去,12楼的环境明显比楼下更安静私密,走廊两侧多是各种心理诊室和治疗中心,她放轻脚步,目光扫过一间间诊室的门牌。 忽然看到了方之璇的名字。 姜栖停下脚步,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向里望去。 果然,姜梨正坐在里面,和对面的方之璇说着话,神情焦灼不安。 虽然隔得远听不到,结合之前偷听到的周维谦电话内容,姜栖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诊室内,姜梨心急如焚,“之璇姐,我怀孕了,这件事我只能找你帮我了,要是让家里知道,他们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尤其是我爸,他决不会轻饶我。” 方之璇看起来还算镇定,给她倒了杯水,“先别慌,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什么态度?” 姜梨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个不方便说,他身份比较特殊。” 方之璇蹙起了眉头,“那你自己的打算呢?你准备留下这个孩子?” “我当然不啊!”姜梨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我还这么年轻,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这么早被一个孩子绑住!我以后还怎么嫁人?但是…那个人他却想让我生下来。” 方之璇叹了口气,语气严肃了些,“小梨,孩子的去留,决定权最终在你手里,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道理我都懂!”姜梨隐隐有些担忧,“可是,流产会不会很痛啊?到时很伤身体怎么办?以后会不会怀不上了?” 方之璇放柔了声音安慰她,“现在技术很成熟,如果决定不要,趁月份小做手术,对身体伤害是最小的。”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哥一声?或许他能帮你…” “不要!绝对不要!”姜梨想也没想拒绝,“我哥肯定也会骂死我的,之璇姐,我一直拿你当未来嫂子看待的,你人最好最可靠了,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帮我找个靠谱、嘴严的医生,行不行?” 方之璇刚想开口应下,诊室的门突然被“咔哒”一声推开。 两人对话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姜栖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些许的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忘记敲门了。” 姜梨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姜栖?你来干什么?” 姜栖从容地走了进来,反问道,“那你呢?心里出了毛病,来看心理医生?” 姜梨强装镇定,试图掩饰慌乱,“我来找之璇姐说点私事,关你什么事?” “好巧。”姜栖笑容不变,目光转向一旁的方之璇,“我也是来找方医生聊聊的。” 姜梨脸色变了变,显然不想再多待,匆忙对方之璇说,“之璇姐,那件事我们在电话联系吧,我先走了。”说完,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诊室。 方之璇点点头,神色恢复了些许自然,”好,路上小心。” 等姜梨离开,方之璇目光温和地看向姜栖,“小栖,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姜栖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凑巧路过12楼,外面看到你的名字,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姜梨也在这,她来找你什么事?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没什么大事,她就是最近有点失眠,压力大,找我开解开解而已。”方之璇回答得滴水不漏。 姜栖当然不信这套说辞,只是觉得讽刺,姜梨之前也跟赵语莲一样瞧不起方之璇,明里暗里欺负人家,现在出了事居然会找方之璇商量,而方之璇也是大度的既往不咎,帮她遮遮掩掩。 她想着,视线忽然瞥到旁边的书架上,放着几本关于催眠疗法的书籍,她随口问道,“你们心理医生还会给病人催眠吗?看起来挺神秘的。” 方之璇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很快用专业而平淡的口吻解释道,“催眠只是心理治疗中可能用到的一种辅助手段而已,并不是什么玄乎的东西。” 姜栖也是随便提及,并未深究,又闲聊了几句,转而问道,“上次没来得及问,你和姜屿川什么时候复合的?前阵子他还准备相亲来着,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又在一起了。” 方之璇笑容淡了些,垂下眼睑,“之前一直是以好朋友的身份相处,多年兜兜转转下来,才决定试着在一起看看。” 她又犹豫了下,抬起眼看向姜栖,语气真诚地说,“小栖,你哥哥其实挺关心你的,他只是不太会表达。” 姜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嘲,“他的关心,就是三番五次插手我的事,甚至暗中使绊子吗?” 姜栖见从方之璇这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简单告辞离开了。 等姜栖走后,诊室里恢复了安静,方之璇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姜屿川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方之璇如实说明,“刚刚姜栖来找我了。” 姜屿川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问道,“她找你做什么?” “她说是凑巧路过,但我感觉没那么简单。”方之璇斟酌着用词,“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对我问东问西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姜屿川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冷静了一些,“应该不会,姜栖要是真察觉到了什么,以她的性子,就不会只是去你那里试探问几句,应该是直接来找我对峙了。” 方之璇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姜梨怀孕的事告诉他。 第108章 游乐园 下午,姜栖回到了工位,刚坐下没多久,温竹就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姜栖,你身体好点了吗?昨天你过敏可差点吓死我们了。” 姜栖接过水,笑了笑,“好多了,谢谢关心。” 温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唉,昨天你过敏晕倒在走廊的时候,是季经理最先发现你的,不过后来你是被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抱起来送医院的,他看起来很紧张你,你认识他吗?” 姜栖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胡扯道,“不认识,应该是门口的保安吧。” 温竹被她这回答逗笑了,轻轻推了她一下,“怎么可能是保安!那个男的气质、那身西装,说是顶流男明星都有人信,旁边还跟着一个挺俊的助理,你真的不认识?” 姜栖放下水杯,依旧没什么表情,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兴许是某个路过的热心市民吧。” 温竹没再追问,想起正事,将手里的一份资料递给姜栖,“对了,今早你没来,开会的时候提到一个重要的消息,观星室内设计大赛马上就要启动了。” 她语气变得正式了些,“这个比赛在业内含金量很高,是几个有名的头部公司和协会联合举办的,公司很重视,说是要先在公司内部进行一轮选拔,挑出两名优秀代表去参加正式比赛,你要试试吗?” 姜栖接过那份资料,随意地扫了一眼,“反正试试不要钱,应该会报名看看。” 温竹点头,随即又透露道,“往年啊,一般是我们许董的女儿包揽这种奖项,她特别有天赋,设计理念又前沿又大气,对空间和光影的把握惟妙惟肖,不过据说她现在手里有个更大的国际项目还在收尾阶段,可能不参加了,这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也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姜栖笑着调侃她,“八字还没一撇呢,报名表都没交,你就先想着少了一个对手了?” 温竹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未雨绸缪嘛!说不定今年我能捡个漏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等温竹走后,姜栖才仔细翻阅起那份大赛资料,里面详细介绍了大赛的章程、评审标准,还附有历年来的获奖作品集锦,风格多样,确实水准很高。 她随意扫了眼附录的历年获奖者名单,发现很多行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出现频率极高。 许凌霜。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最后,她还是拿起笔,填了报名表交了上去。 —— 转眼到了周六,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姜栖按照约定,准时从季骁手里接过了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似的佳乐。 佳乐仰着小脸,拉着季骁的衣角,做最后的努力,“爸爸,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季骁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爸爸今天真的有事要加班,你和姐姐去就好了,一定要听姐姐的话。” 他抬头看向姜栖,眼神里带着嘱托和感谢,“大概下午五点前送她回来就行,麻烦你了,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姜栖点点头,“放心吧。” 随后,姜栖便带着欢天喜地的佳乐去本市最大的游乐园,看着佳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样子,姜栖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明朗起来。 小时候,她也很向往和大人来游乐园玩,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如今长大了,倒是没什么兴致了。 两人站在巨大的游乐设施分布图前,正纠结着先从哪个项目开始玩起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太,好巧啊。” 姜栖回头,竟然是徐远,而他身后,赫然跟着一身休闲打扮却依旧难掩矜贵气场的陆迟。 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得让人无语。 姜栖抢先开口,堵住了徐远可能的说辞,“你别说,是你妈看你单身多年,听说这家游乐园美女多,所以特地推荐你来这里相中一个女朋友带回家?” 徐远被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恭敬地回答,“太太您真是说笑了,只是今天周末,天气好,难得来放松一下。” 姜栖瞥了眼他身后的陆迟,继续怼道,“那你面子还真大,老板还亲自陪着你来放松?” 说着,她就要去牵佳乐的手,“佳乐,我们走,不打扰叔叔们‘放松’了。” 可她一转头,身边却空空如也。 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她的手,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到了陆迟面前,正仰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发出无比真诚的惊叹,“哇,叔叔你长得好好看啊!像动画片里的王子一样!” 陆迟似乎被直白又纯真的夸奖取悦到了,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甚至微微弯下腰,难得温和地回应,“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佳乐!”小家伙声音响亮,然后又好奇地问,“你呢,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陆迟。” 佳乐的小眉头立刻困惑地皱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口齿清晰地重复,“路痴?叔叔,你平时很路痴吗?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陆迟被她天真无邪的发问彻底逗笑了,低沉的轻笑从喉间溢出,连一旁的徐远都看得有些愣住了。 佳乐拽着他的裤腿,仰着小脑袋,不依不饶地问,“路痴叔叔,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啊?” 陆迟还没来得及回答,姜栖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提高声音喊道,“佳乐,到姐姐这边来,叔叔是个大坏蛋,我们不要和他玩。” 可佳乐像是被“路痴叔叔”彻底迷住了,依旧缠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脸满是见到帅哥的兴奋劲儿。 陆迟看着腿边这个软糯的小团子,最终还是无奈地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佳乐开心得不行,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直笑,完全把一旁的姜栖忘在了脑后。 姜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季骁说的一点没错,这孩子,是个十足十的颜控,见到帅哥就走不动道了。 佳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越看越喜欢,奶声奶气地问,“叔叔,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你像王子一样好看。” 陆迟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似乎很受用,却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那你要问姐姐可不可以。” 佳乐的小脑袋歪了歪,很不理解,“为什么呀?是我亲你,为什么要问姐姐?” 陆迟抱着她,视线落在一旁脸色不虞的姜栖,耐心地解释,“因为我是姐姐的老公,所以,你要亲我,得经过她同意才行。” 姜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装。 不想被亲就不想被亲,还拿她来当借口。 当初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宋秋音离开的时候,怎么没事先问她同不同意。 佳乐听到“老公”这个词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就是那个大灰狼?不许姐姐和别人玩的大灰狼?” 第109章 游乐园2 陆迟眉头轻蹙,“大灰狼,谁这样说的?” 佳乐一脸天真无邪,毫不犹豫地就把老父亲卖了,“我爸爸说的呀,爸爸说,姐姐是有老公的人,他是男孩子,是异性,所以要和姐姐保持距离,不然要是其他男孩子和姐姐走的太近,你就会生气,就像故事里的大灰狼一样!” 陆迟听完,脸上的不悦渐渐消散,甚至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你爸爸说的对。” 最终,拗不过佳乐的坚持,四个人——抱着佳乐的陆迟、一脸无语的姜栖、以及努力充当隐形人背景板的徐远,组成了一支怎么看怎么诡异的队伍,开始在游乐园里游玩。 佳乐几乎全程黏在陆迟身上,指挥着他去这里去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陆迟也一反常态,极有耐心地陪着她玩各种幼稚的项目。 姜栖跟在一旁,看着那一大一小异常和谐的背影,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局外人,她走过去,试着用温柔的语气和佳乐商量,“佳乐,叔叔抱你这么久也该累了,让姐姐抱你吧?” 佳乐闻言,立刻关切地搂紧陆迟的脖子,看向他,“叔叔,你累了吗?” 陆迟看都没看姜栖一眼,直接对佳乐说,“不累。” 说着,他甚至故意把佳乐往上托了托,抱得更稳当,然后迈开长腿,径直朝着下一个游乐项目走去,完全把姜栖晾在了身后。 姜栖看着他那近乎幼稚的挑衅行为,简直气结,却又无可奈何,这叫什么事啊! 徐远在一旁感慨,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总裁,居然还有受孩子欢迎的一天。 他非常敬业地掏出了手机帮他们拍照。 路过一个装饰得五彩缤纷、充满童话气息的纪念品摊位,佳乐立刻被那些亮闪闪的发卡吸引了目光。 陆迟停下脚步,抱着佳乐让她挑选。 佳乐开心地选了一个亮黄色、翅膀还会微微颤动的小蜜蜂发卡。 陆迟目光随意地在摊位上扫过,拿起了一个张着大嘴、表情有点蠢萌的蓝色鲨鱼发卡。 他转向一旁的姜栖,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她头上戴。 姜栖皱眉,下意识后退一步,满脸写着抗拒,“我不要。” 陆迟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拒绝,手臂一伸,轻松避开了她试图阻挡的手,动作甚至称得上敏捷,准确地将那个蓝色的鲨鱼发卡别在了她的头发上。 他还顺手调整了一下位置,让那只傻乎乎的鲨鱼正好歪在她鬓边,然后煞有其事地端详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嗯,这个符合你傻傻的气质。” 姜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伸手就要把那丢人现眼的东西拽下来。 “姐姐不要拿下来嘛!”佳乐立刻在陆迟怀里奶声奶气地央求道,小脸满是真诚,“这样戴好看!姐姐和佳乐一样都有发卡了!” 说着,她晃了晃自己脑袋上的小蜜蜂。 姜栖动作一顿,面对小孩子纯真的请求,她实在不好甩脸色,正纠结犹豫的时候—— 不远处,一直敬业潜伏的徐远看准时机,举着手机高声喊道,“总裁,太太!看这边,笑一个!” 佳乐反应最快,立刻在陆迟怀里转过头,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笑容,还熟练地比了个小小的耶。 姜栖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镜头,表情还有点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而陆迟,他并没有看镜头。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了一旁姜栖的身上,瞧着她那呆愣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咔嚓!” 快门声清脆地响起。 照片瞬间定格,背景是五彩斑斓的童话摊位和游乐园的天空。 画面中央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佳乐,旁边是顶着鲨鱼发卡、表情有点懵的姜栖,而抱着佳乐的陆迟,侧着头,目光落在姜栖身上,眉眼微弯。 俨然一张幸福又略带滑稽的“一家三口”出游图。 姜栖本来计划带佳乐玩到下午,可看着小家伙如今满心满眼地都是那个“路痴叔叔”,她完全被晾在一边了,争又争不过,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她索性早早结束了游乐园行程,提议在游乐园餐厅吃了午饭就离开。 徐远因为接到公司电话,提前告辞去处理公事了。 于是,午餐时分,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坐在充满童趣的餐厅里。 佳乐被季骁养得很好,很独立,拿着儿童餐具,自己乖乖地吃着饭,小嘴周围沾了一圈酱汁也毫不在意。 陆迟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照顾小孩的感觉,很体贴地帮佳乐拿她够不到的菜,递纸巾,动作甚至称得上熟练自然。 姜栖看到这一幕,心里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想把这个可爱的小颜控给拐走了。 席间,陆迟冷不丁地开口,状似随意地问佳乐,“佳乐,你觉得我好,还是你爸爸更好?” 佳乐闻言,放下小勺子,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特别肯定地说,“当然是爸爸最好了,他给我讲故事,会陪我搭积木,还会做好吃的饭!虽然…他没叔叔你那么帅,但他是全世界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姜栖忍了这么久,终于逮住机会,毫不留情地嘲讽陆迟,“还真是自取其辱,就相处了一上午,就上赶着和人家亲爸比,谁给你的迷之自信啊?” 没想到,佳乐的话还没说完,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陆迟无可挑剔的脸,又憧憬地补充了一句,“虽然我爸爸最好,但是呢…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叔叔你这样帅的!这样就可以天天看着这么好看的脸啦!” 陆迟原本听到“爸爸最好”时微抿的嘴角,在听到佳乐后半句瞬间扬起,还点头附和道,“嗯,佳乐说得很有道理。” 姜栖简直无语凝噎,看着眼前这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小家伙,她只好放下筷子,试图进行一番正确的引导,“佳乐啊,找男朋友或者以后嫁的人呢,不能光看外表帅不帅,帅是不能当饭吃的,知道吗?还得看人品好不好,有没有责任心,对你好不好,是不是善良…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得多方面考虑,明白吗?” 她觉得自己说得非常语重心长,充满了成年人的智慧。 佳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发出了灵魂拷问,“姐姐,你当初嫁给叔叔,是因为他帅,还是因为他善良呀?” 姜栖:“……” 她瞬间被问住了。 陆迟也好以整暇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她的答案。 姜栖张了张嘴,感觉说什么都不对,最后只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陆迟正拿着她的手机,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姜栖快步上前,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干嘛偷看我的手机?” 陆迟却一脸坦然,“刚才听到有消息提示音,屏幕也亮了一下,以为有什么急事,就想着帮你看一眼。” 姜栖随意翻了下手机,他没有密码解锁不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不再看他,转身对佳乐说,“佳乐,我们该走了。” 走的时候,佳乐果然又上演了一出依依不舍的戏码,她抱着陆迟的腿,兴奋又期待地问,“路痴叔叔,我下次还能来找你玩吗?你长得好看,和你玩很开心!” 陆迟难得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嗯,有机会的话。” 姜栖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无语地扶额,强行牵起佳乐的手离开,“走了走了。” 她本来是计划和佳乐全程贴贴,在游乐园玩一整天的,享受一下带娃的乐趣。 现在倒好,全成了陆迟之美,她完全沦为背景板,光顾着着他们两人其乐融融了。 第110章 揭露怀孕 周日,关明夏的戏份终于杀青了,姜栖特意买了一束鲜艳的向日葵祝贺她。 关明夏坐在凌乱的化妆台前,卸妆卸到一半,笑着接过花,“可算拍完了,以后再也不碰这行了,真是累死个人,昼夜颠倒的,皮肤都变差了。” 姜栖也笑了笑,“恭喜解脱。” 关明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姜栖,”对了,你前天让我帮忙找人查的,姜梨孕检详情,还有流产手术安排,查到了,下周二上午十点,在仁和私立医院,是方之璇帮她联系的医生,保密性做的挺好。” 姜栖接过来,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那些资料。 关明夏凑近些,眼底闪着八卦的光,“你想怎么做?要去堵她吗?给她来个现场直播?” 姜栖合上文件,眼神冷了些,“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瞒过去,当然不能让她这么如意。” 随后,姜栖直接拿着那些资料,径直走进了姜屿川的办公室。 姜屿川正处理文件,见她进来,刚抬了眼,还没开口。 姜栖二话不说,将手里关于姜梨和周维谦的那些照片,连同孕检单和预约流产手术的文件,用力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纸张散落开来,有些甚至滑落到了他的身上和地上。 “看看吧。”姜栖的声音冷清,“老是闲得插手我的事,结果自己的宝贝妹妹和已婚男人勾搭在一起,还搞大了肚子,你这个当哥哥的,管得可真是称职啊。” 姜屿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指控弄得一愣,他拿起散落在桌上的文件,快速扫了几眼,脸上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为惊讶,“这是真的?” 他十分清楚姜梨是个爱玩、被宠坏了的性子,平日里她在外面玩,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没想到和周维谦勾搭在一起了,还整出了怀孕的事。 姜栖看他不知情的样子,故意又添了一把火,“比珍珠还真呢,帮忙替姜梨预约流产手术,打点一切的人正是你的女朋友。” 姜屿川抬眼直视她,眼神锐利,“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些资料哪来的?” 姜栖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份资料我已经复印了一份,用同城快递寄给老头了,算算时间,他现在就看到了吧?” “姜栖!”姜屿川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做事真的要这么绝吗?爸如果知道了,以他的脾气,绝对不会放过姜梨的!她好歹…好歹也是你妹妹!” “妹妹?”姜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里满是疏离和厌恶,“我没有这么讨人厌的妹妹,也没有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哥哥,以后你别再插手我的事,否则我会做得更绝。” 说完,她没理会姜屿川铁青的脸色,离开了办公室。 姜屿川看着满桌的狼藉,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这时,方之璇推门进来,似乎是来找他商量事情,见到满地的文件,愣了一下,“屿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屿川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直接质问,“姜梨怀孕的事,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之璇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小梨她不让我说。” “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姜屿川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这种事是能瞒得住吗?” 方之璇还想解释什么,姜屿川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家里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电话那头是女佣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少爷,您快回来吧,先生发了好大的火,小姐正在受家法,您快回来劝劝吧!” 姜屿川心里一沉,和方之璇匆匆赶到姜家别墅。 一进门,就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可怕气氛。 只见姜梨正跪在客厅中央,头发凌乱,一边脸颊红肿不堪,显然是已经挨了重重的巴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因为恐惧和疼痛而瑟瑟发抖。 赵语莲护在女儿身前,对着盛怒的姜启年哭求阻拦,“好了,启年!别打了,你要把她打死吗?她才19岁,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你也知道她19岁了?”姜启年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姜梨的手都在抖,“你平时是怎么管教她的?让她和一个比自己大15岁的已婚老男人搞在一起!那个人是谁!京盛集团的周董!他老婆娘家是什么背景你不知道吗?要是这件事传出去,被他老婆知道了,我们和京盛那么多合作还要不要了?姜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赵语莲被吼得也有委屈,声音带着哭腔,“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整天忙你的,现在出了事,就全怪到我头上?” “你没管教好,那就我来管!”姜启年显然怒极,不知从哪抽出一根细韧的竹辫,指着姜梨,“你给过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廉耻!要是你奶奶知道,你干出这种有辱门风、丢人现眼的事,非得把你直接赶出姜家不可,传出去我们全家都跟着你没法做人!” 姜梨看到那根竹鞭,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躲闪,连连哭喊求饶,“爸!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求求你别打我!” 鞭子带着风声挥落的瞬间,姜梨极度惊恐之下,眼睛一翻,竟直接吓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地上。 “姜梨!”姜屿川急忙快步上前查看,挡住盛怒的父亲,“爸!别打了!人都晕过去了!先叫医生!”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家庭医生被匆匆请来,姜梨被拾到沙发上,缓缓醒来,但依旧虚弱不堪,哭个不停。 医生简单检查后,面色有些凝重,低声道,“小姐身体有些虚弱,最近似乎饮酒过多,作息也不规律,这些对胎儿的发育都非常不好。 姜启年听完,脸色更加阴沉,他对着赵语莲命令道,“明天!明天你就带她去医院,把这个孩子处理掉,必须做得干净利落,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疲惫地离开了客厅。 赵语莲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无奈地责怪道,“你真是的!你干嘛要干这种糊涂事!你这么年轻,难道就想当妈了吗?” 姜梨只是呜呜地哭,说不出话,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怨毒地射向一旁安静的方之璇,尖声指控道,“是你!是不是你传出去的?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亏我这么信任你!是你出卖我!” 第111章 双双被困 方之璇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莫名其妙,脸色白了白,急忙解释,“小梨,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说出去,我答应过要帮你隐瞒的!” “就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姜梨气得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情绪激动之下,抓起沙发上的一个靠枕就朝着方之璇扔过去,声音尖利刺耳,“你给我滚!你这个贱人!两面三刀!还想当我嫂子!你做梦!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一旁的姜屿川见状,上前按住激动得几乎要扑过来的姜梨,沉声喝道,“好了!姜梨,你还瞎闹腾什么?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赵语莲本来也不喜欢方之璇,听到她还想帮着姜梨隐瞒,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接对方之璇下了逐客令,“方小姐,你也看到了,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个外人不方便久留,还是赶紧离开吧。” 她顿了顿,眼神带着警告,“还有,这件事你要是敢往外乱传一个字,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方之璇看着眼前的三人——崩溃指控的姜梨、冷漠驱赶的赵语莲、只是阻拦却未明确为她辩白一句的姜屿川,心里莫名觉得委屈,最终低声道,“阿姨,小梨,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姜屿川看了母亲和妹妹一眼,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方之璇,沉声道,“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地走到别墅门口,方之璇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姜屿川,声音很轻,“是姜栖做的,对吗?” 姜屿川身形顿了一下,夜色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这沉默,对方之璇而言,已经是答案。 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他明明可以说出来,说这一切都是姜栖捅出去的。 哪怕替她辩白一句,只要说不是她做的就行。 可他偏偏选择了默认,任由她承受了姜梨所有的怒火和赵语莲的迁怒。 只因他不想再进一步激化姜栖和这个家的矛盾,便选择让她来当这个事件的背锅侠,其他人后面也不会再追究到姜栖身上。 —— 第二天,姜栖起床时心情非常愉悦,想到姜梨昨天在家大概率挨了骂,甚至挨了打,她就觉得通体舒畅。 要不是怕引火烧身,她还真想亲自回姜家看看那鸡飞狗跳的场面,就连弯腰换鞋准备出门时,脸上还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陆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副罕见的好心情模样,问道,“碰上什么好事了?乐成这个傻样?” 姜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立刻收敛了笑容,恢复冷淡,“关你什么事。” 陆迟也似乎习以为常她这般态度了,前阵子冷暴力,如今是冷言冷语。 他之前都是不由分说地直接通知,“我送你去一程”,今天却罕见地用了商量的语气,问道,“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要。”姜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说完,没给他拽着自己去车库的机会,拉开门就走了。 最近姜栖忙着筹备“观星”大赛的设计作品,准备参加周五公司的内部选拔。 下午,她去了天悦项目部开会,和项目组的人针对一个复杂的设计方案讨论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同事们陆续离开,姜栖走出工地,翻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设计稿子不见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折返回去拿,刚往回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随即一道车灯打在她身上。 一辆灰色的车在她身旁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了季骁关切的脸,“姜栖,你怎么了?” 姜栖扯了扯嘴角,“我的设计稿子好像落在会议室了,我得回去拿一下,很重要的东西。” 季骁看了眼那边空旷安静的临时项目部,眉头微蹙,“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天也黑了,我陪你去吧。” 姜栖不太想麻烦别人,“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而且办公室那边还亮着灯,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季骁却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坚持道,“也不耽误这点时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说着,已经下了车,示意姜栖一起。 姜栖见他坚持,心里也确实有点发怵,没再推辞,“行吧,那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工地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的车流声。 项目部二楼还亮着几盏灯,但里面已经没什么人声了,显得有些空荡。 等两人到达二楼的办公区时,刚走进会议室。 周围的灯却“啪”地一声,毫无预兆地全部熄灭了,整个空间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姜栖正下意识地往前走,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弄得一愣,脚下不小心绊倒了旁边一把办公椅的腿,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差点向前摔倒。 “小心!”季骁反应极快,在黑暗中径直地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稳,“没事吧?这边是临时搭建的板房,供电线路不太稳定,偶尔会跳闸会停电,一会可能就来电。” “谢谢。”姜栖借着他的力道站稳,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她倒不是多怕黑,心里记挂着稿子,很镇定地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的功能。 一束明亮的光瞬间从手机背后射出,驱散了部分不安。 “我记得刚才就坐这附近的。”她借着光,找到刚刚自己开会时坐的位置,光束在桌下和椅子周围扫视。 果然,在桌子底下靠近桌角的地方,看到了那份熟悉文件夹。 “找到了!”姜栖捡起文件夹,确认了一下稿子还在,才装进自己的包里。 “找到了就好。”季骁在一旁说道。 然后,等他们来到了一楼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大门从外面被什么东西锁上了,用力推了推,却纹丝不动。 季骁使着力气又推了下,眉头皱了起来,“可能是保安巡逻,看到里面黑着灯,以为没人了,就从外面临时锁了,要不看看附近墙上或者门上有没有贴保安室的联系电话,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开一下。” “好。”姜栖拿着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地在门框周围,旁边的墙壁上扫视了一圈,寻找可能贴着的联系方式。 结果没看几秒,手中的光束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她的手机本来电量就没剩多少,刚才一直开着耗电量大的手电筒功能,如今彻底没电自动关机了。 四周瞬间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比刚才更令人心慌。 “我手机没电了。”姜栖无奈地说道。 季骁闻言,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刚才下车太急,我手机落在车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被困在这里,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第112章 借外套 陆迟今天有个推不掉的应酬,虽然席间滴酒未沾,但周旋下来也倍感疲惫,回到云水湾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他带着些许倦意走上楼,习惯性地瞥了眼走廊尽头姜栖的房间,却意外发现门是虚掩的,没有像以往那样关得严严实实,防他跟防贼一样。 他脚步顿住,心下觉得有些奇怪,走近了些,推开房门往里看去,里面空空如也,床铺整齐,不像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这么晚,还没回来? 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拿出手机拨通了姜栖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陆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晚关机,人又不在家,又开始整失联这一套了。 他耐着性子,在通讯录里翻找,最终拨通了关明夏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关明夏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喂?谁啊?什么事?” 她刚杀青,这阵子疯狂补觉,所以很早就睡了。 陆迟没理会她的情绪,直接开口问道,“姜栖,在你那?” 关明夏似乎愣了几秒,反应了下才说,“没有啊,她不在家吗?她没跟我说今晚要过来啊。” “她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联系你的?”陆迟追问。 关明夏努力回想了下,“就下午那会儿,三四点的时候吧,她发消息跟我说在天悦项目部,要开挺久的会,之后我们俩就没联系了,她怎么了?联系不上她吗?” “电话关机,人也不在家。”陆迟的声音沉了下去。 “什么?关机了?是不是没电了?她那个人手机不到最后岌岌可危的电量是不会充电的……” 关明夏话还没说完,陆迟就挂断了电话,抓着车钥匙,出了门。 另一边,姜栖和季骁被困在漆黑空旷的临时项目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试图寻找其他出口,无奈所有的窗户都安装了坚固的防盗网,根本出不去。 最终,两人只好在紧闭的大门旁边,借着门缝透进来极其微弱的月光,席地而坐,中间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靠聊天来驱散黑暗和漫长等待的煎熬。 “真是不好意思。”姜栖的声音略带歉意,“都怪我粗心大意落了东西,还连累你也困在这里了。” 季骁笑了笑,语气温和而包容,“没事,说起来,幸好我坚持陪你进来了,要是你一个女孩子困在这里,黑灯瞎火的,岂不是更糟糕?现在起码还有个伴,能说说话,也没这么害怕。” 他的话让姜栖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她忽然想起什么,担心地问,“那你这么晚没回去,佳乐一个人怎么办?她会很担心吧?” “没关系。”季骁解释道,“我以前工作忙或者有应酬的时候,也经常很晚回家,家里有保姆阿姨会一直陪着她,照顾她睡觉,明天早上我再跟她解释就好,她习惯了。” 姜栖忍不住感慨,“有个贴心的小棉袄也挺好的,回去晚了,或者没回来,都有人惦记着。” 季骁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你这么晚没回去,我想,陆迟应该也会担心的。” “他才不会。”姜栖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段时间我们都是各过各的,跟同个屋檐下合租的陌生人没两样,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说着,她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回忆,心情有点低落,“小时候,父亲总是偏心后妈和她的孩子,我也试着离家出走好几次,以为父亲会发现我不见了,会愧疚,会担心地来找我,可后来发现根本无人在意,他们照样过得其乐融融,最后自己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结婚后,我和陆迟要是吵架,就算我气得跑出去,他也是从来不会在意,不会找的,所以啊,连血脉相连的家人都不在乎你的话,还是别指望外人了。” 季骁的声音在黑暗显得格外温和,宽慰道,“他对你的关心,并不是假的,只是表达方式有问题,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那天你在走廊过敏晕倒,也是他急急忙忙冲过来将你抱起来送到医院,那种紧张不像是装的。” 说到这,季骁都有点忍俊不禁,“当时他还劈头盖脸对我一顿指责,以为是我想害死你。” 姜栖却不以为然,甚至轻轻哼了一声,“他可能就是骨子里的那种…正义感或者占有欲作祟吧,觉得挂着他“陆太太”名号的人,就不能在他眼皮底下出事,每次宋秋音受伤了或者晕倒了啊,他照样紧张得不行。” 姜栖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深夜的工地格外荒凉,昼夜温差大,寒气从水泥地渗透上来。 她只穿了件无袖的上衣,冷得下意识抱紧手臂,来回摩挲着,试图产生一点热量。 季骁察觉到她的动作,尽管黑暗中看不太清,他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站起身走过去,递给她,“先披上吧,这边晚上温度低,待会感冒了。” 姜栖下意识拒绝,“不用了,谢谢你,你自己也很冷吧,留给自己穿吧。” “我是长袖衬衫,还好,不怎么冷。”季骁坚持地往前将外套递了递,语气诚恳,“还不知道保安什么时候会巡逻路过这里,要是真的在这待一晚上,你会着凉的,到时感冒了影响工作状态,岂不是更耽误事?” 姜栖听他这么说,也没再推拒,接过来披在自己身上,确实驱散了一些寒意,她低声道,“谢谢,老是麻烦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谢谢了。” 季骁站在她眼前,眼底漾出些许笑意,“不用和我这么客气,高中那会,你不也帮了我挺多吗?” 话音刚落。 “咔哒”一声。 门那边突然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拉开。 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柱瞬间刺破黑暗,直直地照了进来,晃得两人瞬间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拿着手电筒的保安侧身让开,陆迟高大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席地而坐的姜栖,以及她身上那件明显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西装外套。 而季骁,就站在她面前,两人挨得很近。 陆迟的眸色,在看清这一幕的瞬间,沉了下去。 第113章 你的婚戒呢 陆迟的声音冷得像冰,穿透了黑暗,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你们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在这干什么呢?” 姜栖见是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灰尘,“你说呢,我们俩总不能在这玩密室逃脱吧?” 季骁见状,主动澄清道,“姜栖的设计稿落在会议室了,我们回来取,恰好碰到停电,保安巡视时可能以为没人,不小心将我们锁在里面了。” 陆迟听到这番解释,脸上的不虞没有消散半分,反而觉得姜栖身上披着的那件西装,非常碍眼。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什么也没说,一把扯下那件外套,丢给旁边的季骁,语气带着刺骨的寒意,“拿个设计稿子,需要这么贴心地脱掉外套?季经理对女同事,还真是体贴入微。” 姜栖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你至于吗?人家也是好心。” 陆迟没理会她的控诉,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外走。 “你干嘛老拽我!快给我放开!我自己会走!”姜栖挣扎着,却拗不过他的力气,几乎被拖着走。 陆迟一边拽着她快步离开这片区域,一边低声怒斥道,“人家好心,你就穿他的外套?姜栖,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吗?” “身份?”姜栖被他这话气得发笑,奋力想甩开他的手,“你别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身份了?你借别人外套的时候,你想过你是什么身份吗?” 陆迟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借宋秋音外套那次,他脚步一顿,在车旁停下,转过身看着她,试图解释,“我那个时候不借她外套,她会当众难堪。” “所以你是好心,怕她难堪。”姜栖仰头看着他,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亮得惊人,“那季骁也是好心,晚上温度低,他怕我冻着,没准会冻死呢。” 陆迟被她堵得一时语塞,只好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牢牢地披在姜栖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裹住。 随后,他两只手扯着外套的衣领往前一带,迫使姜栖靠近自己,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姜栖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陆迟已经松开了她。 他贴近她的脸,呼吸有些重,声音低哑地说,“你要是介意,以后不会了。” 姜栖愣了几秒,才冷静下来,她偏过头,“没必要。” 他们之间,哪还有什么以后。 这样想着,她就要脱下身上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陆迟却拦住了她的手,语气硬邦邦的,“不是说会冻死吗?赶紧穿好!” 姜栖躲不开,被他几乎是塞进了副驾驶,他俯身过来,帮她拉过安全带扣好。 距离拉近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她空无一物的手指,动作顿了一下,声音沉了下去,“你的婚戒呢?” 姜栖眸色淡淡,看向窗外,“早就不戴了。” 陆迟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启动车子。 车子平稳地驶入沉沉的夜色,姜栖无意间瞥到他放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那枚简约的铂金婚戒,还稳稳地戴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她不明白,他到现在还戴给谁看。 ——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观星”设计大赛内部选拔开始了。 会议室内气氛严肃,每位参赛设计师都需要上台讲解自己的构思方案和设计图。 台下坐了四位总监级别的评委,其中包括岑宁,而正中央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气质儒雅、五十多岁的男人。 温竹在一旁小声给姜栖介绍,“那位就是我们许董,许柏山先生,前几天刚从国外回来,没想到今天亲自来当评委了。” 姜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许柏山穿着一身质感很好的新中式服装,显得比想象中随和一些,他头发梳理整齐,其间夹杂着些许优雅的银丝,面容柔和,眼角带着淡淡的笑纹。 “姜栖,你紧张吗?”温竹小声问。 “有点。”姜栖如实回答。 毕竟这是她这些天倾注了大量心血研究的作品,她很希望能获得一个好成绩。 温竹先上台,讲解了自己的设计方案,整体发挥稳定。 其他几位同事也陆续完成讲解,水平各有千秋。 终于轮到姜栖,她是最后一个。 她从容走上台,打开了自己准备的PPT。 设计主题是关于一个海边度假村的项目,切入点颇为新颖,并没有局限于传统的奢华风格,而是巧妙地融合了自然、海洋的元素,灵感取自贝壳的形态与肌理。 讲解结束,台下响起了礼貌性的掌声。 到了评委点评环节。 先是岑宁专业地指出了几个亮点,“姜栖,你这个将贝壳形态抽象化应用于建筑立面的想法很大胆,效果图呈现的光影变化也很细腻,整体视觉冲击力和概念都挺好的。” 她也提出了中肯的建议,“不过在部分功能区域的动线规划上,还可以再优化一下,让实用性和艺术性结合得更完美。” 姜栖认真听着,点头回应,“谢谢岑总监的指点,动线优化这方面我确实会再深化研究一下。” 接着,许柏山开口了,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挺有潜力的年轻人,你的想法很新颖,这种试图打破常规、寻求与自然深度对话的风格,让我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很触动我。” 姜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回应道,“谢谢许董的肯定,我会继续努力的。” 许柏山却微微颔首,盯着她若有所思,总觉得这年轻设计师的眉眼间透着一股特别熟悉的感觉。 最后,经过评委们的合议,结果出来了。 黎扬的设计风格偏向成熟稳健,市场接受度高。 而姜栖的设计风格偏向新颖大胆,更具创新性和艺术感。 两人成功入围,将代表公司参加正式的“观星”设计大赛。 散会后,人群陆陆续续离开。 温竹虽然自己没选上,但还是真心地为姜栖感到开心,第一时间送上祝贺,“太棒了姜栖,你的设计方案真让人眼前一亮,恭喜你!” 姜栖也松了口气,扯出一抹真诚的笑容,“谢谢你,温竹,你的设计方案也很棒。”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婆婆。 姜栖犹豫了下,还是接了,“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白雅舒焦急的声音,“姜栖,你快点回来,老爷子…好像快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栖脑子“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第114章 老爷子病危 姜栖急匆匆赶到了陆家老宅,宅子里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重的气氛。 她快步走到老爷子的卧室,陆迟、陆怀舟、白雅舒三人都站在病床前,面色无比凝重。 陆老爷子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呼吸微弱,看起来十分虚弱。 白雅舒看到姜栖来了,红着眼圈俯身,对老爷子轻声说,“爸,姜栖来了,您看,她来看您了。” 老爷子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她,浑浊的眼神似乎亮了几分,颤颤巍巍地朝她招手,声音气若游丝,“栖丫头,你来了啊。” 姜栖看到他这副油尽灯枯的样子,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她快步走过去,在床边蹲下,握住枯瘦的手,“爷爷,您不是说要安排手术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老爷子虚弱地摇摇头,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其实我这把老骨头,我自己清楚得很,做不做手术,都活不了多久了,还是别瞎折腾了。” 姜栖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为什么不早说,这段时间我光顾着忙工作的事,一直没来看您,真是对不起。” 老爷子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栖丫头工作了好呀,你本就不该成天待在家里,你有你的天地,挺好的,爷爷为你高兴。” 他喘了几口气,似乎积蓄着力量,然后对床边的其他人说,“你们先出去,我和栖丫头单独说几句。” 陆迟深深地看了姜栖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和父母一起默默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爷孙两人,老爷子看着姜栖,目光变得清明了一些,他轻声问,“其实…你要离开那小子了…对吧?” 姜栖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老爷子了然地点点头,声音微弱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慈爱,“你上次那番说辞,我怎么会信呢?只不过你愿意替那小子说话,我才没计较,如果真的不开心,就和他分开吧,别委屈自己了,是那小子没福气,留不住你。” “爷爷。”姜栖的声音哽咽得厉害。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姓宋的吗?”老爷子回忆道,“她那时和你一块来我家,手脚不干净,我亲眼看到,她把你送给陆迟的那罐千纸鹤偷偷扔进垃圾桶了,这人心思不纯,当面和你是好朋友,背后又是别的面孔,从那以后,我对她就没有好印象。” 姜栖愣住了,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老爷子又感慨道,“那时候你小小的一个,经常来我家玩,陪我这无聊的老头子下棋说话,总是逗我开心,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但你心思太纯良了,以后在外面,对人还是要有点警惕心。” 姜栖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应声道,“我知道了,爷爷,我会记住的。” 老爷子缓了口气,又轻声对姜栖说,“叫他们都进来吧,我还有些话要嘱咐。” 姜栖点点头,照做,走到门口轻声将守在外面的三人唤了进来。 陆怀舟、白雅舒和陆迟再次围到床前,神色更加沉重,预感到了什么。 老爷子目光首先看向自己儿子,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怀舟,把我名下那8%的股份,都转到姜栖名下。” 陆怀舟闻言,很是平静地应下,“是,爸,您放心,我会尽快办好。” 姜栖听到这话,急忙摇头拒绝,“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老爷子却坚持地看着她,眼神慈爱而固执,“我给你,你就收着,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亲孙女看待了,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受委屈了,该怎么办啊?有点东西傍身总是好的。” 姜栖的眼泪再次决堤,只能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老爷子的目光又转向白雅舒,语气充满了感激,“小舒,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这个家,照顾我这个老头子,辛苦你了,真的谢谢你。” 白雅舒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爸,你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啊,说什么谢不谢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最后,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陆迟身上,看了他良久,才缓缓开口,“要是姜栖和你提分开,你就答应吧,别强求了,就算分开了,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在,把她当妹妹也好,别苛待她。” 陆迟紧抿着唇,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交代完这些,老爷子似乎用尽了最后的气力,疲惫地闭上眼睛,对其他人挥了挥手,声音几不可闻,“你们先离开吧,我和这小子单独说几句。” 姜栖最后看了老爷子一眼,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和白雅舒她们一起,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走出屋外,傍晚的风带着沁人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悲伤。 姜栖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停在了院子角落里那棵历经风霜的老槐树上。 她忽然想起,上次回老宅,她原本是想挖开树根下的泥土,最后被陆迟的打断而不了了之。 这一次,她走上前,在老槐树粗壮的树根旁,蹲下身,徒手开始挖掘。 最后,她从泥土里挖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珍宝,只静静地躺着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老爷子像个老小孩一样,提出要玩一个叫“时间胶囊”的游戏,让她写下自己的心愿,埋在这棵老槐树下,说等多年后再打开看看,一定很有意义。 她当时放进去的,就是这张照片。 照片上,陆老爷子精神矍铄,坐在槐树下的藤椅上,笑容慈祥。 少年陆迟站在他身后,身姿挺拔,脸上没有笑意,但眼神清澈。 而她自己,则蹲在老爷子椅边,笑得一脸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是一段被时光定格、再也回不去的温馨时光。 照片的背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两行略显稚嫩的字迹。 【希望爷爷永远健康,长命百岁】 【希望陆迟以后能多笑一笑】 那时许下的愿望,一个终究落空,另一个也早已面目全非。 滚烫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滴落在泛黄的照片,晕开小小的水渍。 就在这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走近,陆迟停在她身侧,平静地告诉她,“爷爷走了。” 这四个字,像是最终判决的槌音,重重落下,敲定了那个他们都不愿意面对却终究到来的时刻。 第115章 前男友爷爷 老爷子的追悼会办得庄严而盛大,他生前为人豁达磊落,人缘极好,商界名流、故交旧友,远方亲友来了许多人,络绎不绝地前来吊唁,表达哀思。 灵堂肃穆,花圈挽联环绕,大家都穿着一身黑衣,气氛凝重。 陆迟作为长孙,全程站在家属答礼的最前方,他身姿笔挺如松,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像是蒙着一层雾,看不出明显的悲伤,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姜栖也跟着白雅舒站在一旁,和来往的宾客打招呼、回礼。 姜启年和赵语莲也来了,穿着得体的黑色衣服,与陆怀舟、白雅舒简单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节哀顺变”、“保重身体”的场面话,姿态做得十足。 姜屿川和方之璇紧随其后,姜屿川的目光从进来后,就有意无意地一直落在姜栖身上,眉头微蹙。 白雅舒暂时离开去应付其他宾客,姜栖一个人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思绪似乎飘得很远。 这时,两位气度不凡、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同前来吊唁。 其中一位是江老爷子,他拄着拐杖,看着陆老爷子的遗像,声音洪亮却带着哽咽,“这老家伙,怎么走得这么突然,连一个招呼都不打,说好下次还要一起钓鱼的,又耍赖皮了!” 旁边另一位身形稍胖、面容和善的祁老爷子叹了口气,附和道,“就是,这个老滑头,肯定是嫌我们俩钓鱼技术太好,总赢他的钱,干脆溜号不玩了!” 祁老爷子路过姜栖的时候,停下脚步,带着几分打量和恍然,“小栖?原来你就是陆老头口中的栖丫头啊?今天总算是对号了,以前总听他说起你,夸得跟什么似的。” 姜栖从恍惚中回过神,抬眼看着眼前的老人,努力在记忆中搜索,“您是?” 祁老爷子见状,眼角漾起慈祥的笑意,“怎么还把我老头子给忘了,我是祁遇的爷爷啊,以前我们还在大学附近的那个小饭馆一块吃过饭呢!” 姜栖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刚上大学那会,祁遇追求过她,她试着答应了,祁遇也算是她第一个男朋友了。 结果交往没多久,由于某些原因,姜栖提出了分手。 两人就这样分道扬镳,后来祁遇就去拍戏当演员了,凭借出色的外形和演技,如今已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顶流男明星。 姜栖之前还追过几部他演的电视剧,看的时候,完全沉浸剧情,倒是没联想到他是自己的前男友。 如今,却在爷爷的追悼会上,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前男友的爷爷,还被当场认出来,真是分外尴尬。 她连忙整理表情,掩饰住不自在,“没有忘记,祁爷爷,我记得您来着,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一时没想起。” 就在这时,陆迟走到了姜栖身边,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他对祁老爷子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对姜栖低声道,“快开始了,我们得过去一趟。” 说着,便拉着她穿过人群,走向了灵堂的另一侧。 追悼会按照流程庄重地进行着,哀乐低回,亲友致辞缅怀。 仪式结束后,下午安排了简朴的下葬仪式,遗体进行了火化,骨灰被安放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当姜栖看到那个盒子被缓缓放入冰冷的墓穴时,她才恍然意识到那个会慈祥叫她“栖丫头”的爷爷,真的走了,真的永远离开他们了。 开车回云水湾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陆迟一直很安静,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侧脸线条紧绷,准确来说,是自从老爷子闭上眼的那一刻起,他就变得异样沉默。 在追悼会上,在很多亲友都潸然泪下的时候,他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那样站着,像一座封冻的冰山,看起来平静得近乎冷血。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沉默地回到家,车子停稳,一前一后地踏进家门。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照亮彼此疲惫而苍白的脸。 姜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沉默的男人,深吸一口气,“陆迟……” “我们周一去办离婚手续吧”这句话还未说出口,陆迟却是不由分说地上前抱住了她。 那拥抱来的突然,硬生生将姜栖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毕竟爷爷从小带大的,爷爷去世,他怎么会不悲伤? 姜栖原本迫不及待划清界限的决心,在这无声的悲伤面前有所动摇,在他刚刚失去至亲的时候就提离婚,未免显得太过残忍。 她最终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紧紧地抱着自己。 这个周末过得无比沉重,灰暗得像蒙上了一层永远擦不掉的灰。 姜栖也有些一蹶不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关明夏听说了老爷子去世的事,打电话来安慰,“栖栖,你还好吗?事情怎么会发生得这么突然?你之前不是说老爷子的情况都稳定了吗?” 姜栖握着手机,声音有些沙哑,“爷爷身体其实一直不大好,之前他强撑着,到后面,离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关明夏在那头叹了口气,然后试探着问,“那老爷子走了,你和陆迟离婚的事,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是啊。”姜栖不假思索地答,“等他稍微缓过这股情绪,我就和他谈,到时离了婚,我可能得先搬去你那住一段时间了。” 关明夏欣然答应,“你来我家住,那是一百个欢迎,想住多久住多久。”随即,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犹豫,“不过…陆迟他会这么轻易同意离婚吗?我听说他因为刘雪之前栽赃你偷簪子的事,查清楚后,又把刘雪送进警局了,这次一点情面都没留,而且,他还下定决心把宋秋音赶到海城去了,让她和那个江逸待一块呢。” “我觉得他这会不会是在二选一?最后选了你?想以后收心,和你好好过日子?你真的不心动吗?” 姜栖听到这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有什么好心动的?这次选了你,下次呢?下下次呢?当他的心有游离的那一刻,当他把别人和我放在一起抉择的那一刻,我们就该结束了。” 第116章 再次谈离婚 姜栖根据上次评委的意见修改设计稿子,反复推敲,总感觉好像还差了点什么灵性,无法达到自己最满意的状态。 在工位坐着发呆,正想着,也过了老爷子的头七了,悲伤似乎沉淀了一些,也是时候该跟陆迟提离婚的事了,这段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如今最后的纽带也也已离去。 于是她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陆迟。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办离婚手续。】 消息发过去,却如同石沉大海,直到下班,陆迟一直没有回复。 姜栖无语,这人又开始玩失联。 她索性下了班,直接去陆氏集团找他。 前台认得她,顺利放行,她乘坐电梯来到了陆迟办公室所在的顶层。 徐远正好迎面走来,看到她,一脸惊讶,“太太,您怎么来了?” 姜栖开门见山,“陆迟呢?” 徐远解释道,“总裁下午一直在会议室开会,现在还没出来,您要不先去他办公室等一会,会议应该快结束了。” 姜栖扯了扯嘴角,“算了,我还是在外面等着吧,免得待会他办公室里丢了什么东西,又怪是我拿的。” 徐远意识到她说的是上次偷拍的事,试着找补,“太太,您怎么会这么想,总裁他……” 姜栖却没再听,径直走到旁边的会客室沙发上坐下,耐心等待。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会议室的门才打开,陆迟才一脸疲惫地揉着眉心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色凝重的下属,他余光瞥见沙发上坐着的姜栖,脚步顿了一下。 姜栖也抬眸瞥见他,看他那样子像是真的在忙重要的公事,也就暂时没再计较他没回消息的事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俱是复杂难言。 陆迟对下属吩咐了几句,然后朝姜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来,随即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姜栖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姜栖就直接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爷爷不在了,我们也该去办理离婚手续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明天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就明天吧。” 陆迟背对着她站着,面向巨大的落地窗,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没有爷爷,你就不打算和我过了?” 姜栖被他这话问得一愣,随即觉得有些可笑,“本来就是顾虑爷爷的身体,才一直没离婚,现在他不在了,还要顾虑什么?再说,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了吗?当初你还不信誓旦旦地说,谁不离婚谁是狗。” 陆迟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下,他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那你就当我是狗好了。” 说得很小声,姜栖没听清,走上前一步,“什么?你说什么?” 陆迟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她,目光深邃,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愿意改,变成你口中那个脾气好、没有架子、温柔和善、能提供情绪价值、还洁身自好的男人,这个婚一定得离吗?” 姜栖有些惊讶他会说出这些话,难怪这阵子他都有些反常,不像以前那样横行霸道、毒舌刻薄,反而收敛了许多。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你不需要改,是我们不合适。” 陆迟像是被“不合适”三个字刺痛了,语气骤然变得冷硬,“你和季骁就合适?和我结了婚,还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变卖我送给你的项链,就是为了请私人侦探调查他的行踪,姜栖,你觉得你做的这件事,厚道吗?” 姜栖自知在这件事理亏,被他堵得一噎,但还是解释道,“我没对他念念不忘,我们就是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 “我凭什么相信?”陆迟轻嗤一声,“你在我身边,为了我这张脸和那些钱,难以忍受地装了三年,演了三年,现在,换我来装三年,这才公平。” 姜栖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想拖住她三年,简直气结,“人生有几个三年?我不想再浪费在你身上了!” 陆迟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语气却反而平静了些,“那我的三年不也浪费在你身上了?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 “所以,我们现在都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姜栖斩钉截铁地说,“好聚好散,你忘了你答应爷爷什么了吗,只要我提分开,你就得同意。” 陆迟沉默了一下,眼神幽暗,缓缓道,“我是答应了爷爷,所以我才深思熟虑后,决定三年后再分开。” 姜栖被他这蛮不讲理气得够呛,“那你就等着我起诉你吧。” 她本来不想走到对簿公堂这一步,之前打听过,这个程序很麻烦,诉讼得拖个大半年,一审他若不同意,还得再来大半年。 结婚的时候,两人不到半小时,领个证就好了。 离婚一方不同意,却得拖拖拉拉一年。 所以她才好商好量地和他谈。 现在,明显是谈不了了。 只能先收拾包袱先离开云水湾。 陆迟似乎看穿了她想法,直截了当道,“在我没装完这三年之前,你别想搬走。” 姜栖却不以为然,“我要是搬走了,你奈我何?” 陆迟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那你老同学的工作,很可能就不保了。” 姜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 陆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我一直都很卑鄙,只是以前,没用在你身上而已。” 姜栖气得不想和他争辩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陆迟其实也是随口说说罢了,吓唬她的成分居多,她若真搬走了,他其实拿她也没辙。 他只是在赌,赌姜栖不会冒这个险,让她能够暂时留下。 —— 姜栖无奈,只好再次联系了之前咨询过的那位女律师,开始着手准备提起离婚诉讼所需的各种资料。 两人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厅见面,女律师的话和她预想中的差不多,诉讼周期确实很长,尤其一方明确不同意离婚的情况下,对方很可能会采取各种拖延战术,反复开庭、调解,整个过程耗时耗力,拖上一两年也是常有的事,她建议姜栖做好心理准备。 姜栖听着律师条分缕析地讲解各种可能遇到的程序和拖延手段,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原本以为只是结束一段关系,却没想到过程如此繁琐折磨人。 女律师交代完注意事项便先行离开,姜栖一个人坐在原地,对着桌上那叠法律文件发呆,感觉前路漫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她对面的座位坐下。 “你在准备提起离婚诉讼?”姜屿川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那些文件。 姜栖懒得理他,更不想和他讨论自己的私事,她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桌上的资料,准备起身离开。 姜屿川却在她站起身的那一刻开口,声音不高,却成功让她动作顿住,“我有办法,让陆迟同意和你离婚。” 姜栖回头看他,有点难以置信,“什么办法?” 姜屿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张设计精致的订婚请柬,推到了姜栖面前的桌上,请柬上并排印着姜屿川和方之璇的名字。 “我和之璇要订婚了,四月十九号,也就是下周日。”他看着她,眼神透着难以捉摸,“你来参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117章 订婚宴 姜栖不知道姜屿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其实心里也好奇,他究竟能用什么办法让陆迟同意离婚。 自那天后,她还是按照原计划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申请,加上她也真的有点担心陆迟拿季骁的工作开刀,人家一个人带着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拖累无辜的人,陆迟要是真铁了心这么做,她完全拿他没辙。 于是,她只能继续在云水湾住着,反正现在跟陆迟的状态跟合租差不多,一人一个房间,各过各的,互不打扰,还不用交房租。 这天,姜栖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居然破天荒地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动静,还夹杂着王妈指挥的声音,“先生,这个火候差不多了,可以放调料了……哎呀,不对,是先放那个……酱油少倒点!” 她惊讶地走过去,看到的情景,让她差点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迟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居然立在厨房,他穿着休闲的棉质T恤和长裤,正手忙脚乱地拿着锅铲和一堆茄子“奋战”。 姜栖靠在厨房门框,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吐槽,“陆总,这是体验生活?还是你们公司终于破产了,需要你亲自下厨节省开支?” 陆迟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眉头微蹙,似乎专注于手头的“事业”。 很快,他端着一盘颜色深得可疑、形状也有些软塌塌的黑乎乎茄子走出来。 王妈跟在他身后,努力找补,语气带着鼓励,“先生第一次做,能做出来就很好了!味道闻着还挺香的!” 姜栖毫不留情地戳穿,“王妈,您不愧是领工资的,把我们堂堂陆总夸得跟耀祖似的,就炒了盘茄子,这件大事可以在族谱记上一笔了。” 陆迟却充耳不闻,径直将那盘茄子端到姜栖面前,示意她,“尝尝。” 姜栖看着那盘黑暗料理,明明是之前发烧撒娇也没能换来他的亲自下厨。 如今摆在面前却毫无波澜,要是当初恋爱脑的她,就算吃了一口难吃得要死,估计也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违心地夸赞好吃。 可现在却是无所谓了,反而起了点报复的心思,她拿起一旁的筷子,随便夹了一口,放入口中。 味道……果然一言难尽,咸中带苦,还有股糊味。 她努力咽下去,然后学着他以前那副挑剔又毒舌的样子,阴阳怪气地故意吐槽,“嗯……怎么说,狗做的可能都比这好吃点吧?” 言下之意,这菜做的比狗做的还难吃。 更是拐着弯说,他连狗都不如。 说完这句话,她好以整暇地看着他,就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王妈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都为姜栖捏了一把汗,没想到太太这么直白敢说。 出乎意料的是,陆迟并未生气,还煞有其事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吃过狗做的了?” 姜栖:“……” 拐了个弯,把自己坑了。 接下来几天,陆迟似乎跟厨房杠上了,乐此不疲地每天研究不一样的菜,然后端到姜栖面前让她“试毒”。 每次姜栖都点评得很刻薄,这人始终面不改色,然后默默地把菜倒掉,第二天继续。 姜栖实在看不懂了,他这玩的是三十六计的哪一计? 转眼到了姜屿川订婚的那天。 姜启年提前了好几天就打电话,反复叮嘱姜栖,务必当场参加,还说久居老宅、深居简出的奶奶也会特意为了这场订婚宴过来。 听说赵语莲和姜梨都极力反对家境普通的方之璇嫁到姜家,认为她高攀,姜启年倒是持中立的态度,觉得儿子也老大不小了,感情的事他自己决定就好,总拖着也不是个事。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一向讲究门第之见的姜老太太像是看透了红尘似的,竟然也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只盼着孙子能赶紧结婚安定下来就行。 想到苏禾的医药费还是姜老太太的账户在支付,姜栖多少还是给点面子,决定前去露个面,顺便看看姜屿川到底搞的什么鬼。 订婚宴设在在本市数一数二的酒店,巧的是,上次江老爷子的寿宴也是在这里举办的,只是氛围截然不同。 姜栖站在富丽堂皇的门口,就看到里面被装饰得梦幻而浪漫,香槟色的玫瑰、闪烁的灯串、飘逸的纱幔,处处营造着甜蜜幸福的氛围。 方之璇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优雅长裙,化着得体的妆容,头发精心盘起,几缕碎发修饰着脸颊,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温婉动人。 姜屿川也穿得很正式,一身裁剪合体的白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难得褪去了几分冷峻,多了些温和。 两人站在一起,接受着亲友的祝福,看起来倒真是郎才女貌,颇为登对。 方之璇看到姜栖,主动迎上来打招呼,笑容温婉,“小栖,你来了啊。” 姜栖淡淡地点点头,说了句场面上的祝贺话,”恭喜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姜屿川的目光却看向她身后,问道,“陆迟怎么没一起来?” 姜栖也是纳闷,怎么一个两个,每次都要问陆迟来不来,她没什么表情地回答,“今天是你订婚,还是他订婚啊?你管他来不来,他不来,你这个婚就不订了?” 姜屿川被噎了一下,一时没接上话。 姜栖没忘正事,直截了当地问,“说说吧,我现在人来了,你提的那个能让陆迟同意离婚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姜屿川却避重就轻,“你先进去吧,奶奶还在里面等你呢。” 姜栖看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也没再追问,径直走进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等姜栖离开后,方之璇担忧地问,“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姜栖肯定不同意。” 姜屿川看着宴会厅内渐渐入座的人群,目光深沉,“这是唯一的办法,要不然,以陆迟现在那种不肯放手的状态,她根本离不了婚,长痛不如短痛。” 第118章 姜老太太 姜栖刚走进宴会厅,就听到了不远处他们一家三口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姜启年缓缓说道,“这姑娘也不错了,除了家境普通点,没什么不好的,名校高材生,心理医生也是个体面的工作,性格看着也温顺懂事,能和小川好好过日子就行。” “性格哪里温顺了?”姜梨的声音充满了愤恨,“爸你就是被她骗了!这个告状精,心思深着呢!凭什么让她做我大嫂!我不要!我哥肯定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姜启年被她的不依不饶,弄得有些恼火,“好了!你还有脸说别人!?你要是不干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会被人抓住把柄吗?她不说,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人家起码没像你,年纪轻轻就……” 他似乎觉得场合不对,硬生生刹住,压低声音却依旧严厉,“就和已婚老男人勾搭在一起,还搞大了肚子,人家起码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姜梨上回挨打后,第二天就被押着去医院把孩子拿掉了,可姜启年时不时就提起这件事揭她短,她又羞又怒,“我就犯了一次错,你至于一直说吗?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就知道向着外人!” 说完,她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赵语莲看着女儿负气离开,无奈地对丈夫说道,“你也别老提这事了,都翻篇了,姜梨说的也没错,我们屿川这么优秀,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找不到?为什么要娶一个普普通通、对他毫无助益的妻子?我也是一百个不乐意,说出去,都不够有面子。” 就在这时,姜老太太在下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缓缓走来,她虽然年迈,但耳朵还挺尖,正好听到了赵语莲最后几句话,她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你就别说人家普不普通了,想想你当年,你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舔着个脸嫁给了启年,手段也不怎么光彩。” 赵语莲脸色变了变,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地低声说了句,“妈,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老太太却没理会,自顾自地找了个主位坐下,慢悠悠地继续戳她心窝子,“我当年要不是看在你肚子争气,生了个小川这个孙子的份上,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进我们姜家的门?现在倒好,自己站稳了脚跟,就开始对别人挑三拣四了?” 路过的宾客听到这话,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赵语莲脸色有点挂不住,只好勉强找了个借口,“妈,您坐着,我去后厨盯一下菜品,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完,她也是快步离开了。 姜启年站在老太太旁边,有些无奈地低声说,“妈,您干嘛又重提这些旧事,今天是小川的好日子。” 老太太却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唏嘘,“人老了,不就爱念叨念叨旧事?想想过去,看看现在,心里才有数,免得有些人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就有点飘了。” 姜栖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个姜家真是乱糟糟的一团,各种陈年旧怨、面子算计、互相攻讦,什么的人才都有。 这时,老太太的目光忽然转向了她,朝她招了招手,“姜栖,你过来。” 姜栖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 姜启年见她不吭声,习惯性地拿出父亲的威严,命令道,“你这丫头!都多大了,平常见到爸爸不喊就算了,奶奶你也不喊?一点规矩都不懂!” “行了行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儿子,“你走开,忙你的去,我和姜栖说话,不用你在这杵着。” 姜启年被母亲呵斥,有些没趣,但也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老太太忽然拉着姜栖的手,感慨道,“你妈妈如今怎么样?” 姜栖没抽回手,任由她拉着,声音平静,“还是老样子,植物人状态,还能有什么变化。” 老太太叹了口气,像是陷入了回忆,“说来我也有错,当初是我太偏执,太看重门第出身,怎么看她也不顺眼,觉得她小家子气,配不上姜家,甚至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她抬起眼,看着姜栖,有些唏嘘道,“前年,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想了很多,那时候医生都说没救了,下了病危通知,那个姓赵的在旁边撺掇启年,恨不得我赶紧走了干净,她好彻底当家做主,那点心思,我看得明明白白。” 老太太说着,竟拿两人比较起来,语气里满是物是人非的惆怅,“要是你妈妈绝不会这样,她那人心善,性子软和,无论我这个糟老婆子以前怎么说她、刻薄她,她都是无怨无悔,现在想来,还有些对不住她。” 姜栖知道老太太当年大病一场侥幸痊愈后,就长期在老宅的佛堂吃斋念佛,深居简出,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洗清罪孽,开始反省起了过往。 但她并不认为几句忏悔就能抹平一切,她语气始终疏离,“我已经履行了和您的约定,和陆家三年联姻,给姜氏带了不小的帮助,如今期限已到,我和陆迟也在谈离婚了,您不需要对我说这些好话。” 老太太却摇摇头,浑浊的眼睛看着她,“钱财利益,都是身外之物,人越活到后面,才越懂得真情的可贵,小川和姜梨都站在她妈妈那边,我病了也默不作声,只顾着自己,启年也是个没主见的人,其实我心里还是觉得你更好,贴心、懂事,你很像你爷爷,骨子里有股韧劲和正气。” 姜栖听到这里,再也忍无可忍,将手抽了回来。 “仪式好像开始了,我先去找个位置坐下。” 说完,她没有停留地就离开了。 她不想背刺小时候无助的自己。 记忆里,苏禾带着年幼的她上门,苦苦哀求,却被老太太冷言冷语赶出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那些“赔钱货”、“女孩没用”、“带着你的拖油瓶赶紧滚”的尖锐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如今老了,发现身边的人不靠谱,这才想起她了。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等着订婚仪式的开始。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姜栖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陆迟回答得理所当然,“你哥哥订婚,我不能来?” 第119章 敬酒 姜栖只觉得这人最近真的装模作样到了极点,她总感觉他在耍自己,就因为耿耿于怀她“装了三年”的事,现在非要扳回一城似的。 很快,订婚仪式正式开始了,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开场,姜屿川和方之璇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上台,交换了订婚戒指,并发表了简短却真挚的爱情感言,场面温馨动人。 姜栖看得有点认真,或许是被这仪式感触动,又或许是在想别的。 陆迟视线落在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到了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办一个像样的婚礼。 当时他心有怨气,不肯办,而姜栖执意要留下孩子,双方僵持不下,等到孩子流产,两人关系降至冰点,早已过了最初该办婚礼的时机。 姜栖从未提过,他也没提,于是就这样不了了之。 他冷不丁问姜栖,“我们要不要补办一个?” 姜栖的注意力从台上拉回,莫名其妙地看他,“补办什么? “婚礼啊。”陆迟说道,目光看着她。 姜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嘴角,“可以啊,补办个离婚的酒席,昭告天下,我看挺合适的。” 陆迟眉头微蹙,沉声道,“我还没装完这三年,现在昭告天下未免太早了。” 姜栖觉得完全沟通不来,索性不再理他,继续看向台上。 仪式进行到敬酒环节,方之璇的父亲在老家没能赶来,她便向姜启年和赵语莲敬酒。 赵语莲脸色很差,勉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不情不愿地碰了杯,随后众人共同举杯庆祝,气氛看似热烈。 菜很快上来了,姜栖没吃晚饭就来了,索性拿起筷子,开始填饱肚子。 一旁的陆迟却没动筷,而是逮着那盘白灼虾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剥,他手指修长,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很快面前就堆了一小堆完整的虾肉。 姜栖看着他那副跟虾较劲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吐槽,“就算再爱吃,也不用剥这么多吧?又没人跟你抢。” 谁知道陆迟闻言,竟直接将面前那只小碟子推到了她面前,语气平淡无奇,“给你的。” 姜栖惊讶地愣住了,看着眼前那堆剥得干干净净的虾肉,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往都是她上赶着给他剥虾,他跟个大爷似的心安理得,也不说一声谢谢。 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享受到他亲手服务的这一天。 周围有注意到这一幕的宾客,尤其是几位女士,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低声议论着“陆总好体贴啊”、“真羡慕陆太太”之类的话。 姜栖瞥了一眼那叠虾,故意挑剔道,“这样吃虾没有灵魂,少了那股酱汁,味道差远了。” 陆迟听后,却神色自若地将自己面前那个盛着虾壳的骨碟,往她那边推了推,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再拿起来嗦一下味。” 姜栖额角直跳,咬牙道,“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这样很好玩?” 陆迟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没听到她的质问。 这时,姜梨也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陆迟旁边的空位上,眼睛盯着那碟虾,撒娇似的说,“姐夫,你怎么剥了这么多呀,分我一点,这么多,我姐一个人也吃不完。” 陆迟看都没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让她走开,“想吃自己剥,没长手?” 姜栖却故意要和陆迟作对似的,直接将那碟虾推到了姜梨面前,格外大方,“吃吧吃吧,多吃点,大馋丫头,看把你馋的。” 陆迟看着那碟自己亲手剥的虾,转眼就到了姜梨手里,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也是听了贺云帆的那些鬼话,试着改变,做一个体贴的丈夫,结果这女人居然毫不领情。 席间,敬酒环节到了高潮,姜屿川和方之璇端着酒杯,在一众亲友的簇拥和嬉闹声中,熙熙攘攘地走了过来。 姜屿川径直走到陆迟面前,手里还特意拿着一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酒,他脸上挂着看似诚恳的笑,“妹夫,那天是我喝多了,才对你说了些逾矩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来,我敬你一杯,我们忘掉之前的不愉快,以后还是一家人。” 说着,他熟练地将那琥珀色的液体倒满了两个酒杯。 陆迟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并不想理会这所谓的道歉,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姜屿川见状,也不再坚持,转而将视线投向姜栖,手里的酒杯也转向她,“小栖,那你替陆迟喝了吧,上次是我说错了话,惹到陆迟不高兴,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趁着今天这大喜的日子,我想把好好把话说开。” 姜栖听得云里雾里,这两人之前到底说什么了。 因为是订婚宴的主角敬酒,不少宾客的目光好奇地都投向了这边,姜屿川端着酒杯的手就这样僵持在空中,姜栖正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从姜屿川的手中夺过了那杯酒。 陆迟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放回桌上,对姜屿川道,“酒我喝了,恭喜大舅哥终于不打光棍了,以后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少管别人的闲事。” 这时,不远处有人喊姜屿川过去给其他人敬酒,姜屿川深深地看了陆迟一眼,也没再多说,便和方之璇一起离开了。 姜栖刚要开口问陆迟,他和姜屿川之间到底怎么了。 一旁早就伺机而动的姜梨,突然端着一小碗汤朝陆迟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甜笑,“姐夫,这个汤特别好喝,是酒店招牌呢,你尝尝看。” 陆迟皱着眉避开,语气不耐,“不要,你给我拿远点。” 可姜梨却是充耳不闻,依旧往前递,嘴里还说着“真的很好喝”,结果不小心手一抖。 碗里的汤汁瞬间泼洒出来,大半都浇在了陆迟深色的西装裤上,留下明显的水渍和油污。 陆迟倏地站起身,声音压着怒火,“你干什么?脑子有病,听不懂人话?” 姜梨连连道歉,“对不起姐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着这汤好喝,想让你尝尝,没想到手滑了,对不起!” 她急忙抽出纸巾想帮他擦,被陆迟嫌恶地避开。 “楼上有专门的房间,可以换衣服。”姜梨补充道。 陆迟脸色难看,没再理会这人,转身对姜栖说,“你跟我一起去。” 姜栖想也没想就拒绝,觉得莫名其妙,“你换衣服我去干嘛?我又不能帮你换。” 陆迟却一再坚持,“我上次都陪你换了。” 姜栖眼皮都未抬,“我又没让你陪。” 那次明明是他自己硬要留下的。 陆迟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强求,只是脸色更冷了几分。 他阴沉地瞪了姜梨一眼,然后独自离席。 姜栖继续低头吃饭,试图忽略这个小插曲。 可没过一会儿,姜梨也起身离开了。 她心里隐隐感觉怎么有些不对劲。 于是姜栖也跟了出去,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刚走出宴会厅,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一只手从身后忽然伸过来,用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姜栖惊恐地瞪大眼睛,试图挣扎,但那气味极其霸道,不过几秒,她的身体就软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20章 暴风雨前夕 陆迟打电话让徐远尽快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他刚走进酒店房间,就隐隐感觉不对劲,一股莫名的燥热从体内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烦躁地抬手松了松领带,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熟悉的失控感,让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次情景。 他强撑着走到床边坐下,试图保持冷静,但意识已经渐渐有些发散,眼前的景物开始微微旋转模糊。 就在这时,传来“嘀”的一声刷卡声,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陆迟视线模糊,凭着本能和期待,哑声问了句,“姜栖?” 他以为是姜栖终究不放心跟来了。 那个身影闻言,立刻凑了过来,一股甜腻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让陆迟感觉一阵恶心不适,脑子反而莫名清醒了几分。 这不是姜栖。 姜栖从不用会用这么浓烈的香水。 姜梨却锲而不舍地靠近,手甚至不安分地搭在了他腰间的皮带上,试图拆开,声音矫揉造作,“姐夫,是我呀,刚刚不小心把汤洒在你身上了,我帮你看看那里烫伤了没?我很担心来着。” 陆迟听到这话,如同被冷水泼醒,用力推开了她,姜梨惊呼一声,跌坐在地。 陆迟也很快反应过来,是那杯酒有问题,他努力克制着体内翻腾的火气,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厉声问道,“谁让你这样做的?姜屿川?” 姜梨从地上爬上来,谎话张口就来,“是姜栖,她说厌倦你了,不想和你过下去了,就让我这个妹妹来顶替她的位置,她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可能!陆迟斩钉截铁道,“她不会这样做的!” 姜梨却走近了些,故意晃着手里捏着的一枚戒指,“怎么不可能?你看,她连你们的婚戒都给我了!说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刚才你剥好的虾,她也不让给我了吗?这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她根本不在乎你!” 婚戒? 陆迟心头倏地一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戒指,但他视线已经渐渐模糊,理智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挣扎,他努力聚焦,却看不清细节。 姜梨的手再次不安分地抚上他的肩膀,声音带着诱惑,“姐夫,你很热吧?很难受吧?让我帮你降降火,我会很听话的。” “滚开。”陆迟用尽力气再次推开了她,踉跄着冲进洗手间,“砰”地一声锁上了门。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洗手盆前,打开水龙头,拼命冲刷着自己的脸,冰冷的水流暂时带来一丝清明。 他颤抖着手,摊开掌心,那枚被水打湿的婚戒躺在那里。 陆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认真地看了一眼。 那独有的花纹设计,内圈刻着的字母缩写。 确实是姜栖的那枚。 他上次问姜栖婚戒呢,她冷淡地说“早就不戴了”。 原来是给她妹妹了? 让她妹妹来顶替她? 一股被背叛、被玩弄的滔天怒火瞬间涌上来。 他手指一抖—— 那枚小小的戒指,就这样从他指尖滑落。 “叮”的一声轻响,精准地掉进了洗手盆的下水孔,消失不见。 “姐夫!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很难受!别硬扛着了,让我帮你!开门啊姐夫!”门外的姜梨不依不饶地呼喊。 药效已经渐渐发作,理智的堤坝即将全面崩溃。 陆迟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赤红、狼狈不堪的自己,猛地一拳狠狠砸向了镜面。 “哗啦——” 一声脆响,镜子破裂开来。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徒手握住了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掌心被割裂的剧痛清晰传来,温热的鲜血阵阵涌出,顺着手指滴落在白色的洗手台上,触目惊心。 这极致的痛楚,勉强压下了体内翻江倒海的火气。 姜梨还在外面喋喋不休地叫嚷着,试图用言语攻破陆迟的心理防线。 她前阵子和周维谦彻底闹掰分开了,周维谦居然想让她年纪轻轻就生孩子,她把孩子打掉了,周维谦对她也没好脸色,两人有了隔阂,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巧的是,姜屿川却告诉她,有机会顶替姜栖嫁给陆迟,她当然一百个愿意,于是按照姜屿川说的,等敬完酒后,将汤故意洒在陆迟身上制造独处机会,然后算准药效发作的时间闯进来,就连那枚婚戒都用上了,为的就是逼陆迟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就范,生米煮成熟饭。 可陆迟却始终在里面强撑着,直到徐远送衣服赶来房间,他才愿意开门。 门一开,徐远看到自家老板的样子,心脏都差点跳停。 陆迟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握着尖锐的玻璃碎片,鲜血淋漓。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整个人狼狈不堪,唯有那双眼睛,赤红着,却冰冷得吓人。 徐远赶紧扶着陆迟往外走,路过姜梨的时候,陆迟的眼神充满了狠戾,丢下一句,“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姜梨被他那可怕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远一路疾驰,以最快速度将陆迟送到了医院,处理伤口、清洗、包扎和注射药剂,整个过程,陆迟都格外沉默,紧抿着唇,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连在一旁陪同的徐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多问一句。 忽然,陆迟开口,声音沙哑破碎,“给姜栖打电话。” 徐远立刻照做,拨通了姜栖的电话。 姜栖的手机在茶几上响了起来,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徐远”的来电, 姜屿川盯着那闪烁的名字,没有接。 方之璇看着一旁沙发上还在昏迷的姜栖,担忧地问,“姜梨那边没得手,现在怎么办?姜栖很快就会醒来了。” 姜屿川倒是镇定,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无所谓,只要他认为是姜栖做的就行,一般男人受不了这种被妻子亲手算计的奇耻大辱。” 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真的促成姜梨,而是要彻底斩断陆迟对姜栖的念想。 话音刚落,沙发上的姜栖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迷茫地坐起身,看到房间里的姜屿川和方之璇,瞬间警惕起来,“是你们把我迷晕的?” 姜屿川坦然承认,“是,这就是我所说的,能让陆迟同意离婚的办法。” 姜栖愣了几秒,联想到姜梨刚刚泼汤在陆迟身上,接着鬼鬼祟祟地跟了过去,自己又被他们迷晕了,她猛地站起身,声音拔高,“陆迟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时,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姜栖拿过手机,按了接听,“徐远?” 徐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些许焦急,“太太,您在哪?总裁让您现在就回家,他有重要的事必须和您说。” “什么事?”姜栖追问。 徐远却语焉不详,“总之,您赶紧回来吧。” 姜栖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她转向姜屿川,“说吧,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姜屿川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说,“我在敬给陆迟的那杯酒下了药,然后让姜梨去照顾他,撮合他们在一起,只要你承认你是知情的,是为了离婚才默许,甚至策划了这一切,陆迟会同意和你离婚的,他那种骄傲的人,受不了这种侮辱。” 姜栖听到这话,气得够呛,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他脑袋砸过去,“谁让你这样做的?” 姜屿川下意识偏头一躲,烟灰缸擦着他的额角飞过,砸在后面的墙上,碎裂开来,他的额角被划破,渗出了鲜血。 姜栖大声质问,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凭什么撮合他们?” 姜屿川抹了一下额角的血,依旧淡定,“都要离婚了,你管他和谁在一起,姜梨自己也愿意,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姜栖气得浑身发抖,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陆迟呢?他不是人吗?你说撮合就撮合,你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方之璇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小栖,你冷静点,他们没在一起,陆迟被徐助理送去医院了,应该没事了!” 姜栖一把甩开她,怒火未消,“那也不能给他下药啊,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亏你们做得出来!” 姜屿川也毫不示弱,字字铿锵有力,“我这是在帮你!要不然以陆迟现在那种不肯放手的状态,他是不会同意离婚的!你想被他拖着一辈子吗?这是唯一能摆脱这段婚姻的机会,现在就在眼前,你自己看着办!” 姜栖被他一连串的话吼得愣住了,拽着他衣领的手微微松开。 是啊,她想离婚。 想过和陆迟体面分开,想过和陆迟对簿公堂。 却从来没想过,会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 姜栖回到云水湾时,外面雷声大作,狂风呼啸,黑压压的云层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屋内的一切。 陆迟就坐在客厅沙发的黑暗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手上还包扎着纱布,一瞬不瞬地盯着刚进门的她。 第121章 权衡之下 姜栖走进昏暗的客厅,脚步有些沉重,在距离陆迟几步之外站定。 两人目光在昏暗中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雷声轰鸣。 陆迟从沙发上起身,一步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停在她面前,声音还有些沙哑,“上次偷拍的事,的确是我错怪你了,这次,我就问你。”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挤出,“今晚的事,和你有关吗?” 姜栖低着头,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她吐出两个字,轻却清晰,“有关。” 陆迟听到这个答案,眼底难掩震惊,几乎是咬着牙追问,“你是知情的?包括那杯酒下了药?包括你那个妹妹来房间找我,你还把我们的婚戒给了她,想让她来顶替你的位置?” 这短短的几秒钟,姜栖脑海里不自觉闪回了好几个场景。 陆迟当众抱着宋秋音离开,把她一个人丢在台上的画面。 陆迟因为宋秋音放了她鸽子,害她被白雅舒训斥的画面。 陆迟因为宋秋音那些绯闻,在医院对她大声质问的画面。 …… 这一桩桩,一件件,说不在意是假的。 明明他心里就装着别人,离婚的事,却一拖再拖。 先是等老爷子手术后,然后又要装三年,等三年过去,没准又有新的变化,她真的会被他拖一辈子。 如今老爷子不在了,陆迟要是不松这个口,她想顺利离婚,无异于以卵击石。 姜屿川已经把她架在这了,只要她说是,陆迟这么骄傲自负的人,的确受不了这种算计,会让她从今往后滚远点,离婚的曙光就在眼前。 倘若她说不是,那么他们两个还会像以前剪不断理还乱地纠缠在一段婚姻里,离婚的日子遥遥无期。 姜栖闭了闭眼,还是下定了决心,她抬头直视他骇人的目光,心脏像是被凌迟,却依旧强迫自己点头,将谎话说到底,“对,我都知情,因为想和你离婚,你一直拖着不同意,我只能出此下策。” “姜栖!你真是好样的!”陆迟压抑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声音猛地拔高,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闷雷,“三年前,为了和我结婚,你给我下药!三年后,为了和我离婚,你又用上了这个招数!甚至不惜让你妹妹来代替你的位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一个你想结婚就紧巴巴地黏着不放、不想要了就随手丢给别人的垃圾吗?”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胸口剧烈起伏,被纱布包裹的右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陆迟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行为,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为了不和她分开,为了不离这个婚,他放下了所谓的面子里子,试着真心实意地去改变,变成她口中理想的好男人。 哪怕姜屿川说他是备胎,他也认了。 可她呢? 她为了离婚,却不惜再次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算计他,甚至将他像一件旧物品一样,随手推给别的女人。 极致的愤怒和铺天盖地的失望淹没了他。 陆迟抬起还在渗血的右手,奋力摘下那枚一直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然后狠狠地将戒指朝窗外丢出去,那双幽邃的眼眸冷冷地望着她,“如你所愿!我们明天就去离婚!” “你不当这个陆太太,有的是人当!” 姜栖本来一直沉默着,任由他发泄指责,听到后面那句话,也忍无可忍了,她早就说不当这个陆太太了,先前提了好几次离婚,要是他早点同意去离了,哪有现在这个局面,说来他也有一部分的责任。 这样想着,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怼道,“好啊!这个陆太太有人当,那就给别人吧,谁爱当谁去,反正我是不当了!明天九点,我们准时去民政局!”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可一看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将至。 于是硬生生拐了个弯,往楼上走。 大晚上的,她才不要淋成落汤鸡。 陆迟一个人站在空荡昏暗的客厅,脸色阴沉沉的,手心的伤口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纱布。 外面的狂风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哗啦啦的雨声像是要被淹没整个世界。 —— 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王妈昨晚也听到了两人激烈的争吵,吓得没敢出来。 她看到姜栖一早就收拾妥当,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显然是在等着去民政局,心里暗暗叹气。 转眼到了八点半,陆迟却一直还没有下楼。 王妈有些不安地对姜栖说,“太太,先生好像到现在还没醒来,我刚才去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姜栖皱眉,“他不在房间吗?” “在的。”王妈解释道,“但是门好像锁了,我不敢进去。” 姜栖心想,该不会他又要耍花招,拖着不肯离婚吧? 昨天吼得那么响,今天又玩这出? 她拿了备用钥匙,径直走上楼,打开陆迟所在的卧室房门。 房间里窗帘还拉着,光线昏暗,床上鼓起一团,陆迟蜷缩在里面,睡得很沉。 姜栖走到床边,没好气地嚷嚷道,“到点了,该去离婚了,你还在这睡什么啊?” 平时挺自律的一人啊,从不赖床。 偏偏到了离婚这天,净整出这些幺蛾子。 陆迟被她吵醒,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对她,眉头紧蹙,似乎很不舒服。 姜栖看到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冷汗,他肤色本就偏白,此刻看着更是毫无血色,跟死了七天一样的白。 姜栖压下心里那点异样,继续催促他,“还不快点起床,收拾一下,我还得赶紧腾出陆太太的位置,让陆总迎娶新欢呢。” 陆迟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也被激了火气,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有些虚浮无力,脚下踉跄了一下,他强撑着站直,声音沙哑,“知道了,用不着一直催,离就离!你这种算计我的女人,我还留在身边,我到底是有多想不开?” 姜栖没再多说,转身下楼去客厅等着。 很快,陆迟换好衣服下楼,虽然穿得体面,但那随意包扎的右手,纱布松散,隐约渗出不少的血迹,看起来比昨晚还严重了些。 姜栖瞥见那血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吩咐一旁的王妈,“王妈,你去拿医药箱,帮他重新包扎一下那个手,免得这个人还没去民政局,就在半路先流血而亡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陆迟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用不着你假惺惺。” 王妈拿着医药箱,站在一旁左右为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该听谁的。 “是,不用我假惺惺,你手废了,人挂了,都不关我的事!”姜栖拿起包就往外走,“走吧,别拖拖拉拉的,耽误彼此的时间。” 徐远将车停在门口等着了,他昨晚收到老板的通知,已经准备了新的离婚协议。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气氛冰到极点,脸色一个比一个冷,他大气不敢出,默默地拉开了车后座门。 两人沉默地坐进车后座,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一路无言。 很快到了民政局,结婚窗口冷清,离婚窗口则透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压抑。 工作人员按照流程,例行公事地询问,“两位确定要离婚吗?离婚原因是什么?” 姜栖回答得干脆利落,“确定,我们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陆迟紧抿着唇,没有补充,算是默认。 工作人员又问了一些常规问题,然后问道,“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吗?” 第122章 办理离婚 徐远闻言,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新的三份离婚协议递过去。 姜栖接过文件,目光扫过财产分割那一栏,明显愣了下,协议上明确写着分她两亿,还有名下五处地段极佳的别墅也归她。 她抬起头,看向陆迟,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嘲讽,“铁公鸡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舍得拔毛分我钱了?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 她顿了顿,补充道,“爷爷那些股份我也不会要,留给你的下一任吧。” 陆迟却看也没看她,目光落在前方某处虚空,声音冷淡,“下一任有下一任的钱,给你的就是你的,离婚协议已经拟定好了,重新修改还要耽误时间,你不是老催着赶紧离吗?” 姜栖也没再坚持,她本来就是假装矜持一下。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于是利落地拿起笔,在协议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双方需要填写离婚登记申请表等一堆资料。 陆迟右手受伤了,签个名还凑合,写这么多字有些不方便,姜栖索性把他那份资料都填了。 等所有资料填写完毕后,一并交给工作人员进行审核。 那位中年女工作人员看着资料,略带惊讶地抬头看了姜栖一眼,“女士,今天是您生日啊,生日快乐,虽然是在这种场合……” 姜栖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谢谢,生日快乐加上离婚快乐,算得上喜上加喜了。” 旁边的陆迟眼底闪过讶异,伸手拿起桌面那份姜栖刚帮他填好的离婚登记申请表,目光落在出生日期那一栏,是4月20日。 他一直以为姜栖和她妹妹的生日是同一天,毕竟这么多年,姜家姐妹俩的生日宴都是一起办的。 陆迟蹙起眉头,带着疑惑问道,“你这出生日期是登记错了?” 姜栖抬眸,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冷淡,“没有登记错,其实一直是4月20日,只是你一直未曾发现过而已。” 陆迟当时登记结婚的时候没怎么重视,一方面是被老爷子逼着来,一方面有被算计的恼火,填写资料时应付了事,哪有心情注意这些细节,结婚证谁没事就拿出来翻看。 认识姜栖这么多年,他一直听说的、看到的,都是姜栖的生日和她妹妹是同一天,姜栖从小不爱过生日。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攫住了他,“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就算不和外人说,起码告诉他啊。 他明明是她的丈夫。 可她偏偏不吱声,非得等着他发现。 就这样任由他在那个错误的日子,祝她生日快乐,送上生日礼物。 旁边的徐远也是颇为意外,甚至有点冷汗涔涔。 这个确实也是他的疏忽,平时工作中偶尔也会接触姜栖的身份证资料,但他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只听总裁安排的就是。 他和一旁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有点尴尬。 姜栖却眸色淡淡,“没必要说,我确实不爱过生日,哪个日子都没差,和你说了又怎么样?无非是换个日子,随便送个礼物打发我,提前一个月收到礼物,有什么区别?” “谁说我随便送的?陆迟反驳道,“那些礼物明明是我精挑细选的。” “随便挑的,就随便挑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姜栖却语气笃定。 她经常收到他送的礼物,连续好几次一模一样的。 谁精挑细选会这样? 徐远一旁试图弱弱地解释,“太太,那些礼物确实是总裁他……” “好了。”姜栖打断他,目光转向工作人员,“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赶紧离婚。” 工作人员见状,收起了吃瓜的好奇心,继续走流程。 手续办理完毕,工作人员告知他们,“手续已经办好了,现在进入30天离婚冷静期,期满之后,如果两位没有异议需要双方共同前来,才可以领取离婚证,如果冷静期届满后30天内没有共同前来,就视作自动撤回离婚登记申请。” 姜栖一听就有些焦急了,只想快刀斩乱麻,“能不能取消这个冷静期,或者有什么办法快点?” 工作人员无奈地摇头,“抱歉,女士,规定是这样的,也是给双方一个慎重考虑的机会,避免是一时冲动才离的婚。” 姜栖斜睨了陆迟一眼,“你不是总裁吗?人脉广,想想办法,走个捷径。” “我是总裁,又不是总统!” 陆迟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窒闷得厉害,那股强撑着的力气正在快速流失。 姜栖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不甘心地强调,“那行!冷静期一满,我们第一时间就来离,你别到时候又找借口拖!” “我知道了!”陆迟不耐烦地应道,声音沙哑,“你这一早上到底催了多少遍了?生怕我不跟你离这个婚一样,我没这么舍不得你。” 姜栖没再说什么,率先起身,离开了办理窗口。 陆迟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口那股窒闷感愈发强烈,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站起身,示意徐远跟上,脚步却有些虚浮踉跄。 徐远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时刻注意着自家老板的状态。 姜栖快步走在前面,早上特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还得赶去上班,晚点还要收拾行李从云水湾搬走。 她走出民政局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徐远惊慌失措的声音,“总裁,您怎么了?别吓我!您没事吧?” 姜栖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陆迟双眼紧闭,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徐远险险地扶住了他,才没让他直接摔在地上。 姜栖看到这一幕额角直跳,无语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真是第一次遇到,刚办完离婚手续就在民政局门口晕倒的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受不了这个打击。 悲痛欲绝到当场昏厥。 第123章 晕倒住院 “太太,您快过来帮忙啊,我一个人快扶不住了。”徐远有点吃力地扶住不省人事的陆迟,朝姜栖呼喊道。 姜栖虽然心里疯狂吐槽着,但还是做不到,就这么看着陆迟在民政局门口撒手人寰了。 只好快步折返过去帮忙,靠近了才看清,陆迟额发已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她下意识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惊人的滚烫。 发烧了,而且看起来烧得还不轻。 姜栖只好和徐远一起,费力的架起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陆迟,以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往了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的诊治后,医生语气有些严肃,“都高烧41度了,怎么现在才送来,再晚点脑子都要烧坏了!” 医生又检查了他包扎粗糙的手,眉头皱得更紧,“还有他手上这伤口,明显发炎感染了,怎么也不好好处理一下,这不得疼死,居然还能忍到现在!” 姜栖看着病床上那个褪去了所有冷硬外壳、显得异常虚弱苍白的陆迟,心情俱是复杂难言。 烧成这样,手伤感染至此,硬是一声不吭地撑着去离婚。 他平常身体素质挺好的,几乎不怎么生病,这次显然是昨晚那药性强烈,消耗巨大,手受伤了又没妥善处理,炎症发作,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他这么造。 姜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医生护士进行各种诊治措施,打退烧针、挂消炎药水、重新清理包扎伤口,等情况稍微稳定了些,她就准备离开了。 徐远见状,急忙叫住了她,“太太,您这就走了?” 姜栖脚步没停,声音平淡,“我留下来也没用,有医生护士在,你照顾好他就行。” 说完,她就径直走向病房门口。 然而就在经过门边时,余光却瞥见墙角地面有一个泛着淡淡光泽的戒指。 很眼熟。 姜栖迟疑了一下,还是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竟然陆迟那枚男士婚戒。 昨晚他明明当着她的面,愤怒地把戒指丢出窗外了。 —— 过了一会,退烧针开始起作用,陆迟的高热渐渐退下,他眼皮沉重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总裁,您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徐远,走上前关心道,“你都发烧41度了,怎么不早说啊,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陆迟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颈,目光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他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呢?” 问得没头没尾,但徐远却心领神会,低声回道,“太太看您情况稳定了,刚刚就走了。” 陆迟眼底闪过些许难以掩饰的失落,沉默了半晌,他才下意识摸了摸裤子的口袋,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我的戒指呢?” 徐远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那枚几乎从不离手的婚戒,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今天没有看到您将戒指戴在手上。” “我放在口袋了。”陆迟却很笃定。 “那会不会是路上不小心掉了?”徐远推测道,毕竟当时情况混乱,总裁几乎是被他们架着走的。 陆迟闻言,眼神黯了黯,似乎想通了什么,“算了。” 都离婚了,还要那枚戒指干什么? 看着就闹心。 快到中午了,徐远看了眼时间,“总裁,您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点清淡的饭菜。” 陆迟却没回应吃饭的事,他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那里因为常年佩戴戒指,留下一圈清晰的白色痕迹,像一个无声的烙印。 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声音沙哑道,“你先别去买饭了,去路上帮我找找戒指,毕竟戴习惯了。” 徐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早就习惯自家老板在有关太太的事情上,说变就变、口是心非的德行。 他前脚刚走,贺云帆就拎着一个果篮晃了进来,一进门就忍不住吐槽陆迟,“行啊你,离个婚把自己离进医院了,我们陆总也是古今第一人了,听徐远说,你在民政局门口晕倒了?这剧情够跌宕起伏的啊。” 陆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语气虚弱却不失嫌弃,“你来干什么?” 贺云帆把果篮随意一放,大大咧咧地在床边椅子坐下,“瞧你这话说的,你都病恹恹躺这儿了,作为你好兄弟,我能不来瞻仰一下你的风采?” 他顿了顿,收敛了点玩笑神色,“没想到你还真下定决心离了,我还以为你到死都不会放手呢,毕竟当初在国外,某人一听到姜栖要和别人订婚的消息,可是急哄哄地就回国了。” 陆迟被提及旧事,脸色更沉了几分,他将昨晚订婚宴自己被姜家三兄妹算计的事,简略地告诉了贺云帆,越说声音越冷,“一个都那样算计我、急着把我像垃圾一样丢给别人的的女人,我还留着她干什么?我没有尊严吗?” 贺云帆听完,有些意外姜栖为了离婚会做到这一步,这手段确实太过了,但他很清楚陆迟什么性子,又调侃道,“我们陆总又开始嘴硬了,尊严?尊严值几个钱啊?我赌用不了多久,等你病好了,脑子不糊涂了,又会眼巴巴地凑到人家跟前去。” “凑什么凑?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吗?我又不是非她不可!”陆迟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恼火。 贺云帆挑眉,慢悠悠地戳他心窝子,“是没死光,那这么多年,你愣是一个恋爱都不谈,守身如玉给谁看?在国外那会挺多姑娘追你的呀,尤其那个许小姐,家世、相貌、才华哪点配不上你了,兴趣还相投,你俩算得上天作之合了。” 陆迟脸色更沉,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拔高了几分,“谁给她守身如玉了?我下次就谈,谈个比她还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姜栖那种没心没肺的女人,谁爱要谁要,我不稀罕!” 贺云帆却笑笑不接话,懒得喷这人了。 第124章 找戒指 徐远去民政局找了一圈,又回到医院所经过的地方认认真真搜寻了一番,始终没有看到那个戒指。 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地回到了病房。 “总裁。”徐远低声汇报,“我来回找了好几遍,路上可能掉落的地方都仔细看过了,没看到您那枚戒指。” 贺云帆正削着苹果,闻言立刻抬起头,斜睨着床上那位面色不虞的病人,“都离婚了,还找什么戒指,给自己找罪受吗?” 陆迟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反驳道,“那戒指是花我钱买的,丢了浪费,我不能找回来?” 贺云帆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被陆迟嫌弃地推开,他也不在意,自己“咔嚓”咬了一口,含糊道,“行行行,你现在是病人,你最大,你说的都对。” 他嚼着苹果,话锋一转,语气正经了些,“如今婚都离了,姜家那边,你之后要怎么办? 陆迟眸色深沉,“当然得收拾他们,都敢算计在我头上了。” 贺云帆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姜栖呢,你打算怎么收拾她?” 陆迟没好气道,“我不是和她离婚了?” “离婚?”贺云帆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这叫收拾?我看你这是奖励吧,她本来就想和你离婚了,这不是让她得偿所愿了? 陆迟听到这话,额角隐隐直跳,他抓起一旁的枕头朝贺云帆身上砸过去,“你给我滚出去!” 这小子从进来探病到现在,在他床边叨叨了两个小时,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的。 贺云帆灵活地接住枕头,笑嘻嘻地放回床边,“别啊,我这还没给你分析完呢,好歹让我帮你筹谋筹谋接下来的……” “徐远!”陆迟彻底不想再听他说话,直接下令,“赶紧把他给我弄走!” 徐远一脸为难,但还是尽职地上前,对贺云帆做了个请的手势,“贺律师,总裁现在需要休息。” 贺云帆嘴里仍在喋喋不休,最终还是徐远半劝半请地将他送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世界终于清静了,陆迟疲惫地闭上眼。 离婚就离婚。 他又不是舔狗,没必要强求一个算计自己的女人。 为了离婚,不惜给他下药,甚至把他推给自己的妹妹。 要不是他昨晚意志坚定,用了极端的方式保持清醒,万一真的和姜梨发生了什么,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一个可以随意配种的狗吗? 说交配就交配? —— 天悦项目部的会议室,大家讨论气氛热烈,唯独姜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安静地坐在角落。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季骁放缓了收拾东西的动作。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走到姜栖身边,“姜栖,你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姜栖回过神,揉了揉眉心,思绪乱成一团,随便找了个工作上的借口,“没什么,可能就是最近准备观星设计大赛的作品,有点钻牛角尖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说又不上来。” 季骁闻言,很自然地说,“方便给我看看吗?或许能提供点不同的思路,有时旁观者清。” “你会看这个?”姜栖有些意外。 “我学的是建筑系,景观和室内设计也涉猎过一些。”季骁解释道,语气平和,“有时跳出专业框架,反而能看出点别的东西。” 姜栖想了想,现在确实需要一点外部意见。 她从笔记本电脑里调出设计稿子,两人就近找了张空桌坐下。 季骁仔细看着屏幕上的设计图,偶尔点着几个细节询问她的设计意图。 恍惚间,姜栖竟觉得有几分像回到高中时代,那个沉默努力的少年也是这般,耐心地给她讲题。 季骁也巧妙点出了她设计稿子的问题所在,太过于追求贴近自然的表达了,反而显得记忆点不强。 姜栖顿时豁然开朗,按照他的思路进行了调整。 季骁侧眸看着姜栖专注修改的脸庞,窗外的光打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安静,“姜栖,今天是你生日吧?生日快乐。” 姜栖敲键盘的手指一顿,颇为惊讶地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她的生日,除了关明夏和姜家那些令人不悦的人,很少有人知道。 季骁语气平常,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高中那会帮你交学籍资料,无意间看到了你的出生日期,4月20日,这个数字挺好记的,就记下来了。” 姜栖沉默了片刻,才道出今天的迷茫,“其实…我今天上午和陆迟去办理离婚手续了。”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的?”季骁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姜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同意离婚了,我应该高兴才对,这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可心里隐隐有点憋闷,他同意的原因,或者说,他以为的原因,并不怎么光彩,我背了一个锅,明明不是我做的,我却承认了,但要是我不承认,这个婚很可能离不成。” 季骁安静地听完,缓缓开口,“达到目的的过程如果违背了自己的本心,即使结果是自己想要的,产生复杂的情绪也很正常,这不代表你后悔离婚,只是说明你心里有自己的尺度和底线,并不认同那种不光彩的手段。” 他的话语没有过多的安慰,却像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了她心头些许迷雾。 就在这时,姜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有一条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发信人赫然是姜屿川。 【生日快乐】 姜栖看到这个短信,火气噌噌地往上冒,这四个字总感觉是在挑衅自己。 她直接删除了短信,把姜屿川拉进了黑名单。 姜屿川自然知晓她真正的生日,年年都会祝她生日快乐,但他的祝福,姜栖一点也不想要,尤其是这次,在发生了昨晚那些事情以后。 下了班,姜栖直奔云水湾收拾行李。 路过院子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花圃一角那些重新焕发生机的月季花上。 上次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她一气之下全拔掉了。 这次,姜栖看着那些绽放的花朵,叹了口气。 算了,不想再糟蹋这些生命了,就让它们留着吧。 不然待会王妈估计又费心重新栽回去。 姜栖上楼开始收拾行李,王妈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舍,“太太,您真的要搬走了吗?” 姜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抬起头,对王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啊,王妈,谢谢你这三年的照顾。” 她突然想起什么,随口嘱咐道,“对了,外面我种的那些月季花,您也不用费心费力爱护了,就这样任由它们自生自灭吧,他那个人也欣赏不来的。” 王妈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才开口,“其实太太,您上次离家出走,拔了那些花,是先生又把花重新栽回去的。” 第125章 其实 王妈又说,“您那天离家,把房间的婚纱照撕烂了,其实也是先生重新挂了一副新的婚纱照上去,他挺在意和您有关的东西,就是不好意思说。” 姜栖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始终没有说话。 王妈看着她,像是要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前阵子您来生理期,那个很甜的红糖姜茶,其实也是先生自己在厨房里,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做出来的,他觉得您平时那么讨厌喝中药,怕苦才放了特别多的糖,应该怕被你笑话吧,他非得说是我做的。” “还有您以前发烧念叨着让先生做吃的,其实他也下厨了,只是熬了个绿豆粥,结果差点把厨房炸了,粥也糊了,最后才没办法,吩咐我做点白粥给你。” 姜栖睫毛轻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偏过头,声音有些发紧,“王妈,别说了,都过去了。” 王妈却像是怕两人真的就此分道扬镳,再也无法挽回,坚持把最后的话说完,“以前你们每次吵架的时候,你跑出家门,其实没一会儿,先生也会不放心地跟出去找你……还有昨晚,下着那么大的暴雨,我担心那些花没遮好,跑出去查看,却看到先生冒着大雨,浑身湿透在院子里摸索着找什么东西,他那个手掌一直在流血,雨水混着血水往外滴,挺吓人的。” 姜栖心里一怔,原来他扔戒指不是什么障眼法。 他是真的扔了。 然后又冒着大雨找了回来。 她闭了闭眼,试图平复心里翻涌的情绪,然后加快了收拾的进度,语气恢复了平静,“王妈,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走了,您保重。” 说完,她拉起行李箱,径直下楼,没有再回头去看这个充满了爱恨交织回忆的地方一眼,离开了云水湾。 —— 晚上,姜栖和关明夏约在一家氛围温馨的餐厅吃饭,她朋友不多,生日也叫上了季骁和他的女儿佳乐,四人一桌,算是简单庆祝。 关明夏举杯欢呼,“祝我们栖栖生日快乐,最重要的是,脱离了渣男那个苦海,重新回到了我的怀抱之中。” 气氛变得轻松热烈起来,小佳乐也奶声奶气地说,“姐姐生日快乐,天天开心,越来越漂亮!” 姜栖心里一暖,摸了摸佳乐的头,“谢谢佳乐。” 手收回的那一刻,她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果汁杯,橙色的液体瞬间洒了一桌,也淋湿了她的手机。 “哎呀。”关明夏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将姜栖的手机捞起来,但果汁已经顺着缝隙渗了进去。 她连忙抽出纸巾擦拭,下意识地想要拆开手机壳去清理内部。 季骁和姜栖也忙着用纸巾擦拭桌上的水渍。 手机壳被关明夏熟练地拆开,然而,就在手机壳和机身分离的瞬间,一个被小心折叠成三角形、明黄色的东西飘落出来。 关明夏拿起那个平安符,“这是你去锦安寺求的平安符吗?和你给我的一模一样。” 姜栖也愣住了,看着那个熟悉的黄色符纸,一脸疑惑,“我没给自己求啊,更没把它放在手机壳里,这哪来的?” 这时,一旁的小佳乐眨着大眼睛,忽然脆生生地开口,“我知道,是路痴叔叔上次在游乐园放的,他说这样就能保佑姐姐平平安安。” 佳乐稚气的言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彻底搅乱了姜栖竭力维持的平静。 那个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在他们终于走向分离后,她才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一点点拼凑出他也曾在乎过她。 可她已经放手了。 也许,那些笨拙的举动。 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这种迟来的知晓,比一无所知更让人心绪难平。 姜栖的心情直到回到关明夏家,依旧低落得像窗外的夜色,沉甸甸的。 关明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洗漱后,她凑到蜷在沙发上的姜栖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声音放得很轻,“栖栖,你怎么了?从餐厅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听到佳乐的话,有点后悔和陆迟分开了? 她顿了顿,试着理解,“如果你不开心,其实……” “没有后悔。”姜栖打断她,“是我想多了,本来我们都分开了,听到关于他的事,居然还会被牵动情绪,不应该这样的。” 关明夏看着她低垂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可能只是刚开始,还需要时间适应,慢慢来就好了,别逼自己马上就把所有情绪都清理干净。” 姜栖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今天一大早起来办离婚手续,她早早躺下休息,很快就睡着了。 将近午夜十二点,万籁俱寂。 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铃声打破了卧室的宁静。 姜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摸索着接起,“喂?”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沉默。 只有轻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一种强烈的预感忽然攫住了她。 是陆迟。 她霎时清醒了几分,握着手机,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几十秒后,那边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陆迟没有那么宽宏大度,可以容忍被她“算计”的屈辱。 就这样分道扬镳吧。 如今,只差那本三十天后的离婚证,为他们两人画上最终的句号。 第126章 秋后算账 陆迟只在医院住了一天,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雷厉风行地开始清算订婚宴那晚的账。 他直接下令,中断陆氏和姜氏所有的合作项目,即便陆氏按照合同赔付违约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堪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毫不在意。 消息一经传出,业界一片哗然。 明眼人都看得出,姜氏才是损失更为惨重的一方,他们近几年扩张迅猛,摊子铺得极大,许多重要资源和核心项目都高度依赖陆氏的提携,不少合作商当初选择姜氏,看中的正是其与陆氏的联姻关系,认为姜家背靠陆氏这颗参天大树,前景可期。 如今,陆迟态度决绝地斩断一切,释放出的信号再明确不过。 姜氏这艘船,陆氏不再为其护航了,甚至可能成为其航程中的风浪。 一时间,姜氏的合作商人心惶惶,观望之后纷纷开始寻找退路,或直接取消合作,姜氏股价应声下跌,原本就因为扩张过快而显露的财务疲态更是雪上加霜,形势急转直下。 姜启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火急火燎地给陆迟打电话,试图问个明白,可根本打不通。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电话打到了姜栖那里,电话一接通,他焦躁的质问声就劈头盖脸地传来,“姜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迟为什么突然切断了和我们家所有的合作?是不是你又哪里惹到他不高兴了?你快去跟他道歉,想办法挽回,公司现在全乱套了!“ 姜栖听着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语气异常平静,“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去问问您的好儿子姜屿川和好女儿姜梨,他们到底对陆迟做了什么好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陈述,“前天订婚宴上,姜屿川在陆迟的酒里下了药,想把他送到姜梨的床上,陆迟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吗?因为这事,他还对我大发雷霆,我们俩已经离婚了。” “离婚?”姜启年的声音拔高,充满了愤怒,“谁允许你离婚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你怎么能……” “是陆迟提的离婚。”姜栖冷冷地打断他,“拜他们两个所赐,我已经被他扫地出门了,所以,你现在找我也没用,赶紧去找姜屿川和姜梨想办法吧。”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姜启年听着忙音,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随后他急匆匆来到姜屿川的办公室,质问道,“你到底都做了什么?陆氏现在和我们切断了所有合作,姜栖说你在陆迟酒里下药,想撮合他和姜梨?这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疯了?” 姜屿川从文件中抬起头,神情却出乎意料的淡定,显然早就有所预料,“爸,您先别急,和陆氏那些合作,没了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你说得轻巧!”姜启年不理解他为何这么淡定,“这三年我们和陆氏合作得好好的,现在这么多项目突然中断,我们损失更大啊,公司现在股价暴跌,合作商纷纷走了,一团乱,你还说没了就没了?” 姜屿川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一直依赖陆氏,仰人鼻息,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这根拐杖,早该扔掉了,放心吧,我之前就争取到了国外知名财团flat的投资,很快又有资金注入,到时股价自然会稳定下来。” 姜启年一愣,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了一下,但他依旧无法理解,“即便你有后手,能拉到投资,那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得罪陆迟,得罪陆家啊,你平时挺冷静理智的人啊,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姜梨那丫头让你这样做的?” 姜屿川眸光微闪,顺势淡淡应道,“算是吧,姜梨一直想和陆迟在一起,趁这个机会没准能撮合他们。” “她平时胡闹就算了,你这个哥哥怎么也跟着胡闹!”姜启年痛心疾首地拍着桌子,“现在好了,把姜栖这么好的婚姻给弄没了!” 姜屿川却不以为然,“姜栖本来就在那段婚姻里不幸福,离了,对她也好。” 他重新拿起笔,摆出送客的姿态,“爸,公司的事,您就放心交给我处理。” 姜启年看着儿子那张冷静得过分的脸,一时之间,竟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如今陆迟态度很明显了,对他做了那样的事,要是去当面求情,估计只会自取其辱,说不定还会挨上两棍子。 —— 姜家别墅。 赵语莲刚听说了陆氏合作中断的事,正感觉一阵心烦意乱。 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和窸窣声。 她皱眉走过去,看清来人时,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姜梨头发凌乱,昂贵的连衣裙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最骇人的是她的脸,鼻青脸肿,嘴角破裂渗着血丝,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正一瘸一拐地挪进来。 “我的天啊,姜梨,你这是怎么了?”赵语莲心疼得尖叫起来,慌忙上前扶住女儿,“谁干的?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姜梨见到母亲,委屈和恐惧瞬间决堤,哇的一声哭出来,这一哭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她呲牙咧嘴,话都说不利索,“妈……我、我刚出门没多久,就、就被几个男人强行拖进一辆车里,他们拿麻袋套住我的头,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专门往我脸上打,呜呜……他们还、还说,再有下次,就让我缺胳膊少腿……” 赵语莲听得心惊肉跳,又气又急,“你到底得罪谁了?谁会下这么狠的手?” 姜梨平时嚣张跋扈,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也理不清,她抽抽噎噎地努力回想,忽然,陆迟那双冰冷的眼眸倏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是……是姐夫!肯定是陆迟!” “陆迟?”赵语莲一愣,随即眉头紧锁,“他为什么要对你下这种狠手?就算断了合作,也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一个女孩子。” 她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姜梨见瞒不住,索性把那天晚上在订婚宴上,按照姜屿川的指示泼汤,然后去房间试图引诱陆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赵语莲听完,瞬间明白陆氏那边为什么会突然中断合作,她气得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姜梨的额头,“你真是糊涂啊!蠢货,你哥让你做你就做!这种事是你能随便掺和的吗?陆迟是你能算计的人?你这不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吗?” “我那不是想着是大好机会嘛,况且哥也支持,说能成。”姜梨小声辩解,甚至带着点不甘心,“姜栖的老公,我凭什么不能……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语莲厉声打断,“闭嘴!你还不知悔改!”虽然她内心深处也觉得女儿若能取代姜栖是桩美事,可陆迟这人根本不是好惹的主,根本不是姜梨这种段位能驾驭的,简直是异想天开。 看着女儿这副凄惨的模样,她压着火气道,“你这阵子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了,免得又被人堵住打一顿,下次可能就没这么走运了!” 找来家庭医生给姜梨清理伤口,便让佣人扶她上楼休息,赵语莲才脸色阴沉地回到自己房间,拨通姜屿川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劈头盖脸就质问道,“姜屿川,你好狠的心啊!把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推,她几斤几两你不清楚?现在好了,害她刚出门就被陆迟的人打了一顿!” “姜梨伤的严重吗?”姜屿川问。 “你还知道关心你妹妹啊?”赵语莲气不打一处来,“我以为你眼里只有姜栖呢,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赵语莲的儿子,你和姜栖,永远不可能是一个阵营的人,你清醒一点,你就算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你的情,她只会恨你,恨我,恨我们全家!” 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 自从姜屿川逐渐接手公司核心权力后,变得越来越难掌控,赵语莲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再怎么不喜欢方之璇普通的家世,如今这个局面,儿子心思难测,她还是妥协了,“你还是赶紧和那个姓方的把婚结了吧,安定下来,总比你一直这么不着调要强。” 姜屿川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淡淡道,“妈,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赵语莲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气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了她。 —— 陆氏集团。 徐远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汇报道,“姜二小姐那边,已经派人教育过了,尤其重点关照了她的脸和手。” “姜屿川那边呢?”陆迟问。 徐远神色略显凝重,“姜氏那边股价虽然下跌得厉害,内部一片混乱,但姜屿川本人却异常淡定,据得到的消息,他已经拿到了国外知名Flat财团的初步投资意向,资金很快就会到位。” 陆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讥讽,“呵,怪不得,原来是留着这么个后手,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两下,随即被推开。 陆怀舟走了进来,他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陆董。”徐远立刻躬身问候。 陆怀舟微微颔首,徐远识趣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陆怀舟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直接问,“听说你单方面中断了和姜氏所有的合作?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 陆迟不想提及那晚自己被算计的屈辱细节,那只会让他显得可笑,他避开父亲的目光,语气生硬地回答,“婚都离了,没必要再合作,更不想和那一家子有什么牵扯。” 陆怀舟也知道小夫妻在闹离婚,但得到儿子亲口确认,还是皱紧了眉头,“真离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陆迟言简意赅。 陆怀舟不赞同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劝诫和考量,“就算离了,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情,商场上的合作,利益为先,而且老爷子临终前不是还特意嘱咐你,就算离了,也要把姜栖当做妹妹一样照顾吗?你就这样赶尽杀绝,岂不是违背了老爷子的嘱托?” 陆迟一听到“妹妹”两个字,额角隐隐直跳,冷声道,“当什么妹妹,离了婚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凭什么要照顾她?凭什么要容忍她的家人?” 第127章 好久不见 陆怀舟见他态度这么坚决,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没过一会儿,内线电话响起,徐远的声音传来,“总裁,许凌霜小姐来访,现在方便见您吗?” 陆迟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应道,“让她进来。” 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许凌霜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明亮活泼的多巴胺色系套装,鹅黄与亮蓝的撞色大胆又时髦,像一道突然闯入灰暗调办公室的彩虹,笑容灿烂地打招呼,“陆迟,好久不见啊!” 陆迟抬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你怎么回国了?不是一直说国外的月亮比较圆,空气比较甜么?” 两人曾在国外留学时,同在一个华人圈子,许凌霜多才多艺,性格开朗外向,跟谁都玩得开。 他们真正熟络起来是在一场地下赛车比赛,两人都对极限速度有着狂热爱好,许凌霜车技精湛,甚至不输许多男性车手,算是难得的兴趣相投。 “你就少打趣我了。”许凌霜自来熟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腿优雅交叠,笑意盈盈,“我刚回来就听到个惊天大新闻,你今天可是大手笔,雷厉风行地切断了和姜氏的所有合作,现在圈内一片哗然,那可是你老婆的娘家,这么下得去手?” 陆迟低头翻着文件,淡淡道,“昨天离了。” “离了?”许凌霜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惊讶取代,身体都不自觉坐直了些,“为什么?” 陆迟脑海里响起姜栖说的话,道出三个字,“不合适。” “三年了,现在才说不合适?”许凌霜挑眉,毫不客气地戳穿,“陆迟,你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陆迟抿紧唇,不再说话,明显不愿多谈。 许凌霜了解他的脾气,便识趣地不再追问,她的目光随意扫过陆迟身后那排巨大的书架,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哎,你这还有我学姐岑宁早年著作的书啊,现在市面上都很少见了。” 她说着,很是自然地起身走过去,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随意翻了翻。 就在翻动书页的时候,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纸轻飘飘地滑落出来,掉在地上。 许凌霜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纸上用简练的线条画着一只神态极其傲娇的大公鸡,下面还有一行潦草却带着劲道的字迹,写着“铁公鸡”三个大字, 那公鸡睥睨一切的神态,莫名透着一种熟悉的倨傲感。 她忍俊不禁,将画纸放在陆迟面前,调侃道,“这谁画的啊?这大公鸡跟你还挺像的,尤其这眼神,那不可一世的劲儿,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陆迟的目光落到那张纸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姜栖的手笔。 怎么哪哪都有她的影子。 一股无名火再次窜起。 陆迟一把抓起那张纸,直接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许凌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眨了眨眼,试探着问,“怎么了这是?离个婚心情这么不好?至于和一张画置气?晚上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陆迟一听到喝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起了订婚宴那杯被下了药的酒,以及后续一连串的糟心事,他想也没想,就生硬地拒绝,“算了,没空。” 许凌霜看着他比以往更加冷硬封闭的样子,耸了耸肩,感慨道,“行吧,怎么你离个婚,比之前还要冷漠不近人情了?看来这三年的婚姻生活,也没能捂热你这块石头啊。” 陆迟没心情再废话,下达逐客令,“叙完旧了?你该走了,我还有个会要开。” 许凌霜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好讪讪地拿起包,“好吧,就不打扰我们日理万机的陆总了,我们下次再聚。”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陆迟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垃圾桶,他盯着看了几秒,眉头微蹙,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垃圾桶边,俯身将那个纸团捡了出来。 他缓缓将揉皱的纸团展开,抚平上面的褶皱,盯着那只傲娇的大公鸡,还有那三个刺眼的字,眸色深沉。 —— 海城,远郊一栋略显冷清的临湖别墅。 这里倒是环境清幽,绿树环绕,湖面平静,与京市的繁华截然不同。 宋秋音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基本脱离了轮椅,正扶着客厅的落地窗框,小心翼翼地做着复健动作。 她对海城的生活很不习惯,但又害怕被江逸那个强势的母亲发现,只能像见不得光一样躲在郊外的别墅。 就在这时,江逸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喊道,“秋音!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宋秋音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他,“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 江逸几步走到她面前,语气激动,“迟哥和姜栖那个臭丫头离婚了!” 宋秋音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真的?你确定?消息可靠吗?” 陆迟前阵子还为了姜栖,这么不留情面地将她赶到了海城。 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离婚了,看起来感情也不过如此。 “千真万确。”江逸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云帆亲口说的,昨天刚去办的离婚手续,而且迟哥是动真格的,直接下令斩断了陆氏和姜氏所有的合作,现在姜家都快乱成一锅粥了,真是大快人心。”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重回京市扬眉吐气的曙光,“等过阵子,我舅舅出差去了,我们就回京市,到时候,没了迟哥的庇护,看姜栖那个臭丫头还怎么嚣张,我早就想狠狠收拾她了!” 宋秋音适时露出些许担忧,柔声道,“这样不好吧?虽然他们离婚了,总归有点情分在。” “有什么不好的!”江逸不以为然地打断她,“要不是那个姜栖,我们俩会被流放到这鬼地方来吗?这口气你咽得下,我都咽不下,这个仇必须报!” 宋秋音没再反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一副全凭江逸做主的模样。 等江逸又念叨了好一会如何报复的计划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别墅里重新恢复安静,宋秋音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脸上柔弱的表情渐渐褪去,她拿起手机,给姜栖发去了问候消息。 【姜栖,听说你和阿迟离婚了?真是可惜呢,不过也好,勉强得来的东西,终究是长久不了,你还好吗?】 姜栖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天悦项目部开会,和同事们一块讨论设计方案,她瞥见屏幕上的名字和内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几乎没有犹豫,手指飞快地编辑文字回复了过去。 【我啊,好得很,能吃能睡,活蹦乱跳的,不像某个蚯蚓,估计还一瘸一拐的吧?该不会躲在哪个阴暗角落里做复健吧?真是心疼你呢,不过也好,海城那潮湿的地方,挺适合养蚯蚓的。】 姜栖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收到宋秋音的回复。 估计是破防了。 很快,会议结束,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 姜栖拿着自己的东西正要走,经过周维谦身边时,却忽然被他叫住。 “姜设计师,请等一下,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第128章 吃罚酒 姜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周维谦,心里正疑惑他有什么事,却见周维谦的保镖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反手将会议室的门关上了,并且就站在门口,像一尊门神,挡住了去路。 这阵仗让姜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文件夹。 难道是上次在夜阑偷拍他和姜梨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她强压下心头的紧张,面上维持着镇定,语气尽量平静地问,“周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周维谦坐在椅子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捉摸不透,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听说你离婚了?” 陆氏和姜氏上午中断所有合作的事,在这个圈子里早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周维谦知道也不足为奇。 姜栖微微蹙眉,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谨慎地回答,“是的,但我的婚姻状况,似乎并不影响我的工作吧?” “是不影响工作。”周维谦淡淡应道,话锋却一转,“不过,上次在夜阑会所偷拍我的,是你吧?” 姜栖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装傻充愣,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偷拍?周总,您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 周维谦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带着审视的压力,步步紧逼,“你跟踪我到夜阑会所,偷拍了我的私人照片,我的保镖一路追你到顶楼,你躲进了某个房间,而长期包下顶楼总统套房的人,正是陆迟,也只有他,有能力,也有动机,把那晚的监控记录处理得干干净净。” 姜栖唇角勉强着一丝浅笑,反问,“周总,您说笑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偷拍您呢?” “理由我不清楚。”周维谦扫了一眼她利落的短发,“虽然你剪了短发,但我的保镖,并不眼瞎。” 他说着,目光瞥向门口的保镖。 姜栖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对方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着肯定的神色。 眼见瞒不住,她深吸一口气,只好承认,“是,周总,我承认那天是拍了些照片,但我并不是特意跟踪您去的,您也知道,姜梨是我的妹妹,我们姐妹俩之间有些私人恩怨,我当时只是想知道她和谁在交往,仅此而已,没想到会是您。” 周维谦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管你和谁有恩怨,偷拍我的照片一旦流出去,对我的影响很大,尤其是我的家庭,想必你也清楚我家太太的性子。” 姜栖立刻保证道,“这点请您放心,我并没有将照片外传,只给了姜家的人看,如今姜梨都因此流产了,家丑不可外扬,她那边更不会传出去,我曝光您,对我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并没有损害您的实际利益。” “怎么没损害?”