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的蓝牙连着现代农科院!》 第1章 五两银子,五两银子我就把这地给收了 二河村村东头辘轳井旁边有一块地。 那是块黑地,旱涝保收,浇水又方便,是块上等的好地。 五十年前,那块黑地是周家祖父给置办的。 那时候周家祖父中了秀才,受到镇上老爷的青睐,短短三年内便置办了二十亩一等地,二十亩二等地,外加上辘轳井旁边那十亩黑地。 统共五十亩地,周家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若是家中子孙争气,五十亩地在手自然是吃穿不愁。 可偏生六代单传的周家出了个天生弱症,砸了好几十两银子下去瞧病也没瞧好。 这不,周家的王绣花和周宝祥夫妇俩听个云游的老道说儿子的病要冲喜才能大好,便咬咬牙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个儿媳妇回来。 可哪知道那儿媳妇也是个身子不好。 到家没几日就生了场大病,连带着儿子也跟着生病,可急死王绣花和周宝祥两口子了。 家里的现钱全花在了娶媳妇上,现如今王绣花和周宝祥手头紧了,便打起了卖地的主意。 祖辈传下来的五十亩地,如今只剩下十五亩不到。 这十五亩里有十亩黑地,外加五亩一等地,想着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王绣花和周宝祥准备多出几亩黑地筹些银钱留在手里。 ...... 杨春喜躺在烧的热乎的炕上,砸吧着嘴,舒服的翻了个身。 她胳膊一甩,只听到啪的一道响声。 再然后她只觉得屁股下的炕温度高的吓人,热的她两脚一蹬,踹走了压在身上的三斤大棉被。 “杨春喜!” 从牙缝里窜出来冒着阴气的声音丝丝缕缕的钻进了杨春喜的脑子里。 她打了个哆嗦,蜷缩着身子嘟囔了两句。 “杨春喜!”一旁人见状肺都要气炸。 “到!”几乎是下意识的,那道刻在灵魂里的肌肉反应支配着杨春喜举起了手。 她嘴里答到,眼睛嗖的睁开,下一秒正对上了一双冒着火的眸子。 大脑的混沌几乎在一瞬间被破开,双目对视的刹那,杨春喜瞬间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对哦,她现在在古代,还答个什么到,该死的学生时代留下的肌肉记忆,杨春喜恨..... “咋了?”杨春喜揉了揉眼睛,撑着腰坐起来。 “咋了?你还问我咋了?你瞅瞅你给我打的!”周元歧侧过脸,指了指自己脸上红彤彤的手指印。 “你不是说你睡觉老实吗?这就是你说的睡觉老实?” 周元歧怨气冲天,额上由于睡觉被压乱的呆毛随着他的控诉一上一下,看的杨春喜一愣。 看着他往前伸着身子,那道苍白肌肤上,红的刺眼的痕迹明晃晃的落在眼前,这....... 杨春喜一个偏头,心虚地躲过了周元歧能把人烧死的视线。 作为始作俑者的杨春喜此刻被周元歧盯的脸上发烧。 她弯了弯嘴角,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那什么,对不住了啊,老话不是说的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不是,失误吗。” 杨春喜笑着挠了挠头。 见周元歧又要炸毛,很有眼力见的从炕桌上抄起水壶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堵他的嘴。 满满的一碗水怼在嘴边,周元歧不情愿的往后一退。 他伸手挡住递来的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眼刀子一刀接着一刀,杨春喜顿感口干舌燥。 见他不喝,她反手端起碗,咕噜噜几口下肚,痛快的打了个饱嗝。 “嗝~” 她擦了擦嘴,还想再倒碗水,就听到屋外一阵嘈杂。 有老母鸡咯咯叫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绣花啊,你这不是见外了吗?你说说你,咱两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要卖地,咋不和我说一声啊?咋的,是不想和我做好姐妹了?” 卖地? 杨春喜一惊,把碗一放就撅起屁股挪到炕边,竖着耳朵偷听。 “哎,他婶子,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这不也是刚想好要卖地,你就得了信吗?哪攀得上什么交情不交情的。” “嗐,你要卖地,你找什么别人啊,直接卖给我不就得了,咱两都处了多少年了,我还能让你吃亏?” “你那地我知道,是辘辘井旁边的那块黑地吧? “那块地好是好,可离村子实在太远,浇粪都要挑半天才能到,真要是种起来,不知道要比旁的地多出多少力气。” “况且那块地还挨着吃人山,时不时的还有野猪什么的下来祸害,谁要是买那块地,可是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种啊。” “不过说到底咱两毕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五两银子,五两银子我就把这地给收了,你也好拿着这钱去给歧小子去看病不是?” “五......五两?!”王绣花惊呼出声。 屋里的杨春喜听罢,推开了窗户,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婶子,你可省点心吧,这地你要是诚心买我家欢迎,要是不诚心就请回吧,五两银子就想买一亩上等的好地?你这是没睡醒呢还是咋的了? 咋尽想这好事呢,我看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等什么时候脑子醒了再来谈这桩买卖也不迟不是?” “呵~我呸,我和你婆婆说话你插个什么嘴,这哪有你说话的地? 整个二河村你掰开了手指头数数,哪家的媳妇像你似得这么不懂规矩,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干活,你这个懒货,没规矩的东西,还编排起我来了!” 长脸妇人,也就是刚提出要用五两银子买周家的地的孙金梅气的跳脚,叉腰指着杨春喜骂道。 眼瞅着孙金梅和杨春喜就要干架,王绣花忙拉住她,劝道:“她婶子,娃娃不懂事,你可别和娃一般见识。” 孙金梅一把甩掉她的手,呸了一声。 “娃不懂事,你还能不懂事?说到底也是嫁来你家的媳妇,我这作为长辈的被小辈挤兑成这样,你这个做婆婆也不说出来教训教训她?” “我呸,我好心好意的来买你家的地,你不感恩戴德谢谢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你儿媳妇骑在我头上拉屎!” “好你个王绣花,好你个杨春喜,好好好,我记住了,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哼,活该你家出了个病痨鬼,活该你家要卖地!” 孙金梅说完,看见王绣花那面如死灰的脸色后,解气的哼了一声。 “呸呸呸呸!就你这样的你还呸我!” 杨春喜一把抄起炕边打着补丁的棉袄穿上,翻身下地,蹭蹭蹭跑到孙金梅的跟前,一连呸了四声。 呸完她又抄起屋檐下的大扫帚,呼啦啦扫到她跟前赶人。 孙金梅被扫的连连跳脚后退。 “滚滚滚,赶紧给我滚,我们周家才不欢迎你这个吐沫星子鬼,我扫,扫,扫,快点给我滚蛋。” “好好好,你个药渣怪,我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杨春喜的扫帚一直扫到大门口,直到把孙金梅扫出去周家的大门外才停下手。 两人门内门外的站着,孙金梅气不过,又呸了一声,杨春喜见状,抬起扫帚又要赶人。 “哇啦啦!”一盆温水顺着抛物线的轨迹准确的落在了孙金梅的身上。 “咳咳咳,婶子,婶子,你咋还没走呢?” 周元歧左手拿着盆,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道。 看清楚孙金梅一副落汤鸡的惨状后,他讶异的放下盆,跑到她跟前愧疚的说: “咳咳咳,婶子,对不住了啊,我,我还以为你回家了这才........咳咳咳咳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孙金梅颤抖地指着杨春喜和周元歧大叫一声。 第2章 她的金手指就这么被人薅走了? 孙金梅的一声嚎叫瞬间让王绣花回了神。 等她赶到门口想再劝两句别和孩子置气的话时,只看到了她成了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嘶~王绣花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到嘴边的话瞬间就成了一口气被呼了出去。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怎么办?凉拌呗! 杨春喜要是知道王绣花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回她这句。 就这种人还愁怎么办?这不是平白无故的让自己死脑细胞吗?本来就没多聪明,这要是再死几个脑细胞,不得变得更笨了? 能说出用五两银子买那块黑地的人那就不是好人! 那是趁着周家手头紧来占便宜来了,和这种人还费什么话,合该用大扫帚把她给撵出去! 那黑地是什么地?那可是这十里八村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排得上号的好地。 这么好的地,上下嘴皮子一张五两银子就想拿走?亏她也好意思说! 虽然放在二十一世纪,这黑地是不值一提的地,可这是古代。 在这周边都是酸性地,矿物质超标的地界里能有这么一块黑地,那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 按照市场价,这块黑地要是没有十五两银子,想都别想,就算周家是急着出手想要现钱,也只能小刀一下,最少也得有13两银子。 五两银子,骗鬼呢这是。 “春喜啊,你,你和元歧这不是瞎胡闹吗?说到底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把话说绝了,往后她不得记恨上我们家?” 王绣花长吁短叹的唉声叹气,用一种不赞同的语气说道。 “婶子,就她那副摆明了要占便宜的嘴脸你没看见啊?这样的人你还和她废什么话?要不是看在她和你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我早就拿大扫帚给她赶出去了。” 杨春喜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娘,这孙婶子能做出这种乘人之危之事,足以证明她不是什么深交之人,这种见人落难就巴巴的上赶着占便宜的人,合该被大扫帚赶出去。” 周元歧拢了拢身上靛蓝色的打着补丁的棉袄,面色苍白的咳嗽了几声,劝道。 “哎~”王绣花看着孙金梅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只能往后再找个机会去和孙金梅赔罪了。 “咳咳咳~”又一阵短而急促的咳嗽声传来,王绣花忙把二人赶回了屋。 杨春喜上了床,蹭蹭蹭跑到炕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海碗的水。 当然,周元歧的份她也没忘,顺手也给倒了一碗。 温热的水顺着嗓子眼一路流到胃里,刚才被冻僵了的四肢瞬间就暖了过来。 杨春喜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放下碗又躺进了还带有余温的被窝里。 周元歧见她把自己裹成个蚕蛹模样蛄蛹不停,嘴角微微一抽。 他转过身去,从炕桌旁的衣柜里抽出两本书摊开,就着穿过明纸透进来的日光,趴在桌上一字一句的抄着。 听着身后传来的抄书声,杨春喜叹了口气。 半个月前她还是个农大毕业的应届毕业生,眼瞅着就要入职农科院,过上吃稳定粮的日子了,哪知道爬个山的功夫突然就穿越了。 老天爷啊,这他娘的不是存心和她过不去吗? 想她杨春喜寒窗苦读十八年,好不容易闯过了千军万马垒成的独木桥考进了农大,大学四年她是一点不敢懈怠,这才顺利的拿到了农科院的录取通知,可谁知道她半只脚才刚踏进农科院,居然穿越了! 杨春喜简直是欲哭无泪。 她咋就这么倒霉?早不穿越晚不穿越,偏偏在她即将入职农科院的时候穿越,这叫她怎么不气! 她肺都快气炸了! 更气的是,身穿过来的她落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手脚并用的走了十几里路后,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妇人想要问路,还没她开口说话,就被一个手刀砍晕。 等她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被卖到了周家,迷迷糊糊中就被盖上了红盖头,送到了周元歧的屋子里。 想她单身二十二年,一觉睡醒竟然成了已婚,她恨! 不过还好周家人对她不错,周元歧也没有碰她,不过...... 杨春喜转过身朝着坐得端正的单薄青年看了一眼,只怕他是想圆房也是有心无力吧。 据说周元歧是娘胎里带下来的弱症,天生的病种,无数的补汤草药灌下去,也还是一副弱不经风,病病殃殃的样子。 成完婚后原本他的病都好多了,在院子里都能遛弯半个时辰了。 可谁承想,多日的水土不服再加上心里焦虑,前几天她突然间病倒,发了场高烧,连带着把周元歧也给传染上了。 想到这,杨春喜愧疚的看了周元歧一眼。 估计是王绣花和周宝祥前些日子给周元歧张罗亲事,手里的钱花了七七八八,眼下又有两个人病倒,手头紧张,所以才生出了卖地的心思。 要是当时她的包还在就好了,当时她为了爬泰山,特地买了个30升的大包。 包里她放了登山鞋、伸缩登山杖、墨镜、防晒霜、雨伞、冰袖、速干短袖短裤、抓绒登山服、应急保温毯、士力架、坚果仁、手机、蓝牙、充电宝、创可贴、碘伏、云南白药、止痛药、花露水、13件套指甲剪套装,手电筒,还有点火照明手摇发电三合一多功能刀具。 为了爬山,她还斥重金买了一套三合一羽绒冲锋衣套装,准备的要多充分就有多充分,可现在呢? 天杀的,一想起这,杨春喜就气的牙痒痒。 那天杀的妇人不但把她敲晕给卖了,还把她的登山包也给薅走了! 要说这妇人心还怪好的嘞,明明可以把她的东西一件不留的全都薅走,偏还给她留了一副被盘的包浆了的蓝牙耳机,呵呵呵呵...... 那些网络上的小说里,通常主角不都是带着手机穿越的吗? 她的金手指就这么被人给薅走了?也不来个人管管? 某淘,某多,某东,她不嫌弃,她真的一点都不嫌弃...... 杨春喜欲哭无泪,她恨! 一想到她银行卡里热乎的五位数余额,她的眼角就流下了痛心的泪水。 她诅咒那妇人拉不出屎,就是拉出屎了也不带纸! 呜呜呜~ 越想杨春喜越觉得自己惨,她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看着自己仅有的唯一一件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产物,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凉。 “吧嗒。” 她打开耳机仓,指尖摩挲着闪烁着蓝白光亮的蓝牙耳机,越想越气,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身后传来的动静打乱了周元歧抄书的节奏。 他僵了僵,定了几秒,转头又见杨春喜扎在被窝里乱咕扭,周元歧叹了口气。 被窝里的杨春喜来来回回的插拔着她唯一的财产,就在她玩腻了要放手时,那闪烁着蓝白光亮的耳机突然不亮了。 “嗡~”好像有什么声音? 杨春喜心里疑惑,她屏气凝神,耳朵竖了起来。 等等,这声音好像是从蓝牙耳机里发出来的! 杨春喜一惊,忙把耳机带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噔噔噔噔~已连接。” !!!!!!!!!!! 第3章 哪有当爸的这么坑娃的 大悲之后又逢大喜。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让杨春喜恨不得站起来蹦上几个来回。 呜呜呜,杨春喜激动了,她实在是太激动了。 她一个人穿越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好在周家人都是好人,没有趁人之危,不然她真的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周家这么些天,她被王绣花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生病了还请大夫给她治病,眼瞅着周家就要卖地了,杨春喜心里那个急啊。 可急又能咋的? 这寒冬腊月的,她就是想发挥她农学生的特长,可她的身体状况现在也不允许啊! 况且她可不会做饭、做肥皂。 不过还好,她的金手指来了,往后就是数不尽的好日子在等着她呢,说不定找到机会,她还能穿越回去,重新入职农科院。 想着未来一片灿烂的场景,杨春喜咧开了嘴角。 她的某统,某宝、某东、某多、某空间,她来了! 杨春喜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屏住,把分散的注意力全集中到耳朵上,期待能炸出个大惊喜。 “喂喂喂,听的到吗?” “??????”这熟悉的声音?杨春喜眉头一皱。 “春喜啊,我是你爸。” 爸?她那个去世了十年的爸? 什么鬼东西?杨春喜瞬间皱眉。 “春喜啊,你不是从小就喜欢看穿越剧想去古代吗?爸这次可是豁出去了,用了个大人情费老大劲才把你给你弄去的,怎么样,这回高兴了吧。” !!!!!! “啊啊啊啊!”杨春喜土拨鼠叫,在被窝里狂蹬被。 她压低声音,咆哮道:“你这说的是人话??” “咋就不是人话了?春喜啊,你爸现在可出息了,我现在可是位面时空管理局的人,老牛逼了,你想要啥爸都能给你实现。 爸可记得清清的,我没走那会儿你天天晚上看星星看月亮的盼着七星连珠,说要穿越古代,怎么样,爸现在动动手指头就给你实现了,爸厉害吧?” “啊,对了,忘了你现在在古代说话不方便,我现在帮你把通话设置成私密,不用你说话,咱直接心电交流。” “蹬蹬蹬蹬~通话已私密。” “杨大力!!!!” 咆哮的声波穿过耳机震得十万光年外的杨大力嘶的一下捂住了耳朵。 “闺女。”杨大力委屈的喊了声。 “闺女,你还知道我是你闺女,你看看你,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怎么能不通知我一声就让我穿越了??!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的有多煎熬,你知不知道,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杨春喜怒气冲天。 “我......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我走那会儿你不是一天到晚的嘀咕着要穿越,要干大事吗?” 杨大力弱弱的反驳道。 “穿越,穿越,穿越,穿什么越?你走那会儿是什么时候了?那都是十年前了,我那会儿看穿越剧看多了,脑子中毒了,现在早就清醒了。 你赶紧的,给我邮点值钱的东西过来,然后再帮我弄回去,还有五天我就要去农科院报道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回.....回不去了。” 感受到耳机那头闺女的怒火,杨大力缩了缩脖子,用蚊子似的声音小小声说。 “回不去?怎么能回不去?你不是牛了,成了什么位面管理局的人吗?你能把我弄过来咋就不能把我弄回去了?” 杨春喜急了,连连问道。 “这,一句两句的我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现在就是回不去了。” 杨大力顶着压力说。 “那什么,我这有人来查岗了,我要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急吼吼的要挂断,杨春喜慌忙制止。 “别别别别!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挂啊,你......你赶紧的,给我来点外挂,什么空间、超市、线上购物、万能灵泉什么的,能给的都给我来点,往后我才好苟的住啊。” 杨春喜小嘴叭叭的,气都没喘一口快速说完。 “想什么呢?你小说看多了?哪有那好事,这样吧,我还有一次位面空间物品赋能的机会,待会儿我就用到我给你买那蓝牙耳机上,回聊哈,我真得挂了。” “噔噔噔噔~蓝牙已断开连接。” 通话断开的五分钟里,杨春喜一直处于一种平静甚至于空虚的状态,直到耳机提示音再次响起,她才回了神。 “噔噔蹬蹬~蓝牙已赋能。” “嗨,我是你的万能小助手,随时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终于,杨春喜的眼角露出了激动的泪水。 “把我们俩的交流设置成私密模式。”杨春喜在被窝里捂着嘴,小小声的说。 “好的,您的小助手已帮您设置成私密模式,无需动嘴,即可交流。” “该怎么做我才能穿回现代?”杨春喜不死心的问。 “嗯~这个问题太难了,我得去学习一下才能回答你哦~”杨春喜差点吐血。 万能小助手?就这? “那你会什么?”她换了一种说法问。 “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呢,你可以通过我享受无线音乐播放、通话等功能,同时本助手已连接到华国857所农科院,内置华国农业百科,方便随时为您答疑解惑。” “你那么厉害,能告诉我怎么才能穿回现代吗?” “嗯~~都说了这个问题有点难哦,我得去学习一下才能回答你哟。” ...... 苍天啊,大地啊,来个雷劈死杨大力得了,哪有当爸的这么坑娃的,杨春喜恨啊。 空间、超市、线上购物、万能灵泉,再不济帮她的身体属性加成也行啊。 累了,杨春喜累了。 难不成她都穿越了,还得抡起袖子,扛着锄头在地里干农活? 这不是区别对待吗? 咋别的穿越人士穿过来不是公主就是女皇,再不济也是个官宦人家,轮到她开局就给卖了。 悲催,太悲催了。 故事的开头别人叱咤商界,故事的结尾他们称霸朝廷,那家伙牛的,完全和她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想她寒窗苦读十八年,挥汗如雨四年,眼瞅着就要入职农科院,当上研究员。 可谁承想,她的舞台居然还是地。 好家伙,这是逮着她一个人薅啊。 毁灭吧,真的。 第4章 劝宿主不要想的太美 作为看过网络小说的穿越人士,杨春喜完全摸透了发财的路数。 都是万能小助手了,她要几个方子不过分吧。 农科院前几年研究出来的含有蜂蜜和蜂胶成分的洁面皂,在市场上简直不要太火。 每回上架都要断货,别的没有,就单给她这一个方子也够啊。 肥皂配方、美食配方,她不挑,她真的不挑。 只要有方子在,她再那么一卖,发财致富那都不是梦。 一想到自己即将脱贫致富,奔向美好人生,杨春喜激动地搓了搓手,满怀期待的竖起了耳朵。 “劝宿主不要想的太美。” 什么?杨春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这是小助手应该说的话?! “本助手就算给你配方以你目前的状况,也不能发财。”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 “本助手方才已经把这个位面的情况摸清,目前您所处的这个位面,原本就有肥皂香皂洁面皂,且都已经批量化生产,以你目前的经济条件,身体状况,以及多方面的综合素质考虑下来,这两条路您可以选择放弃。” “至于美食,虞朝人现如今常用的烹饪方式有煮、蒸、炒、煎、炸、炖,现有的芹菜、韭菜、芥菜、生菜、芫荽、瓠子、紫菜、扁豆、蚕豆、大葱、小葱、大蒜、小蒜等蔬菜在农作物品种贫瘠的虞朝,已经被做成了花,至于宿主想通过售卖美食方子来实现致富,经过我严谨的数据分析下来,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十左右。” “那,那我就不能制作豆腐卖钱?”杨春喜擦了把汗,灵光一闪问道。 “一百年前虞朝就已经有豆腐售卖。” 听着系统机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答复,杨春喜的眉毛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想赚个快钱,咋就这么难啊!!! “你在那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炕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周元歧眉头一皱,把笔一放,转过身问道。 突然的声音吓得杨春喜一激灵,她忙把耳机塞进了耳机仓,掐断了和它的联系。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心虚的看了周元歧一眼,眼神飘忽的说了句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周元歧的静静地看着她,完全没有相信。 从方才上了炕到现在,半个时辰了,她就没消停过,不是乱咕扭,就是乱嘀咕,真把他当三岁小娃娃哄呢? “春喜、元歧,出来吃饭了!”王绣花的喊声,简直就是及时雨。 杨春喜听罢,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忙吼吼的把自己的被子叠好放到一边后,急慌慌的出了屋。 看着麻纸上落下的墨点,周元歧叹了口气,手腕一转,将那墨点变成了圆圈。 杨春喜打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哆嗦,头往下缩了缩,拢了拢身上才做好的,暄软保暖的大棉服。 诱人的食物香味飘在院子里,钻进了杨春喜的鼻子里,直往她的肚子里去。 “咕噜噜。”她的肚子叫个不停。 “婶子!”杨春喜循着香味,蹭蹭蹭的跑到了厨房。 浓郁的诱人香味在青砖瓦堆出来的厨房里飘荡,王绣花此时正站在灶前,拿着锅铲把最后一道菜盛到碗里。 杨春喜激动的凑到她跟前,“婶子,我来帮你。” “别别别,哪有什么要你帮的。”王绣花往旁边一闪,躲开了杨春喜抢锅铲的手。 “咋就你来了?元歧呢?你赶紧的,去屋里坐下吧。” 王绣花麻利的盛完菜,腾出一只手拍她的背赶她去堂屋。 杨春喜没动,夺过了她手里的那碗菜端着扭头就走,看的王绣花无奈笑了笑。 杨春喜端着菜从厨房出去,听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动静。 转头望去,一个穿着补丁累补丁的深色大棉衣,头戴着毛一绺一绺的护耳帽,脚穿着厚底破洞大棉鞋的半大孩子正直挺挺的站在周家门口。 这是谁?杨春喜心里疑惑。 “狗娃,赶紧的,进来啊,还站在门口干啥?”王绣花拾掇好从厨房出来,看清门口的人,忙招呼道。 狗娃闻着院里传来的饭菜香味咽了咽口水,他站在门口搓了搓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一步,极力克制的将眼神从杨春喜手上的饭菜移走。 “那什么,婶子,我,我就不进去了。”他往旁边躲了躲。 王绣花见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不好意思了,于是她转头跑回厨房拿了两张高粱饼塞了过去。 “这......婶子,俺不能要。”狗娃的手往前一挡,挡住了王绣花递来的两张高粱饼。 “拿着,咋的?不给婶子面子?”王绣花虎着脸吓他,说着就把饼塞到了他那个破了好几个洞的破布口袋里。 “谢......谢谢婶子。”狗娃的鼻子酸酸的,咧开嘴对着王绣花谢道。 “宝祥叔让我回来给你报个信,说他晌午在里长家不回来吃了,你和元歧哥别等他了。”狗娃双手护着破布口袋里揣着的两张高粱饼,朝她说道。 王绣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行,我知道了,他还说别的没有?” “没了。”狗娃摇头道。 “真不进来吃饭?”王绣花又问了一声。 狗娃摇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脚底抹油的跑开了。 临走前,他又说了一声谢,看的王绣花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主屋。 主屋里,杨春喜和周元歧端正的坐在炕桌前,饶是饭菜香味再怎么诱人也是一动不动,像一座石雕似的。 直到王绣花进了屋,两人这才有了动作。 “婶子,那人谁啊?”杨春喜直起身迎。 她在炕上坐的屁股都和长虫子似的,心里也像是猫爪子挠,还没等王绣花坐上炕就问道。 “那是狗娃,你不认识,是元歧他表叔的娃,刚来是来报信来了,你爹说晌午就不回来吃了,咱娘几个别等他了。” 王绣花坐在炕沿说。 “都别等了,吃吧,别一会儿菜凉了吃下肚生病。” 见王绣花动了筷,杨春喜也端起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玉米碴子粥。 金灿灿的玉米粥铺满瓷碗,杨春喜端起碗,小心翼翼地把嘴凑到碗边。 她试探性的吸口碗沿的玉米粥,带着锅气的玉米碴子粥烫的她嘴皮子往后一缩,嘶呼了一声。 第5章 就只能重操她种地的旧业才能发家致富? “烫到哪儿了?疼不疼?要不要紧?”王绣花站起来,关心道。 杨春喜把碗放下,摇了摇头。 “啪。”她的右手边放了碗水,杨春喜疑惑的看了眼旁边的人,感激的猛灌一口,减轻了嘴皮子的痛感。 “可慢点吃,别急着喝粥,吃菜,多吃点菜,你和元歧现如今正是需要补的时候,多吃点。”王绣花说完,给杨春喜和周元歧夹了一筷子鸡蛋又夹了一块腊肉。 自从她爸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这么好过了,杨春喜的心里涨涨的,反手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王绣花的碗里。 今年的天寒的太怪,往年这个时候就是再冷也没这么冷过,王绣花担心天寒的时间久,家里的余粮不够吃到补货的时候,这些天每天家里都是只做两顿饭。 也是想着家里的两个娃身上还带着病,王绣花才把原本留着过年吃的腊肉给炒了吃了,为的就是给两个娃补补身子,病好的快些。 王绣花也是怕一天两顿饭饿着两个病患,这两天她都是往多了做的,带着周宝祥的份,她一共做了三菜一汤。 韭菜炒鸡蛋、大蒜炒腊肉、笋干炒肉,还有一大海碗的白菜汤,加上昨晚上摊多了吃剩下的高粱饼,这顿饭的分量实在不少,原本她估摸着能消灭个大半,哪知道周宝祥晌午不回来吃。 看来又要剩不少,王绣花叹了口气。 三个人吃了两刻钟,吃完桌上还剩下大半,王绣花拾掇完后嘱咐好两人在家里好好养身子,然后就穿上一件宽宽大大的,明显不合适的大棉服,戴上一副鼓鼓囊囊的塞满了棉花的护耳帽出了门。 下午周元歧依旧在抄字,杨春喜闲着无聊在旁边看。 她看到他手下的那本册子上写了整齐划一,满满当当的字,看着确实好看。 但要说好看在哪儿?杨春喜是说不出来的,毕竟她自己的字就和狗爬似的,可评价不好别人的字。 “你要是无事不如就睡一觉消消食?”周元歧被盯的实在难受,抄书的手顿了顿。 见她凑过来,身子越来越近,他往后一闪,说道。 “消食?消什么食?”杨春喜趴在炕桌上,整个人都快埋进桌子里了,看的周元歧无奈伸手,单手止住了她继续下埋的身子。 杨春喜低着头盯着书看,她看啊看,她一会儿看看周元歧抄的书,一会儿又看了看他手上拿的笔,脑子里灵光一闪,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黢黑的皮肤上瞬间就显了一个红印子出来。 她的力度之大似乎让那声啪回荡在屋里好几秒才消散,还没等周元歧反应过来,她就拿起周元歧那本墨迹还没干透的书籍,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活字印刷术,还有活字印刷术啊。”杨春喜看着书上的字,只觉得格外的亲切,要不是墨迹没干,她恨不得亲上好几口。 现在这字在她眼里可都自带着金光闪闪的黄色滤镜,简直就是财神爷啊。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啊!她就说吗,既然让她穿过来了,咋说也得成个有钱人啊! 看那些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们,不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就是在商场里挥金如土,那家伙,简直不要太牛逼。 咋轮到她就得在地里挥着锄头? 就因为她是农学生? 这不是区别对待吗?! 她就知道,老天爷还是善待她的,哈哈,杨春喜幻想着未来靠着活字印刷术发家后,自己穿金戴银,吆五喝六的场面,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活字印刷术?“旁边那道略带着疑惑的声音瞬间让杨春喜心里的自豪像源源不断的长江水一样翻滚起来。 “对啊,活字印刷术,你不知道吧。”” “我告诉你,那是咱老祖宗发明的,只要把字给刻出来,然后再排版、印刷,就能在短时间内出版一本书,比你抄书省事多了,咱要是有了这技术不管是卖给别人,还是自己做,那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你放心,往后我要是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周家对我的恩情,你以后就跟着我干,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等手头宽裕了我再买上几百亩地租出去,啥也不干就静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哈哈哈。” 杨春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周元歧听罢抿了抿唇,翻身从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副活血化瘀的膏药递过去,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 “打住,这法子行不通。”他从杨春喜手里抽走自己的书,说道。 “什么?”杨春喜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说这法子行不通。”周元歧抬手抚平书角的褶皱,头也没抬的回了句。 行不通?杨春喜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你没试过,你咋就知道行不通?” 她不服气的哼他一声,那张肤色黝黑的脸上也泛起了红。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告诉你,这个是咱老祖宗的智慧,都传下来几千年了,指定行得通。”杨春喜反驳道。 “这活字印刷术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已经流传出世,且已被范家垄断,现如今市面上大部分书籍都是用这种法子印刷出来的,你若是想靠着这个发家,一得有后台,二得有钱财,现如今......” 周元歧上下看了杨春喜一眼,“现如今你这两样皆是没有,如此一来,难于上青天。” “什么?!!”杨春喜大叫出声。 “不是,你真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吗?”她说着又指了指周元歧怀里的书,“你真的没骗我?要是真的有,你还会抄书?” 杨春喜完全不相信他这套说辞,“你一定是骗人的,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她追问道。 “骗?我为何要骗你?骗你于我有什么好处吗?”周元歧整理好书摊在炕桌上,抬头回了一句。 “雕版印刷术、活字印刷术、胶泥活字印刷术,那都是现如今市面上范家书坊正留用的几种印刷方式,我手上的这本《太平御览》正是用活字印刷术制作而成,你若不信,自己来看。” 周元歧把书合上,指了指书后面明晃晃的五个大字,那个五个大字虽是用繁体字书写,除了最后一个字杨春喜有些不确定外,其余四个字全对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杨春喜只觉得这四个字被安了激光,刺的她眼睛都快瞎了。 啊啊啊啊啊啊! 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管她啊?!难不成她现在就只能重操她种地的旧业才能发家致富吗? 谁来管管她?谁能!? “这都是假的,这全都是假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对吗?你一定是在骗我。”杨春喜选择不相信,她不死心的追问道:“你......真要是像你说的这样,那......那你为什么还抄书?” 周元歧把书摊开到自己正抄的那一页,按压平整后,缓缓开口道:“镇上有个钟姓人家,酷爱收藏字迹不同的书籍,我的字入了他的眼,他给的价钱也不错,我自然就接了这个抄书的活。” 好一个抄书,好一个姓钟的,噗~杨春喜想吐血。 杨大力啊杨大力,looking my eyes,tell me why?! 第6章 没等到年过就又要征兵啊 王绣花吃完晌午饭后,想起孙金梅临走前,那副恶狠狠的眼神,心里实在是不安。 被捂住的右边眼睛一直跳个不停,王绣花加快了脚步,迈着沉甸甸的步伐,快步朝着孙金梅家去。 孙金梅家在二河村的末尾,和周家相距一里路的路程,王绣花到了孙家敲了门,是孙金梅的小娃,二牛开的门。 询问了后,才知道孙金梅不在家,王绣花跑了个空,想着里正家正好离孙家不远,于是又转道去了里正家。 坐落在二河村最中间的盖着青砖大瓦房,传出啪啪啪砍柴声的,正是二河村里正蒋有财家。 王绣花敲门,被迎进了院,进了主屋就看到自家男人周宝祥正坐在炕沿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个不停。 “弟妹。”里正蒋有财招呼了一声。 “这是咋的了?”王绣花疑惑的问。 “哎,还能是咋的?还不是上头又派人征兵来了。”蒋有财叹了口气,举起手里还在冒烟的烟袋对在嘴边吸了一口。 “又来?半年前不是都来过一回了?咋这还没过年就又来征兵了?”王绣花白了脸,尖声说。 “哎。”蒋有财又叹了口气,“现如今边关战事紧张,人员吃紧,之前被征去当兵的如今折了大半进去,朝廷也是无人可用,这才没等到年过就又要征兵啊。” 一句话说完,看着周宝祥满目愁容的脸,王绣花的心猛地一揪。 虞朝规定男子二十为丁,元歧去年就满了年纪,家里使了银钱,再加上他确实身子不好,这才没让征兵的人给带走,可这次..... “这回我看上头的人是动真格的了。” “我有个远房亲戚,上回从战场上受伤退回来,和我说边关的那些匈奴人生的丈二高,长的是青面獠牙,横眉竖眼,现如今远在边疆的兵士们是十不存一,我看这回要不出钱,要不出人,不然那些当官的指定不会罢休。” “天杀的,今年收成少也就罢了,偏临到年底了还整这一出,这不是存心让我们连个囫囵年都过不了吗?” 蒋有财说着,一张黑脸骤地变红,啪的一声把烟袋扔到了炕桌上。” “蒋叔,你也别急,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是?”周宝祥劝了句。 “转圜的余地?你还想有转圜的余地?我看你是想屁吃呢!” 蒋有财瞥了他一眼。 “那群当官的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他反问道。 “这么些年了,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临走的时候吃的满嘴流油,就这样还不够,不给他好处,还要耍无赖,就这样的人你还指望有转圜的余地?。” “宝祥啊,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岁娃娃都晓得狗改不了吃屎,你还信有转圜的余地?” 周宝祥被说得老脸一白,讷讷地低了头。 心里的期盼落了空,顿时王绣花只觉得一股寒风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冻的她浑身都僵了。 家里的银钱给元歧娶完媳妇之后就剩的不多,再除去前几天请大夫花的,如今她手头上只剩下五两银子不到。 五两银子,若是四口人省着些吃,半年是不在话下,可元歧那身子,三天两头的不痛快,查又查不出个原因,就说要吃药补着。 现如今她就期盼着为元歧张罗的那门亲事有用,若是有用,自然是好,可若是无用,只怕还有花钱的地方。 生一次病光是出诊费就有不少,五两银子看着多,用着也快,这要是要是上面的人下来了,她手头上的那点钱只怕还不够让人开恩免去元歧的兵役啊。 王绣花心里急的直上火,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上面的人下来征兵,自己没钱抵消兵役,元歧被带走服兵役哭着喊娘的画面。 一会儿又浮现出元歧在边关吃苦受累,被匈奴人追着杀的画面。 一时急火攻心,王绣花的两片霜白的嘴唇颤了颤,身子一晃,朝着右边倒了过去。 “绣花。”周宝祥惊呼出声,上前一步扶住。 “快快快,她这是急火攻心,赶紧把她扶到炕上去。”蒋有财掐住她的人中,又倒了一碗水递过去,让周宝祥喂给王绣花。 “咕噜噜。”一阵手忙脚乱后,王绣花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色,悠悠转醒。 “他爹,元歧,咱家元歧可咋办啊。”王绣花捂着胸口,眼角划下一行泪。 “真不行,咱就再卖两亩地就是了,你咋就这么想不开?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左右咱手里还有十几亩地,就是再卖上几亩,等开春了,咱再在地里好好的使把力气,到时候粮食一收,不就又缓过来了?” “吃饱穿暖,一家人只要囫囵个的都在一块,那日子不还是照样过?” 周宝祥生怕王绣花又想不开晕过去,忙劝道。 “可不是,元歧他娘,好歹你家还有十好几亩好地,随便卖上几亩不就有钱了吗?干啥那么大气性?” “你这要是把身子气坏了,眼一闭厥过去了,可让宝祥和歧小子怎么办?”蒋有财也跟着劝。 王绣花平复了情绪,缓缓的呼了口气,压在心口上那块大石瞬间轻了不少。 “那地的事,还要麻烦里正你多费费心,我在这深谢你了。”王绣花一把握住蒋有财的手,激动道。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要出的那几亩黑地可都二河村上好的好地,我大致给估了个价,十五两银子一亩,你们要是没有意见,我就按照这个价去给你们谈。” “我估摸着年底了大伙儿手头都留有些余钱,再加上你们那地确实不错,旱涝保收,想买你们地的人也不少,不过你们是急着出手,如此一来在价格上只怕会有些出入,不过最低也不能低于十三两银子一亩,你们看.....” 蒋有财说完,沉吟的看了周宝祥和王绣花一眼。 “好,就按你说的办。”周宝祥点头,还没等蒋有财继续就打断了他的话。 “有周老弟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有我出马,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准把这事给你们办的妥妥帖帖的,保管给你们那几块地找户好人家。“ 蒋有财捋着胡须,哈哈一笑。 又见王绣花一碗水下肚脸色好了不少,眼底却还留着担忧,于是又道: “你家元歧是个福大命大的,地卖出手,手里有钱,自然就不怕被人逮走服兵役,可别再想东想西了。” “哎。”王绣花叹了口气。 “但愿吧。” 第7章 这冰天雪地的,哪有什么火能起的来? 被朝廷要征兵这个消息吓得,王绣花心里实在是不安。 从蒋有财家出了门,她就和周宝祥去了周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几亩黑地。 临出门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雪,白色的雪点子像石子一样大,砸在王绣花的脸上。 她摸摸脸,略显不安的朝着吃人山的方向走去,周家的十亩地,就在吃人山的山脚下。 严寒来袭,不消片刻,翠绿的枝叶都蒙上了一层层白茫茫的外衣,偶尔有雪落下,能看到树干上干枯到裂开的树皮。 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白,王绣花和周宝祥相互搀扶着,喘着粗气,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到了距离周家祖上传下的那几亩黑地不远的地方。 一股浓郁的刺鼻到呛人的气息率先让王绣花和周宝祥咳出声来。 再然后他们只看到原本该是一片平静的方向冒出了滚滚黑烟。 他们焦急的朝前奔去,眼前的场景几乎让他们昏厥。 原本该是白茫茫的,盖着一层雪白的外衣的地里,现如今到处飘着黑色的飘着絮的黑烟。 那股刺鼻的,呛人的气味更加肆无忌惮的钻进了王绣花和周宝祥的鼻子里。 让他们裸露在自然环境下,早已被冻僵了的鼻子短暂的恢复了嗅觉。 他们往地里奔去,一股红的耀眼,热得惊人的温度伴随着一股热浪将他们卷翻在地。 他们焦灼着被挡住了去路。 王绣花结了霜的眼睛里冒出了一滴泪,顺着她被冻得惨白的,早就没了知觉的脸上划过,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地啊!我的地。”僵硬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她的重量,王绣花猛地跪倒在地,哭喊着。 耳边的哭声和眼前的景象交织在一起,周宝祥的脸白的和四周白雪融成了一片。 他嗫喏着,两瓣失了血色,冻的发紫的嘴唇颤颤巍巍的抖动着,一泡泪顺着他消瘦的面颊流了下来。 这股黑烟就如同平地里炸起的一道惊雷,劈碎了他们心里早就合计好的打算。 “完了,完了。”王绣花趴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落泪。 “没完,没完,还有的救。”周宝祥心如刀绞的看着那片正在燃烧着的秸秆地,拍了拍她的肩。 “你现在赶紧回村里找人,我这就下去救火。” 王绣花如梦初醒般回神,忙慌慌起身往村里跑。 约莫一刻钟后,杨春喜躺着炕上拨弄着自己被盘的包了浆的蓝牙耳机时,只听到院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那是什么声音?杨春喜轱辘翻起身,仔细的听着。 “砰砰砰。” “砰砰砰。” 周家的大门被人重重的拍打着,杨春喜迅速穿戴整齐后开了门。 “呀,歧小子不在家吗?”敲门妇人见到她,一脸慌张的往她身后看。 周元歧慢了杨春喜一步出门,见妇人急慌慌的模样,开口问了声好,然后问: “婶子,外面出什么事了?“ 敲门妇人,名唤田永娣,正是先前王绣花给了高粱饼子的狗娃的亲娘,是周元歧表叔的媳妇,周元歧该叫一声表婶。 “嗐,你,你家这回可是出大事了啊。”田永娣先是喘了口粗气,然后掐着腰说。 “你赶紧的去吃人山山底下看看吧,你爹你娘,还有你一众叔伯婶子们都在那救火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今个儿在你家那五亩黑地里放了一把火,约莫一半的地都给烧了。” “脏心烂肺的玩意儿,临走年关底下了还搞一出出来,要是给我逮住了,看我不给她两个大耳朵刮子尝尝。” 田永娣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惋惜。 “这回儿你家那地怕是不得好了,前头还说要卖地呢,这回出了这事,只怕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 “哎。”田永娣叹了口气。 “不过你俩也别着急,我就是回来先和你们通个气,怕是那火还有些时候救,你爹你娘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先和你们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在家里干着急。” “事我也说完了,回去吧,回去吧,别回头又被冻着。”田永娣说完,转头冲着杨春喜和周元歧挥了挥手。 地里着火? 杨春喜懵了。 这冰天雪地的,哪有什么火能起的来?这要不是人为的她都不会信! 这要是别人给害的,又能是谁呢? 几乎是一瞬间,杨春喜就锁定了孙金梅。 眼下和他们家结怨的就她一个,不是她还能有谁? 杨春喜看了眼僵在原地的周元歧,气愤道:“指定就是今早那个婶子干的,得不到就毁掉,好算计!好心机!” 她漆黑的杏眼里闪着怒火,说着就要跑到孙家找孙金梅算账。 “回来。”周元歧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声音,让杨春喜定住了脚。 “还回来什么啊,这人现在敢放火烧地,明天就敢放火烧人,有这么一个人在村里,那不是祸害吗?别到时候正睡着觉呢被她给害了。” “要回你回,我可不回,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去。” 杨春喜现在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火,憋着一股气,周元歧说一句,她就怼十句,浑身上下长满了刺,一说就扎人。 “你知道孙家在哪儿吗?你就去。”身后飘来的一句话让杨春喜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她反问了句,然后站在周家门口,赌气似的没给周元歧好脸色。 周元歧被风吹过的脸又苍白了几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他双手作拳抵在嘴边咳了几声。 “木已成舟,你就是跑到孙家,那孙金梅若是咬死了不认账,你又待如何?” “且孙家人数众多,其中不乏有魁梧男丁,你一个弱女子去了,不但讨不到好,说不定还会被他们一家子联起手来欺负。 “你现在头脑发热,贸贸然地冲上门去,到时候只有吃亏的份。” 听罢,杨春喜浑身沸腾的血液刹那间凝固。 “那,那怎么办?”她讷讷开口问道。 虽然她得了蓝牙耳机这么个外挂,但要是真和三五个壮汉对上...... 吃亏的只能是她啊! 和一群干惯了农活的人对上,那她简直就是小卡拉米一个,人家联起手来一人一脚就能把她踹出内伤。 况且她的外挂可不像别人的外挂那么牛掰,除了能充当某科使用外,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啊! 一时间杨春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孙家那些个魁梧的壮汉追着自己打骂的场景,额上不由地冒出了一丝冷汗。 第8章 报官?报什么官?你清醒点好吗? 浮躁,浮躁,太浮躁了,看来她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还得多历练历练。 不然有亏她是真得吃啊! 失策了。 杨春喜默默的退回了周元歧的身侧,咧开嘴露出个友好的笑。 周元歧掀开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杨春喜问。 “事出有迹,雁过留痕,既然她把事给做下了,指定留了痕迹,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她露出来的马脚,收集起来,报官。” “报官?” 报官?报什么官?你清醒点好吗? 杨春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报官? 那官府和离二河村离着好几十里的路,就是走到天黑了也报不了官啊。 此时此刻的杨春喜恨不得钳住周元歧的肩膀,像杜飞晃醒依萍一样。 大抵是察觉到了杨春喜眼里的疑惑,周元歧咳了两声又道:“先头我去外头方便的时候,碰到了里正家的孙子。” 那咋的了?杨春喜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我瞧他手里提了一刀肉,多问了一句,知晓了下午会有官府的人来村里办事,只要我们动作快些,定能让孙氏赔偿损失。” 说完周元歧苍白的脸带了丝红晕,像墨一般的眸子闪了闪。 “你说的都是真的?”杨春喜有些不信。 她来二河村都半个多月了,可从没见过什么官府的人过来,该不会是周元歧他病的太久,老眼昏花了吧? 杨春喜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周元歧的身子看着真的很差。 那件靛蓝色打着补丁,原本是王绣花照着他身形做的棉袄,现如今松松垮垮的罩在他的身上。 透过宽大的领口,杨春喜看到了他由于长期病弱,瘦到突出的锁骨。 他的锁骨随着说话的动作若隐若现,他的脸是不健康的白色,额头和嘴唇也泛着病态的白。 周元歧被她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着,仰起头,不卑不亢的看了过去。 脸上带着古代人少有的不含蓄。 杨春喜心虚的别过了头。 “孙氏放火烧地的事已经做下,就是现在和孙家对峙,那些损失也挽救不回来,既如此,倒不如趁着官府的人在村里,挽回损失。” “左右那孙氏想买咱家的地,卖谁不是卖?有官府的人镇压做主,孙氏也不敢不赔钱。” “至于那地,买卖一旦成立那就是孙家的地,钱货两清,与我周家又有何关系?” 杨春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转身之际,一只布满青筋,骨骼分明的大手拽住了她。 “慢着,我和你一道去,稍等我片刻。”周元歧冰凉的手冻的杨春喜一怔。 她看了看天上飘的雪,又看了看他单薄到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体,愧疚心一下达到了顶峰。 说起来要不是她传染了周元歧,他也不会病的这么重,明明之前他都能在院子里遛半个时辰弯了。 杨春喜的良心痛了一下。 她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了蓝牙耳机带上。 “噔噔噔噔~已连接。” “嗨,我是你的万能小助手,随时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杨春喜悄默默的捂着耳朵,左右环顾确定四周无人后,用蚊子般的声音问道:“你早上说的能检测我的身体状况是不是真的?” “请宿主注意言辞!!小助手没有骗人功能,任何携带耳机,连接上小助手的持有者的身体状况都能被小助手检测到,并与耳机的持有者信息共享。” 这道机械声仿佛是天籁之音,回荡在杨春喜的脑子里。 “那要是检测出持有者是天生弱症,吃药都吃不好的那种病,你会治吗?”她想了想,又问道。 “请宿主不要质疑小助手的能力,本助手内置华国农业百科,任何和农业、植物培育相关领域的知识均有涉及。” “你可以在我诊断出持有者病症后,利用农科院的科研方法为患病之人进行药理研发,但由于位面资源有限,具体治疗效果以当前位面的资源程度为准。” “能治就好。”杨春喜深深的呼了口气。 欠周家的人情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还才好,现在她有了外挂,想来想去,把周元歧治好也算是还了周家的人情了。 想当初她被人卖到周家,周家的人不仅没有苛待于她,反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可谓是她的再生父母。 等以后周元歧的病好了,她的人情也偿还完了,她就认王绣花和周宝祥当干爸干妈,把他们当自己的亲人一样孝敬着。 杨春喜这么想着,周元歧穿戴整齐的出了院门,见状杨春喜一个机灵,飞快的摘下耳机,塞进了王绣花给她绣的带有鸳鸯戏水花样的荷包里。 “走吧。” 周元歧的身上裹了两层打着补丁的大棉服。 那两层大棉服包裹着他的身体,束缚住他的动作,他歪歪扭扭的走到了杨春喜的跟前,杨春喜噗嗤一笑。 他那副左右摇摆,扭来扭去的模样,活像只南极企鹅,把周元歧和呆头呆脑走路来回摇摆的南极企鹅联想在一块。 杨春喜的笑点诡异的被戳中了。 “噗。”她捂着嘴笑出了声。 浅浅的笑意从她的眸子里浮出,杨春喜脸颊处浅浅的梨涡凹了进去。 一个梨涡,两个梨涡,两只梨涡嘲笑着周元歧的窘态。 周元歧淡淡的,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笑够了没?“他问。 杨春喜嗖的一下闭了嘴。 “官府办案无非讲究人证物证,人证暂且搁置,咱先去找物证,顺着孙家到吃人山的路线上找,一定能找到什么痕迹。” 杨春喜点头,临出了门雪也停了,二人一前一后,深一步浅一步的踏在雪地上,朝着吃人山的路线走去。 与此同时,孙家。 孙金梅脱下被雪淋湿了的破布袄子,得意地在炭盆前烤手。 “和我斗!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都不姓孙。” 她哼唧一声,舒服的翻转双手,炙烤着。 “娘,你这是去了哪儿了?鞋袜都湿透了。”大牛吸了吸鼻涕,看了眼孙金梅脚下湿透了的棉鞋,疑惑道。 “去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吗?”孙金梅挥手赶他。 “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多砍点柴回来,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多了,都闲出屎来了。” 第9章 黑土地和二十一世纪的黑土地是否相同? 蒋有金皱巴着脸,苦笑了一声,“他娘,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还是别叫大牛出去砍柴了吧。” “去去去,你个搅屎棍捣什么乱?” 嗖的一声,挂在炭盆上还湿着的衣裳下一秒啪的一下甩在了蒋有金身上。 “嘶呼。”黑瘦的汉子躲闪不及,挨了一下。 “咋还打人啊?”蒋有金委屈的看了孙金梅一眼。 “你说说你,种地种地你不出苗,干活干活你屎尿多,成天不是吃就喝,哪有一点男人的样?” “我看你是干啥啥不行,吃饭最积极,赶紧的,还坐着干啥?没长眼睛看不见啊?去帮大牛砍柴去。” 蒋老二啊了一声,装样的死样让孙金梅见着就来气。 她气的牙一紧,抄起衣裳攥成鞭子就朝着他身上狠狠抽了几下,抽的蒋有金抱着膀子直打哆嗦。 “别打了,别打了,我去就是了。”蒋有金咋咋呼呼的蹦起来,瞬间窜到了大门口。 “你个糟心玩意儿,我看你这辈子就是驴托生的,牵着不走,打还倒退,你有本事你就多干点活,赚多点钱多给家里置办点地啊,天天的油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个家要不是我,我看你是吃屎都捞不着吃,赶紧的,别给我偷懒。” 蒋有金在门口装模作样,腿迈出去,又伸回来,那副没出息的样看的孙金梅咬牙切齿。 “你找抽是不是?” 凶狠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男人试探的背影一僵。 蒋有金黑瘦的身子过电似的抖了抖,下一秒他加快脚步,飞快地跑出了院。 孙金梅见状,“呸”了一声。 ...... 周家的祖上传下来的那几亩黑地在吃人山的方向,通往吃人山的路一共有两条,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小路。 周元歧预料纵火之人走的是小路,于是便带着杨春喜从小路赶到地里,顺道寻找那人留下的痕迹。 杨春喜打从到了周家,这是头一回出门。 对于路上看到的一切事物,她感到无比新奇,其中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二河村村东边这片连绵不绝的黑土地。 据周元歧说,村东边这片连绵不绝的黑土地大约有五百亩。 其中四百五十亩地是是归镇上的地主范大财主所有,另外的五十亩地,则被周遭几十个零散的农户买了地契。 周家祖上发达过,恰逢有人出手黑地,大手一挥便买了十亩,算是零散农户里拥有黑土地最多的人家。 且周家的地紧挨着村东头的辘辘井旁边,浇水播种很是便利,不少临近的人家都眼红周家这块地。 孙金梅就是其中之一。 不然她也不会巴巴的跑到周家,开出五两一亩的价格买周家的地。 不过让杨春喜关心的并不是周家的发家史,她关心的是眼前的黑土地和二十一世纪的黑土地是否相同。 于是在经过一块黑土地时,杨春喜停住了脚,弯身从地里鞠起了一捧土。 黑土地作为农业大国华国最肥沃的土地类型之一,其表层的颜色以及土壤的剖面应呈黑色,同时还应该具备能握土成团,松手不散的特征。 可杨春喜手里的这捧土呈灰黑色,且握起来成不了团,一松手就散,明显不具备华国黑土地的特征。 据她观察,眼前这块地的黑土层大约在20-50CM左右,远远低于黑土表层可达1米以上的标准,这是块典型的黑钙土地。 不论是土壤肥力,粮食产量,还是土壤中含有的微生物和矿物质都远远低于二十一世纪华国的黑土地。 从黑钙土分布的地域特征来看,杨春喜判断二河村应该处于半干旱地区,年均降水量大约在300-500mm,和华国的大兴安岭西麓类似。 可以种植糜子、谷子、高粱、春小麦这类耐旱的作物。 至于油料作物,可以种植花生和向日葵两种。 至于她为什么对黑钙土地这么了解? 那是因为她的毕业课题就是关于如何改良黑钙土地以提高作物产量。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杨大力送她穿越的是不是别有用心?难道真的只是圆她十年前的穿越梦? 杨春喜瘪了瘪嘴,不信。 可不信又能咋的?她都已经穿越过来了,还穿不回去了。 哎,杨春喜叹了口气。 她拍了拍手站起来,看了眼站在黑土地前,格外平静的周元歧。 “这块地都是种什么作物?一年的收成如何?”杨春喜指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地问。 “官府规定种小麦,春天播种,八月中上旬至九月上旬收获,亩产大约120市斤,交完税后,手头上大概能留下100市斤。” 120市斤?杨春喜啊了一声。 如果虞朝的重量单位和华国相同的话,那么120市斤就是120斤。 按照一个人一天人吃一斤粮食计算,一亩地的收成,岂不是三个月多一点就吃完了? 先头她来的时候,听王绣花说周家目前有十五亩地,十亩黑土地,五亩一等地。 如果按照黑土地亩产120斤,一等地亩产100斤来计算,交完税后,那么周家一年的粮食收成就是1800斤。 算一个人一天一斤的口粮,4个人一天就是4斤,1800斤大约可以吃450天,也就是一年两个月零十五天。 这还是在理想的状况下! 若是碰上个什么灾荒,只怕还收不到这么多粮食...... 杨春喜沉默了,她完全没想到虞朝的粮食产量这么低! 自从袁爷爷发明了杂交水稻之后,华国人就没过过吃不饱饭的日子。 难怪先前周家门口那个叫狗娃的孩子那么瘦,那简直就是极度的营养不良。 难怪王绣花近来一日只做两顿饭,粮食它是真不够吃啊。 华国的黑钙土地经过无数的科研前辈改良后,亩产小麦可达900斤,亩产玉米可达2000斤左右。 且一亩地一年可种多季,完全不用担心吃不吃的饱的问题。 虞朝的粮食产量与华国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肥皂、玻璃、活字印刷术,消遣的玩意虞朝全有,偏粮食产量这么低,这不是倒反天罡?! 难道!不是饱暖才能思淫欲?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杨春喜沉默了。 周家在二河村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按照每年到手的产量计算,周家的粮食也就只够自己吃饱且略有盈余而已。 周家都这样,那其他家的又待如何? 这世上比周家条件差的人家不在少数,光二河村就有好几十户。 二河村那些比周家差的人家大多都是人多地少,一家老小全靠着一年几百斤的粮食过日子。 那么分到个人,一个人又能吃到多少粮食? 人人都想吃饱,可粮食从哪来? 第10章 等官府的人一来,是人是鬼都能被揪出来! 杨春喜心里升起了一股悲哀. 但同时她对周家那块地的情况也掌握了大概。 最终的结果是土壤肥力流失,微生物群落受损,不过也没坏到不能挽救的地步。 杨春喜的舒了口气,一直悬在半道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对于王绣花和周宝祥,她心里真把他们当成敬爱的长辈看待,杨春喜做不到吃周家的,喝周家的,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现在是周家的一份子,这块地是周家重要的经济来源,况且她又寄人篱下...... 这黑钙土地,说是他们一家人的命根子都不为过。 尤其在知道了虞朝的粮食亩产量只有一百斤后,杨春喜心里土地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杨大力。 周家那几亩地,不仅连着周家的命,也连着她的命啊! 想着地里的现状,杨春喜被太阳晒的泛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沉重。 簌簌的寒风顺着东边吹来,吹回了杨春喜发散的思绪。 周元歧像是对杨春喜的走神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吐气吸气,调整了不稳的呼吸后,又向着吃人山的方向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杨春喜远远的就看到一股黑烟,直冲半空。 他们到了,可从小路走来,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留作证据的痕迹。 杨春喜的开始急躁起来。 雪停下了,出太阳了,用不了多久雪就化了。 一旦雪化,那别人留下来的脚印岂不是成了一摊稀泥烂水? 一摊稀泥烂水就想让官府的人去让孙氏赔偿损失? 想的美啊! 既然没有脚印,那只能换个方向了,如果那人要放火,总得用什么东西引火,现场应该会有留下的助燃物。 远远的,一阵哀嚎声响彻在耳边,杨春喜顺着声音,看到王绣花发髻凌乱的瘫坐在地里。 她的脸上、手上,全是秸秆燃烧后,留下的灰黑色灰尘。 一大群人围着她身侧,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说道。 “绣花啊,你可别难过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呢,你要是挎了,往后家里的日子可咋过?” “可不是,好歹你家有十好几亩地,还用的着在乎这几亩?你这地就算不成了,也能卖上七八两银子,怎么也够你们花了。” “那可不,你们周家那可是村里的富户,可不像咱,一家子老的小的,十几张嘴就靠着传下来的几亩地过日子,天天有了上顿没下顿了,跟你们可不能比。” “绣花啊,回头你把地一拾掇,再找里正出个手,还愁卖不上价钱?这可是这方圆几百公里最好的地,再怎么的也比荒地好不是?” 酸话一箩筐的钻进了王绣花和周宝祥的耳朵里。 他们无心争辩,一脸悲怆的望着眼前这块黑焦焦的,全然看不出从前样貌的黑土地。 “够了,都给我住嘴”蒋有财呵斥了一声。 “绣花啊,你这火我看起的蹊跷啊,这会儿是冬天,天干,但不燥,没夏天那么容易起火,况且先头还下了一场雪,按理说这火是不该起的才对。” “怕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蒋有财捋了捋胡须,笃定的说。 “近来周家可有和什么人结仇?”他问道。 结仇?几乎是一瞬间,王绣花的脑子里就想到了孙金梅。 她临走前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刮她一层皮下来。 上午才起了得罪了人,下午家里的地就遭了殃,除了孙金梅,王绣花完全想不到任何人来烧地的可能。 会是她吗? 没有证据,王绣花心里也拿不准,毕竟官府办案也得要有人证物证。 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光靠着她两句话就能把孙金梅定罪? 只一点,若是她知道了自家地成了如此惨样,指不定要怎么乐呢,王绣花苦笑了一声。 一阵慌忙的脚步声传来,王绣花缓缓抬眼。 “元歧?春喜?你们这是?”周宝祥率先看到人。 现如今冷静下来,周宝祥也觉得一头雾水。 他当时留在地里救火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四周,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踪迹,这正是他疑惑之处。 至于结仇?周家一向和村里人交好,并不存在结仇这一说,又怎么会有仇家放火呢? 周宝祥想不通,悄悄的往后退去搜寻痕迹,恰好看到杨春喜和周元歧过来。 “婶子。”杨春喜一个箭步,走到了王绣花跟前,把她扶了起来。 “你......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让你们在家里静养吗?” 王绣花顺着她力道起来,拍了拍附着在自己身上,大片的秸秆灰。。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哪待得住?” 杨春喜握住她冰冰凉的手,温热的体温传递到王绣花的手上,王绣花的漂浮不定的心突然像有了主心骨,浑身冻僵的血液也开水回温。 她拍了拍杨春喜的手,一脸欣慰。 “元歧,你这身子......”转过脸,王绣花满脸担忧的看着穿了两身厚实大棉袄的周元歧一眼。 担心的话准备了一箩筐,但视线触及到周元歧那如常且带着红晕的脸颊后,便硬生生又咽进了肚子里。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元歧的气色比晌午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里正叔。”周元歧冲着蒋有财打了声招呼。 蒋有财点了点头,把刚才猜测的话又说了一遍。 “据我观察下来,人为的可能八九不离十,歧小子,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把那放火的人揪出来,赔你们周家一个损失。” 蒋有财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周元歧的肩膀。 嶙峋的骨头隔着两层棉衣依旧膈手,蒋有财惋惜的看了周元歧一眼。 遇事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若不是歧小子天生下来就带有弱症,往后怕也是个有出息的人物,可惜啊可惜。 蒋有财摇了摇头,惋惜的眼睛里带着同情。 “里正叔费心了,我来的时候就报了官,甭管这火是人放的,还是鬼放的,等官府的人一来,是人是鬼都能被揪出来!” 杨春喜哼了一声。 她环顾了一圈,装腔作势道。 “现如今官府的人还没来,若是有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都可以站出来。” “只要是提供了有用消息的,我周家定然不会薄待,可若是有人知道什么,却藏着不说,那可就是共犯了,等官府的人一到,就等着一块儿坐牢子去吧” 第11章 还元歧哥~~~ 杨春喜恐吓的声音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咋,你这外来的媳妇还抖起来了?你婆婆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做起你婆婆的主来了?” 有人看不惯杨春喜的样子,阴阳怪气道。 “少说两句。”穿着一件石榴红对襟衫袄,左手拿着一个空水瓢,鬓发插了一根麦秸秆子的长脸妇人劝道。 怼人的人嘴一撇,不甘心的剜了杨春喜一眼。 简直是莫名其妙! 杨春喜皱了皱眉。 她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人穿着浆洗的发了白的桃红色对襟长袄衫,袖子处绣了牡丹花样。 视线在触及到她的头发时,杨春喜愣了愣。 头发没有梳上去,是个没出嫁的姑娘? 杨春喜打包票,她绝对不认识这姑娘,可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对自己的不满和敌意。 脑子有病? 杨春喜瞥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秒就挪开了。 “元歧哥,你要来咋不和我说一声?我好跟你一块来啊。” 那人蹭蹭蹭跑到周元歧身边,屁股一扭,挤走了正和他说话的蒋有财。 蒋有财:...... “牡丹!”高水莲黑了脸,呵斥一声。 蒋牡丹撇了撇嘴,没听到似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个劲儿围着周元歧嘘寒问暖。 “元歧哥,听说你这两天又病了?咋样了,我家有药,回头我拿一副给你。” 蒋牡丹那双刚才还充满了敌意的眼,这会儿围着周元歧转,说话间还得意的看了杨春喜一眼。 隔着老远,杨春喜就看到了那双眼睛的爱慕。 搞半天原来是周元歧的爱慕者?难怪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是怪自己抢了她的心上人? 既然早就喜欢周元歧,那为什么不嫁到周家来? 周家要给周元歧娶媳妇冲喜的事,在二河村早就传开了,她不信这个叫什么牡丹的不知道。 既然知道,那就只能是嫌弃周元歧身体不好,怕嫁过来守活寡,可既然她不嫁到周家,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在她跟前得意个什么劲? 莫名其妙...... 瞧她那副搔首弄姿,溜着头发的样,杨春喜都不想搭理她。 周家的地里,二河村大半的人都在,瞧着自己闺女那副不成器的样子,高水莲气的牙根直发痒,脚趾都钻地。 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了,那周元歧不是良人,不是良人,偏她家牡丹就像是狗见了屎,粘着不松手了。 简直要把她气死。 从前歧小子没娶亲,黏上去顶多被村里人议论两句。 可现如今歧小子娶了亲,他媳妇还在跟前看着呢,还粘上去这不是打她这个做娘的脸吗? 简直不像话!就这么上赶着倒贴?! 高水莲气的要死,蹭蹭蹭拽走了蒋牡丹。 “娘,你拽我干啥啊?我还没和元歧哥说上两句话呢。”蒋牡丹摆脱她,不情不愿的看了眼高水莲。 “干啥干啥干啥,你说我干啥?家里的活干完了?你还有闲工夫在唠嗑?” 还不想走?高水莲弯手,给了她一榔头. 啪的一声,蒋牡丹捂住头,委屈的喊了声娘。 “家里还有不少活,既然火也灭了,我们母女俩就先回了。”高水莲没搭理她,朝着大伙儿笑了笑,然后拉着蒋牡丹就往回走。 蒋牡丹甩了甩手,没甩开,不服气的跺了跺脚。 临走前她咬着嘴皮,欲说还休的看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周元歧一眼。 “元歧哥~”她低着嗓子,戚戚的喊了一声。 那声音就像是带了钩子似的,钻进了杨春喜的耳朵里,咦~~~~ 还元歧哥~~~ 杨春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反观周元歧倒是稳得住,就和没听见似的,看都没看眼神都要拉丝儿的蒋牡丹一眼。 妾有情,郎无意,好一出好戏,只是可惜喽。 人周元歧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那蒋牡丹要想和他好,可有的熬,杨春喜想。 走了一个人,刚才情绪还高涨的人群瞬间就没了兴趣,纷纷表示要走。 可纵火的人还没有找到,蒋有财开口安抚。 “都别急着走,我看元歧家的说的不错,旁的不说,这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那都帮一把,日后谁家里有事也能叫到人不是?” “况且,元歧家的不都说了吗?只要是提供了有用线索的,那都不会薄待了。” 最后两个字,他压得音格外重,蒋有财话落,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周家毕竟是二河村的大户,就算家里出了个病秧子,可手里那么多亩地可不假。 有地,那就是有白花花的银子在手上,谁还会和银子过不去? 这寒冬腊月的,地里种不了庄稼,又不能去镇山干短工,要是能收到一份谢礼,那也是贴补家用啊,这年头谁还会嫌钱多? 只有嫌命短的,没有嫌钱多,有人眼红周家的厚礼,便走到周家人跟前,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来救火的时候看见了,那是个八尺高,瘦竹竿一样的人,那会儿我来的时候,他正往外跑呢。” “可不是,我也看见了,是个女人。” “那个女子是什么时辰跑走的?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戴的是什么钗环?有没有同伙?可有留下什么作案工具?” 杨春喜一一盘问,提供线索的人面露难色,瞬间没了话。 “我......我哪知道那人穿的什么衣裳,戴的什么钗环?我看到了,还不行吗?” 有人梗着脖子,顶了一句。 “开封府办案都要讲究证据,你空口无凭的,我们又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周元歧开了口,在那人没有激动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人不服气还想再辩,周元歧微微用力,止住了他要挣脱的动作。 明明就瘦的只剩一层皮了,力气还不小? 那人疑惑,上下打量了周元歧一眼,周元歧回了个友好的笑。 不少想靠着假消息拿厚礼的人看见,顿时就歇了心思,纷纷回了家。 此刻王绣花和周宝祥的脑子完全就是一片乱麻,理都理不不清。 如今回了神,依旧没有纵火之人的线索和证据,心里那叫一个愁。 蒋有财呆了半响,看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安慰了几句就也回了村。 黑地里,只剩下周家一家子,还有被烧成一片灰的秸秆根。 杨春喜想到自己的金手指,眸光微动。 第12章 可要不是孙金梅,又会是谁? 如果说自己的蓝牙已经和华国857所农科院连接的话。 那是不是就可以全面扫描眼前这块地的情况? 那么......杨春喜的手插进了口袋,摩挲着蓝牙耳机。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中断和蓝牙耳机的联系。 “如果你和857所农科院共享资料的话,那你能不能扫描我眼前这块地的状态?” “小助手接收到指令,正在进行检索......” “检索时间倒计时60秒......” “检索结果如下,黑钙土地,被烧毁面积百分之八十,肥力流失百分之四十,冻土层微生物群损害百分之三十,综合分数:70分,土地质量:中等。” “宿主可以通过以下途径改良土壤质量,深松耕作,用松犁破碎40-60CM钙板层,再将玉米秸秆粉碎后深翻30cm,提高土壤有机质含量,最终达到改良土壤的效果。” 土地的三维平面图在杨春喜的脑子里浮现,包括改良后,这块黑钙土地各方面的数据。 小助手还模拟出了改良的场景。 这......简直比二十一世纪的农科院,最先进的机器还要先进! 杨春喜知道小助手先进,但没想到它这么能干,完全就是惊喜。 不过杨春喜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怎么改良这块已经被烧黑的地。 而是找到纵火之人的脚印,以及现场留下的助燃物。 到底有没有留下东西? 杨春喜翻看着三维图像。 终于,在黑土地的东南角边缘的地下,发现了一个火折子,火折子的附近,还有一组菱形纹的脚印。 杨春喜皱眉,不太对劲。 先前她猜测放火的人是孙金梅,可是那个脚印,分明是男子的脚印,估摸着得有四十二码。 居然猜错了,杨春喜的眉头皱了皱,男人? 和周家的有仇的男人? 到底是谁? 她想不通。 也难怪王绣花和周宝祥没有找到火折子,谁能想到,那人用完了火折子之后,竟给埋到了地下? 是个有脑子的,杨春喜望向了埋下火折子的地方。 现如今地里就剩了周家人在,倒是没那么多顾忌。 杨春喜跟着几人在地里找线索,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埋火折子的地方,惊呼出声。 “婶子,这有东西!” 王绣花几人赶来,只见杨春喜从地里挖出个火折子! 俨然就是烧了她家田的罪证! 一时喜上心来,说着王绣花就要去报官,被周宝祥给拦住了。 周元歧端详着火折子附近巨大的菱形纹脚印,若有所思的蹲了下来。 “你看出来什么了?”杨春喜蹲在他旁边,问道。 雪水融化,暴露出脚印的痕迹,这脚印除了大和菱形花纹,杨春喜压根看不出来什么门道。 周元歧眸子微动,摇了摇头。 杨春喜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了证据,没想到放火的人却是另有其人?! 可要不是孙金梅,又会是谁? 能断定的是,这人大概率是个男人,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端详间,王绣花和周宝祥去村里把蒋有财又喊了过来。 蒋有财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稳,就又被叫到了地里。 听说发现了放火之人留下的火折子,慌忙忙又跟去了地里。 到了地里一看,果然不假,正是点火的物件。 只是,这脚印......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菱格纹好像还有同心线纹? 这......这好像是周三的脚印啊,蒋有财大吃一惊,擦了把额上的汗。 早年前他和周三去外头干长工的时候,住一块儿,他说他家婆娘给他做的鞋特别牢靠,鞋底用了菱格纹和同心线纹纳的,防滑的很。 这..... 蒋有财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周宝祥,张张嘴,又看了看王绣花。 “他叔,你这是看出点什么了?”王绣花着急问。 “是啊,他叔,你看出什么了?”周宝祥也跟着问。 “这......”蒋有财擦了把汗,言辞闪躲,支支吾吾。 “里正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啊。”杨春喜在一边看他这样,急的半死。 “是啊,有啥不能说的?到底是什么人放的火?你就直说了吧。” “哎”蒋有财叹了口气。 “我看着这脚印像是你表叔,周守义的。” “什么?”周宝祥惊呼出声。 “早些年我和守义出去干长工的时候,就见过他的鞋底是这样的花样,你瞧,这鞋底的纹样,菱格纹和同心线纹,村里哪家用过这样的纹样?” 蒋有财指着地里四十二码的脚印说。 王绣花听着,脸霎的一白。 没错,田永娣当初是说过纳鞋底的时候,喜欢在鞋底加上菱格纹和同心线纹的花样,说是防滑,她早该想到的。 她早该想到的。 在他们的交谈声中,王绣花惨白着脸,“怎么是他?”她不可置信的呢喃出声。 “是不是看错了?这村里用菱格纹和同心线纹纳鞋底的人不在少数,怎么就肯定一定是守义叔呢?” 周宝祥不敢相信,追问道。 蒋有财摇了摇头,“不会错,这菱格纹和同心线纹的花纹虽然多,但为了图方便,大多都用平行线纹。” 周宝祥脸色一变。 杨春喜听的一头雾水,周家的表叔?那不就是来周家的那个狗蛋的爹吗?传话的那个表婶的丈夫? “你早就知道?”见周元歧一副不意外的模样,杨春喜问。 难怪当时她说要去孙金梅家找孙金梅算账的时候,他还不让她去,搞半天,原来是找错人了。 这个什么表叔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藏得可真深啊,杨春喜努了努嘴,瞥了他一眼。 “我也是刚知道。” 呵呵呵呵......骗鬼,杨春喜翻了个白眼。 “别装逼,装逼遭雷劈。” 周元歧歪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又开始说些听不懂的话了,这是烧糊涂了吧。 也就是杨春喜没听见,要是她听见了,肯定要和孙金梅一样呸他一口,然后叉腰回他,你才糊涂了! “那孙氏临走前确实放下了狠话,但也不至于放火,据我对孙氏的了解,她也就只敢做些小事给我们添堵,可不敢做出这么大个案子。” “你知道孙氏的外号叫什么吗?”周元歧看着杨春喜问。 “什么?”杨春喜没好气的回她一句。 “铁耙子。” “那是什么意思?”杨春喜问。 周元歧看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地里所有的粮食都耙回家,爱粮如命,土地就是她的命根子。” 你不早说? 杨春喜无语。 第13章 他们蒋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搅家精! 纵火之人找到,可偏偏是周家本家人,这一下让蒋有财犯了难。 虽说他是里正,可说到底是周家事,他一个外姓人插了手...... 蒋有财沉吟着叹了口气。 “你看这事......”蒋有财面带为难,话说一半,看向了王绣花和周宝祥夫妻俩。 “这到底是周家的家事,你们是私了?还是?”他说。 周宝祥低着脸不说话,王绣花也白了脸,两个人愣在原地,就像是长在了地里似的。 任谁都没想到居然是周守义这个周家长辈放的火,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毕竟也是周家的实在亲戚。 一想到这,老两口开始犹豫了。 毕竟是从王绣花肚子里出来,周元歧打眼一看,就知道她不想追究,可人都欺负上门了,还不追究? 这不是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他还在的时候就这样,要是往后他走了...... 周元歧眸光一敛,还不知道要欺负自家到什么地步。 他像树枝一样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垂在了身侧。 身旁粗重的喘息声让杨春喜意识到,周元歧在生气,还在生不小的气,因为方才他已经恢复成苍白颜色的脸颊,现在又飘上了一抹红。 那是气上脸了,她断定。 “爹。”周元歧叫了一声。 “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表叔他既然放了这把火,就应该承担后果,难不成让我们周家吃这个闷头亏?”周元歧呼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放了下去。 “你为了周家的情义着想,不想和表叔计较,可表叔呢?一把火点了地,置我们一家子的生计为何处?这些你想过没有?” 周元歧的话点醒了王绣花和周宝祥,他们垂着的头又抬了起来,眼底还留着顾虑。 蒋有财见状,打了个圆场,“我看还是先和老三谈谈,再做打算?” 周宝祥点了点头。 留好鞋印和火折子,几人又从地里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里,孙金梅听说了周家地被烧了的事,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 真是老天爷长眼了,最好一把火把周家的地烧坏了,谁叫王绣花那个小娘皮子五两银子居然不卖给她,这下好了吧,地被毁了,看谁还买她的。 孙金梅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 眨眼间就穿好了被炭火烘干的衣裳,带着二牛出了门。 刚出了门,正好见着蒋有财带着一脸垂头丧气的王绣花夫妻俩过来,她眼前一亮,长长的脸上挤出了两滴泪。 孙金梅上前一步握住王绣花的手,还抹了把泪,“绣花啊,你,你咋就摊上这事了呢?” “金梅。”王绣花的眼眶里泪花涌动,被她的安慰感动到落了泪。 想到自己先前还怀疑过她在自家地放了火,王绣花愧疚的看了孙金梅一眼。 “我都听村里的人说了,你那地咋样啊?烧的严重不?有啥需要帮忙的就说,要是人手不够,尽管使唤我就成,我家有金正愁一把子力气没处使呢。” 孙金梅的话慰贴了王绣花的心,方才被周家人伤透的心像是被一股热流包裹,重新恢复了暖意。 “金梅~早上都怪我......”王绣花眼睛酸酸的,反握住她的手,话说一半又被孙金梅打断。 “啥怪不怪的,我孙金梅到底也是做长辈的,还真能因为一句话,一盆水和小辈们置气?你也太小瞧我孙金梅了。” 孙金梅哼哼两声,故作生气的说完,挤出一抹笑,冲着杨春喜和周元歧和蔼的笑了笑。 笑的杨春喜直打寒颤。 这孙金梅简直就是皮笑肉不笑的代言人啊,说是笑,那眼睛还甩着刀子呢,光这说话的功夫,估计都要被她刺成筛子了。 王婶子咋就信了?咋能信了? 这简直就是鬼扯! 指不定她心里憋着什么坏呢,杨春喜可不信她这么好心,瞧她那个小人得志的劲,早就恨不得在家里放爆竹了吧。 果然,在听到孙金梅下一句话后,杨春喜瞬间就知道了她打什么算盘。 “我都听人说了,你那地被这火一烧,那可就大不如从前,从前能卖上十五六两,现如今一半价估计都卖不上。” “这不,我想着侄儿侄媳妇的病不还没好吗?家里还等着用钱呢吧,我就按之前说的,五两银子就买了你这地,你看咋样?“ 说着孙金梅从袄衫的内衬掏出了一个打着双结,垒着补丁的荷包出来。 “哗哗哗。”她晃了晃,银甸子碰撞出叮铃咣当的声音。 “老二媳妇!你......你简直是胡闹!”蒋有财袖子一甩,呵斥道。 “他大伯,咋就成了我胡闹了?我好心好意的来买周家的地,咋的,送银子上门还是我胡闹了?你还讲不讲理?”孙金梅哼了一声,回怼道。 “我看你就是根搅屎棍!”蒋有财气不顺,气的指着她。 他们蒋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搅家精! 老二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头吃喝耍乐,大老爷们说话屁用不管,全被当成了屁!家里家外的全让孙金梅这个母老虎当了家。 谁不知道周家的地刚被烧毁了?有谁这么上赶着占便宜的?蒋家的脸都被孙金梅这个搅家精给丢尽了! 他这个大伯哥的脸也被她给丢尽了! 简直就是败坏蒋家的家风!有辱门楣! “他大伯,你说话咋这难听?我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用白花花的银子做买卖,咋就成了搅屎棍了?” 孙金梅气的脸涨红,但到底是不敢和蒋有财对上,只好梗着脖子回了句。 杨春喜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简直都不够看。 这家伙热闹的,搞半天孙金梅居然还是里正的弟媳妇,大伯哥和弟媳吵起来了,可惜没带瓜子,不然她指定在这看戏。 眨巴眼功夫,一个身穿褐色破布棉衣,手上拿着一根玉米的瘦高男人又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 “滚滚滚,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那五两银子给人塞牙缝还不够,还想买我家的黑地?我看你是长的丑,想的倒怪美。” 那人张嘴就一顿喷,唾沫星子乱飞,糊的孙金梅满脸都是。 腥臭的味道简直要把孙金梅熏晕! “周守义!”她叉腰怒吼。 第14章 二牛只有五岁,他能说谎吗? 周守义?这就是周家的表叔? 杨春喜愣了一下,看了眼他脚底下那双四十二码的鞋。 “守义啊,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蒋有财也被吓了一跳,这周老三就跟个泥鳅似的,悄没声就钻出来了。 “守义,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来着,周家那地里的火是你放的?” 蒋有财说着,上前一步拉开了对孙金梅狂喷唾沫的周守义。 “拉啥拉?!给我放手!”周守义往后一甩,啪的一声打掉了蒋有财的手,霎时他的脸就黑了。 “闹啥闹?”蒋有财压着嗓子,忍着火冲他吼了一声。 “啥玩意儿闹?这母老虎要买咱周家的地,这是咱周家的事,你这个蒋家人过来插什么嘴?” “别以为你是里正我就怕了你,这地姓周,我这个叔不点头,我看谁敢卖?” 周守义怼了蒋有财几句,说着又朝着孙金梅开炮。 “可给您能的,还想五两银子就买我家的地?呵~呸!买你奶奶个头。” “母老虎自个儿家还没料理清楚呢,还想过来买我们周家的地,想占我周家的便宜,我告诉你,没门!” 蒋有财和孙金梅被周守义轮流炮轰,两片遮不住牙齿的嘴唇里喷出的唾沫星子,简直要把他们给淹死。 “你说谁母老虎?”孙金梅叉腰吼了一句,蒋有财的脸也黑成了锅底灰。 这话一出,不就明摆了家里的地就是周守义这个周家长辈给放的火吗?王绣花和周宝祥两人的心拔凉拔凉的。 “叔,你......是你在地里放的火?”周宝祥见过了证据,但心里始终存着一丝的侥幸,他不愿意相信周守义在地里放了火。 周宝祥嗫喏着嘴唇,一句话说完,脸变的惨白。 “是,就是我的放的火,宝祥啊,你说说你,你咋能干这事?想当初你娘走的时候,是咋交代的?你全给忘了?” “当初你娘去的时候,当着你们周家老小,十来口的面可都说了,二河村村东边辘辘井跟前的那几亩地,往后都是留着给我以后娶媳妇用的。” “这些年我也是看你和绣花两个人拉扯着元歧这个病秧子不容易,一直没往回要,可你倒好,好好的地,我就眨个眼的功夫,你居然要往外卖?!”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叔,还有没有你娘?你要把那地往外头卖,那就是在我心尖尖上剜肉啊!” “那地十几年前就姓了周,是周守义的周,不是周宝祥的周,我周家的地,就是毁了也不能给外人买了。” 简直就是倒打一耙,他娘什么时候说过要把村东头辘辘井旁边的地给他了? 虽说他娘去的时候他还小,但也是记事的年纪了,这不是胡扯吗?! “你个老不死的,你可拉倒吧,你搁这糊弄鬼呢?你说是你就是你的?谁能作证?咱村里哪个不知道那地是绣花家的,咋的,你凭你嘴大,就改了名,成你周守义家的了?” “呵~我呸,你个老不死的,钱兜子不大,口气倒不小,真不怕把胃给撑坏啊,赶紧滚蛋,别在这碍事,别逼我赶你啊,我家有金这阵子可正瞅着没地使力气呢,你要是敢碍事,就尽管过来试试。” 孙金梅抹了把脸,呸了一口在周守义脸上。 “绣花,你别怕,有我孙金梅在,这老不死的要是敢来作妖,看我不锤死他。”说着孙金梅来到王绣花身边,安慰道。 “你可拉倒吧。”周守义气的胡子竖起,跳起来指着孙金梅翻了个白眼。 “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瘪犊子,嘴臭缺德的贱货,我老不死?我老至少还要个脸!” “你个小贱人胚子,祖坟埋岔了气才养出你这么个没皮没脸的货色,你祖上积的那点德够你现眼几回?” “别打量着我不知道,还在这给我装样,呵~”周守义擦了把脸,呵了一声。 “绣花啊,这母老虎那就是个贱货,晌午我出去解手的时候,正看到这小娘皮子在你家屋后头的粪窖里偷粪,往自家地里运呢。” “你......你胡说!“孙金梅反驳。 “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王绣花懵在了原地,这两人从刚才开始就和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她都快晕了! “到底咋回事?”王绣花看着孙金梅,又问了一遍。 “你可别听这老不死的胡说八道,我什么人品你还信不过吗?我是那种偷粪的人?你也太小瞧我孙金梅了。”孙金梅气壮地哼了一声,无视了王绣花怀疑的眼神。 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的杨春喜都笑了。 偷粪?没想到这孙金梅看着不算聪明,居然还走对路了。 冬天在地里浇粪,不仅可以保温防冻,还可以改善土壤,孙金梅这一操作,简直就是神之一手。 在土壤封冻前,将粪水浇到地里,水分在凝固结冰的过程中会释放出热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地温,为来年春天的播种做准备。 除此之外,还可以使土壤变得疏松,改善团粒结构,这是个外行人误解,内行人赞赏的好行为啊。 倒是走了狗屎运了,杨春喜别有深意的看了孙金梅一眼。 两个人你争我吵,孙金梅穿着那件刚烘干的袄衫,扯着嗓子,脚下踩着一双千层底的棉布鞋,布鞋的底下,还残留着一圈黄色的痕迹。 那抹熟悉的黄色痕迹,简直就是铁证如山啊。 “娘,咱还要去周叔家偷粪吗?”二牛拿着根树枝划拉地,眼睛随着孙金梅和周守义滴溜乱转。 说的啥二牛听不懂,但是粪这个字,就像是触发了雷达似的,一下就让二牛精神了,他扯着孙金梅的衣摆问道。 在他的跟前,脸黑成锅底灰的蒋有财,简直就要气炸了。 二牛只有五岁,他能说谎吗? 他娘的,他们老蒋家的脸都被孙金梅给丢尽了! 偷粪,噗~~~~蒋有财一口血糊在嗓子眼里。 老蒋家的媳妇居然偷周家的粪,这要是给村里人都知道了,他这个里正往后办事还有什么威严可讲。 他一张老脸就没像今天这么丢人过! 蒋有财恨不得一纸休书甩到孙金梅脸上,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有金这个当家的能不能好好管管! 回头他看到有金,不给他两个嘴巴子都算他心善,简直气死他了。 吃人山脚下,美名其曰监工,实则磨洋工的蒋有金,惬意的靠在树上。 他闭眼晃腿,哼着小调,突然“阿啾”了一声。 指定是孙金梅又在家骂他懒啊,蒋有金挠了挠鼻子。 第15章 屁股疼,脸疼,蒋有金简直是欲哭无泪 简直就离谱! 离大谱! 王绣花和周宝祥夫妻俩原本还想着地里的事,结果周守义一说,整个人就懵了。 好家伙,前院还赶着狼,后院却失了火,周家今天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咋什么坏事都赶到一块了。 这都快要超过王绣花和周宝祥夫妻俩的承受范围了。 以至于孙金梅和周守义掐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愣在原地。 “啪啪啪啪” 孙金梅张开胳膊一蓄力,对着满嘴喷粪的周守义举起一只手,左右开弓的冲着他那张油汪汪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老脸扇去。 “啪啪啪啪” 周守义被扇的左右乱晃,扬起手也冲着孙金梅扇去。 两人你扇我,我扇你,忘我的完全不把周围人放在眼里。 蒋有财和周宝祥反应过来上去拉,没给拉开。 扇完巴掌就是扯头发,孙金梅和周守义嗷嗷嗷的叫,拉架的人急的一头汗。 这场景看的杨春喜眼花缭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两个人就和斗鸡似的,疯狂互啄,整个就是一大乱斗,乱的不要太乱。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杨春喜的嘴角抽了抽,身旁的周元歧倒是悠闲的很。 “你不劝劝?”杨春喜问。 “劝?”周元歧缓缓地抬起头,上扬的眼角充满了幸灾乐祸。 最好是两败俱伤才好,还劝?不可能。 杨春喜撇了撇嘴,行吧。 就知道这人看着病病殃殃的,实则内里憋着坏呢。 这就是个黑芝麻馅的汤圆,谁要是被他这副弱弱的模样给迷惑了,指不定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她可得离远一点,想着,杨春喜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周元歧的距离。 周元歧咳嗽了一声,朝后瞄了一眼,杨春喜左右乱看,主打一个已读不回。 孙金梅和周守义打的热火朝天,闹出的动静很快就惊出了在家猫冬的高水莲。 一传十,十传百,二河村大多数人都跑到了蒋有金家门口看热闹。 等蒋有金和大牛背着一捆柴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心里还直纳闷。 凑过去一看,才看到是自家婆娘和周守义干起来了,二牛正坐在地上哇哇直哭。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欺负人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 真当他们蒋家没人了? 蒋有金撸起袖子,柴一放,就拽着大牛进去拉架。 “砰”刚挤进去内圈,一只脚带着风,踹的蒋有金那叫一个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蒋有金摸了摸屁股,说着就要找人算账,“哪个王八犊子敢踹老子?看老子不......” “大......大哥。”蒋有金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不知所措的懵在了原地。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蒋有财咆哮了一声,吓得蒋有金一个哆嗦没敢吱声。 “咋......咋的了?”蒋有金缩着脖子,弱弱的问了一句。 “你还敢问咋的了?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不争气的东西,咱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你这么个软蛋怂包! “赶紧的,叫你媳妇松手,别再给咱蒋家丢脸了!”蒋有财近乎狰狞地用吼着的语气,冲着蒋有金咆哮道。 眼瞅着自家大哥就要吃了自个儿,蒋有金一个机灵从地上翻起来,蹭蹭蹭的跑到孙金梅和周守义跟前。 他两臂一张,一手拽一个,就像是拎着小鸡仔似的,止住了他们。 孙金梅和周守义被拉开了,还一个劲儿地对着空气扇巴掌,“啪啪啪。”蒋有金没来得及躲,活生生的挨了好几个嘴巴子。 屁股疼,脸疼,蒋有金简直是欲哭无泪。 早知道他就不这么早回来了,都怪那个啊啾打的,他回来这不是找罪受吗?! 呜呜呜呜呜。 “有金,你来的正好,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打我,你赶紧的,给我过去揍他。”孙金梅回过神,指着周守义对蒋有金命令道。 蒋有金不敢动。 实在是他刚才被蒋有财那脚踹的屁股生疼,况且他哥还在旁边对他甩着眼刀子呢...... 他敢动吗?他不敢。 “有金!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我让你打这个老不死的。”孙金梅嘶吼着,嘴张的拉大,扯的脸生疼。 “哎呦喂~哎呦喂~”周守义捂着被打的青肿的脸,哎呦喂个不停。 一边是媳妇,一边是大哥,蒋有金两面为难,磨磨唧唧的站在原地,就是不动。 “砰~”大牛带着满腔的怒火,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低着头狠狠撞在周守义的肚子上。 只听一声沉闷的‘咚’响,周守义的脸皱成了一团,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蹲在了原地。 孙金梅大笑,“还想和我斗,我有儿子帮我,你个老不死的,活该被撞死。” 孙金梅仗着大牛加入了战场,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看的旁人好不过瘾。 刺激!简直就比镇上茶馆里说书的话本子还要刺激! 这寒冬腊月的,在家里猫冬还能看两出戏,刺激的凑热闹的人眼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 “何人在此处喧哗?!”威严的声音在人群身后响起。 两个头戴黑色软脚幞头、身穿深色厚棉袄和号衣的男子,各牵着一头骡子,朝这边来。 为首的一人,腰间系着一条旧皮带,上面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制招文袋,里面装着沉重的税簿和官印。 他们脸上的表情沉重,面带倦色,靴子和裤腿上溅满了冰冷的泥点。 “哎呦喂,官爷,您可算是来了。”蒋有财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瞬,他挤出一抹笑,搓着手笑着迎了上去。 官爷?这就是先前周元歧说的官府之人? 瞧着也不像啊,电影和电视剧里的官府之人不都穿着官服,头戴官帽吗? 可这两个人头上戴的是什么? 方巾? 和杨春喜想象的官府中人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可以说,这是她见过最穷的官员了。 除了跟前那两头骡子还值点钱...... “官爷,这是早到了吧,小人家中正好烧好了热水,官爷请到小人家中一坐,好暖暖身子。” “妇人做了肉,晚上吃完正好在家里歇歇脚。”蒋有财讨好的朝着他们笑了笑,做小伏低的模样看的蒋有金都幻灭了。 这和刚才踹他的人那还是一个人吗?! 完全不是! 果然男人还是得有权势,不然就得被人按在地上欺负。 第16章 事权从急,贱卖就贱卖了 “胥吏?!”有人惊呼出声,紧接着,围观众人的脸唰一下变的惨白。 就连王绣花和周宝祥的脸也褪了颜色,甚至于孙金梅和周守义在听到这两个字后,也一下没了动静。 胥吏?那是什么? 杨春喜疑惑的看向了刚才开口的人。 正想问个明白,哪知道那人脚底一抹油,嗖的一下就跑远了。 眨眼的功夫,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就像是一盘散沙似的,突然就没了影了。 有这么吓人?杨春喜不懂。 不就是地方官员吗?就有这么大的官威?这家伙厉害的,大伙见着人就像是见着鬼似的。 “胥吏来了,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我再找你算账!” 周守义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个儿被扇的肿的青紫的脸颊,放下狠话。 “还有你,你叔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儿不动弹,好好好,好你个周宝祥,” “你娘要是知道她最疼的兄弟被人打成这样了,自个儿子居然不帮忙,我看她在地底下能不能闭上眼!” “晚上睡觉,你娘托梦的时候,我看你怎么跟你死去的娘交代。” 周守义对着周宝祥一阵输出,说完,他哼了一声,捂着被撞伤的腹部,一瘸一拐的飞快地走远了。 孙金梅身上那股子威风,早在知晓胥吏来了的那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此时她浑身打着哆嗦,就连周守义骂她贱货也不在乎了,整个人就呆愣愣的愣在了原地。 大约几十秒后,孙金梅反应过来,她一手拽着蒋有金,一手抱着二牛,嗖地跑进了家,“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王绣花和周宝祥慢了一步,但也在蒋有财话没说完之前,带着杨春喜和周元歧回了家。 一路上,杨春喜都快憋屈死了,这胥吏到底是个什么官?怎么全村人都怕成这样了? 她一肚子的疑惑,尤其在见到一向稳定的周元歧都变了神色后,心里就和挠痒痒似的。 到底是为什么? 进了周家家门,杨春喜这才明白原因。 所谓胥吏,就是县衙里派出的衙役,主要是负责征税,胥吏来二河村,是为了从二河村中,选拔出一众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去前线上战场,对抗匈奴。 据说虞朝被匈奴人欺压多时,于十年前开始对战,然匈奴人天生凶猛,善骑射,多骁勇,虞朝人仗着人多,这才打了个平手。 可前段时间,边关传来战报,最近的一次战役死伤过半,因此,这回没等到过年,朝廷就又派人下来抓人服兵役。 这胥吏,就是为朝廷负责抓人去服兵役的官。 杨春喜听王绣花这么说完,表情凝重。 什么鬼?!也没人和她说这个朝代是个动乱的朝代啊?! 这朝代居然没有统一?还要抓人去边关打仗?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华国的杨春喜,完全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哎。”王绣花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边说边流泪。 “元歧去年就满了年纪,原本想着等上头要人的时候,多使点银子过了这一劫,可哪成想......” 说着,王绣花的嗓子里带着哽咽,“哪成想家里出了这事,这要是元歧被捉去当了兵,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呜呜呜呜。“王绣花一哭,周宝祥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也先别哭,真不行,家里那十几亩地我就都给他,咱就元歧这一个儿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吧?” “地地地,你当那些当官的真稀罕你的地?这年头到处打仗,给什么都不如给钱实在,只有真金白银的银子使出去了,人才肯放人。” “年初的时候不就是,人只认银子不认地,你就是说破了天,那也是白瞎。” 王绣花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下一秒,被泪浸湿的手帕就被扔到了周宝祥身上。 许是想到了去年的场景,周宝祥的脸一下也变得难看。 年初?难不成年初的时候这群胥吏已经来过二河村,抓过一波人了? 杨春喜不解,看着家里这压抑的氛围,心情沉重。 “都怪我,可怜我元歧这么好一个孩子,偏生是个天生弱症之人,要不是因为这,你就能像隔壁村的长清一样,去镇上的私塾读书,去考功名,都怪我。” “是我这个当娘的误了你,要是当初能把你生的再康健些,你也用不着去边关服役,全都是我这个娘的错,是我这个娘误了你。” 王绣花双手捂面,痛哭流涕。 “咋就能是你的错?要错,也是我这个当爹的错,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才让自个儿的妻子孩子一起跟着受罪,都是我这个当爹的错。” 说着,周宝祥扬起手就往脸上扇,周元歧想拦也没拦住。 “行了!”周元歧压着声音,抓住周宝祥再次扬起的手。 “婶子,你也别哭了,说不定事情还没坏到那种地步呢?”杨春喜走到王绣花跟前,安慰道。 “虽说胥吏来了,可也不是立马就抓人去当兵,咱家那些地不是已经挂售了吗?要是快的话,说不定没两天就卖出去了,一卖出去,手里不就有现钱了?”杨春喜安慰道。 王绣花抽噎的身子一顿,“话是这样说,可要是没人买或者价钱低可要咋办?咱手里头那几亩最值钱的地全给表叔霍霍了,我是怕到时候卖不了多少银子,不够填那些当官的胃口。” 填不填的饱衙役的肚子杨春喜不知道,毕竟眼下凑钱最要紧。 “事权从急,贱卖就贱卖了,谁让咱急着用钱?”杨春喜劝道。 说着她顿了一下,“我娘家那边有些种地的手段,那几亩黑地,拾掇拾掇,还能和从前一样,我觉得,还是把那几亩一等地先给出了,也好有点银子应急。” 王绣花点了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 “哎。”她叹了口气。 “没有银子,我照样可以不去当兵。” ?????众人诧异。 “爹,娘,朝廷有明文规定,参与科考的考生可免去兵役,若是没中,再去服役,我已经报名参加了秋闱,他们抓不走我。” 第17章 六艺 “你......你怎么能去参加考试呢?!”王绣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钻出来,刺的杨春喜耳膜一震。 咋的了?咋就不能考了? 古代不都讲究士农工商吗?这好好的自个儿儿子要去参加考试了,咋就不能考了? 杨春喜不懂,且大为震惊。 周元歧抿抿唇,“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可这条路是我自个儿选的。” “从小到大,这是我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自己做主,我想去,名我已经报了,若是我能通过州府的发解试,就能成为举子,就能有资格到京参加省试。” “你.....你怎么能?”王绣花听罢,唰的一下脸变得惨白。 “元歧,你真的想好了吗?那发解试一旦报名,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本朝规定,若是弃考,往后十年内不得再考,你真的想好了吗?” 周宝祥哆嗦着,声音发着颤。 “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只能是天意使然,因着这副破败的身子,让二老养了我这么些年,可如今我的身子已然好多了,也是时候让我去外面闯闯了。” 周元歧眼里那股坚定的火焰,看的周宝祥直摇头。 “你可知道本朝自十年前就已将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也纳入了考试范畴?”周宝祥叹了口气。 “儿子知道。”周元歧点头。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去报名?你这不是剜我和你娘心尖尖上的肉吗?你自小身子就薄,虽说有些药材吊着,可远不能和常人一般无二,你当满腹经纶就能考取功名?” “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周宝祥颤抖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一张脸气的通红。 “不说旁的,就说那六艺,自小到大,你一直在二河村,没有名师教导,又怎能突破重围,考取功名?四书五经我就不提了,光六艺中射这一项,你就不成啊!” “你自小连弹弓都没摸过,你......你怎么能拉的动弓呢?”周宝祥喃喃道。 “那弓轻则十数斤,重则几十斤,你要是一个不慎,伤到了根骨,这不是要我和你娘的命吗?” 周宝祥说着落了泪,王绣花也跟着落泪,一时间屋里充满了抽泣声。 到现在杨春喜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绣花和周宝祥夫妻俩不想让周元歧去参加考试了。 她还以为考试只是文试,考书本上的知识,考策论,哪知道还要考六艺啊? 考个试还要文武双全?就想考个功名怎么就这么难? 这难度完全不亚于二十一世纪河省的高考啊! 杨春喜震惊了。 不过周宝祥说的也没错,在周元歧身体好全之前,考这个什么发解试他真的是够呛。 有时候人不能逞一时之勇,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六艺,俨然已经超脱了周元歧可以承受的范畴。 可周元歧好像并不这么想,他挺拔的站在那儿,没有一丝一毫动摇的念头,琉璃般的眼珠里,全是坚定。 这种人都是硬骨头,一旦认定了,那就是认定了,谁劝都不管用,只有撞到南墙,才能回头。 杨春喜觉得王绣花和周宝祥劝动的概率为零,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区区六艺,能吓倒他? 屋内一片抽泣声,声声入耳,周元歧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眼下这种情况是他早就预料过的,可真到面对的时候,周元歧的心就像是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涨得难受。 他心中知晓周宝祥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就能让他望而却步吗? 不能,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周元歧的答案都是不能。 眼下朝廷动荡不安,虞朝边线又被匈奴压境,民生活的苦不堪言,再加上赋税徭役一年更重一年,这是一种趋势,一种虞朝正走向破败的趋势。 这种趋势延续下去,注定会天下大乱,乱了之后,苦的是谁? 苦的是百姓,苦的是底层人。 若要保全自身及家族,他必须得博得功名。 科举是周元歧非走不可且必须成功的一条路,至于要付出的代价,他不在意,更不会在意。 前二十年里,他在二河村,他就像是一只笼中鸟,坐在周家院里,看外面风花雪月,原以为就这样了此残生,可时势使然,若是博力一跃,就能脱离这个险境,他为何不博? 他这副破败的身子就算是死,也要为家里人博出一条能活下去的路,牺牲他一人不可怕,怕就怕家里人往后被这个吃人的时代祸害。 周元歧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他做过的决定,也决不会改。 “六艺虽难,但只要找到名师指点,再加以勤加练习,说不定能行,我与镇上的范大地主家的公子范六颇有交情,前些日子,他告知我家中聘请了一位名师,年后便可正式教学,便让我也一道去。” 周元歧看王绣花和周宝祥死活不松口,说道。 王绣花哭泣的动作一顿,“是......是范金山范大财主?” “正是。”周元歧点头。 王绣花抽噎了一声,“就算他家请了名师那也不行啊,你这身子,平日里走两步都不成,眼瞅着和春喜成完婚后有了好转,可前几天又发了热,这一来二去的,哪能去学什么六艺?” “我......我不同意。”王绣花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摇头道。 “春喜......你也劝劝元歧。”说着王绣花又转头看向了炕旁的杨春喜。 杨春喜倒是想劝,可周元歧现在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见着骨头的恶狼。 他眼底的那种坚定,可不是别人一句两句就能劝的动的。 她可没这个本事。 不过,好歹也是同床的友谊,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元歧去送死。 她能做的,就是在他去学艺之前,利用蓝牙这个金手指把他的病给治好。 病好了,才能提高学艺的效率,提高考中的几率。 “等年过了,不冷了,你就去镇上和范家的公子学艺吧,家里周叔和王婶有我照顾,你就一门心思的学艺,旁的不要你操心。” 杨春喜顿了顿,开口道。 周元歧听罢,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流向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双手作揖,道:“那就多谢了。” 杨春喜撇了撇嘴。 第18章 啊,这个啊,这个叫番薯 两个胥吏在蒋有财家住下了,二河村一大半人都急的睡不着觉,就怕自家成了丁的男人被捉去边关,对抗匈奴。 那匈奴人据说长的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活像是从地狱阎罗里爬出来的恶鬼似得,眨眼间就能取人性命。 这哪是家里这种干惯了农活,拿着锄头的汉子的对手? 若是去了,这不是去送死吗不是? 这一夜二河村人人发愁,第二天一早,杨春喜去地里观察情况时,遇到之人眼底下全都挂着黑眼圈,活像是大熊猫似得。 “春喜啊,你叔那事,实在是对不住了。”回家路上,眼底青黑的田永娣挡住了杨春喜的去路。 杨春喜愣了愣。 “你叔那个不要脸的,昨个儿和我说去吃人山山脚下捡柴火去了,谁承想他竟然去你家那几块地里放了火!” “这个搅屎棍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养活我们娘几个,起码也不能成天给家里惹事吧。” 说着,田永娣白着脸愧疚道:“说到底,也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你家那地......那地受了多少损失,我赔!” “就是.......就是家里暂时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家里好几个娃娃要养活,张口闭口也得有粮食吃饭啊,哎~” 田永娣叹了口气。 “我家那个懒货还被孙金梅这个贱人给打的下不来床,昨个儿家里还请了个大夫来看,说是要也养上好一段时日才能下床,家里......家里折了一个壮劳力,手头......手头实在是不怎么宽裕。” 田永娣边说边低下了头。 “不过你放心,我......我给你打欠条,只要有了钱,我立马就给你家送去,你要是不信,就.....就找里正立个字据也成。” 田永娣深怕杨春喜不信,连忙保证道。 杨春喜信倒是信,可这事哪是她能做主的? 那地是周家的地,就是要赔偿也得找周家的主事人,王绣花或者是周宝祥,找她......有点不合适吧...... “婶子这是哪里的话?哪就到立字据的地步了,你的人品我当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 “只不过表叔烧的毕竟是周家的地,要是打欠条的话,还是直接找绣花婶或者宝祥叔比较合适,找我,有些不合适吧?“ 杨春喜顿了顿,开口道。 “这......哎~“田永娣面露为难的叹了口气。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理啊?我这不是怕绣花和宝祥不见我这个做婶子的吗?我家那人闯了这么大的祸,我......” “我哪还有脸去见绣花和宝祥啊?我......我这张老脸全给周守义那个王八羔子给丢尽了!天杀的王八羔子,一干活就尿遁,我......我怎么就嫁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春喜啊,我这实在是没有脸再去登你家门了,你就行行好,帮帮婶子这个忙,回去把话给带到了,行不?婶子,婶子这也是实在没法了啊。” 王绣花说着就上前一步握住了杨春喜的手,一脸急切的道。 杨春喜哪见过这种场面啊,她从前在农学院的时候只顾着种地,可没被人这么求过! 只是迟疑了一会儿,杨春喜就答应了,见状,田永娣乐的在原地蹦了两下,蹦完后,又从自己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两个红薯递到了杨春喜的怀里。 杨春喜一愣,原来这个架空的时代就已经有红薯?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红薯在二十一世纪是在明朝万历年间传到华国的,没想到虞朝居然现在就有了红薯。 “婶子,这是?”杨春喜把玩着手里拳头大小的红薯,故作惊讶道。 “啊,这个啊,这个叫番薯,是从南方传来的东西,据说在南面有人种了这个之后,一亩地能收上来600斤的粮食,前些年朝廷还发种子也让我们种来着。” “可这玩意儿种上去之后,压根就活不成,一亩地好的话能收上来几十斤,有些人家甚至还绝收,这玩意儿它就是个死物啊,压根它就不能成。” 田永娣叹了口气。 “我家那情况你也知道,地呢是少了点,人口还多,狗蛋丫蛋那几个,都是要吃饭的主,没办法家里还剩下几个番薯种子,我给切成块,种在了村西边开出来的那块荒地上,想着就是能收上几十斤的粮食也成啊,好歹也能让家里的娃娃吃上顿囫囵饭,今个儿我去地里头看,没想到真给我种活了。” “你看,这篮子里可收了不老少,约摸着那亩地得有个60斤的收成。” 说着,田永娣向前把挎着篮子凑到杨春喜跟前给她看。 “你看,就是个头不算大,但省着点吃也够了,左右现下天冷了,也不用干啥力气活,每日一个番薯就够吃了。” 田永娣扒拉着篮子里的红薯,高兴的暂时忘记了周守义惹出来的糟心事。 可杨春喜现在的心情却很糟糕。 朝廷发下来让种的红薯,简直就是万历年间传来的最初级的版本,在高纬度地区它就不能活啊。 也就是田永娣运气好,一亩地收了几十斤红薯,可这和二十一世纪华国东北黑钙土地所种出来的红薯产量那可差了远了。 二十一世纪华国的黑钙土地在种了改良后的红薯种子后,生长周期在128天,亩产大概在4000-6000公斤,是虞朝黑钙土地红薯的百倍收成。 至于田永娣方才说虞朝南边的地区种了红薯之后,亩产可达600斤的事情,杨春喜认为不假。 首先红薯是典型的喜温、怕涝、极不耐寒的作物,它的生长对积温有很高要求。 北边的无霜期短,而红薯从栽种到收获需要至少120天以上无霜冻的生长期,这里远远达不到这个要求。 红薯栽种需要地温稳定在10℃以上,否则幼苗无法存活,北边春季回暖慢,地温低,无法满足适时栽种红薯的条件。 虞朝的红薯品种完全无法在北边的黑土地上完成生长周期。 可气候温暖的南方就不同,若是在南方种下的话,气候适宜,理想状态下,亩产是可以达到600斤以上的,若是改良品种后种下,亩产甚至更高。 不过,这对北边就有些不适用了,除非虞朝北边的黑钙土地是二十一世纪华国的黑土地,同时还种了改良后的红薯品种,那倒是有实现亩产百斤千斤的可能性。 归根结底,这就不是个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胆的时代! 哎,杨春喜叹了口气,她的心里很堵。 尤其在看到田永娣扒拉着篮子里稀稀拉拉的红薯时,脸上挂着的高兴笑容后,心里更堵了。 和二十一世纪粮食收成形成的极大落差感,几乎把她包裹,杨春喜的心情很沉重。 “先不跟你说了,家里还有几张嘴要等着吃饭呢,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话给带到啊,婶子先走了。” 眼瞅着时间快到了,田永娣急忙忙的要赶回家。 “你放心,我回去准把话给你带到。”杨春喜点头答应。 田永娣得了杨春喜的保证后,长舒了口气,她挎着篮子,迈着轻快的脚步,高高兴兴跑向了家。 杨春喜看着,叹了口气。 昨天,今天,遇到的事全是让人心塞的,这要是再来几件事,她这颗心还能正常工作吗? 工作不工作杨春喜不知道,还没走到家门口,她就被王绣花拽着,来到了蒋有财家门口那棵大杨树前。 那是二河村最挺拔的一棵树,树冠得有十数丈高,现下虽入了冬,但高大依旧,直直的矗立在蒋有财家的房前屋后。 门口围了不少人,杨春喜被王绣花带着,来到了周宝祥和周元歧的跟前,她看到方才高高兴兴挎着篮子的田永娣也在人群里。 看他们的脸色,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杨春喜估摸着是要公布征兵的消息了,果不其然,“吱呀”一声,门开了,蒋有财先出了门,紧接着,就是昨天来的那两个胥吏。 嘈杂的人群随着门开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就静了。 “大伙儿都来了吧?”蒋有财捋了捋胡须,冲着人群喊了一声。 见没人回应,蒋有财清了清嗓,“我今儿把大伙儿都召集在这里,是为了和大伙儿说一件事,现如今边关被匈奴压境,我虞朝军士损失大半。” “昨儿朝廷来了人,正是为了征兵一事前来,大伙儿家中若是有成丁的男子,就到两位官爷跟前登记,主动报名者,朝廷会给他家里免去一半的税收,持续三年,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啊。” 蒋有财的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几片落叶的声音可闻。 “这.....这......”见无人报名,蒋有财擦了把汗,挺直的脊梁骨瞬间就弯了下去。 “军爷,你看......这......”蒋有财凑到胥吏的跟前,冷汗直流。 “要是没人报名,我看你这个村长也是做到头了,现如今外头村村都有指标,又不止你二河村一村要征兵,若是兵征不上来,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我们兄弟两可护不了你。” 昨日牵着骡子的带头之人冷了脸。 “这......”他话音刚落,蒋有财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立时他腿肚子发软,直接就跪在了这名胥吏跟前。 “王胥吏,别......别......”他求情道。 昨日来二河村的两个胥吏名为王文王武,是一对同胞兄弟,此次来下河村,就是为了从每家每户征一名成丁的男子去服役。 原以为就是个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哪成想二河村的人这么不识相,居然敢忤逆朝廷!简直就是欠收拾! 想着王武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用牛皮制成的鞭子,“唰”的甩了到离蒋有财家门口最近的一个人身上。 一道破空声袭来,紧接着,那人痛呼出声,抱着膀子躺在地上直叫唤。 “这就是和朝廷作对的下场!不给你们几道鞭子尝尝,你们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王武黑着一张脸,气氛降到了冰点,比刺骨的寒风还凉。 “再说!”王武又甩了一鞭子在蒋有财跟前的地面上,扬起了一团灰。 蒋有财闭了眼,眼瞅着鞭子就要甩到自个儿身上,吓的心肝都在发颤。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下一秒,他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简直就是仗势欺人!好大官威啊!杨春喜简直都要气炸了。 这完全就是视人命为草芥! 好家伙,那根大拇指头粗的鞭子甩到身上可比钻心还疼啊,这群天杀的当官的,简直,简直就是混账! 杨春喜身形一动,就要上去说理,周元歧伸手按住,摇头示意。 “这时候你可不能轻易冒头,不然那鞭子下一个抽的就是你。”周元歧凑到杨春喜跟前,小声说道。 “可......可他是狗仗人势,不可理喻!”杨春喜生气。 “春喜啊,元歧说的对,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是不要贸贸然上前了吧,民不与官斗,咱是干不过那些当官的的。”王绣花也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 “没错,你娘说的对,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周宝祥也跟着劝道。 一通人跟着劝,杨春喜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住了心底的火气。 她抬起头,怒视的看着那个随便用鞭子甩人的王胥吏,眼刀子一刀接着一刀。 “都......都听清楚了吧,官爷说了,要是家里有成丁的男子,那就都到官员这来报名,都......来吧。” 蒋有财声音打着颤,忍着恐惧,越说越没有底气。 “蒋里正。”地狱阎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蒋有财浑身卸了力,他忍着打颤的腿肚子,转头回应。 “是.....是。”蒋有财的声音颤抖,额上冷汗直流。 “你既是里正,自然要起个带头的作用,你家不是有个成了丁的男子吗?既如此,就给乡亲们做个榜样,就让他做今日入伍的第一人。” 王武阴恻恻的声音往蒋有财耳朵里钻。 “这......这万万不可啊,家......家中小儿乃是独子,万万不可去入伍啊,我.....” 说着蒋有财就从身前的衣襟内,掏出了两颗银光闪闪的银甸子双手递了上去。 “大......大人,若是能免去小儿兵役,这......这20两银子只当是小人孝敬给大人的,还.......还请大人笑纳。” 王文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揣进了怀里,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 就当蒋有财以为事情已经有了转圜的余地时。 “砰”的一声,他像一只破败的风筝一样被踹倒在地。 第19章 还是先顺着这两个胥吏的意思 戏剧化的一幕霎时间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不少带了银钱的农户们在见到蒋有财的惨状后,伸出手,捂紧了自个儿准备好的银钱。 “大......大人,你......”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蒋有财眉头拧成了一团,他咳嗽了两声,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 “大什么人,我告诉你,今儿是今儿,昨儿是昨儿,昨儿适用的规矩,今儿可就不管用了,你昨个儿花钱能买只鸡,今儿难道也能花钱买只一样的鸡?” 王武满意的接过王文递来的银钱,阴恻恻的一笑。 “现如今朝廷缺人缺的紧,我兄弟二人乃是为朝廷办事,哪是你们用几个银锭子就能随意收买的?” 说罢,王武朝着人群看了一眼,“那些想花钱免兵役的人,我劝你们省点心吧,别当胥吏不是官,我告诉你们,都识相点,自个儿到我跟前来登记,到时候朝廷还能给你们免去一半的税收,如若不然......” 说着,王武黑了脸,阴沉沉的脸上都快滴出水来,“如若有人不服管教者,方才我抽的那人就是下场!” 说罢,王武又挥起鞭子,冲着方才挨了一鞭子的那人抽去。 男人眼瞅着鞭子又来,急忙忙往一边躲,可哪知道那鞭子裹挟着破空声专冲着他来,他避之不及,只好又生生的挨了一鞭子。 “哎呦喂。”他倒在地上,痛呼出声,见状高水莲蹲下捂住他的嘴,白着脸摇头。 “大人,你......你怎么能......”蒋有财心口窝的疼痛方缓,就上前扯住了王武的衣摆,苦苦哀求道。 “大人,大人,您,您就开开恩,小人一家的家底可都在这了,您收了钱,就别......别让小儿去服役了吧,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大人。” “还请大人开恩,请大人开恩。”说着蒋有财松开手,“砰砰砰”给王武磕了几个响头。 殷红的血丝从他的额头处落下,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只一个劲儿的对着王武磕头,像是他不答应就不停下似的。 可王武是什么人? 那是从官府来的胥吏,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种场合王武都见过千八百回了,心早就和石头一样硬了,还会因为磕头而免去别人的兵役? 简直是天方夜谭。 迎接蒋有财的,只有“唰”的一道鞭子。 下一秒,他翻倒在地,嘶呼了一声,整张脸都泛起了汗。 “你.....你们仗势欺人!”蒋有财的儿子蒋兴旺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了他娘卢氏钳住他的手。 “什么?”王武掏了掏耳朵。 “我......我说你们仗势欺人!狗官,你们就是一群狗官!”蒋兴旺怒气冲天,冲到蒋有财跟前和王武对峙道。 见状蒋有财的妻子卢氏原地一跺脚,忙上前赔罪,“砰“的一声,她跪倒在地。 “官......官爷,小儿年纪还小,实在是.....实在是口无遮拦,言语......言语冒犯了官爷,还......还望官爷看在那两个银锭子的份上,就网开一面,不要和小儿一般见识。” 卢氏跪倒在蒋有财和蒋兴旺两人跟前,颤抖着身子为儿子求情,一段话说完后,身上的里衣湿了个透。 “呵。”王文笑了一声,“两个银锭子就想让我们哥俩网开一面?你儿子的命也不是很值钱啊。” 说罢,王武把玩着手里那把用牛皮制成的鞭子,撑开又收紧。 卢氏听罢,颤抖的身子愈发的抖了。 同时她也听明白了,跟前这两个当官的,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货,听他的话茬,这回要是不出点钱,怕是难善了了。 卢氏在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做出了一副恭维的表情。 她把手伸进袄衫内,掏啊掏,终于,在王武等的不耐烦之际,两颗小银甸子出现在她手上。 “大人,家中......家中只剩这么多了。”卢氏浑身打着哆嗦,颤颤巍巍的把钱递到王武手上。 王武掂了掂,然后嗤笑了一声,“就这么点?” 卢氏吓得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响头,“民妇......民妇家中真的只有这些了。” 她欲哭无泪,带着哭腔道。 蒋兴旺见自家人被这么欺负,肺都要气炸了,他刚想上前对峙,蒋有财却拽着他的衣摆,冲着他摇了摇头。 “儿啊,你就安分点吧。”蒋有财撑起疼痛的身躯,劝道。 蒋兴旺不愿,可无奈蒋有财一直劝,最后满腔的怒火,只好被强按了下去。 王武拿了钱,倒也说到做到,没再为难蒋兴旺,顿时蒋有财和卢氏心里的那块悬着的大石,才算是真的落了地。 可在见着王武解开自个儿腰间的皮制招文袋后,掏出簿子,提笔将蒋兴旺的名字写上去之后。 蒋有财和卢氏的脸几乎是瞬间就没了血色。 可两人也知道,这回来的胥吏,就是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魔! 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兴旺他这回是只能去当兵了。 想罢,蒋有财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见里正晕了,王武摆摆手,直接让卢氏和蒋兴旺给抬进屋躺着。 此时的蒋家大门口,只剩下王武和王文这两个同胞胥吏。 蒋有财的事震慑到了村里众人,蒋家人前脚刚走,后脚王武的跟前就已经排上了长队。 开玩笑,这两个人那就是来要人命来的! 要是一个整不好,说不定还会像蒋家一样赔钱又赔人,到头来落了个人财两失的地步,与其这样,还不如自个儿报名服役。 伸头缩头都是一个死,起码现在报名,还能让家里免去一半的赋税。 总不能像高水莲家的男人那样,平白挨上几鞭子吧。 那鞭子可老粗了,甩身上就是不出血也得掉层皮,简直就不是人挨的东西!想想还是先顺着这两个胥吏的意思,报名得了。 至于花钱免去兵役,他们是一点也不敢想了啊,毕竟这两个胥吏的心那就和锅底灰似得,黑的不要再黑了。 就是拿钱喂狗,也不能给这两个不要脸的货给吞了。 就是可惜蒋家,哎,不少人心里都为蒋家惋惜。 杨春喜也是,她实在是为蒋家感到委屈,可周元歧说的对,这胥吏的鞭子可不认人。 她就是为蒋家出气怕是只会落得个被甩两鞭子的下场,与其这样,还不如明哲保身为好。 第20章 什么三十六,就是二十六 从小到大,这是杨春喜第一次认识到,不要试图和一个恶人讲道理,只会变得不幸。 蒋家就是血淋淋的例子,那几颗银锭子给出去,不知道要种多少地才能赚回来。 哎~杨春喜叹了口气。 她又一次认清了自己的现状。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这个朝代的人抱着侥幸的心理的话,那么经此一事,心底的那点侥幸,已经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个吃人的朝代,已经不是那个和谐友爱讲文明的二十一世纪了,杨春喜心里泛起了一丝沉重。 二河村约莫有四五十户,年前征兵征走了一批,眼下村里成丁的不过七八个,王武登记完,心里不爽。 朝廷要求从每个村里征上来十个兵,这才登记了七八个,距离朝廷规定的数目那可少了好几个啊,这要是禀报上去了,还能有他们兄弟两好日子过? 不行,完全不行,王武摇了摇头,余光瞥见了杨树下站的挺直的周元歧一眼,他眼神一动。 “你,过来。”王武摸了摸下巴,冲着周元歧招了招手。 “我?”周元歧指着自己问道。 “对,就是你,你今年多大?我瞅着你像是已经成了丁的,为何不过来登记?” “难道你还要我这个胥吏到你跟前去请你,你才来吗?”王武说着板起了脸,言语间隐隐透着不满。 “大人好眼力,小人今年已满二十。”周元歧作辑道。 “大胆!”王武斥了一声,“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你既已成了丁,为何不来登记?你是要做逃兵?”王武黑了脸,气的质问道。 “大人见谅,并非是小人不愿登记,只是小人于前些时日已经报名参加了秋闱,朝廷有明文规定,凡是报名参加秋闱之人,当下可以免去兵役,若是秋闱未中,再去服役。”周元歧开口解释道。 “莫要诓我!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去参加秋闱?!那六艺岂是你一个农村小儿就能考的过的?” “你这分明就是要逃役!” 王武拍案而起,指着周元歧斥道,见状杨春喜和王绣花几人急的上去求情。 “大人,小儿确实是已经报名了秋闱啊,这是小儿的玉碟,还请大人过目。” 说着王绣花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递了上去。 王武接过来一看,果真是玉碟,他不甘心的撇了撇嘴,“岂知不是你们作假?” “大人,小人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这玉碟乃是朝廷发放,大人见多识广,自然是能认出,小人,小人可经不起这个玩笑啊。”周宝祥摆摆手,忙解释道。 倒是说的不假,这玉碟确实是朝廷发放的,可王武就是不甘心到嘴的肥羊就这么跑了...... 尤其是距离朝廷给定的指标还差上两三个人,还交不了差,王武烦躁的挠了挠头。 “大哥,我看这玉蝶确实是真的,朝廷也确实规定参见了秋闱的考生可暂免兵役,咱......咱要不还是算了吧。” 王文见王武还有些犹豫,于是凑到他跟前劝道。 “人不够,到时候就随便抓上两个人凑上不就得了,可要是把参加了秋闱的考生给弄过去服了兵役,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外头的人要怎么笑话咱呢,这......我看这人还是给放了吧。” “咱新来的那个县太爷,可重视读书人了,要是让他知道了咱兄弟二人把参加了秋闱的考生给拉去服了兵役,只怕他动起怒来,咱兄弟二人身上这身官服只怕是不保啊!” “要是只是官服不保也就罢了,若是再查出来咱们吃回扣的事,怕是人头就保不住了啊,咱......咱可冒不起这个险啊,家里还有一家老小十几张嘴要等着吃饭呢,要是咱们哥俩出了事,那还得了?” 王武刚才想强制周元歧服兵役的想法被王文这么一劝,瞬间就没了影。 他弟说的对,放一个人是小事,回头再捉几个人补上不就得了。 可若是捉了这人的消息传出去......怕是对他们兄弟俩不利,放一个人还是要自己的小命,孰轻孰重,他还分的轻。 只是想起还有几个人没凑齐的事,王武未免还是有些心烦,“给你。” 玉碟被他扔到了周元歧的怀里。 “既然早就报了秋闱,干什么还站在这碍眼?!还不快滚,滚一边去。” 周元歧接住,杨春喜和王绣花等人见状,转头就想走。 “等等,慢着!” 王武突然的一句话,让周元歧等人定在了原地。 周宝祥率先转过头,恭维的笑着问道:“大人是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王武摸了摸下巴,没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盯着周宝祥看,看的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怎么了?大人?”周宝祥被盯的心里直发憷。 “你姓甚名谁,今年多大了?”王武站在周宝祥跟前,打量了一番后,问道。 “小......小人名为周宝祥,今年三十六,大人,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这胥吏的眼神盯得周宝祥的脊柱直发凉。 “三十六?我看你分明就是二十六,你竟然糊弄于我。“王武虎着一张脸,斥道。 “什......什么?小人真的是三十六啊。”周宝祥急得一头汗,忙辩解道。 “这是小人的户籍文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小人是何年生人,小人真的是三十六,不是二十六啊。” 说着,周宝祥从衣襟内掏出了户籍文书递给了王武。 王武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三十六,就是二十六,好啊,你成了丁竟然还想逃兵役。” 王武看完,反咬一口,认定了周宝祥只有二十六。 那语气真的,一瞬间周宝祥都以为是自己搞错了,他看了眼户籍文书上的出生年月日,他......他真的是三十六啊。 “大人,你这是要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周元歧上前一步,把周宝祥挡在身后。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质疑我的决定?我说是二十六,就是二十六!”王武大怒,指着周元歧骂道。 “哎,不是,你这人眼睛瞎了还是咋的?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信不信我去县太爷跟前告你去?” 杨春喜实在是忍不了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他娘的还要点脸?! 第21章 丁点大的个,你还想和我们死磕到底? 好家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一时间围在蒋有财家门口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周家新来的媳妇,居然这么猛?! 还敢和当官的对上? 好家伙,就是玉皇大帝下凡也不敢直接和胥吏对上啊,那胥吏手上可还有根大拇指粗的鞭子呢,这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看着吧,周家这个新来的媳妇要有苦头吃了。 一时间,方才还躁动的人群突地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心里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你说什么?”王武不敢置信的问,这小娘皮子敢和他顶嘴? “我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咋的?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信不信我去县太爷跟前告你去?” 杨春喜挺起胸膛,在王武凶神恶煞的眼刀子下,又重复了一遍。 王绣花和周宝祥这会儿简直就快给杨春喜跪下来了! 他们拽着她的衣摆,哀求她别说,可杨春喜就像是中了什么邪魔似的,还自顾自的往下面说。 “你好大的官威啊,咋的?一个小小的胥吏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篡改户籍文书上的信息?咋的,你还以为自个儿是县太爷啊?瞧把你给能的?你这么能,你咋不飞上天呢?” 杨春喜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王武这回可撞到枪口上了。 “我可就告诉你了,今儿我还就不让你把人给带走了,怎么的?你还敢草菅人命吗?” “可别忘了,你们在这地界上只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官,你们上头可还有县太爷管着呢,你们要是把人给带走了,到时候我就和你们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就你?就你这百八十斤,丁点大的个,你还想和我们死磕到底?笑话。“王武嗤笑了一声。 “可别不信,你要是真把人给带走了,我还就真和你死磕到底了,我有手,有脚,还有一群的亲戚妯娌,我若是到不了县太爷跟前告你们,那就让我的亲戚妯娌去告你们,你有本事,你有本事还能诛我九族吗?” “我倒是乐的你杀人,可你敢吗?就你手里面那根鞭子吓唬吓唬别人也就罢了,还真以为所有人都怕?我告诉你,我杨七妹可不怕你。” 杨春喜用了一个假名字,越说底气越足,王绣花和周宝祥则是越听脸色越难看。 “好啊,好啊,你......你,好你个杨七妹,还敢口出狂言!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长嘴乱说!” 王武听罢,气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了黑。 “唰”鞭子甩在半空,那道熟悉的破空声,伴随着凌厉的气势而来。 杨春喜梗着脖子,毫无畏惧。 “啪。”下一秒,一道黑影挡在了杨春喜的身前,手指头粗的鞭子落在了周元歧身上。 “元歧!”王绣花和周宝祥双双惊呼。 周元歧摇了摇头,捂住了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杨春喜搀扶着他,双目喷火。 “今天这事要是没个交代,我就是上京去府衙,去皇帝跟前敲登闻鼓,告御状,也要把你给抓进大牢!”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周元歧安抚性的拍了拍杨春喜的手,杨春喜接收到信号,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大人,贱内言语无状,还请大人不要和贱内一般见识。“周元歧拖着被鞭打的身躯,朝着王武作揖道。 “呵!我还就和她一般见识了,你又能咋的?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荒唐,就你们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贱皮子,还能上京去告我的是非?” “我呸!” 王武浑不在意的啐了一口。 “哥,你还和他们废什么话啊?打服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王文嗤笑一声,说道。 王武点头,说着就要重新挥起鞭子朝着周元歧和杨春喜甩去。 “大人!”周元歧缓缓抬起头,提声道。 那是双什么样的眸子?古井无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也泛不起一丁点的波澜。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就像是山中的猛虎寻到猎物时,那种势在必得的,不容置疑的眼神,一瞬间就让王武慌了神,手里的鞭子也没了准头。 王武心中大骇。 方才他似乎见到了一双猛虎的眼神,那一刻,仿佛身份发生了转换,他成了猎物,而跟前这个不知名的小子却成了猎人! “大哥!你怎么了?”王文见王武不对劲,推了他一把,哪知手刚触到他肩膀的一瞬间,他浑身都打着哆嗦。 王文惊了,“大哥,你冷吗?” 王武摇了摇头。 不冷? 不冷还打什么哆嗦?王文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大人!”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回了王武发散的思绪。 这一次,他对眼前这个报名参加了秋闱的,瘦不拉几的青年,心里存了一丝忌惮。 “大人可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小人虽只是二河村村民,但到底也是在官府过了名录的,方才那玉碟大人也见了,若是小人出了事,怕是大人对上面也不好交代吧。” “据说清水县新来的县令张大人,是个清流之人,对读书人甚是看重,我虽是个村人,但和镇上范金山范大财主家的公子范六还是有些交情的,若是哪一天范六公子来找小人时,突然得知了小人一家的事情,你猜到时候范公子会不会让他爹为我们出头?” 范金山范大财主?王武虎躯一震。 那可是清水县最大的纳税大户,可万万得罪不得啊! 听到这王武的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但为免外人看见,立不住威严,只好先按捺不动。 “况且......” 况且?什么况且?王武疑惑,眨眼间只看到周元歧凑到跟前,用两个人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道。 “况且大人私底下收受贿赂的事情,只怕上头人还不知道吧?” 王武听罢,瞳孔猛地一缩,上下牙齿都在打着颤。 “小人也不是威胁大人,只是希望大人能给小人及小人一家行个方便,若是大人能行个方便,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如若不然,那到时候范六少爷为小人打抱不平时,若是查到了大人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周元歧说罢,虚弱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笑,那抹笑挂在他的脸上,让置身在艳阳天的王武突然打了个哆嗦。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他娘的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一瞬间王武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他伸手摸了摸,好在头还在。 呼,王武呼了一口气。 一口气呼出去,王武哪还有和周家作对的心思,他恨不得这家人滚得越远越好。 她娘的,这二河村不过是清水县底下最穷的村落之一,没想到还真就出了个人物了,王武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就如这个人所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他还想多活几年呢,总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就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吧? 王文跟着王武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恰巧学会了唇语。 所以虽然周元歧和王武说的声音极小,但王文还是通过读唇语了解了大概,他这会儿读完了之后急的直跳脚,恨不得当场就叫周家人滚。 “大哥!还犹豫什么啊,这她娘的就是一个天杀的凶星啊,专克咱哥俩的啊,叫他滚。“王文凑到王武跟前劝道。 王武点点头。 “今儿个也算是你们运气好,碰上了官爷我心善,行了,方才的事情既往不咎,赶紧的,都给我滚蛋!糟心玩意儿,看见就心烦!” 说罢,王武不耐烦地皱着眉,冲着杨春喜几人挥了挥手。 “那,方才你打人的事就这么算了?”杨春喜心有不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罢了。”周元歧拉住她,摇了摇头。 “你个小娘皮子,真给你脸了?赶紧的给我滚,别到时候我改主意了,再给你相公几鞭子尝尝,到时候我看你又能咋的?” 王武黑了脸,赶人道。 王绣花和周宝祥哪见过这个场面啊,他们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家,虽然祖上是有出过秀才公,可到了他们这一辈,那就是正正经经在地里刨食的啊。 和官爷起过冲突这可是头一遭啊! 刚才发生的事,简直就和做梦似的,现在梦醒了,王绣花和周宝祥还巴不得早点回家,别一会儿这官爷一个不高兴,就又不想让他们走了。 “走走走。”王绣花抓着杨春喜的手,周宝祥搀着周元歧的手,四个人麻溜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四个人,可朝廷规定下来的指标还是没完成,王武本来就被周元歧一家气的心烦,一想到没完成的指标,心更烦了。 他“唰”的一下,又甩了一道鞭子。 这回高水莲的男人总算是走了运,没被打到,可那道鞭子却落在了蒋有金的身上。 蒋有金简直是欲哭无泪。 他倒是想像周元歧一样硬气,可他哪有那个本事? 昨个儿制止自家婆娘和周守义干架,已经把他的本事都给耗完了,他这会儿可没这么大的心气去和胥吏作对了。 再说了,他哥蒋有财还是里正呢,那在村里大小也是个官了,这胥吏和他哥都不讲理,难不成还能和他讲理? 蒋有金可没这么天真,更不可能高估这群的当官的人品。 天下乌鸦一般黑,呸!蒋有金在心里呸了那两个王八蛋胥吏一口。 骤地他又想到他哥塞出去的银子,蒋有金只觉得被鞭子甩过的地方更疼了。 天杀的! 那可是他们老蒋家的钱啊! 他这个弟弟都没捞着花,居然给两个不要脸的给薅走了? 简直就是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 可不就是臭不要脸,王武压根就不打算要脸,朝廷的指标没完成,他哪敢要脸?回去了说不定头都没有了,还要脸? 呵呵,命都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咋的?要脸能吃饭啊? 没人那就凑人,王武眼珠子滴溜乱转,又重现了刚才拦住周宝祥不让走的那一幕。 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可他们敢说吗? 他们不敢! 那根大拇指粗的牛皮鞭子的威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了,况且,他们可没有周家的歧小子那么能说会道。 最终,王武故技重施,从二河村里又选出了三个实际年纪三十多,却说成二十多的成年男子充作服兵役之人。 底下人敢怒不敢言。 最气愤的,当属高水莲了。 要不是有她闺女蒋牡丹给搀扶着,她怕是早就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了。 她娘的,她男人今日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怎么就这么倒霉?咋什么倒霉事都落在他身上了? 高水莲简直是欲哭无泪。 好端端的说通知事,来了之后她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先挨了两鞭子,原以为安分点也就没事了,可没想到这群人那就是天杀的坏种,居然还玩起了造假! 这可怎么办? 可怎么办啊!? 高水莲急的直落泪,蒋牡丹急的直跺脚。 除她之外,同样着急的还有孙金梅,孙金梅的男人蒋有金的名字也被王武写在了名录上,蒋有金反对无效,又被抽了两鞭子。 孙金梅倒是想上去和官爷求情,可看到官爷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立时腿就软了。 让她和周守义那个老不死的干架她行,可要让她和官爷对上,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啊! 尤其在看到自家男人被人抽了几鞭子之后,孙金梅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连带着大牛二牛想叫唤,都被她给捂住了嘴。 开玩笑,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好吗? 蒋有财抗争无果,最终只能和高水莲的男人一样,被写进了胥吏的名册里。 那些没被写上名字的人家见状,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自家人的名字被写上了,那就是万事大吉。 就是苦了孙金梅和高水莲家的男人了。 好家伙,不但被写上了名字,还被抽了好几鞭子,这倒霉催的,一定要离远点,别到时候霉气沾到身上,洗都洗不掉,那不就完蛋了?! 一桩事了,王武和王文这趟收获颇丰,除了蒋有财家给的,那些被写了名字的人家最少也给了五两银子,算下来,他们的手里也有了七八十两。 总算是有了件高兴事。 于是在清点完手里的银钱后,王武和王文两兄弟便赶着骡子,哼着小曲走了。 那副爽歪歪的做派,简直就让二河村的人气的牙痒痒! 可又能咋办? 天杀的,这对黑心肝的兄弟十天后居然还要来一趟...... 臭不要脸! 第22章 黄精膏?五行培元汤? 自王文王武兄弟离去后,又过了两三天,村里都弥漫着一股低迷气息。 这两天每家每户房门经闭,大伙儿也不出去唠嗑了,全窝在家里猫冬。 眼瞅着离年关越来越近,竟没有人出去置办年货! 十年间,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可说到底还不是那两个王姓胥吏给闹得,这关头,怕都来不及,哪还敢出去置办年货? 瞧那两个人的做派,眼皮子底下都能干的出浑水摸鱼的事,指不定心里还憋着什么坏呢?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现如今整个二河村,除了杨春喜,压根就没人想出去置办年货。 杨春喜想去,非常想去。 当然,她去镇上可不单单是为了置办年货,最重要的是,杨春喜要去镇上举报这两个睁眼说瞎话的胥吏! 她娘的,她明的干不过,她就来暗的,杨春喜还非要把这两个人给拉下水了。 看这两个人官威耍的,那叫一个威风,听说,他们走了之后,竟然把蒋有金和高水莲男人的名字也给写在了名册上。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还就不信了,这么无法无天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反正和胥吏顶嘴的是杨七妹,保证不去举报的是周元歧,关她杨春喜什么事? 现在人都走了两三天,但杨春喜心里还是憋着一股火。 要不是当时周元歧穿了两层的大棉袄,起到了缓冲的作用,不然也不会只在胸前肋骨处留下了浅浅的两道红印。 那红印子就草菅人命的罪证! 这分明就是无妄之灾!凭什么让他们忍气吞声?! 要是早知道她会穿越,大学那会儿,杨春喜就该参加跆拳道社团,哪会参加什么演讲与口才社团啊! 学长误她! 到头来这社团除了给她挣了两个学分,对她现在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啊。 冲动,死嘴还是太冲动了,就因为她太冲动了,还让周元歧替她挨了一鞭子。 杨春喜很愧疚,也更深刻的体会到了冲动是魔鬼的道理。 看着周元歧披着袄衫,坐在炕桌前温书的单薄身形,杨春喜的心更愧疚了。 除了去镇上投举报信,还有一件事是重中之重,那就是治疗周元歧的病症。 当初蓝牙耳机说能检查周元歧的身体状况,这两天事多给耽误了,事不宜迟,赶紧诊断了后面好治病。 杨春喜不知道蓝牙耳机给人检查身体情况的运行机制是怎么样的。 但是她心里清楚,若直接把耳机递过去,肯定会让周元歧起疑心,于是杨春喜拿出了王绣花给绣的香荷包,把耳机塞了进去。 周元歧看书看的好好的,杨春喜突然给塞了一个香荷包...... 这是咋的了?周元歧不理解,且十分疑惑。 “怎么了?”他停下笔,不解道。 “你就把这东西给拿着,这里面有我祖传的药方,能帮你治病的。” 杨春喜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冲着周元歧讨好的笑了笑。 自从周元歧替她挨了一鞭子之后,她心虚啊!她真的心虚......不仅心虚还愧疚。 说到底,对于周家来说,她只不过是和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罢了,可周家人对她真是没话说! 原本她还想着以后要和周元歧撇清关系来着,现如今他却替自己挨了一鞭子,这人情,是真的大...... 要是没有周元歧阻挡,怕是自己早就皮开肉绽了。 杨春喜感激又心虚地瞥了周元歧一眼。 那副小心翼翼,缩头缩脑的模样,指定就没什么好事,不过周元歧倒是乐的配合杨春喜,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杨春喜现在是他周元歧户籍册子上合法的娘子。 对于这个买了为了自己冲喜的娘子,周元歧的心里是有愧疚的。 他这副身子他了解,如此一副破败的身躯,却让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当自己的娘子?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周元歧认为是自己耽误了杨春喜。 为了这,周元歧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买来的人对待,如果不是她因一时的窘迫被人发卖,只怕是也入不了周家的门...... 若是杨春喜没有入周家的门,说不定她也会像寻常的女子一样,找个身体康健的夫君,相互扶持着,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 而不是下半辈子和他这个天生弱症的人绑在一起。 这不应该,不公平! 这桩婚事,终究是他对不住杨春喜。 哎,周元歧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是木已成舟,杨春喜的名字已经写在了周家的户籍上,往后杨春喜走到哪儿,那都是他娘子的身份。 既然是自己的娘子,那就是要护着的,所以纵然他身子再弱,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娘子也不护。 这世间的男子,若是连自家的娘子都护不住,那还有什么用? 为杨春喜挨的那一鞭子,周元歧一点也不觉得疼。 甚至他只觉得畅快,至少在那一刻,二河村的人是真真正正的把他当做一个男人看待,而不是一个终日在家的病秧子。 所以,杨春喜眼底的愧疚真的很多余,他是心甘情愿为她挨鞭子的,没有一丝后悔。 “就这样拿着就能治病了?”周元歧打量着手心里的香荷包,实在是没能看出来它的特别之处。 这不就是他娘绣的香荷包吗?炕上衣柜里还有十来个呢,就这能治病? 周元歧心里起了疑惑。 关键是,这荷包也忒轻了,他用手捏了捏,里面似乎不是什么药材一类的东西,好似是个光滑的,圆形的物件? 周元歧不解的皱了皱眉。 说起来他也算是阅药无数,可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味药材能和这个香荷包里的东西对的上号。 一时间周元歧也有些说不准,他抿了抿唇。 杨春喜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好在她用了香荷包遮掩,不然要是蓝牙耳机露了馅,那不得扯谎了? 扯了一个谎,后面就得扯无数的谎圆回来,杨春喜她心慌啊。 先前她已经扯了自己娘家能治周元歧病的谎,后来又说了自己能把周家那几亩黑地恢复原状的事,光这两件事要圆,杨春喜都觉得语塞。 可又能怎么办? 自己拍着胸脯保证的事,那哭着也得圆回去啊,现在是能少扯一个谎,那就少扯一个,不然到时候说的慌多了,容易露馅啊。 这个虞朝,实在是太彪悍了! 不该发达的发达,该发达的不发达,粮食产量极低,边关还战乱,关键是,底层官员还是颗老鼠屎,对杨春喜来说,虞朝的危险等级已经亮起了红灯。 要是在一个危险的朝代暴露了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杨春喜怕自己被捉去解剖。 在虞朝,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要是真和三五个会功夫的壮汉对上,还有她好日子过? 想想都悲催好吗? 所以从一开始,杨春喜就要把事情给圆了,后面才能减少周围人的怀疑,不然的话,真的对她不利啊。 “你可别小瞧了这香荷包里的药材,那可是我太太太太爷爷传下来的独家秘方,哪是寻常药材能比的?”杨春喜哼哼了一声,说道。 真的?周元歧怀疑的看她一眼,若真是太太太太太爷爷传下来的药材,那起码也得好几百年吧了,几百年过去了,这药还有药效? 这是人参?还是? 周元歧沉思,又想了好几味时间越久,药效越好的药材,可每回一想到,又被手底下那个圆溜溜的触感否决了。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啊。 “这是人参?”想来想去,周元歧还是觉得人参比较可能,于是问道。 “嗐,都说了是独家秘方,独家,独家,我要是告诉你了,那还叫独家秘方吗?”杨春喜撇了撇嘴,装作不悦。 周元歧顿住,语塞了,杨春喜的好意他心领了,只是这个圆圆的药材真的能治病?他不太信。 别说周元歧不信了,就是杨春喜自己都不信,可那能咋办?还不是得硬着头皮扯下去...... “你就拿着这个荷包,闭目养神一会儿,吸气,呼气,想象自己置身在一片草地上,你闻一闻,是不是有青草的味道?” 杨春喜引导着周元歧转移注意力,同时在脑海里和小助手通话。 “噔噔噔噔~蓝牙已连接。” “连接,连接,你上回不是说连接上你的耳机持有者的身体状况都能被你检测到,并与我信息共享吗?那么现在我需要你检测一下周元歧的身体状况,同时,罗列出他的病症所需要的药材或者是药理研发的法子,能有具体的治疗方子最好。” 杨春喜快速的问。 “噔噔噔噔~宿主请稍候” 一道蓝光闪过。 【小助手·诊断结果】 病症:先天元气根本衰竭症 根源:胎中受损,母体怀孕时孱弱,无法蓄藏生命精元,自诞辰起,元气便持续漏泄,无以化生气血,滋养百骸。 症候: 精元涸竭:周身之气若游丝,行止坐卧皆耗心力,呼吸之间亦感疲乏,无法从事任何农耕劳作,久站亦可能晕厥。 气血双亏:面白无华,唇甲淡白,身形较同龄人孱弱瘦小,四肢冰冷,畏寒惧风。 脾胃衰败:纳呆食少,食后腹胀难消,五谷精微难以运化吸收,故汤药补品皆如石沉大海,效微力乏。 神髓空虚:精神终日萎靡,思虑难以集中,记忆亦有亏空,常处恍惚之境。 结论:若无干预,如风中残烛,生机将随年岁增长而加速流逝,恐难及弱冠。” 没想到周元歧的身体状况这么差! 看这诊断,怕是没几年好活了啊,毕竟周元歧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弱冠了,杨春喜急了,非常急! 这周元歧现在就是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啊,要不是她来了,怕是连会解试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就先嘎了...... “那该怎么治?”杨春喜追问道。 “解法:三蒸三晒‘黄精膏’,佐‘五行培元汤’浴身 其一:主药——九制黄精膏 药材: 野生黄精:须是深山背阴处、年份足十年以上者。其块根如鸡头,沉甸甸,断面呈琥珀色者为佳。此物得土气至厚,性平味甘,乃“补虚填髓”之圣品,其力温和绵长。 山泉水:取自人迹罕至之山涧活泉,忌用死水井水。 土陶罐:全程忌铁器,用村里烧制的厚实土陶罐蒸制。 制法(需极大耐心): 采挖清洗:用竹刀或木片小心挖取,刷去泥沙,忌损其皮。 一蒸一晒:上土陶甑,用山泉水蒸气蒸至透心,取出摊于竹匾,曝晒一日。如此重复九次!直至黄精块根变得油润黝黑,质地柔软,嚼之甘甜粘牙。此谓“九制”,方能将其药力化为温和的“地髓精元”,方能吸收。 熬膏:将九制后的黄精慢火熬煮成浓稠膏状,密封贮藏。 服法:每日晨起,取指甲盖大小膏体,含于口中,以津液缓缓咽下。借清晨生发之气,引药力滋养百骸。 其二:辅药——五行培元汤(此为辅助,药浴通络) 药材(取五色五味,调和五行地气): 赤色:丹参(根皮赤红,活血通络) 黄色:黄芩(根肉黄色,清热燥湿) 白色:山药(色白粉足,健脾益气) 黑色:杜仲(皮色深褐近黑,强筋骨,补肝肾,固根本) 青色:桑枝(新采嫩枝,通达四肢,引药力行走) 用法: 将五味药材用布包好,于大锅中用山泉水煎煮。 滤出药汤,倒入大木桶中,兑入温水,水温以不烫手为度。” 黄精膏?五行培元汤? 没听说过。 不过黄精、丹参、黄芩、山药、杜仲、桑枝这些都是农村山野可能找到的药材,倒不是什么难得的。 不过,不过这冰天雪地的,要是想找到,怕是难啊。 杨春喜皱了皱眉。 她娘的咋就不给她穿越到南方去?要是她穿越到了南方,还不是小菜一碟? 哎,这都是命啊。 看来她要去镇上还真是去对了,眼下唯一能找到的药材的地方,那就是镇上的药材铺了,只不过就要多花点银钱了。 还好能治好周元歧的病,杨春喜舒了口气,压在她心底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不过说到钱,昨个儿王绣花以少于原价格三分之一的价钱把家里的几块一亩地给卖了,现如今手头正宽裕着。 杨春喜得去借点给周元歧买药去。 可惜她现在就是穷鬼一个,兜里一文钱都没有...... 哎,都怪那个天杀的贼妇人,不然她还能卖几件二十世纪的东西回回血! 她恨...... 第23章 清水县 二河村距离清水县大约有三四十里的路。 如果要去县里的话,杨春喜大概在三四点钟,也就是古时候说的寅时就要起床。 为了能早早的赶到清水县,把举报信送给清水县的县令张大人,杨春喜这一天起的很早。 几乎在鸡鸣的第一声起,她就麻溜的从床上翻了起来。 周元歧这会儿睡得正迷糊,他揉了揉眼,瞥见杨春喜站在窗前,给他吓了一跳。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要不是杨春喜出声,周元歧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参加会解试的那一天。 难怪那些成了婚的人都劝不要早成婚,好家伙,生活到处都是惊吓啊。 “你这么早就起了?”周元歧坐起身问。 杨春喜点点头。 今天要去县里办的事可多了,不仅要把举报信投给清水县的张县令,还得去镇上的药材铺给他抓些制作黄金膏和五行培元汤的药材。 光这几件事下来,就要费不少时辰,可不得早点去。 昨晚睡觉之前,杨春喜问王绣花要了10两银子。 原本她以为王绣花会问她银子的用处,但是她居然一句话也没问,直接就把钱给她了,这让杨春喜很意外。 不过为免误会,杨春喜还是解释了这钱是为了给周元歧治病,去买药材的。 只是王绣花当时好像是没信,只是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头,这让杨春喜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挫败感。 不过也难免王绣花会这么想,毕竟周元歧病了这么多年,看过的大夫,喝过的药也是不计其数,估计王绣花也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希望最终全都转为失望的过程之后,才会有这种反应。 哎,杨春喜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只能等以后让她亲眼看着周元歧的病好转了,就会明白她说的是真的了。 这一天是一个罕见的大晴天。 周元歧由于身体原因不去在家养病,周宝祥看家,所以只有王绣花和杨春喜两个人去了县里。 杨春喜毕竟是头一回从二河镇去清水县,王绣花心里担心,况且家里确实是需要置办年货,虽说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人长一张嘴,总得吃饭不是? 清水县距离二河村大概有三四十里的路程,这条路是直路,没什么障碍,但是由于前段时间积雪过多,天晴雪化后稀泥烂水的非常难走。 杨春喜走在稀泥烂水的路上,一步比一步艰难,到最后只觉得脚上像是挂着十几斤重的石头似的,寸步难行。 好在走到半路的时候,王绣花和杨春喜遇到了隔壁村的牛车。 想着还有几个时辰的路要走,况且路还这么难走。王绣花便掏出了几文钱给了赶车的师傅,然后二人上了牛车。 杨春喜坐上了顺风车,深深地舒了口气。 好家伙,二河村也太偏僻了! 难怪她当初从21世纪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走了好久也不见人影,他娘的这地方简直就是一个鸟不拉屎寸毛不生的地方呀。 要不是赶上了顺风车,怕是走到县里的时候,杨春喜的两只腿早就站不住。 这条路走的实在是太耗人了,还是21世纪的水泥地比较方便。 清晨的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牛车走在路上,车轱辘发出的阵阵声音格外清晰,这一刻杨春喜的心久违的平静了下来。 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畅快的舒了口气。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杨春喜和王绣花到了清水县。 清水县的城门很窄,大约有5个人怀抱那么大,现在正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去县里做买卖的人多,不少人正站在城门外排队交进城费。 进城费? 杨春喜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进县城还要交钱?清水县就这么穷吗?在21世纪,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除非这个县是旅游景点。 可这清水县看着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 泥巴糊成的墙,干草搭成的窝棚,城门口还有几个站的松松垮垮的,穿着不合适尺寸官服的官兵。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贫困县。 穷。 真穷。 穷的很。 杨春喜大为震惊。 王绣花好像对进城的流程早就熟悉了,排到她们的时候,她事先从袄衫的口袋里掏出了四文钱交给官兵。 官兵收了钱,掂量了两下,然后就放她们进去了。 这一路上只出不进,花了十来文钱,杨春喜更深刻地理解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 哪哪都要钱,坐车要钱,进城也要钱,一会买药还要钱,钱钱钱,到处都要钱。 手里的钱就这么多,真的要省着点花了...... 小助手给周元歧开的药方里,有几味药材可贵了,一不留神,如果钱花超了,那么给周元歧治病的时辰不就耽误了? 那怎么能行?周元歧还得去考试呢!万万耽误不得啊! 关键是杨春喜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穷鬼一个。 往她身上扒拉,除了王绣花给的十两银子外,那是一文钱都没有,兜比脸还干净。 可惜她现在没有什么快速的赚钱的渠道,肥皂虞朝已经有了,玻璃又没有沙子制作不了。 想卖活字印刷术的方子,可活字印刷术早就在市场流通了。 又因为虞朝的人已经把现在市场上流通的菜整出花活了,压根就没有她杨春喜的用武之地。 不过杨春喜觉得她要是能拿出什么双皮奶或者是冰淇淋之类的秘方的话,说不定也能小赚一笔,毕竟那对虞朝人应该算是新鲜货。 总有人会为新鲜买单吧? 下一秒杨春喜秒被打脸。 这小小的清水县,竟然有人卖起了冰棍........ 操蛋的虞朝,杨春喜真的是无语了。 王绣花给了杨春喜10两,但这钱揣在她的怀里,王绣花很不放心。 十两银子在一般人家那可近两年的用度,杨春喜一个对清水县人生地不熟的人,王绣花担心她被人骗。 若是只骗钱也就罢了,王绣花更担心她人也被骗了。 当初从中间人手里买杨春喜的时候,那个妇人说她是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实在太多,吃不饱饭,所以被家人卖到她那里的。 可哪知道事实完全相反! 王绣花当时也是病急乱投,想着找个身家清白的,也没仔细盘问,只觉得人到了他们周家,有她和宝祥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两个小的,所以咬咬牙,就花了15两银子把杨春喜给买回来了。 可谁承想,这娃娃当时是被人给打晕了,然后塞进花轿的。 当时家里办事办的很急,只匆匆的让元歧和春喜拜了堂,就送进了洞房。 可哪知道......哪知道进了洞房,那姑娘竟然大喊大叫起来,说自己是被人给敲了闷棍卖了,还被搜刮走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王绣花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当即就返回头去找和她做买卖的那个人,可哪知道就是眨眼的功夫,那妇人竟然跑的没影了。 