周维谦的声音冷了几分,“我本来应该有个儿子的,要不是你将这事捅到你家里去,姜梨也不会被逼着打掉那个孩子。” 姜栖迎上他的目光,逻辑清晰地反驳,“周总,恕我直言,以姜梨的性格和年纪,只要她不是傻子,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为您生下孩子,据我所知,她早就私下预约了流产手术,我的曝光,最多只是让她提前挨了家里一顿打,然后再去进行原本就计划好的手术,所以,我的作用仅仅是让她多挨了一顿打,并不直接影响您‘有没有儿子’这个结果。” 周维谦忽然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姜设计师还真是伶牙俐齿,逻辑鬼才啊。” 姜栖不卑不亢地回道,“不敢当,您也是逻辑鬼才,直接说是我让您没了儿子,把这么大的帽子直接扣在我身上了。” 周维谦向前逼近一步,视线在她脸上流转,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打量,“之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现在,我和姜梨已经分开了,你也离婚了,恢复自由身,不如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他说着,竟伸出手,轻佻地想要去摸姜栖的脸。 姜栖下意识侧头避开,语气冰冷:“谢谢周总的好意,我就算了,高攀不起。” 周维谦的手落空,却不依不饶,转而将手搭在了姜栖的肩膀上,“为什么?我和陆迟相比,也不差什么吧?他能给你的,我同样能给。” 姜栖感到一阵恶心,用力拍开他的手,“周总,请自重,不要把我当傻子。” 周维谦脸色一沉,对保镖使了个眼色。 那保镖立刻上前,抓住了姜栖的手臂,将她牢牢制住。 “你想干什么?”姜栖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我想干什么?”周维谦冷笑,之前他还忌惮姜栖是陆迟的老婆,如今他们都分道扬镳了,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我想让你亲自试试,我和陆迟相比,到底差在哪了?” 他伸手,用力掐住了姜栖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比你那个蠢妹妹有趣多了,我一直想试试来着。” 姜栖别过脸,试图摆脱他的钳制,厉声道,“你敢动我,就不怕我闹到你老婆那里去吗?” “呵。”周维谦嗤笑,“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闭嘴。” 眼看周维谦来真的,姜栖双手被缚,心中惊怒交加,奋力挣扎着,抬脚就朝他踹过去。 周维谦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小腿被踢中,虽然不重,但足以让他恼羞成怒,“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扬手,眼看一巴掌就要朝姜栖的脸扇下来。 就在这时,“叩叩叩——”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季骁关切的声音,“姜栖,你在里面吗?” 第129章 新总监 周维谦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怒意迅速收敛,很快恢复了平时那种斯文淡定的神色。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又看了一眼被制住的姜栖,眼神变幻了几下,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保镖松开她,语气也恢复了正常,“我就是和姜设计师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保镖松开了手,姜栖立刻挣脱开来,压下心中的惊悸,冷冷地看了周维谦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打开了门。 季骁站在门外,看着会议室里的情景,姜栖脸色有些发白,呼吸略显急促,周维谦站在不远处,表情看似自然,旁边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保镖。 他眉头蹙起,疑惑地问道,“周总,姜栖,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没事吧?” 姜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抢在周维谦前面开口,声音尽量平稳,“没事,只是和周总讨论一些项目上的细节问题,耽误了点时间。” 她不想将季骁卷进两人的恩怨之中。 周维谦也顺势笑了笑,语气自然,“是啊,和姜设计师聊得投入了些,季经理有事?” “没什么,看姜栖一直没出来,问一下。”季骁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扫,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没有多问。 姜栖不再看周维谦,对季骁低声道,“我们走吧。” 说着,便和季骁一同离开了。 周维谦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神渐渐沉了下来,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等两人走出项目部,来到相对开阔的室外,姜栖还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没能完全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 季骁察觉到她的异常,放缓脚步,压低声音问道,“姜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刚才他们在里面对你做了什么?” 姜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之前和他有点私人恩怨吧,他说话有点过了线,刚刚幸好你及时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季骁眉头微蹙,语气严肃地提醒她,“周总这个人……其实在我们公司内部多多少少传了些不好的风评,和一些女下属也有不干不净的牵扯,不过大家都不敢明说什么,你以后还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嗯,我知道的。”姜栖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人表面看起来斯文儒雅,内里狡诈又恶心。” 第二天,姜栖还仍心有余悸,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纸,却迟迟无法集中精神。 经过昨天那件事,她已经有些不敢随便去天悦工地了,总觉得随时可能会撞上周维谦,到时候指定把她怎么着,昨天是季骁及时出现。 下次呢? 总不能次次都指望有人及时出现。 她内心已经开始纠结,要不要去找岑宁,申请换个项目组,以此彻底避开周维谦。 虽然离婚分到了不少的钱,可以不用上这个班了,但这份工作是她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她不想轻易放弃。 正纠结的时候,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只见岑宁亲自陪着一位穿着明媚大气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岑宁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各位,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总监,许凌霜,之前一直在国外负责我们的海外业务,之后呢,她会和我们一起负责国内的重要项目,大家欢迎!” 许凌霜落落大方地站在前面,她今天穿了一件草绿色的宽松针织衫外套,内搭是一条鹅黄色的及膝裙,配色大胆又和谐,整个人看起来时尚又充满活力。 她笑意吟吟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许凌霜,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啦,我给大家带了点小小的见面礼,一些咖啡和小点心,放在茶水间了,大家工作累了可以尝尝看哦!” 她这番举动,立刻赢得了办公室大多数人的好感。 大家纷纷笑着道谢,不少人凑过去打招呼,气氛一时很是热闹。 姜栖依旧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凑过去,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的新总监,觉得那张明艳的脸似乎有点眼熟。 还没等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许凌霜却主动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你就是姜栖吧?你好呀!”许凌霜在她工位旁站定,笑容依旧灿烂,语气听起来很自然,“我是许凌霜,早就听岑宁姐提起过你,夸你很有灵气,这次还入围了观星设计大赛,很厉害啊!” 姜栖认真地看向许凌霜,近距离看,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三年前,在夜阑会所,她被沈砚拉着去陆迟那个包厢敬酒。 当时,陆迟身边坐着的、和他言笑晏晏的那个漂亮女孩,就是眼前这个人。 包厢光线昏暗不好,她没怎么看清,只觉得那女孩气质出众,不像寻常陪酒,心里还暗自以为那是陆迟的女朋友来着。 之后她几杯烈酒下肚,酒量奇差的她很快撑不住跑出了包厢,再后来,便是阴差阳错就和陆迟睡了,并以此逼婚。 她和陆迟结婚后,却好像再也没见过许凌霜这个人,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如今,她不确定许凌霜还记不记得自己,或许知不知道她和陆迟离婚了。 姜栖压下心头的波澜,只礼貌地回应道,“许总监过奖了,我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许凌霜笑容不变,语气依旧热情,“你太谦虚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观星设计大赛我很看好你,期待你的表现。” 话还没说几句,许凌霜就被那边的岑宁叫走了,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第130章 评委 自从那天去民政局提交离婚申请后,姜栖和陆迟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谁。 陆迟精力放在工作之中,徐远身为助理也跟着忙得团团转,将一份急需签字的文件恭敬地递到陆迟面前。 陆迟习以为常地接过,快速浏览后签下名字,头也没抬地又交代了几项需要跟进的事务。 徐远一一记下,却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陆迟终于从文件抬起眼,眉头微蹙,“还有事?” 徐远犹豫了一下,从随身文件夹抽出一份设计精美的邀请函,放到了他桌前,“总裁,这是观星设计大赛组委会刚刚送过来的邀请函,再次恳请您担任本届大赛的终审评委。” 往届大赛,组委会都会惯例性地邀请陆迟,但陆迟向来对这种活动嗤之以鼻,从未参加过,徐远以前都会直接帮他回绝,根本不会多问一句。 但这次,他却破例地呈了上来。 陆迟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当什么评委?你觉得我很闲吗?这种哗众取宠的活动有什么参加的必要?” 徐远早已料到老板会是这种反应,他及时补充了关键信息,“组委会提供的入围名单里,其中有至禾设计,而且代表至禾参赛的……其中有太太。 陆迟翻看文件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下,随即脸色更沉,语气冰冷地纠正,“什么太太?我们离婚了,你还太太什么太太?” “抱歉,总裁。”徐远从善如流地改口,“是姜栖小姐,姜小姐也参与了这次大赛,并且成功入围了。” 陆迟闻言,轻嗤一声,“她去我就得去?我是她保姆?还是她粉丝?她参赛关我什么事?回绝掉!” “好的,我明白了。”徐远见状,不再多言,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拿起那份被拒绝的邀请函,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陆迟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等等。” 徐远脚步一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果然如此。 他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恭敬地问,“总裁,您还有什么吩咐?” “回来。”陆迟的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仿佛刚才那句等等只是随口一提,“把邀请函放下。” “我倒要看看,某些人究竟有几斤几两,别到时候输了比赛,又觉得是别人没眼光。” 徐远面不改色地将邀请函重新放回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应道,“好的总裁,我会尽快回复那边,确认您的评委行程。” 陆迟却像是想起什么,又追加了一句,“对我的评委身份进行保密,先别透露给无关人员。” 徐远心领神会地应下,“明白,我会妥善处理。” —— 翌日,观星设计大赛在市中心最大的艺术展厅隆重举办,现场布置得极具现代感与艺术格调。 姜栖和直属上司黎扬一同前来参加。 路上,黎扬向她透露,本次评委共有七位,采用打分制,最终取平均分,因此每一位评委的打分都至关重要,评委阵容强大,大多是业内极具声望的专业人士或社会名流。 两人一边聊着最后的注意事项,一边走向会场入口。 刚走到明亮的玻璃旋转门前,恰好遇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另一边走来。 为首的正是陆迟,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面容冷峻,在一行人的簇拥下,目不斜视地从两人面前走过,带起一阵微冷的风。 姜栖看着他那个倨傲挺拔、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背影,额角直跳。 这么快就出院活蹦乱跳了? 又能出来装模作样、摆谱吓人了。 “怎么了?”黎扬注意到她的走神,问道。 姜栖回过神,语气平淡,“没怎么。” 两人走进大厅,正好遇到也刚刚抵达的许凌霜。 许凌霜作为历年的获奖者和新锐设计总监,也当选了本届评委。 她看到姜栖和黎扬,朝他们走去,眼底漾着笑,“姜栖,黎扬!加油哦!放轻松,好好表现,我看好你们!” 她顿了顿,又俏皮地补充道,“不过别看我是熟人,我评判标准可是很严格的,绝对不会放水的!” 黎扬笑着接话:“许总监能公正评判,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了。” 姜栖也简单应了句:“谢谢许总监,我们会全力以赴。”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前往准备区或评委席。 当姜栖作为参赛选手进入主会场时,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那排备受瞩目的评委席。 没想到,陆迟竟然端坐在评委席正中央的位置,许凌霜就坐在他旁边,正侧着头,微笑着和他说着什么。 姜栖内心瞬间警铃大作,他怎么成了评委? 这人来了准没什么好事。 难怪刚才在外面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评委席上,许凌霜看了眼姜栖的方向,转而低声对陆迟道,“真没想到,你陆大总裁居然还会屈尊来当这种比赛的评委,怎么,是为了你前妻而来的吗?” 陆迟听到“前妻”两个字,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还有点不适应这个称呼。 他冷着脸,目光并未看向姜栖那边,语气硬邦邦地反驳,“都说前妻了,哪来那么大的脸面,能让我专程为她来?” 许凌霜笑了笑,不再说话。 很快,大赛正式开始,二十名入围选手依次上台,结合PPT和模型展示自己的设计作品,并进行限时讲解,然后接受评委们的点评。 点评环节后,评委会进行匿名打分,分数会实时显示在大屏幕上,但不会显示具体是哪位评委所打的分,只显示打分的序号。 姜栖是第18个上场,她深吸一口气,稳步上台。 根据上次季骁提出的建议,姜栖对那个海边度假村的设计进行了优化,灵感来源于贝壳的形态、肌理与光影变化。 她的讲解清晰流畅,模型展示效果也很出色,前面五位评委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提问也多在探讨深化可能性,而非质疑。 听着前辈们的认可,姜栖心里顿时增添了不少自信。 轮到许凌霜点评,她笑着夸赞道:“这个将海洋贝类元素融入现代度假村的理念很有趣,拓展了新思路,我在国外也看过一些类似理念的项目,但你在光影的处理上别具匠心。” 点评完后,许凌霜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身旁的陆迟,“不知道陆总对我们16号选手这个设计方案,有什么看法呢?” 全场的目光,包括姜栖的,都瞬间聚焦到了陆迟身上。 陆迟抬起眼,目光淡漠地扫过台上的姜栖和她身后屏幕上绚丽的效果图,只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一般。” 第131章 领奖 陆迟那句“一般”说出口后,现场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与他前面六位评委的赞誉形成了鲜明而尴尬的对比。 姜栖站在台上,悄悄攥紧了身侧的拳头。 果然,他今天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的。 她迅速压下心头的火气,维持着得体的风度,巧妙地自我化解道,“感谢陆总的点评,您的眼光向来‘不一般’,我会继续努力,争取以后能达到让陆总觉得‘不一般’的水平。” 陆迟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她,像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并未再回应,只是淡漠地移开了目光。 主持人见状,立刻开始引导流程,“好的,感谢各位评委的精彩点评,那么接下来,请各位评委为18号选手的作品打分。” 打分是匿名进行,结果实时显示在大屏幕上。 很快,一串分数跳了出来。 91, 93, 92, 95, 100, 81, 94。 一个突兀的“81”混在一众高分里,非常显眼。 其次显眼的是100分,一般这种比赛,历来的评委从没出现过打满分的情况,最多就是96分,居然有100分。 姜栖的目光却锁定了那个最低分,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男人向来睚眦必报。 先前雷厉风行地收拾了姜家,现在也该轮到她了。 等剩下两名选手展示完毕,所有分数统计完成。 最终结果公布,姜栖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名,与冠军失之交臂,不免有些遗憾。 黎扬获得了第五名,成绩也算不错。 到了上台领奖环节,获得前三名的选手依次上台。 当主持人宣布“有请颁奖嘉宾为亚军颁奖”时,姜栖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迈着长腿走上台时,简直想当场翻个白眼。 怎么又是他?! 陆迟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证书,径直地走到姜栖面前。 他将证书递给她时,身体微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平淡无波地说了句,“一般的水平能拿第二名,看来这届评委眼光确实有待提高。” 姜栖心里憋着火,闻言立刻反唇相讥,脸上却还保持着领奖的笑容,“那还得感谢陆总您手下留情,没直接打个不及格,不然我连站在这里一般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她一把接过证书,转身就走,仿佛离他远点空气都能清新些。 下台后,黎扬走过来宽慰她,“新人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赛就能拿到第二名,已经很厉害了,下次我们再接再厉,冲击冠军。” 姜栖知道组长是好意,但她心里憋闷的不是名次,而是陆迟故意捣乱的行为。 许凌霜也走了过来,语气带着惋惜,“姜栖,别灰心,你的设计真挺好的,就差一分,有点可惜了,不过我给你的是很客观的高分哦。” 姜栖客套了回了句,“谢谢许总监的肯定,是我自己实力还稍微逊色了些。” 比赛结束,人群陆续散去。 姜栖走到马路边,正要打车,一个身影却悄无声息地拦在了她面前。 抬头一看,竟然是姜屿川。 姜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经过上次订婚宴的事,她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已是惊弓之鸟了,“你来干什么?又想整什么幺蛾子暗算我? 姜屿川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语气倒是平和,“如果我不那样帮你,陆迟现在能和你离婚吗?” 姜栖气结,声音都拔高了些,“所以我现在得跪下来谢谢你,让我背了这么一大口算计他的黑锅?让他觉得我是个为了离婚不择手段的人?” 姜屿川眉梢漠然,淡淡道,“我只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你,你不还是做出了你想要的选择,如愿离婚了?何况,你都和他分开了,也没必要在意他对你的看法,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不重要。” 不远处,陆迟刚走出会场门口,恰好瞥见了姜栖和姜屿川站在路边说话的一幕,只见两人没交谈多久,姜栖就上了姜屿川的车。 陆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这女人还真是和她哥一丘之貉。 合伙算计他的时候,配合得默契十足。 —— 姜栖本来想躲姜屿川躲得远远的,可姜屿川抛出“有AleX专家行踪”的消息,为了母亲,她最终还是压着火气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姜栖冷冷地开口,“你怎么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连我妈妈需要找哪位专家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和赵语莲,不是应该巴不得她永远醒不过来吗?” 姜屿川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平稳却听不出太多情绪,“再怎么说,当年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母女俩,我只是想尽可能弥补你一些,三年前你被迫联姻的时候,我没有能力帮你什么,如今我有能力了,你只要有需要,我都会尽力帮忙。” “弥补?”姜栖轻笑一声,根本不信这套说辞,“我倒是半点看不出你们有什么愧疚之心,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说吧,你打听到AleX具体下落了?” 姜屿川也不纠缠,直接给出信息,“据我所知,他近期在英国剑桥的一个研究所进行封闭性研究,我已经托了一些海外的关系试着接触他的团队,但这类专家行踪保密性极高,需要时间和耐心,一有确切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对于他的帮忙,姜栖仍心有余悸,“你真的会帮我联系那个医生?该不会又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将那个医生半死不活地给我弄过来?然后又让我替你背锅吧?” 姜屿川神情难得认真起来,“不会,上次对陆迟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姜栖瞥向窗外,懒得再回应。 被蛇咬过一次,十年怕井绳,姜栖已经无法再轻易相信这人了。 上次他说有办法离婚,确实能离,但代价是沉重的。 偏偏姜屿川的话,又有一种诡异的魔力。 她心里存了点侥幸,万一真的有办法联系到医生,尽管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苏禾能醒来就好。 两人一路无言,车子最终停在关明夏家楼下。 姜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姜屿川却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劝诫,“要不要考虑来姜氏上班?你现在不适合在至禾待着。” 姜栖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姜屿川意味深长地说,“许凌霜和陆迟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走得很近,关系很不一般,这次她回国,很可能存了追求陆迟的心思。” 姜栖觉得有些可笑,“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暗示陆迟这么快有了第二春,我得识趣点避着走?” 姜屿川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在许凌霜手下干活,难免她不会因为陆迟的关系而针对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姜栖推开车门,冷笑道,“我看我最该防的人是你,还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分寸。” 她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寓楼。 在姜栖看来,许凌霜一番接触下来给人的感觉是明媚坦荡,而且自身极有实力和资本,应该不屑于做这种给人使绊子的小动作。 不过人心难测,和陆迟沾边的人,确实都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 第132章 似曾相识 关明夏拿着姜栖带回来的那个证书,翻来覆去地看,夸了老半天,“你也太有实力了吧,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就拿了亚军,这证书必须找个最显眼的地方裱起来挂上,就挂玄关那面墙怎么样?让每个来做客的人一进门就看到!” 姜栖正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看着关明夏那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行了啊你,再夸我尾巴就真要翘到天上去了,说到底,就只是个第二名而已。” “第二名怎么了?含金量高着呢!”关明夏小心翼翼地把证书放好,转而说起自己的事,语气带着规划已久的雀跃,“对了栖栖,我今天去看了几个商铺,有个位置特别好的,我挺心动的,打算盘下来开个咖啡厅。” 姜栖有些意外,挑眉看她,“之前不是说拍完戏,就回归模特圈大杀四方吗?怎么突然改主意要当咖啡厅老板了?” 关明夏却一本正经道,“我想清楚了,给人打工,看人脸色,哪有自己当老板强,时间自由,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而且开个温馨的小店,多有意思啊!” 她说着,凑近姜栖,语气弱了些,“不过嘛…我这些年攒的钱,加上家里支持一点,预算还差那么一丢丢,怎么样,姜富婆,有没有兴趣入股,当个幕后大老板?” 姜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笑着一口应下,“可以啊,我现在离婚可是分了一大笔遣散费,正愁没地方投资呢,你想创业,我当然是鼎力支持。” 关明夏激动地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我明天就去跟房东谈细节,争取把合约签下来!” 姜栖也被她的快乐感染,鼓励道,“加油,关老板,好好干,争取早日开连锁店,走向亚洲,走向世界。” 第二天上午,姜栖照常去天悦那边。 果然,在项目进度会议上了又看到了周维谦,他最近来的频率高得有些不正常,按理说以他的职位,不应该如此事无巨细地盯着一个项目。 这次,组长有意锻炼她,让她负责向甲方汇报最新的设计方案修改进展。 整个汇报过程中,她总能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让人如芒在背。 会议一结束,她没给周维谦任何上前搭话的机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迅速溜之大吉,一刻也不想多待。 下午姜栖回到至禾,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申请调换项目组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周维谦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她惴惴不安。 可她又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贸然提出调换项目,反而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但如果等到下次遇到周维谦再录音,有那个大壮保镖在,她没准就逃不掉了。 如今脱离了姜家和陆家的庇护,她在职场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因为职场性骚扰而烦恼。 正纠结的时候,岑宁突然出现在设计部门口,朝她招了招手,“姜栖,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姜栖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笔,紧随其后。 走进办公室,岑宁示意她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首先,恭喜你昨天在观星设计大赛上表现出色,拿到了亚军,给公司争光了。” “谢谢岑总监。”姜栖礼貌回应。 岑宁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六月初,公司有一个去英国交流进修的机会,为期三个月,虽然你是新人,但鉴于你这次大赛的优异表现,公司考虑把这个难得的名额给你,想问问你,个人意愿如何?是否愿意去?” 六月初? 姜栖心里一动。 那时候离婚冷静期刚好结束,正好能拿到离婚证了。 可是母亲还躺在医院里,她贸然离开的话,万一有什么情况怎么办。 她犹豫了一下,只好谨慎地回答,“谢谢公司的看重,但我家里有些特殊情况,需要我考虑一下,不能马上答复您。” 岑宁了然地点点头,“可以理解,不过这个名额比较紧俏,你需要尽快决定,最晚两天之内给我答复,不然的话,公司可能就要考虑其他人选了。” “好的,我明白,我会尽快考虑好的。”姜栖应道。 岑宁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还有,许董,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他今晚想请你和黎扬一起吃个晚饭。” 姜栖一愣,下意识地问,“一定要去吗?” 岑宁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许董是个很正直的长辈,在业内有口皆碑,人品很有保证,他一向爱才惜才,单纯欣赏你们年轻人的才华和拼劲,请吃饭,算是为你们这次大赛取得的好成绩表示祝贺,没有别的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岑宁的语气虽然是商量的,但实质上已经是通知了。 公司老董开口请吃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况还有黎扬组长一起,应该不至于太尴尬。 于是姜栖便点头应下了,“好的,岑总监,我知道了。” 晚上,姜栖准时到达了那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在侍者的引导下,来到了指定的包厢。 推开门,许凌霜也在里面,看到她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姜栖,你来啦,快请坐。” 姜栖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扫视了一圈宽敞的包厢,发现只有许家父女,并未见到黎扬的身影,不禁问道,“许总监,黎组长呢?他还没到吗?” 许凌霜自然地接话,“哦,黎扬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他家里突然有点急事,来不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吃也是一样的。” 这时,坐在主位的许柏山也笑着开口,声音温和醇厚,“姜栖是吧?快请坐,不知怎么的,看着你总觉得很亲切,有点似曾相识,你就当是普通的家常便饭,放松些,千万别拘束。” 姜栖来都来了,也不能撂挑子转身就走。 她被引着坐在了许柏山旁边的位置,许凌霜则坐在父亲的另一侧。 许柏山态度随和,将菜单递向姜栖那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我们就按招牌点了几样,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加的,尽管点。” 姜栖感觉这位董事长格外平易近人,少了些上位者的架子,也放松了些,“许董您太客气了,我没什么忌口的,都行。” 许柏山忍不住夸赞道,“你昨天在大赛的表现很亮眼,我内部选拔的时候就很看好你,没想到你优化之后的作品更有灵气了,真是没让我失望。” 他语气真诚,带着欣赏,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儿,“你和小霜年纪一样大吧?你俩都挺有天赋的,以后在至禾好好干,前途无量。” “许董您过奖了,我和许总监相比差得远了,还需要多学习。”姜栖谦逊地回应道。 许柏山笑了笑,像是随口家常般问道,“你这么优秀,年纪轻轻的,现在谈男朋友了吗?要是没有,叔叔认识挺多不错的青年才俊,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姜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许凌霜就嗔怪地打断道,“爸,你怎么又来了!对人家问东问西的,谈公事就算了,私事还是不要多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查户口呢,还让不让好好吃饭了?” 许柏山被女儿一说,立刻笑着认错,“对对,是我的错,老毛病又犯了,不问了不问了,姜栖,来,动筷子,尝尝这个清蒸东星斑,他们家的做法很特别,火候掌握得极好。” 说着,他亲自用公筷给姜栖夹了一大块雪白的鱼肉。 “谢谢。”姜栖连忙接过,举止间仍带着些拘谨。 席间,许柏山的注意力又转向女儿,问道,“小霜,你和那个小赵,最近相处得怎么样?没再闹别扭吧?” 许凌霜夹菜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那都哪年的老黄历了,而且那个姓唐,不姓赵,我们早就分了!” 许柏山拍了拍额头,自嘲道,“瞧我这记性,你啊,也别太不着调了,感情的事要认真点,不要总是谈了分,分了谈的,都谈了多少个了。” 许凌霜撒娇似的抱怨,“知道啦,您都说八百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动自然又亲切。 姜栖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淡淡的羡慕。 这种融洽的父女关系,对她而言是陌生而遥远的。 姜启年从记事起,似乎就很少对她有过好脸色,总说她叛逆,不懂事,沟通更多的是命令和指责,往往没说几句两人就开始针锋相对。 这样想着,姜栖有些失神,一直默默地夹着眼前那盘鱼,小口吃着。 许柏山注意到她似乎格外喜欢这道鱼,便温和地寒暄道,“你很喜欢吃鱼啊,我妻子生前也特别爱吃鱼,尤其麻辣口味的,还说那酱汁能拌两碗饭吃。” 姜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共鸣,轻声回应,“嗯,我也挺喜欢吃的,尤其是辣的。” 许凌霜看着父亲又陷入了回忆,带着一丝心疼,“爸,你又想妈妈了。” 许柏山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悠远,“是啊,看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总会忍不住想起来。” 许凌霜无奈,转而对姜栖解释道,“别介意,我爸就这样多愁善感,时常会想起我妈,我妈是个特别温柔善良的人,可惜走得太早了。” 姜栖听着,心里有些感慨,那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妻子、母亲,才让父女俩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她也恍然明白,许凌霜生在这样充满爱的家庭,才能养出如此阳光明媚、自信坦荡的性格。 虽然姜栖自己外表也总是表现得很乐观坚强,但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块是潮湿的,像是久久照不到阳光的角落,充满了不安和缺憾。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服务生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来人目光扫过包厢内的三人,最后定格在姜栖身上。 第133章 局外人 陆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包厢门口,像是偶然路过,步伐从容地走了进来。 许柏山见到他,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欢迎,“陆迟?你怎么来了?” 陆迟视线在姜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许柏山,语气带着晚辈的谦逊,“许伯伯,晚上好,我刚好在附近应酬,听说您在这边用餐,特意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许柏山显然很欣赏他这位年轻有为的晚辈,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快坐下,正好一起吃点,添副碗筷的事。” 陆迟竟没有推辞,从善如流地应道,“好啊,正好刚才也没怎么吃饱。” 他的目光在圆桌旁扫视一圈,最终落在许凌霜旁边的空位上,很自然地走过去坐了下来,位置恰好与姜栖是斜对面。 侍者适时地为他添上了一套餐具。 姜栖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走到哪都能碰上,什么刚好路过,没吃饱。 准是又来给她添堵的。 许凌霜挑眉看着他,有些熟稔的调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还特地跑过来跟我爸打招呼?” 陆迟却面不改色,应对自如,“许伯伯是长辈,我一直都很尊敬他,许久未见,过来打个招呼,很正常。” 许柏山显然很认同这番话,指着陆迟对女儿说,“你看,陆迟这是有心了,不像你们这些叛逆的,眼里都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他转而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不过陆迟啊,最近我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消息,听说你大刀阔斧,把和姜氏的合作全给断了?这动静可不小啊。” 陆迟拿起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是啊,婚都离了,还有什么必要再继续合作?断干净对大家都好。” 许柏山疑惑地追问,“好好的,怎么就离了?我记得你们结婚也没几年。” 许凌霜在一旁轻轻碰了下父亲的手臂,“爸,你怎么又开始了,老打听人家的私事。” 然而,陆迟视线却再次定格在一直低头默默吃东西的姜栖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桌人听清,“没办法,那个女人为了离婚,简直是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要是再不离,保不准哪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被她拿剪刀一下子给捅死了,防不胜防。” “咳!咳咳咳……” 姜栖正夹起一筷子青菜准备送入口中,听到这番添油加醋的污蔑,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菜差点卡在喉咙口,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迟见状,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前倾了一下,手指微微一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冷眼看着。 许柏山关切地给姜栖递过一杯水,“小姜,你没事吧?慢点吃,别着急,快喝点水顺一顺。” 姜栖好不容易缓过气,接过水杯喝了几大口,压下喉咙的不适。 她深吸一口气,意有所指地说,“谢谢许董关心,没什么,可能就是这道菜有点难以下咽。” 许柏山似乎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又接着陆迟刚才的话,带着点玩笑的口吻说,“听你这么一描述,你这前妻像个悍婆娘啊?当初你是怎么娶回家的?” 陆迟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继续阴阳怪气,“可不就是吗?许伯伯您是不了解,有些人啊,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需要你的时候就紧巴巴地粘着你不放,吵着结婚,不需要了就把你像个垃圾丢到一边,闹着离婚。” 姜栖真是忍无可忍,握着杯子的指节都紧了紧。 这人现在是彻底不装了。 又恢复成以前那个刻薄毒舌、处处针对她的混蛋模样。 她真想把杯子的水都泼到他脸上。 许柏山显然不知道陆迟口中那个“悍婆娘”前妻,此刻就坐在自己旁边。 许凌霜却是知情的,眼见气氛因为陆迟那番指桑骂槐的话而变得紧张,巧妙地把话锋一转,谈及了陆氏集团近期备受瞩目的“盛澜”海边度假村项目的室内设计招标。 “陆迟,你们那个盛澜项目,室内设计这块肥肉,不知道有多少家公司盯着呢,我们至禾也准备全力竞标,怎么样,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到时候能不能稍微……放那么一点点水?” 说着,许凌霜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 陆迟斜睨了她一眼,“你是在国外待久了,把脑子也一并留在那边了?平时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关键时刻要别人放水才行?” 姜栖在心里暗自腹诽,恐怕只有宋秋音,才能让他陆迟毫无原则地放水。 其他人,想都别想。 许凌霜对陆迟犀利的言语早已免疫,反而笑着回应,“我就是开个玩笑,没你放水,我们至禾照样能凭实力拿下这个项目,刚刚就是想试探下你,没准你会看在我们俩多年的交情上,嘴上会客气地答应一下呢,结果你还真是无情,一点面子都不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许柏山见状,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光顾着说话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陆迟这才象征性地拿起筷子,然而每当姜栖看中某道菜,准备伸手去夹的时候,陆迟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会恰好伸向转盘,轻轻一拨,让那道菜慢悠悠地从姜栖眼前转走。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接连好几次都是如此,意图再明显不过。 姜栖额角隐隐直跳,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陆迟也正好抬眼,两人在空气中无声对视,他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现在的陆迟,跟前阵子伏低做小的陆迟,简直是判若两人。 能给她使绊子,就使绊子。 真是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席间,许凌霜很自然把话题引向了他们在国外留学时的往事,说起一些共同的兴趣爱好、参加过的赛车比赛,甚至提到某次在滑雪时遇到的惊险。 她言语活泼,见识广博,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引得许柏山也频频加入讨论,氛围一时显得融洽。 陆迟虽然回应不算热情,但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姜栖看着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熟稔互动,心里不得不承认,陆迟说得没错,她不当这个陆太太,有的人是当,并且他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那种属于同一个世界、有着共同语言和气场,是伪装不来的。 反观自己…… 以前就喜欢和陆迟说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追的狗血电视剧里,抱怨什么渣男太可恨了,她会义愤填膺地分析好半天。 还有路边遇到一只很可爱的流浪小狗,她就会兴奋地拍照发给陆迟,念叨着好想带回家养,陆迟自然不同意,她只能悻悻作罢。 又比如,她今天新学了一道拿手菜,会迫不及待地向他炫耀,或者买了件新衣服,会问他好不好看,大多也是得到了他冷淡的回应。 白雅舒经常带她去参加一些贵妇圈的茶话会,回来后,她就会忍不住跟陆迟八卦,“我听说那个李总和他大嫂暗通款曲在一起了,他大哥才走了几天,李总也有自己的老婆孩子,现在还要忙着照顾大哥的妻儿,真是两头兼顾。” 陆迟却淡淡说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你怎么没早告诉我?”她会更惊讶,脑洞大开地追问,“李总大哥该不会是发现他们俩的事,才活活被气走了吧?” “那大哥的孩子会不会是李总的,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姜栖就会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缠着他问更多的细节。 陆迟心情好的时候,也会难得地配合她八卦的心思,偶尔透露几句她不知道的内幕。 那些看似平常的互动,曾经是她婚姻生活中零星的光亮。 可现在,坐在这里,听着他们讨论着自己完全插不上话的话题,她才清晰地意识到,那些她珍视的分享日常,在陆迟眼里,或许真的是无聊极了。 就在这时,姜栖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铃声在略显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自然地接了起来。 “喂?夏夏,怎么了?你别哭,慢慢说,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了,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找你!” 她语速加快,脸上写满了情况紧急。 包厢里的其他三人停下了聊天,纷纷都看向了姜栖。 许柏山关切地问,“小姜,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姜栖一脸歉意地站起身,“抱歉啊,许董,我朋友那边突然出了点急事,情绪很不稳定,我得赶快过去找她一下,实在不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 许柏山很是通情达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没事没事,朋友要紧,你快去吧,路上小心点,我们下次再聚。” “谢谢许董理解。”姜栖再次致歉,又朝许凌霜那边示意了一下,便拿起包,匆匆离开了包厢。 许凌霜看着姜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陆迟却一眼就看穿了姜栖在自导自演,那铃声分明就是她常用的闹钟铃声。 第134章 换项目 姜栖快步走出了那家餐厅,刚才那通所谓的紧急电话,确实是她自导自演的,关明夏根本就没打来。 坐在那个包厢里,听着陆迟和许凌霜谈笑风生,聊着他们熟悉的话题,她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那场景,简直就像是陆迟在见新女友的家长,三人其乐融融的,而她这个不合时宜的前妻,尴尬地杵在那里。 但今晚更触动她的,其实是许家父女之间那种自然融洽的相处模式。 姜栖心情低落地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 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喧嚣而繁华,却越发映衬得她形单影只。 她最终还是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医院地址。 将近十点,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护工李嫂在另一侧的陪护床上已经准备睡觉,见到她来了,有些意外。 姜栖简单和她打了个招呼,便轻手轻脚地坐在了苏禾的病床前。 看着母亲依旧安静却毫无生气的睡颜,她握着那只微凉的手,思绪万千。 很渴望母亲能快点醒来,这样她就不再是孤单的一人了。 心里也纠结要不要去英国。 不知不觉间,她就趴在病床边缘睡着了,就这么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姜栖是被浑身酸痛和僵硬的脖子唤醒的。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几乎失去知觉的胳膊,然后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和醒来忙碌的李嫂道别。 刚走到一楼大厅,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关明夏。 “栖栖!你昨晚没回来睡?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电话一接通,关明夏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姜栖揉了揉依旧酸痛的脖子,老实回答,“我在我妈的病房凑合了一晚。” 关明夏松了口气,“我昨晚一点多才回来,看你房门关着,还以为你早就睡了,结果今天早上我起来上厕所,都到你平时洗漱的点了,看你一直没动静,敲门也没人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姜栖听着好友连珠炮似的担心,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是啊,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关明夏这个好朋友。 她放柔了声音,“别担心,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在外面丢了不成?我还得赶去上班呢,先不说了啊。” 关明夏这才放心,“好,那你路上小心点。” 姜栖挂断电话,走到大厅角落的自动零售机前,打算买一瓶牛奶垫垫肚子。 刚付完款,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太太?您怎么在这?” 姜栖回头,竟然是徐远。 她没说实话,随口敷衍道,“来看望一个亲戚。” 徐远点点头,然后却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是来帮总裁取药的,他前阵子发烧其实还没好利索,那天出院有点急,炎症没完全消下去,病的有点重,医生叮嘱一定要按时吃药。” 姜栖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没问你啊。” 陆迟那人隔三差五就在她眼前蹦跶,明明生龙活虎,好得很,哪里还需要吃药? 徐远脸上露出一个略显憨厚的笑容,“我这不是怕您误会嘛,以为我是特意跟踪您来的医院。” 姜栖接过从售货机里滚落的牛奶,“我才没你老板那么自恋呢。” 说完,她不再理会徐远,拿着牛奶径直离开了医院。 —— 徐远取了药回到公司,将药放在陆迟的办公桌上,“总裁,这是给您取的药,医生叮嘱一定要按时服用,最近切忌劳累,最好再去复查一次。” 陆迟头也不抬,只是“嗯”了一声。 徐远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那个…总裁,刚刚我在医院碰巧遇到太太……姜小姐了。” 陆迟签字的钢笔尖顿了一下,在文件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沉默了几秒,才状似随意地问,“她去医院干什么?” “姜小姐说是看望亲戚。”徐远如实汇报。 陆迟心生疑惑,哪门子亲戚?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姜栖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亲戚。 不过她的事早已与他无关。 于是便没再理会,继续低着头处理文件。 —— 另一边,姜栖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找到了岑宁,“岑总监,关于去英国进修学习的事,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去。” 岑宁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这是难得的机会,相信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手续方面公司会帮你处理,你提前做好准备就行。”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岑宁扬声道,“进。” 推门而入的是许凌霜,她看到姜栖,眼底闪过欣喜,“姜栖,你在这啊,我正到处找你呢。” 姜栖疑惑地问,“许总监,找我有事?” 许凌霜走到她面前,热情而直接,“是这样的,我前几天正式接手了陆氏的盛澜海边度假村项目,竞标在即,现在方案还需要进一步优化,你上次那个参赛作品融入的自然理念,和我们这个项目挺契合的,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项目组,一起完成这个方案。” 岑宁在一旁插话道,“可是凌霜,姜栖下个月就要去英国进修学习了,恐怕没有太多的时间投入到新项目中。” “什么?你要走了?”许凌霜有些意外,随即又笑道,“没关系,哪怕只能参与一个月,以你的能力也能给项目带来很多灵感,怎么样,你愿意来吗?” 姜栖内心纠结,她确实一直想换个项目组,避开周维谦这个阴险狡诈之人,可要是接触陆氏的项目,没准会碰到陆迟那家伙。 那简直是刚从狼窝出来,又进虎穴。 两边都是麻烦,但相比之下,周维谦的危险程度明显高于陆迟。 周维谦这人要对她动手动脚,有时防不胜防,而陆迟最多就是嘴皮子攻击。 权衡再三,她最终点头同意,“好,我加入。” 两人一起走出岑宁的办公室,在安静的走廊上,许凌霜忽然停下脚步,转向姜栖说道,“其实你就是陆迟的前妻,对吧?” 姜栖抬眼看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许凌霜笑了笑,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怕你遇到陆迟会有些不自在,还有陆迟那么忙,集团事务繁多,也不一定会接触这么一个海边度假村的项目,所以你不用过分担心。” 姜栖语气平淡地回应,“我没怎么担心,只是结束了一段婚姻关系而已,就算遇到了,工作归工作,还不至于针尖对麦芒。” 许凌霜听到这话,眉眼染上了些许笑意,“说真的,我挺欣赏你的性格,像是遇到了难得的知己,希望我们不仅能成为并肩作战的同事,也能成为袒露真心的好朋友?” 姜栖心里却警铃大作,她才不要和陆迟可能的下一任成为什么好朋友。 她礼貌但疏离地回应,“谢谢许总监的认可,至于好朋友,这个还是顺其自然吧。” 许凌霜似乎并不介意她的疏离,反而又抛出了一个更私人的问题,“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了,你是真的,对陆迟已经放下了吗?” 第135章 瞒着她 面对许凌霜这个直白的问题,姜栖愣了几秒,才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回答,“放下了。” 两人如今都到离婚这个地步了,再放不下也得放下。 许凌霜抿了抿唇,仔细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笑了笑,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 下午,姜栖去了天悦项目部,进行手头工作的最后交接,办完所有手续,她向项目负责人正式告知了自己被调离的消息。 经过空旷无人的走廊时,她不期然又撞见了那个令人厌烦的身影。 周维谦斜靠在墙壁上,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出现,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姜设计师,这么着急调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该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姜栖停下脚步,坦荡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周总想多了,公司内部正常的工作调动而已,服从上级安排是员工的本分。” 周维谦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你上次不还说要在天悦项目找到所谓的追求,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姜栖不想再与他虚以委蛇,“天下之大,值得追求的东西很多,我的追求,又不是只能在周总您主导的这一个项目里才能实现。” “况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周总和我谈什么人生追求,这恐怕也不合适吧?告辞。” 言下之意,他一个吃软饭的,别和自己高谈阔论什么追求。 说完,她不再看周维谦那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径直越过他离开。 走出工地大门,还没走到方便打车的主路,就刚好碰到带着佳乐从旁边小公园出来的季骁。 佳乐看到姜栖,眼睛立刻亮了,开心地小跑过来,甜甜地喊着,“栖栖姐姐!” 姜栖一把抱起了佳乐,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意,耐心地回应着她的叽叽喳喳。 “姐姐,路痴叔叔呢?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和他一起玩呀?”佳乐奶声奶气地问,小脸满是期待。 季骁在一旁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上次和陆迟在游乐园玩过后,这小家伙就念叨个不停,顿时觉得她那些杂志上的帅叔叔都不香了。” 闻言,姜栖眼底漾着些许笑意,她轻轻捏了捏佳乐的小鼻子,“路痴叔叔呀,也就那张脸能看看了,其他的可不敢恭维,还有路痴叔叔他很忙的,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没关系,我们佳乐这么可爱,世上帅哥千千万万,以后再多看些别的就好了。” 这句话,是说给佳乐听的,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季骁也听说了她要调离项目的事,“交接都办完了?” “嗯,都弄好了。”姜栖点点头,将佳乐放回地面,揉了揉她的头发。 季骁沉吟片刻,还是将顾虑说了出来,“你刚和陆迟闹得不太愉快,转头就去接触陆氏旗下的项目,真的没问题吗?” 姜栖站直身体,语气掺着一丝释然,“他一个集团总裁,日理万机,应该不会专门负责一个度假村项目,我打听过了,负责人另有其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说,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他吧?工作归工作,私事归私事,而且我就参与这一个月,之后就出国了,相比之下,继续待在天悦,面对周维谦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咬你一口的伪君子,才是更危险的选择。”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周维谦带着他那人高马大的保镖从工地大门走出来。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短暂交汇,周维谦眼神阴鸷地往他们这边瞄了几眼,才冷哼一声,弯腰坐进了他那辆黑色的豪车,疾驰而去。 季骁看着周维谦的车子驶远,眉头微蹙,“说的也是,不过陆迟那边觉得是你算计了他,心里对你肯定有怨气。” 自从陆氏和姜氏切断所有合作后,姜栖就将自己如何承认算计,从而促使陆迟同意离婚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季骁。 季骁了解真相后,一直为她感到不平。 姜栖眸色淡淡,似乎已经看开,“他要怨就怨吧,不怨的话,可能这个婚,还没那么容易离掉。” 季骁看着她故作平静的侧脸,接着说道,“你不觉得……你哥哥姜屿川,他为了帮你离成这个婚,不惜用上这种极端的方式算计陆迟,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这不仅彻底得罪了陆家,让姜氏损失惨重,连他自己的亲妹妹姜梨,也被他当作棋子利用了进去。” 姜栖扯了扯嘴角,并不认同,“我看他道貌岸然地说是在帮我,其实更多的,可能是为了帮姜梨吧,毕竟姜梨惦记陆迟挺久了,想代替我的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东西,姜梨经常也要抢过去,见怪不怪了。” “姜屿川一向很疼爱这个亲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加上我自己也想离婚,他估计也就顺水推舟,既帮了我,更圆了姜梨的梦,一举两得。” 然而,季骁却从更理性的角度分析,“这个逻辑细想之下,有些说不通,姜屿川首先是个精明的商人,就算那晚姜梨真的得逞了,以陆迟的性格,他会善罢甘休吗?姜屿川照样会彻底得罪陆迟,得罪整个陆氏,他会预料不到这样做的严重后果?拿整个公司的核心利益和未来前景,去圆妹妹一个未必能如愿的心愿?这不像是一个公司经营者会做的赔本买卖。” 姜栖被他说得思绪有些混乱,下意识想起姜屿川那套说辞,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真是为了我,那他可真是舍得下血本了,他说是亏欠,因为是他们的出现赶走了我妈。” “亏欠?”季骁捕捉到这个词,追问道,“他当年是怎么进入你家的?” 姜栖大致回忆了下当年听到的只言片语,“是赵语莲带着11岁的姜屿川,直接找到了姜家老宅,我奶奶,就是姜老太太,起初根本不信,因为姜屿川长得不太像姜启年,更多的是赵语莲的影子,然后她亲自领着姜屿川和姜启年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他们确实有血缘关系,姜老太太不放心,又悄悄去另一家更权威的医院做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姜老太太这才让赵语莲带着姜屿川进了姜家的门,把我妈给彻底踢出局了。” 季骁听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认真地看着姜栖,“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 “什么事?”姜栖疑惑。 季骁缓缓道来,揭开了尘封的往事,“高一的时候,你有阵子生病请假了好几天,我怕你功课落下太多,就整理了一些各科的课堂笔记,那天放学后,我走到你家后门,想托个女佣转交给你,结果刚好遇到了姜屿川,他却怎么不待见我,警告我以后离你远点,还说我不配当你的朋友,最后我还是把笔记本给了他,请他转交给你。” 姜栖愣住了,有些意外,“还有这事?我完全不知道,你当时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没收到你送的什么笔记本。” 季骁眸光微闪,“他大概根本没有把笔记本给你,我当时以为他可能是看不起我的家境,现在看来,我觉得他对你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掌控欲,你还是多留个心眼吧,他做那些事,也许并不是真的想帮你。” 听到季骁的话,姜栖联想到姜屿川的种种行为。 高中时干涉她交朋友,进入职场插手她工作,结了婚帮她离婚,甚至现在还说帮忙联系她妈妈的医生。 这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姜栖的脊背。 她不知道姜屿川背地里还做了多少瞒着她的事。 第136章 伯母 之后,姜栖正式加入了由许凌霜主导的“盛澜”项目组,温竹也因为能力出色被挑选了进来,几人很快投入紧张的工作,着手对原有的竞标设计方案进行优化。 “盛澜”度假村位于风景旖旎的南海岸,占据了一片私密的金色沙滩和嶙峋礁石区,定位是奢华海边度假村。 与“天悦”城市综合体项目不同,“盛澜”的建筑设计方案早已确定,部分主体结构已经拔地而起,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在已成定局的建筑骨架内,进行室内设计部分的竞标,这更像是为建筑填充血肉和注入灵魂,需要延续建筑本身的风格,挑战性更大。 会议室,小组成员围在一块讨论。 “我觉得这个挑高空间,我们可以引入更多可变的光影装置,模拟海面波光的变化,而不是固定的灯具。”许凌霜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区域说道。 “而且材质上可以考虑使用更多带有自然肌理的本地石材和再生木材。”姜栖补充道,她上次大赛的作品理念在这里找到了用武之地。 两人就一个细节简单讨论了几句,思路碰撞,竟意外地合拍。 姜栖也渐渐发现,如果暂时抛开陆迟这层尴尬的关系,许凌霜专业能力极强,思维敏捷,与她在工作中相处还算默契。 到了午休时间,公司食堂里,姜栖和温竹凑在一块吃饭。 温竹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调侃,“姜栖,没想到我们又凑到一个组了,缘分啊,而且你进步真的好快,上午看你和许总监讨论,一点都不怯场,棋逢对手了。” 姜栖笑了笑,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是许总监厉害,引导得好,我也就是刚摸到点皮毛,要学的还多着呢。” “许总监确实厉害。”温竹由衷感叹,“我听说她经手的项目中标率超高,这次有她带队,我们跟着干,心里踏实多了。” 话音刚落,就见许凌霜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不介意我拼个桌吧?” “当然不介意!”温竹连忙招呼,“我们刚刚还在说许总监您厉害呢。” 许凌霜在空位坐下,爽朗一笑,“说我厉害,不如说我们团队厉害,招标就在三天后,时间紧任务重,接下来还得靠大家一起努力,啃下这块硬骨头。” 就在这时,许凌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自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姜栖,竟没有避开,直接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语气瞬间变得格外亲切柔和。 “喂,伯母啊……您太客气了,这点小事还专门打电话来。” 姜栖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安静地吃着饭,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对话。 “那套护肤品您喜欢就好……是,听说那个核心成分对紧致提拉、延缓衰老特别有效,一点小心意而已,您先用着,要是觉得好用,您再告诉我,我托朋友再带……您喜欢就是我最大的开心了。”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些什么。 许凌霜脸上的笑容更深,语气带着晚辈的乖巧,“改天等您有空,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您……嗯,好,伯母您也注意身体,再见。” 她挂了电话,神色如常地拿起筷子,仿佛刚才只是接了一个普通的问候电话。 但姜栖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那个伯母该不会是…… “是我一个很亲近的长辈,”许凌霜像是随口解释,“对了,刚才说到那个护肤品,我那边还有几套没开封的,你们要吗?效果真的很好,我自己用了,感觉皮肤状态很稳定。” 温竹有些受宠若惊,“啊?这太贵重了吧许总监,我们怎么好意思。” 许凌霜却很大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是朋友送给我的,我一个人也用不完,放着也是浪费,明天我拿给你们。” 温竹这才感激地应下,“那谢谢许总监了!” 许凌霜又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姜栖,语气依旧热情,“姜栖,你呢?也拿一套去试试?” 姜栖抬起眼,对上许凌霜含笑的目光,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再次浮现。她总觉得许凌霜这人格外热情,不仅仅是对她,好像对身边所有人都带着一种天然的、想要拉近距离的亲和力。 这种热情看似毫无攻击性,却让人难以招架,也看不透其下是否藏着别的意图。 她礼貌地婉拒,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谢谢许总监好意,不过我皮肤比较敏感,习惯用固定的几个牌子,不太敢轻易换,怕不适应,心领了。” 许凌霜闻言,也不强求,笑了笑便揭过话题,继续讨论起下午的工作安排。 —— 车内。 陆迟对于自己被姜屿川算计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开口问道,“姜屿川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徐远一边平稳地驾驶着车辆,一边汇报道,“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他最近生活很规律,基本上是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偶尔方之璇会去公司找他,两人一起吃个午饭或者晚餐,除此以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也没去找姜栖小姐。” 陆迟听后,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并未感到放松,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深思。 姜屿川这个人,似乎从很早之前,就巴不得姜栖和他离婚一样。 一而再而三的挑拨。 这次的事,姜屿川不是主谋,也是很大的推手。 兴许是他在背后挑唆姜栖做这种事。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伴随着方之璇与姜栖那双有几分相似的眼睛…… 陆迟眸色一沉,“把姜屿川他们母子俩进入姜家之前发生的所有经历,还有他们当年怎么进入姜家的过程,调查清楚。” 第137章 招标会 “盛澜”项目室内设计招标会在陆氏的会议室如期举行。 至禾设计来两位代表即可,许凌霜作为主创设计师需要进行方案汇报,她原本只定了让温竹陪同,负责PPT放映和应对设备突发情况。 但临出发前,许凌霜又加上了姜栖,让她帮忙提交补充资料,或者在问答环节需要时协助回答问题。 温竹第一次来到陆氏集团,被其内部低调奢华的装修和井然有序的氛围所震慑,小声感叹,“陆氏果然名不虚传,好气派啊。” 姜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这里对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她们路过前台时,那位训练有素的前台小妹显然认得姜栖,朝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温竹看到了,又低声对姜栖说,“不愧是大公司,连前台都这么有礼貌,素质真高。” 许凌霜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笑道,“我们至禾也是大公司好不好?前台妹妹也一样礼貌周到。”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了指定的会议室,进行完签到登记,她们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家实力不俗的设计公司,其中竟也包括了沈砚的君洛室内设计。 姜栖瞥见沈砚带着团队走进来,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也盯上了这个项目。 沈砚那组人路过时,他甚至还朝姜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才在后方落座。 姜栖收回视线,心里只希望陆迟那家伙今天不会亲自到场。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招标会即将开始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陆迟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他直接落座于专门划出的评审席区域,徐远紧随其后,将资料放在他手边。 温竹惊讶地眨了眨眼,小声说,“唉,那个陆总……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感觉好眼熟。” 许凌霜一边整理讲稿,一边随口感慨,“大概是财经杂志上见过吧,他这人经常出现在上面,眼熟很正常。” 温竹仍有些疑惑地嘀咕,“是吗?感觉好像是在别的地方。” 说话间,徐远上台简要介绍了“盛澜”项目的背景和招标流程,作为开场。 接着便是抽签决定汇报顺序,共有十六家公司参与,许凌霜抽到了第十三号,顺序比较靠后。 前面的公司依次上台汇报讲解,接受评审提问。 陆迟坐在台下,神情专注而冷肃。 不得不说,他工作起来的状态,严谨到近乎苛刻,提问次数不多,但每个问题都极其犀利,直指方案的核心弱点与逻辑漏洞,常常让汇报者措手不及,哑口无言。 姜栖在一旁听着,心里甚至觉得,上次在设计大赛上他对自己的那句“一般”的评价,相比之下简直算得上温和了。 好险这次她不用上台汇报,不然这人不知道又要审判她什么了。 前面冗长的汇报听多了,耗时近两个小时。 姜栖渐渐感到疲惫袭来,都怪她昨晚睡前找到一部超好看的电视剧,结果一看就舍不得睡,熬夜到很晚,今早醒来再回味却发现剧情也就那样,白白牺牲了睡眠,代价就是此刻困意汹涌。 她刚开始还用手挡着嘴,小心翼翼地打哈欠,到后来越发控制不住,也懒得遮掩了。 一次无意间瞥向评审席,恰好撞上陆迟和徐远投来的目光,她心里一窘,连忙强行闭上嘴,正襟危坐,假装刚才打哈欠打到眼泪都快出来的人不是自己。 陆迟看着她那副样子,也是蹙了蹙眉。 心里也疑惑,这女人昨晚是偷牛去了吗? 每次他不经意瞥向至禾设计那边,总能看见姜栖张着个大嘴在打那哈欠,毫无形象可言。 终于轮到至禾设计,许凌霜自信从容地走上台,温竹负责配合播放PPT,姜栖留在台下,准备随时提供支援。 许凌霜的汇报果然十分惊艳,她逻辑清晰,表达流畅,将优化后的方案理念和细节优势阐述得淋漓尽致。 姜栖也收起了疲惫,认真听着许凌霜的讲解。 这时,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竟是沈砚。 他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没想到啊,兜兜转转,你还是和陆迟离了这个婚。” 姜栖眼皮都没抬,反唇相讥,“怎么,沈总这是准备排队娶我?” 沈砚连忙摆手,做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哪敢呀!你前夫放过话了,说他不要的东西,也不许别人碰,这么霸道,我怎么敢虎口夺食?你要是能劝劝他别这么小心眼,我或许还能考虑试试看。” 姜栖扯了扯嘴角,“他小心眼不是一天两天了,劝了也改不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调侃了几句,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他们低声交谈间,评审席上的陆迟目光冷冷地瞥向这边,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下去。 沈砚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了几分,“说点正经的,你上次问我,三年前夜阑包厢的酒是不是我动了手脚,我敢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 姜栖神色淡然,对此似乎已不甚在意,“现在追究这个,还有什么用?” 陆迟早就觉得是她做的了,辩无可辩。 加上前阵子那事,她现在是罪加一等。 沈砚挑眉,意有所指地看向台上的许凌霜,压低声音道,“许小姐那晚不也在包厢里吗?你怎么不怀疑她呢?” 姜栖斜睨她一眼,“我怀疑她有用吗?空口无凭,我总不能像问你一样,直接去问她吧?我以什么立场问?” 沈砚沉吟片刻,终于说出了他过来搭话的真正目的,“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那晚喝多,跑出包厢没多久,陆迟就跟着出去了,看样子是去找你,而紧随陆迟之后离开包厢的就是许小姐,所以我觉得,这里面的时间线或许有关联呢。” 姜栖握着资料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她不知道沈砚这番话是出于好心提醒,还是纯粹在挑拨离间。 毕竟他这人向来唯恐天下不乱,以搅浑水为乐。 她记得沈砚以前还勾搭过某个有夫之妇,结果那女的怀孕了,他非跑去跟人家老公说孩子是自己的,还“拜托”对方帮忙养着,把人家老公气得够呛,一气之下就和妻子离了婚,后来那女的要求沈砚对自己负责,沈砚却笑嘻嘻地说,“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老公当真了。” 这人每次挑完事,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满地狼藉。 他的话,姜栖可不敢随便相信。 第138章 新生活 许凌霜演讲圆满结束,她对评委们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就连陆迟提出的几个颇为刁钻的问题,她也是不在话下。 整场汇报下来,姜栖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纯粹是在台下打哈欠的。 等到剩余三家公司汇报后,评委席一番短暂的合议,中标结果当场公布。 “本次盛澜海边度假村项目室内设计入选的公司是——” 徐远不知从哪学来的略微停顿,营造出深深的悬念,“——至禾设计!” 这个结果并不算太意外。 姜栖还以为陆迟会故意以权谋私,把明明略胜一筹的他们给paSS掉。 徐远接着通知道,“请至禾设计的有关成员,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在陆氏集团18楼A01会议室,参加盛澜项目启动会。” 其他未中标的公司代表们,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 许凌霜对一旁的姜栖和温竹说道,“辛苦了,今晚我请客,我们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怎么样?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很不错的日料。” 姜栖婉拒道,“谢谢许总监,不过我和朋友提前有约了,就不去了。” 温竹也带着些许歉意附和,“是啊许总监,我今晚也有点事,一个好朋友过生日,早就定好了要一起吃饭。” 许凌霜眼底掠过些许失落,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她半开玩笑地说,“好吧,看起来你们的朋友都比我有吸引力,就我一个人落单了。” 温竹连忙安慰道,“许总监,您性格这么好,肯定有一大堆朋友想约您呢!” “那倒没有,看起来热闹,知心的没几个。”许凌霜语气有一丝丝的感慨,随即又嘱托道,“那行,明天你们记得准时到,别迟到了,是在陆氏开的第一次项目会,印象分很重要。” 温竹认真应下,“明白,许总监放心,我赶时间,我先走了啊。” 她说完,便先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姜栖也拿起自己的包,对许凌霜点头示意后,紧随其后朝门口走去。 刚好经过评审席的座位,陆迟还坐在那里没有动,徐远站在他身侧,看到姜栖路过,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姜栖心里有点纳闷,人都走光了,他还留在这里干嘛? 等着收拾场地吗? 她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记得准时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免得他这位大总裁贵人多忘事,到时候又找借口拖延。 但转念一想,离婚冷静期还没完全届满,现在提这个,免不了又被他嘲讽催什么。 再看一眼他稳坐如山的样子,没准是在等许凌霜呢? 她现在自讨没趣上赶着凑什么? 于是,她目不斜视地离开了会议室,没有半分留恋。 等姜栖走了,陆迟才将视线瞥过门口的方向,眉骨微微下沉。 许凌霜收拾好东西,步履轻快地走到陆迟眼前,调侃道,“怎么还坐在这?在等我吗?” 陆迟掀了掀眼皮,“你说呢?” 闻言,许凌霜眼底笑意更甚,“你让我说,我肯定觉得是啊,不然你还坐在这干嘛?总不能是舍不得这间会议室,舍不得你屁股下面的这把椅子吧?” 陆迟轻嗤一声,“你还真是脸皮厚度见长。” 许凌霜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反而兴致勃勃地提议,“别坐着了,走吧,叫上贺云帆,我们三个好久没聚了,一起去夜阑喝一杯,你这人整天死气沉沉的,一直冷着个脸,到底给谁看呢?” 陆迟抿着唇,没有回应。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似曾相识。 好像就在前不久,他对姜栖曾说过,“生日这天,你就不能开心点,一直冷着个脸,给谁看呢?” —— 姜栖对许凌霜说的话倒也不是借口,她确实和关明夏约好了,下班后要去她正在装修的咖啡厅看看进度。 好在咖啡厅选址离陆氏集团不算远,位于一个繁华的CBD商圈边缘,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周围写字楼林立,难怪关明夏之前念叨着租金不菲。 店铺的基础装修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外观是简洁的现代风格,搭配着温暖的原木元素,看起来清爽又舒适,招牌上“SUmmer Cafe”几个艺术字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关明夏正在里面指挥着两个工人调整吊灯的位置。 姜栖推门而入,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关明夏闻声回头,看到是她,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放下手中的卷尺,调侃道,“哎哟!我们姜大老板来视察工作啦!快请进快请进,看看我这未来商业帝国的雏形怎么样?” 姜栖被她夸张逗笑,环顾四周,“少来,我就是个小小股东,看起来挺不错的嘛,格局通透,采光也好,‘SUmmer Cafe’这名字和你很配。” 关明夏兴奋地拉着她的胳膊,在空旷的店内比划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这里以后要放什么款式的沙发,那里要做什么风格的背景墙,角落要摆什么绿植。 姜栖也挽起袖子,加入了干活的行列,帮忙贴那些定制的装饰海报。 两人边收拾边聊天,姜栖将最近遇到许凌霜,以及换到盛澜项目组的事情,简单告诉了关明夏。 关明夏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音量都拔高了,“什么?你要在陆迟手底下干活了?就在他们公司?他该不会趁机给你穿小鞋吧?毕竟在他眼里,是你算计了他才离的婚!” 姜栖语气淡淡,颇有看开的意味,“他之前给我穿的小鞋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个两个了,不过关于工作的事,他这人一向很理智,应该不会这么过分的。” 关明夏依旧愤愤不平,“就算他觉得你是过错方,他也不能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吧?走了一个臭蚯蚓,这又来了一个许凌霜!他们俩是不是早就背着你勾搭上了?这婚还没离利索呢,他这块冰山这么快就融化,准备无缝衔接下一任了?” 姜栖却是无所谓,垂下眼睫,专注地对着手中需要对齐的海报边缘,“他勾搭一个还是两个,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这么佛系啊!”关明夏看着她这副平静得过分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胶带和海报扔到一边,“走走走,别弄了!他都美女在怀,准备开始新生活了,咱们也不能落后!”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姜栖就往外走,风风火火地拦了辆出租车。 第139章 陷入回忆 车子最终停在了夜阑会所的门口。 霓虹闪烁,灯光迷离,音乐声隐隐从门内传出。 姜栖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微微蹙眉,“怎么带我来这?这里肯定很多认识的人。” 尤其是陆迟那帮人,都是一个圈子的,经常来夜阑消费,难免会遇到熟面孔。 关明夏却满不在乎,挽着她的胳膊就往里走,“认识才好呢!你现在就差一本离婚证就是黄金单身女了,正好宣扬宣扬你的单身身份,气死那些看热闹的!再说了,咱们是来消费的,怕什么?” 她拉着姜栖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坐下,利落地点了几瓶酒,然后对着侍应生眨了眨眼,压低声音:“把你们这儿,最帅、最会聊天、最懂哄人开心的,叫三个过来。” 姜栖有些意外地看向关明夏。 关明夏却凑到她耳边,理直气壮地灌输着她的人生哲理,“咱们可以不结婚,但是不能不消遣!女人呐,千万不能委屈自己!以前你被婚姻绑着,现在自由了,该玩就得玩!” 姜栖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甚至还幻想过点几个男模左拥右抱的场景,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实践。 如今被关明夏这么一怂恿,那点被压抑的叛逆立刻冒了头。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没过多久,三位穿着得体白衬衫、黑西裤,身形气质俱佳的年轻男子便来到了她们的卡座,齐声礼貌地问候,声音温和悦耳,“姐姐们晚上好。” 姜栖抬头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夜阑的品控确实不错,这三位都称得上赏心悦目,各有千秋。 然而,她的目光在扫过最左边那位时,微微顿住。 那人的眼睛,眼型和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竟然有几分像陆迟,都是那种看电线杆都深情的桃花眼。 “这个不行。”她几乎是下意识开口,指向那个男生。 有关于那狗男人的任何相似元素,她此刻一点都不想看见。 上班不得不面对本尊已经够烦了,下班花钱买乐子还遇到周边,真是晦气。 关明夏像个老鸨似的心领神会,对那位男生摆了摆手,语气干脆,“你下去吧,你们两个留下,坐到我姐妹旁边,好好招待她,务必让她今晚开心。” 说着,她自己主动挪到了旁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把姜栖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那位被点名的男生微微躬身,安静地离开了。 留下的两位则从善如流地一左一右坐在了姜栖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姜栖见状,看向关明夏,“你怎么都给我点的?我以为你二我一呢。” 关明夏却振振有词道,“今天你是主角,你开心就好了,想喝酒就喝酒,想放纵就放纵,天塌下来有我呢,待会我保证安全把你送回去!” 她看得出来姜栖这些日子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离婚这事终究在她心里压着,闷闷不乐的,却还要强装若无其事。 说着,关明夏便招呼那两位男生给姜栖敬酒。 他们很有职业素养,嘴甜又会看眼色,比那些嘴巴毒的男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口一个姐姐长,姐姐短的。 叫的姜栖都有点迷失自我了,她也渐渐沉浸在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氛围里。 一边喝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们的闲聊。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陈序尽收眼底。 他作为这家会所的老板,正例行巡视场子,目光扫过这个卡座时,在姜栖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注意到她旁边围绕着两个帅哥,唇角微微扬起。 —— 三楼VIP包厢内,氛围与外场的喧闹截然不同。 贺云帆和许凌霜坐在一侧,边品着酒边闲聊,他们曾在国外有过不少交集,许凌霜见识广博,无论贺云帆提起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上话茬,并巧妙地拓展延伸,两人相谈甚欢,笑声不时响起。 而陆迟则独自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与那边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几乎不参与谈话,眼前的酒杯也满着,一口未动。自从订婚宴被下药后,他对酒这东西就有了心理阴影。 他只是沉默地靠在那里,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明明之前戒烟了,最近却又重新拾起,甚至变本加厉。 回到云水湾空荡荡的,明明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可莫名有股冷清。 所以当许凌霜提议出来坐坐时,他没有反对,尽管在这里,他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沉默和抽烟罢了。 烟雾缭绕中,陆迟的思绪不禁飘远。 放在以前这个时间点,如果没什么推不掉的应酬,他下班回到家,那时,姜栖大多会准备好饭菜,她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或者摆弄手机,一边等他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她会立刻抬起头,眼里蕴着光,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迎上来,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 饭后,他通常会去书房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工作,姜栖不会打扰他,自己窝在影音室里,看那些他嗤之以鼻的狗血家庭伦理剧。 到了睡前,她总喜欢缩在被窝里,抱着手机听那些在线婚姻法律咨询,津津有味地八卦着别人的家事,听到可恨的渣男渣女的故事,她会气得锤床,非得拉着他义愤填膺地分析半天,什么“这家凤凰男想吃绝户太可恶了”、什么“哪家男的和自己表妹搞在一起简直离谱”,又或者“哪家离了婚的大姑姐回娘家非要拆散弟弟的婚姻真是闲的”…… 他往往只是漫不经心地随便应几句,有时听得烦了,会伸手弹一下她的额头,“别老是八卦别人家的事了,有这闲工夫,想想你自己吧。” 第140章 相思病 话音刚落,他通常就会顺势将她压进柔软的床褥里,行夫妻间的亲密之事,他在那方面向来有些霸道,而姜栖虽然有时会嘴上抱怨两句,但最终总会半推半就地由着他的性子,缠绵之后,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姜栖会早早起来,为他搭配好当天要穿的西装,仔细地替他扣好衬衫扣子,打好领带。 餐桌上会有她用心准备的早餐,然后她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去上班,晚上又会亮着灯等他回来。 周而复始,一天又一天。 明明只是些平淡到近乎琐碎的日常。 回想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多波澜壮阔的激情。 可他却从未觉得那样的日子枯燥难熬。 一眨眼,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想到这里,陆迟心头莫名一涩,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浑浊的烟圈。 “唉唉唉!我说,陆大爷!”贺云帆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语气带着嫌弃,“您能别一直在这儿吞云吐雾了吗?知道的以为你在思考人生,不知道的以为这儿着火了呢!你是想熏死我们两个无辜群众,然后继承我们的花呗吗?” 闻言,陆迟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话莫名有些熟悉。 恍惚间,他又想起上次和回老宅那晚,两人因为离婚的事意见不合,他刚在房间抽烟,姜栖就一脚踹他,嚷嚷道,“要抽出去抽!二手烟想熏死谁啊?” 贺云帆看着陆迟那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忍俊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回神了回神了!我看你,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相思病了吧?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跟丢了魂似的。” 陆迟被他打断思绪,不耐地拍开了他的手,嗓音沉冷,“我看你是红豆吃多了,想死。” 他随手将指间快要燃尽的烟头,用力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贺云帆对他的冷脸早已免疫,继续嘲弄道,“我们嘴硬哥又上身了,实在放不下,就去追人家啊,干嘛整得跟个闷葫芦一样自己憋着?” 说着,他还故意捏着嗓子,荒腔走板地唱起来,“其实我没你不能活~~~” 陆迟听后,额角隐隐直跳,觉得太阳穴都在抽痛。 许凌霜也笑了笑,目光落在陆迟身上,“怎么,我们不可一世的陆大少爷,还会有放不下前妻的一天?” 陆迟掀起眼皮,硬邦邦地否认,“根本没拿起来过,谈什么放下。” “得了吧你!”贺云帆轻哂一声,“你这张嘴啊,和那个死鸭子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凌霜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对了,我回来这么久,怎么都没见着江逸啊?之前你们几个不都经常一块玩的吗?” 她三年前也和江逸打过几次照面,印象中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贺云帆含糊地说道,“江逸啊,被他老妈赶到海城分公司去了,短时间内估计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许凌霜好奇地追问,“他犯什么大事了?” 贺云帆打了个哈哈,把皮球踢给了陆迟,“这个嘛,说来话长,比较复杂,你得问陆迟,他最清楚。” 闻言,许凌霜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陆迟。 陆迟脸色更冷,显然不想再提他们之前那些是是非非,薄唇紧抿,没有开口的意思。 许凌霜见状,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追问,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好吧,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趣事。”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穿着骚包花衬衫、一身风流倜傥气的陈序端着几瓶酒走了进来。 “什么风把我们日理万机的陈老板亲自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贺云帆笑着喊道。 陈序将手中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酒瓶放在茶几上,脸上挂着生意人精明的笑容,“当然是东风,给你们送点好东西尝尝,这可是我珍藏的好酒。” 贺云帆却感叹了一声,“唉,可惜了陈老板,我们陆总变得滴酒未沾,今天他在这扮演孤独的狼,戒色戒酒不戒烟。” 陆迟懒得理他,只淡淡扔出一句,“你这张嘴要是再不闭上,待会我亲自拿针线给你缝起来。” 陈序的目光在陆迟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陆迟,你这人离了婚,怎么反倒开始修身养性、矜持起来了?连我们会所最漂亮的头牌小姐姐都不喊几个来助助兴?” 他随即抛出了真正的重磅炸弹,语气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你那位前妻倒是和你截然相反,人家在下面卡座玩得可开心了,彻底放飞自我了,点了两个我们这儿最帅最会哄人的小帅哥,左拥右抱的,小酒喝着,俏皮话听着,别提有多快活自在了,那场面,啧啧……” 话音落下,陆迟的脸色冷了几分,他抬眸,目光直直看向陈序,像是在无声里审视对方话语里的真假。 陈序对上他那迫人的视线,非但没慌,反而轻松地笑了笑,“就在楼下B07卡座,骗你的话,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让你踢满全场九十分钟都没问题。” 陆迟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依旧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才扯了扯嘴角,“你都说了离婚了,她找十个八个,那也是她的事。” 陈序懂得见好就收,换上了轻松的口吻,“得,别放在心上,我就是那么随口一提,主要还是给你们送点好酒尝尝鲜,现在送到了,你们接着玩得尽兴,我楼下场子还得盯着,先失陪了。” 他说完,便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包厢,轻轻地带上了门。 然而,包厢内的气氛却因为他的几句话变得微妙。 贺云帆眼珠一转,故意唱起反调,凑到陆迟耳边说,“我估计啊,就是陈序那小子瞎编乱造逗你玩呢,姜栖多老实、多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啊,以前眼里除了你,那是谁都看不到,怎么可能离婚没多久,就跑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陆迟你可千万不能相信这种鬼话,我敢跟你打赌,待会你要是真忍不住下去了,陈序没准早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那个卡座旁边等着看戏呢,就等着狠狠嘲笑你,说什么‘快看啊,我们陆总离了婚还对前妻念念不忘,一听人家在下面玩就坐不住了,急吼吼地跑来抓奸’,这脸你可丢不起啊!” 第141章 摸腹肌 许凌霜却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语气平和地插话,“不过就算姜栖真的在下面玩,也没什么吧?她现在是单身了,而且下午招标会结束,姜栖确实跟我说了,她和朋友提前有约了,或许就是来放松一下呢?” 两人一个极力否认,一个侧面印证。 一真一假,让人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的。 而当事人陆迟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坐在沙发里,仿佛对两人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他指尖不知何时又捻起了一支未点燃的烟,在修长的指间缓慢地转动着。 另一边,楼下的卡座里,姜栖也真的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彻底放飞自我了。 几杯酒下肚,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这段时间积压的郁闷,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身侧两位小帅哥嘴甜得像抹了蜜,一边陪着喝酒,一边不断提供情绪价值,夸她漂亮、有气质,说话有趣,哄得她心花怒放,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 其中一个小帅哥见氛围正好,适时提议道,“光喝酒聊天多没意思,我们玩点游戏吧?比骰子点数大小,怎么样?简单又刺激。” 他顿了顿,抛出了惩罚的机制,“如果我们男生骰子点数是最小的话,就解开一个衬衫扣子。” 姜栖不太懂这个,“那女生呢?” 她可没什么衬衫扣子可解,更不可能当众脱衣服。 那位帅哥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从善如流地笑着说,“姐姐们的惩罚当然和我们不一样,你们点数最小的话,就喝一口酒好了,小小惩罚,助助兴。” 关明夏一听,觉得这游戏有趣又不吃亏,还能看到帅哥的腹肌,于是立刻附和道,“好啊好啊,这个游戏好玩,不过我今天特殊情况,我输了就喝一口果汁好了,这样公平吧?”说着,她朝姜栖眨了眨眼。 两位帅哥自然是笑着点头,态度极好,“当然公平,规则姐姐们定,我们遵守。” 姜栖也觉得挺新鲜,便同意了玩这个游戏。 于是,一场看似“不平等”的游戏就此开始,骰盅在几人手中传递、摇晃,然后带着悬念揭开。 “三个六!豹子!我赢定了!”关明夏第一把就掷出逆天点数,兴奋地欢呼。 一位帅哥苦笑着亮出骰子,“一、二、三……才六点,是我最小。”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缓缓解开了第一颗纽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慢条斯理,微微露出了线条清晰漂亮的锁骨。 “哇哦!”关明夏发出起哄的声音,气氛瞬间热络起来。 姜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一种新奇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游戏继续,气氛愈发活跃,笑声和起哄声不断。 二十几轮下来,姜栖也输了几局,但她只喝了几口酒而已,算是稳赚不赔,关明夏喝果汁更是毫无压力。 反倒是两位帅哥,一位衬衫扣子解到了中间,结实的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另一位帅哥就比较倒霉了,运气背,老是输,衬衫扣子就只剩下最下面一颗还扣着,衣襟大敞,整片紧致有力的腹肌和人鱼线几乎完全暴露在迷离的灯光下,视觉冲击力十足。 姜栖看到这种美色,差点抵挡不住。 难怪他们要提议玩这个游戏,原来身材这么有料,上赶着秀出来给别人看。 关明夏果汁喝得多,感觉有些内急,她看了看玩得正嗨的姜栖,又看了看旁边素质很高的两位帅哥,觉得环境安全,便站起身,“栖栖,我去趟洗手间哈,你在这等我,我们待会儿就准备撤了。” 姜栖喝得已经有点迷迷糊糊,闻言点了点头,“好啊,你去吧,快点回来。” 夜阑会所这里安保严格,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陪酒的“少爷”价格越高,职业素养越高,这两个帅哥是只负责陪酒聊天,给情绪价值,不会对客人乱来的,所以关明夏才比较放心暂时离开。 姜栖留下和两位帅哥继续玩游戏,她盯着那位只剩一颗扣子的帅哥,心里莫名有了一种非要把他通关的任务感。 三人又玩了两把骰子。 “哎呀,又是我最小。”那位倒霉帅哥无奈地笑了笑,他手指搭上最后一颗纽扣,轻轻一挑,衬衫彻底敞开,壁垒分明的腹肌完全展露无遗。 姜栖眼睛一亮,带着酒后的直白和大胆,认真地问道,“那个……请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她没摸过陆迟以外男人的腹肌,此刻好奇心爆棚,跃跃欲试,很想试试别人的手感有什么不同。 这也是她今晚做的最出格的举动了。 那位帅哥乖巧地点点头,笑容暧昧,“当然可以啊,姐姐,别说摸一下,就是摸很多下都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就在姜栖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驱使着,准备要伸出手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腹肌时—— 一只大手突然从侧后方伸来,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一道强大的力量随之而来,将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从柔软的卡座里拽了起来。 姜栖本来就已经微醺,脚下发软,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觉得莫名其妙,火气也上来了,晕乎乎地回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她的好事。 撞入眼帘的,竟然是陆迟那张冷峻到极致的面孔。 他站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下,眼神冷冷地凝视着她。 第142章 拔河比赛 “你就这样自甘堕落?” 陆迟的声音冷冽,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 姜栖愣了几秒,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这句质问,让她恍惚间差点以为是自己结婚期间被抓奸了。 她脑子晕乎乎的,隐隐约约记得他们明明已经提交离婚申请了。 “你家住大海的吗?管得那么宽!”她用力挣扎,想甩开他的钳制。 旁边那位敞着衬衫的帅哥见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话,“姐姐,他是谁啊?” 姜栖闻言,伸出手指直接指向陆迟,对着那个帅哥清晰地说道,“他啊?他不是一般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是二班的。” 那帅哥闻言,配合地笑了笑,“姐姐真幽默。” 姜栖哼了一声,借题发挥,“可不嘛,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一般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很一般,不配和他玩!” 这话明显是在暗讽陆迟之前在设计大赛上评价她作品“一般”的事。 陆迟额角青筋微跳,拽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狠狠一拉,迫使她面对自己,“姜栖,你闹够了没?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他幽冷的目光扫过沙发上那两个衣衫不整的帅哥,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拿着我给你的钱,来这种地方挥霍,倒是快活。” 姜栖被他拽得生疼,火气也上来了,“你既然这么不情不愿,当初干嘛要给我?” “没拿到离婚证之前,我们现在法律上还是夫妻关系!”陆迟的声音压着怒火,“你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我就丢怎么了?”姜栖已经醉了,开始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我还要丢到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 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陆迟眉头微蹙,这人一喝醉了,完全没有平时那点装出来的淑女样子,简直像个脱缰的野马。 他不再废话,拽着她就要往外走,“跟我走!” 另外两个帅哥见状,想起自己的职责,硬着头皮阻拦,“等等,这位先生,您不能就这样带她走……” 陆迟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那两人瞬间噤声,被他眼神中的寒意慑住,不敢再说什么。 “你这个混蛋!别碰我!”姜栖被陆迟强行拽着往外拖,奋力挣扎。 陆迟依旧不为所动,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禁锢着她。 姜栖气急,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陆迟吃痛,下意识松开了些力道,揉着腕上清晰的牙印,怒道,“你属狗的吗?” 姜栖却没理他,一获得自由就想往回跑,又被陆迟眼疾手快地拽住,“你跑哪去?” 他再次拖着她往外走,姜栖开始大声吵闹,“我不要!救命啊!有人绑架!救命!” 她的呼喊引得周围卡座的客人纷纷侧目。 陆迟脸色更沉,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更紧地禁锢在怀里,几乎是用抱的姿势带着她往外挪动。 这时,听到动静的陈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怎么了这是?陆迟,光天化日……哦不,大庭广众之下,你在绑架良家妇女吗?” 姜栖趁机又咬了陆迟捂着她嘴的手一口,陆迟疼得皱眉,却依旧没松开,对着陈序冷声道,“什么良家妇女?明知故问。” 陈序笑了笑,意有所指,“不是说她自己的事,你管不着吗?怎么又管起来了?” “我一向这样热心肠。”陆迟面无表情地回敬。 “那我们会所里这样的迷途少女可多了,陆总要不要一一拯救?”陈序继续调侃。 “少废话,我走了。”陆迟没心情跟他斗嘴,抱着不断挣扎、发出呜呜声的姜栖就要离开。 陈序在他身后懒洋洋地提醒,“悠着点啊,别闹太大动静了,待会全世界都知道陆氏总裁在管前妻的闲事了。” 陆迟脚步未停,就这样一边半抱着姜栖,一边捂着她的嘴,艰难地穿过人群走向门口。 刚走出夜阑会所大门,来到相对安静的街边,陆迟松开了捂着姜栖嘴巴的手。 姜栖嘴巴一得空,开始喋喋不休地骂他,什么王八蛋、混蛋、给我滚蛋,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跟上次喝醉时如出一辙。 陆迟充耳不闻,正要拉着她往车那边走去,关明夏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你要带她去哪?” 姜栖看到了救星,立刻喊道,“夏夏!快救我!这个渣男要找个荒郊野岭把我埋了!” 陆迟额角狂跳,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这人喝醉了不仅疯,谎话还张口就来。 关明夏上完洗手间回来,听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帅哥说姜栖被一个“气场很强、看起来特别可怕、还说什么夫妻关系”的男人带走了,她立刻猜到是陆迟,急忙追了出来。 她冲上前,一把拽住姜栖的另一条手臂,对陆迟怒目而视,“你赶紧放开她!你们都提交离婚申请了!你没权利这样对她!” 陆迟依旧没放,反而将矛头指向关明夏,“是你带坏她的。” 他想起结婚三年,虽然姜栖偶尔会对网络上的帅哥垂涎欲滴,但行为上一直规规矩矩,从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倒是关明夏,经常在社交软件给她分享各种“哪个酒吧的驻场好帅”、“我们去试试那家新开的男仆咖啡馆”等等,像个撺掇好学生逃课的不良少女,姜栖通常回复,“算了吧,待会陆迟知道不得生气?” 关明夏却颇为恨铁不成钢,“这是专家说的,女性要多看些帅哥才能活得更长久,赏心悦目,尤其是多看看其他帅哥的腹肌,再说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时间回到现在。 自从上回吼过陆迟后,关明夏的胆子就莫名大了起来,有了就有二,她不服输地怼着陆迟,“是我又怎样?你都能在外面寻欢作柳,凭什么要求她对你恪守妇道?何况现在离了婚,以后我和栖栖天天来这找帅哥玩,你也管不着!你赶紧给我放开她!” 说着,她用力拽了一下姜栖。 姜栖此刻头晕得厉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身体歪向了关明夏那边。 陆迟见状,手臂也发力,又将姜栖强行拽回了自己这边,语气强硬,“那我不放我又怎样?” “你凭什么不放?”关明夏拽了一下姜栖。 “就凭我不想放!”陆迟将人又拉了回来。 “你还真是不要脸!” “你就要脸到哪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 每说一句,就各自用力拽一下姜栖的手臂,将她像拔河绳一样扯来扯去。 第143章 大猪蹄子 姜栖被他们左拉右拽,本来就晕乎乎的脑袋更加天旋地转,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耳边还是他们俩的争吵声,她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力气大喊一声,“你们都不许拽了,头晕死了。” 陆迟听到姜栖喊头晕,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上露出的痛苦神色,心头那点怒火莫名被压下去一些,没再继续和关明夏进行那幼稚的拔河比赛。 他手臂用力,直接一把将脚步虚浮的姜栖整个人揽到了自己身边,斥责道,“不能喝的人,还学别人喝这么多,自找罪受。” 关明夏那边松了手,姜栖彻底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陆迟怀里,额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陆迟扶稳怀里软绵绵的人,抬眼看向气鼓鼓的关明夏,语气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倨傲,“就凭你,还想和我争?” 关明夏被他这话激得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前把姜栖抢回来,“什么叫争?你给我拿开你的大猪蹄子!” 陆迟本能地想抱着姜栖后退避开,可就在他动作的瞬间,突然感觉肩膀一热,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弥漫开来—— 姜栖直接吐在了他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陆迟身体一僵,猛地将姜栖从怀里拉开一点距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狼藉一片的肩膀,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姜、栖!” 姜栖被他一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醉眼惺忪地看着他写满怒意的脸,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聒噪,直接抬手,“啪”地一声,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他脸上,嘟囔道,“别说话……吵死了……” 陆迟额角青筋隐隐作跳,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崩塌的边缘。 关明夏见状,先是愣住,随即指着陆迟狼狈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喘不上气,“哈哈哈……我真的不行了!活该!让你跟我抢!报应来了吧!” 这时,贺云帆也走到了门口,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尤其是陆迟肩上的污渍和难看的脸色,诧异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画面冲击力有点强。 陆迟一肚子火没处发,闻着身上令人作呕的味道,还得双手用力撑着怀里这个罪魁祸首,防止她滑到地上,脸色臭得吓人。 关明夏怕陆迟会恼羞成怒报复姜栖,连忙趁机上前,一把将晕乎乎的姜栖从陆迟手里拉了过来,护在自己身后,对着陆迟怒目而视,“你凭什么抱我们栖栖,你这个渣男!” 陆迟正因身上的污秽物而分神,猝不及防被关明夏得了手。 姜栖被拉得一个踉跄,嘴里还在含混不清地嚷嚷着她的“旅游计划”,“别拉了……我要去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 陆迟下意识又想伸手把人抢回来,贺云帆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压低声音劝道,“算了,你看她都醉成什么样了,还吐了你一身,关明夏会照顾好她的,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前夫的身份,不合适。” 陆迟动作顿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关明夏半扶半抱着姜栖,拦下了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迅速拉开车门,将姜栖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钻进去,“嘭”地一声关上车门。 出租车绝尘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站在原地的陆迟,顶着一张冰山脸,肩膀上却是一片狼藉,散发着异味,形象全无。 贺云帆看着他这副前所未有的狼狈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不是,我说陆大爷,您不是说来上个洗手间吗?怎么跑到大门口来演这么一出?还把自己搞成这副……嗯,‘味道独特’的样子?” 陆迟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昂贵的西装上那摊污渍,眉头微蹙,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 第二天,姜栖在熟悉的头痛欲裂中醒来,她揉着仿佛要裂开的太阳穴,挣扎着坐起身,脑子里一片混沌,昨晚的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被关明夏带去了夜阑会所,好像还和两个长得不错的小帅哥玩了游戏,喝了很多酒,后来就有点飘飘然,不省人事了。 再往后,记忆就更加模糊,似乎……好像有陆迟那张讨人厌的脸出现过? 她用力拍了拍依旧昏沉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细节。 无意间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针赫然指向八点半。 “糟了!”姜栖瞬间从床上惊跳起来,睡意全无。 今天九点整,陆氏集团“盛澜”项目的启动会,她赶过去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她再也顾不上去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火急火燎地冲进洗手间,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 关明夏还在隔壁房间沉睡,姜栖也没时间问她,拿起包就冲出了门。 尽管她一路紧赶慢赶,甚至小跑了一大段,到达陆氏集团一楼大堂时,还是迟到了八分钟。 她匆忙和前台的熟面孔打了个招呼,瞥见几部普通电梯都显示正在向上运行,等待需要不少的时间。 情急之下,她看到了不远处那部专供高层使用的VIP电梯指示灯刚刚亮起,门正在缓缓关闭。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冲过去,一边按着上行键一边喊道,“等等!麻烦等一下!” 电梯门应声重新打开。 然而,当姜栖看清里面站着的人时,她瞬间僵在了原地,恨不得时间能倒流—— 里面站着面色冷峻的陆迟,以及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徐远。 徐远看到是她,默默地在陆迟身后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陆迟的目光落在她因奔跑而微红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发丝上,眸色沉冷,他对着身后的徐远,语气淡漠地说,“徐远,我们陆氏现在的VIP电梯,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乘坐了吗?安保条例是不是该重新培训一下了?” 徐远心领神会,刚要开口委婉说些什么,姜栖已经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她看着陆迟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样子,撇了撇嘴,识趣地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按错了。” 她一离开,VIP电梯门便毫无留恋地关上,迅速上行。 姜栖没办法,只好慢慢等普通电梯下来,又多迟到了几分钟。 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姜栖尴尬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连连小声说了好几句抱歉。 她看到许凌霜旁边有一个空位,许凌霜也朝她招了招手。 姜栖像是看到了救星,刚要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这位小姐。”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主位传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第144章 被罚站 陆迟端坐在那里,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姜栖,“你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你知道高考迟到十五分钟,就连考场都进不去了吗?时间观念,是专业素养最基本的表现,你们至禾设计对这次合作的诚意,就是这样的?” 姜栖拉开椅子的动作僵在半空,努力维持着镇定,解释道,“不好意思,陆总,路上有点堵车,所以……” “堵车?”陆迟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是因为堵车?还是因为昨晚玩得太疯,今天起不来床?”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姜栖身上,充满了些许探究。 姜栖脸颊倏地一热,是气的,也是羞的,她紧紧抿住唇,默不作声,无法辩驳。 陆迟似乎很满意她这副吃瘪的样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做出了裁决,“看来你需要点时间清醒一下,你先在外面站着冷静十五分钟,整理好你的思绪,再进来开会。” 闻言,姜栖悄悄攥紧了身侧的拳头。 今日之仇,她迟早要报。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的,陆总。” 说完,她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默默地走出了会议室,轻轻带上了门。 身后,传来陆迟毫无波澜的声音,“继续。” 讨论声再次响起,隔着厚重的会议室门,变得模糊不清。 姜栖无语地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感觉自己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虽然也的确怪她自己,昨晚玩得太嗨,导致今天迟到。 她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会议室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讨论声。 这场景,怎么跟她高中早读迟到,被老师赶到教室外面罚站,听着里面朗朗读书声时一模一样? 说是罚站十五分钟,姜栖心里也摸不准陆迟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会不会临时变卦。 待会又来个30分钟套餐。 偶尔有几个员工抱着文件路过,都会好奇地瞥她一眼。 姜栖被看得脸颊发烫,只好深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期盼时间快点过去。 忽然,一双锃亮的黑色男士皮鞋停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姜栖下意识抬头,撞入眼帘的竟然是陆怀舟。 陆怀舟和陆迟长得有六七分相似,同样挺拔,同样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只是他眼角有了淡淡的岁月痕迹,眉宇间也比陆迟少了几分锐利的冷峻,多了些沉稳和儒雅。 他看着姜栖,眼中带着一丝诧异,开口问道,“小栖?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 姜栖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窘境。 陆怀舟看了看紧闭的会议室门,又联想到儿子最近的别扭,心里猜到了七八分,“是陆迟那小子让你站在这的?” 姜栖点了点头,没说话。 陆怀舟眉头轻蹙,“这小子离了婚,不念旧情照顾你几分也就算了,怎么还跟你杠上了?” 姜栖对这位前公公印象一直不错,知道他为人还算正派讲理,不想让长辈为难,于是她主动承认错误,“的确是我今天早上迟到了,工作态度不严谨。”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徐远走了出来。 他看到陆怀舟,立刻恭敬地微微颔首,“陆董。” 然后转向姜栖,公事公办地说道,“姜小姐,陆总让你现在进去。” 陆怀舟看了一眼徐远,吩咐道,“徐远,跟你们陆总说一声,做事收敛点,有些风度,别欺负一个女孩子” 徐远恭敬应下,“好的,陆董,我会向陆总转达您的意见。” 姜栖跟着徐远重新走进了会议室,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再次坐回了许凌霜旁边的那个空位。 这个位置离主位的陆迟只差两个座位,中间恰好隔着许凌霜。 她刚坐下,陆迟的目光就扫了过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依旧是那般装模作样的官腔,“这位小姐,你在外面冷静了十五分钟,现在思绪整理好了吗?” 姜栖心里无语至极,这人是要把“老师训学生”的戏码进行到底吗? 她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冷静好了,陆总。” “很好。”陆迟微微颔首,手指点了一下面前投影幕布上的方案效果图,那正是至禾设计提交的初版,“那你就来说说,针对B区公共休息厅的这个初步设计方案,你认为存在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优化建议?” 姜栖一愣,这部分是许凌霜的负责区域,她只是大致了解过,不过她简单扫了一眼那个效果图,试着从宏观角度随便说了几点比较宽泛的看法。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 陆迟就打断了她,追问道,“只是这些?材质搭配上呢?光影效果与空间动线的结合考虑到了吗?还有,这个区域的维护成本,你们初步估算过吗?” 他问题一个接一个,犀利且专业,仿佛故意似的,不给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时间,步步紧逼,要将她逼入无言以对的境地。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许凌霜适时地开口,“陆总,关于B区公共休息厅的细节,这部分主要由我负责,还是我来为您详细解答吧。” 她从容不迫地接过话头,针对陆迟提出的几个尖锐问题,条理清晰地一一回应,也算是替姜栖解了围。 陆迟听着许凌霜的回答,面色稍霁,没再继续刁难姜栖,会议终于得以相安无事地进行到最后。 散会后,人群陆续离开,姜栖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心里憋着一股火,本来想等人都走了,狠狠骂陆迟一顿,问问他今天是不是吃什么枪药了,一而再而三地针对她。 可余光瞥见身旁的许凌霜也还没走,似乎在等着陆迟。 姜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默默拿起自己的东西,跟着人流走出了会议室。 等大家走后,许凌霜才问陆迟,“你不是说从没拿起过吗?怎么今天还处处针对她?” 昨天陈序说完那些话,陆迟没坐一会,就说要去上洗手间,之后就一直没见他回来,贺云帆出去寻找,她自己在包厢等了挺久,最后等到贺云帆发消息说陆迟先回去了。 第145章 上门理论 陆迟掀了掀眼皮,对上许凌霜那带着探究的目光,淡淡道,“我一向对工作态度不严谨、尤其是迟到的人,就这种态度,公事公办而已。” 说完,他不再看许凌霜,径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徐远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转达,“总裁,刚才在门外遇到陆董,他让我转告您,做事收敛点,有点风度,别……别欺负一个女孩子。” 陆迟脚步未停,面色不变,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转告他,少管闲事。” 徐远心里暗暗叫苦,这话他哪敢原封不动地去转告董事长?只能自己消化了。 许凌霜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陆迟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拿着文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另一边,姜栖和温竹跟着人流来到了陆氏集团的内部食堂。 食堂装修得现代而大气,宽敞明亮,用餐区域划分合理。 这里食材多样化,档口众多,从中式炒菜、西式简餐到日料、轻食沙拉应有尽有,香气四溢,堪比一个大型美食广场。 温竹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连连赞叹,“哇!陆氏的食堂果然名不虚传!这环境,这菜品,也太好了吧!” 姜栖点了点头,客观评价道,“确实不错。” 但随即,她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名火。 这家伙公司里有这么好吃又方便的食堂,以前还天天让她变着花样做好午饭,准时给他送到公司。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存心折腾她。 更脑残的是,那会她居然还乐此不疲,把那些便当视作爱心料理来做,精心搭配,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喂了狗了。 因为没吃早饭,姜栖此刻早已饥肠辘辘,赶紧去打了一份丰盛的午餐,迫不及待地坐下填饱肚子。 吃饭的时候,温竹想起开会陆迟说的话,忍不住好奇地问,“姜栖,你早上真的是因为堵车才迟到了?” 姜栖正大口吃着饭,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含糊地随口应下,“是啊,不然呢?” 温竹歪着头,一脸不解,“那陆总为什么……好像处处在针对你?我参加过不少项目会了,很少见到因为迟到几分钟,就被叫到门口去罚站的,还有,他提问明明可以问许总监,却专门挑你来问,那些问题还这么刁钻……” 姜栖咽下嘴里的食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他就是脑子不正常!纯粹是心理变态,以折磨人为乐!” 温竹吓得赶紧左右看看,把手指竖在嘴边,“嘘!小声点!这可是在陆氏食堂!你这么说他们总裁的坏话,被听到了怎么办?你不要命了?” 姜栖破罐子破摔,继续往嘴里塞吃的,含糊道,“嘴在前面跑,命在后面追,不管了,先吃饱再说。” 温竹咬着筷子,想了想,突然脑洞大开,煞有其事地小声分析道,“我说……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对你有意思吧?那种小学生似的,喜欢你就欺负你的套路?” 姜栖直接被这个猜测噎了一下,赶紧喝了口汤顺下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温竹,“谁家好人对你有意思,是让你在门口罚站?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是开会的时候连珠炮似的针对你,恨不得把你问趴下?你这脑洞开得比食堂的窗户还大!” 温竹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又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脑补,“那也对,不过听说陆总前阵子离婚了,他是不是之前对你释放过什么……嗯,那种暗示?然后你拒绝了?所以他因爱生恨,恼羞成怒,就想在专业上打压你,毁掉你,让你在业界混不下去?”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眼神都亮了起来。 姜栖听着她越来越离谱的猜测,额角抽了抽,感觉自己的低血糖都要被这神奇的脑回路给治好了。 她无奈地用筷子敲了敲温竹的餐盘边缘,“停!打住!别光用你那张嘴叨叨了,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脑补是病,得治!” 温竹吐了吐舌头,这才乖乖埋头吃饭,但眼神里还闪烁着未尽的好奇与八卦之光。 吃完饭,姜栖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 为了之后在“盛澜”项目里还能相安无事地工作,她必须跟陆迟把话说清楚。 她找了个借口和温竹分开,径直乘坐普通电梯,来到了陆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徐远恰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她,愣了一下,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太太。” 随即意识到不对,又换了个称呼,“姜小姐。” 这么久了,他还是有点难以改口。 姜栖没在意称呼,直接问道,“陆迟在里面?” 徐远点了点头:“在的。” 姜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她主要是想问许凌霜在不在,万一两人正在里面共进午餐或者谈事,她这么闯进去打扰,场面会更尴尬。 徐远会意,压低声音肯定地说,“没有,就总裁一个人。” 他刚才就是送完午餐出来的。 姜栖心里有了底,对徐远说了句,“谢谢,那我有点事和他说。” 然后她越过徐远,径直推开了门,连门都没敲。 办公室内,陆迟刚打开徐远送来的饭盒,准备用餐,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不悦地抬起头。 看到来人是姜栖,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饭盒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位小姐,进别人办公室连门都不敲,这就是你们至禾设计员工的基本素质吗?” 姜栖正在气头上,反唇相讥,“我的素质?我的素质早就被你今天早上连皮带骨地吃掉了!现在哪还有剩的给你看?” 陆迟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吃掉你的素质了?证据呢?不会是你本来就没有,现在想赖到我头上吧?” 姜栖不想再跟他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嘴仗,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别废话了,我算过了,距离领离婚证还有16天,在这16天里,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们就当彼此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在项目上,你是甲方总裁,我是乙方设计师,公事公办,请你别再搞今天早上那种故意针对我的小动作!” 陆迟闻言,放下筷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好以整暇地看着她,“凭什么?你的意思是,在这16天里,就算你工作出错、态度散漫,我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你?” “我没说要你纵容!”姜栖强调,“我只是让你不要刻意针对,别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 “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陆迟挑眉,开始一条条摆他的道理,“以前你能乘坐VIP电梯,仗的是陆太太这个身份带来的特权,现在,你只是合作乙方公司的一个普通员工,我凭什么还要为你破例开这个特权?规矩就是规矩。” “今天开会,你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这是不是事实?你的迟到打断了会议进程,浪费了在场所有与会者的时间,这是不是你的问题?我让你出去冷静一下,反思自己的时间观念,这处罚难道不合理?这叫针对?” “至于会上问你问题……”陆迟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方案是你们至禾提交的,作为项目组成员,了解核心区域的方案逻辑和细节,难道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你自己准备不充分,答不上来,是你工作态度和能力的问题,怎么能怪到我提问的头上?这也能叫针对?” 姜栖翻了个白眼,这人逻辑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明明就是在搞故意针对,偏偏还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辩驳。 陆迟却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凉凉地反驳,“要说针对?我看是你针对我才对。” 第146章 索要赔偿 姜栖一愣,不明白这指控从何而来,“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 她今天才是被针对的那个好吗? 陆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不紧不慢地拨开了自己左手腕处的衬衫袖口,将手腕内侧露了出来。 只见那冷白调的皮肤上,一个淤青的牙印赫然映入眼帘,齿痕深刻,看着就知道下嘴的人当时有多用力。 “昨天在夜阑,你喝得醉醺醺,神志不清。”陆迟指着那个触目惊心的牙印,清晰地指出,“你在我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这个,就是证据。” 姜栖看着那个牙印,瞳孔微缩,但随即她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大字,下意识脱口反驳,“骗人!我好端端地干嘛咬你?我昨天是喝多了,又不是喝傻了,怎么会干这种事?” 陆迟放下袖子,遮住了那个痕迹,眼底划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你喝多了是什么样子,撒泼打滚、言行无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昨天你不仅咬人,还对我又打又骂,言辞之激烈,不堪入耳,我没跟你计较精神损失费,你倒好,恶人先告状,跑上门来找我理论了。” 他不给姜栖反应的时间,乘胜追击,“正好,你主动提起来了,除了精神损失费,还有衣服清理费,昨天你那一下,吐了我一身,那套西装和衬衫算是报废了,两项费用加起来,就算你二十万,付一下?” 姜栖听得目瞪口呆,什么精神损失费?什么衣服清理费?还张口就是二十万? 她压根不相信陆迟的话,就算她真的喝断片了,行为失控,又怎么会那么“恰好”地针对陆迟?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估计又是这人信口开河,胡乱编造来讹诈她的。 “二十万你个大头鬼!”姜栖气得声音都拔高了,“谁知道你手腕上那个牙印,是什么阿猫阿狗弄上去的,少赖在我身上!想钱想疯了吧你!” 她越想越觉得是陆迟在故意找茬,语气也冲了起来,“既然谈不妥,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反正以后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在外面,你不要说认识我,更不要说我们结过婚。” 陆迟眸色一沉,她这话说得,仿佛跟他结过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黑历史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栖就像是生怕他真的掏出付款码追着她要那二十万似的,脚步生风,几乎是跑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等走出门口,姜栖才意识到自己本来是给他下马威的,结果怎么反而被对方反将一军了。 但她也不确定陆迟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每回喝醉了,陆迟举例她的罪证都挺有理有据,可现在他们都分开了,她就算喝醉了,也没什么机会对他又打又咬啊? 于是,等傍晚下班后,姜栖直接去了关明夏正在筹备的咖啡厅,打算问个明白。 她一边帮着关明夏整理新到的杯具,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夏夏,我昨天在夜阑喝多了之后……是不是遇到陆迟那家伙了?” 关明夏正在专心捣鼓新到的昂贵咖啡机,头也没抬,随口应道,“遇到了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把你从他手里抢回来的?费老大劲了!” 姜栖心里一沉,追问道,“那……我真的咬他了?” 关明夏手下动作没停,回忆了一下,“这个细节我不知道,我当时去上洗手间了,回来就听那俩帅哥说你被一个很凶的男人带走了,我急忙冲到门口,就听见你在那喊救命,说陆迟要找个荒郊野岭把你埋了什么的。” 姜栖倒吸一口凉气,“他真的……这么狠心?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狗男人这么快有了新欢就算了,竟然想趁我不省人事,要我命?” 关明夏终于调试好了一个参数,转过身来,想到昨晚的场景,忍不住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后来我俩就在会所门口展开了关于你的争夺战!跟拔河似的,拉过来拽过去!可惜我没他力气大,眼看就要输了,结果你——” 她眼睛一亮,语气带着兴奋,“你直接‘哇’地一口,吐了他一身!还特别响亮地‘啪’给了他一巴掌!那画面别提多精彩了!陆迟那张脸,当时黑得跟锅底炭一样!然后我趁他愣神的功夫,赶紧拉着你就跑了!” 姜栖彻底石化,感觉信息量巨大,“我真的打他了?还吐在他身上了?” 难怪!难怪今天早上陆迟像是吃了十吨的枪药,从电梯到会议室,处处针对她。 关明夏把工具一放,叉着腰,义愤填膺地说,“你管他那么多呢!那就是他活该!谁让他想强行带你走?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谁知道陆迟那人会把你弄到哪里去?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她说着,接了一杯刚刚调试好的咖啡,递给姜栖,“来来,别提那个晦气的渣男了,影响心情,尝尝看,我这新调试的咖啡,味道怎么样?” 姜栖接过咖啡,认真地品尝了一下。 她之前捣鼓过很久的咖啡,还算了解。 喝了几口后,她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口感很顺滑,酸度也适中,但是……层次感不够丰富,尾韵有点短,你可以多做点市场调研,尝尝市面上其他几家精品咖啡店的味道,或许能获得新的灵感,打造出更独特的产品竞争力。” 关明夏认真记下,“你说得对,是得多试试,不能闭门造车,我这几天东西陆陆续续到店里了,比较忙,下周有空再去统一买点样品回来调试一下。” 姜栖主动请缨,“到时我帮你去买吧,有几家不错的咖啡厅我比较熟,之前经常光顾。” 这一周过得很快,姜栖基本都待在至禾按部就班地工作。 关于盛澜项目,她目前只需要根据上次开会讨论的意见,对自己负责那部分的设计方案进行修改调整,等到周一再去陆氏进行二轮汇报。 转眼到了周末,关明夏去城东几家知名的连锁咖啡店买样品。 姜栖则打算去FY商场里的那家心愿咖啡厅买。 这家店品质很高,之前白雅舒经常带她来喝下午茶,她很喜欢那里的手冲和甜点。 刚走进冷气十足的商场,将外面的燥热隔绝。 姜栖没走几步,正准备往咖啡厅方向走去,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地遇见了两个人。 许凌霜亲密地挽着白雅舒的手臂,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有说有笑,身边还跟着一个提着购物袋的店员。 那亲昵自然的姿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是一对感情深厚的母女。 姜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而对面的两人也看到了她,说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 三人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商场走廊上,隔着几步的距离,定定地看着彼此,空气仿佛凝固了。 第147章 谁提的离婚 姜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许凌霜挽着白雅舒手臂的动作上,那姿态自然又熟稔。 她想起自己这三年,也经常陪着白雅舒来逛这家商场,或是挑选礼物,或是单纯喝下午茶。 但她从未想过可以这样亲密地挽着白雅舒的手臂,她对这位婆婆始终怀着一份敬畏之心,言行举止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如今看着眼前许凌霜与白雅舒挽手谈笑的一幕,姜栖心里不受控制地涌起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有点涩,有点空落落的。 好像她努力经营了三年的婆媳关系,那份小心翼翼维持的和谐,在许凌霜这种浑然天成的亲近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许凌霜注意到了姜栖停留的视线,她神色自若地松开了挽着白雅舒的手,朝姜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打招呼,“姜栖,好巧啊,我正好周末有空,陪伯母来商场逛逛,买几件衣服,就当是尽一点晚辈的心意。” 姜栖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应了一句,“是很巧。” 她的视线越过许凌霜,看向站在原地的白雅舒,理应打个招呼的,可张了张口,那句习惯性的“妈”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可若是跟着许凌霜叫伯母,显得有些奇怪。 最终,她什么称呼也没用,只是对着白雅舒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语气疏离,“那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了。” 刚准备转身离开,白雅舒才开口叫住了她,声音依旧是那份惯有的平静,“小栖,你等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说。” 姜栖心里有些意外,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白雅舒接着对许凌霜说,“凌霜,今天谢谢你了,陪我逛了这么久,还帮我挑了这么多合心意的衣服,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许凌霜自然知晓她是什么意思,从善如流地应道,“好的伯母,您太客气了,能陪您逛街是我的荣幸,那您和姜栖慢慢聊,我就先失陪了。” 她说完,又对姜栖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声“再见”,这才步履从容地离开。 白雅舒又吩咐一旁等候的店员,将刚才购买的那几个购物袋直接送到地下车库等候的管家那里。 处理完这些,她才对一直安静站着的姜栖说,“走吧,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厅坐坐。” 她说的正好是姜栖原本要去的心愿咖啡厅。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家熟悉的咖啡厅,在靠窗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面对面坐下。 自从陆老爷子去世后,两人便很少联系,上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似乎已经隔了一个世纪那般遥远。 白雅舒端起侍者刚送上的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你和陆迟……是谁提的离婚?” 这个问题,她前几天打电话问过陆迟,可陆迟对于离婚的细节和原因什么也不肯说,只说离了就离了。 姜栖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微微收紧,她犹豫了一下。 说是自己提的吧,显得她不识好歹,像是她主动甩了人家这么优秀的儿子。 说是陆迟提的吧,又不是那么回事,像是把锅甩给了他。 最终,她选了个不偏不倚的说法,“离婚是我们俩共同的决定。” 白雅舒放下咖啡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缓缓开口道,“你们结婚三年,虽然陆迟性子偏冷,当初也是不情不愿结的这个婚,但看得出来,他待你还是不错的,甚至比我这个亲妈还好,上次,就因为我带你去按摩弄得重了些,留下了一点印子,他就不由分说打电话来苛责我,还让我以后对你不要约束那么多。” “如今,陆氏和姜氏闹成这样,所有合作一刀两断,动静之大,圈内人尽皆知。”白雅舒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看来陆迟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姜家彻底划清界限,可就算你们俩离婚,以他的性子,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样?” 陆迟和姜家决裂的真正原因,姜栖有点难以启齿,她要是说出订婚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就算不是她做的,白雅舒听后,一定会为自家儿子鸣不平,应该会二话不说将手里的咖啡泼在她脸上。 很显然,陆迟也没将这件事往外说。 姜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白雅舒见她沉默纠结,眉头轻蹙,开始自己的猜测,眼神透着一丝审视,“是你在外面……有人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能触怒陆迟底线的可能性之一。 姜栖立马否认,“没有,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婚姻的事情。”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一丝心虚。 白雅舒瞧着的神色,确实不像是说谎,这就更让人困惑了,她很难想象,陆迟会因为什么事如此大动干戈离婚。 她又试探着问,“是因为那个姓宋的?可我听说她现在都不在京市了。” “不是。”姜栖摇了摇头, 白雅舒没再继续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你和陆迟之间,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没有余地了。”姜栖回答得很快。 白雅舒追问,“是你不想挽回?还是他不想?” 这个问题听起来是新的,本质上却和第一个“谁提的离婚”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姜栖知道再遮掩下去也没有意义,她委婉却明确地表达了态度,“分开对我们彼此都好,陆迟他值得更适合他的人。” 虽然没有明说,白雅舒瞬间就听懂了弦外之音,是姜栖不想挽回这段婚姻,是她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儿子。 意识到这点,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不舒服,甚至有些愠怒。 当初是姜栖让老爷子施压,陆迟才被迫结了这个婚,如今说放弃就放弃了? 她也明白姜栖口中那个“更适合他的人”指的是谁,于是顺着话头,自然地接了下去,“凌霜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知根知底,大方得体,能力也强,之前我每次飞去国外看陆迟,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好在每次都有她陪着,对我特别照顾,事事想得周到,安排的得妥帖,让我在异国他乡也没觉得太孤独。”她说这话时,目光留意着姜栖的神色。 姜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杯中渐凉的咖啡,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白雅舒见状,心里那点不舒服似乎更明显了些,她继续说道,“不瞒你说,之前我最中意的儿媳人选就是她,家世、样貌、才学、性情,样样都拔尖,为人处世更是落落大方,挑不出什么错处,我觉得和陆迟,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都很相配,更关键的是他们交情也不错,后来……阴差阳错,冒出了你。” “起初,我的确不怎么喜欢你,但我想着,日子终究是你们两个人过的,久而久之,陆迟对你算是习惯了,相处得还算和谐,所以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会是知足的。” 这话语里,隐隐把姜栖定位成了某种退而求其次的将就。 第148章 婆媳告别 姜栖终于抬眸,看向白雅舒,那双深邃的瞳孔里没有了以往的小心翼翼,只剩下一种看开后的淡然和尊重,她轻声开口,“妈,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了。” 白雅舒握着杯柄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您说得很对,许小姐的确是非常好、非常优秀的人,我很抱歉,是我的出现,打乱了您的安排,让您没能获得一个最初就满意的儿媳妇。”姜栖语气诚恳,带着歉意,却没有自卑,“如果……如果陆迟以后真的和她在一起,我也会由衷地祝福他们。” 说着,她站起身,强压下喉间的哽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无论怎样,谢谢您这三年里对我的照顾和包容,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记于心,原谅我一直没来得及报答您什么,以后您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我会竭尽所能,还有,您下雨天手腕容易痛的毛病,以后要多加注意保暖,不要总是想着忍忍就过去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深深地看向白雅舒,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婆媳的缘分,就到这了。” 说完,她对着白雅舒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咖啡厅,背影决绝而单薄。 白雅舒独自坐在原地,看着姜栖消失在咖啡厅门口的背影,眸色黯了黯,许久没有动作。 她左手腕下雨天就容易痛这个老毛病,除了跟了她几十年的贴身佣人,连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未曾留意过。 那是她年轻时因为骑马不小心摔下来导致的左手腕骨轻微骨裂,当时觉得年轻没太在意,未彻底痊愈留下的后遗症。 如今每逢阴雨天或者提稍重物时,手腕就会隐隐作痛,但她向来要强,从不声张,只是会不自觉地用右手轻轻托住左腕,或者下意识地避免用左手去端较重的茶杯。 这个连至亲都忽略的细微习惯和隐痛,姜栖却不知在什么时候,默默地留意到了,并且一直放在了心上。 难怪……难怪之前某个新年,姜栖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对看起来普通、却用料讲究的中药护腕,还说能活血化瘀、缓解关节不适。 当时她只当是寻常的关心,并未多想。 —— 姜栖走出咖啡厅的时候,眼眶微微发热,鼻腔里泛着酸意,她知道,就这样渐渐地斩断与陆迟有关的一切,是迟早的事。 如今把话对白雅舒说开,也好。 算是为这段婆媳关系画上了一个清晰的句号。 尽管她心里清楚,白雅舒这三年对她的照顾和包容,很大程度上是源于“陆迟妻子”这层身份,但她依然很感激。 那点点滴滴的关怀,甚至偶尔的唠叨,都仿佛弥补了她童年缺失的那部分母爱,让她知道,被长辈记挂和叮嘱,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帮关明夏买样品咖啡的计划只能临时更改了,她转身走向商场的另一个方向,换了一家咖啡厅。 周一,“盛澜”项目第二轮内部讨论会如期在陆氏举行。 这次姜栖吸取了上周的教训,早早便抵达了会议室。 她端坐在会议桌前,摊开准备的资料,趁着人少安静,打算再最后巩固一遍讲解要点。 温竹走进来看到她,一脸惊讶,“姜栖,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以为我已经够早的了!” 姜栖依然还是那个借口,“怕早高峰堵车,所以提早就出门了。” 温竹凑近了些,带着促狭的笑意,“该不会是怕迟到了,陆总又让你去门口罚站吧?” 姜栖的确存了这份小心思,在最后这些的日子里,她的宗旨就是,绝不让那个狗男人抓住任何借题发挥的马脚。 她瞥了温竹一眼,坦然承认了,“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天没亮就爬起来?” 温竹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压低声音道,“有了你上周那个前车之鉴,现在项目组里谁敢迟到?我今天也是紧赶慢赶,一路小跑,生怕步你后尘,在众目睽睽之下去门口罚站。” 话音刚落,项目组的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许凌霜也到了,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套装,笑容明媚地和每个人打招呼,“早啊,温竹,姜栖。” 态度一如既往地亲切自然,仿佛周末在商场那场微妙的偶遇从未发生。 渐渐地,会议室坐满了人,大家低声交谈着。 然而,主位却一直空着,陆迟还没到。 姜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应该不会参加了吧?毕竟只是一个度假村项目的细化讨论会,他一个日理万机的集团总裁,确实没必要次次都亲力亲为。 一旁的许凌霜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忽然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陆迟应该会来的,他昨天还在过问进度,可能临时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姜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距离开会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就在众人开始有些躁动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陆迟才姗姗来迟,徐远抱着资料紧随其后。 陆迟步履从容地走进来,直接在主位坐下,神色自若,仿佛他迟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连一句解释或者歉意都没有,只淡淡说了三个字,“开始吧。” 讨论声这才小心翼翼地响起。 姜栖心里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上周指责她迟到的时候,可是有理有据、义正词严,把“时间观念”、“专业素养”、“高考迟到”都搬出来了,恨不得给她扣上个“态度不端”的帽子。 怎么轮到他自己迟到十分钟,就如此双标? 怎么不让他自己也去门口站着冷静十分钟? 她有些忿忿地想道,思绪越飘越远。 姜栖最后还是打住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赶紧投入到会议中。 按照流程,每个项目成员都需要讲解自己上次修改优化的部分。 很快轮到她了,她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陆迟这家伙又像上次一样,对她进行连珠炮似的提问。 她昨天可是熬夜复习,查漏补缺,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不是她负责的那部分也认真巩固了一遍,几乎把相关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像是备战高考一样,就等着陆迟提问,然后漂亮地反击,狠狠打他的脸,一雪前耻。 然而,陆迟却一反常态,他听着姜栖的讲解,全程没有打断,更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姜栖讲解完毕,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忍不住多瞥了他几眼。 陆迟却突然抬眸,一下子捕捉到她的视线,淡声开口,声音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第149章 前夫没有资格 陆迟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姜栖身上,那眼神充满了暧昧的猜测,都以为她是被陆总的帅气吸引,在会议上公然犯花痴,还被抓了个正着。 姜栖额角抽了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她连忙解释,试图挽回局面,“我以为陆总对我刚才讲解的部分,有什么需要提问或者指正的地方,所以在等待您的反馈。” 陆迟斜睨了她一眼,唇角缓缓勾起,“怎么?上次我还没问够你?” 这话说得引人遐想,没等姜栖想好如何回应,陆迟就已经移开视线,干脆利落地说,“下一部分。” 其他人立刻收敛看热闹的心思,接上话题,开始讲解自己的内容,会议流程被强行拉回正轨。 姜栖心里有些郁闷,感觉像是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家伙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不该问的,一个劲问。 该问的,却偏偏不问。 会议顺利进行到最后,陆氏这边的项目负责人唐经理做了简要的总结,并通知了下周二会组织有关成员,前往南海岸的盛澜度假村项目现场,进行为期一周的实地勘察。 散会后,姜栖收拾好东西,跟着温竹一块走出会议室。 温竹显得有些兴奋,压低声音说,“去南海岸唉!听说那里风景绝佳,海水特别蓝,沙滩也干净,可以顺便去玩了,还是七天!” 姜栖却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等从南海岸回来,离婚冷静期刚好结束,正好可以和陆迟去领离婚证,这趟出差,倒像是给这段婚姻画上句号前的一段插曲。 温竹想起刚才会议上的情景,有点好笑地小声说,“姜栖,我发现你怎么每次来陆氏开会,一碰到陆总,都能闹出点动静,上周是华丽罚站,这周是深情凝望被抓包,我都有点磕你俩这莫名其妙的化学反应了。” 姜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醒醒,这你都磕得上?真是糊涂了!该磕的是另有其人好不好?”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许凌霜的声音,“姜栖,等等。” 姜栖在走廊里停下脚步,回头。 许凌霜站在几步开外,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有点话想和你说,你过来一下好吗?” 姜栖闻言,看了看身边的温竹。 温竹立刻识趣地说,“你去吧,许总监可能和你有工作上的事要谈,那我就先去食堂帮你占个位置,陆氏食堂,我又来了!” 她说完,对姜栖眨了眨眼,便脚步轻快地先走了。 姜栖看着温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最终还是转身,跟着许凌霜来到了走廊尽头一个相对安静的拐角处。 许凌霜停下脚步,面向姜栖,语气诚恳,“我叫你过来,其实是想为周末在商场遇到的事稍微解释一下,我知道,看到我和伯母在一起逛街,姿态比较亲密,你可能会有些想法,但我们就是纯粹基于以前的交情,我很敬重她,她也对我多有照顾,所以……” “许总监,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些。”姜栖平静地打断了她,眼神清澈而疏离,“我和……白阿姨那天已经谈好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之后你们再亲近,那是你们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总不能被我遇到一次,你每次都特意向我解释一遍。” 许凌霜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坦率,“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我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其实,我对陆迟,确实抱有超越普通朋友的好感,从在国外读书时就开始了。”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姜栖的神色,见对方依旧平静,才继续道,“但他似乎对我,或者说对任何人,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好像谁都不值得他喜欢,我也没强求,所以我们一直维持着朋友的关系,这些年我也谈过好几次恋爱,但对他那种好感始终没有消减。” “所以。”许凌霜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如果可以,我想着试着努力一次,但这个前提,一定是在不伤害你、不违背道德的情况下,要是你们还有可能,我会立刻退回到朋友的安全界限,绝不会越界。” 她说得确实很坦荡,没有宋秋音那种阴阳怪气的调子,也没有亲昵地张口闭口叫“阿迟”来彰显自己的特殊。 姜栖听完,神色依旧淡然,“你想怎么追求陆迟,那是你的事,不用考虑我,我最多就是前妻的身份,没有什么资格管他谈不谈恋爱,再不再婚。” “不过,陆迟的确是个难啃的骨头,外表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其实里子真的不咋地,和他在一起发现后也就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言尽于此,希望许总监下次是因为工作的事才叫我过来,我先去吃饭了。” 许凌霜闻言,从善如流地应道,“是我的不对,聊了这些私事,下次不会了。” 姜栖没再说什么,转身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她路过安全楼梯口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从虚掩的门后伸出,猝不及防地将她拽了进去。 姜栖被吓得半死,以为自己被绑架了,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压在了防火门上。 熟悉的冷冽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陆迟挨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额际,他低头,咬牙追问道,“什么叫和我在一起发现后也就那样?到底是哪样?” 他刚经过走廊,就恰好听到姜栖向许凌霜用那种嫌弃的口吻诋毁他,说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姜栖对上他愠怒沉沉的眸子,愣了几秒,但随即被他的偷袭激起了反骨,她不甘示弱地回瞪,语气又快又冲,“你哪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毒舌刻薄、蛮横不讲理、阴晴不定、说变就变、幼稚透顶……还要我继续列举吗?哪一点说错你了?” “哪点都说错了!”陆迟反驳,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臂撑在门上,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语气带着一种执拗,“我之前说过我会改,是你不乐意!” “你要改就改啊,关我什么事?”姜栖觉得有些荒谬,“难道是为我而改的吗?我有这么大的脸面,值得您陆大总裁为我改变?” 陆迟被她的话一噎,胸口堵得更厉害,开始口不择言地翻起旧账,“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做错事就不会道歉’,上次订婚宴,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还没向我道歉!” 这话听起来,仿佛只要她愿意道歉,那晚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姜栖却不肯妥协,旧怨新愁一齐涌上心头,“你之前欠我的道歉多了去了,数都不数不清!我跟你计较了吗?”她说着,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快放开我!” 陆迟反而收紧了力道,脸凑得更近,带着一种幼稚的威胁,“你不道歉,我就不放!” “又耍流氓是吧?”姜栖气急,被他这无赖行径激得抬起另一只手朝他脸上招呼,让他清醒清醒。 陆迟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扬起的手腕,眼神危险地眯起,“又想扇我巴掌?姜栖,你都扇了我多少次了?” 这女人,对他动起手来真是毫不含糊。 姜栖因为这个问题愣了下,她自认为是个很有素质的人,可面对陆迟,不知道为什么,扇他巴掌的这个动作,好像变得有点顺手了? 陆迟像是怕她不记得,自顾自地清算起来,控诉道,“三次了!是三次!” 姜栖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用力想抽回手,却抽不动,“不用你提醒,你这个人就是欠扇!” 说完,她抬起脚,用鞋跟狠狠踩了他的脚背一下。 陆迟吃痛,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姜栖趁机挣脱了他的禁锢,迅速后退几步,拉开了安全距离,挑衅地看着他,“现在不扇你了,换了个别的,你满意了吧?” 她意有所指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他腰腹以下的位置,眼神带着明显的警告,“下次再敢这样对我动手动脚,招呼你的可就是别的地方了。” 那目光盯得陆迟下意识地感觉某处一凉。 他现在毫不怀疑,这女人真的是做得出来。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他语气森然,试图找回场子。 姜栖想起关明夏说的,他趁自己喝醉要找个荒郊野岭把她埋了的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没拿我怎么样?开会给我穿小鞋,趁我醉还想要我命!你管这叫没怎么样?” 陆迟眉头紧蹙,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要你命了?” “就刚刚!”姜栖指着楼梯间的门,心有余悸,“差点被你吓死了,突然把我拽进来,天天让人去医院看脑子,你有病也赶紧去医院看看。” 