这时候她还有什不明白的,这姑娘说的怕就是实情了。 原本王绣花想着买一个心甘情愿和自家儿子成婚的,可没想到,居然买了一个被敲了闷棍的。 说到底这都是命。 她家的元歧,打小身子骨就弱,看了许多大夫都说他活不过弱冠,可她不信啊,流水似的汤药灌下去,又细心养着,这不是也活到了二十一? 可见那些大夫说的话也不真。 只是自从弱冠之后,元歧的身子就已经坏到了说上几句话就喘的地步,眼瞅着他一天天的遭罪,又恰巧碰着了一个云游的道士说,若要让元歧好转,只能找个人和他成亲。 当时她和宝祥也确实是病急乱投医,压根就没想着春喜嫁进来之后元歧的病能好转,可让人意外的是,春喜嫁过来之后,元歧的病确实是好了不少。 现在王绣花的对那个道士说的话非常信服。 不过让春喜和元歧成婚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周家对不住人。 毕竟就算元歧的病好转了,但也还是天生弱症,如此单薄的身子,是做不到和寻常人一样和妻子相知相守,相互陪伴着过完这一生的。 说到底,是周家亏欠了春喜。 哎,王绣花叹了口气。 但其实说心里话,就算春喜现在想走,她也不愿意让她走。 元歧的病确实是在春喜嫁过来之后好转了不少,她一个做娘的,是有私心的,毕竟一个为人母的,怎么可能不盼着自己孩子好? 王绣花的心里越是不愿意让春喜走,就越是对她感到愧疚。 这种愧疚感,让王绣花对杨春喜提出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不要说十两银子,就是二十两,三十两,只要她有,她都会给。 只要杨春喜不离开周家,只要她不离开周家,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她王绣花也会想方设法的给她办成。 现下进了城,看着杨春喜好奇的打量清水县的一切,王绣花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路过一个首饰店的时候,王绣花见杨春喜的视线停留了几秒,于是便拉着她进去了。 杨春喜始料未及,没反应过来就被扯进去了一个首饰店。 还没站稳呢,眼睛就被一堆金的,银的,闪闪发着光的东西刺的睁不开眼。 妈呀!是金钱的味道?! 这些个首饰在21世纪那可是非遗的程度啊,简直就要闪瞎了杨春喜的卡姿兰大眼睛。 “客官,您有什么需要的吗?咱店里有金首饰,银首饰,还有绢花,不管您要哪一种的首饰,咱店里都有。” 一个穿着粉红色袄衫,发髻上别了一只银簪子的年轻妇人笑着迎了上来。 “您看这是咱店里的工匠新打出来的,名为凤凰钗你瞅瞅这钗子的造型,是不是和真的凤凰差不多?” 说着妇人从一旁的柜台上拿出了一个造型和凤凰相似的金色发钗,在王绣花跟前晃了一下。 叮铃铃。 发钗的流苏相互碰撞发出了叮铃铃的声音。 那道清脆的声音钻进了杨春喜的耳朵里。她微微张着嘴,露出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实在是不怪杨春喜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毕竟她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么栩栩如生、实实在在的古代发簪啊。 就像是游戏突然间跑进了现实一样,杨春喜这一刻只觉得心里十分的震惊。 年轻妇人看着杨春喜一副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模样,低声笑了笑。 然后她放下手中的发钗,拿出了另一个用银子打的,芍药花造型的簪子。 “客官,您再看这支簪子,这可是店里的镇店之宝,清水县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来了都指明要买这只芍药簪子,您外头瞅瞅,清水县的女子那基本上就是人手一只啊,好姐姐,您看看要不要给您女儿也买一只?也好撑撑场面啊。” 年轻妇人见王绣花犹豫于是又继续劝道。“嗐,好姐姐,你说说人要那钱那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吗?” “咱做女人的要过上好日子得有啥?一是得有钱。二是得有好的胭脂水粉,三么是得有个好夫君,那么第四点就是得有一个好首饰啊。” “说实在的,咱能活几年?五六十年都算是顶了天了,钱财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趁着人还在的时候多给自己和儿女多花一点,往后带到下面不也是废纸一堆?” 王绣花眼睛亮了亮,听的直点头。 “嗐,妹子,你这话说的不假。”她附和道。 “那可不,我看姐姐你也是一个实在人,我和你说的这些那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呀,我把你当亲姐姐处,还能跟你说假的?” “不过这簪子是真的好啊,买回去能当首饰不说,往后家里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也能当出去救急啊,你买这只簪子回去,那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啊,姐姐,你真的不考虑给你女儿买一件吗?” 年轻妇人笑了笑,然后又转了一个话茬,继续劝着王绣花买她手里的那根银制的芍药簪子。 说着她又转过头看向了杨春喜,“妹子,你看看这簪子,这可是十成十的好货呀,你要是喜欢,就让你娘给你买一只带走吧,保准你吃不了亏。” 好家伙,这是店里的销冠吧,这小嘴叭叭叭的,压根就没停过。 厉害! 第24章 卢县令?清水县的县令不是张县令吗? 王绣花的表情出现了松动,年轻妇人又趁热打铁的劝了几句。 王绣花动心了,准备掏钱买下。 几乎在她掏钱的前一秒,杨春喜按住了她的手,“绣花婶。”她摇了摇头。 家里的钱那都是有用处的,给她买什么首饰啊,杨春喜不需要。 况且木簪子和银簪子,那不都是簪子吗?不都能用?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王绣花还是犹豫了。 自从春喜入了周家,她这个做婆婆的确实没给她置办过什么像样的首饰。 从前没有那是因为银钱不多,现如今手上正好有了两个钱,除去给元歧考试的,还能剩下十来两银子的余钱,买个簪子而已,费不了多少钱。 想着王绣花又将手伸进了衣衫内。 “婶子,我真不要!”杨春喜急了,偏王绣花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非要买,给她急的直跺脚。 “嗐,你这个小姑娘还真奇怪,若是旁的姑娘家里人给她买了这么一个簪子,那不得乐开了花?偏你还不要,我开店这么久以来,你还是头一个。” 年轻妇人双手环抱,露出个有趣的笑来,“罢了罢了,我看你个小姑娘和我还挺投缘的,这簪子你若是要,就给二两银子吧。” 二两银子? 杨春喜不清楚虞朝的物价,不知道这个价格是高了还是低了,但见王绣花一听到二两银子,就忙不迭掏出银子递上去的模样,想必是低了。 年轻妇人接过钱,笑了笑,旋即就把那根银制的芍药花簪子给放进了一个木盒之中,递给了杨春喜。 “给,你娘给买的,可得好好用。” 杨春喜点了点头,但还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直到走出店门,她才回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王绣花已经取下她的帽子,把她头上的木头簪子换成了刚买的芍药簪子。 就像是梦一样,杨春喜现在还觉得有点懵。 她摸了摸发髻上的银簪,眼底泛起了一股热意,讲真的,要不是周家人对她很好,她恨不得每天要骂杨大力八百回合! 等她以后发达了,肯定会十倍百倍的对王绣花和周宝祥好的。 当然,自然也不会忘了周元歧,毕竟他替她挨的那一鞭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同样不会忘的,还有王文王武这两个双胞兄弟。 卯时刚过,清水县的街道两边站满了叫嚷的商贩,有卖菜的,卖对联的,卖瓜子的,还有卖窗花的。 这些商贩们大多都穿着粗布料子的袄衫,淳朴的笑容挂在他们又黑又瘦的脸上,仿佛苦难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如果不是看到他们脸上的沟壑痕迹,和他们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袄衫,杨春喜真的会以为他们现在是开心的。 可显然不是这样的,他们的日子过的很苦,那些商贩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却布满了风吹日晒留下的沟壑痕迹,他们的手指粗糙,指关节粗大,这是干惯了粗活的人才拥有的手指头。 虞朝的人过得很苦。 这是杨春喜亲眼所见。 王绣花好像对这一幕司空见惯。 “妹子,要窗花不?你要啥图样都给剪。”卖窗花的人叫喊着,王绣花停下了脚步,在他的摊位前挑挑拣拣,最终选几个吉利的图案买下。 杨春喜四处瞅了瞅,正巧见着不远处有个升平药铺,和王绣花说了声后,就跑了过去。 升平药铺内,伙计朱四正擦着桌面唉声叹气。 “哎,掌柜的,咱都多久没赚钱了,你怎么就不能收收善心呢?”他叹了口气,一把将抹布扔在了桌上。 “胡说,咋就没赚钱了?前儿卖出去的那副风寒药不就赚钱了,买回来那馒头是吃进狗肚子里了?” 升平药铺的掌柜荣安民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整理药材。 “不算不算,不说昨个,就说前个的事,你这大手一挥的,铺子里可是折进去五六两银子啊,说你咋就不听呢?” “这天底下穷苦人这么多,能救的过来吗?掌柜的,不是我说你,那清水县外面那个城隍庙里的难民那就是群活不长的,干啥还要费钱费力给他们治?咱虽然叫升平药铺,但也做不到四海升平的地步啊。” “你瞅瞅咱这铺子,除了些药材外,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的香的都给人家了,咱自己都要捞不着吃喝了,也就是夫人脾气好,要是我遇到你这么一个爱发善心的夫君,我不得气死过去。“ 朱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朱四,你是皮痒痒了?”荣安民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故作愤怒。 “哎。”朱四看着空荡荡的门外又叹了口气。 空荡荡的视线里突然闯进了一个穿着石青色袄裙的妇人,朱四眼前一亮,忙从柜台起身迎了上去。 临出门前朱四还撞了荣安民一个趔趄,他险些没站稳给摔了。 荣安民:...... “客官,你这是抓药还是看病来的?咱升平药铺那可是清水县赫赫有名的药铺啊。”朱四搓了搓手,笑着凑到了杨春喜的跟前。 杨春喜点了点头,四处张望。 “你这卖药?”她问了声,然后视线停在了药柜前打秤的中年男子身上。 “那可不,咱名字就叫升平药铺,还能不卖药吗?别看咱铺面不大,但东西可齐全着呢,客官,你需要什么药材就说,我们掌柜的就在这儿,包管让你满意地离开咱药铺。” 朱四笑着说完,指了指正在药柜前打秤的中年男子。 “看,这就是咱升平药铺的掌柜的,荣安民,荣掌柜的。”朱四指着中年男子介绍道。 “掌柜的,来活了!”见荣安民没动静,朱四急了,忙提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吆喝声回荡在升平药铺内,荣安民不紧不慢的放下手里的秤砣,看着杨春喜问道:“客官,需要点什么?” 杨春喜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方递了过去。 “十年份野生黄精、丹参、黄芩、山药、杜仲、桑枝。”荣安民沉吟着皱了皱眉。 “你要这些是为了调理气血,补气?”他问道。 杨春喜点了点头。 “十年份黄精五两银子一两,丹参三两银子一两,黄芩、山药、杜仲、桑枝,五百文一两,你可想好了都要吗?” 荣安民报了价,看着杨春喜又问了一句,她点了点头,各要了一两。 “嗐,客官,你也别嫌这药贵,现如今天冷的异常,外头天寒地冻的,咱店里的存货也还是入冬前留下来的好货,虽然价格确实不低,但品质那是一等一的好啊,你要是买了咱升平药铺的药回去给家人补身子,那病不也好得快些。” 朱四见自家掌柜的一副高冷的模样,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这兜都要比脸还干净了,还在这摆架子呢,朱四都快给自家掌柜的给气死了。 这天底下,也就是夫人能忍受得了掌柜的这个性子,要换成是他,指定得气吐血。 “掌柜的,你说是不是?!“朱四急的直冒汗,冲荣安民使了个眼神,荣安民点了点头。 “你看,咱掌柜的都点了头,咱铺子里的药那可都是真材实料的,可不像县西边那个四海药铺,他家惯会以次充好的,用同样的价钱,你就只能在他家买些边角料回去,药效低不说,还坑人钱。” 四海药铺? 没听说过,但是杨春喜知道买东西的时候要装高冷,“四海药铺?”她迟疑的问了一声。 “可不就是四海药铺,咱县里一共有两家药铺,一家是咱家的升平药铺,另一家就是县西边的四海药铺,咱家的药铺虽然新开不久,但品质好,价钱也实惠,再加上咱家掌柜的实诚,在县里的口碑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可那四海药铺却是个不做人的,仗着自己有卢县令撑腰,看不惯咱升平店铺,到处宣扬着咱升平店铺的药是假药,能药死人。” 说到这,朱四低头叹了口气。 “卢县令?清水县的县令不是张县令吗?”杨春喜疑惑。 “嗐,客官你怕是头一回来清水县吧。”朱四问道,杨春喜点头。 好家伙,这伙计是有读心术吗? 朱四了然的笑了笑,“一看你就是个新来的,不然也不会到咱升平药铺来买药来。” 说完,他苦笑了一声。 “咱清水县现如今的县令是姓张不假,可张县令前头还有个卢县令啊,那卢县令可不得了,听说家里有个叔伯是在宫里当太监伺候贵妃的,红的不行。” “他本家叔伯是贵妃看重的人,而卢县令又是家族里的独子,自然受他叔伯的看重,这不,自从他叔伯得了势,没两年功夫就从一个小小的主簿升到了县令,在清水县县令的位置没坐上两年,又到了祁县做起了知县,这张县令就是后来替他的县令。” 杨春喜听着点了点头,“可是这卢县令又和四海药铺有什么关系?”她不解道。 “客官您可是问到点子上了,那四海药铺的掌柜的,那可是从前的卢县令,也是现如今的卢知县的妻子的娘家的舅舅家的儿子开的啊,就仗着和卢县令沾上了拐了九里十八弯才能沾上的关系,那行事做派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俗话说的好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因着这么点子离了十七八里才能沾上边的关系,他四海药铺的掌柜的陈暴虎可是抖起来,那天天上街走路,恨不得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简直是个陈无良,陈黑心,他就是个王八犊子。” 朱四说着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陈暴虎不就是仗着自己和卢县令沾了点亲吗?就仗着这么点亲,他简直就是不敢人事!除了陷害咱们药铺,还动不动的强抢良家妇女,在整个清水县,那就是个猫嫌狗憎的角色,恨不得人人喊打。” “前段时间一听说卢县令又升了官,那简直就是没得怕了,在清水县都自称霸王了,没话讲,瞧他长的和头狗熊似的,说霸王就真以为自己是真霸王了?笑死个人。” 乖乖,没想到这小小的清水县竟然还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侵害良家妇女,这家伙给他威风的。 “我瞧客官您除了肤色黑些,长的也不差,也是要小心为上啊,可别到时候折在这陈暴虎的手里,到时候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啊。” 朱四说完又打量了杨春喜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 杨春喜听罢摸了摸脸,我可真谢谢你,她嘴角抽了抽。 可当初周元歧威胁王文王武兄弟的时候,不是说清水县现在来的张县令是个廉明公正的人吗? 现在有黑势力在他的地界里闹事,还不管管? 杨春喜不理解。 “可现在清水县的县令不是张县令吗?人人都说这个张县令是个清正的,怎么,清水县出了个大毒瘤,他不管?” 杨春喜问道。 “哎”朱四又叹了口气,“客官你有所不知啊,那张县令确实个廉明公正的不假,可说到底他只是个从地方村里考出来的官,哪能和卢县令相提并论?” “现如今卢县令成了卢知县,官大一级压死人,别说陈暴虎的事他不敢出头,就是他家的狗咬死了人他也是不敢出头的啊。” 这......杨春喜皱了皱眉。 “从古至今,不都说什么,水只要是清了,就没有鱼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朱四挠了挠头。 “那是水至清则无鱼。”后面抓药的荣安民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水至清则无鱼。”朱四一拍巴掌,说道。 “说起来这个张县令确实是个不错的,只是吧,他这个从村里考出来的县令,没什么根基,就是光杆一个,他没什么根基,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就不服气,是以,张县令来了清水县好些天了,竟然还没有一个人把陈暴虎的事情往上报,没人往上报,他就是想管也不知道啊。” “现如今县衙里的人可都是卢知县留下来的旧人,整个县衙,除了张县令和他的家人,以及两个年迈的奴仆外,那可都是卢知县和陈暴虎的眼线啊,县衙里的那些个主簿,官兵,基本上人人都得了陈暴虎的好,那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是把嘴闭的越紧越好了。” 话说到这,朱四又转了个话茬道:“不过听说这张县令有个恩师就要来了,是个告老还乡的官,好像职位还不低,这段时间陈暴虎他们倒是收敛不少。” 第25章 得想想 简直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这小小的清水县竟然还内藏乾坤。 要不是有朱四提醒,杨春喜差点就着了道了。 天爷啊,没想到整个县衙的人,竟然都是陈暴虎的爪牙,那张县令简直就是羊入狼群啊。 “客官,您要的药好了,一共是十两银子整,您买的多,就给九两八百文。” 荣安民说着,将包装好的药材递给了杨春喜。 简直就是险而又险,杨春喜一共就问王绣花要了十两银子,好家伙,就各买了一两的药就已经花了近十两了,这钱,也太不经花了! “就不能再便宜点?”杨春喜想着杀杀价,能杀掉一文钱也是好的。 “这,既然这样,那就再给您少掉五十文,您就给九两七百五十文就成。” 荣安民犹豫了片刻说道。 看荣安民迟疑了那么久,怕是这药材本身的进价就不便宜,只怕是再杀价也杀不到哪儿去,见状,杨春喜只好从衣襟内掏出了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眼瞅着银子刚捂热乎,眨眼就要进了别人的口袋了,杨春喜看着,心里在滴血,她咬咬牙,别过头,一把把银子塞进了荣安民的怀里。 荣安民接过银子,仔细清点后,从柜台后面放钱的柜子里找了二百五十文钱递给了杨春喜,一并递过去的,还有刚包装好的药材。 杨春喜掂量了下药材,十两银子买了这么点,不到一斤的药材后,就只剩下二百五十文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 也难怪周家的祖业自从周元歧出生之后就变卖的差不多,这家伙给贵的,要不是有点家底,谁吃的起啊?! 朱四当伙计这么些天,就开了杨春喜这一个大单,可不得哄着点,“客官您也别心疼,咱店里的药可都是真材实料,你买不了吃亏卖买不了上当,这钱也花的值当不是?” 杨春喜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个人精! 今天她一共遇到了两个店伙计,一个是首饰店里的年轻妇人,一个是这药铺里的伙计朱四,两个都是能说会道的,难道虞朝伙计都是这样的? 这在二十一世纪高低也是销冠起步...... 朱四一路招呼着,把杨春喜送出了升平药铺。 王绣花买完了窗花,扭头一看,杨春喜竟然没人影了。 霎时间她魂都要吓掉了,给她急的到处乱转,出了一头的汗,眼瞅着就要去报官,杨春喜竟然自己回来了。 “春喜啊,你这是去哪儿了?咱不给娘说一声就跑的没影儿了?”王绣花见着了人影,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忙出声追问。 “啊?“杨春喜疑惑了,刚她走的时候不是打过招呼了吗? “娘,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要去给周元歧买药吗?你还点头了来着啊。” 杨春喜懵懵的晃了晃手里的药。 “什么,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我还点头了?”王绣花也有些懵,她完全就不记得这个事啊,她要是记得,还能急的跳脚? “可不是,你刚才在选那副年年有余的年画的时候我问的啊,我记得清清的。” 杨春喜指着王绣花挎着的篮子里的年画解释。 杨春喜这么一说,王绣花的脑子里确实有了那么点印象,她猛地一跺脚,啪的一下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 “嘿,看我这记性,真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前脚刚说好的事竟然就给忘了。” “对了,你说你是买药去了?”王绣花回过神,盯着杨春喜问道。 “可不是,你看,这就是我买的药,全是按着我那个祖传的药方子买的,等回去给周元歧用了,身子可就好了。”杨春喜把药递给王绣花说道。 “就这么点药,真能有用?”王绣花掂量了下,眼里闪过怀疑。 从前那些个大夫给元歧开的那可是大包小包的,就这么点,不到一斤的药,就能让元歧的病好转?真有这么神? 王绣花不太相信,但看着杨春喜一脸自信的模样,她抿了抿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点事做也好,只要不离开周家,甭说花十两,就是十五两,二十两,只要她有。 “娘啊,年货置办的怎么样了?”杨春喜问道。 “啊”王绣花回神。 “没呢,刚我买了年画之后,见你人没影了,就一直没继续买,现在还有些肉没买,咱现在赶过去,差不多肉摊也卖的差不多了。“ 王绣花看了眼时辰,叹了口气。 “村里不是有肉铺吗?那陈家肉铺天天不都卖猪肉?今天要是没买到,那就回去再买就是了?”杨春喜想了想,劝道。 她记得之前周元歧跟她说过村里有家肉铺来着,里正蒋有财的孙子还去买了一刀肉专门招待胥吏来着。 就是可惜啊,那肉就是吃到了狗肚子里去了,不仅没落着个好,还把人爹给抓走了。 “可不是,你说的对,买肉得去的早才新鲜,咱还是去陈家肉铺去买吧。” 王绣花想了想,觉得也对,从村里买不用走远路不说,那肉还新鲜,省心的很。 “那,咱回吗?“杨春喜问。 王绣花抬头看了眼天,日头这会儿已经完全从云后头出来了,“还得去扯两块布,家里的衣裳破了补,补了破,眼瞅着没布了,得去扯点回去。“ 杨春喜点点头。 原本她的打算是去县衙给张县令投举报信,可了解了县衙里的现状之后,这事只能先给放放,刚才的信息量太大,她得先想想,想想后续该怎么办才行。 杨春喜皱了皱眉。 布店离得不远,没两步就到了,王绣花扯了两块布后,眼瞅着时辰不早了,到了饭点,便带着杨春喜走到了一处馄饨摊坐了下来,各要了一碗鲜肉小馄饨。 奢侈,简直是太奢侈了,杨春喜先喝了一口馄饨汤,满意的喟叹了一声。 一瞬间仿佛身体里的寒气都随着这一声叹息给舒了出去。 王绣花吃了口馄饨,噗嗤笑出了声,“饿着了吧。”她问。 今早上的时候二人吃的是昨晚上剩的煎饼,干巴巴的,也没个水就着,生拉硬拽地就给吃了,这会儿见着了热乎乎的鲜肉馄饨可不得馋了。 第26章 哎呀妈呀,婶子啊,你是给骗了啊 小馄饨皮薄馅料多,一口又一口,不消一会,杨春喜就吃了个精光。 王绣花见状,忙问要不要再来一碗,杨春喜摇头,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撑,实在是太撑了。 这虞朝的粮食产量不不怎么样,但这吃食的分量倒是不少,这一个小馄饨能顶二十一世纪三个,一下就给杨春喜吃撑了。 肚子吃饱了,杨春喜又开始为王文王武要到二河村征兵的事情发愁了。 已经过去了三天,眼瞅着还有七天人就来了,她现在该怎么办? 杨春喜挠了挠头,心里有些躁。 举报信不能投成功,一切的假设那就都不成立,可现如今她在虞朝的身份只是个普通农女,实在是有些不好下手。 如果要绊倒王文王武两兄弟,除了张县令,一般人还真的办不到,只是这张县令在清水县那就是个空壳司令,光有名没有权,也不顶什么用。 哎,一时间,杨春喜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不对,骤地她眼前一亮。 方才那升平药铺的伙计朱四好像说张县令的恩师要告老还乡到清水县来,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就是不知道张县令的恩师和卢县令宫里那个当太监的叔伯谁更厉害。 一时间杨春喜也有些拿不准。 她想了半响,还是没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但决定赌一把。 只是......那张县令的恩师什么时候来她也不知道啊,这要是征兵的时候到了人还没来,这不是白瞎吗? 想了想,杨春喜决定待会儿再去升平药铺找那个伙计朱四问问。 “婶子,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一味药忘买了,我还得再回去一趟,不然药没买齐全,回去不也是白瞎吗?”杨春喜放下碗,朝着王绣花说道。 王绣花吃完擦了擦嘴,“药?”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八个铜板放在桌上,随后又朝着忙的热火朝天的老板说了句结账,然后就挎起篮子站了起来。 “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咱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我刚买年货的时候听那些个商贩说最近街上可不太平。”王绣花走到杨春喜跟前说道。 杨春喜点点头,二人便朝着清水县东边的升平药铺走去。 升平药铺内,朱四把着刚收上来的银钱,笑的正开心,正准备再数一遍,哪知道门口一道人影突然挡住了光。 朱四皱了皱眉,“谁啊?”他烦躁的说了句。 待看清了来者是何人后,朱四下撇的嘴角突地上扬,忙起身迎了出去,“客官,是您啊。” 他的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哪还看得出半分不耐烦的样子。 “可是落了什么东西?”朱四问着,又朝着方才杨春喜站过的地方看了看,心想也没落下什么啊,咋就又回来了? 会不会,会不会是药出了什么差错? 咯噔一声,朱四的心突地提了起来,难不成这客官是来退药的? 不要啊,朱四心里尖叫着。 好些天了才来了这一个大单子,这要是给退了,岂不是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他们升平药铺的东西是好不假,可奈何定价也实惠,如此一来,赚的利就更少了。 原本咬咬牙,勒紧裤腰带,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可他家荣掌柜的就是个烂好人,又是施粥又是送药的,亏的他们是血本无归啊,可别真来退药啊。 朱四盯着杨春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落东西,就是临走的时候突然想到还有一味药没买,这不,又回来了。” 杨春喜一出口,朱四的心瞬间就落在了实处。 “嗐,为这事啊。”朱四擦了把额上冷汗,暗暗叹了口气,虚惊一场,还好是虚惊一场。 “春喜啊,这就是你说的升平药铺?”王绣花四处打量着,一脸好奇道。 “是啊,婶子,咱升平药铺虽然才新开不久,但东西可是一等一的好,在我们这儿,压根就买不到假货,您就放心买吧。”朱四迎过去介绍道。 “难怪,我就说吗,我记得之前清水县就只有一家四海药铺来着。”王绣花点点头,讷讷道。 “您说的是西边的那个四海药铺吧。”朱四接话道。 “对对对,就是四海药铺,之前我家儿子的药就都是从四海药铺买的,都买来吃了好几年了。” 说着王绣花叹了口气,“可惜啊,就是没什么用,流水似的药材吃进去愣是半点好转都没有,哎~~” 想起往事,王绣花的脸上布满了愁容。 “哎呀妈呀,婶子啊,你是给骗了啊。”朱四听完,一拍大腿,一脸着急道。 什么?给骗了?王绣花懵懵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给骗了?”王绣花疑惑道。 “可不是咋的,那四海药铺卖的可是假药啊,你要是从四海药铺买药回去不仅好不了,说不定还得更坏,可不是半点好转都没有吗?” “那四海药铺里的药可都是真的假的掺杂在一块卖,你家儿子要是有了什么病,喝了这个药药效压根就达不到,你家儿子吃了几年四海药铺的药了?” 朱四连连追问,王绣花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木木的站在原地,她嘴唇嗫喏着重复,“假药?假药?” “可不就是假药吗,我家掌柜的师承太医院董太医,说的话那还能有假?这四海药铺里卖的就是假药,刚来清水县的时候我去买过一副伤寒药回来给我家掌柜的一看,那家伙黑心的,三分之二都掺了假的,白瞎了我那十文钱了。” 想起自己打水漂的那十文钱,朱四叹了口气。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王绣花猛地扑向朱四,捏住他的胳膊,连连追问道。 她脸色发白,眼底发红,就像是红了眼的狗。 王绣花那副急切的神情外加上胳膊上几乎要把他骨头捏碎的力道,让朱四疼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婶子,疼疼疼。” 朱四痛呼出声,王绣花没动,一双发红的眼紧紧的盯着他不松手。 “你,你说的假药的事情都是真的?”她又问了一句。 “对对对,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我家的掌柜的,我家掌柜的就在后头。” 朱四忍着疼回她,旋即又求道:“婶子,疼疼疼,快松手吧。” 一瞬间王绣花的嘴唇干的像破落的墙皮,她松开手,嘴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第27章 婶子,你现在可不能去啊 王绣花说着说着,突然仰天长笑了一声,“哈哈哈哈,竟然是因为假药?” 她苦笑,现在所有的疑点全都解释的通了,原以为元歧的病多年没好,只是因为他身子太弱,虚不受补的原因。 可没成想......没成想,竟然是假药导致的。 要不是这个姓朱的伙计提醒,王绣花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哈哈哈哈哈,她苦笑了一声。 她就说,明明十年前的时候,大夫还说元歧的病只要细心养着,活到而立之年不成问题,可后来再请大夫,那大夫又说,穷尽医术只能让元歧活到弱冠。 原来这从前的种种,关窍竟然是在四海药铺? 王绣花苦笑着,酸涩的泪水溢满了眼眶,“四海药铺,你害的我家元歧好苦。” 说着,她双手捂面,痴痴的哭了起来。 哀泣的声音回荡在升平药铺内,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朱四都被吓的一愣,这,这,这婶子是给吓傻了? 朱四默默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王翠花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哀泣声一声比一声大,到最后,细长的哀泣声转成了嚎啕大哭。 杨春喜伸出手拍了拍王绣花的背,替她顺气。 “婶子,快别哭了。” 说着,杨春喜从衣襟内掏出了一块手帕递过去给王绣花擦泪。 王绣花接过手帕,对折了一道,用它的边角轻轻的擦拭着眼泪,“她娘的王八犊子,这黑心肝的四海药铺,我的元歧全都给它害了啊,哎呦喂,我的元歧啊。” 说着说着,王绣花刚被擦干的泪眶里又溢出来泪,“之前我心里就有疑惑,打小的时候元歧的身子虽然差,但也就是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要弱上几分罢了,可自从长大以后,请了名医,又看了大夫,流水似的汤药吃进去愣是不管用。”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安慰自己,没事的,说不定只是药吃的多了,有耐性了,就不如刚开始吃的时候管用了......可,可谁能想到,竟然是......竟然是那个黑心肝的四海药铺搞的鬼!这叫我如何不气?” “我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元歧,要不是因为我当时怀他的时候胎气不足,身子虚弱,给了他这么一副坏了的身子,怕是他早就能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外头四处玩耍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从前每回我看到元歧羡慕别的小孩能在外头疯玩疯跑的眼神时,我这个当娘的心,那就像是被刀子割了肉似的,生疼啊。” 十年间埋藏在王绣花心底的心酸与无助,这一刻像决堤洪水一样倾泻而出,“怎么,怎么会这样呢?”她喃喃自语道。 王绣花悲戚的哭着。 同时她心里对四海药铺的恨意达到了顶峰,说着就要去四海药铺找它家掌柜的算账,杨春喜忙拦下。 “春喜,你这是干什么?”王绣花皱了皱眉,一把抹掉脸上的泪。 “婶子,你现在可不能去啊,那四海药铺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起的啊。”杨春喜解释完,王绣花嗤笑一声。 “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它卖假药,难道还占理了?就是闹到了府衙,到了开封府,那也是他们没理。” 王绣花现在就像是一头红了眼的牛,完全就没有了理智,杨春喜用手钳住她的胳膊,摇晃着大喊道:“婶子,你清醒点!” 心底的那团火渐渐烧到了王绣花的四肢,她整个人像是置身在火炉中,一股燥热气熏得她头脑发热。 王绣花这会儿正一门心思的要去找四海药铺的人算账,哪还听得进去杨春喜的话? 王绣花任由杨春喜摇晃了五六下,仍旧执拗的要去四海药铺,看的荣安民摇头叹了口气。 他从柜台上的一个小瓷瓶子里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然后他走到王绣花跟前,点住她的穴道,给她喂了下去。 这一手点穴给杨春喜看的呆愣在原地。 妈呀,居然看到真的点穴了,好家伙,这会儿杨春喜看着荣安民的眼神都放着光! 这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聚光灯啊,荣安民的形象在杨春喜的心里一下变的高大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自带了一百八十瓦的灯光效果,那家伙亮的,刺的杨春喜眼睛差点都闭不起来。 一颗药下肚,王绣花的身子像软烂的虾子一样瘫软下来,见状杨春喜忙上前一步扶住,着急地冲着荣安民问:“你给她吃的什么药?” 荣安民缓缓启唇,吐出了三个字,“清心丸。” 清心丸?杨春喜心里疑惑,但也能猜出这药的效果,她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就扶着王绣花坐到了升平药铺内专门为客人坐诊时准备的板凳上。 “她这是急火攻心,需缓上一时半刻才能好转,小四,你给婶子倒一碗水来。” 说着,荣安民朝着一旁站立不安的朱四使唤道。 朱四点点头,忙挪动脚,他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拿着茶杯,慌忙忙走到杨春喜跟前。 “这是祁山红茶,暖胃的,赶紧的喂你婶子喝下去顺顺气。” 杨春喜接过朱四倒的茶,怼在王绣花的嘴边喂她喝下去。 “咕咕咕咕。” 一杯水不够,王绣花又喝了一杯,两杯水下肚,那双被红色侵袭的眸子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正常的颜色。 “这是哪儿?”王绣花先是四处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问道。 “我记得我们刚从馄饨铺出来,然后,然后就到升平药铺买药,然后......然后那伙计和我说,四海药铺的药是假的,我......” 方才的记忆一瞬间回笼,王绣花的脸变得雪白,呆在了原地。 “婶子你刚才神志不清,有许多话我还没和你说,你可知道,可知道那四海药铺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药铺,它后面可是有官员撑腰的,哪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说撼动就撼动的了的?” “对啊对啊,别说这药铺背后有人了,就是你过去了,也不是他们掌柜的陈暴虎那个熊崽子的对手啊,那家伙长的八尺有余,虎背熊腰的,随手一丢都给你丢到十八里开外,寻常人压根就干不过他啊。” 第28章 废了这么半天功夫,总算是有个有用的了 干不过,干不过她也得干啊,难不成就认命了?吃个这个闷头亏?! 王绣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想着,她心底的火气又蹭蹭的往外冒。 只是......若是那个叫什么陈暴虎的掌柜的真的长的有八尺有余,还虎背熊腰的,那她确实是够呛啊...... 想到这,王绣花稍显迟疑地抿了抿唇,只是她眼底那股名为报复的火焰依旧烧的正旺。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做娘亲的决心,若是放过伤害她孩子的罪魁祸首,那她这个娘做的还称职吗? 封窗的明纸透过的日光将王绣花的半边脸笼罩,就像是涂了一层的血,让杨春喜察觉到危险的意味。 杨春喜用手拍了拍王绣花的肩,试图安抚,“也不是说不找人算账,只是这账怎么算?又什么时候去算也得讲究个章程不是?就咱们两个弱女子去找人算账,那不是找打吗?压根就行不通。” “况且,那陈暴虎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方才我听朱四伙计说,这陈暴虎凭着自己是卢县令的远房亲戚的身份,坏事做尽,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了个大姑娘小媳妇,咱就这么贸贸然的上前去,能不能囫囵个回去还两说呢。” “可别忘了,周元歧和宝祥叔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找人算账的事也得和他们商量过之后再看看咋办,可不能逞一时的勇气,到头来还是自个儿吃亏啊婶子。” 听杨春喜说完,王绣花的心底也生出了一丝后怕。 这什么陈暴虎,居然还是一个淫贼!王绣花咬牙切齿的愤恨道。 怒火正要燃起来,王绣花的心底深处却升起了一股清凉的滋味蔓延至她的全身,浇灭了她的火气,王绣花叹了口气,“哎。” “你说的对,是婶子太冲动了。”王绣花自省道。 “可不是咋的,婶子,不是我说你,你还真得和你侄女学学了,你瞅瞅你侄女,多淡定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完全就是个大家做派啊。” 朱四见王绣花的理智回笼了,也跟着数落了几句。 “冲动,还是太冲动了,要不是我家掌柜的给你喂了那颗清心丸,消了你的火气,说不定你这会儿已经不管不顾的冲到四海药铺去找陈暴虎算账去了,你若是去了,只怕现在早就被陈暴虎踹飞到十七八里远了,哪还有命在这唉声叹气?” 朱四摇头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全是对王绣花冲动行为的不赞同。 王绣花一个三十好几岁的妇人被一个年轻小伙计给说成这样,脸皮子自然有些挂不住,眼瞅着她惨白的脸皮上就要挂上红,荣安民连忙制止道:“小四,别多嘴。” 朱四委屈的撇了撇嘴,“知道了。” 一番闹腾终于平息,杨春喜想起自己来升平药铺的目的。 “对了,你先前不是说张县令的恩师就要来清水县了,这段时间陈暴虎他们也安生不少吗?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来?我们也好告状,让张县令的恩师为我们做主啊。” 杨春喜一句话说完,朱四沉吟着挠了挠头。 “好像,好像说是明天来着,具体的时辰我也记不住,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的,不准可不能怪我啊。” 朱四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具体的时辰,于是开口说道。 “就没有更具体的时间?”杨春喜追问。 一天有24个小时,12个时辰,这要是深更半夜的,人悄默声就来了,那还有机会见的到了吗?杨春喜觉得不行。 朱四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张县令恩师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客官,你可就别为难我了。” 看他面露为难,杨春喜只好作罢。 罢了罢了,没有具体的时辰就没有具体的时辰,现在能确定具体的日期,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好在这张县令的恩师来的时间,正好在王文王武两兄弟去二河村之前,杨春喜舒了口气。 废了这么半天功夫,总算是有个有用的了,也不算白跑了这一趟。 王绣花这会儿的脑子里就像是浆糊一样,黏黏糊糊的,全都搅在了一起,她听着杨春喜和朱四对话,只觉得迷糊。 什么张县令的恩师?什么时辰?这都哪对哪啊?王绣花搞不懂了,脑子也更乱了。 今天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再加上又被气的急火攻心,王绣花的反应比之前要迟钝很多,就连杨春喜什么时候去柜台她都不知道。 柜台后,荣安民依旧拿着一杆秤称药,见杨春喜过来,他面不改色,自顾自的把手头的药称完后,这才开口问道:“何事?” “方才我离去的时候突然想到还有一味药没买,麻烦再给我称一两金银花。” 杨春喜说完,荣安民点头,转头就去柜台后面写着金银花的药柜里拿出一把细细称了起来。 “五十文。”称完,荣安民看着杨春喜说道。 杨春喜点点头,“就不能再便宜点了?刚我可是买了你们家这么多药呢,再便宜点吧。” 杨春喜笑着,试图让荣安民放放价,无奈荣安民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愣是不点头。 着实没趣,最后杨春喜只好掏出五十文钱递了过去。 “听说,你的师傅是宫里的太医?”杨春喜接过金银花,轻轻浅浅的眸子里划过了一丝亮光。 荣安民撇了她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正是师承的董太医。”荣安民掀开眼皮,施舍给杨春喜一个眼神回道。 “你很厉害吗?”杨春喜问。 “那可不,董太医那可是太医院有名的杏林圣手,专治疑难杂症,外头的人花一百两一次都请不去他看诊,能不厉害吗?” “我家掌柜的,那可是董太医唯一的传人,董太医那一身的本事全给我家掌柜的学了个透,他要是不厉害,整个清水县就没厉害的大夫了。” 朱四翻了个白眼,为荣安民正名道。 “这么厉害?那怎么不去太医院当值?偏来到这小小的清水县开了一家被人挤兑的差点开不下去的药铺?”杨春喜一反问,朱四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这姑娘还挺聪明的,就是不会聊天啊,他想。 第29章 我看这虞朝也是没好了 杨春喜搀着王绣花从升平药铺出来的时候,正午时分刚过。 已经知道了好些时候假药事实的王绣花这会儿还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杨春喜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话歹话她都说尽了,现在还是让王绣花自己消化消化吧。 况且,找四海药铺评理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现在过去找人麻烦,那不是螳臂当车吗? 那陈暴虎现在是整个清水县的霸王,现如今他权势滔天,捏死她们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轻举妄动,那结局就是一个死字,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杨春喜理解王绣花当母亲的心情,但不能纵容她去四海药铺闹事。 早上她们是囫囵个的来的,就是走了,那也得囫囵个的走啊,不然回去了,她怎么和周元歧和宝祥叔交代? 杨春喜看了眼挂在天上的太阳,叹了口气。 她收回眼,又看了一旁垂头丧气的王绣花一眼。 王绣花周边散发出的低气压连阳光都不能驱散,着实让杨春喜无奈。 可无奈又能咋办?家还是得回去吧,想着,杨春喜就搀着王绣花朝着城门口走去。 她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搀着王绣花,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在清水县的街上。 正午时分一过,街道两边的商贩的吆喝声渐小,那些生意好的,已经收摊准备回了,生意不好的,正坐在摊位旁边,唉声叹气。 两种极端的表情出现在杨春喜的跟前,杨春喜也是无奈,毕竟这会儿上街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人少了,东西能卖给谁? 就是再好的东西,没人买那也是白瞎,只能烂在摊子上。 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天,气温不高,那些个吃食蔬菜的腐烂速度没有那么快,寻常情况下,保存个三五七日那是不在话下,不过新鲜度可就差了一个档次了。 差一个档次那就是差一截银钱,这些商贩唉声叹气个不停,坐在摊位前直发愁。 “这可咋办啊,这会儿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东西还没卖出去......晚上.....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可咋和我娘交待啊,哎~愁死个人。”有人满脸愁容的唉声叹气。 “可不是,你好歹还卖出去点东西,你瞅瞅我这摊子,那东西压根就没动,从早上到现在,我这就卖了两三单,连个摊位费都没赚回来,还以为能赚点回去,谁承想卖了半天还亏本,我不比你惨?”又一人跟着唉声叹气。 “惨惨惨,就你惨?我他娘的过几天就要去边关服兵役,去对付匈奴人了,你再惨,你能有我惨?”又一人插进对话,咬牙切齿道。 “他娘的,打打打,这都打了十年了还没个结果,这虞朝就不能出来个有能耐的,一下把那些匈奴人都给打服了?他奶奶的,这都骑到脖子上拉屎了,还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我看这虞朝也是没好了。” 这人说完,有一老人附和道:“你说的对啊,你瞅瞅现在这日子过的,一年到头的伺候家里那几亩地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交税的,除了交税,还要交人,那些成了丁的男娃子那可是家里的壮劳力,家里的顶梁柱啊,这家里的顶梁柱都塌了,往后还能有好?好个王八犊子!” 老人说完,一群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杨春喜竖起耳朵听着,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话简直就说到她心坎坎上了,这虞朝要是按照这个途径发展下去,那不得有人起义?开始内斗啊? “别说了别说了,还嫌命不够长啊?咱就是一平头百姓,还敢议论朝廷上的事?是嫌头太重了?不想要了?可别忘了,咱清水县还有个陈霸王在呢,那可是个狗仗人势,胡搅蛮缠的,这要是给他听到了,惹他不高兴了,不得挨一顿打?”有人劝道。 “别忘了咱这摊位费可由着他管呢,到时候真把他给惹生气了,还能租这摊位?都少说点吧,别到时候有人去陈霸王跟前告状,那可就没我们好果子吃了。” 这人说完,所有人都默契的闭了嘴,一想到陈霸王那个吆五喝六,走路鼻孔都朝天的模样,没人敢再多说一句。 看来那个升平药铺里那个叫朱四的伙计说的不假,清水县的百姓们还真的在陈暴虎的威压下,深受其害啊,拖住王绣花不去四海药铺,是个明智之举,杨春喜想。 怡红院内,陈暴虎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他勾起手指,挑逗的摸了把怀里女子的下巴。 “哎呀~爷~,你这都多久没来怡红院了?小翠想你想的心肝都疼了。” 那名叫小翠的女子一把将陈暴虎的手握住,委委屈屈的抱怨道。 “哼~”小翠的嘴撅起,撅的能挂上油壶。 “咋就没来了?爷这不是来了吗?怎么?这段时间爷没过来,你这肚子没被别人喂饱?” 陈暴虎咧开嘴笑了笑,肥肉横飞的脸上挤出了一抹油滑的笑容,粗大的手指挑逗似的在小翠的下腹处来回磨蹭。 那双充满色欲的眼睛落在身上,让小翠的心里直犯恶心,她拼命压住心底泛起的恶心感,艳丽的小嘴撅起,嗔怪的嗲了他一下。 “哼~爷~你这话可就让小翠伤心了,这怡红院里谁不知道我小翠是你的人啊?” 小翠拉长了腔调,屈起手指在陈暴虎身上委委屈屈的画着圆圈,“您可是这清水县的霸王,我又是霸王的女人,方妈妈现如今都不让我接客了,小翠的身心,那可都是霸王你一个人的,爷~~~” 鲜嫩的小手勾的陈暴虎心底一颤,他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你个妖精,几天没见都浪出火来了,看爷不好好收拾你。” 说着,陈暴虎就像条红了眼的狗,一手解衣服,抱着小翠就要往床上倒。 小翠心底厌恶,装模作样的哼哼了两声,刺激的陈暴虎浴火上涨,愈发用力的在她的脖颈处蛄蛹。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浴火正旺的陈暴虎嘴上动作不停,不耐烦的朝门外回了句。“谁啊” “大哥,是我啊,赶紧的出来吧,嫂子听说你来怡红院了,提把菜刀就跟过来了,赶紧的跑吧,大哥。” 门口之人急的直跺脚,霎时间陈暴虎身上就像是浇了盆凉水,转眼间浴火全无。 完了,他匆匆忙忙地从小翠身上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说着就要走。 小翠见状,拉着被角半坐起身,眼底一片厌恶。 还霸王? 她嗤笑一声,拿出手帕擦了擦脖子。 就是怂货一个!除了糊她一身吐沫星子,还能干点啥? 呵呵。 第30章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 门口急促的敲门声一声强过一声,就在陈暴虎刚穿完衣服欲往楼下跳时,一道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砰砰砰” “砰砰砰” “陈暴虎你个王八犊子,老娘在家里给你伺候一家老小,你倒好,自己跑怡红院逍遥快活来了,陈暴虎!!!!” 门被外面的人拍的乱晃,直让陈暴虎慌了神。 小翠听着门外的催命符,施施然从床上起来,整齐地穿上衣服,走到了陈暴虎的身前。 “爷~~”小翠倚靠在陈暴虎身上,用那双柔若无骨的娇嫩纤手轻点他的肩膀。 她伏在陈暴虎的身上,拖长了腔调说:“爷~~,您好歹也是个霸王,难不成就给那个母老虎给拿捏了?这要是给外头的人知道了,您这个霸王不就成了狗熊了吗?往后这清水县还有谁能服您?爷~~” 小翠娇媚的声音钻到陈暴虎的耳朵里,他猛的皱眉,一把将她的手扯开,斥道:“胡说,你懂什么?!” “你真以为这母老虎是好对付的?” 陈暴虎紧张的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啪啪啪” 门外的人见里面的人不出声,敲门的动作换成了踹门,门被踹的砰砰作响,门头上腐朽的木屑也随着门外人的动作簌簌簌地往下掉。 “陈暴虎,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陈暴虎!你赶紧的给我出来,你要是不出来,你信不信......信不信我把这怡红院给你拆了??” 说罢,又是一道急促的踹门声。 见自家婆娘的声势这么大,陈暴虎圆盘一样大的脸上直冒汗,热的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抬起手擦了把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陈暴虎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他走到窗前,撇下小翠就想跳下去,可刚翻身上窗,余光在扫到下面的高度后,瞬间又瘫软在地,一时没了动静。 “姐啊,我不都说了姐夫不在这里吗?你咋还就不信了?我是你弟,你亲弟,我还能扯谎骗你吗?” 好舅兄,真不愧他把春红送给他开了苞,陈暴虎听到门外舅兄的拦阻,感动的抹了把泪。 “滚开!今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自己好好想想待会回去怎么和爹交代吧,你还说是出去谈生意?呵呵,谈哪家的生意?张家的?王家的?还是李家的?谈生意还能谈到怡红院来?徐文昌!你当我是傻的还是瞎的??!” 徐文香一道河东狮吼吓得徐文昌缩了缩脑袋,没敢再说话。 “哎呦喂客官啊,你咋就这么大的火气啊,这老话不都说的好吗?和气生财,有什么事,咱摊开在明面上好好说不行吗?咋还踹门呢,这不是打我们怡红院的脸吗?咱怡红院里可还有客人呢,这要是被你给吓跑了,这损失啊,可就大了~” 穿红戴绿,脸上挂着谄媚的老鸨方妈妈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歪扭着身子走到了徐文香的跟前,笑着说道。 “火气?!我还真就和你发火了,是不是你,让你家那贱人勾引我家男人了?” 徐文香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一双眼都在喷火。 “哎呦喂,啥叫勾引啊,咱怡红院是妓院,妓院那不就是女人们张开腿做生意的地方吗?你家男人要来花钱,那也是他自愿的,关我们怡红院什么事?” 老鸨方妈妈抬起手整理下微乱的鬓发,又看了看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盖,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好好,徐文昌,你好的很啊,你不是说人不在这吗?老鸨都承认了,你还想抵赖?!” 眨眼的功夫,徐文香又将怒火对准了徐文昌,吓得徐文昌原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动弹。 完球了,他心想。 完球了啊!!! 屋内的陈暴虎擦着脸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汗,一张脸急的通红。 这他娘的老鸨真他妈的要死了,他这会儿都被人给抓个现行了,也不知道帮他遮掩遮掩,反而还火上浇油?? 这不是存心让他不好过吗? 陈暴虎气的直咬牙,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小翠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坐在茶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喝完后,她又倒了一杯水,端到了陈暴虎的嘴边,“爷~你消消气,先喝口水缓缓。” 陈暴虎一颗心就像是被火烧了似的,哪还有心情喝水? 他一挥手,装满水的茶杯瞬间砸在地板上。 “碰。” 茶杯与地板碰撞的声音瞬间让门外的人安静了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 迎接陈暴虎的,是一道更比一道激烈的敲门声。 “好啊你,陈暴虎,我就知道你个王八犊子在里头窝着不出声,你个狗娘养的王八犊子,和我玩这套是吧,看老娘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姓徐!” 说着,徐文香就从腰间掏出了从家里带来的菜刀,咔咔咔的砍在了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上。 “哎呦喂,我说您这是何苦呢?有话您就不能好好说?咋非要砍我家的门啊,这门当初我找人做的时候可不便宜,用了上好的杉木找了上好的工匠给打的,你这一菜刀下去,这门可就要毁了啊,我的门啊~~” 方妈妈掏出一块手帕,似哭非哭的挡在徐文香跟前,哭泣道。 “别在这跟我叽叽歪歪的,要钱是吧,给你。” 说着,徐文香从腰间掏出了一锭银子扔过去。 “你要钱是吧,这是二十两银子,只要你把这门给我开开了,事成之后,还有二十两银子可拿,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找人把门给我开了,否则的话,我就让你这怡红院开不下去!” 好大的口气啊,老鸨方妈妈刚想说这句话,可转念一想,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这徐文香那可是卢知县的妻子的娘家的舅舅家的独女,算起来,可比陈暴虎这个外来的女婿和卢知县的关系近些,就为了这么个不是霸王的霸王把人给得罪了,她犯得着吗? 犯不着啊! 方妈妈黑黢黢的眼珠子轱辘一转,眼底全是精明。 “客官您是说的哪儿的话啊,就是闹到开封府衙门,您也不能管我们怡红院开门做生意啊。” 方妈妈装模作样的擦了把泪,提着声音朝里头吆喝了一句。 旋即她又从桃红色袄裙的夹层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偷摸摸的顶开了门栓。 不对,外头咋没动静了? 陈暴虎往门栓那瞅了眼,登时心都凉了半截,他娘的,这门栓在动! 陈暴虎心里暗道不好,转身又爬到了窗户边,他抬眼望了望下面的高度,心里直发颤。 “吱呀” 门开了。 徐文香提着菜刀冲了进来,就在她进门的前一秒,陈暴虎牙一咬,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第31章 落败的公鸡也不安分 “扑通”,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再眨眼,屋里哪还有陈暴虎的身影? 徐文香狰狞的面孔一瞬间变的平静,下一秒,她飞快奔到窗前,趴着窗户往下张望。 “陈暴虎!!!” 徐文香的视线在看到那团熟悉的肥块头后,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狰狞神情。 她双手用力,死死的抓住窗户的边缘,咬牙切齿唤陈暴虎的同时,手下的木头也几乎要随着她的动作化为齑粉。 徐文昌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流。 他微微颤抖的瞳孔在瞥见徐文香手里那把闪着寒光,异常锋利,刀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木屑的菜刀后,嘴唇猛地一颤,直往后退了半步。 在杂乱的人群里,徐文昌退到了小翠的怀里。 小翠一愣,忙把人扶住,又从胸前的衣襟内掏出一条帕子细细擦拭他脸上的汗,徐文昌骤地舒了口气。 这头徐文昌怕的要命,下面陈暴虎急的冒火。 晴空万里的天带着灼热感,炙的陈暴虎的皮肤滚烫,他馒头大的脸上全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哎呦喂。”陈暴虎焦急起身,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从摔成八瓣的屁股蛋子蔓延到他的全身,陈暴虎疼的眼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 他表情狰狞,气急败坏的啐了一口,旋即又心怀侥幸的朝上看了一眼。 正巧对上了徐文香那双能把人骨头都吃干抹净了的凶狠眼神。 见她举起菜刀,寒光闪闪,陈暴虎眼神闪躲,双手并用着从地上爬起来要跑。 徐文香见他那样,气的跳脚,迈开腿就要跳下去追,徐文昌见状,忙上前抱住她的腰,又眼神示意小翠,夺下她手里的菜刀。 小翠会意,小心翼翼的走到徐文香跟前,一把夺过她的菜刀,扔到地板上。 “别拦着我,你给我撒手!!” “姐啊,你消消气,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徐文香要跳,徐文昌要拦,徐文香挣脱不开,反手甩了小翠一个巴掌。 “你个浪出火的贱货!发骚还发到我家暴虎身上了,怎么的,怡红院那么多男人还喂不饱你的肚子?你好大的胃口啊,不是,什么男人都敢上?” 徐文香的胳膊比小翠两个都粗,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小翠娇嫩嫩的脸上骤地就出现了一道红印子。 不消片刻,她被打的那半边脸就肿的老大,一道血丝顺着小翠的嘴边流下。 她捂住脸,空洞麻木的眼神里闪现出滔天的恨意,眼底的凶光恨不得要把徐文香捅个对穿,方妈妈见状,上前一步掐住了小翠的胳膊。 “嘶呼。”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感将小翠拉回了现实。 她眨眨眼,眼底那股滔天的恨意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翠勾起嘴角,嗤笑了一声,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在笑徐文香。 笑过后,迎接她的,是一道更比一道激烈的巴掌声。 楼上闹的鸡飞狗跳,楼下的陈暴虎也疼呲牙咧嘴。 真他娘的倒霉透顶了,他陈暴虎哪受过这个罪啊,他的胳膊肘啊,他的波棱盖啊,还有他的屁股蛋啊,嘶呼~~~~ 陈暴虎嘶呼了一声,他用手摸了摸那些疼痛的部位,脸皱成一团。 陈暴虎一瘸一拐的走在清水县的大街上,街边的那些商贩在见到他后,瞬间没了动静。 “陈......陈掌柜的。”有人白了脸,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看,看什么看?东西没卖完还有心思到处乱看?信不信我把你那眼珠子给你扣下来?”陈暴虎突然的暴怒,让街上所有人都哆嗦起来。 他们眼神闪躲着,恨不得钻个洞躲进去,免得遭受无缘无故的怒火。 见别人讨了个没趣,那些心里存着心思要和陈暴虎打招呼的人到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 开玩笑,这时候要开了口,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他们眼神飘忽着,不敢用正眼看陈暴虎。 一尘不染的衣衫如今沾了灰,关节处还破了好几个大洞,陈暴虎顶着这幅与从前风格不同的穿着在大街上一瘸一拐的走着,勾不起任何人的好奇心,也没人敢凑上去问原因。 他虽然像只落败的公鸡,却会装样的很,明明自己都一瘸一拐的像个破落户似的,偏还挺直了腰板,非要呈他霸王的威风。 那副王不像王,熊不像熊的模样,简直就是来招笑来的,可清水县的街上,愣是没一个人敢笑,就是笑,也只有苦笑。 他们苦笑着,心里数着时辰,煎熬着等待着陈暴虎赶紧走,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尖尖上,让他们提心吊胆着,一口气都喘不匀乎。 陈暴虎沉浸在周围人臣服于自己的快感之中,他大摇大摆着,身上那股钻心的疼痛似乎也在他们恐惧的目光中消散了许多。 他越走头抬得越高,越走步子迈得越大,终于,只听“咔哒”一声脆响,他的腰闪了。 “啊啊啊啊啊!!!哎呦喂,哎呦喂。”陈暴虎的嘴里发出了一道杀猪般的叫声,哎呦喂,哎呦喂个不停,他扶着腰,定在了原地。 周围的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可陈暴虎那道杀猪般的叫声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不少人眼珠子滴溜转,用余光偷偷看。 看清了陈暴虎痛呼的惨状后,所有人的心里都直呼痛快,老天爷这是长眼了啊!!! 这陈暴虎来清水县这十年间,坏事就没少干过,看着他一直以来在清水县耀武扬威,逞强耍威风的模样,他们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被他残害过。 不知道他的四海药铺抬出去多少具药死的尸首。 他们恨啊,可他们不敢恨啊! 这陈暴虎背后的人,就不是他们寻常的百姓能惹得起的啊,他们就是恨,也只敢在心里偷偷摸摸的恨,在他的面前,只能装作一副顺从的模样。 “赶紧的还不过来个人扶我。” 陈暴虎疼的动弹不得,忙伸手招呼人过来扶。 有人眼疾手快过去扶,无奈动作幅度太大,让陈暴虎本就疼的要命的老腰疼上加疼,他一皱眉,大骂了几句,骂的搀扶的人畏畏缩缩的垂着头不敢说话。 商贩们不敢不去帮忙,可手头上只有板车,只好凑了几个青年壮汉,把重的像头熊似的陈暴虎抬了上去。 陈暴虎呲牙咧嘴着,额上冷汗直流,原本就因为脸上堆砌的肥肉挤压的极小无比的眼睛此刻险些都看不见了。 商贩们推着板车,在路过一个路口时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石青色袄裙的妇人,霎时他眼前一亮,蚂蚁大的眼睛突的睁开了。 这小腰细的,妙啊~~ 妙啊,妙! 陈暴虎端详着那妇人的背影,眼底露出了一股淫邪的光芒。 他砸吧了下嘴,不安分的心又荡漾了起来。 妙是妙,就是这肤色有点黑了,陈暴虎心里评价。 不过,黑也有黑的妙处,陈暴虎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眯眯眼的眸子里邪光四溢。 拉车的人感受到一股邪气,突地打了个哆嗦。 第32章 啥元歧遭老罪了啊 王绣花和杨春喜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回二河村的牛车,迎接她们的,是周宝祥那张焦急的脸。 周宝祥在家等了半天,原本说好的未时回来,可眼瞅着申时过了人还没到,他急的在家里呆不住,只好去了村口迎。 周宝祥在村口等了一个时辰,眼瞅着日头都要落下了,还不见人影,那颗心就像是被串在火上烤似的,烧的他站立不安,来回踱步。 终于,在他快待不住要动身去清水县找人时,王绣花和杨春喜回来了。 看到她们囫囵个儿的从清水县回来了,周宝祥紧绷了一个时辰的神经终于松懈。 他重重的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在了原地。 待牛车停稳后,周宝祥走上前,把王绣花从牛车上搀扶下来,又从杨春喜的手里接过装满了东西的篮子。 王绣花神情恍惚的顺着他的力道下车,一个没注意左脚绊住右脚,绊的她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周宝祥一惊,忙抱住她的腰身扶稳,“当心。”他焦急道。 这一绊让王绣花回了神,在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貌后,她嘴唇颤抖着,泪水溢出她的眼。 下一秒,她抱住周宝祥不撒手,张着嘴嚎啕大哭。 周宝祥有些无措,杨春喜见状,忙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递给车夫,然后和周宝祥一起,带着王绣花回了周家。 周家主屋的炕上,周元歧看着炕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皱了皱眉,他刚起身准备去热,门口就传来了一道开门声。 “元歧。”那是周宝祥的声音,周元歧忙起身迎出去。 “元歧,你娘和春喜她们从镇上回来了。” 周宝祥又说了一声,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道呜呜咽咽的哭声? 那道呜呜咽咽的哭声钻进周元歧的耳朵里,就像是一把刀子,搅的他心底一疼,这是他娘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周元歧黝黑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寒意,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纵然身处寒冬腊月,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冰寒气息。 那股寒意顺着主屋蔓延,延伸到院子里,杨春喜被冻的有些受不住,腿肚子直打颤。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感受到血液在四肢流淌的感觉后,重重地舒了口气。 杨春喜看着周元歧晃动着单薄的身子,往王绣花这边来,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极低的气压,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变的稀薄。 杨春喜喉咙发紧,有点喘不过气。 王绣花见着了周元歧,就像是见着了主心骨一样,方才还压抑着不敢放开的哭声,在见到周元歧的第一眼就彻底地放开。 “呜呜呜呜呜~”王绣花颤抖着抱住周元歧不松手,她抬起头,看到那副苍白的面容后,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元歧啊,元歧,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啊。”王绣花哭的接不上气,一口一个都是自己的错,可到底是什么错? 周宝祥和周元歧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春喜啊,你们去清水县上是发生了啥事了?你娘咋哭成这样了?” 一路上周宝祥拼命压制住的疑惑在进了自家院子后,彻底地压不住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是谁?你和爹说!爹去清水县找他们去!咱周家虽说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你告诉爹,欺负你们的人是谁?我就是去有司衙门,去御前敲登闻鼓,也得给你们娘俩讨个公道回来。” 周宝祥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的焦急追问。 杨春喜摇了摇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王绣花就从周元歧的怀里离开,擦了一把泪道:“啥事,还发生了啥事?咱家的元歧这回可是遭老罪了啊!” 说完,王绣花又埋进了周元歧的怀里,呜呜咽咽起来。 周宝祥有一瞬间的懵圈,元歧又没去清水县,这和元歧有什么关系?他有些想不明白。 周宝祥疑惑的挠了挠头,忙追问道:“不是,到底是咋的了啊,你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我听不懂啊!” “啥元歧遭老罪了啊,你哭,是和元歧有关?咱元歧到底咋的了啊?” 周宝祥凑到王绣花的跟前,连珠炮似的连连发问,王绣花抽泣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细细的擦着泪。 看她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擦泪,急的周宝祥心里原地直跺脚,只好转个头又向杨春喜发问。 “春喜啊,不是,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们......你们在清水县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倒是说个清楚啊。” 周宝祥急的上火,周元歧揽住王绣花的肩,同样疑惑的看向杨春喜。 “哎”杨春喜先是叹了口气。 “镇里有家新开的叫做升平药铺的,店里的伙计说清水县那家老药铺,叫做四海药铺的卖的药大多都是真假药掺在一块卖的,怕是周元歧从前吃的那些药,也都是真假药掺在一块的。” 杨春喜说完,周宝祥惊呼出声,“什么!!!” 周宝祥就像是被一道雷劈中,僵硬的愣在了原地,“四......四海药铺??” “你......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那伙计会不会是故意诋毁四海药铺的?” 周宝祥不愿相信,忙追问道。 “我估摸着这事不假,升平药铺的药确实不错,且那伙计和掌柜的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奸诈之人,那伙计说自家掌柜的可是师从太医院太医,医术高超,想必不会看错。” “可......可也不能凭这个就断定四海药铺的药是假的吧,我家元歧吃了这么些年的药,可都是从四海药铺买的,刚开始那会儿他吃着身子可是好转了不少,后来......后来......” 周宝祥越说脸越白,说到最后,整张脸由白变黑,又由黑转白,最终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原来是四海药铺......”他沉吟着,神情也开始恍惚。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四海药铺!!”恍惚过后,一声大笑,周宝祥边笑边流泪,笑着笑着,整个人都开始发颤。 “四海药铺。”周元歧的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四海药铺几个字从他的嘴里缓慢的吐出,极其平常,但又让人感到无端的阴冷。 现在的周元歧和杨春喜记忆里的周元歧很不一样,他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邪气。 没错,就是邪气。 杨春喜的呼吸一瞬间夹紧。 四个人两个哭,一个浑身还冒着邪气,今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一天。 等大伙儿都进了屋,炕桌上的饭菜已经彻底凉透了。 “那药铺的伙计说的真的是真的?”周宝祥到现在还是没有接受自家儿子这么些年吃的都是假药的事实。 他试图通过追问的方式,来推翻刚得知的消息的真实性。 可惜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四海药铺卖假药的事,比真金白银还真!! 第33章 元歧的药渣子的残余全浇在孙金梅家的地里啊! 西南方向低垂的天幕,散发着一股沉闷的气息,这股沉闷的气息笼罩在周家的上空,形成了一团乌云。 乌云低垂,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轰隆隆”雷声乍起,珍珠大的雨点从低垂的天幕倾泻而下。 雨水落在周家用青砖瓦垒砌的屋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雨声中,杨春喜轻声呢喃:“下雨了。” 难怪她刚才感觉闷闷的,原来是要下雨的前兆。 王绣花的头垂的更厉害了,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凭谁劝都没用。 眼瞅着她那双眼睛哭的通红,眼底布满了血丝,杨春喜咬下唇,再松开,反复了几次后,她轻叹了一口气。 杨春喜轻拍着王绣花的肩膀劝阻道:“婶子,照你这个哭法哭下去,眼睛不得哭瞎了?” 王绣花充耳不闻,继续呜呜呜呜。 “你要是把眼睛给哭瞎了,不还是得找大夫瞧病?这要是去找大夫不还是要去清水县?那升平药铺的生意你也见着了,实在的是惨淡的很,能开几天还说不定呢。” “要是它被挤兑的开不下去了,恰好那会儿你眼睛又哭瞎了,你是不是还得去四海药铺抓药去?你这样哭,哭到最后眼睛哭瞎了,不就正好如了四海药铺的意了吗?” 雨声中,杨春喜的话不大不小,却让王绣花哭泣的动作一滞,就好像是吃进了一团棉花似的,把她的喉咙给堵住了,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她抽泣着吸了吸鼻子,眼角红红的看向杨春喜,旋即用帕子狠狠地擦了把泪,“你说得对!” “那个黑心的王八犊子还想赚我的钱?!休想!!”王绣花猛地站起身大喊道。 杨春喜那双焦急的眸子骤地一松,她伸手,一把把王绣花拉到炕上坐好,关切的说:“别摔着。” 周宝祥开了口,“老婆子,你就消停些吧,就算是那四海药铺卖了假药,可也不是咱们这种平民百姓能对付的了的,它四海药铺在清水县经营了那么些年,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卖的是假药?” 周宝祥的嗓音沙哑,说话声里全然没有了刚开始接杨春喜二人回家时的洪亮,这道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苍凉感。 “清水县托小了说也有好几万人,难道这几万人里就没有一个懂药理的?” “说不定那些懂药理的发现了四海药铺卖了假药的事,他们想要揭发,却被四海药铺里的人给处置了,不然,这都十年了,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这四海药铺中间的弯弯绕,只怕不是我们去县衙里告了就能讨回公道的,再者说了,咱就算去了县衙,又能保证县衙里没有四海药铺的人?” “你看前些日子来村里的那两个胥吏,吃相难看,怕只怕县衙里全都是一群见利忘义,贪婪无耻的无耻小人!和这些人纠缠,咱说不定刚进了县衙的门就被人用大棒子给打出去了。” 恢复了理智的周宝祥眉头紧锁着叹了口气,他越说气叹的越频繁,到最后,一道接着一道的叹,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叹气声。 周元歧眯起眼睛,“爹说的不错。” “且不说什么告不告的,就单说怎么告,就是去府衙告了,也得有人证物证才是。” “我虽是四海药铺假药的受害者不错,但口说无凭,总得有什么物证佐证才是,若是去告了,县衙里的人让我们提供假药,我们提供不出,不也一样不成吗?” 王绣花嘴唇哆嗦着反驳,“咋就不成,你喝的那些个药的药渣......那些药渣不就是证据?” 王绣花一句话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又抱着头喃喃道,“不对,不对,咱家里没药渣了啊。” 是啊,上回元歧吃从四海药铺买来的补身子的药还是在数日前了...... 她煎完药后,那药渣就被她倒鸡笼里了,这会儿怕是早就进了鸡肚子,化成一泡鸡屎,被她给扫进了茅厕...... 不对!! 那茅厕的粪被孙金梅给偷了啊!!! 四舍五入,元歧的药渣子的残余全浇在孙金梅家的地里啊! 啊啊啊啊啊,王绣花崩溃了,整个人又开始精神恍惚。 可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升平药铺的伙计不都说了,那四海药铺的人可是卢知县的亲戚,在县衙里那可是有人的。 正如周宝祥刚才说的,去了也只有被大棒子打出来的份,还想讨回公道?简直就是做梦。 王绣花回了家,显然是把伙计朱四的话抛之脑后,全然已经忘了他描述里的陈暴虎是怎样一个可怖的形象。 更忘了四海药铺在清水县的地位,那就不是能惹得起的存在!!! 周宝祥和周元歧不知道,可杨春喜却门清的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现在就是凭着热血一上头揭发了四海药铺的无耻行径又能怎样?还能把人扳倒了不成? 简直就是开玩笑! 被扳倒的只有周家,根本就没有四海药铺的份。 没有能力与之抗衡的时候,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硬上,伤的只是自个儿。 王绣花的脑子糊涂,可杨春喜的脑子不能糊涂,于是她开口,将四海药铺和县衙以及卢知县的关系都说了清楚。 听罢,周元歧和周宝祥久久没有出声。 回荡在屋子里的,只有一道接着一道的叹息声。 如果叹息声能杀死人的话,那四海药铺的掌柜的陈暴虎这会儿早就死千八百回了,哪还轮得着他在清水县耍他的霸王威风? 听街上的商贩说,那陈暴虎在县里的怡红院都抖起来了,好家伙,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被他糟蹋了遍。 甭管是艺伎还是娼妓,只要是他看上眼的,就都要拿到手,那做派,简直比皇帝老子还霸道。 不仅霸道,还无耻的很,据说他在床上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有人在怡红院里路过他的屋子时,经常听到屋里传来女子凄惨的痛呼声,以及陈暴虎奸邪的狞笑声。 霸道,无耻,简直就是人人喊打的反面教材,让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那都是浪费粮食! 要她说,这陈暴虎不上战场对抗匈奴那都可惜了啊,不是说自个儿是霸王吗?让霸王窝在这小小的清水县那不是屈才了吗? 当初王文王武就不该到村子里征兵,陈暴虎这么牛的人摆在他们面前也不知道去找,偏来找别人,这不是眼瞎吗不是? 呵呵呵,杨春喜被他们气笑了。 第34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体虚? 被一道高过一道的唉声叹气声将周家淹没,到最后,杨春喜等人就着炕上彻底凉透的饭菜凑合着吃了两口。 一家人吃完,桌上的饭菜基本还是原来的样子。 纵然杨春喜早就处于一个饥肠辘辘的状态,但她吃了两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周家的氛围是沉闷的,就和屋外黑压压的低垂天空一般。 半个时辰后,在周家上空盘旋的那道乌云散去,周家的氛围依旧是沉闷的。 除了杨春喜,其他人似乎已经将她此行去清水县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那些她带回来的药材还原封不动的放在篮子里,无人问津。 乌云散去之后,杨春喜在黑暗里摸索着走进了厨房,拿出了自己从升平药铺买来的丹参、黄芩、山药、杜仲、桑枝,准备给周元歧熬五行培元汤。 当初小助手说要把五味药材用布包好,于大锅中用山泉水煎煮,只是就目前的现状来说,实在是比较牵强...... 不是没有山泉水,实在是有山泉水她也没这个能力用啊! 二河村只有井水,如果要取山泉水,就得去吃人山里,据说那山里蛰伏着不少猛兽,若是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岂不是完蛋了? 现在杨春喜惜命的很,可不敢冒这个险。 她倒是不怕死,可若是她死了,欠周家的人情怎么还?还有周家的地...... 除了这个,还有周元歧的身子呢?这一件件的,都是事,人情债不还清了,她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现如今她在二河村有了牵挂,完全就做不到挥挥袖子就走人啊! 井水山泉水都是水,虽说用井水煎药可能达不到理想的效果,但只要多泡上几回药浴,量变产生质变,总归会达到一样的效果的吧...... 杨春喜坚信,药效不足,那就用数量取胜!! 说干就干,趁着王绣花和周宝祥无心关心外事,杨春喜坐在厨房的灶台下点起了火。 火烧起来后,她又将丹参、黄芩、山药、杜仲、桑枝这五种药材用布包好,于大锅中用井水煎煮。 与此同时,周元歧在屋里有些心焦,他放不下心,便披上衣裳走向了厨房。 厨房内,一阵烟雾缭绕,还未进门,周元歧就被从屋内蔓延到屋外的浓烟呛了好几口。 “咳咳咳咳咳”他用袖子掩住口鼻,剧烈咳嗽了好几声才平息下来。 黑暗中,他只听见厨房内的咳嗽声连成一片,周元歧暗道不好,急忙忙往里冲去。 他掀开保温的厚重门帘,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场景,若非这云实在是有些呛人,怕是他都以为这是什么人间仙境了...... 周元歧愣了一秒。 直到那股熟悉的白色云烟钻进他的鼻腔,冲向他的大脑,周元歧这才找回了丢失的理智,脚步慌乱地在这个云烟缭绕的环境里找人。 “咳咳咳咳咳”周元歧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灶台下坐着一个被云烟萦绕,已然看不清样貌的东西?? “咳咳咳咳咳”那东西又咳嗽了两声。 这道咳嗽声拉回了周元歧跑远的神经,他边咳嗽着,边走到灶台边寻人,“杨春喜??” 他的声音带着被烟雾熏过的沙哑,“咳咳咳。”说着,周元歧又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咳咳。”厨房内突然的叫喊声让正在灶台下塞柴火的杨春喜一愣。 她捂住口鼻,边咳嗽边回道:“你......你怎么来了?咳咳咳咳咳,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 说话间杨春喜又吸入了一道呛人的浓烟,咳嗽声像雨点一样不间断地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你......好端端的你生什么火?”见杨春喜的灶门开的太小,周元歧忙把她拉起来,一把把闭紧的灶门打开。 几乎是一瞬间,浓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厨房的上空消散,灶台处理完后,周元歧又走到厨房门口,把厨房门开了个小缝透气。 呼呼呼,感受着厨房外那股新鲜的空气,这一刻周元歧只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救赎。 他轻快的舒了口气,似乎要把肺里的浓烟全给吐个干净。 一道微风掠过。 杨春喜的鼻子痒痒的。 这股痒意让她张大了嘴巴,“阿秋。”响亮的喷嚏声回荡在厨房内。 借着灶台上微闪着光的油灯,周元歧看清了杨春喜现在的模样。 少女的肤色本就黝黑,如今又覆上了一层锅底灰,便愈发的黑了,偏她却好似没察觉一样,自顾自地站在原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后,毫不在意的揉了揉鼻子。 周元歧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底翻涌的不平静。 他原是想斥责杨春喜几句,可她却用那双亮而有神的眼睛盯着他,那副天真无邪,毫无错意的眼神一时让周元歧没了声。 看来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然也不会顶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冲着自己笑,笑?周元歧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说的倒好,只是来厨房查看采买回来的药材,这就是她说的看?? 满嘴谎话! 周元歧眯起眼睛,抿着唇看了杨春喜一眼。 “你咋来了?我不是说了我待会儿就回去了吗?”杨春喜猛地提起手,用袖子擦了把脸。 只是那袖子被烟熏的黢黑,黑的跟锅底灰似的,这一擦,原本就黑不溜秋的脸变的更黑了。 周元歧的嘴唇一瞬间的拉直。 他在黑暗里粗重的喘息着,拼命的克制住自己心底的冲动,可就在即将成功之际,看见着杨春喜又抬起衣袖擦了把脸!! 我忍,周元歧心底默念着。 他闭眼,又睁开,看见那张素净的小脸上布满了乱糟糟的锅底灰后,一秒破了功。 周元歧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衣襟内掏出一块绣着四叶竹瓣的帕子用水打湿后,来到杨春喜跟前,捧起了她的脸。 “什么啊??”杨春喜有些不明所以的乱动。 她的眼睛对上了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一瞬间的心惊,让杨春喜想起了下午那个不一样的周元歧。 一时间杨春喜眼神闪躲,试图摆脱他的控制。 周元歧哪会顾得上杨春喜怕不怕的事? 他这会满心满眼的就是要把杨春喜的脸擦干净,至于其他,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这一刻,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在周元歧的心底似乎不存在了,他捧着杨春喜的脸,一门心思的就想把她脸上的灰擦干净。 “嗯!“杨春喜挣扎着哼唧了一声。 好家伙,不是说天生体虚吗?这家伙有劲的,她都挣脱不开好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体虚? 这都叫体虚的话,那她算什么?她算什么?!!她算个der吗??? 粗粝的手帕在杨春喜的脸上游离着,那力道一瞬间让她想到了小时候被杨大力洗脸的时候,疼,是真的疼啊! 杨春喜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辛酸泪。 第35章 那分明是她的词啊!! 周元歧的动作重且急,四目相对间,杨春喜下意识移开了眼,不断地扫向门口。 她咬住唇,再松开,再咬住,再松开,反复几次后,杨春喜的嘴皮子被她咬的生疼。 咋还没好?杨春喜在心里默默地想。 这也太煎熬了!! 就和小时候被杨大力洗脸似的,多让他擦一秒那都是对她脸颊的摧残!! 可周元歧偏不松手,凭她怎么挣扎就是死也不松手,给杨春喜急的,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尴尬,太尴尬了,杨春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钻到地底深处,没了踪迹才好...... 被一个不是很熟的男人强制着擦脸,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要尴尬的抠出三室一厅了....... 尴尬之后就是无语,无语的杨春喜又冲着周元歧翻了几个白眼。 她一双眼翻的都快冒火了,偏他还在她脸上捣鼓个不停。 苍天啊,大地啊,可饶了她吧! 杨春喜都快崩溃了! 此时此刻她的感官非常灵敏,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青年骨节分明的大手正钳住自己的脸颊,那双大手正在将不属于她的热度渗入她的脸颊。 咦~~~ 杨春喜瑟缩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元歧蹙着眉头,抿着唇,他捏住帕子的边角,对准杨春喜脸上的脏污处仔仔细细的擦拭。 好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物件似的,他时而温柔,时而用力,擦的杨春喜乱动不止。 周元歧喉结滚动,擦拭时身体愈发压近杨春喜。 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杨春喜颤了颤。 也是在这一刻,周元歧注意到了杨春喜正在对自己翻白眼...... 有点好笑。 他放缓了动作,拉开了压近的距离,嘴角扬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在沉闷逼仄的厨房内,周元歧耷拉下柔软的眼睫,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观摩着少女的现状。 许是心底的怨气极大,少女那双淡粉色的唇被咬成了樱红色,泛了红的唇瓣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他心底翻涌。 周元歧哽住喉,手下的动作一滞。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脏都快跳出去了,这是他生病时才会出现的症状。 他的心跳声就像是擂鼓一样响,咚咚咚,胸腔内异样的律动让周元歧开始手足无措。 他猛地回神,却清晰地感受到手下隶属于少女的温度正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渗透。 先是他的帕子,后是他的手,再然后,这股热意顺着他的臂膀攀升至他的心脏,一股炙热到极致的气息将他的心脏包围。 这一刻一股隐秘的红色爬上了青年的脸颊。 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周身气息也从沉闷转成了无措。 周元歧嗖的一下收回手,他觉得自己晕晕的,于是伸手摸了摸额头。 烫,他发烧了......难怪脑袋不清醒...... 周元歧明了,了然的舒了口气。 杨春喜心里高兴坏了! 她等这一刻都不知道等多久了,这会儿周元歧松了手,她先是往后退了两步,又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盯着他。 看她用盯着洪水猛兽的似的眼神盯着自己,周元歧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用这种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周元歧心里疑问,胸口那道闷热的气息将他的心脏包裹的愈发严实。 他觉得应该是发热严重了,一会儿他得吃点药治病。 不对,不能吃药!!! 家里治疗发热的药是从清水县的四海药铺买回来的,是假药,吃了只会让他的发热症状更加严重...... 周元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可指尖那抹灼热的温度依旧不散,像是在提醒他方才的所作所为。 他垂眸,轻轻碾过方才捧着少女脸颊的手。 那双黑如墨的眼眸中顿时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欲望,这股欲望在他的胸腔内四处奔走,瞬间让周元歧明白了他不是发热的事实。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不对,不对,他越界了...... 周元歧嘴边的弧度瞬间拉成了一条直线。 他这副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他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杨春喜就发现周元歧周边的气息变了,又恢复成初见时的那副清冷模样。 “你......你自己擦吧。”接过周元歧递来的手帕后,杨春喜简直都蒙圈了。 什么情况?这人是精神分裂吗?要擦的是他,不要擦的也是他,咋的,觉得她好欺负吗? 看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杨春喜的心里冒起了一团火。 她瞪大了双眼,发红的眼睛直冲着周元歧喷火。 搞什么鬼啊!!!! 都给她气笑了!! “灰,你脸上的灰。”周元歧见杨春喜不动作,指了指她的脸颊道。 杨春喜哼哼了两声,又想发火又想着周元歧的身子弱不能对他发火,憋屈的她只好把火气化作力道透过帕子发泄在她自己的脸上。 眨眼间的功夫,杨春喜黝黑的脸颊上就泛起了一股微微的红色,周元歧看的眉头一皱。 “你下手太重了。”他说完,杨春喜翻了个白眼。 这是你的词吗你就说,这分明是她的词啊!!! 还说她擦的重,难道你自己就擦的不重了? 都快给她脸皮子秃噜下来了好吗!! 杨春喜在心底呐喊。 偏周元歧还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着她一本正经的说教,整的杨春喜火气有点大,撇嘴回了句,“要你管!” 说完,她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圆亮的杏眼就连翻白眼都让周元歧的心神一颤,他匆忙的移开了视线,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他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拳,深呼了一口气,强制克制住不去看杨春喜的脸。 他闭上了眼,极力克制。 不行。 那双圆亮的杏眼在他脑子里晃荡,周元歧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愈发用力的握紧了拳,他别过头,嘴唇绷紧。 坚持了一秒钟后,周元歧双手微颤,开始有破功的迹象。 又一秒后,他闭了闭眼,实在是控制不住。 他上前一把夺过杨春喜手上的帕子,精准的朝着她眼角下的锅底灰擦去。 擦干净后,周元歧痛快的舒了口气。 杨春喜愣了一下。 ????? 搞什么鬼???!!! 第36章 这不是比996的资本家还黑心吗??!! 杨春喜深吸了口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帕子,“你什么情况?” 周元歧的指腹微松。 真给她整无语了,一会儿要擦一会儿不要擦,一会儿要她自己擦,一会儿他自己又要擦,咋回事啊?? 真以为她是面捏的,能随意拿捏了?? 杨春喜用帕子反复擦拭他拭过的地方,气鼓鼓的模样让周元歧微愣在原地。 他拉了拉袖口,无意识地揉搓着手指关节,刚毅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我只是想把你脸上的灰擦干净。” 周元歧想起刚才心底翻腾出来的异样情绪有些不自在,他咬下唇,再松开,眼神坚定,但言辞却很飘忽。 “我的脸就这么脏?” 杨春喜见他一副小孩子犯了错的模样,收敛了些火气,嘟囔道。 她的脸已经脏到别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 那灶下灰是掺了502吗?擦半天还擦不掉,就这么难擦?? 杨春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在厨房内寻找能照清自己模样的东西。 她记得灶台边上有一口水缸,杨春喜朝着水缸的方向去,周元歧了然,先一步拿走了罩着水缸的木板。 杨春喜向他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周元歧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得到了松懈。 杨春喜俯身在水缸前,她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人影,微微皱眉。 她东看看,西看看,瞪大眼睛凑近了仔细看,也只看到了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妈呀,这是个啥? 杨春喜一脸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道黑灰又爬上了他刚才擦干净的脸上,周元歧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杨春喜摸来摸去,憋足了劲,凑近了水缸仔细看,也看不出水面上的人影模样。 这简直比她在农大上大课的时候坐最后一排看讲台的课件还费劲!! 骤地,一道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水面,水面上倒映出的人影微诧,她愣愣的转过头,循着光亮望去。 是周元歧,他竟然把灶台上的油灯举起来了。 借着这抹光亮,杨春喜凑近了水面仔细观摩起自己现在的模样。 有光就是不一样,方才水面上那个黑不溜秋的人影已经变成了一个五官俱全的人,这让杨春喜微微感到惊奇。 水面照出的人影的清晰度虽然不能和二十一世纪的镜子相比,但也足以满足杨春喜的需求了,她摸了摸脸,看着脸上数道黑色的痕迹,讶异的张了张嘴。 还真是,她这脸上还真都是灶下灰,不过刚才周元歧不是给她擦干净了吗? 怎么还有?杨春喜疑惑地皱了皱眉,水面上的人影也跟着她皱了皱眉。 她趴在水缸边沿,脸都恨不得埋进缸里了,看的周元歧一阵心惊,揪住她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杨春喜被提的后退了两步,思绪回笼间,瞥见了自己那双黑不溜秋的手,这简直就像是刚从非洲挖矿回来的...... 好家伙,大猩猩的手也才这么黑吧!! 真相了,破她相的真凶竟然是手!! 杨春喜苦笑笑,从灶上温水的缸子里舀出一瓢水冲洗干净,旋即又对着水面,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又被弄脏的脸。 哗哗哗的水声平息,杨春喜又恢复成之前干净的模样,此刻她除了鬓发稍显杂乱外,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瞧着少女的脸干净了,周元歧紧绷的脸部线条瞬间柔和了许多。 只是杨春喜实在是没有烧火的天赋,见着了之前厨房内烟雾缭绕的模样,周元歧也不敢再让她烧火,于是烧火的活就被他揽了去。 杨春喜刚开始还不愿意,还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毕竟周元歧还是个病患,病还没好全她就指使人干活,这像话吗? 简直就不像话?! 这不是比996的资本家还黑心吗??!! 她扭扭捏捏的,满脸不情愿,周元歧见状,只好指了指杨春喜还没洗干净的指甲缝。 杨春喜默了,脸上顿时涌上股不懂装懂被人识破了的窘态,她有些心虚。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我一定行。”对于质疑,杨春喜选择自证,真女人的字典里没有不行这两个字,没有! “你确定?”周元歧的眼神上移,看了眼厨房上空还未消散殆尽的白色烟雾。 呃......杨春喜的底气瞬间就不足了。 她友好的笑了笑,决定今天不做真女人,选择让周元歧做真男人。 灶台下的火苗随着周元歧的扒拉下明明灭灭,到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几个火星子,他把这些火星子扒拉开,从一旁堆放柴火的地方挑出几根干燥的树枝扔了进去,完事后,又捡了几片干树皮引火。 青年取下墙壁上挂着的打火石,咔嚓,几个零星的火星子随着两块打火石的摩擦飞溅,只是这火星子的数量太少,不足以点燃干树皮。 咔嚓,他又擦了几次,三五下后,四溅的火星子把干树皮点燃,周元歧将点燃的树皮扔到灶下,不消片刻,那几片助燃的干树皮便被一片火光吞噬,眨眼间灶下火光大盛。 看着周元歧的脸被灶下的火光照的明明灭灭,杨春喜的眼底全是疑问。 像是读懂了她眼底的疑问,周元歧塞着柴火,淡淡开口道:“十岁前,我的身子还没坏到这种地步的时候,我经常来厨房帮我娘烧火。” 真的?杨春喜不信。 烧火这事放在寻常人家是家常便饭,可周家不一样,周家就周元歧一个独子,且还是个身子不好的,绣花婶能舍得让他到厨房烧火? 谁家孩子有病不得被疼的心肝肉似的,哪还会让他干活? 这话不合理,杨春喜的脸上出现了怀疑。 “用不着用那副眼神看着我,我说的是实话。” 周元歧没理睬杨春喜怀疑的眼神,自顾自的朝着灶台下塞柴火。 明亮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静静诉说往事。 “从前因着我身子弱的缘故,村里的孩子都不大愿意和我玩,偶尔和我玩了,也是常常取笑,久而久之,我就不大愿意出去了,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哪有不爱玩的?” 说到这,周元歧笑了一声,脸上出现回忆的神情,“那会儿我还小,听着外头孩子们玩笑的声音坐不住,想出去玩,可又怕继续被人取笑,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到厨房帮娘烧火。” “娘当时不愿意,可我执意如此,娘拗不过我,只好让我在灶下烧火,我听着娘的做饭声,也就不再想着外头孩子们的玩笑声了,久而久之,娘也明白了我的心思,每当周家外头有孩子玩闹时,她就会让我在灶下烧火,一直持续到我十岁上,病严重了,才没再烧火。” 周元歧语气平缓,望着灶洞内不停翻涌的火焰说道。 第37章 一个刚刚喝完药的周元歧轻轻地碎了 杨春喜站在灶边,听着周元歧的描述,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孩童形象。 她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常常趴在周家门缝边,用一种希冀的眼神望着院外玩耍的孩童们。 玩耍的孩童们见他偷窥,有意无意地加大了声音,那道欢笑声传到小小的周元歧耳朵里,是那么的令人心动。 他想加入,可又胆怯的不敢迈出院子一步...... 就当他想放弃时,外面的孩子邀请他,小周元歧鼓足勇气迈出了院子,可迎接他的,却是一道又一道的取笑声。 这对小周元歧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自此,他便封闭了心门,窝在周家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可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听着外面的人玩闹,小周元歧的玩心依旧会被勾起。 每当玩心被勾起,他又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取笑的模样,于是,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试图通过另一件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这件事就是烧火。 可让一个小小的孩子窝在灶台下烧火,显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但小周元歧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坚持了很久,对周元歧的经历,杨春喜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 她用一双近乎可怜的眼神望着周元歧,心底对他的火气顿时也消散殆尽。 杨春喜清清嗓子,试图说几句话安慰一下周元歧。 可见他从柴火堆里拿出一根干树枝劈成两半扔进灶台,一根又一根,完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让她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人自己都不在意了,她还说个啥? 她这会儿要是说了,不就是揭人伤疤吗?还是不说为好,杨春喜心想。 她扭过身,观察厨房内的状况,不得不说,专业的事还得是专业的人来做,周元歧烧了灶后,厨房里确实没了烟。 这比她烧灶的手法专业的不是一点半点! 杨春喜感受着灶下传来的温度,不动声色的凑过去,看了眼灶洞里的火。 灶下的火是令人心惊的暗红色,而在灶的上面,那口熬着药的铁锅被这团火烧着,咕噜噜的冒起了泡,这是水开的声音,杨春喜忙起身去灶前揭开锅盖。 果不其然,水开了,锅里的水也随着药材的熬煮变成了深深的褐色,她凑近一闻,噫~~~~~ 一股极其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只一瞬就让杨春喜眉头紧皱,她扭过头,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太难闻了,实在是太难闻了,这简直就和小时候学校里因为预防流感统一要求喝的那个中药汤还难闻,她接受不了,实在是接受不了。 一想到一会儿周元歧要用这锅难闻的水泡澡,杨春喜眼底闪过了一丝同情。 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难闻的泡澡水,想着,杨春喜一把把锅盖又盖了回去。 气味被隔绝,她拍了拍胸脯,深呼吸,几个呼吸后,嗅觉才恢复原样,杨春喜重重地舒了口气。 不对,当初小助手说的好像是要滤出药汤,把熬煮后的药包丢进洗澡的木桶里,然后兑温水来着,好像......好像用不着锅里的药汤??? 杨春喜有些不确定,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将五行培元汤的用法又看了一遍,果不其然,真是要滤出药汤。 亏的她誊写了一遍,否则的话,周元歧岂不是就要用这锅难闻的药汤洗澡了? 这玩意儿洗完澡那人还能要吗?晚上她可是要和周元歧住一个屋的啊,这要是把人给熏臭了,那人还能要?? 杨春喜一想到一个浑身发臭的男人躺在自己身边,就是不睡一个被窝,那也膈应人啊!! 虽说炕够大,她和周元歧的中间还够睡五六个壮汉的,可气味也不会因为距离而消散啊! 想到不用面对一个臭臭的周元歧,杨春喜的心里闪过了一丝庆幸。 还好,还好,光用药包泡,身上沾点味就沾点味吧,总比直接用熬出来的原汤泡的好,有幻想中那个臭臭的周元歧在,杨春喜很轻易就接受了一个微臭的周元歧。 “行了行了,别加柴火了,这水已经沸了。”杨春喜看周元歧还在往添柴火,忙制止道。 周元歧闻言点点头,把手里的柴火又放回了原位。 可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又极臭无比的熟悉气息,锅里熬的不是水?是药? 见杨春喜揭开锅盖,盛出一碗黑褐色的汤水,他心底的猜想瞬间被坐实,还真是药! 他还以为杨春喜烧火是因为今天去了清水县身上发了汗要洗澡,没想到竟是熬的药吗? 周元歧黝黑的眸子微微沉了沉,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他直起身,站在杨春喜身旁,看她将锅里的药汤舀出,心底产生一丝悸动。 这是今天他的心脏第二次产生异常的跳动,周元歧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 “这是给我熬的?”他问。 杨春喜点点头,舀药的动作不停,“对啊,过段日子你不是就要参加那什么考试了吗?时间紧迫,早好总比晚好好啊,况且你还要学那个什么六艺,你要是身子不治好了,能学到个啥?” “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复杂,一时让你有些接受不了,但时间不等人啊,况且那考试的时间是早就定了的,压根就不能变,你就将就将就,甭管现在是有心情还是没心情,先把身体治好了再说啊。” “你也别嫌我说话啰嗦,我这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你着想,我这药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外面那些旁门左道的偏方那都不能比。” “况且今天我们去的那个升平药铺,那药材也是真材实料的,有我这秘方再加上真材实料的药材,想让你的身子好,那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简直就是手拿把掐好吗?” 手拿把掐?什么意思,没听说过,周元歧一时有些懵圈。 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出这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容易的意思吧,这也许是杨春喜家乡的方言?有点奇怪。 但是,虽然奇怪,倒也应景的很,手拿把掐,周元歧动了动唇,缓缓咀嚼着这四个字,轻轻的笑了。 他回眼,看向灶台边那碗散发着恶臭,呈黑褐色的药汤,清隽的眉眼皱了皱。 几乎是一秒钟的时间,他说服了自己,周元歧凑近,端起碗,一把将那碗满的溢出来的药汤一饮而尽。 真男人,就是要敢于直面恶臭的药汤,若这点难受都经不住,往后还怎么学六艺?怎么学经书? 喝完后,周元歧用一种壮士割腕般的眼神,坚定的擦了擦嘴。 ??????? “你喝了???”杨春喜舀药的动作停下,发出鸡鸣一样的尖叫。 “这玩意是泡的,你给喝了???”她用一种近乎失声的嗓音吼叫着。 “泡......泡的?”周元歧擦嘴的动作一顿。 “对啊,你......你......”杨春喜不知道说什么好,崩溃的挠了挠头。 此时,一个刚刚喝完药的周元歧轻轻地碎了...... 第38章 就这个小小的玩意儿就能成为让周元歧身体好转的辅药? 周元歧清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菜色,身子挪动间,他甚至能听到那黑褐色的药水在他体内的晃动声。 他的眼神重重地扫过那碗空药碗,薄唇几乎在一瞬间抿成了直线。 “你怎么不早说??”周元歧心塞的问。 “早说?”杨春喜反问了一句。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独家秘方,独家秘方你懂吗?开玩笑,是独家秘方我还能随便跟你说?” 杨春喜反驳,说着说着,底气又有些不足。 这五行培元汤的用法确实是她忘了和周元歧说,可.......她这不是事多给忙忘了吗?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么多,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哪还会记得和他说药方的用法? 刚她倒确是和周元歧说要来厨房,可也没说具体要干点什么,主要是她当时一门心思的想着让他泡澡,实在也顾不得其他...... 这家伙给闹的,确实是她的纰漏,可杨春喜能认吗? 她不能认!! 她要是认了,不就被周元歧捉到了一个短处吗? 杨春喜眼神坚定的反问,却被周元歧那副你说假话的模样动摇,装腔的声势不自觉弱了下来。 反正这会儿又没外人,她就是说玉皇大帝让她别跟别人说的又能咋的? 杨春喜闪烁的眼抬的更高,不甘示弱的回了一个咋的,你有意见的眼神。 只是......青年的眼神就像剥皮刀一样锋利,眨眼的功夫,就一层一层把杨春喜的内心瞧了个透彻,被他那么看着,她甚至都有种自己没穿衣服的错觉。 杨春喜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忙继续盛出药汤,不再和他纠缠。 一时间,只有周元歧这个药汤的受害者在一旁默默地怀疑人生。 杨春喜麻利地把锅里的药汤全部盛出,旋即又提起一个被药汁浸透了的,泛着黑色,绣着荷叶的布包,新奇地晃了晃。 就这个小小的玩意儿就能成为让周元歧身体好转的辅药? 她的心里开始动摇,对蓝牙助手的话的真实性也产生了怀疑。 这布包也太小了点吧,用这个兑温水泡澡就能让身子好转?杨春喜的指尖微微一颤,转念一想,都到这步了,难不成还不泡了? 咋可能,这药都熬好了,难不成还给扔了?这可是她真金白银,从升平药铺买回来的啊,穿越人士都说金手指牛逼,那她今天就信它一回! 杨春喜眼一闭,心一横,就把这个浸满了药汁的布包扔进了一个破了角的白瓷碗里。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都好些天没洗澡了,恰好今天这泡澡的药包也成了,待会儿再烧锅水,你就在屋里泡个澡吧。” 周元歧嘴唇微动,在杨春喜询问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不过他内心反驳,他哪有好多天没洗澡?他明明三天前才刚洗过好吗? 他反驳,却见杨春喜为自己忙上忙下的,到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见她风风火火地刷完锅,又从水缸里舀出几瓢水倒进锅里,周元歧又挪到灶台下,默默地塞起了柴火。 一时间厨房内只有两人忙碌的声音,二人没再说话,大约一刻钟后,锅里烧的水开了,杨春喜就催着周元歧去屋里泡澡。 周元歧还想问几句细节,可杨春喜却急的要死,推着他就往屋里去,他就只好闭了嘴。 周家原本是共用一个木桶泡澡,可娶了杨春喜之后,王绣花想着这一大家子的人都用一个桶洗澡不方便不说,用起来也要排队,索性便从村里的吴木匠家里又打了一个木桶,给杨春喜和周元歧两个人用。 刚开始杨春喜还觉得有点膈应,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是用自己专属的盆,可这会儿到了大虞朝,却要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用一个木桶洗澡?? 这未免有点......有点太熟了吧,她还没有熟络到可以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合用一个泡澡桶的地步啊!! 可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她不用,那她就没得用,比起和周元歧用一个木桶泡澡,杨春喜更嫌弃自己变臭。 从她来到大虞朝直到现在,杨春喜某些讲究的点,已经无形之中被这个时代所改变了,她真是心酸又无奈。 哎,看着这个被自己刷的蹭亮的木桶,杨春喜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周元歧虽身子不好,但到底也是个男人。 看杨春喜一个人忙活,他心里一沉,转头就回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瓢,一下又一下的把锅里的开水舀进木桶里。 杨春喜微愣,“你干啥?我不是让你去屋里等我吗?你咋又回来了?” 她用一种不赞同的语气问道,说着就要抢回水瓢。 周元歧胳膊肘一转,手下动作不停,“我是弱症,又不是残废,烧灶舀水这种事,是个手脚健全的人就都能干,偏就我是个例外?” “我的身子还没坏到卧床不起,站不起身,干不了活的地步。”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反驳着杨春喜的不赞同。 见他这么执着,杨春喜只好作罢,任由他干活。 只是她也不敢走远,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干。 周元歧从容的从锅里舀水,他舀水的速度不快不慢,上半身又挺的笔直,在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杨春喜在心里评价道。 周元歧在杨春喜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舀完了水,一桩事了,他呼了口气,擦了把额上冒出的细汗。 到底是身子不行,光是舀这几瓢水就有些接不上气,周元歧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他对自己这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身子有些唾弃。 若是连舀水都觉得困难,那他往后要考的六艺,岂不是更没指望了? 原本他想着笨鸟先飞,他身子不好,可以从时长弥补,旁人一天练三个时辰,他练六个时辰,就算效果不如旁人好,但日复一日的,总得有些进步吧。 只是......如今亲身舀了水,他才更知道了六艺的艰难,一时间周元歧的心沉了沉。 但愿杨春喜家传的药方对他的身子有效吧.......他默默的想。 第39章 看着他泡澡,他可怎么泡的下去啊 基于目前的身体现状,周元歧就算是知道升平药铺的药是真的,心底也没抱太大希望。 他的身子他自己了解,经过这些年的吃药把脉,这副身子早已是千疮百孔的模样,只怕是甭管吃了什么药,泡了什么药浴,最后那药效也都是无用。 无数的期待和失望让周元歧明白了,有时候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所以有时候不期望,反而也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用一颗平常心对待,也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周元歧望着木桶里冒着热气,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开水,陷入了沉思。 一锅水大约十来斤,一个木桶再加上桶本身的重量,约莫得有三四十斤的重量,这重量无论对杨春喜还是周元歧都是种挑战。 两个人望着桶里的水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了话。 杨春喜在观察的间隙,提议用板车把水运进屋里,周元歧点头,然后两个人就用板车把一木桶热水和一木桶凉水运进了屋里。 临走之前,见灶下的火还没熄灭,杨春喜又塞了几根柴火进去,怕周元歧待会儿泡着泡着水凉了,于是又烧了一锅热水。 屋里的炕烧的旺,刚一进屋,一股暖意就扑面而来,杨春喜只觉得自己身上被寒风吹的发寒的骨头一瞬间都暖和了不少。 进了屋,她和周元歧两个人合力把桶抬下,放在地上。 木桶抬下来后,周元歧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杨春喜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穿多了就是累赘的很,干什么都不方便,可如今这个天气,又不能穿少,就怕寒气入体得个什么病,那到时候可就真受罪了。 杨春秀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又叉着腰说:“这药浴就给你放到这了,你进去泡,大约两刻钟后,我会进来加一次水,你要是觉得时间太长,怕水凉了,那我就一刻钟进来加一次水。” 屋里的气温高,木桶里的水应该不会凉的很快,杨春喜约摸着二三十分钟进来加一次水就够了,就是不知道周元歧意下如何。 她看向周元歧。 青年的脸上由于刚出力而泛起淡淡的红色,打眼瞧去,竟和寻常人的气色一般无二,不过,他微微起伏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他的现状。 两刻钟?周元歧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屋里的炕烧的够热,两刻钟也差不多,只是......只是,周元歧的眼神飘忽不定,装作不经意的瞟了杨春喜一眼。 他咬住唇,再松开,再咬住,再松开,唇色变深的同时,脸色也由微红变成了更红。 这......这要是看着他泡澡,他可怎么泡的下去啊,周元歧的脸色活像软脚虾,浑身都冒着热气。 偏杨春喜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还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他下木桶泡澡,“还愣着干嘛啊?还不赶紧进去泡?再等水不就凉了?” 杨春喜的语气很急,动作更急,说着就要上前拉扯周元歧的衣襟。 周元歧大惊失色,脸上一瞬间就褪去了红意。 太......太吓人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揪紧了自己的衣襟。 “我......我自己脱。”周元歧面带羞涩地转过头不看她。 第40章 这,这简直就是有悖常理!! 周元歧把脸藏进了黑暗里,羞涩的不敢向杨春喜张望。 尤其是经历了今晚的事后,他就更不敢和杨春喜对视了。 他咬着唇,支支吾吾地护住自己的衣襟,用一种近乎防备的眼神看着她。 那模样,活像是个被恶霸调戏的小媳妇,看的杨春喜两眼一直,愣在了原地。 突地她想到了什么,杨春喜伸出手,板着一张黢黑的小脸,试图解释,“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进去泡个澡而已,我不是流氓啊!!” 她大声为自己辩解,只是,尔康手再配上这番解释,并没有让周元歧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把自己的衣襟攥的更紧,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周元歧斜睨了她的一眼里,杨春喜看到了他不相信这四个字,她挣扎着,“我们之间,还有信任吗?” 周元歧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防备让杨春喜彻底没了招,她叹了口气,提着空木桶就要走,临走之前,她哀怨地看了周元歧一眼。 周元歧吓的一哆嗦,“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刚走出屋外的杨春喜...... 已是夜了,寒风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意朝着杨春喜扑来,杨春喜打了个哆嗦,忙提着桶又回了厨房。 灶里的柴火烧的差不多了,杨春喜又添了几根柴进去,约莫一刻钟后,水开了。 约莫还有一刻钟再给周元歧送水,这会儿杨春喜坐在灶前的小马扎上,双手翻转着烤火,整理思绪。 若是那升平药铺的伙计朱四说的话不假,那她明日还得去一趟清水县,杨春喜摩挲着下巴,心里打定了主意。 只是......她思索着,皱起了眉头。 若是去了,怕是只能她一个人去了,今日王绣花和周宝祥受的刺激太大,周元歧又是个身子虚的,这三人去了也是办不成事的,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的痛快。 不过,王绣花会同意自己去吗? 就说当时为保妥当,从升平药铺买的药不多,只是暂且试试药效,今晚周元歧泡了之后,药效显著,再去买几副回来吧。 杨春喜点点头,觉得这个说辞不错。 纵然王绣花和周宝祥被四海药铺伤的再深,但也时刻记挂着周元歧年后的会解试,光是叹气,她都听了不下几十回了。 刚开始听说周元歧要参加考试的时候,两口子茶饭不思了好几天,能让他的身子好全,囫囵个儿的从考场上下来,他们都要谢天谢地了。 好几次,杨春喜都看见王绣花一个人偷偷的在屋里拜神,嘴里嘀咕着什么保佑,无事之类的话,也是急得很了,才想着靠着玄学的手段解决问题。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若是许愿能灵的话,那些去寺庙道观里烧香的人岂不是早就如愿了? 只不过是逃离现实,求个心安罢了,要想真的要周元歧好,只能依靠她的三蒸三晒‘黄精膏’,佐‘五行培元汤’浴身。 那黄精膏的制作方法繁杂,暂时先放在一边,等明天回来,再考虑制作黄精膏的事吧,杨春喜这样想。 屋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杨春喜骤地回神,推着木桶去了屋外。 “是要水吗?”杨春喜敲门,问道。 哗啦,哗啦,里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人从桶里站起来了,就着屋外窗户上微黄的明纸,杨春喜甚至能看清屋内人出浴后的模样。 她的瞳孔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微微张开嘴。 她看着屋内那个赤着背的男人,伸出修长的手一勾,挂在木桶边沿的布边被他勾到了手。 他拿着那块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来回擦拭着身上的水珠,擦拭完后,他长腿一迈出了桶,拿出一旁的衣裳仔细穿着。 一瞬间一股热意涌上了杨春喜的脸颊,她的脸上泛着红,手也泛着红,整个身上都泛着淡淡的粉色,活像个软脚虾似的,羞涩的捂住脸。 可出浴美男在前,她怎么能忍住? 她边捂着脸,边张开手指头,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偷瞄,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狗看了都得摇头。 杨春喜紧张的往屋里瞅,周元歧浑然不知,他慢条斯理地系着里衣的绑带,全然不知屋外竟有个人正偷窥他出浴时的模样。 不过杨春喜倒是所言不虚。 用这秘方泡过澡后,身上那些旧年的沉疴仿佛都少了不少,周元歧只感到浑身轻松多了,呼吸也顺畅了,全然没了先前在厨房时那种呼吸急促的感觉。 若是之前他还对杨春喜的话存疑的话,那现在他泡过这五行培元汤后,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八九分。 仅仅是一个药浴,就能有如此显著的效果,若是用上主药,那身子好转岂不是不再是奢望了? 周元歧那颗沉寂已久的心重新对能治好自己这件事燃起了希望,他看着泡过后已经有些浑浊的药汤,古井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这一次,说不定真的可以和以往不同,他有种预感,说不定这次他的身子真的可以和寻常人一样...... 若是这样,那他后面通过会解试的几率也就大了不少,想到这,周元歧的眼底失去了之前的从容和淡定,隐隐地冒出了一抹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穿好里衣后,周元歧走到门口,“吱呀”一声,门开了,他看见杨春喜站在门外,两只手环成圈,伸头伸脑地站在窗外往屋里瞅。 一瞬间一股热意冲上了周元歧的脑子。 这,这简直就是有悖常理!! “杨春喜!”他沉声道,杨春喜这三个字就像是从他的牙齿缝里蹦出来似的,冒着森森的凉意。 杨春喜身子一抖,心虚地收了手,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屋内人此刻正在眼前盯着自己双眼直冒火。 “嘿嘿。”她的手背在身后,赔笑了两声。 笑着笑着,杨春喜的脸僵了,她看着周元歧满脸火气,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哪知道踩到一块石头,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在地。 周元歧的动作比脑子还快一步,他一个箭步上前,几乎在杨春喜摔倒的瞬间扶住了她。 肾上腺素飙升致使汗水濡湿了周元歧的里衣,杨春喜转头望去,他的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液。 她触电似的从他的身上抽离,心虚的眼睛到处乱瞅。 “你,你咋出来了。” 好家伙,她看的是有多入神啊,竟然连人出来了都不知道,这会儿杨春喜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偷看人洗澡,还被人给看见了,简直就是丢脸丢到家了!! 杨春喜苦笑着,绞着手指头,眼神闪躲。 她偷偷地瞥向周元歧,视线在触及到他微沉的眸子后,嗖的一下又收回来,心虚的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天啊,这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 刚她还说自己不是个流氓,转头就偷看人洗澡了......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杨春喜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真香! 第41章 不......说不定是整个周家的福星! 杨春喜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她的脸皱成了一团,看得周元歧绷紧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那副像小孩做错事一样,缩头缩脑又心虚的样子,实在是让他觉得稀奇。 是以,周元歧眼中方才被偷看洗澡的震惊,在这一瞬全褪了下去。 杨春喜急忙忙解释,“我就是想看看你洗完澡没有,给你送水来着,真的不是在偷看你泡澡啊。” 她边说边摆手,越解释越乱,“我真的不是流氓,你相信我。” 这副说辞,让杨春喜自己都觉得心虚,她越说头越低,到最后,恨不得埋到地底下,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住。 二进宫的杨春喜此刻已经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公信力。 周元歧上下瞥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默认她说的话,杨春喜见状,心下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胸脯顺气,旋即就要推着板车入内。 屋内的温暖气息让杨春喜一愣,她推着板车把木桶内还冒着热气的水倒进了周元歧泡过的木桶内。 哗啦哗啦,一瞬间屋里只有倒水的声音。 杨春喜快手快脚地把水倒完,转身就想走,突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那双手带着刺骨的寒意,冷的她打了一个哆嗦。 杨春喜愣愣抬起头,疑惑地望向他,“咋的了?还有事?”她不解的问道。 周元歧松开手,他先是咬了咬唇,然后松开,旋即人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杨春喜作了个揖。 “周某在此深谢你的恩情,此番周某的身子若是能好,他日必尽力报答。” 周元歧的表情十分正经,语气更是正经到杨春喜愣了三愣。 这,这突然整这一出,弄得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杨春喜别别扭扭地朝着他挥挥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看你这话说的,将心比心,当初我落难到周家,你们不也没有乘人之危吗?说报答,也是我要报答你们的恩情才是。” 周元歧摇头,不一样,这不一样。 他们只不过是尽了该尽的职责,可杨春喜却不一样,他这身子,多少人都说不成了,偏她却给了他能看得见的指望。 这种恩情,已经远远超于周家对她的恩情...... 这不一样的,周元歧在心里反驳。 “这不一样。”他回道。 “怎么不一样,难道你们没对我好?”杨春喜撇了撇嘴。 她说完,拍了拍青年略显单薄的肩,“行了,行了,干啥计较那么多?当初不是说了往后要把我当成一家人吗?都成了家人了,还计较这么多干啥?不是说家人之间就应该相互包容,相互体谅的吗?” 见周元歧还想反驳,杨春喜杏眼一瞪,佯装发怒道:“咋的?难不成你不把我当周家人了?” 这句话彻底把周元歧的话堵住,他张张嘴,刚酝酿好的话瞬间化作一道叹息,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罢了罢了。”他摇摇头。 若是他的身子真能好全的话,那她杨春喜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从今往后,只要他有,他都会满足她,若是......若是往后他真的能如愿越走越远,那他定然不叫她受苦! 周元歧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 若是往后她愿意留下来的话,那她就是他周元歧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没有妾,也没有其他,只有这唯一的妻子。 可若是她不愿意的留在周家的话,那他会写一封和离书,到那时他会让爹娘认她为义女,从而以兄妹之礼相称,没有血缘胜似血缘。 往后,他定会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再为她寻上一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地送她出嫁,为她撑腰。 周元歧抿着唇,心里打定了主意,也更加下定了考中的决心。 他需要更加刻苦,更加努力,才能对得起这一路上爹娘以及杨春喜对他的付出。 周元歧沉沉的呼了口气。 他的双手攥成拳,锋利的指甲深深陷进他掌心的皮肉,虽只有短短的一瞬,却在他的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这一瞬,对于会解试,周元歧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变得愈发的坚定。 他眸子里的那些死气也随着他坚定的决心一扫而空。 周元歧深深地舒了口气,再转眼时,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杨春喜也不知道她的话周元歧听进去了多少,但说真的,她为周元歧做的这一切,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他报答。 为他治疗身体,完全是她自己自愿的,没有任何私心。 要真说有私心,也是她想周家变得更好罢了。 她不想再听见王绣花和周宝祥成天的唉声叹,和那副满脸愁容的模样了,更不想周元歧年纪轻轻就走向死亡...... 这个家,这个对她这么好的周家,它就不应该是这个结局,它应该是欣欣向荣的,而不是如今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想让周家好起来,她真的只是想让周家好起来而已,这是杨春喜心底最深处的夙愿,也是她最想看到的场景。 周元歧不好,难保王绣花和周宝祥不会想不开,从根本上来说,解决了周元歧的病根子,王绣花和周元歧两口子的心病也就消除了百分之八十。 其余的百分之二十,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了。 杨春喜推着板车出了屋,周元歧脱了衣服,又进了木桶里。 约莫两刻钟后,周元歧从桶里出来,这一次,他身上的轻快感更加明显。 他看着眼前盛满水的木桶,手下微微用力,木桶便离地几公分,反复几次后,周元歧放下木桶,再没了喘着粗气,心跳加速的症状。 这简直就是神迹! 从来不信神鬼之说的周元歧,此刻也对冲喜一说产生了动摇,杨春喜,杨春喜真是他的福星,不......说不定是整个周家的福星! 周元歧微弓着腰趴在木桶上,一道压抑已久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他的眼睛晶亮亮的,笑着笑着,他站起身,将屋里收拾妥当后,去厨房唤人。 杨春喜都快在厨房里睡着了,眼瞅着周元歧过来了,她揉揉眼,惺忪着睡眼,伸了一个懒腰。 “啊~~”她打了一个哈欠。 杨春喜为主,周元歧为辅,两个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后,又简单的洗漱了下,就上了炕。 第42章 这会儿她还急着去清水县,办大事呢! 积年来,积压在心里的重担终于松懈了些,这一夜,周元歧久违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鸡鸣时分,杨春喜蹑手蹑脚地起了床,她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从炕上爬起来,生怕把周元歧吵醒。 砰通一声!她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板凳。 杨春喜心脏狂跳,忙把板凳扶起,生怕把周元歧被吵醒。 她静静地观察了几秒,见炕上的人没有苏醒的迹象,杨春喜重重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人没被吵醒。 不过,这人睡的也太沉了点吧,往日里一旦有个什么动静,他都第一时间察觉,可今个儿倒好,板凳倒了愣是没把人给吵醒? 好家伙,这是睡的有多熟? 杨春喜疑惑着,渐渐走近周元歧身旁,她用手指放在他的鼻前,感受着他沉且有力的呼吸声,心里一惊。 肯定是昨天泡的药浴起了作用,果然小助手出品,必属精品啊,这波牛没白吹! 杨春喜的手指晃了晃,瞧周元歧睡的,沉的很咧!哪还有半点睡眠不好的样子? 她慢慢地退下炕,从炕柜里抽出了一张草纸,写明了自己今天还要去一趟清水县买药。 至于王绣花和周宝祥那边,到时候等周元歧醒了,就让他自己去解释吧。 写罢,杨春喜穿戴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刚走出屋门,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冻的她的头往下缩了缩。 呼~~真冷啊,杨春喜双手掩面,哈了口气,忍不住跺了跺脚。 下过雨的天就是比晴天要冷的多,就连空气里都带着潮湿的气息,刺的人张不开眼,不想出门。 杨春喜呼了口气,双手暖和后,她迈着步子朝着院门走去。 走到王绣花和周宝祥的屋子时,她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唉声叹气,那声音就像是唱双簧似的,停了一个,又接上一个。 “哎,你说咱家的元歧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呜呜呜呜呜~~~” “咱家元歧从小念书的时候先生就一直夸他是个聪明的,说不定往后能中个举人回来,可......可偏生却落得这么个......这么个不堪的身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屋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呜咽声。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个什么用?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咱家元歧聪明?” “可这再聪明,身子不也被四海药铺的假药给拖累了?” “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无用,若是我这个当爹的有用些,把祖上传下来的那些家业发扬光大,带元歧去府衙看病的话,那不就没这什么四海药铺的事了吗?” 又是一道叹息声。 听着屋内你一言我一语的叹息声,杨春喜抿了抿唇。 她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出去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 有了前一天去清水县的经验,这一回,杨春喜对去清水县的路已经了熟于心。 她挎着篮子,快步朝着村口走去,路过孙金梅家时,只听到吱呀一道开门声,孙金梅便挎着篮子从家里出来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相顾无言,还是孙金梅先打破了僵局。 “元歧家的,这是也准备去清水县?”她的眼神扫过了杨春喜手里挎的篮子,询问道。 见杨春喜没什么反应,孙金梅想到了前几天偷周家的粪被揭穿了的事情,一时间表情有些怪异。 她尴尬地扬了扬嘴角,脸上扯出一个不哭不笑的弧度。 杨春喜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她实在是没功夫和她扯皮啊,这会儿她还急着去清水县,办大事呢! 孙金梅见状,撇了撇嘴角。 第43章 她家有金和高水莲男人就是替周家人挡枪了啊 啥玩意啊,不就是偷了点粪吗? 见杨春喜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态度,孙金梅嗤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哼!她哼哼了两声,然后挎着篮子,也朝着村口走去。 与孙金梅结伴同行的,还有二河村其他几户人家的妇人。 杨春喜到二河村的时间不长,且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周家,没有出门,是以,她对二河村大多数人都还处于陌生人的状态。 走路上要是看到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就会笑笑,也算是回应她们的善意。 不过,这群妇人里,有一个杨春喜还是认识的,那就是高水莲。 她家闺女蒋牡丹似乎对周元歧有意思,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没了然后。 哦,对了,还有她男人,前几日被胥吏抽了几鞭子,据说被抽的好几天都下不来床,纯纯的倒霉蛋子。 想到这,杨春喜深深地打量了高水莲一眼。 妇人的发髻微乱,满目愁容,眼窝底下还留有很大一块青黑色阴影,瞧着实在是憔悴的很。 她的目光往下移,只见高水莲的衣领杂乱,袄衫的袖子上还沾着一大片污迹,想必这几日也是心神不宁。 哎,杨春喜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类的悲喜还真是一点也不相通,奸邪之人靠着吸底层人的血吃酒耍乐的时候,可曾想过底下人的困境? 想来是没有的,不然这清水县的风气怎么会如此的污糟不堪? 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两相比较下来,还是二十一世纪好啊,可惜,可惜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就算是回去了,只怕她在农科院的工作也被其他人给顶替了。 哎~~杨春喜看了眼天,默默地叹了口气。 调整好状态后,她跟着一群婶子们,深一步浅一步地朝着清水县的方向走去。 妇人们裹着严实的头巾,挎着编织的篮子,艰难的抵抗着迎面而来的寒风,继续朝着清水县的方向赶去。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寻了个空地稍作休整。 杨春喜坐在一块大石上,掏出水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水。 咕噜咕噜,一口水下肚,周身的疲惫都消了不少,她擦了擦嘴,闭了会眼休整。 “金梅啊,你这回可是遭老罪了啊,你家有金,哪受过服兵役的罪啊,我看是不是你家最近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倒了这么大的霉啊??” 一个圆脸的妇人掏出随身的携带的干粮吃了两口,随后冲着孙金梅说道。 说着说着,她又转了个头,又冲着高水莲说道起来。 “水莲啊,还有你,你家男人今年可是倒了大霉啊,这二河村几十户人家,算起来也有一二百人了,咋这胥吏别人不打,就逮着你家男人一个人打呢?” “我看你男人指定就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你们家得去找人看看,不然这个坎怕是难过去啊。” 圆脸女人哼哧哼哧地嚼着带来的煎饼,丝毫没有顾及孙金梅和高水莲难看的脸色。 她自顾自地说着,这一秒,杨春喜都替她觉得尴尬。 可偏生她还像没察觉似的,一句接着一句的往外冒,看的杨春喜直喝水,瞪大了眼睛。 咳咳咳咳咳,水喝的太猛,呛的杨春喜咳嗽了两声。 一时间所有妇人的注意力都被这道咳嗽声吸引,杨春喜一愣,猛地擦了擦嘴。 在她一脸懵圈的时候,圆脸妇人又开了口,只是她这回开口,却把孙金梅和高水莲喷火的眼神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哎呦,我咋就忘了你呢,这回胥吏来村里征兵,你们周家那可是占尽了便宜啊,明明元歧那小子到了成丁的年纪,可偏偏人去报了那个什么会解试,给逃过去了,这不就空出了一个服兵役的名额出来吗? “还有你公公,你们周家今年是走了运了啊!” 圆脸妇人边吃边说,一句话说完,手里的高粱煎饼都没了大半。 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合适的话,杨春喜真的想给这个妇人鼓个掌...... 这寒冬腊月的,高粱煎饼被冻的和石头一样硬,就这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这是什么恐怖如斯的咬合力? 这种咬合力只有猎狗才能达到吧? 一时间,杨春喜对她咬合力的关注胜过了她说的话。 可孙金梅和高水莲就不一样了,自从自家的男人的名字进了胥吏的名册,她们简直就听不得服兵役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就像是雷达一样,孙金梅和高水莲一听,眼里就冒了火。 可圆脸妇人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简直就在火上浇油!! 孙金梅都要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了! 就在孙金梅即将发作之际,她又听到了圆脸妇人说的这段话,一瞬间火气消除,陷入了沉思。 对啊,这回胥吏过来二河村征兵,算来算去,那都是周家人占了便宜啊。 原本那个姓王的胥吏是要写元歧那小子的名字,可那小子推说自己报了会解试,让那两个胥吏吃了瘪,作了罢。 后来这两个胥吏又要写周宝祥的名字,可元歧那小子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让这两个胥吏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后来......再后来那名册上就写了她家有金和周水莲男人的名字。 这......这,突地,孙金梅腮帮子一紧,她奶奶的,她家有金和高水莲男人就是替周家人挡枪了啊。 她奶奶个头,一时间,孙金梅两眼直冒火,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高水莲在一边站着,脸色也十分难看。 她倒是没有孙金梅想的那么多,但听圆脸妇人这么一说,也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她想到了自家男人被打的趴在地上哇哇大叫的模样,一时间脸变得煞白。 高水莲的身子颤了颤,她哆嗦着嘴唇,两只眼睛里全都是对那天惨状的后怕。 “要我说啊,这周家今年那是走了运的,少老爷们两个都被胥吏给盯上了,可偏生人家运气好,不知道咋的又让胥吏给放走了,可不是走运了吗?” 圆脸妇人未察觉到周遭低压的气氛,她羡慕地叹了口气,旋即又咬下一块高粱煎饼。 此话音一落,其余的几个妇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她们掩着嘴,数双眼睛在杨春喜、孙金梅还有周水莲的身上来回乱窜。 第44章 孙子兵法教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妇人们的眼里难掩吃瓜的好奇,她们滴溜着小眼,来回在杨春喜、孙金梅、还有高水莲之间乱窜。 “这大来的媳妇说的对啊,孙家和高家的,不就是替了周家的名额吗?”有人嘀咕起来。 “是啊,要不是周家人逃了这劫,过几天要去服兵役的不就不是孙家和周家的男人了吗?”有人附和道。 一瞬间周遭人回想起当日胥吏狠辣的模样,对孙金梅和高水莲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她们在同情的同时,心里又庆幸自家男人没替周家人挡刀挡枪。 不过仔细想想,大来媳妇说的不错,周家自从娶了这个外来的媳妇以后,确实是转运了...... 这服兵役原本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居然还给人逃了,可不就是走了大运了吗? 莫不是,莫不是这周家人转的运是从孙金梅家和高水莲家偷过来的吧? 不然的话,为啥整个村里就她们两家这么倒霉? 不,不对,还有蒋有财家! 胥吏没来之前,蒋有财这个里正和周家打得火热,说什么要帮周家找到烧地的贼来着,当初在地里,她们可都看得清清的...... 孙金梅、高水莲、蒋有财,这三家可都是和周家有交集的啊,突地妇人们眼前一亮,纷纷捂住嘴。 这......这......这周家娶的这个媳妇,实在是太邪乎了! 议论的妇人们纷纷闭了嘴,用一种十分忌惮的眼神盯着杨春喜。 她们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试图拉开和杨春喜之间的距离。 杨春喜一脸的莫名其妙。 咋眨眼的功夫,就都这样看着她了? 她有些疑惑,但很多的是无语。 这种无语让她感到被水撑饱的肚子微微发胀。 “嗝” 下一秒,她打了个饱嗝。 一张煎饼吃完,圆脸妇人,也就是村里蒋大来家的媳妇赵桂兰这会儿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先是瞅了两眼四周,然后有些疑惑地舔完了手指上残留的煎饼渣子。 几乎所有的妇人都停下了吃东西和喝水的动作,她们目光如炬,眼底藏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是咋的了?赵桂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咋突然就这样了呢?她很是不解。 赵桂兰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这时候她也急了。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声询问道:“这是咋的了?” 她不解地询问,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向她,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回荡在这片栖息之地。 整个环境静的可怕。 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外,只有猎猎的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呼作响。 赵桂兰吃了瘪,噌的一下又坐了下来。 她的心里也存了气,没人理她就没人理,反正理不理她,她又不会少块肉。 赵桂兰气鼓鼓地哼唧了两声,旋即从随身挎着的篮子里又拿出了一块煎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下的力道,简直要把牙给咬碎。 四周鸦雀无声。 杨春喜却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朝着自己靠近。 根据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走为好,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咽了口口水,左脚往后试探地退了一步。 抬眼间,她对上了孙金梅那双恨不得要把自己撕碎了的眼神,杨春喜微愣。 突地她抓住手边的篮子,转头就朝着清水县的方向飞奔而去。 呼呼,杨春喜飞奔在去清水县的路上,耳边是自己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声,还有猎猎的寒风声。 她张大了嘴,试图调整呼吸。 一道寒风顺着她的嗓子眼直往腹部而去,杨春喜被呛的咳嗽了两声。 胃部传来一道酸疼感,她岔气了,杨春喜停下两秒,调整下呼吸。 呼呼~~~几秒过后,她赶在身后叫骂声越来越近之时,迈着更快的步子,朝着清水县的方向飞奔。 “她奶奶的,元歧她媳妇,你给我站住,你们周家把我们蒋家坑的这么惨,你......你还想跑?” 孙金梅边跑边喘气,她叉着腰,冲着杨春喜逃跑的方向怒吼道。 “站住,你给我站住!!” 孙金梅眼瞅着追不到人,忙冲着身后的高水莲挥了挥手招呼道。 “水莲,你是死人啊,这都啥时候了还愣在原地充傻装楞啊,你刚没听赵桂兰说吗?你男人和我男人那都是替了周家的人去服的兵役啊。” “赶紧的,咱先把元歧他媳妇给抓住了,到时候把人带到周家去,叫王绣花和周宝祥这两个老东西给咱们两家一个说法?!” “要人,还是要钱,甭管是哪一样,今天王绣花和周宝祥这两个老东西都要给咱们两家一个说法,不然的话,我孙金梅就让他们周家在二河村混不下去。” “不就是偷了点粪吗?把我家有金坑的这么惨,我就是偷周家十年的粪,那也不能弥补我们家的损失啊,咱家有金那可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壮劳力啊,他娘的该死的周家。” 孙金梅边追边说道个不停,说着说着,她岔了气,脚步停了下来。 抬眼间,她见杨春喜越跑越远,心里急的冒火。 这她娘的下完雨路真难走!!她擦了把汗,怒气十足的朝着泥泞的地面啐了一口。 “水莲!!你咋还不来!” 见高水莲磨磨唧唧的还没跟上来,孙金梅怒吼一声,吓了高水莲一大跳。 高水莲加快了速度,朝着孙金梅的位置赶。 等赶到的时候,孙金梅已经看不到杨春喜的人影了,她气的脸一皱,岔了气的腰更疼了。 啊啊啊啊啊啊,她大叫了一声。 杨春喜见身后没了人影,走到一个拐弯处时,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呼呼,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顺气。 还好自己跑的快。 不然指不定要出点什么事情呢? 刚孙金梅那个眼神好吓人,比当日被指认偷粪和人互殴时的眼神还要吓人!! 瞧她那个大体格子,可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对付的了的啊!! 还是孙子兵法教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在,这才避免了一场灾难的发生,杨春喜心底一阵庆幸。 若是只有孙金梅一个人倒还好,关键是那群妇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不善...... 这种不善让杨春喜的心底警铃大作,一股危险的气息朝她袭来。 当时在场的,除了那个圆脸的妇人外,所有人好像都站在了自己的敌对面。 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要是一直待在那儿,一定会出事的...... 第45章 清水观?没听说过 杨春喜在拐角处顺好气后,顿时感到腹中一股饥饿感袭来. “咕噜咕噜~~“ 一道轰鸣声伴随着一阵痉挛从她的肚子里传来,杨春喜的脸白了白,疼的她弓起了腰。 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稳住了,杨春喜皱着眉,冰凉的手伸进衣襟内掏出了一块脸盘子一样大的高粱煎饼。 这块煎饼带着她身体的余温,并未发硬,杨春喜张开嘴,重重地咬了一口,用力地咀嚼着。 她边吃着饼,边警觉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个什么风吹草动。 杨春喜这会儿可不敢不留神,要是孙金梅那几个妇人蹦出来了,指不定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得慎重…… 嘴里的饼子吃完,她又撕咬了一大口,杨春喜嚼了两口,噎住了,她喝了口水顺气。 一口水下肚,杨春喜舒服地喟叹了声。 水足饭饱后,她又接着赶路。 一场大雨让原本干爽的道路变得泥泞,杨春喜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十分艰难。 为了尽快赶到清水县,也为了不和孙金梅几人碰面,她咬了咬,坚定地迈着步子。 就在她走的精疲力尽之时,一道熟悉的哞哞声从杨春喜的身后传来,是牛车! 杨春喜转头,果然看见了昨天那辆牛车,一时间她大喜过望,忙冲着赶车的人招手。 赶车人远远地瞧见了动静,走近她后,勒紧了缰绳让牛停下。 “上车?”他吧嗒了口旱烟,问道。 杨春喜点点头,拖着酸软的腿脚上了牛车。 牛车上坐了四五个人,杨春喜扫了一眼,没一个眼熟的,应该都是邻村的人。 只是,这牛车来的方向就是孙金梅她们的方向,咋一个人都没上车? 杨春喜一时有些不解,可转念一想,怕是存了心要省钱吧。 也好,没了她们在,她自己一个人坐的还舒服些,至少不用担心被群殴…… 杨春喜递给了赶车人几个铜板后,在牛车上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她双腿蜷缩着,窝在狭窄的角落里,松快地舒了口气。 旁边几个人坐车的人仅仅在杨春喜上车时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一秒后,又开始嘀咕起来。 杨春喜双手抱腿,缩在角落里,牛车的颠簸驱逐了她脑子里的困乏,她竖起耳朵,偷听起一旁人的对话。 “哎,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冷的很啊,也不知道边关还能不能打胜仗?咱大虞朝和匈奴人都打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这战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哎~~~” “嗐,可别想了,还结束?这么些年你还没看清吗?那些胥吏说的好听是到村里来征兵,说什么家里人当兵就能免去家里的赋税,到时候打了胜仗回来官府还会有银钱补偿,可你想想,有哪家人真得到这些好处了?” “这人啊,只要一去了边关,那可就是有去无回啊!说不定还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简直就是去送死去的。” “哎,那些当官的是一点儿都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啊,有这么一群当官的在上面作威作福,你还想战事能结束?可别做梦了!” “你想这个,还不如想想待会儿去清水县买些什么东西,咱孩子可是没两天就要走了,不给带点什么,指不定到了边关那个苦寒之地会受上什么罪。” 哎,有人叹了口气,气氛一瞬间变得沉寂。 “可不是,我现在也不想其他的了,就想着我娃去了边关能少受些罪,不过,我听人说,清水县里的那个清水观可灵的很,一会儿去了清水县,我想去观里给我娃求个平安符回来,也好保佑我娃此去边关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那清水观我知道,是不是刘家嫂子拜过的那个道馆?据说去年她和她男人去观里拜了以后,回家就怀了一对双生子,可灵的不得了!” “没错,就是这个观,我也是听人说那观特别灵,才想着去观里给我娃求一道平安符,就是不知道观里的人多不多,能不能抢到。” 听着几人的议论声,杨春喜一双杏眼滴溜乱转。 清水观?没听说过。 但是听这话茬,应该是和宗教有关? 这……这不是封建迷信吗? 杨春喜撇了撇嘴,有些不信。 华国建国以来就规定了妖怪不许成精,对于这种玄学范畴的东西,信奉科学的杨春喜嗤之以鼻。 二十一世纪的杨春喜嗤之以鼻,可大虞朝的百姓却奉为圭臬,一说起清水观,牛车上的这些人瞬间就来劲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听的杨春喜对清水观的好奇心更加的重了。 有机会她一定得去清水观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像人说的那么灵。 要是真灵的话,她要许愿回到二十一世纪,杨春喜心想。 在一众人的交谈声中,牛车渐渐抵达了清水县的大门。 熟悉的破败大门映入眼帘,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那群穿着不合身官服,站岗的衙役。 这副熟悉的场景,让杨春喜飘摇不定的心微微安定,还好她赶在早集开始之前就到了清水县。 杨春喜在心里舒了口气。 牛车不进清水县,停在清水县门口,车上的人都下来后,赶车人约定好了一个时辰汇合,随后就赶着牛车,朝着堆着稻草的空地而去。 牛车走后,杨春喜深呼了一口气,朝着清水县的大门走去。 由于昨天已经来过一趟的缘故,这一次她走的轻车熟路,眼睛也褪去了昨日的青涩。 交了钱,杨春喜挎着篮子进了清水县内。 “卖,冰糖葫芦的喽————” 熟悉的叫喊声让杨春喜的心落在了原地。 她四处张望地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想必那张县令的恩师还未到清水县,她抿了抿唇,心底有些失落。 纵然升平药铺的伙计朱四说也许是今天来,但杨春喜心里却是抱着一丝侥幸,她希望张县令的恩师今天来,不然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只是,就算张县令的恩师今天来,她也不敢贸贸然的上前告状,她需要观望,观望后再做决定。 在这个被黑恶势力占据的清水县,杨春喜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谨慎,不然,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跌落到万劫不复之地。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个吃人的时代,她时刻提醒着自己,同时杨春喜清澈的眼神里也多了些深沉。 第46章 四舍五入起来,他也算和陈暴虎家搭上关系了 杨春喜等了好半天,都没见清水县内有什么动静,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 眼瞅着离赶车人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看着天边越来越远的日头,叹了口气。 “踏踏踏。” 就在杨春喜对事情不抱有希望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清水县大门的方向传来。 坐在茶肆内的杨春喜转过头,只见一辆由两只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像旋风一样飞奔而来,所过之处,泥水四溅。 这两匹马毛发雪白,鬃毛顺滑,长的十分高大,与寻常的马不同,一看就是名贵的品种。 她远远地瞧着,心底对坐在马车车厢之人的身份也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这会是张县令的恩师的马车吗? 杨春喜的心底疑惑,耐着性子仔细观望。 守城门的士兵们见赶车的人眼生,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黑黢黢的眼珠子围着这辆不知道从哪来的华丽马车滴溜乱转。 “干什么的?” 一个瘦高个的士兵举起枪棍,不让马车前行。 “没错,你们是从哪个县过来的?不交进城费就想进去?” 另一个同样瘦的脱相的士兵,嗤笑了一声后,也举起了手里的枪棒,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迂~~~~” 突如其来的阻挡,让车夫避之不及,他勒紧了缰绳,马的双腿在他勒紧了绳子的这一刻突然蹦的笔直。 下一瞬———— 马的叫声高昂且急促,它的上身前倾,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车夫的身子从座位上离了位。 眼瞅着就要摔倒在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白且苍老的手按在车夫的肩头,下一瞬,屁股离地的车夫又重新归了位。 “迂————”马车渐渐逼近城门,眼瞅着两个挡门的士兵就要丧生于马腿之下,骤然他们猛地后退,突然倒伏在地,吃了一嘴的泥汤。 “呸呸呸!!”感受到嘴里的怪味,高个子士兵爬起来,呸呸呸个不停。 “你,你这是公然和朝廷官员作对?“他边呸着,边朝着马车里的人发怒。 还以为来了头肥羊,可现在倒好,钱没捞到手,反倒是吃了一嘴的泥,这谁能忍? 高个子士兵也就是范七气的肺都要炸了。 这简直就是公然藐视朝廷官员! 这是造反!范六恨恨地瞪着马车,眼底冒出的火恨不得要把马车给烧个洞出来。 “大哥,还和他废什么话啊,他这是骑到咱脖子上拉屎啊,这方圆几十里的人,谁不知道要进清水县那就要交进城费啊,可他可倒好,不交钱想要进城,还敢公然的持马行凶、恐吓朝廷官员,这......这是要造反啊。” 另一个瘦的脱相的士兵也就是范七的亲戚范水瞪着眼,说出了范六的心声。 可不是,想进城,那就得交钱,不交钱,那就甭想进去,这可是卢县令在任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还能让一个外来人给打破了? 嗷,不对,现在不该称呼卢县令,该称呼一声卢知县了,一想到这收进城费的点子是卢知县出的,范七冒着怒火的眸子瞬间多了些底气。 他的腰板直了直,两只鼻孔都恨不得要朝天了。 范六狞笑了一声。 他家娘子那可是在四海药铺的掌柜的陈暴虎的夫人跟前伺候的婢女,四舍五入,他也算和陈暴虎家搭上关系了! 有这么一个靠山靠着,在整个清水县,他就没几个怕的,还能怕一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马车? 哼~~简直就是笑话! 范七嗤笑了一声。 第47章 最后剩下的一半,还是拉马车的白马提供的 “你,干什么?”马夫怒目站起身,冲着范七和范水喊了一声。 “好端端的,你们非要把马给惊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可是京城来的名种,要是出了点什么差池,可不是你们两个城门口当差的就能赔得起的!” 马夫喷火的眼睛在范七和范水身上狠狠的剜了一眼,嗤笑了一声。 “不过就是两个城门口当差的,你可知道,我家马车里坐着的那可是京城的余————” 那双苍老且遍布褶皱的手在了马夫的肩头上使了力,马夫跳脚的动作一滞,到嘴边的话突然就没了音。 范七的目光扫向他,嗤笑了一声。 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还说是京城来的,糊弄谁呢? 谁不知道京城距离清水县那可是有几百里的路,好端端的寻常人会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呆,非跑到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清水县来? 这不是逗他玩吗? 范七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他抬眼,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一主一仆。 这主子看着倒是像个有身份的,他左手上的那串珠串,瞧着确实是不错,可比起陈暴虎他夫人赏给他媳妇的那串珠子的成色可就差多了。 范七的眸子闪了闪,眼底划过了一丝暗光。 这个主子瞧着年纪不小了,怕是有四五十岁了?要是家境真的如马夫说的这么好的话,那岂不是会是个有福相的? 想他们清水县里最有福气,最有权势的陈家,他家的陈暴虎那可是吃的一脸横肉,听说都快和一头猪差不多重了。 去年,他去怡红院的时候还险些把里面的姑娘给压垮了,这事整个清水县的人都知道。 像这种重量级的人物才是有权有势有钱的人该有的姿态啊! 范七一直觉得得了权势的人就应该是陈暴虎那种姿态,往日里,他的眉头只要一皱,都能让整个清水县的商贩们掉一层皮。 这种威风凛凛的模样,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姿态啊! 可显然眼前之人与范七心里所想的有权有势之人的姿态相去甚远。 且不说这家的主子没有长着一脸横肉,就单说他的是穿着吧,这主子身上穿的袄衫的外衣的布料连他家老母亲都看不上…… 就这种穿着粗布麻衣布料的主子,还说是从京城来的? 逗谁呢?! 还真以为他和三岁孩子一样好哄? 范七越想越觉得好笑,范水见状,也跟着笑了一声。 与此同时,坐在清水县茶肆内的杨春喜听到京城二字后,耳朵尖一动。 京城?她在心里默念出声,难道这就是店小二朱四说的张县令从京城来的恩师? 杨春喜装作不经意地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瞥了眼,觉得很有可能。 旁的暂且不说,就说这马,瞧着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况且,她的眼底一沉,这马车主人的年纪也和店小二朱四说的对得上…… 怕是这辆马车的主人就是张县令的恩师! 她心底有些笃定。 从京城来的,年纪又和店小二朱四说的对得上,且那马车主人虽然遇到人阻挡,却一副临危不乱的姿态,想必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才会如此淡定自若…… 结合这几点,杨春喜对马车主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只不过她要做的事情,要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还是不要贸贸然的上前。 现如今,她对马车主人的脾气秉性还没有摸透,若这马车主人和陈暴虎一样,是个奸佞之人,那她去了,岂不是就完了? 去不去,怎么去,杨春喜还需要观望,她举起手边早就凉透了的茶水递到嘴边,一饮而尽,两只眼睛依旧直直地望着城门口的方向。 茶肆里的伙计见她碗里的茶水空了,忙提着水壶又给倒了一碗,他边倒着水,边望着眼前的女子。 也是奇了怪了,这女子都已经坐在茶肆里两个时辰了,五六海碗的水下肚,竟然还不想如厕,真是叫他佩服至极。 他倒完水退下,见她还是没有如厕的反应,心底对少女的佩服之情更是上了一层楼。 在杨春喜看不见的角落,茶肆里的伙计放下水壶,冲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此乃神人! 茶肆的伙计惊叹完后,也撑着下巴,看起了大门那发生的动静。 此时的范七和范水两人经过大脑的一系列运转后,对车夫话的信服度已经从刚开始的一半,跌到了一成。 尤其是见到了马车主人的穿着后,这一成,又少了一半,最后剩下的一半,还是拉马车的白马提供的。 白马价格不菲这话倒是不假,陈暴虎家也有一匹白马,那匹马是他求着他小舅子从旁的地方搞来的,据说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 当时那白马去陈家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还围过去看了,确实和眼前的白马很像,但也不是一模一样…… 陈家的那匹马,鬃毛还掺杂着灰色,想必应该是更高级的马吧,范七这么认为。 总之……总之这马就是和清水县最有权势的陈家的马不一样,那就说明,眼前的这两匹白马那就不是什么很名贵的品种,至少,没有陈家的白马贵。 也不怪范七这么想,他从小就生在清水县,长在清水县,吃过的用过的,看到的,自然全都是清水县的东西。 陈暴虎,是他眼下能接触到的最富裕的阶层,就连清水县如今的县令张县令都比不上。 因此,私心里,陈暴虎在范七的心里,确确实实就是处于一个霸王的地位,他吃的,用的,骑得,自然也被他认为是最上等的物件。 是以,一旦看到什么人用上了什么好东西,范七总会下意识的和陈家的东西对比。 若是和陈家的一样,那就说明这人确实是个有实力的,可若是不一样,只怕背后的势力不如陈家,长此以往下来,在范七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有的看人下菜碟的标准。 用这套标准评估下来,他断定,眼前的一主一仆只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就连那辆马车,也说不准是从哪儿租过来,充面子的。 范七的脸扬了扬,呵了一声,范水也在接收到自家大哥轻蔑的眼神后,也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两个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让车夫的肺都要气炸了。 要不是他家大人选了这么个地方养老,还真以为他愿意过来? 都说北方人未开化,粗俗的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48章 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这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还未进清水县,马夫就对整个清水县乃至于整个北方的人都产生了嫌弃。 想当初在京城,他家大人哪受过这个气啊? 没想到告老还乡了,竟然还被两个没有官阶的小喽啰给拦住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简直……简直就是笑话!? 此刻的车夫被范家两兄弟的言语激的热火一上头,又有了口不择言的趋势,老者见状,按在他肩上的手又使了力。 范七和范水眼睁睁地看着老者坐回了车厢,下一刻,一个用粗麻布包裹着的汤婆子被他握在手里,与之而来的,还有车厢内传来的那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味。 这是熏了多少檀香? 咳咳咳,范七被呛地咳嗽了一声,眉头紧皱。 好家伙,这檀香是不要钱吗? 有多少家底啊?经得起这样造?范水也跟着咳嗽了一声。 范家两兄弟,都被这股浓郁的檀香味呛的难受,心底对老者也愈发的不喜了。 这大冷天的,旁的兄弟都去吃酒耍乐了,偏他们两个兄弟今个当差…… 当差就算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宰的肥羊,可瞧着,倒像个骨头硬的。 呵,骨头再硬,难不成还有他们手里的枪棒硬? 范七冷笑了一声。 这时,马车上的老者也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车。 老者鬓发霜白,瞧着就是个上了年纪的,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上了年纪,因为车夫光搀扶他下车就墨迹了半天。 看的范家两兄弟都有点不耐烦了。 见他磨磨唧唧的,范七都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代车夫,好家伙,不就是下个马车,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还真以为自己是瓷娃娃了?磕不得碰不得?还得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护着? 离谱,太离谱,简直就是离大谱了! 这种一阵风就能吹倒,打个喷嚏都能要死不活的形象,完全就不符合范七心底对有实力的男子的定位。 看他这副歪歪扭扭的模样,范七内心敲诈的底气也更足了。 “想必你就是这辆马车的主人了?”范七见老者下了地,最先发问。 老者抬起眼,上下看了他一眼,那种不咸不淡的态度,简直叫人火大。 搞什么?他可清水县看门的士兵,岂是他这种充大装面子的人能看不起的? 范七的眼底也起了火气,他挺直了腰板,轻蔑的回看他一眼, 老者疲软的收回了眼,马夫在一旁瞪眼回击。 “我就是这马车的主人,想必,你二位就是清水县看门的士兵了?” 老者开了口,一道像是被烟熏过的沙哑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病气,光是听着,就让范七感到生理不适,他往后退了两步。 “对,我们兄弟两个就是清水县看门的士兵,咱清水县可是有规定,凡是要进去的人,都要缴纳相应的费用。” 说着,他朝着老者身后的马车打量了一眼,“你这辆马车可是不小,若是进了城,马受惊了冲撞了什么贵人那可就不得了,所以,你们要是想带着马车进城,那就要拿出点诚意出来,要不然的话,我看这清水县的大门只怕你们是难进去了。” 范七说完,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做出了一个金钱的手势,老者了然,点了点头,招呼车夫拿出钱袋子。 车夫撇了撇嘴,有些不情不愿地从衣襟内掏出了一个钱袋子,打开后,他肉疼的从里头拿出了几个铜板出来。 “交钱就交钱,就不能好好说啊,咱又不是不给你进城费,用得着这么刁难人?我告诉你,我那马,可真是从京城进的好东西,你要是真给我吓坏了,就是把你卖了也不够赔的,你知道吗?” 马夫把钱递过去,边递过去嘴里还嘀咕个不停,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老者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 他瞬间闭了嘴,讪讪的上前,一把把拿出来的铜板塞到了范七的手里。 “给,这回总够了吧,这十个铜板,怎么说也够了,这下能放我们主仆二人进去了吧?”马车给完钱后,追问。 范七笑了一声,然后掂量了两下手里铜板的重量,他的眼睛扫过手心里那几个数得过来的铜板,嘴角的嗤笑压根就没下来过。 就这几个铜板就想进去清水县,简直就是做梦! 十个铜板,十个铜板进个马尾巴还差不多,还想进去两个人? 这不是招笑呢吗? 简直就是不把他们范家两兄弟放在眼里! 呵呵,范七冷冷地笑了笑,笑过后,他把车夫给的这十个铜板塞进了衣襟内,一旁的范水见状,馋的咽了口口水。 范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大哥嫌弃这十个铜板,他不嫌弃啊…… 说起来,他们当这个看门士兵的月例银子本来就不多,他还是个月月都花光的,再加上前些日子进城的有钱人不多,也没收到什么外快,算起来,他的钱袋子里可没两个钱了。 这……苍蝇再小也是肉,十文钱也是钱啊,范水眼热的很,无奈范七收钱的动作太快,压根就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见状,范水到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下去,只留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范七放钱的地方,脑子里全然没了针对这一主一仆的心思。 “十文钱,你这是逗狗呢?就十文钱就想把我们兄弟给打发了?呵,你这算盘打的未免有点太精了吧。” 范七收了钱后,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这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让见惯了市面的马夫都为之一愣。 什么意思? 这是还要? 憋在车夫心底已久的火焰瞬间就压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指着范七质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让我们掏钱?呵,这清水县地方不大,当兵的胃口倒是不小,也不怕吃多了,把胃给撑坏了,还真敢要啊!!” 简直就是无耻,流氓! 他就没见过几个人这么嚣张的,完全就是嚣张过头了,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知不知道,他家大人那可是卢太师,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搜刮民脂民膏,作恶不断的恶人了。 就连朝堂上康大人家的独子犯了事,他都是秉公处理,毫无徇私舞弊,碰到他家大人,这什么两兄弟可算是碰到铁板了。 呵呵呵呵呵~~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作死,呵,马夫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幸灾乐祸的笑了声。 第49章 你可知道这清水县里谁最大? 瞧着范家两兄弟那副耀武扬威,全然不知道大祸临头的模样,马夫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这位兄弟,你这是要勒索?方才我分明看见了旁人只递了几个铜板就入了城,怎么轮到我们,就不能进去了?” 老者的眼里冷光一闪而过,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要凌厉了许多。 “虽说我们架了马车,但也不能任人勒索。” 他平静地诉说着,脸色有些难看。 想他那个学生平素就是个为官清廉,从不鱼肉百姓之人,怎么管辖的地方竟然出现了这种强盗? 把这种人放清水县门口,这清水县往后还能好吗? 这,简直就是丢他的脸! 等他进了城,倒要好好问问他那个学生,到底是怎么管的清水县!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的清水县大门口,食俸禄的朝廷官员竟然做起了强盗,开始勒索起百姓…… 呵呵呵……好一个范家兄弟,好一个清水县,实在是让他这个在朝廷当了几十年官的老头子都开了眼界。 卢廉明的身形不动,但嘴角明显下压,周遭的气压也低的吓人。 马夫作为卢廉明的随身侍从,平素最是了解自家主子的状态,眼瞅着自家主子的脸都拉下来了,就知道这什么范家两兄弟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呵呵,傻货,这都什么时候还搁那笑,过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马夫斜了他们一眼,默默地退到老者的身后,静观其变。 “什么意思?”范七的脸色一厉,言辞中也带了些威压。 “你这是公然和官府人员作对?”他质问,准备抬出陈暴虎这尊大神。 “你可知道这清水县里谁最大?”范七嗤了一声,问道。 卢廉明摇摇头,心底的火气已然消了些,“先前老夫听说这清水县新到任的县令是名姓张的官员,想必这清水县里的老大,必然是这位张县令了?” 卢廉明心底对教导出来的学生的秉性自觉十分了解。 纵然现如今自己在他的管辖地内被人刁难,但他内心里,还是不愿相信不过数年未见,自家的学生就彻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纵然世人常说,善变,可他总觉得不至于,定然是这清水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 不然……依他那学生的秉性,到任数月后,这清水县该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才是,怎会如此腐败? 老者浑浊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暗光。 “呵,县令?咱这清水县的县令有就和没有一个样,要说我,连个屁都算不上,还想称老大?给他这个胆子他也不敢啊,哈哈哈哈哈。” 范七一听到张县令这三个字就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似的,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他的笑声中夹杂着轻视,让作为张县令师傅的卢廉明的心底十分不快。 这清水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个看门的小兵都敢如此嘲笑县令? 若是……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为何都这么久了,怀义却没写信告知他?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廉明的眉头微皱。 “咱清水县的老大可不是那个什么狗屁张县令,而是升平药铺的掌柜的陈暴虎。” “陈暴虎你知道吗?他可是卢知县的亲戚,整个清水县,就没人认什么张县令,要认,我们就认陈暴虎。” “呵呵呵,张县令,也就是你们这些外来的才说什么张县令,瞧你们把张县令张县令的挂在嘴边那样,管个什么用?” 第50章 清水县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官府行强盗之事的地方 狂悖!无礼!一股无名之火伯在卢廉明的心底愈烧愈烈,这小小的清水县既然敢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 这……简直就是荒唐! 纵然如今京城内风波不断,但纲常法纪仍没有乱,怎的这一个小小的清水县竟乱到如此地步? 陈暴虎? 这陈暴虎的背后是有什么人撑腰?只是一个知县就能嚣张跋扈至此? 卢廉明的眉头一紧,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想必怀义定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只是这卢知县?朝廷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姓卢的大官啊? 现如今朝堂上姓卢的官员只他一家,莫不是他家有人狗仗人势,收受贿赂? 可不应该啊,虽说他本家的几个侄子不成器,但也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一时间卢廉明陷入了沉思。 定然不是个寻常的官员,可与姓卢相关的势大之人,一时间卢廉明也有些想不起来。 可他想不起来,范七却炫耀起来了,他说了陈暴虎和卢知县之间的关系,然后又说了卢知县是如何从一个主簿到县令又到知县的。 他说起来鼻孔都朝天,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听的卢廉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什么卢知县背后之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势利,短短几年功夫,就能让一个不入流的县令升去府衙做知县?真是好手段,好厉害啊。 他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又听到范七说了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只是因为这什么卢知县的背后有个在宫里得势的太监叔伯! 就因为这么个在贵妃跟前得了脸的太监,手竟然能伸到几百公里外的清水县来,简直就是荒唐! 太荒唐! 他们大虞朝,看来是真的要走向破败了,现如今外有强敌来犯,内有奸邪恶人霍乱,里外夹击,若是再不管管,只怕要不了几年,大虞朝的气数就被这群宦官给败完了! 岂不知先帝在时,最是忌讳宦官乱政,若是先帝灵体还在,看到大虞朝成了如今这样一派景象,怕是爬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卢廉明对大虞朝不明朗的前景叹了口气,这清水县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官府行强盗之事的地方。 宫中太监无数,这什么卢太监,他压根就没听过,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太监都有如此大的权势,更别说其他有名头的太监了。 现如今整个大虞朝,只怕是到处都有这样的事,一想到百姓们正在受这群戴着官帽的强盗剥削,卢廉明的心底生起了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 怪他,都怪他,想当初他就该听取怀义的话,多去民间走访,了解民情才是…… 唉……可他当时一门心思的只想整顿朝纲,偏把怀义的话当耳旁风,这……这才让清水县乃至于大虞朝上下落得个如此下场。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啊。 只是……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如今他从朝堂上退了,只怕是说话也就没有以前管用了,不过,卢廉明的眼底暗光一闪。 纵然他如今再不管用,但对付一个小小的清水县的看门士兵那还是有用的。 至于——那个什么卢知县,若是动一动关系,也是能拉下他背后之人。 第51章 范家两兄弟的笑戛然而止 在范七把陈暴虎以及他背后的人物卢知县吹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卢廉明终于是忍不住了。 马夫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了松动,于是便开口表明自家主子的身份。 “住嘴!”他斥了一声。 范七微愣,有些不知所以,这是叫谁住嘴?他吗?他指了指自个儿,脑门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他反问。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别以为你靠着什么卢知县和什么陈什么虎的就能耀武扬威,你可知道,我家的主子是谁?” 马夫说着扬起了脑袋,看的范七十分无语,搞什么东西?他说的正起劲,干啥非要打断他? 可恶!范七握住枪棒的手微微一紧,眼底划过一丝凶气。 马夫瞧见了他眼底的不满,却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往下说。 他叉着腰,用一种炫耀的语气,大声的喊出来卢廉明的身份,“我告诉你,我家大人那可是官至太师,朝堂上人人见着都要尊称一句卢太师,你……呵,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拦住太师的车,挡住太师的路?” 什————什么!太师?! 乖乖隆地咚,范七的瞳孔一缩,骤地呼吸都停住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耳边全是自己胸膛跳出来的不规则的心跳声。 几乎在理智回笼的下一瞬,范七的呼吸声又逐渐平稳,他说太师就是太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人长一张嘴,想当什么那就是什么,还不是张口就来? 要他说,他还是皇帝老子呢,一想到马夫口说无凭,范七跳起来的心又落到了原地。 只不过范七的心落到了原地,杨春喜的心却是蹦了起来,太师!! 一听到这两个字,杨春喜的心都蹦到嗓子眼了,就连刚叫茶小二续上的茶水都因为她震惊的动作撒了半碗出来。 太师好,是太师好啊,好家伙,她知道这张县令的恩师是个有背景的,可没想到,这么有背景啊。 拜托,这可是太师啊,这种位高权重之人伸出手指头还不就把那什么陈暴虎一类的人给捏碎了? 杨春喜的心激动地跳个不停,炙热的看了清水县大门外那个鬓发斑白的老者一眼。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视线炙热的让人频观望,看的茶小二连连称奇。 这女子可真是个怪人,他扫了一眼,旋即从袄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炒瓜子磕了起来。 炒瓜子放的时间有些长了,沾了些湿气,嗑起来没什么声响,但茶小二却是吃的津津有味,面上还做出了一副吃到什么绝世美食的神情,馋的人口水直流。 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茶小二嗑瓜子的声音愈发的大了,他吧嗒着嘴,一颗接着一颗的嗑,无形间,竟有不少人要了瓜子,这让对茶小二有些不满的茶肆老板笑眯了眼,也没了训斥的心思。 杨春喜也被这嗑瓜子的声音给吸引了,她倒是想嗑瓜子,但也得有钱嗑才行啊…… 这回来清水县,明面上她说是要买药,自然是得买点药回去,不然面子上也挂不住不是? 可这买了药,她手里剩下的钱可就不多了,除去在这茶肆歇脚喝水的钱,她身上剩下来的,也就只够她坐牛车回村了。 倒也不是不能走回去,可她之前有被劫财劫色的先例在前,实在是不敢再冒这个险了。 若是再倒霉的被人卖一次,指不定会被卖到什么深山老林里面。 杨春喜实在是怕了,她看着茶小二嗑瓜子嗑的兴起,落寞的喝了一口水,压住了内心的渴望。 一口水下肚,她猛然想起,升平药铺的伙计朱四好像说这张县令的恩师是个退下来的? 这……这要是退下来了,那还能有实力吗? 杨春喜抿抿唇,又朝着清水县大门的方向竖起耳朵听,仔细的瞧。 这头范七想明白了之后哈哈笑了两声,“哈哈哈哈,你是在逗我玩吗?” “还太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锤头顿足,一旁的范水见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跟着笑了两声。 范家两兄弟的笑声传到了车夫的耳朵里,他气极,上前一步发怒道:“笑笑笑,都大祸临头了,你们还只知道笑。” “呵”他呵了一声,在卢廉明的示意下,拿出了象征着太师身份的腰牌示于范家两兄弟,鎏金镶边,玄铁制造的腰牌一亮出,范家两兄弟的笑戛然而止——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范七嘴角的笑在腰牌即将怼在脸上的那一刻,定格在了脸上,他的心不跳了,眼不眨了,一双眼睛就死死地盯着腰牌不动弹。 他试图从这块腰牌上找出假冒的痕迹,可结果却是大失所望,这块腰牌非但没被假冒,反而是个十成十的真家伙。 完……完了,这是范七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想法,此刻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方才刁难这对主仆的画面,尤其是他之前对这老者出言不逊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 此刻的范七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这老者听到陈暴虎和卢知县的名头毫无反应———— 敢情,敢情是因为这老头的官大,完全就不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啊。 范七的冷汗直流,浑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在卢廉明视线扫过来的瞬间,他的腿肚子直打颤,险些就要给他跪下。 这……这卢知县背后不是还有个在贵妃跟前当红的太监叔伯吗?为……为了这个总不会把他们给咔嚓了吧。 好……好歹他媳妇也是伺候陈暴虎媳妇的丫鬟,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范七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可他褪尽了血色的脸,已然透露出了他此刻的心境。 就在他试图稳住,想再找个机会搬出卢家的那个太监叔伯的时候,只听到“扑通”一声,范水竟然直接跪下了。 范七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人计较啊。” 范水对着卢廉明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不到一瞬,他的额头肿起,一道道血丝从他的伤口处流出。 范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痛斥他的没骨气,可他自己的腿肚子却像是蜻蜓翅膀一样颤抖着,压根就没停过。 就在他有些扛不住压力,即将跪下来时,范水指着他,哭诉道: “大人,真的不是小人的错啊,要怪———要怪就怪我大哥,挡路搜刮钱财这一出,都是我大哥的主意,一点儿都不关我的事啊!” 范七:!!!!!!! 第52章 清水县内部已经乱成这样了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狗屁话,什么叫都是我的主意???” 范七尖叫出声,不可置信地望着范水。 他显然是搞不懂为何眼前这个人方才还大哥大哥的叫个不停,这会儿却张嘴闭嘴的都是他的主意。 去他娘的,这个狗逼玩意儿,范七一时气急攻心,抬脚对着范水就是一下。 范水被踹的翻倒在地,捂着流血的额头直叫唤。 “去你娘的,范水啊范水,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都是我的主意?是你不想干这个行当,我拿枪棒逼着你干了?还是咋的了?” 一时间气恼压过了恐惧,范七的大脑内全是对范水态度转变的气愤。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尤其是看着地上不断翻滚的范水还一口一个的把锅都往他身上甩,气的他抬起脚对着他的身上又是几下。 范水被踹的哇哇乱叫,“大人,太……太师,快救救我啊,救救我啊,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踹啊。” 可不是要把他往死里踹,范七下脚压根就没收力,十成十的力气踹下去,疼的人五脏六腑都能移了位。 “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家穷的都揭不开锅的时候,是怎么求着我给你找的这个差事,现在差事也干起来了,钱也收到手了,你这个狗娘养的竟然转脸就不认人了!我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看着这两个人狗咬狗一嘴毛,卢廉明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有意,终于在范水被踹的半死不活,眼瞧着就要不行的时候开了口。 “行了!都住手!”他的言语中带了点威压,范七抬在半空的脚骤地一颤,老老实实的收了回去,规规矩矩的站好。 就连躺在地上,一直叽哇乱叫的范水也住了嘴,没了声,他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道血丝顺着他的嘴角直往下流。 卢廉明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是非对错,我自有决断,岂是你们几句话就能下定论的?” 说完,卢廉明用一双夜枭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范水,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了范水的脊背,他的瞳孔一缩,呼吸开始放慢。 到底是为官多年的人,纵然如今从官场上退了下来,但他的那些经历,可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像卢廉明这种久经官场之人,只要稍稍释放点威压,那些监守自盗,行强盗之事的家伙,魂魄都要吓掉的,这是车夫早就笃定了的事实。 车夫站在卢廉明身后,看着范家两兄弟吃瘪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十分的痛快。 该! 太该了! 好好的差事不错,偏要走什么邪门歪道,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吧,哈哈哈哈,车夫心底发笑,眼里满是对范家两兄弟的讥讽。 这回范七可没有底气和车夫对嘴了,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也学着之前范水的模样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 “大……大人,小……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不知道大人的庐山真面目,我,我……我这……” 范七语无伦次地说着,被卢廉明那双夜枭一样的眼睛盯的他身上冷汗直流。 身上的里衣湿透了贴在范七的身上,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着冒着冷汗。 范七当差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时辰这么难熬,被卢廉明盯着的这段时间,简直比他媳妇生娃的时候还要难熬。 这种难熬激发了范七的求生欲,他磕着头,也学起了范水那套甩锅的招式。 至于甩给谁?自然是这清水县内无恶不做,惯会欺负大姑娘小媳妇的陈暴虎了。 他先是叙说着自己得到这份差事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试图勾起卢廉明的同情心,可无奈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完全就没有寻常人所谓的同情心。 见目的没达成,于是范七又换了个说法,他又把陈暴虎搬了出来,说是陈暴虎指使他这么做的,至于是谁指使陈暴虎让他这么做的,那自然是已经升了知县的卢知县了。 都没要卢廉明仔细盘问,这范七就把清水县内的黑恶势力情况吐了个干净,卢廉明皱了皱眉。 范七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点说的大人不满意了,在瞥见卢廉明皱眉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恨不得下一刻就要蹦出体外! 呼呼,他深呼了口气,偷摸地擦了把顺着额头直流的冷汗。 车夫在一旁听着,也是大为震惊,他就说北方未开化的人既粗鲁,又不知礼的很,可没想到清水县内部已经乱成这样了啊。 什么叫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 什么叫卖假药给百姓,吃死了还甩锅? 什么叫和官府私相授受? 这么多事情压下来,压的车夫张圆了嘴,呆愣愣的定在了原地。 好家伙,这小小的清水县发生的事情,比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还要精彩啊。 越听,车夫的眼睛越亮,他的眼睛里不止有对八卦的好奇,还有对那些黑恶势力即将倒盘的幸灾乐祸。 至于卢廉明,则是越听脸色越黑。 他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这是压制住心底怒火时的一个常用动作,马夫见状,忙收起了自己的幸灾乐祸,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 接下来范水说了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是废话,不是废话,说了一大箩筐。 主要是太师大人不喊停,范水也不敢停下来,终于,在他说到口干舌燥,头轻脚重的时候,太师大人总算是让他停下来了。 彼时跪在地上的范水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解放了,终于解放了,他舔了舔已经干巴到起皮的嘴唇,疲软地看了他一眼。 “大……大人?”是不要他说了吗?还是要免去他的责罚? 无论是哪一种,对范七都是件好事,就在他期待着好事发生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自己被收入大牢的消息。 这消息就像是一道惊雷,劈的他外焦里嫩。 范水见状,还想求饶,得来的却是和范七一样的结果。 至此,范家两兄弟算是彻底的落了马,不仅落了马,卢廉明还让他们说明了自己当差的这么年里,收受了多少贿赂,做了多少坏事。 亏得他有携带笔墨的习惯,当场就用汤婆子里的水融了墨,写了罪状让范水和范七两人签字画押。 此一举过后,周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时,卢廉明才发现,周围百姓们看到范家两兄弟落马后,脸上全是喜悦的神情。 他抿了抿唇,朝着四周百姓作了个楫,旋即上了车,让车夫进城。 第53章 眼前这几个小孩,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卢廉明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入了清水县的大门,杨春喜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张县令的恩师真的是个好官! 简直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城门口的那一出闹剧看下来,杨春喜一直悬在半空没有安定的心终于是定了下来。 她的嘴角微扬,眼底那一抹埋藏已久的担忧已然消去了七八成。 剩下的两三成,就是考虑该怎么把官府不合规征兵役的消息给传出去了…… 她抿了抿唇,喝水间余光瞥见了茶肆边蹲着几个灰头土脸,衣衫破烂的孩童。 这群乞丐般的孩童瑟缩着小小的,单薄的身子,靠近茶肆温水的灶台汲取温暖,茶肆老板没有驱赶,像是没看见他们的行为似的,自顾自地忙着往灶台添柴。 几个小乞丐见状,胆子愈发大了,壮着胆子往前又挪了几步,其中一个年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见着灶台面上放着盘鲜花造型的茶果子,吞了吞口水。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黑不溜秋的小爪子想抓,茶肆老板大喝一声,几个孩童刚还蓄起来的胆子瞬间消散,他们畏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半步。 刚想抓果子的那个孩童心虚地定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又被呵斥。 杨春喜看着这一出闹剧,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啊,她没有时机去说,但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机会啊,眼前这几个小孩,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这群孩子瞧着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想必对这城里的事情一清二楚,只要她稍加诱惑,定然能让他们为她办事。 只是……只是这么一来,怕是她就得出点血了,杨春喜摩挲着自己口袋里那几个为数不多的铜板,内心有些纠结。 她摩挲了几秒,终于在这群小乞丐失落的即将离去之时,杨春喜挥了挥手,招呼他们过去。 茶肆伙计见状,只觉得她疯了,于是开口提醒道:“客官,那群孩子是从小被人丢在外头破庙的弃婴,别看着他们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要是赖上你了,可难缠的很。” 茶肆伙计以为杨春喜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苦口婆心的解释了两句,杨春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朝着小乞丐们挥着的手依旧还在动作着。 茶肆伙计见她执意如此,也没再劝了,他走开后,瞧着杨春喜被一群小乞丐围着的场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茶肆老板见状,也是一样的想法,只觉得杨春喜是个傻的,自个儿也不是什么多富贵的人户,竟然还想着做善事? 这年头旁的不多,傻人倒是多的很,茶肆老板嘴角微微上扬,嗤笑了一声,只关注了一秒,便又继续起手头上的活计。 旁人怎么看,看不看好,杨春喜压根就不在乎,且不说旁的,就是这群小乞丐想赖上她,也没得赖啊。 现在她浑身上下除了回去坐牛车的几文钱外,啥也没有! 奥……也不能说啥也没有,她的头上还有王绣花送她的银簪子…… 只是这玩意儿她可舍不得给出去,这可是王绣花送给她的,有特殊意义的簪子! 因此,在年长的小乞丐用一种希冀的眼神看着她头上的簪子时,杨春喜摇了摇头,示意不行。 年纪稍长的小乞丐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失落。 年纪稍小的小乞丐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银簪子到底代表着什么,见兄长看,也跟着看。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稚嫩的眼神里,全是对银簪子的欣赏,全然没有想占为己有的欲望。 第54章 脸面都被人踩在脚底下侮辱了,你可不能不管啊 卢廉明坐着马车看着清水县内百姓们的脸上一副破败的表情,眼底的郁气愈发的浓了。 路过市集,他看见一白发老叟在摊位前被一群身强体壮的男子拳打脚踢,纵然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一旁跪地求情,仍然不能唤起那群男子丝毫的怜悯之心。 诸如此类的事情,街道两边频频皆是,看的卢廉明的心底升起火气的同时也涌上了一股悲哀。 纵然他心底还想为大虞朝找补,可如今这种情况,只怕在大虞朝的各个地方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他悲哀地叹了口气,制止了这群市井无赖的行为,安抚好了那些受欺负商贩的情绪后,就怀着一种沉重的感情朝着县衙而去。 县衙内,张怀义看着自家师爷递上来的各地税收的明细簿子,一阵头疼。 这些年朝廷的税收简直就要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可上头人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一年接着一年的加税,全然不管底下老百姓的死活,完全就是就不给人留活路! 简直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张怀义焦头烂额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对上头布置下来的任务叹气,还是对百姓的处境叹气。 就在他叹的第十口气刚落地,外头的衙役突地闯进了门。 “大人,县衙外有一个自称是您的恩师的人要闯进来,咱哥几个不愿意,可那人竟然持凶伤人,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 “哎呦喂。”进来通报的衙役捂着自己被鞭子抽的鼻青脸肿的脸颊,哎呦直叫疼。 张怀义听言,身形一晃,猛地从案台前站起来,“什么?”他大声道。 下一秒,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原本还规规整整摆放在案台上的砚台已然滚落在地。 “你可问了那人姓氏?”张怀义猛地上前,急切地钳住通报衙役的肩膀,激动地询问道。 衙役被他摇的身子乱晃,断断续续的开口说:“卢……卢,那人说自己姓卢。” 衙役说完后,又想求着县令给自己做主,可眨眼的的功夫,自家那个端方持重的张县令已经化作了一缕烟雾,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衙役愣了几秒,只得捂着自己鼻青脸肿的脸颊,朝着院外大喊道:“大人,可记得要给我们做主啊!” 说完,他哎呦喂哎呦喂了几声,旋即也迈着步子,朝着院外而去。 出了后堂,张怀义脚步加快,想到自家恩师真的来了,他连日里挂满了忧愁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罕见的笑容。 前些日子恩师说要来,可没想到他速度居然这么快,通完信没多久,就真的来了,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啊。 张怀义激动地朝着县衙的大门而去,还没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痛呼声,他愣了愣,脚步放缓了些,呼吸声也开始变沉。 张怀义迈出了门槛,大门外,清晰的痛呼声一道接着一道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微愣了愣,抬眼只见三四个身着官服的衙役被鞭子抽的满身血痕,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为何?他有些不解,他的恩师他了解,可不是一个乱抽鞭子的人啊。 就在张怀义心里划过疑问之时,那些被抽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的衙役,强撑着自己快要散架的身子,一股脑的上前把他团团围住。 “大人,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我们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了几句,哪知道对方非但不配合,还动起手来了,你看看这给我们打的,大人,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是啊是啊,大人,还请你给我们兄弟几个做主啊,可不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叽里呱啦的全钻进了张怀义的脑子里,这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安静!”张怀义低喝了一声。 方才还叽叽哇哇叙说着自己惨状的衙役们听罢,一瞬间噤了声,他们站在原地没再说话。 到底是清水县的县令,纵然没了什么实权,但还有个名头在,只要有这个名头在,那就和寻常的百姓不一样。 因此,即使他们瞧不上这个张县令,但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些怕的。 只是这些怕实在是太小了,安静了不到一秒,就又有人开始鸣不平。 “大人,咱兄弟几个好歹是官府的人,我们这些衙役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代表着咱清水县的脸面啊,如今咱这清水县的脸面都被人踩在脚底下侮辱了,你可不能不管啊。” 有人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服气的回道。 他这一出言,瞬间又打开了其他人紧闭着的嘴巴,“对啊大人,我看还是把那人给抓到大牢里关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咱不给他吃,不给他喝,饿上他几顿,他就知道这清水县到底是谁当家做主了。” “可不是,我看饿他都是轻的了,要我说,就能脱光他的衣服扔在大牢里自生自灭,让他知道欺负咱兄弟几个的下场。” “就是就是,那个老的我看着不是个身子好,先把他扔进去冻他几天,再饿他几天,时不时的,咱兄弟几个再过去抽他几个大耳刮子,可得好好杀杀他身上的威风,竟然还敢和朝廷的官员作对,呵呵,可给他能的。” 衙役们叽里呱啦地说着,张怀义的耳朵都快炸了。 就在他晕头转向,不知道天地为何物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他从嘈杂的环境解救了出来。 “怀义,你管辖的衙役威风可真大啊,一言不合就要拘留朝廷命官?往日,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没想到我卢廉明清廉半生,竟然还看走眼了?亏得我这把老骨头还算是硬朗,昔日里的六艺还未忘全,不然的话,只怕这会儿你都见不到我这个老骨头了。” “呵。”卢廉明见到自家学生被围的不能动弹,冷笑了一声。 带着讥讽的话语钻进了张怀义的耳朵内,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激动的唤了一声,“恩师!” 恩师? 这两个字一出,那些还在想着用什么刑罚来惩罚对面一主一仆的人登的张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恩师?! 还真是恩师??! 这他娘居然是真的恩师啊! 啊啊啊啊啊! 此刻那些放了狠话的衙役的心里在尖叫,脸上的血色也在张怀义上前和卢廉明寒暄的时候尽数褪尽。 完犊子了,此刻,这是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 第55章 比他家远亲的陈暴虎的抖三抖还多上两抖! 是听说这张县令有个恩师不假,可也没人说过这恩师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叟啊。 瞧这老叟皮肤松弛的就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似的,满脸的老年斑,全然就不像是个官居高位的要员啊。 试问哪个当官的不是肚里油水足的很?就说当初他们清水县的卢县令吧。 那家伙吃的叫一个油光水滑,毫不客气的说,谁要是能捡到他擦嘴的手帕,家里那都得一年不用买油了。 可真不是他们吹啊,实话就是卢县令一出街,整个清水县都能抖上五抖。 比他家远亲的陈暴虎的抖三抖还多上两抖! 当官的做到这种地步,那才算是当官啊,像这种浑身上下泛着死气,瘦的像一把骨头似的老掉牙的人,哪还有半点当官的威风? 被鞭子抽到浑身疼的衙役们纵然得知了卢廉明的真实身份,心底却还是存了一份鄙夷。 俗话说得好,人靠金装马靠鞍,通观下来,这张县令的恩师除了那两匹毛发雪白的马还算稀奇外,实在是没什么好稀奇的。 就这么打量下来,门口这群衙役们除了对卢廉明是县令恩师的身份有些忌惮以外,嘴角那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却是深深地刺痛了张怀义的心。 他的心猛地一沉,方才激动的差点要蹦出来的心脏此刻也往下沉了沉。 张怀义无奈地咬住嘴角,腮边扬起了一抹苦笑。 “老师远道而来,学生有失远迎。” 抬眼的瞬间,张怀义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他不顾卢廉明难看的脸色,也不顾身后衙役吃瓜的嘴脸,规规整整的朝卢廉明行了个大礼,嗑了个响头。 实打实的嗑了三个响头,张怀义缓缓起身,站在卢廉明的跟前,用一种阔别已久的激动语气,唤了一句:“老师。” 卢廉明鼻子微动,哼了一声,旋即又恨铁不成钢地横了他一眼。 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足足持续了好一会儿,卢廉明这才收回眼。 “你啊你。” 满腹的稿子如今见到自家学生这种被人视作无人的状况下,只化作了一道无奈的叹息,卢廉明弯曲手指,敲了敲张怀义的头。 先前他还以为是多年未见,怀义他改了初心,可如今一看,怀义这孩子的脸上虽然疲惫,但眼底那种熟悉的清明却依旧坚定。 如此这般,又怎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相信的心得到验证后,卢廉明的心底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欢喜,欢喜过后,他的眼底又泛起了一阵阴鸷。 这种阴晴不定的变化,让与恩师相逢的张怀义一头雾水,他不解地挠了挠头。 “师父,你这是在来清水县的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张怀义想不通,于是便问道。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卢廉明就是一肚子的气,好好的清水县,竟然被几颗老鼠屎给搅的一团糟,这不是作孽吗? 卢廉明憋屈地皱了皱眉,倒也没有质问张怀义的心思,主要是如今瞧见了他对待下属毫无威严的模样,可想而知怀义的处境也不好过。 只是在外人面前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择日不如撞日,如今他这个昔日教导他的恩师,就来好好教教他什么叫立威,怎么立威! “怀义啊,你可知道我进清水县以来都遇到了什么事?” 张怀义一脸茫然。 ”你师父我,曾经好歹也是大虞朝皇帝亲封的太师,还是辅佐过先王的人,像我这种正一品荣休的人想进城还要被你们清水县的衙役拦住收保护费,你这清水县管的,可真是好啊。” 什么?????!! 正一品荣休?? 乖乖隆地咚,这是个什么样的官? 现如今清水县在任的张县令是个从八品,已经升走了的卢知县是个从七品,这七八品和一品那可就差得远了啊。 妈呀,正一品这三个字一出来,方才还不拿正眼看人的衙役心里咯噔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流。 都不等卢廉明开口定他们的罪,在他眼神扫过的瞬间,这群衙役就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嘴里喊着“大人饶命。” 刚通报消息给张怀义的衙役慢悠悠地出了门,见自家一众兄弟齐刷刷的给人跪下了,顿时只觉大事不好。 被那双阴鸷的眸子一扫,他腿肚子一软,也加入了喊大人饶命的队伍中去。 就在卢廉明正准备大刀阔斧的整改清水县县衙的风气之时,一道道稚嫩的孩童声从不远处的巷角传来。 他微微一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群衣不蔽体,身穿破布烂衫的小乞丐正蹦蹦跳跳的朝着这边而来。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官府?卢廉明和张怀义的耳朵尖一动,仔细辨别他们说的话,可无奈距离太远,断断续续不好辨别。 就在这群小乞丐蹦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卢廉明和张怀义两人这才听清楚了这群孩子说的到底是什么,竟然是一首讽刺官府的打油诗! “官府征兵贴告示,说的二十就停止。 白发老翁四十三,也被锁上拉走去。 衙役咧嘴嘿嘿笑:“您老身子骨结实! 保家卫国出份力,别跟我们谈年纪!” 规矩都是官家定,他说你行你就行。 银子到位就能躲,没钱百岁也当兵!” 听清楚打油诗背后的含义后,一股寒意顺着张怀义的脊梁骨一路攀升,他的周身泛着冷,浑身颤栗。 竟然,竟然有人敢无视官家颁布的律法,违规抓人去服兵役,这……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张怀义嘴唇颤抖着,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卢廉明浑浊的眼里划过了一丝煞气。 这清水县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啊,这群衙役们的手伸的可真够长的,竟然还敢插足朝廷兵役之事。 呵呵,他在心里冷笑一声。 直至那群小乞丐走远,卢廉明的脸色依旧难看,见状张怀义只好招呼几个人把人给请进内堂休息,至于其他事,只能是再做打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违规操作征收兵役,还有在清水县门口收保护费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日之功了。 既然已经他们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那背后指定有什么靠山才是。 张怀义想起清水县内那个仗着自己是卢知县的远亲,就耀武扬威的陈暴虎,脑袋一阵疼痛。 第56章 可孙金梅一行人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两刻钟后,杨春喜将怀里仅剩的几个铜板递给了这群流浪的小乞丐。 小乞丐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高兴地手拉着手,绕着原地转圈圈。 “大哥,咱现在有钱了,是不是就不用挨饿了?” 年纪较小的乞丐拉着年纪稍长的乞丐的手,盯着他怀里的铜板直流口水。 馒头,可以买馒头了,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能吃上暄软的馒头,小乞丐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这一刻,这群小乞丐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只有在幻想着即将吃饱肚子的时刻,他们才恢复了寻常孩童那般的天真模样。 在见到王文王武两兄弟的贪官模样后,如今再见到这一群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孩童,杨春喜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在二十一世纪,华国早就已经实现了粮食自由,虽说还有贫富差距,但至少人人都能吃饱饭。 像这群小乞丐的年纪的孩子,那可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半点都马虎不得! 别说吃饱饭了,衣食住用行,哪一样都是有专人专护的,可到了大虞朝,简直就是对照组…… 这种境遇上的落差,让杨春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很想做点什么,可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微薄了,微薄到给完他们应有的报酬后,直接成了一个穷光蛋。 杨春喜有心无力,只能目送着他们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想必那卢县令听到了那首打油诗应该知道她的寓意了吧。 她现在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卢县令身上,但愿她没有信错人,但愿清水县的百姓往后也能过上安居乐业,和和美美的日子。 怀揣着对张县令和他恩师的不确定,杨春喜从茶肆离开,走向了牛车集合的地方。 说来也是巧,原本杨春喜估摸着自个儿肯定是要迟了,可没想到竟然是掐着点来的。 只是,这会儿她怀里一个铜板都没有,杨春喜抿了抿唇,凑到赶车的大爷跟前小声商量着。 “大爷,我这进一趟城,一个没把持住,兜里的钱都花销干净了,你看……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先坐了车,等回家了再拿钱给你?” 杨春喜说完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又解释了两句。 “大爷,我昨天和我婶子坐过你的车你还记得吗?” 见大爷看了她一眼,杨春喜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这个人说话算话,等回去了,指定把钱给你送过来。” “要是你不相信,那就让各位叔叔婶婶们见证,我把我这枝银簪子抵给你,什么时候我给你钱了,你什么时候再把这个簪子还我,你看咋样?” 杨春喜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可要是不坐上车,到家指定就得天黑了,这大冷天的,她一个人摸黑回家,不安全系数实在是太高了。 尤其是想到她从前被打劫转卖的遭遇后,她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己摸夜路走回去,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 也不知道大爷答不答应,总之杨春喜是当做大爷答应了,直接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塞给他。 大爷啪嗒啪嗒地抽了口旱烟,反手又把簪子给塞了回去。 “行了,我信你,你是绣花家新娶的媳妇吧,看着绣花的面我也不能收你这簪子啊。” 大爷一把把簪子塞进杨春喜的手里,沟壑纵横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他招呼道:“行了,左右不过是多拉个人的事,你直接上去找个地坐吧,这钱下回给也成。” 这话一出,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大爷不答应的杨春喜猛地愣在原地。 !!!???? 这就同意了? 幸福来的太快,还没等她多谢几句,她就在大爷的催促声中上了牛车,找了个角落坐下。 依旧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配方,就连周围的邻居都和来时一样,一听到他们唠嗑,杨春喜防备的内心稍稍卸了下来。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她这回来清水县,竟然没碰到孙金梅她们,她们不是在她后面吗? 就算她坐了牛车比孙金梅她们快,但也不至于她都要走了,人还没来吧… 这……该不会是她当时坐在茶肆里喝茶的时候没见着吧? 杨春喜想。 大概率是这样的,要是孙金梅见着自己了,还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一想到她们那副要杀人的嘴脸,杨春喜恨不得见不着她们才好。 至于她们现在在哪儿?管她呢,她管好自己在哪就成了。 杨春喜坐在牛车上蜷缩着自己冻得僵硬的身子,十分有劲地竖着耳朵听着周围人唠嗑。 牛车上的人唠嗑唠的高兴,可孙金梅一行人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和杨春喜分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孙金梅一行人遇到了一个带娃娃的妇人。 也是看着她一个人带着娃娃可怜,想着一块结伴走好歹还安全些,于是便答应了这个妇人结伴的请求。 可没想到……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个黑心肠的! 走到半路大伙儿口渴了,可水壶内的水不多了,这妇人便假意说自己水壶里的水多,可以分给她们,可谁承想…… 谁承想这毒妇人竟然往水里下了蒙汗药! 等她们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钱包丢了,等回过神想去找人的时候,人早就跑的没了影! 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她们自己,连个鬼影都没有! 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眼瞅着离清水县越来越近,孙金梅的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经过商量,她们一群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回家里报信,一拨去县衙报官。 杨春喜坐着牛车刚出了城门,就和臊眉耷眼的孙金梅撞见了。 孙金梅看清了牛车上端坐着的人影后,疲惫的身躯猛地一震。 待她回过神后,牛车已经走了老远。 见状,孙金梅那股憋在嗓子里还没发出来的气只好又闷了回去。 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 想她孙金梅当守财奴都十好几年了,毫不夸张的说,钱就是她的眼珠子啊! 好家伙,她……她就是短暂的发了一下善心,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被人偷了钱! 她奶奶的!这她娘的杨春喜要是不是个灾星,孙金梅能把头割下来给她家二牛当球踢。 她娘的咋回回遇到元歧家这个新来的媳妇就没好事? 邪,太邪了,孙金梅朝着杨春喜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旋即她带着一肚子火气朝着县衙的方向而去。 第57章 这场面只有你上咱几个才安心啊 这头卢廉明屁股还没坐热乎,县衙外就有人喊起了冤。 打从进了清水县,简直就一刻都没有闲过…… 卢廉明抿了抿唇。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还有人喊冤,张怀义怕有什么要紧的事,便朝着卢廉明抱歉地笑了笑。 “老师,你看……” 张怀义颇有些难为情的开了口。 老师远道而来,他这个做学生的连个热茶都没让人喝上,是他这个做学生的失职了。 张怀义的眼底划过了一丝歉意。 “老师奔波劳累,我已让内人为老师在后院收拾出一处厢房,可先去歇息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张怀义作了个楫转头就要走,卢廉明挥手制止。 “慢着!” 张怀义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老师?”他不解道。 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安排妥当? 他疑惑地询问道。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是断案,我就和你一同前去吧,正好也能借此了解了解清水县的风土人情。” “走吧。” 卢廉明笑了笑,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后院,去到前院的公堂上。 此时已是申时末,正是日暮西山之时,也衙役们下值的时辰,原本到点就想溜,可没成想半道竟蹦出几个妇人喊冤。 到点不能走,县衙内的衙役有一多半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在张怀义的指挥下,他们有气无力的升了堂。 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看的卢廉明眉头直皱,他的嘴皮动了动,倒也没说什么,继续端坐在原位。 “威武————” 十个衙役九个板脸,还有一个被卢廉明先前那几鞭子抽的浑身疼。 他们面无表情地拿着枪棒捣地,一道疲软的威武从他们的口里冒出来。 这道威武一出,县衙内威严的气势都落了三分,张怀义听罢,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啪!!” 他拿起手边的镇尺一拍。 方才还有气无力要死不活的衙役们嗖的一下站的笔直,又来劲了。 孙金梅几人哪见过这个场面啊。 自打进了公堂,她们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如今上头那个穿官服的一拍桌,登的一下,她们腿肚子止不住打颤—— 扑通一声,软趴趴地跪倒在地。 “大……大人在上,小人……,不……民妇……民妇冤啊!” 孙金梅刚跪倒在地,两泡清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高水莲跪在堂上低着头,珍珠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下砸,要不是眼泪没重量,都能把县衙的地板砸出一个洞来。 至于其余几个人妇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喊冤,嘴里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一时间公堂上全是妇人的哭喊声,张怀义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都别哭了!” 他又拿起镇尺拍了下桌。 话落,此起彼伏的哭声突地一滞。 孙金梅几个妇人眼睛里的泪就这么蓄在眼眶里,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且说说你们的冤屈,只一人说即可。” 稳住了场面,张怀义暗自舒了口气,他清了清嗓,故作威严的对着堂下众人施压。 眼瞅着当官的就要发火了,孙金梅几个人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凑在一块低着头,一个个的和缩头乌龟似的,没一个人有出头的迹象。 “金梅,你胆子大,还是你说吧,我不行。” 高水莲捂着嘴,小小声的凑到孙金梅跟前说道。 余下几个人也是一样的想法,纷纷点头,“是啊,金梅,咱几个这会儿魂魄都快吓掉了,话都说不全,还是你上去说吧,咱二河村谁不知道你啊,你家有金一个男人都被你管的服服帖帖的,这场面只有你上咱几个才放心啊。” “可不是。” “想想咱丢了的钱袋子,那可是要给家里男人置办东西的钱啊,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贱人,咱得说,要说啊。” 高水莲附和道,又说了句戳到孙金梅心坎坎的话,激的她跪着往前挪了半步,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人啊,民妇,民妇几个实在是命苦啊。” “民妇名为孙金梅,乃是二河村人士,堂上跪着的妇人和我是一个村的,前些日子胥吏去村子里征兵,我男人今年三十三,按照律法是不符合征兵的要求,可那两个杀千刀的胥吏,人不够就拿我男人来凑,我这颗心啊,就像被刀绞了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啊。” “呜呜呜呜呜~~~” 孙金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其他妇人见状也跟着哭诉,其中就属高水莲哭声最为凄惨。 “官府征兵贴告示,说的二十就停止。 白发老翁四十三,也被锁上拉走去。 衙役咧嘴嘿嘿笑:“您老身子骨结实! 保家卫国出份力,别跟我们谈年纪!” 规矩都是官家定,他说你行你就行。 银子到位就能躲,没钱百岁也当兵!” 小乞丐说的那首打油诗骤地浮现在张怀义的脑海. 没想到……前后脚的功夫就有苦主找上门了,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 他这个县令当的可真是好的很啊,衙役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罔顾王法,任意妄为,那清水县百姓们岂不是更遭殃? 荒唐!简直就是荒唐! 一直以来被张怀义刻意压制住的火气,此时此刻就像是秋天的野火一样,四处蔓延,烧的他满脸通红,眼睛仿佛在滴血。 卢廉明也在孙金梅话落后陷入了沉思,他的眼里仿佛淬了冰,周身的低压就连公堂两边待命的衙役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完犊子了。 去各个村里征兵役,若是人没征齐,随意抓几个人补上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了。 眼瞅着这批人一送走,这事也就板上钉钉了,没反悔的余地了,可没想到—— 没想到就在人都要走了的节骨眼上,居然被人给捅出来。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倒霉给她娘开门,倒霉到家了! 衙役们站在公堂上,承受着张怀义和卢廉明身上散发的低气压,简直比卢廉明先前抽的那几鞭子还要叫人难熬。 有干过坏事的衙役此时被吓得冷汗直流,汗水浸湿了他的里衣,一阵风吹过,冻的他牙齿都在打颤。 可孙金梅才管不了这么多,在她心里,这清水县的县令就是最大的官! 如今她心里的不平和冤屈有人愿意做主,孙金梅自然是吐的越干净越好。 她在堂上足足说了两刻钟,说的嘴皮子都起皮干巴了,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第58章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量,谁给你们的自信? 听完后,张怀义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晕,他的身子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张怀义方才强撑起来的威严在堂下几个妇人的控诉中几近消散。 卢廉明到底是见过几十年的风浪,率先稳住,先开口问清楚状况。 “你说你是二河村人士?”卢廉明板着脸询问道。 到底是见过点世面的人,孙金梅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能在公堂上越过县令开口的人指定是比县令还大的人。 如此一来,她自然不敢怠慢,更不敢已读不回。 孙金梅点了点头,答了句是。 见他听罢不说话,孙金梅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终于——在她额上的汗要顺着脸颊往下滴的时候,卢廉明终于开了口。 这声音是多么的亲切,一瞬间就将孙金梅从飘飘乎的状态拉到了现实。 “你方才说的话可都是真话?可有什么人证物证能证明你说的?朝廷办案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俱在,你若是没有人证物证————” 接下来的话,卢廉明不说孙金梅都知道,要是放在昨天他这么问,她指定得吓的尿裤子,可今天,她还真就有人证物证。 人证,自然是她们这几个二河村来的女人,当初胥吏到二河村嚣张跋扈的时候,大伙儿可都眼睁睁地看着呢。 尤其是——高水莲,她男人可和她家有金一样命苦,在簿子上被写了名字。 不过,这名字可不仅仅是在服兵役的簿子上写了———— 还有答应给他们免税收的单子上也写了,白纸黑字,一看就知道真假。 孙金梅压抑住心底的激动,从袖口掏出了一卷被压的扁平的纸张递了上去。 张怀义平复了状态,接过纸张,他解开系带,仔细阅读。 打从看的第一眼,张怀义的眉毛就没松下来过,到最后,他的两簇眉毛聚拢在一起,眉毛中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这土包里,全是他的气恼和愤怒。 看完后,张怀义递给了卢廉明,他的心跳剧烈,胸口被气的发疼。 听是一回事,亲眼看见那又是一回事。 如今这王文王武两兄弟制作假文书的证据就明晃晃的摆在眼前,那些收受贿赂的事情也肯定不是捕风捉影了。 原以为他来了清水县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带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没成想…… 没成想自己手底下却出了败类,他这个清水县的县令做的实在是失职,太失职了! 能让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衙役犯了错,他还有资格做这个清水县的县令,能做这个县令吗? 张怀义的心底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失职感。 明明他刚来清水县时,还在心底暗暗起誓要带领清水县的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可现实却恰恰相反。 这让张怀义怒火上涨的同时也产生了一股深深的内疚感。 这种内疚感就是像是一双大手,骤地把他的心脏捏紧,张怀义只觉得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堂上跪着孙金梅几人感受到台上的人散发的低气压,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了霉头,倒霉的是自个儿。 两边站着杵着棍子的衙役也是一样,可有时候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真的能若无其事吗? 显然是不能的。 尤其是私底下在各个村落收受贿赂,打压百姓的事情被揭发了之后。 这些干了和王文王武相同事的衙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下一刻就能被人剁吧剁吧,下锅煮了。 这种凌迟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特别是张怀义的眼神往这边一扫,他们的心就往上一提,到最后,恨不得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煎熬,实在是太煎熬了。 可张怀义能因为他们内心的煎熬就放过他们吗? 显然是不能的。 他发了火,一直以来张怀义心底压抑住的火气在看清了底下人吃人的面目后,彻底地爆发了。 “砰”案台被砚台砸的震天响。 张怀义的言语里带着爆发的怒火,烧的个别做贼心虚的衙役腿肚子软的发抖。 “好好好,都好得很啊,在其位谋其政,你们穿着这身官服,非但没有尽到官府之人应该尽的责任,反而还卖弄聪明,钻律法的漏洞。” “砰”又是一道砚台砸向案台的砰砰声。 “还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也发现不了了?”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量,谁给你们的自信?是陈暴虎?还是那个已经升迁走的卢知县?” 说到两个像心病一样的存在,张怀义的嘴角微扬,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我这个县令自打上任以来就不得人心,你们瞧不上,看不起我,我认,你们消极怠工,薄待于我,我也认。” “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鱼肉百姓,枉顾法纪,你们这样做,就不觉得亏心?夜半惊醒的时候,就不怕那些被你们搜刮的百姓的魂魄来找你们追魂索命?” 张怀义说出了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委屈,道尽了这段日子的艰辛,更是斥责了衙役们无耻的行径。 也是这时,卢廉明切身体会到了怀义在清水县的处境。 毫不夸张的说,在清水县,怀义就是一个提线木偶般的存在,除了有个县令的名头外,毫无实权,这也是他在清水县不得势的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手腕不够狠,背景不够硬,要是没有这两样东西就想来整治清水县? 简直就是在做梦…… 他这个学生,有些想当然了,以天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为奋斗目标不假,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眼瞅着怀义在奋斗的路上屡屡碰壁,但眼底坚定的火焰却依旧烧的炙热,卢廉明的眼眶泛起了一丝热意。 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只是,单凭怀义一个人的力量是实在是太过渺小,如果把他比方成蜉蝣的话,那卢知县就是在飞行路上的一颗大树,两相碰撞,输赢一目了然。 何况,这仅仅是一颗树而已,在蜉蝣的道路上,会有无数颗树,这其中有小树,大树,还可能有参天大树…… 蜉蝣撼树,何其渺小。 卢廉明伸出自己被岁月摧残了的右手,他看着手背上沟壑的痕迹,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59章 高的杨春喜都觉得邪乎了 “扑通”一声,四平八稳的牛车猛的像一旁偏移。 失重感骤然袭来,杨春喜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困,实在是太困了,连续两天早出晚归,再加上精神紧绷,稍稍松懈了点,困意就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 杨春喜眨巴了两下眼睛,伸了个懒腰,疲劳地打了个哈欠。 “啊~”杨春喜迷蒙眼,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残留的困意也随着这声哈欠消散在空中。 意识回笼后,感受到夜晚寒意的杨春喜耸了耸肩,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嘶~可真冷啊,这会儿的气温简直就和早上刚来的那会儿差不多,空气里弥漫的寒意恨不得能钻进人的骨髓,冻得人四肢僵硬,头脑清醒。 现在她被冻得没辙,是彻底没了睡意。 只是也不知道牛车都走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二河村,杨春喜左右张望了一下,黑不溜秋的,看不太清楚,更辨认不出自己现在在哪儿。 她眯着眼,莽足了劲看,半晌后除了眼睛涨得发酸以外,再没有其他的收货。 哎! 杨春喜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原是认识二河村到清水县的路,可这会儿天黑了,接着天边散发的微弱月光她除了能辨别稍近些的路外,其他的路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她抿了抿唇,决定找个人问问,到底是乡里乡亲的,她们本土人肯定比她这个外来的识路。 “婶子,这天都黑透了,我也估摸不好时辰,咱这离二河村还有多远啊,我这夜里眼神不太好使,瞧不太清。” 杨春喜不知道时辰,找了邻近的一个婶子问。 那婶子倒也是个热心肠的,没多想就回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没上年纪呢,眼睛倒是先不好使了?这天上挂着那么大的一轮月亮,你还看不清路了?你啊。” 她说笑着,然后看了眼周围的路况,“咱现在走到豹子坡了,瞧这路况,大概还有两刻钟就能到二河村了。” 她说着,看着杨春喜问了一句,“你是二河村人?” 杨春喜点点头。 现如今她只身一人来到大虞朝,被周家收留后,也算是半个周家人了,如果是按照户籍文书上的说法,她现在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二河村人。 简直比真金还真。 要硬说她是二河村人,实在是不算错。 只是……问她是二河村人干啥?杨春喜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像是看清了杨春喜眼底的疑惑,妇人捂嘴笑了一声,先她一步开了口,她挥手嗔怪着虚打了一下杨春喜。 “想什么呢?你婶子我瞧着像坏人?不过是逗你玩玩,瞧把你给吓得。” 妇人嗲怪的语气一下就打散了杨春喜心底的戒备,只是她的面色还带着些疏离,这是从她之前被毒妇人卖了后吸取的教训。 这种教训已经让杨春喜形成了一种应激反应,一旦有什么陌生的妇人想要和她拉近关系,她的心底就会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道屏障保护杨春喜不受到伤害的同时,显露出来的生硬的语气和冷冰冰的脸,一般会让人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可这只是一般的情况下,若是杨春喜自己遇到这么个浑身带刺的家伙,早就不说话了。 可这妇人却不一样,她像是没察觉到她言语中的疏离,反倒是一个劲儿的拉着她凑近乎。 那亲亲热热的态度简直让杨春喜感到幻灭,她越是躲,妇人越是说,说到最后,杨春喜的脸已经麻木了。 她木着一张脸,呆滞地听着妇人输出。 “你们二河村的那个里正是不是叫蒋有财?我记得好像是,听说前些日子你们村这里正可被官府的人给坑惨了,我看啊,这就是走了霉运了,就该他倒霉,不然怎么这十里八村的,统共就倒霉了两三家,你们村那个蒋有财还在里面?” “啧啧啧,赔了钱又赔了人,好家伙大半辈子的积蓄全被当官的给嚯嚯去了,这简直就是倒了血霉了啊,可太惨了。” 像是替蒋有财感到惋惜,妇人叹了口气,神情也开始低迷了下来。 只是片刻后,她的眼睛就开始放光,“我跟你说啊,这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或好或坏,那可都是命啊,你们村这个里正遭了这个祸,那就是他的命,他要是能早点去清水观里求道护身符,让观里的唐大师指点指点,指定就能避开这一遭。” “哎~”她叹了口气。 清水观? 杨春喜的眼底沉了沉。 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过清水观的大名了,好家伙,眼瞅着要到家了,还能听到清水观,她今天是捅了清水观的窝吗? 今个儿她在茶肆内可听了不少清水观的事迹,整合整合,那都能出本书了。 毫不客气的说,这清水观在清水县大大小小的百姓的心里,简直就是次于陈暴虎的存在,更有甚者,视它为高于陈暴虎的存在。 这家道观在清水县百姓心中的地位极高,高的杨春喜都觉得有点邪乎了。 若是单单是这妇人的话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清水观里还流传出了什么许愿很灵的说法。 特别是有些没有子嗣的妇人在清水观许愿之后,回了家没多久就怀上了,一时间清水观在清水县的地位简直风头无两。 如果在陈暴虎和清水观之间,百姓们只能选一个的话,指定是清水观而不是陈暴虎,只是—— 只是这陈暴虎的命也忒硬了! 方圆几十里的百姓有不少人许愿让他倒霉,可陈暴虎非但没走霉运,还在清水县内红的发紫,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程度。 这让那些到清水观求愿的人们感到悲伤,但这种悲伤很快就在其他人狂热的簇拥中消散殆尽。 杨春喜结合在清水县内听到的趣闻,还有妇人说的话后,秀丽的眉头缓缓皱紧。 还没等她再问上几句情况,牛车已经到站了,杨春喜愣了愣,在大爷的吆喝声中下了车。 第60章 你家的霉运总算是要走完了。 原本杨春喜和大爷商量的是等下车了之后,她去周家拿钱,然后付给大爷车费。 但是等她下完了车,大爷压根就没停车,他简直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丝毫犹豫都没有,眨眼就从杨春喜的跟前赶着车走了。 就连刚和她说话的婶子都和她招了招手,大爷也太冷淡了点…… 杨春喜一个人在原地幻灭,看着大爷的背影,心里一阵无奈。 这可咋办? 哎,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等待会回了家她去问问王绣花,等有时间再去找大爷把车钱给付了吧。 只能是这么办了,谁让大爷一点面子都不留,一眨眼就跑的没影了,压根就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杨春喜看着牛车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无奈地上扬,笑了一声。 于此同时,周家。 自打杨春喜留下了一封手写信之后,周元歧这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杨春喜去了清水县之后出了点什么事。 他想去清水县找人,无奈却被王绣花和周宝祥给按了下来。 说是他的身子骨不行,如果强去清水县的话,只怕会越来越差。 到时候都不用吃升平药铺买来的假药,就离死不远了。 假药的事情给王绣花和周宝祥两个人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出了这件事之后,王绣花和周宝祥两夫妻对周元歧的身体更加地看重,现在看他就跟看自己的眼珠子一样,一刻都不停眼。 这种沉重的关怀让周元琪感到很闷。 于是在他们第二次开口拒绝他去清水县找杨春喜的时候,他说了昨天夜里他泡了杨春喜家里的祖传秘方,身子明显变好了的事。 王绣花和周宝祥刚开始还有些狐疑。 毕竟自家儿子的身体都已经一二十年没有好转了,难道仅仅只是泡一个澡就能好转了? 这简直就是在说笑。 不只是王绣花,就连周宝祥都觉得他是在说笑。 一向理智的周宝祥只觉得自家儿子是哄他们夫妻两个的。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极低。 什么叫泡个澡身子就能好了?哪家药这么神奇,仅仅是泡个澡就能好了? 这效果简直堪比玉皇大帝的仙丹,真是只有天上有,哪得人间几回闻。 可事实就是这样大跌眼界,周元歧的身体确实在泡了杨春喜家的祖传秘方之后,好转了一二。 仅仅是这十之一二周元歧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快了许多。 这些年来一直压在他肩膀上的枷锁已经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这种向好的趋势,难道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周元歧知道自己爹娘担心的是什么。可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他抿了抿唇,思考该如何说两个人才会接受这个事实。 王绣花和周宝祥两个人原本就是个憨厚的,可周元歧却是一个心眼多的,如今两个憨厚的遇到一个心眼多的,想都不要想,肯定会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可王绣花和周宝祥就是周元歧的爹娘,他耐着性子仔细地解释。 一遍,两遍,三遍,终于在重复第三遍的时候,王秀花和周宝祥坚定的眼神出现了松动。 他们开始信他说的话是真的,至于原因,那自然是他连着说了三遍解释的话,居然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 这在平时简直就是没有的事情。 完全跌破了王秀花和周宝祥的眼界。 等他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纷纷惊呼出声。 他们将周元琪团团围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着他,总算是发现他和昨天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样的穿着,一样的长相,可不一样的是,今天的周元歧看着中气十足的样子,且从他的站姿就能窥见一二。 周元歧的身子高挑,平常站起来看着有一股弱柳扶风的意味,毫不客气的说,有时候虚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所以王秀花和周宝祥两夫妻时常担心周元歧以后会虚弱到连站都站不稳。 实在是他的状况和寻常人太不一样。所以他们才会有这样的担心。 可这种担心在现在这一刻显得实在是有些多余了,现在的周元歧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一阵风刮过连站都站不稳的周元歧了,现在的他看着精力颇盛,瞧着还有说第四遍,第五遍的力气。 这种发现让王秀花和周宝祥两个的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两个人的眼眶内泛起了晶莹的水光。 不容易啊不容易。 他家元歧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罪,吃了这么多的苦,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春喜的功劳。 等春喜回来了,他们一定要好好的谢谢她,不是她元歧都不知道要病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也许——也许这辈子都可能不好,春喜真的是他们周家的救命恩人。 这个云游的老道说的真的是没错,元歧娶的这个媳妇,真的是娶对了,如果当初他们没有给元歧娶这个媳妇的话,说不定这会他的身子已经差到不能再差的地步,一只脚都要踏到阎王殿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他家的元歧就是命不该绝,真是应了老一辈说的那句话,否极泰来,他们家的霉运总算是要走完了。 王秀花和周宝祥热泪盈眶的打量着自己这个病了十几年的儿子。心底泛起了一股热气。 这股热气一直从他们的心口往上冒。朝着他们的脸颊而去,这天夜里他们一夜没睡的疲惫苍白被这股激动的喜悦替代。 这件好事已经让他们把昨天夜里他们的辗转反侧忘却,现在王绣花和周宝祥两个人满心满眼的都是周元歧,希望他以后变得更好。 这种有着明确目标的希冀让王绣花和周宝祥眼睛里那股灰暗的光芒重新又点燃了起来。 他们重新拥有了和生活斗争下去的勇气,至于曾经在升平药铺买假药所耗费的那些钱财,他们也不想计较了。 人这一生所遇到的挫折有很多,生老病死,三灾六痛,可是只要人还在世上活着,就不会被尿给憋死。 不过是损失一些钱财,只要人还是好的,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钱这东西周家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饿肚子。 只要是一家人整整齐齐,能囫囵个的聚在一块。那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更好。 王绣花现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踩在一块云朵上,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都在发胀。 终于在她飘飘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王绣花想起了杨春喜。 坏了,这会儿杨春喜还在清水县,她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清水县。 说完她转头就向清水县的方向跑去。周宝祥和周元琪见状紧随其后,可一家三口人刚跑到门口就被蒋有财挡住了去路。 第61章 杨春喜的手上只怕是没多少钱了。 倒也不是家里有事,主要是蒋有财想和周家商量一下自家儿子去服兵役的事情。 当时那两个姓王的官兵要强行把周宝祥的名字写进簿子的时候,蒋有财已经跟蒋兴旺进了屋子,并不知道当时发生的情况。 也是听人说周家的名字没被写进簿子里,他才周元歧不知道跟官兵说了什么才免去了他们家的兵役。 这不,蒋有财刚缓过劲,就想着来周家问问清楚。 周元歧也没有藏私,当时就和他说了,是因为他报名了会解试,所以才免去了兵役。 蒋有财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没落。 他家的儿子他知道,压根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且不说六艺,就算他六艺过了,他也进不了科考场呀。 这对蒋家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蒋有财怀揣着希望的眼眸里,最后一团火焰终于在周元歧的话音落后熄灭了。 只是这团希望之火熄灭之后,蒋有财还是不死心地追着周元歧问。 见状王绣花和周宝祥催促了几声,但是没有效果,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眼瞅着离杨春喜回来的时辰越来越近,天也越来越黑了。 