说完,她就迅速转身,沿着安全楼梯快步向下走去。 陆迟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眸色一片黯然。 那晚他看她喝得烂醉,也是想捡回去照顾而已,就像以前一样,可贺云帆却说他是前夫,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第150章 离婚原因 姜栖随便打了一份简餐,回到食堂找到了温竹。 “你去哪了?我饭都快吃完了!”温竹抱怨道,好奇地凑近,“和许总监聊这么久吗?说什么悄悄话呢?” 姜栖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随意地拨弄着餐盘里的食物,“没什么,刚刚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了个疯狗,乱咬人来着,耽误了点时间。” “疯狗?”温竹被她这比喻逗笑了,“你可真会开玩笑,这里是陆氏集团总部,管理这么严格,哪来的疯狗?” 她显然没把这话当真,转而分享起刚听到的消息,“不过我刚听说,陆总居然也要亲自去南海岸,按理来说,负责这个项目的唐经理带队就行了,陆总日理万机,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度假村项目这么上心?还要待上一周?” 姜栖低着头吃饭,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含糊地应了一句,“他爱去不去。”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他要是能不去,才是谢天谢地。 温竹眼睛转了转,又开始发挥她的八卦雷达,“该不会是看在许总监的面子上,才这么上心的吧?我听说他们俩在国外留学时就是好朋友来着,哎,你刚让我磕的CP,不会就是这对吧?强强联合?” 但她随即又皱了皱鼻子,“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俩之间,好像没什么那种暧昧的磁场呢?更多的是那种……精英之间的默契?” 姜栖扯了扯嘴角,“什么你感觉我感觉的,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摆在台面上给你看的,没准他们俩平时私下偷偷摸摸相处呢,你怎么知道?也不是拍恋综,24小时镜头对着,再说了,在职场磕CP,你也不怕齁着。” 温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不然上班多无聊啊!八卦就是我努力搬砖的动力源泉!” 姜栖其实骨子里也挺八卦一人,以前和关明夏凑在一起能像村口大妈似的唠半天。 但不知为何,只要是有关陆迟的八卦,她现在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甚至本能地有些排斥。 温竹很快又兴奋起来,开始规划南海岸之行,“不管他们了,反正到时去南海岸,我一定要带齐我的装备!” 姜栖疑惑,“什么装备?” “泳衣啊。”温竹两眼放光,“我之前心血来潮买了好几套特别好看的泳衣呢,一直压箱底,如今终于找到机会穿了。” 姜栖额角抽了抽,“你还真当是去公费度假啊?” “反正去了都去了,不能白去。”温竹理所当然地说,“下了班就可以直奔海滩玩一下啊,那里还适合冲浪,说到冲浪,我们许总监玩这个很厉害呢,在国外好像拿过业余比赛的名次,真是完美女神,唉,我对冲浪倒是一窍不通,估计只能在浅水区玩玩水,拍拍照什么的,姜栖,你会冲浪吗?” 姜栖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了些,“我不会。” 别说冲浪了,她连游泳都不会,从小就很怕水。 这份恐惧源于遥远的童年,赵语莲为了逼她改口叫妈妈,将她脑袋按进泳池里,差点溺死。 冰冷的水淹没口鼻的感觉,挣扎的无力感,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也正是因为这份对水的恐惧,使得她12岁那年被姜梨推入湖里时,挣扎得格外绝望。 当时,是陆迟毫不犹豫跳下水,奋力游向她。 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意识模糊间,看到他那张焦急却坚定的少年面孔,她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这份依赖,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逐渐发酵成了深深的执念。 可她总不能一辈子都畏惧水。 也许有一天,她能战胜这份恐惧。 就像她终将有一天,会彻底抛掉陆迟这个执念。 ——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徐远将一份刚整理好的调查资料放在桌上,“这是目前能查到的,关于姜屿川母子进入姜家的情况。” 陆迟拿起资料,快速浏览着关键信息。 徐远在一旁同步进行口头汇报,“根据调查,当年姜屿川之所以能顺利进入姜家,确实是姜老太太亲自监督,前后做了两次亲子鉴定,结果都确认他与姜启年先生存在亲缘关系,姜老太太这才做主,让赵语莲女士进了姜家的门,而姜小姐的母亲苏禾女士则被赶出了姜家。” “赶出姜家?”陆迟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与他一直以来听到的版本不同。 在他的认知里,外界传闻姜启年风流成性,但并未正式结婚,后来发现赵语莲给他生了儿子,便名正言顺地将母子俩接回认祖归宗。 没多久,又冒出了一个女儿姜栖,也一并被接回了姜家。 这种私生子女在豪门里屡见不鲜,高中那会确实都在传姜栖是什么私生女。 陆迟虽然听说了,但他从未特意去深究过姜栖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私生女。 因为对他而言,她是不是私生女,都没什么区别。 徐远有些唏嘘,“是的,根据我们核实到的信息,苏禾女士才是姜启年先生法律上的原配妻子,两人隐婚长达五年,但因为姜老太太一直强烈反对,婚事并未公开,后来姜启年先生与初恋赵语莲女士重新取得了联系,并且当时赵女士已经生下了11岁的姜屿川,腹中还怀着一个孩子,苏禾女士毫无胜算,最终被逼离,净身出户,至今下落不明。” 陆迟听着徐远的汇报,心里罕见地涌起一阵强烈的震惊情绪。 姜栖明明不是私生女,却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污名。 尤其想起那天晚宴上,江逸张口闭口说姜栖是私生女,不配过生日。 她那双向来倔强的眼睛当时就有些湿润泛红,却紧咬着唇,从头到尾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像是早已习惯了。 意识到这点,陆迟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闷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一股涩意直冲喉头。 当时他明明就在旁边,却没有及时出声打断江逸。 在她最需要维护的时候,她的丈夫,选择了冷眼旁观。 这就是她一次次提离婚的原因吗? 甚至那么不择手段也要和他分开。 他强压下心头那股涩意,将注意力拉回调查本身,沉声问道,“当年姜栖正式进入姜家的时候,也做过亲子鉴定吗?” 第151章 岳母下落 徐远回忆了一下查到的信息,回答道,“这个没有,因为姜小姐是姜启年先生与苏禾女士婚姻存续期间出生的女儿,上户口和出生证明时,法律上并不强制需要父亲的亲子鉴定来确认关系,而且据知情人透露,在结婚那五年,姜启年先生与苏禾女士感情还算稳定,直到后来赵语莲女士带着儿子出现,两人的感情才彻底破裂,所以姜小姐进姜家那会,没有做亲子鉴定。” 陆迟略微思索,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继续追问,“姜屿川他们母子俩在进入姜家之前,是怎么生活的?” 徐远面露难色,谨慎地回答道,“关于这一部分的具体情况,因为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很多当事人都已经搬走、失去联系或者记忆模糊了,我们目前只查到了一些大概的情况,赵语莲女士当年和姜启年谈恋爱被姜老太太坚决反对并拆散后,似乎是负气远走他乡,去到海边的一个小城,投靠了她的一位远房姑姑,没过多久,她就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姜屿川,由于是未婚生子,在那个小地方,还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但更具体的生活细节,调查难度非常大,还需要一些时间,找到当年的知情人确认。” 陆迟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在暗流涌动,他沉声道,“继续查,尽可能详细,务必谨慎行事,不要惊动了姜屿川那边。” “是,总裁。”徐远恭敬应下,刚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陆迟又叫住了他。 徐远停下脚步,回过身,静候指示。 陆迟目光落在窗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有,去查一下姜栖的生母,如今人在哪里。” 徐远暗自腹诽,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离婚了,她的事不关他的事,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可真涉及到她的事,调查起来倒是不遗余力。 自家老板的心思,堪比海底针。 徐远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专业地应道,“好的,总裁,我立刻去安排。” 说完,他这才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 傍晚,医院VIP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淡淡花香的清冷气息。 季骁将一束新鲜的百合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花朵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他看向病床上依旧沉睡的苏禾,语气温和而郑重,“阿姨您好,我是姜栖的朋友,季骁,第一次来看您,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花,就选了百合,希望它的香气能陪伴您,也衷心希望您能早日康复,苏醒过来。” 病床上的人面容平静,呼吸均匀,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姜栖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头微暖,轻声道,“谢谢你来看望我妈,有心了。” 季骁转过身,眼神带着深切的共情,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三年,一直守着看不到明确苏醒希望的亲人,那种等待和煎熬,一定很不好受吧?” 这种滋味,他也曾深切体会过,他母亲之前身患尿毒症,在漫长的等待肾源的过程中,希望渺茫,几乎快要将人拖入绝望的深渊。 一旁正在整理物品的李嫂闻言,忍不住插话,语气里带着心疼,“是啊,季先生您是不知道,小姐她表面看着坚强,可背地里,一个人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尤其是每次医生会诊后,说没什么进展的时候……” “李嫂。”姜栖轻声打断了她,不想过多渲染那些悲伤,“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有比较权威的专家线索了吗?等联系上了他,没准就会出现奇迹呢,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我相信。” 季骁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像是斟酌着用词,然后问道,“你母亲的事……你一直没有告诉过陆迟,也从来没有带他来过这里吗?” 姜栖扯出一抹苦笑,“没有,带他来做什么?他之前连我都不怎么待见,难道还会真心待见我妈这样一个……在他看来可能是麻烦的存在吗?姜家那一大家子人,他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只觉得是他们攀附陆家的吸血鬼,如果再加上我妈这个需要长期照顾的拖油瓶,我在他面前,更没有什么底气了。” “你不告诉他,怎么知道他的态度呢?”季骁淡淡道,似乎想给她另一种可能性的假设。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姜栖垂下眼睫,“都已经离婚了,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不过,我妈在这里的事,还请务必帮我保密,我总觉得她当年的车祸有些蹊跷,在没查清楚之前,还是越少人知道她的下落越安全,现在她登记在这里的身份是姜家以前的佣人,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害怕那些不好的事会卷土重来,一切,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 季骁理解地点点头,承诺道,“我明白的,你放心。” 姜栖将季骁送到医院楼下,傍晚的风带来些许凉意。 两人并肩地在花园里慢慢走着,沉默了一会,季骁忽然开口,声音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姜栖,我要离开京市了。” 他停下脚步,看向她,眼神复杂,“所以这次来,一是想正式和你告个别,上次没和你告别就离开了,让你担心了,二是想临走之前,来看看你的妈妈。” 姜栖也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他,”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心沉了下去,“不会是因为周维谦吧?他是不是因为我,找你麻烦了?” “不是。”季骁摇了摇头,语气尽量轻松,“是公司正常的职位调动而已,你别多想。” 虽然季骁没有明说,但姜栖心里却清楚,这所谓的“正常调动”恐怕没那么简单。 很大概率是自己连累了他,虽然她已经调离了天悦项目组,但以她和季骁众所周知的朋友关系,周维谦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想在工作上给季骁穿小鞋,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所谓的调动,很可能是明升暗降,或者调去了一个没什么发展前景的闲职。 季骁看出了她眼中的自责,宽慰道,“真的没事,在燕城那边分公司,有个我以前就很熟悉的领导,那边刚好也有适合我的项目,我在这方面也算有经验。所以才综合考虑调我过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释然,“加上在周维谦这样的领导手下做事,部门整体风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长久下去反而消磨斗志,去燕城那个职位,虽然晋升前景可能没那么广阔,但胜在环境简单稳定,对佳乐的成长也更有利。” 第152章 季骁离开 姜栖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里依旧充满了谦疚,低声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季骁回答。 “这么快。”姜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虽然她不久后也要去英国进修,同样会离开京市,但这种各奔东西的感觉,还是让人感到心情低落。 “之后有机会,我会带佳乐回来看你的,没准哪天我又来京市工作了呢。”季骁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冲淡此刻离别的伤感,“只是以我现在的能力和处境,想很快在京市站稳脚跟,确实还有点困难。” “倒是你,去英国也要好好学习,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将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室内设计师,我相信你可以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视线就顿住了,望着姜栖的身后,眼神微凝。 姜栖察觉到他的异样,循着他的视线,疑惑地回头看去。 只见姜屿川站在几米开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目光深沉难辨。 姜栖看着暮色中缓步走近的姜屿川,她下意识地皱眉,没好气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姜屿川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平铺直叙,“来看望你母亲,” “不需要。”姜栖斩钉截铁地拒绝,冷冷道,“她看到你,只怕会更加不愿意醒来。” 这三年,姜栖只允许姜启年来探望苏禾,指望对方的声音没准能唤醒母亲,可姜启年绝情,一次也未露面。 而赵语莲母子三人,姜栖自然是不待见的,特意叮嘱过李嫂,绝不能让他们走进病房半步。 将近二十年过去,赵语莲早就坐稳了姜家主母的位置,她的儿子在公司手握实权,就算苏禾真的醒来了,也不能撼动她的地位半分,所以她从不屑于过问苏禾的事情,更别提什么探望了。 姜梨那个头脑简单的人,整天忙着打扮得漂漂亮亮,和小姐妹出去玩,哪里会管姜栖亲妈什么事。 只有姜屿川隔三差五来探望苏禾,但都被李嫂拦在了门外,看起来像是真的有什么愧疚之心。 姜屿川的视线掠过她,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季骁身上,眸色黯沉了几分,“你都没带陆迟来见你母亲,竟然带他来?看来关系确实不一般。” 他微微停顿,语带讥诮,“怎么,这是带他来见家长?”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让姜栖想起季骁之前提及的,高中时姜屿川曾拦截他送给自己课堂笔记的事,还警告他离自己远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要你管,他是我的朋友,但我不承认你这个哥哥,你别总是摆着这副好像是我哥哥的架子,来管我的事好吗?真是……”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极其伤人的词,“恶心。” “恶心”这两个字,如同细小的针一般,狠狠扎进姜屿川的耳膜,他周身的气息几乎在瞬间冷凝。 姜栖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一把夺过他手里那束包装精美的花,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花送到了,你赶紧离开。” 姜屿川看着垃圾桶里的花,眼神晦暗不明,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威胁,“你不想让我帮你联系AleX医生了吗?” “不想。”姜栖回答得很快,“我不会再让你帮忙了,谁知道你所谓的帮忙背后,是不是又藏着什么算计,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捅我一刀,姜屿川,你赶紧离我远一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而对着身旁的季骁说道,“季骁,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路上小心。” 季骁看了看面色冰寒的姜屿川,又看了看姜栖,才点了点头,“好,你自己也保重。” 随后,他转过身,朝着医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姜屿川还站在原地,姜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才快步往医院大楼走去。 直到姜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玻璃门后,姜屿川才缓缓动了。 他走到垃圾桶边,俯过身,将被姜栖丢弃的那束花又捡了起来,动作仔细地拍掉上面沾染的些许灰尘。 这束百合,是他刚刚特意去花店挑选的。 他知道,姜栖每次来,都会带一束百合。 姜屿川拿着那束略显狼狈的花,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发现季骁并未走远,而是站在路边的灯柱下,似乎是在等他。 季骁看着他,以及手里那束被捡回来的花,语气平静地陈述,“她不待见你,何必一次次往上凑。” 姜屿川握紧了花束的根茎,声音冷硬,“待见你又如何?你明天,就赶紧收拾你的包袱离开京市。” 季骁迎上他冰冷刺骨的视线,反问,“我走了,一切就能如你所愿了吗?” 姜屿川眸色一沉,“你可以选择不走,那你试试看,你能不能承担的起这个后果。” 他逼近一步,压迫感十足,“当年我就警告过你,让你离开京市,你居然还敢回来,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季骁并未退缩,目光直视着他,“我回不回来,对你,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他停顿了一下,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你到底对姜栖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在去仓库的路上,跌落山坡,摔坏了脑袋,被我给救了回来,情况明明不是这样。” 第153章 记忆空白 面对季骁直指核心的质问,姜屿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深不见底的模样,声音低沉而冷静,“当时她脑袋的确受了重伤,颅内还有轻微淤血,连续几天高烧不退,醒来后,关于那段记忆就成了一片空白,医生明确说过,强行刺激她回忆,可能会导致剧烈头痛,甚至更严重的后果,不利于恢复,既然她本能地选择了忘记那段可怕的经历,我们何必再让她想起来呢?”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季骁,“所以我才瞒着她,说是她在去仓库的路上不慎跌落山坡,摔到了脑袋,这样对她来说最好,就当她从未出现过在那个仓库。” “对她最好?”季骁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里充满了不质疑,“你别忘了,段临风虽然死了,但宋秋音活下来了,她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姜屿川眸色晦暗难辨,像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他抿紧嘴唇,没有反驳什么。 季骁看着他沉默的反应,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越发清晰,他向前一步,语气笃定地揭穿,“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姜栖,为了她好,其实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千方百计离间她和陆迟的关系还不够,现在又迫不及待想让我离开,你想赶走姜栖身边的所有人,让她孤立无援,最终只能依赖你,对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姜屿川像是被这些话刺中了最隐秘的角落,眼底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厉色,“姜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你说的别说,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赶紧带着你那个女儿离开京市,再慢吞吞的……” 他刻意停顿,留下充满威胁的空白,“你想离开,恐怕也离开不了。” 说完,他不再给季骁任何追问的机会,抱着那束刚从垃圾桶捡回来的百合,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出一道长长的的影子。 季骁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他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与姜栖的聊天对话框。 他编辑了一行字,但犹豫片刻,又逐字删除,反复多次,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出去。 翌日下午,季骁带着女儿佳乐,踏上了前往燕城的旅程。 姜栖本来想请假去机场送他们,可季骁在电话里坚持不让她来,说昨天在医院楼下的对话就已经是正式的告别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来机场也只是徒增伤感,没有必要。 机场大厅里,佳乐仰着小脸,扯了扯季骁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失落,“爸爸,栖栖姐姐为什么没来送我们呀?我还没和她说再见呢。” 季骁蹲下身,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姐姐要上班,工作很忙的,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回来看她的,或者等姐姐有空了,也可以来燕城看我们佳乐啊。” “可是……”佳乐的小眉头皱着,“为什么我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呀?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我刚和幼儿园的小朋友玩熟悉呢。” 季骁心里一酸,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宽慰道,“燕城的幼儿园也会有好多新的小朋友和你一起玩的,那里还有大大的公园,爸爸周末可以经常带你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女儿的小手,提起简单的行李,朝着安检口的方向走去。 在登机前,季骁最终还是不放心,拿出手机,给姜栖发去了一条简短的讯息,只有七个字。 【不要轻信姜屿川】 姜栖正坐在至禾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专注地修改着设计草图,听到手机提示音,随手拿起来瞄了一眼,就看到季骁发来这没头没尾的七个字。 她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意外。 上一次,季骁就曾隐晦地提醒过她要警惕姜屿川,这次在他临走前还特意强调,看来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只好回复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如今她也确实不敢再轻易相信姜屿川所谓的帮助了。 那边似乎已经登机,一直没有回复。 直到傍晚时分,姜栖才收到季骁报平安的消息,说已经顺利抵达燕城安顿下来,还附带了一张他和佳乐在新公寓窗边的照片,窗外是燕城的夜景。 姜栖看着照片,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稍稍落地。 —— 另一边,陆迟刚结束一个会议,从会议室走出来,徐远跟在他身后,低声汇报了几件杂事,其中顺带提到了季骁调职离开的消息。 陆迟脚步微顿,有些意外,“他真的走了?” 徐远点点头,“是他自己主动向京盛集团申请的工作岗位调动,带着女儿一起离开的,这会儿,估计已经在燕城安顿下来了。” 陆迟垂下眼眸,他开始下意识地思索。 这个人,好不容易回到京市,又和姜栖重逢,不应该是旧情复燃吗? 好端端地怎么会如此识趣离开了。 他始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派人。”他抬起眼,眸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去留意一下季骁在燕城那边的动向,有什么情况再向我汇报。” 第154章 防狼神器 很快到了出发前往南海岸进行实地勘察的前一晚。 姜栖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开始简单收拾行李。 关明夏趴在门框边,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薯片,一边看着她往箱子里叠放日常衣物,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打算带点泳衣啥的?好歹是去海边哎!阳光、沙滩、海浪,趁机秀秀身材,没准还能钓一个帅哥回来!” 姜栖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帅哥有这么容易钓?你当我挥挥手,他们就能排着队游过来啊?” “你还用挥手?”关明夏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你忘了大学那会儿,祁遇不就是上赶着追你,追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人家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男明星了,当初你要是没和他分开,哪还有那冰块脸什么事啊……” 她说到一半,又问道,“对了,那冰块脸……他该不会这次也要去吧?” 姜栖叠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他要去。” “什么?他也去?”关明夏瞬间从门框上弹了起来,薯片都顾不上吃了,一脸如临大的样子,“那你确实不能带什么泳衣了,太危险了!等着,我给你找找我之前买的防狼神器,你必须好好带着防身。” 她说着,就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翻箱倒柜。 没过多久,关明夏抱着一堆装备又跑了回来,一股脑地堆在姜栖的行李箱旁边。 有迷瞎人眼的防狼喷雾,有威力不小的电棍,有可以伸缩的金属甩棍,还有能闪瞎人眼的强光手电筒等等。 她每拿起一样,就认真地给姜栖介绍功能和用法,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进行战前装备教学。 “这个喷雾,一定要对准他眼睛,按这里一喷就行!” “这个电棍,狠狠戳他身上就行,千万别电到自己!” “这个甩棍,甩出来要快准狠,最好往他脸上甩!” “这个电筒,照着他眼睛,能让他瞬间致盲三秒!” 姜栖看着这堆东西,额角隐隐直跳,有些无奈,“不用这么夸张吧,我们是去工作,不是去野外求生,更不是去参加什么特种兵训练。” 关明夏却一脸“你不懂”的焦急,“要不是我的咖啡厅过两天就要开业了,我特地找大师算的良辰吉日,实在走不开,不然我还真想和你一起去,谁知道那个冰块会不会趁地方偏远,真的对你做点什么,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得靠这些东西防身!” 她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开始引经据典,“你没看那些社会新闻吗?很多夫妻打架都是发生在离婚冷静期,一言不合,那些男的仗着自己力气大,就对女的动手了,打起来毫不手软的。” “你们情况这么复杂,恩怨情仇一大堆,还一块去这么远的地方,简直是给了他天时地利人和的犯罪条件。” 姜栖原本觉得她小题大做,被她这么绘声绘色地一说,结合陆迟最近阴晴不定的行为,心里还真的有点毛毛的,泛起一丝凉意,“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嘛?我说的都是真的!”关明夏为了增强说服力,又开始给她列举各种听来的例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什么这个男的因为不肯离婚,冷静期把妻子打了”、什么那个男的因为对财产分配有意见,冷静期把妻子打了”…… 姜栖听完,深吸一口气,理性分析道,“就算他真的想对我动手,也得考虑后果吧,项目组那么多人呢,到时我尽量躲着他点,况且陆迟真要打死我,那他也得不偿失啊,他要坐牢的,家里还有那么多财产,前途一片光明,他得有多想不开,还亲自对我动手?” “哎呀,那是理性状态下!万一他激情犯罪呢?脑子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关明夏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继续危言耸听。 于是,这个晚上,在关明夏坚持不懈的谆谆教诲下,陆迟已经彻底沦为一个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十恶不赦之徒。 她不由分说,硬是把那些五花八门的防狼神器一样样塞进了姜栖的行李箱,导致行李箱空间严重告急。 最后不得不牺牲了好几件原本准备好的衣服,才勉强合上了箱盖。 那箱子看起来,不像是去出差,倒像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 到了夜里,姜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关明夏那些危言耸听的话,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悄悄摸黑起来,还是把那些防狼神器一样样掏了出来,带这些玩意去,万一被同事看到,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南海岸去了。 在她潜意识里,陆迟这人虽然性格恶劣、嘴巴毒辣,行事霸道,但从未真正对她动粗过。 至于关明夏说的陆迟趁她醉了要把她埋了的事,仔细推敲起来,也不太符合常理。 第二天早上,姜栖起得稍微有点晚了,一阵兵荒马乱地洗漱后,提着行李箱就冲出了门。 奇怪的是,明明拿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装备,箱子提在手里,却好像还是有点沉甸甸的。 但她也没多想,生怕这次迟到了,又被陆迟那家伙抓到马脚,赶紧前往集合点。 集合时间是九点整,到达汇合点,一辆宽敞的商务大巴已经停在那里。 姜栖这次没迟到,但时间也卡得很紧,她拖着行李箱走过去时,看到项目组的成员已经零零散散地等在那边了。 温竹一眼看到她,凑过来打招呼,目光落在她的行李箱上,小声带着期待问,“你带好看的泳衣了没?” “没有。”姜栖摇头,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温竹“啊”了一声,觉得有点可惜,“我还想到时我们可以在海边穿好看的泳衣,一起拍拍照,留下点美好回忆什么的呢。” 姜栖却笑着调侃,“我穿不穿无所谓啊,到时我就成为你的专属摄影师,帮你拍出时尚大片的感觉,保证让你在朋友圈傲视群雄,收获无数点赞。” 两人正说笑着,其他人也在议论着行程安排。 然后,几乎是踩着九点的秒针,陆迟带着徐远出现了,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却自带气场,让原本有些散漫的氛围瞬间收敛了些。 徐远上前一步,开始熟练地清点人数,“陆氏这边8人,至禾这边12人,都到齐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 突然,至禾的一个同事环顾四周后,喊道,“哎!我们许总监好像还没来!” 温竹踮脚张望了一下,惊讶地小声对姜栖说,“许总监这么严谨苛刻的人居然会迟到?她一向比闹钟还准时的。” 姜栖也有些意外,随口道,“可能起晚了吧,或者临时有什么事。” 温竹脑洞大开,用手肘碰了碰姜栖,挤眉弄眼地低语,“你说,待会许总监迟到了,陆总会不会也让她去旁边罚站?” 闻言,姜栖心里倒是真的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是啊,这狗男人宽以待己就算了。 要是对别人迟到也网开一面,那不就是坐实了故意针对她吗? 她倒是要看看陆迟这次会不会一视同仁,也让许凌霜去罚站。 项目负责人唐经理已经拨打了好几次许凌霜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他有些焦急地对着身旁的陆迟汇报,“陆总,许总监电话打不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陆迟站在一旁,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目光扫过路口方向,没有表态。 众人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猜测着许总监迟到的原因。 转眼过去十五分钟,就在大家等得有些心焦时,许凌霜才提着一个简约的行李箱,步履稍显匆忙地赶来,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连连解释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刚才我负责的另一个项目临时出了点紧急状况,我必须赶过去处理一下,来回奔波,耽误了点时间,实在抱歉。” 第155章 双标狗 一旁的唐经理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许总监日理万机,能理解。” 许凌霜解释完,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神色莫辨的陆迟。 然而陆迟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垂下了眼,仿佛事不关己,默认了唐经理的处理方式,完全没有追究她迟到十五分钟的意思。 姜栖看着陆迟那副明显区别对待的样子,眉心狠狠一跳。 不应该也让许凌霜去旁边站着“冷静”一下吗? 凭什么她迟到十五分钟,就是重拳出击,当众罚站? 而许凌霜迟到十五分钟,就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 这还不是故意针对,是什么? 双标狗! 她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接着,大家开始陆陆续续将行李放入大巴底部的行李舱。 姜栖心里憋着气,故意磨蹭到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其他人的行李箱已经堆得很高了,姜栖要把行李箱放到最上面去,她那个箱子不知为何感觉特别沉,她吃力地试图举上去,却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托住了行李箱的另一边。 陆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他凑得很近,熟悉的冷冽气息瞬间笼罩下来。 姜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像是避如蛇蝎一样。 结果就是行李箱在她这一头脱手了。 “砰!” 行李箱重重地掉落在地,另一头还被陆迟端着。 这重重一磕碰,箱子那本就因为塞得太满而脆弱的锁扣,竟然不堪重负地弹开了。 箱盖猛地张开,里面的东西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堆格格不入的装备。 防狼喷雾、电击棒、伸缩甩棍、强光手电筒、手铐铁链……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视觉冲击力极强。 众人的视线瞬间被这声响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温竹在一旁惊得张大了嘴巴,圆圆的,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显然没想到姜栖带的行李如此劲爆,比泳衣震撼一百倍! 连一向从容的许凌霜,眼底也飞快地掠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陆迟自然也清晰地看到了箱内的“盛况”,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姜栖,挑眉问道,“你是去南海岸实地勘察,还是准备去那里扫黑除恶?” 姜栖此刻恨不得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关明夏!!! 到底是什么时候又趁她不注意,把这些武器装备又偷偷塞进去的! 很快,姜栖强装镇定,干巴巴地试图解释道,“听说南海岸那边比较偏僻,我这个人一向比较惜命,所以就多带了点防身的。” 说着,她顶着四面八方的视线,手忙脚乱地从陆迟手里几乎是抢过行李箱,砰地一声放在地上,蹲下身,试图赶紧把那大开的箱盖合上,结束这场公开处刑。 可行李箱经过刚刚那么一摔,里面的东西本就塞得勉强,这会更是杂乱地鼓胀起来。 她用力按下去,这边合上了,那边又鼓起来,锁扣怎么也扣不上。 在众人强烈的注视下,她心里越着急,手下就愈发没有章法。 要是现在再把东西拿出来整理,那场面,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更要命了。 姜栖在心里又狠狠骂了关明夏一遍,你装就装吧,干嘛装这么多啊! 是想让我去单枪匹马去南海岸剿匪吗? 就在她左合不上右合不上的时候,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陆迟像是看不下去了,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活到现在,光浪费大米了。” 姜栖气得想反驳,却见他已经伸出了手,利落拨开她还在胡乱按压的手,然后三下五除二,将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装备快速调整了一下位置,又将鼓胀的衣物用力压平,理顺了内部空间。 接着,他单手用力向下一压,箱盖服帖地闭合。 另一只手顺势一推,“咔哒”一声,锁扣应声合上。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行云流水般流畅高效。 随后,他直起身,双手一提,毫不费力地将那个让姜栖倍感沉重的箱子,稳稳地放在了行李舱最上层的位置。 众人:“……” 周围有一瞬间诡异的寂静。 大家看着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总裁,居然会屈尊降贵地帮一个乙方公司的员工整理行李,还亲自放好。 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互相交换着眼神。 尤其是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许凌霜,她的眼神黯了些许,唇线微微抿紧。 陆迟每次遇见姜栖的事,似乎总能一次次打破她对他的认知,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姜栖也有些意外地愣在原地,没想到这双标狗今天居然没有借题发挥针对她,还这么好心地出手替她解围。 按照他以往的作风,应该是火上浇油,在一旁冷言冷语地催促她“就差你了,还在磨蹭什么?”、“连个行李箱都装不好,你的智商该不会是负数吧?”、“耽误了大家的进度,你到底有没有点责任心?” 不管怎么说,这双标狗总归是帮了她,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走到陆迟身侧,随口客套了一句,“谢谢陆总,您可真是个大善人。” 陆迟掀起眼睫,淡淡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这话差点让姜栖觉得自己幻听了,不知道他去哪里进修了《人际关系与礼貌用语》的课程。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快步走上了大巴车,选了个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件事就当做一个小小的插曲,勉强翻篇了。 其他人也上车了,大巴车引擎启动,开始出发。 陆迟和徐远自然坐在了前面,许凌霜也坐得比较靠前。 第156章 摄影师 温竹在姜栖身旁的空位坐下,又露出一副“我磕到了”的表情,有点小激动,“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向高冷的陆总,刚才居然会蹲下来帮你整理行李箱!我的天,简直惊掉了我的下巴!好有反差感。” 姜栖无语扶额,“你刚刚没听到吗?人家说了就是举手之劳。” “可是没见他对别人举手之劳啊。”温竹反驳,逻辑清晰地指出,“而且看他那动作非常自然,好像帮你就是很理所应当的事,还碰了你的私人物品哎,正常的情况下,不应该都是要避嫌吗?” 姜栖没好气道,“那是他脸皮厚,没有分寸感,不懂得避嫌。” 温竹却不依不饶,惋惜地叹了口气,“唉,陆总要是没有结过婚就好了……二婚的,怎么说也差点意思。”她好奇地看向姜栖,“我好好奇他们当初为什么离婚啊?你说,像陆总这样的,前妻得是什么样的人?” 姜栖直截了当道,“要是这么好奇,你就去问问他本人,他就在前面坐着呢。” 温竹立刻缩了缩脖子,“我哪里敢呀,我感觉他也就对你有点好脸色,对其他人都是冷气全开,还有你也是,你一向稳重靠谱,可每次遇到陆总就变得不太聪明了,总能搞出一些哭笑不得的动静来,上上次是华丽罚站,上次是深情凝视,这次是军火库曝光,你们真的不是天作之合吗?哎呀,不行了,我又磕上了。”她双手捧着脸,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姜栖简直要被她的神逻辑气笑,“他那是克我!专门克我的!” 要不是他也要去南海岸,关明夏也不会过度担心,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防狼神器。 要不是他突然悄无声息地靠近,吓自己一跳,行李箱也不会脱手,更不会大喇喇地弹开,让她当众社死。 这么一环扣一环地想下来,姜栖愈发觉得陆迟就是专门来克她的,遇到他就没什么好事。 车程不是很远,大约三个小时就到了。 这一路上,温竹就像个孜孜不倦的CP粉头,围绕着姜栖和陆迟,从各种奇奇怪怪的角度挖掘所谓的糖点,试图向她证明这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命中注定的吸引力。 要不是姜栖和陆迟结了三年的婚,深知那个狗男人什么尿性,差点就要被温竹这强大的脑补给带偏,真是信了她的鬼话。 很快,一行人到达了位于度假村附近的一家高级酒店。 陆氏果然财大气粗,选的酒店环境优雅,设施高档,并且安排了一人一间房,保证了私密性和舒适度。 随便在酒店吃了点午餐,姜栖就拿着房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审判罪魁祸首。 电话一接通,姜栖就劈头盖脸地兴师问罪,“关明夏!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又背着我,偷偷塞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防狼神器进去的?我昨晚明明不是都已经拿出来了吗?” 电话那头的关明夏语气顿时弱了下去,带着点心虚,“那个……栖栖,你听我解释……我昨晚半夜睡着,突然惊坐起,想起来还有锁铐和铁链没给你放进去!这哪能行?防护不到位啊!所以我就……又摸黑爬起来,打开了你的行李箱……” 她越说声音越小,“结果发现你居然把之前那些都拿出来了!我想那怎么行啊!南海岸那么偏远,陆迟那家伙又同行,于是……我就又帮你……都装进去了,还顺便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遗漏的……” 姜栖听得额角狠狠抽了抽,感觉血压都在升高,“我真是谢谢你啊!关大小姐!你知道今天害我丢了多么大的脸吗?” 她几乎是咬着牙描述当时的场景,“在上车集合点,所有人!包括陆迟和许凌霜!都看着我的行李箱弹开,里面那些装备哗啦一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家都用看神经病、看恐怖分子的眼神看着我!” 关明夏在电话那头似乎也想象到了那个画面,声音更低了,“我……我哪知道你那个行李箱质量那么差,会当众打开啊……我保证!我发誓!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 她说着,然后又不忘叮嘱,“不过,既然都带过去了,你记得一定要放在顺手的地方,随时防身啊!对那冰块脸,千万不能大意!” 姜栖被她这执着于防身的态度弄得彻底没脾气了,没好气地回了句,“还防什么身!我现在最需要防的是再次社会性死亡。”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彻底瘫倒在床上。 明天才正式去度假村项目现场进行实地勘察,在去之前,许凌霜先组织至禾的人开了个内部会议,详细讨论了明天的任务分工。 会议讨论了一个下午,结束时已是傍晚六点多,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粉色。 散会时,温竹一脸兴奋地凑到姜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姜栖,待会我们去海边玩吧!我看过了,走过去不远,你等会儿给我多拍点照片,我要发朋友圈。” 忙了一下午,姜栖也想放松一下,便点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活动活动筋骨,不过我的拍照技术,你可别抱太高期望。” “你拍的肯定好看。”温竹对她充满信心。 她们的对话被正准备离开的许凌霜听到,许凌霜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们要去海边玩啊?” “对啊,许总监,你要一起吗?”温竹热情地邀请,眼神里带着崇拜,“听说您冲浪玩得特别厉害,还想有机会见识一下呢。” 许凌霜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姜栖,随即婉拒,理由得体,“下次吧,明天的行程安排,我待会还需要和陆氏那边再最终确认一下。” 她说着,又随口提醒道,“不过去海边玩要注意安全,我看了潮汐表,傍晚时分涨潮会比较快,你们别走太远,就在近岸区域活动就好。” 姜栖对上她的视线,客气地回应,“谢谢许总监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于是,姜栖和温竹回房间简单准备后,便来到了酒店附近的沙滩。 温竹虽然嘴上说得欢快,真到了换衣服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一件比较保守的淡紫色连体泳衣,外面罩了层同色系的薄纱沙滩裙,显得清新又度假风十足。 姜栖则没有换泳衣的打算,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棉质衬衫,下身搭配一条牛仔短裤,脚踩一双人字拖,头发简单扎了一个丸子头,脖子上还真像模像样地挂了个相机,看上去倒真像个随性的旅拍摄影师。 两人来到沙滩上,夕阳的余晖如同金色的纱幔铺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姜栖很认真地进入摄影师角色,指挥着温竹,“对,往左边站一点,面朝光……手可以自然一点,假装撩头发……” 温竹也很配合,不断变换姿势,时而奔跑,时而坐在沙滩上捧起细沙,玩得不亦乐乎。 “姜栖!这个角度怎么样?帮我拍个逆光的剪影!”她兴奋地喊着。 “可以,这个感觉很好,保持别动!”姜栖蹲下身,寻找着最佳角度。 两人笑着闹着,不知不觉变换了一下位置,靠近了一处稍微热闹些的区域。 只见那里围着一群人,打光板、反光伞等设备一应俱全,似乎是在拍摄广告,人群中心是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的男性。 温竹的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她偏过头仔细看了几眼,突然激动地指着那边说,“天啊!是祁遇!真的是祁遇!!” 姜栖正半跪在沙滩上调整相机参数,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温竹指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祁遇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正在镜头前进行拍摄。 他穿着一套设计感十足的夏威夷风衬衫和沙滩裤,脸上架着一副酷炫的墨镜,身高腿长,比例极佳。 海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却很有型的短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肆意的潇洒。 温竹还在激动地小声念叨,“中午就听酒店的工作人员在讨论,说他和我们住在同一个酒店!没想到是真的!而且离得这么近!天啊,我好想去找他要个签名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过于灼热的视线,祁遇也心有灵犀般地朝她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就注意到了那个半跪在沙滩上的熟悉身影。 他嘴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痞气的笑,顺手摘下了墨镜,似乎想确认得更清楚。 祁遇跟身旁的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便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姜栖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第157章 前男友 姜栖看着祁遇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笑,朝自己走来,眉心狠狠一跳,她赶紧从沙滩上站起来,拔腿就跑。 脚上穿着不方便奔跑的人字拖,还差点让她崴了一下,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逃离现场。 温竹瞧着她这副见了鬼似的落荒而逃的样子,非常惊讶,在她身后喊道,“姜栖,你怎么了?跑什么呀,我们照片还没拍完呢!” 祁遇在不远处,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仓皇逃窜的背影,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追,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却缓缓加深,带着几分了然。 姜栖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冲回了酒店大堂,甚至还心有余悸地时不时回头张望,像是要确认那个身影有没有追上来。 结果,光顾着回头,没看前面,“砰”地一下。 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坚硬温热的怀抱里,鼻尖瞬间萦绕上一股熟悉的气息。 头顶传来一道低沉而戏谑的声音,“后面有狗在追吗?怎么慌慌张张的。” 姜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迅速拉开了距离,抬头瞪向声音的来源。 果然是陆迟。 她没好气地回敬道,“狗明明就在我眼前呢。” 陆迟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他往前逼近一步,垂眸看着她,“哪只狗会好心帮你整理行李箱啊?你早上带那么多防狼神器,到底是想防谁的?” 姜栖仰着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语带双关,“那是防狗神器,你觉得是防谁?” 陆迟被她这话噎住,气极反笑,“你现在是三句两句不离狗吗?” “是你先说的狗,好吗?”姜栖立刻反驳。 只要周围没有其他人,两人之间那点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就又轻易地被点燃,没来由地开始拌嘴。 陆迟没再和她争论什么狗不狗的,突然认真问道,“你的身世,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姜栖被突然他问得一愣,脸上露出茫然,“我什么身世?你该不会想说,我是狗生的吧?” 她以为他还在延续刚才狗的话题和她拌嘴。 陆迟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弄得一时语塞,正要开口解释,许凌霜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许凌霜款款走来,目光在陆迟和姜栖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姜栖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还沾着些许沙土的脚踝上,“姜栖,你不是和温竹去海边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栖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含糊地解释道,“啊……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就先回来了。” 许凌霜没有深究什么,转而说道,“你回来得正好,待会七点,我们要一块在酒店二楼的餐厅吃个晚饭,算是给大家接风。” “好的,许总监,那我先去房间换身衣服。”姜栖随口应下,然后朝着电梯那边快步走去。 陆迟却望着她迅速离去的背影,眸色沉了沉。 许凌霜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像是随口提议道,“难得来海边一趟,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冲浪切磋一下,看看你的技术有没有退步?” 陆迟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兴致,“再说吧,我对这种刺激性的运动,已经没那么热衷了。” 许凌霜微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的探究,“是吗?那你现在对什么运动比较热衷?这还真不太像以前的你。” 她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感觉你自从结了婚之后,就变得有点无趣了,连你最爱的赛车,好像也很久没碰了吧?” 陆迟像是被说中了什么,陷入了沉默。 这时,温竹也回来了,身上还穿着那件保守的淡紫色泳衣,外面随意披了条浴巾,看到陆迟和许凌霜站在一起,有些害羞和拘谨,小声问好,“陆总好,许总监好。” 许凌霜看向她,语气温和,“你怎么和姜栖一前一后回来的?” 温竹老实回答,带着点困惑,“刚刚姜栖给我拍照拍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往酒店跑,喊都喊不住,可能……可能是突然尿急吧?” 她找了个最合理的猜测,“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姜栖回房间换衣服了。”许凌霜告知了一声。 温竹点点头,又忍不住分享刚才的见闻,有点兴奋,“许总监,我们刚刚在沙滩上看到祁遇了!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 许凌霜闻言,也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这么巧,他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吧,很难见到的。” 站在一旁的陆迟,在听到“祁遇”这两个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自然知晓这个人是谁,姜栖在大学时期谈得轰轰烈烈的前男友。 难怪姜栖刚才那么冒冒失失地跑回来。 原来是见到了前男友。 走了一个季骁,这又来了一个祁遇。 还有差点订婚的沈砚。 她的桃花,还真是一朵接一朵,从来没断过。 陆迟的眼神暗了暗,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 第158章 睡美人 姜栖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落荒而逃。 她刚上大一那会儿,懵懵懂懂,被一位热情过头的学姐连哄带骗地拉进了一个社团,说什么看她形象气质好,进入社团能好好锻炼表达能力、提升自信,对未来发展大有裨益。 结果进去才发现是文娱社,而祁遇正是比她大一级、早已名声在外的社长。 本来两人算是八竿子打不着,姜栖只想当个小透明安静混点学分,顺利毕业。 但社团偏偏活动频繁,经常组织什么话剧表演,要求全员参加,美名其曰集体荣誉感。 姜栖起初凭借清丽出众的外形,被安排到了戏份还挺多的角色,要说不少的台词。 可惜她演技实在是堪忧,台词念得毫无感情,干巴巴像是在背书。 更关键的是,她一和别人对视,尤其是看到对方一本正经在演戏的样子,总是莫名其妙就绷不住笑场,屡教不改,严重影响了排练进度。 姜栖这样不走心的表现,让身为社长的祁遇颇为不满,为此没少当众批评她。 姜栖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被批评了就梗着脖子怼回去,甚至气呼呼地嚷嚷着要退社,一副“谁爱演谁演去、老娘不干了”的样子。 可祁遇却每次都漫不经心地驳回,说她“要有责任心,做事要有始有终”,迟迟不肯批她的退社申请。 姜栖没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待着,心里却给祁遇贴上了“事儿多”、“讨厌鬼”的标签。 后来,或许是看她实在不是演戏的料,祁遇给她分配的角色都变成了没有台词的背景板,什么端茶倒水的女佣、看戏的路人甲、小街上的商贩等等,姜栖倒也乐得清闲,只要能混学分,演颗树她都愿意。 转机出现在社团筹划了一场大型年终话剧,改编版的《睡美人》。 姜栖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演了一回女主角。 她饰演一个被魔法诅咒昏睡的美人,全程只需要闭着眼睛,安详地躺在那里。 几乎不需要任何演技,非常适合她。 在剧本设定里,姜栖和祁遇饰演的王子原本是一对恩爱的情侣,两人新婚燕尔,王子的恶毒后妈将他的妻子毒晕并藏匿于森林古堡,祁遇便踏上了寻找妻子的艰辛征程。 姜栖形象清丽脱俗,她和祁遇的俊朗潇洒相得益彰,两人的双人话剧海报拍得特别惊艳,加上祁遇作为校草的强大号召力,那一次演出,观众席座无虚席,盛况空前,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话剧进行到高潮部分,祁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在古堡塔楼沉睡的姜栖。 按照剧本,他需要饱含深情地俯身,用一个象征真爱的吻唤醒姜栖,之前他们说好的是用借位吻。 然而,当祁遇缓缓凑近时,本该昏迷不醒的姜栖,却因为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灼热呼吸,紧张得睫毛剧烈颤抖,还下意识地悄悄把脸挪开了一点点。 向来演技精湛的祁遇,看到身下人这可爱又笨拙的小动作,第一次在舞台上没忍住,直接笑场了,那笑容不同于他平日的痞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这意外又美好的一幕,也被台下眼疾手快的校友抓拍下来,照片在校园论坛上疯传,热议了好几天,毕竟祁遇本身就是自带流量的风云人物。 话剧结束后,在后台卸妆的时候,祁遇随意地倚在化妆台边,挑眉问姜栖,“喂,你刚刚为什么要挪开?我就这么吓人吗?” 姜栖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一边擦掉脸上的妆,一边没好气地回怼,“你还好意思说,你往我脸上凑那么近干嘛?感觉你要吃人一样。” 她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了。 再不挪开,她宝贵的初吻没准就在舞台上莫名其妙地没了。 想想就觉得亏大了。 她一个打酱油的,可没有这么伟大到能为演艺生涯做到如此地步。 祁遇那会儿俯身靠近时,看见她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止不住地颤抖,心里就觉得有趣,忍不住想故意逗逗她,看看她的反应底线在哪里。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勾起嘴角,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笑,“你还怕我真亲你啊?想得美,我的吻也很贵的好吗?可不是随便送的。” 姜栖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很贵就自个好好留着吧,最好上个锁,免得走在路上被人强吻了,那你就损失大了,到时哭都来不及。” 祁遇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把他当回事、还敢这么呛他的女生,觉得格外有意思。 他看着她素净的侧脸,忽然开口,语气半真半假,“喂,当我女朋友吧?” 姜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义正词严,“喂什么喂?第一,我不叫喂。” 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二,我拒绝你。” “我说认真的。”祁遇收敛了些玩笑的神色。 姜栖翻了个白眼,语气依旧坚决,“难道我说的是假的?你让我当我就当啊?你谁啊?” “为什么拒绝我?”祁遇追问,他从没被女生这么干脆地拒绝。 姜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拒绝你的理由有9999个,就不一一列举了,怕打击到你幼小的心灵,回头你想不开,我的罪过就大了。” 祁遇:“……” 其实那时候,姜栖心里清楚,如果非要她接受,理由或许只有一个,只要他是那个人就行。 然而,祁遇这个人显然是叛逆多了,从那以后,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开始了对姜栖穷追猛打的追求。 她上什么课,他总能想办法溜进去坐在她旁边;她去图书馆,他也能恰好出现;她回宿舍,他也像个跟屁虫跟着,在她耳边嚷嚷着请她吃饭。 关键是祁遇这个人在学校太有热度了,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连带着姜栖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瞬间变成了校园论坛的名人。 什么“祁遇今天追到姜栖了吗?”、“【栖遇CP】今日份糖点分析!”之类的帖子层出不穷。 姜栖那段时间真是烦不胜烦,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连带着看祁遇都更不顺眼了,觉得他就是个行走的麻烦精。 后来,在一个阳光懒洋洋的午后,祁遇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姜栖,在她耳边哼唱跑调的歌故意逗她笑。 那一刻,或许是阳光太暖,或许是那歌声实在太难听了,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就松了一下,莫名其妙,就点头同意和他交往了。 他们的恋情在校园里也算轰轰烈烈,被冠以“最美校园情侣”之类的称号。 然而,这段感情仅仅维持了二十多天,就仓促地画上了句号。 分手后,祁遇也很快离开了校园,签约了经纪公司,专心进入娱乐圈拍戏去了。 如今再见面,祁遇已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粉丝千万,一举一动都能引爆热搜。 姜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祁遇当众和她这个前女友打招呼,甚至只是表现出认识她,她马上就会被无孔不入的媒体和粉丝扒得底朝天,重新卷入舆论的漩涡。 祁遇这个人,像是天生自带聚光灯,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姜栖真是怕了他,也怕极了那种被过度关注的生活,于是在看到他的瞬间,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了最原始的反应。 连滚带爬地跑了。 犹豫再三后,她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在群里发消息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参加晚上的接风宴了。 免得真在餐厅碰到祁遇。 她只能寄希望于祁遇拍个广告,应该会很快就离开。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随手丢在一边。 想起下午没来得及彻底收拾的行李箱,又认命地将关明夏那些防狼神器一件件整理出来,五花八门地堆在床上。 就在这时,房间门外却响起了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第159章 打招呼 姜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为敲门声而莫名泛起的紧张,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温竹。 温竹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姜栖,你刚刚在海边跑什么啊?一溜烟就没影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姜栖怔了一下,随便找了个借口,”啊……那个,我肚子突然有点痛,可能是今天舟车劳顿,来到这边水土不太适应,有点闹肚子。” “难怪呢。”温竹恍然大悟,“我看你在群里说不跟我们一块吃饭了,你现在肚子还痛吗?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帮你去买点药?” 姜栖心里一暖,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谢谢,我不怎么痛了,就是有点累了,别管我了,你快下去吃饭吧。” 温竹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这才离开。 楼下宴会厅里,灯火通明,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接风宴即将开始,项目组的大部分成员都已经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寒暄聊天。 祁遇和经纪人夏南恰好从走廊经过,准备回楼上房间。 他眼尖,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了里面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陆迟。 祁遇侧头问身旁的经纪人,随口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夏南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他体格稍胖,看起来很结实精干,消息也灵通,“陆氏新开发的那个高端海边度假村就在这附近,至禾设计拿下了室内部分,今天他们一行人来实地勘察,估计是在搞什么聚餐吧。” 祁遇闻言,挑了挑眉,像是忽然来了什么兴致,“我记得我们上部戏的其中一个广告商,就是陆氏旗下的品牌吧?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进去和陆总打个招呼。” 夏南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道了?” 他带的这位艺人,背景雄厚,向来是别人巴结他,很少见他主动去交际。 祁遇是洛城祁家的二少爷,祁家虽然家世底蕴比不上京市那几个盘根错节的老牌豪门,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家族产业涉及众多矿产资源,家底极为雄厚,是名副其实的“家里有矿”。 来到京市发展后,祁家凭借雄厚的资本布局了不少新兴产业,试图转型。 祁遇的哥哥祁扬是商界公认的精英,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家族也算是后继有人。 因此,排行老二的祁遇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一头扎进了娱乐圈。 正因为有强大的家族背景支撑,他在娱乐圈可以说是随心所欲,完全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他自己就是资本,想拍什么戏都有绝对的话语权。 夏南作为金牌经纪人,也更多是负责帮他对接优质资源和打理日常事务。 听到祁遇突然提出要去和陆迟打招呼,夏南确实感到诧异,但还没来得及细问,祁遇已经自顾自整理了下衣领,迈步走进了宴会厅。 他一出现,顿时引起了一片低低的哗然。 修长挺拔的身形,俊朗出众的容貌,以及那种明星独有的光环,瞬间吸引了厅内很多人的视线,伴随着压抑的兴奋议论声。 陆迟正和徐远站在靠窗的一侧,交代着一些工作事项,感受到周围的骚动,他抬起眼眸,便看到了祁遇径直朝自己走来。 祁遇在陆迟面前站定,脸上漾开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主动伸出手,“陆总,久仰大名,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真是缘分。” 然而,陆迟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视线在他伸出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并没有与之交握的意思,反而声音冷冽地说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打招呼?” 祁遇也没觉得尴尬,自然地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仿佛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几分戏谑,语出惊人,“陆总觉得呢?听说你前阵子离婚了,那就当是和你刚离婚不久的前妻……的前男友身份吧,你不介意吧?” 陆迟的眸色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更低,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如果是那个身份,你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祁遇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轻笑出声,“和你陆大总裁说话的资格这么稀有吗?那你最好躲严实点,出门带个口罩什么的,免得在路上不小心和别人搭讪说了几句话,那就损失太大了,你说是不是?” 这胡说八道的风格,让陆迟莫名觉得熟悉。 姜栖经常就说这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就在这时,许凌霜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迟,菜都已经上齐了,该落座了。” 她走近了些,才注意到祁遇,微笑着和他打招呼,“祁大明星?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在国外的某些时尚活动上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 祁遇的视线在陆迟和许凌霜之间转了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凑巧路过,听说陆总在,就过来打个招呼。” 随后,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整个宴会厅,问道,“姜栖呢?她怎么没来?” 许凌霜微微挑眉,有些惊讶,“你还认识姜栖啊?” 祁遇瞧着陆迟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岂止是认识,我们啊,交情匪浅呢。” 许凌霜眸光微动,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不过,你要见姜栖,恐怕要失望了,她今晚不下来吃饭了,刚刚在群里说身体有点不舒服,这会在房间休息呢。” 陆迟闻言,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 祁遇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耸了耸肩,“原来如此,那行,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离开。 路过门口的时候,有几个早就按捺不住的员工,包括温竹在内,跃跃欲试地拿着纸和笔围了上来,想要祁遇的签名。 温竹更是激动得不行,她刚刚近距离看到祁遇和陆迟谈话,心里别提有多澎湃了,感觉像是目睹了什么世纪同框。 祁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小型包围,有点招架不住地笑了笑。 一直站在门口留意情况的夏南,适时走上前,熟练地拦住了他们,“抱歉各位,这是我们祁遇的私人行程,不对外签名和合影,谢谢大家的喜爱。” 一般这种场合开了头签了名,后面就没完没了,容易引发混乱,所以通常选择一律不签。 那些人脸上纷纷露出失落的表情,但看夏南态度坚决,也没再纠缠什么,和祁遇简单告别后,才陆陆续续回到座位准备吃饭。 陆迟在主位上落座,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随后,他叮嘱一旁的徐远去楼上看看。 许凌霜就坐在他身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祁遇刚刚说和姜栖关系匪浅,他们怎么认识的啊?” 陆迟眼皮都未抬,只淡淡说了句,“他们之前念的同一个大学。” “大学啊……”许凌霜恍然,有些感慨,“大学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好像很多缘分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们不也是大学那会认识的吗?天南海北的人因为求学聚在一起,产生了各种各样的交集,想想也挺奇妙的。” 陆迟却默不作声,没有接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宴会厅的热闹与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160章 敲门声 徐远听从陆迟的吩咐,悄然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厅,乘坐电梯前往姜栖所在的楼层。 而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祁遇和经纪人夏南正隐在廊柱的阴影里。 祁遇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最终停在“12”,了然地勾了勾嘴角。 夏南在一旁看着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怎么搞得跟做贼一样?” 祁遇却没好气道,“你懂什么?” 他本来就是碰碰运气在这等着,没想到陆迟还真的派助理去找姜栖确认情况。 这样,他就不用费心思去找前台套到姜栖的具体房号了,直接跟着“领路人”就行。 说着,他正要抬脚跟上,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好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嚷嚷着“我刚刚看到祁遇哥哥了”、“他好像就在这边”。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老是缠着他的几个私生粉,手段层出不穷,让他烦不胜烦,偏偏还不能对这些狂热的小女孩做什么。 眼见她们快发现这边了,祁遇当机立断,推了夏南一把,“你拦着点,别让她们跟上来!” 说完,他一个闪身,迅速按开旁边另一部电梯的门,敏捷地钻了进去。 夏南看着关闭的电梯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迎向那些兴奋的女孩,开始费尽口舌地劝她们离开。 祁遇抵达了12楼,电梯门一开,他就看到了徐远正站在一间客房门口,似乎在和里面的人说话。 他没有走上前,而是躲在角落,远远地观察着。 徐远对门内的姜栖说道,“姜小姐,听说您身体不太舒服,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请个医生帮您看下吗?” 姜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谢谢,不用麻烦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徐远依旧尽责,“那您晚上还没有用餐,需要让酒店厨房为您准备些清淡的晚餐送上来吗?” 姜栖犹豫了一下,确实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便随口应道,“那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好好休息,晚餐很快就送来。” 徐远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祁遇躲在拐角的阴影里,看着徐远从自己不远处经过,走向电梯间。 他耐心地等了几秒,直到确认徐远已经离开,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房间内,姜栖刚刚冲了个澡,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发半干,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正拿着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 她正准备重新收拾床上那堆防狼神器,就听到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姜栖还以为是徐远什么事没交代清楚,又去而复返了。 她没多想,随手将毛巾搭在椅背上,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结果,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预想中的人,而是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笑容的祁遇。 祁遇朝她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嗨!” “嗨什么嗨!” 姜栖脸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门关上,想将这个不速之客隔绝在外。 然而,祁遇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 在她用力关门的前一秒,就像一尾灵活狡猾的泥鳅似的,侧身从门缝里迅速溜了进来。 姜栖吓得惊慌失措,也顾不上拦他了,毕竟人已经进来了。 她第一时间连忙探出头,环顾了一下走廊,生怕有狗仔或者什么粉丝尾随。 确认走廊安全后,她才关上门,然后转过身,瞪着已经自来熟地在沙发上坐下的祁遇,质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祁遇却坦然自若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他抬眸看着她,脸上挂着受伤的表情,“这么久没见,你见到前男友就这样的态度?也太让人伤心了吧。” 姜栖简直要被他的厚脸皮气笑,“不然呢?我要什么态度?难道还要我笑嘻嘻地鼓掌欢迎你非法闯入我的房间,然后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再亲切地对你嘘寒问暖?” 她模仿着甜腻的腔调,“哎呀,祁大明星,好久不见,你怎么看起来又瘦了点,是不是拍戏太辛苦了?需不需要我帮你炖点汤补补?” 祁遇居然还真的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桃花眼里漾开促狭的笑意,“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尝不可,总比见了我像躲瘟疫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慌忙逃窜来得好。” 姜栖双手环胸,冷哼一声,“你什么体质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不就是人形移动瘟疫吗?” 祁遇耸耸肩,语气带着点欠揍的无奈,“我也对此很困扰,有时候太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姜栖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有时候自恋也是一种病,像你这种病得还不轻,而且看样子是放弃治疗了。” 她不想跟他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你到底找我干什么?不会就是为了炫耀你有多优秀吧?” 祁遇收敛了些玩笑的神色,目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语气认真了些,“那倒不是,想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姜栖不为所动,甚至指了指门口,“现在见也见到了,话也说了,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祁遇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又冷又硬,平时和那个姓陆的说话也是这么冷漠无情吗? 姜栖眼神微闪,语气更冷,“你管我,我对前任就是这种态度。” 祁遇却不依不饶地问,“对前夫呢?当初不是那么喜欢那个姓陆的,怎么现在离婚了?” 姜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祁遇却恨铁不成钢道,“你终于擦亮眼睛了,看清他那个人不靠谱了是吧?” 他混娱乐圈的,前阵子自然也看到了那些陆氏总裁和什么宋小花的绯闻,尽管后面陆氏公关澄清了,但那些被拍到的同框照片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当时就很为姜栖这个蠢货感到不值,觉得她瞎了眼才会看上陆迟。 刚刚在楼下,他目睹了陆迟和许凌霜站在一块,又换了一个女人,还真是花心大萝卜。 “不过,你现在迷途知返也来得及。”祁遇继续说道,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既然恢复了单身,完全可以考虑一下,重新投入我的怀抱之中,别的不敢说,起码我比他靠谱多了。” 姜栖却毫不留情,扯唇轻讽道,“你也靠谱不到哪去,半斤八两,我这个人向来不吃回头草,你还是靠边站吧。” 话音刚落,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姜栖心里一紧,该不会是酒店服务员来送餐了吧?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别人看到祁遇大晚上出现在她房间,待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情急之下,姜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拉起还在优哉游哉坐在沙发上的祁遇,压低声音道,“你给我去洗手间躲着,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准出来,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祁遇被她推着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却还有闲心逗她,“那我要是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或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呢?” 姜栖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抹脖子动作,眼神警告,“那你就死定了。” 祁遇看着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没再逗她,终于还是乖乖照做,躲进了洗手间。 把这个麻烦精安顿好后,姜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来人的确是推着餐车的酒店服务员。 但令姜栖心头一沉的是,服务员身后,还站着面色沉静的陆迟。 第161章 洗手间 服务员将装着精致饭菜的餐盘递给姜栖,微笑着说了句“祝您用餐愉快”。 姜栖双手接过餐盘,简单道了句“谢谢”。 服务员推着餐车轱辘轱辘地离开后,陆迟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深邃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慢才开门?” 姜栖心里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谁规定我开门就必须得快了?现在是我的私人休息时间,陆总。”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语带讽刺,“您该不会又是想用上班那套规矩,找个由头说我开门慢了,然后让我去门口罚站吧?” 陆迟忽略她的讽刺,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带着探究,“你哪里不舒服?” 姜栖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别开脸,没好气地说,“看到你就不舒服,行了,没什么事就拜拜了,我要吃饭了。” 说着,她就单手端着餐盘,空出一只手要把门关上。 然而,陆迟却快她一步,伸出手臂,稳稳地抵住了门板,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侧身,绕过姜栖,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 “喂!你!”姜栖手里还端着餐盘,根本拦不住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这一个两个的,都把她房间当什么了? 公共区域吗,来去自由,想进就进? 她只好先把门关上,免得被走廊其他人看见,忍不住抱怨,“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动不动就私闯女员工的房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了?” 陆迟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快速地环视了一圈这个标准间,房间整洁,床上有一堆五花八门的“武器装备”。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个房门紧闭的洗手间上,磨砂玻璃门后透出灯光,却寂静无声。 “借用一下洗手间。” 他语气平淡地宣布,然后便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洗手间走去。 姜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忙将手中的餐盘往旁边的桌上一放,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陆迟和洗手间门之间,“不行!” 她情急之下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我刚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还在里面扔着呢!乱七八糟的,你不方便进去!” 陆迟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因急切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什么衣服我没见过?” 姜栖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随后梗着脖子反驳,“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又是什么关系?陆总,您还搞不清楚状况吗?” 她伸手指向门口,语气冷硬,“请您自重,要用洗手间,赶紧回您那宽敞的总统套房去,我这个小小的标准间,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陆迟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扇紧闭的门,眸色深沉,“离婚冷静期还没结束,法律上,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关系。” 他逼近一步,声音冷冽,“只是借个洗手间而已,你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吧?” 姜栖被他这句话说得心脏猛地一缩,瞳孔几不可察地放大了一瞬。 这家伙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虚,立刻拔高音量,试图用愤怒掩盖慌乱,“你胡说八道什么?不给你用洗手间就是藏人了吗?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别把所有人都想跟你一样!” 陆迟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更甚,他冷冷道,“既然没藏人,那就打开看看,证明一下你的清白,好好打我的脸。” “我就不!”姜栖一口回绝,死死挡在门前,态度强硬,“你平时在公司当多了总裁,现在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吗?叫你几声陆总是给你脸了,你最好别蹬鼻子上脸,这是我的房间,凭什么你让我打开,我就打开?” 陆迟轻嗤一声,语气带着绝对的掌控力,“我要是真想打开,你觉得,你拦得住吗?” 他身高腿长,力量悬殊,姜栖在他面前确实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姜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忽然从家居裤的口袋掏出一瓶小巧的防狼喷雾。 那是她刚刚在开门之前,灵机一动,从床上那堆装备随便挑了一个,藏在了裤兜里,就是为了防备这种突发状况。 “那你可以试试看!”姜栖从容不迫地迎上他的视线。 话音未落,她就按下喷头,隔着一步的距离,对着陆迟的方向就喷了一下。 “嗤——” 一阵刺鼻的白色雾气喷涌而出。 有点呛人,味道很重,带着强烈的刺激性。 陆迟完全没料到她真的敢动手,猝不及防间吸入了一些,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下意识地挥手驱散面前的雾气。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姜栖,声音因为咳嗽而有些沙哑,“你疯了吗?真喷我?!” “我喷的就是你啊!你这个私闯别人房间的流氓!” 姜栖一边说着,一边趁着他视线受阻的间隙,用力推搡着他往门口走,还不忘对着他连续喷了好几下,加强驱赶效果,“你应该谢谢我仁慈了,没直接对着你眼睛喷!赶紧给我出去!” 这防狼喷雾的味道确实非常浓烈刺鼻,尤其姜栖一直对着他的脸不远不近地喷着,陆迟被呛得又咳嗽了好几声,视线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被动地姜栖推着往外走,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姜栖,你给我等着。” 姜栖才不管他说什么,用尽力气终于将这个不速之客推出了房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她站在门内,对着门外那个狼狈的身影,冷声道,“以后收敛点,不要随便来女员工的房间,你自己没脸没皮倒没什么,别拖累我的名声。” 闻言,陆迟皱了皱眉,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洗手间里藏的人是祁遇。 可那会他却犹豫了一下。 如果真的打开那个门,把祁遇揪了出来。 没准姜栖这个倔脾气的人,会干脆顺水推舟,直接承认她就是要和前男友旧情复燃了。 至少现在,她对他还是遮遮掩掩的。 所以,当姜栖用防狼喷雾驱赶他的时候,他也只是顺坡下驴罢了。 第162章 格局大 姜栖没想到关明夏这瞎捣鼓的玩意儿,还真的派上用场了,效果拔群,没有白社死一场。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祁遇探出头来,房间里还弥漫着未散尽的刺鼻气味,他挥了挥手,驱赶着面前的空气,朝姜栖走过去,戏谑道,“你为了保住我,居然对他这么下得去手?又是喷,又是推的,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姜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什么为了你?洗手间没有镜子给你照照吗?我那是正当防卫,对付私闯房间的流氓。” 说着,她作势又要拿起喷雾对着他,“你要不要也试试这滋味?体验完了就赶紧给我离开。” 祁遇连忙笑着摆手后退,“别别别,我就算了,无福消受。” 他指了指门口,压低声音道,“我估计那个姓陆的,现在就在门口守株待兔呢,我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正好撞他枪口上吗?” 姜栖将手中的喷雾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抱起手臂,冷眼看着他,“那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想办法。” 祁遇却凑近一步,桃花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故意问道,“那你刚刚干嘛那么拼命地拦着他,让他抓个正着不好吗?” 姜栖被问得一噎,这确实是她下意识的反应,甚至没来得及深思。 虽然陆迟那家伙看起来都开始他的第二春了,身边不乏许凌霜那样的女伴,她似乎也没什么好怕他误会的。 可总归离婚冷静期还剩下没多少天了,眼看就要彻底解脱,恢复自由身。 要是让陆迟在这个节骨眼上,抓到她房间里藏着前男友,以他霸道又记仇的性格,没准就会借机大做文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稳度过最后这几天才是上策。 她避开祁遇探究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解释,“离婚冷静期还没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节外生枝,搞出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对我们彼此都不好。” 祁遇却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词,得寸进尺地追问,“我们?你是指你和我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噙着浅笑,“那等你离完了,和那个姓陆的说拜拜,我是不是就能优先上位了?” 姜栖觉得跟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浪费口舌,干脆闭上嘴,懒得再理会他。 她走到床边,继续认命地收拾那堆让她社死又意外立功的防狼装备,一件件摆好,准备重新塞回行李箱最底层。 祁遇却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自顾自地跟过来,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干嘛不回答我?是不是默认了?” 见姜栖默不作声,他又换了个角度刺激她,“你还放不下那个姓陆的吗?他婚也还没离完呢,身边不也有新欢了吗?两人眉来眼去的,你还死心塌地为他守什么妇道?要我说,你现在就应该利用我,和我在一起,气死他才对。” 姜栖停下手上的动作,狐疑地转头看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真的有这么大方?愿意当这种工具人?以前不是小气吧啦的?” 祁遇被她看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随即又挺直腰板,摆出一副豁达的样子,“以前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现在成熟了,格局打开了。” 他这话,不经意间又将两人的思绪拉回到了当年分手的那个导火索上。 那会儿他们刚交往没几天,还处在磨合期。 有一天,祁遇兴冲冲地去画室找姜栖,约她待会一起吃饭。 姜栖刚好被导师叫去办公室交作业了,祁遇便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等她,无聊之余,随手翻看她放在桌上的一本厚厚的的画册。 起初前面都是很正常的室内设计草图、建筑结构图、静物写生之类的,画工精细,线条流畅,他还有点欣慰,觉得自家女朋友虽然演技堪忧,但在专业课上倒是很有天赋,功课做得极好。 可是,随着他一页页往后翻,表情却渐渐凝固,嘴角的笑意消失。 画册的后半部分,居然夹杂着好几张人物素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更让他心头火起的是,画中人的那双桃花眼……仔细看去,眼型和眼尾上扬的弧度,竟然跟自己有几分说不清的相似。 姜栖交完作业回来,就看到祁遇拿着她那本画册,脸色阴沉沉的,她一头雾水地走上前。 祁遇抬起头,指着画纸上那个眉眼冷峻的年轻男子,直截了当地问,“他是谁?” 姜栖看着画纸上那个深深刻在了她青春记忆里的身影,愣了几秒,指尖微微蜷缩。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是我之前喜欢的人。” “你现在还喜欢他?”祁遇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变化,追问道,“为什么还留着这些画?” 姜栖垂下眼睫,“是之前画的,忘记清理了。” 和祁遇在一起后,她就清理了和陆迟有关的东西,试着往前看。 但她压根忘记了这本画册里还夹杂着陆迟的画像。 这些画都是一时兴起,提笔想画就画了,画完随手夹在里面了,不知不觉就堆了好几张。 祁遇却抓住了这点,不依不饶地问,“你愿意和我谈恋爱,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有点像他?”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得他自己也难受。 姜栖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 祁遇又烦躁地翻了几下画册,看着那些显然倾注了心血的画像,心里醋海翻腾,像个小怨妇一样喋喋不休,“那你为什么从来没给我画过?一张都没有!” 姜栖感到一阵无奈,试图讲道理,“我们正式交往总共才二十来天,时间还短,你要是想让我画你,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画。” 祁遇却完全听不进去,执拗地钻进了牛角尖,“这不一样!为什么不是你主动想画我,而是要等我提出来?” 姜栖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平日里洒脱不羁的祁遇,还有这样敏感较真的一面。 她深吸一口气,诚恳认错,“好,是我考虑不周了,忽略了你的感受,下次我主动提出画你,把你画得惊为天人,行吗?” 第163章 不喜欢 姜栖的认错,并没有让祁遇的怒气消减半分,反而像是火上浇油。 他随手将画册里那些有关陆迟的画像撕扯下来,揉成一团,狠狠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语气冰冷又失望,“说到底,就是对我不够喜欢罢了!”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姜栖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还有一丝不被重视的委屈,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画室。 姜栖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却没有去追。 她低头,看了看垃圾桶里那团皱巴巴的纸,整个人愣在了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她好像……真的就是没那么喜欢他。 至少,没有喜欢到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描绘他的眉眼。 那时的祁家来京市发展不到一年,根基尚浅,祁遇对这个盘根错节的豪门圈也并不熟悉。 很快他就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姜栖喜欢的那个人叫陆迟,是京市权势显赫的陆家独子。 据说他们十几岁就认识了,姜栖经常会往陆家跑,追陆迟追得紧,就像他前不久追姜栖一样。 再后来,陆迟出国留学了,两人便分开了,隔着遥远的距离。 了解到这些过往,祁遇一个人怅然若失了很久,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他想起姜栖清冷的眉眼,原来她并非对谁都如此疏离。 听说她对陆迟,曾是那样温柔小意,热情而主动。 反观他们交往这二十多天,平常也会小打小闹,互相调侃,气氛大多数是轻松愉快的。 可一旦涉及到情侣之间更进一步的亲密相处,姜栖就表现得有些不自然了。 往往是他主动,他会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她偶尔会回握,他送她到宿舍楼下,分别前会主动拥抱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有不易察觉的僵硬。 有一次,月色朦胧,氛围也正好,他心念一动,低头想要吻她,姜栖却像受惊的小鹿一般,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动作快得如同条件反射,一如当初话剧舞台上那个下意识的闪躲。 他当时只以为她是害羞,现在才恍然大悟,那份矜持与保留,或许并非源于羞涩,而是在为心里那个远走的人守身如玉。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祁遇不受控制地想象,要是换做陆迟和她谈恋爱,她一定不会这么被动。 兴许她会主动踮起脚尖为他整理衣领,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话,会在亲吻时闭上眼,温柔地回应,而非像面对自己时,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那天晚上,他和一群朋友在外面喝了很多酒,心里堵得慌,醉意上头,他疲惫地靠在沙发里。 一个默默关注他许久的女生,趁机坐到他身边,借着酒意不断靠近,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他脸上,想要吻他。 祁遇醉得迷迷糊糊,感官迟钝,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碰上的瞬间,他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了那个女生。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不远处的姜栖。 祁遇心头一紧,酒醒了大半,急忙起身踉跄地走过去,慌乱解释,“姜栖,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她没什么,她刚才……我推开她了,我们根本没亲到!真的!” 姜栖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涟漪,她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落入他耳中,“祁遇,我们分手吧。” 祁遇愣住,难以置信,“就因为刚刚那件事?我都说了是个误会,我喝多了,当时脑子懵了……” “是我想清楚了。”姜栖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一种让他心凉的决绝,“你上午那句话说得对,我对你,就是没那么喜欢罢了,这样继续下去,对你不公平。” 她刚刚看到那个女生和祁遇挨得很近,心里竟奇异地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真的在意一个人,看到那样的场景,她想自己应该会控制不住上前愤怒质问,或者伤心欲绝地转身就走。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这二十多天里,她有很努力地尝试过要和祁遇认真交往,他们相处得还算愉快,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下课,经常你来我往的拌嘴。 可她总觉得,两人之间还差了点什么。 她曾以为,是自己太拘谨,第一次恋爱,需要循序渐进地培养感情。 姜栖甚至还偷偷问过关明夏,交往多久接吻比较合适,才不会显得那么随便,于是她暗自计划后,决定把初吻定在恋爱满一个月的那一天,仿佛就能证明这段关系的郑重。 可真正互相喜欢的恋爱,那些亲密举动大多是水到渠成的 。 当氛围到了,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心跳加速,那种想要亲近的冲动是自然而然的,想亲就亲了,根本不需要刻意设置一个时间节点,像完成作业一样,计算着天数去按部就班地执行某项恋爱任务。 她一直在自欺欺人,试图说服自己也是喜欢祁遇的,以此来回应他那份热烈而直白的喜欢。 可现在她看清了,这样的恋爱再继续下去,对他是一种消耗,对自己也是一种勉强,毫无意义。 祁遇却不同意分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酒后的执拗,“我那是一时的气话,你别当真,我们接下来好好的,行不行?我也不逼你画我了。” 姜栖轻轻挣开他的手,依旧坚定地说,“祁遇,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做朋友可以,但恋人还是太勉强了,我做不到同等程度地回应你的喜欢。” 祁遇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却仍不放弃,“我可以慢慢等,等到你喜欢我为止,等到你忘记那个人。” 姜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把话说得彻底,以祁遇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迎上他带着最后希冀的目光,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他心上,“我做不到忘记他,我在等他回来。” 这句话,如同最后判决。 祁遇听后,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神彻底灰败下去,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他向来洒脱不羁,活得随性自我,之前也谈过那么几段或长或短的恋爱,合则聚,不合则散,他从未去挽留过什么。 可对姜栖,他是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动心,第一次迫不及待把一个人规划到自己的未来之中,想象着和她在一起的种种可能。 可对方却从没想过和他有以后,心里还在固执地等着那个远在海外的人回来。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祁遇没再挽留什么,两人就这样和平分手了。 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校园,一头扎进自己热爱的演艺事业,凭借着优越的外形和家族背景的支持,很快崭露头角,星途顺畅,从此彻底在姜栖的世界里,再无交集。 这段恋爱开始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占据了校园论坛的无数版面。 结束得却如此平平淡淡,悄无声息,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了无痕迹。 而姜栖说等陆迟回来也是假的,她后来因为家里安排的相亲,又随便谈了几个所谓的男友,但彼此都是各取所需,走个形式罢了,从未投入真心,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番波折下来,姜栖最终确定了联姻对象是沈家的沈砚,两人也达成好了婚后互不干涉的共识。 订婚在即,陆迟却恰好回来了,两人产生了不该有的交集,兜兜转转,她还是嫁给了他。 祁遇当然不知道姜栖与陆迟婚姻背后的那些波折与算计,在他的视角里,故事简单而直接,姜栖终于等到了陆迟学成归国,得偿所愿,和她从年少时就痴心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听起来像是个完美的结局。 两人分开后,他就强迫自己将姜栖从脑海里删除,全身心投入到演艺事业中。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如此短暂,如同夜空中倏忽而过的流星,短暂绚烂后便沉寂。 可她在他的心里,就好像留下了一个深刻而滚烫的烙印,无论过去多久,都挥之不去,总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悄然浮现。 那时隐隐约约听到姜栖和陆迟结婚的消息,说不失落是假的,为她开心也是真的。 他想,自己也应该彻底放下,往前看了。 可这些年,身边莺莺燕燕来来往往,他却始终是孑然一身,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后来,看到陆迟和那个叫宋秋音的小明星传出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时,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姜栖的消息,终于盼到了他们离婚的消息公开,说不开心是假的,为她鸣不平也是真的。 他想,经历了这些,姜栖总该对陆迟彻底死心了吧?没准自己再努力努力,展现出比当年更可靠的一面,能让她回头看到自己。 所以他对姜栖说的话也是认真的,哪怕被她利用,他也心甘情愿。 可姜栖却不领情,随手从床上那堆装备里拿起一个金属甩棍,“唰”地一下利落地甩出来,那头的尖端不轻不重地戳在他身上,语气依旧嫌弃,“你格局打开了也不行,我才没吃饱了撑的,就为了气陆迟那家伙,委屈自己和你在一起,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幼稚事情,我才不干。” 祁遇被她戳得后退了半步,却也不恼,反而抓住她话里的字眼,眼尾一挑,“我怎么就委屈你了?当初我们在一起那会儿,我对你还不好吗?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天天人接人送的,风雨无阻……” 他甚至有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当年校园论坛的帖子上可都写着我是‘最完美男友模板’,是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好吧?现在更夸张了,都称我是‘九亿少女的梦’呢。” 姜栖却不停地用棍子尖戳了戳他的肩膀,一路把他往门口戳,像是驱赶什么大型犬类,“要我看,你这自恋要是能当饭吃,估计能养活九亿少女了。” 最后,她用力将他推出了房门,然后“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祁遇站在紧闭的房门外,被关门带起的风吹动了额前的碎发,被赶出来也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笑。 时隔多年,她还这么活泼有趣,呛起人来伶牙俐齿的。 这时,处理完私生粉的夏南匆匆找来,看到他站在别人房门口,一脸头疼,压低声音催促道,“我的老哥,你跑来别人房间门口站着干什么,杵着当保安吗?赶紧走啊,待会被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祁遇心情似乎不错,也没反驳,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便跟着絮絮叨叨的夏南离开了。 而在他们未曾注意的走廊尽头阴影处,陆迟已经站在那里挺久了。 他目睹了祁遇同样被姜栖“请”出来的全过程,也听到了姜栖嫌弃的话语。 看来,这两人现在并没有达到旧情复燃的地步。 至少,姜栖那边没有要复合的趋势。 他直接开口,问一旁的徐远,“他什么时候离开南海岸?” 徐远立刻恭敬回答,“祁先生的广告拍摄估计这两天就拍完了,后天就要进组拍三个月的戏,那个戏对他的演艺生涯很重要,筹备了很久,是他哥哥祁总投资的,他应该不会在南海岸逗留太久。” 陆迟沉默了片刻,像是随口一问,“你觉得,姜栖和我离了之后,会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徐远瞬间冷汗就下来了,感觉脖颈后面凉飕飕的。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啊。 说会吧,估计会立刻喜提自家老板一个能冻死人的眼刀,外加未来一段时间的地狱级工作强度。 说不会吧,万一姜小姐将来真的和祁遇先生旧情复燃了,老板第一个迁怒的恐怕就是自己这个“判断失误”的助理,工作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他也看出了自家老板是不甘心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拐跑了,于是大着胆子建议道,“总裁,其实……如果您不想和太太离婚的话,还是有操作空间的,只要在冷静期结束后的30天,双方不去民政局领取离婚证,这个婚就离不成,虽然这个做法……太太可能会很生气,但女人很容易心软的,您说说好话,哄哄她,兴许就原谅你了。” 他观察着陆迟的神色,继续谨慎地说道,“您到时可以找个由头,比如紧急海外出差一个月,等冷静期过了您再回来,这样您和太太在法律上就还是夫妻关系,那样的话,祁先生想必也不敢对有夫之妇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陆迟眸色黯了黯,像是被说中了某种隐秘的心思,又像是权衡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他薄唇紧抿,没有说话,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第164章 要签名 第二天一早,至禾设计团队的人按照计划,要前往“盛澜”度假村进行实地勘察。 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映得大厅明亮而通透,众人陆陆续续到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等待着出发。 姜栖和温竹也早早就到了,站在靠近落地窗的一侧,温竹关切地看向姜栖,小声问道,“姜栖,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姜栖昨天就是随口一编,于是自然地应道,“嗯,好多了,可能就是有点累,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温竹这才放下心,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激动的事,眼睛一亮,“对了,你昨晚没下来吃饭真是可惜了,你猜怎么着?祁遇!就是那个大明星祁遇!他居然和我们陆总认识。” 她用手比划着,试图描述那场景,“他俩站在一块,我的天,那气场……一个冷得像冰,一个帅得像火,虽然没说几句话,但那个氛围,绝了,感觉空气都噼里啪啦的!” 姜栖很难想象那场面,尤其是联想到昨晚自己房间里的鸡飞狗跳,她微微蹙眉,“他们在哪碰面的?” “宴会厅啊。”温竹回忆道,“就聚餐还没开始那会,祁遇自己走进来的,直接去和陆总打招呼来着,不过没待多久就走了,后来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和其他几个同事还想趁机去要个签名来着,结果被他那个胖胖的经纪人拦住了,说是私人行程,不方便签名合影。” 姜栖平时只追剧不怎么追星,不理解她这个小迷妹的行为,“你真的这么想要他的签名?” “那当然啦!”温竹瞬间化身小粉丝,眼睛闪着崇拜的光,“他可是祁遇唉!出道没多久就拿了最佳新人奖,后来演技越来越成熟,又拿了好几个有分量的影帝提名,更关键的是,他出道至今几乎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一直洁身自好,专注打磨作品,简直就是娱乐圈一股清流,是我们十亿少女的梦好不好!”她夸张地捂了捂胸口。 姜栖额角抽了抽,怎么比祁遇昨晚自己吹嘘的还多了一亿。 这粉丝滤镜也太厚了。 两人说笑间,许凌霜也走到姜栖身侧,语气温和地询问,“姜栖,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如果还有哪里不适,不用勉强,可以在酒店多休息一天,工作进度我们会协调好的。” 姜栖没想到许凌霜还挺通情达理的,客气地回应,“谢谢许总监关心,已经好多了,不影响正常工作。” 许凌霜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接着又面向至禾的所有成员,简单交代了几句今天勘察的注意事项。 到了清点人数准备出发的时候,姜栖却发现陆氏那边的人员似乎少了一些,尤其少了最显眼的那一个。 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心里有些纳闷,还以为这家伙又要搞特殊,像上次开会一样姗姗来迟,摆足总裁架子,最后才压轴出场。 然而,直到大家开始有序地登上停在酒店门口的大巴车,各自找位置落座,车辆引擎启动,陆迟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这个问题温竹也发现了,她凑近前排的许凌霜,小声好奇地问,“许总监,陆总今天怎么没有来啊?” 许凌霜闻言,回头笑了笑,从容地解释道,“陆总今天一早就乘车回市区了,陆氏那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他一个集团总裁,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去全程跟进一个度假村的项目,这边有唐经理全权负责跟进就足够了,昨天他亲自过来,主要是为了了解度假村的初步进展和整体情况。” 温竹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大总裁果然是忙人。” 姜栖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许凌霜的解释,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双标狗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昨晚他还被她用防狼喷雾狼狈地赶出房间,最后撂下那句“姜栖,你给我等着”。 那语气,颇有几分动画片里灰太狼“我一定会回来的”的架势。 她总觉得这事没完。 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沿海公路上,很快便到达了位于南海岸边的“盛澜”度假村项目现场。 这里背靠郁郁青山,面朝蔚蓝无际的大海,沙滩细腻,环境确实得天独厚,充满度假气息。 一行人按照之前讨论好的分工,进行数据测量、环境拍照等细致的实地勘察,忙碌的工作就此展开。 直到傍晚时分,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色,众人才收拾好各种勘察装备,带着收集到的资料,乘坐大巴回酒店。 姜栖和温竹在酒店餐厅吃完晚饭出来,一边闲聊,一边乘坐电梯上楼,来到安静的客房走廊。 温竹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唉,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姜栖自顾自地往前走,还没等她开口接话。 温竹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拍手,促狭地笑道,“哦,我知道了,就是因为陆总今天不在,你没搞出点哭笑不得的动静,都没和他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所以今天才显得这么平淡无聊。” 姜栖额角抽了抽,无语地看向她,“你就这么盼着我出丑是吧?” 温竹嘿嘿一笑,挽住她的胳膊,“哪有!我是觉得你俩的互动特别好玩,像是现场直播的欢喜冤家剧,充满了不可预测的戏剧性!” 说笑间,两人便走到了相邻的房间门口,互相道了别,各自回房休息。 姜栖刚走进房间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换下外出的衣服,关明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那冰块脸有没有趁机欺负你?我给你的那些防狼神器用上了吗?效果是不是立竿见影?” 姜栖想起昨晚的场景,由衷地感叹,“好用,特别好用,堪称居家旅行、防身驱狼之必备良品。” 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两次“实战”的情形,一次用防狼喷雾,直接把陆迟给喷了出去。 另一次是用金属甩棍,戳着祁遇,把他给戳出去了。 关明夏在电话那头听到祁遇这个名字,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充满了难以置信,“什么?祁遇?他也在南海岸?还去你房间找你了?” 姜栖被她的大反应弄得有些莫名,“你这么惊讶干嘛?他在这边拍广告,碰巧遇上了。” “他是不是对你还有意思啊?”关明夏的语气兴奋,“要不你离婚之后,好好考虑他?以前我就看好你们俩,他性格多好,阳光开朗,做人挺上道的,还知道曲线救国,特意跑来讨好我,给我买了好多零食,这门婚事我是百分百满意,偏偏你就是死心眼,非得在陆迟那个歪脖树上吊死,那人就只会甩脸色,平时见了我,那眼神冷的,好像我欠了他八百万没还似的……” 对于陆迟这家伙,关明夏显然积怨已久,一开口便如同打开了泄洪闸,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来。 姜栖被念得头疼,赶紧打断她,“停停停!我的关大小姐,您就别瞎操心了行不行?” 她试图转移话题,“说说你的咖啡厅吧,今天试营业怎么样?忙不忙?” 关明夏的注意力果然被拉回来一些,开心地说,“还不错,今天搞了个开业酬宾活动,第二杯半价,人还挺多的,忙得脚不沾地,不过累并快乐着!” 但她说着说着,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哎,说真的,祁遇现在好歹是顶流巨星,老多粉丝了!你帮我找他要个签名照什么的呗?待会儿我挂在我咖啡厅最显眼的位置,肯定能吸引好多他的粉丝来打卡光顾,这不就财源滚滚了吗?要是能让他给我这小小咖啡厅做个代言人,那就更好了!” 姜栖被她这异想天开逗笑了,“你倒是想得挺美!代言人?你怎么不干脆让他上天给你摘颗星星下来镶在招牌上?” 关明夏理直气壮道,“这叫充分利用现有资源嘛!不过代言人我确实不敢想了,他一个代言费得多高啊,估计把我这咖啡厅连地皮一起卖了都请不起,但你是股东之一啊,为了咱们的共同事业出出力,要个签名啥的,这总不过分吧?” 话音刚落,房间门外突然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姜栖心头条件反射地一紧,怎么老有人来敲门?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关明夏,快速说道,“签名的事,看情况吧,现在有人敲门,我先挂了。” 说完,姜栖走近房门,那敲门声还在急促地响着,跟催命符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隔着门板问了一句,“谁啊?” 门外传来祁遇那慵懒的声音,“是我,快开门。” “不开。”姜栖不假思索拒绝。 祁遇似乎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继续不停地敲,带着无赖的执着,“那我就敲到你开门为止,反正我不怕被人看见。” 姜栖真是怕了他这不管不顾的劲,也担心真的把别人引来,只好无奈地打开门,看着门外那个笑得像只狡猾狐狸的男人,没好气地问,“找我什么事?” 然而,祁遇却没直接回答,反而晃了晃手里的一个袋子,侧身就从她身边灵活地溜了进去,语气自然得像回自己家,“进去再说。” 姜栖看着自来熟地在沙发上坐下的身影,还是认命地关上了房门。 祁遇将那个袋子放在茶几上,动手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塑料碗,装着色彩诱人的甜品。 姜栖一脸疑惑地走过去,“这什么啊?” “芋泥冰。”祁遇将碗推到她面前。 姜栖瞥了一眼,那碗芋泥冰用料扎实,紫色的芋泥细腻,上面铺满了红豆、仙草、芋圆等配料,还冒着丝丝凉气。 “你干嘛买这个?”她不解地问。 祁遇抬眸看她,眼里漾着笑意,“你不是爱吃这个吗?刚刚收工回来路上正好看到了,就顺便给你带了一碗。” 姜栖有些意外,愣愣地看着那碗芋泥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自己这点小小的喜好。 他们交往那会,两人确实经常去学校东门那家小店吃芋泥冰。 虽然很久没吃了,心念一动,但她还是嘴硬地说,“谁刚吃饱晚饭就吃这么冰的甜品?吃不下。” 祁遇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你之前不是刚吃完饭也能吃得下吗?还说甜品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 “之前是之前。”姜栖别开脸,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这么多年我早就变了,口味也变了。” 祁遇唇角噙着浅笑,“我也变了,我变得更加成熟了。” 姜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我看你还是那么幼稚,跟以前一样想一出是一出,这个你拿回去自己吃吧,或者给你的助理。” 祁遇却往后懒懒一靠,摆出一副无赖样,“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我这个人,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拿回来,你就眼睁睁看着它融化掉,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么狠心,暴殄天物。” 每次他这样一说,用这种道德绑架加无赖攻势,姜栖都拿他没辙。 她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好,东西我收下了,那你赶紧走吧,以后别这样了,不合适。” 祁遇也知道自己不能太操之过急,逼得太紧反而会让她更抗拒,他见好就收,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行,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不打扰你了。” 就在他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姜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等等。” 祁遇疑惑地回头,看向她。 姜栖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撕下两页空白的纸,又拿出一支笔,递给他,“帮我签个名吧。” 祁遇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但他很快又强行压下笑意,故意抬起下巴,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开始拿乔,“我的签名……现在可是很贵的哦?市面上炒到五位数了呢。” 姜栖看他那得意样,懒得配合,作势要收回纸笔,“不签拉倒,很贵你就自个好好留着升值吧。” “好了好了!我签!我签还不行吗!”祁遇连忙一把抢过纸笔,动作快得像怕她反悔,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给你签,签一百个都行,免费!” 姜栖看着他这前后反差巨大的样子,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那倒不至于,等下手签废了,我可赔不起,两个就行。” 祁遇熟练地在第一张纸上签下龙飞凤舞的艺术签名,然后翻到第二张,又认真地签了一个。 他一边签一边好奇地问,“你给谁的?不像是自己留的。” 祁遇知道姜栖不追星,更别说是追他的星了。 “关明夏,还有一个同事,她是你的粉丝。”姜栖如实相告。 “关明夏啊……”祁遇恍然,想起了那个性格爽朗的女孩,他热情地问,“还要不要签名照?或者tO签?” 姜栖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是tO签?” 祁遇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专门写给某个人的签名,写上她的名字和特定的祝福语那种,更特别。” 姜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那算了,就普通签名好了。” 要是真的tO签,这么有针对性,被关明夏那个大喇叭挂在咖啡厅最显眼的位置,影响力好像有点太大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还是低调点好。 拿到想要的签名,姜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再次下达逐客令,“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祁遇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指了指茶几上那碗芋泥冰,叮嘱道,“记得吃啊,化了就不好吃了,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姜栖被他这执着弄得无奈,随口应下,“知道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别来了,也别再送我任何东西。”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签名。” 祁遇却只是看着她,笑了笑,没有答应。 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我下次还敢”,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死皮赖脸的模样。 姜栖额角隐隐作痛,多年没见,这人还是这死出。 祁遇心情颇佳地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而他并不知道,在走廊不远处的阴影里,徐远正站在那里。 他对着手机那头,语气恭敬地汇报着,“总裁,刚刚看到祁遇先生又来找姜小姐了,似乎还送了什么东西,是一个纸袋,看起来像是甜品,在房间里待了大概五六分钟,现在已经出来了。” 第165章 划界限 第二天早上,在出发前往度假村之前,姜栖把从祁遇那里拿到的签名递给了温竹,“给,祁遇的签名。” 温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什么?!” 她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姜栖手里接过那张纸,仔细端详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激动不已,“我的天,真是他的签名,姜栖,你从哪里弄来的?我想要他的签名好久了。” 姜栖只轻描淡写地解释,“我们之前一个大学的,参加社团时认识的,算是有点交情,昨天正好又碰到了,就顺便帮你要了个签名。” “一个大学的?你居然和祁遇是校友,还认识?!”温竹的震惊无以复加,抱着姜栖的胳膊兴奋地摇晃,“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和你做同事简直要幸福晕了!这是什么样的神仙缘分!” 她紧接着开启了八卦模式,连珠炮似的发问,“祁遇大学时人怎么样?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帅?他那时候谈过女朋友吗?是不是特别多人追?” 姜栖被她问得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含糊其辞,“都过去很久了,忘记了,后来他很早就去闯荡娱乐圈了,我们也没什么联系。” 幸好,很快集合的指令传来,大家再次前往度假村进行新一轮的实地勘察,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后,温竹才暂时按捺住澎湃的八卦之心,打住了话题。 这一天,陆迟依然没有出现,一切风平浪静,按部就班。 晚上吃完饭后,姜栖为了避免祁遇又像昨天那样冷不丁地跑来房间送什么东西,干脆一个人溜达到酒店附近的海边散步。 夜晚的海风带着微凉的咸湿气息,吹拂在脸上,驱散了些许疲惫,沙滩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显得格外宁静。 她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无意间回头一瞥,眼尖地发现不远处一个略显隐蔽的角落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远?”姜栖有些不确定地叫出声。 徐远见自己被发现了,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打招呼道,“姜小姐,晚上好。” “你怎么在这?”姜栖疑惑地问。 徐远作为陆迟的助理,一向是陆迟在哪他跟到哪,堪称形影不离。 陆迟回市区了,怎么会把徐远单独留在这里,这不太符合常理。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他在干嘛?” 话一出口,姜栖就有些后悔了,这听起来好像她很关心陆迟的动态似的。 徐远眸光微动,从善如流地接话,“你是想找总裁吗?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 姜栖很快掩饰住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语气生硬地反驳,“才不是,我找他干嘛?我只是担心他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耽误了我们准时去领离婚证的进度而已。” 徐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识趣地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含糊地解释道,“总裁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黑,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墨镜和黑色口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身影逐渐向他们两人靠近。 在昏暗的夜色下,这身装扮显得格外可疑,像个潜在的变态。 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他这个人。 但他挺拔的身形和走路姿态,让人一眼就猜到了是谁。 祁遇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走到姜栖面前,语气颇为幽怨,“你还是真让我好找,刚刚去你房间门口敲了半天都没人应,门缝里也没透出光,就猜到你肯定是躲着我自己出来了,看,又被我找到了吧?” 姜栖皱了皱眉,“我昨天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来找我了吗?你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改一改?” 祁遇笑了笑,熟练地打着哈哈,“我记性向来不太好,就像鱼的记忆一样,只有七秒,昨天的事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旁的徐远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严肃,“祁先生,恕我直言,您这样频繁地来找姜小姐,确实会给姜小姐带来很大的困扰,您作为公众人物,影响力巨大,有多少狗仔和粉丝在时刻关注着您的一举一动,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姜小姐很可能会因为你被卷入那些舆论漩涡之中,何况,姜小姐目前在法律上还是已婚的状态,要是被有心之人扒出来,对你,对姜小姐,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祁遇被这番话提醒得有些不开心了,他摘下墨镜,眼神冷冷地看向徐远,“怎么?那个姓陆的自己不在,就派你一个助理来这里盯着姜栖?轮得到你来对我说教?我跟你老板不一样,我有能力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也不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到她。” 徐远并未退缩,依旧保持着礼貌但坚定的态度,“祁先生有能力是一回事,但姜小姐是否愿意承受这种潜在的风险是另一回事,希望您能尊重姜小姐本人的意愿,不要因为你的随心所欲,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姜栖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她对徐远说,“徐远,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徐远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越界了,他微微躬身道歉,“抱歉,姜小姐,是我多言了。”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沙滩。 祁遇看着徐远离去的背影,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你看看,那姓陆的,连他手下的助理都跟他一个德行,说话做事目中无人,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 随即,他又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袋子,“我今天买了烤冷面,记得你以前也挺喜欢吃的,就给你带了一份,还热乎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栖看着他依旧执着于投喂的行为,叹了口气,“徐远他刚才说的没错,只是那些话不该由他来说,所以我才让他离开,我对你的这些示好,的确感到很困扰。” 她迎上祁遇微微怔住的目光,继续缓缓说道,“因为我以前……也曾经像你这样,一厢情愿对别人各种示好过,我很清楚那种被冷眼相对的滋味,所以我不太忍心对你把话说得太重,可是,这样含糊地拖着,不把界限划清楚,对你,对我,都不好。” —— 徐远回到酒店,刚走进大堂,就恰好遇到了祁遇的经纪人夏南。 夏南一边不停地拨打着电话,一边低着头快步往外走,嘴里还在懊恼地自言自语,“这人又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真是要急死我了!” 徐远知道他们广告拍摄今天已经全部结束,还要赶着去下一个新的行程。 于是他状似不经意地走到夏南身侧,语气平静地提醒道,“夏先生是在找祁遇先生吗?我刚才在外面沙滩上,靠近东边那片,好像看到他了。” 夏南脚步一顿,侧头认出了这是陆总的助理,脸上瞬间由阴转晴,堆起感激的笑容,“啊,是徐助理,多谢告知,真是太感谢了!” 说完,夏南便不再耽搁,急匆匆朝着酒店外的沙滩方向快步走去。 第166章 真表白 祁遇听到姜栖直白地说出“困扰”二字,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他握着纸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难以置信地问,“我真的……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姜栖没有再说第二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祁遇不甘心地追问,“可你都和姓陆的离婚了,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他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伤心了?我绝对不会像他那样,他哪里做得好……” 他皱着眉头,努力思索,最终却嫌弃地撇了撇嘴,“虽然我觉得他浑身上下,就没什么做得好的地方。” “……但是,只要你说,他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好,哪怕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优点,我都会努力去学,然后比他做得更好,十倍,百倍,我更不会像他那样在外面沾花惹草,身边莺莺燕燕、绯闻不断,我祁遇说到做到。” 他说得振振有词,目光炽热,仿佛在发表什么庄重的宣言。 姜栖却被他这番偶像剧台词般的深情告白,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祁遇,你先打住。” 她歪着头,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别忘了,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满打满算也好几年了吧?你这人,一上来就演这么一出非我不可的戏码,台词还一套一套的,跟背好了剧本似的。” “啧啧,这影帝的名头安在你身上果然不是吹的,很有含金量,演技收放自如,情绪饱满到位。”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眯起眼睛,带着点质问的语气,“整蛊我很好玩吗?就为了报复我当初先提分手的事?现在是不是就等着我被你这些花言巧语感动得稀里哗啦,然后傻乎乎、眼泛泪光地对你说,‘祁遇,真的吗?太好了,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她甚至模仿了一下那种感动的腔调,随即又瞬间变脸,学着想象中的祁遇,趾高气扬地狠狠嘲笑,“‘想得美吧你,姜栖!你一个二婚的,还想和我这个闪闪发光的顶流大明星在一起?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倒不如晚上睡觉把枕头垫高点,多做做梦来得实在!’ 是不是这样?剧本是不是这么写的?” 祁遇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弄得彻底没辙,他诚恳地说道,“谁整蛊你了,姜栖,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你也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对待我的话?” 姜栖却依旧是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耸了耸肩,“很难认真起来啊。谁叫你以前劣迹斑斑,黑历史一大堆,老是变着法儿地整蛊我,前车之鉴太多了,不得不防啊,祁社长。” 这话一下子就将两人的记忆拉回到了那段青涩的大学时光。 那时候他们学校有个比较奇葩的规定,一个学生在同一时间段内,只能正式加入一个社团。 如果想换社团,就必须先申请退出现有社团,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审核通过后,才能加入新的。 姜栖当初就是被学姐连哄带骗,误打误撞进了文娱社。 后面她发现自己对唱歌跳舞表演实在提不起兴趣,尤其受不了演话剧时,还经常被当社长的祁遇各种吹毛求疵地挑剔,姜栖忍无可忍,便开始三天两头地闹着要退社,想换去个更适合她的绘画社。 可每次姜栖辛辛苦苦填好退社申请表格,交到祁遇手上,满怀期待地等着“刑满释放”。 结果每次都会被祁遇以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打回来,什么“本次社团大型活动需要全员参与,此时退社影响团结”、“退社申请流程不规范,缺少本人亲自按压手印”、“缺少导师的签字确认,不符合流程”等等,屡交屡退。 而姜栖也是百折不挠,屡退屡交。 两人在这件退社这件事上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有一次,祁遇却突然主动跑来找她,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告诉她,“你的申请,这次批准了。” 姜栖当时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恨不得原地来个托马斯全旋来表达内心的狂喜。 她开心地接过祁遇递过来的那张盖着社团印章的纸,一改往日和他针锋相对的态度,瞬间变得感激涕零。 对着祁遇说了好多好话,什么“社长您真是深明大义!体恤民情!”、“社长您最好了!您是天下最通情达理的社长!”之类谄媚的话都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她还兴高采烈地和社团里其他相熟的同学挥手告别,说着“江湖再见!后会有期!”仿佛从此就要天高任鸟飞了。 结果她刚收拾自己的东西,脚步轻快地走到社团活动室门口,准备拥抱自由的新生。 身后的祁遇却慢悠悠地笑着开口,声音里满是戏谑,“你再见什么啊?明天周六大扫除,你不是还要来吗?” 姜栖惊讶地回头,一脸懵,“你不是说批准了吗?批准我退社了啊!” 祁遇挑眉,示意她手里那张被她视为“解放证书”的纸,“你再好好看看,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姜栖满心疑惑地翻开那张纸,定睛一看,差点气晕过去。 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 【批准姜栖同学于本周六上午九点,准时前来社团活动室进行值日打扫,以此弥补上周无故缺席社团集体活动的过失,望认真完成,不得有误。】 祁遇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瞬间石化的表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怎么?批准你来值日,不也是批准吗?我又没说批准你退社,明天记得准时来,拖把和抹布都给你准备好了,要把活动室每个角落都擦得锃光瓦亮才行,不然下周继续。” 姜栖当时就气得够呛,恨不得用眼神化作利剑,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扎成筛子。 那张所谓的“批准书”被她狠狠揉成一团,用力砸向祁遇那张笑得无比灿烂的俊脸。 后来这样的整蛊事件也不是少数。 有一次排练新剧,祁遇一本正经地通知她,“那个端茶送水的女佣角色,这次不用你演了。” 姜栖开心不已,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背景板的命运,乐得清闲自在,嘴角刚扬起。 下一秒,祁遇就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这次你演抱着孩子的保姆,孩子道具比较重,你提前锻炼一下臂力。” 姜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恨不得把手里的剧本拍在他脸上。 回忆着那些充满“血泪”的往事,姜栖更是觉得祁遇此刻的深情表白十分可疑,动机不纯。 她才不会轻易上当,再次跳进他挖的坑里呢。 祁遇看着姜栖脸上明显写着不信两个字,语气更加急切,“以前玩归玩,闹归闹,现在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一百倍。” 姜栖依旧无动于衷,祁遇看着她冷淡的侧脸,又不甘心地说道,“你当初说忘不了那个姓陆的,在等他回来,所以我才没去打扰你……” 他话还没说完,经纪人夏南就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我的老哥啊,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跑到这儿来了?我们原定今天下午的航班飞影视城啊!你一声不吭就玩消失,电话打了十几个都不接,到底怎么回事?都快急死我了,我把航班改签到了凌晨两点,我们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时间已经非常非常紧张了!” 祁遇却看也没看火急火燎的夏南,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姜栖身上,“过几天再走,我这边还有重要的事没完。” 第167章 冷静期 夏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震惊得拔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什么?过几天?你是戏份最多的男主角啊,剧组那边全组上百号人,都在影视城等着你一个人进组开机呢,你知道耽误一天拍摄,有多少损失吗?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 祁遇却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就推了吧,赔违约金就赔违约金,多少钱我照赔。” 夏南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吧?这部《追光》是祁总特地为你投资、量身打造的S+级别大制作,光是剧本就磨了整整一年,制作班底全是顶级的,就是冲着拿白灼奖最佳男主角去的,你出道至今,就差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奖项就能实现大满贯了,这对你的演艺生涯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而且前期宣传也早就大肆铺出去了,粉丝们都翘首以盼着呢,现在你说不拍了就不拍了?到时候舆论怎么控制?祁总那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祁遇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只是淡淡道,“我哥那边,我会亲自去和他说清楚。” 他觉得自己在娱乐圈干了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几乎从未有过差池,也该任性这一回了。 眼下,他要把爱情放在事业前面,现在是和姜栖复合的最佳时机。 如果这时候进组封闭拍摄三个月,等他出来的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姜栖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大致了解了情况的严重性,何况夏南脸上那焦头烂额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抬头看向祁遇,有些不确定地问,“容我厚颜无耻地问一句,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吧?” 祁遇对上她的视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姜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语气也冷了下来,“祁遇,你是想让我成为千古罪人吗?你哥哥倾注心血给你打造的剧,你说罢拍就罢拍,你那么多粉丝满怀期待地等着你的新作品,你却在这里任性妄为,你真的对得起他们的喜欢和支持吗?” 她顿了顿,想起了往事,语气更加犀利,“你还记得吗?大学那会儿你当社长的时候,你对演技精益求精,对自己热爱的事情执着认真,当时我想退社,想半途而废,是你义正辞严地对我说,‘做事要有始有终,要对得起自己的选择,对得起团队的付出’,现在轮到你自己了呢?说放弃就放弃?把你的责任都抛诸脑后了吗?” 祁遇急切地辩解,“可是进组要三个月,太久了,演戏的机会以后还有很多,但和你复合的机会……” “谁要跟你复合?”姜栖打断他,斩钉截铁地说,“我过几天办完离婚手续,就要去国外进修学习了,短期内不会回来。” 祁遇一愣,“你要走?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被那个姓陆的伤得太深,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吗?” “不是。”姜栖否认得干脆利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决定把我的事业放在第一位,我希望你也是。” “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上,就像以前那样兢兢业业地拍戏,拍出更多好的作品,继续在你所热爱的演艺事业上发光发热,而不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轻易放弃你努力了这么久的事业。” 祁遇仍不死心,固执地问,“你去哪?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拍了这么多年的戏,我也累了,正好想休息一下,调整状态。” 姜栖眉心狠狠一跳,简直要被他的“恋爱脑”气笑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如此,还是又在演。 但她深知祁遇有时候就是个死脑筋,一条道走到黑,就跟当年分手时一样,如果不把话说绝,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于是她故意绝情地说道,“你刚刚还说会努力做得比陆迟更好,单单在这一点上,你就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陆迟那个人,虽然哪哪都不靠谱,但他一向以事业为重,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雷打不动去上班,去处理他的工作,承担他身为集团总裁的责任,而你呢?”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失望,“随随便便就可以轻易放弃筹备已久的重要项目,辜负那些信任你、喜欢你、为你付出的工作人员和粉丝,如此任性,不负责任,你这样的行为,在我眼里,才更加不值得我喜欢,甚至让我感到非常失望。” 祁遇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这不一样,想说他只是为了她,但看着姜栖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一旁的夏南见状,赶紧趁机劝说,“是啊,阿遇,咱们先把这部戏顺顺利利拍完了再说,行吗?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也不迟啊!剧组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呢,咱们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啊!” 祁遇看了看苦口婆心的夏南,又看了看神色冷淡的姜栖,最终才妥协,“行,我去拍,我去履行我的责任,不让那些喜欢我的人失望。” 他本来想说,让姜栖等他,等他拍完这部戏就去找她,但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姜栖肯定不答应,于是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临走之前,祁遇想重新加回姜栖的联系方式,哪怕只是个微信,却再次被姜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姜栖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保持了距离,“你好好拍戏,专心工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祝你拍摄顺利。” 最终,祁遇不情不愿地被夏南半拉半拽地带走了,当天凌晨就乘坐航班离开了南海岸。 —— 接下来的五天,姜栖的生活都回归了按部就班的平静,没有了祁遇那冒冒失失的打扰,耳边着实清静了不少。 实地勘察的行程也顺利进入了尾声,各项数据收集完备,只待回去后进行深化设计。 回京市的前一天下午,工作提前结束,负责人宣布放假。 晚上在海边组织一场烧烤团建,让大家放松心情,尽情玩耍,算是为这次出差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一行人顿时欢呼起来,连日工作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傍晚时分,海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 烧烤架子已经搭好,炭火刚刚点燃,需要些时间才能烧旺。 各式各样的食材地摆放在一旁的长桌上,负责烧烤的同事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准备工作。 眼见离能吃上还早,有人便提议大家先各自自由活动,留几个人看着火候和食材就行。 温竹和几个同事兴致勃勃地要去海边踩水玩闹,她跑到姜栖身边,热情地邀请,“姜栖,走啊!一起去玩水,海水现在可凉快了!” 姜栖瞥了一眼在不远处喝着饮料的徐远,想到了什么,于是婉拒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温竹见她确实没什么兴致,也没多劝,笑着说了句“那好吧”,便和同事们嬉闹着跑远了。 等沙滩上的人群渐渐零散分开,各自寻找乐趣后,姜栖见时机合适,便缓缓踱步,朝着徐远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迟那家伙自从那天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 反而是徐远,被单独留在了这边,这几天时不时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今天,恰好是离婚冷静期届满的日子。 明天返回市区,她和陆迟就可以直接去民政局领离婚证了。 姜栖在徐远面前站定,开门见山地问,“徐助理,陆迟……他是人在京市吧?” 毕竟这人说出差就出差,一走好几天也是常事,她需要确认一下。 徐远正喝着冰镇饮料,闻言像是被呛了一下,轻微地咳嗽了两声,眼神有一瞬的游移,含糊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裁的具体行程。” 姜栖挑眉,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你是在逗我吗?身为他的贴身助理,你居然会不知道他的行程?” 徐远面色不变,拿出职业化的说辞,“姜小姐,我这几天的工作重心一直都在度假村项目这边,负责协调和跟进,总裁那边的日常行程,目前是由总经办的其他同事在负责协调,我并没有实时跟进,所以确实不太清楚。” 姜栖觉得有点奇怪,以徐远对陆迟那几乎形影不离的跟随程度,这种情况很少见。 但看徐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于是走到人少的地方,拿出手机,想给陆迟打个电话,敲定一下去领离婚证的具体时间。 刚点亮屏幕,一条新消息就弹了出来,是关明夏发来的。 【栖栖,听说南海岸那边的贝壳特别漂亮,你顺便帮我在海边捡一些回来呗?要形状独特、颜色好看的那种,我想着用它们做几幅贝壳拼贴画,装饰一下咖啡厅的墙面,拜托拜托啦!】 后面还跟了几个可怜兮兮哀求的表情包。 姜栖看着消息,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暂时将联系陆迟的事搁置在一边,反正明天就回去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他还能跑到天涯海角不成。 她随便找了个环保袋,拎着袋子走向了靠近海水的那片沙滩。 潮水刚刚退去,湿润的沙地上留下了不少被海浪冲刷上来的贝壳,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姜栖弯下腰,开始耐心地挑挑拣拣,将那些颜色斑斓的贝壳捡起来,装进袋子里。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姜栖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许凌霜朝她这边走来。 许凌霜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色冲浪服,勾勒出姣好匀称的身材曲线,手里拿着一个冲浪板,整个人显得利落又充满运动活力。 许凌霜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主动和她打招呼,“姜栖,在捡贝壳吗?是准备带回去做纪念?” 姜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细沙,淡淡地回应道,“嗯,南海岸这边的贝壳很漂亮,朋友想要,就帮忙捡一些。” 许凌霜走近了些,语气轻快地说,“这里的贝壳形状和颜色确实挺特别的,种类也多,不像一些热门沙滩上的那么千篇一律,很有纪念意义。” 姜栖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她手中那个专业的冲浪板上,随口问道,“看你这身装备,是要去冲浪吗?” “是啊,”许凌霜将冲浪板立在沙地上,用手扶住,望向海浪的方向,“我看现在风浪挺合适的,机会难得,很久没玩了,感觉都有点生疏了,前几天一直忙工作没时间,这都要走了,再不玩一下就太可惜了。” 姜栖出于礼貌提醒道,“那你注意安全。” 许凌霜笑了笑,热情地发出邀请,“你要不要也试试?冲浪其实很有趣的,感受一下驾驭海浪的感觉。” “我就算了,压根不会。”姜栖摇头拒绝。 许凌霜似乎想鼓励她,“不会可以学啊,谁都不是一开始就会的,我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也觉得特别难,平衡怎么也掌握不好,不知道摔进海里多少次,喝了一肚子咸海水,但慢慢地,找到窍门了,就没那么难了,现在反而爱上这种乘风破浪的感觉了。” “说起来,陆迟也挺擅长冲浪的,玩得很不错,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们还有几个朋友还时不时会聚在一起去找合适的浪点玩,很刺激,这东西,真的就是多玩几次就会了,万事开头难嘛,你要学吗?我现在可以教你一些基础动作。” 再次从许凌霜口中听到她与陆迟共同的过往,姜栖心里已经泛不起什么波澜了。 她依旧坚定地摇头,语气平静,“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她一向比较惜命,对于高风险的运动向来是敬而远之。 许凌霜见状,也不好再勉强,又和姜栖闲聊了几句,便重新抱起冲浪板,朝着海浪翻涌那边走去。 姜栖也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沙滩上,继续挑拣着贝壳。 有些贝壳的形态确实非常别致,像精巧的艺术品。 姜栖渐渐被吸引住了,蹲在那里,低着头认真观察起来。 认真得像是在观察蚂蚁搬家一样。 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听说你在找我?” 姜栖缓缓抬起头,逆着夕阳残余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陆迟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很快恢复了冷静,仰着头对他说,“你来得正好,明天回市区,我们把离婚证领了。” 第168章 管不着 陆迟穿着一件颇具度假风的蓝白扎染印花短袖衬衫,领口随意地微微敞开,下半身是一条简单的黑色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完全不同于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像是来海边度假的。 他眉头轻蹙,看着蹲在地上的姜栖,“你找我,就是说这个?” 姜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眼神平静无波,“不然呢?你我之间,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需要特意说的?” 陆迟沉默了片刻,海风吹动他额前几缕碎发,他忽然旧事重提,“订婚宴那件事……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姜栖闻言,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不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地又提起这桩早已说不清的旧账。 她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低了些,“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迟看着她这副试图将一切抹平的样子,心头莫名火起,“你这个人,每次做错了事,翻篇倒是比谁都快。” 姜栖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话,带着破罐破摔的意味,“我一向如此,所以赶紧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我正好彻底翻篇,开始我的新生活。” 陆迟却不以为然,冷声道,“我会看着办,凭什么老是让你来安排行程?我干嘛要被你牵着鼻子走?” “赶紧领了,我们都能赶紧解脱。”姜栖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沙子,“你也不用总觉得被我牵着鼻子走了,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 “什么没时间?”陆迟被她这急于划清界限的态度激怒,口不择言,“你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 姜栖懒得跟他解释自己的规划,没好气地回呛,“我去天涯海角,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都跟你没关系,你管不着。”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陆迟冷哼一声,“谁要管你了,你爱去哪去哪。”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那个装着贝壳的袋子上,带着点嫌弃的口吻,“你捡这些破烂玩意干什么?穷得揭不开锅了,要捡这些贴补生活费吗?” 姜栖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梗着脖子道,“我乐意捡,好看,不行吗?” 陆迟看了看有些汹涌翻腾的海浪,又瞥了一眼她,“净捡些没用的,你一个旱鸭子,又怕水,连最基本的游泳都不会,还这么大胆在海边晃悠,要是被一个浪头卷走了,你还怎么心心念念着你那本离婚证?” “你个乌鸦嘴,少咒我了!”姜栖被他气得瞪眼,“就你厉害,就你会游泳,就你会冲浪。” 她抬手指向不远处正在海浪中起伏的矫健身影,“你的冲浪伙伴就在那儿呢,玩得多好,听说陆总水性极佳,赶紧去冲浪啊,好好展示一下你的高超水性,在这里和我磨叽什么?” “我要做什么,不用你管。”陆迟语气生硬。 “那我的事,你也管不着。”姜栖说完,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拎着袋子径直走开了。 陆迟站在原地,看着她非但没有远离海浪,反而赌气地朝海水方向走去,他冷声喝道,“你在逞强什么,怕水就躲远点!” 姜栖却像是要证明自己不怕水,继续往前走,纤细的身影在愈发强劲的海风中显得有些单薄,那身简约的黑色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猎猎扬起。 她最终停在潮水能漫到脚踝又迅速退去的交界处,任由海水一次次拂过她的脚背,旁边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嬉戏玩水。 陆迟看着她那抹倔强的背影,气得也转身离开。 他朝烧烤区走去,找到了正忙着照看炭火的徐远,问道,“你刚刚说,她在找我?” 徐远连忙放下手中的夹子,恭敬回答,“是的,总裁,姜小姐刚才确实向我询问您的行踪。” 陆迟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冷了几分,“她找我,是急着去领离婚证,这一点,你怎么没说?” 徐远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地道,“我……我猜到了,我以为您知道她的目的。” 他确实以为总裁心知肚明,所以才躲着不出现。 陆迟却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刀。 徐远此刻也真是搞不懂自家老板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了。 原本他以为总裁是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想通过失踪来拖延离婚。 这一周都忍着没出现,只让他留下来暗中观察姜栖的动态,尤其是防备那个祁遇。 而祁遇没两天就被他巧妙送走了,徐远还暗自觉得自己立了一功,想着只要老板再坚持躲个30天,熬过离婚冷静期,这婚不就自然离不成了吗? 可没想到,陆迟今天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了,把他都吓了一跳。 听自己说姜栖在找他,当时老板眉眼间似乎还舒展了一瞬,结果走过去没聊几句,就又黑着脸回来对他兴师问罪。 