王绣花和周宝祥心底急的直冒火。 终于在他们心底的焦急之火即将把他们燃烧殆尽的时候,蒋有财停下了问话。 夫妻两人见他终于没了话,压在心底上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他们松懈地舒了口气。 周元歧原本就估摸着时辰,什么时候去接?从家里出发?他心里有杆秤,因此并没有王绣花和周宝祥这么心急。 只是被蒋有财拉着说话久了,心底难免也生出了一些烦躁,不过碍于他二河村的里正的面子上,到底也不能怠慢。 好在天将将黑,太阳从西边落山的时候,蒋有财总算是停了嘴,周元歧松一口气的同时,频频向门口张望。 熟悉的人没有出现在门口,他的眸子闪了闪,剑眉微微蹙紧,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等送走了蒋友财,王绣花和周宝祥火急火燎地朝着村口赶去,那架势完全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体虚的周元歧。 他们风风火火的冲着出家门,刚迈出门就要把门关了,动作之快差点砸上周元歧的脸。 还是王绣花眼疾手快制止了周宝祥的动作,否则的话,还没接上杨春喜,周元歧自己就被门给撞晕了。 一家三口人整整齐齐的走到二河村门口,来到了昨天周宝祥来接人的地方等着。 三个人站在这里,一直朝着大路尽头的方向张望,他们着急地搓着手,跺着脚。 也是在这个时候,王绣花一直昏沉的脑子,突然想到了杨春喜这回去清水县没有问她要钱。 天爷啊,春喜没问她要钱,她是怎么去的呢? 昨个她给了春喜10两银子,但是去清水县一趟给元歧买药怕是花了十之八九,这么一推测,现在春喜的手上只怕是没多少钱了。 就算有也不超过200文!? 春喜留下的信说她要去清水县给元歧再买几副泡澡的药,可她身上就这么几个钱,买完药后还能坐上回来的牛车吗? 想到四海药铺里的药价,王绣花心底的不确定突然涌了上来,这…… 要是春喜没钱坐回来的牛车,一个人走夜路回来的话,那岂不是危险的很?! 这一带夜里可不安宁,从前常常有猛兽出没,虽说现在天寒地冻,猛兽大多都已冬眠了,可这危险却是一点也没少啊。 尤其在遇到蒋大来的媳妇赵桂兰后,三个人更担心了,这几个村里的妇人臊眉耷眼地从村口回来,一问才知道了她们被人打劫了!? 王绣花原本就不安稳的心,这会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要不是有周宝祥在旁边搀扶着她怕是要原地昏倒。 也不知道春喜有没有被抢劫?王绣花连连追问赵桂兰,又得知了孙金梅和春喜起了冲突的事。 又一道惊雷突然劈的王绣花晃悠悠的就要晕倒在地。 她现在十分自责,自责自己没有陪春喜一起去清水县给元歧买药,更自责自己没有关心春喜。 她明明发过誓要把春喜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可这才过了几天啊,她居然就把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王绣花的脑袋瓜子嗡嗡的,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娘,亏的她还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会对春喜好,这…… 这就是她所谓的对春喜好? 她压根就没有尽到一个当娘的责任,一时间愧疚涌上了王绣花的心头。 至于周宝祥,他也和王绣花有一样的心思,觉得周家对春喜实在是太不上心了,才会让他一个女子独自上县里给元歧买药。 这分明……分明就应该是他们男子做的事情,却让一个女子替他们承担了。 惭愧的周宝祥一张老脸惨白的不像活人。 全场唯一稳得住的就是周元歧了,他看着神色如常,可是他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有他身侧握紧的双手,都表现出他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波动。 这种波动让周元歧感受到了一种颤栗,他的眼底波涛汹涌。 一瞬后,他冷静下来。仔细分析赵桂兰的话,再加上杨春喜和孙金梅之前的性子,最后分析出有九成的把握孙金梅不会和杨春喜作对。 倒也不是他自夸,实在是他对孙金梅守财奴的性格已经摸透了。 孙金梅这个把钱看的比自己眼珠子还要重的人,她丢了钱还不比自己的命丢了还要紧? 而且赵桂兰刚才也说了,孙金梅当时丢完钱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带着高水莲几个妇人一块去清水县的县衙报案。 按照她说的时辰来推算的话,就算孙金梅和杨春喜遇上了,怕是也没那个心气神去和春喜纠缠了。 这么一想,周元歧微微颤动的心神又稳住了,见王绣花和周宝祥焦虑到六神无主的模样,他便把自己的分析说给他们听。 稍稍稳住了他们的心神之后,又得知了杨春喜身上的银钱不足,只怕是没有钱坐回来的牛车。 三个人急得直冒火,就连冷风阵阵也只感到热。 就在他们刚走出二河村村时,只听到村口传来一阵踏踏声,借着天边的微光,他们隐隐地看见了一个纤瘦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当走近了,他们看清楚了这个纤瘦的身影是杨春喜后,一直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地。 第62章 人也回来了,可这魂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因着昨天回来的时候,周宝祥在村口等人,因此杨春喜一下车就朝着昨天她站的方向张望。 没看到人,她心底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 就在这股失落即将蔓延至她的眼睛里时,周元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不远的光影交界处。 霎时间,杨春喜暗淡的眸子就像是萤火虫一般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的眼睛亮了亮,旋即提步朝着周元歧几人的方向走去。 王绣花眼神好使,率先一步看到了杨春喜,她一马当先,三两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王绣花拽着她的胳膊,心急的挥着手朝杨春喜身上拍了两下。 “你这孩子也忒让人担心了,你怎么能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就一个人往清水县去了?你知不知道那清水县乱的跟什么似的?你一个小姑娘去了,要是被人给占了便宜,这可怎么是好?” “你……你简直是要急死我了!” 王绣花拍在杨春喜身上的那两巴掌看着重,实则是收了力的。 只是她再怎么收力也是干惯了农活的,这股干惯了农活的力道,着实让杨春喜吓了一大跳。 见王绣花的脸上带了气,她忙拉着她的手赔笑道:“婶子,快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看她嬉皮笑脸一副不知错的模样,王绣花板着脸哼了一声。 哼完后,她瞪着一双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恨不得一根头发丝都看了好几遍,胳膊腿具在,气色也还行,王绣花打量完后,一直隆起的眉毛总算是平了下来。 提心吊胆了大半天,王绣花一颗不安稳的心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安稳了。 她舒了口气,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头也移了位。 “春喜呀!你婶子说的对,你怎么能不和我们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去清水县呢?你都不知道我们几个在家有多担心,下回你可不能这么干了啊!你叔和你婶子的心可经不住你这么吓呀。” 周宝祥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杨春喜连连点头,保证道:“放心放心,没有下回了,我这回已经把需要的东西都给买齐了,等下回再去买的时候,我一定和婶子说一声,到时候我们一块去镇上买,绝对不再一个人悄悄的去县里了。” 听了杨春喜的保证,王绣花和周宝祥板着的脸又稍稍松了几分。 不过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大,尤其是见到了赵桂兰几个人臊眉耷眼的惨状之后,王绣花和周宝祥夫妻两个的心底简直是后怕极了。 于是怕杨春喜没记住,他们夫妻两个又轮流说了她几句。 整整两刻钟,杨春喜被说的连连赔笑,笑到最后脸都快僵了。 还是周元歧开口把她解救了出来。 “爹娘,这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咱还是快点回家吧,现如今这夜里凉的很,别到时候吹了冷风,咱一家几口人全都病了,可就不好了。” 可不就是这个理,王绣花和周宝祥一听话也不说了,忙拉着周元歧和杨春喜一块回家。 夜凉如水,一阵阵泛着寒意的冷风扑在杨春喜的脸上,她的脑袋此刻非常的清醒。 现如今给周元歧买来了他需要的药材,之前那两个姓王的衙役也即将会迎来他们应有的惩罚,清水县还来了一个分得清是非对错的好官。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杨春喜总能喘口气。 呼~她默默地舒了口气。 一旦张县令和他恩师施展手段,这清水县的势力只怕是要重新洗牌了,到那时候,她也许也能赶着这波趁乱崛起也未可知? 杨春喜的眸子闪了闪。 毕竟她的目标可不是小小的一个清水县。 在见识到了清水县那些小乞丐瘦骨嶙峋饿的皮包骨头的模样之后,此刻她想要改变大虞朝粮食格局的意愿变得十分强烈。 现在周元歧的病以及衙役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得好好琢磨琢磨粮食的事。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那群小乞丐,最关键的是这两天她去清水县的时候听到很多人都议论今年是数年不见的大寒迹象。 倒也听王绣花说过,可并没有真切的实感,今天去清水县,县里的粮食疯涨了三成,据说大虞朝各地的粮食全在疯涨。 茶肆里的人都议论开了,城门口没发生收保护费的时候,大伙儿都在议论这事,他们满面愁容,一说起粮食涨价就连连叹气。 可叹气又能解决什么?那些家里没有余粮,也没有银钱的人家,还不是只能落个饿死的结局? 今年罕见的自然灾害,再加上边关匈奴人来袭,粮草告急,大虞朝已经陷入了内忧外患,岌岌可危的地步。 毫不客气的说,现如今的大虞朝已经一只腿都迈进灭亡了。 贪官、自然灾害、匈奴人来袭,这三种情况叠加下来,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上头的人不管,底下的人想管也管不了,这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境况发生在大虞朝各地。 提高大虞朝粮食产量的事情,必须尽快提到日程上。 一行人到了周家,王绣花就抡起袖子做了满满一大桌的菜,为的就是谢谢杨春喜这个周家的恩人,更是为了给她补补身子。 杨春喜去帮忙,被王绣花制止了,于是她只能坐在炕桌边干等着。 她还在想着大虞朝粮食产量的事,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心流的状态。 王绣花忙活好上桌后,看杨春喜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忙伸出手往她跟前晃了晃。 咋的了?她不解道。 这是在清水县发生了什么事了?王绣花忙询问道。 实在是赵桂兰她们几个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莫不是杨春喜去县里的时候也遇上了强盗抢劫? 王绣花见她不说话,开始乱猜。 可是也不能啊,一想到春喜口袋剩的钱不多,她瞬间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按理说强盗抢劫也会抢劫钱多的,像春喜这种兜里没有几个钱,又黑黢黢的,他们还看不上…… 现在药也买了,人也回来了,可这魂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愁啊! 哎!王绣花叹了口气。 第63章 刺激,简直是太刺激了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杨春喜目光散漫的飘向远方,用走神的态度拒绝了周家人的关心。 王绣花和周宝祥用眼神互相探寻着,他们抿了抿唇,神色落寞地叹了口气。 咣当一声响,是什么东西掉了? 杨春喜发散的思绪被这道响声拉拢回来,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周元岐手上的一根筷子摔落在地。 那根筷子掉落在杨春喜的脚边,她俯身去捡,却被一双骨节分明,宽大的手掌抢了先。 肌肤相处的瞬间,一股电流席卷了杨春喜的全身,她嗖的一下收回手,屁股不自在地往后一挪。 她挪啊挪,眼瞅着屁股都要离炕桌十七八里远了还不停,要不是王绣花制止,她非得挪到墙边去。 “春喜,你这是干什么呢?” 王绣花一把抓住杨春喜不断后移的身子,提声问道。 方才捡筷子时,王绣花正在和周宝祥夹菜,压根就没注意到杨春喜和周元岐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杨春喜不断的往后退,还以为是炕上出现了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把她给吓着了。 可王绣花环视了一圈,压根就没有虫啊。 这寒冬腊月的,啥虫不虫的?早就死绝了! 王绣花这么一想,更觉得不太对劲了,她抓着杨春喜的手询问道: “春喜啊,你在清水县就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和婶子说呀,别什么事都压在心里面,到时候非得把自己给憋坏了。” “咱家里有元歧一个病人就够了,可不能再把你也给憋出病来啊!” 王绣花着急忙慌的拽着杨春喜一个劲的说,杨春喜噗的一声笑出来。 “婶子,是真没有什么事儿。”她摆了下手,笑着回。 这话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妥,也不能说是真的没事儿,至少清水县门口发生的那件事还是蛮大的。 杨春喜迟疑了一秒,然后就把清水县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王绣花,周宝祥,还有周元歧三个人说了。 王绣花和周宝祥一辈子都待在村里,哪听说过这种事啊? 他们两个人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情就是前几天在蒋有财家门口,被那两个姓王的衙役拦住,要把周宝祥的名字写到簿子里的那件事。 不对,不止,还有就是前段时间自己家地被放火的那件事。 这两件事情已经算是王绣花和周宝祥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情了,只是—— 只是这两件事情和清水县门口发生的那件事情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滴个娘嘞! 这是个什么世道?一个寻常看门的衙役居然敢拦住官员收过路费?! 这说出去谁信啊?他们清水县居然出现了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 王绣花和周宝祥克制不住喉咙的动作,不停地咽着口水。 刺激,简直是太刺激了。 只恨当时他们不在场,要是自己在场的话,他们指定也跟过去凑那个热闹。 如果能亲眼看见那群贪官污吏被人绳之以法的场面绝对特别的解气! 一想到清水县的贪官即将会被新来的大官整治,王绣花和周宝祥的心里那叫一个舒畅啊。 就仿佛是置身在云层上一样,他们只觉得自己飘飘然的,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到处乱飘。 杨春喜话音一落,周元歧的眸子沉了沉,那双深沉的眸子里藏着许多杨春喜看不懂的东西。 他的反应倒是和王绣花和周宝祥的反应截然不同。 杨春喜愣了愣,但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欲望。 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秘密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秘密,就是只能有一个人知道,如果外人也能知道的话,那就算不上秘密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杨春喜很有边界感的,没有探寻周元歧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厢房内有人开心,有人沉思,那一大桌子被王绣花做出来好好犒劳杨春喜的饭菜,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被剩了大半。 也就是现在的气温低能放得住,要是放在夏天的话,指定得馊,就是不馊,吃了也得拉肚子。 杨春喜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自己吃撑了的肚子,满足的后仰在炕上,惬意地舒了口气。 这副吃饱喝足后慵慵懒懒的模样,让周元歧想起了数年前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猫。 那只猫和杨春喜一样,一旦吃饱喝足过后就会露出一副舒服的神情。 只不过不同的是,猫吃饱之后是给自己顺毛,而杨春喜却是摸肚子。 虽然动作不同,但他们的神情却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周元歧不可控制的喉结上下滚动。 杨春喜舒服地歪着脖子,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自己发胀的肚子,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整整歇了一刻钟的时间,她这才坐起身,帮着王绣花一起收拾碗筷。 人多力量大,虽说王绣花烧了一大桌子菜,光碗筷就有一大堆,但是架不住周家人多呀。 现如今周家一共有四口人八只手,这八只手一起干活,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收拾的一干二净。 月亮高悬的时候,周元歧又泡上了杨春喜祖传下来的药浴。 这一次王绣花和周宝祥没有缺席,杨春喜整个熬煮药包的动作被他们不错眼地盯着看。 两个人的眼睛就像是安了激光似的。视线落在杨春喜背上时,她只觉得整个背都在发烫,下一秒就要着火。 杨春喜擦了把额上的细汗,舒了口气。 也就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若是换作旁人,怕是早就要甩手不干了。 杨春喜擦了把汗,顶着王绣花和周宝祥快要烧死人的视线下,熬煮好了给周元歧制作药浴的药包。 没等她把药包从锅里捞出来,王绣花和周宝祥两个人一边一个站在她身旁,他们伏着身子,凑近了脑袋盯着药包看来看去。 “这就是你家祖传的药包?” “用了这个药包之后,元歧的病就真的能好?” “这也太神了。” 王绣花和周宝祥你一言我一语,对着杨春喜的耳朵左右夹击。 一时间杨春喜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炸了,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停——”她提声道,挥手制止了王绣花和周宝祥问东问西的行为。 天爷啊,这都已经是她今天制作的第二个药浴包了,咋还这么多问题? 娘嘞,就不能来个人救救她吗? 好好好,好你个周元歧,好家伙你一个人倒是泡澡泡爽了,就留她自己受罪! 杨春喜在心里对周元歧气愤的控诉。 与此同时,在屋内泡药浴的周元歧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咋回事?不是才换的热水吗?咋还打上冷颤了? 他捧起一捧水,感受到手掌传来的灼热的温度,心底泛起一丝不解。 第64章 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啊,婶子?! 连着两天药浴泡下去,周元歧觉得自己常年被掏空了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十之五六。 四肢传来的充盈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握紧了拳头,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想去院子里大喊个两声,然后再抱起院门口那个镇宅的石头墩,来来回回地绕着周家院子跑上个五六七八圈。 别说周元歧自个儿想抱着那个石头墩在院里跑上个五六七八圈了,王绣花和周宝祥见到他泡完药浴后那副面色红润的状态后,他们恨不得 现在! 立刻! 马上! 就抱起院门口的那个石头墩,绕着二河村边跑边大喊着,他家元歧的身子终于要好啦。 这一刻,王绣花和周宝祥多年来的担惊受怕,以及肩膀上沉重的担子总算是卸了下来。 他们是喜悦的,泪水充盈了他们的眼眶。 王绣花捂着脸哭,她的哭声响亮,却也夹杂着对十几年来艰辛的释然。 她是喜极而泣的,周宝祥亦然。 中年汉子的眼眶泛起了红,情不自禁地连说好几个好字。 昨个儿他们像是跌到了谷底,今天却又像是飘在了云端上。 要不是春喜的祖传药方,怕他们这会还在谷底下苦苦挣扎着翻不了身…… 周家总算是有一件好事…… 周宝祥的眼神触动,眼底的红意加重了几分。 心情激动了一段时间后,王绣花和周宝祥纷纷看向了一旁的杨春喜,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这股感激之情柔的像水,把杨春喜裹挟其中,不能动弹。 从这一刻开始,王绣花和周宝祥是真真正正的把杨春喜当做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看待了。 甚至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亲。 彼时站在一旁的周元歧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王绣花和周宝祥的眼里只有杨春喜,压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周元歧就像个外人,看着杨春喜和他爹娘亲亲热热,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是他爹娘亲生的,只怕会以为杨春喜才是他爹娘亲生的。 看着他们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周元歧倒是也没吃醋,他上前一步,也加入了他们的欢声笑语中去。 从这一刻起,杨春喜在周家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就比如说她想烧一桶水洗澡,但是还没等她弯下腰往灶台里塞柴火,王绣花就一个箭步上前夺走了她手里的柴,并且强制性的把她从灶台下的凳子上推了出去。 再比如柴火不够,她想去柴房里抱一捆柴,还没等她上手,周宝祥就抢先一步,抱了一大捧柴火。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杨春喜一旦有干活的迹象,还没等她上手,周宝祥和王绣花就纷纷抢先了去。 这种过于关怀的态度一时让杨春喜有些接受不了。 实在是她从小受过的教育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好家伙,这会儿事全给王绣花和周宝祥干了,她干啥?! 这种过分的热情让杨春喜如临大敌,她浑身颤栗地打了个冷颤,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怪,实在是太怪了,绣花婶子和宝祥叔的反应实在是让她感觉到太不适应了。 在杨春喜第n次干活被王绣花插手时,她实在是忍不住爆发了。 “绣花婶子,你们这是干啥?难不成你们还把我当成是泥做的娃娃,啥也不能干了?” 杨春喜闪身躲开王绣花的动作,侧身质问道。 她板着脸,语气带了重音,给王绣花吓了一跳。 她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眨巴了两下眼,“这……这是说哪的话啊,我啥时候把你当成泥做的娃娃了?你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我干啥要把你当成泥人?” 王绣花被问的有些不明白,张嘴反问道。 可这一反问,杨春喜就有话说了。 从得知了周元岐的身子在泡了药浴后好多了之后,他们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待一个外人一样客气。 这种客气不是疏离的那种客气,而是像对待什么要紧东西的那种客气,生怕这个要紧的东西磕到碰到,疑惑着受伤了。 这种关怀让杨春喜知道自己被看重,可再怎么看重,也不是这个看重法啊。 杨春喜能理解,但是接受不了,被这么客气的对待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就像是被猫爪子挠痒似的,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 关键是看着王绣花和周宝祥那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她还不好意思说。 如此一来,就是她只能一直忍受着浑身上下猫爪子挠痒痒似的痛苦。 “婶子,我说你把我当成泥做的娃娃,也不是说你真的把我当成泥做的娃娃,我是打个比方,比方,你知道吗?” 杨春喜先是回应了王绣花的问话,然后又接着说道。 “我知道,周元歧的病好转了之后你们对我很是感激,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来报答,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啊!” “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这些寻常的事,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干,完全就不需要你们来帮我,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如果是一家人的话,还用计较那么多吗?难不成你们只是口头上说说?心底里并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一家人?” “你们一会帮我干这,一会帮我干那,未免也太客气了,客气到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说真的,我是真的把你们当做是我自己的爹娘来看待的,你们对我这么客气,那我往后在周家可咋待呀?” 杨春喜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 “从前咋样就咋样,咱不能就这样过吗?现在这样,我……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啊,婶子?!” 一把心底的话说出来,杨春喜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王绣花哪里知道自己给杨春喜添加了这么大的负担,她把她当成是周家的恩人,只恨不得把她当成菩萨一样供奉。 不过是做一些砍柴、烧水、做饭、洗衣的活,举手之劳而已,咋就说成是见外了呢? 王绣花有些不太理解,但她点了点头,尊重了杨春喜的意思。 既然春喜这么说,那自然有她的道理,反正她照着做就行了。 王绣花放下手里的香胰子,闪到了一边去。 杨春喜见她不再执着不放,终于拿出了自己攥在手心里的小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呼~ 可算是能喘口气了,单就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她简直就要被绣花婶子和宝祥叔围的喘不上气! 总算是解放了。 她哼着小曲,拿着香胰子打了点在小衣上搓洗着。 第65章 耀武扬威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这下好了吧 这头杨春喜在家里哼着小曲,那头孙金梅和高水莲几个在清水县瑟瑟发抖。 原以为告发了胥吏收受贿赂、乱用私刑的事情之后,县令能给自己做主。 就算不能把他们置于死地,好歹也能抽那胥吏几鞭子解解气。 可结果呢。 孙金梅这边话一说完,那边县令就黑了脸。 等她草草的把钱袋子被人偷走的事情说完后,县令只简单的问了那偷钱妇人的相貌特征后就宣布下了堂。 还没等孙金梅几个妇人反应过来,公堂上就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棍棒捣地声以及威武声,下堂之快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不是清水县的县令吗?这就是县令办事的态度? 她们规规矩矩的告发了人之后,非但没有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还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孙金梅和高水莲几个气的火大,但碍于县令的权威,只能把那股窜上来的火气活生生的往肚子里咽。 就算是不处理掉那个胥吏,好歹也把偷她们钱袋子的小贼给逮住吧,这会儿天寒地冻的,要是再没有钱,她们在清水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孙金梅几人在心底呐喊。 就在持着棍棒的衙役快要收工退堂之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那堂上的张县令竟然真的开口让她们几人留宿在县衙内。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简直让孙金梅几人不敢相信,直到被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领到了后堂,她们才缓过神来。 后堂内的厢房内,孙金梅几人围坐在一起,全是一副人在魂已飞的状态。 方才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一场梦,昨个儿还在二河村的她们,今天居然住到了清水县的县衙内。 好家伙,这……这十里八村的,还真没听说过击鼓鸣冤的人能住进县衙内的后堂的。 直到那名上了年纪的老仆敲门告知准备好了热水后,孙金梅几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了神。 这一刻妇人们的眼底难掩激动,方才在公堂之上强装镇定的后怕一时间涌了上来,她们只觉得自个儿的半边身子还在发麻发抖。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孙金梅几人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状态,要不是有人敲门,她们只怕要发呆上一整天。 “砰砰砰。”屋外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是谁?孙金梅几人猛地回过神,还以为是昨夜里的老仆来了,慌忙把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穿着官服的衙役,他的眼睛生的极长,带着上扬的弧度,这双没有温度的眼神再加上他那副不苟言笑的脸,开门的一瞬间简直要把孙金梅的魂给吓掉了。 有些个胆子小的,譬如高水莲,在见到衙役腰间别着的那把泛着银光的刀鞘后,不可控制地惊呼出声。 孙金梅自觉自己还算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她清了清嗓子,下一秒挺直了腰板。 她佯装淡定问了句,“官爷,这是找我们有事?莫不是偷我们钱袋子的小贼抓住了?” 她赔笑着找了句话,脸上扯出了一个不是那么生硬的笑容。 如果忽略她声音里的颤抖声的话,寻常的人只会觉得她的胆子极大,在面对冷脸的官兵时都能稳住心神。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孙金梅一直强装的淡定在看向衙役那双微微眯起的狭长眼睛后,一瞬间就碎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碎片。 她的眼神飘忽,腿肚子一直抖个不停。 恍惚间,她看见了衙役的手压在了腰间那副擦的发亮的刀鞘上,孙金梅一直提着的心砰砰砰的乱跳,恨不得要蹦出体外。 四周静的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孙金梅额上冷汗直冒,面上维持着的生硬的笑容即将破功之时,那衙役总算是开了口。 “昨日你们状告的事情有进展,大人命我带你们去公堂,辨认下人。” 呼~ 还以为是个啥事,原来是这啊。 衙役的话一出口,包括孙金梅在内的几个妇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很快,她们就被带到了公堂之上,挎着一篮子高粱面煎饼的老仆见状,愣了一瞬,旋即又朝着厨房的方向而去。 公堂之上一如昨日,刚迈入,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这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让孙金梅几人大半天没吃东西、饿到痉挛的胃部瞬间没了闹腾的动静。 她们屏住了呼吸,跪在了昨日跪的地方。 只是那地方如今多了两个人,正是多日前曾去过二河村征收兵役的王文王武两兄弟,他们此时跪在堂前,用一种极其恶毒的眼神看向孙金梅几人。 孙金梅几人被这道带有杀气的眼神瞪的一惊,半个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大,大人。”她们整齐划一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目光一致的望向了公堂之上,端坐在案台前的清水县县令,张怀义。 张怀义接收到她们的担惊受怕,拿起手边的镇尺往桌上一拍。 “啪”的一声,还没等他开口,不安分的王文王武两兄弟一瞬间就像是被拔了毛的鹌鹑,缩起了头,没再敢放肆。 听着堂上回荡着的威严的镇尺的啪声,孙金梅几人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安全感。 她们缓缓地抬起自己不断佝偻的脊背,对上王文王武两兄弟时,面上多了些底气,没再畏缩。 公堂之上恢复了平静,张怀义便进入了喊孙金梅几人来的正题,他正襟危坐在案台前,板着脸沉声朝她们发问。 “孙金梅、高水莲、卢爱花、马招娣、王大妮,你们且看看,堂上跪着之人,可是当日去二河村征收兵役的胥吏?” 被叫到名字的孙金梅、高水莲、卢爱花、马招娣、王大妮几人先是浑身一震,待回过神后,瞧着跪在一旁,穿着一身凌乱官服的王文王武两兄弟点了点头。 在她们点头的瞬间,王文王武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 在瞥见公堂之上县令认真了的表情之后,他们慌了神,他们哆嗦着开始求饶,“大,大人,我……我们兄弟两个当时实在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还望大人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他们边说边求饶,见求饶不管用,又开始搬旧情,“大人,我们兄弟两个在县衙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就算是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啊,你就看在往日里我们兄弟两人为县衙尽心尽力的份上,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王文王武一个接一个的磕头,额头磕破了也不停下,那副求情的态度看的孙金梅几人心中舒畅。 她们在心里嘲讽,当初在村里耀武扬威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这下好了吧,总算找到人能治治你们了。 孙金梅嗤笑了一声,见他们那副哈巴狗似的落败惨状,只觉得十分解气。 第66章 如果目光有温度的话,王文王武两兄弟早就死了 “功劳?你们还想和我谈功劳?自从我到清水县当差以来,你们立了什么功,有了什么劳?还想和我谈功劳?” “难不成你们所说的功劳就是去各个村里收受贿赂?滥用私刑?我是让你们干事,还是让你们去耍威风去?” “你们还想和我谈功劳?!” “简直可笑,可笑至极!” 张怀义猛的提声,吓了王文王武,以及堂上跪着的众人一大跳。 众人的心战栗不止,浑身发着抖,公堂两边持着枪棍的衙役们见状,也是猛的一抖,枪棍险些要松手。 自从张怀义到清水县之后,办理案件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从没有正经的在公堂上发过飙,像现在这种他被气的发抖的情形还是头一回。 可这头一回就把堂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老实人发飙可不是说着玩玩的,纵然县衙里大多数人都看不起张怀义这个外来的没有背景的县令。 可再怎么看不起他,张怀义也还是比他们略胜一筹。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只是个没有权势的九品芝麻官,发起飙来也能吓死个人。 吓掉魂的尤其是那些没有见过官员发飙的人。 卢廉明捋了捋胡子,静静看着公堂之上所发生的一切。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看见张怀义发飙,他很是淡定。 这种淡定和公堂上那些吓的浑身冷汗直流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卢廉明悠哉哉的看了眼跪在堂上瑟瑟发抖的王家兄弟。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王文王武兄弟两的脊背一步步的向上爬升。 冷,很冷,实在是太冷了,这种冷不同于公堂之外皮肤接触空气的瞬间被冻的起鸡皮疙瘩的冷。 而是深入皮肤——钻入骨髓的寒冷。 王文和王武像是置身在冰窖内,冷的浑身止不住的打哆嗦。 身子哆嗦的瞬间,王武对上了卢廉明那双泛着寒意的眼睛,又是止不住的一颤,他的瞳孔震动,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他慌忙忙的收回眼。 王文慢了半拍,但也在身上的凉意即将蔓延到心脏的瞬间收了眼。 呼~呼~ 这瞬间他们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张怀义说的话,低头的瞬间脑海中只浮现出卢廉明那双深沉但泛着杀气的眼。 耳边传来王家两兄弟急促的呼吸声,孙金梅瞥了眼,又白了一眼过去。 该,这就是该的,谁让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抓人? 乱抓人也就算了,还把她家有金的名字给写上了,这不是找死吗不是? 她家有金那可是她家的顶梁柱,在家里干活几十年了,干活老手倒是不假,可那是能去边关和匈奴人打仗的人吗? 简直就是笑话!! 如今见到王家两兄弟这副怕的要死的模样,堂上最开心的莫过于孙金梅和高水莲两个人了。 她们心里清楚,只要县令给自己做了主,说不定自家男人在兵役簿子上写的名字也能被划掉。 这种隐秘的期望让她们红了眼,孙金梅和高水莲看着王家两兄弟,目光就像是狗看见了骨头一样炙热。 不,也许比狗看骨头还要炙热,毕竟狗看着光流口水,孙金梅和高水莲的眼里直接就冒激光了。 如果目光有温度的话,王文王武两兄弟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第67章 他张怀义,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周围炙热到快要把人给烧焦的目光让,王文王武两兄弟置若罔闻。 但公堂之上——张县令一旁那个脸生的老者的目光才是真的让人胆战心惊。 想必,这就是昨日清县内传开了的那位张县令从京城远道而来的恩师吧。 完蛋了,完蛋了,现在王文王武两兄弟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回怕是他们再怎么求情也是碰到铁板上了,县门口的范水和范七两兄弟可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听说昨日张县令一得知了范家两兄弟在门口的所作所为后,大动肝火,当即就下令把他们关入大牢,一人打了好几十个板子,现在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据说当时范家两兄弟被叫到县衙的时候,还使了银子让人去给家里人报信。 平日里范七就是仗着自家媳妇在陈暴虎家当差的关系,成日里在他们跟前耀武扬威的。 可这会儿他还想仗着这层关系让陈暴虎出面来给他求情? 简直就是做梦! 王文王武两兄弟压根就不信! 一个好歹和清水县的霸王陈暴虎家沾亲带故的范七都没能逃过打板子这一劫,难道自己就能逃脱的了? 王文王武没这个自信,更没这个底气,今日他们兄弟两个可真是常在河边走,鞋都湿透了! 还是滴水的那种。 办事的时候收受点底下人递过来的好处,这都是多少年的习俗了,自从卢县令当令以来就是这样。 十好几年了,没想到玩了一辈子的鹰,反倒被鹰啄了眼睛。 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憋屈! 县衙里十之八九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干了坏事,可偏偏,偏偏就他们两个穷得叮当响的被当成了鸡来杀。 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王文王武兄弟俩的心底憋着一股无名火。 王武的嘴唇翕动,被张怀义指控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眼神在触及到一旁衙役们眼底喷出来的怒火后,涌到嘴边的话到底又咽了回去。 他们身死不要紧,可他们的家人呢?死不死的倒也不打紧,可他们死了以后他们的家人还要在这个世上活啊。 想起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久卧病榻的老娘,这一大家子的性命可都关系着他这张嘴呢。 他们不能说,坚决不能说,就是现在立刻马上被打死了也不能说,他们的命不是命,可那一大家子的命还是命啊。 就在王文的表情松动,即将要开口反驳之时,王武一个眼神制止了他,他摇了摇头,用嘴唇比划了家人二字。 家人?!这两个字就像是开关一样,在王文读明白的瞬间就闭了嘴,闭嘴的瞬间,就连他微扬起的脖颈也低了下去。 张怀义大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招?真当是在玩家家酒,和他们闹着玩呢? 看来不上点私刑是撬不开他们这张嘴了,下一瞬,张怀义就命令人拿来了夹手指的木板。 一旁的衙役见状,有些不忍,那些和王家两兄弟同流合污的人见此场景后更是大惊失色。 他们生怕王文王武两兄弟受到刑罚之后真招出来点什么,于是开口求情道。 “大人,这木板要是上了,王文王武两兄弟就是不死也得残废了啊,若是这两兄弟真是被人给冤枉的话,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是啊大人,这木板上了,手指头指定得废,这要是废了,王文王武往后还咋生活啊,大人,要慎重啊。” 慎重,慎重,这两个字一钻进张怀义的耳朵里,他就怒斥一声,“怎么,你们是在教我做事?” “你们要是看不惯我这个县令的做法,要不你们去替他们受罚?平时怎么就看不出来你们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呢?这会儿要给王文王武上刑罚的时候,你们倒出来求情了。” “怎么,难不成你们也和王家两兄弟一样,也做了收受贿赂,鱼肉百姓的事?” 张怀义眼神一凝,如闪电般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的朝着为王文王武两兄弟求情的衙役扫去。 眼神接触的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划过全身,这两个求情的衙役腿肚子一软,慌跪下求情。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人……小人实在是不敢,也没这个胆子干那事啊。” “是啊,是啊,大人,都是小人的错,瞧我这张嘴,就会乱说。”另一个求情的衙役边说边掌嘴,掌完嘴后,脸上又挤出了一道谄媚的笑。 他微直起身,愤怒的指着王家两兄弟,”我看他们就该打!别说是夹手指了,就是上板子那也是不够解气的,一个当官的,居然还占百姓的便宜,这不是丢我们的脸,丢整个清水县的脸吗?” “丢咱们的脸不要紧,可要是丢了清水县的脸,那就是丢了大人的脸,丢了大人的脸,可不就是该打?!” “要我说,这王家兄弟简直就是罪该万死!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千刀万剐都还不够!” 他话音刚落,就惊呆了一旁一同求情的衙役,好家伙,真他娘的会舔啊! 这家伙一张口,三句两句的就把自己给撇干净了不说,还追着县令拍马屁。 简直,他就没见过这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像是悟了什么,话说少了的衙役顿觉不够,他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张怀义抬手打断。 “行了!别在这给我油嘴滑舌,最好你们没做过那事,若是你们也做了,今日王家兄弟就是你们的下场!”张怀义后半句带了重音。 这话他不仅仅是说给这两个求情的衙役听的,更是说给这公堂上的每一个人听的。 他张怀义,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更不可能放过一个坏人! 从前他忍,是因为羽翼未全,为求明哲保身,可如今不一样了,这么多年,这清水县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想起昨夜里老师跟自己说过的话,张怀义的心底更增添了一股底气。 “行刑!”张怀义怒目圆睁,一根签被扔在堂下。 签落地的瞬间,王文王武想起了行刑场上犯人被砍头的场景,霎时间他们的脸色极其惨白。 一股危险的恐惧在王文王武的脑子里炸开,他们开始求情。 “大人,大人饶命啊。” “不要,不要,大人不要啊。” 王文王武挣扎着要摆脱,可却被人钳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被木板夹住。 手上的木板在慢慢收紧。 “啊啊啊啊。”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指席卷全身,王家两兄弟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公堂之上。 第68章 婶子,这话在家里你已经问了十好几遍了 公堂上审讯的如火如荼,这头杨春喜也早早的来到了地头。 当时周家的三叔一把火把周元歧家村东头辘辘井旁边的那块黑土地烧的惨不忍睹。 纵然救火的及时,但还是折损了一大半土地进去。 若是王绣花和周宝祥是个不好说话的,这损失的银两要也要了,好歹还能和地里的损失对平。 可偏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一直顾忌着周守义是周家的长辈亲戚,上下嘴皮子一张就说算了。 连争取都没争取过…… 杨春喜打心底里不想算了,可奈何王绣花和周宝祥两个人吃了秤砣铁了心,她提起了好几回,全说算了…… 到现在,杨春喜已经没在他们跟前提起这事了,压根就没用。 周元歧倒是也提过两回,但也是被相同的理由给搪塞了过去,无奈,也只能是叹气而归。 除了接受这块烧的黢黑的黑土地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解决办法了,谁家家里有两个钻了牛角尖的长辈呢? 杨春喜围绕着这块被烧损了的地踱步,王绣花跟在她后面,一头雾水。 “春喜啊,你这是干啥呢?咱这地还有没有得救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样一句话不说,就围着地走,婶子心里慌啊。” 王绣花原也是做好了这块地废了的准备的,可奈何春喜说家里有祖传的方子,这块被烧损的地还有的救,顿时她的心底就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期望。 一开始她也是抱着孩子说笑而已的态度,可元歧的病因着春夏家祖传的秘方是实实在在的好转了。 这种好转让王绣花看到了希望,她之前怀疑的态度也在无形之中发生了偏移。 她确实是希望自家的地能被挽救回来,可看到这块被烧焦了的地,王绣花的心底就像是被用刀绞了一般,痛到不能呼吸,心跳都快要静止。 大雨过后,地里的黑色痕迹依旧冲刷不尽,这片黑漆漆的痕迹,让王绣花想到了当日地里大火纷飞的场景。 她的呼吸一窒,心底基于元歧好转的那点子笃定又开始出现了动摇。 尤其在触及到杨春喜眉间那道锁紧的痕迹后,王绣花心底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春喜啊,你倒是说句话啊,咱这地到底还有没有救啊,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你就和婶子说句实话,也好让婶子安心不是?” 王绣花着急的问,杨春喜先是从思索中回神,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她回了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 “婶子,这话在家里你已经问了十好几遍了,还没问腻啊。” 杨春喜笑了一声,然后调侃道。 “你可别小瞧了我,只要有我在,这地保管能救,只是怎么救,该怎么下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杨春喜底气十足,有些傲娇的昂起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瞧见她眼底的坚定,王绣花悬在半空中那颗不安的心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些。 可看着眼前这一大块黑不溜秋的地,她的心里是真犯愁啊。 简直就是要愁死了。 对于周家这个三叔,王绣花都快被气笑了。 要不是碍于他是周家的长辈,再加上他家狗蛋那几个娃子可怜,说什么她都要讨一个公道回来。 要钱?三叔家穷的叮当响,就连狗蛋那几个娃子都要靠着街坊邻居接济着过日子。 要人?那几个娃子还就是个半大娃娃,连话都说不全,咱要来给自家干活? 那不是虐待人吗? 唉,一想到狗蛋那几个娃子过的日子,王绣花就忍不住直叹气。 只是叹气归叹气,活还是得干的,就着杨春喜打量地里情况的功夫,王秀花也没闲着,她和周宝祥下了地,准备先把地里烧焦了只剩下半截的麦秸秆子拔了。 那些个长短不一,烧的乌漆嘛黑的麦秸秆子被王绣花和周宝祥夫妇拔出来,整齐的码在一旁。 杨春喜绕着这块地打量了一圈后,心底大概有了成算,转头也加入了拔秸秆的队伍中去。 俗话说的好,人多力量大,纵然地的面积不小,可架不住人多啊,除了周元歧没来,周家人这回可是全出动了。 杨春喜从前在农大的时候就没少干农活,王绣花和周宝祥就更不用说了,纵然家里有些家底,可到底也是干惯了农活的,速度自然不会多慢。 三个人在地里埋头苦干,也不知道干了多久,杨春喜只知道她的身上湿了干,干了湿,如此反复了好几回了,地里的麦秸秆还没被收拾完。 她微微直起身,捶了锤自己弯腰久了而有些隐隐作痛的腰部。 呼,杨春喜呼了口气,从腰间取出了从家里带来的水壶。 她解开塞子,仰起头,试图从水壶里倒出水喝,可奈何气温实在太低,清晨刚从家里装的滚烫开水,全结成了冰块。 杨春喜一只手托住水壶的底部,另一只手轻拍水壶的壶身,她仰起脖子等了好半响,也没见有一滴水下来。 日头的照耀下,杨春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干巴了。 喝不到水,她只能无奈的把水壶盖子拧紧,放回了腰间。 哎,杨春喜叹了口气。 她舔了舔自己由于缺水而微微起皮的嘴唇,口水湿润了她的唇,杨春喜抿了抿唇,弯腰准备继续拔麦秸秆。 就在她即将弯腰之际,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迎着光从远方走来。 一时间杨春喜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她抬起胳膊用手肘那块还算干净的布料揉了揉眼。 睁眼闭眼,一直重复了两三回后,那人依旧还在原地! 周……周元歧,他怎么来了? 这天寒地冻的,他身子骨也没好全,这会儿要是着了风寒,那前几日泡的药浴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简直就是胡闹,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杨春喜的心底点燃,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拔麦秸秆了,一个箭步就迎了上去。 杨春喜心底憋着火气,再加上干了半天的活没喝上水,更是火上加火,她气鼓鼓的冲到周元歧跟前质问。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这身子还没有好全得静养的吗?不过是泡了两天药浴,稍好了一点,你就开始不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了?” 周元歧还没站定,就被杨春喜一连几个质问问住,始料未及间他愣怔在原地。 他眨巴了两下眼,手里的篮子举到半空,刚想解释两句就被王绣花突如其来的话语截断。 “元歧,你怎么来了?”王绣花干活干的入神,余光瞥见周元歧来了,惊呼出声。 第69章 非得这时候拆台,这不是找打吗不是? 元歧来了?埋头干活的周宝祥听罢,一个激灵转过头看去。 可不就是元歧,那拿着篮子的娃可不就是他家元歧? 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周宝祥急忙忙的迎过去,接过周元歧手里沉甸甸的篮子。 “这时候你咋来了?不是叫你在家里静养吗?你这身子好不容易才好转了些,别到时候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就又倒下了。” “眼瞅着这日子一天接着一天的过,没几天也就过年了,这年一过,离你会解试的日子可就不远了,你之前不是说,等日子一到,就到镇上和范家的少爷一块学六艺吗?你这身子要是不养好,还学个啥六艺?” “你这样,不是让我和你娘,还有春喜为你担心吗?” 周宝祥没管周元歧到地里有什么目的,接过篮子,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说。 周元歧被说的一愣,然后冲着他笑了笑。 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的出来? 周宝祥看到他脸上那抹笑,喉头一梗,他好说歹说,偏这这孩子自己还不当回事,真是愁死人了! 虽说他家元歧从小就是个省心孩子,做事情也是个有成算的,可再怎么有成算,在他们跟前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甭管他多大,多有本事,就算现在七老八十了,也只是个孩子。 看着自个儿的孩子缺心眼似的,笑的没心没肺,周宝祥简直就无奈。 哎,他叹了口气,还想再说几句。 “啪” 下一秒,一道巴掌带着风就甩到了周守义手上。 巴掌挨过的地方就像是被老鼠夹夹过似的,周宝祥疼的嘶呼了一声,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嘶——”手腕处的疼痛席卷到全身的同时,周宝祥倒抽了一口凉气。 光是听着声音,杨春喜都觉得疼。 见状她咬紧了腮帮子,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也挨了王绣花的毒掌。 受不住,实在是受不住。 看着宝祥叔手腕上红了一大片,杨春喜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点了一根蜡,她祝他好运。 也许是杨春喜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王绣花真的没再使出自己的毒掌,而改成了翻白眼。 光这一会儿的功夫,周宝祥就被眼刀子刮了十七八次,杨春喜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欲哭无泪四个字。 “咱家元歧好容易好多了,敬点孝心来给我们几个送饭,原本是件好事,可你倒好,上下嘴皮子一张,叭叭叭的说个不停了,还有完没完了?” 王绣花左手叉腰,右手提起周宝祥的耳朵怒斥道。 好容易元歧身子好了,不过就是送个饭罢了,身子还能更坏了? 没看见元歧那副满面红光的状态吗?这分明就是越来越好了啊。 老头子就是拎不清事,孩子就是想尽尽孝心,非得这时候拆台,这不是找打吗不是? 王绣花眼底冒着火星子,周宝祥见状讷讷地舔了舔嘴皮子,没敢再说话。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站在一旁跟个没事人似的周元歧,最终摇头叹了口气。 唉~ 这声唉落到王绣花的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狠狠地瞪了周宝祥一眼,然后凑到他跟前,屁股一挤,直接把他怼到了一旁。 周宝祥踉跄了几步,十分受伤,“……” 杨春喜看着好笑,噗嗤一下笑出声,宝祥叔那副我是谁,这在哪儿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杨春喜笑着,眼角眉梢都带着弯弯的弧度。 半天的田间劳作所带来的疲惫似乎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一时间周围回荡着周家四口人的说说笑笑,一派其乐融融。 只是此周家,不是彼周家,周宝祥家的周家人笑的开心,周守义家的周家人却愁的嘴里都流苦水。 田永娣坐在炕前,看着自家炕洞底下没几根的柴火,愁的直冒眼泪。 “他爹,你这成天的不着家,家里的柴火眼瞅着就要见底了,你给想想法子去整点回来啊。” 看着炕洞底下明明灭灭的火星子,田永娣叹了口气。 “啪嗒”一声,周守义一把把手里的烟杆子甩到炕桌上,“这她娘的还用你说?我看不见?” 他虎着脸吼道,吼的田永娣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你个老娘们成天到晚的没事干,有这功夫叫我去砍柴,还不如自个儿去砍点柴回来烧。” “我可告诉你了,我这身子前些日子被孙金梅那个贱货给打坏了,还得养上好些日子才能好,还让我干活?你是巴不得你男人死,再找个第二春是吗?” “你个娘们就是毒,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他娘的伤没养好,还想让我去整柴整钱?你他娘的也说的出来?” 周守义噼里啪啦一顿话说的田永娣白了脸,她脸色发白,嘴唇嗫喏着。 当初打完架后,她请大夫来看了,大夫说,周守义那都是皮外伤,养上几日就好了。 为了给他养伤,他们一家子把自己嘴里的吃食省下来给周守义吃,为的就是让这个家里唯一的成年壮劳力能好起来。 可……可这都五六天了,眼瞅着周守义脸上的气色越来越红润,甚至都能和村里的王二麻子那几个不着四六的人吹牛吃酒,却还不愿意干活。 田永娣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张了口。 可……可周守义这态度,着实让田永娣哑火,咋别人的男人都顾着一家老小的死活,偏她家的男人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 哎,田永娣看着炕上排排坐的几个娃娃,心底苦涩。 一股酸涩感在眼底翻涌,豆大般的眼泪顺着田永娣的脸颊滑落,周守义见状,眼底划过了一丝厌烦。 “去去去去,成天的就知道哭,哭哭哭,你也不嫌晦气,你要哭,就滚一边哭去,别在我跟前哭,看着烦人。” 周守义又拾起了烟杆子,抬眼看见田永娣哭个没完,厌烦地摆摆手。 那副十分嫌弃的眼神落在狗蛋的眼底就像是一道火星子,瞬间点燃了他眼底的怒火,他攥了攥拳,死命压制住心底那股想干架的冲动。 就在屋内即将上演父慈子孝的场景时,一双绵软的小手突地牵住了他。 狗蛋低头,是小妹。 小妹被家里沉重的氛围吓得不知所措,她战战兢兢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握住了狗蛋那双被寒风冻的满是冻疮的手。 炙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狗蛋一愣,他抿了抿唇,反手握住小妹的手。 望着炕上吞云吐雾的周守义,他的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第70章 就算是有招惹是非的心,也没这个胆子 当初杨春喜用蓝牙检测过周家这块被烧损的地,如果想要土壤恢复原有的活力,得先用松犁破碎40-60CM钙板层,再将玉米秸秆粉碎后深翻30cm。 这种需要方方面面都顾及的事情,可不是一日之功。 杨春喜和王绣花他们从天亮干到天边蒙上了黑,也只是把地里那些个被烧的参差不齐的秸秆给拾掇好了。 这还只是第一步,后面还得犁地,还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最终几人一合计,决定放手,明天再干。 左右家里的年货备的也差不多了,临近过年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的话,怕也就是在家里猫冬,现如今时间多的是,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这大半天王绣花看杨春喜地里的活计干的有模有样的,心里对这块地能恢复到从前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自然也就没之前那么着急了。 况且今天大半天都扎在地里,虽说王绣花自个儿就是个干农活的,可这大半天过去,她是腰酸背痛,哪哪都不得劲。 她都这样了,春喜还能好? 王绣花心里合计着得休息两天再干活也不迟,她看着杨春喜的眼底泛起了青黑,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连着两天春喜都起早去清水县,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偏还和他们到地里干活了,真是苦了春喜了。 王绣花抿了抿唇,心疼的看了眼一旁呲着牙笑的杨春喜,愧疚非常。 大半天的劳作下来,杨春喜确实是有些吃不消了。 自从穿越到了大虞朝,算上之前备考农科院的日子,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真正的下地干过活了。 现如今她猛地一干,杨春喜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疼,她的波棱盖,胳膊肘,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不过看着一旁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秸秆,再看着地里干净的模样,杨春喜的心里乐呵啊。 总算是了了一件事了,万事开头难,从今天起,这块地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杨春喜浑身轻松地舒了口气,只觉得鼻腔里的空气都格外的清新。 “春喜啊,还愣在那干啥啊?咱回家去。”王绣花一连喊了好几遍,才把走神的杨春喜喊回神。 要不是她喊,只怕她这会儿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杨春喜回神,她不情不愿的再看了眼这块即将恢复生机的黑地,跟在王绣花和周宝祥的身后离开了。 太阳落山之前,三个人走进了二河村,一踏进二河村,杨春喜只觉得空气中都带着几分微妙。 只大半天的功夫,村里多了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杨春喜不认识,觉得面生的很,远远的只辨认出这些人里没有之前来二河村的那两个胥吏。 不过……这时候来二河村,难不成是县衙里出了什么事? 不对,瞧这架势,应该是小乞丐传递给县衙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 想到自己在清水县的所作所为,杨春喜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同于杨春喜淡定,王绣花和周宝祥进了村一见到这几个衙役,魂都吓掉了半截。 我的个娘嘞,这她娘的朝廷还有完没完了?才征了兵役没多长时间,这是又来? 难道县衙就这么缺钱?非得紧着二河村来薅? 过分,太过分了,王绣花和周宝祥在心底咆哮呐喊,恨不得冲上前把这几个光吃饭不干实事的衙役狠狠的收拾一顿。 无奈只是心里逞威风,面上依旧平静如水。 由于蒋有金他们被抽鞭子的经历,二河村的人见到穿官服的,那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只有夹紧了尾巴不敢动弹的份,谁还敢真的招惹是非啊。 招惹是非,那都是有背景的人才能干的事,像他们这种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的人,就算是有招惹是非的心,也没这个胆子。 里正家出钱又出力,到后来一件事也没办成,可不就是下场吗? 二河村的一众人,除了杨春喜是真的不怕以外,其余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从衙役的官服上移开,生怕他一个生气,抽自己几鞭子。 一想到被鞭子抽到皮开肉绽的画面,有些没稳住的人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河村的人刻意闪躲,衙役自然是感受到了,只是感受归感受,该办的事情还得办好,他看了眼二河村的里正蒋有财,旋即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纠结。 临走前张县令那副快要吃人了的模样还浮现在眼前,他们牙一紧,宣布了赦免蒋兴旺、蒋有金、以及蒋富贵的兵役的事。 这句话落,简直就像是晴天的里一个霹雳,炸的人外焦里嫩。 众人纷纷呆在了原地。 什么叫赦免蒋兴旺、蒋有金、以及蒋富贵的兵役? 前几日这三个人的名字不是才被胥吏写到了簿子上?眼瞅着就要到交人的时候了,这时候说赦免? 赦免? 这话听着咋就这么玄乎呢?真的能被赦免吗?该不会是这群衙役骗人的吧? 一想到当日王文王武那两个从清水县来的胥吏的做派,他们就觉得不太可能。 二河村有一半的人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向了方才说话的那个衙役。 “大人,你这话说的可是真的?咱村里那几个超了年纪,已经被写上了簿子的男人真的能不去边关,对抗匈奴了?” “这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真实呢?我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有人觉得太不真实,伸出手捏了把脸,手指使力的瞬间,他猛地嘶呼了一声。 疼痛声让四周人清醒,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我的个娘嘞! 衙役也不管人相信没相信,总之消息他是带到了,衙门给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至于其他人什么反应,压根就不在他考虑的范畴内。 况且他就是多想,衙门也不会给他多发一文钱的俸禄,与其那样,还不如不想,至少自己还能松快些。 只不过——除了把消息带到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当初王家兄弟两个所收到的赃款。 虽说这两兄弟当初收了不少,可这些天过去,被挥霍了小半,剩下的也该物归原主了。 第71章 貌似这个长脸衙役在县衙里还是个有地位的? 蒋有财压根就没想过给出去的钱能回来,纵然只还回来了十两银子不到,但那也是钱啊。 就这十两银子,一大家子人得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省一年才能省出来。 这……看着手里物归原主,沉甸甸的银子,蒋有财的眼底泛起了泪。 “我……这……”他嗫喏着唇,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蒋有财一时愣在了原地,他抽了抽鼻子,言语里带了哽咽。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以及小人全家都深谢大人的恩德,大人的恩德小人这辈子……这辈子都不会忘。” 说着蒋有财弯腰作了个楫,直直地跪在地上给传消息的衙役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隔着老远杨春喜就听到了一声砰,蒋有财这头磕的是真用了力,远远地她看见他的头上青紫一片,肿了一个大包。 这完全就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磕的头,一点都没有藏私。 疼,太疼了,光是听着杨春喜都觉得疼,她的眼神移开,落到了一旁那几个眼生的衙役身上。 那名站在前头的衙役,生了一双极长的眼,那双眼睛带着弧度,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似乎还泛着丝冷气,瞧着是个有身份的。 只怕是和寻常的官府衙役的地位不同,从一旁其他几个衙役对待他的方式就能看出。 大虞朝讲究以左为尊,若是以站位来论的话,这位长眼的衙役就是身份最高的,可这样判断未免有些果断。 于是杨春喜又仔细观察了其他几个衙役在对待长眼衙役说消息时的神情。 按理说宣读县令消息这事也是个能耀武扬威的差事了,若无指定人选的话,自然是从他们之中推出一个人来。 可这回来二河村的这几个衙役一说到胥吏收受贿赂的事情,就一直往这个长眼的衙役身上瞥,他们的眼神中带着闪躲,已然把这个长脸的衙役当成了主事人。 若是这长脸衙役是县令指定之人来告知众人这个消息的话,那其余几个衙役岂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可为何还要用一种闪躲到害怕的眼神看向他? 貌似这个长脸衙役在县衙里还是个有地位的?杨春喜端详了一会儿,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长脸衙役名叫马长生,确实如杨春喜猜测的那样,在县衙是个有地位的,只是他的地位不是像旁人那样攀附陈家得来的,而是凭借着他一身过硬的手段得来的。 马长生的祖父曾经是清水县内小有名气的仵作,耳濡目染下,他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就靠着这七七八八,他就得了从前的卢县令的青眼。 从前卢县令当值时,虽然没什么作为,还贪污受贿,可却是个甭管三七二十一,有案子就办的。 只要有人喊冤,他就派人去查,而派的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马长生。 倒也不是因为马长生的本事大,只是因为卢县令是个极其看重八字的人,他找清水观里的道长算了命,整个清水县的县衙里只有马长生的八字和他最合,才派他去查案。 就是这么个阴差阳错,马长生在一次又一次的破案中得到了卢县令的重用,即便他的性子有些直,却还是深受县令的宠爱,就连陈暴虎有时候都被他怼的奈何他不得。 第72章 要不是没人炫耀,她能说上一天一夜都不带歇息的 蒋有财感恩戴德,激动的眼泪鼻涕都糊成了一团,他握紧了刚递到手里还泛着热意的银子,心里那叫一个慰贴。 马长生见状不为所动,他站在原地,看到蒋有财磕头不停,伸手制止。 “行了,你也不必谢我,说到底这都是大人的恩惠,你要是想谢,就谢咱清水县的张县令吧,要不是他开了口,这银子只怕是一文钱都追不回来,早就被王家兄弟两花销个干净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消息不还是面前的这个衙役给传的?银子不也是他给递过来的? 蒋有财听是听了,却依旧感激地看了马长生一眼,没再继续磕头。 给出去的银子居然还能回来?这种戏剧性的发展简直就惊呆了众人,要说赦免蒋兴旺、蒋有金、以及蒋富贵的兵役他们还好理解。 毕竟这三个人确实不符合朝廷征兵的规则,可这钱,这钱可是都进了官兵的口袋了,都进了他们的口袋居然还能被吐出来?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偏偏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蒋有财在大伙儿眼皮子底下接过了钱,一瞬间大伙儿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是梦吗?有人不真实的捏了捏自己的脸,瞬间痛呼一声。 不是梦,是真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十里八村的,不,应该说在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了,也没听过钱进了官兵的口袋里还能被吐出来的。 奇事,太奇了,众人唏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县令发了善心,可怜蒋有财一家才把钱又还了回来。 这善心看的他们生疑,可心底对于县衙里那些当官的抵触却是少了不少,至少没有前些日子那么抗拒。 至少从表面上,二河村的村民和这几个从县里来的衙役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只是下一秒,孙水梅几人的到来就打破了这副其乐融融的现象。 一辆马车沿着大路缓缓地朝着村里驶来,它轱辘轱辘的车轱辘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恰巧一阵风吹过,马车的车帘被掀起,映入眼帘的是孙金梅和高水莲几人喜笑颜开的脸。 天爷啊,这孙金梅和高水莲这几个老娘们就一天功夫不见,居然还坐上马车了。 好家伙,这是真神气啊。 马车,二河村所有人的余钱都凑一起怕是才能买得起一辆马车吧…… 瞧这马多神气,看那雪白的鬃毛,不含一点杂色,简直就和白雪的颜色一模一样,要是下雪天放出来,怕是找都找不到。 昨个儿大来他媳妇回来的时候和村里说了孙金梅和高水莲这几个娘们的钱袋子被偷走了去报官的事。 眼瞅着都要天黑了人还没回来,他们还以为人是被扣押在县衙里了。 哪知道非但没被扣押,还这么神气的回来了。 好家伙,看孙金梅那副得意的嘴脸,嘴都要翘到十八里开外了,可是真给她得意上了。 可不就是得意,孙金梅这辈子可就坐过这一次马车,还是县令亲自叫人给她们送回来的。 要不是没人炫耀,她能说上一天一夜都不带歇息的,这会儿到了二河村,看到了熟悉的人,她心底的那股得意劲是怎么也藏不住。 马车刚一停,孙金梅就装模作样地下了车。 第73章 我昨晚上急的都没吃饭,瞧瞧我这脸 “娘嘞,这是金梅?我咋看着不像呢,不会是我看花了眼了吧。” 有人看着孙金梅那副与神气的模样,揉了揉眼。 他揉了眼后,又猛地睁开,眼前之人依旧是孙金梅的模样。 乖乖隆地咚,这她娘的还真是孙金梅。 金梅这去了一趟清水县不是说被偷了钱袋子吗?咋还坐上白马拉的车回来了? 不少人瞪大了眼,凑近了围着拉马车的白马仔细打量。 乖乖,瞧这毛,瞅着比兔毛还软乎,有人看着白马身上柔顺的毛发心里直发痒,控制不住就要上手。 他盯着马的毛发眼底直发光,举起手,缓缓的凑近, 白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它的前脚骤地腾起,一道尖锐的鸣叫声吓得男人腿肚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干草混合着腥臭的气息喷在了男人的脸上,眼瞅着马腿就要落下,他眼疾手快的翻身躲过。 “砰。” 马蹄子落在他方才的位置,平坦的地面上忽的出下了一个大坑,瞧着地面上马蹄子形状的大坑,方才还手贱的男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呼呼呼,他粗喘着一口气,心里暗道好险。 眼瞅着白马那副发狂的状态,不少也存着上手摸心思的人顿时收回了手,猛地朝后退了几步,没敢动作。 好家伙,还好上手摸的人不是他们,这要是一个反应不及时,不死也得残废了…… 此刻的他们庆幸地舒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命大。 至于激怒了白马的男人狼狈起身后,恨不得躲它八丈远,头也不回的逃离了。 白马的骤然发怒让二河村众人心底的好奇心消了一半,他们纷纷退后,围在了孙金梅跟前问个不停。 “金梅啊,你这回是发达了?咋回来还坐上马车了?是不是县令看上你了?“ “呸呸呸,赖婶子,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啥叫县令看上我家金梅了?我家金梅那可是有夫之妇,啥玩意儿看不看上的?” “再说了,人县令又不是没媳妇儿,还能看上我家金梅?呸呸呸,这话我可不爱听。” 还没等孙金梅开口,蒋有金自个儿倒先急了。 他怒怼了说话赖婶子,又从人群里挤出来,钻到了孙金梅跟前。 蒋有金握住孙金梅的手,呲着大牙笑了笑。 “金梅啊,你咋才回来啊,你这一晚上没回家,大牛二牛,还有我,我们爷三个可都担心坏了。” 蒋有金打量了一番,满脸担心地皱了皱眉。 孙金梅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蒋有金像是没接收到她的眼神似的,拉着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你瞧瞧我,我昨晚上急的都没吃饭,瞧瞧我这脸,是不是都担心瘦了?” 人群外的大牛听着自家爹那不要脸的话,都惊呆了双眼!! 他爹可真会忽悠人啊,啥玩意叫他娘不在家,担心的饭都没吃? 那昨天晚上那五张高粱面煎饼是吃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还有那五根大葱…… 想到他昨晚上活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耳边又传来他说的没吃饭的话,大牛只觉得一阵幻灭。 人群内,孙金梅摸了摸自家男人粗粝的脸,又听他说昨夜里担心自己没回家愁的饭都没吃,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心疼。 她揪了揪蒋有金的脸,她娘的这下手可真重啊,蒋有金的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狰狞,下一刻又恢复了原状。 “行了,知道你辛苦了,等回家我给你摊高粱面饼子吃。” 孙金梅拍了拍蒋有金的脸,就像是对待宠物一样,把他推到了一边。 蒋有金揉了揉自己被捏的隐隐作痛的右半边脸,委委屈屈地耷拉下眼。 还吃高粱面饼子啊,他想吃肉啊!他在心底呐喊,失落地叹了口气。 听着蒋有金腻腻歪歪那样,作为他大哥的蒋有财只觉得牙疼,他们蒋家咋就出了这么一个软骨头? 简直就是祖坟上冒黑烟了,蒋有财摇头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马长生,他陪着笑说了几句。 “大人莫见怪,胞弟这是担心心切,这才做出了这些不得体的举动。” 马长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旋即迈开步,也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而去。 其余衙役见状紧随其后,蒋有财愣了愣,他伸出了手,留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马长生绷紧的下颌角。 仅仅一瞬,蒋有财嗖的一下又收回了手。 人群的包围圈内,孙金梅和高水莲几人被人追着问东问西,这种被人追捧着的感觉,让她们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隐秘的优越感。 其中又属孙金梅和高水莲最盛。 先前她们的男人的名字被写进了簿子里,让她们低了村里人一头,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如今她们男人在簿子上的名字被县令抹去了。 不但抹去了,她们还坐上了县衙的马车,这两项加起来,孙金梅和高水莲顿时觉得自个儿高村里人一头。 听着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她们昂着头,鼻孔都快朝天了。 “金梅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咋回事啊?咋你们几个还坐上马车回来了?你倒是说句话,急死人了都。” “是啊是啊,在县衙里到底发生了啥事啊?不是说是钱袋子被人给偷了吗?咋去报了一次官,你家男人他们的名字被划了,你们还坐上马车回来了?” 众人异口同声,追着孙金梅和高水莲几个人发问,高水莲几人还没开口回复,就被孙金梅抢了先。 “钱袋子被偷的事不假,不过么————” 孙金梅刻意留的停顿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屏住了气,眼都不敢眨地盯着她。 “不过什么啊,这时候你还卖什么关子啊,都要急死人了!!”有急性子的实在受不了孙金梅墨迹,回怼道。 “不过我们几个想着既然都去了一次衙门,也不能只顾着我们自个儿啊,于是在公堂之上,除了和县令说了钱袋子被偷的事,还说了前些日子来村里那两个胥吏收受贿赂,乱写名字的事。” 孙金梅这回倒是没卖关子。 “可不就是巧了,经我们的嘴那么一说,县令一下就火了,说什么都要把那两个手脚不规矩的胥吏给逮出来。” “你们都不知道啊,公堂上那两个胥吏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啊,皮开肉绽的,流了一堆的血,屁股都给打烂了,抬下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众人听完,唏嘘一声。 第74章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不检点的女子? 乖乖,屁股都打烂了,那还能活吗? 听孙金梅这么一说,众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之前来村里的那两个胥吏被打的血刺啦胡的画面。 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金梅啊,没想到你们去清水县报官还帮我们村讨回了公道,这……我从前实在是错看你了。” 赖婶子一听到孙金梅说完,心里那叫一个热乎。 她急吼吼上前把孙金梅的手拉住,亲亲热热个不停。 “可不是,从前我们那都是被猪油糊了心了,居然没看清金梅你居然还是个热心肠的,你前些日子去周家偷粪,我还说你小心眼来着,我……”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婆娘敲了一个脑瓜崩。 “啥玩意儿,你会不会说话?”妇人呵斥了自家男人,旋即冲着孙金梅赔了个笑。 她挠了挠头,“那啥,金梅啊,实在是对不住啊,我家男人他就是嘴笨,坏心眼是一点儿都没有,你可别见外啊。” 妇人的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挠头的瞬间她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天老爷,这孙金梅可不是以前的孙金梅了,这可是坐过县太爷家马车的孙金梅啊,要是真论起来,可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要高上一头不止! 没瞅见她那副鼻孔都要朝天的模样吗?这要是背后没有人撑腰,她敢这么张狂? 奶奶的,一想到自家男人说话不过脑子的做派,妇人的就恨不得狠狠地揪他一把解气。 对不住? 就说句对不住,就能抹掉诋毁她名声的事? 偷粪?!呵呵,不就是从周家的粪池子里挑了几担粪罢了,用得着这么说嘴吗? 孙金梅咬牙切齿地瞪了男人一眼,脸上一直维持的和蔼笑容也在这一刻变得狰狞无比。 男人讷讷地往后退了两步,退了自家婆娘身后,他的眼神闪躲,不敢与之对视。 妇人挪步挡住孙金梅快要吃人的眼神,脸上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金梅啊,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带了桩大喜事回来了,可别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生气了啊。” 说罢,妇人上前一步反手抱住了孙金梅的胳膊,亲热道:“快给大伙儿说说,那两个胥吏是咋被打板子的?你们几个又是咋坐上县太爷的马车的,这里头到底发生啥了,都给我们大伙儿说说吧。” 趁着孙金梅没甩开她的手之前,妇人撺掇着,她说罢,四周就传来了一道接着一道的起哄声。 “是啊,是啊,你快给我们仔细说说,那县太爷长啥样啊?是不是长的七八尺高,生的青面獠牙,看人一眼就把人给吓的尿裤子了?” “哈哈哈哈哈,牛大家的,你可真会说笑,这天底下除了匈奴人长的青面獠牙,哪还有人是那样?” “咱大虞朝的人再怎么长也长不成那样啊,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得癔症了吧。” 被人这么一打岔,孙金梅的注意力一下就从男人的身上转移到旁人身上。 见她没再有发怒的迹象,妇人松了口气的同时,退到男人身旁,狠狠地揪了他一把。 男人疼的直耸肩,眼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他自知理亏,咬住下唇没敢吱声。 “你们问我可算是问对了,我和你们说,县太爷长的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威风八面,跺跺脚,小鬼都要被吓散了,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孙金梅被追问着,说话间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听得高水莲几人很不自在。 说到底也是她们一块儿去报的官,又一块儿坐马车回来的,咋风头就全给孙金梅出去了? 高水莲几人站在人群外,心中忿忿不平。 她们气不平正想上前理论,却瞧见有个眼熟的长脸衙役正往这边来,瞬间就泄了气。 孙金梅可不管什么衙役不衙役的,要不是借着县太爷马车的光,她哪能被人追捧着啊。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儿过的,一时竟让她飘飘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话都往外说。 “往后咱这清水县可要大变了啊,你们是不知道啊,现在那清水县衙门简直就像筛子似的,哪哪都是贪官污吏。” “那些个家伙吃的那叫一个嘴角流油,膀肥腰圆,走个路肚子上的肥肉都要抖上三抖,也不知道搜刮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多少钱财才吃的出那么大一个肚子。” 甭管什么该说不该说,站在人群中央被团团围住的孙金梅现如今已经忘乎所以。 在众人一声接着一声的撺掇声中,她上下嘴皮子一张,竟然把离去之时张怀义的嘱托全都抛之脑后。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屏住呼吸,正等待孙金梅的下文时,一道寒光骤然闪在他们的眼前。 众人心一惊,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刀剑出鞘,还没等孙金梅反应过来,一溜碎发就已落地,眼瞅着那道闪着寒光的刀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 就在刀尖距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时,她猛地闭眼,一道刺啦啦铁器摩擦的声音钻进孙金梅的耳朵。 她再睁眼时,锋利的刀剑已然入了剑鞘,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杨春喜大概是二河村唯一一个眼都不眨盯着看的人。 来大虞朝这么多天,这还是她头一回见着有人使剑,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好好欣赏欣赏。 甭说别的,就说这长脸衙役手上挽的剑花,刀剑出窍宛若行云流水,这在二十一世纪可都是收钱的项目。 不看白不看,旁人不看,杨春喜就自己看。 一股炙热到旁若无人的视线让马长生的眉头一蹙,他望向视线传来的方向,一个皮肤颇有些黝黑,梳着妇人髻的女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个儿看。 马长生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厌恶。 他皱了皱眉,刚毅的下颌瞬间拉成了一条直线。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不检点的女子?都已成婚,竟还这般直勾勾地盯着陌生男子看? 这是谁家的妇人,竟然如此不知礼数,都没有人来管管? 简直是不成体统!! 马长生的眉头收紧,呵斥的话没说出口,杨春喜的衣摆就被王绣花一把拽住。 “春喜,快别别看了。” 眼瞅着马长生脸色不善,王绣花忙拉着杨春喜的衣摆劝道。 第75章 孙金梅方才还春风得意的神气也在这一瞬褪尽 杨春喜后知后觉收回眼,避开了男人带有怒气的视线。 马长生略一皱眉,稍稍压制住心底的厌恶,下一瞬他拎起孙金梅的衣领,一把将她扔到一米开外。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众人被吓僵了的胆子回了温,他们颤巍巍地后退。 方才还围满了人的包围圈内,只剩下孙金梅一个人摸着屁股,哎呦喂个不停。 蒋有金倒是想上去把孙金梅扶起来,可……可他不敢啊…… 这衙役的眼神看起来要吃人,光是看他一眼,他的腿肚子就直打哆嗦。 蒋有金被吓破了胆,也钻进了人群往后退。 大牛和二牛一直站在人群外,对于包围圈内发生的事情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 现下眼前的人散开了,他们钻过人群,凑到前面一看,自家娘竟然倒在了地上! 还没到跟前扶起孙金梅,二牛的嘴巴一瘪就哭出了声。 “呜呜呜呜~娘,娘~” 二牛哭着叫娘,大牛的脸色也在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娘下变得惨白。 两个孩子逆着人群退后的方向一个猛扑,趴到孙金梅身上哭。 眼瞅着衙役的眉宇间似有动静,蒋有金心里暗道不好,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捂住了两个孩子哇哇大叫的嘴。 孙金梅后知后觉,脸骤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个不停。 纵然被这么一摔,她的屁股都要散架,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可在看到长脸衙役眉宇间微微隆起的弧度后,她也只是抿抿唇,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看着马长生眼底带着警告的意味,冒着冷汗的孙金梅这才察觉到方才的失态。 一瞬间她想到了离开县衙之前,张县令的警告,孙金梅的嘴唇嗫喏着,方才脸上还春风得意的神气也在这一瞬褪尽。 高水莲几个见着孙金梅得意过头被收拾的局面后,心底只觉得一阵庆幸。 还好方才她们没和她争,不然这会儿被甩到地上趴着的可就不止她一个了,她们在心里感慨。 至于二河村其他的村民见到了衙役动手后,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自个儿触了霉头。 他们低着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马长生一眼,可见马长生方才一举在村民的心里产生了怎样大的影响。 旁人怎么看,马长生压根就不在乎,如果他是个在乎的人,只怕这会儿早就不在县衙里当差了。 他威慑地看了眼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孙金梅,言语中带着警告。 “孙氏,可别忘了在县衙里和大人怎么保证的,要是你的嘴不牢,继续泄露下去,若是被我知道了,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记清楚了没有?” 马长生走到孙金梅跟前,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纵然说的平缓,但言语之中的寒意却依旧让孙金梅冻得发抖。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颤颤巍巍地点头,扯着马长生的裤脚慌忙保证道:“记得了,记得了,大人我记得了,我保证,保证没有下次了。” 孙金梅着急忙慌地保证,马长生盯着她没说话,。 就在孙金梅心焦到浑身颤抖的时候,男人一甩腿,甩开了孙金梅扯住他裤脚的手。 “记得就好,还望你往后也记得你现在说的话———— ————还有你们。”话音未落,马长生就望向了高水莲几人站着的位置。 高水莲几人吓得发抖,慌忙下跪以表忠心。 “大人,大人,我们几个一定守口如瓶,不该说的,我们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 高水莲率先一步表示忠心,怕马长生不信,于是伸出四只手指头,发誓道:“我发誓,要是我高水莲敢说出去一句不该说的,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高水莲发誓完,里衣都湿透了,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跟着发誓以表忠心。 马长生略一颔首,那双狭长的眼睛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旋即便转身摸了摸身后受了惊的白马。 他抚摸着白马身上的毛发,一下一下又一下,白马皱着鼻子嗅了嗅。 一股夹杂着干草料和腥臭味的气息扑在马长生的脸上,他神色不改,依旧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赶车的马夫惊奇地睁大了眼,这马可不是寻常的马,这可是京城来的名种,最不喜外人接近,可如今…… 如今竟然乖乖的让马长生摸,奇了怪了。 马夫纳闷,就连跟在马长生身后的衙役们也跟着纳闷。 好家伙,刚才这白马凶的都要踢死人,这会儿在马长生的手底下居然比猫儿狗儿还乖,真是叫人开了眼了。 莫不是这畜生还学会了看人下菜碟了? 乖乖,不愧是京城来的货色,就是和寻常家养的马匹不同。 他们纳闷了一下,旋即就跟在马长生的后面,上了马车,进了车厢内。 眼瞅着人都进了马车,可马车外,二河村的众人依旧是不敢喘气。 实在是那个长脸衙役动刀的神情太过于骇人,一直到马车走了老远,他们这才松了一直提在嗓子眼里的气,大口大口地喘息。 “乖乖,这衙役也忒凶了吧,不就是唠了几句家常,咋就动了刀呢?可真是吓死人了。” “快别说了,没听到那人方才和金梅她们几个说啥啊?别不小心再给人听见了,到时候他折返回来,可就没我们什么好果子吃了。” 被说教的妇人讷讷道,直到官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也没敢说话。 杨春喜看着那辆没了踪迹的马车,心底也产生了疑惑。 那匹马应该是清水县大门外,卢县令的马,按理说这马也该是个烈性子才对,咋还乖乖的被人顺毛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跟在王绣花和周宝祥的身后回了家。 至于孙金梅的后续如何,她是一点儿都不好奇,谁叫她先前非要逮住她不放呢,就是该! 该说不说,看着孙金梅那副吃了瘪的模样,杨春喜都解了一半的气。 她走在路上,步伐都轻快了不少,没再有先前的疲惫之态,瞧得王绣花连连惊奇。 杨春喜乐呵呵地迈着步子,嘴里哼着王绣花和周宝祥没听过的曲调,他们对视一眼,眼底闪过问号。 “啦啦啦啦~今天是个好日子~” 第76章 地里的土打散了,到时候咱再把秸秆都粉碎了 在周元歧的视野里,杨春喜是又蹦又跳进的门。 也是奇了怪了,晌午去送饭的时候人还是一副快要累到快要虚脱的模样,咋这会又高兴上了? 周元歧不理解,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气色竟然好了大半。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高兴?正在他不解之时,王绣花掀开门帘进了屋说了方才在村里发生的事。 “元歧啊,你有金和富贵叔他们的名字被县太爷从兵役簿子上划了,你金梅婶子和莲花婶子她们也从县里回来了。” ?????? 周元歧的脑门上全是问号。 也就半天没见,村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他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王绣花只一眼就看清了周元歧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笑了笑,说:“咱家的位置靠后,大伙儿又都想看热闹,哪还顾得上喊你?” 现在周元歧的身子好了些,王绣花也开起了玩笑。 “行了,行了,不说了,眼瞅着这天也黑了,还没做饭呢吧,我现在就去做饭。” 估摸着做饭的时辰也差不多了,王绣花转身就要去厨房做饭。 周元歧开口制止了她,“娘,饭我早就煮上了,这会儿也差不多好了,菜就吃晌午剩的,晌午做的多,还剩一多半,也够我们几个吃了。” 王绣花点了点头,这一天忙活下来人也是累的够呛,晚上先凑合对付一口得了,改明再烧点好的。 今天的第二顿饭,杨春喜几人是在王绣花和周宝祥屋里的炕上吃的。 也是饿的狠了,周元歧煮的满满一锅的杂粮饭全被吃了个精光,就连一个米粒都没剩。 听着一旁杨春喜打了个饱嗝,周元歧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庆幸,还好他当时煮饭的时候多煮了点,不然还不够吃,好险…… 吃饱喝足后,杨春喜就说起了自己对周家那块被烧毁的地的打算。 “婶子,叔,昨个夜里我看天上满天星,估计这几天都是晴天,那地拔了秸秆之后,得找个时间用犁耙翻翻,不能惜力,不然地没翻到位,就没什么效果。” 王绣花和周宝祥勉强算是个地里干活的把式,但他们对如何让被烧毁了的地恢复原状可就是门外汉了。 杨春喜说,他们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竖起耳朵听,十分认真。 翻地的话一说完,杨春喜略迟疑了一下,撑着下巴继续开口道:“最好是翻的越深越好,把地里的土打散了,到时候咱再把秸秆都粉碎了撒在地里,混合着那些打散了的土再翻上一翻,这样一来,只要再耐心等上些日子,等开春的时候,那块黑地指定能恢复如初。” 王绣花听是听懂了,可这样真的能让那块黑地恢复原状吗?她心里产生了疑惑,脑袋却跟着杨春喜说话的节奏一点一点。 甭管了,只要是春喜说的,那就是对的,左右这块废了也是废了,就算是不好那就不好了吧,反正家里也不止这一块地。 再说了,天冷了家里也没什么活干,闲着也是闲着,去地里干点事也能暖和暖和身子啊。 周宝祥也是一样的想法,对于杨春喜的话,他跃跃欲试,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在止不住的发痒。 打从亲眼看见了元歧的状态在好转之后,他的身上就多了股使不完的力,周宝祥正愁有力气没地方用呢,能去地里使力,他是一万个愿意。 至于周元歧,他就更没意见了,整个周家,就属他对地了解的最少。 可以说之前的数年里,周元歧都是处于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 杨春喜说的如何让家里那块黑地恢复原状,他真的是一窍不通,不过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指定能行! 尤其在亲身体会了杨春喜家里祖传秘方的效果之后,周元歧对于杨春喜家里的祖传秘方产生了一种自信。 他相信家里那块被烧毁了的黑地,一定会在杨春喜的带领下恢复原状。 周元歧的眼底闪过了几道零星的光亮。 自从长脸衙役一事过后,二河村久违地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许是那日被吓得狠了,孙金梅一连好几天都没作妖,杨春喜倒是乐的清闲。 不出杨春喜意料,这几天全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纵然阳光里还带着凛冽的寒风,却依旧让人舒适。 这几天里,烧毁的黑地里的麦秸秆全被他们拔了,地也被翻了好几翻,说起这个,杨春喜就不得不佩服王绣花和周宝祥的体力了。 好家伙,明明前些日子还一副生无可恋,浑身低迷的模样,这才几天啊,一下就多云转晴,浑身上下全是使不完的牛劲…… 这就是中年人的体力吗?杨春喜羡慕的嘴角流下了酸涩的泪水………… 原本她还担心那块被烧毁了的地面积太大,靠人力犁怕是够呛,最好能从谁家借头牛来,可王绣花和周宝祥偏不让! 他们两个愣是一个锄头一个锄头的把地翻了三四遍,看的杨春喜简直是佩服至极! 纵然她在二十一世纪也时常为了课题下地干活,可也不是他们这个干法啊…… 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已经实现了机械化种田,这些犁地的事叫辆拖拉机就能完美解决,只要有了拖拉机,要翻的有多深就能有多深。 犁地神器实在是名副其实,哎,就是可惜啊可惜,大虞朝压根就没有拖拉机的存在…… 哎,杨春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边叹气,边把篮子里的最后一把秸秆灰洒在了地里。 “春喜!”王绣花在不远处招了招手,杨春喜挥手回应,“婶子。” “这灰咱撒了,后面是不是只要翻地就行了?”王绣花边招手边跑向杨春喜,站立后,她大口大口地喘了口粗气,笑着问道。 杨春喜看着面前一大块地,点了点头,“没错,把地翻完,再耐心等上一些日子,这地就能恢复成原状了。“ 王绣花得了答复,笑眯了眼,一刻也等不及就要翻地。 杨春喜抬手还想劝个几句,无奈人溜得实在太快,一溜烟就和周宝祥拿起锄头,哼哧哼哧地翻起了地。 害~ 第77章 她想要的,就只有一个周元歧! 吃了两副药的周元歧瞧着大好了。 村里人见着他气色红润的模样,完全就没办法和之前那个脸白的和病痨鬼似的人联想在一起。 原先周元歧生的就好,先前就算是身子不好,但依旧得了村里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芳心。 现下瞧着他人渐好了,不少人的心里又活泛了起来,这其中又属蒋牡丹最胜。 杨春喜没嫁给周元歧之前,蒋牡丹就喜欢追在周元歧的屁股后面跑。 要不是她娘不同意,她早就和元歧哥成一对了,哪还用得着看着杨春喜那个死丫头和元歧哥亲亲我我? 看着两个有说有笑的,蒋牡丹的一口银牙险些就要咬碎了! 元歧哥明明该是她的相公,怎么偏被杨春喜这个死丫头给抢走了?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了牛粪上!!简直就是浪费!! 杨春喜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好的? 黑不溜秋的,脸盘还大,依她看也不怎么样啊,蒋牡丹的视线冒着火,上上下下地冲着杨春喜直打量。 她越看,越觉得杨春喜配不上周元歧,更比不上她。 好歹她也是二河村里一枝花,这十里八村的,可有不少大小伙子托媒婆给她说媒,只是可惜,媒婆说的那些个男人都是她不想要的。 她想要的,只有周元歧一个! 看着周元歧高大的背影,蒋牡丹的目光里带着痴迷和眷恋,黏着在他身上。 周元歧走在路上,只觉得背后一寒。 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亮的耀眼的日头一眼,心里直纳闷。 好端端的又没起风,怎么突然就冷了? 周元歧拢了拢衣裳,转头让杨春喜也裹紧些,别着凉。 这副嘘寒问暖的场景落在蒋牡丹的眼里,简直就像是着了火的柴,瞬间把她对杨春喜的愤怒点燃。 啊啊啊啊啊,她在心里呐喊。 这个黑丫头除了皮肤比她细腻些外,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蒋牡丹可是二河村出了名的屁股大,好生养的很,难道还不比杨春喜那个黑丫头好? 蒋牡丹被周元歧和杨春喜亲热的画面刺激到,心里又嫉妒又气愤,猛甩了一下袖子便从墙角愤然离开。 临走之前,她还用那副恨不得要刀人的眼神狠狠地剜了杨春喜一眼。 一股痒意顺着杨春喜的脊梁攀爬,直窜到了她的喉咙,杨春喜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阿秋!” 她揉了揉鼻子,把方才拢紧的衣裳拢的更紧了。 大虞朝穿的这身袄衫实在是不能和二十一世纪的羽绒服比,这玩意儿看着紧实,但不蓄热,没有羽绒服暖和。 想念羽绒服的第n天………… 杨春喜忧愁地看了眼天,又看了看自个儿身上这件靛蓝色的袄衫,叹了口气。 她倒是想从鹅鸭身上薅点毛做身羽绒服出来,可奈何……奈何条件不允许啊。 说起这个,杨春喜的心里又是一把泪。 先前问王绣花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的来着,他们这不养鸭,不养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就绝了她的指望,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哎,想多了也都是泪,还是老老实实的穿着身上的袄衫吧,这可是绣花婶子亲手用今年新买来的棉花做的。 纵然没有羽绒服暖和,但一想到绣花婶子对自己的心思,杨春喜只觉得一股暖意顺着她的四肢蔓延,体温也渐渐回升。 太阳特有的烤面包味钻进她的鼻腔,杨春喜鲜少地伸了一个懒腰,这么好的阳光,她都好久没有享受过了。 自从来到了大虞朝,先是被人敲晕贩卖,再是被周家买去成亲,再后来周家地里着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压根就没消停过,哪还有心情去晒太阳? 阳光特有的气味在杨春喜的鼻间萦绕,她被晒的舒坦了,惬意地闭上了眼。 周元歧盯着她,眼角噙着笑。 他那双轻轻浅浅的眸子在阳光下宛若琥珀般晶莹剔透,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在杨春喜没在意的角落里,他看着少女,眼底的暖意快要把人融化。 青年缓缓得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抚摸着少女被风吹起的发丝,他垂眸,盯着缠绕在指尖的发丝,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一瞬间的收紧。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周元歧悻悻地收了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好像没有插曲一般,二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家。 王绣花在家里忙活饭菜,隔着一堵院墙,就听到了杨春喜和周元歧的说笑声从外面传来。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家元歧能娶到春喜实在是他的福分,春喜这丫头就是他们周家的福星!! 王绣花很庆幸,幸好当时听了那个云游的道士说的话,否则的话,她哪还能活着看到元歧脸上重新挂上笑的模样? 从前元歧虽然也笑,可那笑却没有温度,像是装出来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家元歧的脸上挂上了真真正正的笑,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身上也没有了先前的那股子丧气。 气血补上来后,他现在看着和村里那些同龄的青年们一般无二,听着院外传来的笑声,王绣花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小元歧和村里的娃娃们玩闹的时候。 她的眼底泛起了一股热气,手里的锅铲隔着水汽也开始模糊不清。 害,她这是干什么啊,现在日子好过了,她还哭个什么劲? 王绣花抬起胳膊肘擦了擦眼角泛起的泪,嘴角带笑的挥着锅铲。 周宝祥在院子里码柴火,在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说笑声后,他也是和王绣花一样的想法, 十年间,王绣花和周宝祥两夫妻对于所遭受过的一切痛苦和折磨,在这一刻,似乎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释然了。 他们坚信,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周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周家的好日子当然在后头,那块被烧毁了的黑地一旦恢复原状,那周家的身价可就要升上一升了。 只是杨春喜还有些发愁,就快过年了,周元歧要去范家的日子也要提上日程了。 范家,说来她去清水县也去了两次,好像还没听过范家的名号,清水县里说的最多的,就是陈暴虎了。 说起陈暴虎,也不知道那个张县令把清水县整治成啥样了,杨春喜好奇。 第78章 就是死了也要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与此同时,远在清水县的陈暴虎脸上的肥肉抽搐着,肺都要气炸了。 他猛地站起来,桌上的茶具被掀倒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娘的,这他娘的张怀义就是存心和老子作对!”陈暴虎怒吼一声,堆满了肥肉的脸也随之一颤。 不就是个小小的县令?还想爬到他的头上拉屎? 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查封怡红院,断他搜刮钱财的来路,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实打实的诛心啊,这叫陈暴虎如何能忍?! 谁不知道整个清水县的大姑娘小媳妇都都是他的人? 既不让他去怡红院逍遥快活,又不让他去招惹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还断了他的财路!! 张怀义!就是他的仇人! 陈暴虎恨他都恨到骨子里去了,吃饭睡觉走路,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咒他不得好死。 他恨不得冲到张怀义跟前,一刀砍过去,砍的他浑身窟窿,流血而亡也不解气。 越想,陈暴虎被肥肉挤压的像黑豆似的小眼睛就越冒火,他猛地一咬牙,险些把一口牙给崩碎了。 “掌柜的,你先别气,依我看啊,这张怀义就是兔子身上的尾巴,他就长不长啊。” “您可别忘了,这张怀义当初可就是个穷书生,纵然他这会儿当上了官,不也是个穷官?先前那会儿还不是服服帖帖的听咱们的摆布?” 四海药铺的二把手赵吴义凑到陈暴虎跟前劝道。 “别看这会儿张怀义神气,他神气,还不是借了他师傅的光?” “赶明你就看吧,只要他一走,这清水县还不是咱们的地盘?到那时候,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甭说是让一个小小的怡红院重新开张了,就是让张怀义这个县令吃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陈暴虎边听边撑着下巴思考。 “依我看,这张怀义倒是不着急对付,难对付的是他背后那个姓卢的大人。” “这些天我也观察了,依我看啊,这个姓卢的,怕是在朝廷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官,不然这么多天过去了,咋没一个人来信让他回去?” “更别说他这会儿退下来了,实力那是大打折扣啊。”赵吴义在陈暴虎的耳边一阵分析,还真就把他从气愤中拉回了现实。 “可那日在清水县门口,那个姓卢的拿出来的令牌……那可做不得假啊,别忘了范七他们被收押的事。” 说起张怀义背后这个姓卢的,陈暴虎多少还是有点怵。 外头说他是什么京城派来的巡抚,官可高着呢,摸不准底细之前,他的心里多少还有点忌惮。 况且,纵然卢知县是他的亲戚不假,可这亲戚也不是什么实在亲戚,真要论起来,他和卢知县的关系都拐了九曲十八弯…… 陈暴虎思忖着…… 让他借着卢知县的名头搞点小动作还行,可要是让他和那个姓卢的硬碰硬对上了,出事了怕只怕卢知县压根就不会捞他啊。 这么一合计,陈暴虎就打起了退堂鼓,眉宇之间也闪过了犹豫。 赵吴义瞧见了他的犹豫,哈哈笑了两声,“掌柜的,你可是咱清水县的霸王啊,别忘了你可不是你一个人,你的背后,可还有咱们的卢知县给你撑着腰呢。” “卢知县的背后,不是还有宫里头的那位卢公公给撑着吗?别忘了,这卢公公可是给宫里的贵人当着差呢,这个靠山,可不比张怀义的靠山牢靠?” 赵吴义的话音刚落,陈暴虎猛地抬头。 他的眼底迸发出一道浓烈的光亮,瞬间扫向赵吴义。 是啊,卢知县的背后可还有个在宫里头当差的叔伯啊,他干不过姓卢的,可不代表宫里头的叔伯扳不倒姓卢的啊。 在宫里头当差,又是妃子跟前的红人,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寻常的官员见着了,魂魄不得吓掉了? 陈暴虎赞扬地看了赵吴义一眼。 说干就干,他转身就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宣纸摊开,还没等砚台的墨磨开,就提笔在宣纸上刷刷刷写了一大串。 赵吴义还有些懵,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陈暴虎的字都写一半了。 他蹭蹭蹭地凑过去一看,越看嘴张的越大。 天爷啊,这陈暴虎也是下黑手了,十句话里有两句是哭惨,三句是抹黑,剩下的,全是说张怀义和姓卢的如何如何诋毁他这个在宫里当太监的叔伯的。 别说叔伯看着要来气,若是他看到了这封信,就是死了也要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找张怀义和姓卢的算账。 没想到这陈暴虎本事没有多少,说人坏话倒是溜的很,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模样,赵吴义缓缓的后退了两步。 ...... 杨春喜远在二河村,自然不知道清水县里发生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自然有别人知道。 这不,路过蒋有财家门口那棵大槐树下时,她听到了几个妇人围在一块唠嗑,说的就是清水县的事。 “害,都听说了没有?这清水县最近可是有了大动作啊,听我侄儿说,现如今去清水县的进城费少了一半不说,就连进去摆摊的摊位费也少了不少。” “乖乖,这是咋的了?是那些当官的睡迷糊了?咋还真为咱百姓着想了?从我记事以来,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是怪的很啊。” “可不是怪的很,甭说你了,我这个老婆子都活了多少年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都没见过这么个稀奇事,别说你这个刚生过娃娃的妇人了。” “也是奇了怪了,县令还是那么个县令,咋就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妇人们议论纷纷,杨春喜路过的时候稍作停留,偷着听了一耳朵。 这张县令的动作也真够快的啊,这才几天啊,清水县就变了一副模样,看来还得是背后有人才好办事啊。 他那个姓卢的恩师要是不来,怕是等周元歧病死透了也看不到这么一副场景吧。 杨春喜看着妇人们连连惊奇的侧脸,忍不住的想。 只是,不知道这张县令的恩师和陈暴虎背后的人到底谁更厉害? 杨春喜记得陈暴虎可是和宫里的太监公公有关系来着…… 她想起之前看过的电视剧,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阴柔谄媚的形象。 第79章 卢公公脸上那副小人得志的轻狂样 在清水县的传闻中,卢知县的叔伯,远在千里之外的卢公公,此时正在贵妃身侧为她捏肩揉腿。 “贵妃,不是咱家说,您这身子骨啊,浑然天成,简直就是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尤物啊,甭说是皇上了,就是咱们这些子没根的东西瞧见了,都快长出根来了啊。” 卢公公冲着杨贵妃谄媚奉承,杨贵妃笑骂了一声,佯装恼怒地抬起手里的团扇轻点了点他的头。 “你个老货,瞧你这张嘴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看你要是去乱葬岗当差,怕是死人都要被你这张油腔滑调的嘴给说活了。” 卢公公顺从地接了她这一下,一张老脸笑作了一团。 “瞧我这张嘴啊,净惹得娘娘不高兴了,该打,该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自己掌脸给娘娘赔罪。” 他抬起手,一下一下掌自己的脸,瞧着架势倒大,可落在脸上却是轻飘飘的一下,连个响声都没听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假把式,雷声大雨点小的哄人的招式,偏宫里的这位杨贵妃还就吃这套。 一旁当值的那些小太监看卢公公这副不要脸邀宠的模样,酸的眼睛直发涩。 这个老货!不就是仗着资历比他们老些,在宫里呆的时间长些吗? 竟然还禁止他们近身伺候贵妃!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难不成这贵妃的宫里就他一个人说话算话? 简直就不把他们这些内务府分来的太监放在眼里。 卢公公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被一旁当值的小太监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远远地,他们看见贵妃从鎏金纹样的盘子里,抓出几颗金瓜子递到卢公公的手里,原本就有些酸涩的眼睛此刻嫉妒的发红。 卢公公脸上那副小人得志的轻狂样,落在当值的小太监们眼里,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炸的一下就蹦起了火星子。 “报~”一道高昂且急促的报瞬间让卢公公上扬的嘴角暂停,杨贵妃掀开眼帘,缓缓地从美人榻上起身。 卢公公顺势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冷冷地看向了门口莽撞的太监。 “站住!”他板起脸,一声严厉的呵斥声让说报的小太监生生停住了脚步。 他愣了愣,在瞥见卢公公脸上那副生了寒霜的神色后,一道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脊梁骨朝着心脏蔓延,小太监的心脏似乎停了一瞬,刹那间又颤栗不止。 后知后觉的危机感袭上他的心头,报到的小太监哆嗦个不停,低着头握住手里的东西不敢吭声。 “你是第一天在这宫里当差?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你个没眼力见的货色,不知道咱娘娘有偏头疼的症状,最受不得惊吓?!!” ”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的?青天白日的竟然敢在菡萏宫里大喊大叫,是谁给你的这个胆子?还不跪下!快快向贵妃请罪!” 卢公公话落前加重了语气,言语间的怒气瞬间把报到的小太监的腿肚子压软,呲的一下跪倒在地。 他颤颤巍巍地朝着贵妃磕了几个响头。 “贵……贵妃娘娘,奴才……奴才真不是故意的,奴才……奴才这也是报信心切啊,您……您就看在奴才是头一回的份上,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奴才保证,保证下回再也不敢犯了。” 报到的小太监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第80章 还能被他一张嘴给整活了? “下回?你还敢有下回?” “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胚子给我抬走,重重地打上他几十个板子,看他还敢不敢随意在菡萏宫内乱喊乱叫。” 卢公公厉声呵斥,抬手就要让一旁当值的小太监,把坏了宫里规矩的小魏子抬到外面打板子。 当值的小太监们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吓的满脸惨白的模样,面上闪过不忍。 他们抿了抿唇,还想为小魏子求情,卢公公一道犀利又带有怒气的眼神扫过来,生生地把他们嘴里的话止在了喉咙里。 那眼神落在小太监们身上,迟来的恐惧感席卷全身,他们哆嗦着,挺直了背,向着地上跪着的小魏子而去。 眼瞅着人朝自己逼近,小魏子心乱如麻。 他向着贵妃的方向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依旧不见回响后,索性眼一闭,从怀里掏出了一直抱着的信件,捧在手里。 “娘娘,今日之事,确实是奴才的过错,奴才不该在娘娘的休憩的时候在菡萏宫内大喊大叫,是奴才坏了菡萏宫的规矩,娘娘要罚,我认。” “可在奴才受罚之前,这封信,奴才要呈给娘娘过目。” “今个儿奴才在外头当值的时候,齐大人将奴才拉到了一旁,递给了奴才这封信,奴才想着齐大人毕竟和娘娘的母家颇有交情,深怕外头出了什么事,一时慌了神,这才一个没稳住,忘了菡萏宫里的规矩。” 小魏子强装镇定说了这番言论,让一旁逼近的小太监们生生止住了脚步。 还没等他们继续逼近,小魏子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向贵妃表忠心。 “娘娘,奴才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可要是因奴才这条贱命耽搁了娘娘的事,奴才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娘娘!” 话音刚落,小魏子就把手里的信件举过头顶,实打实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后,埋在地上没再抬头。 鼻涕眼泪糊了小魏子一脸,他也不敢抬头,就这样头抵着地,双手捧着信举到最高处。 就算是胳膊发麻,他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台上之人的反应。 寂静的宫殿内,那道结实的扑通声反复也也有了回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闭目养神,按压眼睛的杨贵妃总算是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小魏子一眼。 卢公公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娘的,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小贱胚子这么能说?这都明摆着的死局了,竟然还能被他一张嘴给整活了? 他的表情狰狞了一瞬,牙关紧咬着,狠狠地剜了小魏子一眼。 瞧见贵妃的眉眼之间隐隐有了松动,卢公公心下明了,他挺直了腰板,斜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小魏子,压住心底的怒气,故作淡定道。 “大胆!” 一句大胆让小魏子原本就快要低到地上的头压的更低。 他的心猛地一颤,拿着信件的手一时不稳,左右晃动着,险些就要落在地上。 小魏子颤颤巍巍地抓紧了手里的东西,佯装镇定地颤抖着声,“公公,公公,奴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啊,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差人去查。” “与奴才一同在外头当值的小李子,小财子可都见着了,这信,真的是齐大人亲手递到奴才手里的啊,奴才若是有一句谎话,就……就让奴才在这宫里,被……被乱棒打死!” 小魏子为自己辩解,卢公公先是嗤笑了一声,然后又提了声道: “甭在咱家跟前扯这些有的没的,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要是因为你这个小贱胚子耽误了娘娘的大事,看我饶不饶的了你。” 他边训斥,边走下台阶,快步走到小魏子跟前,拿走了他手里的信件,呈到了杨贵妃的手里。 至于还跪在地上的小魏子,在察觉到手里的信件被人拿走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如释重负,稍稍松了口气。 在这松口气的间隙,小魏子缓缓地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美人榻上坐着的,美丽的不可方物的贵妃。 她的容貌倾城,就像是御花园的月季花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若是不仔细看,远远地就会被它的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的外表吸引。 可一旦靠近,稍有不慎,就会被花茎上的尖刺刺伤,破开皮肉,流出鲜血。 有了鲜血滋养的月季,在御花园里,可谓是别有一番风味,可此时此刻,看着端坐在台上的贵妃,小魏子却无心欣赏她的容貌。 越看着贵妃娇艳的容貌,他的心里就越升起了一股寒意,这种寒意让他的手脚如坠冰窖,小魏子的目光闪躲,抬眼的瞬间又低下了头。 卢公公到底只是个宫里得宠的太监。 可就算是再得宠的太监,也不能越过宫里头的娘娘,杨贵妃拆开信件时,他挪了一步,移开了眼,狠狠地甩了台下跪着的小魏子几个眼刀子。 这个小贱胚子,竟然还敢和他作对? 整个宫里,除了娘娘,就是他最大,一个小魏子算个什么东西? 蝼蚁一般的物件罢了,只要他张张手指头,随手就能碾死。 暂且先留他一会儿,要是待会儿娘娘看的不满意了,他再想法子收拾他! 卢公公嗤笑了一声,眼神渐渐收回,看向了贵妃的方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绷紧到极致的下巴,骤地卢公公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难不成是娘娘的母家出了事? 可不能啊,娘娘的母家,那可是朝里的老臣了,纵然现如今不得皇上喜爱,可到底也是经历过两朝的臣子啊。 皇上……皇上就算是再不喜,也会看着贵妃的面子不计较才是啊。 不,不对,卢公公想的一头汗,若是娘娘的母家有事,为何不是杨家的人传信,而是齐大人递信? 不对劲,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可看着贵妃逐渐变暗的脸色,卢公公心里的咯噔愈演愈烈。 他放低了姿态,缓缓地俯身凑到杨贵妃跟前,掐尖了嗓子,小小声问道:“贵妃,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第81章 奴才不知道是哪儿伺候的娘娘不如意 “你……大胆!”还没等卢公公说完,那封夹杂着脂粉香气的信件就被丢到他的脸上。 卢公公被砸的一懵。 嘴边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就被贵妃阴沉的面色吓得腿肚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娘……娘娘,奴才,奴才……”他焦急到语无伦次,全然不知道贵妃是因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低头的瞬间,卢公公瞧见了那封散落在脚边的信件,依稀的,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本名——卢富贵。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个名字了,自从他从清水县出来之后,约莫得有三四十年了。 陡然瞧见了自己卢富贵的本名,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 但是很快,卢富贵的思绪回笼,不对,不对,不对劲。 他的额上泛起了冷汗,顺着额角流进了眼睛内,汗水扎的卢富贵生理不适地眨巴着眼,愣是没敢上手揉。 齐大人送来的信,和他一个在贵妃身边伺候的太监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这菡萏宫内有人看他不爽,向齐大人告了他的状? 卢富贵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所有和自己结过仇之人的面容。 可愣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有谁和齐大人有干系。 若是宫里的太监有这么大的关系,那还用得着到宫里做太监吗? 卢富贵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越着急,流的汗越多,到最后贴身的里衣全湿透了粘在身上。 尤其在感受到上方那股不善的目光后,卢富贵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般,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开膛破肚。 “娘娘,娘娘,呜呜呜~”卢富贵跪在地上膝行至贵妃的身旁,嗖的一下搂住了她的腿。 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委委屈屈地求饶道。 “奴才,奴才不知道是哪儿伺候的娘娘不如意,惹娘娘生气了,就……就看在奴才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奴才……奴才保证,保证下回再也不敢犯了,娘娘~~~” 卢富贵涕泗横流地抱着贵妃的小腿哭,那哭声三秒六个调,都能绕梁跑个三五回不带减弱的。 一样在地上跪着的小魏子听罢,张圆了嘴。 好家伙,这老家伙可比他会求情多,小魏子心里暗道,听着台上传来的动静,他忍不住抬头观察。 台上卢富贵哭的像是死了爹娘,但贵妃的脸色,却没有因为他可悲可泣的哭声得到半分的转变。 相反的,他越哭,杨贵妃脸上的厌恶就越增加了一分。 终于,在卢富贵即将开始第二轮哭时,她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卢富贵的胸口。 “扑通一声。” 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们只见方才还神采飞扬的卢公公,此刻就像一个破鸡蛋,顺着台阶,滚到了他们脚边。 小太监们见状,颤抖着挺直了背,默默地朝后退了半步,生怕有什么无妄之灾。 到底是老人,又是出乎意料的一脚,清醒过后,卢富贵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一股钻心的疼正从他的胸口缓缓的席卷全身。 “噗。”腥甜味涌上了喉咙,卢富贵捂着嘴,一道道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掌心滴落在地。 “娘……娘娘,奴才……奴才到底做了什么?才被如此对待?”意料之外的一脚打破了卢富贵还沉浸在受宠的温柔乡内的幻想,他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你个下贱胚子,自己干的好事,竟还敢来问我?” 一向镇定自若的贵妃在听到这么一句话后,脸上平静的表情一寸寸龟裂,土崩瓦解之后,只留下了狰狞。 这道狰狞让她美丽的面庞变了形,贵妃张口训斥的瞬间,卢富贵想起了自己曾经喂食过的一头小兽。 对于那头小兽,他是真心喜爱,吃喝拉撒,从不假手他人。 可就算是这样仔细,他却还是在一次喂食时被反咬了一口。 真心换真心,好像没什么好结果啊,卢富贵在贵妃表情的剧变的瞬间,想起了那头曾经养过的小兽。 她脸上这副充满了攻击力的神情,就和曾经他喂养过的那头小兽一模一样…… 完了,这是卢富贵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可,可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卢富贵的眼角划过一丝泪痕,哀哀戚戚地哭了一声。 “娘娘,娘娘您说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这些年在您身边是如何当差的,您都看在眼里,早起奴才为您准备早膳,晚睡奴才亲自为您守夜。” “奴才自问这些年伺候娘娘尽心尽力,奴才……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娘娘。” 卢富贵委屈地哭诉着,贵妃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动容。 还没等他继续卖惨求情,那封只看清了自个儿本名的信件再次被丢到他的脸上。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别在这儿跟本宫哭惨,你伺候本宫,那是本分,是这宫里的规矩,别说是你了,就是皇上跟前的近身太监来伺候本宫,那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你一个老货?” 杨贵妃把信甩到卢富贵的脸上后,端着妆容精致的脸嗤笑了一声。 “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看,你啊你,这么些年,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可没想到,你的聪明只用在和旁的小太监争宠上头,在对待朝堂之事上,竟如此胆大妄为!!” “本宫问你,你可是仗着你在本宫身边得力的缘故,为你本家的侄子谋了官府的差事?!” 卢富贵被信件砸的脑袋还有些发晕,在听到了本家侄子这几个字眼后,他的头脑瞬间清醒。 本家的侄子?莫不是……莫不是是小三? 这……这,这件事他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怎么,怎么突然就被人抖落出来了? 卢富贵的脸色霎的一下变得惨白,就连嘴唇也在一瞬之间失去了颜色。 “娘娘,您……您可不能听信外人的一面之词啊娘娘,奴才……奴才是一心向着您的,一定……一定是有人要挑拨我们主仆的关系,让我们主仆离心,这才递了这么个污蔑奴才的信件。” “娘娘……奴才,奴才真的是无辜的啊。”卢富贵毫不惜力地叩头求情,眨眼间额上青紫一片。 第82章 敢去喝酒狎妓,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具体发了什么,小魏子不知,但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心里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栗。 他缩成了一团,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昔日里神气的卢公公,这就倒台了? 小魏子心里涌起不真实感的同时,更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卢公公。 他哆嗦着,浑身冷汗直流,一直到卢公公被人从菡萏宫抬走,也不敢大声喘气。 ...... 陈暴虎寄希望于远在京城的卢家叔伯,能把张怀义一干人等治个服服帖帖。 可一连好几日,京城那边愣是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不应该啊,不是说用的是最好的信鸽?按理说这么多天过去了,回信也该到了啊。 陈暴虎守在四海药铺门前,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一股不安。 这种强烈的不安感让他急躁异常,一旁的赵吴义见状,提议道:“掌柜的,我看这些天县令那边也消停了不少,要不要找个人过来,给您消消火?” 赵吴义到底也跟在陈暴虎跟前好些年了,一眼就看出来他心底有火,这火窝在他心里,不找个人泄火,只怕药铺里的人会遭殃。 与其让药铺出事,还不如找个人给陈暴虎泄火,毕竟他可是四海药铺的二当家的,这要是药铺出了事,对他也没好。 这么想着,赵吴义就从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可用的女子的名单。 吴家的小媳妇? 不行不行,这小媳妇烈得很,睡她一次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多事的节骨眼子上,还是先消停些吧。 沈寡妇? 好像也不太行,这寡妇都浪出火来了,还是个大嘴巴子,不行不行。 想了一圈,赵吴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清丽脱俗,娇而不妖的面孔。 哎呀,赵吴义猛地一拍手,他怎么把小翠给忘了啊。 对啊,小翠,她可是怡红院的花魁啊,只要钱到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们自然守规矩的很。 就算不守规矩,还有方妈妈这个老货给操持着,可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就是小翠了! 赵吴义敲定好了人物,凑到了陈暴虎跟前说起了悄悄话。 四海药铺内的药童见此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后,又继续起手头的工作。 至于陈暴虎,原本他心底还有些忌惮,毕竟那怡红院可是衙门给查封的,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去喝酒狎妓,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犹豫。 不过……赵吴义说的倒也不错…… 怡红院查是查了,可就算是县太爷,也管不了老鸨做生意啊。 更何况,他张怀义也就是个县太爷,又不是皇帝,就算是皇帝亲临清水县,也管不了别人喝酒狎妓啊! 况且这天高皇帝远的,皇帝就想来,他也来不了啊。 陈暴虎那双小而精明的眼睛滋溜乱转,想了一瞬后,还是跟着赵吴义朝着外头走去。 清水县还是那个清水县,可被张县令整改之后,似乎又与从前有所不同了。 首先是进城费这一项,现如今光是进城费就少了好几成,还有那些个摊位费什么的,全都减少了不少。 这对从村里带些物件吃食的到镇上售卖的人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杨春喜和周元歧一进城,就明显的察觉到街道两边商贩的脸上纯粹的笑意,与前两回她进城时,所看到的笑容不同。 这种发自真心的笑,简直让这些商贩判若两人。 不愧是有人撑腰好办事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啊,清水县就换了一副新气象。 就连赶车的大叔,那么寡言少语的人都止不住地对张县令一个劲儿的夸奖。 简直就开了杨春喜的眼了。 她从前还以为赶牛车的大叔是天生不爱说话,可现在才知道,哪是什么不爱说话啊,只是人不稀得说罢了…… 杨春喜除了被王绣花带着给大叔还钱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外,可没有张县令这么厉害的手段,能让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变成话痨…… 这一回来清水县,真是无时无刻不让杨春喜大开眼界,尤其在周元歧的身子好多了的情况下,她终于能半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好好地逛一逛这清水县了。 周元歧看清杨春喜脸上的激动,眼角眉梢间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好久没看到她这么有活力的模样了,先前春喜刚来周家时,她浑身都处于一种防备的状态,就像是见着生人的猫,一旦有人陌生人靠近,就会亮起爪子,把人抓伤。 可现在…… 周元歧垂眸,全然和从前那个充满防备的模样判若两人。 时间,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在不知不觉中把人一个人变成另一种模样,周元歧暗道。 他看向杨春喜时,眸子里溢出的温柔简直要被人淹没。 放松了一半的杨春喜除了四处张望好奇外,自然也没忘了来清水县的正经事。 这回来清水县,可不是买药,而是为了去范家拜访。 没错,就是清水县有名的富户,范金山范大财主家。 他家的范六前些日子来了信,说是家里请的那位教六艺的师傅已经到了范家,让周元歧不日去镇上拜访,也算是拜师了。 从前在二十一世纪,杨春喜了解过古代拜师的时候讲究送束脩六礼,这六礼分别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以及红豆。 在华国,这六样东西很是常见,可这是架空的大虞朝,又在北方,资源贫瘠,若想把这六样东西准备齐全,只怕是比冬天里地里出麦子还要难。 考虑到实际情况,杨春喜抛弃了脑子里送束脩礼的想法,和周元歧商量后,她们决定去肉铺买两刀肉,再去称点红枣,送到范府去。 原本杨春喜还觉得这些东西不多,到底是要拜师,说什么都要多准备些。 毕竟礼多人不怪,礼送到位了,那个教六艺的师傅才能多多关照周元歧不是? 只一会儿的功夫,杨春喜恨不得把王绣花给她的银子全都花完,买卖间,看的周元歧眼睛直跳。 在又一次杨春喜要付钱时,周元歧按住了她豪放的双手,“范六早就知道我的家境如何,自然也知道我的拜师礼不会多么贵重,既如此,咱也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正常送礼即可。” 第83章 伺候到位了,金银珠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杨春喜不赞同地看了周元歧一眼,这怎么能一样呢? 到底是在别人家,蹭别人的师傅上课,这要是不把礼备足了,人能关照他? 杨春喜手使劲,一把甩开了周元歧按住她的手。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是油多不坏菜,到底你是要到人家家里去,要是再不多备点东西,人师傅要是看不上你,不关照你咋办?” 杨春喜从钱袋子里掏钱,递给了一旁看戏的掌柜的。 “你这身子是什么情况,你自己知道,好不容易好了不少,又能去拜个师傅,再怎么说也得东西到位了,人才好照拂你。” “那范六公子想必已经把咱家的情况说明了,既然如此,那就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准备最好的拜师礼,这样一来,岂不是能让师傅看清楚咱的诚心?” 杨春喜小嘴叭叭的,掏钱的速度极快,还没等周元歧再次制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掌柜的凑到一块商量起了买卖的事。 她的动作之快,让周元歧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还想再劝两句,可杨春喜脸上的一意孤行让周元歧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止住了。 罢了,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好先由着杨春喜去。 周元歧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杨春喜与掌柜的讨价还价的方向,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这边杨春喜和掌柜的还价的热火朝天,那头陈暴虎也在赵吴义的带领下来到了昔日生意红火的怡红院前。 从前门庭若市的怡红院,如今白纸黑字的封条一贴,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全然没了从前那副人头攒动的热闹模样。 站在怡红院的朱红色大门前,一瞬间,陈暴虎甚至产生了股不真实感。 他左看看,右看看,可惜再也没有娇柔妩媚的小娘子凑上前来,将他迎入内快活。 “她娘的,这才几天没来怡红院,看到这封条,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似的。”陈暴虎站在怡红院的朱红色大门前,感慨了一句。 “可不就是。”赵吴义跟着附和了一句。 甭说陈暴虎了,就是他,也好些时日没来怡红院了。 他这心啊,燥燥的,光是看到怡红院的大门,赵吴义都有些心痒难耐。 二人在怡红院的门口站定了一会儿,旋即陈暴虎又跟着赵吴义往怡红院的后院方向而去。 怡红院后院内,小翠在梳妆镜前一下一下地梳头,用的有些年头的泛黄铜镜内,照出了女子清丽脱俗,五官清秀的脸。 看着铜镜内那张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小翠的眼眶泛起了泪。 就在她看铜镜内的自己有些入迷时,“砰砰砰”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翠抹抹泪,慢悠悠地往头上插着钗环,向外问道:“谁啊。” “是我,方妈妈。”方妈妈的声音传到屋内,小翠猛地从凳子上坐起,只披了一件轻薄的袄衫后,慢慢悠悠地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小翠倚在门沿边,似笑非笑道;“哎呦妈妈,今儿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莫不是,莫不是咱怡红院的禁令解除了?前几天可没见你这么高兴。”小翠看向方妈妈嘴边的笑容,迟疑了一瞬猜疑道。 方妈妈虽被人称作妈妈,可却是没做过妈妈的。 她年轻的时候做过大户人家养在外头的偏房,后来这奸情被戳破,方妈妈便被那男子的正头大娘子强行灌下了红花汤,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了。 方妈妈这辈子没生育过,自然也没有经历过生产带娃的苦楚,瞧着也比一般的妇人要年轻些。 再加上她被抛弃后,十分看重容貌,用了不少珍珠粉敷脸,皮肤保养的白皙紧致,若不仔细瞧,还真就以为她三十出头。 前些日子怡红院被官府查封,方妈妈跑遍了所有关系都没能解除怡红院的封令,这一操劳,老了好几岁,哪像现在这般容光焕发? 这里面有事,绝对有事…… 要不是怡红院的封条被拆了,还能有什么事让方妈妈这么高兴,高兴到差点就蹦起来了? “嗐,我倒是想封条被人给拆了。”说起封条,方妈妈先是叹了口气。 “怡红院关了多少天,就少赚了多少钱,仔细算算,被封的这段时间就你一个人,最少都给怡红院少赚了百八十两。” 一想到怡红院被封的这段时间里,折损的那些银钱,方妈妈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 哎`她摇了摇头,把脑子里对封条的怨恨先丢到一旁,她拉起小翠的手,笑的十分慈祥。 “小翠啊,咱这怡红院这些个姐妹里,到底还是你的命最好啊。” “不是我说,当初你爹把你卖到怡红院的时候,我就知道,改明你指定能在怡红院里出人头地,这些年过去了,你瞅瞅你现在混的,可不就应验了我当时的话吗?” 方妈妈拉住小翠的手,套完近乎后,就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小翠,你也知道,这怡红院可是我的心血所在,你也不愿意让我心血毁于一旦的,对吗?” 方妈妈攥紧了小翠的手,脸上的激动让她的手劲变大,小翠的手被钳的生疼。 她扯了扯胳膊,试图把自己的手从方妈妈的手里解救出来。 可方妈妈的手就像是钳子,紧紧地把她的手箍住,愣是让小翠挣扎了半天也没挣扎出来…… 小翠认命了,放弃挣扎。 “妈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直说了,我才会懂,到底发生什么了要我帮忙?要是我能帮,我定然会帮,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小翠的手腕被箍的生疼,她善解人意的话安抚了方妈妈焦急的心,方妈妈平复了心情,欲言又止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 “小翠啊,接下来我要说的,对你可是天大的好事,旁人就是想,还没有这个福分呢。”方妈妈握紧小翠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陈暴虎,就是那个四海药铺的掌柜的陈暴虎,这些日子没见你,想你想的着急到都到这来找你了。” “他家二掌柜的说了,钱不是问题,只要你把人伺候到位了,金银珠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暴虎???! 一听到这三个字,小翠的胃里翻腾不止,干呕着捂住了嘴。 第84章 她能接客吗?她还敢接客吗? 一听到陈暴虎这三个字,小翠瞬间就想起了前段日子被她媳妇堵在怡红院里暴揍的场景。 简直……简直就是她自卖身以来的最大耻辱!! 她虽是从小被父母卖到了怡红院,但好在方妈妈不是个磋磨人的人,再加上她确实是有些姿色,算起来,她也是好吃好喝着被将养着长大的。 即使后来被挂了牌子,但她和那些恩客们也不过是做做露水夫妻,再无其他纠纷,可……可陈暴虎他不一样啊。 陈暴虎其人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既暴躁又像老虎般凶猛,光是他的重量,就让她承受不住。 小翠一想到从前在床上被陈暴虎压着,就像是身上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两只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好容易怡红院被官府查封了,她能过上几天清闲日子,可还没察觉到,陈暴虎就找上门了…… 小翠的嘴里,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出咽不下,让她恶心的想吐。 陈暴虎的媳妇陈文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日被她暴揍成猪头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临走的时候,陈文香还对自己说了狠话。 小翠还记得,当时她的眼神恨不得要抽她的筋扒她的骨,她能接客吗?她还敢接客吗? 要不是当初徐文昌给自己求了情,她才从徐文香的手里逃过了一劫,只怕她这会儿都不在人世了…… 可世上的事情哪能这么凑巧?难不成次次和陈暴虎被捉奸的时候都能有人为她求情? 小翠不信,也不敢赌,她强行压制住胃里不断上涌的恶心,婉拒道。 “妈妈,别说了。”她抬手制止住方妈妈继续开口。 “这陈掌柜的来找我,我自然是乐的开心,可到底你也看见了,怡红院外头那个封条,白纸黑字的还贴在门上呢,官府都说了,不让怡红院开门接客,您让我接了陈掌柜的这一单,不就是不把官府的话放在眼里吗?” 话落,方妈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迟疑,“这……这不是没人瞧见吗?官府的眼神又没长到怡红院身上,还能看到咱接客?” “再说了,怡红院这些天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这都多少天没开张了,全靠我攒的那些老本支撑着,可那老本毕竟是有数的啊。” “我这天天眼一睁就是三四十口人张着嘴等着要吃饭,眼瞅着我这手里的钱流水似的哗啦啦的出去,我这心里急啊。” 方妈妈叹了口气,面带哀求道:“小翠啊,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如今怡红院有难,你可不能看着不管啊。” 小翠想起了这些年在怡红院里过的那些安分日子,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 看到她脸上的动容,方妈妈从衣襟内抽出了一条手帕,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小翠啊,就算……就算你不想去接客,可你千不看万不看,也得看看妈妈我的面子上去吧。” “我……我当初把你从你爹娘手里买回来,可是一句重话一次鞭子都没打过你啊,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妈妈能对手底下的姑娘这样?” “我可是真把你当我亲生女儿看待啊。” 听罢,小翠的眼底划过一丝泪,眉宇间的动容愈发明显。 见状,方妈妈眸底闪过一丝暗光,她接着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怕再被陈掌柜的媳妇捉奸,可这回不一样啊,这回陈掌柜的和他家二掌柜的那是偷偷来的。” “我悄悄打听了,他媳妇前个儿套车去了外地,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你就听妈妈的,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好好的伺候伺候陈掌柜的,只要你把陈掌柜的伺候好了,金子银子票子,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清水县你可劲扒拉,可没几个人能像陈掌柜的出手这么大方啊,妈妈我言尽如此,你想想清楚。” 小翠聚拢在一起的眉毛在方妈妈一句接着一句的劝说中,慢慢地舒展开,她的脸上归于平静,眼底更是平静的像一潭井水。 方妈妈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是劝动了,她忙按住心底的喜悦,轻快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姑娘,好姑娘,这就对了,妈妈我说的这些话,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你想想,这些年妈妈我可说过什么假话没有?” “你就听我的,待会儿见着了陈掌柜,嘴放甜一点,多哄着点,男人么,就是要哄的,别看他媳妇陈文香在外面耍威风,可她哄不好男人啊,就是因为他哄不好男人,这陈掌柜的才到咱怡红院里找找乐子啊。” “你只要记住一点,甭管是遇到啥样的男人,哄就对了,只要哄好了,他上头了,那些个金子银子票子,可不就是手到擒来?…………” 小翠被方妈妈带着走出了院,听着方妈妈嘴里的絮叨,她的心底毫无波澜,眼睛看向院外的方向,就像是看着一团死物一般。 到底是自己手底下长起来的姑娘,小翠一撅屁股,方妈妈就知道她要拉什么屎。 趁着没有改变心意之前,她快步把人领到了陈暴虎跟前,笑着将人推了过去。 “陈掌柜的,二掌柜的,久等了吧,小翠这孩子也真是的,一听到陈掌柜和二掌柜的要来,多梳妆打扮了一会儿,这才耽误了点时辰,还望陈掌柜和二掌柜的见谅。” 方妈妈赔笑,陈暴虎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讲了,人带到就成了。” 方妈妈见状,刚酝酿好的奉承话堵在了喉咙里,她蔫蔫地抿了抿唇,下一秒,脸上扯出了一抹刻意讨好的笑。 “对对对,陈掌柜的说的对,既然人带到了,那我就先告退了。” 方妈妈讨好地笑了笑,倒着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门槛处时,她看向一旁失了魂的小翠,叮嘱道: “小翠,陈掌柜的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可得好好伺候着,把人给伺候舒服了,别辱没了咱怡红院的名声。” 说罢,她就退到了门槛后,离开了屋里,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陈暴虎、赵吴义,还有小翠三人。 还是赵吴义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小翠啊,人该怎么伺候你知道的,咱家陈掌柜的这些天火气大,你可得小心伺候着,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的话……” 赵吴义的话没说完,小翠就看清了他眼底的凶意。 第85章 就这还霸王呢,这才几个时辰就不行了? 退出了方妈妈事先准备好的厢房,临走前,赵吴义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暴虎一眼,眼神暧昧的关上了门。 转身的瞬间,只听到一道杀猪般的嚎叫声凑屋内传来,赵吴义的脚步微顿,听着他的狞笑声踏入了另一件准备好的厢房内,不多时,一南一北的厢房内的男女欢爱声便响彻怡红院南苑。 方妈妈侧着耳朵,听着里头传来的动静,满意地掂了掂手里分量十足的钱袋子。 约莫一刻钟后,陈暴虎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提起裤腰带从小翠的身上翻起身。 “呼哧呼哧。”酣畅淋漓让陈暴虎浑身舒畅,他擦了把额上像下雨一样往下落的汗,随手甩了甩,甩了小翠一脸。 汗臭味伴随着黏腻的汗水黏在脸上,小翠拉起被子遮盖身子的同时,胃里不由地开始反胃。 那股反胃直冲着她的嗓子眼,小翠捂着嘴。 在看清陈暴虎那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后,那股干呕被她生生给憋了回去。 “小翠,咋样?好些天没来找你,想死我了吧。”陈暴虎看着小翠那副香汗淋漓的模样,心底不由地升起了一股得意。 他咧着嘴笑,那双粗粝的且布满肥肉的大手也不安分的顺着小翠裸露在外的香肩一路往下,小翠厌恶了一秒钟后,笑着躺在他充满汗臭味的怀里,用手顺着他的胸膛来来回回的画着圈。 “爷,你的实力可是小翠接过的恩客里最厉害的,旁人可没爷您的实力,小翠……小翠实在是佩服。” 陈暴虎被胸口处的骚动撩的心痒痒,顺手一把抓住小翠的手,啪的一下把嘴凑了过去,那股黏腻感顺着手臂一直往上,小翠面上附和着叫了两声,内心厌恶至极。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从外头传来,赵吴义刚涌上来的热气被一盆凉水浇的透心凉。 “赵吴义。” 熟悉的声音从屋外头传来,来不及和身下的女子交代,赵吴义就提起裤腰带,匆匆忙忙地穿鞋,急慌慌的给陈暴虎开了门。 “掌……掌柜的。”赵吴义看到陈暴虎那张熟悉的脸后,嘴上招呼了一声,笑的那叫一个亲切,可实际上,他在心里气的直骂娘。 他奶奶的,这她娘的陈暴虎有没有点眼力见,他就没讲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爽了,还不让别人爽! 赵吴义气的直跳脚,招呼人的瞬间,甩了陈暴虎好几个眼刀子。 第86章 都要怀疑周元歧是不是要谋财害命了 杨春喜这回可是大出血了,王绣花给她的银子,大半都买了拜师礼。 看着她的钱袋子越来越瘪,又看了她手里越来越多的拜师礼,周元歧的心里有些发疼。 春喜到周家这些天,自己个儿都没吃过用过这些好的,偏给了旁人,周元歧一想,顿时对即将拜师的师傅的仰慕之情稍减了一些。 要说恩人的话,春喜才是他的大恩人,旁的人就算是恩情再大,也大不过春喜给他第二次生命的恩,除了他该给的拜师礼外,那些个计划外的吃的喝的,都该给春喜才对。 周元歧抬起头,看向杨春喜日益消瘦的脸庞,心里泛起了一丝心疼。 瞧那脸,这才几天啊,这都开始发白了,想来是这些天为周家和他的事操劳,太过伤身的缘由。 往后,还是得多补补,把身子和气血都补上来才行,不仅得一日三顿的吃,夜里还得加上一顿宵夜,如此一来,想必不日就能将补回来,周元歧坚定的想。 也就是杨春喜不知道周元歧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要是知道,指定要无语。 啥玩意儿叫累的脸发白了? 她这是因为累的吗?她这分明是因为自从来到了大虞朝,很少在地里干活,晒太阳的缘故! 再说了,一天吃四顿,可真的是看的起她啊,她能吃的下?她有这个实力吗? 要是从前,小小四顿不在话下,可现如今都在家里窝着猫冬,消耗不大,光是一天三顿的吃,都让杨春喜有些牵强,别说四顿了,这都已经不是补不补的问题了,这么猛喂饭,她都要怀疑周元歧是不是要谋财害命了。 只不过,她在大虞朝可没有买保险,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范家新来的师傅满不满意自己准备的东西,杨春喜在心里思量着买的拜师礼,十分没谱。 主要她就没在古代拜师过,也不知道在古代拜师是个什么流程,不过,应该会敬茶吧,杨春喜想,华国的电视剧里不是经常出现下跪敬茶的场景吗? 杨春喜一路走,一路想,她和周元歧提着大包小包的到了范家的门口。 范家?杨春喜站在门口打量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一股庄严感扑面而来。 自从到了大虞朝,这可是她见过的最有实力的大门了,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砰砰砰。”周元歧叩响了范府的门,一个拿着扫帚的小厮开了门,见门外人有些眼生,他防备的看了青年一眼。 “你们这是?”小厮上下打量了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眼珠子晃得滴溜转。 这两个大包小包的,难不成是来走亲戚来的?可范府有这么穷的亲戚吗?范老爷的亲戚能穿着粗衣麻布制成的衣服来串门? 小厮微微皱眉,觉得不像,可细看看,又觉得像。 门外这两人的容貌,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寻常之人,只是他们的穿着,着实是让他有些看不上眼。 小厮的心里摇摆不定,但也不敢得罪,只好耐着性子,询问起了叩门的缘由。 “二位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求人的?”小厮的眼睛扫过周元歧手里提着的东西说。 周元歧抬手作了个楫,“这位小哥,烦请通报一声范六公子,就说是二河村的周元歧来了范府,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范六公子?二河村? 小厮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四个字后,一下变得松懈,他抬起手,笑着回了个楫。 “原来是二河村来的周公子,六公子前些日子就吩咐过,若是有二河村来的周公子来范府,无需通报,直接领着进去就行。” 小厮热络着把人往府里迎,周元歧愣了一瞬,招呼着杨春喜一同入内。 杨春喜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看范府里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极了,毕竟,这可是她到了大虞朝之后,接触的唯一一个有钱人家。 嗷,也不对,之前去买药的那家升平药铺也挺气派的,只是若是要和范府比,那就差点意思了。 范府不愧是清水县有名的财主家,就连门柱子上的花纹,都是描金边的,刚一踏进府,就让杨春喜开了眼了。 气派,太气派了,简直就是艺术啊,看着门柱上雕刻的花纹,杨春喜圆睁着眼,心里那叫一个震惊。 别说,这大虞朝虽然处处都比不得华国,可这些在历史的长河里已经逐渐失传的手艺,在重新浮现在杨春喜的视野中时,突然她心里对于大虞朝的不喜稍稍淡化了些。 这大虞朝虽然皇帝不仁,像一颗老鼠屎一样搅动风云,可这些时代的工艺品,却让她深深地感受到了这朝代还是有可取之处。 木雕、石雕、砖雕几乎遍布了整个范家,杨春喜也从一开始的满眼震惊,到面无表情。 土豪,这是真的土豪,光是雕刻出那些个飞走游龙的雕塑的手工费都够她吃一年了,这范府的木雕、石雕、砖雕几乎是随处可见啊! 只是个小小的清水县的财主,居然能这么豪?杨春喜疑惑。 这范府的配置,已经超越了从前她在电视上看过的所有北方地主家的配置,是电视剧瞎演的?还是范府的背景不简单? 杨春喜心底存下了疑惑。 她看了周元歧一眼,见他面色如常,眸底丝毫没有震惊之色,一时陷入了沉思。 不消片刻,小厮领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名为求索斋的地方。 求索斋? 这范六公子还真是爱学习啊,就连院子的名字都和学习脱不了干系,还没见到人,杨春喜就给他贴了一个标签。 “砰砰砰。” “六公子,您的好友,那位从二河村来的周公子被小的给您领来了。”小厮叩了门,掐尖了嗓子,细声细语地朝着求索斋内说道。 见没人应声,小厮嘴角的弧度愣在原地,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门,只是这回,他叩门的动作更轻了,对待求索斋的大门,就像是对待瓷娃娃一般。 杨春喜看在眼里,问在心里。 ???? 这范六公子是睡着了吗?所以这小厮才怕成这样不敢敲门? 瞧这小厮怕的,两条腿都开始抖了。 第87章 远远地,似乎有一个人正在钓鱼? 光是看到小厮浑身发抖的模样,杨春喜就觉得这范六公子怕不是个好相处的。 若是个好相处的,家里的奴仆何至于连敲个门都怕成这样? 杨春喜心里有了猜测,等着求索斋开门。 好在这次没等太久,求索斋内就传来了动静,隔着一扇门,杨春喜听到了轻缓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人还未到,声先至,只听吱呀一声,方才还紧闭着的木门被缓缓拉开。 “富贵,你咋这时候到求索斋来了?” 开门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头上戴着护耳帽,身上穿着一件没有补丁的袄衫。 他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光是从穿着上判断,这名开门的小厮的地位,比那位叫富贵的小厮要高了不少。 至于判断的标准,就是袄衫上的补丁数量。 那名叫富贵的小厮的袄衫上的补丁数量虽然少,但也有三五个,可开门的这位,身上的补丁愣是一个没有。 这在杨春喜遇到的人里,实在是稀奇的很。 大虞朝纵然有棉花一类的作物,可还没有实现大面积的种植,且亩产不高。 物以稀为贵,天冷的地方棉花又是刚需,是以,清水县就连寻常袄衫的价格都要半两至一两银子左右的才能买下。 光是买一件的价钱,都够有些人家吃一年了。 且这清水县里,还有好些买不起袄衫的人家,当初遇到的小乞丐们就是例子。 那些寄居在清水县外的清水寺的孩子们,大多都穿着补丁累补丁,不合身的薄衫,纵然有些年幼的孩子穿着袄衫,但也是大洞小洞不断,肉眼可见皮肉。 袄衫这种东西,绝大多数人家都是缝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像开门小厮身上这样的,着实是少见的很。 且……这还只是范家少爷的奴仆的穿着,若是范六公子,岂不是穿的更豪? 杨春喜的眼里划过沉思。 她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身上的这身衣裳,还是前些日子王绣花给置办的,选的是当下最耐脏的藏青色,保暖功能十分出色。 除了外头做衣裳的布料是粗布的外,毫无缺点。 可就是这样一件性价比极高的袄衫,在开门小厮身上那件用细布制成的袄衫面前,瞬间就失了颜色。 还是范家豪啊,杨春喜又感慨了一声。 “墨竹小弟,六公子的客人到了。”王富贵讨好地笑了笑,向墨竹介绍起周元歧和杨春喜两人。 “客人?”墨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他抬起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突地像想到了什么,墨竹的眼前一亮,规规矩矩地朝着杨春喜和周元歧作了个楫。 “想必,这就是周公子吧,我家公子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了,还请公子随我来。” 墨竹说罢,微微侧过身,欲将杨春喜和周元歧两人迎入内。 周元歧颔首入内,杨春喜紧随其后,王富贵见状,搓着手朝墨竹凑近,邀功道: “墨竹小弟,您看,这人……”王富贵谄媚地笑了笑,话还没说完,墨竹就心下了然。 他打量了王富贵一眼,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小银锭子扔了过去。 “行了,你既办好了差事,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王富贵眼睛发直,一把接过银锭子往嘴里咬了两口。 瞅着银锭子上凹陷的痕迹,他满意的又奉承了几句,被墨竹挥挥手赶走。 杨春喜只看到王富贵开心的背影逐渐远去,又是吱呀一声,门被关上了。 厚重的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杨春喜的心里升起了一丝谨慎。 她跟在周元歧身后,随着那名叫墨竹的小厮的带领,穿过了种满了墨竹的庭院后,来到了一处人工修葺的池塘边。 远远地,似乎有一个人正在钓鱼? 杨春喜险些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 钓鱼?这大冷的天,到处都结冻了,还能钓着鱼? 杨春喜黑人问号脸,只觉得那名钓鱼的男子怕是脑子有大病。 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多吐槽两句,周元歧和杨春喜就在墨竹的带领下,来到了钓鱼男子的身边。 “公子,您前些日子交代过的,二河村的周元歧,周公子,携带他的家眷来见您来了。” 墨竹通报后,那名站在池塘边,一动不动的男子总算是有了动静。 他不太灵光的偏过头,正想问什么事,就瞥见了墨竹身后站着的周元歧。 “哎呀妈呀,周兄,你可总算是来了啊。”范六心中一喜,猛地扔下手里的鱼竿,嗖的一下扑到了周元歧跟前。 他张开手,激动的要给周元歧一个拥抱,周元歧伸手制止,范六见状,只好作罢,轻飘飘的在他身上拍了一掌。 “你这家伙,若不是我写信邀你前来,怕是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朋友了吧。”范六佯装生气,笑骂道。 周元歧笑笑,“早就想来了,可你也知道,我这身子实在是受不得累,出远门更是想都不敢想,哪还敢来啊。” 范六跟着点头,“说的也是,你那身子骨,比我家老头子还不如,好歹我家老头子还能软香温玉在怀,你……你这个病罐子,能活到现在,也是真难为你了。” 范六感慨了一声,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不对,不是说你的身子骨已经差到说话喘气都费劲的地步了吗?我看这会儿咱俩说话,你的状态似乎比前几个月,我见着的时候要好的许多。” “我还以为先前你来信时说身子要大好了的事,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范六抻着下巴对着周元歧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越打量,眼里的光亮就越盛。 “天啊,究竟是哪里来的神医,竟然能把你治好了,你瞅瞅你这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模样。” “简直……简直比我家墨竹的精神还足,快说说,到底是哪家的神医有这么大的本事?是升平药铺那个从京城里来的荣掌柜的?” 范六猜测。 “总不会是四海药铺的人,那四海药铺往日行,如今也不行了。” “好好的一个药铺,竟然做起了卖假药的勾当,好在本少爷身子骨一直硬朗,没吃他家药,否则的话,指定也得被祸害。” 范六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第88章 规定,全在周元歧的媳妇身上打破了 四海药铺卖假药的事情已经暴露?杨春喜讶异地眨了眨眼。 没想到张县令的速度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四海药铺卖假药的事情抖落出来了。 看来,这清水县最近也不太太平啊。 也难怪来的时候,见着那些摆摊的商贩的脸上挂着笑,想必,是开心陈暴虎倒台。 只是,听这范六公子的语气,好似这四海药铺还没有真正的倒台? 杨春喜的眼底划过沉思。 周元歧见着了范六,好似恢复了几分少年心气,他笑了笑,那笑中带了些少年意气。 杨春喜鲜少见到周元歧的脸上露出这种笑,不经意间,被晃了眼睛。 还是这种带着人气的笑看着好看,先前周元歧也笑,可那笑里的人气极少,死气居多。 很多时候,他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般,浑身上下都阴沉沉的。 二十岁的青年露出这样的笑,这种与年龄不匹配的割裂感,让她十分不适,但是现在…… 杨春喜回了神,看向周元歧嘴角边那抹真心实意的笑后,抿了抿唇。 “数日不见,范兄还学会开周某人的玩笑了。”在范六的追问下,周元歧笑着招了招手。 “什么神医不神医的,我这副身子能大好,全是我家娘子,春喜的功劳。” 周元歧话一说完,就往后退了一步,朝着范六介绍起杨春喜。 “这是春喜,先前我写信交代过,想必你也不陌生了。” 周元歧介绍完,又转向杨春喜介绍起范六。 “春喜,这就是我与你说的范六,是我多年前认识的好友。” 杨春喜微微颔首,冲着范六扬起了一抹善意的笑。 “范六公子好。” 杨春喜学着先前在街上看到过的女子行礼的模样,朝着范六行了个礼。 范六颔首,抬手作了个楫回应,“嫂子客气了。” 他爽朗一笑,回道。 简单介绍完后,范六的目光总算从周元歧的身上落到了杨春喜身上。 周兄的病,竟然是面前的这位女子所治? 想必这女子要不是家族自有传承,要不就是天赋异禀,否则的话…… 他那位醉心医书的叔伯都觉得棘手的病,怎么在她的手里就治好了? 范六越思量,越觉得眼前的女子不简单。 这种不简单不仅仅是治好了周元歧的病,更是因为她的行为举止。 试问这天底下哪个女子在外男身边不是束手束脚的? 试问大虞朝哪个女子见着外男会呲着大牙笑? 这名叫做的杨春喜的女子,就这样大喇喇的站在原地,任由外人打量,甚至,在他行礼之时,还呲着大牙回笑。 真真和寻常女子不同…… 这种不同打破了范六对女子认知,他的心里生出了探索欲,心里就像是挠痒痒似的,眨巴着眼盯着杨春喜看。 他看了两眼,正欲再看几眼,可谁料周元歧一个挡身,遮住了范六的视线。 