徐远感觉自己这助理当得真是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呼救声,打破了沙滩上悠闲的氛围。 “不好了!有人溺水了!” “快救人啊!好像被海浪卷走了!” “是个穿黑衣服的!女的!” 徐远心里猛地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身旁有一阵风掠过。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陆迟,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冲过去。 徐远看得那是目瞪口呆,他也赶紧追了上去,焦急地大喊,“总裁!风浪太大!您小心点啊!” 此时风浪确实很大,那个黑色的身影在汹涌的海浪中浮沉,时隐时现,看得并不真切。 周围聚集了一些人,都焦急万分,指指点点,却因为浪太大不敢贸然下水。 陆迟却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危险,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在海浪中挣扎的黑点。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冰冷的海水里,强大的浪头立刻将他拍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及膝深的水里,咸涩的海水呛进口鼻。 但他很快挣扎着站起来,抹了把脸,继续更深地涉水向前,朝着那个被卷走的身影奋力靠近。 “天呐!是陆总!” “他跑去救人了!” “太危险了!这浪太大了!” 温竹和其他同事也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都吓得惊呼出声,议论纷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迟凭借出色的水性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几经周折,终于艰难地靠近了那个随波逐流的身影,一把牢牢抓住对方的手臂,试图将人从海浪的拉扯中脱离出来。 可海浪像是和他故意作对,不断试图将人重新卷回深海。 因为是离岸流,陆迟并没有逆着水流强行拖着人往岸边游,而是平行于海岸的方向游,直到摆脱了离岸流的区域,他才拖着人往岸边靠近,成功脱险,抵达了沙滩。 两人都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他自己脚上的人字拖早已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被救上来的人是许凌霜,她呛了不少海水,脸色苍白,趴在沙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冲浪板也不知所踪。 周围的人很快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关心询问。 “许总监!你没事吧?” “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太惊险了,陆总你还好吗?” 陆迟没有回答,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他脱力地瘫坐在一旁的湿沙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因为后怕和剧烈的运动而狂跳不止,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陆迟下意识地抬起头,焦急地在围拢过来的人群中搜寻着。 几乎是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外围、同样正静静看着他的姜栖。 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裙,手里还拎着那个装贝壳的袋子,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那一刻,陆迟那颗几乎要失控的心脏,才像是终于找到了支点,缓缓地落回了原处。 第169章 以为你 许凌霜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有同事递过来干毛巾。 她接过后低声道谢,胡乱地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又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了好几声,才气息不稳地对着瘫坐在不远处的陆迟说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哑,“陆迟,谢谢你了,刚才真的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反应快,不顾危险冲了下来,我可能真的就被那股离岸流卷走了。” 陆迟闻言,将一直落在姜栖脸上那道复杂难辨的视线缓缓挪开,转向许凌霜,眉头依旧紧锁,质问道,“你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离岸流都判断不出来?” 许凌霜裹紧了毛巾,声音依旧有些虚弱,解释道,“是我大意了,光顾着找合适的浪,没注意观察海流的情况,而且确实很久没玩了,有点生疏,下水前也没充分热身,肌肉没活动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被卷进去了,越挣扎离岸越远,差点连累你了,真的对不起。” 陆迟皱了皱眉,语气沉肃,“下次小心点,这种极限运动,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和风险评估,不要贸然下水,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刚好有人在你附近。” 许凌霜连忙点头,心有余悸地说,“我知道了,这次真的长教训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这时,徐远也赶紧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陆迟,“总裁,您快擦擦,别着凉了。” 陆迟沉默地接过毛巾,随意地在头上和脸上擦了几下,然后撑着有些发软的腿站起身,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他迈步离开这片混乱的区域,在经过人群时,瞥了姜栖一眼,与她平静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然后才头也不回地朝着酒店方向走去,徐远立刻紧随其后。 等他们走后,一旁惊魂未定的温竹和几个同事才开始低声感慨起来。 “我的天,刚才真是太吓人了。” “陆总人也太好了吧!那么大的浪,想都没想就冲进去了!” “简直就是舍生取义啊!看他跑过去那个速度,真是拼了命了。” “看来陆总和许总监交情不浅啊,不然怎么会这么不顾自身安危。” 姜栖静静地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却奇异地没什么波澜,就像当初看到祁遇和那个女生近乎接吻的场景时一样,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冷静地旁观着这一切。 她刚刚听旁边有人说,另一边樵石区附近被海浪冲上来的贝壳更漂亮,种类也多,就拎着袋子打算过去看看。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惊慌的呼救声,她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陆迟像一道离弦的箭,毫不犹豫地朝着有人溺水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起初那一瞬间,甚至荒谬地觉得,这家伙原来也有这么见义勇为的一面。 没想到,他奋不顾身救起来的人,是许凌霜。 更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的是,以许凌霜展现出的冲浪高手形象,居然也会在阴沟里翻船,遭遇如此险境。 这时,许凌霜在同事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准备回酒店换衣服。 她路过姜栖的身侧时,停下脚步,有些感慨,“刚才真是好险,现在想想都后怕,幸好当时你没和我一块去冲浪,我自己都生疏成这样,差点出事,要是把你也搭上了,我真是不敢想象……” 姜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平和地安慰道,“你人没事就是万幸,天有不测风云,海边活动确实要格外注意安全。” 许凌霜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感激和一丝别样的情绪,轻声补充道,“幸好有陆迟在,他真的挺厉害,反应快,水性也好,刚才在水里,我真的有一瞬间感到绝望了,感觉怎么都游不回去,以前在国外,好像也有过一次类似的情况,也是他救了我。” 她顿了顿,像是回忆,“他一直都是我们几个人里水性最好、最冷静的那个。” 姜栖垂下眼睫,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他那个人,大概天生就这么爱见义勇为吧。” 以前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冰冷的湖水里救起年幼的她。 后来也能不顾危险冲进火场去救宋秋音。 今天又能如此义无反顾地扎进凶猛的海浪里救许凌霜。 一个接一个的。 也难怪那些被他救过的女孩子,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 毕竟,在绝望中被那样强大而可靠的力量拯救,很难不心动吧。 她自己当年不也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吗? 仅仅是因为一次救命之恩,便在心里埋下了执念的种子。 经历过下午那场惊心动魄的海浪遇险,晚上的烧烤气氛虽然依旧热闹,但大家都显得有些心有余悸,谈论的话题总绕不开那场意外,陆迟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饭后,姜栖一个人又慢慢踱步到了海边。 夜幕低垂,只有远处酒店和沙滩上零星的灯光映照在海面上,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哗哗声。 她看着那一片幽暗翻涌的墨蓝,思绪如同这潮水般起伏翻滚。 “你又在这瞎晃悠什么?” 陆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也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姜栖没有回头,也没好气地回呛,“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乐意,关你什么事,你家住海边的啊,管的这么宽,这片沙滩是你陆家的私有财产吗?” 陆迟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看着漆黑的海面,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要是掉进海里,我不得费劲把你捞出来?” 姜栖闻言,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也是,陆总就是这样菩萨心肠,博爱众生,天生就喜欢各种英雄救美,哪怕是我这个让你看着就烦的前妻,要是真掉进海里了,你大概也会大发慈悲地捞一下。” 海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海浪声持续不断。 陆迟像是斟酌了用词很久,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说,我以为下午那个溺水的人是你,才会跑去救人,你信吗?” 第170章 学游泳 姜栖听到这话,额角直跳,她扯了扯嘴角,“信你?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呢。” 陆迟眉骨一沉,“为什么不信我?” “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 姜栖转身与他对视,眼神在月光下清冷又疏离,“你把我当傻子吗?你说什么我就信?” 理由? 陆迟喉咙滚了滚,那些在胸腔里冲撞的情绪却堵在喉咙里,翻腾着,找不到合适的言辞破壳而出。 姜栖不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继续追问,“好,就算按照你说的,你当时看错了,那我问你,如果你看清楚溺水的是许凌霜,你会眼睁睁见死不救吗?你依然会下去,对不对?” 陆迟沉默了一瞬,他无法否认这个假设,救人是本能,何况是认识的人。 他只能干巴巴地反驳,“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姜栖轻笑一声,那笑声散在风里,带着浸入骨髓的凉意,“领了许凌霜那份感激还不够?现在随口一句‘以为是你’,就想让我也莫名其妙对你感激涕零?陆迟,你别太贪心。” 她顿了顿,语气中的讥讽更浓,“我看谁掉下去你都会救,给你发个见义勇为的锦旗,估计都能挂满你办公室的墙了。” 陆迟好不容易筑起那点微末的坦诚,瞬间被她连嘲带讽的话语击得粉碎,情绪迅速转化为恼羞成怒,也开始口不择言地反击,“对,你说得对,什么阿猫阿狗掉下去我都会救,尤其是你这种连游泳都不会的旱鸭子。”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试图掩盖那份被看轻的难堪,“就差最后一步领离婚证了,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莫名其妙落得个鳏夫的名声。” “那你放一百个心。”姜栖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就算不会游泳,也会活得好好的,我会离水远点,更会离你远点。” “就你?”陆迟冷哼一声,旧事重提,带着指责,“笨得可以,学个游泳到现在都不会。” 之前他叫过她学游泳,可她偏偏不学。 云水湾有个室内的游泳池,陆迟经常游泳健身,尤其是早上,他经常在上班前游上几个来回。 有一次,他游了许久,姜栖隔得远远的,轻声叫他吃早饭。 陆迟靠在泳池边,水珠顺着结实的臂膀滑落,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姜栖没有多想,以为他有什么事,便走了过去。 刚走近池边,陆迟却突然使坏,冷不丁抓住她的手向下用力一拽。 姜栖惊叫一声,整个人跌入水中,衣服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冰冷的池水包裹而来,恐惧让她在水里胡乱地扑腾着,双手几乎是本能地紧紧搂住陆迟的脖颈,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陆迟低笑了一声,带着戏谑调侃,“反应这么大?水还没到你胸口,自己站起来试试。” 姜栖惊魂未定地从他身上下来,脚触到池底,她才松了口气,随即涌上的是被捉弄的羞恼,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都带着颤,“吓我很好玩吗?” 陆迟抬手,掐了掐她湿漉漉的脸颊,语气依旧带着逗弄,“这就叫吓你了?怎么怕水成这样?从来没见你游过。” 姜栖别开脸,躲开他的触碰,“吃饭了,你不还得上班吗?” “不会游泳?你可以学啊。”陆迟有点恨铁不成钢,“别整天就知道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姜栖却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岸,丢下一句,“有什么好学的,我不喜欢游泳。” 陆迟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她十二岁那年落水被自己救起的情形,大概明白了她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他自顾自地通知她,“从明天开始,你学游泳。” 姜栖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想开口拒绝。 陆迟却已经擦了下嘴角,眼神没什么温度地看过来,“记住你的身份,我的太太,必须要学会游泳,这个陆太太的位置是你自己求来的,想做好,就得尽好你的本分。” 姜栖捏紧了勺子,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迟很快安排了一位女教练,一对一教学,姜栖硬着头皮学了几天,却没什么进展。 大部分时间,都是教练在池子里示范,她站在岸上比划,找各种借口不愿意下水实操。 一周后,陆迟亲自来检查效果,发现她毫无长进,便沉着脸亲自教,他比教练可严格得多,容不得她找什么借口,几乎是半强制地按着她入水。 刚开始似乎有点效果,姜栖能浮在水面胡乱狗刨几下。 但陆迟接着要求她学习憋气时,姜栖的身体瞬间僵硬,当口鼻没入水中的刹那,之前被赵语莲按在泳池里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咳!咳咳!” 她猛地从水里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大喊了一句,“我不学了”。 然后快速地爬上岸,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时,姜栖对陆迟可谓是百依百顺,说一不二。 学游泳这件事,是她为数不多和陆迟对着干的事。 陆迟记得自己当时除了错愕,也有些恼火,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不识好歹。 后来,游泳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他也没再逼她。 从回忆中抽离,陆迟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刺的姜栖,试图用道理说服她,“你学游泳是为了我吗?这是基本的自救技能,万一有什么意外呢?你总是逃避这个那个的,难道指望每次都有人恰好出现救你吗?” 姜栖也破罐子破摔,“发生什么意外,大不了就死掉好了,那就怪我咎由自取,我没有指望谁来救我,更没有指望过你来救我。” 她逼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冰冷,一字一顿地砸向他,“明天回市区后,我们就赶紧把离婚证领了,以后,你也不用担心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自己落得个鳏夫的名声。” 陆迟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梗住,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转身离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沙滩,将姜栖和那片喧嚣的海浪一同抛在身后。 第171章 约时间 第二天上午,大家在酒店门口集合,准备乘坐大巴返回市区。 姜栖拖着行李箱,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并未看到陆迟的身影。 看来他是自行离开了,并未与他们同行。 大巴抵达市区目的地时已是中午。 姜栖手头上负责的图纸还有些收尾工作没完成,她一回公司就扎了进去,忙了一下午,几乎没离开过工位。 正当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敲下最后一行标注时,身旁传来温和的声音,“姜栖,忙完了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姜栖抬头,见是岑宁,应了声,“好的,岑总监。” 她将处理好的文件归档,便起身去了岑宁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后,岑宁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示意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岑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姜栖面前,“英国那个进修课程,内部推荐名额的手续已经全部办妥了,课程下周一开始,时间有点紧,你可以提前几天过去适应一下那边的生活和环境,机票、住宿以及合理的学杂费用,公司会按政策报销。” 她顿了顿,看着姜栖,目光中带着期许,“走之前,记得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也和家人朋友好好道个别,这次去的时间可能不短,至少三个月,不过你的职位公司会为你保留,我们都期待你能学成归来,为公司带来新的活力。” 姜栖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会努力的,谢谢岑总监和公司能给我这个机会。 从岑宁办公室出来,姜栖又去了许凌霜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许凌霜清亮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许凌霜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电脑屏幕,抬头见是她,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姜栖,有什么事吗?” 姜栖走到桌前,将手中整理好的U盘和几份打印好的资料放到她桌前,语气平和,“许总监,我是来交接一下盛澜项目我负责部分的工作,所有的设计草图、数据分析和后续可能用到的参考思路,我都整理在这里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指导和照顾。” 许凌霜接过资料,随手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些许惋惜,“嗯,岑宁姐刚才和我提过了,说实话,这二十多天共事下来,我觉得和你相处得很愉快,你就这样要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她将资料放下,关切地叮嘱道,“你这一走,估计很久才回来吧?这个学校的课程强度和含金量都很高,学术氛围自由开放,确实能学到很多东西,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我会的,谢谢许总监关心。”姜栖礼貌地回应。 许凌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自然地问道,“那你和陆迟离婚的事情,办好了?” 姜栖眸色淡淡,“离婚冷静期刚过,应该就这两天会去把手续办完。” “他知道你要出国进修的事吗?”许凌霜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轻轻搅动着,状似无意地追问了一句。 姜栖扯了扯嘴角,“没有特意告知,离婚之后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我的个人规划,没必要向他报备。” 许凌霜看着她坦然又疏离的神情,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看来你上次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放下了。” 姜栖抿了抿唇,没有接这句话。 许凌霜便也不再深究,笑容重新变得明快,“好,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学有所成,期待你回来,你的工作我会安排人接手,不过初期可能有些细节还需要再找你沟通确认一下。” “没问题。”姜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下班前,她也和相处得比较好的同事温竹说了要出国进修的事。 温竹一听,立刻嚷嚷着要给她饯行,两人便去了公司附近一家常去的餐馆。 点完菜,温竹托着腮,一脸哀怨地看着她,“怎么这么突然就要走啊,我们才熟络起来,配合得也越来越默契,你这一走,我的饭搭子没了,我都没心情工作了!” 姜栖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宽慰道,“饭搭子还可以再找的,公司里那么多可爱的同事。” “这不一样!”温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姜栖一怔,倏地想起昨晚陆迟在海边,也说了一句“这不一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样问了出口,“哪里不一样?” 温竹放下托腮的手,坐直了身体,非常坦诚地看着她,“你是你啊,别人是别人啊!” “长得好看就不说了,你为人正直,性格又好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耐心地回应,跟我特别合得来。” 她最后压低声音,凑近一点,眼睛亮晶晶的,“最关键的是——你可是帮我要到了祁遇的亲笔签名!!这样的神仙饭搭子,哪里还能随便找到第二个?” 听着温竹毫不掩饰的肯定,姜栖心头一暖,驱散了些许离别的惆怅,她弯起唇角,“好啦,等我回来,一定给你带礼物。” 温竹还是依依不舍,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从工作八卦聊到生活琐事,最后还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哀叹,“唉,你这一走,我磕的CP是彻底BE了,陆总和你同框的画面多养眼啊,虽然气氛总是怪怪的,以后这点快乐又少了一个来源。” 闻言,姜栖心里却有点愧疚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温竹自己和陆迟的真实关系。 这一隐瞒,好像有点对不住刚刚温竹那一番真诚的夸奖,不过为了不节外生枝,姜栖还是没有在这时候声张什么,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多说无益。 吃完饭,和温竹在餐馆门口告别后,姜栖独自站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拿出手机,给陆迟发去了一条消息。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等了五分钟,屏幕依旧沉寂,没等到陆迟的回复。 第172章 放不下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像之前很多个夜晚,他若是没有回家,她也会发消息问他回不回来,他多半是在外面应酬,或者干脆就是和江逸那帮人花天酒地,回复总是慢吞吞的,爱回不回,有时甚至石沉大海,过了许久才惜字如金地回了个“晚点”。 姜栖回到关明夏的公寓,已是晚上十点多。 咖啡厅已经打烊,关明夏正窝在沙发里边吃水果边追剧,听到开门声,她惊讶地抬起头,“你行李箱早就送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也回来了呢,左等右等不见人影,跑哪儿去了?” 姜栖一边弯腰换鞋,一边说,“和同事吃了顿饯行饭,聊得久了点,所以就比较晚回来。” 关明夏立刻佯装不满,抓起抱枕抱在怀里,撇嘴道,“好呀,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是有了新同事,就忘了你的好闺闺是吧?” 姜栖眉眼弯起,走到沙发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哪有?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关明夏定睛一看,是祁遇的签名,顿时眼睛一亮,开心地接过来,“哇,你真帮我要了啊!太好了!” “那当然,顺手的事。”姜栖在她身边坐下。 关明夏凑近,脸上写满了八卦,“哎,祁遇呢?他怎么说?有没有对你旧情复燃,展开什么猛烈的追求攻势?” 姜栖淡淡道,“他能说什么?进组拍戏去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关明夏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瘫回沙发,“啊?就这样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劲爆后续呢,顶流巨星为爱回头,多好的剧本!” “你倒是想得美。”姜栖失笑,“别耽误人家的大好星途,而且,我这几天就要去英国进修了,我们俩各奔东西,没可能的。” 这件事姜栖早就和关明夏提过,但再次听到具体行程,关明夏还是流露出不舍,“你真要走啊?一个人去那么远,我还有点放心不下,要不我陪你去吧?” 姜栖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咖啡厅刚开业就想撂挑子?还说要好好经营,成为连锁品牌呢,别让我的投资打水漂啊。” “可以让员工多盯着点嘛……”关明夏小声嘀咕。 “你陪我去,我反而会有负担。”姜栖语气柔和下来,但很坚定,“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我也确实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她的真心话,过去那么多年,虽然物质条件允许,但她似乎总把自己困在京市这个方寸之地,很少真正走出去看看。 关明夏知道这是好事,努力收起伤感,拍了拍姜栖的肩膀,语气重新变得轻快,“好啦!你想去,我当然是一百个支持!出去看看也挺好的,就当做是散散心,把那些乌烟瘴气的人和事都忘掉!” 她很快又想起最重要的事,问道,“对了,冷静期过了吧?和那个冰块脸领离婚证,定在什么时候?” 姜栖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依旧干净,“我刚给他发了消息,约他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太好了,你终于要彻底摆脱这个冰块脸了!”关明夏欢呼一声,随即又挤眉弄眼地说,“等你去了英国,记得多看看那边的混血小帅哥,听说那边帅哥可多了,身材好,又有绅士风度。” 姜栖瞥她一眼,“你眼里就只有帅哥,你也赶紧正经谈一个吧。” 关明夏昂起头,一脸傲娇,“我这不是得精挑细选嘛,万一选到冰块脸那种,中看不中用,脾气还臭,我找谁说理去?” 姜栖也是无言以对,关明夏哼着歌去洗澡了,客厅安静下来,她又给陆迟发去了几条消息。 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拨通了陆迟的电话。 “嘟……嘟……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连续拨了好几个,都是同样的结果。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高级公寓内。 陆迟正闲散地靠坐在贺云帆家客厅宽大的沙发上,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躁意。 贺云帆则直接坐在地毯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他正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写着代理案件的诉状。 直到陆迟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这已经是今晚不知道第几次了。 贺云帆被吵得再次分神,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沙发上那个明显在装死的男人,“你耳聋了吗?电话响半天了,吵得我诉状都快写成离婚协议书了。” 陆迟依旧闭着眼,只是眉头皱得更紧,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贺云帆看着屏幕上执着跳跃的“老婆”二字,忍不住调侃,“哟,还备注‘老婆’呢?你都快没老婆了。” 陆迟倏地睁开了眼,眸色沉郁地扫了他一眼。 这个称呼,源于一次老宅家宴后。 那晚姜栖陪着爷爷聊得兴起,不知不觉喝多了。 起初还能强装淑女地与长辈们道别,一回到云水湾就原形毕露,上蹿下跳地非要拉着他玩猜拳游戏。 陆迟看着她醉意朦胧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她出拳很慢,他故意慢了一拍让她赢。 姜栖高兴得像个孩子,嚷嚷着要有惩罚,抢过他的手机,笨拙地将她的联系人名称改成了“老婆”。 她仰着绯红的小脸,嘟囔着说这样才像真正的夫妻。 那晚陆迟也饮了不少酒,或许是醉意作祟,或许是别的什么,他竟任由她胡闹,没有更改。 第二天醒来看到这个称呼,他有过片刻的恍神,但不知为何,就这么一直留了下来。 屏幕上的“老婆”来电终于停歇。 贺云帆一时兴起,探身道,“要不,我帮你看看她发了什么?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说着就要去拿茶几上的手机,却被陆迟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 他自己解锁屏幕,点开微信。 弹出的消息内容与他预想的大差不差,一行行文字透着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催促。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你平时装死就算了,现在又来这套?】 【看到就赶紧回复!】 【我没时间陪你耗着了。】 【你不是也着急找新的陆太太吗?】 陆迟的目光扫过这些字句,眉头紧锁,一股无形的憋闷感堵在胸口。 贺云帆瞧着他那副样子,心下了然,即使没看到那些消息也猜到了七八分,“不用看也知道,是姜栖催你离婚了吧?冷静期一到,她就迫不及待要和你挥手说SaygOOdbye了。” “你干嘛装聋作哑?赶紧离了啊!全天下的女人又没死光,我们陆总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更好的?” 他捏着嗓子,刻意模仿陆迟之前赌气时说过的话。 “下次就谈!谈个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 “姜栖那种没心没肺的女人,谁爱要谁要!我不稀罕!” 陆迟被他这番阴阳怪气学得心头火起,随手抓起一旁的抱枕就砸了过去,“你除了会火上浇油,还会干什么?” 抱枕软绵绵地砸在贺云帆身上,他笑嘻嘻地接住,也不恼,反而越说起劲,“一个那样算计我、急着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开的女人,我还留着她干什么?我没有尊严吗?” “你没完没了是吧?”陆迟忍无可忍,又抄起另一个抱枕砸过去。 贺云帆笑着躲了一下,终于恢复了正常语调,“我这不是怕你贵人多忘事吗?提醒你一下,陆大总裁,你的尊严呢?姜栖都那样不择手段非要离了,这对你来说是奇耻大辱了吧,你不仅既往不咎,现在居然还舍不得离婚了?老实说,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陆迟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 明明理智告诉他应该洒脱放手的,犯不着留着一个那样算计自己的女人。 可真正到了离婚临门一脚的时刻,只差最后一步了,他却像个懦夫一样逃避了。 他不想面对他们从法律上真正分离的那一刻。 姜栖不再属于他,不再是他的妻子。 之后会有像祁遇那样虎视眈眈的人追求她,她或许会展开新的恋情,顺理成章地和别人在一起。 而他呢,作为前夫只能靠边站。 他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但只要念头一起,心口就像被细密的针反复刺扎,泛起一阵阵酸痛。 —— 第二天,姜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屏幕依旧干净,没有任何来自陆迟的回复。 她心里的火气已经快要压不住,出国进修的事情迫在眉睫,她真的没时间再陪他耗下去,今天必须拿到离婚证。 姜栖索性不再等待,直接打车去了陆氏。 前台认识她,并未阻拦,她顺畅地乘坐电梯来到了总裁办所在的楼层。 徐远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处理文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姜栖开门见山地问,“他人呢?” 徐远站起身,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无奈,“姜小姐,您问总裁吗?我……我不知道。” “什么?”姜栖蹙眉,根本不信,“你身为他的贴身助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里面吗?” 她说着,目光就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总裁今天真的没来上班,”徐远摊了摊手,表情诚恳,“我刚刚也尝试联系他,但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姜栖打心底里不信这套说辞,那个工作狂会无故旷工? 于是她不再理会徐远,径直上前,推开了陆迟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那张宽大办公椅上空空如也。 姜栖走近办公桌,看到上面堆着几份等待签署的文件,钢笔随意地搁在一边,一切都显示主人今日确实未曾现身。 徐远跟在她身后,解释道,“姜小姐,您看,总裁今天真的没有来。还有一堆文件等着他签字呢。” 姜栖一阵无语,视线无意间扫过桌面,落在了某份文件下压着的一角纸张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抽了出来,是一幅画。 那是她上次来陆迟办公室待了一下午,因为陆迟小气吧啦的,不愿意给她那本岑宁的设计著作。 所以她怀恨在心,随手画了一张大公鸡简笔画,下面还写着“铁公鸡”三个大字,纸张已经变得有些皱巴巴了。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陆董。”徐远立刻恭敬问候。 姜栖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画,回头看到陆怀舟,礼貌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称呼,“陆叔叔。” 她现在已经不合适再叫“爸”了。 陆怀舟听到这个称呼,顿了一下,才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随即转向徐远,语气严肃,“陆迟他人呢?早上的股东大会这么重要,他也没来参加,跑哪去了?” 徐远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解释,“陆董,我已经联系过总裁了,但电话一直打不通……” 陆怀舟听后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又看向姜栖,语气稍缓,“小栖,你也是来找陆迟的?” 姜栖无意隐瞒,坦然告知,“对,我本来约好和他今天去民政局领离婚证,但他一直没回复消息,也没有出现。” 陆怀舟听后,眼神掠过一丝复杂,像是了然,又像是无奈,最终只低声说了一句,“这小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见到陆怀舟都亲自来找人,而且明显不知情,姜栖基本可以确定,陆迟是真的没来公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连工作狂都能放下工作玩失踪,到底能有什么天大的急事? 她和陆怀舟简单告辞后,便走出了办公室,徐远也跟了出来。 在走廊上,姜栖停下脚步,对徐远说,“徐助理,如果你能联系上他,麻烦转告他,尽快和我把离婚证办了,只是走个流程,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 徐远面露难色,试图缓和,“姜小姐,总裁他……很少这样失联,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 “意外?”姜栖打断他,嘴角扯出一抹冷嘲,“别人可能会有意外,他才不会。” 她脑海中闪过他昨天还生龙活虎跟她吵架的样子,语气更冷,“估计是为了庆祝即将恢复单身,在哪个地方喝多了起不来吧,你去他常去的酒吧或者会所找找看,说不定正在那躺着呢。” 徐远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只能应下,“好的,姜小姐,等我联系上总裁,我会第一时间转告他。” 姜栖不再多言,转身乘坐电梯下楼,心里烦得要死,说好的离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玩消失,这双标狗是不是又故意在整她?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姜栖刚迈步走出来,就在一楼大厅与迎面走来的江逸和宋秋音撞了个正着。 还真是冤家路窄。 江逸正低头玩着手机,似乎没注意到她。 倒是宋秋音,上次威亚事故的腿伤似乎好得利索了,走起路来看不出异样,她率先看到了姜栖,脸上很快挂上那副惯有的笑容,主动打招呼,“姜栖?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江逸闻言抬起头,看到是姜栖,眼底瞬间布满了嫌恶,语气尖刻,“呦,我当是谁呢?怎么,婚都离了,还死皮赖脸地缠着迟哥不放,都找到公司来了?你这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啊!” 第173章 算旧账 姜栖停下脚步,面对江逸的挑衅,她也反唇相讥,“我脸皮厚不厚不知道,你的脸皮肯定比我厚,去海城改造了那么久,还是那么烂泥扶不上墙,我看你是没救了,赶紧劝你妈再生一个吧。” “你!”江逸被她这话气得够呛,“你还敢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被赶到海城去吗?我还没跟你算这笔账呢!” “算账?”姜栖冷哼一声,“你凭什么找我算账?怎么不怪你自己是个妈宝男,窝窝囊囊就收拾包袱去了,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有脸来怪我?”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宋秋音,视线在两人之间意味深长地转了转,“哦,对了,江夫人还不知道你俩又厮混在一起了吧?需不需要我去知会她一声,让剧组那天的戏码再上演一遍啊?话说回来,你妈力气还挺大的,就是有点心疼我们蚯蚓姐,怕是又要因为你挨几个响亮的耳光了。” 宋秋音脸色一白,下意识抓住江逸的胳膊,楚楚可怜道,“姜栖,你何必总是把事情闹大呢?我们并没有惹你。” “没惹我?”姜栖挑眉,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们,“好狗不挡道没听过?你们俩拦着我的路,上来就一顿冷嘲热讽,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搁这唱双簧呢?还说没惹我?” 江逸把宋秋音护到身后,对姜栖怒目而视,“你对她客气点,你除了会告状还会什么?忘了告诉你,我妈出国旅游了,暂时不会回来,你想告状也没门!而且,在你告状之前,信不信我先削了你?” “呵,好大的口气啊。”姜栖非但没怕,反而笑出了声,“老妈不在家,你这妈宝男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说着,她快速地掏出手机,对着紧密站在一起的两人“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江逸反应过来,想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你这个臭丫头,你干什么?” 姜栖灵活地后退两步,与他们拉开距离,晃了晃手机,“我这个人啊,不但会告状,还会拍照,毕竟我们蚯蚓姐可是小有名气的女明星,虽然这段时间销声匿迹了挺久,没什么热度了,但要是和江少爷传点绯闻,没准又能翻红呢?这照片看着还挺亲密。” 宋秋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装镇定道,“姜栖,你这样做是侵犯我的隐私权,而且我们只是正常同行,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你拍了也没用。” “谁知道呢?”姜栖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的媒体,不就最喜欢捕风捉影,看图编故事吗?正好把你们推上风口浪尖,免费帮你炒炒热度。” 江逸眼里全是鄙夷,不屑道,“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机会找媒体曝光吗?陆氏和姜氏早就切断了所有合作,姜氏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也被迟哥扫地出门了,我告诉你,现在迟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没他罩着你,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嚣?” “他什么时候罩过我了?我怎么不知道。”姜栖语气平淡,带着一丝自嘲。 “你少在这装了!”江逸咬牙切齿道,“之前要不是看在迟哥的份上,我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姜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往下,在他裤裆处短暂停留了一下,也学着他说话,“之前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小黄瓜的份上,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瞬间铁青的江逸,绕过他们,径直离开。 江逸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小黄瓜”这个外号是他的奇耻大辱。 这源于初中时期两人结下的梁子。 那时候,他和姜栖都喜欢围着陆迟转,却彼此看不顺眼,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吵个不停,仿佛在争夺陆迟的抚养权。 江逸那时嘴贱,老是嘲笑姜栖瘦得发育不良,说她是什么太平公主。 姜栖自然不甘示弱,一直伺机报复。 终于,在一次江逸游戏输了,被迫穿上女装紧身裤的视频里,姜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裤裆处不甚明显的轮廓,从此“小黄瓜”这个外号就牢牢握在了姜栖手里,时不时就拿出来嘲讽他一番,江逸为此羞愤难当,积怨已久。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很少去游泳池,尽量避免穿浅色或过于修身的裤子,多半选择宽松的款式来遮掩。 “江逸?江逸!”宋秋音看他眼神发直,脸色难看地愣在原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江逸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闷声道,“没什么,我们上去找迟哥。” 两人也乘坐电梯上楼,找到了总裁办公室外的徐远,却得到了同样“总裁不在”的答复。 “阿迟去哪了?他居然没来公司?”宋秋音诧异地睁大眼睛。 徐远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公式化,“这个,我也不清楚。” 说完,便借口处理其他事务,转身离开了,留下江逸和宋秋音面面相觑。 “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江逸皱着眉,掏出手机拨打陆迟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宋秋音脸上浮现些许担忧,轻声说,“电话还是打不通,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应该不会。”江逸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又拨通了贺云帆的电话,“喂,云帆,迟哥跟你在一起吗?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贺云帆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打台球的男人,对着手机说道,“他就是心里烦,出去散散心了。” “好端端的散什么心?”江逸不解。 “谁知道呢,可能被什么烦心事缠上了吧。”贺云帆没有明说,很快挂了电话。 江逸收起手机,对宋秋音说,“问到了,迟哥就是出去散心了,没事。” 他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语气笃定,“估计就是被姜栖那臭丫头缠得烦透了,躲清静去了。” 宋秋音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那姜栖刚刚来找阿迟,是缠着想复婚吗?” “复婚?她想得倒挺美!”江逸嗤之以鼻,“迟哥现在明显是不会再管她了,正好,没了迟哥护着,我们也该跟她好好算算之前的旧账了!” 宋秋音脸上露出一丝怯懦和犹豫,小声说,“怎么算?还是小心点行事吧,姜栖疯起来不管不顾的,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挨巴掌了……” 江逸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哼,也是时候让她自己也尝尝那种滋味了!不过……” 他皱起眉,有些烦躁,“她这个人很有心眼子,不容易上当,该怎么下手比较好……” 宋秋音垂下眼睫,轻声提醒,像是不经意,“她不是还有个好朋友吗?” 江逸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对啊!那个没什么头脑的关明夏,我怎么把她忘了。” 闻言,宋秋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冰凉,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 姜氏集团会议室,气氛凝重得拧出水来。 姜屿川坐在主位上,一只修长的手随意地轻叩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显得有些淡定。 而他旁边的姜启年坐如针毡,面对股东接二连三的质问,却显得有些应接不暇。 “这都一个月了!当初说好Flat会给我们的投资呢,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银行能贷的都贷了!”一个胖股东拍着桌子,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姜启年的脸上,“账面上的流动资金还能撑几天?代工厂那边天天堵在财务室门口催款,再不给钱,下周生产线就要停了!” “还有陆氏!” 另一个瘦高个股东接口,语气焦躁,“合作了这么久,为什么说断就断?一点缓冲余地都不给!现在好了,好几个进行到一半的项目直接烂尾,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那些定制好的家具堆在仓库里积灰,一分钱都收不回来!” 矛头很快转向了姜启年,一个资历较老的股东缓和了语气,带着一丝希冀问道,“姜董,我们都知道令嫒和陆总那个,关系不一般,当初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们和陆氏的合作才那么顺利,你看……现在公司遇到难关,能不能再让令嫒出面,去陆家说说情?哪怕先恢复一部分合作,让我们喘口气也行啊!” 姜启年喉咙发紧,他知道与陆家决裂已是板上钉钉,内情又难以启齿,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试图解释,“这个……陆氏那边,他们的决策,我们也不好过多干涉。” 就在这时,主位上那规律的叩击声停了,姜屿川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各位,与陆氏切割,是迟早的事。” “过去三年,我们太依赖陆氏,这并非长久之计,表面上我们攀上了高枝,实则是我们将自己的命脉拱手让人,利润分配、项目主导权,我们姜氏何曾有过真正的话语权?不过是仰人鼻息,分一杯残羹冷炙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姜总!” 有人立刻反驳,“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跟着僧就有粥吃,陆氏手指缝里漏一点点,也够我们吃得饱饱的了,总比现在揭不开锅强吧?又不是做人,谈什么独立自主,我们是做生意,有钱赚才是硬道理。” 姜屿川掀了掀眼皮,眼神淡漠,“靠施舍,永远做不大,况且这施舍如今也没了,不如还是想想眼前的解决办法。” 随后,他不再给众人抱怨的时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关于资金问题,后续我会持续跟进,至于眼前的缺口,我决定出售集团旗下城东那三家代工厂,以及西郊那两块尚未开发的地皮,我已经和鸣宇那边初步接触,他们给出了一个相当合理的报价,这笔资金一旦到位,足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会议室一片哗然。 “什么,出售城东的代工厂?那可是我们起家的根本啊!” “还有西郊那两块地,那是我们压箱底的储备,未来潜力发展巨大,怎么能说卖就卖?” “这么大的事情,涉及公司核心资产,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商量?” 面对汹涌的反对声浪,姜屿川神色未变,只是语气更冷了几分,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事急从权,如果按部就班地走流程、开会讨论,等到各位达成共识,姜氏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现在,这是唯一能让公司活下去的办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脸,缓缓问道,“难道在座的各位,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反对声都噎了回去。 股东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怨气,但心底也清楚,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迅速填补这个巨大的资金窟窿,只能默认了这个堪称断臂求生的决策。 姜启年看着儿子独断专行,引得众怒沸腾,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来什么打圆场的话。 最终,这场会议在不欢而散的压抑气氛中结束。 股东们脸色难看地陆续离场,低声讨论着姜屿川的专横和公司岌岌可危的未来。 姜屿川仿佛没看到那些不满的目光,自顾自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径直向外走去。 姜启年急忙跟上儿子的脚步,在走廊上压低声音道,“屿川,出售代工厂和地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没提前和我商量一下?这简直是伤筋动骨,要不我们还是让姜栖出面再去求求陆迟,毕竟他们结婚三年了,多少有点感情基础,没准能和好呢,让陆氏再帮衬帮衬咱们姜氏。” 姜屿川却不为所动,“帮衬什么?爸,陆迟他在外头都有人了,他和姜栖分开也是早晚的事,这次求他帮了,下次还得断,不如自己想办法彻底解决。” “那也不是这样解决啊!”姜启年痛心疾首,“你干嘛在订婚宴给陆迟下药,就为了姜梨那丫头?你这步棋走得……还真是瞎折腾,不然我们和陆氏,也不会闹成这样。” 姜屿川眼神黯了黯,随即又宽慰道,“爸,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您就放心把公司交给我吧,我能处理好的。” 说完,他便迈着沉稳的步伐先行离开了。 姜启年看着儿子离去背影,叹了一口气,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姜栖的电话。 姜屿川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他的母亲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背影显得有些紧绷。 “把门关上。”赵语莲没有回头,声音传来,透着一丝严肃。 姜屿川眼中闪过疑虑,但还是依言照做,反手将门给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走上前,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妈,你怎么突然来了?” 赵语莲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早已没了平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忧,她压低了声音道,“卢县那边, 最近有人在暗中打听我们当年离开前的情况。” 第174章 下圈套 姜屿川眸光一凝,“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赵语莲盯着儿子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答案,“你觉得会是谁?会不会是老宅那边的人起了疑心?” “是陆迟。”姜屿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冷声吐出这个名字。 “陆迟?”赵语莲瞳孔微缩,随即涌上的是不解,“他为什么要查我们?” “他在报复我。”姜屿川语气平淡,“他想找出我的差错,把我扳倒,本来姜氏上周就能拿到Flat财团的关键注资,解决资金周转问题,却硬生生被陆迟动用关系彻底截断了,如今,只能让姜氏变卖一些核心资产来续命。” “报复你?就因为订婚宴那件事?”赵语莲的声音拔高了一些,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明明再三警告过你,不要过多干涉姜栖的事!你非不听,为了帮她离婚,你设计陆迟,你这不就是主动去招惹一头沉睡的狮子吗?他现在时刻盯着你不放,要是真被他挖出点过去的事情,我们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得搭进去!” 姜屿川面对母亲的指责,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眸色更深沉了些,“妈,我有分寸,过去那些事,年代久远,痕迹清理很干净,并不能影响我们现在的局面。” “你有分寸?你有分寸就不会去碰陆迟这个硬茬子!” 赵语莲又急又气,“你别忘了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从卢县到京市,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站稳脚跟!不要再和陆迟以卵击石了,守好你姜氏这三亩地就行了!” 她喘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姜栖之前跟着陆迟,那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现在离婚了,她还会回头再吃清粥小菜吗?这个道理,对我们也是一样的!” 姜屿川眸色骤然一沉,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某根隐秘的神经,他紧抿着嘴唇,没有再反驳什么,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更加冷硬。 —— 另一边,姜栖找了一圈,没找到陆迟,悻悻回到了公司,默默收拾好工位上的私人物品。 她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走到楼下,将纸箱放进出租车后备箱,刚坐进车里,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姜启年”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姜启年故作关切的声音,“栖栖啊,吃饭了吗?最近天气变化大,注意添衣服啊。” 姜栖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都夏天了,还添什么衣服啊,你生怕热不死我是吧?” 姜启年噎了一下,只好切入正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和陆迟,离婚手续办好了?” “办好了。”姜栖语气淡漠。 “这么快?”姜启年有些意外,紧接着追问,“陆迟那边的态度怎么样?很……决绝吗?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姜栖扯了扯嘴角,顺着他的意思,刻意加重了语气,“是啊,特别决绝,巴不得我立刻消失那种。” 姜启年失望地叹了口气,又开始扮演慈父,“那你现在住在哪里?要不要回家来住?家里总比外面方便。” “不用。”姜栖拒绝得干脆。 “那钱够不够用?要不要爸爸再给你转点?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能委屈了自己。”姜启年继续试探。 “不用。”依旧是冰冷的拒绝。 姜启年还不死心,甚至提起了苏禾,“你上次说想去看看你妈妈的事,我后来想了想,确实应该去看看的,要不我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 姜栖听得额角直跳,耐心彻底告罄,“不需要了,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地铺垫。” 姜启年见铺垫无效,终于图穷匕见,语气带着恳求,“栖栖啊,你看姜氏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举步维艰,你能不能再去求求陆迟?让他把之前的一些合作,适当的恢复一部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行啊,之前给他们定制的好多高级家具现在还堆在仓库里,钱都压在里面,要是就这么算了,损失太大了,这合作本来就是互利共赢的事,没必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对不对?” “两败俱伤?”姜栖冷笑一声,“是你们和陆氏两败俱伤,关我什么事?” 姜启年见她油盐不进,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气变得冷硬起来,“姜栖!你怎么能这么说?姜氏是我们姜家的!你也是姜家的人,你长这么大,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姜氏赚来的,现在姜氏有难,你不应该出点力吗?” “姜氏现在受益的人又不是我,我出什么力?”姜栖反唇相讥,“何况,这次的事情明明是姜屿川和姜梨捅出来的篓子,你找我干嘛?我现在已经被陆迟扫地出门了,你让我拿什么去求情?你怎么不让姜屿川和姜梨去?没准他们去还有用呢!”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姜启年被她气得够呛,话还没骂完,姜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将他的怒吼隔绝在另一端。 这时,车子也抵达了关明夏的咖啡厅。 姜栖付了车费,抱着纸箱推开门。 傍晚时分,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但客人只有零零散散两三桌,显得有些冷清。 只有一个女员工在前台忙碌着。 姜栖将纸箱放在门口的角落,心里有些纳闷,关明夏之前明明说招了一男一女两个员工吗,怎么现在只有一个人? 而且,她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关明夏人呢? 她走到前台,向那位正在擦杯子的女员工询问道,“你好,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女员工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她,似乎没见过,“你是?” “我是她朋友,我们约好的。”姜栖解释道。 “哦,老板啊。”女员工恍然,随即说道,“她不在,店里接了一个大订单,有人订了一百杯的饮品,我们刚刚手忙脚乱准备了挺久才做好,老板和小崔开车去送饮品了。” “一百杯?”姜栖眼底划过一丝惊讶,“生意这么好?是附近的写字楼订的吗?” 女员工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说,“不是附近的,听老板接电话时说的,好像是个休闲娱乐场所。” 姜栖疑惑地问,“什么娱乐场所?” 女员工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名字好像叫……夜阑?对,是叫夜阑,老板说她也去那里玩过,消费不低呢。”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而且那个客户出手挺大方的,愿意给两倍的价格,还说我们的饮品很好喝,用料实在,喝着放心,想找老板谈谈长期合作呢。” “夜阑?两倍价格?长期合作?”姜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关明夏这咖啡厅才开了多久? 主打的也是精品咖啡,虽然也卖其他果茶奶茶之类的饮品,但说特别好喝到让人惊艳,以至于让夜阑那种地方的客户隔着七八公里,花两倍价钱长期订购,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去夜阑消费的都是些什么人? 非富即贵,那里本身的酒水就极尽奢华,选择繁多,味道也不差。 他们有什么理由舍近求远,看上这么一家刚开业的小咖啡厅的普通饮品,还长期合作?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此刻,关明夏正和咖啡厅的男员工小崔,还有两个帮忙提饮品的男人,一起穿梭在夜阑会所那灯光迷离的走廊里,身旁还有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 “陈浩,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啊,给我介绍了这么大一笔订单,改天请你吃饭。”关明夏对那个男人笑盈盈地说。 陈浩神色未变,淡声道,“老同学客气什么,你开店创业,我当然要支持,我们老板尝过你家饮品后,特别喜欢,连连称赞很有格调。” 关明夏不疑有他,开心地接话,眼睛都亮晶晶的,“真的吗?你们老板真有品位!待会儿见了面,我一定得给他打个友情折,就按原价算,不用两倍了,这多不好意思。” 陈浩笑了笑,十分豪爽道,“要的,要的,我们老板不差这点钱,说好的两倍就是两倍,你就安心收下吧,也算是开门红。”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前面小崔和那两个陌生男子提着沉甸甸的饮品箱子。 就在这时,关明夏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到来电显示,对陈浩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你们先过去,我接个电话,马上就来。” 陈浩点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好,那你快点,我们老板不喜欢等人。” 关明夏拿着手机,快走几步,来到走廊一个相对安静的转角处,接起电话,“喂,栖栖!” 姜栖在电话那头,听到了背景音里隐约的动感音乐,心莫名提了起来,“你去夜阑送饮品了?” 关明夏语气依旧轻快,“对啊!接了个大单,刚忙着送货,就忘了和你说这事。” 姜栖却不太放心,“那客户靠不靠谱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为什么点这么多饮品去那种地方喝?” 关明夏不以为意,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靠谱的!那客户是我大学同学陈浩,知根知底的!说是他们公司老板喜欢,特意帮衬我生意的!今晚他们老板带人来这边团建,还说以后公司团建都订我家饮品呢!这可是个长期大单,我运气爆棚唉,刚开业就这么顺利。” 姜栖听到是关明夏的大学同学,稍微放心了些,但还是叮嘱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多留个心眼,谈完就赶紧回来。” 关明夏满口答应,“安啦安啦!这不还有小崔在嘛,你在咖啡厅等我,我这边跟老板打个照面,谈完就回去,然后咱们再一起想办法,去找那个冰块脸把离婚证扯了!” 她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转身朝着陈浩他们的方向快步走去。 很快,关明夏来到了一个豪华包厢门口,引路的服务生为她推开门。 然而,门打开的瞬间,关明夏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包厢里诡异的安静,完全没有团建应有的喧闹。 刚刚那几箱饮品被随意放在地上,像一堆碍眼的垃圾。 关明夏皱起眉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把饮品都放地上了?”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那堆杂乱的纸箱,一眼就看到了翘着二郎腿的江逸,还有他旁边正喝着饮品的宋秋音。 关明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是你们?” 宋秋音放下饮品,笑着打招呼,“当然是我们叫你过来的,你这饮品味道也就那样,普普通通,但卖这个价就有点难评,还想收两倍?真是异想天开。” 关明夏怒火上涌,不客气道,“给你这种臭水沟的蚯蚓喝,就算是天上的仙露你也品不出个好歹,白瞎了我的好材料!” 宋秋音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呵,关明夏,你现在的处境,可不是跟我牙尖嘴利的时候吧?” 关明夏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一旁眼神躲闪的陈浩,不敢置信地问,“陈浩!这就是你说的老板?你骗我?” 陈浩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声音艰涩,“对不起,明夏,我……我最近炒股亏了很多,欠了一屁股债。江少答应帮我还清,我也是没办法……” 江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行了,没你的事了,滚吧,钱会打到你卡上。” 陈浩如蒙大赦,连说了几声“谢谢江少”,就头也不回地溜出了包厢。 而刚才帮忙提饮品的那两个男人,此刻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堵住了门口,显然是江逸请的保镖。 角落里,小崔已经被他们用绳子捆住了手脚,嘴里塞了布团,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关明夏看着这阵势,心沉到了谷底,但她强撑着气势,瞪着江逸,“你这根小黄瓜,处心积虑把我骗到这里,到底想干嘛?” “小黄瓜也是你叫的?” 江逸像是被踩到了什么自尊心,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酒杯就狠狠砸在关明夏脚边。 “砰!” 酒杯碎裂,玻璃碎片和酒液四溅开来,吓得关明夏惊叫一声,猛地向后跳了一步。 江逸转头对宋秋音说,语气带着怂恿,“秋音,之前在剧组,她帮着姜栖让你挨了多少耳光?现在你可以连本带利地打回来。” 关明夏虽然被吓到,但嘴上不肯认输,“呸!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吗?不讲武德!有本事你让这条臭蚯蚓跟我单挑啊!看我不把她那头发都给薅下来!” 江逸狞笑一声,“我就不讲武德怎么了?” 他对那两个保镖扬了扬下巴,“把她给我按住!” 那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了关明夏的手臂,将她反剪着制服。 宋秋音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一步步走到被死死按住的关明夏面前。 关明夏怒视着她,嘴里不停咒骂,“臭蚯蚓!你想干嘛?有本事放开我!” 宋秋音二话不说就抬起一只手,直直地朝着关明夏的脸去。 关明夏看着那扬起的巴掌,下意识地紧紧闭了下眼睛,脖子缩了缩。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 宋秋音的手轻轻落下,只是慢条斯理地替关明夏整理了一下刚才挣扎时弄乱的衣领,“你躲什么呀?我之前挨你巴掌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呢,我还以为你关明夏天不怕地不怕,骨头有多硬呢。” 关明夏冷哼一声,“有本事你现在给我打一下试试,我看你躲不躲?” 宋秋音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十分虚伪。 她转过头,对坐在沙发上的江逸,担忧地说道,“江逸,要不还是算了吧,姜栖知道后,肯定又会找我们麻烦的,如果闹大了,阿迟那边也不好交代……” 江逸嗤笑一声,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姜栖,“你怕什么?有我兜着呢,迟哥现在都不管姜栖了,我拿捏这臭丫头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第175章 天塌了 关明夏被两个保镖死死按着胳膊,只能梗着脖子怒骂,“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利用我来对付栖栖?江逸你混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样做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卑鄙无耻的小黄瓜。” 她气得口不择言,各种难听的话都往外冒。 江逸被她吵得心烦意乱,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挥手,“吵死了!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两个保镖得令,立刻将挣扎得像条活鱼的关明夏狠狠按在旁边的沙发上,不顾她的踢打,用一根绳子将她的手脚捆得严严实实,又将一块手帕塞进了她嘴里。 关明夏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全是愤怒的火焰。 江逸满意地看着清静下来的场面,拿出手机,找到姜栖的号码拨了过去。 然而,电话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他皱了皱眉,不死心地又拨了一次,结果依旧。 “这臭丫头!”江逸低声骂了一句,脸色难看。 他转而开始编辑短信。 【你的好姐妹关明夏如今在夜阑陪我玩呢,给你半个小时滚过来,晚来一分钟,后果自负!】 接着他对着动弹不得的关明夏拍了张照片,一同发过去。 没过一会,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姜栖”的名字。 江逸看着来电显示,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他非但不接,反而将手机调成静音,随手丢到一旁的沙发上,得意地对挣扎的关明夏说,“看,你的好姐妹着急了,让她慢慢等着吧,这种抓心挠肝的滋味,也得让她尝尝。” 他起身走到关明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放心,她很快就会来陪你了,到时候,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关明夏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怒吼,身体剧烈扭动,却被保镖按得更紧。 江逸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对一旁静静看戏的宋秋音说道,“秋音,你看好她,我去趟洗手间,姜栖那女人估计正在赶来的路上。” 宋秋音脸上适时露出一丝担忧,柔声问,“江逸,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万一阿迟知道了,会不会……” 江逸满不在乎地打断她,“能有什么问题?我了解迟哥,他都决定离婚了,摆明了就是不想再管姜栖的事了,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拍了拍胸脯,一副万事有我的模样。 宋秋音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江逸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他刚带上门,一转身,就迎面撞见了路过的许凌霜。 许凌霜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粉色连衣裙,显得干练又优雅。 她看到江逸,有些惊讶,微笑着打招呼,“江逸?好久不见啊,你这是从海城回来了?” 江逸见到她,嚣张气焰收敛了些,“凌霜姐,是啊,刚回来没几天。” 许凌霜往他身后的包厢门瞥了一眼,“你在和朋友们聚聚吗?贺云帆和陆迟他们也在?” 就在她说话间,那扇未完全关严的包厢门因惯性留下了一道缝隙。 许凌霜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进去,恰好捕捉到了包厢内略显凌乱的一幕。 一个女孩手脚被绑、嘴里塞着手帕,被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按在沙发上不能动弹。 而旁边那个清纯的面孔她也认得,是宋秋音。 这个场面组合起来,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江逸注意到她的视线,心里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不动声色地用身体将门缝彻底挡死,并顺手“咔哒”一声把门关严。 他干笑两声,解释道,“不是,听说迟哥出去散心了,我也没联系上,就是一些你不认识的老朋友随便聚聚,喝两杯,凌霜姐你呢?” 许凌霜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刚才遮掩的小动作,依旧笑容明媚,指了指隔壁包厢,“我在隔壁,我舅舅在这边应酬客户,非拉我过来作陪。” 江逸生怕她再多问,连忙说道,“那凌霜姐您先忙,我这边还有点事,先去个洗手间。” 说完,他就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许凌霜站在原地,看着他略显仓促离开的背影,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包厢门,漂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时,一个穿着得体、眼睛细长的年轻男人从隔壁包厢探出身来,恭敬地叫她,“小姐,肖总让您进去一下。” 许凌霜回过神,看到是舅舅的助理秦淮,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好,来了。” 她跟着秦淮走进了包厢。 包厢内,她的舅舅肖文海正和几位客户相谈甚欢。 见到许凌霜进来,肖文海立刻热情地向客户介绍,“来来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女凌霜,前阵子刚从国外回来,学室内设计的,现在在至禾担任设计总监。” 客户们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恭维道,“许小姐真是漂亮又优秀,气质真好,一定很像她妈妈吧?” 许凌霜落落大方地坐下,微笑着回应了几句,举止得体,谈吐优雅。 肖文海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顺势说道,“她啊,哪哪都好,就是眼光太高,终身大事一直没定下来,真是让我们操心。” 许凌霜熟练地打着哈哈,将话题引开,“舅舅,这种事要看缘分的,急不得。” 她巧妙地接过话头,与几位客户侃侃而谈,但心底却有一丝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刚才在走廊上惊鸿一瞥的那幕异常景象。 —— 与此同时,夜阑14楼的私人台球室内。 陆迟穿着一身休闲装,俯身瞄准台球,姿势标准而专注,眉宇间却笼罩一层化不开的郁色, “砰!”白色的母球被精准击出,将一枚花色球利落地撞入袋中。 贺云帆瘫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一杆接一杆,几乎要将整个台面清空,终于忍不住坐起身,开口调侃,“唉,你都在这儿打了一天了,手不酸吗?怎么,是打算在这张台子上打到地老天荒,直接羽化登仙?” 陆迟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机械般地继续摆好球,准备下一杆。 贺云帆走到他身边,靠在台球桌沿,继续说道,“公司不敢去,电话不敢接,消息也不敢回,你这样躲着姜栖有用吗?你这个婚早晚都得离,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陆迟击球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母球偏离了预定的路线,软绵绵地撞在库边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直起身,将球杆像拐杖一样杵在地上,沉默了半晌,才冷不丁地问,“就没有办法不离吗?” 贺云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挑了挑眉,故意拉长了调子,“有啊——当然有办法。” 陆迟的眼神瞬间聚焦在他脸上,带着认真的探寻。 贺云帆坏笑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锦囊妙计,“你可以给她跪下试试。” “就那样,‘噗通’一声跪下了,然后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说,‘求求你了,老婆,别离婚!以前都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我发誓,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当个二十四孝好丈夫,对你唯命是从,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说不定啊,她一心软,就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呢?” 陆迟越听脸色越黑,将手中的球杆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身上,咬牙道,“你小子又在给我出什么馊主意!成天想着法整我是吧?上次你说什么‘抓住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女人的胃’,让我下厨做饭,结果呢?根本就不管用!” 贺云帆灵活地躲开,笑嘻嘻地说,“所以啊,那套初级版的对姜栖不管用,我这不是给你升级到终极跪舔版了嘛!这可是有真实案例的!就我之前代理那个离婚官司,那女的闹得多凶啊,铁了心要离,结果男的当众噗通一跪,抱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哎,那女的立马心软就不离了!” 陆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竟然认真思索了片刻,将信将疑地问,“跪下……真的这么有用?” 贺云帆听到这话,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夸张地哇了一声,“不是吧陆迟,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开玩笑的啊大哥!你还真在考虑要不要跪啊?” 陆迟像是被他的反应惊醒,试图找回自己一贯的淡定,“我就随便问问,谁说我要跪了?那也太没有尊严了,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贺云帆抱起手臂,毫不留情地嗤笑,“尊严?你现在像个逃兵一样躲在这里,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你的尊严又体现在哪里?” “听我一句劝,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去把离婚证扯了,恢复自由身,和我一起加入快乐的单身贵族行列。” 陆迟冷冷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一个万年单身狗,当然是巴不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在单身的坑里躺平。” 贺云帆嘿嘿一笑,“被你猜中了。” 他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行了,陪你耗了一天了,困死我了,再陪你打最后一局,咱们就撤吧,这么晚了,姜栖肯定不会再找你了。” 陆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再拿起球杆,又进了几个球。 —— 姜栖收到江逸那条充满威胁的短信后,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夜阑会所。 一想到江逸早上才在她这里吃了瘪,晚上就转头去对付关明夏,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逼她现身,姜栖就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为关明夏的安危揪心不已。 按照江逸短信里给的包厢号,她终于抵达了指定的楼层。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姜栖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眼底满是焦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正在寒暄的一行人——正是送客户到电梯口的许凌霜、肖文海以及助理秦淮。 许凌霜正微笑着与客户道别,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姜栖步履匆匆地走进江逸那个包厢。 送走了客户,电梯门缓缓合上,肖文海脸上带着生意场惯有的笑容,兴致颇高地对许凌霜说,“小霜,走,再陪舅舅喝两杯,我们舅甥俩好久没好好聊聊了。” 许凌霜的心思却早已飘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好的,舅舅,您先去包厢,我打个电话就过来。” 肖文海却一眼就看出了外甥女的心不在焉,但他并未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事,你打吧,舅舅就在这儿等你。” 许凌霜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背对着她的舅舅和秦淮,思索片刻,还是拨通了陆迟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最终无人接听。 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她今天下午去过陆氏,徐远告诉她陆迟没去上班,人也联系不上。 接着,她又找到了贺云帆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贺云帆略显慵懒的声音,“喂,凌霜?难得啊,找我什么事?” 许凌霜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云帆,你知道陆迟现在在哪儿吗?” 电话那头的贺云帆沉默了几秒,声音里的慵懒收敛了些,“你找他有什么事?” 许凌霜语速加快,“有重要的事找他,我现在在夜阑,刚才看见江逸和姜栖碰面了,但情况好像挺不对劲的。” 贺云帆追问,“怎么不对劲?” 许凌霜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场景,简洁地描述,“我偶然看到江逸的包厢里,有两个保镖模样的男人,绑着一个女孩,没过多久,姜栖就一个人急匆匆走进了那个包厢,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简单的碰面,倒像是单刀赴会。” “什么?”贺云帆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显然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他迅速向许凌霜要了具体的包厢号,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对着还在心无旁骛打球的陆迟喊道,“别打你那破球了,出事了!” 陆迟正俯身瞄准,闻言不耐烦地抬起头,眉宇间郁色未散,“什么事?天塌了?” 贺云帆快步走到他面前,神色严肃,“天真的塌了,刚刚接到许凌霜的电话,她说在五楼看到姜栖了,江逸也在,我估计这两人要干起来了,毕竟他们之前一见面就吵,你赶紧下去看看吧,别真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陆迟听后,二话不说地丢下球杆,快步往楼下赶去。 “哎,你等等我,我也去。”贺云帆见状,也赶紧抬脚追上。 第176章 动手了 姜栖刚走进包厢,里面的景象让她心里一紧。 关明夏被堵着嘴,双手被反绑在沙发上,看到姜栖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身体剧烈扭动,发出模糊的“呜呜”声,一个保镖正用力按着她的肩膀。 “夏夏!” 姜栖下意识就想冲过去,却被门口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面无表情地伸手拦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扫过沙发上好以整暇地坐着的宋秋音和江逸,“你们有什么冲我来!把她放了!” 宋秋音抬起眼帘,唇角噙着一抹虚伪的怜悯,细声细气地说,“姜栖,你这话说得,好像是什么电视剧的侠女一样,为了关明夏只身前来,这份情谊,我看了都有点感动了。” 姜栖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直截了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江逸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劣笑容,一步步踱到姜栖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想怎么样?你说呢,姜栖?” “以前看在迟哥的面子上,我对你一忍再忍,如今他不要你了,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破烂玩意,拿什么和我对着干?” 姜栖毫不畏惧地抬头迎上他挑衅的视线,反唇相讥,“我是破烂?那你是什么?不过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在这里为非作歹,把你这种人丢到外面,没两天就得饿死,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是名正言顺的江家继承人!” 江逸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优越感,“生来就站在山顶!哪像你,一个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女!拿你跟我比,简直是侮辱了我!” “好啊。” 姜栖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我高攀不起您江大少,那我们现在就井水不犯河水,我和陆迟已经分开了,你和宋秋音大可以继续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爱咋咋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现在,立刻,把关明夏放了!以后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宋秋音这时也走了过来,站在江逸身侧,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声音依旧柔柔的,却带着挑拨,“话呢,是这样说没错,可毕竟,江逸因为你的告状,在海城那个小地方待了两个月,吃了不少苦头,这心里有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有些事,终究还是需要你诚心道个歉,才能彻底翻篇,大家以后才好相见,不是吗?” “道歉?” 姜栖冷笑,“要怎么道歉?” 江逸扬着下巴,用施舍般的语气说道,“我也不为难你什么,你现在,给我跪下,恭恭敬敬地敬我一杯酒,再好好道个歉,说几句好听的,把我哄高兴了,之前的事,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一旁被按着的关明夏听到这话,挣扎得更加剧烈,竟从沙发上滚落下来,顺势吐掉了嘴里的手帕,嘶哑地喊道,“栖栖!不要听这臭黄瓜的!别跪!不能跪!” 她不顾一切地继续咒骂,“江逸你个卑鄙无耻下流的臭黄瓜!以后生孩子没屁眼!有本事你堂堂正正来啊!就会使这些下三滥的阴招!” “吵死了!” 江逸被关明夏骂得心烦意乱,脸色骤然阴沉,对着看管关明夏的保镖厉声下令,“让她给我彻底闭嘴!” 保镖得令,毫不犹豫地抬手,对着关明夏的后颈就是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 关明夏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夏夏!” 姜栖心中担忧,想冲上前查看,却被身前的保镖再次强硬地拦住,她怒视江逸,“你疯了吗?真对她动手?” 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向来都是动动嘴皮子,从没有上升到动手的地步。 可今时不同往日,江逸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掏了掏耳朵,一副无赖相,“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你在这儿过家家闹着玩吗?姜栖,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跪下道歉,就别想把她从这里带走!” 宋秋音在一旁假意劝解,“姜栖,我和你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我就大方点,不计较了,可江逸不一样,他这口气咽不下去,你就按他说的做,顺了他这口气,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姜栖看着晕倒在地的关明夏,又看了看眼前气焰嚣张的江逸和虚伪的宋秋音,知道此刻硬拼,自己毫无胜算,“好,我道歉。” 她一步步走向放着酒瓶和酒杯的茶几。 江逸脸上得意的笑容不断扩大,仿佛已经看到了姜栖在他面前屈辱跪下的样子,他甚至拿出了手机,准备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宋秋音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意。 姜栖拿起一个干净的高脚杯,慢慢地倒上琥珀色的酒液,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晃动。 她端着那杯酒,朝着江逸缓缓走过去。 江逸举着手机对准她,笑得志得意满,“来来来,我得录下来才行,以后让大家伙好好看看你这华丽的一幕。” “你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就在这儿给我跪下吧,再说几句好听的,比如‘江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之类的,道完歉你就可以带着那个关明夏滚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 姜栖却握紧酒杯细长的杯脚,不由分说地挥起酒杯砸向江逸的脑袋。 “我去你大爷的道歉!” “砰——!” 酒杯碎裂的声音在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酒液和玻璃碎片瞬间在江逸头上炸开。 “啊——!” 江逸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手机“啪”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捂住额头,温热的鲜血混着冰凉的酒液不断从他指缝间渗出。 “江少!” 两个保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就要上前制服姜栖。 姜栖手里还握着残存的杯脚,上面挂着尖锐的玻璃碎片。 她趁着江逸吃痛恍惚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迅捷地将那片锋利的玻璃碎片,抵在了江逸的颈动脉上,眼神冷冽,“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直接刺穿他脖子!” 宋秋音也被这反转吓得目瞪口呆,她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姜栖出出气,没想过闹这么大,于是赶忙劝道,“姜栖,你冷静点!一个不小心这会出人命的!” “这不是你们逼我的吗?” 姜栖移动到江逸身后,将他作为人质,手中的玻璃碎片紧紧贴着他颈部的皮肤,甚至已经微微陷了进去。 江逸此时头破血流,又惊又怒,仍试图维持气势,“我不信你真的敢……” “你看我敢不敢。”姜栖手腕微微用力,玻璃碎片立刻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沁了出来,“毕竟我这个低贱的私生女,和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同归于尽,到底是谁更吃亏。” 颈间传来的刺痛和死亡的威胁让江逸终于感到了真实的恐惧,他声音都变了调,“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你……你也不需要向我道什么歉了!” 姜栖示意那个控制着关明夏的保镖,“解开绳子,把她弄醒!” 只要关明夏醒了,能和她一起走出包厢,到了人多的地方,江逸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追着她们不放。 保镖也乖乖照做,解开了关明夏手脚的绳子,用力拍打她的脸颊,试图弄醒她,然而关明夏却依然昏迷不醒。 姜栖心中焦急,她用玻璃片逼着江逸,拉着他慢慢朝关明夏的方向挪动,同时对宋秋音和两个保镖命令道,“你们三个,都去那边的沙发上坐着,不许动!” 宋秋音和两个保镖互看一眼,只能依言照做。 宋秋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试图安抚她,“姜栖,江逸脑袋还在流血,你那个玻璃片,小心点,万一划到大动脉就真的不好了。” 江逸也感觉头晕目眩,虚弱地挣扎了一下,“对,你放开我,我保证放你们走。” “你说的话有用吗?” 姜栖不客气地又用玻璃片在他伤口附近按了一下,换来他一声痛呼,“别动!老实点!” 她刚想凑近关明夏,尝试叫醒对方。 就在这时,包厢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你们这是……什么局面?” 许凌霜站在门口,看着包厢内的景象,脸上写满了惊讶。 宋秋音和两个保镖并排坐在沙发上,姜栖像个亡命之徒般用玻璃碎片挟持着头破血流的江逸,而地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 许凌霜的突然闯入,让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的姜栖出现了片刻的分神,加上她正俯身想去查看关明夏的情况,与江逸之间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一些。 江逸却瞅准时机,猛地挣脱了姜栖的钳制。 他怒火攻心,想也没想,反手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挟持我!还敢砸我的头!” 江逸这一巴掌带着所有的羞愤和暴怒,力道极大。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包厢。 姜栖猝不及防,被这重重的一巴掌直接扇倒在地,那边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耳朵也嗡嗡作响。 “江逸!” 一声饱含怒意的低吼从门口传来。 匆匆赶到的陆迟,刚好将江逸动手打姜栖的一幕尽收眼底。 江逸被这声怒吼震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只见陆迟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贺云帆。 贺云帆看着这混乱的场面,蹙了蹙眉,“江逸,你这是闹哪样啊?再怎么着,也不能动手打女人啊。” 江逸试图辩解,指着自己流血的脑袋和脖子,“我伤得更重,是她先……” 话还没说完,陆迟就大步上前,一把狠狠推开挡路的江逸,力道之大让江逸踉跄了几步。 陆迟在姜栖身边停下脚步,看到她微微泛红肿胀的脸颊,眸色骤然暗沉,他俯下身,伸手想要扶她起来。 姜栖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看也不看他。 自己挣扎着站起来,赶紧走到关明夏身边,焦急地拍着她的脸,“夏夏,你醒醒。” 姜栖试图将关明夏扶起来,但关明夏完全昏迷,身体沉重,以她的力气显得十分吃力。 “我帮你。”陆迟再次上前,伸手想要帮忙拉起关明夏。 “用不着你假惺惺的!” 姜栖却再次用力推开他,声音因为脸颊的疼痛和激动的情绪有些嘶哑。 江逸捂着还在流血的脑袋,不满地嘟囔,“你别不识好歹……” “你给我闭嘴!” 陆迟猛地转头,对着江逸厉声喝道,那强大的气场瞬间震慑住了江逸,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贺云帆快步走上前,“我来吧。” 他对姜栖说道,语气沉稳可靠,“先离开这里,赶紧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姜栖看着贺云帆,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关明夏,最终抿了抿唇,默认了他的帮助。 贺云帆利落地将关明夏背了起来,姜栖在一旁帮忙扶着,两人快速走出了这片狼藉的包厢。 这动静闹得不小,隔壁包厢的肖文海和助理秦淮也被惊动,走了出来。 他们恰好看到贺云帆背着人,和脸颊红肿的姜栖匆匆从面前经过。 姜栖那倔强而熟悉的侧脸,让肖文海目光微凝,他低声感慨,“这女孩……看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旁的秦淮闻言,细长的眼睛眸光闪烁了几下。 肖文海又看了一眼隔壁乱糟糟的包厢,问道,“他们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秦淮刚刚听到挺大的声响,就第一时间走出来查看,算是目睹一些过程,解释道,“好像是陆总的发小,和陆总的前妻因为什么事打起来了,相传这两人之前关系就很差。“ 肖文海闻言,脸上露出些许鄙夷,“一个大男人还能和女的打起来?陆迟这个中间人当得可以啊,就这样任由他们打起来。”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前阵子他还跟那个小明星上热搜闹得沸沸扬扬,怪不得离婚。” 秦淮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小姐和陆总之前在国外交情就不浅,这段时间因为工作,来往也挺密切的。” 肖文海眉头皱得更紧,“这种结过婚、身边还不清不楚、又任由自己兄弟打老婆的男人,小霜她……掺合进去干嘛?” 包厢内,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气氛诡异而安静。 站在门口静静观察的许凌霜。 坐在沙发上惊魂未定的宋秋音和两个保镖。 以及被陆迟吼得不敢作声、头上还在淌血的江逸。 陆迟视线落在江逸身上,他眼底的冷意层层叠叠,“你居然对她动手,这事我和你没完。” 丢下这句话,他便没再停留,快步朝着姜栖和贺云帆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177章 我的错 等陆迟离开后,包厢内凝固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宋秋音惴惴不安地走到满头是血的江逸身边,担忧地问,“江逸,刚刚阿迟好像真的很生气,他会不会怪罪我们啊?” 一直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许凌霜闻言,淡声开口,“要是真的怕他怪罪,一开始就不会做出这种绑人胁迫的事了。” 宋秋音转头看向这个气质出众的陌生女人,带着戒备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突然闯进来?” 江逸忍着头上和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呲牙咧嘴地解释,“她是迟哥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朋友,许氏集团的大小姐,许凌霜。” 接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些,看向许凌霜,“凌霜姐,你怎么过来了?” 许凌霜姿态优雅地站在原地,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包厢,“刚刚在隔壁听到这边动静不小,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这么个局面。”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赞同,“江逸,你怎么能对姜栖动手呢,再怎么说,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总归是不对的。” 江逸指着自己血流不止的额头和脖颈上那道清晰的血痕,委屈又愤怒地辩解,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是姜栖先对我动手的!你看看我这脑袋!还有这脖子!她拿着玻璃碎片抵在我大动脉上!我差点就死在她手里了!我也是正当防卫而已!” 许凌霜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辩解,抬手指了指角落里那个依旧被绑着的男员工小崔,问道,“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江逸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对保镖示意,“把他放了!放了!” 保镖上前解开了小崔的束缚,扯掉了他嘴里的布团。 小崔一获得自由,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包厢。 上班没几天,只是和老板送了个咖啡,就遭遇如此惊心动魄的绑架事件, 这班没法上了,太吓人了,他要辞职。 —— 另一边,贺云帆开车将昏迷的关明夏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经过医生仔细检查,确认并无大碍,主要是后颈部位遭受强力击打,影响了脑部供血,导致的暂时性昏迷。 姜栖焦急地追问,“她什么时候能醒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宽慰道,“不用太担心,这种情况类似于突然掐断了大脑的部分供血,导致大脑‘短暂停电’,过一两个小时,等她身体自我调节恢复,血液循环顺畅了,大脑重启完成,自然就会醒过来,后续注意观察,如果没有持续头晕、恶心等症状,问题就不大。” 听到这话,姜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一旁的贺云帆见状,指了指她被玻璃碎片划伤还在渗血的手,又示意了一下她明显红肿的脸颊,提醒道,“姜栖,你也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吧。” 姜栖转向贺云帆,神色疏离而平淡,“谢谢贺律师,我会看着办的,今晚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贺云帆明白她这是在下逐客令,毕竟他和江逸关系匪浅,经历了刚才那样惊心动魄的冲突,她此刻不待见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他没再说什么,识趣地转身走人。 刚走到门口,贺云帆脚步一顿,朝着门外喊了一声,“陆迟。” 姜栖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了陆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风尘仆仆,脸色沉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汇。 姜栖很快收回了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贺云帆离开后,姜栖走到了病房外相对安静的露天走廊,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掠过她红肿发热的脸颊,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 她在栏杆前站定,望着楼下城市的点点灯火,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陆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脚步很轻。 他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轻轻抚上她那边红肿未消的脸颊,哑声问,“疼吗?” 姜栖别开脸,躲开了他的触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氤氲着水汽,在夜色下像是盛满了破碎的星光,她开口时声线偏冷,“你说呢?你挨一巴掌试试,看疼不疼。” “是我来晚了。”陆迟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艰涩地道歉,“对不起。” 这句道歉却像一点火星,很快点燃了姜栖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 她倏地转过身,与他对视,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这是来晚的事吗?” “我们说好的去领离婚证!你呢?今天一整天,消息不回,电话不接,班也不上,直接玩消失,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吊着我,看着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你,干着急,很有意思?” 她在赴江逸的约之前,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图拨通他的电话。 希望他这个江逸忌惮几分的人能出面调解一下,避免发生什么冲突。 可他这个人,死活联系不上。 陆迟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的眼眶,那里盛满了对他的失望和指控,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才艰难开口,“因为我没想好。” “没想好要不要离这个婚。” 姜栖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就在刚刚,我和你的好兄弟还打得头破血流,你也亲眼看到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没想好?” 陆迟垂下眼睫,避开她灼人的视线,“江逸那边我会处理。” “处理?你怎么处理?” 姜栖冷笑,语气充满了讽刺,“我和江逸之间的矛盾,是这一朝一夕才有的吗?是今天才结下的梁子吗?” “当初我流产,也是因为和江逸吵架,才动了胎气,我们之间的积怨,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才来说处理他,有用吗?” 最后一句话像颗小石子砸进心湖,让陆迟呼吸微顿,抬眼看向她时,连眼底都带着几分发颤的震惊,“你说什么?流产是因为和江逸吵架?” 姜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拿出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点开了播放键。 清晰的录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起来。 正是上次在剧组时,她和江逸对峙的内容。 【姜栖:当年我流产,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江逸:孩子没了就没了,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 【姜栖:是你口口声声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流着低贱的血脉。】 【江逸:就算我说过又怎么样?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没准是沈砚的,还是你哪个前男友的?就让迟哥接盘,这不是野种,是什么?】 【江逸:你自己本来就低贱!一个私生女还在那里耀武扬威!我要是你,就老实本分地待在家里不出门!何况那天商场的监控我已经让人删掉了!现在空口无凭,你觉得会有人信你吗?】 录音里的每一句话,清晰地砸在陆迟的耳膜上,也砸在他的心上。 姜栖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像是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的下午,她平静地叙述,“当时我在商场选购婴儿用品,江逸恰好路过,他上来就是对我一顿冷嘲热讽,张口闭口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各种难听的话往外冒,我忍无可忍,才和他吵了起来,情绪激动才动了胎气,肚子顿时痛得不行,整个人瘫倒在地,血也不断从身体涌出来,江逸看见这情况,就那么眼睁睁地走了,后来是店员发现不对劲,才叫了救护车,将我送去了医院。” 陆迟听着她的叙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孤立无援的她,倒在地上,身下漫开刺目的红…… 心脏像被千刀万割,闷痛得让他几乎喘不上气,他喉咙发紧地问,“这件事,你为什么从没和我提过?” 姜栖迎上他的视线,反问道,“和你提?你会信吗?” “你会为了我,去追究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吗?” 她不等他回答,便自问自答,给出了残酷的答案,“你不会,你只会觉得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没准还会表扬江逸一番,因为他帮你弄掉了那个你根本就不期待的孩子。” “我没有那样想过!”陆迟喉咙干涩,急切地反驳。 “有没有那样想,不重要。”姜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让她的话语带着颤抖的尾音,“重要的是,你就是那样做的!在我和江逸之间,你不是一直偏向他吗?”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曾深爱过、也带给她无尽痛苦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那些血淋淋的现实砸向他,“今晚,我和江逸都打得你死我活,他绑了关明夏,逼我下跪道歉才肯放人,我也打破了他的头,用玻璃碎片抵着他脖子差点杀了他。”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你没想好要不要离婚?” “你是不是要等到我们俩其中有一个,被对方弄死了,横在你面前,你才能想好?”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可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是对他的无声控诉。 一字字一句句,压垮了陆迟所有的挣扎和犹豫。 他眸色彻底黯了下去,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做了那个早已注定却被他拖延至今的决定。 “是我的错。”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就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姜栖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任何一丝虚假,“你最好别再玩消失这一套。” “不会。”陆迟回答得很快,很肯定。 得到确切的答复,姜栖觉得他们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她不再看他,绕过他僵立的身躯,就要离开。 手臂却忽然被他拽住。 姜栖皱眉,刚要甩开,却听到他提醒道,“手上的伤口,记得去找护士清理消毒,小心感染,脸……”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用冰袋敷一下,会好得快些。” 姜栖用力甩开他的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说完,她不再停留,沿着空旷的走廊快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的拐角处。 陆迟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 浓重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化不开的落寞。 —— 贺云帆百无聊赖地挥着车钥匙在楼下等了许久,才见陆迟从医院大楼里走出来。 月光清冷,勾勒出他比之前更加沉郁的轮廓,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低气压,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你们谈什么了,这么久?”贺云帆迎上前,打量着好友难看的脸色,“姜栖挨了那一巴掌,肯定很生气吧?江逸也是……再怎么闹,他这次做得也太出格了。” 陆迟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絮叨,冷冷打断他,“江逸在哪?” 贺云帆被他眼底的寒意慑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他没来医院,和那个宋小姐应该还在夜阑。” 话音未落,陆迟直接抢过他手里的车钥匙,动作快得带风,迅速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 贺云帆看他状态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系安全带的同时,急声劝道,“喂!你不会是要去找江逸秋后算账吧?别冲动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先问清楚再……” 陆迟却充耳不闻,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将贺云帆死死按在座椅上。 一路疾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霓虹光带。 与此同时,夜阑那个一片狼藉的包厢内。 其他闲杂人等都已被清走,只剩下宋秋音,以及坐在沙发上的江逸,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医生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头上的伤口。 江逸不想顶着头破血流的狼狈样子出去,怕被熟人撞见丢面子,索性叫了认识的医生过来先做紧急处理。 酒精棉球触碰到伤口,他痛得呲牙咧嘴,倒吸凉气,“嘶——疼疼疼!你会不会轻点啊?” 男医生手下动作未停,“江少,您忍一下,头上的伤口里有细小的玻璃碎屑,必须清理干净,否则容易感染,脖子上这道口子虽然不深,但位置靠近动脉,也需要仔细消毒,可能还得缝一两针。” 江逸一边忍着痛,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姜栖那个臭丫头!下手还真狠!居然和我玩阴的,我只是打了她一巴掌,迟哥还冲我撒什么气啊?明明是我更亏!” 第178章 兄弟裂 宋秋音坐在一旁,柔声细语,带着点感慨,“没办法,谁让你打姜栖的画面,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呢?姜栖打你的场面,他可没看见,这个亏,眼下只能先吃了。” 她顿了顿,像是无意间提起,“不过怎么会这么巧?那位许小姐刚推开门,阿迟他们就紧随其后,刚好看到了最关键的一幕。” 江逸猛地扭头,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你的意思是凌霜姐通风报信,告诉迟哥的?” 宋秋音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幽幽地说,“现在追究这个也没用了,关键是她的目的似乎达到了,阿迟因为这事,对我们俩恐怕意见不小。” 江逸强装镇定地说,“别担心,迟哥就是在气头上,随口那么一说的,我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他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姜栖,就拿我们怎么样的!” 他顿了顿,又笃定道,“再说,秋音你还是迟哥的初恋女友呢,你怕什么?现在他们都离婚了,你和迟哥复合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宋秋音闻言,眼神黯淡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可是高一那年我和阿迟表白,他拒绝我了,他说我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 江逸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有什么,当时学校里不都传你们在一起了吗?迟哥也没出来否认啊!这不就证明他心里有你,默认了你就是他女朋友!” 宋秋音垂下睫毛,遮住眼底复杂的神色,没有接话。 江逸见她沉默,又继续给她灌输信心,“他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就是比较要面子,有些话抹不开说,从小到大多少女孩子追他,他搭理过谁?” “他肯对你说那句话,就是想等你毕业后,再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要不是后来出了那些事,你们早就成了,哪还有姜栖趁虚而入的机会?” 宋秋音轻轻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时过境迁,我已经找不回原来的位置了。” “虽然他们离婚了,但阿迟对姜栖好像真的挺在意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我和姜栖起了点争执,就把我丢到海城不管不问这么久,他眼里……已经看不到我了。” “什么叫看不到你?”江逸拔高声音,忍着伤口的疼,努力列举她的优点,“你漂亮、善良、学习成绩好、多才多艺、性格温柔……现在还是大明星,那么多粉丝支持你!姜栖那个臭丫头拿什么跟你比?给你提鞋她都不配!” “迟哥就是一时被她蒙蔽了,当初要不是你在山里收留了我们,我和迟哥可能早就交代在那了,迟哥也亲口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只是阴差阳错走散了,暂时被姜栖钻了空子而已,你找回自己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 宋秋音似乎被他说动了一些,轻声应和道,“希望姜栖真的能识趣腾出位置吧,要不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包厢门被“砰”地一声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 陆迟站在门口,眼神如鹰隼般锁定了沙发上的两人,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沙发上坐着的两人也齐刷刷地看向他,都被他这副模样惊住了。 那个男医生眼见情况不对,手下动作飞快地打了个结,然后悄无声息地收拾东西闪到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贺云帆紧跟着过来,拉住陆迟的胳膊,温声劝道,“陆迟,有什么话好好说,没准他们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陆迟却甩开他,一步步走向江逸和宋秋音。 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在两人面前站定,声音冰冷,没有任何起伏,却透着山雨欲来的危险,“今晚的事,是谁的主意?” 宋秋音抬起眼帘,看着他阴沉得可怕的脸色,抿了抿唇,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江逸捂着刚包扎好的头,抢先开口,试图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的主意,要不是姜栖打电话向我妈告状,害我被送到海城那个鬼地方待了那么久,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而已!” “教训?”陆迟眸色骤沉似压着雷雨,低吼道,“你所谓的教训,就是绑了她的朋友,逼她下跪道歉?还对她大打出手?” 江逸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也涌上一股委屈和不服,“你们都离婚了!有必要为了她,对我这样兴师问罪吗?就算我动手打她了,那也是她该打!是她先……” “我都舍不得打她一下!“ 陆迟厉声打断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你说打就打了?” 话音刚落,陆迟就抄起旁边茶几上一个酒瓶,狠狠地砸在了江逸刚刚包扎好的脑袋上。 “砰——” 酒瓶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江逸的惨叫同时响起。 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几片碎玻璃崩到了旁边的宋秋音身上,吓得她惊叫一声,花容失色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慌忙躲到角落。 江逸刚包扎好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混合着酒液哗哗地往下流,他捂住脑袋,痛得眼前发黑,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迟,“你……你为了姜栖,竟然动手打我?” 陆迟看着他那副惨样,眼底没有半分的动摇,只有彻骨的寒意,“我是打你!打得太晚了!” 说着,他挥起拳头就要再补上一拳。 “陆迟!你冷静点!”贺云帆急忙冲上前,拽住他手臂往后拉,“别打了!” “你给我走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陆迟根本听不进去,挣脱了他的束缚。 贺云帆也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陆迟走上前,一把揪住江逸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溜起来,逼视着他的眼睛,“我问你!姜栖流产的事,是不是你害的?” 江逸头上剧痛,又被陆迟的气势所慑,但还是强撑着辩解,“你别听她的一面之词啊!我那天根本碰都没碰到她!她在诬赖我,明明是她自己活该……” “砰——!” 陆迟直接一拳砸在他脸上,将他后面的话打了回去。 江逸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破裂,渗出血丝。 一旁的宋秋音吓得捂住嘴,浑身发抖。 “你还狡辩?” 陆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痛心而愤怒,“你明知道她怀着我的孩子!还故意去刺激她!她流血倒地,你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了?” 江逸抹了一把鼻子里不断涌出的血,强撑着抬起头,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涌了上来,嘶吼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姜栖本来就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大学谈了那么多的男朋友,跟沈砚订婚取消后,转头无缝衔接就和你结婚,她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野种呢!我那是帮你!要是真生下来,发现不是你的,那才是天大的笑话!是奇耻大辱!” 这番话再次点燃了陆迟胸腔中的怒火。 “砰——” 又是一记重拳,结结实实砸在江逸的脸上,打得他脑袋偏向一边,眼前阵阵发黑。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陆迟的额角青筋暴起,“那就是我的孩子!”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包厢里回荡。 “我明明警告过你!对姜栖放尊重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江逸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长流,却还在嘴硬,“我和她相处一直就是这样啊!她对我也从来没尊重过!我凭什么要尊重她?你之前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怎么现在全怪到我头上来了?” 见他毫无悔意,甚至振振有词,陆迟心里最后一丝理智也燃烧殆尽,他抬手又要去抓桌上的另一个酒瓶。 “陆迟!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贺云帆拼尽全力拦住他,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对倒在地上的江逸也吼了一句,“江逸!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没看见他正在气头上吗?你还火上浇油!” 陆迟喉咙剧烈地滚动着,他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江逸,又想起姜栖那张红肿的脸颊,那股无力感顺着指尖爬满四肢,连呼吸都变沉了。 “对,不怪你。” “怪我。”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重若千钧的话。 “我们,绝交。” 说完,他随手将酒瓶“哐当”一声丢在地上,玻璃碴四处飞溅,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然后,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离开。 “陆迟!”江逸捂着不断流血的脑袋,看着他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嘶声喊道,“你就为了姜栖那个女人,真的要抛掉我们从小到大的兄弟情分吗?” 陆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就那样走了。 贺云帆看着眼前这无法收拾的烂摊子,重重叹了口气,对地上的江逸快速说道,“你赶紧让你的人送你去医院,伤口重新处理一下,我去看看他。” 说完,也匆匆追了出去。 宋秋音一直躲在角落,心惊胆战地目睹了陆迟动手的全过程。 她本来还想找准时机上前,发挥自己温柔解语花的力量,试图感化一下陆迟,让他冷静下来。 可看着陆迟那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骇人模样,她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上前。 生怕一个不小心,那怒火就会波及到自己,连她一块儿收拾了。 直到陆迟和贺云帆都离开了,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挪到江逸身边,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模样,声音发颤,“江逸……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 此时的江逸,简直是惨不忍睹。 原本只是头破血流。 现在是头破血流加上鼻青脸肿。 像个被狠狠蹂躏过的破布娃娃。 那个躲在一旁的男医生这才敢凑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摇了摇头,语气严肃,“江少,您现在不想去医院也不行了,伤口二次撕裂,需要重新清创缝合,最好拍个CT看看,可能还有脑震荡,您赶紧去医院吧,越快越好。” 江逸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闻言暴躁地吼道,“滚!都给我滚!” 他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怎么也没想到,陆迟竟然真的会为了姜栖,对他下这么重的手,甚至说出“绝交”两个字。 虽然陆迟之前确实警告过他几次,让他对姜栖放尊重点,但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表面上收敛些许,私下里却变本加厉。 他始终觉得,在陆迟心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更何况是一个不得他心的女人。 可今天,陆迟却用最暴烈的方式,彻底打破了他这个自以为是的认知。 —— 陆迟沉着脸,一言未发地快步穿过走廊,周身散发着的低气压让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地避让,恰好与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许凌霜迎面撞上。 “陆迟?”许凌霜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 陆迟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也根本没听见她的问话,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冷风。 紧随其后的贺云帆见状,脚步微顿。 许凌霜立刻拉住他,压低声音急切地问,“云帆,陆迟他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贺云帆匆匆瞥了一眼陆迟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解释,“因为晚上姜栖和江逸那事,心情糟透了,我得去看看他,别让他一个人出什么事。” 说完,他也顾不上多聊,快步追了上去。 然而,就这短短两句话的功夫。 当贺云帆追到门口时,却发现陆迟的车还停在原地,人却不见了踪影,他在附近找了一圈无果,只得又折返回夜阑。 从老板陈序那里得知陆迟在他们几个常去的包厢后,贺云帆立刻找了过去,推开门,就看到里面灯光晦暗,陆迟点了满满一桌酒,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你还真是让我好找。”贺云帆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陆迟抬眼看到是他,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又低下头,沉默地继续喝酒。 贺云帆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看着好友这副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真的要和江逸绝交吗?” 第179章 离婚证 贺云帆深知江家和陆家是世交,老一辈感情深厚,商业上更是盘根错节,合作深远,陆迟和江逸拥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江逸从小就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陆迟后面,“迟哥迟哥”地叫,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而他自己,因为家族早年移民,高一因为外公病重才回国读书,碰巧和陆迟同班,才渐渐和他们两个熟络起来。 后来陆迟出国留学,他本来也有这样的安排,两人赶一块了。 江逸则被他母亲强行留在国内读大学,生怕这唯一的儿子去了国外之后无法无天。 论起兄弟情谊的深厚,陆迟和江逸之间,显然更甚。 刚刚听到陆迟亲口说出“绝交”二字,贺云帆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陆迟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声音因为酒精而有些沙哑,透着化不开的哀伤,“他都那样对姜栖了,我原谅不了。” 他仰头又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更深的自责,“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江逸和姜栖,好像从初中认识开始就天生犯冲,只要碰面,总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吵起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他被吵得烦了,有时会呵斥两人都闭嘴,但消停不了几分钟,战火又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重新点燃。 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去管两人,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当时他并没有偏向谁。 后来他和姜栖结婚,这两人一见面依旧是唇枪舌剑,针尖对麦芒,他也习惯了这种吵闹的相处模式,只要没动手打起来,他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 姜栖已经成为他的妻子,是他在誓言中要携手一生的伴侣,他本应该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为她遮风挡雨。 可他什么也没做。 他的沉默,他的不插手,在江逸眼里,或许就是一种默许,一种纵容,尤其在他不在场的时候,江逸对姜栖越来越肆无忌惮,最终酿成了流产那样的惨剧。 想到姜栖怀着孕倒在血泊中孤立无援,而江逸冷漠离去的情景,陆迟的心脏传来一阵闷痛,那股懊悔像潮水般裹着痛感,让他喘不过气。 贺云帆瞧着陆迟这副落寞的样子,收起了平日里惯有的调侃,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你要是真觉得放不下姜栖,等这事过去,你们都冷静下来,以后再想办法好好把她追回来,现在这年头,复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试图给好友一点希望,也点明现实,“但她正在气头上,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要跟你把这个婚离了,你越是拖着,她反而越抗拒你,你们之间的裂痕只会更深,有时放手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毕竟当初你们结这个婚就有点仓促。” 陆迟听到这些话,眼眸黯了黯。 这些话老爷子临终前,就特意叮嘱过他。 “姜栖想离婚,你就成全她。” “等你们分开后,如果你能适应没有她的生活,那你们就从此各过各的。” “如果你适应不了没有她的生活,发现放不下人家,再试着把人给追回来。” 可当时的他,在老爷子病榻前,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放不下。 所以即使姜栖坚决要离,他也找出各种借口,死皮赖脸地不同意。 为了让姜栖打消离婚的念头,他笨拙地尝试做各种改变,试着变成她口中理想的男人。 可姜栖并不领情,眼底的冰霜一日厚过一日,就是铁了心要离婚,要把他换掉。 接着,就是订婚宴上那场让他措手不及的设计…… 他心里也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开始故意和她作对。 他一直在等,等她为订婚宴的事道歉,那样他才能找到一个台阶,顺理成章地原谅她,将那一页翻过去,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姜栖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将那一页翻了过去。 离婚冷静期一天天流逝,他始终没等来想要的台阶。 不确定感与日俱增,一向在商界杀伐果断的他,在面对即将失去她的现实时,竟然像个懦夫一样,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逃避。 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玩消失。 以为不去面对,那个离婚证就不会到来。 可有些事,终究是逃避解决不了的。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未散尽的凉意,陆迟就已经开车来到了关明夏家楼下。 他坐在车里,车窗降下一半,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单元门口,心情复杂难言。 八点半刚过,手机接连震动,他划开屏幕,姜栖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还有半个小时,东西要带齐,你准备好了没?】 【看到消息就回复。】 【该不会又想玩消失吧?】 字里行间透着明显的不信任。 显然是被他前两天的消失搞出了心理阴影。 陆迟看着那些消息,指尖微顿,很快回复。 【准备好了,我就在你楼下。】 楼上的姜栖收到回复时怔了怔,这么快? 她盯着屏幕愣了一秒,随即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匆匆抓起早已收拾好的包,快步下了楼。 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子,以及靠在车边等待的陆迟。 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蓝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黑色西裤笔挺却莫名多了几分松弛感,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股惯有的冷峻气场似乎柔和了些。 或许是错觉,姜栖甩开这个念头,走了过去。 陆迟看到她,眉眼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声音也比往常温和,“我没骗你吧?” 姜栖被他这不同寻常的语调弄得有些别扭,没好气地呛声道,“前两天谁装死玩消失,谁心里清楚。” 陆迟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视线落在她还有些微肿的脸颊上,淡声问,“脸……昨晚冰敷了吗?” 姜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废话少说,赶紧去民政局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开后座的车门。 陆迟却快她一步,伸手按住了车门。 姜栖疑惑地抬眼看他,“你想干嘛?” 随后,陆迟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语气平静却带着坚持,“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去领离婚证前,坐最后一次副驾驶。” 姜栖搞不懂他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感,但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和他起争执,万一这人一个不高兴,又临时变卦说不离了,那才真是功亏一篑。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那点异样,最终还是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清晨的车流。 车内弥漫着一股近乎凝滞的安静。 姜栖无意间注意到副驾驶前面控台上还贴着那张粉色“小仙女专属座位???”的贴纸。 经过这么久,贴纸稍微有点褪色,没起初那么鲜艳了,大概是粘性不太好,边缘已经微微翘了起来,在空调风下轻轻颤动,摇摇欲坠得像他们这场婚姻。 陆迟开着车,余光瞥见她似乎在看着那张贴纸,像是随意地问道,“关明夏情况怎么样?” 姜栖下意识回了一句,“托你的福,大难不死。” 话一出口,她觉得有点咄咄逼人了,昨晚那事毕竟是江逸和宋秋音做的,一码归一码,她缓和了语气补充道,“她没什么大碍,昨晚醒来观察了一会就回家了。” 车子停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等待。 陆迟转过头,看向她,眼神认真而郑重,“对不起,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姜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昨晚说的“处理”,估计是警告过江逸了吧。 她瞥向窗外,淡淡道,“最好是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江逸要是再对我或者关明夏使什么手段,我对他也不会客气的。” 陆迟喉咙滚了滚,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握紧了方向盘,在绿灯亮起后,重新启动车子。 车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很快就到了民政局。 车一停好,姜栖就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恰好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粉色“小仙女专属座位”贴纸吹落,轻飘飘地掉落在她脚边。 姜栖下意识弯腰将那个贴纸捡了起来,这时陆迟也停好车,走到了她眼前。 “这可不是我弄掉的,是风吹下来的。” 姜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解释,生怕陆迟开口责难她什么,自从她不小心碰倒了书房那个木盒子被他斥责后,她对他的东西一直很有分寸感。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话就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陆迟看着她这副防备的样子,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声音缓和,甚至透着一丝无奈,“我没怪你,这本来就是给你贴的。” 姜栖捏着那张贴纸紧了紧,抬眼看向他,有些难以置信,“给我贴的?” 陆迟对上她疑惑的视线,淡声解释道,“对,因为听徐远说,副驾驶是老婆或者女朋友的专属座位,网上很流行这样贴,说是宣示主权,提醒别的异性不能坐。” 姜栖很快想到宋秋音坐在他副驾驶的画面,心里半点也不相信这套说辞,但她懒得在这种时候跟他扯这些陈年旧账。 只是将手里的粉色贴纸往他胸口一拍,贴在了他衬衫上,撇清地说,“正好,贴纸旧了要换了,副驾驶的主人也要换了,一举两得。” “赶紧走吧。”说着,她不再看他,便转身往民政局大门走去。 陆迟低头看了看胸前那张格格不入的粉色贴纸,默然片刻,伸手将它揭下,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快步跟上了她。 就在两人即将踏入民政局大门时,姜栖忽然驻足。 她打开包,再次清点着保管的各项资料,包括那两本结婚证。 她翻了翻那些资料确认无误,将包整理好,然后才想起问他,“你身份证带了吧?” 陆迟没有应声,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今天扎了个利落的马尾,耳边垂着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简约的白色法式衬衫配牛仔过膝裙,淡妆衬得皮肤白皙,眉眼清丽分明,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既干净又遥远。 没等来回应,姜栖转头看他,皱了皱眉,“问你话呢,又丢三落四?没带就让徐远赶紧送过来。” 陆迟望着她这张格外生动的小脸,心头蓦地一悸。 他忽然伸出双臂,不由分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带了,你放心。” 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 姜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莫名其妙,愣了一秒便挣扎起来,“带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你放开我。” 陆迟却抱得更紧,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勺,指腹蹭过她柔软的发顶,嗓音暗哑得厉害,“进了这个门,我们就不再是夫妻了,再最后抱一下。” 他们曾无数次相拥而眠,身体早已熟悉彼此的温度与轮廓,可此刻将她真切拥在怀里,那种眷恋与不舍却浓烈得前所未有。 他很想变卦,很想耍赖,很想言而无信。 那句“我们不离了,好不好”在喉咙里翻滚了无数次,梗得他喉咙发紧,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姜栖被他今天一系列反常的言行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估计是昨天她那番控诉终于让他良心发现了?不过,她已经不吃这套了,她奋力拍打他的后背,“你快放开我,在民政局门口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别拉着我和你一块丢脸!” 尤其是,路过的好几个人纷纷对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眼光,还伴随着小声的议论。 “哇,这两人长得好亮眼啊,男帅女美,很登对呢!” “这对小夫妻是新婚吧?刚领完证就激动得抱在一起了,真甜蜜。” “没准是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才终于结了这个婚,激动点也正常!” 这时,一对刚从民政局领完离婚证的中年夫妻路过,正好看到他们紧紧相拥的一幕。 那男的嗤之以鼻,对着身边的前妻吐槽,“哼,现在抱得紧有什么用?过几年,该离还得离!都是形式主义” 那女的立刻反唇相讥,把对前夫的不满发泄出来,“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长得丑,还玩得花,在外头搞三搞四不着家!人家小伙子长得周正,看着就靠谱!” 男的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长得帅有个屁用!像这种小白脸,一看就是招蜂引蝶的货色,在外面指定比我会玩多了!肯定有小三小四小五什么的,小姑娘,你可擦亮眼吧!” 他后半句几乎是冲着姜栖喊的。 女的“呸”了一声,满脸鄙夷,“拉倒吧你!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长得对不起我,品行还恶劣,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陆迟仿佛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固执地抱了姜栖几分钟,才缓缓松开,“最后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姜栖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气了,脸颊都憋得有些泛红,一得自由立刻后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皱着眉看他,“你搞清楚,我们是来离婚的!要什么仪式感?离个婚把你脑子离掉了?” 陆迟却罕见地没有吭声反驳,要是平常,他指定会毫不留情地刺回来。 姜栖没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往里走,“别拖拖拉拉的!我真是一刻也忍不了!” 两人走进民政局,提交了相应的材料。 工作人员也是见多了各种状态的夫妻,对他们这种一个急切一个沉默的组合见怪不怪,流程走得很快。 不到二十分钟,两人就各自拿着一本离婚证走了出来。 证件摸在手里,轻飘飘的,却没什么实感。 陆迟低头看着手里这本终结了他三年婚姻的小册子,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结婚证换了一本离婚证。 当初结婚时没觉得多高兴。 如今离婚,亦是如此,只剩下空茫。 姜栖却拿到离婚证转身走人,连招呼都不打,走得飞快。 陆迟站在原地,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气笑了,他提高声音喊了几句。 “你走那么快干嘛?” “我们去吃个散伙饭吧。” “就当做是对这段婚姻的告别。” 可姜栖却像是没听见,甚至小跑起来,头也不回,仿佛后面有狗在追,生怕他追上来,真的拉她去吃什么散伙饭。 第180章 飞机票 律所。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陆迟坐在贺云帆对面,那本簇新的的离婚证被他随意地放在桌面上。 贺云帆拿起那本离婚证,在手里掂了掂,有些感慨地说,“经历了你逃她追、你装死她抓狂的戏码,兜兜转转的,你们俩还是把这个婚给离了。” 他想起昨天这家伙还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样,跟自己聊了几句后,似乎想通了什么,没再继续买醉,就那么走了,第二天一早就乖乖去离婚了。 “来,采访一下我们新鲜出炉的单身贵族。” 贺云帆身体前倾,唇角噙着浅笑,“离婚的心情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天也蓝了,水也绿了,呼吸都自由畅快了?” 陆迟神色淡淡,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吐出四个字,“不怎么样。” “那也欢迎你加入我们光荣的单身行列!” 贺云帆笑道,“以后你再也没有立场嘲笑我是单身狗了,也不能暗戳戳秀你那什么‘家有贤妻’的优越感了。” 他说着,还故意拿着那本离婚证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陆迟眉头一皱,一把将离婚证抢了回来,“别弄坏了,复婚还要用的。” 贺云帆忍俊不禁,“这才离了几个小时?离婚证还没捂热乎呢,你就想着复婚了?” 陆迟掀了掀眼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不也说,离婚是一个新的开始吗?离了之后,肯定还得复的啊。” 贺云帆被他这逻辑逗乐了,靠在椅背上,好以整暇地问,“那请问我们英明神武的陆总,你打算怎么开始呢?打算怎么让你的前妻同意和你复婚呢?” “……” 陆迟噎了一下,像是被问住了。 他长这么大,向来都是别人追着他跑,他何曾费心去追过别人? 这个问题属实难倒了他,俊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茫然。 贺云帆见他语塞,收敛了些玩笑的神色,“你想把人家追回来,总得先搞清楚人家为什么不要你了吧? “高中那会儿解数学题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解题还得从已知条件和问题本身出发呢。” “你现在,搞懂她到底为什么非要和你离婚吗?” 陆迟认真思索了片刻,才沉声回答。 “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站在她那边,尤其是她和江逸吵架的时候。” 他想起姜栖说过的话,补充道,“还有……她说想找脾气好、没有架子、温柔和善、能提供情绪价值的男人。” “我可能……脾气没那么好,有架子,也不怎么温柔,没给她什么情绪价值。” 贺云帆听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抛出一个关键问题,“我觉得,可能不止这些表面原因吧?你这脾气和架子,这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德行,可她还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你了?婚后那三年,对你也是百依百顺,你们俩表面相处得不也挺好的?你还老是暗戳戳给我塞狗粮。” 陆迟垂下眼眸,陷入沉默。 那些看似“挺好”的日常背后,似乎确实隐藏着他未曾深究的裂痕。 贺云帆语气更认真了些,决定点醒他,“其实,我和你说个事,姜栖大概在半年前,就找我师妹咨询过离婚的事,并初步拟定了离婚协议。” 陆迟蓦地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比他想象中的还早。 贺云帆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继续说,“所以,你不如好好回想一下,大概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在那时就已经下定决心和你离婚了。” 陆迟的眉头紧紧锁起,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他的生活轨迹向来规律,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无非是公司、家、出差、应酬,偶尔才和好友去夜阑放松一下,半年多前……他仔细回想,那段时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至少在他记忆里没有。 贺云帆看他眉心都快拧成疙瘩,思考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便宽慰道,“行了,别硬想了,再想CPU都要干烧了。” “姜栖人又没跑远,就在京市,你和她公司不是还有项目往来吗?想见随时能见着,也不急于这一时。” “先回去好好想清楚,把病根找到了,对症才能下药,想明白了根源,再去琢磨怎么把人给追回来。” 陆迟觉得贺云帆说得有道理,拿着离婚证,站起身,“谢了。” “谢什么。”贺云帆摆摆手,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带着探究地问,“不过,有个问题我很好奇啊,你对姜栖说过‘我爱你’吗?” 陆迟准备离开的动作猛地一顿,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 贺云帆一看他这反应,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让你这人说句情话比登天还难,整天冷冰冰的,像块捂不热的石头,这段婚姻里,连最基本的爱意表达都没有,光靠她一个人单向付出,可不就难以维系了么?” 陆迟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不服气地反驳,“她也没对我说过这三个字啊。” 贺云帆闻言挑了挑眉,无奈道,“自尊心能当饭吃吗?你个大男人和她较什么劲?” 陆迟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沉默地离开了律所。 —— 另一边,姜栖拿到离婚证的心情,与陆迟的沉郁截然不同。 她本来没觉得离个婚有什么大不了的,可经过这么九九八十一难的折腾,她感觉自己像是终于拿到了等待已久的自由通知书。 第一时间就来到关明夏的咖啡厅,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真的?太好了!”关明夏也为她高兴,递给她一杯庆祝的咖啡,“这个婚离得可真是不容易,一波三折的!” 姜栖抿了一口咖啡,香甜的气息让她心情更好,“是啊,总算离了,现在这年头,离个婚可真不容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国?”关明夏问道。 姜栖脸上掠过一丝担忧,“我要是走了,江逸和宋秋音那两个神经病,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关明夏揉了揉自己的后颈,那里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她满不在乎地说,“害!昨天是我大意失荆州,着了他们的道!同一个坑我关明夏还会掉进去第二次吗?你放心,我绝不会再上当受骗了!他们主要就是想利用我来对付你,你都不在京市了,他们费那劲儿找我麻烦干嘛?” 姜栖还是有些犹豫,“离开这么久,我也放心不下我妈那边,但是打听到消息,那个神经科专家AleX医生,最近在英国那边进行一项长期研究,我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联系上他。” 关明夏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阿姨那边,你就交给我,我会定时去看望她,和护工李嫂保持联系,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你汇报,你就放心大胆地去,这边有我呢!” 在关明夏的再三劝说和保证下,姜栖最终订了明天上午飞往英国的机票。 随后,姜栖来到了医院,看望依旧在病床上沉睡的母亲苏禾。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母亲微凉的手,轻声诉说道,“妈,我终于离婚了,和那个人,真正地分开了。” “回想起来,当初结婚不易,离婚也那么难,走的每一步,好像都不太如意。” “原谅我,这次想随心所欲一次,要暂时离开您一段时间了。” “您在这里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据说AleX医生也在英国那边,他在唤醒植物人这方面很厉害,要是能请到他的话,兴许您会很快苏醒过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试着去争取。” 她又仔细地跟护工李嫂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说自己会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一定要及时联系她,李嫂一一应下,让她放心。 —— 江家老宅。 江逸整个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像颗发胀的猪头,只能恹恹地躺在卧室里,根本没脸出去见人。 江老爷子听佣人说了孙子的惨状,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看到他那副尊容,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调侃道,“哟,你这是偷了别人家的媳妇,被人家丈夫逮住给揍成这样了?” 江逸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说,“爷爷!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您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您亲孙子的伤势吗?” 江老爷子哼了一声,拐杖跺了跺地,“谁让你整天吊儿郎当、不干正事,从海城溜回来才安分了没两天,这就被人揍了” 江逸疼得不行,烦躁地挥挥手,“您要是专门来说风凉话的,就出去吧!还嫌我不够惨吗?” 江老爷子打量着他脸上的伤,眯了眯眼,“那你到说说,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下手这么黑,专往你脑袋招呼?” 江逸眼神闪烁,有点难以启齿,“您……您就别管了!” 江老爷子作势要拿手机,“行,我不管,那我打电话让你妈回来管你,她看到你这副样子,是心疼你,还是再把你揍一顿。” 江逸一听要惊动母亲,赶紧劝阻,“别别别!爷爷!就是……就是昨晚喝多了,跟别人起了点冲突,没什么大事,您千万别告诉我妈!” 这时,佣人在门外汇报,“少爷,宋秋音小姐来了。” 江逸想也没想就应道,“让她进来。” 江老爷子看着他脸上那明显是被人用拳头揍出来的伤,又联想到来到宋秋音,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感叹道,“真是扫把星,这事儿要是让你妈知道了,家里又得鸡飞狗跳好一阵子。” 江逸赶紧跳下床,忍着疼拦住要走的爷爷,“爷爷!您千万别告诉我妈这事!算我求您了!帮我瞒着!” 这时,宋秋音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看到江老爷子,立刻换上温婉的笑容,乖巧地打了声招呼,“江爷爷好。” 江老爷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杵着拐杖,径直从她身旁走过,丢下一句,“随便你吧,不过,纸包不住火,你妈知道,那是迟早的事。” 说完便离开了。 宋秋音脸上的微笑瞬间有点僵硬,但很快调整过来,她走到江逸面前,关切地问,“江逸,你还好吧?” 江逸重新瘫回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好什么好,疼死我了,迟哥这次下手是真重啊,一点情面都没留。” 宋秋音叹了口气,“唉,我都劝过你几次了,阿迟现在,真的把姜栖看得很重,他上次甚至对我说,我们两个加起来,在他心里的分量,都比不过姜栖一个人。” 江逸猛地睁大眼睛,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什么?他真这么说?那也太重色轻友了!我们三个明明是过命的交情!姜栖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野丫头,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宋秋音垂下眼帘,幽幽地说,“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还不如就和姜栖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睦算了,现在闹成这样,阿迟完全站在她那边了,还说要和你绝交……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 江逸心里也烦躁不堪,像一团乱麻,但还是嘴硬道,“不会的!迟哥肯定只是一时气头上而已,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就好了!何况他又没说不管你,他以前对你多好啊……” 宋秋音抬起眼,眸中水光盈盈,“但愿吧,我找机会,再帮你跟阿迟说说好话试试,总不能真看着你们兄弟俩决裂。” 江逸感动地看着她,“谢谢你,秋音!现在这时候,我身边也就你最可靠了!云帆那个家伙,昨天还说我做得太过分,非逼着我去给姜栖和关明夏道歉!我怎么可能向她们两个低头啊!” 宋秋音附和道,“是啊,之前姜栖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们的时候,也没见她道过歉,我们昨晚……其实也没把她怎么样啊,现在倒好,全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 离开江家后,宋秋音就来到了陆氏,她走到前台,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对前台小妹说,“你好,我找你们陆总,他现在在公司吗?” 前台小妹认得她这张经常出现在娱乐新闻里的脸,但似乎很久没见她来过了,加上公司内部似乎有些风言风语。 她不敢贸然放行,于是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说道,“宋小姐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如果没有,我需要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徐助理。” 宋秋音心里掠过一丝不满,但脸上笑容不变,依旧柔声道,“好的,麻烦你了。” 第181章 有话说 前台小妹和徐远沟通片刻后,挂断了内线电话,唇角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对宋秋音说,”宋小姐,徐助理说陆总今天还没到公司。” 宋秋音脸上期待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追问道,“他去哪了?徐助理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徐助理也没提。”前台小妹摇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下午四点公司有个高层会议,我想陆总应该会来参加的。” 宋秋音不甘心就此离开,试探着问,“那我可以上去等他吗?就在他办公室外面等,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说。” 前台小妹露出为难的神色,“抱歉,宋小姐,没有陆总的同意或者提前预约,我们不方便让您上去,这是公司的规定,您如果想等的话,可以在那边大堂的会客区稍坐。” 她伸手指向不远处摆放着沙发茶几的公共休息区。 宋秋音心里那股隐隐的不满升腾起来。 这前台小妹,还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之前她来陆氏,哪次不是被她客客气气请上去? 才时隔两个月,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愠怒,维持着嘴角僵硬的弧度,“好的,谢谢你了。” 宋秋音转身走向休息区,在沙发上坐下,她拿起手机,点开陆迟的聊天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犹豫着要不要发消息。 两人最近的对话停留在一个半月前,内容乏善可陈。 她想起自己刚被发配到海城那阵子,也隔三差五给陆迟打电话,诉说自己不适应那边的生活,腿伤未愈行动不便,言语间多次暗示想回京市。 可陆迟的回答总是不咸不淡,不外乎是“江逸在那边会关照你”敷衍的话。 自从她诬陷姜栖偷东西的事败露后,陆迟对她的态度就肉眼可见地冷淡疏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宋秋音不是没有被男人追捧过,她深知死缠烂打只会让人厌烦,需要适可而止,保持矜持和若即若离才能维持长久的吸引力。 于是后来,她也识趣地不再联系陆迟,只是安心等着江逸想办法带她回京市。 听说陆迟下定决心和姜栖离婚,两家合作全断,姜栖还上赶着来公司找陆迟,她也以为两人彻底闹掰了。 陆迟不会再管姜栖死活,这才想着借江逸的手给姜栖一点颜色看看,顺便出出自己积压已久的恶气。 谁承想,陆迟不但没放下姜栖,还因为姜栖被欺负,直接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下了重手。 昨晚弄这一出,原本是她们占理,结果姜栖挨了一巴掌,反倒成了楚楚可怜的受害者。 陆迟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地倾向了姜栖那边。 宋秋音此刻心里是又悔又恨。 早知道,维持表面的平和算了,何必急于一时? 犹豫再三,她还是给陆迟发去了消息。 【阿迟,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有话和你说。】 她想着,昨天陆迟在气头上才会那么冲动打人。 经过一天的冷静,或许他能听得进她的解释,能念及一些旧情。 —— 另一边,姜栖又被临时叫回了至禾,和接手她工作的新同事进行最后的交接。 新同事叫秦依依,是个小眼睛单眼皮的女孩,脸肉嘟嘟的,带着点未脱的稚气,看起来有点萌。 姜栖坐在她旁边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纸,耐心地给她讲解,“所以这个区域的设计,当时参考的是这个行业标准,主要是考虑到采光和动线……” 秦依依听得有些吃力,眼神里带着清澈的迷茫,眉头微微皱着。 姜栖不得不放慢语速,换着更浅显的方式又解释了两三遍。 她心里不禁莞尔,没想到自己还有当老师的一天。 同时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高中那会儿季骁给她讲题时有多耐心,她当时听一遍两遍也不会,季骁也是这般不厌其烦,一遍遍地讲,直到她完全弄懂为止。 姜栖讲了老半天,感觉讲得嗓子都有些干了。 秦依依终于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哦!我明白了!姜栖姐,你的思路真的好清晰啊!我就是刚毕业,实践经验少,吸收没那么快,人也有点笨,让你反复讲了好多遍,真是不好意思啊。” 姜栖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慢慢来,熟能生巧,我刚入行的时候也这样,很多东西需要摸索,这个项目后续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我。” “真的吗?那太好了!” 秦依依开心地拿出手机,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这样联系比较方便。” 姜栖点点头,拿出手机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所有工作都对接得差不多了,姜栖觉得可以放心离开了,便收拾东西起身,“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唉,等等姜栖姐!” 秦依依像是突然想起来,叫住她,“那个……许总监之前交代说,等你忙完了,去她办公室一趟。” 姜栖没多意外,随口应下,“好,我知道了。” 接着,她便来到了许凌霜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后走进去,“许总监,你找我?” 许凌霜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脸上带着惯有的明快笑容,“嗯,你明天就要走了,还麻烦你特意为交接的事跑一趟,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工作总要交接清楚,不能给后面的人留麻烦。”姜栖淡淡道。 许凌霜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她倒了杯水,“依依她刚大学毕业,没什么经验,脑子可能没那么灵光,一时间接手你的工作可能还有点难度,让你多费心讲解了。” 姜栖接过水杯,道了一句谢,“没有,依依挺聪慧的,只是需要点时间去适应和熟悉。” 她心里却有点纳闷,许凌霜招人一般都要求有经验的熟手,怎么会把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弄进自己的项目组? 许凌霜倚在桌边,像是闲聊般问道,“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九点。”姜栖回答, 许凌霜心下了然,目光落在姜栖脸上,仔细看了看,关切道,“你这个脸……仔细看,还有点红肿啊,江逸他下手也太重了吧。” 姜栖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那边脸颊,早上出门前明明特意用遮瑕膏盖了一下。 许凌霜有些好奇地问,“你和江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昨晚路过江逸那个包厢,无意间从门缝里看到里面好像绑着个女孩,接着就看到你匆匆走了进来,我感觉情况不对劲,怕你吃亏,所以才赶紧联系了陆迟他们。” 姜栖没想到昨晚是许凌霜报的信,她微微一怔,随即真诚地说,“谢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们及时出现了,后面的局势……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把控。” 其实想到昨晚那个局面,姜栖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别看她当时表现得很镇定,其实心里慌得一批。 那是她第一次干挟持人的事,抵着玻璃碎片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真刺穿了江逸的脖子,那她就成杀人犯了。 同时又害怕宋秋音和另外两个保镖趁她不注意搞偷袭。 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虽然许凌霜突然推门而入让她分了神,导致被江逸偷袭。 但说实话,在看到许凌霜出现的那一刻,她心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莫名就松了一些。 在她认知里,许凌霜行事有分寸,不像是会和江逸同流合污的人。 许凌霜却自责起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最后还是让你挨了打,要是我当时没犹豫,早点打电话或者直接进去阻止,也许就不会闹成这样了。” 姜栖垂下眼,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做得挺好的了,是我和江逸早就积怨已深,我们之间打这一架是早晚的事,现在好了,我和陆迟也离婚两清了,以后和那边的人,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更不会再吵了。” 许凌霜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确认道,“你和陆迟已经领了离婚证?” 姜栖眸色淡淡,“对,今天早上刚办的。” 许凌霜似乎还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后推开。 肖文海带着助理秦淮走了进来。 许凌霜有些意外,“舅舅,你怎么来了?” 肖文海目光锐利,直接落在了一旁的姜栖身上,带着审视,“这位是?” 许凌霜主动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介绍道,“舅舅,这是姜栖,我们公司很优秀的设计师,被选为代表,明天就要出国进修了。” 她又对姜栖介绍道,“姜栖,这是我舅舅,肖文海。” 姜栖之前听温竹八卦过一些许家的事,知道这位是许氏现在的掌舵人。 她起身,礼貌地打招呼,“肖总,你好。” 她抬眼大致打量了一下肖文海,约莫四十岁出头,眉眼间很有英气,气质沉稳干练,不同于许凌霜父亲许柏山给人的温和感,看起来就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难怪他能一个人全权打理许氏,并且管理得井井有条。 肖文海却没什么寒暄的兴致,直截了当地问,“你就是陆迟的前妻?” 姜栖被问得有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 肖文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却透着压力,“我昨晚在夜阑看到你了,你们那个包厢闹得动静不小。” 许凌霜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肖文海的胳膊,“舅舅!你说这个干嘛?” 她转头对姜栖使了个眼色,“姜栖,你先去忙吧,预祝你明天一路顺风。” 姜栖点点头,不再多留,在她往办公室门口走的时候,冷不丁察觉到还有一道视线在紧紧跟随着她。 她循着感觉望过去,发现是肖文海身边那个助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秦淮的眼睛不大,是细长的单眼皮,但眼神却很强势,带着一种穿透力。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姜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她心里有点发毛。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加快脚步离开了办公室。 等姜栖走后,许凌霜才有些不满地问肖文海,“舅舅,你找我有什么事?” 肖文海皱着眉,“陆迟的前妻,怎么会在我们公司上班?” 许凌霜坐回自己的办公椅,解释道,“她很早之前就在了,在我没回国之前,就是岑宁姐亲自把关招进来的,岑宁姐的眼光您知道的,能被她看中,能力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她确实挺出色的,前段时间还拿了‘观星’设计大赛的亚军。” 肖文海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和她走那么近干嘛?” 许凌霜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可以和她走那么近?我们是同事,工作上有交集很正常。” “因为她是陆迟的前妻?”肖文海一针见血。 许凌霜拿起桌上的文件整理,声音听不出情绪,“您不都说了是‘前妻’了吗?他们今天早上刚领的离婚证。” “领了离婚证又怎样?” 肖文海颇为不赞同,“那就是二婚的啊,你离他们远点,那一摊子是非这么多,陆迟那个人,连自己老婆和发小的关系都平衡不好,闹得鸡飞狗跳,可见处事也就那样,昨晚你还多管什么闲事,掺和一脚进去干嘛?” 许凌霜将整理好的文件放进文件夹,带着点撒娇般的抱怨,“哎呀,舅舅,我的事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你怎么比我爸管得还宽?” 肖文海一脸严肃,“你爸那性子太软和,管得不严!我当然得对你管得严点!” 他说着,从身旁的秦淮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直接放在许凌霜的办公桌上,“这些都是我让人筛选过的,家世好、能力突出、品貌端正的适龄未婚男孩资料,你好好看看,有没有满意的,相几个试试,你之前谈的那些,不是搞艺术的就是爱玩的,你堂堂许家大小姐,别谈那么不着调的对象。” 许凌霜看都没看那个文件袋,拎起自己的包和刚整理好的文件,起身就往外走,“我才不要相亲!我要自己谈!” 肖文海在她身后追问,“你去哪?” 许凌霜头也不回,声音清脆,“去陆氏沟通一下‘盛澜’项目的进度,明天要开项目会。” 她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秦淮说,“对了,秦淮,依依已经顺利入职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提拔她的。”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毕竟是你的妹妹。” 秦淮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谢谢小姐。” 许凌霜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肖文海看着被关上的门,叹了口气,感慨道,“好好的一婚的不选,二婚有什么好的?” 一旁的秦淮依旧沉默着,像一座没有表情的雕塑。 许凌霜很快开车来到了陆氏集团。 她跟前台熟稔地打了声招呼,得知陆迟不在,她也没什么意外,本来主要目的也是找项目负责人唐经理沟通明天开会的具体安排。 她正准备往电梯走的时候,一个身影却突然出现,拦在了她面前。 正是等了许久的宋秋音。 宋秋音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问,“陆迟不在,你凭什么能进去?” 第182章 会参加 许凌霜面对宋秋音的质问,脚步顿住,语调沉稳,“谁说我是来找陆迟的?我没那么无所事事,整天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这番话精准戳中了宋秋音的痛处。 她因为腿伤,近两个月没拍戏,没有作品曝光,已渐渐淡出大众视野,确实有点“无所事事”。 况且她刚去完江家,又来陆氏,也确实符合“到处乱窜”。 她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泛起点尴尬的红晕,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不就是仗着家世优越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许凌霜捧着文件袋,扬了扬下巴,坦然承认,“嗯,我也觉得自己确实挺了不起的,怎么了,你见不得我这么了不起?” 这话噎得宋秋音一时语塞。 她刚才等得太久,心烦意乱,看到许凌霜和前台没说几句就顺利放行,对比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忿才冲上前质问。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和颜悦色,“许小姐,是吧?对不起啊,刚刚是我唐突了,我也是等了很久没见到阿迟,心里着急,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了。” 许凌霜无所谓地笑了笑,甚至好心提醒,“没关系,能够理解你这种焦躁的心情,不过,你不打个电话先联系一下他吗?怎么在这干等着?万一他今天不来公司呢,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宋秋音抿了抿唇,指尖掐了掐掌心。 总不能承认自己根本联系不上,消息石沉大海吧。 她强撑着体面说,“阿迟说了待会就到,因为有点事耽搁了,他那么忙,我也不好老是催他。” 许凌霜了然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看穿一切的微妙,“那你慢慢等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就在这时,宋秋音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倏地一亮,朝不远处喊了一声,“阿迟!” 正准备走向普通电梯的许凌霜听见动静,循声望过去,果然看到陆迟穿着一件烟灰蓝的衬衫走了进来。他没打领带,外面也没套正式西装,看起来比平日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随性,但眉宇间笼罩的沉郁并未散去。 宋秋音快步迎了上去,语气是刻意的熟稔,“阿迟,你来了,我有话和你说。” 陆迟淡淡瞥她一眼,没什么表情,“说什么?” “是关于昨晚的事……”宋秋音声音放低,欲言又止。 陆迟眼底掠过一丝疲惫,显然不愿在人来人往的大堂多谈,只简短道,“跟我来。” 宋秋音心中一喜,趁陆迟不注意,给了旁边前台小妹一个隐含得意的眼神。 前台小妹赶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瞧着对方吃瘪的模样,宋秋音刚刚积压已久的怨气总算得以释放。 下次她来,总不可能再拦着了吧。 陆迟已经朝着专用电梯那边走去,步伐未停,宋秋音赶紧收敛心神,快步跟了过去。 许凌霜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微微挑眉,有些意外陆迟真的和宋秋音约好了,她刚才还觉得是宋秋音瞎编乱造的。 当陆迟经过她身边时,许凌霜自然地打了招呼,“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啊,能正常来上班了?昨晚你死气沉沉的,怪吓人的,还以为你怎么了。” 陆迟脚步微顿,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许凌霜举起手中的文件晃了晃,“明天早上九点,盛澜第三轮设计方案大会,我过来和唐经理再沟通一下细节。” 陆迟眸色淡淡,对此并不怎么关心地“嗯”了一声。 许凌霜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明天的会,你要参加吗?” 陆迟一下子就想到了姜栖。 她作为项目组成员,明天肯定会参加。 早上两人才离完婚,他心里空落落的,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她。 以前他们是夫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现在分开了,似乎只有在工作场合,才能多见一面是一面。 于是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我会参加。” 许凌霜抿唇一笑,“那我们可就恭候大驾了,准时点,别摆你总裁架子又迟到了啊。” 陆迟对此不以为意,刚要继续往前走,却像是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昨晚的事,谢了。” 许凌霜知道他指的是自己通风报信的事。 她看了一眼站在陆迟身后的宋秋音,意有所指地说,“谢什么?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姜栖早就是我的朋友了,朋友有难,我能见死不救吗?” 宋秋音眸光骤然一冷,她猜的一点也没错,就是许凌霜坏的事。 陆迟没再说什么,随手按了电梯按钮,径直走了进去。 宋秋音容不得多想,赶紧跟了进去,生怕电梯门关上。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迟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一言未发,只有电梯运行时细微的嗡鸣。 这沉默在宋秋音看来格外逼仄,让她感觉无处可躲,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她想起昨晚陆迟殴打江逸时那狠厉的眼神,心有余悸,最终还是没敢在电梯里贸然开口。 电梯到达指定的楼层,门一开,陆迟率先走了出去,步伐很快。 宋秋音沉默地紧跟其后,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徐远在工位上,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走来,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起身打招呼,“总裁,陆董说您要是来公司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知道了。”陆迟脚步未停。 徐远看向他身后的宋秋音,询问道,“宋小姐,需要泡茶或者咖啡吗?” “不用。”陆迟替她回答,径直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站定,回身看着跟进来的宋秋音,没有任何让她坐下的意思,直接道,“说吧。” 宋秋音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酝酿了一下情绪,才开口,“昨晚的事,说来我也有错,是我没有劝住江逸,让他和姜栖发生了那么大的冲突……” 陆迟眸色沉沉,不疾不徐地盯着她,“你明知劝不住,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 宋秋音早已想好了说辞,“你昨天失联一整天,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谁也联系不上你,况且……我就算告诉你了,江逸也会怪我,他不让我往外说。” “是你怕他怪你?”陆迟向前一步,压迫感随之而来,“还是你也想趁机找姜栖麻烦,在一旁推波助澜,甚至出谋划策?” 宋秋音睫毛剧烈地颤了颤,抬起眼,眸中瞬间盈满了水光,带着受伤和不可置信,“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陆迟不为所动,直接翻出旧账,“上次在剧组,诬陷姜栖偷东西的事,不也是你一手筹划的?” 宋秋音被噎了一下,随即辩解道,“我就冲动了那么一次,当时姜栖喊来江逸母亲,对我又打又骂,让我在剧组颜面尽失,我气不过,才想出那个办法,想让姜栖也感同身受一下。” “气不过?”陆迟眼神更冷,“江逸母亲来大闹的事,后来我分明给你摆平了,剧组的人也承诺不会再外传,你还有什么气不过的?” “我也是人啊!”宋秋音提高了音量,眼眶泛红,“我一直受姜栖和关明夏的欺负,难道连反击一下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陆迟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姜栖是我的妻子,你要反击她,就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宋秋音望着陆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此刻写满了冷漠和疏离,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不是气话。 她陷入了沉默,心一点点沉入冰窖,寒意刺骨。 陆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道,语气透着一种审视后的失望,“你之前说过,会和姜栖试着和睦相处,恢复年少时的情谊,现在看来,你是一点努力也没做。” 宋秋音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我们为什么做不成朋友的原因,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积压了太久,控诉般说道,“因为你啊!”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你眼里只有姜栖?”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走散,我跟着你们一起去了京市,那三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你喜欢的人会是我吗?” 陆迟沉默了下,给出了清晰的答案,“不会。” 宋秋音激动地反驳,“你骗人!要是不喜欢我,你怎么会义无反顾冲进火场救我,还受了伤?” 陆迟眼眸黯了黯,似乎回忆起旧事,但语气依旧沉稳,“事情因我而起,我确实也亏欠你。” “只是因为亏欠吗?”宋秋音不肯放弃,追问道。 陆迟平静地看着她,终于将话说得明白透彻,“当年你救了我和江逸,我很感谢你,但这不是你一次次得寸进尺的理由,不要把我们之间那点最后的情分,都给消磨殆尽。”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陆怀舟走了进来,见到宋秋音也在,而且气氛明显不对,他微微一怔。 陆迟迎上父亲的视线,并未回避,转而对宋秋音说,“要是再对姜栖搞那些小动作,别怪我对你也翻脸,出去吧。” 宋秋音咬了咬唇,似乎有点不甘心,但最终只能悻悻地离开。 路过陆怀舟身边时,她低低地唤了一声,“陆叔叔好。” 陆怀舟没有回应,甚至没多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陆迟跟前,眉头轻蹙,“你这几天玩消失去哪了?班也不上。” 陆迟神色平淡,“离婚去了。” 陆怀舟并不意外,只是确认道,“离了打算和那个宋小姐在一起?” “以前没有这个想法,现在也不会。”陆迟回答得干脆利落。 陆怀舟一针见血地说,“那之前为什么不说清楚?老婆没了才张嘴了。” 陆迟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陷入了沉默。 他处理完这几天堆积的工作,离开公司时已经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 徐远在前面沉默地开着车。 陆迟坐在后座,没有看窗外流逝的夜景,而是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条银色的五角星项链。 当初他赶到火场时,只看到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宋秋音,而旁边就掉了这么一条项链。 陆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姜栖随身戴的。 他赶忙捡起项链,下意识以为姜栖也在这里,可能受伤昏迷在某个角落。 可火势已经很大了,浓烟滚滚,能见度极低。 陆迟看不清,只能焦急地大喊着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他不死心,在仓库废墟里艰难地寻找了一番,结果被一根突然倒塌燃烧的柱子砸中肩膀,才留下了那道深刻的疤痕。 他这么一找,耽误了宝贵的救援时间,火势也越来越猛,再不走两人都可能葬身火海,他这才忍着肩膀的剧痛,抱起昏迷的宋秋音离开了火场。 而宋秋音也因为在火场待得太久,吸入了过量粉尘,落下了终生的呼吸疾病。 说来,这确实有他的一部分责任。 最理智的做法本该是先把确定的伤员宋秋音救出去,再折返回去寻找可能存在的姜栖。 可那时,看到姜栖贴身戴的项链遗落在那里,什么理智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后来得知姜栖并无大碍,好好在家待着,他真的是庆幸又无奈,种种复杂情绪交织,这条项链他也没还她,就这样一直偷偷留着。 陆迟想起贺云帆说的话——“自尊能当饭吃吗?” 他抿了抿唇,想着或许该主动点,开启一下话题,打破现在的僵局。 于是,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斟酌着输入了几个字,发送了过去。 …… 此刻,姜栖正在卧室里收拾行李箱,为明天的离开做最后准备。 听到床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她走过去,拿起一看,发信人竟是陆迟,内容只有四个字。 【吃饭了吗?】 姜栖额角抽了抽,这人还惦记着那顿散伙饭呢? 什么该死的仪式感啊。 她连回复都懒得打,直接点开陆迟的头像,选择了加入黑名单,然后把手机丢回床上,继续回去收拾行李。 陆迟坐在车里,等了许久,手机屏幕依旧暗着,没有期待中的回复。 他抿紧唇,又尝试着发了一条。 【没吃的话,我可以请你。】 消息发送出去的瞬间,旁边却出现了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下面一行小字清晰地显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第183章 首饰盒 陆迟盯着屏幕上那行刺眼的小字,眼底划过一丝愕然,随即被一种沉郁的无力感取代。 他忽然抬头,问前面开车的徐远,声音低沉,“徐远,之前我是不是做得挺差的?” 所以姜栖才会和他断得如此干脆,毫无留恋,直接拉黑了。 徐远握紧了方向盘,手心微微出汗。 他知道自家老板刚离婚心情必然不佳,此刻要是拍马屁说“您做得挺好的”,那简直是把老板当傻子哄,不然也不会闹到离婚这步田地。 他斟酌了一下,选了个相对中庸的词,“还行吧?” “还行?”陆迟对这个模糊的答案显然不满意,追问道,“那你觉得,哪里不行?” 徐远不确定地从后视镜瞥了老板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想听实话吗?” 陆迟眉头一皱,语气不耐,“不说实话,我听你讲话干嘛?耳朵闲得慌吗?” 徐远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有时候您讲话太强势了,唯我独尊。” “我没说是在工作上的。”陆迟强调。 “伴侣相处您也是啊。”徐远索性放开说了,“对太太老是有点吆五喝六,跟吩咐下属似的,什么事都得听您的安排,很少主动问她的意见。” 陆迟额角一跳,没反驳,只沉声道,“还有呢?” 徐远从后视镜瞄了一眼,见他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没立刻发作,便继续小心翼翼地说,“有时候我理解您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言语却很伤人,比如您不想太太上班,担心她适应不了外面职场的残酷,您直说就好了,干嘛非得拐着弯贬低她?” 陆迟抿紧唇,“还有呢?” 徐远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点,“还有和宋小姐也不清不楚的,因为她还放了太太的鸽子。” 陆迟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和她不清不楚了?我们就是朋友,当时她受伤了,我不帮着处理,谁处理?难道看着她0不管?” 徐远小声辩解,“可结了婚,确实需要和异性朋友保持适当的距离,尤其当时外面绯闻传得沸沸扬扬,换做我是太太,我可能也会觉得……您有二心啊。” 陆迟被他这假设气得一噎,没好气地说,“你还换作是她?我才不会娶你这种缺心眼的!” 徐远看他有点炸毛,赶紧安抚,并试图给出建设性意见,“总裁,您别生气,我就是打个比方,明天早上九点您不是要出席盛澜的项目会议吗?到时候,轮到太太发言的时候,您就肯定她的方案,鼓励她,赞赏她几句,这比贬低她、刁难她好吧?有时女人就爱听这些肯定的话,这说明您看到了她的闪光点。” 简而言之,就是使劲地拍马屁。 陆迟听后,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大脑似乎吸收了一下这个建议,没再说话。 车子很快抵达了云水湾。 陆迟下了车,走进这栋如今显得过分空旷寂静的别墅。 自从姜栖搬走后,这里就失去了所有的暖意和鲜活气息,只剩下一片冷清。 王妈迎上来,习惯性地问候,“先生,您回来了。” 陆迟却冷不丁冒出一句,“王妈,我离婚了。” 王妈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讶和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那……那太太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她一直以为小两口只是闹别扭,心里还盼着姜栖哪天能回心转意。 这段日子别墅里冷清得让她发慌,每天除了打扫,就只能侍弄一下院子里姜栖以前亲手栽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她会回来的。” 陆迟笃定地丢下一句,便径直上了楼。 他回到主卧,墙上还挂着那幅巨大的婚纱照,照片里姜栖笑得眉眼弯弯,眼里仿佛有星光。 衣柜里还满满当当地塞着她留下的衣物和包包,化妆台上各式各样的化妆品,仿佛女主人只是临时出门逛街,一切景象都停留在她离开前的样子。 可空气里,早已没有了她的气息。 他走到化妆台边,台面上放着王妈之前从姜栖住过的那个客房收拾过来的首饰盒,里面包括他上次生日送给她的蓝宝石项链,连盒子都原封不动。 他的目光只是短暂停留在那里片刻,然后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木质相框。 那是之前带佳乐去游乐园时拍的三人合照。 照片里,姜栖戴着个有点傻气的鲨鱼发夹,看着镜头表情愣愣的,带着点懵懂的可爱。 陆迟抱着佳乐,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姜栖的侧脸上。 他看着照片上姜栖那愣神的模样,心绪复杂翻涌。 他对姜栖的心动,或许开始得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早。 出国前,他曾去找过她,想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可姜栖躲在家里对他避而不见,他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他在机场等了一天,机票改了又改,最终带着一股被拒绝的难堪,独自出国了。 即使身在国外,他还是总会想起她。 第三年,他忍不住偷偷回来了,去了她的大学,却听说她和那个叫祁遇的校草谈起了轰轰烈烈的恋爱,人尽皆知。 他亲眼看到两人像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在校园里并肩而行,去学校后街的小吃店,吃面条的时候她耳边的头发滑落,那个男生就自然地帮她轻轻挽起,送她回宿舍时,两人在楼下还依依不舍地拥抱。 陆迟那天像个卑劣的跟踪狂,偷偷跟了他们一路,心脏像是被浸在酸水里,腐蚀得生疼。 只有他自己,还可笑地停留在原地,他再次黯然出国,想彻底把她忘掉。 可后来听江逸说他们分手了,他那颗沉寂的心又忍不住躁动起来,盘算着回国。 没想到江逸紧接着又说,姜栖又谈了新的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每次没谈多久腻了就分,甚至拍了很多她和不同男生约会的照片,隔三差五发在三人群里。 陆迟的心再次冷却下来,他想着自己也该重新开始了,可总是在第一步就莫名停下,索然无味。 直到那次,江逸又在三人群里说,姜栖谈了一圈,终于要订婚了,对象是风评不太好的沈砚。 他还是买机票回了国,就想看看她最终选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结果,她挽着那个一脸花心样的男人,来他们包厢敬酒。 看着她向自己举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眸色复杂地盯着她,像是在质问“为什么偏偏是这种男人?” 姜栖对他的目光却是躲躲闪闪。 陆迟心有不满,带着怒气也夺过酒杯回敬了她几杯,姜栖喝完就急匆匆跑出包厢,她的订婚对象沈砚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他还是不放心追了出去,却感觉那酒劲上来得又快又猛,身体异常燥热——那酒,是沈砚那边拿来的。 他其实尚有几分清醒,但看到姜栖泛红的脸颊时,那股压抑了多年的思念彻底占据了上风,几乎是顺势而为…… 第二天醒来,他抱着仍在沉睡的她,心里充斥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隐秘欢喜,也有点担忧姜栖醒来会和他闹。 到时他就哄她,然后郑重地说会对她负责。 可姜栖醒来后,冷静得不行,仿佛早就有所预料。 她直接说他睡了自己,然后提出让他负责,娶她。 这跟他预料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想起昨晚那劲头十足的酒,他忽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在心底酝酿。 兜兜转转,她在外面玩够了。 找不到更靠谱的,就又回头找上他了? 把他当什么了? 接盘的备胎? 还是稳定的提款机? 他不想就这样妥协,姜栖便搬出了陆老爷子逼着他娶,他不情不愿地去领了结婚证,看着姜栖在婚后那刻意讨好的样子,他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她就是为了钱,为了陆太太这个位置,在这里假惺惺地演戏。 那晚,姜栖问他爱没爱过她。 他犹豫了。 他不想承认。 承认了,就是等同于交出了主动权。 成了这段关系里可能被随意丢弃的一方。 他要牢牢掌握两人之间的主动权,让姜栖能长长久久留在他身边。 而不是像她对待之前那些男朋友一样,谈腻了就被轻易分手。 —— 次日,天蒙蒙亮,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透着沁人的凉意。 姜栖在离开之前,还是去了一趟城郊的墓园。 她想来再看看陆老爷子,跟这位生前给予她诸多疼爱的老人,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她在墓前静静站立了许久。 直到晨雾渐渐被初升的日光驱散,她才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走下台阶时,恰好遇到了捧着一束新鲜百合拾级而上的白雅舒。 两人打了个照面,俱是一愣,白雅舒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下意识唤了一声,“姜栖?” 姜栖脚步微顿,犹豫了下,还是维持了基本的礼节,轻声喊了句,“白阿姨。” 白雅舒看了眼她身后陆老爷子的墓碑,心下明了,“来看望老爷子?” “是。”姜栖点点头,无意多言,“那我先走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白雅舒却出声喊住了她,“等等。” 姜栖停下了脚步,回头静静地看着她。 白雅舒抿了抿唇,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问道,“陆迟之前送我的那些礼物,其实……都是你给我买的,对吗?” 她上周将那个羊脂玉镯拿去保养,店里的老师傅闲聊时提起,说这镯子材质罕见,他们店里仅此一个,当时的买家登记名是姜栖。 老师傅还说,姜栖特地嘱咐过他们,若有什么适合长辈的好东西,都帮她留意着。 白雅舒回去后,仔细翻看了陆迟这些年送她的东西,确实都更像姜栖的手笔。 姜栖垂下眼睫,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白雅舒看着她,脸上并没有被欺骗的恼怒,反而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的了然。 “也对,我生的儿子,我还不清楚吗?他哪里会这么细心孝顺。” “前几天母亲节,都没见他打个电话问候一声,更别提精心挑选什么礼物了,和你结了婚,才突然冒出这些所谓的‘心意’……” 她顿了顿,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难为你还想着,宽慰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姜栖抬起眼,眸色淡淡,像蒙着一层清浅的雾霭,“是当时的我应该做的。” 那时,她是陆家的儿媳,心里存着让这个家更和睦的念头,自然会想着在力所能及处弥补陆迟与他母亲之间的疏离。 而白雅舒,在她被姜家人刁难陷入尴尬时,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也确实给过她体面和维护。 好都是相互的。 只是,她们之间的缘分,到底尽了。 姜栖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是她婆婆的女人,轻声说了一句,“保重。” 便转过身,一步步,稳稳地迈着台阶向下走去。 白雅舒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束洁白的百合,望着姜栖离去的方向,轻轻叹息了一声。 昨天她从丈夫那里听说了两人离婚的事。 虽然气头上时,她曾对姜栖说过有更中意的儿媳人选,可如今这两人真的彻底散了,她心里竟也漫上几分舍不得。 毕竟相处了这些时日,姜栖的温顺懂事她都看在眼里,也习惯了。 以前陆家四个人在老宅吃饭的时候,也就老爷子和姜栖两个能聊得开心,饭桌上不乏欢声笑语,他们夫妻和陆迟三人反而像是陪客。 如今,老爷子不在了,姜栖也走了。 那个家莫名就冷清空荡下来。 连陆迟,如今也不怎么回老宅了。 以往,只要她开口叫姜栖过来,总还能顺便见到儿子的身影。 —— 陆迟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他看见姜栖的身影被熊熊大火吞噬,一点点化为灰烬,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他大喊了一声,“姜栖!”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坐起身。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浑身沁出了一层冷汗。 发现自己手里还捧着那个相框。 窗外天光已大亮。 陆迟瞥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已经八点半了。 他走到化妆台前,准备将相框放回原位。 或许是因为刚做了噩梦,还有些心神不宁。 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放着的那个首饰盒。 “啪嗒”一声轻响,首饰盒被打翻在地。 陆迟的视线追随过去,就看到那个装着蓝宝石项链的丝绒盒子摔开了,项链滑落出来。 同时,一个熟悉的戒指也从首饰盒里轱辘轱辘地滚了出来,在地板上转了几圈,发出清脆的细微声响,然后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第184章 她跑了 陆迟走过去,俯身将那枚戒指捡了起来。 戒指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字母和特有的缠绕花纹,与姜梨之前炫耀的那枚看似一样。 但不同的是,这枚戒指的外侧,有一道细微却清晰的歪曲划痕。 那是有一次,姜栖兴冲冲端着一盘刚加热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盘子边缘滚烫,她急急忙忙放到桌上时,戒指不慎在桌沿刮了一下,她当时“嘶”了一声,顾不得手指的灼痛,第一反应是抬起手,心疼地看着戒指上多出的那道瑕疵。 陆迟路过餐桌刚好看到这一幕,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查看,语气带着责备,“这么烫干嘛直接用手端?家里缺你个隔热手套?” 姜栖却撇撇嘴,“我以为没这么烫,就一下子的功夫。” 他忍不住说她,“你以为,都你以为!笨死你算了!” 姜栖无奈,还在小声嘟囔,“可是戒指刮花了……” 他当时觉得她小题大做,“真是掉钱眼里了,有什么好心疼的?有划痕就有划痕,又不会少块肉。” 记忆闪回,他蓦地怔住,心脏骤然空了一瞬。 这道独一无二的划痕…… 所以,姜梨之前那一模一样的戒指是假的? 姜栖并没有将他们的婚戒给别人。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劈开了他心中因误解而堆积的阴霾。 想到这,陆迟急忙拿起手机,给姜栖拨去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漫长的“嘟——嘟——”声,始终无人接听。 焦躁像藤蔓般缠绕上来。 眼看时间逼近九点,按照常理,姜栖此刻应该在去陆氏开会的路上。 陆迟思绪纷飞,再也按捺不住,他匆匆忙忙换了衣服,连领带都没系,便抓起车钥匙直奔公司而去,一心只想立刻找到姜栖问清楚。 殊不知,城市的另一端,机场。 姜栖已经办好了登机手续,关明夏紧紧拉着姜栖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 “噢,还有!”她想起什么,补充道,“听说英国那边小偷抢劫什么的不少,你走在路上一定要小心,财不外露知道吗?要是真倒霉被抢了,也别傻乎乎地去追,保命最重要!” 姜栖眸色黯了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她上次圣诞节去英国,就在大街上被人抢过手里的纸袋,当时她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下意识就追了出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真的从那个歹徒手里把东西抢了回来。 关明夏看她眼神飘忽,拽了拽她的手,提醒道,“听见没啊?别不当回事!” 姜栖回过神,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听见了,我的关大小姐,你都说好几遍了,再说下去你嘴皮子都要磨秃了。” 关明夏用力抱了她一下,声音闷闷的,“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报平安啊!等我店里生意稳定些,没那么忙了,我就飞过去看你!” “好啊,我等你。”姜栖回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时,关明夏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咖啡厅的店员打来,说供应商那边出了点急事,需要她立刻回去处理,关明夏连连应好,挂了电话,为难地看着姜栖。 “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姜栖推了推她,“我这就去过安检了。” 关明夏又匆忙叮嘱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快步离开了。 姜栖也拖着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口。 却没想到,在安检口附近,遇到了似乎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姜屿川和方之璇。 姜栖皱眉,“你们怎么在这?” 方之璇莞尔一笑,“小栖,我们听说你要去英国进修学习了,所以特地来送送你。” 姜屿川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直接问道,“你这一去,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姜栖扯了扯嘴角,“对我的行踪一清二楚,还会不知道我要去多久吗?” 姜屿川却神色未变,“我也是偶然听你们公司的人提起,你入选了出国进修的名额,怎么不和家里说一声就这样走了?爸要是找你找不到人,会担心的。” “他找我,无非就是让我去求陆迟,收拾你们姜氏那个烂摊子。”姜栖眸色冷淡,“有什么必要和他说。” “你别听他的,姜氏那边我会处理。”姜屿川承诺道。 姜栖却斜他一眼,“订婚宴上给陆迟下药的时候,没想过姜氏会有今天吗?” 姜屿川沉默一瞬,声音低沉却清晰,“想过,但只要你离婚了,那就是值得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的舍生取义了?”姜栖冷笑。 一旁的方之璇适时插话,试图缓和气氛,“小栖,过几个月我和你哥的婚事也应该定下了,到时你会回来参加吗?” 姜栖看向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订婚宴你们都敢迷晕我,结婚宴还不知道把我怎么着了呢,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二人,径直拖着行李箱,走向安检通道。 方之璇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对姜屿川说,“姜栖一离婚就出国,看起来是打算放下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了。” 姜屿川眸色幽深,笃定道,“放不下的,她母亲还在医院,她迟早会回来的。” 另一边,陆迟着急忙慌地赶到了公司。 会议室里,项目组成员都已到齐,正在低声交谈,等待会议开始。 当陆迟推门而入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头发微乱,领带没系,衬衫甚至有些许褶皱,与平日那个一丝不苟的陆总形象相差甚远。 陆迟却根本没在意这些目光,他的视线迅速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许凌霜旁边的那个空位。 那原本是姜栖的位置。 此刻却坐着一个脸孔陌生的女孩。 他心头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攥住了他,脱口问道,“姜栖呢?她怎么没来?” 大家听后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尤其是温竹,脸上那副“我磕的Cp居然是真的”的兴奋表情几乎压抑不住,激动得在桌子底下直跺脚。 许凌霜倒是没想到陆迟反应这么大,她抿了抿唇,出声解释,“她请假了。” 陆迟却不依不饶地追问,“请的什么假?” 许凌霜试图维持会议秩序,笑着提醒,“陆总,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说吧。” 陆迟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坚持问,“我就问你,她请的什么假?”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秦依依,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吓到,她老实巴交地小声回答,“陆总,姜栖姐……她被公司选为代表,去英国进修学习去了,她后续的工作由我来接手,您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问我。” “她走了?”陆迟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时候走的?” 众人眼神更加微妙,不明白陆总为何对一个乙方普通员工的去向如此激动失态。 反而是温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眼睛都在发光。 秦依依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到,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这个……具体时间我也不太清楚……” 许凌霜深吸一口气,接过话头,“今天早上九点的航班,如果没延误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起飞了。” “什么?”陆迟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许凌霜,“你为什么没早点告诉我?” 说完,他根本不等任何人反应,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 许凌霜被当众质问,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平静。 负责人唐经理见状,赶紧出声维持秩序,“好了好了,我们开始会议吧。” 大家这才勉强收敛心神,重新投入到会议中,但气氛已然不同。 许凌霜在座位上静静坐了几分钟,最终还是起身,默默离开了会议室。 整个会议,因为陆迟的突然闯入和离开,变得有些混乱。 陆迟来到楼上,借用徐远的手机再次拨打姜栖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内心那股混杂着恐慌的烦躁再也压不住,他几乎要将徐远的手机捏碎。 徐远看着老板这副从未有过的慌乱模样,小心翼翼地问,“总裁,发生什么事了?太太没在楼下开会吗?” “她跑了!”陆迟的声音带着一种荒谬的嘶哑。 “她居然不跟我说一声!拿到离婚证就那么跑了!” 徐远也是惊讶得不行,“太太跑了?跑哪去了?” 陆迟将手机扔回给徐远,“英国!你赶紧帮我订最快一班飞英国的机票!现在就要。” 他已经勉强接受了离婚这个事实。 可他无法接受姜栖就此在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徐远接过手机,面露难色,“可是陆总,今天的行程怎么办?下午那个芯片合作方的会谈,很重要。” “都推了。”陆迟不假思索地说,“推不掉的,让陆董去应付就行。” 徐远只好应下,立刻回工位开始查询航班。 陆迟刚准备走向电梯回家简单收拾行李,却与从电梯出来的许凌霜迎面遇上。 许凌霜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她脸上惯有的明快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后的冷静,“陆迟,你刚刚在会议室上是什么意思?” 陆迟此刻心急如焚,只想尽快飞往英国,一秒都不想耽搁,他侧身想绕过她走进电梯,“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讲这些。” 许凌霜却伸手拦住了他,目光灼灼,非要问个明白,“你为什么要因为姜栖走了,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我?让我下不来台?” 陆迟被迫停下脚步,眼底里带着同样的质问,“你早就知道她今天会走,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带着后知后觉的钝痛。 出国进修这个安排一定不是这几天的事,他忽然想起姜栖之前挂在嘴边的“我没时间陪你耗了”,不停地催着他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原来她早就在为离开做准备,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浑然不知,甚至还以为能通过工作场合多见见她。 许凌霜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反而笑了笑,“没办法,姜栖让我保密的,她说她的行程,和你这个前夫。”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让你保密你就保密?”陆迟气结,语气带着嘲讽,“你就这么听她的话?” 许凌霜笑容不变,反而挺直了脊背,有自己的道理,“虽然我们俩认识更久,但该有的做人底线和承诺还是要有的,而且,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姜栖的私事。” “陆迟,你现在对她,确实也没有资格去管了。” “只要我想管,我就能管。”陆迟的声音沉了下来,说着就要再次绕开她,准备按下电梯按钮。 “陆迟。”许凌霜在他身后叫住他,“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吗?” 陆迟脚步倏然一顿。 许凌霜转过身,望着他紧绷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地剖析道,“姜栖为什么不告诉你她要出国的消息,你真的不知道理由吗?她就是铁了心要和你一刀两断,彻底摆脱你,开始没有你的新生活。” “你现在听到她出国的消息,就眼巴巴地要追过去。” “这副样子,跟那些死缠烂打的舔狗有什么区别?” “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呢?”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可一世的陆迟吗?” 陆迟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艰难地吞咽下某种苦涩。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哑,有一种认命般的执拗,“什么骄傲自尊,遇到她,早就没了。” 以前没有真正拥有过,他可以忍受那种求而不得的将就。 可结婚三年,他确确实实地拥有过她。 体会过她在身边的温度。 习惯了她存在于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再次失去的感觉,远比从未得到更加蚀骨灼心。 越是曾经拥有,越是无法忍受失去。 他必须将她找回来,无论如何。 哪怕姿态难看,哪怕被说成是舔狗。 他不再理会许凌霜,伸手按了电梯下行键。 恰在此时,旁边另一部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门打开,里面走出来的是贺云帆。 贺云帆看到电梯外气氛凝滞的两人,微微一怔,随即对陆迟说道,“可算找到你了,江逸说你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怎么也联系不上你,只能托我来找你,他说宋小姐病得很重,现在在医院,说什么都想见你一面。” 第185章 得重病 陆迟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昨天宋秋音还好端端地来公司找他,虽然脸色不好,但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夜之间就病重垂危。 “怎么会莫名其妙得了什么重病?该不会又是和江逸合伙在弄那些有的没的小动作吧?” 贺云帆神色却有些凝重,“是真的,昨晚发生的事,她整个人突然就不行了,呼吸衰竭,被紧急送进医院抢救,我早上去医院看过了,她还半昏半醒的,状态非常差,医生说能不能挺过去还不好说。” 他顿了顿,转达了江逸的请求,“江逸让你念及旧情去看看,兴许……是最后一面了。” 陆迟了解贺云帆,他绝不会站在江逸那边编造这种谎言,他说去医院看过了,那宋秋音的情况恐怕真的不容乐观。 一时间,陆迟陷入了艰难的纠结, 这时,徐远快步走了过来,低声汇报,“总裁,订好了下午两点飞英国的机票。” 贺云帆闻言,惊讶地看向陆迟,“你赶着去英国出差?” 陆迟眸子依旧沉郁,“姜栖今天早上去英国进修学习了。” 贺云帆愣了一下,“什么?” 随即他立刻明白了陆迟此刻的两难处境,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看出了那份挣扎。 陆迟站在那里未动,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一旁的许凌霜听到宋秋音重病的消息也颇感意外,但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想看看陆迟最终会如何抉择。 大约过了十几秒,仿佛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权衡,陆迟终于开口,“先去医院。” 说完,他便跟着贺云帆,转身走向了电梯。 许凌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 她转向还留在原地的徐远,带着探究问道,“徐助理,陆迟和那个宋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高中同学吗?” 徐远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许总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确实了解有限,但即便知道,也不会随意透露老板的私事。 —— 陆迟和贺云帆很快来到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两人朝着宋秋音所在的病房走去。 贺云帆看出陆迟的心不在焉,宽慰道,“姜栖那边起码人是安全的,好好的,这次你和她之间也没什么约定,不存在什么放鸽子不放鸽子的问题,等这边处理好了,你再飞过去找她也不迟。” 陆迟眉心依旧紧蹙,语气透着一股被抛弃的怨怼,“她就能那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还真是狠心。” 随即,他迁怒般地看向贺云帆,“你之前还说什么慢慢来,现在人都跑了,还慢慢来什么?本来想小火慢炖的,结果汤都没了,还炖什么炖!” 贺云帆有些无奈,试着提供折中方案,“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那边,就喊你表哥帮忙,他不是在英国搞医学研究吗?让他在那边帮忙盯着姜栖。” 陆迟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那个人天天泡在研究室里,哪有这个闲工夫?再说,谁盯我都不放心。” 贺云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你之前连我都防着,生怕我拐走姜栖,对你那个三十岁还没结婚的表哥,肯定也照防不误。” 两人说着,很快到了病房门口。 江逸正等在那里,脸上还带着前天被打的青紫痕迹,他看到陆迟,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声音低低的,“迟哥……” 陆迟没有回应他,甚至没多看他一眼,目光直接投向病房。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宋秋音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呼吸机,脸色苍白如纸,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看起来确实十分虚弱。 江逸讪讪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贺云帆打破沉默,问江逸,“现在情况怎么样?” 江逸连忙回答,“刚刚清醒了一小会儿,一直念叨着想见迟哥一面,其实前阵子在海城那边也复发过一次,但都没这次严重,昨天可能情绪波动太大,又没吃药控制,昨晚差点就没命了,幸好送医及时。” 陆迟敛下眸子,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没有说话,像是在冷静地辨别江逸话里的真假。 这时,主治医生检查完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对他们说,“病人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是之前在火灾中吸入的有害粉尘长期沉积在左肺间质,引发了不可逆的纤维化,简单说,就是肺里长了瘢痕,失去了弹性,这三天是关键期,我们会进行抗纤维化治疗,看她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江逸急切地问,“那之后呢?还会这样突然复发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谨慎地回答,“如果后续病情持续恶化,保守治疗效果不佳,到了末期可能需要考虑肺移植,这是目前理论上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不过……” 医生顿了顿,“肺源非常稀缺,肺部捐赠者很少,而且肺部捐献本身难度就很大,排期会非常困难。” 江逸立刻表态,“钱不是问题,请尽快帮忙安排一下。” 医生表示他们会尽力,然后便离开了。 江逸转向一直沉默的陆迟,恳求道,“迟哥,你进去看看秋音吧。” 陆迟望着病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人,眸色复杂翻涌,有旧日记忆,有责任牵绊,也有因她种种行为而产生的疏离,脚步始终没有动。 江逸见他无动于衷,又苦口婆心地说,”迟哥,她这一路走来,真的挺不容易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当初我们承诺过要好好照顾她的,结果却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他顿了顿,主动承认错误,“绑架关明夏威胁姜栖那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混账,我道歉!但你不要迁怒于秋音身上,她其实劝过我好几次,说你会生气,让我不要这样做,是我自己冲动之下才对姜栖动了手,全程她都没有参与!你要怪就怪我,要打要骂都冲我来,但是秋音现在病得这么重,她就想见你一面。” 贺云帆也拍了拍陆迟的胳膊,低声劝道,“来都来了,别意气用事,进去看一眼,不耽误多少时间,飞机是下午两点,还来得及,万一真是最后一面,你拒而不见,以后想起来,难免会成为心里的一道坎。” 陆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宋秋音,戴着呼吸机,气息微弱。 看到他进来,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亮起微弱的光彩,因为情绪激动,氧气面罩上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轻若游丝:“阿迟,你来了。” “我快死了,你才舍得见我一面吗?” 陆迟站在床边,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眉头蹙起,“为什么不好好治疗?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宋秋音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能怪我吗?好像……就是命吧。”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缓缓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要是当初没有遇到你们,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我不会成这样……也不会这么痛苦……” 那时,宋秋音才十二岁,她还不叫现在这个名字。 她的家境拮据,住在老旧甚至有些破败的民房里,位置偏僻,上学要走很远的山路。 母亲在镇上的制衣厂做女工,平时住在宿舍,一个月才回来一两次。 父亲是猎户,她大多时间跟着父亲住在山上,习惯了山野的寂静。 那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她独自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忽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她心里害怕,但又忍不住好奇,循着声音,拨开茂密的灌木丛,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看到一个深深的捕猎陷阱。 坑底困着一个男孩。 他穿着料子很好的衣服,但此刻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正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宋秋音蹲在坑边,小声朝下面问,“你……你还好吗?” 坑底的江逸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抬头,语气冲得很,“你觉得我能好到哪里去?” 他真是倒霉透顶,先是一脚踩中了伪装的捕兽夹,剧痛之下重心不稳,又跌进了这个深坑。 更糟的是,坑底还有几根尖锐的断木,正好扎在他大腿根附近,鲜血已经洇湿了裤子布料,疼得他几乎晕过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另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树丛后敏捷地闪了出来。 那是个高挑的少年,眉眼英俊得让人过目难忘,但脸上却带着明显的淤青和已经干涸的血迹,左臂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着,鲜血已经浸透布料,顺着手臂蜿蜒流下几道暗红。 他手里紧握着一根粗壮的藤条,眼神警惕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宋秋音。 宋秋音当时就觉得,这个受伤的少年真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稳住心神,忽略那个漂亮少年眼中的戒备,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你们需要帮忙吗?” 陆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将藤条一端垂下去,试图把江逸拉上来,但他一只手臂受伤使不上力,藤条长度也不太够,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江逸在下面焦急地嚷嚷,“迟哥,不行啊!够不着!我腿疼得厉害,用不上劲!” 宋秋音见状,立刻放下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根崭新的绳子——那是她前不久在学校跳绳比赛得的奖品。 “用这个!”她手脚麻利地将绳子与藤条末端牢牢连接起来,延长了长度。 陆迟这才正眼看了她一下,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五官小巧,只是皮肤被日光晒得有些黑红。 “接好了。”宋秋音把连接处拽了拽,确认牢固,然后对陆迟说,“我和你一起拉他上来。” 陆迟快速扫视了一圈四周暮色渐浓的山林,确认无其他情况,便没有拒绝她,两人合力,终于将江逸从陷阱里拖了上来。 江逸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对宋秋音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谢谢你啊大妹子!你人真好!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转头又焦急对陆迟说,“迟哥,现在怎么办?那帮人肯定还在找我们!” 两人都受了伤,行动不便,加上对这里复杂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天色越来越暗,根本找不到下山的路。 陆迟皱着眉,忍着左臂传来的剧痛,冷静分析,“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天黑了乱走,更容易踩到陷阱。” 宋秋音在一旁听着,鼓起勇气提议,“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我家躲躲,就在那边不远。” “可以吗?”江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现在被一伙坏人追着,要是被他们抓到就完蛋了!” “可以的。”宋秋音点点头,“就我和我父亲在家,他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你们动静小点,等休息好了,伤处理一下,再走也不迟。” 陆迟虽然只有十四岁,却保持着超乎年龄的警惕,他审视着女孩,“你家?” 宋秋音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就在那边,一个普通的民房,我只是一个学生,放学回家刚好路过这里。” “你一个女孩独自走在这荒郊野岭,不害怕?”陆迟问。 宋秋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习惯了,等上高中就能住校了,再说我对这片很熟的,我爸就在这附近工作。” “谢谢你!”江逸再次道谢,“要是我们能平安下山,一定好好报答你!” 宋秋音把跳绳解开,仔细叠好放回书包,“报答谈不上,走吧。” 陆迟仍有犹豫,江逸忍着腿疼,一瘸一拐地挪到陆迟身边,小声劝道,“迟哥,走吧!先去她家躲一下,我这腿实在走不动了,再待下去万一那伙人找过来……” 陆迟的视线掠过宋秋音那个塞满课本的书包,判断她确实像个学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夜晚的山里危机四伏,他最终还是点了头,“那就麻烦你了。” 宋秋音便偷偷将他们两个带回家,安置在堆放柴火和杂物的偏房里,她手脚麻利地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区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条件不好,你们将就一下。” “行行行,这比掉坑里好太多了!有个地方躲着就行。”江逸几乎是立刻找了捆干草堆坐了下去,一路上他已经说了无数感谢的话,在他最无助狼狈的时候,这样一个清秀的女孩如同天使般出现并伸出援手,让他好感倍增。 然而,宋秋音的视线,却更多停留在那个始终沉默的少年身上,他站在角落,背脊挺直,即使狼狈也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清贵。 陆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对上,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宋秋音脸上微微一热,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宋声声,声声慢的声声,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我叫……”江逸刚想开口。 “你叫他‘逸’就行。”陆迟打断了他,依旧有些防备。 宋秋音看两人气质不俗,猜想他们大概是从大城市来的,不想透露真实身份也情有可原。 她平时借同学的青春疼痛文学杂志里,没少看过这种落魄公子哥被平凡善良女孩捡到的剧情。 她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又鼓足勇气,目光盈盈地望向陆迟,轻声问,“那你呢?” 陆迟沉默了几秒,才吐出一个字,“迟。” 宋秋音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个简短有力的字,唇角不自觉地弯起,“那我叫你阿迟,可以吗?这样比较顺口。” 第186章 报答你 陆迟没有应声,但也没有出言反对她叫“阿迟”,算是默许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丫头,你人呢?饭也没做?忙一天回来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宋秋音心里一紧,连忙对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是我爸,你们就在这儿安静待着,千万别出声,绝对不能让我爸发现,晚点我找机会给你们弄些药和吃的过来。” 江逸捂住大腿根的伤口,呲牙咧嘴地点头,“好,谢谢你声声,尽快啊,我这伤口疼死了,感觉血都快要流干了。” 陆迟倒是比较冷静,“如果有条件,我们需要一些消炎和止血的药物。” “我尽量想办法。”宋秋音匆匆应下,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关紧了杂物房的木门。 等她走后,陆迟才问江逸,“伤得怎么样?” “不太好。”江逸哭丧着脸,指了指自己裤裆附近的位置,难以启齿,“刚刚掉下去,那木头桩子好像扎到了我那里。” 陆迟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里?” 江逸又急又羞,再次明确地指了指,“就……就那里啊!” 陆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才问,“现在还疼得厉害?” 江逸吸着凉气,“刚掉下去的时候疼得我眼前一黑,现在好像麻木了点,但一动就抽着疼,主要是脚被夹的地方更疼,火辣辣的,迟哥,我们不会真死在这山里吧?” 陆迟靠坐在杂乱的柴堆旁,检查着自己手臂上草草包扎的伤口,有点恨铁不成钢道,“谁让你不看路,提醒过你小心陷阱,还能一脚踩进去,又笨得可以,直接坐进坑里。” 江逸委屈地辩解,“这能全怪我吗?那陷阱遮得那么隐蔽,天又快黑了!这打猎的太缺德了,满山都是这玩意儿,防不胜防啊!” 原本,这趟行程不该如此狼狈。 陆迟是跟着表哥和大姨,来这边一个刚开发的风景区游玩,江逸听说后心痒难耐,学也不上了,兴冲冲地跟过来凑热闹。 抵达后,大姨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在酒店休息。 表哥便带着他们两个半大少年去逛当地有名的夜市,那晚街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陆迟和表哥边走边看,一回头,才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江逸不见了踪影,两人只能分头寻找。 陆迟最后在一家不起眼的棋牌室找到江逸,其实那是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心赌场,专门坑骗外地游客。 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关紧了门不让他们离开,陆迟凭借学了些跆拳道,试着反抗,结果混乱中被对方用刀子划到了左臂,伤口颇深,最终还是和江逸一起被绑了起来。 那群人搜刮了两人的钱财后,便准备将他们和另外一些被拐骗来的人一起,卖到山里有名的黑工厂,压榨最后的价值。 趁着夜幕降临,人烟稀少,陆迟他们和另外二十几个同样被拐骗来的年轻人一起,双手被反绑,由七八个手持砍刀的高大男人押解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传闻中那座藏在深山里的黑工厂走。 看守的人恶狠狠地警告,“谁敢逃跑,老子就动真格,剁了你们的腿!” 路上也曾遇到过一两个山民,有被拐的人试图呼救,看守立刻上前狠狠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人口鼻出血。 而那些路人要么眼神闪躲,要么干脆假装没看见,匆匆离去,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陆迟一直表现得异常顺从,低垂着头,混在人群中默默行走。 他之前在转运他们的破旧面包车里暗中摸索,幸运找到了一小截被丢弃的锋利刀片,早已偷偷磨断了手腕上的绳索。 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山路崎岖漫长,一行人走走停停。 中途一次休息时,他趁看守松懈,迅速割断了江逸背后的绳子,拉着他钻进了旁边茂密的树林,一路奔跑。 身后很快响起了怒吼声和追赶脚步声。 好几个男人提着刀对他们紧追不舍,两人拼尽全力跑了很久,仗着求生的本能,才勉强甩开了他们。 然而,他们对复杂的地形完全不熟,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而且林间布满了各种危险的捕猎陷阱,陆迟不断提醒江逸注意脚下,江逸早已心有余悸。 这里的植被太过茂密,景象重复,他们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兜兜转转,惊恐地发现似乎又绕回了原点。 江逸又累又怕,精神高度紧张,一个没留神,“咔嚓”一声脆响,剧痛从脚踝传来。 他踩中了捕兽夹。 痛呼声中,他下意识猛地向后一跳,却正好跌入了那个伪装巧妙的深坑,这才有了后来与宋秋音相遇的一幕。 …… 宋秋音手脚麻利地做了简单的饭菜,父女俩沉默地坐在一张旧木桌前吃饭。 父亲宋长林是个典型的山里汉子,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壮实,眉宇间透着一股常年与山林打交道的粗犷。 宋秋音的长相则随了母亲,是那种温婉清秀的小白花模样,她对这个脾气不算好的父亲,心底始终存着几分惧怕。 “今天怎么磨磨蹭蹭这么晚才做饭?”宋长林扒拉着饭菜,头也不抬地问。 “老师拖堂了一会儿,放学回来就晚了点。”宋秋音小声回答,试图转移话题,“爸,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别提了!”宋长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逮着两只瘦兔子,不值几个钱,邪门的是,有个捕兽夹好像夹到人了,夹子上有血,边上还有挣扎的痕迹,我以为是头野猪,结果坑里屁都没有!” 他啐了一口,显得有些烦躁,“本来蹲了好几天,指望能弄个大家伙,白等了!” 宋秋音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垂下眼睫,没敢接话。 宋长林像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夹到的该不会就是老赵他们正在找的那两个跑掉的小子吧?今天碰见他,他说厂里跑了两个劳动力,正撒开人手到处找呢,我看那坑边上确实有人爬出来的印子。” 他忽然严肃地叮嘱女儿,“你可给我小心点,别跟那些不明不白的人搭上边,老赵那伙人可不是善茬,要是知道我们和那些逃跑的人扯上关系,麻烦就大了,我们可惹不起,听到没有?” 宋秋音心里一咯噔,强装镇定,“我知道了爸,我不会的。” 父女俩沉默地吃完饭,宋秋音收拾好碗筷。 趁着父亲在楼上看电视的时候,她用所剩不多的面粉和两个鸡蛋,烙了几张鸡蛋饼。 随后,她端着饼和一小壶水,悄悄溜进杂物房。 “只有这些吃的了,你们将就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的存粮本就不多,每顿饭都算计着吃,实在匀不出更多。 “谢谢啊!有的吃就不错了!”江逸饿坏了,看到食物眼睛发亮,拿起一张饼就狼吞虎咽起来,“唔…还挺香的!你自己做的?” 宋秋音点点头,又将盘子往陆迟那边递了递。 陆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低声道,“谢谢。” “里面是烧开晾凉的水,渴了可以喝。” 宋秋音把水壶放下,接着又从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些消炎药、几张止血贴和一小瓶碘伏,“幸好家里还剩了点药,不多,你们先用着,我还找了几块干净的布条。” 她看向陆迟血流不止的手臂,眼神带着关切,“阿迟,你手臂的伤口很深,需不需要我帮你清理包扎一下?我……我之前帮我爸处理过伤口,有点经验。” 陆迟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依旧很疏离,“不用,我自己可以。” 江逸一边吃着饼一边感慨,“声声,你真是太好了!绝对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善良、最温柔的姑娘!以后谁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宋秋音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她看着两人,试探着问,“你们是外地人吧?这边治安不太好,尤其是山上,你们是在被押送去黑工厂的路上逃出来的,对吗?” 江逸吃饼的动作一顿,噎住了似的,下意识看向陆迟。 陆迟依旧沉默,眼神里带着审视看向宋秋音。 宋秋音见他们还是防备,连忙解释,“你们放心,这里很安全,我只是听到外面有人说在找两个男孩,我想应该就是你们,虽然你们逃出来了,但那帮人势力很大,不会轻易放弃的,肯定还在附近转悠,你们离开的时候,一定要特别小心。” 江逸苦着脸,“我这腿伤一时半会儿好不利索,恐怕得待几天,万一走到半路腿不听使唤。” 陆迟的手臂伤得也不轻,确实没力气拖着江逸长途跋涉,他思忖着必须联系表哥前来接应,于是问道,“你们家有手机或者固定电话吗?” 宋秋音面露尴尬,“我爸有手机,但是他不肯给我用的,不过周末我可以去镇里,想办法借个手机帮你联系家里人,但是这边山路复杂,外来的人很容易迷路。” 陆迟沉吟片刻,做出决定,“那麻烦你再多收留我们几天,等我们平安离开,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对啊对啊!”江逸连忙附和,“声声,你简直就是我们兄弟俩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宋秋音却莞尔一笑,“我救你们,并没想着要什么回报,就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那你们就先安心待着吧,白天我父亲会出去,到时候你们可以稍微出来透透气,但千万别让他发现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先走了,伤口记得处理一下。”她又拿出些旧的洗漱用品放在一旁,仔细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她一走,江逸就感叹,“真是人美心善,还这么爱学习,时刻惦记着写作业,跟咱们学校里那些娇滴滴的女生一点都不一样。” 两人默默吃完饼,开始处理伤口。 陆迟手臂上的刀伤果然很深,皮肉外翻,他咬着牙,用宋秋音留下的布条和药粉艰难地给自己包扎。 接下来两天,两人昼伏夜出,白天等宋长林出门后,才敢到狭小的院子里稍微活动一下筋骨,江逸有一次想溜达进主屋看看,被陆迟严厉地制止了,“别给人家添麻烦。” 这天傍晚,隔着薄薄的门板,两人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宋长林的训斥声,“什么练习册要二十块?这么贵!你该不会是编理由骗钱,想拿去乱花吧?” 接着是宋秋音细弱蚊蝇的解释,“是真的,老师说班里每个同学都必须买。” “真什么真!”宋长林不耐烦地打断,“老师糊弄人的话你也信?他们肯定从中吃回扣了!学校平时发的练习册还不够你用?非得买别的?” “可是老师上课要统一讲的,到时候我没有怎么办?”宋秋音无奈地说。 “那你就借同学的看啊!这不正好省钱了?”宋长林理直气壮。 “可同学们都有啊……”宋秋音小声反驳。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宋长林嗓门拔高了几个度,“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买本破练习册要那么多钱!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再补了,实在想看凑合着跟同学一块看就得了!” 宋秋音垂下眼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平时对她算不上有多亲近,但也还算过得去。 可只要涉及到用钱,哪怕只是几块钱,立刻就会变脸。 像是一毛不拔的守财奴。 “别在这杵着了!快去做饭!”宋长林最后不耐烦地命令道。 宋秋音心情低落地走向厨房。 每一次要钱,都像一场耗尽尊严的拉锯战。 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边默默地抹着眼泪,一边开始生火做饭。 在那一刻,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有钱人,有很多很多钱。 不需要再这样卑微地向别人伸手要钱。 不需要再看别人脸色。 再也不要经历这种令人窒息的窘迫。 这房子隔音极差,陆迟和江逸在杂物房里将父女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样的对话,在这短短两天里,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之前有一次,是说食堂普遍涨价了,需要每周多几块钱伙食费,被她父亲一口拒绝,让她在学校少吃点,留着肚子回家吃。 还有一次是交五块钱班费,她父亲也舍不得给,说班费应该自愿交才叫班费,当时宋秋音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不想被同学孤立,软磨硬泡求了半天,父亲才极不情愿地给了三块钱,剩下的两块钱,她不知道是怎么低声下气跟同学借来的。 过了一会儿,宋秋音忙完,又悄悄给陆迟他们送了吃的过来,这次她用晚上剩下的一点肉沫做了几张肉饼。 她强颜欢笑地说,“怕你们老是吃野菜饼、鸡蛋饼会腻,今天做了点肉饼。” 陆迟看着她明显红肿的眼圈,直接问道,“你哭了?” 宋秋音一愣,慌忙别开脸擦拭眼角,“很明显吗?” 江逸用手肘撞了一下陆迟,“迟哥,你这情商是都补给智商了吧?就算看出人家哭了,也不能这么直说出来啊!多让人难为情!” 他转向宋秋音,语气带着同情,“声声,你爸……他对你这个女儿是不是太抠门了?几块钱的练习册,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宋秋音低下头,声音很轻,“他以前可能穷怕了,吃过没钱的苦,所以现在把钱看得很重,总是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其实……不怪他的。” “你真是太善良了,你爸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替他说话。”江逸感慨道,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哎,声声,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啊?离开这里。” 陆迟眉头立刻皱起,低声呵斥,“江逸!别胡说八道!” “谁胡说了?”江逸反驳,“我这是认真问她!就当报答她收留我们嘛!像她这么努力学习的,去京市肯定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我们俩资助她上学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吗?哪需要为这几块钱发愁?” 宋秋音听到“京市”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向往。 她这才真正确定他们来自那个遥不可及的大都市。 “谢谢你们的好意,”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但我真的没想要你们报答什么,而且,京市那么远的地方,我去了也是人生地不熟的。” “你认识我们不就行了?”江逸热情地说,“我和迟哥肯定会照顾好你的!对吧,迟哥?”他说着用力推了陆迟一下。 陆迟看着宋秋音泛红的眼眶,想起她父亲刻薄的话,再联想她这几日无私的帮助,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还是未知数,总之,如果我们能顺利离开,你的恩情,我们一定会还,不会让你白帮我们。” 宋秋音看着他们,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其实,我平时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认识你们,就像突然有了朋友一样。” 三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变得轻松熟络起来,一种共患难后萌生的友谊悄然滋生。 到了周六,两人在宋秋音家已经躲了三天,伤口虽然还没痊愈,但已经不影响基本行走了,于是准备离开。 宋秋音本想直接带他们下山,但陆迟担心三个人一起目标太大,到时被搜寻的人或者她父亲撞见,会连累她。 所以只让她详细描述了下山的路线和几个关键路口,他用脑子默默记下。 随后,他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宋秋音,嘱咐她去镇上的悦来酒店,找到前台,让他们把纸条转交给A1909房间的顾先生。 陆迟计划是等宋秋音出发一小时后,再和江逸下山,与前来接应的表哥汇合,这样更为稳妥。 宋秋音接过纸条,郑重点点头,按照他的嘱咐下山去了。 陆迟和江逸则留在杂物房里,静静计算着时间。 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两人正准备离开这里。 突然,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长林却不知为何突然回来了,急匆匆地来到杂物房找什么东西,猛地推开门—— 恰好与迎面走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第187章 没带伞 宋长林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看到杂物房里的两个陌生少年,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厉声质问,“你们这俩小兔崽子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家?” 江逸吓得一哆嗦,连忙赔笑,“叔叔好!我们不是小偷,就是躲在这避避风头。” 宋长林想到女儿前天晚上鬼鬼祟祟往杂物房送东西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怒火腾地烧起,“是宋声声那个臭丫头把你们藏在这的?还真是胆肥了!敢往家里招贼!” 陆迟眸色沉静,“我们只是暂时待在这里,并无恶意,也没动你家任何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把我们家当什么了?旅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宋长林冷哼一声,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他手里拎着的那根粗木棍横在身前,眼神像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江逸还在试图沟通,“宋叔叔,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好好说?没经过老子允许闯进我家,就是贼!对付贼还有什么好说的!”宋长林根本不想听,他心里盘算着把这两个“逃奴”重新交给黑工厂,既能撇清关系,说不定还能捞笔赏钱,怎么想都比放走划算。 陆迟心知无法善了,推了江逸一把,低喝道,“别废话了!快跑!” 说着,他瞅准空隙,灵活地绕过宋长林,冲向门口。 江逸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要跑。 但他这一愣神,宋长林也反应过来了,大手一下子就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小兔崽子,还想跑?” “宋叔叔!你放了我吧!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江逸连忙求饶。 “报答?你现在就报答我吧!”宋长林压根不信,反而拽得更紧,另一只手挥起木棍就朝江逸的脑袋狠狠砸去。 江逸吓得缩起脖子紧闭双眼,已经跑到门口的陆迟见状,毫不犹豫地折返回来,从后面猛地扑上去,死死抓住宋长林挥棍的手臂。 三人顿时在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里扭打成一团。 宋长林常年在山里讨生活,力气大得惊人,跟野猪都搏斗过,对付两个带着伤的半大少年,占尽了上风。 他猛地一甩胳膊,将挂在他身上的陆迟狠狠掼到一旁的柴堆上。 陆迟后背撞上硬木,闷哼一声,左臂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布条。 摆脱了陆迟的牵制,宋长林的木棍再次朝着江逸招呼过去,虽然江逸下意识躲闪没被打到头,但棍子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肩膀上,疼得他惨叫一声,半边身子都麻了。 陆迟眼见宋长林的棍子又朝江逸打去,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顺手抄起脚边一根坚实的木柴,朝着宋长林的后脑勺拍去。 “砰”的一声闷响。 宋长林脑袋吃痛,眼前发黑,温热的液体顺着后颈流下,他抓着江逸的手不由得一松。 “走!”陆迟一刻不敢停留,拉起疼得龇牙咧嘴的江逸,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沿着宋秋音之前描述的那条隐蔽小路,拼命向山下跑去。 跑到半山腰时,两人都已伤痕累累,气喘吁吁,几乎到了极限,再跑下去恐怕会直接晕死过去。 就在这绝望之际,他们幸运地遇到了正带人上山的表哥顾叙白。 原来,两人失踪的事早已惊动了陆家。 陆迟的父亲陆怀舟亲自赶了过来,动用所有关系,耗费两天时间,才根据沿途模糊的监控查到他们进了黑赌场后,极有可能被卖往山里的黑工厂。 今天一早,警方端掉了那个黑工厂窝点,但在被解救的人中,并没有发现陆迟和江逸。 顾叙白失落返回酒店,却从前台那里得知有个女孩送来纸条,因为等不到他先离开了。 顾叙白看到陆迟留下的纸条,了解情况后,立刻带人上山寻找,恰好与逃下山的两人相遇,见他们伤得不轻,催促他们赶紧下山治疗。 但陆迟想到宋秋音回去后,可能要面对盛怒的父亲,尤其是自己情急之下还打伤了她父亲,心中不安。 他坚持带着伤,在表哥等人的陪同下一起折返回到宋家。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赶到时,那间民房已是人去楼空,屋内一片狼藉,有明显匆忙收拾行李逃离的痕迹。 陆迟承诺的报答还没来得及兑现,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想到因为收留他们,可能给宋秋音带来无法想象的责难,陆迟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江逸之前说的也没错,如果宋秋音愿意,他们确实可以资助她去京市上学,给她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以此来偿还这份恩情。 之后一周,陆迟和江逸拖着未愈的身体,在当地辗转寻找宋秋音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什么消息。 表哥顾叙白劝他已经尽力了,缘分到了自然会再见,尤其他们还是学生,还要上学呢,家里也不可能让他们一直停留在这偏僻之地,他们这才不得不动身返回京市。 —— 回京市不到两个月,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陆迟在老爷子的寿宴上,从湖里救起了落水的姜栖。 这个有点傻气却异常执着的小姑娘就此缠上了他,她总是笑盈盈地出现在他身边,哪怕他冷言冷语,她也能巧妙化解。 她经常来陆家找老爷子下棋,时不时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她下棋很笨,总是拧着眉头想半天,然后嚷嚷着悔棋,悔了棋最后还是输,他偶尔看不下去,故意让一个子,她能开心很久,觉得自己棋艺进步了。 玩游戏也是,总是第一个是被杀掉,然后不服气地要求再玩一次。 她学着给他做点心,最初难吃得要命,后来手艺却越来越好。 明明对篮球一窍不通,她也能装模作样指着球场和他胡说八道一番。 有时看他脸色不好,她总能冒出一些千奇百怪的笑话。 慢慢地,陆迟习惯了生活里有这么一抹鲜活的色彩。 姜栖用她笨拙又真诚的方式,一点点渗透他的生活之中,占据了他青春里重要的三年时光。 然而,江逸却始终不待见姜栖。 在他心里,只有他、宋秋音和陆迟三人在山上小木屋结下的才是过命的“革命友谊”。 他认为姜栖的出现,抢占了原本属于宋秋音的位置。 因此,他总是找各种机会针对姜栖,试图把她从陆迟身边挤走。 江逸甚至私下里不止一次对陆迟说,“迟哥,你忘了小木屋里的声声了吗?” 陆迟回答总是清晰而坚定,“我没忘,那份恩情我一直记着,只是想还也找不到人。” 他们一直有派人留在那边县城,继续留意寻找那个叫宋声声的女孩,可惜始终杳无音讯。 江逸不依不饶,“那你也别跟姜栖走那么近啊!看她那黏糊劲儿就烦!你别和她玩,把她赶走!” 那时的陆迟,并未将江逸的话放在心上。 报答宋秋音是他的一份责任,但这并不影响他日后和谁相处。 …… 后来,姜栖升入了高一,在新的班级里认识了宋秋音,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姜栖心思单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暗恋陆迟的心事告诉了宋秋音,诉说他们日常相处的点滴。 宋秋音并不知道陆迟的全名,加之高三与高一教学楼距离远,陆迟为人低调,他的照片未曾在学校论坛公开流传过,所以她并未将姜栖口中的“陆迟”与记忆中的“阿迟”联系起来。 而江逸的班级也与姜栖她们不同楼层,况且他有一半时间不在学校,整天在外面呼朋引伴地玩。 以至于开学两个月,宋秋音都未遇到过两人。 一次偶然的闲聊,宋秋音提到自己棋艺精湛,姜栖便在一个周末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了陆家,想让她和陆老爷子切磋一下。 结果,宋秋音中途去洗手间时,刚好与下楼的陆迟迎面相遇。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时隔三年,再次看到彼此。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相遇是早晚的事。 但确实是姜栖的这次推波助澜,让这场重逢提前到来。 陆迟从宋秋音口中得知了她之后的遭遇。 那天她一回到家,就因为藏匿他们的事,被暴怒的父亲打了一顿。 后来听说黑工厂被端,曾与黑工厂有过来往的宋长林害怕牵连自己,匆忙收拾行李带着她逃离。 宋秋音却不愿意走,她想等陆迟他们回来兑现承诺,接自己去那个繁华的京市,有更好的学习环境,过上更好的生活。 宋长林看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生拉硬拽地将人带走。 他们联系了在镇上打工的母亲,隐姓埋名去了一座更偏远的小镇生活。 宋长林因为挨了陆迟那一棍子,后脑留下了不时隐痛的毛病,他心有怨气,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女儿,觉得她是个扫把星,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导致他们全家流离失所。 他又嫌“宋声声”这个名字晦气,不旺他,强行给她改名为“宋秋音”。 经过那件事之后,宋秋音在这个家过得更加如履薄冰,本来父亲对她也是算不上很好,之后是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虽然没动手,但用各种难听的话挤兑她成了家常便饭,更别提给她钱了,只让她去外面自己赚。 宋秋音也曾哀求母亲,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钱买学习资料,可母亲在家里毫无话语权,性格懦弱,除了偷偷抹眼泪,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趁着放假,去镇上的店打工挣钱,早早学会了看人脸色,曲意逢迎,卑微讨好。 好在她在学习上很有天赋,即使忙着打工,成绩也名列前茅,最终争取到了一位好心人的资助,才得以来到京市求学。 不耽误学习的同时,她开始努力往上爬,凭借出色的容貌,周旋于班里非富即贵的男生之间,对他们的追求既不明确接受,也不彻底拒绝。 只是稍加利用,谋取自己想要的物质,这样来钱比辛辛苦苦打工快得多了,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她深谙此道。 她心里在不断衡量,最终选择了一个样貌家境都还不错的班长,对他的示好照单全收,让他成为自己现阶段最稳定的供养者。 但这班长是沈如萱的青梅竹马,沈如萱无法忍受宋秋音对自己竹马这样的勾勾搭搭,于是派小姐妹屡次找她麻烦,最终,姜栖于心不忍出面维护了她。 陆迟听闻她因为当年好心收留他们,不仅挨了打,还长期遭受父亲更深的冷眼,于是郑重承诺道,“我会弥补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尽量满足。” 宋秋音却凄然一笑,“弥补?我这三年受的苦,是能弥补得了的吗?” 就在这时,姜栖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她全然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还高兴地为他们介绍,“陆迟,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成绩优秀又下棋很厉害的宋秋音。” 她又转向宋秋音,热情地说,“秋音,这就是陆迟。” 陆迟刚想开口说什么,宋秋音抢先一步,语气疏离地说,“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不等回应便转身离开。 宋秋音本就对姜栖那种不谙世事的善良隐隐嫉妒,自己想要的都要费尽心思去争取才能得到。 而姜栖却能轻而易举地拥有她渴望的一切,还总是装作很慷慨地施舍给她。 当她得知,自己苦苦挣扎的三年,陆迟竟和姜栖朝夕相处了三年。 一股“被取代”的怒火在心中疯狂滋长。 她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电视剧上那个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 吃了整整三年的苦,守着渺茫的承诺来到京市。 就等着“薛平贵”功成名就报答她。 可结果呢? 陆迟早就把她这个“原配”忘得一干二净。 在繁华的京市里,和另一个女孩子卿卿我我。 她要报复回去。 尤其是姜栖。 这个抢走了原本属于她位置的窃贼。 姜栖那时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陆迟却以为宋秋音不愿意面对曾经悲痛的过往,对他和江逸心存怨气,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后来,宋秋音就主动来到陆家,问他,“你说弥补我的话,还算数吗?” 陆迟看着她,女孩眼中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凄然,多了一丝他看不透的冷静,他回答,“算数。” 自此,宋秋音开始坦然地接受陆迟的弥补。 她有了很多钱,买漂亮的衣服和饰品,精心打扮自己。 这天放学后,窗外天色阴沉,姜栖和宋秋音留在教室里一起写作业。 姜栖写完一道题,抬头活动脖子时,目光落在宋秋音身上做工精致的裙子,忍不住赞叹道,“你这身裙子好看哎,把你衬得跟天仙似的。” 宋秋音放下笔,语气轻快地回答,“当然好看了,是喜欢我的人送的。” 姜栖疑惑地问,“为什么是喜欢你的人送的?你不喜欢他吗?” 宋秋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啊……还在考察他。” 姜栖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长得怎么样?帅不帅?” 宋秋音眼神微妙,缓缓说道,“很帅,是……你喜欢的那种帅。” 姜栖闻言,脸颊微微泛红,“我只喜欢陆迟那种啊,其他都入不了我的眼。” 宋秋音话锋一转,带着试探,“那要是……陆迟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姜栖愣住,脸上的笑容僵住,“他要和谁在一起?” 宋秋音瞧着她天真的样子,心中冷笑,表面却故作淡然,“说实话,他根本不在意你,喜欢别人,不是挺正常的吗?” 姜栖很快反驳,“谁说的?他早晚会看到我的好,昨天他还说以后抽空给我辅导数学题呢,他还是很在意我的!况且他身边就我一个女孩子,能喜欢谁?” 宋秋音看了眼窗外突然乌云密布的天空,转移了话题,“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姜栖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我忘了!本来李嫂出门前还提醒过我的。” 宋秋音顺势提议道,“那你发消息,让你的陆迟来接你啊。” 姜栖犹豫了一下,底气不足,“算了吧,待会我喊司机来接就行。” 宋秋音勾起嘴角,“你是怕他拒绝你吧?不是说他很在意你吗?要是知道你没带伞被困在教室,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接你的。” 姜栖终于察觉到她今天有些反常,“秋音,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 宋秋音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这样,早点放手对你也好,这样纠纠缠缠何必呢?” 说着,她拿起自己刚买的新款Apple手机,“你不敢的话,我给你示范一下好了。” 第188章 去英国 宋秋音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很快编辑好一段文字,发送给了陆迟。 【阿迟,我没带伞,被困在教室了,你能来接我吗?】 陆迟的回复却不冷不热。 【我喊司机过去送你回家。】 宋秋音早有预料,她立刻又发了一大段话过去,将自己置于弱势的位置。 【你不能亲自来吗?就这一次,算我求你了,你也知道,我以前在老家,都是一个人上下学,走在那些又陡又滑的山路上,孤零零的,父母从没管过我,下雨下雪也都是自己顶着破塑料袋跑回家,我就想体验一下,那种放学后有人能亲自来接的感觉,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就不能满足我吗?】 陆迟那边沉默了十几秒,最终才回复了简单的两个字。 【等着。】 宋秋音看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抬头对姜栖说,“他很快就来了。” 姜栖也有些惊讶,看她只是发了一连串消息就沟通好了,忍不住感慨,“还是喜欢的人好使啊,说来接你就接你。” 她还在傻傻地为朋友的“恋情”感到高兴。 宋秋音开始收拾书包,轻描淡写地说,“那当然,他追我好多天了,衣服、礼物,样样不落,对我好的没话说,所以啊,我思前想后,也决定接受他的心意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到教室门口。 外面的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天空灰蒙蒙的,空气湿冷,透着压抑的气息。 姜栖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好奇了,他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宋秋音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长,“是,而且……还是你认识的人呢。” 她卖了个关子,随后停下脚步,对姜栖说,“你在楼上等着吧,看看喜欢我的人到底是谁,看看他对我是怎么好的,有时候,人要知道迷途知返,及时止损,对吧?” 说完,她便独自转身,步伐轻盈地下楼去了。 姜栖听得云里雾里,心头莫名笼罩上一层不安。 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凭栏向下望去。 没一会儿,迷蒙的雨幕中,果然出现一个撑着黑伞的挺拔身影,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正朝着教学楼走来,手里还拿着另一把备用伞。 雨丝密集,模糊了视线,黑伞也挡住了来人的上半身,姜栖看得不真切,只觉得那身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让她心慌。 直到那人微微抬高手臂调整伞的高度,一个侧脸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 姜栖的视线却倏然顿住。 是陆迟! 那张她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赫然出现在雨幕里,朝着宋秋音等待的方向走去。 姜栖心里一紧,电光火石间,刚刚宋秋音所有不对劲的言行瞬间在她脑海里拼凑起来。 宋秋音口中那个“喜欢她的人”莫非就是……陆迟? 眼看着陆迟就要走进教学楼,姜栖再也按捺不住,她快步冲下楼梯。 她跑得有些急,气喘吁吁地赶到一楼时,就看到不远处,陆迟已经撑着伞走到了宋秋音面前。 两人站得很近,宋秋音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正仰头对他说着什么。 而陆迟,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在雨幕里显得柔和,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姜栖,她认识了陆迟三年,从没见过他哪个女生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更别提让他心甘情愿冒雨亲自来接。 宋秋音接过他手里的另一把伞,不知又说了什么,像是撒娇,表示想和他共用一把伞,不介意挤一挤。 陆迟似乎犹豫了一下,眉头微蹙,但看着宋秋音那期盼的眼神,想起了她刚才短信里那些可怜的说辞,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 于是两人并肩,共用一把伞,说说笑笑地走进雨幕里。 陆迟手中的伞,明显地向宋秋音那边倾斜着。 他自己的半边肩膀和衬衫袖子,很快就被瓢泼的雨水打湿了,洇出深色的痕迹。 这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姜栖的心上。 她下意识冲进大雨里,试图追上那两人,想问个明白。 可追了几步后,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自己现在冲上去,算什么? 不过是自取屈辱。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滂沱大雨里。 看着那两个人共撑一把伞的背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那么和谐,那么刺眼。 眼泪混杂着冰凉的雨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整个世界,她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空洞洞地疼。 忽然,一把大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雨水。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别淋了,再淋下去要生病了。” 姜栖茫然地抬起头,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雨水和泪水交织在脸上。 是季骁。 他刚才也在教室里自习,就坐在她们后面不远处,清晰地听到了宋秋音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也目睹了姜栖被双重背叛的全过程。 他在她身后默默站了许久,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哭泣,终究是于心不忍。 那天,姜栖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季骁撑着伞,沉默地陪了她一路。 第二天,姜栖果然因为淋雨发起了高烧,脑袋昏沉沉的,喉咙也哑了。 放学的时候,她强撑着虚软的身体,找到宋秋音,声音沙哑地质问,“你口中那个喜欢你的人是陆迟?” 宋秋音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你昨天不是亲眼看到了吗?那个人不是陆迟,还能是谁?” 姜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声音颤抖,“他……他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宋秋音早已编好了说辞,流畅而自然,“就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那天,他对我一见钟情,直接就说了喜欢我,我觉得有点太突然了,而且碍于你的面子,我当时才匆匆走了,后来……他私下对我挺好的,我那些漂亮裙子,都是他买给我的,我也确实是被他打动了。” 姜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喃喃自语,“一见钟情?” 心里一片哀泣。 竟然还是她当媒婆介绍的。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姜栖依旧不解。 宋秋音装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我是为你好啊,怕你知道了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毕竟你那么喜欢他。” 姜栖冷笑,“为我好?那昨天呢?故意发消息叫来陆迟接你,让我亲眼见证,把我耍得团团转,这也是为我好?” 宋秋音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说,“因为我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让你趁早死心,看清现实,这样对你的伤害才是最小的,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你一直活在虚假的期待里,越陷越深。” 姜栖看着她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心冷到了极点,“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宋秋音耸耸肩,把问题轻巧地推开,“你实在接受不了的话,去问陆迟好了,问他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姜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愤怒的是宋秋音的背刺。 如果宋秋音一开始实话实说,她或许会难过,会失落,但缓一阵子,她会试着默默祝福他们,体面退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自己信任的朋友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冷冷丢下一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和你做朋友。” 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两人就此彻底绝交。 宋秋音看着姜栖踉跄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太了解姜栖了。 了解她这个胆小鬼,害怕向陆迟表白失败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计划着等到上大学后才试着表白,以为那样就能少一个被拒绝的理由。 姜栖确实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立场去找陆迟求证。 在这个双重打击下,姜栖的病来势汹汹,高烧反复,浑浑噩噩地持续了一星期。 大部分时候,她在课堂上听着听着,就直接仰头昏睡过去,意识模糊不清。 有一次体育课跑步,她体力不支,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跑道上,还是季骁第一时间冲过去,背着她一路跑去了校医室。 那阵子,学校里也开始流传起关于宋秋音和陆迟在一起的流言蜚语。 尤其是江逸,平日里对谁都爱搭不理,却能对宋秋音温柔以待,更是间接坐实了这些传闻。 姜栖那时候百思不得其解,病稍微好点后,她还是鼓起勇气找到陆迟,问出了那个在她看来孤注一掷的问题,“我和宋秋音,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这样非此即彼的问题,姜栖以前也天真地问过他。 是她和江逸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我和江逸掉进湖里,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陆迟起初回答,“江逸。” 姜栖不甘心,缠着他问为什么。 陆迟给的理由是,“救过你了,公平起见,下次该救江逸了。” 姜栖撇撇嘴,“我就是问着玩而已。” 陆迟只以为姜栖又在问自己没营养的问题,想到她这么多天没来找自己,反而和那个季骁走得那么近,心里那点不爽冒了出来,偏偏赌气选谁也不选她,于是他说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宋秋音。” 他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喋喋不休地问为什么。 可姜栖听后,只是怔怔地看了他几秒,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异常安静地离开了。 陆迟看着她一声不吭地就那么走了,心里瞬间开始后悔起来,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 可少年所谓的骄傲和那点被她冷落的别扭情绪,让他死死钉在原地,硬是没有迈出一步去追。 他以为只是一次稍长的冷战,像以前很多小打小闹一样,过几天她又会眼巴巴回来自己身边。 没想到,姜栖之后真的没再来找他。 那时他已经高三保送,不打算参加高考,基本不怎么来学校了。 有一次,他难得回校处理点事情,鬼使神差地主动去高一教学楼找姜栖。 他走到后门,就看到季骁正侧着头,耐心地给姜栖讲题,两人靠得很近。 前排有几个人在讨论,“陆迟学长好像保送国外那个顶尖大学了是吧?名额超少的,真厉害!” 突然有人转头问姜栖,“对了姜栖,你不和陆学长挺熟的吗?他什么时候出国啊?” 姜栖头也没抬,淡淡道,“我和他不熟。” 有人起哄,“骗人吧!你之前不老跟在陆学长屁股后面跑吗?” 姜栖依旧没抬头,笔尖在纸上划着,心里对陆迟选了宋秋音有怨怼,决意要和他划清界限,“那是我之前脑子糊涂了,不懂事,我就看上他长得帅,追着玩玩而已,现在清醒了,帅不能当饭吃,他还不如我同桌呢,平时能给我辅导作业,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陆迟站在后门,听着她这番“清醒”的言论,眸色沉了沉,心底那股说不清的烦躁再次涌上。 他没再进去,转身离开了。 季骁知道姜栖说的是气话,没当真,他抬起眼帘,似乎看到了陆迟一闪而过离开的背影。 两人就这样,在骄傲和误解中阴差阳错地断了来往,谁也没再主动找谁。 宋秋音如愿挤走了姜栖,抢回了在她看来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也成功拉拢了江逸站在她这边。 她和陆迟表白过一次却被拒绝,说她年纪小,应该以学业为重。 宋秋音只能信了这个说辞,想着默默陪他身边,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可仓库那场火灾,她才看清陆迟心里已经被姜栖占据了,所谓年纪小不过是托辞罢了。 而她,却因为那场火灾,吸入了过量粉尘,患上了这纠缠不休的呼吸病,如今更是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 …… 病床上的宋秋音想到这些前尘往事,眼泪流得更凶了,为自己这求而不得的执念,也为被病痛折磨的残破身躯。 站在床边的陆迟,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样子,心情复杂难言。 对她,有旧时共患难的情谊,也有对她因火灾落下这身病痛的愧疚。 但这份愧疚,如今被她一次次透支,像一团没完没了、越缠越乱的线团,让他感到疲惫。 医生说过,这三天的抗纤维化治疗是关键,要是撑不住,可能就真的保不住命了。 最终,陆迟还是取消了那天下午飞往英国的机票。 他动用关系,帮忙调动了更好的医疗资源,请来了顶尖的专家团队为宋秋音治疗。 万幸,宋秋音还是顽强地撑过了这三天,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直到她康复到能勉强坐起来那天,陆迟这才再次露面,来到了病房。 江逸正坐在一旁陪宋秋音说话,看到陆迟进来,很意外,连忙站起身打招呼,“迟哥,你来了。” 陆迟依然没搭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仿佛要将之前“绝交”的话贯彻到底。 宋秋音靠在床头,嘴角勉强牵起个浅淡的笑,声音还有点虚,“阿迟,谢谢你,听说是你帮忙联系了专家,才让我好起来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迟打断,“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宋秋音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眼里满是惊讶,“为什么?” “我弥补你的,就到这了。”陆迟的声线平稳,却透着决绝。 宋秋音心头沉了下去,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要和我也绝交吗?” 陆迟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随手丢在床边,“这里面有三千万,够你后续治疗。”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警告,“如果还有下一次任性,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谁也保不住你,肺移植那边,有消息医院会联系你。” “你就用钱打发我?”宋秋音盯着那张银行卡,只觉得讽刺。 “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什么了。” 陆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里没有半分波澜,“携恩图报那套,对我不管用了。”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 宋秋音不甘心地问,“那姜栖欠我的呢?” 陆迟背影倏然一顿,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冷得发沉,“不守信用,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这话里的威慑力,像寒冬里的风,刮得人心里发寒。 说完,他再也没有停留,径直离开了病房。 宋秋音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落在那张银行卡上,指尖用力掐进掌心。 她故意停了药,任由病情复发,不惜堵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到头来,还是留不住他。 他走得那么干脆,甚至用钱彻底买断了一切。 江逸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小心翼翼地问,“秋音,你刚刚说姜栖欠你什么?” 宋秋音回过神,想起陆迟刚刚的警告,连忙压下眼底的情绪,“没什么。” 江逸“哦”了一声,没再多问,拿起水壶,“我给你倒点热水吧。” 说着开始忙碌起来地拿水壶和杯子。 宋秋音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江逸身上,若有所思。 虽然江逸模样算不上多么英俊出众,却也长得挺板正,收拾起来也算干脆利落,最大的缺点是脑子不太聪明。 但对自己确实是百依百顺,几乎言听计从。 而且,江家的家世摆在那里,是实实在在的豪门。 唯一的阻碍,就是他那个精明的母亲,比较难搞。 —— 这三天的耽搁里,陆迟也并非完全闲着。 他将公司手头紧急的事务大部分处理完毕,剩下一些需要跟进的项目,他直接整理好文件,全都扔在了父亲的办公桌上,“这些后续项目你跟进一下,还有些不太紧急的,我会线上办公处理。” 陆怀舟从文件中抬起头,皱着眉看他,“你班都不上了?要去哪?” 陆迟如实相告,“去英国,找姜栖。” 陆怀舟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人家现在未必待见你,你这现在去冷屁股贴冷脸,有用吗?” 陆迟却不为所动,“这些不用你管,您这位六旬老人正是打拼的年纪,上你的班就行。” 陆怀舟被他这话噎得无语,转而问,“徐远呢?他也跟你一起去?” 陆迟理所当然地说,“他是我助理,不跟我走,难道跟你走啊?” 陆怀舟看着儿子说走就走的架势,拦都拦不住。 第一次生出点后悔。 早知道年轻的时候多生一个了。 —— 到了夜晚,伦敦的街头弥漫着湿冷的雾气。 姜栖刚来这边,起初有点不太适应,道路复杂,她去了学校进修才第一天,前两天都在外面瞎溜达。 就在她快要走到租住的公寓门口时,昏暗的墙角突然窜出一个人影,直直挡在她面前。 姜栖吓得心脏骤停,以为是遇到了抢劫的。 她刚来特别怕被抢,早就把手机和钱都塞在腰上的小包里,此刻下意识地双手护在肚子上,做出了防御姿态。 “你干嘛?”陆迟看她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有点好笑,他往前走了两步,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他的脸,眼底还带着点奔波的疲惫,却紧紧盯着姜栖。 姜栖这才看清是他,心里的恐惧瞬间变成了气,“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干嘛?当什么窜天猴,突然窜出来吓人一跳!” 陆迟打量着她这副怂怂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胆子这么小,还敢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国外来?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 姜栖松开了护着肚子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冷淡,“我们都离婚了,有必要和你说吗?谁会和陌生人汇报自己的行踪?” 说完,她绕开他,就要往公寓楼走。 陆迟却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热,攥得不算紧,却让姜栖挣不开。 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小小的婚戒,举到她眼前,沉声问道,“这个婚戒,是怎么回事?” 第189章 婚没复 姜栖看着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折射出微光的婚戒,眸色黯了黯。 过去太久,她都忘了自己这戒指原先是塞在哪个犄角旮旯的首饰盒里了,居然被他翻了出来。 陆迟见她半晌没出声,心中那点期盼与紧张交织着,指节攥着她手腕微微收紧了些,追问道,“你没有把我们的婚戒给姜梨,对吗?” 腕间的压迫感让姜栖蹙眉,挣了挣没挣开,抬眼时眼底带了点不耐,“你先放开我。” 陆迟闻言,终究松开了手,目光却依旧紧锁着她。 姜栖揉了揉手腕,语气平淡地陈述,“戒指,我是卖给姜梨了。” 陆迟听后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姜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过,我给她的是高仿的假货,她以为是真的,所以才会兴冲冲跑你面前显摆去了。” 陆迟眼眸瞬间亮了些,他紧接着又问,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另一个心结,“订婚宴那件事呢?” 姜栖垂下眼,看着地面上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缓缓说道,“我并不知情,是姜屿川瞒着我做的,当时订婚宴上,我看姜梨鬼鬼祟祟地跟着你出去,觉得不对劲,便跟了出去想看看,结果被他们迷晕了,等我醒来,事情就已经那样了。” 姜栖之前不说出实情,是不想让离婚横生枝节,只想尽快解脱。 现在婚也离了,她也不想再背这个黑锅了,冤得慌,索性一次性全盘托出。 陆迟听到她的解释,胸口堵着的那股郁气微微疏散了一些,难怪他等了那么久,都没等来她一句道歉,还以为她真的这么没心没肺。 随即他又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那我当初问你,你为什么要承认是你做的?” 姜栖抬起头,坦然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理由直接得近乎残酷,“为了和你离婚啊,如果我不承认,你会那么爽快地同意离婚吗?” 陆迟被她这理直气壮的理由噎住,气不打一处来,“为了和我离婚,你什么黑锅都能往自己身上背是吧?哪怕是这种下作的事情?” 姜栖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往公寓门口走,语气轻快,“现在婚也离了,锅也不用背了,我也没什么损失,皆大欢喜。” 说完,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陆迟看着她洒脱的背影,将那枚戒指放回口袋,快步紧跟在她身侧,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你没损失?我有损失,是你骗我,利用我的误会,我才同意离婚的,你这不算骗婚?” 姜栖刷了门禁,推开公寓大门走进去,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你奈我何”的挑衅,“就骗你怎么了?能骗到你算我有本事,不服你就去找警察叔叔抓我吧。” 陆迟也迅速伸手抵住了即将关上的门,跟了进来,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而被她气笑了,“行,你厉害,有本事你就重新和我复婚,看我还能不能被你骗到。” 姜栖白了他一眼,“你把我当傻子吗?” 她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成功离婚,怎么可能再跳回那个火坑? 说着,她按下电梯走了进去,陆迟也紧随其后,像是甩不掉的影子。 姜栖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跟进来,不耐地说,“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陆迟面不改色,“我也住这边。” 姜栖一点也不相信,这巧合也太刻意了。 但她懒得再跟他掰扯,选择了沉默,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陆迟看着她冷淡的侧脸,又开口,语气认真了些,“姜栖,我说真的,你考虑一下和我复婚。” 姜栖假装听不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电梯“叮”一声到达,她率先走了出去,陆迟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走到自己公寓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姜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着身后这个牛皮糖一样的男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住的也是这间?” 陆迟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一层6户,不算大也不算小,姜栖住中间户,走廊倒是挺宽敞,但整体也就中规中矩,他微微蹙眉,“你就住这?” 姜栖没好气道,“怎么?你想说你的前妻住在这种地方,给你丢人现眼了?” 陆迟下意识想顺着她的话随口应下“是”。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看着安保一般,不太安全,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住处。” 姜栖冷哼一声,钥匙插进锁孔,“离你远点,就最安全了。” 说完,扭开门,自己闪身进去,然后“砰”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将陆迟隔绝在外。 陆迟碰了一鼻子灰,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栋公寓的隔音确实不太好,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门内钥匙被随手丢在玄关柜子上的清脆声响。 姜栖对陆迟的突然到来感到莫名其妙,思来想去,觉得他大概就是为了追问订婚宴那件事,实在咽不下那口气,非要追到这来问个明白。 她没太当回事,洗漱完毕,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开了收藏夹里AleX医生的社交账号,继续浏览。 今天姜屿川给她发来了一份关于AleX医生的资料,姜栖自己委托的人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姜屿川是从哪里弄来的。 想着不看白不看,或许能有新线索。 但这份资料也比较少,AleX的信息保护得很严密,有明确的工作邮箱和研究所地址。 工作邮箱是公开的,但往那里投递咨询邮件的人多如牛毛,投了基本石沉大海。 研究所位于伦敦市中心挺繁华的地段,据说安保非常严格,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还有个疑似是他私人的社交账号,但没发什么内容,只有一些点赞记录,点赞了一些艺术画廊的画作,以及一些美食,看起来像是个很有格调的人。 明天不用上课,姜栖想着去研究所附近逛逛,实地查探一下情况,看有没有机会接触到里面的人。 随后,她便熄灯睡觉了。 但是这公寓的隔音确实不太好,刚躺下没多久,就能听见隔壁外国小哥打游戏激动时的大呼小叫和砸键盘的声音。 本来刚搬进来时她就有点后悔,但房租都交了,也只能将就。 再说她这个人向来心大能睡,没什么烦心事萦绕的话,睡眠质量一向不错。 没多久,隔壁的噪音就成了背景音,她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徐远正按照陆迟的指示,敲响了姜栖隔壁那户的门。 开门的是个高高壮壮的外国年轻人,挂着耳机,穿着宽松的街头风格衣服,看起来不太好惹,皱着眉,用英语不耐烦地问,“干嘛?” 徐远用流利的英语和他沟通,表示愿意出十倍的房租,请他立刻搬走,把房子腾出来。 那外国小伙却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硬茬,哪怕徐远把价格加到了二十倍,他也坚决不同意,表示住习惯了,不想搬。 徐远无奈,只好又去敲响了姜栖另一边邻居的门,那是个华人男学生,听说有人愿意出十倍房租请他腾地方,眼睛一亮,立刻麻溜地表示今晚就可以收拾东西搬走,两人迅速达成了协议。 徐远谈好后,下楼向站在车旁的陆迟汇报,“总裁,安排好了左边那户,他今晚就会搬走,已经联系了保洁,明天就能收拾出来正式入住,但是右边那户,不肯搬,说住习惯了,给多少钱都不走。” 陆迟听到“习惯”两个字,眼神恍惚了一下,喃喃低语,“习惯……” 他曾那么习惯姜栖在自己身边。 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他抬起头,望向姜栖那扇已经熄了灯的窗户,不禁感慨道,“她一个人倒是睡得很香。” 离了谁,她好像都能过得很好。 以前在商场上谈任何合作,他都是胜券在握,步步为营。 唯独这次,面对这个铁了心要离开他的前妻,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不确定。 —— 第二天早上,伦敦的天空依旧是惯常的灰蒙蒙。 姜栖刚走到公寓楼下,陆迟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又从旁边的转角后冒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软的温和,“我给你买了早餐。” 姜栖看也没看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不要。” 陆迟跟在她身侧,试图找话题,“学校今天没课吧?你去哪?” 姜栖也不知道他怎么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停下脚步,蹙眉看他,“昨天该问的你都问完了,你还跟着我干嘛?阴魂不散的。” 陆迟唇角勾了勾,眼底藏着几分笑意,坦然道,“我在追你,不跟着你怎么追。” 姜栖简直要被他的逻辑气笑,“离婚了是过家家吗?分开了就是分开了,你走这边,我走这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懂吗?” 陆迟却搬出旧账,“以前你不也追着我跑吗?现在轮到我追你了,这很公平。” 又是这套公平理论。 姜栖一噎,年少时她确实对他死缠烂打,没少换来他的冷言冷语。 如今他不过是原样奉还。 她抿紧唇,辩无可辩,只能选择无视,沉默地继续往前走,心里却不信他能坚持多久。 到了路口,她招了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陆迟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拉开车门,忍不住回头瞪他,“你不工作了吗?堂堂陆总,在这异国他乡无所事事地游荡。” 陆迟却眸色淡淡,说出了一句让她瞠目结舌的话,“婚都没复,何以安心工作?” 姜栖无语凝噎,拉开车门坐进去,最后警告道,“要复婚你找别人复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要是再跟过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兜里可还是装着那些防狼神器。 随后她对司机报了研究所附近的一个地址,出租车迅速汇入车流,扬长而去。 陆迟提着那袋逐渐变凉的早餐站在原地,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追人是这么难。 徐远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目睹了全程,上前宽慰道,“总裁,您也不用气馁,想把太太追回来,当然不是几句好话和一份早餐就能成的。” 陆迟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也对,能见到她,说上几句话,已经很好了,欲速则不达。” —— 另一边,姜栖对伦敦道路还不熟悉,定位出了点偏差,提前在一个路口就下了车。 她拿着手机兜兜转转,跟着导航绕了两条街,才终于来到了那家气派的研究所。 研究所建筑风格极具设计感,线条利落,玻璃幕墙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泛着冷光,气派又惹眼。 结果她刚走近,就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竟是陆迟和徐远。 姜栖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冒,还真是阴魂不散! 陆迟看着她走过来,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往前迈了两步,刚要开口,姜栖就抢先一步,语气充满了不耐,“你现在是改行当跟踪狂了吗?我去哪儿你就跟到哪儿,有意思吗?我都说了不想看见你,还老是在我眼前晃悠,这么听不懂人话吗?” 本来她的心情还算平静,想着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可自从陆迟来了,所有的平静都被搅得一团糟。 姜栖也顾不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对他死缠烂打了,只觉得被烦得不胜其扰,满心都是不爽。 陆迟就站在她面前,身形挺拔,静静地听着她发泄,没有反驳,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栖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来气,试图用更严厉的语气把他赶走,“喂!我跟你说话,听到没有?不要我去哪儿你就出现在哪儿!赶紧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一旁的徐远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解释,“太太,您误会了,我们真的没跟踪您,也不知道您要来这边,我们是比您先到达的,总裁看到您朝这边走来,才特意在门口等您的。” 姜栖愣了一下,有点尴尬,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她走过来时才看到他们等在那里的。 陆迟这时才开口,声音依旧温和,“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姜栖依旧不买账。 陆迟却主动抛出橄榄枝,“这里不太好进去,如果你想进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去。” 姜栖却不相信他有这个能耐,只觉得他又在糊弄自己,冷哼一声,“我就是路过,来这边随便逛逛。” 说完,就绕开他们,故作镇定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陆迟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脚步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追上去,生怕又惹来一顿骂。 姜栖走出十几米,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陆迟和徐远已经走到了安保处,说了几句话后,保安就恭敬地放他们进去了。 她有点难以置信,这么容易就可以进的吗? 不是说安保很严格? 她犹豫了一下,也试着走向安保处,用英语和门口那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保安沟通,“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闲杂人等不能进去。”保安面无表情地回答, “刚才那两个人为什么能进去?”姜栖指了指研究所里面。 “他们有预约。”保安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 姜栖心里一阵失落,默默转身离开。 还能预约的? 她怎么没在研究所的公开信息里找到预约的入口? …… 与此同时,陆迟和徐远乘坐电梯来到了研究所顶层,径直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特别宽敞,连着私人研究室,里面摆放着许多精密的脑神经研究器材,装修风格是冷静的科技感与简约的融合。 顾叙白穿着干净的白大褂,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数据报告,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陆迟,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难得啊,你这小子,还记得在伦敦有我这个表哥。” 第190章 女疯子 陆迟走到他桌前,淡淡道,“顺路过来看看。” 顾叙白抬眼,打量了着他一身休闲打扮,有些惊讶,“来这边出差?” “不是。”陆迟直截了当道,“我老婆在这边。” 顾叙白想了下,略带调侃地确认,“你那个没办婚礼的老婆?” 陆迟眉头微蹙,纠正道,“前面那个定语不需要加。” 顾叙白笑了笑,继续问道,“我听你妈说,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是离了,但正在往复婚的道路上靠拢。”陆迟说得坦然。 顾叙白觉得有些好笑,一针见血地问,“你当初结这个婚,不是被老爷子逼的吗?现在离了,不正好如你所愿?” 他之前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表弟媳是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上位的,对她的初始印象并不好,觉得有点心机。 反而对那个在山里收留过陆迟和江逸三天的宋秋音印象还不错。 他顺势问道,“离婚了,你不打算和那位宋小姐在一起?年少时心心念念找她找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一见倾心,要对这个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呢。” “一码归一码。”陆迟语气平淡,“不过相处了三天,哪来那么深的感情,找她,只是想还那份恩情,不想欠着而已。” 他说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姜栖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又补充道,“真要论起来,也是别人对我以身相许还差不多。” 顾叙白继续低头写报告,笔尖沙沙作响,嘴上却不饶人,“那你许得过来吗?想对你以身相许的姑娘,得从这排到法国了吧?” 陆迟却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眸色认真地说,“我只愿意让一个人许。” 顾叙白又问,“你那个没办婚礼的老婆?” 陆迟眉头皱得更紧,带着警告,“顾叙白,我都说别加前面那个定语了。” 一旁的徐远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俊不禁。 这位顾医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据说总裁这位表哥是医学界难得的天才,平时非常忙碌,他也是第一次见。 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看起来很年轻,气质温润如玉,有种谦谦君子、如玉如琢的感觉。 顾叙白老是提“没办婚礼”这事,也是因为一直等着喝表弟的喜酒,结果陆迟悄无声息就把婚结了,什么仪式都没有就过了三年,所以他印象比较深刻。 陆迟自顾自地在办公室里转了转,他的目光却忽然被书架上放着的一个男士手表吸引。 姜栖之前也送过他这个品牌的新款。 陆迟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表带的尺寸竟然刚刚适合他的手腕,他半开玩笑地问,“你这手表打算送我的?尺寸这么合适。” 顾叙白闻言,指尖一顿,缓缓抬起头,看到他正拿着自己那块珍视许久的表,随即起身走了过去,温声道,“这块手表,是一个女孩送我的。” 陆迟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还收女孩送的礼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叙白从他手里拿回手表,眼神带着追忆,“也算不上是正式的礼物吧,更像是一个意外的纪念。” 他顿了顿,开始讲述那段往事,“去年圣诞节,你来英国出差,安排我和那位宋小姐见面的那个晚上,我刚到餐厅门口,就目睹了一场当街抢劫,那时我正在打电话,一个歹徒抢了前面一个女孩的袋子,从我面前呼啸而过,逃跑时顺手把我的手机也抢走了。” 陆迟皱眉,觉得这经历有点离谱,“然后呢?” 顾叙白继续道,“没多久,我就看到那个被抢的华人女孩,像疯了一样对歹徒穷追不舍,她想追回自己被抢的袋子。” 陆迟眉头皱得更紧,不赞同地说,“她一个女的,也敢这么不要命地追过去?” “是啊。”顾叙白感叹,“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勇的女孩,担心她出事,于是我也跟了过去,等我赶到那条小巷时,就看到她和那个歹徒扯着一个袋子僵持不下,歹徒也是被她追烦了,后面亮出了刀子,划伤了她的手,鲜血直流,可她依然死死抓着袋子不肯松手,眼神倔得吓人,那歹徒见她这么拼命,也是怕真闹出人命,就骂骂咧咧地丢下东西跑了,我也趁机捡回了自己被甩在地上的手机。” 陆迟听完,评价简单直接,“还真是个不要命的,要是遇到个心狠手辣的亡命徒,她指不定就得横尸街头了。” 他深知这边的情况,遇到抢劫,大多数人都是自认倒霉,很少有人敢真的去追,尤其是一个女孩子。 “奇怪的是,这女孩抢回自己的袋子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手在流血也不管不顾。”顾叙白的眼神沉了沉,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画面,“我走近些,才发现她在哭,我劝她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她却一声不吭,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就走了,那个她拼命抢回来的袋子就那么扔在地上。” “我问她‘这个你不要了吗?’她头也没回,只说了一句‘送你了’,袋子里面装着的,就是这块手表。” 陆迟觉得这行为逻辑难以理解,“这女的是个疯子吧?不要命抢回来的手表,转头就随手送给你一个陌生人了?” “她看起来挺正常的,不像是精神有问题。”顾叙白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困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那个女孩倔强又脆弱的样子,深深地刻在了他脑海里,让他第一次对一个陌生异性萌生了别样的情绪。 “所以你就把这块来历不明的手表留到了现在?当宝贝似的供着?”陆迟追问。 顾叙白笑了笑,带着点自嘲,“一开始,我也以为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很快就会忘记,可后来,总会时不时想起她,这个手表,就当做是一个念想。” 陆迟看着他这难得流露出的温情模样,忍不住调侃,“啧啧,三十年的铁树这是要开花了啊?居然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疯子念念不忘。” 顾叙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手表小心地放回了书架上原来的位置。 他处理完手头上的数据报告,已是中午。 徐远先回去了,留下表兄弟俩在研究所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行人匆匆。 “你准备在英国待多久?”顾叙白随口问道。 “说不准。”陆迟靠在椅背上,视线飘向窗外,“她在这边进修,我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不管。” 顾叙白抬眼看他,带着点戏谑,“你现在是彻底摆烂了?公司什么都不管,就跟着她满世界跑了?” 陆迟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不盯紧点,她可能就真的跟别人跑了。” 顾叙白忍不住笑了,“这么没自信?看来这位表弟媳魅力不小啊,不打算找个机会,正式介绍我认识认识?” “改天吧。”陆迟一脸挫败,“她现在都不怎么搭理我,更别说搭理你了。” “你也有被人不待见的一天?”顾叙白乐了,“踏上漫漫追妻之路,有你受的了。”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陆迟反将一军,“光守着块破表有什么用?就没想过去找找那个女疯子?” 顾叙白眼神黯了黯,随即又亮起一丝微光,“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但说来也巧,时隔半年,就在前天,我又在英国街头遇到她了。” 陆迟来了兴致,“这么巧?这次她又是在追歹徒?” 顾叙白笑了笑,“那倒没有,她正常得很,我在路边小店买东西,钱包不小心掉了,她正好路过捡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她,本来想开口打招呼,可她根本没认出我,急匆匆就走了。” 他顿了顿,语气有一种莫名的笃定,“不过,我觉得我们冥冥之中很有缘分,应该还会有下一次相遇的。” 陆迟轻哂一声,“一个崇尚科学的人,居然也开始相信所谓的缘分了?病得不轻,我倒好奇,什么样的女疯子能让你这孤寡三十年的人春心荡漾。” 顾叙白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 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些近况和家里的事。 没多久,服务员端上了一些制作精致的甜品。 陆迟看着那些点缀着莓果和奶油的甜点,忽然就想到了姜栖,她很喜欢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 以前他们因为一些琐事陷入冷战时,往往都是姜栖先主动低头,来找他示好。 但显然心里是带着情绪的,小脸闷闷的,一副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那时候,他通常不会说什么,但会在下班回来时,顺手买一份她爱吃的甜品,随意放在客厅的桌上。 姜栖看到后,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将所有的小情绪都抛到脑后,追着他问,“买给我的吗?” 他却偏偏说,“买给王妈的。” 姜栖却不信,“骗人,王妈老人家有糖尿病,怎么能吃这个。” 他又会换了个借口,“徐远买多了,吃不完。” 可即便如此,姜栖依然会很高兴,之前的闷气一扫而空,又会缠着他说个不停。 因为她觉得,就算是徐远买的,他肯特意带回来给她,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那时候的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现在回想起来,姜栖每次的主动示好是一个大台阶。 而他买个甜品,只是一个小小的台阶。 他总是吝啬得不愿意多让步一点。 可现在,姜栖不再主动示好了,甚至连他递出的台阶都视而不见。 他必须造个天梯才行。 于是,离开餐厅时,他让服务员打包了几份店里招牌的甜品。 顾叙白见状,有些讶异,“你什么时候也爱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陆迟提着手里的甜品袋,语气自然,“她爱吃。” 顾叙白了然一笑,带着点欣慰,“离了个婚,倒是变成熟了,都学会主动哄女孩子开心了。” —— 姜栖下午又去AleX医生点赞过的几个画廊转了几圈,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但依旧一无所获,只能悻悻然地回到公寓。 结果,刚走出电梯,又看到陆迟等在她家门口。 看到她走来,陆迟上前几步,问道,“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姜栖假装没看见他,也没听见他的话,径直绕过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陆迟想到顾叙白描述的那个抢手表不要命的女疯子,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发紧,一股莫名的担忧涌上心头,他害怕姜栖也会遇到类似的事情,以她那股倔劲儿,说不定真的会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他忍不住叮嘱道,“国外治安不比国内,你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尽量别去太偏僻的地方,万一真倒霉被抢了东西,记住,东西丢了就丢了,千万别想着去追,人身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姜栖拧钥匙的手一顿,脑海里倏然闪过一些久远的片段,她抬眼看他,“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你又不让我跟你,我只能提醒你小心点。” 陆迟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打包盒,递到她面前,“给你带了甜品。” 姜栖看着那个盒子,眼神冷了下来,“又是徐远买多了?陆迟,你是把我当成收垃圾的吗?你不要的都往我这里塞?” 陆迟直言不讳,“不是徐远买的,是我特意买给你的。” 姜栖眼神更冷,带着疏离,“哦,特意买给我的?那我更加无福消受了,您陆总的东西,我受不起。” 陆迟看着她拒人千里的样子,心里有些挫败,但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你不吃,就没人吃了,多浪费。” 姜栖听后额角抽了抽,这说辞怎么跟当初祁遇硬塞给她甜品时差不多? 甚至比祁遇的还难听! 什么叫做“你不吃,就没人吃了”? 她对两人的态度也是天壤之别。 当初对祁遇,她尚且能保持礼貌的拒绝。 而对陆迟,她只有冷冷的不耐烦,“浪费就浪费呗,陆总家大业大,还缺这点浪费的钱吗?” 说完,她用力拧开钥匙,推门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再次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 陆迟再次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 第二天,姜栖准备去设计学院上课。 她刚走出门口,正准备反手锁门,隔壁的房门“咔哒”一声,也从里面打开了。 姜栖下意识瞥了一眼,吓得手一抖,钥匙串哗啦作响,差点掉在地上。 只见陆迟穿着一身休闲装,神清气爽地从隔壁走了出来,还顺手自然地带上了门,仿佛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 “你……你怎么从这里面出来了?”姜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抬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她记得这里原本住着一个挺热心的华人男学生,她刚搬来时还跟他借过螺丝刀,怎么一夜之间就换成了这个人? 第191章 一百分 面对姜栖的质问,陆迟说得无比坦然,“我昨天都说了,我住这。” 姜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陆迟,你到底要这样阴魂不散到什么时候?” 他往前走了半步,距离拉近,清冽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鼻尖,声音低沉而坚定,“直到你愿意复婚为止。” 姜栖被他这股无赖劲气得冷笑,“那你等下辈子吧。” 陆迟从善如流,眼底甚至带了点憧憬,“好,下辈子希望我们没有离婚。” 姜栖没好气道,“放心吧,下辈子我们也不会结婚。” 话音落下,她趁陆迟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然后拼命按关闭键,生怕慢一秒就被他追上来。 陆迟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今天他也没带早餐,觉得送早餐这套已经行不通了,已经决定改变策略,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姜栖进修的是一个短期的室内设计高级研修班,课程涉猎零售空间、高端住宅、商业展厅等多种室内设计领域,班级二十个人,约一半是华人,但大家交流都用英语,氛围多元,采用小班教学,由业内鼎鼎有名的大咖授课,而学员大部分是有经验的室内设计从业者。 为了方便交流,学员需要自行分组。 第一天,姜栖被几个华人学员凑到了一个组,座位也安排在了一块。 她旁边坐着一个叫孙昭的男生,据说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工作室老板,三十出头,长相还算清秀,但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莫名的自负。 趁着还没上课,姜栖低头翻看着刚发的资料案例。 孙昭在一旁主动搭话,“至禾设计今年就派你一个人来吗?” 姜栖头也没抬,随口应道,“是。” “我早些年和你们岑总监也打过交道,不过后来不怎么联系了。” 孙昭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说,“说实在的,在至禾这种大公司发展前景很受限,规矩多,出头难,你没想过跳槽吗?我们工作室虽然规模不如至禾,但很缺像你这样的设计师,机会更多。” 姜栖翻过一页资料,依旧淡淡道,“以后再考虑看看吧。” “也行。”孙昭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又凑过来说,“你要是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我探讨,尤其是商业空间的案例,我之前做过好几个爆款,经验还是很足的。” 姜栖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里觉得这人有点烦,老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她聊天,还总透出那种“我是前辈我来指点你”的优越感。 就在这时,一位中年女教授走了进来,她穿着简约的白色西装套裙,棕色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用英语流利地说道,“大家早上好,前两天讲座上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就不过多赘述了,从今天起,我们的研修班就正式开始了,不过在上课之前,有个小变动,我们临时增加了一位学员。” 教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议论声。 这种顶级研修班名额非常固定,临时加人实属罕见。 姜栖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她下意识地看向教室门口。 然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陆迟穿着一件质感柔软的灰色针织衫,搭配深色牛仔裤,头发似乎特意打理过,额前的碎发微微垂落,衬得他眉眼愈发俊朗,俨然是一副阳光大学生的模样,可周身沉稳强大的气场,却又与这个身份格格不入。 女教授笑着介绍道,“这位是Alan,他虽然是跨专业,但对室内设计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申请加入了我们这个班级,这种学习精神值得鼓励,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了礼貌性的掌声。 陆迟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终对上姜栖惊愕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姜栖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低头盯着桌面,心里已经把他骂了无数遍。 女教授接着说,“Alan,你可以找个位置坐下,我们后续课程会有团队合作,座位相近的是一组。” 陆迟点点头,随后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朝着姜栖那一组的方向走去,姜栖坐在第三组第一排。 他停在孙昭的座位旁,还算客气地说,“你好,这个座位可以让给我吗?我想坐这里。” 孙昭正想和姜栖拉近关系,被人打断很不爽,抬头看了陆迟一眼,拒绝道,“不好意思,我已经和同桌熟络起来了,不方便换,后面还有其他位置,你可以去那边。” 陆迟被当面拒绝,眸色瞬间黯了黯,周身气压低了一瞬。 姜栖还是第一次看到陆迟吃瘪,虽然强忍着,嘴角还是忍不住偷偷抽动了一下,有点想笑。 陆迟看了姜栖一眼,没再纠缠,转而走到孙昭后面那个女生的座位旁,重复了同样的请求,“你好,这个座位可以让给我吗?” 那女生抬头,看到陆迟俊朗的面容,脸颊微微泛红,心里有些动容。 陆迟又适时补充了一个理由,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我有点近视,需要坐前面一点才能看清板书,麻烦你了。” 女生见帅哥这样说了,而且理由充分,立刻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坐后面就好!” 说着就开始麻利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挪到了后面的空位。 陆迟见状,满意地在她原来的位置坐下了,正好在姜栖的斜后方。 很快开始正式上课,老师讲解得深入浅出,案例生动,姜栖听得十分专注,确实感觉收获颇丰。 但她也感觉如芒在背,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在她背上烧出两个洞来。 到了小组讨论的环节,教授要求他们就拿到的商业空间案例进行设计规划探讨。 姜栖和孙昭需要转过身,和后面的两位组员一起讨论。 姜栖不情不愿地回过头,视线正好撞进陆迟深邃专注的眼眸里,他仿佛一直在等着她回头。 陆迟缓缓从她脸上移开视线,转而又问身旁的女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生叫唐媛,在国内偶然看过财经杂志,自然认得陆迟是谁。 见这位商界大佬坐在自己旁边还主动搭话,内心激动不已,努力克制着情绪回答,“我叫唐媛。” 陆迟点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唐媛是吧?我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我这个人习惯靠窗坐,光线好一些,对眼睛好。” 唐媛觉得这要求没什么,而且能和陆迟说上话已经很开心了,立刻答应,“当然可以!” 两人迅速交换了座位。 陆迟就这样一波三折,最终成功换到了姜栖的正后方位置,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着她。 姜栖看着他一连串的操作,看得目瞪口呆,但碍于课堂纪律,她并没有当场发作。 孙昭平时不怎么关注财经杂志,自然不认识陆迟。 只当他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还是个不学无术走后门进来的插班生,估计就是来这玩玩而已,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孙昭仗着自己资历深、年纪大,早在第一天就自告奋勇当了组长。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组长的架势,“好了好了,别一直换座位了,小林已经不在我们组了,Alan,你现在加入了我们组,以后我们就是一伙的了,要共同协作,完成任务。” 小组根据拿到的商业空间案例讨论了近一个小时。 陆迟虽然不是设计专业出身,但讨论起来也有模有样的,什么都能说一点,不过他并没有发表什么决定性的意见。 而姜栖和孙昭却因为设计理念,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姜栖的想法比较大胆创新,试图打破常规,融入更多艺术性和互动体验元素。 孙昭却坚决反对,“不行,太冒险了,按照我之前的经验,保守一点的设计才是最稳妥的,不容易出错。” “老是按照你以前的来?那你以前喝粥,是不是这辈子就光喝粥,不尝尝别的菜了?” 陆迟听着孙昭老调重弹的观点,毫不客气地开怼,“设计需要的是创新和突破,不是照搬老黄历,丰富一下你的思维库存吧,都快发霉了。” 他怼起人来毫不留情,孙昭被堵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说,“我们在讨论方案,你这人怎么上升人身攻击了?” 双方僵持不下,组员唐媛见状,提议道,“既然目前就两个主要想法,僵持下去也没结果,不如我们投票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姜栖想到陆迟之前在“观星”设计大赛上给自己打的低分,心里就来气。 不用想,他肯定会支持孙昭那个保守方案,再来打压自己一次。 她顿时有些心灰意冷,懒得再争了,“随便吧。” 可没想到,陆迟却率先开口,目光落在姜栖身上,语气坚定,“我投姜栖一票。” 姜栖惊讶地抬眼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孙昭不服气,“为什么?我的意见明明就更稳妥,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稳妥不代表优秀,实践检验过不代表永远实用。”陆迟淡淡道,“她的方案更有前瞻性,考虑到了未来的用户体验趋势,言之有理。” 唐媛也连忙附和,“我也觉得姜栖的方案更好,更有创意。” 三比一,孙昭彻底落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调自己的身份,“我是组长啊!你们不应该多参考我的意见吗?” “当个组长,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陆迟冷笑一声,“那我们三个是背景板吗?要是觉得带不动,你可以自己出去,自立门户当个光杆司令,没人拦着你。” 孙昭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讨论最终不欢而散,他气哼哼地放下话,“那行!待会儿我上台阐述的时候,要是方案被老师批判,落了了下风,肯定是你们的错!” “谁说让你上台阐述了?”陆迟冷冷扫了他一眼,“姜栖的想法,当然由她本人来讲最合适。” 孙昭立刻看向姜栖,带着压迫感,“姜栖,你这个也要和我抢吗?” 姜栖觉得谁上去讲都可以,并不想在这种无所谓的事上出风头,更不想承陆迟的情,于是她淡淡开口,“组长讲吧,我没意见。” 孙昭这才脸色稍霁,找回了点面子,“这还差不多。” 陆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姜栖一眼,好不容易帮她争取到的展示机会,就这么白白让给别人了。 姜栖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轮到他们小组汇报时,孙昭上台后,果然夹带私货,大部分内容还是按照自己原定的保守思路讲,只是勉强地融入了一些姜栖的创新点作为点缀,显得不伦不类。 结果可想而知,老师的评价很一般,认为缺乏亮点,反响平平,他们组的分数远远落后于其他小组。 孙昭下台后,不仅不反思自己的问题,还在座位上抱怨个不停,“这些人的眼光是不是有点问题?那么好的方案居然评价这么低,真是没眼光。” “不是眼光的问题,是有些人肚子里没新货,只能不停地炒冷饭,还怪客人胃口不好。” 陆迟可不会惯着他,本来就对他黏着姜栖不爽,此刻更是毫不留情地讽刺,“你这组长当得也是,下面一套上面一套,套套都不行。” 孙昭彻底被激怒,指着陆迟,“唉,你这刚来的毛头小子是专门和我杠上了吧?才来多久,不仅想抢我座位,还想着法子把我挤走,自己好当组长是不是?” 陆迟气定神闲地回视他,语气带着绝对的碾压,“能力不行就识相点让贤,别占着茅坑瞎指挥,拖累整个团队。” 姜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觉得孙昭一个人就够烦了,现在多了一个处处针锋相对的陆迟,小组氛围更是吵得她脑瓜疼。 她一秒都不想多待,赶紧收拾东西,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陆迟很快在楼下追上了姜栖,他几步上前与她并肩,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上台讲自己的方案?你那个想法挺不错的。” 挺不错? 姜栖心里腹诽,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听到他肯定自己的想法。 以前他老是说她“笨死了”、“太幼稚”、“在外面丢人现眼”…… 刚才和孙昭争执的时候,他居然没趁机打压自己,还破天荒地站在她这边说话,真是难得一见。 她脚步不停,依旧冷淡,用他过去的话回敬他,“我这个‘一般’人,哪有这个实力去讲啊?就不上去丢人现眼了。” 她特意加重了“一般”两个字。 陆迟喉咙一梗,知道她指的是之前“观星”设计大赛他赌气说的那句“一般”评价。” 他试图找补,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合理的解释,“我的评价标准可能和别人不一样,在我这里,一般就已经是最好的评价了,其次是二般,然后是三般四般五般六般……以此类推。” 姜栖额角一抽,这人怎么比她还会胡说八道? 她停下脚步,盯着他,“你别告诉我,你那个最好的评价,对应的就是81分?” 她可没忘记以一分之差屈居亚军的憋屈。 “81分?”陆迟愣了一下,随即否认,“我没给你打81分。” 姜栖觉得他在装傻充愣,怨气上涌,“不是你?那还有谁?” 虽然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因为陆迟的故意捣乱,她最终以一分之差与冠军失之交臂,内心始终有点不甘,毕竟那是她职业生涯第一个重要比赛。 “我给你打的是100分。” 陆迟望着她,眼底满是认真,“评分系统最高分就是100分,你总不能怪我,没给你打出个101分吧?” 第192章 情报员 姜栖根本不信,只觉得他在狡辩,“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凭你一张嘴,想怎么说都行?” 陆迟眉头微蹙,语气诚恳地重复,“我真的给你打了满分。” 那个比赛打满分的确是罕见,通常最高也就96分、97分以表示严谨和保留空间。 姜栖冷哼一声,“当时其他几个评委点评都是夸赞,唯独你,在台下桀骜不驯地说了‘一般’两个字,不是你打的低分,还能有谁?” “别再跟着我了,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了。 陆迟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涌上一阵无力感,想追上去解释,却无凭无据,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他只好拨通了徐远的电话,吩咐道,“找人去调取上次观星设计大赛所有评委的原始评分记录,尤其是姜栖那部分的打分明细。” —— 夏令时差八个小时,国内已是华灯初上的傍晚。 贺云帆下了班,习惯性地绕路光顾关明夏的咖啡厅。 自从上次关明夏被江逸的保镖打晕,是贺云帆及时将她背去医院,关明夏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情。 她大手一挥,允许贺云帆在她的地盘免费喝一个月的咖啡作为报答。 后来有一次咖啡厅装修踩坑,和施工方扯皮,也是贺云帆出面,用专业的法律手段帮她拿到了应得的赔偿。 因此,即便贺云帆与江逸交情匪浅,关明夏对他倒并不排斥,反而带着点高中学长的滤镜。 这几天两人时不时能聊上几句,关明夏也常从他那里旁敲侧击些八卦消息。 吧台处,关明夏拽着贺云帆问,眼神里满是好奇,“唉唉,快跟我说说,那个臭蚯蚓怎么又住进医院了?” 她昨天去医院拿消化药,离开时恰好看到江逸推着宋秋音在楼下花园吹风,宋秋音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勾起了她巨大的八卦欲。 好不容易盼来贺云帆,自然要逮着他问个明白。 “什么病啊?” “严不严重?” “生命倒计时了吗?” “这算不算是报应?” “怎么就小黄瓜一个人围着她转?” “那个冰块脸呢?没去献殷勤?” 贺云帆起初还秉持不多嘴的原则,不想多谈朋友的私事。 可关明夏理由充分,振振有词。 “他们都目无王法绑架我了!我没报警抓他们,已经很仁慈、很顾全大局了好吗?” “我现在就想知道一点他们的近况,怎么了?” “我好以防万一,未雨绸缪,提前想好应对策略啊!” “这有错吗?有错吗?” “你不说,我总有别的办法知道,到时候我就……我就天天在你咖啡里加香菜汁!” 贺云帆架不住她这番软磨硬泡加“威胁”,最终还是无奈地全盘托出。 “宋秋音前几天突发呼吸衰竭,情况挺危险的,差点就没救过来,是陆迟帮忙联系了顶尖专家,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主要是江逸在照顾,陆迟他……已经出国去找姜栖了。” 关明夏一听到“陆迟去找姜栖了”,瞬间炸毛,音量都拔高了,“什么?这个渣男他跟过去干嘛?” “还能干嘛,追妻呗。”贺云帆替好友解释。 “追妻?” “他有什么脸追妻?” “他不应该守着他的宝贝臭蚯蚓吗?每次臭蚯蚓有点什么事,他倒是关心得紧!” “现在栖栖好不容易离婚,摆脱他这个火坑,正要开始新生活,他倒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了?” “不行!我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我站的可是祁遇!我为‘栖遇’CP举大旗!连念起来都像是‘祁遇’,天生一对,好吗?” 关明夏越说越激动,手里的抹布都挥舞起来。 贺云帆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再怎么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从十几岁到现在,也不是说断就能彻底断干净的,陆迟他如今也算是认识到自己过去的错误了,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拖着不想离婚,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挺放不下姜栖的。” 关明夏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栖栖凭什么要在原地等他?之前三年受他的气还少吗?离婚了才知道反省,早干嘛去了!” “我还是站祁遇!虽然颜值上两人各有千秋,但祁遇那性格,阳光开朗又会哄人,甩那个冰块脸一百零八条街!” 两人就“姜栖到底应该和谁在一起”这个问题,产生了分歧,争得喋喋不休。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铃“叮咚”一声脆响,许凌霜和秦依依一起走了进来。 关明夏和贺云帆这才停止了争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 贺云帆有些意外,率先打招呼,“凌霜?你怎么来了?” 许凌霜穿着一身樱粉色连衣裙,衬得她气色很好,她莞尔一笑,温柔地说道,“我听同事说,这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厅,环境和咖啡都很不错,所以就过来试试,没想到……” 她看向关明夏,笑容更深,“是姜栖朋友开的店啊,你好,我是姜栖的同事,许凌霜。” 关明夏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干练又不失柔美的女人,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你好。” 许凌霜感慨地叹了口气,“姜栖这一走,我们项目组都感觉冷清了不少,少了很多活力。” 关明夏附和道,“是啊,她这才去英国没几天,我都想她了。” 许凌霜走到吧台前,看着菜单,“你们这里有什么推荐的吗?” 关明夏立刻切换到店主模式,热情地介绍了几款招牌咖啡和特色饮品。 许凌霜听完,转向旁边显得有些局促的秦依依,温和地问,“依依,你想喝点什么?” 秦依依似乎脑子慢半拍,“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我就不喝咖啡了,我很早睡觉的,喝咖啡晚上容易睡不着觉,明天会没精神的。” “那这款含有燕麦奶的热饮很不错,有助于睡眠。”关明夏又推荐道。 秦依依再次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乳糖不耐受,燕麦奶也不太能喝。” 然后她对着菜单,陷入了长久的纠结,仿佛选择喝什么是一个世纪难题。 许凌霜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最终无奈地笑了笑,替她做了决定,“那我帮你选吧,这个青提气泡果汁看起来不错,很清爽,应该合你胃口。” 接着,她又对关明夏说道,“然后给我来一杯你们的招牌拿铁吧,晚上还得加班赶设计方案,需要提提神。” 两人买完饮品,礼貌道别后便转身离去。 关明夏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转头问贺云帆,“这位许小姐,一看就是精英范儿十足,做事雷厉风行,可她那个下属怎么感觉有点懵懵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啊?俩人看着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啊。” 贺云帆轻笑一声,解释道,“凌霜她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典型的精英,但为人其实挺随和通透的,情商很高,和什么性格的人都能处得来,对下属自然也包容。” 关明夏耸耸肩,接受了这个说法,“也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像陆迟和江逸,不也是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咋咋呼呼,完全不同的组合也能当这么多年发小。” 贺云帆挑眉打趣,“你该不会下一个就要开始点评我了吧?” “我可没说你,你别自己对号入座。” 关明夏说完,转身就去前台忙活其他事了。 贺云帆将杯中剩余的饮品喝完,便也起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关明夏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掏出手机,飞快地给祁遇发了一条消息,言简意赅。 【危!!!】 紧接着又补了一条。 【那个冰块脸放下国内所有工作,什么都不管了,直接追去英国了!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纠缠栖栖!你可要加把劲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千万别让他得逞!!!】 祁遇前阵子不知从哪弄到了关明夏的联系方式,主动加了她,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姜栖的近况。 他更是给关明夏寄了不少自己的亲笔签名照,让她挂在咖啡厅里,果然招揽了不少粉丝顾客。 他还承诺等拍完手头这部戏,就来咖啡厅打卡并发布到社交平台,免费给她做代言人。 关明夏可是狠狠心动了,抛开这些“糖衣炮弹”不谈,她是真心觉得祁遇比陆迟更适合姜栖,所以心甘情愿地做起了祁遇的情报员,随时向他汇报敌情。 第193章 再相逢 片场里,祁遇刚拍完自己的戏份,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 他拿起放在休息椅上的手机,解锁屏幕,一眼就看到了关明夏发来的“危”字警报,他瞬间坐直了身体,睡意全无。 那个姓陆的放下工作去找姜栖了? 说好的工作狂人设呢? 说好的天塌下来都要去上班呢? 说好的责任心呢? 合着就他一个人当真了,老老实实在剧组拍戏。 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眼睁睁看着陆迟趁虚而入。 于是,他倏地从座位站起身。 这时,祁扬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了过来,他是来探班的,看到弟弟这副样子,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戏拍得不顺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祁遇快步走到哥哥眼前,试图商量,“哥,这部戏能不能推迟几个月再拍?就说我不小心受伤了,拍不了,需要静养。” 祁扬眉头微蹙,冷静地问,“为什么要推迟?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祁遇直言不讳,“我想去英国。” 祁扬从经纪人那里听说过弟弟和那位前女友的纠葛,了然道,“想去找你那个前女友复合?” 祁遇点了点头。 “可以。”哥哥的回答让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然而,他又听祁扬继续说道,“——前提是,你必须把这部戏按原计划拍完,这部戏筹备了这么久,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就这样半途而废,像什么样子?做事有始有终,这是我们祁家向来的规矩。” 祁遇急了,“可那个姓陆的都没遵守规矩!他那么大的集团都不管了,跑去英国了!岂不是被他抢占先机?” 祁扬比他更冷静,分析道,“你何必急于这一时?他们离婚才几天?如果陆迟随便追追,他前妻就同意复婚了,那说明那女的打心底里就没真正放下过他,复婚是早晚的事,你再怎么见缝插针,也是徒劳,何必去徒增伤悲?” 祁遇不甘心,“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容易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祁遇打断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注定不一样,谁让你选了演艺圈这条路?” “他走了,陆氏还有他父亲坐镇兜底,事业根基一时半会动摇不了什么。” “你走了,这部为你量身定做的戏怎么办?你的事业会严重受损,剧组上下几百号人等你一个?你打算让我露脸帮你拍吗?” 祁遇赌气道,“那也不是不行……” 祁扬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可以试试,我听夏南说,你那个前女友,可受不了你放弃事业是因为她,责任感在她那里是加分项。” “要是你现在真的撂挑子不干,跑去英国找她,你看她会不会感动?她只会觉得你不负责任,离你远远的,你还想复合?” 祁遇听着哥哥条理清晰的分析,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冷静了下来,他颓然坐回椅子上。 眼下,他只能把这部戏拍好,后续再空出档期去找姜栖,让她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 他拿起手机,给关明夏发去消息。 【我这边戏没拍完,暂时走不开,还得拍两个多月。 】 关明夏很快回复,安慰他。 【没事!栖栖好不容易才离的婚,心硬着呢!绝对不会在这两个多月就被那个冰块脸的打动的!等你拍完戏再来,一点也不晚!放心,我肯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的!】 祁遇看着消息,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回了句“我就信你”,便没再回复,起身走向片场,准备下一场戏。 晚上,关明夏关了咖啡厅,收拾妥当后,迫不及待地和远在英国的姜栖打起了视频电话。 姜栖那边是下午,她刚午睡起来,正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点惺忪睡意,头发有些凌乱。 关明夏劈头就问,“你怎么没告诉我那个冰块脸跑去找你了?!” 姜栖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他就是来问我订婚宴的事,搞清楚了就会走,没想到问清楚后,他就吵着要复婚,简直莫名其妙。” “还想复婚?他臭不要脸!”关明夏气得提高了音量,我跟你说——” 她立刻将今天从贺云帆那里听来的事,言辞激烈地全盘告诉了姜栖。 重点强调了在姜栖出国当天,宋秋音就恰好病重垂危,陆迟不仅亲自去医院探望,还找来顶尖专家团队医治,直到宋秋音病情稳定,他才隔了三天,飞来英国去找姜栖。 姜栖在视频那头静静地听着,原本还有些睡意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最后彻底冷了下来。 她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讽刺的念头。 该不会是陆迟全力救治宋秋音后,发现她无药可医,命不久矣了。 这才退而求其次,想起她这个前妻,又跑来嚷嚷着复婚? 她在他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取舍的选项吗? 关明夏还在那头义愤填膺地说,“你可千万不能心软!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别忘了他之前是怎么一次次袒护那个臭蚯蚓,让你受了多少委屈的!” 姜栖看着好友为自己着急的样子,压下心头的翻涌,坚定地回答,“放心吧,我不会忘记的。” 关明夏似乎还不放心,又絮絮叨叨列举了陆迟之前的诸多罪状,生怕姜栖“好了伤疤忘了疼”。 姜栖只好一一应下,脑海里被迫又巩固了一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心口的壁垒似乎又加厚了一层。 下午没课,姜栖心情有些沉闷,便决定出门散心。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陆迟今天倒是没来堵她。 她漫无目的地在伦敦的街道上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之前踩过点的那家画廊。 目光扫过一排排画作,最终停在了AleX医生点赞过的那一幅画前,脚步像是被钉住一般,站了很久。 画面上是深邃无垠的夜空,一颗流星正拖着璀璨却短暂的光尾划过,那光芒在达到最盛时,仿佛燃烧了所有的能量,极致绚烂,却也预示着转瞬即逝的终结,带着一种悲壮而虚幻的美。 姜栖看着这幅画,渐渐陷入了思绪。 曾经,她也觉得自己抓住了幸福。 那幸福如流星,来得热烈而耀眼,让她以为是永恒。 可就在她沉浸其中时,现实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所有的甜蜜和期待,到头来都像是镜花水月。 跟眼前这幅画描绘的景象一样,转瞬即逝,都是虚假的幻象。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 有些烦躁地转身准备离开,因为还在走神,没注意身后有人,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肩膀。 “吧嗒”一声轻响,对方手中的手机掉落在地。 姜栖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充满歉疚地低下头,下意识用英语道歉,“SOrry! ” 她弯腰想去帮对方捡起手机,而对方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俯身准备去捡。 两人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在一起。 姜栖像被烫到一样,连忙缩回手,抬头看了他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温和的东方面孔。 男人皮肤很白,五官俊美柔和,鼻梁高挺,唇色偏淡。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针织衫,里面衬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小节清晰的锁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儒雅又略带疏离的书卷气。 然而,让姜栖微微一怔的是,这张脸……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顾叙白已经先一步捡起了手机,屏幕裂开了几道蛛网般的纹路,他并未在意手机的损伤,对上姜栖困惑的视线,眼底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声音清润,用中文说道,“没关系,又见到你了。” 第194章 外国人 姜栖听到“又见到你了”,抬眼疑惑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你是?” 顾叙白笑了笑,提示道,“你忘了吗?前几天我们还见过面,在大街上我的钱包掉了,是你帮我捡起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你就急匆匆走了。” 姜栖经他这么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噢,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天她赶着去参加开学讲座,路上瞥见一个路人掉了钱包,便顺手捡起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还给他,因为快迟到了,她根本没仔细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记得是个穿着体面的东方男性。 顾叙白看着她恍然的表情,又说道,“你可能也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的圣诞夜。” “去年的圣诞夜?”姜栖更加困惑,努力回想。 “你还送了我一个手表来着。”顾叙白轻声补充。 手表。 姜栖垂下眼睫,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瞬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会陆迟忙于工作,总是出差。 他去英国待了一周,迟迟未归。 她发消息问他,他只说“就快忙完了”。 姜栖心念一动,恰逢圣诞节,她特意挑了一个手表作为圣诞礼物,偷偷出了国,想给他惊喜。 结果等来的,却是惊吓。 她好不容易打听到陆迟的行程,却在餐厅门口,目睹他和宋秋音并肩走了进去。 那天的伦敦飘着细雪,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氛围温馨得刺眼。 她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远远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 心脏传来阵阵抽痛,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窒息的感觉,和高中时看到陆迟为宋秋音撑伞的那个下雨天如出一辙。 他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 陆迟每次所谓的出差,是不是都在陪宋秋音? 结婚两年半。 陆迟性子虽然总是冷冷的,但他们之间并非全是冰霜。 他下意识的亲近会让她开心,三言两语的关心会让她感动,他们在亲密时刻的契合也曾让她恍惚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是属于她的。 姜栖一直以为,就算陆迟没那么爱她,两人也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她已经知足了。 可她接受不了背叛。 接受不了第三个人的存在。 尤其这个人还是宋秋音。 就在姜栖恍神的刹那,一个黑影冲了过来,一把抢走了她手中装着手表的袋子。 那是她最后的执念。 像是要拼命守住什么。 她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被对方用刀子划伤了手背,鲜血直流,她却毫无知觉。 虽然袋子抢回来了,可她知道,自己终究守不住陆迟的心。 意识到这个悲哀的事实,她跌坐在地,泪如决堤。 也是从那一刻起,离婚的念头,在她心里生了根。 姜栖起身准备离开,有人路过,指着地上的袋子问她,“小姐,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她麻木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回国后,她快速找了律师拟定离婚协议,开始筹谋着如何离婚比较划算。 思来想去,她决定等陆迟先摊牌。 如果他为了宋秋音让她腾出位置,给的补偿肯定不会少。 可陆迟回国后,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姜栖也彻底死了心,不再像从前那样掏心掏肺。 他甩脸子,她不再低声下气地哄。 他冷漠,她便也冷淡相对,爱咋咋地。 直到宋秋音回国,姜栖知道时机到了,才主动甩出离婚协议,和他谈价,选择体面退出。 …… “你怎么了?”顾叙白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是我的话让你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吗?如果是这样,我很抱歉。” 姜栖倏地回过神,迅速敛去眼底的酸涩,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没有,是我该抱歉才对,不小心撞到你,还把你的手机摔碎了。” 顾叙白低头看了眼屏幕碎裂的手机,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来是我的错,当时手机没拿稳,这才摔了,不怪你。” “终究是我撞的。”姜栖坚持道,“你的银行卡号告诉我,我转钱给你,你拿去修或者换个新的。” “真的不用。”顾叙白抬眼,眸色深邃,“你之前还送过我一个手表,就当是抵消了。” 姜栖一愣,“那个手表,你还留着啊?” “当然。”顾叙白忍不住揶揄道,“那可是很有纪念意义的,我亲眼目睹了一场侠女勇斗歹徒,挺惊心动魄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姜栖莞尔一笑,“当时我脑子大概是冒泡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这种事,我可不敢再来第二回了。” “的确很危险。”顾叙白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流星画作上,“刚刚看到你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我就觉得侧脸很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觉得这画很有深意。”姜栖循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轻声说,“有种悲壮而绚烂的美,但转瞬即逝,让人抓不住,最后只留下无边的空寂。” “你说得没错。”顾叙白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我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虽然别人都说这画华丽绚烂,但其实表达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姜栖有些惊讶,“你画的啊?你是画家?” 顾叙白谦逊地点点头,“算是吧,业余爱好,平常就喜欢画点这些。” “业余都这么厉害,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姜栖由衷地赞叹道。 顾叙白被她的话逗笑,随即真诚地说,“异国他乡,能遇到三次,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可以正式认识一下吗?我叫顾叙白。” 姜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眼前这个男人温润如玉,谈吐得体,却总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而且他上来就如此自来熟,什么都侃侃而谈,反而在她心里拉起了警报。 这该不会是国外的杀猪盘,伪装成艺术家,专门盯上她这种看起来有点钱的亚裔女性。 想骗她离婚分来的那笔巨额财产? 她最终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真名,只报上了随便取的英文名,“你叫我维拉吧,这是我的英文名,我在这边交流学习。” 顾叙白从善如流,微笑着重复,“维拉小姐,很好听的名字。”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聊了起来。 姜栖本就是艺术专业出身,画过不少画,两人在艺术上颇有共同语言。 顾叙白在画廊还有其他画作,姜栖一一鉴赏,随口说出的见解,巧妙地戳中了他创作时的心境。 顾叙白这个人很会说话,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她的话,又不会显得冒昧。 不知不觉,画廊要关门了。 两人走出门口,面临分别。 姜栖还是过意不去,再次提出要赔他手机。 顾叙白最后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顿饭吧。” “吃饭?”姜栖有些意外。 “我觉得我们很聊得来,”顾叙白看着她,眼神坦诚,“尤其很少遇到你这样懂我画的人。” 姜栖本想请他去附近的餐厅吃一顿,可顾叙白却说待会儿自己有事,让她留下联系方式,方便以后约时间。 姜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报了自己的微信号,但心里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好像不知不觉被套路了。 “放心,我不是骗子。”顾叙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虑,笑着解释,“就是真心觉得遇到你很有缘分,尤其半年前,你还帮我找回过手机,说来,你其实一点都不欠我的。” 毕竟是刚认识,姜栖不想久留,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顾叙白点点头,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注意安全,下次再见,维拉小姐。” 姜栖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顾叙白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向来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和想要靠近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碎裂的手机,按了一下电源键,屏幕亮起。 虽然布满裂纹,但完全能正常开机。 他原本可以立刻就用姜栖给的微信号搜索并添加好友,但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等一等,不想显得太过急切。 顾叙白压抑着内心的雀跃,选择与同在英国的表弟分享这份喜悦,给陆迟发去了一条消息。 【今天,我又遇到她了。】 —— 陆迟此刻正等在姜栖公寓楼下,看到表哥顾叙白发来的消息,挑了挑眉。 老牛春心荡漾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都忍不住好奇。 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他表哥的眼。 徐远捧着文件,站在一旁,眼尖地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低声提醒道,“总裁,太太回来了。” 陆迟闻言,随手将手机收回口袋,抬头望去。 只见姜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风衣,身影纤细,正朝着这边走来,明显是看到了他们,却故意假装没看见,想直接绕过去。 陆迟几步上前,伸手拽住了姜栖的胳膊,急切地问,“你又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虽然他把国内的工作撂了挑子,但陆怀舟还是硬塞了些在英国的业务给他。 下午一忙起来就没走开,傍晚回来就发现姜栖公寓窗户漆黑,敲门也无人应答,就知道她又不在家,心里莫名有些空落。 姜栖用力甩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我去哪,还得写个书面报告向你申请批准吗?陆迟,我们离婚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陆迟知道问不出什么,于是换了个话题,“你那个观星设计大赛的评委打分明细,我让人调出来了,给你打81分的,不是我。” 姜栖始终侧着脸,不看他,“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 陆迟望着她冷淡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声音沉了下来,“重要,不然你会一直误会是我做的。” 说完,他瞥了一眼徐远。 徐远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到姜栖面前,“太太,这是从大赛组委会后台调取的原始评分记录复印件,总裁真的给您打了100分,是系统最高分。” 姜栖迟疑了下,还是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 陆迟那栏赫然写着100分。 下面一行是许凌霜,93分。 其实她之前也怀疑过是许凌霜针对她。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偷偷给她打了低分。 现在看来,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个刺眼的81分,来自许凌霜旁边的一位张姓评委。 向来以严厉著称的老牌设计师。 显然,当时对方虽然给予了口头上的肯定,但在分数上,依旧坚持了自己一贯的严厉标准。 姜栖理了理思绪,随手将那份文件拍回陆迟身上,“谁知道你这资料是真是假?没准是你随便拿来糊弄我的。” 陆迟伸手接住滑落的文件,眉头微蹙,“我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糊弄你吗?是我做的,我自然认。” 姜栖冷哼一声,翻起旧账,“你认?‘一般’那两个字总归是出自你口吧?当时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就是你让我下不了台,现在跑来跟我狡辩这些打分细节,有意义吗?” 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小刀子一样飞出去,“我又没失忆!” 说完,她转身离开,快步走进了公寓。 陆迟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怎么说,这个坎她就是过不去了。” 徐远在旁边小声嘀咕,“是啊,谁让您当初要说那两个字。” 陆迟斜睨了徐远一眼,“她训我还不够,你还想跟着训我几句?” 徐远连忙找补,“那倒没有,只是太太现在好像变得特别记仇,您之前对她的那些一言一行,她似乎都一笔笔清楚地记着呢,那股怨气,怕是难消。” 陆迟怔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记仇了?” 以前两人做夫妻时,也有过摩擦,从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就算她当时有不满,也没见过她积怨这么久。 现在简直就是揪着一个点往死里锤。 难道是看那些婚姻法律直播间学的? 他之前就叫她别总看那些东西。 净教些没用的,破坏夫妻感情。 该不会…… 她还真拿个小本子偷偷记着他的罪状吧? 想到这,陆迟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白雅舒。 陆迟按了接听,放在耳边,嗓音冷淡,“什么事?” 白雅舒那边已是凌晨一点,她实在不放心,打电话过来问,“你打算在英国待多久?公司那么多事放着不管了?” 陆迟不耐地回道,“我的人生,难道就得像你们一样,永远不停地围着工作转?” 白雅舒听出他语气不好,缓和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婚也离了,公司也不管,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想不开?”陆迟轻嗤一声,“那你的担心,纯属多余。” “现在老婆都跑了,我哪还有心情上班,更别说想不开了。” 白雅舒被噎了一下,随即又说,“对了,见到你表哥了吗?让他找个时间回国一趟,整天忙着做那些研究,到现在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我给他介绍几个姑娘,他也该成家了。” 陆迟想起顾叙白刚才的消息,随口道,“我估计快了,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白雅舒有些惊讶,“你见过那姑娘吗?该不会是个外国人吧?” 第195章 没见过 陆迟对着电话那头回道,“我没见过那个女的,等他真定下来了,自然会带回国见你,急什么。” 白雅舒叹了口气,“我这不是盼着他早点稳定下来嘛,毕竟叙白他父母走得早,我这个做小姨的,总得多替他操操心,帮他把把关。” 陆迟没什么耐心再聊下去,“行了,没什么别的事我先挂了。” 白雅舒原本还想顺势提一提姜栖,劝儿子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见他语气冷淡,明显不愿多谈,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叮嘱了句“在国外照顾好自己”,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八点,陆家老宅。 餐桌前,白雅舒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忍不住对坐在对面看报纸的丈夫感慨。 “这个婚,当初是姜栖主动提出要离的,以陆迟那性子,我以为他最多别扭两天,应该也就无所谓了。” “可现在他竟然把公司都撂下了,追着姜栖跑到英国去了。” 她想起儿子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再对比现在上赶着倒贴的模样,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闻所未见,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陆怀舟从报纸上掀起眼皮,瞥了妻子一眼,“这说明,你对你这个儿子,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以前可都是姜栖追在陆迟屁股后面跑,现在全反过来了。”白雅舒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虽然姜栖为人确实乖巧懂事,对长辈也恭敬,但其他方面拎出来,家世、能力……也说不上有多出挑吧?尤其当初还利用老爷子逼陆迟娶了她,单凭这一点就让人诟病。” 陆怀舟放下手中的报纸,淡淡道,“陆迟要是不想结这个婚,谁逼他都没用。” 白雅舒一怔,抬眼看着他,显然是没想到丈夫会这么说。 陆怀舟接着说道,“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白雅舒有些理所应当,“你不操心,我这个当母亲的,平时当然得替他多操心些。” 陆怀舟站起身,将报纸叠好放在桌上,“现在你儿子就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吗?” 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许小姐昨天又派人送东西来了吧?” 白雅舒搅着汤勺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陆怀舟见状,忍不住提醒,“你怎么在这事上就拎不清呢?劝你适可而止,要是被那小子知道了,他又要怪你多管闲事了。”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餐厅。 白雅舒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家里的“食物链”仿佛悄然改变了。 她反而成了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许凌霜”三个字。 白雅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伯母,早上好呀!”电话那头的许凌霜颇为热情,“昨天送您的那个面膜您试了吗?感觉效果怎么样?” 白雅舒客气地回应,“昨晚有些忙,还没来得及用呢,有心了。” 许凌霜顺势发出邀请,“明天就是周末了,伯母您有什么安排吗?要是没事的话,我陪您出去逛逛吧?您一个人在家也挺闷的,我带您去散散心。” 白雅舒想到丈夫刚刚的提醒,她沉默了几秒,还是婉拒了,“算了吧,我约了几个朋友,有个茶会要参加。” “这样啊……”许凌霜语气透着几分遗憾,“那好吧,下次我再约您。” 白雅舒沉吟片刻,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便温和但明确地说道,“凌霜,谢谢你一直这么惦记我,不过你工作也忙,平时就不用特意来陪我了,还有那些礼品,也别再破费送来了,我老是收你的东西,心里也过意不去。” 电话那头的许凌霜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伯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给您带来困扰了吗?” 白雅舒叹了口气,尽量说得委婉,“不是你的问题,凌霜,你很好,只是陆迟刚离婚没多久,我这个做母亲的,和你接触太多,传出去对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也不好。” 许凌霜立刻表示理解,“原来是这样,伯母考虑得是,是我没想到这一层,只是看陆迟也出国了,您一个人在家无聊,我就想念及旧日情分,多陪陪您。” 白雅舒安抚道,“你的心意我明白,过段时间再说吧。” 许凌霜依然笑着说,“好的,伯母,那您保重身体,再见。” 挂断电话后,许凌霜唇角的笑容缓缓收敛,眸色沉静下来,看不出太多情绪。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许凌霜收敛情绪,恢复平日的语调,“进。” 秦淮走了进来,将一沓照片轻轻放在桌上,恭敬地说道,“小姐,许总说这些都是适宜结婚的对象,让你再试着看看。” 许凌霜抬起眼,静静地看了秦淮几秒。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很轻,“秦淮,你觉得我招人待见吗?” 秦淮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怎么了小姐?是谁说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话吗?” 许凌霜执拗地重复,“你就回答我。” 秦淮凝视着她,今天的许凌霜穿着一条亮黄色的露肩裙子,衬得皮肤白皙,看起来活力满满。 他沉默了几秒,缓缓说道,“小姐,您性格阳光明媚,能力出众,家世优越,待人接物又得体大方,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喜欢您的。” 许凌霜垂下眼,视线落在桌上那沓相亲照片上,唇角扯了一抹极淡的弧度,轻声自语般说了一句,“是吗?” 第196章 慢慢吃 早上,姜栖一来到教室,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旁边的孙昭就又凑了过来,带着点自以为是的关切,“姜栖,你今天脸色怎么有点差?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姜栖眼皮都没抬,“你看错了,估计是你眼睛有眼屎没擦干净。” 孙昭碰了个软钉子,却不气馁,“我听说英国这边气候干燥,对皮肤不好,正好别人送了我一套护肤品,你要不要拿去用?你看看你,都有点黑眼圈了。” 姜栖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无语,“孙组长,高中没学过地理吗?英国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和湿润,哪里干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孙昭眼下更浓重的青黑,“还有,护肤品你还是留着自个用吧,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大熊猫了。” 孙昭摸了摸自己的眼圈,辩解道,“没办法,有时候工作室接的案子多,需要熬夜赶工,对我们男人来说,这也是一种成功的象征,你们女人就不行了,熬夜老得快。” 姜栖简直要被他的逻辑气笑,扯出一抹极其敷衍的淡笑,“是吗?那建议你可以用眉笔再画画,加深一下你这成功男人的印迹。” 她对孙昭这个组长,起初还维持着基本的客气。 后来发现这人表面热心,实则自负又难缠,现在干脆不留情面地怼回去。 陆迟一进门,就看到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眸色黯了黯,随即走到姜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但内容却是不容商量的,“你和我换下座位。” 姜栖听着他这命令式的口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换。” 陆迟眉头拧起,“为什么不换?你就喜欢贴着这个缠人的家伙坐是吗?” 孙昭也不是聋子,立刻朝着他嚷嚷道,“哎哎!你说谁缠人呢?你想撬我同桌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陆迟根本没搭理他,完全把他当空气,目光只锁定姜栖。 姜栖依然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笔,“缠人?陆迟,这里没比你更缠人的了,比起别人,我更希望你滚远点。” 恰在此时,女教授走上讲台,准备开始上课。 陆迟眼见换座无望,也拿她没辙,只好阴沉着脸,再次落座于她身后的位置。 上课的时候,孙昭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同桌的地位,时不时就侧过头和姜栖说上几句,分享自己的高见。 陆迟在后面看得心头火起,他有的是手段把孙昭这个碍眼的家伙赶走。 但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再次惹毛姜栖,让本就僵持的关系雪上加霜,只好就此作罢。 就这样,一上午的课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了。 下课铃刚响,孙昭又向姜栖发出热情的邀请,“姜栖,今天别去吃食堂了吧?我带你去一家西餐厅,你刚来肯定没去过,特别有格调,我以前出差经常去,今天我请你。” 姜栖快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想也没想就拒绝,“不用了,我农村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去不惯那种高大上的西餐厅,免得拉低了孙组长的档次。” 孙昭额角抽了抽,还想说什么,姜栖已经挎着包,头也不回和地走了, 陆迟冷冷地睨了孙昭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夷,随即也紧跟着姜栖出了教室, 姜栖朝着食堂方向走得飞快,脚步匆匆,生怕被身后的人追上。 刚下课,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向食堂,暂时阻挡了陆迟的视线。 就在这时,徐远快步找到了他,低声汇报,“总裁,陆董让您线上参加一下明早十点的集团会议,也就是伦敦时间今晚凌晨三点,这个会议很重要,陆董嘱咐您务必准时出席。” 陆迟听到“凌晨三点”,眉心狠狠一蹙。 白天要当学生上课,晚上还得打工开会。 身兼两职,日夜颠倒。 …… 设计学院的食堂很大,里面各种各样的外国人穿梭其间,人挤人。 姜栖打了份简单的饭菜,端着餐盘在拥挤的食堂里逛了好几圈,才在角落找到一个别人刚吃完饭离开的空位。 她刚坐下没两分钟。 对面就“咚”地一声,落下了两个餐盘。 她抬头一看,俨然是陆迟和徐远端着餐盘,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 姜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坐远点?” 陆迟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煞有其事地问徐远,“徐远,这座位应该没写谁的名字吧?” 徐远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这是食堂的公共座位,只要是空着的,任何需要用餐的人都可以就坐。” 两人一唱一和,虽然没直接对姜栖说话,却字字句句都是在回应她。 姜栖气得想端着盘子一走了之,可一看食堂里人更多了,再找位置恐怕难上加难。 何况这是她辛辛苦苦找到的位置,凭什么要让给他们? 想到这里,她重新拿起筷子,闷头吃起饭来,懒得再理会对面的两人。 陆迟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他这次学聪明了,没直接对姜栖说“这位置写你名了吗?”那种容易让她记仇的话,而是选择让徐远当这个“出头鸟”。 姜栖只想快点吃完离开,所以吃饭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 陆迟看在眼里,又对徐远开口了,“徐远,你有必要吃那么快吗?” 徐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总裁,抱歉,一时没注意,吃饭太快不利于消化,对肠胃不好,而且吃得太急,食物没经过充分咀嚼,会影响营养吸收,吃了等于没吃一样。” 他顿了顿,仿佛恍然大悟般补充道,“仔细想想,我又不着急投胎,干嘛吃那么快呢?得细嚼慢咽才行。” 他话音刚落下,正在快速往嘴里扒饭的姜栖直接被一口饭噎住了,猛地咳嗽起来。 陆迟下意识起身,隔着桌子,伸手轻轻帮她拍了拍背,语气带着点无奈,“至于吃得这么着急吗?慢慢吃不行?” 第197章 习惯了 姜栖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一把推开他的手,恼怒地瞪着他,“陆迟,你存心的是吧?” 存心带着徐远一唱一和来气她,不让她安生吃饭。 陆迟坐回原位,一脸坦然,“我是关心你,怕你噎住,你别给我乱扣帽子,话是徐远说的。” 徐远看在涨奖金的份上,把锅背得稳稳的,对着姜栖恭敬地说,“抱歉啊,太太,是我说错话,害您噎住了,不关总裁的事,是我这嘴……不听使唤了。” 姜栖没和他们再争辩什么,继续低头吃饭,但明显放慢了速度。 陆迟又发现她餐盘里没什么荤腥,几乎都是素菜。 他便夹了一块自己餐盘里的烤猪排,自然地放到她碗里,“多吃点肉,看你最近又瘦了不少,一阵风都能吹走了。” 姜栖看着那块多出来的猪排,眉头微蹙,直接用筷子把猪排又扔回了他的盘子里,“瘦了也不关你的事。” 陆迟低声说了一句,“太瘦了,抱起来硌人。” 姜栖冷冷反驳道,“谁让你抱了?大把美女等着对陆总您投怀送抱呢!没必要缠着我这个前妻不放。” 陆迟深深注视着她,眸色深邃如海,一字一句地说,“习惯了,习惯了你。” 姜栖一怔,随即用更冷的声音掩饰那一瞬的不自在,“习惯了可以改。” 陆迟语气平静,却带着控诉,“是你让我习惯的。” “现在却让我改,你不觉得太无情了吗?” 姜栖垂下眼,盯着餐盘里寡淡的蔬菜,声音低了下去,“无情的人是你。” 之前明明那么宝贝他的初恋女友宋秋音,现在人家病入膏肓了,他就不要人家了,跑来纠缠她这个前妻,还真是善变又无情。 她正想着,听到陆迟低声说了一句,“好骚啊。” 姜栖倏地站起身,因为愤怒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你说谁骚呢?” 这家伙先说她瘦,现在又说她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这一声吼,让周围几桌的外国友人纷纷停下交谈,好奇地看了过来。 姜栖脸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无奈地说了句“SOrry”,然后悻悻地又坐下。 陆迟夹着那块被她扔回来的猪排,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说这猪骚,没说你。” “你就是拐着弯骂我是吧!”姜栖却不信,觉得他就是在指桑骂槐。 徐远见状,尽职尽责地做起科普,“太太,总裁的确说的不是你,因为英国出于动物福利考虑,不允许对猪进行阉割,导致公猪体内雄烯酮和粪臭素水平偏高,会有一股骚味,所以总裁夹起来闻了一下,说‘好骚’是正常的,是您反应有点过激了。” 姜栖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她压下心头的尴尬,只想赶紧吃完饭逃离这里。 陆迟又夹起一块土豆,评价道,“英国的菜,确实不怎么样。” “不好吃就赶紧回国吧,没人留你。”姜栖头也不抬地怼他。 “还是你做的好吃。”陆迟试着找补。 姜栖冷哼一声,根本不买账,“以前不是挺能挑三拣四的吗?不是说咸了就是说淡了,要么就是火候不对。” 陆迟眼神黯了黯,带着歉疚,“是我错了,我以为忠言逆耳利于行,多提点意见能鞭策你做得更好。” 姜栖听着这毫无诚意的“道歉”,就想到他以前对宋秋音却是夸赞,从不见他“鞭策”过,偏偏就盯着她挑三拣四,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就鞭策我?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陆老师!” 说完,她再也吃不下去,端起餐盘快步离开了。 陆迟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问徐远,“她怎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我刚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他明明已经捡着她可能爱听的话说了。 徐远委婉地提醒,“有时候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陆迟感到一阵挫败,低声感慨,“她不说话,我要是不主动说点什么,我们俩怎么交流?用意念吗?” 徐远硬着头皮分析,“太太现在雷区比较多,可能您一个无心之言,就又踩到雷了,所以惹她不高兴了。” 陆迟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徐远说,“下次你先说,替我踩踩雷。” 徐远:“……”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还要兼职当排雷兵。 —— 姜栖走出食堂,心里的闷气还没消。 刚走下几级台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出来一看,是微信的好友验证消息。 验证消息很简单,【我是顾叙白】 他的头像是一只慵懒优雅的白猫,蓝眼睛清澈剔透,看起来温顺又干净,跟他这个人的感觉很像,应该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姜栖不禁想到陆迟,那个冷血的家伙。 以前她在路边捡到一只瘦弱的流浪猫,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陆迟都严厉禁止她养。 最后,她也只能忍痛把小猫送给了邻居。 怎么又想到那个该死的家伙了。 姜栖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思绪,点了同意好友申请。 正纠结该发什么作为开场白比较合适时,对方的消息率先发了过来。 【维拉小姐,你好。】 【手机刚修好,才想起来加你的微信。】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姜栖了然,毕竟是她摔坏了人家手机,还承诺对方一顿饭。 她不喜欢欠着人情,想着早点还清比较好,于是回复。 【没关系,那顿饭你方便约什么时间?】 顾叙白几乎是秒回。 【周六晚上可以吗?你方便吗?】 姜栖想了想,周六没有课,刚在对话框里打出“可以”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 突然,被一个匆匆路过的人撞了一下肩膀。 她身体猛地向前倾斜,脚下踉跄,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及时拽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踉跄的身形。 头顶上方传来陆迟那熟悉的声音。 “干嘛站在人来人往的台阶上玩手机,多危险。” 陆迟眼尖瞥了一眼她手机,上面显示着对话框,他下意识问道,“和谁发消息呢?这么认真。” 第198章 味道大 姜栖闻言,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锁上,然后用力甩开了陆迟攥着她胳膊的手,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说道,“和我未来老公发消息,怎么了,陆总你有意见?” 陆迟眸色骤然一沉,像是被这句话刺中,声音冷了几分,“你哪来的未来老公?” 姜栖轻哼一声,信口胡诌,“天上掉下来的。” 陆迟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半信半疑地列举名字,“季骁?还是祁遇?” 季骁人在燕城,带着女儿平静地生活,他派人盯着,暂时没什么异动。 祁遇那边,早就和他哥哥祁扬沟通过了,让祁扬给他弟弟好好“洗洗脑”,现在祁遇戏约排得满满当当,没两三个月根本抽不开身,不可能跑来英国和姜栖勾勾搭搭。 那在英国还能有谁? 他脑中闪过一个略显荒谬的名字,眼神带着嫌弃,“孙昭?那种货色你都看得上?” 姜栖额角一跳,被他这胡乱猜测气得真想翻个白眼,干脆不再理会,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这么爱猜,你就慢慢猜个够吧。” 陆迟眉心微蹙,他想起姜栖刚才站在台阶上,对着手机屏幕傻笑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刚才行人匆匆,她都没注意脚下,要不是他及时上前拽住,指定要摔个底朝天。 结果连声谢谢都没有,还净说这些气死人的话。 姜栖走出没多远,拐过一个弯,确认陆迟没有跟上来,才停下脚步,重新解锁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和顾叙白的聊天界面,她将对话框里“可以”这两个字,点击了发送。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顾叙白的回复就跳了出来:【没收到你的回复,我还担心你有什么顾虑呢。】 姜栖指尖轻点:【没有,刚刚只是……遇到了一个小插曲。】 顾叙白:【好,那说好了,周六见。】 约定达成,距离周六还有三天。 接下来的两天,姜栖按部就班地上课,尽量忽略了那个碍眼的前夫。 陆迟似乎也真的适应了学生这个新身份,准时出现在教室,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做着笔记,仿佛真是来潜心进修的。 姜栖冷眼旁观,心里嗤笑,也不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大总裁,这出戏能坚持多久。 陆迟则暗中观察了姜栖和孙昭在课堂上的几次短暂交流,察觉到两人连微信都没加,便彻底排除了孙昭的嫌疑。 他推测姜栖那天发消息的对象估计就是关明夏。 毕竟这段时间,她几乎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哪有什么机会认识新的“未来老公”? 说什么“未来老公”纯粹是信口开河气他。 这么一想,他心下稍安,暂时打消了这个疑虑。 周五傍晚下课,姜栖不想去食堂人挤人。 来英国这段时间,这边的菜式她已经吃腻了,深刻体会到网上那些英国留学生吐槽的“美食荒漠”果然名不虚传。 幸好关明夏特地给她寄来了几包螺蛳粉,聊解乡愁。 她在公寓的小厨房里煮粉,水汽氤氲,那独特的气味逐渐弥漫开来。 姜栖自己都忍不住捂着鼻子扇了扇风,这味道确实有点“霸道”。 刚煮好,将小锅端到桌上,准备享用这顿期盼已久的“乡愁盛宴”,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姜栖放下勺子,警惕地用英语问,“谁啊?” 她下意识怕又是陆迟来烦她。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外国男声,也用英语回答,“是我,你的邻居。” 姜栖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隔壁的年轻外国小伙,他正捂着鼻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家马桶炸了吗?怎么这么臭?” 姜栖脸颊瞬间有点发烫,没想到这味道穿透力这么强,连忙不好意思地解释,“抱歉抱歉,我在煮粉,可能味道有点大了。” 外国小伙夸张地扇着风,一脸难以置信,“这么臭的粉你也吃得下,简直不可思议,我都要被熏得怀疑人生了。” 姜栖一个劲道歉,好在外国小伙还算通情达理,虽然被熏得够呛,还是尊重了她的饮食习惯,只是强烈要求,“下次别煮了,臭得影响我打游戏了,吃完记得喷点香水,就跟拉完粑粑要擦屁股一个道理。” 说完便匆匆走了。 送走邻居,姜栖松了口气,余光一瞥,却见陆迟站在隔壁门口,一点声响都没有,吓得她心脏猛地一跳。 “看什么看?”姜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进屋, 陆迟却几步上前,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脚卡住了门缝。 姜栖用力关了几下没关上,恼火地问,“你想干嘛?” “你要有什么事,可以喊我,我就住你隔壁。”陆迟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 他其实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这公寓隔音一般,刚才听到动静他就出来了,生怕那外国邻居对她不利。 姜栖闻言,心里莫名一堵,讥讽道,“结婚的时候喊你喊不动,离婚了倒是随叫随到了?怎么,你以后二婚也打算这样吗?” 陆迟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二婚,只有复婚。” 话音未落,他趁着姜栖分神的瞬间,轻轻一推,就灵活地钻了进来。 姜栖被他搞得没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堂而皇之地走进屋。 陆迟视线四下打量,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物品摆放井然有序,只是那股浓郁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又煮你那个什么粉了?” “就煮了,怎么了?” 姜栖抱起手臂,故意说道,“现在离婚了,可以大吃特吃,再也不用顾忌某人的脸色了!” 她爱吃螺蛳粉,还是关明夏推荐的,起初她也觉得臭,吃过一次就彻底爱上了。 关明夏又送了她几包,但她却因为怕陆迟嫌弃,一直不敢在家里煮。 有一次陆迟出差不在家,她半夜两点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才偷偷拿出来煮,搞得满屋子“臭气袅袅”。 结果刚吃没几口,陆迟就突然回来了,一进门就被那股气味呛得脸色铁青,看到她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没好气地问,“你吃什么这么臭?” 姜栖还有点心虚,“螺蛳粉啊。” 陆迟嫌弃地挥了挥手,“什么螺蛳粉?我看是螺蛳粪吧。” 姜栖听到这个词,嘴里的粉差点没吐出来。 她小声试图安利,“你别看它闻着臭,其实挺好吃的,是很有名的美食,你要不要尝一口?” 陆迟压根没听过这玩意儿,捂着鼻子退后两步,仿佛那是什么生化武器,“这么臭的东西你居然敢放进嘴里?待会儿你要是漱口没干净,不许上床睡觉!” 说完,他就一脸难以忍受地转身上楼了。 姜栖当时想,既然都被抓包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次性把整锅粉连带汤都吃光抹净了。 吃完后,生怕陆迟嫌弃,又是洗了个澡又是拼命刷牙,认真闻了闻,确认没味道了,才敢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上床。 结果陆迟习惯性伸手抱她睡觉,刚靠近就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臭味,立刻皱眉推开,“臭死了!” 他忍住了没一脚把她踹下床,自己抱起枕头跑去客房睡了。 姜栖感觉被深深嫌弃了,从那以后,在他面前再也没敢吃过螺蛳粉。 记忆拉回现实。 陆迟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姜栖,解释道,“我又没不让你吃,是你大半夜吃,搞得头发上都臭气熏天的,熏得我根本睡不着。” 姜栖绝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只能怪你太矫情了!我都能睡得着!” 陆迟瞥了一眼桌上那碗红油诱人的螺蛳粉,那股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反而勾起一丝好奇。 他放缓了语气,“是我太矫情,没吃过,你请我吃一顿。” 姜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道,“你堂堂陆总哪能吃这个‘螺丝粪’啊?怕是要折寿了!可别熏着您了,哪儿香您哪儿待着去吧!” 说着,就连推带搡地把他往门外赶。 陆迟被她不由分说地推了出来,刚站稳,就看见徐远拿着文件走了过来,“总裁。” 陆迟冷不丁问,“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徐远仔细嗅了嗅空气,点头,“闻到了,螺蛳粉。” 陆迟挑了挑眉,“你也吃过?不觉得臭?” 徐远如实回答,“吃过啊,跟臭豆腐差不多,闻起来臭,但吃起来挺香的,很多人好这一口。” 陆迟沉默了片刻,吩咐道,“那你帮我也去买几包。” 徐远愣了半秒,显然没料到向来挑剔道总裁会想吃这个,反应过来后连忙应道,“好的,总裁。” 接着,徐远想起正事,压低声音,“卢县那边,查到一些线索了。” 陆迟眉心一凝,看了一眼姜栖那扇紧闭的房门,沉声道,“进屋说。 第199章 取取经 陆迟不答反问,“换做是你,生了个能让你母凭子贵的金疙瘩,你愿意在穷乡僻壤吃七年的苦,独自带着孩子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吗?” 徐远设身处地一想,“换做是我,孩子一生下,我应该会迫不及待带着他去姜家认亲了,没必要硬撑着等到孩子快十岁才上门,除非……” “除非你走不了。”陆迟接上他的话,声音冷冽,“除非那个金疙瘩是假的。” 徐远倒吸一口凉气,感觉真相的轮廓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所以您的意思是第二张病历单是真的,第一张病历单是假的?一真一假?毕竟赵女士总不能三月刚受孕,就那么急着去开安胎药吧?” 陆迟冷笑,“你以为这是在解逻辑思维题吗?还一真一假,一假一真的。” 他抛出一个更惊人的猜测,“或许,两张病历单都没写错。” 徐远彻底被绕糊涂了,满脸困惑,“可如果按照您的猜测,姜屿川很可能不是姜董的血脉,那他们当初又是怎么做到两次亲子鉴定,都从姜老太太那边验收过关的?姜老太太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 陆迟想到姜屿川对自己那股没来由的的敌意,以及他处心积虑巴不得姜栖和自己离婚的种种行为,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笃定,“之后找机会,再做一次鉴定。” 他转而问道,“姜启年那边怎么样了?” 徐远收敛心神,“他试着联系过我几次,姿态放得很低,都被我按您的意思挡回去了。” 陆迟漠然吩咐,“适当放给他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小项目,吊着就行。” “明白。”徐远点头,又问,“那太太母亲那边,还要继续往下查吗?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陆迟沉吟片刻,眼底的戾气缓和了些许,“总归是她的母亲,不管人在哪里,是生是死,查到确切消息为止。” —— 比起发送可能石沉大海的邮件,姜栖选择写了一封真挚的手写信。 她在信中以情真意切的笔触详细说明了母亲苏禾多年植物人的情况,表示无论多少酬劳都愿意承担,并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期盼AleX医生看到后能有所动容,施以援手。 周六傍晚,天色微暗,姜栖带着那封信,再次来到了那所气派的医学研究所外。 她正思忖着能否拜托门口的保安将信捎进去,刚走到大门前,竟迎面撞见了陆迟和徐远。 他们二人正要进入研究所,看到姜栖,同时停住了脚步。 陆迟想起昨晚调查到的关于姜屿川身世的线索,虽然尚无确凿证据,但望向姜栖时,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复杂的异样情绪。 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在此刻告诉她这些,反而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你又瞎逛到这里?” 姜栖这次没跟他呛声,坦然承认,“是啊,不过,为什么你们能进去?” 她记得上回他们也是这般畅通无阻。 陆迟眉梢轻挑,带着他惯有的倨傲,“我想进去,自然就能进去。” 姜栖被他的话噎住。陆迟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意图,追问,“你想进去?” 姜栖确实很想进去,于是点了点头。 “这是医学研究所,你进去干什么?”陆迟不免好奇。 姜栖抬眼看了看研究所极具设计感的建筑外观,随口扯了个谎,“我觉得这个研究所的建筑设计很有特色,想看看里面的室内设计是怎么样的,学习参观一下。” 陆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刨根问底,“我可以带你进去。” 姜栖一听,警觉起来,“什么条件?” 她可不信陆迟会突然变得这么乐于助人。 陆迟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是那种凡事都要讨价还价的人吗?” 姜栖违心地奉承了一句,“你不是。” 心里却默默补充了“才怪”两个字。 陆迟轻笑,“你猜错了,我是。” 姜栖闻言转身就走,能违心奉承他一句已经是极限。 再待下去,这人肯定得蹬鼻子上脸。 陆迟见她真要走,连忙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语气缓和了些许,“和你开玩笑的。” 如今面对她,他不敢再傲娇什么了,“你想进去参观,我带你进去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姜栖抽回自己的手,保持距离,“算你好心。” 陆迟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没再说什么。 徐远则上前,用英语与门口的外国保安简单沟通了几句,对方便顺利放行,三人一同走进了研究所。 研究所内部果然别有洞天。 挑高的大厅,流畅而富有韵律的线条,充满未来感的灯光与冷色调的高级材质相互映衬,格局大气,科技感十足,更像是一座现代艺术馆。 姜栖一边跟着陆迟往前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内心确实对这里的设计感到惊叹。 陆迟像模像样地带着她在公共区域转了一圈,提醒道,“这里可以参观,但不允许拍照。” 姜栖却反过来问他,“你来这里干嘛?” “找我表哥。”陆迟回答。 姜栖从白雅舒那里零星听说过陆迟有个表哥在英国,也偶尔见白雅舒和那个表哥通电话,但具体是做什么的,她并不清楚,没想到是在这里工作。 陆迟顺势问道,“你要见见他吗?” 姜栖不假思索拒绝,“那是你表哥,又不是我表哥,我见他干嘛?” 她开始赶人,“你要有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再参观一下就好了。” 陆迟看出了她对自己的嫌弃,没再得寸进尺,只好留下徐远陪她,以防她走丢了。 姜栖想着支开陆迟也好,便妥协了。 楼上,顾叙白的办公室内。 他正听着女助理的内线电话汇报,“AleX,陆总带着他的妻子和助理来访。” 顾叙白随口应道,“我知道了。” 刚挂断内线电话,办公室门就被敲响,陆迟推门而入,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问,“我昨晚发你的资料看了吗?” 陆迟虽然心里已有七八分把握,但还是将病历本等资料一并发给了身为医学专家的表哥,想听听他的专业意见。 顾叙白放下手中的笔,点了点头,“看了,我也倾向于你的猜测,那个病历本看起来记录得颇为详细,书写者似乎是个严谨有计划的人,写错的概率不高,而且从科学角度讲,女性在流产后很快再次怀孕,是完全有可能的。” 陆迟陷入了思绪,一时沉默。 顾叙白转而问道,“帮你前妻查的资料?她人不是来了吗,怎么不一起带上来见见?” “她在楼下参观。”陆迟语气平淡,“不愿意见你。” 顾叙白打趣道,“这算是有进展了吧?都出双入对的了。” 陆迟没接这话茬,转而问道,“别说我了,你和那位维拉小姐进展如何?” 提到这个,顾叙白有些无奈,“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干嘛和小姨说?她前天给我打电话了,嚷嚷着说要给我把把关。” 陆迟挑了挑眉,“瞧你那春心萌动的样子,我看是十拿九稳才对,说说吧,怎么个情况,我好向你取取经。” 顾叙白也没隐瞒,简单说了和那个维拉小姐在画廊的偶遇,以及手机被撞坏的经过。 陆迟听完,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你故意的吧?你个老司机,手机怎么就这么刚好被她撞坏了?” 顾叙白眉眼弯起些许笑意,“我们晚上还约好一起吃饭了。” 陆迟顿时有些自愧不如,感叹道,“万年寡王撩起人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 楼下,姜栖心不在焉地和徐远在公共区域逛了逛,装模作样地评价了几句这里的室内设计。 随后,她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成功甩掉了徐远。 她迅速绕了一圈,找到前台负责接待的一位留着白胡子、面容慈祥的外国老先生。 她用英语诚恳地解释,自己有一封非常重要的信,希望能帮忙转交给AleX。 那位外国老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和善地表示每天送到研究所希望AleX亲阅的信件很多,他一般不会看。 姜栖言辞恳切,又坚持了几句。 外国老头最终被她的真诚打动,点了点头,“好吧,小姐,我会尽力帮你转交,但不能保证结果。” 姜栖连连道谢,心里一块石头暂时落地,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没走多远,就迎面撞见了陆迟和徐远。 陆迟见她径直往门口走,问道,“你参观完了?” 姜栖目的达到,便想拍拍屁股走人,简短回答,“参观好了,我要走了。” 陆迟想起刚才表哥分享的“成功经验”,决定现学现卖,提议道,“我都带你进来参观了,你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吧?刚好也到饭点了。” 姜栖脚步不停,侧眸瞥了他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陆迟以退为进,“没有,我只是和你商量而已,你不答应就算了。” 这语气听得姜栖额角一跳,浑身起鸡皮疙瘩,坚决不吃他这套,“我可没空陪你吃饭。” 说完,就快步朝外面走去。 她和顾叙白约好六点在餐厅见面,得去赴约了。 陆迟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也没有死缠烂打什么。 他告诉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与此同时,顾叙白整理好衣着,路过大厅前台时,那位外国老头叫住了他,用英语说,“AleX,刚刚有位年轻女孩留下一封信,言辞非常恳切,希望您百忙之中能看一下她写的信,她说事情很重要。” 顾叙白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每天希望找他治疗的人络绎不绝,他平常忙于实验和研究,根本无暇应付这些雪花般飞来的求助,通常都交由助理处理。 但今天,或许是因为晚上约会心情出奇地好,他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待会交给我助理吧。” 外国老头欣然答应,“好的。” 顾叙白迈步走出研究所大门,刚好遇到站在门口与徐远交代事情的陆迟。 顾叙白看了看他身后,“怎么就你们两个了?你前妻呢?” “她先走了。”陆迟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叙白,注意到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正式合体的浅灰色西装,发型也精心打理过,不禁调侃,“穿这么正式?” 顾叙白整理了一下袖口,坦然道,“那当然,毕竟第一顿饭,总得用点心。” 他看了一眼腕表,“不说了,我得早点过去。” 说完,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陆迟站在原地,望着表哥透着几分雀跃的背影,忽然问徐远,“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徐远用力嗅了嗅空气,茫然道,“没闻到什么味道,” 陆迟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说,“是老孔雀开屏的味道。” 徐远额角抽了抽。 心里不由得腹诽,表弟不说表哥。 以后你开屏指不定也这么没出息。 —— 两人约好的餐厅就在研究所附近,步行仅需十分钟。 姜栖提前到达了,她向来不喜欢让别人等,选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等待的间隙,她望着窗外熙攘的人流怔怔出神,心里还在琢磨那封信能否顺利送到AleX手中…… 一道温和熟悉的嗓音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以为我够早的了,没想到维拉小姐你更快。” 姜栖回过神,看到顾叙白已经落座于对面,她莞尔一笑,“我也是刚到。” 她将手边的菜单递过去,“还没点菜,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顾叙白没有客套地说“随便”,而是礼貌地接过菜单,仔细翻阅起来,认真点了几道招牌菜,并体贴地询问了姜栖的忌口和偏好,服务员记录后恭敬离开。 “第一次正式吃饭就让你破费了。”顾叙白淡淡道。 “应该的。”姜栖笑了笑,“谁让我撞坏了你的手机,对了,你手机修好了吗?还是换了新的?” 顾叙白从口袋中取出那部手机,屏幕光洁如新,“修好了,这个手机是我母亲生前送我的,意义比较特殊,所以一直没舍得换。” 姜栖闻言,愧疚感更深了,难怪那手机款式看起来有些老旧。 “啊,真是抱歉……幸好能修好。”她由衷地说。 顾叙白摸着那个手机,感慨道,“没事,也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时,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其中有一道是口味清淡的蒸螃蟹。 顾叙白拿起工具,动作慢条斯理地开始处理螃蟹,他的手法极其娴熟,巧妙地分离蟹肉与蟹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甚至能将拆出的蟹壳近乎完整地重新拼凑起来。 姜栖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惊叹,“你这是专业拆蟹户?” 顾叙白抬眼看着她,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我有点强迫症,而且平时拿手术刀习惯了,做这些就比较顺手。” “手术刀?”姜栖捕捉到关键词,略显惊讶,“你是医生?” 顾叙白拿起餐巾优雅地擦着手指,笑着问,“不像吗?”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 陆迟也打算和徐远去这家西餐厅解决晚饭。 他正准备过马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餐厅的落地窗,恰好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顾叙白。 他那位向来沉稳的表哥,此刻正眉眼带笑,神情专注地与对面的女子交谈。 那女子背对着街道,陆迟看不到她的脸。 不知为何,那个后脑勺……让他觉得有点眼熟。 第200章 夕阳下 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陆迟看得并不真切。 他蹙起眉,正欲迈步穿过马路,亲自去瞧瞧能让表哥念念不忘的女疯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贺云帆”的名字。 陆迟接起电话,“什么事?” 贺云帆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关心一下我们陆总的追妻进度呗。”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迟一听就闹心,几乎没什么进展。 贺云帆之前让他好好想想姜栖非要离婚的根本原因,他翻来覆去地想,依旧困顿。 罪名多得不知道哪条是死刑。 他甚至阴暗地想过,姜栖是不是也像对待她那些前男友一样,仅仅是对他腻了。 贺云帆听他半晌不语,啧啧两声,“早知当初,何必如此?当初江老爷子寿宴,但凡你主动低个头,软语哄哄人家,哪还有后面这么多破事,还说什么天塌下来你陆迟都不会哭,我就问你,现在想哭吗?” 陆迟视线从街对面收回,转向另一侧灰蒙蒙的天空,不耐烦道,“你要是专门打来说风凉话的,我就挂了。” “别别别。”贺云帆见好就收,“是江逸那小子,死活求我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他?他说他也结结实实挨了你一顿狠揍,伤得不轻,还保证以后再也不针对姜栖,一定跟她好好相处。” 陆迟心头烦躁更甚,姜栖现在连他都爱搭不理,哪里还轮得到江逸来谈什么好好相处? 他冷冷道,“现在轮不到他来考虑这个问题。” 贺云帆了然,知道这是暂时不原谅,便没再替江逸说话,转而提醒道,“行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关明夏,对你怨气老大了,感觉能活吞下十头牛,姜栖跟她那么铁,关明夏那一关,你估计就难过了,悠着点吧。” 陆迟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等他再回过头,望向街对面的餐厅时,顾叙白之前坐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两人不知所踪。 陆迟没太放在心上,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也没什么精力去操心表哥的浪漫邂逅。 另一边,姜栖和顾叙白用完餐,并肩走在一条铺着夕阳余晖的街道上。 橙红色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气氛宁静而美好。 吃饭时,得知顾叙白是医生,姜栖颇为意外。 看他与自己聊绘画时头头是道,她还以为他从事艺术相关行业。 顾叙白解释学医是因为母亲,他母亲身体总是不好,郁郁寡欢,很早就离世了。 “有时候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挺无奈的,能救很多人,却未必救得了自己最想救的人。”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怅然。 提到母亲,姜栖也心有感触,想起至今昏迷不醒的苏禾,她轻声安慰,“起码她陪你走过一段不短的路,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她在天上一定很宽慰。” 顾叙白望向天际那轮即将彻底隐没的落日,暖光勾勒出他温润的侧脸轮廓,他感慨道,“是啊,说到底,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来人往,很多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父母亦是如此。” 姜栖心里深深认同这番话。没有父母足够的关爱,她这么多年,不就是一个人这么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和顾叙白聊天,感觉像是遇到了认识多年的好友。 彼此频道相同,从画画、厨艺、栽花、咖啡到养猫,都能聊上几句。 两人边走边聊,转眼到了分岔路口,面临分别。 顾叙白停下脚步,从口袋里取出那块手表,递到姜栖面前,“这个手表,我替你保管了半年,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姜栖脚步顿住,视线定格在他掌心那块熟悉又陌生的腕表上。 顾叙白看着她怔忪的表情,温声道,“当时你这么不要命地从歹徒手里抢回来,它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姜栖有些恍神,一直没有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女声插了进来,“姜栖?哎呀真是巧了!居然能在这遇到你!” 姜栖循声望去,只见江夫人站在不远处,带着两名保镖和一名女助理,手里提着好几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显然是刚血拼完毕。 江夫人热络地走上前,“你怎么也在英国?” 随即看了看她身旁气质温文的顾叙白,有些意外,“这位是……?” 姜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介绍。 说是朋友?似乎有点自来熟,毕竟才认识几天。 就在她迟疑的几秒间,江夫人脸上很快露出一副“我懂”的暧昧表情,“可以啊丫头,我还以为你就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呢,没想到还挺豁达,想得开,这就对了!” 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男人啊,就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家那个死鬼就是最好的例子,早点放下幻想,取悦自己才是真的!” 姜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确实,一次就该死心了。” 江夫人有点恨铁不成钢,“不过也真不至于离婚啊,干嘛要把正宫的位置白白让给那个狐狸精?岂不是便宜了她!” 姜栖本想顺势告一状,说“你口中的狐狸精和你宝贝儿子江逸也勾搭上了”,但话到嘴边,想到宋秋音那病殃殃的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反正已经分道扬镳,她也不想再平白惹什么是非。 江夫人还想对顾叙白点评几句,她的手机却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没听几句,脸色骤变,“什么?你说那小子前阵子偷偷跑回京市了?还带着那个狐狸精?” “我不是让你把他看好的吗?” “怎么连你也靠不住!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现在就买机票回去!” 挂断电话,江夫人匆匆跟姜栖道别,带着保镖和助理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街角重新恢复了安静,顾叙白还站在原地,从刚才那番对话中,消化着姜栖已然结婚又离婚的消息。 姜栖抬眸,对上他探究的视线,淡声开口,“让你见笑了,刚刚那位是我前婆婆的朋友,之前有些交集,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顾叙白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只是有些意外,你这么年轻就结婚又离婚了。” 姜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要不说结婚得趁早呢,离婚了依旧年轻,还有大把机会重新开始。” 顾叙白被她这话逗得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手表上,“对了,这个……” 姜栖的视线也随之落下,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其实,这块手表对我一点也不重要,它反而是一个挺可笑的象征。”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那天,我满心欢喜地挑了它作为圣诞礼物,飞越大半个地球来到英国,想给我丈夫一个惊喜,结果却亲眼目睹了他和他的初恋旧情复燃,后来,我们就分开了。” 顾叙白蓦地一怔,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圣诞夜,她哭得那么伤心,不要命抢回手表又弃如敝履。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漫上心头,他轻声说,“你明明那么好,是他不懂得珍惜。” 姜栖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手表你要是实在嫌碍眼,就丢了吧,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顾叙白将手表收回,温声道,“好,路上小心。” 姜栖转身离去,步伐看似平稳从容,内心却并非毫无波澜。 再次看到那块手表,那段她以为已经深埋的情绪,依旧会不受控制地泛起涟漪。 她不知道陆迟和宋秋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旧情复燃的。 是不是又像高中时期那样,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他们早已暗度陈仓? 他瞒得那样好,滴水不漏,将她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回国后的那段时间,她几乎疑神疑鬼到快要疯掉,却不能发泄什么。 看着陆迟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她会忍不住猜,屏幕那头是不是宋秋音?他们又聊了什么让他如此开心? 陆迟说要出差不回来,她会忍不住想,这该不会又是找借口去陪宋秋音了吧?他所谓的忙碌,有多少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陆迟对她流露出哪怕一丝不耐,她会忍不住想,他对宋秋音是不是就比较温柔体贴? 那些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的猜忌,只能死死地憋闷在心里,找不到出口。 她有无数次想过彻底摊牌算了,问他个清清楚楚。 可大概率会得到像高中时期那样毫不犹豫的回复——“我选宋秋音”。 那会把她衬得多么可笑,像个自取其辱的小丑。 这段婚姻是她求来的,她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去要求忠诚? 她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绝口不提宋秋音。 假装大度,假装不在意。 第201章 来探病 国内,早上九点,医院VIP病房。 宋秋音的病情近来控制得还算平稳,但精神却萎靡不振。 多数时候只有一个沉默的女护工陪着她,江逸偶尔会来看她,但也来去匆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没有工作,没有探望,整天困在这方寸之间的病房里,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女护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提议,“宋小姐,今天外面天气不错,阳光很好,需不需要推您出去散散心?江少也特意交代过,让您多呼吸新鲜空气。” 宋秋音恹恹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只觉得刺眼,声音有气无力,“不用了,今天不想动。” 护工应了一声,不敢再多言,默默地去整理一旁的药品柜。 病房里刚恢复死寂,走廊外忽然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哒、哒、哒”,由远及近。 紧接着,病房门连敲门都没有,便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沈如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一头长发利落挽起,妆容精致无瑕,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修身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雏菊,姿态摇曳地走了进来,仿佛不是来探病,而是前来吊唁。 “哟,这不是我们宋大明星吗?” “病了怎么也不早点通知我一声?害得我现在才来探望你,真是过意不去。” 她嘴上说着抱歉,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的幸灾乐祸。 宋秋音闻言转过身,看到是沈如萱,脸色一沉,“你来干什么?” 沈如萱将那束白色雏菊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笑得格外灿烂,“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于情于理,我都得来看看宋小姐如今这副我见犹怜、惨兮兮的模样啊。” 她故作姿态地四下张望,“咦?奇怪了,你的阿迟呢?他怎么不在你身边守着?放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病房里,他能安心吗?这可不像他那负责任的作风呢?” 宋秋音被她的话刺得胸口起伏,气息都有些不稳,“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落井下石!” 沈如萱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怎么能叫落井下石呢?我怎么记得,当初可是有人信誓旦旦地在我面前说,阿迟一定会对她负责,和姜栖离了婚就会娶她进门呢?我当时可是听了你的话,一直拭目以待呢。” “怎么?婚礼没等来,快等来丧礼了?” 宋秋音被这番话气得够呛,深呼吸了几次,强行冷静下来,“你也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当初是陆迟非要替我出头,执意把你赶出剧组的,其实我也劝过他,大家都是同学,应该息事宁人,小事化了……” 沈如萱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表演,“你倒是在我面前甩起锅来了?你以为我看不穿你那点小心机吗?在我面前装什么白莲花?” 她往前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恶意快感,“不妨告诉你,陆迟没有冤枉我,那个威亚有问题,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故意没有换而已。” 宋秋音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发颤,“你……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居然想要害死我?” 她现在回想起从高空坠落那一刻的失重感,以及钢管刺穿小腿的剧痛,依旧心有余悸。 那差点就让她落下终身残疾! 沈如萱对宋秋音的厌恶从高中就已扎根,她没有丝毫愧疚,红唇扬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你受伤了,陆迟才会更心疼你啊,才会把更多目光放在你身上,不是吗?” 她啧啧了两声,语气充满了鄙夷,“不过啊,你自己太不争气了!好好一张王牌,被你打得稀烂!拍戏拍戏不行,做人做人没品,连男人你也拿捏不住!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就真以为能开染坊了?”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什么命!山鸡也想变凤凰?” “你!你给我出去!”宋秋音情绪彻底激动起来,呼吸骤然变得困难急促,脸色涨红。 一旁的护工见状,连忙上前给她戴上氧气面罩。 沈如萱看着她狼狈吸氧的样子,眼神里的快意更浓,“啧啧,你现在这副样子,可太适合去演林黛玉了,真是本色出演,可惜啊,你以后恐怕没什么演艺机会了,就烂在这泥潭里吧,哪来的回哪去。” 宋秋音戴着氧气罩,还想挣扎着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 沈如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噢,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蠢货江逸,他也护不住你了,听说他老妈从英国杀回来,直接把他揍了一顿,现在锁在家里出不来了,你啊,只能自求多福了。” “估计江夫人很快就该找到这儿来了,我要是你,就赶紧想办法跑路吧。” 她最后上下打量了宋秋音一眼,丢下致命一击,“要我说,就你这病殃殃的身子骨,赶紧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何必还吸这么多氧气呢?纯粹是浪费医疗资源。” 说完,沈如萱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踩着高跟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病房,那“哒哒”的脚步声如同丧钟敲在宋秋音心上。 宋秋音被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好不容易顺过来几口气,她赶忙拿起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江逸的电话。 果然,无法接通。 陆迟远在英国,眼下绝不会搭理她。 她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江夫人真的如沈如萱所说找上门来,以那个泼妇的性子,估计又是一场她无法承受的羞辱和风波。 最终,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宋秋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她几乎要灰心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我之前不是说过,只能我单方面联系你吗?” 宋秋音顾不得许多,恳求道,“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帮我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 第202章 学习中 电话那头,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啪嗒声,是棋子落在木质棋盘上的脆响,规律而从容。 对于她的要求,对方迟迟没有开口, 宋秋音握着手机,心底的焦急快要压抑不住,她深吸一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威胁,“现在陆迟和江逸都顾不上我了,要是你也不管我,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 落子的声音停顿了一瞬。 随即响起姜屿川那淡漠的嗓音,“好啊,正好我也把你父亲请来京市坐坐吧,现在你这么有出息,他一定很骄傲。” 一听到自己的父亲,宋秋音的额角狠狠一跳,要是被宋长林缠住的话,指定没完没了。 她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带着恳求,“别,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合作关系,我要是被彻底赶出京市,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姜屿川沉默了片刻,只有棋子轻叩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半晌,他才终于开口,“收拾一下东西,低调点,我会派人去接你。” “好,”宋秋音松了口气,连忙应下,“我在医院停车场等你的人。” 棋室这边,姜屿川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 坐在他对面的方之璇,执着白子,并未落下,而是抬起眼,清冷的眸子里透着不解,“她如今已是弃子,自身难保,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你为什么还要淌这趟浑水?” 姜屿川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缓缓转动把玩,目光幽深地凝视着棋子光滑的表面,仿佛能从中窥见命运的轨迹,“弃子,也有弃子的价值。” “只要有她在,姜栖对陆迟就会一直心存芥蒂,都说破镜重圆?”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宋秋音,就是粘合镜子时用的劣质胶水,无论怎么努力贴合,痕迹永远都在,裂痕始终在那里,碍眼,且脆弱不堪。” 说着,他手腕沉稳地向下一落,将那枚黑子精准地放在了棋盘上两枚白子之间,形成了一个巧妙的阻挡。 “况且姜栖那性子,倔得很。” “她认定的事绝不会回头,陆迟追去英国?不过是徒劳。” 他自己何尝没有经历过? 那一次背刺后,无论他如何低声下气挽回,十几年过去了,姜栖对他始终疏离防备。 他不信陆迟,能在短短数日间,做到他十几年都未能做到的事。 方之璇看着棋盘上因姜屿川一子而骤然改变的局势,清丽的眉头微蹙,“可陆迟现在对你步步紧逼,不停地在查你,如果再发现你和宋秋音还有接触,难保他不会顺藤摸瓜,到时候,当年的事他未必不会有所察觉。” 姜屿川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近乎狂傲的冷静,“你以为他现在就没察觉到什么吗?他卢县那边调查的人撤了,却又难得松口给了姜启年一些甜头。” “这一天早晚会来,与其被动接招,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话音落下,他手指轻巧地提起一枚被围困的白子,完成了一次击杀。 方之璇的视线落在棋盘上,方才一直处于下风的黑棋,竟因姜屿川看似冒险的两步,瞬间扭转局势,颇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她缓缓抬眸看向他,眼中难掩惊讶。 姜屿川的眸色深沉涌动,里面涌动着难以揣度的暗流。 方之璇依旧看不透这个男人,她按照姜屿川的安排,将宋秋音接回了自己的公寓。 宋秋音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一件素净的粉裙子,因为久病,她的脸颊消瘦苍白,透着一股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 她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挑剔地打量着这个房子,三室一厅的格局,面积尚可,但装修简洁,甚至有些朴素,与她想象中相去甚远。 “这房子,是姜屿川买给你的?” 方之璇站在她身后,平淡地回答,“不是,这是我自己上班攒钱买的,贷款还没还完。” 宋秋音撇撇嘴,显然不太相信,背靠着姜屿川这样的人物,方之璇为何还过得如此清贫。 她拖着行李箱,脚步自然地停在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主卧门口,状似无意地问,“那我住哪间?” 方之璇向前一步,挡在主卧门前,提醒道,“宋小姐,希望你搞清楚现状,你现在是寄人篱下。” 宋秋音表情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我就是随便问问,我住客卧就行,谢谢你收留我。” “宋小姐在这安心养病吧。希望这段时间,我们能彼此安好,互不打扰。” 方之璇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拿起包,出门上班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宋秋音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屈辱感在她心中蔓延。 从上高中开始,她就无比努力,拼命学习各种技能,让自己变得多才多艺,试图用后天努力填补先天背景的不足。 这么多年,她从未松懈,也确实积攒了不少财富。 可她花钱如流水,总觉得要及时行乐,以为钱总能再赚回来。 如今,她名下没有房产,竟落得连个安稳的落脚之地都没有,要靠仰人鼻息度日。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就此沉沦。 必须好好养病,尽快恢复。 然后重新振作起来。 男人,事业,她失去的一切…… 都要一步步,再夺回来。 —— 英国这边,姜栖的进修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她按部就班地上课、查资料、完成小组作业。 一连好几天,陆迟那个碍眼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在课堂上,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坐在她后排,用那种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盯着她,让她如芒在背,难以集中精神。 小组讨论时,成员从四个变成了三个。 孙昭忍不住敲着桌面吐槽,“那个Alan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这才坚持了几天就不来了?一点团队责任感都没有!” 姜栖心里也掠过一丝了然,果然他来捣乱没几天就放弃了,看来陆总的“学生游戏”已经玩腻了,回归他的花花世界去了。 孙昭转而问姜栖,“姜栖,你之前是不是认识他?有没有他联系方式?他总是不来,我们小组任务进度受影响,也不是个事儿。” 姜栖巴不得和陆迟划清界限,面无表情地否认,“不认识。” 孙昭闻言,脸上立刻换上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悲壮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唉,怎么这么没有团队意识!我们组平白少了一个人,我这肩膀上的责任又重了不少啊!幸亏是我当这个组长,领导有方,不然我们这组肯定要完蛋了。” 他嘴上抱怨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少了那个总是气场压他一头的陆迟。 现在组里彻底成了他的一言堂,再也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了。 姜栖和另一位组员唐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对孙昭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早已见怪不怪,都懒得拆穿他。 傍晚下了课,姜栖回到公寓,正准备拿钥匙开门,电梯“叮”一声响,恰好碰见徐远抱着一个不小的纸箱子,有些吃力地从里面走出来。 箱子里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沉甸甸的。 徐远看到她,恭敬地打招呼,“太太。” 姜栖对这个旧称呼条件反射地皱眉,纠正道,“徐远,我说过了,别再叫我太太了,直接叫我名字姜栖就行。” 徐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了折中的方案,“那我还是叫您姜小姐吧。” 让他直呼其名,在自家老板那边实在说不过去。 姜栖没再纠结这个称呼,点了点头,转身将钥匙插入锁孔。 就在这时,只听“哗啦”一声脆响。 徐远手里那个原本就有些超负荷的纸箱底部突然彻底崩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正好堆在姜栖的门口和走廊上,一片狼藉。 “抱歉抱歉!”徐远脸色一白,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收拾,试图将那些散落的物品快速拢在一起。 姜栖见状,也不好视而不见,便弯下腰,顺手帮他从脚边捡起一本看起来挺厚的书。 然而,当她看清书的封面时,动作瞬间僵住,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花里胡哨的粉色爱心和星星作为背景,上面是男人和女人拥抱在一起的卡通剪影,字体夸张的书名赫然映入眼帘——《浪漫的1001种表达:日常小事也能让她心动》。 徐远眼疾手快,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姜栖手里把那本书抽了回来,“姜小姐您快进去吧!真的不好意思,我自己收拾就好!” 说着,他赶紧用其他几本摞起来的书挡住了姜栖的视线。 姜栖心里纳闷到了极点,徐远还看这种书?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带着满腹狐疑,开门进了屋。 门外,徐远长长舒了口气,他赶紧将散落一地的书叠好,将它们抱进了隔壁陆迟的房间。 屋内,陆迟正坐在办公桌后,身姿挺拔,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严肃得不像是在阅读,更像是在审阅一份价值上亿的合同。 见徐远抱着书,有些狼狈地进来,他沉声问,“怎么搞的?” 徐远将那一摞书轻轻放在桌角空处,解释道,“是纸箱质量不太好,底部突然裂开了,差点让姜小姐看到了。” 陆迟这才合上手里那本书,目光扫过桌上那堆新到的教材,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没看清吧?” “就掉出去一本,”徐远连忙回答,“我很快就拿回来了,那本书名还算比较含蓄。” 他没好意思说,其他那些书的书名有多么直白醒目。 除了那本《浪漫的1001种表达》,徐远采购的“追妻专项进修教材”还包括以下这些。 《追妻实战指南:从入门到精通》 《当她不再爱你时:破镜重圆的一百种可能性分析》 《爱情三十六计:如何让她再次为你心动》 《提升男性魅力:让她重新爱上你的十个细节》 《伴侣相处之道:两人怎么走得更加长远》 …… 陆迟这几日可谓是刻苦钻研,看完一本又一本,孜孜不倦,他也确实静下心反思了不少。 书上说,之前的死缠烂打、步步紧逼,尤其是在姜栖的课堂上强势介入小组讨论,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他那套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掌控方式,试图将她圈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对于此刻渴望独立成长的姜栖来说,是行不通的。 书上说,要尊重伴侣的职业和选择,姜栖来进修设计,是她的追求,他应该支持,并给她足够的空间去处理学业和人际关系,而不是像防贼一样时时刻刻盯着她。 书上还说,感情修复不能急于求成,反复在她耳边嚷嚷“复婚”,只会给她造成巨大压力,需要的是“润物细无声”的行动,通过一点一滴的关怀和改变,慢慢重建信任与好感。 陆迟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决定采纳书中的建议。 保持距离,给予空间。 暂时从姜栖的视线里消失,不再去学校给她添堵。 —— 姜栖搅动着锅里的面条,和关明夏打着视频电话。 手机搁在料理台不远处的支架上。 关明夏那边是凌晨,她正窝在被窝里,声音却带着兴奋,“听说小黄瓜现在被锁在家里,不能出来蹦跶了!那天江夫人回国,直接把他摁着揍了一顿,啧啧,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啊!” 姜栖静静听着,低头看着翻滚的面条,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旧伤?除了他妈,还有谁敢收拾他?” 关明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懊恼地抿了抿唇,犹豫了下才小声说,“还能有谁……你前夫呗。” 姜栖不解地问,“他好端端的打江逸做什么?” 在她印象里,那两人从小到大好得几乎能穿一条裤子。 关明夏抿着唇,没有立刻接话。 姜栖自顾自地猜测,带着点看戏的意味,“因为抢宋秋音,终于大打出手了?” 她之前心里就预演过这个画面,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江逸对宋秋音情有独钟。 三人行,必有一伤。 第203章 就这样 关明夏看她胡乱瞎猜,索性如实告知,“是因为江逸动手打了你,陆迟气不过吧。” 姜栖搅动面条的勺子一顿,倏地抬头看向屏幕里的关明夏,眼底满是惊讶。 关明夏继续道,“我也是听贺律师说的,那晚陆迟又折回夜阑,把江逸收拾了一顿,揍得他跟猪头一样,还当场宣布绝交,从此不再来往,贺律师说,陆迟当时挺生气的,差点把人打死。” 姜栖垂下眼睫,盯着锅里氤氲的热气,没说什么。 难怪之前陆迟轻描淡写地说“处理过江逸了”,原来是这样的“处理”方式。 关明夏话锋一转,话里又带上不满,“不过臭蚯蚓倒是安然无恙,全是小黄瓜背锅。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江夫人本来气冲冲要去医院找她算账,结果她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跟人间蒸发似的,该不会跑去英国找你了吧?” 姜栖被她这猜测弄得后背一凉,“你别吓我,她是蚯蚓,又不是水蛭,还能漂洋过海就粘着我不放了是吧?”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轻响。 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和煮面锅的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你那边怎么了?”关明夏在屏幕那头担心地问。 姜栖看了看还在通电工作的煮面锅,判断道,“只是灯坏了,我得重新去买一个,先挂了啊,大半夜的你别熬了。” 关明夏不放心叮嘱,“那你大晚上的小心点!” 通话结束,姜栖摸黑放下勺子,准备去拿手机,结果勺子没放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留的汤汁溅到她脚踝,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一个人置身于完全黑暗的屋子,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慌恐。 她赶忙打开手机手电筒,一道光柱刺破黑暗。 借着光把勺子捡起来放好,又照了照天花板上那个圆形的吸顶灯。 联系房东估计得明天了,而且晚上还要赶小组作业,需要照明。 要是搞不定,明天肯定又要被孙昭借题发挥唠叨个没完。 可是这么仰头看,根本判断不出灯泡的具体型号和尺寸。 她最终还是决定先去附近商店买个亮一点的台灯应急,明天再找人处理吸顶灯。 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她穿好外套,拿上手机和钥匙,准备出门。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陆迟站在门口,眉宇间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敛去的忧虑。 姜栖刚刚经历了一个人的黑暗恐慌,此刻见到熟悉的 人,哪怕是陆迟,心里那股不安竟奇异地驱散了些,她定了定神,没好气地问,“你鬼鬼祟祟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陆迟英俊的面容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诚恳,他解释道,“我刚刚听到你这边有东西掉落的声响,以为你怎么了,就出来看看,透过门缝看见里面黑漆漆的,想着你没那么早睡,有点不放心,就在门口待了一会儿。” 他这一连串坦诚的解释,反而让准备怼人的姜栖有点哑口无言。 陆迟望向她身后漆黑一片,又见她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样子,问道,“灯坏了?” 姜栖淡淡“嗯”了一声,“所以别挡道,我要去买灯泡。”说着,就要锁好门迈步离开。 没走几步,陆迟却轻轻伸出手,指尖勾了勾她风衣的袖口,力道很轻,“不用去买了,我那有备用的灯泡。” 姜栖脚步一顿,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他。 这家伙连备用灯泡都有? 陆迟对上她惊讶的表情,淡淡道,“大晚上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的借你用。” 姜栖确实不太想在这个点独自出门,刚才的黑暗还让她心有余悸。她狐疑地打量他,“你有这么好心?不会又要跟我讨价还价什么吧?” 陆迟眸色幽深,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前几天带你进那个研究所,最后也没讨价还价什么吧?” “至于提复婚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不会再逼你了,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想复,就不复。” 姜栖捕捉他话里的信息,挑眉问,“那你怎么还不回国?” 陆迟回答得有条不紊,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留在英国,是因为我这边还有些业务需要处理,学校那边我应该分不出时间再去了,你安心上你的课,不用担心我会缠着你了。” “就把我当做普通邻居就行,邻里之间还会互相帮助,你之前不也找过住在这里的华人学生,借过螺丝刀吗?” 姜栖垂下眼,没有说话。 他这番话说得太通情达理了,简直不像陆迟。 陆迟盯着她低垂的侧脸,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姜栖,抛开过去的夫妻情分不说,起码我们认识了十二年,异国他乡,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一个灯泡而已,等你明天买了新的,再还我就行。” 见姜栖还在犹豫,陆迟又使出了小小的激将法,语气却控制得恰到好处,“还是说,你始终没放下,恨我恨到连借一个灯泡心里都难受?” 姜栖听得额角抽了抽。 借个灯泡而已,他居然能说这么一大堆长篇大论,又是尊重又是认识十二年还带激将的。 这说话风格,跟他以前直来直去的样子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她心里有点无所适从,嘴上却不肯认输,“谁说没放下了?少自恋了你!” 一番心理周折下,姜栖还是接受了陆迟的“邻里援助”,因为吸顶灯位置较高,她屋里没有折叠梯,而陆迟却备有。 据他解释,是前天他觉得原来的灯泡太亮,刺眼睛,自己买了新的换下来的,所以梯子和灯泡都有。 屋里只靠手机手电筒照明,光线昏暗。 姜栖将陆迟拿来的折叠梯摆好位置,坚持要自己爬上去换,陆迟站在一旁,突然出声,“等等,你关了电闸没有?” 姜栖这才倏地想起来,刚才被陆迟那番“唐僧念经”说得脑子有点懵,只想着赶紧换好灯泡,完全忘了安全步骤,她老实承认,“……没有。” 陆迟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甚至有点怀疑她一个人这几天是怎么照顾好自己。 这要放在以前,他肯定忍不住训斥她一句“心真大,也不怕电死你”。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理论学习”,他忍住了。 书上说,当伴侣犯错或疏忽时,不应该第一时间指责她的错误,让她陷入难堪和抵触情绪,而应该耐心引导,并尽力帮她解决问题。 于是,他把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语气尽量平和地说,“你在这等着,别乱动,我去帮你关电闸。” 第204章 电死你 陆迟说完,便自顾自转身走向玄关,在墙面摸索着找到了电闸开关,“咔哒”一声将总闸拉下。 姜栖握着新灯泡站在原地,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束,勉强勾勒出陆迟在黑暗中挺拔却模糊的背影。 心里那股陌生的异样感愈发强烈。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 等陆迟折返回来,低沉的嗓音在昏暗中响起,“好了。” 姜栖仍有些不放心,半信半疑地确认,“真的关好了?” 陆迟在昏暗中捕捉到她眼底的迟疑,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怎么,怕我故意没关,想偷偷电死你?” 姜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不过是随口确认一句,被他这般夸张解读,顿时没了好气,“那可说不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行。”陆迟干脆应下,往前半步逼近些许,“那我来换,总可以了吧?要电也是电死我,保证不让你担风险。” “不用。”姜栖立刻拒绝,攥着灯泡的手指紧了紧,“以后总是要自己换的。” “以后是以后。”陆迟不容她再反驳,长腿一迈便踏上了折叠梯,“现在有我这个邻居,我帮你。” “喂,你……”姜栖的话还没说完,陆迟高大的身影已站在了梯子顶端,折叠梯骤然承受他的重量,微微晃了晃,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听得人心里发紧。 “扶好梯子。”陆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吩咐,尾音还勾着点笑意,“待会我要是摔下来,你可要负责。” 姜栖顾不上再争辩,下意识伸出双手,牢牢扶住了梯子的两侧支架。 陆迟抬手拆下圆形的吸顶灯罩,积攒的灰尘簌簌落下,在手机的光柱中如微小的飞蛾般舞动。 他俯身接过姜栖递来的新灯泡,对准灯座的卡口轻轻一推,再顺势一转,“咔哒”一声轻响,灯泡便安装到位。 “好了。”他说着,将拆下来的旧灯泡递向下方。 姜栖一手仍扶着梯子保持平衡,另一手小心接过旧灯泡,下意识转身想把这碍事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上,好空出手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闷哼,带着清晰的痛感。 姜栖心头猛地一跳,倏地回头,手机光柱慌乱地扫过去—— 只见陆迟狼狈地摔在地上,手肘先撑了一下地面,那落地的姿势,显然屁股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 她连忙放下旧灯泡,几步快步上前,打量着他狼狈的模样,不解地问,“你怎么摔下来了?” 陆迟皱着眉头,倒抽着冷气解释,“那踏板有点滑,一时没站稳,就滑下来了。” 姜栖毫不留情地吐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都说我来换了,换个灯泡都能摔,要是真让你干点别的,岂不是要把房子拆了?” “我也是不小心。”陆迟抬眼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控诉,“刚才你犯迷糊忘了关电闸,我都没指责你粗心大意,现在我摔了,你反倒先指责我,这对吗?” 姜栖被他噎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道,“一码归一码,你不想指责是你的事,我想指责就指责,干嘛用你的规矩约束我?” 陆迟放弃了争辩这些,只是倒抽着气,声音都弱了几分,“别说了,快扶我起来。” 见姜栖无动于衷站在那里,他又补了一句,带着点痛苦的强调,“尾椎骨好像断了。” “哪有这么不中用?”姜栖嘴上不信,但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不似作伪,还是弯腰伸出了手去扶他。 谁知陆迟那高大的身躯仿佛瞬间卸了所有力气,大半重量直接压在了她身上。 姜栖被他带得一个趔趄,差点跟着摔倒,连忙稳住身形,没好气道,“喂,你这家伙没电死我,是想压死我是吗?” 陆迟闻言,这才稍稍松开了些力道,借着她手臂的支撑勉强站直,嘴里却还在哼哼,“抱歉,实在是太疼了,使不上力气。” 姜栖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这家伙平时精得跟猴似的。 怎么会像个马大哈一样摔下来? 这种冒失的角色,一般都是她扮演的。 难道离了婚就强行降智了? 她生怕他赖在这里不走,只好赶紧半扶半架地把他送回隔壁公寓,又费劲地将折叠梯搬了过去。 看着陆迟瘫坐在沙发上,依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姜栖终究叹了口气,“要是实在疼,让徐远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陆迟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还可以忍受,应该没断,就是磕狠了。” 姜栖翻了个白眼,“下次别瞎帮忙了,感觉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 陆迟却强调结果,“起码我帮你把灯泡换好了。” “我自己也能换,不至于摔成这样。”姜栖不服气反驳。 “这可不一定。”陆迟立刻接话,眼神认真了几分,“我要是不帮你,没准摔下来的就是你了,我皮糙肉厚,摔一下没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经得起这么一摔吗?” “……”姜栖被他这“舍己为人”的说法堵得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陆迟却再次出声,同时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衬衫袖子的一角,“我帮你这么大的忙,还摔成这样,你没什么表示吗?” 姜栖回头,正好对上他在室内灯光下的眼眸,那眼底仿佛藏着深潭,蕴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差点将她吸进去,她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不会讨价还价吗?” 陆迟一脸坦然,逻辑清晰地说道,“不讨价还价的是借你灯泡这件事,但我帮你换了灯泡,还因此光荣负伤,这属于邻里互助行为产生的意外后果,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姜栖刚要开口反驳,陆迟却抢先一步,用一种为她着想的口吻说,“当然,你要是不想表示也没关系,我就是怕你心里过意不去,晚上睡不着觉,才主动提这么一句。” 明明房间里没有煮茶,姜栖却莫名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茶味。 她倒是想看看他究竟能茶到什么地步,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表示?” 陆迟见她松口,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但脸上依旧维持着虚弱的表情,“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也不是要你做什么为难的事,就给我做一顿饭好好补补,行了吧?我在英国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饱过。” 姜栖上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吐槽,“没吃饱还这么重,压得人差点找不到北,要是吃饱了还得了?” “那都是一口气强撑着罢了,外强中干。”陆迟毫不脸红地辩解。 姜栖听他这么说,突然灵机一动,之前的仇她还没报呢,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爽快答应,“好,一顿饭而已,明天晚上6点,不过食材你自己去买。” “没问题。”陆迟答应得干脆利落。 姜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他的公寓。 门关上,几乎是在同时,陆迟脸上那痛苦隐忍的表情瞬间收敛了大半,虽然尾椎骨确实还隐隐作痛,但眉梢眼角却染上了些计谋得逞的笑意。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刚才那一摔,虽然疼,但还挺值得的。 他伸手拿起放在沙发角落的书,翻到折了角的那一页,标题赫然是——《以退为进:适度示弱的艺术》 第205章 买食材 第二天下午四点,徐远敲门时,心里还琢磨着老板交代的事。 一进门就发现自家老板走路的姿势有点不自然,虽然极力掩饰,但细微处还是能看出些许僵硬。 “总裁,您这是怎么了?”徐远关切地问。 陆迟揉了揉后腰,眉峰微蹙,轻描淡写道,“没事,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从一米多高的梯子上结结实实摔下来,尾椎骨着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徐远心里暗暗惊讶,难道是喝醉了摔的? 可他仔细回想,发现总裁最近几乎是滴酒未沾,反而沉迷于那些封面花哨的“知识海洋”里。 莫非这是醉心知识醉了,看书看迷糊才摔的? 等电梯的时候,陆迟拿出手机。 姜栖早就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连微信也没能幸免,想直接联系她根本不可能。 他只好点开了那个所谓的课程小组群。 好在孙昭这货还没把他踢出去,甚至时不时在群里艾特他,催他来上课、交作业,陆迟一向视而不见。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一番斟酌后,单独艾特了姜栖,用词克制而委婉。 【姜同学,你之前提到的那个设计参考资料,什么时候方便发我一份?】 彼时,姜栖正在教室里进行小组讨论,得益于昨晚及时换好的灯泡,她连夜赶完了小组作业,总算躲过了孙昭的连环唠叨。 几人正天马行空地发散思维时,唐媛突然碰了碰她胳膊,小声提醒,“姜栖,你看群里,那个Alan找你,问你要什么资料。” 姜栖一愣,拿出手机看了眼,立刻明白陆迟这是在变相提醒她食材清单的事。 还算他有点分寸,没有在群里明目张胆地说什么。 孙昭也瞥见了消息,嗤之以鼻地说,“他找你要什么资料?课都不来上,还好意思在群里装模作样地要资料?” “一些之前课上提到的设计案例资料。”姜栖随口扯了个谎,转移话题道,“我们继续讨论刚才那个吧……” 之后,趁着讨论间隙,姜栖还是不动声色地将陆迟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份“特制”食材清单发了过去。 清单上列的都是些在英国难觅踪影的食材。 黄鳝、鲜泥鳅、春笋、香椿芽…… 林林总总,堪称刁难。 末尾,她还特意补上一句,带着不容商量的口吻:【限时两小时之内备齐,过时不候。】 消息发出后没多久,陆迟的回复就来了,言简意赅:【好。】 好?好什么好? 姜栖看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好”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哪有这么容易买? 她可是特意在网上做过攻略的,清单上这些东西在英国寻常超市根本见不到,有些甚至需要去特定的亚洲集市或者通过特殊渠道预定。 两小时内想全部凑齐? 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几乎能想象到陆迟手忙脚乱、四处碰壁的样子。 姜栖心情愉悦地结束了课程,无所事事地回到了公寓。 躺在床上刷朋友圈时,她看到了顾叙白新发的动态。 一只优雅的白色猫咪,有着湛蓝如宝石的眼睛,她顺手点了个赞。 顾叙白的消息很快追了过来。 【明天画廊有个小型画展,你有兴趣来看看吗?】 姜栖之前去那个画廊本就是为了碰运气,看能否遇到AleX。 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想起之前去研究所让那外国老头转交给AleX的信至今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她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总不能真的硬闯AleX的办公室亲自拜托他吧? 她到现在连AleX是哪国人都没搞清楚,写的信也是英文的。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 陆迟的表哥就在那个研究所工作。 虽然不清楚具体职位,但能在那里工作,能力肯定不差,说不定能帮忙牵线联系一下AleX? 可两人都已经离婚了,她实在不好开这个口。 再说,陆迟并不知道她母亲的事,贸然提起反而徒增麻烦。 思前想后,姜栖还是决定自己去画廊碰碰运气,反正明天没课,就当随便转转。 而且,她并不排斥和顾叙白接触,在异国他乡,多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也挺好的。 于是她回复,【好啊,明天见。】 两人简单敲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便结束了聊天。 时间很快溜到了傍晚六点。 陆迟那边始终没有动静,既没有发消息说买不到,也没有出现在门口。 姜栖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脑海里不断幻想着陆迟在各个超市无功而返的窘迫样子。 没想到,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姜栖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 她还是心存侥幸地打开门,结果映入眼帘的正是陆迟和徐远。 两人手里都拎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看起来收获颇丰。 陆迟站在门口,神色从容,眼底却藏着浅浅笑意,“你要的食材,我买齐了。” 姜栖看着那些鼓鼓囊囊的袋子,目瞪口呆,下意识追问,“你哪里买的?” “超市啊。”陆迟说得云淡风轻,随手提起一个袋子,里面的黄鳝正活蹦乱跳,尾巴甩得欢。 姜栖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一脸难以置信,“英国超市怎么可能有卖这个?” “可能我去的那家超市,刚好什么都有卖吧。”他眼尾微微上挑,追问,“怎么样?食材齐备,你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姜栖一噎,她压根没想着做什么吃的请他。 这不过是她故意刁难他的手段而已。 情急之下,她猛地想起之前的约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强作镇定地说,“18点05分!你迟到了,我说了过时不候。” “就五分钟而已。”陆迟挑眉,不慌不忙地反驳,“况且,刚才开门、说话也耽误了点时间,严格算起来,并没迟到多少。” 姜栖立刻搬出他曾经用来教训她的说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五分钟?你知道高考迟到五分钟意味着什么吗?” 陆迟倒是很淡定,“意味着比别人少五分钟的答题时间。” 姜栖被他这回答噎了一下,又翻起旧账,“当初我开会迟到了十五分钟,你是怎么说的?” 她模仿他当初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你知道高考迟到十五分钟,就连考场都进不去了吗?时间观念,是专业素养最基本的表现,你们至禾设计对这次合作的诚意,就是这样的?” 她那会可是紧紧握着拳头,把陆迟这番居高临下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就想着早晚有一天要报这个仇。 陆迟听得额角一跳,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居然一字不落地重复了出来,他试图辩解,“高考迟到十五分钟确实不能进考场,但迟到五分钟是可以进去的。” 话音刚落,仿佛连他袋子里的黄鳝都听不下去了。 其中竟有几条滑腻的黄鳝“嗖”地蹦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姜栖的脚边。 第206章 他罚站 那黄鳝冰凉滑腻的触感直接碰到姜栖脚踝的皮肤,她吓得惊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连连后退。 那几条越狱的黄鳝在地上疯狂蹦跶,留下湿漉漉的痕迹,看得她眉头紧锁,心里一阵发毛。 “赶紧把它们弄走!” 陆迟两手各拎着一个鼓鼓的袋子,左边是黄鳝,右边是泥鳅。 活物在袋子里拱来拱去,他根本腾不出手。 看着姜栖受惊的模样,陆迟刚想开口安抚,旁边的徐远已经麻利地放下自己手里的蔬菜袋子,快步上前,“姜小姐别慌,让我来。” 徐远蹲下身去抓,可黄鳝滑不溜手,几次三番从指缝间溜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几条“逃犯”全部缉拿归案。 鸡飞狗跳的闹剧落幕,姜栖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虚汗,开始赶人,“高考只是个举例,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我说了过时不候,把这些食材统统拿回去,今晚这顿饭,免谈。” 陆迟嗓音依旧不疾不徐,透着一种就事论事的冷静,“既然你翻旧账,那我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当初你迟到,我最后不也还是让你进会议室了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姜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旧恨涌上心头,“你还好意思说?我怎么进去的?你让我在会议室门口罚站反思了十分钟,才放我进去的,有本事你也罚站个试试。” “好。”陆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干脆得让人措手不及。 姜栖愣住了,眼睛倏地睁大,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陆迟抬眸望向她,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错愕的模样,缓缓开口道,“我说,这次换我站在门口罚站反思,这顿饭,是不是还能作数?” 姜栖简直有点不认识眼前的陆迟了。 罚站? 这对于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陆迟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高中时就听说他经常迟到早退,可他的班主任从来不会说什么重话,反而觉得他迟到肯定有他的理由,更别提什么罚站了。 工作后他更是发号施令的那个,只有他让别人“站着好好想想”的份。 看着陆迟这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姜栖那报复心又蠢蠢欲动地冒了上来,她扬起下巴,带着点挑衅,“行啊,那你就在门口罚站三十分钟,少一分钟都不行。” “好。”陆迟从善如流,没有一丝讨价还价。 他随即淡定地将手里那两个装着活物的袋子递给徐远,吩咐道,“你留下来给她打下手,处理这些食材,她一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徐远站在一旁,早已是瞠目结舌,瞧着自家老板这副能屈能伸的模样,内心震撼得如同惊涛骇浪。 看来知识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这几天书没白看。 这要是换做以前的老板,早就撂下一句“爱做不做,不做就滚”,然后冷着脸走人了。 姜栖看着陆迟真的转身,走到她公寓门外的走廊墙边,脊背挺得笔直,像棵青松般身姿挺拔地站定。 有模有样地开始罚站。 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但她很快将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活该的。 然后,她还是认命地帮忙提起地上那些相对“正常”的食材袋子,拿进厨房。 她向来说话算数,之前是信誓旦旦以为陆迟绝对做不到,才敢那样大放厥词。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神通广大的方法搞定了这些食材,但总归是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徐远也帮忙将那些活物提了过来。 姜栖看着袋子里依旧在蠕动的黄鳝,那光滑黏腻的表面,不断扭动的身躯,越看心里越发毛。 它们的样子太像蛇了。 瞬间勾起了她内心深处一段极不愉快的记忆。 那是在姜家,姜屿川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迷上了饲养各种各样的蛇,单独用一个房间养它们,装在透明的饲养箱里。 姜栖每次路过那个房间,即使隔着门,心里都会泛起一阵莫名寒意。 有一天半夜,她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刚下床,脚底就猝不及防地踩到了一个软乎乎、冰凉的东西。 那东西猛地弹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听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吐信声。 那一刻,姜栖吓得心脏差点骤停,尖叫着跳上床,一整晚都没敢再合眼。 虽然后来证实是某条蛇不知怎么跑了出来,很快被姜屿川抓了回去,但那种恐惧感深植心底。 当时她对姜屿川的厌恶值简直爆表,住在姜家仍然心有余悸,生怕哪条蛇半夜又溜来她房间,精神都快衰弱了。 后来大学住宿后才稍微安定下来,没再回姜家长住。 她当时相亲的时候,甚至还暗暗列过一个条件——对方绝对不能养蛇。 她再也不想过那种和蛇同处一个屋檐下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此刻,看着眼前扭动的黄鳝和泥鳅,姜栖实在不知道怎么下手。 她平时下厨,处理的食材基本都是杀好处理干净的,要么就有王妈帮忙弄。 这次为了增加刁难陆迟的难度,还特地在清单上强调要“活的”,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幸好有徐远在旁边,她只能强忍着不适,指挥道,“徐远,这些黄鳝和泥鳅太生猛了,麻烦你处理一下可以吗?” “好的,姜小姐。”徐远硬着头皮应下,挽起袖子,开始尝试制服这些滑溜的家伙。 可他平常忙于工作,几乎是个厨房小白,三餐基本靠食堂或者外卖解决,处理活蹦乱跳的黄鳝泥鳅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弄了半天,好不容易逮住一条,正准备磨刀霍霍宰黄鳝,可这时却犯了难,一脸茫然地问姜栖,“这该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姜栖努力回忆,“应该是要从腹部划开,取出内脏?” 徐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准备照做,结果黄鳝猛地一挣扎,又“啪”地跳回水槽,溅起一片水花,吓得姜栖往后一躲,心有余悸,“这黄鳝太能折腾了,真的非杀不可吗?” 徐远看着旁边盆里同样不安分的泥鳅,提议道,“要不先处理泥鳅?这上面好多泥,先冲洗一下?” “我记得泥鳅好像要用热水烫一下?”姜栖也不太确定。 徐远依言照做,将热水倒入盆中,盆里的泥鳅瞬间剧烈倒腾起来,水花四溅,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躲闪。 两个“杀生小白”,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该怎么办,进展缓慢,状况百出。 厨房里的惊呼声、讨论声、水声、东西落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堪称一场混乱的“厨房口技”表演。 门外的陆迟听得一清二楚,他很想进去查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万一姜栖说他罚站不专心,那他就前功尽弃了。 最诡异的是,他怎么觉得……姜栖和徐远你一言我一语的相处模式,听起来居然比跟他在一起时还和谐自然。 这莫名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隐隐有种自己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错觉。 早知道就让徐远陪他一块罚站了。 现在倒好,自己成了守门的。 陆迟叹了口气,挺直的脊背依旧没有丝毫松动,在心里默默数秒,只觉得这三十分钟,前所未有的漫长。 就在这时,隔壁那个外国小伙正好回家,他看到陆迟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那里,惊讶地挑了挑眉,忍不住走上前,好奇地用英语问道,“嘿,老兄,你站在这里干嘛?扮演哨兵吗?” 陆迟牢记罚站规则,不能说话,只能当作没听见。 外国小伙围着他转了一圈,脑洞大开,“还是需要我投币,才能让你动一下?” 陆迟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白了他一眼。 外国小伙却更来劲了,煞有其事地在他身上寻找起来,“可是投币的入口在哪里啊?” 陆迟恨不得用眼神把这个聒噪的家伙揍一顿,但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心里已经开始不耐烦。 外国小伙觉得特别好奇,还以为他听不懂英语,又努力搜刮着自己贫乏的中文词库,试探性地说了句,“你好?……栓Q?” 可陆迟依旧如同老僧入定,那张紧抿的薄唇跟河蚌一样难以撬开。 外国小伙叽叽喳喳、连比带划地说了十几分钟,用尽了各种语言,对方却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此人是哑巴。 然后才意犹未尽地回了自己房间,继续他的游戏大业。 陆迟刚松一口气,以为终于能清静地站完最后几分钟,电梯“叮”一声响,又走出来两个住在斜对面的外国女生。 她们一眼就看到了走廊里这道“靓丽的风景线”。 两人立刻放慢脚步,在那里用英语议论起来。 “看那边,那个帅哥为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亚洲模特吧?在玩什么真人秀挑战节目吗?”一个金发女生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可能隐藏的摄像机位。 “好像很有趣,我们要不要上去合个影?”另一个棕发女生提议道。 她们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依稀可辨。 陆迟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额角青筋微跳,只能强迫自己放空思绪。 好不容易熬到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32分钟,还超额多站了两分钟。 这下姜栖肯定抓不到他的小辫子了。 陆迟结束了这场备受“瞩目”的罚站,推门走进屋里。 刚一进去,就看到姜栖捏着一根手指,指腹上一道明显的伤口往外渗着血珠,徐远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拿着一张创可贴,正撕着包装。 陆迟几步上前,眉宇间凝起担忧,他不由分说地轻轻抓住姜栖那只流血的手指。 伤口虽小,但看起来挺深,鲜红的血不断往外冒,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绷,“怎么弄成这样?” 徐远连忙解释,“刚刚处理黄鳝的时候,姜小姐想自己试试,不小心被刀划到了。” 陆迟拿过徐远手里的创可贴,小心地替姜栖贴上,语气有几分责备,“我不是说了让你给她打下手吗?” 贴好了创可贴,姜栖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徐远他厨房小白一个,你让他打下手,越帮越忙。” 她刚刚看徐远实在搞不定那些滑不溜秋的东西,索性自己接过菜刀打算尝试,想着万事开头难,结果开头确实是难了点,一个没把控好,就不小心划伤了。 陆迟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看着姜栖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沉声道,“你手受伤了,剩下的我来吧。” 姜栖惊讶地抬眼看他,“你来做?做出来的东西是人吃的吗?” 她想起了之前那些被他做得黑如焦炭的菜,简直是黑暗料理。 陆迟已经开始利落地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自信,唇角微扬,“有句话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姜栖对此是半个字都不信,刚要开口反驳,她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秦依依的名字。 这阵子秦依依总会请教她一些关于“盛澜”项目的细节问题,姜栖已经习以为常,她接起电话,走到一旁,耐着性子解答起来。 陆迟见她正在忙,便不再多言,自顾自走向那片“战场”般的厨房,徐远见状,也赶紧跟过去帮忙打下手。 姜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找出相关的资料图纸,对着电话那端细致地讲解,直到确认对方完全听懂了,她才放心地挂断电话。 等她放下手机,再次走出客厅时,发现陆迟正专注地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高大的身影在厨房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下,竟透出一种罕见的居家温和感。 那个专注而沉稳的背影,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几个月前,宋秋音也曾发过一张类似的背影照给她。 照片里,同样是陆迟在厨房,只不过当时的他,是在给宋秋音煮醒酒汤。 此刻,厨房里传来食物烹调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但姜栖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瞬间被旧日的阴影彻底覆盖,冷却成一片复杂的涩然。 “发什么呆?”陆迟端着两盘刚出锅的菜走过来,看到姜栖站在那里愣神,便出言提醒。 随后他将菜放在餐桌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菜做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是不是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他前段时间,忙完工作回到空荡荡的云水湾,总会在厨房研究那么一两道简单的菜,虽然他在厨艺上确实没什么天赋,但耐着性子一遍尝试,久而久之,倒也做得像模像样了。 陆迟又补了一句,透着几分无奈,“那个黄鳝和泥鳅还是算了吧。” 事实上,他也没神通广大到能熟练处理这种滑不溜秋的活物,只能用现有的的食材简单做了两个菜。 第207章 给谁吃 姜栖一言未发地走过去,视线落在桌上的两盘菜上。 香椿炒鸡蛋,清炒竹笋。 色泽清爽,香气扑鼻,看起来卖相确实很好。 比起以前那些黑糊糊的菜好了不止一点。 的确是进步了。 可是,姜栖清冷的眸子抬起,直直地看向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做给谁吃的?” 陆迟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失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做给你吃的。” 总不可能是给还在厨房里收拾残局的徐远吧? 姜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疏离,“我没有让你做,你爱做给谁吃,就给谁吃。” 接着,她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灯泡,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昨天借你的灯泡,还你。” 她冷冷地扫过那两盘还冒着热气的菜,语气依旧平淡,“至于这顿饭,你想在这吃就在这吃,我也算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说完,转身就要进卧室。 陆迟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情绪急转直下,他很快伸手,轻轻扯住了她的衣服袖子。 他觉得姜栖可能是排斥和自己一起吃饭,虽然心里失落,但也不想强求,于是退让道,“好,我走,行吗?你趁热吃吧,已经过饭点了,刚刚忙活那么久,别饿着肚子。” 姜栖用力收回自己的袖子,没再看他一眼,自顾自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迟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沉默地拿起桌上的新灯泡,和徐远一起,将厨房收拾干净,并把那些包括黄鳝泥鳅在内的厨余垃圾全部带走了。 等关门的声音清晰响起,确认他们真的走了,姜栖在卧室里静静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走出来。 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凌乱,水槽里的水渍都被擦干了。 只有餐桌上的两盘菜,还孤零零地冒着微弱的热气,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徐远默默提着袋子跟着陆迟回到隔壁公寓。 陆迟将手中的灯泡随意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眉宇间的疑惑尚未敛去,他开始反思,“我刚刚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徐远看着自家老板这副难得迷茫的样子,由衷地说,“您今天做得已经挺好的了。” 陆迟揉了揉眉心,他昨天半夜猛地醒来,忽然想起姜栖强调“准时”二字时的神情,瞬间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他连夜打电话,让徐远准备那些在英国很难找到的食材,特意一早空运过来。 果然,姜栖提出的清单大差不差,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准备好了。 即便如此,他知道姜栖有心刁难,还是特意掐着时间,迟到了几分钟才上门。 姜栖果然借题发挥,将他拒之门外。 当初她迟到,自己批评她几句,她都耿耿于怀,更别提让她在会议室门口罚站了。 所以,他才顺势提起旧事,从而引导姜栖提出罚站自己,一点点先把这些旧账平了。 不然按照姜栖那爱和他翻旧账的性子,早晚还是会和他算的。 他想不通,明明每一步都按照预想进行,两人的关系按理说应该能稍微缓和一点。 为什么在他认真下厨、做出了堪称“进步神速”的菜肴之后,姜栖的脸色会突然变得那么冷,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冰点。 —— 早上研究所,顶层。 阳光毫无阻碍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耀眼的光斑,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顾叙白刚到办公室,正端着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站在落地窗前,静静俯瞰着窗外的城市景色。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一位干练的中年女助理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她是华人,习惯性地用中文汇报,“AleX,这是最近几组关于脑神经修复的临床观测数据。” 顾叙白头也没回,只是又抿了一口醇香的咖啡,淡淡道,“放那吧,我待会看。” 女助理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又拿出一封信,放在文件旁边,“哦,对了,还有这封信,上周大厅前台转交给我的,说是您吩咐过拿上来的,实在抱歉,我当时忙忘了,刚才整理东西才在角落发现。” 顾叙白闻言,眸色才微微流转,想起了的确有这么回事,“没事,你去忙吧。” 等女助理离开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很朴素,他拆开封口,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写信的人用的英文,字迹非常工整清晰,能看出书写者下笔时的认真,但某些句式结构和用词习惯,隐约透露出中文母语的影子。 信中,对方娓娓道来了自己的情况。 与母亲阔别近二十年后终于重逢,还未来得及好好说上几句话,母亲便遭遇车祸意外,成了植物人,沉睡了数年。 字里行间充满了真诚,恳求他能治疗自己的母亲,并郑重承诺,无论需要多少酬劳都可以商量。 顾叙白花了点时间仔细看完,内心确实有些动容,这种跨越漫长分离后的悲剧,总是格外令人唏嘘。 然而,植物人的促醒治疗并非短期,他个人最近没有回国的打算,研究所这边的项目也正处在关键阶段。 更重要的是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他目前更希望留出时间和她相处。 沉吟片刻,他还是没有将这封信随手扔掉,而是仔细地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然后拉开抽屉,将它妥善地保管在角落。 或许等以后有机会回国,再考虑这件事吧。 顾叙白换上白大褂,很快便沉浸到上午的研究工作中。 忙了一上午,转眼就到了与姜栖约定去看画展的时间。 这次,换他早早到了画廊门口,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他耐心地等待着。 没等几分钟,就看到姜栖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正朝着画廊走来。 姜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小香风短款外套,内搭是米白色的木耳边立领衬衫,下身配着一条浅蓝色的高腰阔腿牛仔裤,显得腿型修长。 她不长的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只有耳边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随风轻拂。 午后的阳光仿佛格外偏爱她,柔和地勾勒着她的轮廓,在她身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顾叙白站在画廊门口的阴影里,眼底藏着止不住的欣赏,静静地看着姜栖在阳光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像一幅充满生命力的画。 姜栖走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以为我够早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早。” 顾叙白笑着回应,“我不喜欢让别人等我。” “这一点我们出奇的相同。”姜栖开玩笑地说,“原来我是遇到竞争对手了。” 顾叙白被她的话逗笑,“那倒也不必这么卷,下次我岂不是得在画廊还没开门的时候就过来等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融洽。 他们并肩走进画廊,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画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低语。 很快,姜栖在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画上是一只优雅的白猫,有着如同蓝宝石般的眼睛,姿态优雅地蜷缩在窗台上。 “这幅肯定是你画的。”她笃定地说。 顾叙白站在她身侧,点头承认,“嗯,它是我养的猫。” “挺可爱的。”姜栖由衷赞叹,眼神里流露出喜爱,“我一直想养只猫,但自己的生活尚且不便,没办法给一个小生命安稳的家。” 顾叙白看向她的目光更添几分柔和,“你这才是真正负责任的态度,现在有很多人一时兴起养了猫,遇到点麻烦就随意抛弃,我这只就是别人弃养后被我捡来的,刚来时瘦弱得可怜,现在可是胖了不少。” 他自然地发出邀请,“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它?” 姜栖看着画中可爱的猫咪,随口应下,“好啊。” 她又凑近了几步,仔细欣赏画的细节,忍不住感慨,“不过你画得真是逼真,连猫咪毛发的那种蓬松感和光泽都描绘得一丝不苟。” “我一个专门学艺术出身的,画功恐怕都比不上你这个业余爱好的了,真是有点自愧不如。” 顾叙白刚要开口说什么,一位打扮时尚年轻的华人男士走到他身边,熟稔地打招呼,“AleX!你什么时候能再创作几幅新作给我?” 第208章 你就是Alex? 姜栖听到AleX这个名字,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缓缓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顾叙白含笑的侧脸上。 顾叙白正笑着和那位画廊老板聊天,“下次吧,最近确实比较忙,有空一定画。” 画廊老板似乎和他很熟,拍了拍他的胳膊,“那我们就说好了,我可等着你的新作品,别让我等太久。” 两人又寒暄几句,画廊老板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顾叙白这才转回身,对上姜栖写满惊讶甚至有些恍惚的视线,打趣道,“怎么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看到什么名画这么震惊?” 姜栖没有回应他的玩笑,她向前走近一步,确认般问道,“你就是AleX?” 顾叙白坦然地点点头,“是啊,这是我的英文名,在国外待久了,同事朋友都习惯这么叫。” 英文名有很多同名的,这并不稀奇,可是他偏偏也是个医生。 姜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又问,“你是神经科医生?在研究所工作?” 顾叙白眼底划过明显的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的研究方向虽然算不上绝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清楚知晓的,尤其还能准确到工作地点。 姜栖抿了抿唇,她看着眼前这张温润俊朗的脸,感觉命运仿佛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其实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就近在眼前。” 顾叙白眼中的讶异更深了,“找我?” “嗯。”姜栖点头,直接切入主题,“我上周去过研究所,拜托前台转交给你一封信,不知道你收到了吗?” 顾叙白很快反应过来,他想起早上助理送来的那封信,以及信里那个令人唏嘘的故事,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姜栖,语气带着恍然,“收到了,我早上才拆开看了,原来那封信是你写的。” 姜栖又将母亲的大致情况,以及主治医生极力推荐AleX专家的事,简明扼要地再次讲述了一遍。 最后,她恳切地说,“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可能很冒昧,占用你的时间,打乱你的计划,但我也是无奈之举,真的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无论多少酬劳都可以。” 顾叙白看着她眼底的期盼,心头微软,温声道,“酬劳倒是无所谓,早上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就已经被那份心意打动,有意帮忙,只是当时考虑到我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研究所的项目也正在关键阶段,所以还没完全想好。” 他顿了顿,目光专注地落在姜栖脸上,声音沉稳有力,“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现在就想好了,这个忙,我帮。” 姜栖迎上他坦诚而坚定的目光,一直悬着的心仿佛瞬间找到了依托,鼻尖微微发酸,她轻声说,“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顾叙白嗓音愈发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他随即解释道,“不过我手里的研究项目确实还没完成,可能还需要一阵子才能结束,等项目告一段落,我就安排回国的时间,可以吗?” “可以,多久我都可以等!”姜栖连忙点头,只要能请动他,等待根本不是问题。 找到了AleX,而且他竟然就是眼前相处融洽的顾叙白,姜栖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稍微落下了一些。 连带着,对顾叙白那种因陌生而产生的距离感,也悄然减少了许多,因此,当顾叙白提出送她回家时,她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顾叙白以专业医生的角度,向姜栖简单讲解了一些关于植物人促醒可能的治疗方案以及前期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姜栖听得认真,将他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顾叙白讲着讲着,视线不自觉停留在她的眼眸上,那双眼明明很亮,却总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此刻才看清,那雾霭之下,是化不开的忧伤。 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婚姻的变故,目睹丈夫的背叛,母亲又长年卧病在床。 她瘦弱的身躯里,竟藏着这么多沉重的心事。 可她却总是表现得那么坚强,甚至常常笑盈盈的。 一股从未有过的保护欲涌上心头,他想替她拨开那层雾,想让她真正发自内心地笑。 姜栖注意到他长久的注视,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顾叙白回过神,眼底的情绪悄然敛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没有,只是突然想到,我的英文名和中文名你都知道了,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中文名了?” 姜栖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正式介绍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叫姜栖,生姜的姜,栖是木字旁,加一个东南西北的西。” “姜栖……”顾叙白在唇齿间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一笑,“很特别,也很好听的名字。” 明明不大众的名字,他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 姜栖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说,“我到了,就送到这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叙白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下周我们协会有个联谊舞会,要求携伴出席,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女伴吗?” 他看到姜栖脸上闪过的迟疑,又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解释道,“你别误会,主要我都三十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很多人都快怀疑我的取向了,行业议论纷纷的,我这面子也有点挂不住,所以想请你帮个忙,作为我的女伴出席一下,也好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姜栖听他这么说,想到他刚刚才答应自己救治母亲,这份恩情重如泰山,这点小忙确实不好拒绝,她爽快应下,“没问题,到时候你提前告诉我就行。” 顾叙白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语气轻快了许多,“那我们就说好了,快进去吧,外面风大。” 姜栖点点头,转身走进公寓楼。 顾叙白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望着她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眼眸在渐沉的暮色中显得愈发深邃。 第209章 你没弄错吧? 姜栖乘坐电梯上楼,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隔壁那个叫马克的外国小伙。 马克显然还记得昨天的趣事,用英语主动打招呼,“Hey, 昨天为什么有个哑巴,站在你家门口一动不动?是在做什么行为艺术吗?” 姜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哑巴”指的是陆迟。 想到那人向来尖酸刻薄的嘴,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用英文回道,“他要是真哑了,世界也就能少点刺耳的话了。” 马克不解地耸肩,“可我昨天跟他说了八国语言,连我自创的‘星际语’都试了,这伙计鸟都不鸟我,不是哑巴是什么?” 正好电梯“叮”一声到达他们所在的楼层,姜栖没再回答这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只是淡淡笑了笑,率先走了出去。 刚出电梯,就迎面撞上了似乎正要外出的陆迟。 陆迟看到她,眉头微蹙,他想了一晚上加大半天,还是没想通姜栖昨天为什么突然晴转暴雨。 他主动开口,隐隐有些期待地问,“昨天那两道菜你尝了吗?味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姜栖脚步未停,面无表情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仿佛他只是空气,只冷冰冰地丢下三个字,“倒掉了。” 陆迟回头,眼睁睁地看着她利落地拧开钥匙,进门,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半点余地都不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克恍然大悟般的声音,用英语嚷嚷道,“哦!原来你不是哑巴!你昨天是在玩什么哑巴游戏吗?” 陆迟心头正烦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这个聒噪的邻居,径直按下电梯下行键,走了进去。 马克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无语地摊手,对着空气吐槽,“好嘛,你这哑巴游戏是只针对我是吧?真行。” 等陆迟下到公寓楼门口,傍晚的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下,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顾叙白手里还拿着手机,刚结束通话的样子。 陆迟走过去,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顾叙白收起手机,淡淡道,“刚送一个朋友回家。” “什么朋友,需要你亲自送到家门口?”陆迟挑眉,眼底带着几分玩味,“你的维拉小姐,也住在这边?” 顾叙白点了点头,同样好奇地反问,“怎么,听你这意思,你也住这?不可能吧,你这种大少爷不去住你的豪华酒店套房,跑来挤这种小公寓?”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陆迟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叙白,调侃道,“我原以为你这辈子要当定和尚,清心寡欲搞科研了,现在看来铁树不光开了花,动作还够快的,都送到别人家门口了。” 顾叙白闻言,抬头望向楼上某扇五分钟前亮起灯的窗户,眼底掠过些许温柔的笑意,低声道,“你说得对,有时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陆迟没注意到他视线的落点,此刻满心都是自己那进展不顺的“追妻大业”,换上了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怎么又扯上缘分了,别光说虚的,说说你怎么搞定的,进展到哪一步了?我好学习一下。” 他看了那么多书还不够,现在热衷于向这位看似开了窍的表哥取经,试图双管齐下。 上次顾叙白提到的“摔手机”换来了一顿饭,争取认识的机会。 他也是融会贯通,狠心“摔自己”同样换来了一顿饭,争取缓和关系的机会。 虽然的确是换来了,但不知怎么就搞砸了。 顾叙白没搭理他这茬,转身就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一个结了三年婚的人,跑来跟我这个孤寡了三十年的人学习怎么追人,不觉得有点可笑吗?” 陆迟跟在他身侧,理直气壮,“这叫不耻下问。” 顾叙白许是心情确实不错,难得透露了一点,“今天确实是有些进展,她答应了下周作为我的女伴,出席一个协会举办的联谊舞会。” 他顿了顿,略带得意地瞥了陆迟一眼,“不过这个,你暂时学不来。” 陆迟啧了一声,略带不满,“对我还藏着掖着?有够抠门的,你那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就是这么抠出来的?” 两人都是身形挺拔的高个子,陆迟比顾叙白高出三四厘米,但在路灯的投射下,影子却一样修长。 顾叙白不接他的调侃,反将一军,“别老说我了,你呢,忙活了这么多天,进展如何?不会还在原地打转吧?” 陆迟被狠狠戳到痛处,脸上那点故作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种难以言喻的丧气。 他感觉自己在这方面就像个资质奇差的笨学生,熬夜苦读,自以为掌握了知识点,信心满满上考场,以为总能有点进步,结果成绩下来,不进反退。 最糟糕的是,只有一个分数,看不到老师批改后的试卷,根本不知道自己具体错在哪里,只能在那里抓心挠肝地胡乱猜测。 他叹了口气,把昨晚买食材、故意迟到、接受罚站到亲自下厨,最后却换来了姜栖莫名的冷脸,删减掉一些丢人细节后,大致说了一遍。 然后,他不耻下问地请教表哥,“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这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顾叙白听完,第一反应不是分析,而是忍俊不禁地调侃,“你还真像个小学生一样去罚站了?还罚站了半小时,怎么没录下来?小姨要是知道自己那个向来不近人情的儿子,还有这样没出息的一面,一定震惊得说不出话。” 陆迟斜了他一眼,“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顾叙白收敛了笑意,故作沉思状,然后给出了一个更不靠谱的建议,“罚站都不管用的话,下次你试试学廉颇,负荆请罪?背上几根荆条,说不定有奇效。” 陆迟额角青筋直跳,“尽说些不靠谱的,我看你就是生怕我进展比你快。” 顾叙白轻笑,带着点难得的胜负欲,“我这次当然要进展比你快,比你先结婚才好,你要是二婚还快过我头婚,那我这面子往哪搁?” 陆迟不屑地哼了一声,“才认识多久,就想到结婚上了?下周你那个联谊舞会,我也要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女疯子能让你变得这么抠门,连点经验都不舍得分享。” 顾叙白似乎并不介意,坦然道,“好啊,到时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话音刚落,徐远拿着一个文件袋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先是对顾叙白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压低声音对陆迟说,“总裁,太太母亲那边查到一些消息了。” 陆迟闻言,脚步顿了顿。 顾叙白见他们显然有正事要谈,便识趣地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又对陆迟补充了一句,“联谊舞会你要是想来,请柬改天发你一份。” 等顾叙白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陆迟接过徐远递来的那个文件袋,就着路灯有些昏黄的光线,直接拆开。 里面是一些关于姜栖母亲的基本资料。 上面写着:苏禾,于三年前因车祸重伤,抢救无效去世。 三年前……那正是他和姜栖结婚的那一年。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什么,视线不经意扫到了资料旁边附着的照片。 当看清那张带着温婉笑意的脸庞时,陆迟整个人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是她?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试图压下心头那抹翻涌的惊涛骇浪,再次向徐远确认,“这照片,你没弄错吧?” 第210章 只能怪她妈 徐远面对陆迟的质疑,肯定地回答,“没有弄错,我核对过了,照片和姜董当年登记结婚时档案里留存的照片一模一样,确实是同一个人。” 陆迟垂下眼,视线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 他宁愿是自己认错了,可偏偏,他记得很清楚。 徐远见他神色凝重,又汇报了另一件事,“还有,陆董那边正式驳回了您之前提出的与姜氏合作的几个项目,陆董说,姜氏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内部账目存在问题,合作无异于将钱打水漂,风险太高。” 陆迟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帮我订今晚最近的航班,我得回国一趟。” 徐远有些意外,“那太太这边……” 陆迟下意识想派人跟着,但话到嘴边,想起书里强调的尊重,最终还是改了口,“派人确认她每天晚上安全到家就行。” 姜栖洗漱完毕,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和关明夏视频通话,将找到AleX并且对方已答应帮忙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关明夏在电话那头也替她高兴,并让她放心,“阿姨这边有我时常看着呢,我今天刚去过医院,医生说她状况很稳定,一切都好。” 姜栖心中感激,此刻她归心似箭,但顾叙白暂时不能回国,她也只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姜栖回到卧室,准备睡觉,发现窗户大开着,夜风阵阵吹入,她走上前想关上。 刚靠近窗边,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味。 她蹙起眉头,侧头往窗外一看。 果然是陆迟那家伙。 他正倚在隔壁公寓的窗前,指间夹着一点明明灭灭的猩红,朦胧的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的轮廓,一副忧郁王子似的在吞云吐雾。 陆迟似乎察觉到视线,对上她明显嫌弃的目光,怔了一下,随即默默地将还剩大半截的烟摁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 姜栖无声瞪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关窗。 “姜栖。”陆迟的声音忽然响起,透过尚未完全闭合的窗缝传来。 他的嗓音莫名有些沙哑,不像平日那般冷冽,反而好像笼罩着一层沉重的心事。 姜栖关窗的动作下意识一顿,停在半空。 陆迟看着她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格外白皙透亮的侧脸,喉结轻轻滚动了下,仿佛有很多话拥堵在胸口,但最终欲言又止,他只是沉声说,“我暂时要回国一趟,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姜栖闻言,只觉得他多此一举,“你不在,我什么事也不会有。” 说完,不再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啪”一声将窗户关紧,甚至还顺手拉上了窗帘。 陆迟依然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直到周身最后一丝烟味被晚风吹散,他才缓缓转身,融入身后的黑暗里。 陆迟乘坐深夜航班,抵达国内时已是当地下午。 他顾不上倒时差,风尘仆仆地直接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叫姜启年来办公室。 姜启年前阵子试图联系陆迟多次都无果,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见他,十分意外,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走进来,“陆迟啊,你可算愿意见我了,上次订婚宴那事,我郑重向你赔个不是!都是小川那孩子不懂事,胡作非为,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咱们之前谈的那些合作项目……” 陆迟没心情听他东拉西扯,直接打断他,将那张照片推到办公桌对面,声音冷冽,“这个人, 是你的前妻苏禾,对吗?” 姜启年心里咯噔一下,凑近了些,目光一扫到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含糊道,“是我的前妻,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当年不懂事娶的,也没什么人知道,早就过去了。” 陆迟抬眼,眸色幽深如谭,紧紧盯着他,“姜栖既然是你婚内所出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任由外面的人传她是私生女,从不澄清?” 姜启年眼神闪烁,随口推卸责任,“那只能怪她妈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家丑?”陆迟抓住这个词,声线更冷,“什么家丑?” 姜启年搓了搓手,好奇地打量着他,“你不是和姜栖离婚了吗,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身世了?” 陆迟眸色一沉,“我问你,你就回答。” 姜启年被这前女婿骤然散发的凌厉气势所慑,又想到苏禾现在改名换姓躺在医院,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连官方身份信息都显示死亡注销了,别人根本无从查证。 于是他定了定神,开始胡编乱造,“姜栖五岁的时候,她妈就抛夫弃女,和别的男人跑了,这种丢尽脸面的事,我哪能到处去说?所以才对外隐瞒了这段婚姻,只当没发生过。” 说着,他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无奈又委屈,“后来我才发现,我的前女友,也就是语莲,默默给我生了个儿子,我总不能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吧?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才重新再婚了,这么多年,语莲对姜栖那也是视如己出,拿自己亲生孩子一样看待,但是抵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啊!” 姜启年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绿帽子对于一个男人的尊严有多重要,陆迟你是男人你也知道!我不想血淋淋地向每个人揭开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太伤自尊了!” 陆迟听完这番无厘头的说辞,眼底寒意更甚,强忍着将桌上的东西砸到他脸上的冲动,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你就狠心牺牲姜栖,让她替你承受这么多年的流言蜚语?” 姜启年振振有词道,“我后来不也是加倍补偿姜栖了?这么多年,她吃的穿的用的,上的大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她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她!姜栖虽然性子是倔了点,但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嘴长在她身上,她从来都没对外透露半句她妈跟人跑了的事,还不是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容易!” 陆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话锋一转,“要是奉子成婚,到最后却发现,那个子是假的,你会怎么办?” 姜启年脸色微微一变,声音都提高了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迟点到为止,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我再问你,苏禾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姜启年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有,她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陆迟沉默了半晌,指尖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陷入了沉思,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姜启年见状,连忙趁机提起正事,“对了陆迟,那个合作项目的事,徐助理前几天还说有意向,怎么就没下文了?你看……” 陆迟不耐烦地打断他,“姜氏如今的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合作不得先评估风险?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儿子那么有信心力挽狂澜,你这个当老子的,操什么心?” “话也不能这样说。”姜启年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尴尬,“毕竟是姜家的基业,我总不能看着它这样下去。” 他还想再辩解什么,陆迟已经按下了内线电话,冷声道,“送客。” 姜启年最终只能悻悻地被“请”出了办公室。 第211章 一股老人味 每月十五,是姜家雷打不动回老宅陪姜老太太吃饭的日子,佣人们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着晚餐。 赵语莲嫌姜老太太在客厅里对自己指桑骂槐,索性一个人走到院子里,自顾自地泡起茶来,图个清静。 没过多久,姜启年一脸丧气地回来,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 赵语莲给他斟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轻声问,“陆迟突然叫你过去干什么?合作的事他怎么说?有希望吗?” 姜启年端起茶杯,心烦意乱地喝了一大口,烫得他直皱眉,没好气地说,“哪是说什么合作的事!他把我叫去,根本就是为了问姜栖那个生母的事!对我各种兴师问罪,还怪我为什么让姜栖顶着私生女的名号这么多年!” 赵语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问苏禾的事?难道他知道姜栖的生母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着?” 姜启年摆摆手,“那倒没有,当年老太太把事情做得那么隐蔽,苏禾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查无此人了,陆迟就算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查到什么。” 他摸着下巴,有些困惑,“不过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调查起姜栖的生母?” 赵语莲心思转了转,揣测道,“他应该是还没放下姜栖,想帮姜栖找到母亲,卖个人情,好缓和关系吧。” 姜启年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赵语莲又柔声补充,带着点与有荣焉,“你别不信,我们小栖长得那么漂亮,放眼整个京市的千金小姐,相貌那也是排名靠前的,陆迟离完婚后悔了,想吃回头草,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姜启年被说动了,伸手握住她保养得白嫩无瑕的手,感慨道,“你说得也没错,就像我和你分开那么多年,心里最舍不得的,还是你一样,感情啊,有时候还是最初的好。” 赵语莲莞尔一笑,顺势问道,“那你真把苏禾忘得一干二净了?” 姜启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从来就没记在心里过,哪里谈得上忘不忘的。” 赵语莲叹了口气,故作大度地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夫妻一场,她现在这么惨,多多少少你也该去看她一眼的。” 她劝过姜启年很多次去医院看看苏禾,可姜启年从来不为所动,甚至每次提起都更加厌恶。 这反而让赵语莲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还时不时主动提起,既彰显自己的大度,又能一次次确认姜启年对苏禾的绝情。 每次说起时,内心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畅快。 想到昔日针锋相对的情敌,如今成了毫无知觉的植物人,病殃殃地躺在病房里,而自己却享受着优渥的富太太生活,自己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反而她苏禾生的女儿一直背着私生女的骂名。 她甚至有点阴暗期待,苏禾如果能醒来,亲眼见证这一切,该是多么精彩。 姜启年却很吃她这套虚伪的表演。 她越是为苏禾说情,他越是不肯去,反而急于证明自己对赵语莲的忠贞。 平心而论,赵语莲的外貌算不上多出众,但她那种说话时永远柔声细语、处处迎合他的调子,是他最喜欢的。 所以即使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他依然会为她这种姿态心动。 尤其他们曾是大学同学,有过一段美好的校园爱情,最终因现实原因分开。 而最让他感动的是,赵语莲分开后九年来一直守着他们的爱情,保持忠贞,没有嫁人。 一个女人艰难地拉扯大他们的孩子,还只字未提,默默承受。 要不是偶然在餐厅撞见当服务员的她,那会儿她端盘子不小心撞在他身上,连连道歉,抬头发现是他,却转身就走,不愿意相认。 他急忙追出去,却发现她拉着一个男孩,还叫他“屿川”。 这是两人大学时就约定好的,要是儿子就叫这个名字。 起初赵语莲还躲躲闪闪不想说,在他的逼问下才不得不承认。 得知儿子是自己的,姜启年更加激动和愧疚了。 其实他当时本想两头兼顾,一南一北两个家。 可苏禾非要闹,还闹到怀孕的赵语莲面前,害得她差点流产。 他没办法,只能让苏禾卷铺盖滚蛋了。 和苏禾离婚后,他不是没想起过这个前妻。 可两人才离婚一年,他去外地出差,陪客户打高尔夫球时,偶然看到了苏禾被一个男人亲昵地揽入怀中,苏禾也没有拒绝。 那男人只有背影,他没看清。 当时他就觉得苏禾水性杨花,才离婚多久就找了新欢,根本没把他们那五年的婚姻当回事。 两者相较之下,赵语莲才是世间难得的好女人。 不管在不在一起,心里都只有他一个,永远会等他。 后来苏禾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他只觉得是活该。 偏偏姜栖不依不饶非要救,还总想让他去医院看。 谁要去看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他没让人拔掉氧气管,就已经算仁慈了。 苏禾,就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所以姜栖替她母亲承受那些流言蜚语,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就在这时,姜梨欢呼雀跃地从外面跑了回来,上次被陆迟派人教训留下的伤疤早已消失无踪。她咋咋呼呼地走进院子,大声嚷道,“我回来了!开饭了没有?饿死我了!” 姜启年皱眉,看着她这一身打扮,呵斥道,“你这丫头,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穿的这像什么样子!” 他打量着女儿身上那件极其露骨的粉色吊带短裙,大片皮肤裸露在外,布料少得可怜,只有两条细带子交叉绑在脖子上,胸口还有个镂空的爱心,两侧腰身也是镂空的。 姜梨不以为然地转了个圈,“爸,你懂什么!这是最近很火的限量款,可难买了!” 姜启年教训道,“穿这个回老宅吃饭?你是生怕你奶奶看到血压不够高是吗?你这性子到底像谁?没有你妈的温柔,也没有我的沉稳,倒像是捡来的!” 赵语莲眸色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连忙打圆场,声音依旧柔柔的,“好了好了,启年,怎么能这样说小梨呢?她年纪还小,爱打扮是正常的,我们快进去吃饭吧,别让妈等急了。” 姜启年这才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训斥。 到了饭点,一行人落座。 姜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扫了一眼,“屿川怎么没来?” 姜启年连忙解释,“妈,今晚他有个重要的商业酒宴,必须参加,实在抽不开身。” 姜老太太淡淡颔首,又问,“姜栖呢?” 姜启年面色有些不自然,“姜栖那丫头向来不听话,我也联系不上她……” 一旁的姜梨快人快语地插嘴,“她啊,出国进修去了,你当然联系不上。” 赵语莲看向女儿,带着疑问,“你怎么知道?” 姜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不是在至禾设计当设计师吗?我有个朋友正好在那里实习,说是姜栖被公司推荐去英国进修学习了,都去了大半个月了呢!” 姜启年一听,脸色沉了下来,“这丫头真是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打一声招呼就偷偷跑去国外了!” 姜梨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啊对啊!爸,姜栖根本就没把你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等她回国,你一定要用家法那个鞭子狠狠抽她一顿,让她长长教训,记住谁才是一家之主!” “好了。”姜老太太重重放下筷子,目光严厉地看向姜梨,“小小年纪,跟你妈学的就只有煽风点火吗?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 闻言,赵语莲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这老太太,抓住机会就要踩她一脚。 姜老太太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梨身上那件“破布”,看着她胸前乍露的春光和裸露的腰肢,眉头拧成了疙瘩,“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烂抹布?坦胸露腰的,丢不丢人!” 姜梨不服气地顶嘴,“奶奶,你懂什么呀!这叫faShiOn!” 姜老太太观念传统,根本不吃这一套,“我管你费不费申的,看着这露肉的样子,我吃不下饭!赶紧给我换掉!” 姜启年也帮腔,“听你奶奶的,赶紧去换掉,穿什么不好,非穿这个伤风败俗的!” 姜梨撇撇嘴,扭着身子,“我不换!我就喜欢这么穿!”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老管家陈叔,默默拿来一件自己的深色风衣,上前几步,恭敬地对姜梨说,“小姐,要不您暂时先披上这件衣服吃饭?免得着凉了。” 姜梨却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件略显陈旧的风衣,一把抓过来就丢在地上,还用力踩了一脚,尖声道,“我不要,你这臭老头的衣服,一股难闻的老人味,脏死了!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呢,还敢拿来给我穿?” 陈叔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眼角布满了岁月的皱纹,听到姜梨如此刻薄无礼的话,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而苍白,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陈叔跟随姜老太太多年,是她最信赖的心腹,姜老太太平时对他都十分尊重。 此刻见自己视如家人般的老伙计被孙女如此羞辱,姜老太太彻底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姜梨!陈叔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对他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陈叔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衣服,连忙说,“老太太,别动气,不怪小姐,是我冒昧了,考虑不周。” 赵语莲看了一眼身形佝偻的陈叔,又看了看盛怒的姜老太太,只好对姜梨施压,“小梨,是你不对,太没礼貌了,赶紧向陈叔道歉!” 姜梨没想到母亲也不站在自己这边,觉得委屈极了,大声嚷嚷道,“我凭什么道歉!本来就是这臭老头多管闲事!影响我食欲!我不吃了!” 说着,她猛地起身,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陈叔,就朝外冲去。 陈叔年老体弱,被她这么用力一推,身形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他旁边的椅背才稳住。 姜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语莲,“你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平时你就是这么教她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语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无奈地起身,走到陈叔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充满了歉意,“陈叔,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让她冒犯您了,我代她向您赔罪。” “没有,没有,夫人言重了。”陈叔连忙虚扶了她一下,指尖在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间,却又像被烫到般迅速缩了回去,微微蜷缩着,低声道,“小姐只是年纪小,心性直率,我理解的。” 第212章 遗嘱分财产 即使赵语莲放低姿态道了歉,姜老太太依旧没给她好脸色看。 整顿饭下来,又因为姜梨闹脾气的事,老太太时不时就指桑骂槐地刺她几句,让她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赵语莲垂下眼,握着筷子的指节紧了紧,强忍着没有发作。 这顿饭,吃得格外煎熬。 饭后,姜老太太便将陈叔叫进了书房。她看着眼前这位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伙计,语气充满了歉意,“阿忠,今天真是对不住了,让你受委屈了。” 想起刚才姜梨用力推他那一下,害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的情景,姜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忠连忙摆手,微微佝偻着背,态度一如既往地恭谨,“老太太,您言重了,我真的没事,姜梨小姐年纪小,脾气冲了点,我理解的,您千万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陈忠,人如其名,为姜家效力了四十多个春秋,忠心耿耿。 当年姜老爷子因病早早去世,姜老太太一个寡妇不得不挑起大梁,独自管理公司,是陈忠一直为她鞍前马后,处理大小事务。 有一次去工厂巡察,高处一个架子突然松动砸下来,眼看就要砸到姜老太太,是陈忠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自己的腿却被重重砸伤,伤势严重到差点截肢,在医院里养了许久才慢慢恢复,至今走路仍有些微跛,不太自然。 自那以后,姜老太太更是将他视作最信任的家人。 甚至连姜家拍全家福时,陈忠也永远有一席之地。 陈忠自己也终身未婚,将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姜家,打算余生也在这里度过。 主仆二人,算是真正经历了风风雨雨几十年。 姜老太太叹了口气,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缓缓推到桌边,“阿忠,这些钱你拿着,里面的数额,应该够你安稳度过余生了。” 陈忠闻言,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慌乱,“老太太,这怎么行?您这是觉得我不中用了,要把我赶走吗?” 姜老太太脸上浮现出深切的担忧,摇了摇头,“你就收着吧,自从上次大病那一场后,我这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怕我哪天突然就走了,你连个养老的地方都没有。” 陈忠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声音哽咽,“不会的,老太太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什么不会?”姜老太太看得透彻,语气带着些许悲凉,“你膝下无儿无女,无依无靠,要是我真的死了,这个家怕是很快就要轮到那个姓赵的当家做主了,以她的心胸,估计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你,到时候把你扫地出门,你怎么办?” 陈忠沉默了片刻,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复杂,他最终还是拿起了那张银行卡,小声地说了三个字。 姜老太太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她又自顾自地从抽屉更深处拿出了一份文件,郑重地递给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这眼皮跳得厉害,心里总是不踏实,这份遗嘱我早就写好了,放在你这里保管,要是我哪天真的走了,你就把这份遗嘱公布出去,按照上面的内容,执行我名下的财产分配。” 陈忠双手接过那份文件,当他看清遗嘱的具体内容时,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甚至忘了尊卑,直接抬头问道,“您要把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姜栖小姐?” 姜老太太年轻时眼光独到,极具投资头脑,尤其喜欢收藏古董字画和各类珠宝。 姜梨之前摔坏的那颗夜明珠,不过是她众多珍藏中的一件。 那些珍藏如今市值早已水涨船高,粗略估计价值高达十一位数。 而遗嘱上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这些她毕生的心血珍藏,全部悉数归姜栖所有。 剩下的不动产和部分现金,则分配给了姜屿川。 至于姜梨,分到的最少,只有八间位于不错地段的店铺产权。 姜老太太解释道,“他们父子俩现在掌管着公司,有持续的收入来源,将来公司也是他们的,这些不动产和现金,足够锦上添花了。” 陈忠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追问,“那姜梨小姐这份,是不是太少了点?” 姜老太太叹了口气,“姜梨那孩子,性子刁蛮,眼皮子浅,花钱更是大手大脚,毫无节制,给她一座金山,她都能给你挥霍空了,还不如给她几间店铺,至少能稳定收租,再说,她还有她爸妈和哥哥管着,总归不会让她缺吃少穿的。”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复杂,“倒是姜栖那孩子,她什么都没有。” 提到姜栖,姜老太太心里就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她想起前阵子自己病重住院,迷迷糊糊间,感觉氧气罩有些松脱,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随后眼皮沉重地动了动,在朦胧的视线里,好像瞥见赵语莲的影子在床边晃了一下,当时她心中一片悲凉,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姜栖走了过来,及时帮她调整好了氧气罩。 见情况依旧不对,立刻按铃紧急呼叫了医生和护士。 等她脱离危险苏醒过来时,却不见姜栖的身影。 姜老太太一度以为那是自己濒死前的幻觉。 后来身体康复后,她特意调取了病房外的监控录像,才看清了当时的情形。 确实是赵语莲鬼鬼祟祟地从她病房出去不久,姜栖便走了进来,接着医生护士很快赶到。 而在确认她脱离危险后,姜栖就默默离开了,没有邀功,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那一刻,姜老太太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懊悔,是感动,还是深深的愧疚。 一个她亲自点头招进门的儿媳,表面恭敬,背地里巴不得她赶紧死掉。 一个她多年来并不待见的孙女,以德报怨,在她最危急的时刻救了她。 所以,提笔写这份遗嘱的时候,她还是决定将自己名下大部分的财产,留给了姜栖。 第213章 迎娶新老婆 赵语莲回到自家别墅时,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她吩咐佣人做了几样姜梨爱吃的菜,亲自端到了姜梨的房间。 姜梨的房间布置得极尽奢华梦幻,满眼都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粉色,如同一个精心打造的公主城堡,此刻这位公主正蒙着被子,在床上生着闷气。 赵语莲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尽量放柔声音劝道,“好了,小梨,别闹脾气了,刚才不是嚷嚷饿了吗?快起来吃点东西。” 姜梨猛地掀开被子,头发微微凌乱,脸上怒气未消,“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本来高高兴兴去吃饭,结果全被那个臭老头给搅和了!真是晦气!” 赵语莲皱了皱眉,教训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一口一个臭老头,陈叔是长辈,在姜家几十年了,你要对他尊重点。” 姜梨坐起身,不屑地撇嘴,“什么长辈?说好听点是管家,说难听点不就是我们姜家养的身份低贱的老奴才吗?还敢拿他那一股子老人味的破衣服给我穿?真是给他脸了!他什么档次,我什么档次,他配吗?” 赵语莲耐着性子,试图讲道理,“陈叔那也是为你好,怕你穿得少着了凉,他从小到大对你都挺关心的,你忘了你小时候,他还经常抱你,给你买糖吃呢。” “妈!”姜梨音量拔高,脸上露出夸张的嫌恶,“他一个老光棍,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没结过婚,对我关心这关心那的……该不会是年纪大了,心理变态,对我这个漂亮小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她说着,还夸张地搓了搓手臂,仿佛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胡说八道什么!”赵语莲脸色一沉,语气严厉起来,“能不能少点自恋?陈叔不是那样的人!” 姜梨被母亲一吼,更加委屈,“妈!你吼我干嘛?为了一个外人吼我?你很奇怪哎!他老是对我献殷勤,我很反感啊!年年还送我那些不值钱的破生日礼物,土得要死,我才不稀罕!” 赵语莲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道,“小梨,你听妈妈说,陈叔是你奶奶最信任的人,在姜家地位不一般,你和他把关系处好,没有坏处的,老太太年纪大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嗝屁的,你现在表现得好点,将来分家产的时候,她念着你的好,手指缝里多漏一点给你,都够你买多少限量款的包包和裙子了?你不是一直惦记老太太书房密室里那些宝贝吗?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 提到分财产,姜梨的眼睛亮了一下,态度总算松动了一些,但嘴上还是不情不愿,“好吧,但是那臭老头一身老人味,我真的是受不了他靠近我,闻到就想吐!” 赵语莲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快趁热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看着女儿开始拿起筷子,她才稍稍放心。 安抚好任性的女儿,赵语莲走到别墅僻静的后院,她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怒气,“你下次能不能别再多此一举了?害得我今天晚上又被那个老太婆念叨羞辱,这顿饭吃得我憋屈死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道歉的话。 赵语莲语气更加不耐,“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慢慢来,不能急,小梨现在根本不待见你,她嫌你有老人味,你就不能好好捯饬一下自己吗?买点好衣服,用点香水,把自己收拾得利索点?” 对面又说了几句,似乎提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赵语莲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控制不住地惊讶出声,音量都提高了不少,“什么?你说那老不死的……立了遗嘱,把她毕生收藏的那些珍宝,全都留给姜栖了?”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慌忙捂住话筒,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后,才对着话筒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那个遗嘱现在在你手里?能不能把它销毁掉?” 电话那头,陈忠低沉的声音传来,“就算我销毁了手上这份也没用,遗嘱是以最新的日期为准的,老太太既然有心要把东西留给姜栖小姐,就算这份没了,她察觉后,还是会再立一份的,甚至可能直接公证……” 赵语莲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老不死的……把那么多价值连城的财产全都留给姜栖?我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这么久,还不是看在她那些财产最终留给屿川和小梨的份上!现在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她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极其阴狠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反正她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要不你找个机会,在她平时吃的东西或者喝的药里动点手脚,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算了,反正她上次病重住院本来该死的,是她命大,侥幸逃脱了。”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赵语莲吓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差点脱手掉落。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姜启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语莲?你偷偷摸摸的,在这儿跟谁打电话呢?脸色这么难看。”姜启年问道。 赵语莲心脏狂跳,强自镇定,迅速按断了电话,脸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哪有偷偷摸摸,是之璇,她和屿川闹了点别扭,心情不好,我在电话里劝劝她呢。” 姜启年闻言,果然没太在意,只是皱了皱眉,“之璇和屿川?他们不是都快结婚了吗?还闹什么别扭?” 赵语莲见成功转移了话题,心下稍安,顺着说道,“我也是这么说她的,让她懂事点,别太任性,本来屿川现在管理公司,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应该多体谅才是。” 姜启年点了点头,没再深究,揽着她的肩膀往屋里走,“行了,小两口吵架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去,我们快进去吧。” 赵语莲依偎着他,暗暗松了口气,但眼底深处,那抹因遗嘱而起的狠毒,却并未消散。 —— 车内空间静谧,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飞速倒退,在陆迟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徐远坐在副驾驶位,努力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后座,陆怀舟沉稳的语调响起,“陆迟,你到底想怎么样?做事反复无常,若不想和姜栖离婚,当初又何必那般行事,甚至让人在会议室门口罚站?现在人走了,你又舍不得。” 陆迟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带,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言未发。 陆怀舟继续道,“你前阵子不顾一切要撤掉和姜氏的所有合作,这件事,我不说你什么,毕竟和姜氏合作也是看在两家联姻的份上,但你明知姜氏现在一团糟,还重启那些合作的项目,你把经营公司当做儿戏?可以随你心意,今天一个样,明天又一个样?” 他顿了顿,声音沉缓却极具穿透力,“你感情上的事,我不过多插手,但我不允许你将那套反复无常,用在处理公司正事上。” 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车子平稳地驶抵酒店门口。 陆迟听完了父亲的话,未发一语,率先推门下车,挺拔的身影融入酒店璀璨的光晕中。 陆怀舟看着他透着几分倨傲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转而问向前方的徐远,“他这次,为什么突然回国?” 徐远从后视镜中对上陆怀舟的目光,恭敬地回答,“陆董,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缘由。” 今晚的酒会是由许氏集团举办的一场行业交流盛会,旨在推介其旗下知名红酒品牌的新品。 会场内觥筹交错,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云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品鉴红酒,低声交谈着可能的合作,气氛正式而热烈。 陆迟到场时,酒会已过半程。 他刚步入会场没几步,姜屿川便端着酒杯,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迎了上来,“你不是出国深造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无功而返了?” 陆迟冷冷扫了他一眼,“返回来,专门收拾你。” 姜屿川笑了,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收拾我?你想怎么收拾我?” 他顿了顿,故作恍然,“哦,我想起来了,你想用拳头收拾我,不过,今天这么多人看着,你敢动手吗?” 陆迟神色未变,眼神却带着极致的轻蔑,“打你?我嫌脏了我的手,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脏东西。” 姜屿川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不卑不亢地回道,“虽然我的确比不上陆总生来就矜贵,但我们姜家,在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并非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门户。” “姜家是不差。”陆迟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紧紧锁住他,“可你,真是姜家人吗?鸠占鹊巢二十多年,你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好意思以姜栖的哥哥自居?” 姜屿川依旧不慌不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说这话,最好拿出真凭实据来,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再说,只要姜栖还认我这个哥哥,那就够了,你是什么身份呢?你和她离婚了,充其量就是个过去式的前夫而已,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说着,他抬手指向会场的某个角落,“你与其在这里操心别人家的事,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下一门婚事。” 陆迟闻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休息区沙发上,白雅舒正与许凌霜及其父亲许柏山举着酒杯,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姜屿川在一旁幽幽补充,“你还不知道吧?你妈可是很满意这个许小姐,听说两人近来交往甚密,一起逛街购物,关心好得很,看来,是早已为你物色好了人选。” 他轻笑一声,“所以,我们小栖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前夫费心了,你还是赶紧准备迎娶你的新老婆吧。” 第214章 对我有意见 陆迟不再理会姜屿川,长腿径直朝着白雅舒所在的方向迈去。 白雅舒背对着他,浑然未觉,正优雅地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后,轻声评价道,“这款红酒确实不错,口感层次丰富,能品出玫瑰、红莓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鸢尾花的香气,醇厚饱满,回甘也悠长。” 坐在对面的许凌霜闻言,又为她添了些酒,“伯母真是行家,品得一点也没错,这款酒的配方,还是我母亲生前特地参与调制的,她一直很喜欢研究这些,您要是喜欢这款,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带几瓶回去慢慢品尝。” 她话还没说完,余光便瞥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陆迟,眼底掠过惊喜,声音也轻快了几分,“陆迟?你回国了?” 一旁的许柏山也抬眼瞧见了陆迟,连忙放下酒杯,热情地招手,“陆迟啊,你来得正好,快,坐下来一起品品这酒,你妈尝了都说挺不错的,你也试试,给点意见。” 陆迟在白雅舒身后稳稳站定,唇角勉强弯起笑,“许伯伯稍等,我有些话,需要先和我妈单独谈一下。” 说着,他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白雅舒的肩膀。 白雅舒心头一跳,缓缓回头看向儿子,他脸上瞧不出明显的情绪,眉眼依旧俊朗,可那眼底深处隐而不发的不悦,她还是察觉到了。 她抿了抿唇,舌尖抵着口腔,方才红酒带来的清甜回甘悄然消散,反倒漫开一丝淡淡的苦味。 四人同框的一幕,被不远处的姜屿川用手机清晰地捕捉了下来,随手发给了远在英国的姜栖。 英国那边正是下午两点,姜栖刚在教室座位坐下,准备开始下午的课程,手机屏幕便无声地亮起,震动了一下。 她随手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照片。 许凌霜挨着许柏山坐着,陆迟则站在白雅舒身后,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瞧着格外和谐。 姜屿川的消息紧跟着发来,“陆迟和那位许家小姐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双方长辈相处得这么融洽,看来好事将近了。” 姜栖面无表情回复,“关我什么事。” 姜屿川很快又发来,“他都开始新的一段了,你没必要一直躲在国外不回来。” 姜栖再次回复,“关你什么事。” 发完这句,她直接拉黑了姜屿川。 上次是因为他发了关于AleX的信息才暂时将他放出来的,如今她自己都找到了人,留着他也没半点用处。 姜屿川还想再发点什么,消息发送出去却只得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提示。 他悻悻抬起头,发现刚才还聚在一起的四人,此刻只剩下许凌霜父女还坐在原处,陆迟和白雅舒已不见了踪影。 露台安静清幽,刚好隔绝了宴会厅的喧嚣。 陆迟站在白雅舒对面,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在做什么?真的在帮我谈下一门婚事?” 白雅舒急忙否认,“那倒没有,你才离婚多久,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陆迟对这个说辞不买账,“所以你为什么最近和许凌霜来往密切?好得跟母女一样,还一起去购物逛街?” 白雅舒略显惊讶,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是姜栖和你说的?” 陆迟眉头拧得更紧,“姜栖?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白雅舒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失言,没有接话。 陆迟打量着她略显不自然的神色,心中疑窦丛生,声线也冷了几分,“姜栖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白雅舒眼见瞒不过,只好如实说道,“就是前段时间,我和凌霜去商场购物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姜栖,被她看到了。” 闻言,陆迟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周身寒意更甚。 白雅舒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找补道,“凌霜那孩子,你是知道的,我以前去国外,她都格外照顾我,交情本就不错,如今她回国发展,我们多走动走动,也是人之常情。” 陆迟冷声道,“以前是以前,总之现在不行。” 白雅舒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行?” 陆迟眸色沉了沉,语气添了明显的不满,“你和许凌霜走得那么近,姜栖心里能舒坦吗?” 白雅舒被他这话问得一愣,随即感到一阵荒谬,忍不住反驳道,“你之前和那个姓宋的走得那么近,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姜栖心里就能舒坦了?” 陆迟一噎,喉结滚动了下,随即沉声道,“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只是念及旧情而已。” 白雅舒眼神清明地看着他,字字诛心道,“姜栖能理解你所谓的旧情?在她眼里,只会觉得自己丈夫变了心,对另一个女人好得不得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般砸在陆迟的心上,让他迟滞了好几秒,无法言语。 他的确,从未向姜栖解释过他和宋秋音的事。 白雅舒见儿子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便趁机放软了语气,劝道,“阿迟,既然那段婚姻已经犯了错,留下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如今姜栖也铁了心不愿复合,你又何苦执着?凌霜她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无论是家世还是……” “不可能。”陆迟冷冷地打断了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警告,“妈,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那你就记住,你这辈子,只会有姜栖这一个儿媳妇。” 这番话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白雅舒看着儿子决绝的神色,也不想闹僵母子关系,最终只能选择妥协。 她走出露台时,许凌霜笑着迎上来,关切地问,“伯母,您和陆迟谈完了?我们还继续品酒吗?还有几款也不错,想请您尝尝。” 白雅舒脸上挤出一丝淡笑,抬手按着太阳穴,声音透着几分疲惫,“改天吧,凌霜,刚刚可能喝得有点多,头有点晕,我想先回家休息了。” 许凌霜依旧热情,“您刚刚说很喜欢那款酒,要不要带几瓶回去慢慢喝?” “不用了。”白雅舒拒绝得干脆,“我平常在家也不怎么喝酒,放着也是浪费,你留着招待其他客人吧。” 说完,她几乎没做停留,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许凌霜被接连拒绝,唇角的笑容渐渐褪去,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她不是傻子,定然是陆迟说了什么。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陆迟正和父亲站在一旁聊天,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憋闷,迈步走了过去,抬眼直视着陆迟,开口问道,“陆迟,你和伯母说了什么?她为什么急急忙忙就走了?” 陆迟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宾客身上,并未与她对视,只是淡淡道,“她有事,就先回去了。” 许凌霜眼神执着,追问不休,“什么事这么着急?” 一旁的许柏山察觉气氛不对,轻轻拉了女儿一下,提醒道,“小霜,你怎么像审犯人一样追问陆迟?就算有事,那是别人家的事,注意礼貌。” 许凌霜也是喝了些酒,情绪有些上头,才一时口快,被父亲一说,她也意识到失态,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抱歉,是我语气太冲了。” 这时,有人过来请许柏山过去,有事相谈。 许柏山对陆迟歉意地笑了笑,“陆迟,先失陪一下,我们改天再聊。” 陆迟微微颔首。 等许柏山走后,原地只剩下陆迟和许凌霜两人。 许凌霜望着陆迟冷峻的侧脸,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陆迟,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第215章 不要喜欢我 陆迟终于侧过头,眸色沉敛地看着许凌霜,语气淡得没什么温度,“没有对你有意见,我只是希望,你和我妈保持适当的距离。” 许凌霜执意要一个理由,追问道,“为什么?伯母和我投缘,我们相处愉快,这有什么问题?” 陆迟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最终只是淡声开口,“没有为什么。” 这句近乎敷衍的回答,让许凌霜再也忍不住,借着几分酒意,将心里的憋闷都发泄出来,她的语调努力维持着平静,却难掩其中的激动,“陆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上次在陆氏开会,你因为姜栖去英国进修的事,当众质问我,让我下不来台,这次又毫无缘由地干涉我和伯母的正常交往,你这不是对我有意见,是什么?” 她抬眸望着陆迟,声音轻了些却满是失望,“我自诩作为朋友,对你是问心无愧,当初姜栖和江逸在夜阑起冲突,我发现后第一时间通知了你,生怕她吃亏,我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针对我?” 陆迟却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许凌霜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什么?” 反应过来的瞬间,心脏跳得很快,脸颊渐渐升温,她刚要开口,就听见陆迟冷静到近乎残忍的语调传来,“不要喜欢我。”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许凌霜脸颊的热度迅速褪去,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原来你是误会我喜欢你?那你想多了,我前不久才谈了个男朋友,感情很稳定,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陆迟眸色依旧淡淡,仿佛刚才那个直白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语气疏离,“那怪我多虑了,总之,你别和我妈走得那么近,朋友,该有朋友的界限。” 闻言,许凌霜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她听懂了陆迟的潜台词。 如果她越过了他划定的朋友界限,那么他们之间,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涩意,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好,以后我会注意分寸,毕竟我们是朋友嘛,有什么话说开了比较好,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随后,她找了个借口离开,生怕多待一秒失控的情绪就会决堤而出。 她自顾自回到之前的沙发区坐下,拿起桌上那瓶价格不菲的红酒,也顾不上品鉴,直接倒满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试图用酒精平复翻涌的情绪。 没过多久,一个略带严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这是喝红酒,还是喝闷酒?这样牛饮,能品出什么滋味?” 许凌霜抬起有些迷蒙的醉眼,看到舅舅肖文海不知何时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助理秦淮。 她喝的有点上头,带着赌气的口吻反驳,“不都是酒吗?最终还不是都进了肚子里,有什么区别?” 肖文海自然知晓她为什么借酒消愁,有些恨铁不成钢,“从小到大,你想要的什么没有?何必上赶着做这种掉价的事?” 许凌霜又喝了一口红酒,明明酒里有回甘,此刻只觉得满嘴苦涩,她垂下眼,声音轻飘,“就是因为从小到大什么都有,所以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 肖文海语调沉稳,带着长辈的告诫,“那就学会克制,别忘了你许家大小姐的身份,被这些情情爱爱绊住脚,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你这样,以后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打理?” 许凌霜充耳不闻,继续往杯子里倒酒。 肖文海皱了皱眉,对身旁的秦淮吩咐道,“秦淮,你看着她点,待会儿安全送她回去。” 等肖文海离开后,秦淮上前一步,试图拿走许凌霜手中的酒杯,“小姐,别喝这么多了,伤身。” 许凌霜一把甩开他的手,醉意让她变得更加情绪化,“舅舅为什么总是这么无情?对我苛刻这,苛刻那的,我也是人,我也会累的,他怎么老管我?连结婚对象,都要按他的想法来。” 秦淮沉默了一下,低声劝道,“肖董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许凌霜嗤笑一声,眼神迷离,“世界上我最讨厌的词就是‘为你好’了,要是妈妈还在的话就好了,她一定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秦淮看着她喝得微微泛红的脸颊,放缓了声音,“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许凌霜不听,执拗地继续倒酒喝,像是难得的放纵,最后醉得不省人事。 最终,秦淮半扶半抱地将她带离了宴会厅,送回了许家。 他将醉醺醺的许凌霜小心地抱到卧室,安置在床上。 一旁的女佣见状,担忧地问,“小姐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秦淮替许凌霜掖了掖被角,对女佣嘱咐道,“麻烦你照顾好小姐,待会给她煮点醒酒汤。” 女佣连忙应下,“你放心,我会的。” 秦淮身为男性,不宜在卧室久留,安顿好后便准备离开。 卧室很大,装修精致,他的视线在离开前不经意扫过一面墙壁,上面贴满了许凌霜从小到大的照片,从牙牙学语的婴孩,到青春洋溢的少女,再到如今优雅干练的模样。 生活随拍、艺术写真、毕业典礼、各种比赛领奖……照片里的她,脸上总是带着明媚张扬的笑容,如同未经历过风雨的骄阳。 秦淮又回头看了眼床上,许凌霜安静地躺在那里,此刻显得格外脆弱,他眸光微微动了动,最终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陆迟还没有离开酒会,他独自倚在露台的栏杆上,晚风吹过,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白雅舒刚才质问他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拿出手机,点开与姜栖的聊天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敲打,想解释他和宋秋音的过往,可打了一大段文字,反复删改,最终还是逐字删除了。 有些事,终究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这个念头一起,心中竟生出几分迫不及待。 他有点好奇姜栖此刻在做什么,想发条消息问问,又怕贸然打扰,再次被她拉黑。 陆迟点进姜栖的朋友圈,发现不是一条灰线,说明自己还在她的好友列表里,没有被拉黑。 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决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沟通渠道,不要发些无关紧要的话徒增反感。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下课了吧?”他望着远处霓虹的灯光,默默地想。 姜栖确实刚下课不久,她应顾叙白的邀请,来到他的公寓看猫。 那只通体雪白的猫咪果然比照片上更加漂亮灵动,姜栖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怀里,小家伙意外地温顺,甚至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它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可爱。”姜栖由衷地赞叹。 顾叙白站在一旁,眼神温和地看着她和小猫互动,有些惊讶地说,“它平时挺内向怕生的,没想到这么亲你。” 姜栖轻轻抚摸着猫咪光滑的背毛,“看不出来它这么害羞,它叫什么名字?” 顾叙白一本正经地回答,“白又白。” 姜栖却不太相信,“这名字是认真的吗?” 顾叙白一脸坦然,“听起来不认真吗?我觉得很贴切啊。” 姜栖忍着笑,猜测道,“为什么叫这个?是因为你名字里有个白字,小猫也挺白的,而且比你还白,所以叫白又白?” 顾叙白摇了摇头,解释道,“那倒没有,它确实挺白的,性格又有点像只胆小的小兔子,你没听过那首儿歌吗?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姜栖听得眉眼弯弯,“用兔子的儿歌给猫起名,你的逻辑还真是别具一格,那下次养兔子,岂不是要叫‘喵喵喵’了,有首歌不是‘喵喵喵喵喵’的吗?” 顾叙白认真地歪头想了想,“嗯,这个提议,可以考虑看看。” 第216章 被人偷家了 转眼三天过去,姜氏骤然陷入了巨大的丑闻漩涡,其旗下主打的高端家具系列“森语”被爆出涉嫌严重以次充好。 风波起源于一位孩子母亲在网上发布的维权视频,她声称自己九岁的孩子持续数月莫名头晕、头痛,久治不愈,心生疑虑下,她检测了家中甲醛含量,最终查出孩子每天长时间用的桌子甲醛含量超标。 这桌子正是姜氏“森语”系列的多功能学习桌。 更令人震惊的是,拆开桌子后发现,表面是实木贴皮,内里填充的却是廉价的密度板材料。 事实上,这位母亲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发布视频控诉姜氏,试图维权,但始终无人回应,视频也屡遭限流,石沉大海。 直到这几天,情况突变,大量媒体和网络大V突然开始转载她的视频并进行深度报道,事件瞬间引爆舆论。 一时间,不止是那款学习桌,“森语”系列的其他家具也被大量消费者拆解检验,结果显示,很多家具内部都使用了甲醛超标的劣质密度板,长期使用对人体健康危害极大。 “森语”系列多年来凭借优良口碑和高端定位,价格不菲,深受消费者信任,此次“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真相曝光,引发了消费者的愤慨,抵制声浪高涨,要求赔偿的呼声此起彼伏。 姜氏的售后电话瞬间被打爆,原本就低迷的股价更是断崖式下跌。 作为“森语”系列的直接负责人,姜屿川一大清早就被紧急召开的董事会问责。 会议室气氛凝重,资历最老的堂叔率先拍桌,厉声质问,“姜总,森语系列是你亲自把关的,怎么会出这种以次充好的丑闻?这简直是在砸我们姜氏几十年辛苦积累下来的金字招牌!” 姜启年也是焦头烂额,不解地看向儿子,“是啊,屿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成本控制也不是这么个控制法啊!” 姜屿川面色沉静,回答道,“我虽是这个系列的负责人,但具体执行层面的事务,并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位杜董事仿佛早有准备,直接将一份文件甩在桌上,“姜总,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这份材料审批文件,最后签字批准执行的人,明明就是你,白纸黑字,还想抵赖?” 姜屿川看向那份文件,又对上他犀利的视线,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当时需要签批的文件太多,签名时我并未逐一仔细审核细节。” 那位杜董事显然不买账,步步紧逼,“你把我们这些人都当猴耍吗?除了你,全公司上下还有谁会做这种事,上次你一声不吭出售公司核心资产,说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现在又弄出这么大的质量丑闻,谁知道你下次还会做出什么更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来!” “对啊!你必须引咎辞职!”有人立刻附和,“现在网上舆论闹得这么凶,压都压不住,公司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给公众一个交代!就说是你个人的行为,与公司整体无关!” “没错!就算姜氏姓姜,可公司是我们大家的!再任由你这样任性妄为、独断专行,公司迟早要破产清算!” “想想以前老太太掌管公司的时候,什么时候出过这种纰漏?真是江河日下!” 众人议论纷纷,言辞激烈,要求姜屿川退位的声浪比上次还要高涨猛烈。 姜启年面对群情激愤的股东,此刻也无力回天,保不住儿子。 最终,董事会做出决议,姜屿川即刻停职,接受内部调查。 公司迅速发出公告,将一切责任推至姜屿川个人身上,声称是其“个人行为,利用职务之便赚取差价”,并承诺为买家退款并更换纯实木家具,又砸重金请公关转移视线,这场风波才稍稍平息。 姜屿川回到办公室,姜启年紧随其后,反手带上门,快步走到他面前,“屿川,你跟爸说实话,换材料的命令是你下的?还是下面的人瞒着你做的?” 姜屿川扯松了领带,淡淡道,“是我下达的命令,部分产品线确实用了密度板,当时也是考虑到项目的资金紧张,没想到会被曝光,影响会这么大。” 姜启年叹了口气,“一次曝光就够我们喝一壶了,得不偿失,不过按理说,我们公关部一般会提前预警并压下这种负面消息,这次怎么会曝光得这么厉害?压都压不住,直到发了你停职的公告,舆论才稍微缓和。” 姜屿川眸色深沉,他自然清楚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姜启年看他脸色不好,又安抚道,“没事,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爸再想办法让你复职,你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姜屿川勉强扯出一个笑,“谢谢爸,让您操心了。” 姜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父子俩,还说什么两家话。” 姜屿川回到家里,赵语莲也看到了那些公告,急切地迎上来,“屿川,你怎么被停职了?公告上说的是真的吗?” 姜屿川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公告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 赵语莲在一旁坐下,语气带着不解,“你真的为了那点差价就……?你怎么老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好不容易才拿到公司管理权,就这样轻易弄丢了!” 姜屿川闭着眼回道,“妈,我有分寸。” 赵语莲一听这话就烦了,“你又说有分寸!每次都说有分寸,结果呢?” 她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要不你去跟你奶奶说说情?她看你被停职,没准会心软同情你,到时候分遗产的时候,能多分你一些。” 姜屿川倏地睁开眼,“什么遗产?” 赵语莲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就是老太太书房密室里那一屋子的珍藏啊,老值钱了,陈叔说她立了遗嘱,居然打算把那些宝贝都留给姜栖!给你和小梨却少的可怜。” 姜屿川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神色淡漠,“妈,我们现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奶奶既然决定把那些留给姜栖,就随她吧。” “那怎么行!”赵语莲瞬间激动起来,“姜栖她哪里还算是姜家人?自从上大学后天天不见人影,逢年过节都没回来过,跟死在外边有什么区别?父母她没赡养过一天,老太太也是我们在跟前伺候着,她凭什么分走姜家最值钱的财产?” 姜屿川看着她,冷静反问,“她要是回来,你会待见她吗?” 赵语莲被问得一噎,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你这话说的,现在是讨论她回不回来的问题吗?” 姜屿川见沟通无效,便不再多言,自顾自起身上楼,今天早上被股东们连续问责几个小时,他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 刚回到房间,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陆迟的声音裹着冷意,透过听筒传来“不属于你的东西吐出来,感觉如何?” 姜屿川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植,淡淡勾唇,“挺好的,神清气爽。” 陆迟冷笑,“那你接下来有的是神清气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姜家扫地出门了。” 姜屿川依旧淡然,“陆总既然这么有信心,我拭目以待便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随手丢在床上。 陆迟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只觉得这人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虽然他掌握了姜屿川身世的诸多疑点,但缺乏一锤定音的实证。 而且,即便证实了,这件事对姜栖的冲击恐怕也不小,他还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让她心理有所准备。 国内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陆迟再次踏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落地时,正值伦敦的傍晚,华灯初上。 他迫不及待地赶回公寓,来到姜栖的房门口,却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按道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家才对,难道是在睡觉?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那个国外邻居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 “嘿,哑巴哥!好几天没见你了,还以为你搬走了呢!”马克用英语打着招呼。 陆迟没心思理会他。 马克见他一直盯着姜栖的房门,笑着说道,“你找住在这里的那位女士?我刚刚看到她了,她打扮得很漂亮,出去了。” 陆迟用流利的英语追问,“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马克夸张地挑眉,“你不是哑巴吗?怎么突然又会说话了?” 陆迟见问不出什么,便掠过他往电梯那边走去。 马克站在他身后,悠悠地问,“方便问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陆迟脚步一顿,下意识回答,“她是我的爱人。” 马克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并不太意外,他摸了摸下巴,想到最近好几次看到一个气质温润的东方男人送姜栖回家的场景,意有所指地说,“哥们,那我可真得奉劝你一句了,你得打起精神来了。” 陆迟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倏然回头,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马克耸了耸肩,表情有点同情,又带着点幸灾乐祸,“你不在的这些天,可能被人偷家了。” 陆迟眉头蹙得更紧,刚要追问什么偷家了。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一看,是顾叙白发来的消息。 【舞会请柬发你邮箱了,晚上八点开始,来不来?正好介绍你和维拉认识一下。】 第217章 真的被偷家 马克见陆迟沉默不语,以为他正在慢慢消化自己被偷家的真相,颇为同情地宽慰道,“没事,哥们,我懂你,我打游戏也经常被人偷家,水晶爆炸的那一刻,我也恨不得把键盘砸个稀烂。” 闻言,陆迟只觉得这人玩游戏真是玩昏头了,说的话也不着四六,自己刚才居然还认真听进去了几分。 他没再搭理马克的胡言乱语,沉着脸转身朝电梯走去。 至于那个舞会,他终究是决定赴约。 毕竟是未来表嫂。 他也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清心寡欲的表哥念念不忘,甚至动了结婚的念头。 另一边,姜栖带来英国的衣服不多,都是日常随性的款式,缺乏能出席正式舞会的礼服。 她不想给顾叙白丢了脸面,因此特地约了造型工作室,顾叙白也体贴地陪她一同前来挑选。 当姜栖从试衣间走出来时,顾叙白眼底霎时闪过一抹惊艳。 姜栖穿着一袭优雅的白色长裙,轻盈的V领缀着层叠荷叶边,腰肢收得纤细,裙摆处的褶皱自然垂落,勾勒出温婉线条。 她的头发被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贴在颊边,衬得脖颈修长。 姜栖有些不确定,轻轻扯了扯裙摆,抬眼询问顾叙白,“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简约了?” 以往换礼服,陆迟总爱挑三拣四,左一句不好看右一句显廉价,换个七八回才肯勉强说个凑合,张口闭口便是“别丢我的脸”。 此刻,她也有点担心,生怕作为顾叙白的女伴不够得体,有失他的颜面。 顾叙白看出了她的顾虑,温声道,“很好看,挺适合你的,再说,今天是我拜托你帮忙,你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是场普通的舞会,穿你喜欢的就好。” 听他这么说,姜栖紧绷的神情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尽管顾叙白为人体贴,但她心底仍怕自己发挥得不够好,对不住他承诺救治自己母亲的这份恩情。 紧接着,顾叙白也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简约而不失格调。 两人站在一起,周身都透着清爽干净的气息,格外和谐。 换好衣服,两人便打车前往舞会地点。 坐在车后排,姜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异国街景。 昨晚,她看到了姜氏陷入丑闻、姜屿川因此停职的新闻。 姜老太太也联系她,让她回国一趟,说有重要的事要谈。 国内那边似乎风波不断,姜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尤其放心不下还躺在医院里的母亲。 思前想后,她还是联系了关明夏,悄悄将母亲转移到了另一家更隐蔽的医院,并特意请了两个保镖守着。 “我们到了。”顾叙白轻声提醒。 姜栖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推开车门。 下车后,顾叙白见她神色依旧恍惚,关心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姜栖抿了抿唇,如实相告,“我有点担心我母亲那边。” 顾叙白了然地颔首,宽慰道,“别太担心,我会抓紧处理手头的项目,预计这个月之内就能结束,到时候,我立刻安排回国,给你母亲制定详细的治疗方案。” 有了顾叙白给出的准确日期,姜栖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舞会在酒店六楼的宴会厅举办,厅内流淌着悠扬的音乐,宾客大多是英国医学界的精英与学者。 顾叙白和姜栖并肩走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几道身影很快围上来。 一个男人笑着拍了拍顾叙白的肩,调侃道,“行啊AleX,你还真有女伴!我还以为你为了面子糊弄我们呢!”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接话,“是啊,我还猜你实在找不到人,要把你那位已婚的女助理拉来撑场子呢,没想到真藏着一位这么漂亮的女伴。” 一旁的女人视线落在姜栖身上,好奇问道,“小姑娘看看着好年轻,多大啦?” 姜栖礼貌微笑,轻声回应,“24岁。” “哇,差6岁呢,AleX也算是老牛吃嫩草了。”女人笑着打趣,又问,“你也是学医的吗?” 顾叙白及时开口打断,“好了Lily,你什么时候转行做查户口的了?” Lily啧啧两声,对周围人挤了挤眼,“看见没?AleX这榆木脑袋果然开窍了,都知道护着人了!” 众人一阵哄笑,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话题揭过,转而讨论起专业的医学问题。 姜栖对此一窍不通,安静地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顾叙白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与朋友们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带着她来到了相对安静的餐饮区。 “这里的甜点很不错,和我们上次去的那家餐厅有得一比,尝尝看?”他温声建议。 姜栖确实有些饿了,便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小蛋糕。 让她意外的是,顾叙白并没有离开去应酬,而是依旧陪在她身边。 这份体贴让她心里微微一暖。 若是换做陆迟,估计早就把她晾在一边,直到宴会结束才跑来通知她可以回家了。 “待会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顾叙白忽然说道。 姜栖吃甜点的动作一顿,随口问,“谁啊?” “他是我表弟,和我关系挺好,碰巧也在英国,今天应该也会来。” 姜栖没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像刚才那样普通的社交寒暄。 没多久,音乐切换,变成了舒缓浪漫的舞曲。 顾叙白忽然朝她伸出手,目光温和而专注,“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姜栖看着他摊开的掌心,微微一怔,思绪有些飘忽。 她除了演技不太好,肢体也有些不协调。 这种双人舞还是陆迟教的,说是陆太太必备的技能。 刚开始他们在家里一次次练习,她不知道踩了他多少次脚。 陆迟也是边教边骂,她也是边学边踩。 两人仿佛在跟对方较劲似的,练了很久才勉强过关。 “我跳得不是很好,可能会踩到你。”姜栖有些赧然。 顾叙白眼底漾开笑意,“没关系,说实话,我跳得也不怎么样,正好我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听他这么说,姜栖才放心下来,将手轻轻放在他温热的掌心,“好。” 两人步入舞池,顾叙白的手绅士地虚扶在姜栖的腰侧,另一只手与她相握。 然而,靠得如此之近,对于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异性来说,这样的距离让姜栖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眼神闪躲着不敢直视顾叙白,只能将视线落在他的肩头。 上一次跳舞,还是和陆迟。 那时他们在陆老爷子面前扮演恩爱夫妻,明明在和谐共舞,暗地里却在较劲。 莫名地,她又想到了陆迟。 以往这般亲密的接触,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如今换了旁人,她竟有些不适应。 恍惚间,她就结结实实踩了顾叙白一脚。 “啊!抱歉抱歉。”姜栖连忙道歉。 顾叙白毫不介意,嗓音温柔得能淌出水来,“没关系,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就好,相信我。” 他总是这样,能轻易安抚她飘忽不定的情绪。 姜栖深吸一口气,决定抛开纷乱的思绪。 毕竟人总要往前看。 她抬起头,直视顾叙白,他的脸庞温润,眼眸是浅浅的褐色,里面盛着令人安心的笑意。 顾叙白说自己跳得不好,显然是谦辞。 他的舞步流畅自然,引导得格外温柔,不像陆迟那般强势霸道。 在他的带领下,姜栖渐渐找到了状态,白色裙摆翩跹,如同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两人配合得愈发默契,俊男靓女的身影在舞池中格外惹眼。 舞曲换了一首又一首,舞池的人渐渐少了,唯有他们依然沉浸在舞步之中,柔和的光线追随着两人的身影, 陆迟踏入宴会厅时,恰好瞧见这一幕。 许多人围在舞池边,目光齐齐聚焦在中央那对翩翩起舞的男女身上。 他还未走近,视线就被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牢牢抓住。 几乎是本能地,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姜栖。 心脏倏地一紧。 他拨开人群,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恰逢姜栖一个轻盈的转身,侧脸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而此刻,正牵着她手、与她亲密共舞的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方才给他发消息的表哥,顾叙白。 一瞬间,陆迟只觉得血液逆流,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原来他真的被偷家了。 而且偷家的人,竟然是他的亲表哥。 一曲终了,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陆迟的心却在这片掌声中,一点点沉入谷底,垂在身侧的右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他极力克制着。 舞池中央,姜栖正仰头对着顾叙白笑着,眉眼弯弯,那抹笑容落在陆迟眼里,却刺眼得厉害。 看到这里,陆迟再也无法克制,什么书里教的尊重体面、循序渐进、保持礼貌、以退为进、适度绿茶……通通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透着阵阵冷意,大步流星地朝舞池中央的两人走去,伸手便牢牢攥住了姜栖的手腕。 姜栖吓了一跳,猝然回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上次在警局门口,他那副如同抓奸般的骇人模样。 陆迟的突然出现,以及这充满火药味的举动,让三人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不晓得这是什么戏码。 最诧异的莫过于顾叙白,他的目光落在陆迟拽着姜栖的那只手,眉头紧蹙,语气带着几分不悦,“陆迟?你干什么?” 陆迟周身透着低冷的气息,一字一顿地反问,“你勾搭我的女人,还问我干什么?” 第218章 他是我表哥 顾叙白被陆迟这句“你勾搭我的女人”砸得晕头转向,信息量过大,让他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温润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视线在陆迟和姜栖之间来回逡巡。 姜栖被陆迟拽着手腕,虽不算特别用力,但那股强硬的力道依然让她感到不适。 她皱眉,试图挣开他的手,“什么你的女人?陆迟,你喝多了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陆迟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他目光灼灼地锁住姜栖,执拗地说,“离婚只是一时的,在我心里,我们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分开过。” 姜栖压低声音,不想引起更多关注,“那是你单方面认为的!赶紧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陆迟也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他并不在乎这些,只好牵着姜栖的手就往外走。 刚迈出一步,却被顾叙白伸手拦住了去路,“你不能带她走。” 陆迟冷冷扫了顾叙白一眼,眸底寒意渐浓。 他原以为点破自己和姜栖的关系,表哥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还得寸进尺。 顾叙白迎上他冷冽的目光,坦然陈述,“姜栖今晚是作为我的女伴受邀前来,我有义务保障她的安全,在未经她明确意愿的情况下,我不能让别人把她带走。” “别人?”陆迟冷笑,“我和她之间,你才是那个别人。” 说着,他抬手格开了顾叙白拦住的手臂。 顾叙白并未退缩,反而拽住了陆迟握着姜栖的那只手臂上,力道温和却态度坚决,阻止他继续强行带走姜栖。 两人身高相仿,气场却截然不同,一个冷冽如冰,一个温润如玉,此刻却如两座对峙的山峰,眼神在空中无声交锋,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 姜栖夹在两人中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再僵持下去,恐怕真要闹得不可开交。 她了解陆迟,此刻他显然听不进任何道理。 无奈之下,她只能转向相对理智的顾叙白,带着歉意低声说道,“我没事,你先放开他吧,让我跟他谈谈,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顾叙白闻言,深深看了姜栖一眼,又看向面色紧绷的陆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姜栖的意愿,缓缓松开了拦住陆迟的手。 陆迟斜睨了他一眼,不再多言,紧紧拉着姜栖,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宴会厅。 一路被拉到了安静的走廊,姜栖用力甩着手,“陆迟!你要拉我去哪儿?放开我!” 陆迟思绪很乱,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姜栖和顾叙白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画面,耳边回荡着顾叙白提及“维拉”时的温柔语气,以及马克那句该死的“偷家”……种种画面和声音交织,让他胸口堵得厉害,他只沉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姜栖不肯再往前走。 她的包包和手机还落在宴会厅,跟着他出来只是权宜之计,不想三个人在那里僵持着成为笑柄。 陆迟却不为所动,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目标明确地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姜栖见跟他说不通,情急之下,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背上。 “嘶——”陆迟吃痛,手下意识地一松。 姜栖趁机甩开他,转身就要往回跑。 看着她急于逃离自己的背影,陆迟眸色一沉,黑眸翻涌着不甘,长腿迈开,几步就追了上去,没两下就扣住了她的胳膊,姜栖挣扎着往后挣,却抵不过他的力气,被他不由分说地拉进了走廊旁的休息室。 “砰”地一声,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进来些许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陆迟将姜栖抵在门板上,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姜栖被困在门与他胸膛之间的方寸之地,下意识想推开他,双手却被他捉住按在身侧,姜栖气得浑身发抖,仰头瞪他,“陆迟,你疯了吗?” 陆迟凝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抗拒,想起方才她对顾叙白展露的笑颜,心口像是被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声音沙哑得厉害,“对,我疯了。” 话音未落,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又凶又急,毫无温柔可言,不像是在索取甜蜜,更像是在宣泄着他无处安放的焦躁。 他的唇瓣带着微凉的温度,却瞬间点燃了彼此之间灼热而混乱的气息。 姜栖被突如其来的吻撞得一愣,呼吸骤然停滞,缺氧感让她头脑发昏,加上之前跳了许久的舞,体力本就不支,她本能地偏头躲闪,双手却被按在门板上,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他吻得执着又用力,唇齿间满是压抑的不安和嫉妒,呼吸灼热地洒在她的脸上。 姜栖屈起膝盖,想用尽最后力气顶开他,却被他早有防备地压制住。 最后姜栖忍无可忍,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陆迟吃痛,动作猛地一滞,像是骤然找回了理智,他缓缓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喘着粗气退开了一些距离,下唇也被咬破了,渗着血。 姜栖的唇瓣也被蹂躏得有些红肿,一得了自由,她想也没想,扬手就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啪”的一声,在寂静黑暗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疯够了没有!”姜栖气息还有些不稳,打他的那只手还在颤抖,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阵阵发麻。 陆迟偏过脸,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从最初挨巴掌的震惊,到如今早已预料的麻木,他抬手,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渍,声音有些涩然,“你就这么着急回去找他?” 姜栖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不可理喻。 陆迟看着她因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他又哑声补充了一句,“我教你跳舞,不是让你和别人跳得那么开心的。” 一想到自己费心教导的成果,最终却在另一个男人的引领下绽放,那股无名火就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灼痛难当。 姜栖却不以为然,“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和谁跳,就和谁跳!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的谁?” 陆迟眸色沉了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他盯着姜栖,一字一句地说,“顾叙白是我表哥。” 姜栖一瞬间愣住,倏地抬头看向陆迟,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神色冷峻,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以为顾叙白和陆迟顶多是认识的朋友,或者商业伙伴,没想到竟是表兄弟。 第219章 表兄弟交锋 陆迟见姜栖沉默不语,心头那股无名火夹杂着醋意再次涌起,不甘心追问,“你们背着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么勾搭?说得如此难听。 姜栖懒得理会,更没必要向他解释自己和顾叙白是如何相识的,她转身就去拧门把手,门刚打开一条缝,走廊明亮的光线斜斜照了进来,映亮她半边的侧脸。 “等等。”陆迟抬手,再次将门重重关上,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他刚刚确实气昏了头,完全沉浸在被“表哥偷家”的情绪之中。 此刻稍微冷静下来,大脑开始恢复运转,他突然想起顾叙白之前提过——是去年圣诞节那个晚上,在伦敦街头遇到了一个“女疯子”,她遭遇了抢劫,却不要命地从歹徒手里抢回了一块手表,最后又莫名其妙将表都扔下不要了。 顾叙白正是因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对那个“女疯子”念念不忘,甚至将那块手表珍藏至今。 所以那个“女疯子”竟然是姜栖? 他记忆里的姜栖挺宅的,不怎么爱出远门,常年雷打不动地待在京市。 连关明夏约她去国内其他城市短途旅行,她都兴致缺缺,更别提独自出国了。 去年圣诞节……她怎么会出现在伦敦? 陆迟喉结轻轻滚动了下,不太确定问,“你和我表哥……第一次相遇,是在去年圣诞节的伦敦街头?” 姜栖背对着他,语气冷淡,“你大费周章把我拉到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见她没有否认,陆迟的心却沉了下去,像坠了一块冰,“我怎么不知道你来英国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还遭遇了抢劫?” 提到“抢劫”二字,陆迟心有余悸。 当初听顾叙白讲述时,他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像个看客一样讨论那个“不要命的女疯子”,甚至觉得她很傻。 可一旦得知那个人就是姜栖,想象着她独自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与持械歹徒争夺…… 一阵后怕攫住了心脏,若当时那个歹徒真的动了杀心…… 姜栖也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回头迎上他复杂难辨的眼眸,轻描淡写地说,“你当然不知道,那时的你,正忙着在国外私会你的初恋女友,哪里会顾得上我的死活?” “初恋女友?”陆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宋秋音?” 姜栖冷笑,“不然呢?难道陆总身边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值得你千里迢迢飞过去陪伴的初恋女友?” “她不是我的初恋女友。”陆迟试图澄清。 姜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哼一声,“陆迟,你这张嘴,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啊,以前把人家当小宝贝,心疼她在国外孤苦无依,隔三差五就要找出差的借口偷偷跑去陪她,现在人家病了,身体不好了,陆总就翻脸不认人,不管不顾也就算了,还想抹去你们曾经的一切?陈世美都没你这么无情无义。” 说完,她再次用力想去打开门,一刻也不想多待。 陆迟见她显然是误会了去年圣诞节那晚的事,急忙拉住她的手臂,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去年圣诞节在英国出差,确实遇到了宋秋音,就那一次,她在伦敦话剧院工作,我表哥,也就是那个姓顾的,他一直想见见宋秋音,所以我才安排两人见面。” 姜栖不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怀疑,“呵,你还真是什么脏水都往别人身上泼,你表哥想见宋秋音?你怎么不说你表哥和宋秋音才是一对,你只是在给他们牵线搭桥介绍相亲呢?” 陆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清他和宋秋音之间那复杂又并非男女之情的过往,尤其此刻姜栖一副完全没耐心听下去的样子,他只能苍白地强调,“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姜栖积压已久的怨气决堤而出,一字一句砸向他。 “没什么,你会一接到她的电话就立刻赶过去?” “没什么,你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她离开?” “没什么,你会不遗余力地给她砸钱砸影视资源?” “没什么,你会特意前去捧场她国内的首场话剧?” “没什么,你会跑去探她的班,对她各种嘘寒问暖?” “没什么,你会因为她受了伤,就果断放了我鸽子?” 说着说着,姜栖都有点哽咽了,原来那些她以为已经淡忘的事,她都记得这么清楚,一笔一笔,深深刻在心里。 她总是在陆迟面前假装大度,刻意不提及宋秋音,假装若无其事了很久很久。 直到此刻,才发现那份在意早已深入骨髓。 看着姜栖激动到浑身轻颤的样子,陆迟心口钝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安抚,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声音艰涩,“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要是我真喜欢她,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为什么要娶你?” 姜栖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你喜不喜欢她,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她,都知道宋秋音是你的初恋女友,而我……” 她喉头一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最终只是用力打开了门,快步冲了出去。 门外走廊的灯光刺眼。 姜栖刚一出来,就迎面撞上了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顾叙白。 顾叙白看着她精心盘起的头发松松垮垮,白色长裙也有些褶皱凌乱,眼底泛着湿润的红意,嘴唇更是微微红肿,带着被狠狠蹂躏过的痕迹……这一切无声地昭示着刚才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 他眸色不由自主地黯了黯,视线越过姜栖单薄的肩膀,落在了紧随其后追出来的陆迟身上,两人的目光再次无声地交锋。 姜栖得知顾叙白竟是陆迟的表哥,此刻心情复杂混乱到了极点,加上刚刚和陆迟大吵一架,情绪还没缓过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顾叙白却率先打破沉默,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包递给她,语气依旧温和,“你的包落下了。” 姜栖垂下眼睫,伸手接过包,低声道,“谢谢。” 顾叙白看着她低垂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轻声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姜栖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有些沙哑,“我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走向电梯的方向。 陆迟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一紧,很不放心她这样情绪激动地一个人离开,尤其联想到半年前她竟然在伦敦街头遭遇过抢劫…… 他刚要迈步追上去,却被顾叙白伸手拦住了。 “陆迟,今晚的状况已经够多了,给她一点空间,让她一个人缓一缓吧。” 陆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究是停住了脚步。 他看向顾叙白,只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 前阵子他还不耻下问、视为“恋爱导师”的表哥,转眼间成了他最大的情敌。 表哥那些所谓的“进展”、“技巧”,原来都是用在了他的前妻身上。 合着他们表兄弟俩,兜兜转转,追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第220章 你真的懂她 顾叙白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压抑的沉默,语气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我是真没想到,姜栖那个前夫,会是你。” 陆迟面容冷峻,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直截了当道,“那你现在知道了,给我离她远点。” “凭什么?”顾叙白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平静地反问。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战。 闻言,陆迟冷冷掀起眼皮,眸中寒意更甚,“凭什么?我们从十几岁就认识了,结婚三年,朝夕相处了一千多个日夜,我们之间经历过什么,你连万分之一都想象不到!你才认识她几天?你说凭什么?” 他的潜台词再清楚不过,时间、羁绊、法律承认过的亲密关系,哪一点,你顾叙白都比不上。 顾叙白并未被他的气势压倒,神色依旧沉静,反而缓缓问道,“可你和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真的懂她吗?” 陆迟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他懂姜栖吗?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顾叙白继续说着,那些观察到的细节,此刻都化作了子弹,精准地射向陆迟,“姜栖是个很体面的人,像刚才,她明明不愿意跟你走,不想让我为难,也不希望场面闹得太难堪,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你离开。” “她内心其实很敏感,容易感到不安,但她又很善良,总是习惯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哪怕受了委屈,也宁愿把事情闷在心里,每次和我有约,无论是吃饭还是看画展,她总会提前很久就到,生怕让别人等她。” 陆迟越听脸色越沉,他冷声打断,“够了,她的事,我能说上十天十夜都说不完,我都没在你面前显摆,你倒显摆上了,惦记自己表弟的女人,说出去很光荣?” 顾叙白平静地纠正,逻辑清晰,“陆迟,你们已经离婚了,倘若过去的三年里,我知晓姜栖是你的妻子,那么在她离婚后,我就算认识她,出于对你们过往的尊重,我或许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可事实是,我和姜栖相处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前妻,我们是以全新的身份相识的,所以,我认为现在,没什么好顾虑的。” 陆迟冷笑,“你不顾虑,姜栖也会顾虑的,你刚刚自己也说了,姜栖是个体面的人,她怎么会和前夫的表哥走得那么近?我估计,她明天就会主动跟你划清界限。” “她不会的。”顾叙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陆迟眉头微蹙,不明白他这份笃定从何而来。 顾叙白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另外,我想你以后不能再找我取经了,现在,我们是各凭本事,各自为战。”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走廊。 顾叙白那份笃定的神情,让陆迟心头疑云密布,难道自己不在英国的这些天,他们两人的关系真的进展神速,甚至已经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初步意向? 不过,有一点顾叙白说得没错,姜栖确实什么都憋在心里。 当初她甩出离婚协议,口口声声说是“腻了”、“想换人”、“嫌弃他这不好那不好”,无论他说什么会改,她都无动于衷,铁了心要离。 现在他才明白,症结在半年前,她偷偷飞来英国找他,却看见他和宋秋音出现在餐厅门口,误会他出轨了。 难怪他那次出差回来后,总觉得姜栖哪里变了,变得异常冷淡。 两人动不动就陷入无言的冷战。 他那时只觉得烦闷,觉得她无理取闹,甚至觉得是婚姻进入了倦怠期,所以和江逸在外面喝酒的时间越来越多,以为眼不见心不烦。 还有,姜栖口口声声说宋秋音是他的初恋女友,还说全世界都知道,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陆迟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望着窗外沉沉如墨的夜色,心头一片混乱,他拿出手机,给远在国内的贺云帆拨去了电话。 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贺云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喂?你知道我这边现在是凌晨几点吗?地球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 陆迟没理会他的抱怨,直接问道,“外面都在传宋秋音是我的初恋女友,你听说过吗?” 贺云帆似乎清醒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坐起了身,“初恋女友?谁说的?” “姜栖,她说全世界都知道。”陆迟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低沉。 贺云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回忆道,“你和宋秋音?也就高三那会儿交集多点吧?估计是高中那些无聊的人瞎传的,那会儿我们高三忙着准备出国,都不怎么在学校待了,校园八卦嘛,编什么的都有,我当年不是参加辩论赛吗?跟对方一个女辩手你来我往了几轮,后来工作开庭碰面,我才听说当年学校里传我和她私下早谈了,借着辩论打情骂俏呢,扯得没边了。” 陆迟沉默片刻,又道,“她和我提离婚的真正原因,就是觉得我出轨宋秋音了。” 贺云帆对陆迟的品性还是了解的,尤其是那几年陆迟人在国外,还总是拐弯抹角地在群里向江逸打听姜栖的消息,他只是不明白,陆迟好不容易结了婚,怎么又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他叹了口气,“你出轨倒不至于,但陆迟,你对宋秋音确实太好了,好得有些过界,姜栖身为你的妻子,难免会在意,我当初劝过你悠着点,你非不听。” 陆迟握着手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没有说话。 浓重的夜色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也一并压在了他的心头,沉甸甸的。 最开始的时候,姜栖和宋秋音好得像亲姐妹,有一阵子经常结伴来陆家找他玩,加上江逸,他们四个少男少女相处得还算愉快。 可渐渐地,姜栖不再来了,只剩下他们三人。 后来他才知道,宋秋音和姜栖不知怎么闹掰了。 宋秋音当时轻描淡写地说,是女生之间鸡毛蒜皮的小摩擦,姜栖赌气不理她了。 江逸则说得更具体些,说是姜栖嫉妒宋秋音成绩优秀,因为辅导习题时起了争执闹得不愉快,而且姜栖那时候和她的同桌季骁走得特别近,已经不和他们玩了。 陆迟也听说过女生之间好姐妹反目成仇的案例,但具体弯弯绕绕他不懂,也觉得麻烦,他还是去找了姜栖,问她为什么和宋秋音闹掰了。 姜栖当时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掰了就掰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话音刚落,教室门口就传来季骁催促她去上体育课的声音。 他看着姜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季骁,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感到一种微妙的失落。 姜栖真的找到了新的朋友,像是叛变了他们曾经四人行的圈子。 他忙完出国申请的事情后,还是想着找机会让她们两个坐下来好好谈谈,没准能重修旧好。 可后来,那场改变了一切的大火发生了。 他和段临风有些旧怨,段临风趁宋秋音落单绑架了她,打电话给他,言语挑衅,要给他一个教训。 陆迟从电话里,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像是姜栖,不确定,但还是立刻赶了过去。 等他赶到那个废弃仓库时,里面已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段临风倒在靠近火焰的地方,已经没救了。 而宋秋音因为吸入过多浓烟,晕倒在不远处的地上,旁边散落着一条他熟悉的项链。 看到项链的瞬间,他心脏骤缩,下意识以为姜栖也在这里,他冒着浓烟和高温,在火场搜寻了一遍。 最后被燃烧坠落的柱子砸中肩膀,剧痛瞬间袭来,火势越来越猛,再不走两个人都得死在里面,他忍着剧痛,只能先抱起昏迷的宋秋音冲出了火海。 他肩膀受伤不轻,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宋秋音因为长时间吸入有毒浓烟,落下了严重的呼吸系统疾病。 他问宋秋音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秋音哭着说,是姜栖和段临风联合起来绑架了她,后来不知怎么,姜栖和段临风吵起来了,姜栖趁段临风没有防备,用棍子打晕了他,紧接着仓库就起火了,姜栖丢下他们两个,自己跑了。 陆迟当时听得心都沉到了谷底,有点难以相信,姜栖会因为和宋秋音闹掰,就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他给姜栖发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仓库虽然烧毁了,他还是找人设法恢复了仓库门口的监控录像,画面清晰地拍下了段临风和姜栖在门口交谈,随后两人一起进去的场景,没多久,仓库就着火了,明明三个人进去的,最后段临风死了,宋秋音昏迷被救出,可姜栖的身影,却再也没从那个大门出现过,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切证据,似乎都指向了姜栖。 更出乎意料的是,监控还录下来一段模糊但能辨别的对话,其中有姜栖的声音,“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待会我要亲自动手,给她一点教训。” 而姜栖那几天,学也不上,就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他发消息约她出来谈谈,被拒绝。 他直接问仓库那件事是不是她做的。 她却回复说,“我压根没去过什么仓库,不关我的事。” 可监控明明显示她就在那里,她显然在撒谎。 陆迟又去姜家找她,也被佣人拦在门外。 佣人面露难色地说,“大小姐这几天精神有点恍惚,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任何人。” 陆迟感到一阵无力,更加笃定她是做了错事,因为害怕而不敢面对。 那个曾经围着他转的小女孩,好像一夜之间变坏了,变得有些陌生。 也许只是一时的冲动和任性? 他感到痛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放不下她。 她既然选择了逃避,他只能先帮她遮掩。 段临风的死,算是咎由自取。 只有宋秋音知道这件事,而她也是受害者,他只能让宋秋音吃下这个哑巴亏,让她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作为交换,他会给她足够的补偿,宋秋音当时哭得很厉害,但最终还是抽噎着答应了。 可陆老爷子觉得陆迟因为救宋秋音受了重伤,他不喜欢宋秋音,不愿两人再有过多牵扯,便私下做主,给了宋秋音一大笔钱,将她远远送离了京市。 等陆迟得知消息时,宋秋音已经离开了,知道老爷子给的钱足够她未来生活无忧,他才没再说什么。 没两天,陆老爷子也安排他赶紧出国。 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去了姜家一趟,他想问问姜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忘掉之前那些不愉快,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可依旧被拒之门外,姜栖连面都不肯露。 在机场,他等了一天,从最初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冷静询问,再到最后几乎是恳切的请求……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最后,他等来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被姜栖删除了。 陆迟也是有骄傲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他并不在意姜栖是不是变坏了,但他受不了她这种彻底的疏远和决绝。 刚出国那两周,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总是不经意间向江逸打听姜栖的近况,江逸发来的照片里,姜栖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学校里,季骁转学了,她又交了新朋友关明夏。 他那时甚至在想,姜栖是不是个感情上的渣女? 她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开始围着他转,后来不围了,和宋秋音形影不离,最后闹掰了,和季骁关系好,最后也分开了,又很快找到了新的朋友关明夏。 他和宋秋音自那一别后,再次见面,就是去年圣诞节在英国。 宋秋音的呼吸病看起来依旧严重,一直没治好,话剧工作也不太顺利。 宋秋音的呼吸病,说来他也有责任,毕竟是他和段临风的恩怨牵扯到了她,而且姜栖也参与其中。 更重要的是,当时救人的时候,他因为先看到了姜栖的项链,下意识以为她在里面,多耽误了寻找的时间,没及时将宋秋音救出去,延误了她的病情。 所以,后来看到她在宴会上发病,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宋秋音想回国在娱乐圈发展,他便动用资源给她铺路,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在完成当初那个“吃哑巴亏”的补偿承诺。 他对宋秋音的好,很复杂,类似于对江逸这样的朋友,但其中又掺杂了沉重的亏欠。 姜栖和江逸不对付,姜栖和宋秋音也不对付。 他以为,宋秋音在姜栖眼里,和江逸也差不多,都是那种针锋相对但依旧能勉强相处的人,尤其她们之前还是好姐妹。 但是宋秋音毕竟是女性,他那些出于补偿的好,落在敏感的姜栖眼里,或许就彻底变了味,成了移情别恋的证据。 至于宋秋音回国后的首场话剧,他特意带了姜栖去看,话剧里,曾经的好姐妹反目成仇,争执中发生火灾,林晚丢下白薇独自逃生,白薇也落下了病。 他曾试探地问姜栖,“林晚为什么自己逃了,没管白薇?” 他试图引导她去直面曾经犯下的错,可姜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甚至有些不耐烦地说,“干嘛要管白薇?她本来就该死。” 说完没多久,她又睡着了。 见她都彻底翻篇了,陆迟也没再说什么。 第221章 和表哥一起 姜栖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昏沉,昨晚情绪的过山车让她身心俱疲,旁边的孙昭却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看向讲台方向。 姜栖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循着视线望过去。 讲台上,女教授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凌霜正微笑着看向台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与她对视了一瞬,随即又移开。 女教授介绍说,“我们这期的进修课程已接近尾声,为了让大家接触到更前沿的商业设计实践案例,我们特别邀请了一位上一期的优秀学员,来给大家分享她主导的经典项目案例。” 许凌霜从容地走到台中央,开始用流利的英语讲解起来,她的分享逻辑清晰,很快吸引了所有学员的注意,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孙昭都忍不住低声赞叹:“这女人是不是你们至禾设计的总监?实力确实不一般啊。” 姜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许凌霜确实无论在哪里,都会显得如此优秀而夺目。 下课之后,人群渐渐散去,许凌霜和女教授寒暄完,便主动朝姜栖走了过来,莞尔一笑,“姜栖,在这里学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国内的设计理念很不一样?” 姜栖随口应道,“是挺不一样的,开阔了不少思路,收获很多,不过,许总监,你怎么会来这边讲课?” 许凌霜将一缕散落的碎发优雅地别到耳后,解释道,“我这几天正好来英国出差,处理一些合作项目,教授是我以前在这里进修时的导师,她邀请我过来给大家分享些实战经验,我就答应了。”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陆迟不是又来英国了吗?他前几天匆匆回国,现在又飞过来了,我们在国内的酒会上还见了一面呢。” 她不提,姜栖都快忘了这茬,姜屿川当时还发过他们四人相谈甚欢的照片,话里话外说陆许两家好事将近了。 许凌霜依旧热情,“姜栖,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我们可以聊聊。” 姜栖婉拒道,“不了,我中午已经有约了。” “有约了?”许凌霜语气微扬,带着试探,“和陆迟?” 姜栖刚要开口否认,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姜栖,我昨天还有话没跟你说完。” 陆迟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旁,他的目光紧锁着姜栖,眼底带着清晰的血丝,显然昨晚也一夜未眠。 姜栖却偏过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语调疏冷,“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过去的那些事,好的、坏的、争吵的、伤害的,就都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应该往前看了。” 这番话,她说得异常清晰,没有激动,没有怨怼,只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疏离。 陆迟听到这话,喉咙像是被什么紧紧扼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涩然道,“就算给人判死刑,法庭也允许他做最后陈述,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再给我判死刑也不迟。” 许凌霜见两人之间氛围微妙而紧绷,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却忽然看到另一个身影,正从不远处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她有些意外地唤道,“顾大哥?” 顾叙白在三人面前站定,先是对许凌霜微微颔首,温声道,“凌霜,好久不见。” 姜栖站在一旁,心里却浮起一丝异样。 明明是陆迟的表哥,宋秋音认识他,许凌霜也认识他,唯独她不认识。 陆迟看到顾叙白出现,眸子里倏地升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你来干什么?” 顾叙白却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淡淡道,“我和姜栖约好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我是有约而来,你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人。 陆迟根本不信,刚要开口反驳“她怎么会跟你约好”,却没想到,一直沉默的姜栖开了口,“AleX,我们走吧。” 说着,她便迈步要跟顾叙白离开。 陆迟这下真的慌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仓皇,“你给我判了死刑,却跟死刑犯的表哥走得这么近?这不合逻辑吧?你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对。” 姜栖没有看他,只是用另一只手,一点点地掰开他紧紧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现在又不是古代,不兴株连九族那一套,他是他,你是你。”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跟着顾叙白,并肩离去。 陆迟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不明白,顾叙白到底用了什么招数,能让姜栖在刚刚和他划清界限后,转头就如此顺从地跟他走? 难怪上次向他取经时,这家伙总是藏着掖着。 原来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季骁和祁遇那两货加起来,恐怕都没他这个表哥一半难对付。 许凌霜站在一旁,将陆迟风中凌乱的样子尽收眼底,耸了耸肩,“看来,我们两个都被落单了,要不要凑合一下,一起找个地方吃个午饭?” 陆迟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邀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自语,“你说,一个人和她前任分开后,有没有可能,转头就和前任的表哥在一起?” 第222章 他落了下风 许凌霜闻言,挑了挑眉,用一种客观分析的语气说道,“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别说和前任的表哥了,还有人和前任分手之后,转头就和前男友的爸爸在一起的呢,相比之下,表哥这种程度,算是比较轻的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嘴角微扬,“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如果真成了,那前任以后见到这个女的,岂不是得改口喊表嫂了?那画面,想想还挺精彩的。” 陆迟越听脸色越沉,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本来是老婆的人,以后要变成表嫂? 光是想到这个称谓,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许凌霜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说的,该不会真的是姜栖和你表哥吧?他们进展这么快?” 陆迟闭了闭眼,只觉得一股深重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而来,那个荒诞的画面太残忍,他甚至不敢去细想。 —— 姜栖和顾叙白来到第一次吃饭的那家餐厅,就在研究所附近,环境清幽雅致。 两人落座后,姜栖主动开口,语气带着歉意,“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顾叙白抬眼看她,温和地问,“你是替陆迟道歉?” 姜栖摇摇头,“不是,终究是因我而起,惹出了那样的风波,让你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也搅乱了舞会。” 顾叙白唇角噙着一抹浅笑,“都是小事,没人会放在心上的,何况昨晚你已经很给我撑场面了,成功地打破了我性取向不明的谣言,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他顿了顿,感慨道,“不过,我确实很震惊,你居然是我表弟陆迟的前妻,难怪我总觉得你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姜栖扯了扯嘴角,“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了,我找的AleX是你,陆迟的表哥也是你。” “幸好你没因为我和陆迟是表兄弟,就此疏远我。”顾叙白语气透着些许庆幸。 姜栖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昨晚在情绪稍微平复后,确实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既然已经决定和陆迟彻底分开,按理说,也没有必要再和他表哥有什么过多的牵扯,原本就是萍水相逢。 可是顾叙白是如今最有希望帮她治好母亲的人,而他也答应了帮忙,于情于理,她都做不到断交。 所以今早顾叙白邀请她下午去研究所正式参观,了解植物人促醒治疗的相关情况,她还是答应了。 姜栖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坦诚道,“如果你不是AleX,只是陆迟的表哥的话,我想,我确实应该和你保持距离。” 顾叙白并未介意,反而欣赏她的直接,“你很坦率,能帮到你,说明我这个朋友对你还是有价值的。”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好奇,“不过,陆迟不知道你母亲的事吗?我从未听他提起过。” 姜栖垂眸,看着杯中澄净的水,“他不知道。” 话音刚落,餐厅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却带着明显低气压的身影走了进来。 姜栖察觉到什么,抬眼看过去,正好撞进陆迟那双沉郁如墨的眼眸里,他就那样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锁着她。 顾叙白也循着她的视线回头,只见陆迟在他们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张空桌旁静静坐下,抬手召来服务员点单,一副真是来吃饭的样子。 两人之间的讨论话题就此打住。 服务员陆续上菜,他们便开始安静地用餐,只是气氛难免因为那个“监视者”的存在而有些微妙。 陆迟随便点了菜,却没什么胃口,徐远被陆怀舟派去出差了,他又拒绝了许凌霜的午餐邀请,此刻像个孤家寡人,看着不远处其乐融融的两人,心里堵得慌。 为了不显得过于冷清可怜,他索性点了满满一桌菜。 他终究没有上前强行拼桌,昨天顾叙白才向他“宣战”,今天首战,他就已经落了下风。 要是再硬凑上去,姜栖很可能当着顾叙白的面毫不留情数落他一顿,那他就是落了下下风了。 他可以在姜栖面前没什么面子,但在那个姓顾的情敌面前,他该死的自尊心还是不允许。 两人聊了什么,他听不真切,只能看到顾叙白自然地用公筷给姜栖夹菜,而姜栖也没有拒绝。 这一幕看得陆迟心头火起,切牛排的时候刀叉与盘子碰撞,发出“哐哐”的声响,在原本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刺耳。 这动静不小,姜栖和顾叙白都听见了,但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他这种小学生般的幼稚行为,自顾自地继续吃饭。 陆迟点了很多菜,却几乎没吃一口,只是一个劲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人,脑袋里嗡嗡作响,心思早已飘远。 桌上摆满了没动过的菜肴。 这时,一位男服务员端着一碗刚出锅的浓汤从他身边经过,轻声提醒他小心。 陆迟却完全沉浸在自己切菜的艺术中,切完这个切那个,根本没注意听。 结果,手肘一抬,倏地撞到了服务员端着的汤碗。 “哗啦——” 大半碗热汤泼在了他拿着叉子的右手手背上,滚烫的液体瞬间渗透皮肤,带来剧烈的灼痛。 “嘶——!”陆迟痛得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服务员吓得脸色煞白,连连鞠躬道歉。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姜栖和顾叙白的侧目。 顾叙白见他手背被烫得一片通红,立刻起身走了过来,语气带着担忧,“烫到了?赶紧去洗手间用冷水冲洗一下。” 陆迟捂着那只火辣辣疼的右手,却还强撑着嘴硬,“没事,没烫熟。” 他说着,目光却越过顾叙白的肩膀,深深地看向姜栖。 然而,姜栖依旧坐在原位,低着头,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食物,一副事不关己、甚至有些漠然的样子。 陆迟心里顿时涌上一阵说不清的失落,比手背的烫伤更让他灼痛。 顾叙白在一旁见他愣着不动,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处理一下!” 陆迟没想到这个情敌表哥此刻还挺有人情味的,没再多说,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他用冷水冲了好一会儿,手背依旧红肿得厉害,疼痛钻心,但那股灼热的刺痛感总算稍微减轻了一些。 他走出洗手间,却发现姜栖和顾叙白原先坐的位置已经空了,桌上的餐具也已被服务员迅速收走。 那个男服务员不好意思地追过来,手里拿着一支烫伤药膏,用英语怯生生地问,“先生,您的手需要处理一下吗?看起来挺严重的。” 陆迟却没接药膏,急声问,“刚才那桌的两位客人,什么时候走的?” 服务员想了想,指了个方向,“刚走没多久,是往那个方向去的,现在追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陆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了然,那是去往顾叙白研究所的路。 服务员再次提醒,“先生,您的手……” 陆迟却充耳不闻,他现在满心只想着姜栖是不是跟顾叙白去了研究所,他匆匆结了账,就快步离开了餐厅。 等他赶到研究所门口,以为还能像上次那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却被门口的保安礼貌而坚定地拦住了。 无论他怎么交涉,对方都不肯让他进。 陆迟收回刚才觉得顾叙白还有点人情味的想法。 这只老狐狸! 刚才在餐厅对他的关心该不会是故意演的吧? 无非是想在姜栖面前树立温柔体贴的形象。 实际上早就防着他了,连研究所的大门都不让他进。 他又落下下风了。 —— 研究所内,女助理通过内线电话向顾叙白汇报,“AleX,陆总已经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进不来。” “知道了。”顾叙白挂断了电话。 他抬起眼,对正在翻阅资料的姜栖说,“这小子还真是执拗,看得出来,他的确很想和你复婚。” 姜栖垂下眼,盯着手中的文件,没有说话。 顾叙白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你之前提到,圣诞夜目睹丈夫和初恋旧情复燃,现在看来,丈夫是陆迟,初恋指的是宋秋音?” 姜栖听到宋秋音的名字,眼神里本能地闪过一丝警觉,“你和宋秋音很熟?” 顾叙白坦然道,“熟倒谈不上,见过她几回。” 他也听到了昨天两人在休息室的争吵,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实情,“圣诞节那晚,的确是我们三人的见面,我也是在去见他们两人的路上,才遇到了你,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我不得而知,但那次见面,的确是我向陆迟提出,想见一见宋秋音本人的。” 姜栖并未追问他为什么想见宋秋音,顾叙白这一番话说下来,听起来像是站在陆迟表哥的立场,试图帮陆迟说好话,劝他们和好似的,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资料。 顾叙白见她如此,也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转而带着她参观实验室,详细讲解植物人促醒治疗的相关情况。 结合姜栖提供的苏禾的病历资料,他专业地分析道,“你母亲相对年轻,身体基础不错,而且前阵子出现了手指微动的现象,这是很好的信号,说明大脑有一定程度的活性,从最新的脑部影像来看,有一个残留的血块压迫到了部分神经通路,最好先进行手术,清除这个血肿,解除压迫,再进行后续的神经修复和促醒治疗,成功率会显著提升。” “主治医生之前也提过这一点。”姜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但这个手术难度很大,他们不敢轻易做。” 顾叙白语气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认识一位这方面非常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到时候可以请他帮忙主刀,术后,我再接手进行系统的促醒治疗,不知道你的意向是什么?” 姜栖几乎没有犹豫,“我相信你,都听你的安排。” 顾叙白又陆陆续续给姜栖讲解了许多其他的治疗安排,时间在专注的交谈中不知不觉流逝。 傍晚时分,姜栖觉得已经耽误了顾叙白太多时间,一个大忙人肯抽出整个下午帮她,她心里很是感激。 见顾叙白还有实验数据要处理,姜栖没再打扰,先行离开了。 陆迟在研究所对面街角的咖啡厅里,枯坐了整个下午,咖啡凉了又换,换了又凉,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研究所的大门。 他终于看到姜栖从里面独自走出来,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占据——他们两人在里面到底干了什么?居然待了整整一下午! 该不会顾叙白在那里写数据报告,姜栖就在一旁看着他工作,然后睡着了? 她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到哪都能睡着,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顾叙白那个阴险的家伙,该不会趁她睡着偷偷亲她了吧? 毕竟,姜栖以前在他办公室等他时,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就是这样阴险地偷偷亲过她。 等他从纷乱又带着酸意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姜栖早已乘坐出租车离开了视线。 陆迟也紧赶慢赶地回到公寓。 乘坐电梯出来时,恰好看见姜栖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他快步走了过去,语气是止不住的酸意,“你怎么和那个姓顾的在研究所待了一下午?这么久。” 姜栖没理他,自顾自地转动钥匙。 陆迟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语重心长般说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他是个阴险的家伙。” 姜栖想到下午顾叙白还替他说好话,结果陆迟转头就在这里说别人坏话,她斜了他一眼,语气冷淡,“他要是阴险,那你就是阴得没边了。” 说完,她推开门就要进去。 陆迟却不甘心,伸手想拦住即将关上的门,“你才认识他几天?就这么信赖他?你听我说……” 姜栖没理会,猛地用力关门。 “砰”的一声,门刚好夹住了陆迟那只本就红肿的右手。 “嘶——”陆迟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原本就红肿的手背,此刻更是红得发紫,看起来严重不少。 姜栖听到他的痛呼,愣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看着他那只受伤的手,压下心头的烦躁,冷声问,“你是非得逼我搬走,才肯罢休是吗?” 陆迟瞬间收敛了所有神色,强行忍住了手上钻心的疼痛,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妥协,“好,我什么也不说了,你别搬。” 他生怕姜栖一气之下,搬到顾叙白那里去。 那他可就真的是落了下下下风。 姜栖没再看他,再次“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陆迟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他甩了甩那只通红肿胀的右手,试图缓解一下那火辣辣的痛楚,修长的手指因为肿胀,看起来都有些变形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啧啧”的感叹声。 陆迟看过去,只见隔壁那个外国小伙马克正抱着手臂,倚在自家门口看着他,脸上写满了看戏的表情。 马克忍不住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调侃,“What are yOU 弄啥嘞?” 陆迟没理他,转身就要进自己的屋子。 马克却几步走过来,换回英语,有点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你能有点骨气呢,家被偷了就偷了呗,她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好了,不应该是她哭着求你原谅吗?她有错,你为什么还上赶着求和好?这不对吧?” 陆迟脚步一顿,垂下眼,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沉默了片刻,才低低说了一句,“是我的错。” 第223章 上辈子的事 姜栖在屋里,隐约听到了门外陆迟和马克说话的声音,具体内容听不真切,只听到马克叽里咕噜的英语和陆迟低沉简短的回应。 她轻轻叹了口气,后背靠在门板上。 搬走的念头不是没动过,可异国他乡,合适的房子不好找,手续也麻烦。 况且她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周围环境相对安全,作为一个女生独居,隔壁的马克虽然是个整天打游戏的宅男,偶尔吵闹,但看得出没什么坏心眼。 真正烦人的也就陆迟一个。 算算时间,她在英国也待不了多久了,索性再凑合一阵子。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姜老太太来电。 姜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姜老太太开门见山地问,“姜栖,你把你母亲从原先的医院转走了?” “是。”姜栖语气平静,“毕竟我们之前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以后我母亲的后续治疗,我自己会负责,不需要您再费心。” 姜老太太听出了她话里划清界限的决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你既然有了自己的打算,也好,你自己安排妥当就行。” 她顿了顿,切入正题,“你找个时间,回国一趟吧,我有事想当面和你交代。” 姜栖冷淡回应,“我暂时回不了,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姜老太太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了些,“你还在怪我,对吗?” 姜栖闻言,睫毛轻轻颤了颤,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没有说话。 姜老太太见她久久不吭声,知道她心结未解,只好退让一步,“好吧,等你回来再说。” 两人的通话就此结束,没有多余的家常寒暄,更没有温情可言。 姜栖自然知晓,姜老太太和赵语莲近年来关系紧张,早已是面和心不和。 赵语莲的手段,姜栖从小到大领教了不少,绵里藏针,于无声处扎人,最是阴狠难防。 姜老太太算是引狼入室,如今身体每况愈下,显然有些压不住野心勃勃的赵语莲了,况且赵语莲又有丈夫儿子女儿做依仗。 在姜家,老太太反而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现在突然打电话来,无非是想让她这个名义上的孙女回去,站在自己这边帮衬一下,共同对抗赵语莲,至少也能多一份牵制。 可姜栖早已是姜家的边缘人物,那些勾心斗角,她并不想参与进去。 隔壁,马克的公寓里。 马克目睹陆迟上赶着吃了闭门羹,右手又红肿得厉害,一时同情心泛滥,便热情拉他来自己家,翻出医药箱,示意陆迟自己处理伤口。 在马克看来,陆迟俨然就是个老婆红杏出墙了,却还在反思自己过错的窝囊男人,他一边看着陆迟涂药,一边用叽里咕噜的英语试图开导他,“嘿,老兄,你干嘛追着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跑?游戏不更好玩吗?要不要来几局?我带你上分,天涯何处无芳草……” 陆迟懒得跟他掰扯,只是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给自己红肿的手臂涂上药膏。 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此刻红得刺目,有些地方还起了细小的水泡,涂药时带来阵阵刺痛,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今天一整天都充斥着挫败感,回到自己那空荡荡的屋子,只会让这种感觉在无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所以他才没拒绝马克这份过于聒噪的收留,任由他在旁边叽叽喳喳,至少还有个人声,不至于被孤独吞噬。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还有一个男人用英语提高音量询问,“你好,有人在家吗?” 陆迟听出敲的是姜栖的门,眉梢微动,立刻放下药膏,起身走了出去,马克也好奇地跟在后面。 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提着工具箱的男维修工,正在敲姜栖家的门,他敲了几下,又侧耳听了听,里面毫无回应。 陆迟走过去,用英语沉声问道,“有什么事?” 男维修工转过身,解释道,“我是今天预约上门的维修工,来修浴室排气扇的,预约单上就是这个时间点,但没人应门。” 他出示了一下手里的工单。 陆迟快速扫了一眼,确认了地址和时间无误,他随即也上前,用力敲了敲门,提高音量喊道,“姜栖?你在里面吗?有维修工来了。” 里面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但门缝底下却有光透出来,显示屋里开着灯。 而且,他一直待在马克家这边,没听见姜栖开门出去的声音。 理论上,她应该在家的。 马克在一旁挠头,猜测道,“可能她在洗澡,没听见吧。” 陆迟的心却猛地一沉。 洗澡?可浴室排气扇维修。 他转身,重新快步走回马克家,这次直奔卧室方向。 马克家的卧室窗户,和姜栖客厅的阳台,距离相对较近,中间依旧隔着一段让人心慌的空隙。 陆迟利落地爬上窗台,探身向外看去,冷静地估量着距离。 马克跟进来,看到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上去干嘛?这是12楼!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迟却只是静静目测距离,直接跨过去,理论上可以成功,但风险太大,不好把控。 好在两户之间竖着一根老旧的铁制水管,或许可以作为支撑点。 马克试图劝他下来,“你至于吗?打电话找开锁的啊!再不行踹门啊!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不想耽误时间。”陆迟沉声道,他觉得直接跳过去更快,而且姜栖现在情况不明,他多一秒都不想耽误,于是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了那根水管,随即身体向外荡去,试图借着水管的支撑跨越到姜栖的阳台。 然而,他刚刚涂了药膏的右手又湿又滑,抓住水管的瞬间,整个身体猝不及防地向下滑了一小段距离。 粗糙的铁丝和凸起的接口瞬间刺破了他手心的皮肤,带来尖锐的疼痛,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哎,小心!”马克在窗边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赶紧伸出手,“拉住我的手!快回来!” “不用。”陆迟定了定神,强忍着右手的剧痛,用左手和双脚发力,重新往上攀爬了一段距离。 感觉高度差不多了,他才伸出一只腿,试探性地放在姜栖家阳台凸出的水泥边缘上,然后是第二只腿,紧接着,左手松开水管,迅速抓住了阳台的栏杆,右手紧随其后,整个身体终于完全挪到了阳台栏杆的外围。 最后,他双臂用力,跨越栏杆,稳稳落在了姜栖家阳台的地面上。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确实很快。 马克在旁边的窗户看得目瞪口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的天,玩游戏都没你这么刺激,心脏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陆迟没时间耽搁,甚至顾不上检查自己再次受伤的右手,急匆匆穿过阳台,进入客厅。 客厅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只有浴室的磨砂玻璃门隐约透出光亮,里面似乎有水汽弥漫出来。 他快步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姜栖?你在里面吗?” 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回应。 陆迟不再犹豫,直接扭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浴室里水汽弥漫,视线模糊,温热潮湿的空气沉闷得让人呼吸不畅。 而在氤氲的白雾中,姜栖穿着睡衣,一动不动地倒在冰凉的地砖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双眸紧闭。 陆迟的心脏差点在这一刻停止跳动,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扶起她,手指颤抖着探向她颈侧。 还好,还有微弱的脉搏跳动,他稍微松了口气,人还活着。 他一把将姜栖从湿漉漉的地上抱起来,快步走出浴室。 “姜栖?姜栖?醒醒!”他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叫了好几分钟,姜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陆迟的心又揪了起来,就在他准备抱起她直奔医院时,姜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先是茫然,待看清近在咫尺的陆迟时,顿时化为惊讶,“陆迟……?” 陆迟见她醒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下来,后怕的感觉此刻才汹涌袭来,让他几乎虚脱,声音蓦地哑了,“你在浴室晕倒了。” 姜栖眨了眨眼,记忆慢慢回笼,她和姜老太太打完电话,心情有些烦闷,便去泡澡想放松一下,泡澡的时候不由自主又想起姜家那些糟心事,不知不觉泡了很久,又忘记了排气扇坏了,水汽重得她都没察觉,起身换好睡衣准备出去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完好的睡衣,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不是光着身子晕倒的,否则真是社死了。 陆迟看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放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姜栖坐起身,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疑惑地看着陆迟,“你怎么在这?” “你预约的维修工上门,敲门没人应,我就进来看看。”陆迟解释道。 姜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还是疑惑,“你怎么进来的?” 陆迟面不改色,随口道,“你门没关好,我一推就开了。” 姜栖脑子还有点缺氧后的迟钝,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便没再深究。 陆迟看着她还有些虚弱的样子,旧事重提,带着关切,“你以前在家也低血糖晕倒过,还是王妈及时发现的,要不把王妈接过来英国照顾你一段时间?” 姜栖无语地看着他,王妈是陆家在陆家的人,又不是她的专属保姆,让老人家千里迢迢从国内跑来英国照顾她?这想法一点也不现实。 陆迟见她不接受这个提议,转而用一种状似随意的口吻,低声感慨道,“难怪别人总说,结婚有结婚的好处,至少像这种时候,身边能有个人及时发现,不至于一个人晕倒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有个伴,总归是好的,能互相照应。” 姜栖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清晰而冷静地说,“不能只看到那么一点点好处,就忽略了背后一抓一大把的坏处,为了这点所谓的好处,去忍受其他难以忍受的东西,那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她顿了顿,直接下了逐客令,“谢谢邻居的关心,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陆迟知道此刻不宜再纠缠,要懂得收敛,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确认她脸色确实在渐渐恢复,才低声说了句,“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然后,他转身,背影透着些许落寞,走向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马克一直倚在自家门框上,看着陆迟又一次被灰溜溜地赶了出来,摇了摇头,很是无奈,“这么不要命地爬进去,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被赶出来了?” 他又瞥见陆迟那只又在渗血的右手,忍不住劝道,“至少去医院处理一下你的手吧,家被偷了就算了,手可别也废了。” 陆迟这才抬起右手,仔细看了看。 手指微微肿胀,手背上既有烫伤的血泡,掌心又被粗糙的水管铁线划破,皮肉外翻,渗着血丝。 这只手,今天算是全方位受到了重创。 他当晚还是去了医院处理伤口,包扎好回来时已是深夜。 紧接着,陆怀舟那边又安排他必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他强打着精神,倒着时差应付完会议,结束时天都快亮了。 疲惫不堪的他这才倒头睡下,一直睡到下午两点。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接起,是贺云帆带着一贯调侃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喂,寿星,生日快乐啊!” 陆迟睡意朦胧,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生日?” “对啊。”贺云帆在电话那头笑,“你这个人,从不记别人的生日就算了,连自己的生日也不记,年年都得别人来提醒你。” 陆迟对过生日这件事一直不大感冒,觉得可有可无,跟平常的日子没什么区别,也从未刻意去记过。 后面陆续又来了几个电话,父母的、其他朋友的。 陆迟机械地应付着,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喜悦。 打开微信,消息列表里冒出了许多祝贺生日的消息,大部分是公式化的客套或商业伙伴的礼节性问候。 徐远的消息也夹在其中,尤为醒目,发了一长串精心编排的祝福语,看得出满满的涨奖金欲望。 但其中有一句,夹在众多马屁中,却成功取悦到了此刻心情低落的陆迟。 【更衷心祝愿您早日和太太重修旧好!】 陆迟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紧蹙的眉心稍微舒展了一些,手指动了动,回复,【下半年奖金双倍。】 徐远几乎是秒回,一连发了好几个喜极而泣、放鞭炮的表情包,【老板万岁!老板英明!老板最好!老板和太太一定白头偕老,恩爱百年!】 陆迟没再理会他的彩虹屁,退出了聊天对话框。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被他置顶的头像上。 没有生日祝福,甚至没有一条新消息。 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巨大的落寞,空荡荡的,像缺了一块。 换做以前,姜栖也会像徐远那样,或许更甚,发来一大堆或俏皮或温情的祝福话,配上各种可爱的表情包,努力营造出生日该有的热闹和专属氛围。 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一片沉寂。 他只能默默点开和姜栖的聊天记录,翻到去年的今天。 【报告陆总!今天是一个非常重要人物的生日!】 【此人英俊非凡,智商超群,是我心中最最最厉害的男人!(虽然有时候有点讨厌)】 【没错,就是你![烟花][烟花][烟花]】 【祝你生日快乐,新的一岁,继续帅出新高度,富到流油(记得油要流到我这里!不许外流!)】 【猜猜我藏在你西装口袋里的生日特权券是什么?早点回家兑换哦!】 后面还跟着一连串她自己收集的“生日快乐”动态表情包。 看着这些温暖又鲜活的内容,陆迟心里一阵酸涩的惆怅。 明明只过去一年,却感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美好得让人心口发疼。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许凌霜发来的消息,早上她就发过一条简单的“生日快乐”。 此刻,她又发来一条,内容却让陆迟眸色瞬间黯了黯,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大寿星,要不要出来打打网球?你表哥和你前妻,都在呢。】 第224章 被气得够呛 姜栖觉得来英国这阵子犯懒了,除了上课,几乎没怎么运动,身体感觉有点虚,难怪昨天会在浴室晕倒,上午的课结束后,她便打算找个健身房跑跑步,活动一下筋骨。 就在她网上搜索附近哪家健身房评价比较好的时候,顾叙白的消息进来了,【那个主刀的外科专家已经联系好了,他初步答应了安排档期,具体时间还需要和他团队最终确认。】 姜栖心中一喜,【太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顾叙白回复,【不用客气。】 他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提醒,【对了,最近英国这边流感盛行,你要多注意防护,别生病了。】 姜栖也知晓,【嗯,的确,我同桌都中招请假了,我正打算去健身房跑跑步,增强一下免疫力。】 顾叙白很快回复,【跑步比较单调,不如打网球?我知道附近有个还不错的露天网球场,我下午刚好有空,要不要一起?】 姜栖想着都是运动,打网球还能有个人对打,比一个人闷头跑步有意思得多,她大学体育课选修过网球,水平虽然马马虎虎,但基本的规则和动作还是会的。 于是,两人约在了市中心最大的露天网球场。 午后的阳光很好,透过蓝天白云洒在绿色的球场上,视野开阔,微风习习,是个很适合运动的好天气。 换上运动装的两人站在球场边。 顾叙白一身简约的白色运动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爽挺拔,姜栖则穿着她跑步的深蓝色长袖长裤运动服,将头发利落地扎成了马尾。 简单的热身之后,两人开始对打。 顾叙白的球风很稳,相比之下,姜栖很久没摸球拍了,显得有些生疏。 不过顾叙白显然是在陪练,球速和落点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有挑战性,又总能将球送到姜栖相对舒服的位置,让她能接到并尝试回击。 两人打了一会儿,姜栖出了不少汗,顾叙白见状,便提议休息一下。 姜栖走到场边的长椅坐下,拿起水瓶喝水,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你平时埋头医学研究,画画不落下,舞跳得好,连网球都打得这么专业。” 顾叙白在她旁边坐下,用毛巾擦了擦汗,温和地笑了笑,“画画是个人爱好,能让人静下心来,跳舞是大学时为了社交学的,网球嘛,是平时工作压力大,拿来放松身心的,打久了也就熟练了,没什么特别的。” 话音刚落,他擦拭汗水的动作微微一顿,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正向他们走来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颜色极为醒目的草绿色网球短裙,裙摆随着步伐轻盈摆动,衬得一双腿笔直修长,步伐轻快而自信,正是许凌霜。 “顾大哥,姜栖!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打球啊?”许凌霜走近,笑容明媚地打招呼,视线在并肩坐着的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顾叙白站起身,随口应道,“凌霜,你自己一个人吗?” 许凌霜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我和同事一起来的,他们在那边球场。” 姜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相邻的一个球场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打球。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背对着她,脸看不清,但打球动作异常果断利落,击球又快又准。 他对面是个身材有些圆润的女生。 姜栖定睛一看,竟是秦依依。 秦依依显然是个新手,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左支右绌,手忙脚乱,但脸上依旧笑呵呵的。 “要不要一起打?切磋一下?”许凌霜热情地提议。 姜栖连忙摆手拒绝,“我就不参与切磋了,水平差距太大,还是你们高手过招吧。” 顾叙白看向姜栖,见她确实面带倦色,便温声道,“那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和凌霜打几局。” “好啊!”许凌霜欣然应允,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亮晶晶的,“好久没和顾大哥打球了,看看你退步了没有。” 顾叙白笑了笑,没说什么,拿起球拍和许凌霜一同走向球场中央。 两人显然之前就打过球,彼此熟悉对方的风格。 很快,他们便站在了球场两端,拉开了架势。 顾叙白收敛了刚才陪姜栖打球时的温和引导,气场瞬间变得沉稳而专注,许凌霜也不遑多让,她的球风灵动敏捷,善于调动对手,又时不时打出出其不意的角度。 两人一来一回,打得有板有眼,姜栖在一旁也看得认真,暗自学习。 就在这时,秦依依小跑着坐到她身边的长椅上,额头上都是汗,脸上红扑扑的,憨笑着打招呼,“姜栖姐!我们又见面啦!” 前阵子两人因为“盛澜”项目经常在微信上沟通细节,关系熟络了不少,秦依依这个人虽然反应有时慢半拍,但性格实诚,没什么心眼。 姜栖收回在球场上的注意力,转而和她聊天,“你也来英国出差吗?” 秦依依用力点头,擦了把汗,“嗯,我和我哥都跟着许总监过来的,处理一些合作上的事。” “你哥?”姜栖有些意外。 秦依依指了指旁边球场那个瘦瘦的背影,“对啊,就是他,我哥秦淮。” 姜栖再次望过去,这才发现刚刚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是秦淮。 此刻,他俯身认真收球,似乎察觉到了姜栖的目光,倏地抬起头,那双细长而略显冷感的眼睛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无声地相接了一瞬。 姜栖愣了愣,心里泛起一阵微妙的感觉。 这时,秦淮朝秦依依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秦依依连忙对姜栖说,“姜栖姐,我先过去啦!我哥叫我!” 说完,她又匆匆跑回了那个球场。 看着他们兄妹俩气质迥异的背影,姜栖还有点怔然。 就在这时,球场上的击球声停了下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球怎么没叫我?” 姜栖这才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陆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这边的球场边。 他同样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衬得身形愈发清瘦挺拔,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最显眼的是他的右手,手掌和手背都被白色绷带包扎着,只露出修长的指尖。 许凌霜自然也看到了,收起球拍走过来,好奇地问,“陆迟,你手怎么了?” 顾叙白也微微蹙眉,看向他的手,“我记得是烫伤吧?怎么包扎得跟骨折似的?” 陆迟神色冷淡,瞥了顾叙白一眼,“谁规定烫伤就不能包成这样?我喜欢,不行吗?” 顾叙白被噎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行,你喜欢就好,不过你这手能打球吗?别乱逞强。” 陆迟却活动了一下手腕,“不信?你接招试试就知道了。” 许凌霜看着他们两人之间隐隐针锋相对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便提议道,“陆迟也要打球的话,那我们就双打吧?加上姜栖刚好四个人,两两一组,怎么样?” 姜栖静静坐在一旁,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 顾叙白也看向姜栖,温声询问,“姜栖,你想打吗?如果累了就休息,不用勉强。” 姜栖没打过正式的双打,心里有点想尝试,但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犹豫道,“我就算了吧,实力不匹配,和谁一组都会拖后腿的。” 顾叙白宽慰道,“没事,你和我一组就好了,双打讲究的是配合,你可以主要负责网前区域,后场和接发球交给我,放松打,没什么拖不拖后腿的。” 陆迟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眉头紧紧蹙起,声线也冷了几分,“谁规定她必须和你一组了?” 许凌霜笑着打圆场,试图缓和气氛,“以前跟云帆他们一块打的时候,也没见你们俩争队友争得这么厉害啊,还是问问姜栖本人的意见吧,看她想和谁搭档。” 她说着,走到姜栖面前,笑意盈盈地问,“姜栖,双打的话,你选和谁一组?顾大哥,还是陆迟?”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姜栖身上。 顾叙白眸色温和,带着隐隐的期待和鼓励。 陆迟眸色深沉,里面翻涌着紧张和不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连拂过脸颊的微风都似乎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选择题。 只是,出题的人、选择的人,以及选项,都彻底变了。 姜栖在他们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然后清晰而冷静地说,“既然要打,我选和AleX一组。” 这句话,如同一把冰冷的凿子,硬生生地凿进了陆迟的耳朵里,直抵心脏。 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闷痛瞬间蔓延开来。 那股从早上醒来就萦绕不散的空荡荡的失落感,此刻更是疯狂滋长,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指尖发冷。 他像个被钉住的木头人,僵直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只有那双紧紧盯着姜栖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地碎裂开来。 顾叙白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陆迟僵硬的肩膀,调侃道,“别傻站着了,赶紧热身一下吧,手又受伤了,等下要是输了,可别说我胜之不武啊。” 陆迟那股被嫉妒点燃的胜负欲猛地窜了上来,他冷冷地斜睨了顾叙白一眼,“胜之不武?谁胜谁负,还说不定!” 说着,他就转身去拿旁边闲置的球拍。 许凌霜走到他旁边,再次低声确认,“陆迟,你手真的没问题吗?别硬撑。” 陆迟将右手的绷带又近乎自虐般地缠紧了一圈,不是为了保护伤口,更像是为了束缚某种快要失控的情绪,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随即,他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看向对面,姜栖和顾叙白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商量站位和战术。 这一幕,落在陆迟眼里,比头顶的阳光还要刺眼百倍,灼得他眼眶发酸。 很快,双方站好位置。 姜栖按照顾叙白的安排,主要站在网前区域,负责拦截和网前小球,顾叙白则镇守后场,兼顾全场调度和底线强攻。 而许凌霜和陆迟这边,两人实力相当,采用了更为灵活的“一前一后”站位,许凌霜偏重网前和侧翼,陆迟则凭借其强大的进攻能力坐镇后场核心。 比赛开始。 陆迟的球风是典型的进攻型,凌厉、凶狠,充满压迫感,即便右手受伤缠着绷带,他击出的球依然力道十足,带着“簌簌”的破空声,如同出膛的炮弹,一次又一次凶猛地砸向顾叙白镇守的半场。 姜栖在网前,看着那黄色的小球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直奔后场,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好在顾叙白经验丰富,步伐稳健,大部分来球都能稳稳接住,甚至能打出漂亮的反击。 然而,许凌霜的球灵活多变,负责调动干扰,消耗对手的体力,而陆迟则是不遗余力地猛攻。 顾叙白面对两大高手的轮番“围殴”,渐渐有些应接不暇,跑动范围极大,体力消耗很快,姜栖也尽力帮忙在网前拦截了很多次,但面对陆迟的重炮抽击,她的回球质量不高,很容易被网前的许凌霜抓住机会扣杀。 比分逐渐拉开,顾叙白和姜栖这边明显落后。 顾叙白面对陆迟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开始疲于应付,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脚步已经渐渐有些发沉。 就在一个多拍相持的回合,陆迟看准顾叙白一个回球稍高的机会,猛地跃起,一记势大力沉的正手高压球,朝着顾叙白半场的空档狠狠扣杀下去。 顾叙白凭借经验判断出落点,急忙横向移动跑过去接,但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脚步慢了半拍,身体重心在急速奔跑中调整不及。 “砰——” 一声闷响。 那颗力道十足的网球,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顾叙白的鼻梁上。 “唔!”顾叙白闷哼一声,身体向后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球拍脱手掉落在地。 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鲜红的鼻血瞬间从他指缝间涌了出来。 “AleX!” 姜栖吓了一跳,赶忙丢下球拍,跑了过去。 顾叙白微微仰起头,用手紧紧按住鼻梁,试图阻止鼻血流下,但鲜血还是不断渗出。 姜栖慌慌张张去场边拿了纸巾跑过去递给他,“没事吧?赶紧按住。” 陆迟和许凌霜也赶紧走了过来查看情况。 许凌霜关切地问,“顾大哥,你还好吧?疼不疼?流这么多血……” 顾叙白用纸巾捂着鼻子,声音因为捂着鼻子而有些发闷,却还强撑着说,“没事,不疼。” 姜栖想起刚才那网球直接砸在他鼻梁上的力道,心有余悸,“还是去医院检查看看吧。” “至于去医院吗?” 陆迟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目睹着姜栖围着顾叙白忙前忙后、甚至慌里慌张的样子,再对比自己昨天手被滚汤烫伤时她漠不关心的态度,还有手被门重重夹到时她的无动于衷,今天他的手缠着这么显眼的绷带,她从始至终连问都没问一句。 而顾叙白,只是流了点鼻血,她就急得像是天塌了一样,嚷嚷着要去医院。 心里的醋意、委屈和不平翻腾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脱口而出,语气带着讥讽,“就流点鼻血而已,擦擦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重伤。” 姜栖听到这话,抬起头,没好气地责怪道,“陆迟,你打球还是打人啊?下手没个轻重!” 陆迟心头火起,被她这样毫不留情地指责,更是委屈愤懑到了极点,辩解道,“我怎么打他了?是他自己跑过去被球砸中的!又不是我故意把球朝他鼻子打过去的!他自己接不住,怪我?” “有没有搞针对!你心里很清楚!” 姜栖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顾叙白轻声说,“别听他的,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拍个片子放心,万一鼻梁骨打骨折了怎么办?” 顾叙白摆摆手,依旧温和,甚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姜栖,我真的没事,感觉骨头应该没断,不怪陆迟,的确是我反应慢了,没接好,再说打球嘛,磕磕碰碰、受点小伤在所难免,很正常。” “不行。” 姜栖很坚持,“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保险,我陪你一起去。” 在姜栖的坚持下,顾叙白没有再推辞,两人很快收拾了随身的物品,朝着球场出口的方向走去。 陆迟被彻底晾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而他像个局外人,甚至像是个罪大恶极的凶手,被留在了原地。 那股憋闷、愤怒、委屈和深入骨髓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气得他快要七窍生烟了。 第225章 生日来买醉 姜栖最终还是将顾叙白送到了附近的医院,经过检查,拍了片子,医生诊断确实没什么大碍,鼻梁骨没有骨折,出血也很快止住了,只是有些软组织挫伤和毛细血管破裂,医生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开了点外用药。 顾叙白一边用冰袋轻轻敷着还有些红肿的鼻子,一边有些无奈地笑道,“看吧,我就说没什么大事,不用特意来医院折腾这一趟。” 姜栖看着他鼻梁上明显的红肿,还是心有余悸,“小心一点总没错,万一真骨折了,或者有隐形的问题没查出来,那就麻烦了。” 她顿了顿,带着歉意道,“说来也有我的责任,要不是和我一组拖累了你,你也不会被陆迟针对成那样。” 顾叙白却宽慰道,“这只是个意外,陆迟的球风向来如此,攻击性很强,谈不上什么针对,以前我们打球时,也经常互有误伤,我打出的球也不小心砸过他额头呢,肿了好几天,他也没说什么。” 他看着姜栖,轻声补充,“刚才在球场,你那样责怪他,他听了心里恐怕不好受。” 姜栖回想起球场上的情景,陆迟确实是一个劲地把球往顾叙白镇守的半场猛攻,攻势凌厉,让她觉得他是在故意针对。 但仔细想想,如果陆迟把那些力道十足的球朝她这边打过来,以她的水平,恐怕更接不住,场面只会更难看,说到底,是实力悬殊,强行凑在一起打双打,结果只能是是挨打。 顾叙白却似乎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反而因为今天姜栖选择和自己一组而隐隐感到开心,但他注意到,姜栖一直用英文名“AleX”称呼他,这让他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他温声提议,“姜栖,以后你叫我叙白就好了。” 姜栖却有点难以喊出口,不熟那会她客气地称呼“顾先生”,认识之后连名带姓叫“顾叙白”似乎显得不太礼貌,单单称呼“叙白”……又觉得过于亲昵,不够尊重,毕竟他年长自己六岁,又是救治自己母亲的专家,学许凌霜那样叫“顾大哥”更觉别扭,所以她索性一直喊英文名“AleX”。 顾叙白见她面露难色,眸光几不可察地黯了黯,随即体贴地笑了笑,不再勉强,“没事,随你喜欢,叫AleX也挺好。” 姜栖抿了抿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终究没改口。 两人又聊了几句,确认顾叙白无碍后,便在医院门口道别,各自离开。 姜栖独自回到公寓。乘坐电梯时,又遇到了邻居马克。 马克今天格外沉默,只是用那双碧蓝的眼睛无声地打量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点谴责。 姜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回视了他一眼,他也不说话。 电梯一到,姜栖便快步走了出去。 没想到,马克在她身后,没头没脑地用英语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楼道里足够清晰,“做人要讲点良心。” 姜栖正在掏钥匙,闻言动作一顿,疑惑地回头,用英语问,“什么?” 马克似乎有些愤愤不平,音量提高了一些,“别总欺负那个老实人!” 说完,也不等姜栖反应,就拉开自家房门,“砰”地一声进去了,留下姜栖一个人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老实人?谁?陆迟? 姜栖觉得莫名其妙,陆迟跟“老实人”这三个字哪里沾边了? 他今天在球场上那股恨不得把球打穿的狠劲,还有平时那副强势的样子…… 跟“老实人”简直南辕北辙。 她摇摇头,只当马克是打游戏打昏了头,没放在心上,开门进了屋。 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运动服准备清洗时,她注意到昨天换下来的那套睡衣,后背和肩膀连接处,莫名有一块已经干涸发暗的红色印记,边缘有些晕开,在浅色布料上格外显眼,像是血迹。 她怔了怔,拎起来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确实有极淡的血腥味。 她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这血迹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 酒吧里,灯光迷离,音乐低沉。 许凌霜和秦淮、秦依依兄妹俩来到吧台落座。 打完球,三人又一块吃了晚饭,此刻来喝一杯放松。 秦依依是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来到酒吧,看着调酒师手中上下翻飞、调出的色彩缤纷的鸡尾酒,好奇地想尝试,刚伸出手,就被旁边秦淮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只好讪讪地收回手,撇了撇嘴。 许凌霜见状,轻笑着调侃,“秦淮,你对依依管得也太严格了吧?她都这么大了,喝点度数低的鸡尾酒有什么关系?” 秦依依也小声抱怨,“对啊哥,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上学晚而已。” 秦淮面色不变,“反正不该你喝的,别喝。” 秦依依没辙,憋着一口气,只能猛喝面前的果汁,没过多久,她就起身跑去洗手间了。 秦淮这才转向许凌霜,切入正题,“合作的事昨天就谈完了,肖董今天来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许凌霜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她盯着杯中起伏的冰块,目光有些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她轻声说,“过两天吧,我记得周六是妈妈的忌日,在那之前回去就好了。” 她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动作有些急。 秦淮忍不住提醒,“小姐,你还是少喝点,上次喝多了,肖董很生气。” 许凌霜扬起一抹略显落寞的笑,“不会的,上次是心情不好喝多了,今天我心情还不错。” 秦淮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不远处一个相对昏暗的卡座上,那里坐着一个孤寂的身影,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人就在那边。” 许凌霜闻言,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 只见陆迟一个人坐在卡座里,桌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酒瓶,他正低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右手上缠着的白色绷带,此刻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看着有些刺目。 打网球时,陆迟胜负欲上来,也是使尽了全力,手上的伤口早就崩裂了。 许凌霜当时就提醒过他的手需要重新包扎,可陆迟置若罔闻,一个人低气压地离开了,没想到,他竟然跑来这里买醉。 许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语气带着关切,“陆迟,别喝了,你手还在流血,需要处理一下。” 陆迟依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喉咙滚动,声音沙哑而沉闷,“别管我。” 下午姜栖和顾叙白并肩离开的背影,姜栖那句“我选和AleX一组”,还有姜栖对顾叙白各种关切备至、对他只有没来由的责备……这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在他被酒精浸泡的大脑里反复回放,每一帧都深深地刺痛着他。 让他心里憋闷得快要爆炸,只能用酒精来麻痹。 “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呢。”许凌霜试图换个角度劝他,“生日应该开心点,别这样喝。” “生日?”陆迟自嘲地勾起嘴角,那弧度苦涩至极,他像是被彻底击垮了,向后重重瘫倒在沙发靠背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心口的钝痛变得无比清晰。 今天,大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悲催、最糟心的一个生日。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姜栖彻底厌烦了他,眼里心里,都开始对另一个男人格外在意。 而这个男人,偏偏是他表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并肩离去,关系似乎越来越好,而自己却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秦依依从洗手间回来,路过这个卡座,看到许凌霜坐在醉醺醺的陆迟旁边,有些惊讶。 她凑到自家哥哥身边,小声问,“哥,陆总他怎么了?看起来好难过啊。” 秦淮目光沉静地看着那边,低声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许凌霜看着陆迟颓然失魂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紧,她放轻声音,“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回去? 回去也没有人等他了。 酒精模糊了理智,放大了心底最深处的脆弱。 陆迟想到了什么,手有些发抖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的字都出现了重影,他凭着记忆,笨拙地划拉着,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将手机放到耳边。 对着那头,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喃喃自语。 “老婆……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 想那个曾经会对他展露明媚笑容、会关心他冷暖、会耐心等他回家的姜栖。 想那个虽然会跟他斗嘴怄气、但最终总会求和的姜栖。 而不是现在这个,对他冷若冰霜、视而不见、句句带刺,却对另一个男人关怀备至、温柔有加的姜栖。 他接受不了这种天差地别的落差,这比直接捅他一刀还让他难受。 第226章 谁红杏出墙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声音。 而是贺云帆带着睡意的声音,“陆迟?什么老婆啊?你喝多了吧?” 听到不是姜栖的声音,陆迟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打错了电话。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许凌霜见状,连忙追到酒吧门口,试图拦住他,“陆迟,你喝了这么多,一个人能安全回去吗?我送你吧。” 陆迟脚步虚浮,却坚定地挪开她试图搀扶的手,声音含糊却执拗,“我没事,能回去。” 说着,他招手拦下了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消失在伦敦夜晚的车流中。 许凌霜留在原地,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眸色一点点黯了下去,像蒙上了一层灰。 秦淮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无波,“他并不领你的情。” 许凌霜却像是没听见,兀自扬起一抹有些复杂的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今天你看到我和他一起打球了吗?” “看到了,打得很好,配合默契。”秦淮说。 “是啊。”许凌霜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语,“我们配合得那么默契,无论是球场上,还是工作中,兴趣爱好也相似,他很优秀,站在他身边,那种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安心,也很骄傲,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们天生就该是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随即,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染上浓浓的失落和无奈,“可是他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其他人再好,再匹配,他也看不到,只有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会卸下所有冷静自持的铠甲,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另一面,会变得幼稚,会斤斤计较,会患得患失……” 月光和街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将她那份清醒认知下的苦涩勾勒得格外清晰。 秦淮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将她所有的失落与黯然尽收眼底。 酒吧里,秦依依独自等着,发现哥哥和许总监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 她准备也走出去看看,路过那个陆迟刚才坐过的卡座时,脚下踢到了一个硬物。 她弯腰捡起来,是一个黑色的皮质钱包,应该是陆迟刚才起身时不小心掉落的。 她下意识地翻开,夹层透明的位置,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小的婚纱照。 照片里,姜栖一袭洁白的婚纱,笑容灿烂,亲密地挽着陆迟的胳膊,陆迟虽然表情有点酷,但眼神柔和,男俊女美,俨然是一对璧人。 秦依依吓得眼睛微微睁大,她没想到姜栖姐和陆总,竟然是夫妻关系? —— 贺云帆接到陆迟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又回拨过去,却一直是无人接听。 他心里始终不踏实,陆迟酒量很好,但能让他醉到开始胡言乱语,甚至打错电话,可见喝得绝对不少,情绪也极不稳定。 出于担心,他找到了姜栖的电话,拨了过去。 姜栖接到电话时,刚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看到贺云帆来电,有些意外,还是接了,“喂,贺律师,怎么了?” 贺云帆声音带着急切,“姜栖,陆迟在哪,你知道吗?” 姜栖语气平淡,“不知道。” “他好像醉得不轻,刚刚把电话打到我这里,说了些有的没的,听起来很不对劲,现在又联系不上,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所以问问你。” 贺云帆尽量把情况说得严重些,希望引起姜栖的重视。 姜栖却不为所动,“他这么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 贺云帆听到她如此漠不关心的声音,心底升起一丝失望,忍不住提醒,“好歹夫妻一场吧?而且,今天还是他生日,我听他声音感觉情绪很低落。” 他不说,姜栖都忘了。 以前陆迟的生日,她总是提前很久就开始偷偷准备,挑选礼物,计划惊喜,生怕有一丝不周到。 原来,当决心想忘记的时候,这些日子真的可以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从记忆中溜走。 见姜栖在电话那头沉默,贺云帆又说,“徐远没跟着他,他一个人在英国,喝得不省人事,万一遭遇抢劫,或者醉倒在什么地方出了意外怎么办?” “又不是我让他来英国的,”姜栖声音冷淡,“他出了事还能赖我不成?再说,他哪里一个人,他的好朋友许凌霜不也在英国这边吗?你不用担心,早点洗洗睡吧。” 贺云帆没想到姜栖心狠起来竟是真的,正想再说什么,姜栖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她蹙眉,握着手机走过去打开门,陆迟正大喇喇地躺在她的门口,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姜栖额角抽了抽,对着电话那头的贺云帆说,“他没事,正躺在我家门口呢,这下你安心了吧?” 贺云帆这才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姜栖也是看在之前从警局被捞出来麻烦了贺云帆的情分上,免得他真着急。 挂断电话,她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陆迟,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捂着鼻子,没好气地说,“喂,你要睡去别处睡,别躺在我家门口,等下真出了什么事,又赖我身上。” 陆迟似乎头疼得厉害,眉头紧锁,嘴里含糊地喃喃着“老婆……”,听到姜栖的声音,反而像是找到了安心之所,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栖无奈,没打算理他,转身就要进门。 隔壁的马克不知何时出来了,用英语嚷嚷道,“喂,你怎么就这样放任他不管?” 姜栖回头,“不然呢?把他搬进你家?” 马克走近了些,看着躺在地上的陆迟,又看向姜栖,语气带着谴责,“你红杏出墙就算了,怎么还能做到这么狠心的?” 姜栖感到不可思议,用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我红杏出墙?” 马克认真地点点头,“你都这样了,他没怪你,还舔着脸求复合,也是没谁了,昨天你敲门没人应,他很担心,还是从我家窗户爬过去找你的,手还被那些生锈的铁管划伤了,我看得都心惊肉跳,这可是12楼啊!不小心摔下去可就没命了!你认识的那些人,能有几个为你这样不要命的?” 第227章 都劝他放手 姜栖被这一连串的话砸得噎住,她突然想起自己睡衣上那块来历不明的血迹,原来是陆迟的。 她又低头,看向陆迟那只缠着绷带、此刻还在隐约渗血的右手,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马克看她如此决绝地关门,重重叹了口气,俯下身拍了拍陆迟滚烫发红的脸颊,用英语嘀咕道,“兄弟,你就非这个女人不可吗?” 陆迟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只是闭着眼睛,正在跟强烈眩晕对抗着,什么也听不清。 姜栖关上门后,没有立刻回卧室,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阳台,看向自己家和马克家窗户之间的距离。 说远不远,大约一米多,但往下看,是令人目眩的十二层楼高空。 她靠近了些,借着室内透出的灯光,仔细看向中间那根老旧锈蚀的管道接口处,上面赫然有些许暗红的血迹。 姜栖额角狠狠一跳。 这个疯子……谁让他爬过来的?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道重重的碰撞声,夹杂着含糊的痛呼。 姜栖还是没忍住,快步走过去,再次打开了门查看。 只见马克正试图把死沉死沉的陆迟往他家拖,大概是动作太粗鲁,陆迟的额头“咚”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坚硬的门框上。 这一撞,似乎把他撞醒了不少,陆迟捂着被撞的额角,缓缓坐起身来,额头上迅速鼓起了一个醒目的大包,他眼神虽然还有些涣散,但已经能勉强聚焦,瞪着马克,“你这家伙,趁我醉,要我命?” 马克摊手,一脸无辜,“我看你一个人躺在地上怪可怜的,地上多凉啊,好心收留你一下而已,谁知道你这么重!” 陆迟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他的目光却像是有所感应般,倏地转向了不远处——正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姜栖。 四目相对。 陆迟那双平日里总是冷冽深邃的眼眸,此刻因为未散的醉意,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看向姜栖时,里面毫不掩饰地盛满了委屈、茫然、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像一只被遗弃的大型犬。 姜栖和他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心头莫名一悸,像是被那眼神烫了一下,她迅速移开眼,什么也没说,再次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动作比刚才更快。 马克看着再次紧闭的门,耸了耸肩,对坐在地上的陆迟说,“兄弟,趁早放弃吧,我估计你就算真的为她死了,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这女人,心硬得很。” 陆迟垂下眼,他没反驳,也没有起身,只是沉默地坐在地上,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驱散的哀伤。 姜栖自然知晓陆迟酒量好得很,以前他应酬回来,就算喝得酩酊大醉,拉着她胡言乱语几句,但只要让他安静睡一会儿,缓上一阵子,他总能渐渐找回意识,恢复清明,他没那么脆弱,也不需要她多余的同情。 她定了定神,不再去想门外的事情,径直上床睡觉,只是迷迷糊糊间,感觉隔壁马克打游戏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吵了,还伴随着他兴奋的欢呼声,持续了很久。 第二天,姜栖收拾好,准备出门去学校,这期的进修课程因为临时调整,删减了部分实地参观环节,教学进度加快,原定还需两周的课程竟提前结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主要是结课总结。 一打开门,就看到陆迟正好也从马克家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是昨天那套黑色运动服,显得有些皱巴巴的,额头上那个鼓包还没完全消下去,带着点青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倦色,显然没休息好。 姜栖看着他从马克家出来,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他们什么时候进展这么快了? 好到能一起过夜? 陆迟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疑虑,刚要开口解释什么,姜栖却已经漠然收回了视线,快步朝着电梯走去。 压根没有想理他的样子。 陆迟张了张嘴,话堵在喉咙里,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她还在为昨天球场的事生气?还在埋怨他打伤了顾叙白? 可他的确不是故意的。 他烦躁地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转身回了自己那间冷清得像个样板间的公寓。 刚进门,贺云帆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你昨晚怎么回事?大半夜朝我喊老婆?还说想我了?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陆迟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喝多了,打错电话。” 贺云帆想起昨晚电话里陆迟掩不住的忧伤哽咽,还有姜栖那冷漠至极的态度,他也觉得陆迟这回怕是真没戏了,难得认真劝道,“昨天联系不上你,我打电话让姜栖帮忙找找,她根本一点都不关心,语气冷得能结冰,要不,你还是趁早放手吧,姜栖现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你划清界限了。” 陆迟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劝他放手算了。 姜栖会有新的开始,不和顾叙白在一起,也会有其他人。 反正不会是他了。 这时,手机震动,顾叙白发来一条消息:【生日礼物来拿。】 陆迟盯着那行字,想起去年圣诞节那个本属于他的手表,心里更堵了,没好气地回复:【把那个手表给我。】 顾叙白很快回复:【不行。】 陆迟坚持:【那是姜栖原本给我的!】 顾叙白:【可她最后给我了(微笑)】 陆迟看着那个刺眼的微笑表情,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没再回复。 过了一会儿,顾叙白又发来一条:【鼻子没什么大碍,你无需自责(微笑)】 陆迟看着这条消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流点鼻血而已,就会装可怜博同情! 第228章 最后的露营 进修课程结束后,按历年惯例,学员们会自发组织一次团建活动,毕竟能来这里进修的都是业内的佼佼者,临别前加深了解、拓展人脉也是重要的一环。 往年大多是聚餐,今年却不同。 恰逢天文预报中有难得一见的流星雨高峰,于是有人提议去露营看流星雨。 孙昭自告奋勇充当了组织者,提议去以原始自然风光闻名的北部山区,先徒步爬山,然后在山顶露营,等待流星降临。 孙昭这人虽然有些自大和好为人师,但组织能力确实不差,很快就统计好了意向人数。 “姜栖,你呢?去不去?这可是难得的体验,流星雨哦!一辈子能看到几次?”孙昭拿着登记本找到姜栖。 姜栖对爬山没什么畏难情绪,露营倒是第一次尝试,也从没看过流星雨,她来英国的初心,除了进修专业,不正是为了跳出固有的舒适圈,体验不同的人生风景,勇于尝试一些新鲜事物吗? 回想起来,她的人生似乎很早进入了一条既定轨道。 还没大学毕业就怀孕嫁人,嫁给陆迟那三年,白天大多是陪着婆婆白雅舒出入名流聚会、逛街、参加各种名媛课程、插花茶会,在婆婆面前扮演一个优雅得体的儿媳。 晚上则是等陆迟下班回家,扮演一个称职贤惠的妻子,看似生活光鲜无忧,实则过得有些沉闷。 想到这里,她还是决定报名参加。 时间就定在傍晚出发,当晚露营,次日清晨看完日出后返回,行程有点紧凑,却也因此更添了几分年轻人说走就走的随性。 决定之后,姜栖下午便外出采购了一些基础的露营装备,刚买完东西,拎着大包小包走出户外用品店,就接到了顾叙白的电话。 两人约在附近一家咖啡厅见面。 顾叙白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递给她,温声道,“这是根据你提供的病历资料,为你母亲初步拟定的促醒治疗方案和风险评估,你可以先看看,有个大致的了解。” 姜栖接过文件,翻阅了几页,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有了落点,“真的太感谢你了,我这边课程今天正好全部结束了,我想先回国,着手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顾叙白点点头,“好,我手头这个项目应该这周就能完成收尾工作,到时我会和那位主刀医生一起回国,我们再碰面,敲定具体的手术时间。”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姜栖放在脚边的那堆露营装备上,有些意外,“你买这些东西去哪?” “哦。”姜栖解释道,“是学员们组织的结课团建活动,去北部山区露营,据说晚上能看到很棒的流星雨,我也报名参加了。” “北部山区?”顾叙白沉吟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我们研究所的团队也经常去那里采集动植物样本,那里风景确实壮美,但很多区域是尚未开发的状态,非常原始,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都有,不是很安全,你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乱走。” 姜栖认真记下,“我知道了,我也是第一次体验露营,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会跟紧大部队。” —— 傍晚时分,参与活动的学员们在北部山区山脚下的集合点汇合。 让姜栖有些意外的是,许凌霜也出现在了集合的人群中,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色户外冲锋衣,背着一个轻便的登山包,长发利落扎成高马尾,脚上是专业的登山靴,看起来经验丰富。 她身旁跟着一如既往安静的秦淮,以及满脸兴奋的秦依依。 许凌霜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姜栖身上,她微笑着走了过来,“姜栖,我刚才一直在找你呢。” 姜栖有些意外,“找我?” “对啊。”许凌霜语气自然,“听孙昭说你也报名参加这次露营了,我转了一圈没看到你人,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姜栖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体验露营,难得有这个机会,就想着来尝试一下。” 许凌霜爽朗地说,“这样想就对了!什么都有第一次,人生就在于多尝试不同的体验,北部山区我之前跟朋友也来过几次,夜晚的星空确实非常漂亮,山顶的日出也壮丽得让人难忘,我听说团建露营定在这边,想着回国前再来重温一次。” 她顿了顿,又问,“对了,你课程结束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明天处理好公寓退租的事,后天应该就回国了。”姜栖回答。 “那真巧了。”许凌霜眼睛一亮,“我们也是后天回国,到时候可以一起啊,路上有个伴,而且岑宁姐前几天还跟我提过,公司有新项目在等你参与,正好可以检验一下你这趟进修的成果。” 姜栖客气地应下,没过一会儿,秦依依也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圆圆的脸上满是兴奋,拉着姜栖叽叽喳喳地说着对露营和流星雨的期待。 姜栖正好也没个固定的伴,便和她们一起走了,三个女生一边沿着渐陡的山路向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秦淮则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他穿着一身深灰色户外装,背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登山包,步履沉稳,目光时不时扫过周围环境。 就在一行人开始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上攀爬,天色逐渐由明转暗时,队伍后面忽然响起孙昭略带不满的抱怨声,“有些人啊,平时上课总不来也就算了,连最后结课的团建活动都迟到!拖拖拉拉的,一点集体观念都没有,像什么话!” 大家闻声纷纷回头望去,只见陆迟穿着一件利落的黑色冲锋衣,正不紧不慢地从后面走上来,他额头上还带着昨天撞门框留下的青紫痕迹,右手依旧缠着白色绷带,即便在户外,那股冷峻而存在感极强的气场也丝毫不减。 只是,他两手空空,什么装备也没带。 孙昭皱着眉头打量他,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什么都没带?晚上睡哪里?” 陆迟神色淡漠,瞥了他一眼,“不用睡。” 孙昭被噎了一下,哼道,“行,你厉害!山上晚上冷得很,风也大,你就硬扛着吧,看不冻死你!” 周围的学员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队伍又恢复了行进。 陆迟走在队伍最后面,昨晚酒醒后,被马克拉着打游戏,美其名曰“疗情伤”,他当时心里空落落的,确实也睡不着,便熬了一个通宵。 下午补了一觉醒来,看到孙昭在群里嚷嚷露营的事,名单里有姜栖,他几乎是立刻就决定跟来,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匆匆赶到了这边。 秦依依的东西都由哥哥秦淮背着,自己一身轻松。 她看到姜栖自己背着个大包,便凑过来关心地问,“姜栖姐,你这个包重不重啊?看你背得有点吃力,要不要我帮你拿点东西?” 姜栖的肩膀其实已经有些酸了,她第一次露营没经验,买的东西不少,背包确实不轻,但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还好,我自己可以的。” 陆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面,视线从未在姜栖身上移开过。 她时不时微微耸肩、调整肩带的动作,还有渐渐变慢的步伐,都落在他眼里。 他知道,她肯定累了。 于是,等中途大家在一处平台停下休息时,陆迟才状似无意走到姜栖身边。 他看着她费力地将背包卸下,伸手便要去接,“包给我,我帮你背。” 姜栖立刻侧身避开,将背包护在身前,冷淡拒绝,“不用。” 陆迟看着她被背包勒出明显痕迹的肩膀,声音沉了沉,“看起来挺重的,从这里到山顶还有不短的距离,你一个人背上去很吃力。” 第229章 握不住的星 “不重。”姜栖语气生硬地拒绝,说完她逞强地重新背起包,加快脚步,跟上前行的队伍。 然而,体力的持续消耗加上背包实实在在的重量,让她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她开始落后于原本并行的秦依依和许凌霜,肩膀被勒得生疼,却只能强撑着。 陆迟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趁她不注意,轻轻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她背包的底部,悄然帮她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起初,姜栖累得有些恍惚,只觉得肩上的压力似乎莫名减轻了一些,脚步也相应轻快了些许,并未察觉身后的小动作。 过了一会儿,走在前面的许凌霜发现姜栖落后了,回头寻找,目光正好捕捉到了陆迟伸手默默帮姜栖托着背包的那一幕,她脚步微顿,神情怔了怔。 姜栖抬头,看到了许凌霜停留在自己身后的视线,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陆迟像个影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正鬼鬼祟祟地帮着自己托着包。 “你在干嘛?”姜栖侧身躲开他。 陆迟神色自若,收回手,“我看你的包都快掉到地上了,帮你托一下。” “都说不用你帮了!”姜栖加重了语气。 陆迟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有些无奈,“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逞强?重的话我帮你背就是了。” “我们没关系了!”姜栖别开脸,声音冷硬,“我不想麻烦一个陌生人。” 说完,她像是赌气一般,猛地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向前冲去,这次是真的将陆迟彻底甩在了后面。 陆迟站在原地,看着她倔强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他原本想强行把背包从她肩上夺过来,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若真那么做,姜栖又会怪他闹得不体面了。 一行人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前,陆陆续续到达了山顶,有人迅速架起了照明灯,暖黄色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这片平坦的开阔地。 姜栖找到一块空地,几乎是有些脱力地将沉重的背包卸下,感觉肩膀都快被勒断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开始从包里往外掏帐篷等装备。 许凌霜路过时瞥了一眼,有些惊讶,“姜栖,你带了好多东西啊,其实就一晚上,很多都用不上的。” 姜栖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没经验,就随便买了点,怕不够用。” 许凌霜理解地点点头,“不过带了也没关系,以防万一嘛。”她语气温和,没有嘲笑的意思,但姜栖还是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 等许凌霜走开后,姜栖开始研究怎么搭帐篷,她看着一堆零件和说明书,有点无从下手,折腾了好一会儿,帐篷还是软趴趴地立不起来,像个泄了气的蘑菇。 陆迟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心中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他缓步走上前,用平静的语调提示道,“你那个支撑杆的卡扣方向弄反了,应该先把这个穿进去,然后旋转九十度卡紧。” 姜栖闻言愣了一下,低头按照他说的检查,果然发现是自己弄错了方向,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默默调整过来。 “对,就是这样。”陆迟继续提示,“现在把另一根也穿好,然后交叉固定顶部的连接头……对,拉紧风绳,地钉要斜着朝帐篷方向打进去才牢固。” 他一步步,耐心地指导着,没有半点不耐,也没有越俎代庖地直接动手。 姜栖虽然全程没吭声,甚至没看他一眼,但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提示进行。 很快,一顶结实小巧的帐篷终于稳稳地立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杰作,姜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她还是极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尽管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但陆迟还是听到了,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心中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动手帮忙。 若是直接帮她搭好,她肯定会说“我自己会,不用你管”,然后更加抗拒。 这时,隔壁的秦依依也欢呼着宣布自己的帐篷搭好了。 姜栖有些惊讶地走过去,“依依,你自己搭的吗?好厉害!”她记得秦依依之前也说自己是第一次露营。 秦依依憨憨一笑,指了指旁边正在忙碌的秦淮,“我哪会啊,都是我哥搭的,他就跟变魔术似的,三下五除二就好了。” 闻言,姜栖看向正在搭建另一个帐篷的秦淮,他动作利落,绑绳打结都显得格外专业,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户外老手。 流星雨预报的时间还没到,大家围坐在中央燃起的篝火堆旁,吃着简单的食物,闲聊起来。 话题大多围绕着未来的职业规划、这次课程的收获,以及对行业前景的展望。 陆迟却安静地坐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他一个外行人,没有参与那些专业讨论,只是静静地望着篝火映照下的姜栖。 她正在和别人交谈,眼眸明亮,自信地分享自己的见解。 看着这样的她,陆迟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骄傲,也有深深的懊悔。 以前的他,太自私了,只想把姜栖藏起来,让她待在家里,不希望她出去工作,最好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他害怕姜栖出去工作,会脱离他的掌控。 就像高中时,他们不同班,姜栖和季骁成了同桌,两人走得那么近,姜栖却渐渐疏远了他。 大学时,姜栖又和祁遇谈恋爱,后来还有过几段恋情。 他害怕姜栖在职场这个新阶段,又会遇到新的人,从而再次疏远他。 他总觉得姜栖太动人,又害怕她穿得太引人注目,只想把她遮起来,只给自己看。 他老是习惯性地损她,潜意识里或许是害怕她真的觉得自己很优秀,从而有足够的底气离开他。 可是,姜栖就像一颗注定要发光的星星,他捂不住,也藏不住,他越是用力想要握紧,那光芒越是烫手,最后烫得他掌心鲜血淋漓,也留不住她分毫。 “流星雨好像快开始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篝火堆,走向更开阔的地带,仰头望向深邃无垠的夜空。 果然,漆黑的夜幕中,开始不时划过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璀璨银线,拖着长长的光尾,引起阵阵压低了的惊呼声,不少人赶紧拿出手机,试图捕捉这稍纵即逝的瞬间。 姜栖也兴奋地站起来,找了个视野好的角落,她拿出手机,对着星空拍摄,想把这新奇又浪漫的景色分享给关明夏。 就在大家都举着手机对着夜空时,陆迟却悄悄将手机镜头转向了姜栖。 她穿着天蓝色的冲锋衣,头发因为登山而有些松散,低低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夜风吹拂着贴在脸颊,侧脸清冷白皙。 她正仰着头,专注地举着手机拍摄,完全没注意到另一道注视着她的目光。 陆迟连续拍了好几张,将这一刻仰望着星空的她,悄然定格。 他翻看着手机相册,里面存了不少姜栖的照片,有她呼呼大睡的憨样,有她躺着玩手机的懒样,有她院子里铲泥的傻样…… 看着屏幕上各种各样的她,陆迟冷峻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许凌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轻声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陆迟收起手机,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没什么大碍。” 许凌霜看着他缠着绷带的右手,笑了笑,“昨天生日,喝得那么醉,还是第一次看你那样,酒钱还是我帮你垫付的呢。” 陆迟记起昨晚的失态,淡淡道,“待会转给你。” 许凌霜失笑,“我是那个意思吗?” 陆迟没接这话茬,转而问道,“对了,你看到我钱包了吗?” “钱包?”许凌霜回想了一下,“没有啊,会不会落在酒吧了?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有。”陆迟简短地回答,眉头微蹙。 —— 不远处,秦依依和姜栖正凑在一起看刚拍的照片。 “这张好看!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流星雨呢!”秦依依兴奋地说。 “我也是。”姜栖笑着附和,挑了几张满意的照片发给了关明夏,分享自己的喜悦,关明夏那边正是大清早,估计还在睡,没有立刻回复。 秦依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啊,对了!”她转身小跑回到自己的帐篷,很快又拿着一个东西跑了过来,递给姜栖,“这是我昨天在酒吧捡到的,当时陆总喝多了,可能不小心落下了。” 姜栖看着那个黑色的男士钱包,怔住了,那是她以前买给陆迟的。 “他的,你拿给我干嘛?”姜栖疑惑。 秦依依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我不敢直接还给他,而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钱包,翻到内侧透明夹层,那里赫然夹着一张小小的婚纱照,“我看到这个才知道,原来你们是夫妻,不过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姜栖看着那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淡淡道,“不用保密,我们已经离婚了。” “啊?”秦依依一脸惊讶,两人看起来明明很登对。 姜栖的视线却被钱包里露出一角的纸片吸引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将那张纸轻轻抽了出来。 展开一看,竟然是去年陆迟生日那天,她亲手画的那张“生日特权券”。 上面用彩色笔画了两个可爱的卡通小人,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旁边用彩色笔写着,“凭此劵,陆迟可以向姜栖提出任意一个要求(合情合理合法且姜栖能力范围内),有效期:永久。” 陆迟生日的时候,她给了他很多仪式感,这是其中之一。 她记得当时把券给他时,还笑着说“好好收着哦,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可陆迟收到后,一直没用过,她后来还特意提醒他可以用这个劵提要求,他却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你提要求,哪里还需要用什么券?” 她一直以为,他根本没把她这份小心意当回事,可能早就随手扔掉了。 没想到他不仅留着,还一直放在随身的钱包里。 —— 陆迟低头看着手机,编辑文字,和徐远沟通国内事宜。 许凌霜还没走,站在一旁问,“晚上你睡哪里?要不我和依依挤一个帐篷,你睡我那个?” 陆迟视线落在手机上徐远发来的消息,心不在焉地回道,“不用。” 许凌霜不赞同地蹙眉,“外面后半夜温度会很低,风也大,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陆迟却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屏幕上那几行字攫住了。 【据说今天下午,姜屿川乘坐的车在滨海公路失控,冲出护栏坠海,目前人还没有打捞到,初步判断,生还希望渺茫,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姜屿川失踪? 陆迟蓦地一怔,他下意识抬眼,目光急切地搜寻姜栖的身影。 “姜栖呢?”陆迟声音有些紧绷。 许凌霜也愣了一下,环顾四周,“不知道啊,刚刚还和依依在一起看照片呢,会不会是爬山累了,先回自己帐篷休息了?” 陆迟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放大,他快步走到姜栖的帐篷前,掀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他转身,拉住正在附近收拾东西的秦依依,急促地问,“姜栖呢?她去哪了?” 秦依依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姜、姜栖姐……刚刚好像接了个电话,往营地后面那边去了,说是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接电话,还没回来呢。” 陆迟的心猛地一沉,顾不得许多,立刻朝着秦依依指的方向,快步寻了过去。 另一边,姜栖确实走到了营地边缘,这里信号稍微好点,她给关明夏发的照片得到了回复,关明夏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兴致勃勃地问她露营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国。 姜栖握着手机,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挺有意思的,看到了流星雨,明天退房,后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关明夏又问,“那个AleX专家怎么说?他什么时候回国帮阿姨治疗?” 提到这个,姜栖语气轻快了些,“他已经制定好了详细的治疗方案,还帮忙联系了顶尖的主刀医生,他说下周应该就能回国,手术主要是移除我妈车祸后脑部残留的血块,再配合后续的促醒治疗,他说成功率很高,相信我妈很快就会醒来的。” 关明夏也为她高兴,“那就好!你等了这么久,总算有盼头了。” 就在这时,姜栖听见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像是踩碎枯枝落叶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转回头,继续对着电话说,“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赶紧再回去睡一会儿吧。”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姜栖将手机从耳边放下,刚准备转身返回营地,还没得及回头,后颈处就传来一阵迅猛而沉重的钝击,让她眼前瞬间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手机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瞥见了一双穿着登山鞋的脚。 第230章 露营遇危险 陆迟发现姜栖真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心里一阵发慌,他按照秦依依指的方向找去,边走边拨打姜栖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单调的等待音,无人接听。 许凌霜跟在他身旁,见状轻声安慰,“可能还在和别人通话吧,信号不好也说不定。” 陆迟不死心,依旧拨了好几遍,最后听到的却是关机提示音。 陆迟的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他沿着那条小路往下找,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来扫去。 “我跟你一起找。”许凌霜说着,也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呼喊姜栖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有些空洞,没有任何回应。 下山只有这一条主路,他们便加快了脚步,一路向下。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许凌霜停下脚步,冷静地分析,“我们这样盲目往下找不是办法,万一走到山脚还没找到姜栖,反而耽误了时间,要不我们先回山顶,发动大家一起找,人多,搜索范围也大。” 陆迟心急如焚,但他强迫自己停下,用手电筒光束仔细环顾四周,光线扫过路旁的树林边缘时,他注意到那里立着锈迹斑斑的护栏,一块醒目的英文警示牌在光线下反着光,上面写着“危险区域,禁止入内”。 许凌霜也顺着光线看到了,“那里是未开发区域,姜栖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吧。” 陆迟心中疑虑未消,他打着手电筒走近了些,光束聚焦在护栏入口处,那片潮湿的泥土上,有清晰的脚印,而且看起来像是刚踩上去不久。 “这里有脚印。”陆迟沉声道,他们一路走来,山路基本都是干燥的碎石或硬土,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脚印尺码很大。”许凌霜仔细看了看,“不像是姜栖的。” 陆迟却莫名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姜栖可能出事了,甚至可能已经不省人事。 他不再犹豫,就要跨越护栏。 许凌霜试图抓住他的手臂,“陆迟,里面情况不明,没准有野兽出没,你这样进去太冒险了。”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陆迟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那片被黑暗和雾气笼罩的原始森林。 踏入林中,湿冷的空气立刻包裹上来。 陆迟打着手电筒,屏息凝神,沿着那串时断时续的脚印艰难前行,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四周传来各种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另一边,姜栖在剧烈的颠簸和眩晕中渐渐恢复了意识,她发现自己正被人倒扛在肩上,头朝下,血液倒流加上林中弥漫的怪异雾气,让她阵阵作呕,头晕目眩。 扛着她的人脚步很快,在湿滑崎岖的林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姜栖奋力挣扎起来。 那人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只是加快了步伐。 姜栖艰难地回头看了眼,不远处沼泽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这人该不会是要把她丢进沼泽吧。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姜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人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男人没出声,但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手臂猛地一松。 姜栖被重重地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大概是磕到了石头。 她顾不上疼,挣扎着抬头看向袭击者。 那人一身黑衣,黑口罩,黑帽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面目。 只有那双从帽檐下闪烁着寒光的小眼睛,让姜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熟悉——这眼神,和她记忆中当年开车撞向她母亲苏禾的那个司机,如出一辙的杀气。 “是你?”姜栖的声音因恐惧而发颤,“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朝她逼近,那双小眼睛在黑暗中死死锁定着她。 姜栖吓得连连后退,背脊抵上了一棵粗糙的树干,退无可退。 黑衣人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那片致命的沼泽方向拖拽。 姜栖拼死挣扎,双手死死抱住身旁的树干,指甲几乎要嵌进树皮里。 她知道,一旦松手,就会被拖进那片吞噬一切的泥沼,无声无息地消失。 双方僵持不下,黑衣人一时竟无法轻易地将她拖走,他眸光一闪,抬起脚,要狠狠踩向姜栖死死扒住树干的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树林深处,有一束微弱的光线隐约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黑衣人动作猛地一顿,警觉地朝着光线消失的方向望去,他犹豫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某种权衡,最终,他松开了抓住姜栖的手,转身,迅速没入了浓雾和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栖惊魂未定,直到确认那人真的走了,才虚脱般顺着树干滑坐在地,大口喘息。 她环顾四周,黑暗浓重,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 沼泽方向传来阵阵带着腐臭的湿气。 就在这时,一种更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传入耳中。 四面八方,响起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是蛇。 姜栖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嘶嘶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刚才的动静惊扰了栖息在此的蛇群,几双泛着幽光的小眼睛在黑暗中清晰可见,正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缓缓移动。 —— 树林入口处,许凌霜仍在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手机本就电量告急,刚才一直开着手电筒,此刻已经自动关机。 她只能黑漆漆地站在护栏外,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古怪声响,心里七上八下。 这时,护栏的另一边隐约透出一些光亮。 许凌霜望去,只见秦淮穿着白天那身深灰色冲锋衣,打着一支小型手电筒走了过来。 “秦淮?你怎么在这?”许凌霜有些意外。 秦淮神色平静,“我发现你不见了,下来看看。” “是姜栖不见了。”许凌霜急忙解释,“我和陆迟一起下来找她,结果陆迟一个人进了这片未开发区域,里面不安全,我手机没电了,你带手机了吗?得赶紧打电话联系救援。” “我忘带了。”秦淮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树林深处,提议道,“我们先回山顶吧,在这里干等着不是办法,回营地还有手机,也能多叫些人帮忙。” 许凌霜也知晓这样等下去也无济于事,回营地至少还能组织人手,于是她选择和秦淮一起往山上走。 路上,她忍不住疑惑,“姜栖能去哪儿呢?陆迟偏认为她去了那片未开发区,拦都拦不住,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可能乱走,迷路了吧。”秦淮语气平淡。 “她不像是会乱走的人。”许凌霜蹙眉,“第一次露营,正常人也不会往那种危险地方跑。” 秦淮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 许凌霜跟在他身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脚上那双沾着些许湿泥的登山鞋。 第231章 你不害怕吗 眼看那些嘶嘶作响的蛇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姜栖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欲驱使她不顾一切地往那棵不算高大的树上爬,树皮粗糙,磨得她手掌生疼,但她还是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然而,那些蛇显然不肯罢休,竟也跟着往树上爬。 一条体型较大的蛇率先逼近,在朦胧的月光下,姜栖隐约看清了它三角形的头部和鲜艳的环状花纹,身上的鳞片泛着诡异的光泽,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姜栖没见过这种蛇,但看那样子就知道多半是毒蛇, 在这原始沼泽边出现的,能有什么善类。 眼看毒蛇越来越近,姜栖情急之下,脱下脚上的鞋子,用力朝那条蛇砸去。 鞋子正中蛇头,那蛇被砸得晕头转向,滑落下去。 可还没等姜栖松口气,那条蛇晃了晃脑袋,竟又顽强地开始往上爬,另一条稍粗的毒蛇也游了过来,加入了攀爬的行列。 姜栖脱下另一只鞋,再次砸向先头那条蛇,这次力道不足,鞋子擦着蛇身滑落,那蛇只是顿了顿,继续逼近,第三条蛇也出现在树下,跃跃欲试地想要爬上树 姜栖手里已经没有武器了,沼泽散发出的带着臭鸡蛋味的浓重雾气不断涌来,她感到一阵阵头晕恶心,浑身乏力。 感觉今天很可能要死在这里了,明明就要回国了,明明救治母亲有了希望,不该一时兴起,跳出所谓的舒适圈,来到如此危险的地方。 她心里猜测,袭击她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当年开车撞自己母亲的凶手。 她刚刚打完电话提及母亲很快可以醒来,这个人就对她动手,目的就是要她死,阻止母亲苏醒。 就在她眼睁睁看着三条毒蛇越来越近,绝望几乎将她淹没时,一束光穿透浓重的雾气,照了进来。 “姜栖。” 是陆迟的声音,姜栖愣在树上,几乎以为是自己濒临绝境产生的幻觉。 陆迟拿着手机照明,一眼就看到了树上的姜栖,以及那三条正朝她逼近的毒蛇,他心脏骤然一紧,来不及多想,快步走上前,用手机狠狠朝离得最近那条大蛇的头部拍过去。 “啪”的一声闷响,那条大蛇被重击打晕,软软地滑落下去。 可旁边的两条蛇却被惊动,猛地调转方向,闪电般朝陆迟扑来。 “小心!”姜栖看得心惊肉跳,挣扎着想下树帮忙。 “你别下来!”陆迟低喝一声,急忙应付那两条攻击性极强的毒蛇,他右手还缠着绷带,行动不便,只能用左手和身体灵活格挡,缠斗中,手机脱手飞出,掉进不远处的沼泽里,唯一的光源瞬间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蛇吐信的嘶嘶声,还有些细微响动。 姜栖在黑暗中看得不真切,隐约看到了陆迟模糊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一会,黑暗中传来两声轻微的闷响,随即恢复了平静,陆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喘气,“下来吧,我接着你。” 姜栖摸索着从树上滑下,陆迟稳稳地扶住了她。 “你没被咬到吧?”姜栖有些担忧地问,刚才黑暗中的缠斗,她根本没看清。 “没有。”陆迟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他弯下腰,在湿冷的地面上摸索片刻,找到了姜栖掉落的鞋子,拍掉上面沾着的湿泥,然后蹲下身,小心地替她穿上,“你脚踝受伤了。” 随即,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我背你。” “我自己能走……”姜栖还想逞强。 “都这样了,还要跟我倔吗,”陆迟微微侧过头,皱眉说道,“这里可能还有蛇,你想被咬?” 姜栖抿了抿唇,不再坚持,趴到他宽阔的背上。 陆迟稳稳地将她背起,辨别了一下方向,快步朝着雾气稍淡的区域走去,同时不忘提醒她,“捂住口鼻,这雾气可能有毒,吸多了不好。” 姜栖闻言,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看着陆迟却毫无防护地吸入那些雾气,她还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口鼻。 陆迟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拒绝,只是背着她走得更稳更快。 陆迟背着姜栖,快速远离那片充满毒雾和危险的区域。 一路上,林里不时传来蛇的嘶嘶声和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两人都紧绷着神经,不敢多言,只想尽快离开。 直到终于走出那片原始森林的边缘,视野重新变得开阔,月光洒下清辉,姜栖才缓缓松开了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问,声音还有些发抖, “我发现你不见了,找到这附近,看到树林入口湿泥地上有新鲜的脚印,就顺着脚印找进来了。”陆迟说着,声音骤然沉了下去,“是谁把你带来这里的?” “我没看清。”姜栖回忆起刚才的惊魂一幕,“那个人一身黑,戴着口罩帽子,趁我不备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他正想把我丢进沼泽,我死死抱住树,他才没得逞,僵持了一会儿,他突然就走了。” 陆迟听到“丢进沼泽”几个字,背脊瞬间绷紧。 到底是谁,非要置姜栖于死地? 姜屿川刚刚出事,姜栖就遭遇袭击,这两者之间…… 姜栖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姜栖没有说出口,心里想的却是那些毒蛇,那片危机四伏的森林。 换做任何人,都会害怕的吧。 陆迟却像是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脚步稳稳地走着,嗓音低沉而坚定,“不怕,我更怕你有什么意外。” 闻言,姜栖睫毛颤了颤,眼眶有些发热。 她突然想起了马克说的那句话,“你认识的那些人,有谁能为你这样不要命?”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似乎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第232章 我们往前看 陆迟背着她,朝着山下有光亮的方向走去,姜栖轻声问,“要去哪?” “你脚踝受伤,又吸了不少毒雾,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陆迟解释道。 姜栖确实感到浑身无力,脚踝疼痛,加上刚才极度的惊吓,此刻连一丝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他背着自己下山。 走了许久,寂静的山路上,陆迟忽然开口,“你高中突然疏远我,是因为宋秋音吗?” 姜栖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陆迟问,“你觉得我和她在一起了?” “不是我觉得。”姜栖的声音有些飘忽,“是大家都这么觉得,学校里都在传,你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都是外面乱传的。”陆迟急声解释,“我经常不在学校,哪里知道传成这样,我问过贺云帆,他都没听说过这种传闻。” “那你怎么对她那么好?”姜栖追问,语气里带着积压已久的困惑,“她随便发条消息,你就能冒着那么大的雨,亲自去学校接她?” 陆迟脚步微顿,“你看到了?” “当然。”姜栖回忆起那个让她心凉的傍晚,“宋秋音特地示范给我看的,发完消息没多久,你就冒着大雨来了,她还跟我说,你们俩一见钟情,你私下追了她很久,送了很多礼物,让我识趣点,离你远点。” 陆迟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难怪那天之后,姜栖整整一周没再来找过他,反而和季骁走得那么近。 他涩然道,“我没想到她会对你这样说,当时我问你,你们闹掰的原因,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你都那么明显对她好了。”姜栖声音很轻,却带着疲惫,“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站在我这边。” “我对她好,不是你想的那样。”陆迟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尘封多年的过往如实相告,“是因为我欠她的。” 他将十四岁那年和江逸两人在山中遇险,宋秋音好心收留了他们几天,离开时他却打伤了宋秋音父亲,导致宋秋音被她父亲责怪了很多年,吃了不少的苦头,还有他和江逸承诺资助她读书却未能及时兑现,重逢后才不遗余力地补偿的过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姜栖。 姜栖静静地听着,长久以来盘旋在心头的疑惑终于一点点解开。 难怪江逸从一开始就对宋秋音如此维护。 难怪陆迟和宋秋音在陆家老宅初次见面时气氛那么古怪,她曾以为那是一见钟情的火花,甚至以为自己无意中当了两人的媒婆。 原来宋秋音认识他们两个,竟然比自己认识得早。 “高中毕业后,我和宋秋音就没联系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恋爱不恋爱。”陆迟继续解释,“去年圣诞节在英国再次遇到她,也是巧合,加上我表哥一直想见见当年收留我们的人,我才安排了那次见面,我和宋秋音先到餐厅等我表哥,没想到你偷偷来找我,被你看到误会了。” 姜栖想起圣诞节那晚,看到他们两人并肩走进餐厅的画面,又起瞬间联想到高中时他们两人雨中撑伞的那一幕,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一下子就认定两人又背着她联系了很久。 她轻声说,“你们三人有那段共同的过往,再次相遇认出了彼此,为什么偏偏瞒着我,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宋秋音说那是她不愿提及的伤痛,所以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我们三个,也就我表哥知道,连贺云帆都不清楚。”陆迟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懊悔,“再说,那毕竟是我们亏欠她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我没想到,她会利用这一点,从中挑拨,让你刻意疏远我。” 姜栖沉默了片刻,声线却透着冷意,“宋秋音挑拨是挑拨了,可你对她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那些好,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也忘不了,她是我讨厌的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是我的丈夫,却对她那么好,在我眼里,你就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陆迟喉结轻轻滚动了,被这些话刺得心头一痛。 这么一想,当年仓库火灾的事,宋秋音的说辞很可能也存在问题。 他刚想开口提及火灾的事,却忽然感觉四肢末端传来一阵异常的麻痹感,右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努力稳住脚步,更用力地背稳了背上的姜栖。 姜栖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缓缓说道,“我们今天走到这一步,双方都有问题,我明明很在意宋秋音的存在,却不敢说出来,害怕你真的很在意她,害怕我的丈夫……真的站在了我讨厌的那个人那边。” 陆迟感觉那股麻痹感在扩散,声音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对不起,怪我没做好,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还以为你和宋秋音,只是像和江逸那样,有点小摩擦,迟早能和好。” “我不怪你了,陆迟,真的。”姜栖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陆迟的颈窝,温热而潮湿,“和你结婚三年,我也有过幸福的时光,你给了我一个家,让我衣食无忧,订婚宴下药那件事,你以为是我做的,尽管你那么生气,可离婚的时候,你还是分了我这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在经济上,你从来没亏待过我。” “我的生日,大家都默认和姜梨是同一天,我没说,却一直期待你能发现,是我贪心了,但每年生日礼物你都送了,那天你放的烟花,我在同事的手机上看到了,很好看,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缩写,尽管是错的日子,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专门为我放过这样的烟花。” “你生气时丢出窗外的婚戒,王妈说你后来又冒着大雨捡回来了,还有你悄悄放在我手机壳里的平安符,明明你是最不信这些东西的人。” “那阵子,你天天学着下厨,说话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这样的陆迟,和以前的你判若两人,我能感受到,你在试着做出改变。” “马克说,我前两天在浴室晕倒,敲门没人应,你担心我,不顾危险从12楼窗户翻过来找我,还有今天也是……谢谢你救了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的心里,肯定多多少少有我的位置。” 陆迟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不是多多少少,是只有你。” 姜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不管怎样,我们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别再回头看了,我不想再变回那个患得患失的姜栖了,你好好的,我好好的,我们都往前看,过好各自的生活,好吗?” 陆迟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姜栖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他极其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答应你。” “我放手。” 姜栖怔住了,随即感觉到,挽着他脖子的手背,被几滴温热液体打湿了。 不是雨水。 是眼泪。 第233章 把我忘了吧 陆迟将姜栖背到山下的公路边,两人身上沾着泥污和草屑,狼狈得不成样子。 姜栖的手机在遇袭时不知所踪,陆迟的手机沉入了沼泽,所幸姜栖身上还揣着陆迟那个装有现金的钱包。他们拦下一辆路过的车,付了不菲的车费,赶往最近的医院。 两人并排坐在后面,一路上,陆迟靠窗静静坐着,一言未发,只留给姜栖一个沉默的侧影。 姜栖缩在座位另一侧,余光时不时瞥他一眼,这过分的安静让她心头发慌,却又说不清缘由。 车子很快抵达医院,姜栖有洁癖,还是先去公共洗手台洗了个手。 陆迟也跟着过来,他用左手拧开水龙头,而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垂在身侧,白纱布上已然晕开一片刺目的新鲜血迹。 姜栖在一旁眼尖地看到了,“你的手怎么又流血了?” 陆迟只洗了左手,受伤的右手下意识地往身后挪了挪,轻描淡写地说,“可能刚才使劲,伤口不小心崩开了,待会重新包扎一下就好。” 姜栖看着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很是无奈。 这只右手再被他这么折腾下去,怕是真的要废了。 先是烫伤,又是划伤,伤口崩了又崩。 两人去了急诊室,姜栖做了详细检查,医生说她吸入的毒雾较多,开了些缓解症状的药,脚踝的磕伤也做了清创和包扎,并无大碍,随时可以离开。 直到听见医生说她没事,陆迟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些。 走出急诊室,来到走廊相对安静的尽头。 陆迟从钱包里抽出厚厚一叠现金,塞到姜栖手里,“你拿着钱,自己打车回公寓,我就不送你了。” 姜栖接过现金,视线却再次落在他那只渗血的右手上,“你的手,不赶紧处理一下吗?” 陆迟微微喘着气,“待会就处理,你先走吧。” 姜栖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忍不住追问,“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陆迟扯出一抹极淡的笑,“背着你走了那么久的山路,不出汗才怪,看来我以后真得多补补了,你上次给我买的那个五十年野山参,我还没吃呢。” 姜栖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是他背着自己下山,指不定又加重了手的伤势,她犹豫了几秒,轻声开口,“我等你包扎完再走。” 陆迟闻言,那双平日里冷冽的眼眸,此刻竟氤氲着一层水汽,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记住你说的话,以后你要好好的。” 姜栖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刻推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难以抑制地细微颤抖。 “你有低血糖,以后要记得按时吃早饭。”陆迟絮絮叨叨地说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睡觉不要老踢被子,容易着凉感冒,吃鱼的时候要注意鱼刺,不要再被卡到了,喝中药虽然苦,但也是为了调理身体,还是得乖乖喝,外面的饮品不要随便乱喝,尤其是酒,你一喝就迷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个人住也要多注意安全,凡事多留个心眼,还有不会游泳就离水远一点,别逞强,不过还是劝你学游泳好,关键时刻能保命,以后我这个救生员就不在你的身边了……” 他说了好多好多,琐碎得像平日里的家常,姜栖却听得鼻尖发酸,终于忍不住推开他,“说这些干什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陆迟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你说以后各过各的,这不就是生离吗?” 姜栖被这句话噎得无言以对。 陆迟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现在执意留下来陪我,是因为心里舍不得我,还想着和我复婚,对不对?” “才没有。”姜栖别开脸,“那你自己好好包扎,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可是,当她走到医院门口,夜晚的冷风迎面吹来,心头那股莫名的心悸却骤然加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力拉扯着她的心脏,疼得她呼吸一滞。 强烈的直觉驱使她猛地转身,顾不上脚踝的疼痛,跌跌撞撞地往急诊室跑。 远远的,就看到陆迟正一手扶着墙,身形踉跄,站都站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陆迟!”姜栖急忙上前,扶住他胳膊,“你怎么了?” 陆迟脸色很是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呼吸微弱而急促,他看到去而复返的姜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试图掩饰,“我没事,你回来干什么?” “骗人!你这个大骗子!”姜栖哪里还会信他的话,慌忙检查他的身体,目光最终定格在他一直渗血的右手上,她颤抖着手,揭开那些湿黏的绷带,在层层纱布之下,手掌边缘赫然有两个清晰的蛇牙咬痕。 “你被蛇咬了?”姜栖难以置信地问。 陆迟已经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 “陆迟!”姜栖心慌得厉害,极力撑住他下滑的身体。 路过的医护人员发现了这边的异常,迅速推来担架车,七手八脚地将陆迟放上去,匆匆送进了抢救室。 姜栖被挡在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走出来,“患者是被毒蛇咬伤的,而且毒性非常强,扩散速度极快,现在必须立刻注射对应的抗蛇毒血清,你们看清楚蛇的样子了吗?得知道具体种类,我们才能调配血清。” 姜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凭着记忆,极其详细地描述了那条蛇的形状、颜色、花纹,并强调是在北部山区原始森林的沼泽边缘被咬的。 医生听后,脸色愈发沉重,“根据你的描述,那是一种比较罕见、只在特定原始生态区域活动的毒蛇,因为那片区域人迹罕至,咬伤案例极少,毒液样本采集困难,我们医院,甚至本地区其他医院,很可能都没有储存对应的血清。” 姜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声音发颤,“整个英国都没有?要是不注射血清的话,他会死吗?” “我们只能再试着再联系其他医院,但希望几乎渺茫,而且那蛇毒扩散得太快了,患者现在已经出现意识模糊、呼吸抑制等症状,情况很危急,恐怕撑不了多久,你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听完医生的话,姜栖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抢救室的,里面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陆迟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仪器上跳动的线条,微弱得让人心慌。 就在前两天,他还在网球场上意气风发地挥着球拍。 如今,却气息奄奄地躺在这里,命悬一线。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姜栖走到床边,俯下身,小心地查看他那只被蛇咬伤的右手,“为什么被咬了不说,还一直说没事没事,让我先走,你是想让我自责死掉吗?”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陆迟的眼皮费力地动了动,缓缓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在她脸上,他抬手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抬起,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别哭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隔壁那家伙还说,我就算死了,你都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看来,他说错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姜栖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你要是有事,我难辞其咎,你爸妈,你表哥,你的朋友们……他们都会怪我的,你撑住,不许有事,听到没有?” “撑不住了……”陆迟虚弱地牵了牵嘴角,那弧度悲伤而无奈。 他在被蛇咬到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有过不少户外经验的他,心里很清楚那原始森林里的毒蛇意味着什么。 罕见的品种,往往意味着缺乏对应的血清。 他放心不下的,只有她。 怕她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只能一路强撑着送她来医院。 陆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深深的眷恋,“我表哥……他人不错,应该能真心待你,你要是想和他在一起,不用顾虑我,当我表嫂也行,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 “什么表嫂!你别胡说八道了!”姜栖哽咽着,“留着点力气,医生会弄到血清的,你会好起来的!” 陆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停顿了许久,仿佛积攒着最后一点力气,用尽全力,一字一句地说,“姜栖,我爱你。” “我很后悔,那天晚上你问我,我没有回答。” 姜栖的眼泪瞬间决堤,哭得不能自已。 陆迟继续说着,像是要把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掏出来,“我们结婚结得那么草率,我总怕你不是真心的,我害怕……如果我先袒露了全部真心,就会成为那个一败涂地的输家,成为可以被你轻易放弃、随时替换的那一个……” 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眼底泛起幸福又苦涩的光,“可和你结婚的这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怪我没有经营好我们的婚姻,让你伤心难过了,对不起……” 姜栖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砸落。 陆迟费力地抬手,想再次擦掉她的眼泪,手指却颤抖得厉害,“别哭了,我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还看见你为我哭。” “你这个疯子!什么最后的时刻!”姜栖紧紧握着他抬起来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流逝的生命。 陆迟的瞳孔已经开始有些涣散,他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却又带着一种释然的温柔,“你说过……要往前看的……把我彻底忘了吧。” 话音落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只被姜栖握着的手,无力地从她掌心滑落。 几乎同时,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尖锐而绵长的“滴——”声。 姜栖蓦地怔住,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离,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耳鸣。 陆迟就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第234章 什么坏消息 姜栖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她颤抖着站起身,看向病床上那个仿佛只是沉睡过去的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陆迟,你别吓我了,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现出各种各样的陆迟,好的,坏的,讨厌的,温柔的,冷漠的……那些鲜活的面孔此刻都化为利刃,切割着她的心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才刚过完26岁生日,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姜栖伸出双手,晃了晃陆迟冰凉的脸颊,想把他从沉睡中唤醒,可躺在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胸口没有丝毫起伏,只有检测仪发出单调刺耳的警报声。 这时,医护人员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为首的医生迅速检查陆迟的状况,脸色凝重,“心跳骤停!准备除颤!” 姜栖被护士推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围着陆迟急救,医生将除颤板用力按在陆迟裸露的胸口,大声喊道,“200焦耳,第一次!” “砰——”陆迟的身体在强大的电流冲击下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 监测仪上的直线依旧笔直,毫无波澜。 “没有反应!300焦耳,第二次!” “砰——”又一次电流冲击,陆迟的身体再次弹起、落下,依旧没有任何生命复苏的迹象。 “第三次,360焦耳!” 姜栖目睹陆迟毫无生气的身体在一次次电流下无助地弹动,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陆迟!”她喊了一声。 姜栖倏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她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身,脸上湿漉漉的,梦中那刺耳的滴滴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身旁的关明夏被她惊醒,迷迷糊糊地开了床头的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一些黑暗,也照亮了姜栖脸上未干的泪痕。 关明夏坐起身,心疼地抱住她,“栖栖,你又做噩梦了?” 姜栖从英国回来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一直恍恍惚惚的,经常半夜做噩梦,那片黑暗的森林、那个深不见底的沼泽、那些嘶嘶作响的毒蛇,还有陆迟那惨白的脸颊……关明夏放心不下,只好陪着她一起睡。 看着姜栖失魂落魄的样子,关明夏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你别再自责了,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睡也睡不好,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先垮掉的。” 姜栖无力地靠在关明夏肩膀上,闭了闭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是啊,她不能倒下。 第二天清晨,姜栖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连早饭也没吃,便径直出门前往姜家老宅。 尽管很久没有踏足这里,但院子里正在扫地的女佣小蔡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惊讶地停下手中的活,“大小姐?您回来了?” 姜栖对她点了点头,问,“老太太呢?” 小蔡连忙放下扫帚,显得有些局促,“您是来看老太太的啊?她在屋里呢,我带您去。” 路上,小蔡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现在姜家可乱了,大少爷车祸坠海,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派出的救援队打捞了好多天,都说过两天再找不到,就几乎没生还的可能了。” 姜栖也隐约听说了姜屿川出车祸的事,但对这个同父异母兄长的安危,她内心深处并无太多波澜,直到此刻,她才顺着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小蔡回答,“上周五下午。” 姜栖眉心倏然一凝。 姜屿川周五下午出事,而她周五晚上就在山上遇袭,时间点如此接近,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小蔡叹了口气,“夫人听说这事直接晕倒住院了,输液了好几天才缓过来,老太太更严重,直接就中风了。” “中风了?”姜栖蹙眉。 “对啊。”小蔡点头,“周五下午老太太得知大少爷出车祸失踪的消息,虽然震惊,但当时看着还没什么大碍,可就在前天晚上,她突然就病倒了,医生说可能是情绪大起大落诱发了中风,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半边身子也不能动,您和她交流可能有点困难。”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主屋旁边的厢房外。 小蔡轻轻推开门,“老太太醒得早,看到您回来,说不定心情能好点。” 姜栖不信自己有这等疗效,但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老太太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比姜栖上次见时苍老了许多,脸颊凹陷,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衰败感。 听到动静,老太太缓缓转过头,当看清是姜栖时,她浑浊的眼睛里骤然亮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含糊声音。 姜栖走到床边,淡声开口,“我现在回来了,你上次电话里要和我说的事,是什么?” 老太太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气音。 她急切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颤抖地朝着姜栖比划着什么。 姜栖看得皱眉,又走近了一些。 老太太用颤抖的手指,紧紧抓住姜栖的手,在她掌心缓慢而吃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字。 姜栖凝神辨认了几秒,“财?” 财产? 姜栖明白了,“你找我来,是为了财产的事?” 老太太用力点了点头,眼神急切,她又继续在姜栖掌心写。 姜栖分辨着,“赵?” 她试探地问,“赵语莲?她打你财产的主意?” 姜栖自然知道老太太手里有不少值钱的收藏和积蓄,赵语莲这些年伏低做小,表面上老太太恭敬有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言而喻。 老太太再次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继续在姜栖掌心费力地写。 “和?” 姜栖不解,“和什么?” 老太太又在她手里比划了一下,开始写另一个字,像是“β”的形状,还没写完—— 门外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姜栖回头,只见陈叔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他看到姜栖,明显愣了一下,“姜栖小姐?您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姜栖对这个年迈的老管家陈叔,向来还算尊重。 当年姜梨觊觎老太太那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偷梁换柱弄了个假的,设计她打碎,再把真的据为己有,害她被老太太罚跪祠堂。 那时候陈叔还向老太太求情,本来要罚跪一夜的,最后只跪了三个小时。 姜栖感念这份情,一直对他比较客气。 但此刻,他这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却让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这语气,仿佛她是需要预约的客人,而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她眸色淡了淡,“抱歉,忘了和你提前报备一声,擅自来了,真是对不起。” 陈叔老脸有点挂不住,“大小姐,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您这么久没回来,这次来得突然,我没提前准备迎接您,怕招待不周,怠慢了。” 这时,床上的姜老太太突然激动起来,挥舞着能动的那只手,嘴里发出更加含糊不清的“啊啊”声。 陈叔见状,连忙上前,“老太太,该喝药了。” 他端着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老太太嘴边。 老太太却突然抬手,用尽力气,一把打翻了药碗。 “哐当”一声,药碗掉在地上碎裂,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姜栖的鞋面上。 陈叔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俯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语气依旧恭谨,“大小姐,要不您还是先出去吧?老太太得知大少爷失踪的消息,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可能会不小心伤到您,等老太太情况好点了,情绪平稳些,您再来看她也不迟。” 姜栖看了眼床上的老太太,发现她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盯着自己,嘴唇剧烈地张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陈叔跟了老太太几十年,在姜家地位特殊,他的话往往代表了老太太的意思。 姜栖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她还是没有再逗留,转身走出了房间。 路过大堂时,她迎面遇到了赵语莲。 赵语莲还是那副保养得宜的贵妇模样,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袍,妆容精致,只是脸色比平时略显憔悴,她正坐在老太太常坐的那张紫檀木太师椅上,姿态闲适地品着茶。 看到姜栖,赵语莲放下茶杯,抬了抬眼皮,“你回来干什么?” 姜栖停下脚步,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我姓姜,这里是姜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需要和你一个外姓人汇报?” 赵语莲的脸色沉了下去,“姜栖,注意你的态度,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 “名义上?”姜栖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那是你自己认为的,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叫苏禾。” 赵语莲冷笑一声,“你那个植物人母亲?这么多年,她抚养过你一天吗?给过你一分钱抚养费吗?还不是我和启年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却胳膊肘往外拐,真是让人寒心。” 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姜栖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怎么被这个后妈辛苦拉扯大的?那些冷眼、苛待、被姜梨随意抢走的东西、还有“私生女”这个伴随她整个成长岁月的污名……她都还记忆犹新。 姜梨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宽松的丝绸睡裙,头发随意披散着,显然是在老宅住下了,看到姜栖,她立刻没好气地开口,“姜栖,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个回来的问题,姜栖今天已经听烦了,懒得回应。 姜梨却不依不饶,语气尖刻,“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等我哥生死不明,奶奶又中风了,这个家乱成一团的时候,你才跑回来?是不是想趁虚而入,惦记着分财产啊?” “财产?”姜栖轻笑一声,那笑容毫不掩饰的讥讽,“你说对了,我就是来分财产的,属于我的,我一分都不会让。” 姜梨被她这直白的态度激怒,“你一个不受宠的,拿什么和我们争?” 姜栖却不以为意道,“姜屿川现在凉了,按顺序,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 赵语莲噌地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姜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这对母女,“意思就是,爸已经决定,培养我为公司的继承人了。” “什么?怎么可能!”姜梨尖叫起来,满脸难以置信,“你胡说八道!爸怎么可能把公司交给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姜启年走了进来,他脸色疲惫,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姜梨立刻冲上前,抓住姜启年的胳膊,“爸!姜栖说你要把公司交给她,是不是真的?” 姜启年看了眼姜栖,点点头,“是真的。” 赵语莲脸上的淡定终于破碎,她快步走上前,“启年,你做这个决定,怎么没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屿川他还生死未卜,你就这么着急……” 姜启年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救援队捞了这么多天,都说没希望了,公司现在群龙无首,乱糟糟的,总得有人管,我本来是想等屿川回来,让他复职,可他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总不能把自家的公司,一直交到外人手里吧?我年纪大了,一看文件就头疼得厉害,只能让姜栖先接手试试。” “爸!那我呢!我也行啊!”姜梨不服气地叫道。 姜启年瞥了她一眼,“你?你一个学音乐的,懂什么公司经营?平时除了买买买还会什么?成绩也烂得不能看,姜栖好歹是一流学校毕业,在至禾上过班,有职场经验,怎么也比你强点,还有你上次,和那个已婚的周董胡搞乱搞,弄出怀孕的事,这么不着调,公司交给你,我怎么放心?” 姜梨又被父亲当众揭短,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羞。 赵语莲还想争取,“可是,启年,要是屿川回来了,看到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他,把公司交给别人,他该多失望……” “我怎么就放弃他了?”姜启年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不是没有办法吗?鸡蛋总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姜栖不是别人,也是我们姜家人,让她管公司有什么所谓?等屿川回来,他们兄妹俩一起经营,互相帮衬,不是更好?以前屿川老是一个人闷声不响做决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还少吗?上次森语系列的丑闻,就是教训!” 赵语莲还想说什么,姜启年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太太如今中风了,整个家乱糟糟的,现在正是我们家比较艰难的时刻,你们还是好好相处,家和才能万事兴,就是因为我们家不和,才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转向姜栖,语气缓和了一些,“姜栖,你今天也收拾收拾行李,搬来老宅住,现在全家都在这里,正好培养培养感情,平时就是住得远,见面少,才总是吵吵闹闹,感情不和。” “什么?”姜梨第一个跳起来反对,“她也要搬进来?我不习惯和她同一个屋檐下!” 姜启年瞪了她一眼,“你要是不习惯,就自己搬出去住!没人拦着你!” 姜梨委屈地瘪瘪嘴,还想说什么,被赵语莲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姜启年看向姜栖,吩咐道,“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他转身朝书房走去。 姜梨和赵语莲站在原地,怨毒的目光死死盯在姜栖身上,几乎要喷出火来。 姜栖迎着两人充满恨意的视线,唇角弯起笑,“真是风水轮流转,既然转到我这里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不再看她们,径直跟着姜启年离开。 姜梨气得浑身发抖,“爸怎么突然就偏心她了?” 赵语莲却有点恨铁不成钢,“我平时叫你多读书,多长点心眼,你不听,就知道瞎玩,现在你哥下落不明,你爸除了她,还能指望谁?” “可哥都消失这么多天了,还能找到吗?难道我们以后真要被姜栖一直压一头?我受不了!你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赵语莲眯起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狠劲,“不会的,是我们的,永远都是我们的,谁也别想抢走。” 书房外的走廊上,姜启年走在前面,姜栖默默跟在后面,她也是被迫回国的。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是顾叙白发来的新消息。 姜栖的心脏狠狠跳了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她的手指甚至有点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点开。 怕是什么坏消息。 第235章 离他远远的 那天在抢救室外等待的时候,姜栖强压着慌乱,向路人借了手机,凭着记忆拨通了顾叙白的电话。 第一次拨错了最后一个数字,第二次才成功接通。 她语无伦次地把陆迟在山上被毒蛇咬伤、性命垂危的情况告诉了顾叙白,顾叙白在电话那头安抚她别慌,说自己会尽快想办法赶过去。 然而,还没等来顾叙白,姜栖就眼睁睁看着陆迟失去了生命体征。 刺耳的警报声中,医生护士冲进去进行紧急抢救,除颤仪一次又一次地压上他的胸膛,姜栖的心也跟着那一次次电击起落,就在第三次除颤后,监护仪上那令人绝望的直线,终于重新出现了微弱的起伏。 几乎就在同时,顾叙白带着从研究所紧急调取的抗蛇毒血清赶到了医院。 原来,之前他们研究所的团队在北部山区采集样本时,也曾有人被那里的毒蛇咬伤,险些丧命。 研究所为此特地采取了毒液样本,研制并储备了少量血清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次救了陆迟的命。 虽然及时注射了血清,陆迟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但他却陷入了昏迷,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顾叙白与主治医生沟通后,走出病房。 姜栖隔着玻璃,望着里面那个安静得过分的人,担忧地问,“他怎么还没醒?” 顾叙白解释道,“他被毒蛇咬后,还背着你走了那么远的路,加速了毒液在血液循环中的扩散,可能对部分神经造成了影响,恢复需要时间。” “会一直醒不来吗?”姜栖最害怕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 顾叙白不忍心欺骗,还是如实相告,“目前毒素是控制住了,但神经损伤的后果因人而异,如果损伤到关键脑区,确实有长期昏迷的风险,今晚是危险期,明天会安排更详细的脑部检查。” 姜栖听完,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顾叙白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温声劝道,“你今天也吓坏了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陆迟这边有我守着。” “他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回去?回去也睡不着。”姜栖固执地摇头,目光未曾离开玻璃窗内。 顾叙白见她坚持,便不再多劝。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许凌霜的电话。 许凌霜语气急切,说陆迟去找姜栖,两人都已失踪,救援队正在山上搜寻,但一直没找到。 顾叙白让她别担心,并告知两人目前在医院的情况。 许凌霜很快赶了过来,看到躺在重症监护室的陆迟时,她脚步顿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得知陆迟是踏进那片森林才被毒蛇咬伤昏迷,她神色复杂,“我当时极力劝他不要进去,那片森林太危险了,可他根本不听。” 姜栖在一旁听着,嘴唇抿得发白,自责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许凌霜转向姜栖,带着疑惑问道,“不过,姜栖,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那片森林里去?” 姜栖将遇袭的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我不是自己去的,我在营地边缘打电话,被人从背后打晕了,醒来时,已经被带进了森林深处,那个人正想把我拖进沼泽。” “那个人是谁?你看清了吗?”许凌霜追问。 姜栖回忆了下,“森林里面黑漆漆,那个男的又穿着一身黑,戴着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 顾叙白闻言,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担忧,“你记得和谁有过比较大的恩怨,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姜栖再次摇头,那个黑衣人身手专业狠辣,与当年开车撞母亲的司机眼神很像,如果是冲她母亲来的,她并不清楚母亲过往的恩怨。 另一种可能,就是同时牵扯她们母女的恩怨,那就只有赵语莲那边的人了。 三人一夜未眠,守在重症监护室外。 直到天色渐亮,顾叙白跟着主治医生进去给陆迟做详细检查。 姜栖和许凌霜在外面等待,隔着玻璃窗望着里面。 陆迟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身上连着各种仪器,平日里冷峻的眉眼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脆弱。 “还是第一次,看到陆迟这么虚弱的样子。”许凌霜轻声感慨。 姜栖也很少见,上一次他这么虚弱,还是登记完离婚手续在民政局门口发高烧晕倒。 陆迟向来精力旺盛,自律到近乎苛刻,可如今这铁打的人倒下了,才让人惊觉他也会受伤,而且可能再也醒不来。 不久,顾叙白和医生一同出来,带来了相对安心的消息,陆迟生命体征已稳定,神经损伤在可控范围内,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姜栖悬了一夜的心,这才稍稍落下一点。 主治医生离开后,三人正低声商量着谁在医院留守,白雅舒和贺云帆却匆匆赶到了。 顾叙白有些意外,“小姨,你们怎么来了?” 许凌霜轻声解释,“是我通知的,陆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觉得他的家人理应知道。” 白雅舒看向监护室里昏睡的儿子,惊惧与愤怒交织,“凌霜不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等陆迟真的没了,才通知我这个当妈的来收尸吗?” “小姨,什么收尸不收尸的,没这么严重。”顾叙白连忙安抚。 “不严重?”白雅舒指着玻璃窗内,“不严重的话,他会躺在这里昏迷不醒?到底怎么回事?陆迟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毒蛇咬了?”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滞,顾叙白沉默,许凌霜欲言又止。 姜栖深吸一口气,坦然承认,“他是因为救我,才被毒蛇咬的。” 白雅舒目光瞬间钉在她身上,胸口起伏,但勉强克制着,“也对,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他这样不管不顾?以前我说你一句,他都要跳出来维护,让我别对你指手画脚,我带你去做按摩,稍微重了点留下印子,他连夜打电话怪我苛待你,每次家里催生孩子,哪次不是是你做缩头乌龟,他挡在你面前?”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不满更甚,“可你呢?这个婚明明是你要结的,最后吵着要离的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婚一离,他公司也不管了,一个人巴巴地追你到英国来,现在,差点把命丢在异国他乡,这个结局,你满意了吗?”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姜栖心上,她垂下眼睫,声音低哑,“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白雅舒别开脸,“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我想等陆迟醒来再走。”姜栖坚持。 “他醒不醒来,都不关你的事。”白雅舒语气坚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离他远远的。” 贺云帆在一旁轻声劝道,“伯母,您消消气,陆迟那么在乎姜栖,他要是醒来,第一时间肯定最想看到她。” “看到又怎么样?”白雅舒转向姜栖,目光如炬,“姜栖,你摸着良心回答我,你打算和陆迟复合吗?” 姜栖喉咙干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白雅舒见她默不作声,语气更冷,“那你留在这里干什么?既然没有复合的打算,就不要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当断不断,害人害己,难道非要等他下次真的为了你把命丢掉,你才能想明白吗?” 姜栖僵在原地,贺云帆轻轻推了推她,低声道,“姜栖,你也熬了一夜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姜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监护室里沉睡的陆迟,在贺云帆的陪同下,离开了医院。 车上,贺云帆宽慰道,“伯母只是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些,你也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陆迟这个儿子,在国内接到消息时,她吓坏了,你体谅一下她做母亲的心情,别把那些话太往心里去。” “我理解的。”姜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很轻。 “上次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帮忙找陆迟,你那冷漠的态度,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了。”贺云帆叹了口气。 “说到底,陆迟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姜栖闭上眼睛,“他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良心也难安。” “如果不是因为你。”贺云帆缓缓问道,“陆迟因为别的原因躺在那里昏迷不醒,你会像上次那样,漠不关心吗?” 姜栖很难回答,不管是不是因为她,当她亲眼看到陆迟心跳停止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停止了跳动。 贺云帆将她送到公寓楼下,临别前,又说,“陆迟生日那天,半夜给我打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口齿不清地喊‘老婆,我想你了’,我想……他那通电话,本应该是要打给你的,他语气里的那种忧伤,让我很不放心,所以才联系你。” 姜栖知道,那天陆迟打网球误伤了顾叙白,她还责怪他来着,晚上就见他喝得烂醉如泥。 “陆迟有他做得不对的地方。”贺云帆语气诚恳,“但他也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挽回,他问我怎么挽回你,我说下厨,他就真的去学了,你们领离婚证那天,他也不是故意玩失踪,他只是像个胆小鬼一样躲起来,不敢面对你们真的要分开的事实,他甚至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离婚,我说你跪下试试,他居然真的考虑进去了……姜栖,他在别的事情上或许会赌气,唯独在和你分开这件事,他并不想赌气。” 姜栖听完,眼眶阵阵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将湿意逼回去,轻声说,“我知道了。” 独自走进公寓楼,电梯门打开,她看到邻居马克正在陆迟家门口徘徊,不停敲门,没人应。 看到姜栖走来,马克眼睛一亮,用英语问,“嘿,你知道我的偶像去哪了吗?” 姜栖有些疲惫,平静地问,“你找他做什么?” “打游戏啊!”马克理所当然地说,“他答应我今天有空的话,还带我上分的!他人呢?跑哪儿去了?敲半天门也没人应。” 姜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这个公寓一天前还充满着他的气息和声音,如今却空荡冷清,有一种人走茶凉的寂寥感。 想到那个答应带人上分的家伙,如今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一直酝酿在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马克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哭了?” 姜栖没有回答,低头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躺在床上,身心俱疲,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脑海里全是陆迟苍白的面容和监护仪刺耳的声音,手机丢了,她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陆迟现在情况如何。 下午,她出门买了个新手机,办了新号码。 买完手机,又忍不住绕路去医院一趟。 远远地,她看到许凌霜、贺云帆和顾叙白三人站在病房外低声交谈,她刚想走近,两名身着黑西装的保镖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 白雅舒从旁边的走廊缓步走来,神色冷淡,“我说了,让你离陆迟远远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我只是不放心他。”姜栖低声解释。 “所以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才来的?”白雅舒语气带刺。 姜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来了,对陆迟没有任何好处。”白雅舒态度坚决,“这些天,我会派人在这里守着,不会让你靠近他半步,你走吧,别逼我把话说得更难听。” 保镖如同铜墙铁壁拦在那,姜栖寸步难行,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地转过身,一步步往外走。 顾叙白余光瞥到了姜栖离开的背影,快步走到白雅舒身边,低声道,“小姨,等陆迟醒来,要是知道你这样把姜栖赶走,他肯定会怪你的。” 白雅舒目光悠远,语气坚定,“我这是为他好。” “姜栖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她身上。”顾叙白试图劝解。 白雅舒闻言,转头审视地看着他,“怎么你一口一个姜栖的?你跟她很熟?” 顾叙白顿了顿,坦然道,“在英国认识的,算是朋友。” 没等白雅舒再问,许凌霜走了过来,礼貌告辞,“伯母,我先走了,晚点我再来看陆迟。” 白雅舒的脸色缓和了些,温和地说,“凌霜,辛苦你了,在这守了一夜,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许凌霜面露愧色,“说来也有我的错,当时我要是能再坚决一点拦住陆迟,不让他进那片森林,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白雅舒无奈地叹口气,“陆迟那个犟脾气,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姜栖走出医院门口,她这才想起还没联系关明夏,平常两人每天都会发消息通电话,她失联了这么久,关明夏该担心了,她连忙用新号码给关明夏打去了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关明夏一听到她的声音,激动不已,“栖栖!是你吗?我打了你几百个电话都没人接,急死我了!” “我手机昨晚丢了,刚换了新的,你这么着急找我,出了什么事?”姜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关明夏语速飞快,带着慌乱,“我今天早上去医院看阿姨,她不见了,病房里空荡荡的,护工和保镖也都不见了!我想找你商量,又联系不上你!” “什么?”姜栖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母亲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 她得回国看看什么情况。 一边是下落不明的母亲,一边是昏迷不醒的陆迟。 但现在白雅舒派保镖拦着她,她也靠近不了陆迟半分,继续留在英国也无济于事。 短暂的挣扎后,姜栖做出了决断,转身再次跑回医院,直奔陆迟病房的方向。 在走廊拐角,她与正要离开的许凌霜擦肩而过,许凌霜似乎叫了她一声,但姜栖心事重重,完全没有听见。 来到病房外,果然再次被那两名保镖拦住。 白雅舒站在不远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态度漠然。 顾叙白注意到去而复返的姜栖,快步走了过来,“姜栖,你怎么又回来了?” 姜栖急切地说,“我待会就得买机票回国了,如果陆迟醒了,请你及时通知我一声。”她快速报出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新号码,你记一下。” 顾叙白拿出手机记下,眉头微蹙,“怎么这么突然要回国?” “我妈失踪了。”姜栖声音有点慌乱,“具体情况还不知道,我得赶紧回国一趟,” 顾叙白宽慰道,“好,你放心回去,这边有我看着,陆迟情况稳定,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你自己也要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姜栖道了谢,匆匆离开了医院,当晚便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一落地,她就赶往母亲所在的医院,调取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带走母亲的人,赫然是姜启年的手下。 姜栖直接找到父亲对峙,姜启年没有掩饰什么,直接以苏禾作为要挟,要求姜栖代替失踪的姜屿川,接手乱糟糟的姜氏。 得知母亲暂时安全,并非落在那个想杀她的神秘黑衣人手中,姜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但面对父亲赤裸裸的要挟,她迟迟没有答应。 回国后的三天,姜栖在双重压力下浑浑噩噩,一边没有等来陆迟苏醒的确切消息,另一边母亲又被姜启年控制着,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座大山挤压着,几乎要喘不过气,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颓丧。 第四天,姜栖终于意识到不能再逃避下去,她决定先稳住姜启年,救出母亲再说,于是来到了姜家老宅。 跟着姜启年走向书房的路上,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叙白发来的消息。 屏幕上只有简洁的四个字,却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她连日来的阴霾。 【陆迟醒了。】 第236章 你来管公司 收到顾叙白发来陆迟醒来的消息,姜栖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细问情况,书房门口就传来姜启年不耐烦的催促声,“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 姜栖只好将手机塞回口袋,快步跟了上去。 书房里,姜启年站在宽大的红木桌后,转过身看着她,语气带着惯有的掌控感,“想通了就好,家里有公司,干嘛跑去给别人打工?把至禾那份工作辞了,明天去姜氏上班。” 姜栖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讥讽,“你以前给过我这个机会吗?就只会让我去联姻,讨好陆迟,讨好陆家,给姜氏换取利益。” 姜启年不以为然,“那确实是你对家里做的最大贡献啊,你和陆迟结婚那三年,我们姜氏背靠陆氏,拿到了多少项目,水涨船高,再看看现在,一落千丈。” 他顿了顿,试探地问,“不过,我听说陆迟这段时间人也不在国内,他是不是去英国找你了?” 姜栖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怎么会这么想?” 姜启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陆迟半个月前还专门找过我,打听你妈的事,问东问西,上来对我就是一顿指责。” 半个月前…… 那是陆迟上次回国的时间。 姜栖暗忖,随即追问,“你都和他说了?” “那倒没有。”姜启年摆摆手,“有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前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不光彩,还不是你害的!”姜栖的声音骤然变冷。 姜启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怎么害她了?又不是我开车撞的她!这三年,我还收留一个不相干的前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还好意思说是你收留的?”姜栖冷笑,“医药费不是奶奶出的钱?” “你奶奶出的钱,不就是我们姜家的钱吗?”姜启年理直气壮。 姜栖懒得再跟他扯这些陈年旧账,直接切入正题,“你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妈?” 姜启年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等你把公司经营上手了,我自然会放,我要不先把你妈控制住,你这孩子会乖乖听我的吗?” 姜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我对你来说,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吗?需要联姻就把我往外推,姜屿川不在了,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 “爸也是没办法。”姜启年叹了口气,“屿川现在找不找得到都说不准,我能靠得住的就只有你了,你不来管公司,我以后交给谁?” “你对我就这么有自信?不怕我把公司败光?”姜栖反问。 姜启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透着几分哄劝,“和姜梨那丫头相比,你肯定是更靠谱些,再说,你把公司管好,不但是为了我们姜家,也是为了你自己,有能力还不是你自个的?不比在外面给别人打工强?” 姜栖没被轻易说服,“给姜氏打工,没有股份,我也是白打工。” 姜启年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丫头还挺会算账,我们姜家股份占比60%,我20%,屿川30%,老太太10%,我可以把老太太那10%变更到你名下。” “才10%?”姜栖挑眉,“你就想让我卖命?姜屿川要是回来了,你又打算把我踢出局吗?” “不会的。”姜启年保证道,“屿川要是回来了,我那份再给你10%就行了,你就是20%,屿川30%,你们兄妹俩一块管公司,要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要是屿川没回来,他的股份我们一人一半,你就25%了,也不错了。” 姜栖随口接了一句,“那我还是希望他别回来。”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姜启年脸色一沉,“你哥之前也没少对你好,怎么巴不得他死呢?为这事你奶奶都病倒了!” 姜栖不再争论,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谈完了,我妈呢?我总得确认她的安全。” 姜启年有些不耐烦,“我要想对她动手,早三年前就找人拔了她氧气管,至于留到现在吗?还不是看在她是你妈的份上。” 姜栖一噎,她这个父亲的确虚伪算计,但似乎也确实没有做过赶尽杀绝的事。 “你要不放心,我会把她的病房实时监控发你手机,行了吧?”姜启年退了一步。 姜栖却仍有疑惑,“我明明把她藏起来了,你到底怎么找到的?” 姜启年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愿多说,“我自有我的办法。” 姜栖见问不出什么,也没再追问,转身准备离开。 “待会收拾行李搬回老宅住。”姜启年在身后扬声吩咐,“晚上,我给你讲讲公司目前的状况和安排。” 姜栖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她走出书房,看着这栋熟悉又陌生的姜家老宅,心中思绪翻涌。 曾经,她总是逃避姜家的一切,觉得眼不见为净。 可她明明才是名正言顺的姜家女儿,却被赵语莲带着一双儿女插足了她的家庭,赶走了她妈妈,导致她成了所谓的私生女。 这么多年下来,连她自己都快要接受这个私生女标签了,一退再退。 可现在姜屿川失踪了,姜启年有意让她接手姜氏,她也不想再退了,没准黑衣人是赵语莲为了财产派来的,她们越是想得到,她就更不能拱手相让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叙白发来消息:【姜栖,你母亲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姜栖回复:【我爸这边暂时不肯放人,促醒治疗的事可能得往后延了。】 顾叙白很快回复:【没关系,我接下来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等陆迟出院,我应该和他一起回国。】 姜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字问道:【陆迟醒来后,身体还好吗?】 过了片刻,顾叙白的消息传来:【他刚刚只是迷迷糊糊醒来了一会,意识还不清醒,昏迷太久,身体虚弱,又输了些药,预计再过两个小时,应该就能恢复意识了。】 姜栖盯着那几行字,心情复杂。 按理来说,陆迟醒了,她应该飞去英国看看他。 可现在她要忙着应付姜家这边的事,实在是走不开。 第237章 想见到的人 两个小时后,病房里。 陆迟的意识终于从漫长的黑暗中挣脱,慢慢恢复了清醒。 昏睡了太久,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每个关节都透着沉重的疲惫感。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 然后,他看到了围在病床边的四个人——贺云帆、许凌霜、顾叙白,还有坐在床边的母亲白雅舒。 “陆迟,你终于醒了!”许凌霜最先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欣喜,“你昏迷四天了。” 陆迟的目光在四张脸上缓缓扫过,眼神有些空茫,像是在确认什么。 随即,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往病房四周看去,门口,窗边,甚至病房里的小沙发…… 没有。 哪里都没有。 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喉咙干涩得像是要裂开,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难辨,“姜栖呢?” 白雅舒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些无奈,“你眼里就只有姜栖?我们四个大活人站在这,你看不到?” 陆迟还是虚弱,说话有些费劲,但他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姜栖她人呢?” 话音落下,贺云帆、许凌霜、顾叙白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有微妙的凝滞。 最终还是白雅舒打破了沉默,淡声开口,“她人好好的,已经回国了。” 回国了…… 陆迟眼底刚刚亮起的一点点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嘴唇血色尽褪,显得更加苍白,他闭上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顾叙白有些不忍,温声补充道,“姜栖也是有事走不开,她也挺担心你的情况,早上还发消息问我你醒来了没。” 贺云帆也连忙附和,“对啊,我和伯母赶到的那时候,她在病房门口守了你一整夜,眼睛都熬红了。” 但这些话似乎并没有让陆迟的脸色好转多少,他重新睁开眼,眼神里却没什么光彩,哑声道,“云帆留下,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他说。” 其他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陆续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关上,只有仪器发出的规律滴滴声。 陆迟抬眼看向贺云帆,直截了当地问,“姜栖什么时候回国的?” 贺云帆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犹豫。 “四个人里,我最信你。”陆迟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连你也要瞒着我?” 贺云帆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只好如实说了那天在病房门口白雅舒赶走姜栖,还有派两个保镖守着,不让她靠近半步,以及第二天姜栖就回国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 陆迟听着,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阴郁。 贺云帆走出病房后,白雅舒似乎预料到什么,没等贺云帆开口,她就主动推门走了进去。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把姜栖赶走的?”陆迟的声音不高,却蕴着隐隐的怒气。 白雅舒走到床边,看着儿子苍白却依旧锋利的眉眼,叹了口气,“你都为姜栖差点丢了命,我能不清楚,你醒来最想看到的人是她吗?”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不是为了帮你逼她一把,我问她,你打算和陆迟复合吗?她不吭声,她要是说复合,我不就让她留下了?” 陆迟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涩然,“我没想过,救她一次,就得逼着她和我复合。” 他冷冷斜了白雅舒一眼,“你瞎帮什么?” 白雅舒接收到他冷冷的视线,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话已出口,她索性继续说下去,“她第二次来医院的时候,我又问她,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才来的?她还是不吭声,也不否认,更没说是放心不下你才来的。” “她对你,恐怕只有救命之恩的愧疚,担心你真出事,自己良心过意不去而已。”白雅舒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陆迟抿紧了苍白的嘴唇,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受伤,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白雅舒放软了语气,但话里的意思依旧清晰,“我虽然派了两个保镖,但也是象征性拦一下,她被拦就拦了,也不会再向我争取几句,没待多久就转身走了,当晚更是直接买了机票回国,之后再也没在医院出现过。” “姜栖为人确实不错,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她要是真的那么在乎你,我就算铜墙铁壁地拦着她,她也总能找机会偷溜进来看你吧?再不济,也该是等你醒来、确认你没事了才回国,后面几天她也没来看过你一次……”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在陆迟心上缓慢切割,他感觉心脏抽痛起来,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刮得生疼。 他抬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而困难。 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开始波动,发出了刺耳的滴滴警报声。 白雅舒这才察觉他不对劲,惊慌地问,“陆迟,你怎么了?” 在门口的顾叙白听到声响,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他看到陆迟痛苦的表情以及监护仪上异常的数据,脸色一凝,快步上前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同时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一阵忙碌后,给陆迟注射了镇静药物,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再次陷入了昏睡,只是眉头依旧紧紧皱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许凌霜站在门口,目睹里面混乱又恢复平静的过程,忍不住低声问,“陆迟怎么刚醒又这样?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顾叙白看着病床上昏睡的陆迟,沉声道,“现在还说不准,有些神经系统的损伤很难立即检测出来,需要时间观察,他昏迷了四天,身体机能本就处于低谷,心脏负荷能力很弱,醒来后受到了刺激,才会引起这么剧烈的反应。” 他转向脸色很差的白雅舒,语气严肃地问,“小姨,你刚才和他到底说了什么,才刺激到他了?” 第238章 担不起意外 白雅舒看着病房里昏睡的儿子,叹了口气,“我还不是想劝陆迟认清现实,早点放下姜栖,长痛不如短痛。” 顾叙白皱眉,语气里带着不赞同,“要劝也不是他刚醒来就劝,你这时候说这些,不是存心要他命吗?他身体还很虚弱,情绪剧烈波动会影响恢复。” “我知道了。”白雅舒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以后不劝就是了。” 这时,走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秦淮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走了过来,停在许凌霜身边,微微欠身,“小姐,已经订好今晚回国的机票,我们该走了。” 许凌霜有些惊讶,“这么赶?” “您已经在英国待了一个多星期。”秦淮神色平静,公事公办地解释,“肖董刚刚来电话催您回国,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处理。” 许凌霜下意识地看向病房里的陆迟,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可是……” 白雅舒温声道,“凌霜,陆迟现在人也醒了,这么多天有劳你和云帆这样的朋友在这守着,我很感谢,你要有什么事要忙就回国吧,这里有我和叙白呢。” 许凌霜听出了话里的客套,知道再留下也不合适,只好点点头,“那好吧,希望陆迟早日康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她最后看了一眼病房方向,才转身跟着秦淮离开。 贺云帆也有事要忙,简单告辞后也离开了医院。 等他们两人走后,走廊里只剩下白雅舒和顾叙白。 顾叙白看着白雅舒,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小姨,你就这么讨厌姜栖?” 他记得白雅舒以前和他提过这段婚姻的开始。 陆迟和姜栖当年意外睡了一晚,之后姜栖找到陆老爷子,逼着陆迟娶了她,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姜栖的蓄意为之。 白雅舒收回视线,淡淡地说,“讨厌倒没有,只是有点埋怨。” “她那样逼迫的方式嫁给陆迟,任谁心里多多少少会不舒服。”她转过身,看向顾叙白,语气平和了许多,“可三年的相处下来,扪心自问,我也是真心把她当儿媳看待的,我带她去见世面,教她社交礼仪,陪她保养护肤,好吃好喝都会紧着她,过年过节礼物零花钱没少给,平时那些衣服珠宝更不用说了,她气血虚,调理中药都是我带她去看的老中医,她的产检,小两口闹别扭,我更是一次不落亲力亲为陪她去,她娘家那边,逢年过节该送的礼数一样没少,都给足了她体面。”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爱屋及乌,我不就想着让她和陆迟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结果呢?他们婚不声不响地离了,还是姜栖提出的。” 顾叙白理解点点头,“可婚姻本就充满变数,过不过得下去还得看他们两个人,谁对谁错怎么说得清?外人再怎么介入也没用。” 白雅舒的目光重新投向病房里昏睡的陆迟,眼神里满是心疼,“我也明白,可问题是,陆迟想不通,他现在眼里只有姜栖,把家人、朋友、事业什么都抛在一边了,姜栖没有复合的打算,他自己却陷在那里出不来,我不就想劝他醒悟过来,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要死要活的?” 顾叙白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白雅舒眼角的细纹,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他确实很能理解她的担忧。 “我不是反对姜栖这个人。”白雅舒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深深的疲惫,“他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哪怕一直单身也好,我就希望他好好活着,上次那场火灾,他就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这次又是被毒蛇咬了,差一点点就救不回来了,下次呢?还会有什么意外?” 顾叙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小姨,别想那么远,陆迟会好起来的,等他身体恢复了,你再劝也不迟。” —— 另一边,姜栖在关明夏家收拾行李。 关明夏在一旁,抱着靠枕坐在床上,眉头紧锁,“栖栖,你真的想好要搬去姜家老宅住啊?” 姜栖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想好了。” 关明夏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她身边,语气里满是担忧,“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进了龙潭虎穴一样?这么让人放心不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姜栖提起行李箱,转身对关明夏说道。 关明夏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地叮嘱,“你那个白莲花后妈可不是吃素的,你得千万小心,入口的东西最好用银针探一下,晚上睡觉锁好门窗,还有走路小心看路,会不会有东西绊倒你……” 姜栖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放下行李箱,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都说她是白莲花了,她手段哪有这么低级?太明显的话,姜启年也不是傻子,她这个人在姜家得瑟这么久,最擅长的就是装无辜,把姜启年哄得团团转。” 关明夏撇撇嘴,“好吧,不过怎么感觉你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多了?昨天还浑浑噩噩的。” 姜栖一怔,轻声说,“陆迟今天醒了。” “难怪!”关明夏恍然大悟,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声音闷闷的,“这下你不用再自责了,虽然冰块脸是很讨厌,但我这次还是谢谢他,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抱得更紧了些,“不过,以后你还是别去那种偏僻的荒郊野岭了,知道吗?” 姜栖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傍晚时分,姜栖提着行李箱来到姜家老宅。 刚走到门口,姜梨就抱着胳膊挡在那里,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里全是挑衅,“你还真好意思提着行李来?脸皮可真够厚的。” 姜栖一把推开她的手,拉着行李箱径直走进去,声音冷淡,“这是我家,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姜梨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顿时火冒三丈,跟在她身后尖声嚷道,“你家个屁!这里没有一个房间留给你,赶紧滚出去!” 这时,姜启年和赵语莲闻声从客厅走了过来。 姜启年脸色一沉,呵斥道,“什么滚不滚出去?那是你姐姐,没大没小的!” 姜梨刚想嚷嚷,赵语莲递给她一个严厉的眼神,她瞬间噤声,只是狠狠地瞪了姜栖一眼。 姜栖无视她的目光,随口问,“我住哪?” 姜启年指了指二楼,“姜梨隔壁那个房间,朝阳的,已经收拾好了。” “什么?”姜梨瞬间又炸了,“爸你偏心!我前两天说要住那个大房间,你不让,合着是留给姜栖的!” 姜启年理所当然地说,“姜栖那么多年没和我们一块住,住大点也是应该的。” 他转向姜栖,语气缓和了些,“把行李交给佣人吧,准备吃饭了。” 姜栖把行李交给一旁的佣人,一行人来到餐厅落座。 姜梨还是气鼓鼓的样子,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姜启年看着桌上多出来的那个空位,原本属于姜屿川的位置,感慨道,“好不容易一家人凑齐吃个饭,屿川人却不在……” 赵语莲闻言,眼圈又微微泛红。 她刚得知姜屿川失踪那几天,眼睛都快哭肿了,后来她总是安慰自己,没找到就是最好的消息,儿子向来这么优秀,不会有事,应该只是在某个角落养伤。 她声音带着期盼,“要不要再加派人手,在附近的村落寻找?也许被好心人收留了也说不准。” 姜启年点点头,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好,明天我托人再试试,你也别太忧心了,注意身体。” 姜栖的视线在餐桌上扫过,忽然问,“奶奶呢?” 姜启年解释道,“她那个情况,怎么能出来吃饭?陈叔已经提前安排她吃过了,现在应该休息了。” 姜栖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叔。 陈叔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匆匆移开,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姜栖收回视线,状似随意地问,“奶奶怎么中风的?得知姜屿川失踪的时候,她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前两天就突然受不了了?” 赵语莲闻言,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筷尖在半空停滞了半秒,才继续动作,将菜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 姜启年叹了口气,“就是我们一家三口搬来老宅住的那晚,本来想着老太太接受不了屿川失踪的消息,怕她一个人撑不住,所以想来陪陪她的,可能老太太见到我们,情绪反而更激动了,情绪大起大落,晚上又做了噩梦,半夜就突然中风了。” 姜栖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么巧就是那天?老太太中风了?最有可能下手的人……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赵语莲。 赵语莲掩饰得很好,脸上适时地露出担忧,还若无其事地给姜栖夹了一块鱼肉,“小栖,我记得你爱吃鱼,要多吃点,这鱼很新鲜。” 姜栖看着碗里那块雪白的鱼肉,胃里突然泛起一丝恶心,她想到关明夏的叮嘱,该不会真的下毒吧? 虽然知道赵语莲不至于用这么拙劣的手段,但那股反感还是让她无法下咽。 她拿起筷子,将那鱼肉拨到旁边的小瓷碟里,语气平淡,“这鱼骨头太多了,我可不敢吃,万一卡住喉咙,就麻烦了。” 赵语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声音依旧温柔,“是吗?那下次我吩咐厨房做点没什么骨头的鱼。” 两人在餐桌上,隔着热腾腾的饭菜,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这顿饭的后半段吃得很安静,只剩下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姜梨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罕见地没有再多话,只是时不时用不善的眼神瞟姜栖几眼。 第239章 他二次醒来 饭后,姜启年把她叫到书房,讲了整整两个小时公司的事务。 姜栖听得云里雾里,那些陌生的名词和复杂的报表像天书一样,她对商业经营实在不熟,以前在至禾做的是设计工作,但此刻她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听。 听完后回到房间,已是晚上九点多。 房间很大,是沉稳的中式风格,高高的天花板,深色木质家具,窗棂是雕花的。 窗户半开着,夜风穿堂而过,带着院子里草木的气息。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姜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棉质睡衣,她掀开被子准备上床,动作却在瞬间僵住—— 一条暗绿色的的蛇赫然躺在床单中央。 姜栖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背脊撞到了衣柜。 几秒后,她才定下神来,才发现那“蛇”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眼睛是两颗塑料珠子,是玩具蛇。 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 姜栖压下心头的余悸,走上前,一把拎起那条玩具蛇,转身就往外走。 走廊的灯光昏黄,她径直走到隔壁那扇贴着粉色少女心贴纸的房门前,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姜梨正躺在粉色的公主床上玩手机,穿着毛绒绒的兔子睡衣,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冰凉的东西就“啪”地丢在了她脸上。 “啊——!”姜梨吓得尖叫一声,手机都甩了出去。 她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东西抓下来,定睛一看,是那条玩具蛇,顿时气得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踩在地板上,脸都涨红了,“姜栖!你干什么?!” 姜栖就站在门口,小脸素净,穿着简单的白色睡衣,她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串个门,声音平淡,“你的东西,我不丢给你,丢给谁?” 姜梨梗着脖子狡辩,“谁说是我放在你房间的?你有什么证据?” 姜栖挑眉反问,“我有说,是在我房间找到的吗?” 姜梨一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就是我吓唬你的怎么样?识相点赶紧离开这个家,不然下次就是真的了,看我不把你吓死!” 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叔听到姜梨的尖叫声,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关切,“二小姐,您这出什么事了?我刚刚听到……” 话说到一半,他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姜栖,愣了愣,改口道,“大小姐,” 姜梨又变脸,指着床上那条蛇,委屈巴巴地告状,“陈叔!你看!姜栖她突然闯进来,把这个蛇丢在我脸上!吓死我了!” 陈叔看向姜栖,眉头皱了起来,“大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呢?二小姐胆子小,您这样吓她,要是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姜栖额角抽了抽,气极反笑,“谁先说谁就有理是吧?你怎么就只听她的一面之词?是她先把这玩具蛇放在我被子里想吓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看着陈叔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眸色冷了下来,“陈叔,幸亏您当这么多年当的是管家,不是法官,要是您当的是法官的话,不知道得判了多少冤案,冤枉了多少好人。” 陈叔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泛起一丝尴尬的红,他低声道,“对不住啊,大小姐……我也是……” “行了。”姜栖没兴趣听他的辩解,转身就走,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叔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还在生闷气的姜梨,低声劝道,“二小姐,您还是别轻易去招惹大小姐了,她现在……” “你这个老东西!”姜梨变脸比翻书还快,指着陈叔的鼻子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赶紧滚出去!” 陈叔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你还不滚?”姜梨见他不动,更加不耐烦,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对着空气胡乱喷了几下,嚷嚷道,“谁让你擅自进来的?这身老人味都充斥我屋子里了!快滚啊!” 陈叔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姜梨喊得很大声,隔壁的姜栖听得清清楚楚,她听着姜梨那刻薄无礼的叫骂,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姜梨向来这样,对谁都没礼貌,动辄让人“滚”,大呼小叫,平常人确实受不了,倒是这个陈叔,对姜梨倒是格外容忍,甚至刚才还听了姜梨的片面之词就开始指责她。 接近十点多,姜栖重新掀开被子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惊喜,才躺上床。 明天就要去姜氏上班了,心情还有点忐忑,毕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老宅的夜晚格外安静,能听见远处隐约的虫鸣。 她侧过身,望着窗外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刚刚收到了顾叙白的消息,说陆迟醒来没多久,因为情绪激动又差点休克。顾叙白却没有明说他好端端的怎么情绪激动了。 虽然陆迟醒了,但她没飞去英国看望,显得有些无情了,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这样想着,意识渐渐模糊,沉重的疲惫感袭来,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另一边,英国,下午三点多。 阳光正好,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淡淡的气味。 陆迟第二次悠悠转醒,这一次,意识清醒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混沌模糊,他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第一眼就看到顾叙白站在床边,正仔细地调整着输液管的速度。 顾叙白察觉到他的动静,转过头,脸上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醒了?别再睡了,赶快好起来,你看外面天气多好,我还等着跟你打网球呢,你上次把我打得那么狼狈,我还没报仇呢。” 陆迟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顾叙白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闻言轻笑,故意道,“不认得我?表嫂你总认得吧?” 陆迟斜了他一眼,那眼神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熟悉的嫌弃,只是底色是一片荒芜的疲惫。 “好了,不逗你了。”顾叙白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了些,“待会你小心脏又顶不住。”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那么记挂姜栖,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现在国内晚上十点多,她应该还没睡。” 陆迟的脸色依旧苍白,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锁骨突出,手腕上的骨头清晰可见。 听到“姜栖”两个字,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遮住了眸子里瞬间翻涌的情绪。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顾叙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终于,他极其艰难地,用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说,“不打了。” 他答应过她要放手的。 可是,当他从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他还是贪心地想第一眼就看到姜栖。 毕竟,他生命垂危的时候,她哭得那么伤心,还哽咽地说“不许有事”。 可醒来后没看到她。 她回国了,后面几天再也没来过。 那股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他淹没,比蛇毒更让他窒息。 或许在姜栖心里,自己真的没什么份量。 她那时的眼泪和担忧,只是出于愧疚和良心不安,而非其他。 他不能再抓着她不放了。 那会让她困扰。 更不想用一份救命之恩去裹挟她什么。 “你跟她说……”陆迟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没什么大碍,让她不用担心,好好过她自己的生活。” 顾叙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姜栖她……” “出去吧。”陆迟打断他,疲惫到了极点,“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顾叙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起身离开了病房, 隔着玻璃窗,顾叙白看到陆迟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哀伤和寂寥,昏迷这几天他瘦了太多,病号服空荡荡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在刺眼的光线里。 顾叙白心里忽然有点不好受。 他那个向来桀骜不驯的表弟,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虽然说在姜栖这件事上,他们算是“各凭本事”的竞争对手。 可那天晚上,他听了许凌霜描述的细节后,忍不住在脑子里假设过无数次。 如果换做是他,第一时间发现姜栖不见了,他也会和许凌霜一路寻找,但到了那片危险森林的入口处,看到那双尺码偏大的脚印,他更倾向于去理智分析,这也许是其他探险者留下的,尤其是在夜晚,贸然进入那片浓雾笼罩的原始森林风险太大。 他会听从许凌霜的建议,先回营地召集大家一起搜寻,制定更安全的方案。 而不是像陆迟那样,不计后果地独自闯进那片危险重重的森林。 万一姜栖不在那片森林,他赌错了怎么办? 万一他初次进入森林,迷路了走不出来呢? 万一他单枪匹马的,遇到什么其他危险呢? …… 那么多万一,每一个都可能致命,可陆迟大概一个都没想,或者说,想了,但那些万一在“姜栖可能出事”这个念头面前,都变得无关紧要。 在这一点上,顾叙白不得不承认,他比不上。 那种近乎本能的不管不顾,他确实没有。 他最终还是对着病房里那个沉寂的身影,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姜栖,附上了陆迟刚才让他转达的话。 第240章 别的小算盘 姜栖一早醒来,就收到了顾叙白发来的消息。 【陆迟让我转告你,他没什么大碍,让你过好自己的生活。】 下面附带一张照片。 姜栖点开,照片里,陆迟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身上,却照不进那双空洞的眼眸,要不是那双眼睛还睁着,那了无生气的姿态,几乎会让人他已经不在了。 她还是打字询问,【蛇毒没影响神经什么的吧?他怎么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英国那边应该是凌晨,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简单吃过早饭,姜栖便跟着姜启年去了姜氏。 董事会很快召开,先是宣布了将老太太名下的10%股份变更到姜栖名下,并任命她为副总,作为公司的未来继承人培养。 起初,只有小部分人颇有微词,认为她年轻,经验不足,但大多数人都勉强通过了,只是不忘警告一句,“希望姜副总不要像姜屿川那样独断专行,损害公司利益,否则,到时候你也得引咎辞职。” 姜栖坐在长桌的一端,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她简单客套了几句,承诺会努力做好。 场面话说完,本以为进展得还算顺利。 然而,当会议进入实质性的讨论环节,气氛就变得不对劲了。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稳定的订单和资金流。”一位年纪大的董事率先开口,眉头紧锁,“森语系列风波后,品牌形象受损,很多老客户都转向了竞争对手,尤其是前阵子冒出来的那鸣宇家具,风格跟我们差不多,价格却低了不少,我们更没有竞争力了。” “是啊。”另一位董事接话,语气带着埋怨,“之前的姜副总还把我们的两个加工厂卖给了鸣宇,这不是给对方递刀子吗?现在业绩真的很难看。” “还是得找个有实力的合作方。”有人把话题转向了更实际的方向,“我听说陆氏在城东开发的那个高端住宅区项目,马上就要进入精装阶段了,光是样板间和首批交付的几百套精装房,定制的家具就不是个小数目。” 他顿了顿,看着姜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期待,“姜副总,你看这个项目,我们姜氏有没有机会参与一下?陆氏以前这种项目,都会优先考虑我们的。” “对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还有陆氏旗下的几个高端商场,我们姜氏的专柜位置和面积,是不是也能争取一下更优的条件?以前这些,都是靠陆总那边关照的。” 股东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了各种各样的提议,每一个都离不开“陆氏”两个字。 姜栖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姜启年,发现他眼神躲闪,端起茶杯假装喝水,避开了她的视线。 一瞬间,姜栖全都明白了。 什么培养她做继承人,什么给她股份让她管理公司……从头到尾,姜启年打的主意,还是想利用她和陆迟的那层关系,为姜氏换取利益。 姜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会议室里的议论。 “各位,我想我有必要说明一下,我和陆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陆氏的项目决策,有他们自己的标准和流程,我做不到去说情,或者争取什么特殊关照。”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一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位头发花白的董事语气变得尖锐,“我们能把公司交给你打理,还不是看在你和陆总结过婚的份上,想着你多少有点人脉和资源,能帮公司度过难关?” “就是啊。”另一位中年董事毫不客气地补充,“总不可能是看你的本科文凭吧?现在市场上本科文凭一抓一大把,一大堆找不到工作的,随便抓一个来当我们的副总,那我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一位语气稍缓,但话里的压力不减,“刚刚也说了公司的状况,没有订单,项目没收尾,资金链紧绷,随时可能出问题,你要是能牵线搭桥,拿到陆氏的项目,那才是你对公司最大的贡献。” 议论声再起,比刚才更嘈杂,也更直接。 姜栖依旧面不改色,她等议论声稍歇,才缓缓开口,“如今我名下有10%的股份,怎么也该有点话语权,大家要是相信我,我就按照正常的方式去开展工作,不信的话,大可另找他人,彼此都别勉强。”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的表情,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身后传来一片哗然。 “老姜,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女儿要和陆总复婚了吗?感情还是没戏?” “那我们指望什么?陆氏不伸出援手,我们就快倒闭了!” 姜启年连忙起身,赔着笑脸,“各位稍安勿躁,是我没跟她沟通好,我去跟她谈谈,大家先坐着,先坐着。” 他快步追出会议室,在走廊上拦住了姜栖。 “你走这么快干嘛?”姜启年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满,“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撂挑子?” 姜栖甩开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你让我接管公司,从头到尾打的就是让我走联姻换利益的老路子,对吧?” 姜启年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否认,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先抛出股份作为诱饵,让姜栖在公司利益上也能分一杯羹,那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对公司的事自然会更上心,也不会对陆家那边的好处视而不见。 “这是最快让公司起死回生的方式。”姜启年试图说服她,语气急促,“现在公司没有订单,业务一缩再缩,资金压力真的很大,你要是能和陆氏那边说上话,哪怕只是拿到一部分家具订单,公司就能盘活了!” “没有陆氏扶持的那些年,姜氏就倒闭了吗?”姜栖反问,带着讽刺,“你们就是吸血吸惯了,没订单就自己好好去谈,提升产品竞争力,而不是总想着靠关系走捷径。” “你说得倒容易!”姜启年有些恼火,“现在家具行业竞争多激烈?比价格,我们成本降不下去,比质量,好的大有人在,前阵子又出现了以次充好的风波,整体评估下来,我们根本没什么优势,合作商不待见我们,很难拉到订单!” “不试试怎么知道?”姜栖寸步不让。 姜启年看着她倔强的脸,冷笑一声,“行,那你就自己试试看,保准给你碰一鼻子灰,要是你能拉到像样的订单,把公司盘活了,我就把你妈放了。” “好,你不要出尔反尔。”姜栖强调道。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姜启年说着,对旁边一个一直等候的女助理招了招手,“小崔,过来。”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她约莫三十多岁,头发利落挽成发髻,她有一双细长的凤眼,看人时带着一种疏离的审视感。 “这是姜副总。”姜启年介绍,“以后你就跟着她,协助她工作,带姜副总去她的办公室。” 说完,姜启年又匆匆返回了会议室,应付那些董事。 “姜副总,您好,我叫崔虹。”女助理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干练而冷淡,“您的办公室在这边,请跟我来。” 第241章 别动手动脚 姜栖跟着崔虹来到一间办公室,面积不算大,但视野不错,装修简洁现代,办公桌上已经堆了一叠厚厚的资料。 崔虹将资料整理好,放到姜栖面前,“这是姜董吩咐的,先让您熟悉的资料。” 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眼神里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像是在评估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上司,到底有几斤几两。 姜栖接过那叠沉甸甸的文件,感觉有点头大,“好,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看看。” “有事您再叫我。”崔虹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姜栖一人。 她将文件放在桌上,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姜栖接起,岑宁冷淡的声音传来,“姜栖,我刚看到你提交的辞职报告,怎么进修一回来就要辞职?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姜栖感到一阵深深的抱歉,“岑总监,对不起,家里的公司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回来帮忙,从国外进修回来就辞职,确实浪费了公司给我的名额,也辜负了你的栽培,进修的所有费用我会退还,如果需要赔偿违约金,我也可以承担。” 岑宁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许多,“倒不是费用的问题,只是你很有设计天赋,我觉得有些可惜罢了,如果是家里的原因,我尊重你的决定,姜屿川失踪的事,我也听说了。” 她顿了顿,真诚地说,“不过,以后你还想回归设计行业的话,随时联系我,我还是很希望能和你继续共事。” “好的,谢谢岑总监。”姜栖应下,心里却有些茫然。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终于还是拿起来,一页页翻看。 那些报表、项目书……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专业术语,对姜栖来说十分陌生,看得有点吃力。 但看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一直知道姜氏这三年没少从陆氏那里捞好处,但陆家人从没当她面说过什么,她自己也并不是很了解公司的具体事务。 但看了个大概,加上今天董事会那些人七嘴八舌说的,她心中才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原来比她想象的夸张多了。 陆氏旗下的商场入驻、度假村配套、楼盘精装修家具,甚至连员工公寓的家具采购,但凡涉及到家具,大多选择了和姜氏合作,而这些合作,其实都有更好的选择。 如今陆氏换掉了姜氏,对陆氏几乎没有损失,反而可能因为选择了更具性价比的供应商而降低了成本。 反观姜氏这三年吸血吸惯了,一时没了血源,加上自身运转本就存在的问题,才崩得这么厉害。 嫁到陆家那三年,她总觉得自己有点抬不起头,过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讨好。 一方面,是因为她为了和姜老太太做交易,逼着陆迟娶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强人所难。 另一方面,就是隐隐知道姜氏在占陆氏的便宜。 可她没想到,占的便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说到底,她当初就是为了钱嫁到陆家的,而姜家,则像是在卖女儿,用她的婚姻换取实实在在的利益。 当初如果结婚对象是原本说好的沈砚,这场婚姻或许就是纯粹的各取所需,沈砚在外面的花花草草多了去,姜栖并不在意,只想着联姻三年就结束,拿到钱治好母亲就好。 可结婚对象换成了陆迟。 她却渐渐沦陷进去,变得既要又要。 既要这段婚姻带来的实际好处,又要陆迟的忠诚和真心,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顾叙白发来的新消息。 【他醒来没见到你,情绪有些低落。】 姜栖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她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最终,什么也没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反扣在桌面上。 窗外阳光正好,可她的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透不过气来。 姜栖在公司待了一整天,傍晚才一身疲惫地回到老宅。 还没到开饭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抬眼,看向老太太屋子里那个方向,窗内没有灯光,一片沉寂。 姜栖一时兴起走过去看看,刚走到门口,抬手要敲门,陈叔的身影就像是从阴影里冒出来似的,悄无声息地拦在她面前。 “大小姐。”陈叔微微欠身,语气恭敬,“老太太刚刚喝药睡下了,您这会儿进去,怕是不方便打扰。” 姜栖蹙眉,看了看天色,“还没到六点,这么早就睡了?” 陈叔面色不变,滴水不漏地解释,“老太太最近身子弱,都是下午四点多用晚饭,接着喝药,五点多就歇下了,早上倒是醒得早,天不亮就睁眼了。” 正好这时,佣人在远处喊着开饭了。 姜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没再坚持,转身走向餐厅。 晚上十一点半,老宅彻底陷入沉睡。 院子里的月光清冷,在青石板上投下朦胧而斑驳的光晕。 假山后的阴影里,赵语莲压低声音问,“你说姜栖傍晚又想进去找老太太?她是不是知道老太太写了遗嘱要分她财产的事?” 陈叔站在她对面,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应该不知道,老太太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回国一趟,具体什么事没说。” “姜栖很明显起疑了。”赵语莲的声音透着焦躁,“要是那老不死的现在没了,她肯定会咬着我不放。”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埋怨,“我当初都劝你,趁姜栖不在,神不知鬼不觉给那老不死下药,你非不听。” 陈叔叹了口气,神色复杂,“毕竟她对我有恩,几十年的主仆情分还在,我下不去这个手。” “就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害得我和小梨现在这么被动!”赵语莲的声音陡然尖利了一些,又立刻压下去,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屿川会失踪!现在他不在,启年全指望姜栖那丫头了!今天还把她带到公司,宣布她是继承人……这原本就是屿川的位置!他现在生死未卜……” 陈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屿川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那孩子向来谨慎冷静,不会这么容易出意外的,说不定是另有打算。” 赵语莲却像被烫到一样,侧身避开他的手,“悠着点,别动手动脚的,待会儿又让人看见。” 第242章 真的死了吗 一家三口搬回老宅住的那晚,也是这样的深夜。 因为姜屿川失踪的消息,赵语莲哭得梨花带雨,几近崩溃,陈叔那时也是于心不忍,上前抱住了她,笨拙地安慰了几句。 没想到,偏偏被起夜的老太太撞了个正着。 老太太站在廊下,月光照着她惊怒交加的脸,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陈叔像触电般松开了手,连忙后退两步,慌乱地解释,“老太太,您误会了!夫人她只是太伤心了,我……” “误会?”老太太目光锐利如刃,在两人之间扫视,“我眼睛还没瞎!你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多久了?陈忠,你对得起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信任吗?”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红,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就口不能言,半边身子也不能动了。 自那以后,两人相处便格外谨慎,再不敢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只是赵语莲后来回忆起,姜屿川发生意外那天出门前,曾对她有过几句郑重的交代,所以她才心里存着很大的侥幸,姜屿川大概率是没死。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姜启年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疑惑,“语莲?你在哪?” 假山后的两人瞬间惊慌失措。 赵语莲脸色一白,赶紧推了陈叔一把,用眼神示意他藏好。 陈叔会意,迅速缩身躲进假山更深处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赵语莲则快速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和衣襟,深吸一口气,从假山后走了出去,脸上已换上了恰到好处的忧戚之色。 “启年,我在这。”她迎着走来的姜启年,声音轻柔,“想到屿川的事,心里堵得慌,睡不着,出来院子里透透气。” 姜启年走到她面前,神色凝重,“我正想找你,跟你说这个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赵语莲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臂,“什么事?是屿川有消息了?” 姜启年沉重地点了点头,“有是有……可是,救援队那边说,今天下午捞到了一具尸体,身上的衣服、手表,都对得上屿川出门时穿的戴的,让我们明早去辨认一下。” 赵语莲听后,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嘴唇哆嗦着,“不可能……” 姜启年连忙扶住她,宽慰道,“也许是别人的,明天去看了就知道了。” 赵语莲摇着头,眼泪已经涌了出来,喃喃重复着,“不可能……” —— 另一边,英国,下午四点多。 陆迟又输了一天的药液,昏昏沉沉睡了半天才醒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窗户,明晃晃地照进来,却仿佛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沉寂。 徐远特地赶了过来,前阵子他被陆怀舟调去处理国内的重要事务,一直脱不开身,直到今天才匆匆飞到英国,他知道陆迟手机丢了,特意带了新手机和补办好的电话卡过来。 陆迟接过新手机,划开屏幕,连接网络,相册自动同步云端备份,他点开,一张张照片加载出来,大多都是姜栖的……很快翻到了在山上露营那晚拍的照片,姜栖仰头拍流星时专注又明亮的侧脸。 这张照片,没想到成了最后一次。 昏睡太久,很多记忆像是蒙了尘,变得模糊而遥远,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忽然想起那天在山上,接到徐远消息说姜屿川失踪的事。 他转向正在一旁整理东西的徐远,声音沙哑地问,“姜屿川找到了吗?” 徐远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身,语气谨慎,“姜家那边找了一个星期了,救援队没找到,不过刚刚国内传来消息,说可能捞到了遗体,姜家人打算明天去辨认。” 陆迟眉心微微一凝。 他潜意识里,怎么也不信姜屿川会这么容易出意外,尤其上次通话时姜屿川死鸭子嘴硬的语气还言犹在耳。 比起意外身亡,他倒更倾向于觉得,姜屿川是在自己假身份被揭穿之前,选择用假死脱身。 “姜屿川失踪,姜老太太受到打击中风了。”徐远继续汇报着国内的情况,“姜董现在开始器重姜小姐了,今天开了董事会,任命她为副总经理,看样子,是打算把姜氏交给她接手。” 陆迟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骨节微微发白。 原来如此。 姜栖是因为继承家业,才急匆匆回国的。 顾叙白口中的“她有事要忙”,指的就是这个。 可姜氏如今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乱象丛生,积弊已深,姜栖这个时候卷进去,想力挽狂澜,难如登天。 更何况,姜屿川很可能在暗处虎视眈眈。 当年亲子鉴定是怎么作假的? 抢财产那边,姜家内部也绝不会风平浪静。 最关键的是,那个在山上想置姜栖于死地的黑衣人还没找出来,姜栖随时可能再次陷入危险。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法让他安心躺在这万里之外的病床上。 陆迟沉默了片刻,眼底那沉寂的冰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新凝聚,他抬眼看徐远,吩咐道,“帮我安排回国的飞机,尽快。” 徐远一愣,“这么赶?可顾先生不是说,您的身体还得再休养几天?坐飞机长途劳累,对恢复不利。” “我没事。”陆迟掀开被子,试图坐起来,动作还有些迟缓,“回国休养也是休养。” 他心意已决,当晚不顾白雅舒和顾叙白的极力劝阻,执意登上了回国的航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对于刚刚脱离危险期的身体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虚汗,却始终强撑着,没有合眼。 飞机落地时,是国内的大清早,晨光熹微,空气微凉。 与此同时,市郊殡仪馆。 听说姜屿川的遗体被打捞起来了,姜家人除了中风的老太太,都聚集到了这里。 姜启年神色凝重,眉头紧锁,赵语莲哭得梨花带雨,几乎要靠人搀扶才能站稳,姜梨更是放声大哭,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哥哥会这样没了。 倒是姜栖,显得过分淡定,她纯粹就是好奇姜屿川是不是真的死了才来的,甚至因为起得太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行人刚走到殡仪馆门口,姜梨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红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一个方向,声音尖利,“你这贱人来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方之璇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连衣裙,头发简单地挽起,脸上未施粉黛,眼圈泛红,正缓步朝他们走来。 姜启年皱了皱眉,开口解释,“是我叫她过来的,之璇毕竟是屿川的未婚妻,这种时候她应该在场。” 方之璇走到眼前,对姜启年和赵语莲微微颔首,轻声说,“伯父,伯母。” 她又看向姜栖和姜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姜梨却丝毫不领情,扭过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看我哥出事了,跑来想分点什么!” “够了!”姜启年低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我们快进去吧!” 姜梨被父亲一吼,悻悻地闭了嘴,但眼神依旧不善地剜着方之璇。 几人这才止住了言语,默默走进了阴冷肃穆的殡仪馆,姜栖跟在最后面,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前面神情各异的几个人,心里那点疑虑,却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 姜屿川,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