范六…… 这才几天啊,就见外成这样了,不就是看两眼他媳妇吗?至于防备成这样吗? 范六十分无语,冲周元歧翻了个白眼。 周元歧宽阔的肩膀骤地挡在自个儿身前,杨春喜陡然一愣。 她眨巴着眼,缓缓朝旁边移了一步,谁知却看到了范六正朝着周元歧翻白眼。 这是咋的了? 方才还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一会儿功夫,白眼都翻上天了…… 男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吗? 杨春喜不懂,且大为震惊。 好在范六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仔细想想看别人的媳妇确实是他不对。 且元歧这家伙到底是个身子不好的,让让他,也是应当的。 范六自己劝好了自己,乍得瞥见周元歧手里提着的东西,他笑开了眼,伸手准备接过。 “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我两都兄弟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见外?” “我看看都带了些啥?正好我饿了,拆开垫吧两口先。” 还没等范六伸手,周元歧一侧身,避开了他的动作。 范六:?????? “不是给我的?”范六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置信。 周元歧点了点头。“这些是准备的拜师礼,你的东西,在春喜手里。“ 好吧,整半天,原来是自个儿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带给他一个人的,范六心想。 他委屈了一瞬,眨眼间又调整好了心情,“罢了罢了。”范六笑着招了招手。 “我们范府这么大的家业,还能真要你的果子不成?可别把我范六看瘪了。” 听范六这样说,杨春喜原本还怕他有些生气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 说的也是,这范府光是建筑都壕无人性,怎么会因为区区一点点心就和他们置气? 土豪的家庭能养出一个小心眼的人? 杨春喜觉得不能,要是能的话,那名叫墨竹的小厮也不能穿着细布制成的袄衫,那一身袄衫,可要寻常人家省个一年半年才能置办下来。 她看向周元歧,观察他的反应,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又和范六说笑起来…… 现在杨春喜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范六不会生气了,不然怎么笑的那么大声? 听着耳边传来的哈哈大笑声,杨春喜久违地捂住了耳朵,这范六,不去大剧院里唱男高音都白瞎了他这副嗓子。 杨春喜心想。 不过这副嗓子实在是有些太新了,没有掌握保养的技巧,只哈哈笑了几声,就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股冷气顺着嗓子眼灌进肺里,范六被呛的拍着胸口直咳嗽。 “公子,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要叙旧,还是去屋里叙吧,屋里已经烧上了新来的银丝炭,还备好了热茶,就等公子您了。” 还没等周元歧上前,墨竹一个箭步飞跃到范六身侧,一下又一下帮他顺气,建议道。 范六扬起由于咳嗽过分用力,而变红的脸颊,赞同地点了点头。 “周……周兄,咳咳咳,有什么话,咱屋里说。” 说罢,范六就在墨竹的搀扶下,朝着屋内而去,见状,周元歧和杨春喜紧随其后。 别说,离开了池塘边,就算是吹着冷风,杨春喜都觉得暖和了不少。 也不知道这个范六公子的身体是个什么构造………… 大冷天的,窝在池塘边钓鱼居然能稳得住,真乃狠人也! 第89章 咱兄弟都多久都没见了,咋就说走就走了? 等进了屋,杨春喜才知道,原来范家的请的那个师傅,昨个儿出了远门,不在府里。 也难怪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隐隐的,杨春喜在心里松了口气,别说,虽然她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但是对于这种拜师的场面还是有点发怵。 别说看见了,多年的应试教育背景下,光是听到老师的名头,她的腿肚子都要软了。 墨竹率先端来了茶水,落座后,杨春喜感谢地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 “啊~”一大口温热的茶水入肚,杨春喜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从出来到现在,带的茶水也都凉了,现如今一大口温热的水下肚,舒服的她浑身的毛孔都在张开口喘气。 杯子里的茶水还没喝完,那名叫墨竹的小厮又端了几盘茶点过来,杨春喜不知道茶点的名字,只闻着香气,就觉得肚里一阵轰鸣。 “轰隆隆。”轰鸣声瞬间响彻在屋内,周元歧和范六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杨春喜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抱歉。”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杨春喜歉意地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哈。”周元歧还没出声,范六就率先捧腹笑了起来。 “元歧,你这……你这新娶的媳妇,还真……真是个妙人啊。” 范六眼角笑出了泪,肚子也岔了气,他伸手朝着周元歧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 周元歧被拍的肩膀一疼,斜眼看了他一眼。 “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他从盘子里拿出了一块糕点塞到范六嘴里,堵住了他的发笑。 旋即,周元歧又将手边装满糕点的盘子往杨春喜跟前递了递,“给,饿了就多吃点。” 杨春喜微愣,又将盘子推了回去,“还是你自己吃吧,我这会儿还有好多,够我吃了。” 周元歧抵住盘子,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糕点后,又将盘子推了回去,“我不饿,你吃吧。” 瞧他的神情不似作假,杨春喜也就没再推拒,她冲周元歧笑了笑,将几盘糕点拢在一起后,一手拿着一个糕点,左右开弓地往嘴里塞。 看她腮帮子鼓起的模样,像是仓鼠,周元歧心软软的,看杨春喜的目光也愈发柔和。 范六拿出塞在嘴里的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又瞪了周元歧一眼。 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了,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 咋到了周元歧这就变了样了? 真真是无情无义! 范六盯着周元歧的后脑勺,控诉地瞪了他一眼。 看着这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也不知怎么的,范六突然就觉得小厨房里做出来的糕点没味道了。 “呸呸呸。”他一口给吐了出来。 墨竹纳闷了,往日里六公子不是最爱吃小厨房里做的芙蓉糕吗?咋今日吃了两口就给吐了? 不能啊,这做糕点的师傅都是老手了,按理说,也不会做错啊。 墨竹疑惑着,寻思等一会儿把公子不吃的那盘糕点留下来,试试味道哪里出了问题。 感受到周元歧身上散发出来的黏糊气,范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咦~ 众人各怀心思之时,求索斋的院门又被敲响了,杨春喜放下手里的糕点望向大门外,周元歧回了神,范六挥手招呼墨竹去外面看看。 半刻钟后,墨竹回来,说是范老爷回来了,要家里的子女都去大堂内一叙,好像是从外头淘来了什么新鲜的物件,让府里的人都去前头大堂内看看。 新鲜物件?杨春喜的眼睛骤地一亮,心底对新鲜物件的兴趣,一下就压住了糕点的兴趣。 周元歧见状,一下就猜中了她的心思,只是…… 这范老爷也说了,是让府里的人去,他们去,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周元歧抿了抿唇。 “新鲜物件?”范六抻着下巴出声。 “我爹这是嫌家里的钱多没处花啊,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外头寻摸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之前的木牛流马,鲁班锁,说是根据史书里制造出来的,可结果呢,就是个木头桩子,都被坑成这样了,还没死心呢,我这个爹也是真让人操心啊,咋就一刻也消停不了呢。” 范六叹了口气,深深地感慨道。 墨竹清了清嗓,咳嗽了一声,俯身提醒道:“公子,快别说了,这老爷派来的人还在门口站着等回信呢,你这话说的,全被人给听见了……” 范六的面上出现了一道空白,“你怎么不早说!” 他用手遮住嘴,大声质问道。 墨竹委屈地瘪了瘪嘴,“公子你也没机会让我开口啊,这话都让你给说了,我就是想说,也插不上嘴啊。” 他幽怨地看了范六一眼。 范六气极反笑地跺了跺脚,“就你话多!”他恼怒道。 “哼。”墨竹被说的也来了脾气,委屈地哼哼了一声。 外头等着的小厮也是尴尬的很,他是老爷的人不假,如今听到别人编排老爷,按理说是该上前制止。 可……可说这话的人,是老爷最最宠爱的六公子啊。 他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装作没听见,尴尬地冲着范六笑了笑。 范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厮被瞪的忙收回视线,哆嗦着低下了头。 “公子,这老爷好容易回来一趟,咱还是赶紧去吧,别扫了他的兴,到时候又得说咱们院了。” 墨竹见范六还有心思瞪人,忙提醒道。 范六心里还有些说亲爹小话被人知道的不满,磨磨蹭蹭的没动,还是周元歧劝道: “范兄,我看墨竹说的对,既是家中有事,那就赶紧去吧,我和春喜的礼也送到了,就先不叨扰了。” 周元歧劝了范六后,旋即站起身,作了个楫,带着杨春喜准备告辞。 范六瞧见他要离开,瞬间就急了眼。 “哎哎哎,你这是啥意思啊,咱兄弟都多久都没见了,咋就说走就走了?不能再多呆一会?好歹也在家里吃个便饭再走啊。” 范六着急忙慌地留人,周元歧的面上闪过了一丝为难。 “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走走走,今日我家老爷子正好带了些新鲜玩意儿回来,咱一同去前堂看看,看完了咱再去醉仙楼好好聚上一聚。” 范六扯着周元歧的肩膀往外面走。 周元歧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说行就行!跟我走!” 范六领路,周元歧和杨春喜几人紧随其后,几人一同去了前堂。 第90章 咋这长不溜秋,圆圆的东西,还能射出光? 还没到前堂,远远地杨春喜就看到屋内围了一大波人。 这场景,简直堪比刘姥姥到大观园被贾府众人围观! 瞬间就勾起了杨春喜的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堆人都认不出来? 她跟在周元歧身后,一时陷入了沉思。 范六倒是个自来熟的,人还没进入前厅,就先吆喝了一嗓子,“爹,到底是什么个新鲜玩意儿,闹这么大动静?!!” 范金山一听到是自己的小儿子来了,方才还一直压着的脸骤地就笑开了。 “六儿,快来,快来,爹这回可是真淘到好东西了,我都让好几家当铺的掌柜的看过了,都说没见过,就连从京城来的武掌柜的都说没见过,你爹我这回啊,可是淘到宝贝喽。” 范金山得意地冲着范六招手,范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满脸不相信,“真的?你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啥玩意儿连当铺掌柜的都不认识,别是人家看你老,框你来的,看你那乐呵呵的样,别到时候知道了真相,非得哭出来不可。” 范六全然不管自家爹说了啥,凭他以往的经验来看,他爹,指定又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骗了。 看他那副被蒙在鼓里还乐呵呵的模样,范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边说着,也凑到了打量的人群之内,围成一团的奴仆见状,纷纷后退,让出了一条道,范六带着周元歧几人顺着道,走到了范金山旁边。 顺着他的目光,范六看到八仙桌上放着一个长长的圆圆的东西。 ?????? 这是个什么东西?范六看完之后,脑子里只有问号。 他瞪大了眼睛,连着想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清楚八仙桌上的东西是个什么。 周元歧也是一愣。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是真的没见过这东西,也难怪范金山说好几个当铺的掌柜的都说不认识这个。 光是用肉眼打量,这个东西似乎不像是大虞朝的产物。 且不说这物体是由什么制成的,就说这物体前头的琉璃,光可鉴人,这种通透度的琉璃,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 从前周元歧是见过琉璃的,那种薄薄的,透明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还会散发熠熠的,五彩斑斓的光。 可那种市面上流通的琉璃的通透度比之面前的这个,真可谓一般,市场上流通的琉璃大多都掺杂着杂质,灰蒙蒙的一片,完全没有这种通透之感。 周元歧的好奇心被桌上那个泛着银光,长长,圆圆的东西勾起来,一双眼围着它直打量。 杨春喜吃了个子矮的亏,她走慢了两步,站在了周元歧和范六后面。 任由她怎么使劲看,也只看到了两人的后背,最后只好趁着人群攒动时,瞅准时机,插进了最前面一排的缝隙内。 还没等杨春喜缓口气,她就看到了八仙桌上放着的物件,这………… 杨春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她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手电筒吗?咋被范家给买来了? 还没等她和自己的东西联络联络感情,范金山又开了口。 “咋样?六儿,这回爹可是没说大话吧,你看这东西的构造,纵观咱大虞朝上下就没人能做出这种看不来是琉璃的琉璃!”范金山把手电筒拿在手里,敲了敲光杯前的玻璃,一道清脆声在大堂内回荡。 范六好奇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摸一把,范金山手往后一缩,表情凝重道: “六儿,你这手脚都不知道轻重的,别给我弄坏了,我这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真金白银的可不能乱碰,这要是碰坏了,你爹我得心疼死。” “什么!!!!”范六尖叫一声。 “三百两银子!!!”他的声音失了音。 范家的几个兄弟姐妹见此情形,也是深感无奈。 这个败家爹啊,也是没谁了,要不是范家的家底还算厚,这个家,早就玩完了。 范家几个兄弟姐妹也是和范六一样的想法,可奈何范金山全然不听,也是让人无奈。 不过小六可是爹最疼的一个孩子,说不定小六的话,爹能听的进去。 范家几个兄弟姐妹升起了一股期待,他们看着范六的眼神都带着光。 范六也没有辜负兄弟姐妹们的期待,不赞同地说教起范金山。 “爹啊,你可长点心吧,三百两就买了个这?这是金子啊,还是银子啊,咱家就算有多少家底,也经不住你这么花啊。” “三百两,都够咱范府上下多少人多少天的花销了,也就是娘这会儿回了外祖家没回来,要是她在,指定要用大棒子给你打出去。” 范金山讷讷地挠了挠头,“儿啊,爹……爹真的就这一回,只这一回了,可别告诉你娘啊。”他抱着手电筒冲着范六求情道。 范六冷了脸,毫无触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范家其余几个兄弟姐妹,也是和范六一样的态度,他们板着脸,盯着范金山不做声,范金山被几个子女盯的心底有点发怵。 还是想着家里的下人都在这,范金山才稳住了形象,要是不在,他早就开口求情了。 范金山被盯的心慌慌,突地想到了什么,把住手电筒的大拇指一动,推开了它的开关。 一道强烈的光柱顺着手电筒光杯前的玻璃直射出来,抓住了大伙儿的眼球。 范六以及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的注意力也瞬间从范金山的身上,移到了他手上的手电筒上。 天爷啊,这是个什么情况? 咋这长不溜秋,圆圆的东西,还能射出光来? 范金山趁着这个间隙松了口气。 见所有人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不眨眼,范金山也提起了兴趣,他反复按了好几次手电筒的开关。 啪嗒啪嗒,众人的脑子里回荡着啪嗒声,眼睛也随着手电筒光源明灭的方向来回移动。 在场之人除了杨春喜,所有人的眼睛都像是长在手电筒上似的,眼都不眨一下,就连周元歧也不能免俗。 这……杨春喜忍不住扶额。 二十一世纪的科技产物,果然是名不虚传,仅仅是一个手电筒就能让大伙儿移不开眼。 只是……这东西是怎么落到范老爷的手里的? 杨春喜很疑惑。 第91章 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范金山这回可是舒坦了,感受到周围人羡慕的眼光,他挺了挺肚子,得意地把手里的东西举得更高。 这副得意样,着实让杨春喜无奈。 要是让范老爷知道用了三百两银子只买了二十一世纪最常见的产物的话,会不会气的吐血? 杨春喜忍不住扶额。 “六儿,这回可看到了吧,爹这回买的东西是真值啊,你爹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甭说是三百两了,就是六百两,那也值啊。” 范金山看到几个子女发直的眼睛,得意的鼻孔朝天喷了口气。 范六也是开了眼了,眼神发直地讷讷点头,“你这回买的这玩意儿,确实……确实有点不一样。” 他撑着下巴,一脸疑惑地打量着。 “可不是。”范金山自信地扬了扬下巴。 可这玩意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范六的心里产生了疑惑。 整个清水县他就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东西,更别说这东西还能发着光了。 一松一按的,竟然能发出像日头一样耀眼的白光,简直说是神迹降世也不为过。 “爹,你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也忒稀奇了。”范六凑过去问,围观的下人们见状,也跟着问。 杨春喜听着,竖起了耳朵。 “对啊,老爷,这东西是从哪儿买来的啊?我瞧着,比外头的日头还要亮嘞,这要是夜里当值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东西傍身,别说是看门了,就是乱葬岗,那也一点都不带怕的。” 有人睁大了眼开始胡说,被人给了一个脑瓜崩。 这么好的东西,就想着当值用? 这不是三文钱买来的,可是三百两,足足三百两啊,这东西就算是给他们,也合该被放在家里供起来,还去当值用? 心可真大! 被打了一个脑瓜崩的小厮揉了揉额头,生气地瞪回去,但察觉到周围人眼里冒着的火后,他委屈地低下头,没再吱声。 “老爷,您可别听这小子瞎胡说,什么当值不当值的,咱当下人的,平日里承着老爷的恩惠,在夜里当值的时候能用上红灯笼,那已经是大幸了,可不敢再肖想用这么金贵的东西。” “要我说,还是老爷您的眼光好,一出去就淘了这么个宝贝回来,还得是老爷您啊,要是旁人,指不定就没这个福分淘回来这个宝贝。” “您的手气好,眼光也好,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就跟着沾了光,开了眼了。” 刚打了别人一脑瓜崩的小厮赔笑着,嘴里说了一大段的奉承话,听的范金山的嘴角一下就扬了起来。 “行了行了,就你会说。”范金山哈哈笑了两声,爽朗地冲着一旁委屈到低头的小厮摆了摆手。 “石头,你那话倒也不假,甭说是你了,就是我头一回见到这东西,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能瞎说,就说明这东西是真的稀奇,我这高兴还来不及,咋会生气?”范金山笑了笑,旋即又冲着石头吩咐道: “行了,别在那臊眉耷眼的,这会儿时候也差不多了,该准备午饭了,你去小厨房,说今个儿府里有了喜事,多做几个菜。” “对了……别忘了再去醉仙坊买几壶酒好酒回来。” 被打了一脑瓜崩的小厮石头点点头,转身朝着外头跑去。 第92章 那妇人可还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没有? 范金山被恭维的舒服了,就说起了这物件的来历。 先前他去隔壁花田县的时候,偶然路过一小摊,摊子上卖的全是些新奇玩意儿,原本看着那摊主面生,又是个女子,范金山还想着随意开个价。 可谁知道那人是个女子不假,却是精明的很,压根就不接招。 且看透了他真想买的心思后,竟开始漫天要价! 五百两的价格实在是让范金山这个清水县有名的财主都觉得够呛,且这不过是个略新奇的玩意儿罢了。 就在他准备摆摆手要走时,那妇人不知摸索到那长长的圆圆的,泛着玄光的物件的哪儿,一时竟然射出了一道长长的光线。 光线一出,晃得范金山刚歇下来的心一下就升起来了,这一来二去又扯了会价后,最终以三百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了这个物件。 成交之后,范金山也觉得有点过火了,若是这东西真如她说的那样神奇的话,那为何不放在拍卖行售卖? 反倒是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摆摊? 放拍卖行寄卖,除去拍卖行抽去的佣金外,到手的钱绝对不止三百两银子,她既然知道这东西贵重,岂不是更应该放拍卖行寄卖? 脑子长回来之后,范金山觉得这东西指定有鬼。 他找人去查问,这一找,竟然查无此人了,如此一来,范金山只觉得手里的新奇玩意儿瞬间就变得棘手了。 可花出去的钱总得有个由头吧,范金山只好回了家实话实说,说自个儿买了件新鲜玩意,并向大伙儿展现了这东西的不同之处。 看着大伙儿一副物超所值的目光,范金山心底那股憋闷总算是消散了些。 只是,若是在大伙儿跟前说了实话,岂不是会被府上的人笑话? 是以,对于他们的询问,范金山避重就轻,只说了自个儿看到了有人卖,抢在别人前头慧眼识珠买的事。 至于那女卖主不是个善茬的事,范金山一个字都没说,左右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他出的糗。 范金山说完了东西是从花田县的一个摊子上淘回来的事后,前厅响起了一阵惊呼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高过一阵如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啪啪啪啪,范金山被掌声和恭维声包围着,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可杨春喜却皱起了眉头,妇人? 当初抢劫她,把她打晕后卖到周家的就是个妇人啊! 隐隐的,杨春喜有一种直觉,卖给范金山手电筒的人,就是当初把她身上东西抢走的人。 想起那妇人,杨春喜心底滋生起一股恨意。 那妇人的样貌,已经刻在了她脑子里,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能认识她! “范老爷,您可还记得这妇人的样貌?” 大伙儿的恭维声里突地插入了一句突兀的问话,范金山的眉头一皱。 下一瞬,他那双饱经了岁月,且带着丝凌厉的眼神,瞬间扫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女人?是小六带过来的…… 上下扫过了一眼后,范金山下出了结论,心底对她的警觉少了些。 还以为是有人知道了他犯蠢的事,想来应该不会,范金山在心里松了口气。 平复了心情后,他看向了杨春喜道:“小姑娘,你询问这妇人的样貌,难不成是想像我一般,也淘个宝贝回来?” 范金山调侃完,哈哈大笑了两声,杨春喜跟着笑了笑。 “哪能啊,范老爷您都说了,这摊主卖的全是些稀奇玩意儿,动不动就三五百两的开价,咱也买不起不是?只是,虽然咱买不起,但咱也想见见世面啊!?” 说着,杨春喜话锋一转,“可这见世面,也不是咱想见就能见的,大伙儿是寻常百姓,可没范老爷您这么独到的眼光,光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摊上的东西非比寻常。” “我想着,范老爷您仔细和咱说说这卖家的相貌,若是有朝一日咱遇到了,也好停住脚,开开眼界不是?” 杨春喜一顿彩虹屁下来,范金山的眉宇间闪过了动容。 “是啊老爷,咱也想跟着老爷开开眼界啊。” “可不是,那花田县我媳妇的娘家就在那,要是能得知了那妇人的相貌,我定要带着我一家子人都去看看。” 一群人接着附和,范金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描述起妇人的容貌。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就和你们说上一说也无妨,那妇人穿着倒是不错,长的却是面黄肌瘦的,面色比一般人要黑上不少。” 说着,范金山陷入了回想,“眼睛……眼睛是一双丹凤眼,嘴……嘴是个薄嘴唇,鼻子吗……鼻子也能算得上小巧。” 他寻思了半天,就说出了这么些,着实是让杨春喜皱起了眉头。 肤色黑,丹凤眼,薄嘴唇,这不是很多人都有的特征吗? 就不能说出点特色的? 光这三个特征想辨别出这妇人是不是当初敲晕她的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啊! 杨春喜的眉间就聚拢起了一座小山。 周元歧见此情形,心中不解。 从方才开始,一切都不对劲了,就他对杨春喜的认知,纵然知道了范金山手里的东西贵重的很,却也不会主动要去摊位看。 春喜在周家这么些天,只对两个东西最感兴趣,一个是地,另一个就是钱了,至于旁的,倒是兴致平平。 种地,杨春喜是打心眼里的爱,可同时,她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就比如,娘要给春喜改衣裳,她却死活不要,嫌费事,一直穿着刚开始来周家时的那套。 就周元歧的猜测,这里头指定有点什么,毕竟从清水县到花田县,这中间的路程,可比二河村到清水县的路程要远的多的多。 仅仅是为了范金山手里这东西新奇去一趟花田县? 周元歧怎么想,都不符合杨春喜的做事风格。 不对劲,很不对劲,周元歧看着杨春喜这般急切追问的状态,陷入了思索。 不对,骤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猛地亮起。 能让春喜不嫌麻烦都要找的人不是没有! 当初把春喜打晕后,卖到周家的那个人,不就是个妇人? 周元歧发现了真相,于是在范金山没有重点的话结束,又插了一句。 “那妇人可还有什么特别的特征没有?”他追问道。 特别的特征? 范金山想了一会,忽的脑海里闪过了一颗黑痣。 啪的一声,他猛拍额头,大声道:“对了!那妇人的右眼下头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差点就给忘了。” 第93章 若不是大虞朝之人,难不成是北方的蛮夷之人? 黑痣? 真相了,这妇人就是当初打晕了自己,然后再把她卖到周家的人! 杨春喜的双拳攥紧。 周元歧瞥见杨春喜的反应,就知道这妇人指定就是当初伤害她的人,大概范金山手里这东西,是春喜的? 周元歧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如若不然,为何春喜在见到那东西的时候,没有露出一丝新奇? 想必这东西指定就是春喜的东西! 再次看向范金山手里的东西,周元歧的眼里没了先前的新意,更多了一丝深究。 若是这东西真的是春喜的,那么春喜的东西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东西看着,确实不像是大虞朝的产物…… 且范家非但在清水县是个大户,更是京城范家的分支,看过的东西自然要比一般的财主更见识更广些。 更不用说范家那位叔伯,更是个云游四方,见识广博之人,若是连他都没见过的话,自然是极其稀奇之物。 这般稀奇的不像是大虞朝产物的东西,若是真是杨春喜所有的话…… 岂不是说,春喜不是大虞朝之人?!!!! 不是大虞朝之人?!!! 这个想法一出,周元歧的眼眸猛地一震。 他看向杨春喜,嘴唇微微抿起。 若不是大虞朝之人,难不成是北方的蛮夷之人?可…… 若是蛮夷之人,不该是戏文里说的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吗? 春喜虽是比寻常女子黑些,也更壮些,可却远远达不到旁人嘴里说的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标准啊…… 不对不对,周元歧摇头。 春喜是典型的大虞朝的长相,不该是蛮夷之人,可若不是蛮夷之人,又该是哪的人? 除了大虞朝,还有掌握了琉璃锻造技术的国家吗?周元歧一时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春喜是来自什么隐世家族的人? 那个药方,这件东西,只能是隐世家族之人才能拥有的东西,若没有根基和底蕴,怎会有这种东西? 想必春喜定然就是隐世家族之人! 还没等杨春喜开口,周元歧自己就为她的背景做出了解释。 这头杨春喜和周元歧各怀心思,那头范六却是真觉得范金山这东西买的确实是值的很。 府里新来的那个师傅,瞧着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若是把这东西呈到他跟前,师傅指定要被吓一跳。 范六止不住的想。 看着自家老爹手里的东西,他心痒的很。 可这心痒没持续多少时间,外头又传来了小厮的通报声。 急促的通报声打乱范金山吹牛的节奏,他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瞪过去,“什么事?” 小厮跑的一脸汗,被范金山凶了一声,不敢擦汗,“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他气喘吁吁道。 大事不好了?厅堂内所有人的眼神随着这句话落,骤然一变。 “胡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还没等范金山开口,范家大儿子,范承业就抢先一步,厉声呵斥道。 小厮被说的一愣,浑身打着哆嗦。 范金山眼神制止了范承业。 “承业,先让他把话说完。”范金山挥了挥手,那双带有厉色的眼神又落回了报信小厮的身上。 “老……老爷,刚外头的人来信,说是张县令让本县的几个财主都去衙门一趟,说是……” “说是有要事相商,我……我瞧着那人穿的是官服,一刻也不敢耽搁,这就……这就来通报来了。” 小厮断断续续地说完,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县令? 张县令让范金山去衙门,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想,包括范金山自己。 范金山的眼眸沉了沉,嘴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就连新奇的玩意在他的手里,却依旧没能再勾起他的喜悦。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这种寂静就连杨春喜这个不是范府的人都觉得窒息。 一股沉重的氛围扑面而来,杨春喜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格外稀薄,压的她有些呼吸喘不过气。 可这张县令为何会要范金山和本县几个大财主都去县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杨春喜猜测到。 只邀请了清水县的有钱人去,怎么想,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觉得无非就是两个缘由,一个出钱,一个出力…… 杨春喜作此猜测。 范家几个子女也是作此猜测,反正,衙门这次是来者不善! 这局,不是掉层肉,就是掉层皮,总归,不是个白吃白喝的局,衙门里所有的一切,怕是早就明码标价好的。 范金山自然是深知这点,可……可这世道讲究个士农工商,纵然他范家是清水县的大户,可也没有底气和衙门的人作对…… 范金山的眼眸闪了闪。 且他范家不过是旁支,又早早的违背家族,走上了为商之道,就算是写信求救,怕是主家的人也不会出手相助。 范承业开口欲想制止,却被范金山拦住,“行了,该怎么做,爹自己知道。” 说完,范金山就带着几个长随小厮出了范府,临去之前,也没忘了叫人把手电筒仔细收好。 至于范六想借来手电筒向师傅炫耀的事,还未开口,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他看着被人拿走的手电筒,丧丧地叹了口气。 不过衙门……到底要做什么?范六看向自家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不由地往下一沉。 老爷和稀奇物都没了,前厅的人自然也就散了,至于小厨房做的东西,更是吃不上了,就被范六给叫停了。 这会儿也要到饭点了,纵然范家出了点事,可原就说好了要请周元歧夫妇去醉仙楼一聚,范六自然不会爽约。 周元歧推拒着,可再怎么推拒,也被范六拉着扯着拽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杨春喜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清水县最气派的酒楼不由地念出了声。 别说,这醉仙楼不愧是清水县最气派的酒楼,只看那匾额。 那上面醉仙楼几个字写的,飞走游龙,一看就是大家所做。 纵然杨春喜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匾额上字的不一般,更别说旁人了。 醉仙楼,杨春喜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字,旋即和周元歧并排,跟着范六踏入了酒楼内。 第94章 都从怡红院回来了,不也没把他咋的? 酒楼之内歌舞升平,全然一副热闹景象,刚一踏入,杨春喜就震惊地睁大了眼。 原以为这醉仙楼不过是个吃饭的地方,没想到,酒楼内竟还有歌姬舞姬,实在是让杨春喜开了眼了。 别说,这清水县看着穷的叮当响,可这醉仙楼里的人却是真不少,看着周围人吃的满嘴油光的模样,杨春喜忍不住在心里咂舌。 啧啧啧,这醉仙楼之内的场景和醉仙楼之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外头饥寒交迫的人不计其数,里头却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杨春喜的脑海里闪出了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实在是应景的很。 杨春喜边走边观察着,还没等她的眉头皱起,醉仙楼的小二就迎了上来。 “六爷!六爷您来了,这是宴请客人?”小二热情地迎上去,范六听罢点点头。 “楼上可还有雅间?”他问道。 小二点头哈腰道:“自然是有的,六爷您可是我们醉仙楼的老主顾了,您一直用的水仙阁楼里可还给您留着呢。” 说罢,小二就带着范六朝着楼上水仙阁去。 范六招呼周元歧和杨春喜跟上。 与此同时,二楼玲珑阁内,陈暴虎吃的膀大腰圆,舒服地坐在板凳上摸着肚子顺气。 “嗝~”陈暴虎仰头打了个饱嗝。 赵吴义笑了笑,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陈掌柜的,这回可舒坦了吧,我就说吧,这张县令充其量也就是个光脚的,手就算伸的再长,也不能十二时辰眼都不眨地盯着咱们不是?” “你看,咱都从怡红院出来多久了,这衙门不也没来抓人?我看啊,那姓张的,怕也就是个纸糊的老虎,用手一挣就破了,您说是不是?” 陈暴虎点了点头,接过酒水一饮而尽。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说什么严令禁止,那么郑重其事,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他这会儿都从怡红院回来了,不也还好好的吗? 呵呵,从前倒是他多虑了,还想着要安分守己,这一安分守己,倒是把他心里的燥火逼出来不少,不过…… 小翠的滋味确实不错,陈暴虎回味着舔了舔他肥厚的嘴唇。 “踏踏。”外头似乎传来了什么声响,陈暴虎骤地回神朝着门口张望。 “六爷,您今个儿来咱醉仙楼可是来对地方了,昨个儿咱酒楼里的师傅刚上了一款新酒,名为醉仙饮,是以秋日的桂花做的引子,喝下去有通透清凉之意,可是受欢迎的很。” 六爷? 门外的动静吸引了陈暴虎的注意,莫不是,是范家的六郎?他在心里琢磨着。 下一瞬,陈暴虎探究的眼神落到赵吴义身上,赵吴义会意,站起身,悄悄打开了一节门缝。 门缝一开,外头的动静愈发清晰,顺着微开的缝隙,陈暴虎紧闭的嘴唇微微张大。 是她! 是那日在街上匆匆一别后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这个背影,这个肤色,这个气质,绝对就是当时在街上和他擦肩而过的女子。 这一刻,陈暴虎沉寂已久的心脏似乎又开始跳动,他的眼神变得兴奋,一种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手指微动,他看向杨春喜的眼神里全是贪婪。 第95章 似乎有一道视线在暗处窥探 似乎有一道视线在暗处窥探,杨春喜皱眉,猛地回头扫视。 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周元歧诧异问道。 杨春喜摇头,不对劲,好像不太对劲。 方才上楼的间隙,似乎有一道黏腻的目光顺着她的面颊上下游走,那种黏腻的窥探视线让杨春喜不适地皱了皱眉。 只是……方才回头,似乎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杨春喜心里暗道,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周元歧见她眉宇之间似有愁容,顺着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他心中疑惑,只当是春喜不适用醉仙楼的氛围。 刚想安慰几句,范六也跟着停住了脚,他疑惑周元歧不走了,不解道:“怎么了?” 周元歧摇摇头,范六见状也就没多问,继续跟着小二朝着水仙阁的方向去。 与此同时,玲珑阁内赵吴义心惊地倚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吓人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还以为陈暴虎这回看上的女子不过是个寻常的女子罢了,可—————— 可那女子身旁的人,是范六啊! 他可是清水县最大的财主范金山家的小儿子,平日里最受范金山的喜爱,可不能真看上啊。 赵吴义的心里一万个希望陈暴虎别惹事,毕竟那范金山家也不是寻常的财主,那也是有背景的,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陈掌柜的,咱在这醉仙楼里吃好了,也喝好了,要是无事,咱就回四海药铺去吧,那药铺里还有一堆事呢。” “好歹咱也是做掌柜的主事的,这药铺里大掌柜的,二掌柜的都不在,要是再遇到点什么事,那些刚入门的新兵蛋子岂不是要忙慌了神?” 赵吴义陪着笑脸,凑到陈暴虎跟前说。 陈暴虎斜了他一眼,腆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可就是这一眼,就让赵吴义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奶奶的,这他娘的陈暴虎还真是不知道羞啊,这才从怡红院里出来,又要搞小娘子,贪念简直就像个无底洞似的,填都填不满! 他奶奶的,这陈暴虎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满脸横肉,油头油脸,还想搞人家成了亲的小娘子? 这德性让赵吴义这个在风月场上混惯了的老手看着,都觉得恶心。 他的胃里一阵反胃。 可再恶心,也得劝啊,毕竟那女子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女子,若只是寻常的女子也就算了,可关键是,她和范六是一伙的啊! 这会儿四海药铺被衙门打压,不仅是陈暴虎,就连他这个二掌柜的行事都被处处掣肘,可不能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赵吴义有心劝,可陈暴虎却是势在必得,好容易见着一个处处都合自己心意的,这要是给放走了,岂不是得后悔? 人生在世不潇洒的活一回,难不成还要留遗憾? 光是闭眼,陈暴虎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女子的音容相貌,那小琼鼻,樱桃唇,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痒痒的难耐。 至于赵吴义说的什么话,他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更记不起自己可是如今清水县最该安分守己的人。 赵吴义的嘴皮子说破了也没用,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水仙阁内,小二将范六和周元歧几人带入雅间后,各倒了一杯茶水,旋即开始报醉仙楼里的菜名。 “咱店里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 范六是醉仙楼的常客,可今个儿来醉仙楼到底是他作东,周元歧作客,于是问着周元歧和杨春喜的口味点了几道菜,末了又要了两壶醉仙饮。 正当菜上齐全,众人准备动筷之际,“咚咚咚”外头传来一阵响声,众人一震,疑惑望去。 第96章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思 是谁?范六心里疑惑着上前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陈暴虎那张肥肉横飞的脸,陈暴虎,他来干什么? 范六不解地皱了皱眉,“陈兄,莫不是走错房间了?” 他可没叫陈暴虎来水仙阁,这人怎么不请自来了? 范六不解的同时,眉宇更是拢成了一座小丘,陈暴虎此人可不是个善茬,这会儿过来,莫非是四海药铺有所变动? 可若是四海药铺有事,找他干什么? 有事也该去找官府之人啊,范六挡住了门,可陈暴虎仗着自己身高体壮,硬是往内挤,范六被他挤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范六少爷,你今天是有贵客啊,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也好让我也认识认识啊。” 陈暴虎压根就没接范六的话茬,一挤进门,那双黑豆大小般的眼睛就黏在杨春喜脸上不松开,直叫杨春喜生厌。 周元歧纵身上前,挡住了陈暴虎淫邪的视线,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兄台,为何一进屋内就冲着我娘子看?这似乎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做派吧。” 陈暴虎蔑视地看了他一眼,“男子该有的做派?何为男子该有的做派?再说,眼睛长在我自己脸上,我爱往哪看就往哪看,你未免管的有点太多了吧。” 陈暴虎哼了一声,一个正眼都没给周元歧,偏还一个劲儿的往他身后的杨春喜看,范六见状,心里一个咯噔。 这陈暴虎在清水县的风评可都差到粪坑里了,瞧他这副做派,完全就和先前在街上随意调戏小娘子的做派一般无二! 这陈暴虎,还真是死性不改! 眼瞅着都被衙门重点关注了,竟然还改不了自己那副寻花问柳的轻薄模样,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也不知道这头二百来斤的猪头三是怎么当上四海药铺的掌柜的,依范六看,这陈暴虎的头里全是水,没长一点脑子。 “陈兄这话未免也太重了,我这好友也是个嘴笨的,一时爱妻心切,还望陈兄见谅。”范六上前一步,替周元歧打了个圆场。 陈暴虎哼了一声,后头的赵吴义看的额头直冒汗。 无耻,简直是太无耻了,这当着人相公的面就一个劲的盯着他媳妇看,被人给制止了,还满嘴浑话,这谁能忍? 反正放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了,赵吴义擦了把额上的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见谅?哈哈哈哈,范六公子多虑了,可谈不上见谅。”就在赵吴义觉得即将要剑拔弩张的时候,陈暴虎突然仰天大笑了一声,随口道。 “方才范六公子从外头路过的时候,我听到小二说,你这边要了醉仙楼的新品醉仙饮,据说醉仙饮甘香无比,我这也是好奇味道如何,才贸然叨扰,范六公子……不会不欢迎陈某吧。” 陈暴虎挺着肚子,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说是想要品尝醉仙饮的味道,可那双眼睛却一直黏在杨春喜身上没松开过。 坏心思昭然若揭——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心思,可偏陈暴虎嘴上不承认。 不要脸到赵吴义这个二掌柜的看着脸都发烫。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不光不要脸,陈暴虎的脸皮还厚得很,都自己自成一个境界了,赵吴义是真的服…… 第97章 就这嘴脸,扇他两个大耳刮子都算他走运 “陈兄这话就说的见外了,整个清水县,还有人会不欢迎陈兄?”范六扯了扯嘴角,假笑道。 陈暴虎哈哈笑了两声。 “哈哈哈,既然六公子这么说,那陈某就不客气了。” 说罢,陈暴虎还真就不客气地坐到了范六身旁,就连他身边的赵吴义也跟着入了座,看的范六一头黑线。 偏陈暴虎入座后,还作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拍了拍身旁的桌椅,示意范六也坐,范六顿了顿,也不好下了他的脸面,只好黑着脸顺着他坐了下去。 周元歧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凝重神色,他向范六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欲借口家中有事回去。 “骤然想起家中有事,我们夫妇就先告辞了,六公子,实在抱歉。”周元歧冲着范六作了个楫,抱歉道。 范六正为陈暴虎刚才看杨春喜那副淫邪的模样直发愁,这会儿周元歧开了口,简直就是睡觉被人递了枕头。 他半站起身,嘴里忙说着对对对。 “对对对,周兄,你家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饭,咱改日再找机会吃也成。”范六说着就站起身把周元歧和杨春喜往屋外迎。 就在范六一口气刚松了半截的时候,陈暴虎忽的开口,呵斥道:“站住!” 那声音里带着怒意,一时让范六也愣在了原地。 他转过头,不解道:“陈兄?是在叫我站住?”范六用手指了指自己,询问道。 背过身的同时,他用手不断在身后催促着周元歧快走,周元歧会意,在范六和陈暴虎拉扯的间隙,拉着杨春喜就往门口的方向去。 “站住!我是叫你站住!”陈暴虎腾的从椅子上起身,蹭蹭指着周元歧的背影,范六见状,忙上前拦住。 “陈兄,陈兄,这是作甚?我这好友也是家中有急事,一时无法应酬,实在是人之常情啊,陈兄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谅解一二如何?” 范六与陈暴虎斡旋,见陈暴虎不悦,硬是拉着他的手往回去,赔笑道:“陈兄不是要尝尝醉仙楼的新品醉仙饮吗?刚好我也没尝过,不如你我二人畅饮一杯如何?” 陈暴虎纵然二百来斤的体格,但在范六这个常年练功的精瘦男子跟前,竟是没有讨到半点好。 陈暴虎愣是被范六拦着没动弹,他急的跳脚,眼神示意赵吴义拦住周元歧和杨春喜,见状赵吴义思索了片刻,咬咬牙,狠狠心后,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周元歧。 “这位小哥,还请留步,我家陈掌柜的盛情邀请,还是留下来喝杯酒再走吧,这新来的醉仙饮,可是醉仙楼不可多得的好酒啊,寻常地方可是喝不到这么好的酒。” “只是喝杯酒的功夫,想必也不会耽误家中事务,这个薄面,还望小哥看在范六公子的面子上给我们掌柜的一个吧。” 赵吴义纵然心里也觉得陈暴虎无耻,可陈暴虎的命令他也不敢违逆,只好硬着头皮挽留。 可周元歧才不吃这套。 就连杨春喜都快被他们的四海药铺的无耻行径给逗笑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简直就是土霸王行径! 就活该他们被衙门严查,就这嘴脸,扇他两个大耳刮子都算他走运! 第98章 这叫个什么事啊,一个陈暴虎,一个范六公子 看着赵吴义藏都不藏的丑恶嘴脸,杨春喜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看着赵吴义就像是看着一坨翔,可赵吴义自个儿却会错了意,误以为杨春喜被他的个人魅力迷倒,耍帅地挑了挑眉。 瞧他那副尖嘴猴腮外加川字眉的样,简直就是没眼看! 杨春喜脖子后缩,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完全就是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恶心的想yue~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受得了赵吴义那副油腻的表情…… 就连一惯最能忍的住周元歧在见到赵吴义那副油腻腻的做派后,胃里也是止不住的一阵翻腾。 那种直达嗓子眼的恶心让周元歧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苍白。 “这位小娘子,瞧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既然我家掌柜的有请了,你还是多劝劝你相公就留下来吃个便饭,这样我们两家……不对,是我们三家的脸面也好看不是?” 赵吴义见周元歧和杨春喜的脸上没了方才抵触神情,于是放缓了声音,小声劝道。 可这世上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这顿饭,那个陈暴虎,他什么心思,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真留下来了,岂不是就合了陈暴虎的意? 杨春喜偏就不合他的意,对于这种强抢良家妇女,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就应该原地去世! 还想和她吃饭,吃翔去吧他。 “我一个妇道人家,家中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我相公做主,我……我听我相公的。” 考虑到周元歧和她的体格子,杨春喜迟疑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要正面对上为妙。 毕竟……她看了陈暴虎那副一个顶周元歧三个的体型,觉得够呛…… 杨春喜示了弱,周元歧会意,开口又将赵吴义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收了回来。 “这位兄台,实在不是我们不给这个面子,着实是骤然想到家中的炕还没熄,若是放置不理,恐家中祖宅不保,如此一来,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周元歧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楫,歉意道。 可赵吴义却不管他是家里着火还是怎么的,这陈暴虎已经下了死命令了,绝对要把他娘子留下来了。 要是他没办到……他这个四海药铺的二掌柜的岂不是就要做到头了? 没看到陈暴虎的眼刀子还一个劲儿的往自个儿身上甩吗?光是抗住他的眼刀子,赵吴义都已经浑身冒汗了。 简直就是如芒在背啊! 他擦了把额上沁出的汗,喘了两口气,又做出了一副冷酷的神情,言语中隐隐地还带了威胁。 “你可知道我家掌柜的是谁?我家掌柜的可是四海药铺的陈暴虎?陈暴虎你听过没有?我家掌柜的,在清水县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今个儿邀请你们夫妇二人与我家掌柜的共饮一杯,那是我家掌柜的看得起你,看在范家六公子的份上给了你们面子,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赵吴义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戾气。 那道戾气落在周元歧身上,周元歧微微一笑,显然没对他造成一丁点的伤害。 “陈暴虎啊,没听说过~” 周元歧张开嘴,缓缓的一句话说完后,落在赵吴义的耳朵里,简直就如同平地里的一道惊雷,震得他愣在了原地。 这对赵吴义产生了999点的伤害! “什么!?”他失声尖叫。 没听说过?什么叫没听说过?难不成范六少爷的好友不是清水县人士? 陈暴虎,他可是陈暴虎啊! 这名头说出来,就连县衙都要抖一抖,没看到这些天县衙因为陈掌柜的急的焦头烂额,乱了阵脚的模样? 居然说没听说过? 看着周元歧那副一脸茫然的模样,赵吴义甚至都有些怀疑陈暴虎到底在清水县有没有出名…… 就在他还想为陈暴虎正名时,被范六掣肘住的陈暴虎看准了时机,一个转身,挣脱了他的控制。 他嗖的一下上前,欲抬手抓住杨春喜的肩膀。 似乎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正在靠近,凭借着第六感,杨春喜侧身躲过,陈暴虎落了个空,被惯性带倒,摔到地上打了个滚。 “哎呦喂。”陈暴虎捂着自己被摔成半截的屁股喊疼。 赵吴义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陈掌柜的,陈掌柜的,没事吧。”他关切着,边搀扶起陈暴虎。 陈暴虎搭着他的胳膊,稍稍使力站起,可没想到赵吴义看着是个精瘦的,却没什么力气,他还没站起身,赵吴义就卸了力,软了胳膊。 一时间,他刚摔成半截的屁股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扑通。”光是听着那轰隆隆的声音,杨春喜就知道陈暴虎这回摔得不轻。 与此同时,楼下,尚在吃席的客人刚要动筷,一阵地动山惊的动静就骤然袭来。 众人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抬眼只见楼顶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掉的盘子里到处都是。 小二见状,忙上前致歉,“各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啊,咱醉仙楼近来装修,叨扰了各位吃席,这些个落了灰的菜式,待会儿我让小厨房的人再重新做。” 小二点头哈腰,客人也没再为难,解决完后,他一脸无奈地看了眼楼上时不时传来的动静,苦笑连连。 这叫个什么事啊,一个陈暴虎,一个范六公子,清水县两个不是善茬的人碰到一块了,今儿个这醉仙楼,可是要被拆家了。 可不是要拆家,范六甚至在陈暴虎跌落在地的瞬间,产生了地震的错觉,一瞬间,他还以为醉仙楼都要散架了。 这陈暴虎,绝对不止外人传的二百来斤,这吨位,瞧着比他家养的那头马还要足…… 陈暴虎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恶狠狠地瞪了赵吴义一眼,赵吴义吓得脖子一缩,忙弯着腰使劲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你竟然敢!”见杨春喜竟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站在自己跟前,陈暴虎怒目圆瞪。 只是他黑豆般大小的眼睛再配上这一副满脸横肉的脸,着实对杨春喜没产生什么威慑力。 以至于杨春喜只是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 这种漠视的态度,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他陈暴虎自从攀上了卢县令的关系后,到哪不是被人点头哈腰讨好??? 今天,他居然被无视了,他居然被无视了!!!! 陈暴虎的内心在呐喊,嘴里还没喊出声时,范六又当起了和事佬。 “陈兄,陈兄,犯不着,犯不着。”他一个箭步走到陈暴虎跟前,笑着为他顺了顺气。 第99章 二百来斤的肥猪,还想肖想人周兄的媳妇? 犯不着,还犯不着?!!! 谁他娘的跟你犯不着?! 陈暴虎气急败坏地甩开范六的手,“谁他娘的跟你犯不着?别以为你爹范金山有几个臭钱就能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我告诉你,你爹是有钱,但是我陈暴虎也不是吃素的,给我滚一边去,别在这给我碍事!” 陈暴虎被气的面红耳赤。 只听啪的一声,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范六白皙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红印。 可见陈暴虎下手的力道之重。 更别说他原本就有二百来斤,这下气出火了,压根就没收着力,纵然范六在他甩手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但依旧是挨了重重的一下。 这一下,可把赵吴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完蛋了,看着范六手上的红痕,他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就说不要来不要来,陈暴虎这个犟脾气非要来,来就来了吧,说不让和范家六公子对上,偏他还真就对上了!!! 还把人六公子的手给拍红了!! 这她娘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的道理到底懂不懂啊!!!!赵吴义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内心在尖叫。 可陈暴虎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原本是不想和范六正面起冲突,可现如今他里子面子都丢了———— 陈暴虎的眼珠子一沉,瞥了眼四周的人后,牙关一紧在心里暗道,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你,就是你,好好的和你说你不听,怎么?还要我这个四海药铺的掌柜的亲自来请你不成?你是有多大的脸啊,居然还敢不接邀,看来,你是真心看不起我陈某人了?” 简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陈暴虎指着周元歧和杨春喜两人,厉声道。 “今天这醉仙饮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就连你媳妇,也要一并喝。” 话说一半,他又转了个弯,“若是酒量不佳也不打紧,这醉仙楼可不止这一个包厢,我的玲珑阁可还空着呢,若是你媳妇喝不了,大可以去我的玲珑阁休憩一二。” 说罢,陈暴虎盯着杨春喜嘴唇,淫邪地舔了舔唇,一脸回味道:“我这个四海药铺的掌柜的,也好尽尽地主之谊,看在范六公子的面子上好好照拂一二~~” 陈暴虎在众人跟前丢了脸,表面上的和气连演都不演了,这番话一出,就算是三岁的小娃娃也知道他的心思了。 范六就知道他这个不要脸的货色不是单纯来水仙阁要酒喝的,可现如今,他竟然要明抢了??!! 范六的眼底一沉,一向和气的眼底更是燃起了一道怒火。 就在杨春喜开口要喷人的之时,范六向前一步,沉着声抢了先,“陈掌柜的,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方才我这好友分明都说了是家中有事,若是你没听见,我再说一遍给陈掌柜的听。” 范六越说声音越沉,他的言语里似乎还带着一股威压。 只是那股威压压在陈暴虎这二百来斤的身子上,着实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以至于陈暴虎在听到这话后,只是不屑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掏完耳朵后,他甚至还无视范六的怒火,举起刚掏完耳朵的手朝着他吹了口气。 范六额前的碎发被撩起,心里更是火大。 方才那些被他压住的厌恶更是在此刻如潮水般翻涌而出,范六气地跳了脚,指着陈暴虎的鼻子骂。 “什么东西?就你这头二百来斤的肥猪,还想肖想人周兄的媳妇?这是谁给你的自信?” “你的脸才是真的大啊,大到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铜镜没有,尿总有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瞅你那张比煎饼还大的脸,比蒜瓣还小的眼,就你这副德行,还敢强抢良家妇女了?” 说着范六作呕吐状,“yue~真是恶心的我把昨天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语罢,他更是厌恶的看了陈暴虎一眼,这一眼,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撕掉了陈暴虎最后强装着的体面。 “什……什么?!!!!你个小兔崽子,你说什么?”陈暴虎暴怒嘶吼。 “说什么?我说的就是你啊,咋的了,你这是年纪大了,连耳朵都不好使了?怎么,我看你满脑子就是下面那点子事,连人话都不会听啊。”范六对于陈暴虎愤怒作泼妇状,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回道。 啊啊啊啊啊!! “你竟敢!你……你竟敢!!”陈暴虎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的气得发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范六的鼻子。 范六轻蔑地呵了一声,“敢?我就是敢,怎么的?你不是说了吗,要是我爹范金山在这你还给他几分薄面,反正咋的你都不给我面子,我还把你当回事?” “呵,别当了四海药铺的掌柜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这个掌柜的是怎么当的,你不知道?还不是靠你媳妇起的家,你靠你媳妇起了家,非但不好好疼你媳妇,还在外头搞三搞四的,我看你不仅脸大,连心都是黑的。” 范六的一顿输出,简直就惊呆了周围人的眼。 妈呀,这范六看着也就是个佛系青年,没想到吵起架来,这么厉害——!!! 不过,这陈暴虎也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只是和范六吵了几句嘴,就快受不住了…… 杨春喜看着陈暴虎那副面色涨红到发紫的模样,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厥过去了。 佩服,实在是佩服。 听着范六一阵噼里啪啦的对着陈暴虎的脸直喷吐沫星子,杨春喜的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啊。 别说杨春喜舒坦了,周元歧更舒坦,只是……他和范兄书信来往这么些年,可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啊…… 范兄,还真是……厉害啊,周元歧感受着范六言语的战斗力,心里佩服至极。 范六不想和和气气吗? 他想啊! 只是遇到不讲理的,和和气气有用吗? 他一再的退让,可这陈暴虎依旧是不知好歹,既然如此,他何必再让? 要是真看着周兄连带着他媳妇被陈暴虎这头肥猪给霍霍了,他还有何颜面自诩周兄好友? 他能让朋友在他的场子受欺负吗?简直就不是他范六的做派! 别说是陈暴虎了,就是清水县的县令在他跟前强抢朋友妻,他也是照喷不误! 陈暴虎被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气的牙齿咯吱作响。 他一个猛冲,范六侧身灵活一躲,让他扑了个空。 “哈哈哈哈哈,就你还霸王?我呸,瞅你那体格子,走一步喘三步,还想撞我?做梦去你!” 范六呸了一口,转身的瞬间还给了他一脚,陈暴虎被踹的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地。 范六见状,鄙视地哈哈大笑。 第100章 他这个身板,还不如她呢 这,这可咋办才好啊,赵吴义看到陈暴虎摔倒在地,急的一头汗。 他的身子往前探了探,伸出手想要去扶,却被范六一个凶狠的眼神制止。 赵吴义吓得哆嗦了两下。 他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看了眼陈暴虎又看了眼范六,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四海药铺的掌柜的,索性闭眼一咬牙。 赵吴义又把陈暴虎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回他倒是没卸力,一下就把陈暴虎扶起来了,可陈暴虎却是个不领恩情的,站起来的一瞬间就抬脚一下把赵吴义踹到了墙上。 甚至赵吴义被踹飞的那一刻,脸上还保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始料未及,简直就是飞来一脚啊这是! “噗~”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股疼痛让赵吴义的胃里出了血,那血顺着他的胃一路往上,涌到他的嗓子眼—— 赵吴义不可控制地干呕了两声。 下一瞬,地上出现了一摊刺眼的红色。 看着眼前红到刺眼的血迹,赵吴义的脑子仿佛被烟花炸开般晕眩,顷刻间他便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完全是始料未及。 就连杨春喜都被陈暴虎的无情无义给惊呆了。 这个陈暴虎简直就个小人!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好心好意扶他,偏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一脚给人踹飞了,完全就是农夫与蛇的现实版本。 杨春喜默默地往周元歧的旁边移了移,试图拉远自己和陈暴虎的距离。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陈暴虎就是个倒霉催的,谁要是和陈暴虎挨得近了,准没好! 要是离得近了,别到时候波及到她可就不妙了。 毕竟她的体格子,还没有方才被踢飞的那个人的一半大,这要是一脚过来了,准要没了半条命…… 况且,经过杨春喜的评估,现如今整个水仙阁内,只有她的武力值稍弱,她抿了抿唇,又往后退了两步。 只是,在看到周元歧那副单薄的身子骨后,杨春喜方才还有些发怵的心一下又硬了起来。 她抬起脚,又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周元歧的跟前。 周元歧略一抬眼,看着杨春喜强装着镇定挡在自个儿跟前,他抿了抿唇,抬脚往前两步,反挡在了杨春喜跟前。 杨春喜微愣。 “你干啥?”她不解地望向周元歧。 周元歧启唇,声音带着干枯的河水带着沙粒的颗粒感,嘶哑非常,“你不必这般护着我,若是有危险,你就第一个跑,从醉仙楼出去回家的路你还记得吧?” “若是真有什么事,你就躲在我身后,好歹我也是你相公不是吗?既然你我已经结为了夫妻,哪有遇到事情让娘子挡在相公身前的道理?” 杨春喜有些意外地看了周元歧一眼,“那你呢?”她反问。 不是她不感动,实在是周元歧这个身体,瞧着,着实不像是能护得住她的…… 他这个身板,还不如她呢,别到时候没护住人也就罢了,自己还折进去了…… 再者说了,这陈暴虎看着就不是个善茬,范六公子这回也算是碰到铁板了,既然是和范六公子一波玩的,哪有她一个人先走的道理? 既是一队,那就该同甘苦共进退。 杨春喜打定了主意,坚定地往前迈了一步,稳稳地站在了周元歧跟前。 杨春喜和周元歧站在范六身旁与他同进退,可这举动落在陈暴虎的眼里,他们就是一伙儿的! 陈暴虎的眼底直冒火,火焰之盛甚至能直接烧死人。 “好好好,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别以为你仗着你爹是范金山就能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我告诉你,你等着,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完陈暴虎四处张望,从水仙阁的房门后面,拿出了一根手臂粗的门栓,举着就要朝范六的方向砸去。 “啊啊啊啊。”陈暴虎边走,嘴里还吆喝着给自己助威,杨春喜见状,一脚踹去一只板凳挡住他的路线。 下一瞬,众人只听到哎呦喂一声,陈暴虎被绊的一个趔趄,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瞬间门栓脱了手,陈暴虎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再睁眼时,率先看到是一片猩红的血迹。 血?哪来的血? 看清的一瞬间,陈暴虎的脑袋还有些发蒙,顷刻间思绪回笼时,他的嘴里爆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啊,你个贱人,你竟……你竟敢让我见血,你个小贱皮子!!!!” 又来了,楼下的小二听着楼上传来的动静,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这楼上的两位,那是清水县的小王和大王,他们醉仙楼虽说背后有人撑腰,可再有人撑腰,也不敢正面和清水县的大小王对上啊。 再说了,没见着这些天张县令的动作吗?这陈暴虎往日威风,以后怕是也不成了,他如今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既如此,他们醉仙楼又何必做这个好人去替陈暴虎开脱? 况且,这清水县从前那副乌烟瘴气的样子,有一大半都是陈暴虎的功劳,他要是倒台了,他们这群清水县的百姓只有放爆竹庆祝的份! 唉,小二盯着楼上水仙阁的方向叹了口气。 杨春喜那条板凳让陈暴虎摔得不轻,她的脚边,正躺着他刚摔掉的门牙,门牙上头还黏连着粉色的血肉。 沿着地上的血迹望去,只见陈暴虎正蜷缩着身体,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疼。 范六失笑,赞扬地看了杨春喜一眼,“没想到周兄的娘子竟是深藏不漏啊。” 话说完,他又看向周元歧,“你这娘子瞧着是个内敛的,没想到下起手来倒是真的狠,你看看陈暴虎那牙,顺着牙花就断了,流了一地的血,可是渗人的很。” “若是寻常的女子见着,早就叫了,可你娘子倒好,竟然如此淡定自若,果然不愧是周兄的你的娘子,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和周元歧说笑?这是说笑的时候吗? 杨春喜没好气地瞥了范六一眼。 “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她看着陈暴虎捂着嘴满地找牙的模样,张口问道。 怎么处置?范六狡黠一笑。 “还能是咋处置啊,左右这陈暴虎是个清水县人人都不待见的主,我们能踹的,别人就踹不得?” 杨春喜猛然望向范六,竖起了大拇指,妙,妙啊,实在是妙啊。 她就说这个范六是个一肚子黑水的,果然不出她所料。 范六得意地昂了昂头。 周元歧老练的摩挲着指腹内侧,沉声道,“就这么扔未免太便宜他了——” 第101章 自打进了这清水县衙后,他的右眼就一直跳 “前边的巷子里好像是陈暴虎被人套了麻袋。”两个用头巾蒙面的人在路边交头接耳。 有耳朵灵的听见陈暴虎的名字后,凑过去,一脸疑惑道:“陈暴虎?!!” 蒙了靛蓝色头巾的人哎了一声,“可不就是陈暴虎,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套了麻袋扔出去了,我是生怕看错了人,等那人走了之后,偷偷的去了看眼,确确实实就是陈暴虎啊。” 嘶,想着自己看到的惨状,蒙了墨色头巾的人唏嘘了一声,旋即又叹了口气道: “嗐,说起来这个陈暴虎也是可怜,被人打的那叫一个惨啊,鼻青脸肿也就算了,还晕了,这大冷天的,又晕在外头,不是疼死也得冻死啊,也是惨的狠喽~” 此话一出,瞬间就吸引一众人追着问。 “你是说陈暴虎?他咋会在那,他不是被县令要求不让出去,待在四海药铺吗?”有人疑惑的问。 “嗐,这里头的事情我咋知道啊,左右我去看了,那麻袋里的人就是陈暴虎,若是你们不信,那就去看看。” “说不定要是有好心人能伸一把手,等陈暴虎醒过来了,还能给他点报酬什么的,不说多少,至少人家手指头缝里露出来的那点子银钱,就够寻常人家吃个一年半载的了,是不是?” 有些人意动了,更有些人已经拔腿往巷子的方向去了。 杨春喜见状,和一旁的范六使了个成了的眼神,周元歧笑了笑,三人乐呵呵的又回了水仙阁继续吃席面。 ………… 清水县今天可是发生了件大事,陈暴虎,陈霸王,那个四海药铺的掌柜的,居然被人打了扔到巷子里了。 天老爷啊,这家伙被打的,都不成人形了。 他家二掌柜的赵吴义带着自家伙计赶到的时候,陈暴虎都快冻成人棍了,眼瞅着人都快不行了。 这天寒地冻的,也亏得陈暴虎命大,被人打了还能活过来,这要是换了旁人,指定就要活不成了,也是让人唏嘘的很。 瞅着围观的老百姓唏嘘,可赵吴义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这他娘的叫个什么事啊。 前头他刚被打,后面他家陈掌柜的就被打了,还被打的鼻青脸肿,像个猪头三似的,这要是陈暴虎的媳妇回来了,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赵吴义急的直跳脚。 是范六把陈暴虎扔出去的不假,可他也不能说啊! 毕竟这清水县范家的人可不少,他也不知道谁是范家的耳目眼线,赵吴义这会儿势单力薄,不敢乱吱声,更不敢和范家的人对上。 所有的一切,只能等陈暴虎自己醒过来之后,再做打算了。 看着陈暴虎那一身的伤,赵吴义看着都觉得牙疼,嘶~也是真下得了狠手啊。 这清水县这么多人,来来回回的走了这么多遍,居然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去四海药铺报信,这是赵吴义没想到的…… 看着陈暴虎挨揍了之后,像发面馒头似的脸,赵吴义别开脸。 他捂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清水县衙内的张怀义听到陈暴虎被人暴揍之后,丢在了清水县的巷子里的消息后,也是为之一怔。 他抬起手,制止住了底下人议论的动作,“各位清水县乡绅们,刚手底下的人来报,说是四海药铺的掌柜的陈暴虎被人殴打后,扔到了巷子了,怕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什么?”台下一阵唏嘘。 陈暴虎被人殴打了?!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事啊! 和陈暴虎有些交情的沈财主有些不信的问,“张县令,莫不是听岔了吧?陈暴虎?是陈暴虎的陈暴虎?” “可别是手下人传错了话,张县令说出来逗我们笑的啊,哈哈哈哈哈。”沈财主捧腹调侃道。 张怀义微微一笑,“沈财主这就是说笑了,这清水县的四海药铺有几个陈暴虎?还不是那个自称霸王的陈暴虎?” 沈财主听罢,笑突然停在了脸上。 “真是陈暴虎?”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按理说不可能啊。 这陈暴虎都在清水县神气多少年了,都没被人殴打过,眼瞅着他家亲戚升了官,按理说该更神气才对,咋还挨了打了? 沈财主不可置信地望向张怀义,几个心里也存着疑惑的财主也望向了张怀义。 张怀义抿了抿唇,淡淡一笑,”说起来在座的各位也都是清水县的老人了,我张怀义自来到清水县当值以来,可有做过什么坑蒙拐骗的事情没有?各位若是不信,大可以差人去四海药铺问,估计这会儿那陈暴虎还在昏迷着呢。” 沈财主听罢,两只精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乱,一瞬后,他抬手招来自己带来的长随小厮,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后,就让他出了县衙。 余下几个心中还存有疑惑的人见状,纷纷招来自己的小厮也跟着出了门。 张怀义见此情形,只是微微一笑,范金山见状,心中更是一沉。 外人都说这清水县新来的张县令是个好说话的愣头青,可如今看来,好说话怕是真的,可愣头青却是不然。 他这副淡定自若的姿态,可不是愣头青就能做出来的,只一下,范金山就在心里给张怀义打了个深藏不漏的标签。 只是,他把本县的几个大财主都叫到县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范金山的眼底一沉,抿了抿唇,沉沉地看了坐在首位的张怀义一眼。 自打进了这清水县衙后,他的右眼就一直跳,怎么按也没有用,怕是来者不善啊…… 范金山的心底发沉。 陈暴虎缺席的消息掀起了一波骚动,可随着沈财主他们身边的长随小厮离去后,堂上又恢复了先前安静的状态。 这时,张怀义清了清嗓,和气地冲着端坐在凳子上各位财主作了个楫。 “说起来我张怀义到清水县这么多天,还是头一回把本县的乡绅都聚集到一块,实在是我之过错,在这里,我给各位清水县的老人们赔个不是了。” 语罢,张怀义站起,半弯着身子冲着在座的所有财主们作了个楫以表歉意。 “张县令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也不过是清水县的寻常百姓,可受不得这么大的礼啊。” “是啊是啊,张县令客气了。” 以范金山为首的几个大财主忙站起身,客套地笑了笑。 第102章 原是朝廷的分内事,怎么能让你们开仓放粮 “各位财主请坐,我这次叫大家来,是有一件大事要找大伙儿商量,大家都听说了吧?隔壁县闹灾的事。” 张怀义眼神凝重地扫视了一圈后,沉沉开口道。 “闹灾?” “莫不是花田县难民闹事的事?”范金山蹙眉,问道。 张怀义点头。 “就是花田县难民闹事的事,各位都清楚,今年是数年不遇的寒冬,原就比往年过的要艰难些,更何况,上秋收粮食的时候又遭遇了蝗灾,这一来二去的,大家伙儿收上来的粮食也就是将将糊口。” “若是寻常年月,还能咬咬牙,熬过去,可今年这天,实在是不同寻常。” “眼瞅着都要回温的月份,却依旧冷的骨头缝都透着寒,怕是往后清水县的百姓们的日子要不好过啊。”说着,张怀义苦涩地摇了摇头。 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蝗灾、寒冬这是天灾而非人祸,难不成叫他们来,就能让天暖和了?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啊。 沈财主嗤笑了一声,“张县令这话说的,难不成叫我们来,是想让我们开仓放粮?” 他反问了一句,轻蔑地望向张怀义。 张怀义摇了摇头,嘴里念道:“非也,非也。” “这赈灾之事原是朝廷的分内事,怎么能让你们开仓放粮来救济灾民?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不合适? 范金山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张县令刚才的那番话都要指着鼻子,让他们这群财主把自家的粮仓打开分粮赈灾了,就这还说不合适? 呵呵,这话,就是三岁小儿都不信,还真当他们这群财主都是傻子,好骗啊? 范金山抿了抿唇,眼底敷上了一层寒霜。 “非也?你这心思谁看不出来啊,别以为你是县令就能让我放粮,我告诉你,要粮没有,要命一条,就是天王老子在这,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就是就是,我攒下来那么多家底,你以为是容易的啊,你这张口闭口的就是救济灾民,要是真想救济,你自个儿救济去,可别扯上我,我家里头还有几十来口人要养活呢。” “没错没错,这粮食要是给了旁人,我自个儿吃什么啊?难不成没了粮食,我到你家去要饭吃?” 在座的都是人精,岂不知道张县令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如若不然,干啥要把他们这群财主都叫到县衙? 果然不愧是当官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净会使些软刀子。 张怀义纵然没有承认,但依旧让财主们心里竖起了一道防线,他们看向他时,眼底多了一丝戒备。 “各位,是误会我张某人了,我说这话实在是为了你们考虑啊!”张怀义叹了口气道。 为他们考虑?财主们疑惑地望向他,不解道。 什么为他们考虑? 是为了他们口袋里的钱和粮食考虑吧,这算盘珠子都快打到他们脸上去了,还为他们考虑,简直是可笑! 张怀义在接收到财主们质疑的眼神后,神情受伤的表忠心道,“天地良心,我张某人愿就地起誓,方才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你们好啊,若有一句违心话,必让我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此话一出,刚还有些质疑的财主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心底对张怀义的抵触少了些,可眼底的防备依旧还在。 见此情形,张怀义低声叹气,“各位怀疑我张某人居心不良,我也理解,可归根结底,救济难民之事,我着实是为了各位好啊。” “大伙儿可别忘了,咱清水县可是方圆二百里内最大的一个县,既是最大的一个县,自然人也是最多的,若是底下的百姓受了后暴动起来,一道涌入了清水县的话,这第一个受到冲击的该会是谁?大伙儿想过没有?” “还能是谁?要找也要你们县衙的人,谁让你们成天光吃饭不干事,我看要是真有难民涌进来,头一个就先敲县衙的门。”有人叫道。 “不然。”张怀义摇了摇头。 “灾民受了灾逃荒到清水县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填饱肚子,不再受饿,可若是想不再受饿,那就需要粮食。” “虽说县衙是官府办事的地方,可这没有粮食啊,是以,若是难民真涌入清水县后,县衙必不会第一个被殃及。” “范财主你说是不是?” 张怀义说完,望向了本县最大的财主范金山。 范金山微愣,迟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余下的众人见状,也为之沉默。 张怀义环顾四周,接着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清水县的富户,你们的名声,在十里八乡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就说你吧,范大财主,听说你家的小厮穿的都是细布制成的衣裳,外头的人都传你家流油啊,粮仓里的老鼠都吃有碗口大,可有其事啊?” 范金山听罢,赶忙摇头,“谁他娘的传老子的谣言,这他娘的是讹传,是虚报,是胡说八道!全他娘的是瞎扯的。” “瞎扯?”张怀义笑了笑,反问道,“怕是不然吧。” “您范金山范大财主的名号,那可是响当当的有名啊,就算是谣传,可也得有东西传不是?” “那谣言到底是真是假,您自己心里有数,我也有数,清水县的百姓的心里更有数,左右若是清水县真被难民占领了,你这范府怕是会被头一个占领,到那时候,您还能笑的出来吗?” 范金山默然。 纵然心里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张怀义这番话说的确实是真的。 若是真到那时候,想到自家被难民的占领的场景,范金山的双拳微微攥紧。 张怀义见此场景,脸上浮现了一抹淡笑,“张某人说这话,倒也不是为了让大伙儿担惊受怕,毕竟,清水县眼下并没有像花田县一般,出现难民暴动的情况,我说这话,不过是给大伙儿提个醒罢了。” 提醒? 这他娘分明就是明抢啊,这张县令看着柔柔弱弱的,不是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举子吗? 咋还学会威吓人了? 外面到底是谁说张县令是个弱鸡来着? 这分明是个狼崽子啊,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那种! 看来,今天在县衙,要是不掉一层皮,怕是连门都不出去了。 第103章 再过些日子,岂不是就要拿我们开刀了 县衙里发生了什么,外头的人不知道,但是从清水县几个大财主出来时那难看的脸色上,大伙儿也能猜测出一二。 要不是吃了亏,脸能这么黑? 可到底在县衙里头吃了什么亏,任大伙儿怎么想也没想出来,最终只能围在一块当个笑话看了看。 没了陈暴虎,杨春喜这顿饭吃的倍饱,就连周元歧都吃了两碗饭,更别说范六手头那两壶醉仙饮,早就空空如也了。 水仙阁内,三人酒足饭饱后,还没等范六溜溜食,水仙阁的门就又被敲响了。 只不过这回门外的人不是陈暴虎,而是自家的小厮墨竹。 范六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的眼神聚焦到墨竹额上的汗珠,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他爹那边出什么事了?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成算,但是看到墨竹焦急的那一瞬间,范六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发紧。 周元歧连忙催促道:“既然家中有事,还是早早回去为好。” 杨春喜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范六点头,旋即起身,抱歉地看了看他们一眼,周元歧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往后能聚的日子还多着呢,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也确实如此,听完周元歧的话后,范六也不纠结了,叫来小二结完账后,转头就和墨竹走出了水仙阁。 见状杨春喜和周元歧也不好呆了,也跟着出去了。 街上比刚来的时候要热闹了不少,道路两边围满了凑热闹的人,杨春喜竖起耳朵一听,说的就是陈暴虎的事情。 她笑了笑,收回注意力,谁料又听到了外头人说起县衙里的事来。 县衙? 范六的爹范金山不就是去了县衙吗?县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春喜边走着路,身子边往说话的几个婶子的方向探了探。 “你们可不知道,咱清水县的张县令这回可是抖起来了,听说咱县里几个大财主就去了一趟县衙回来,那脸色比吃了屎还要难看,指定是他从那几个财主手里刮下来了点什么,要不然他们的脸色能这么难看?” “我看这个张县令平日里是个和和气气好相处的,没想到,也是个一肚子黑水的。” “可不是,我就说这些当官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吧,你们还不信,你瞧瞧,这才几天啊,就开始从咱县里那些个财主下手了,今天是他们,再过些日子,岂不是就要拿我们开刀了?” 众人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不就是,怕不是这张县令是要学从前的卢县令的做派,从咱们身上刮钱吧?” “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越想,她们的心里越沉。 原以为这个张县令不是个贪官,毕竟前些日子还处置了县衙里那些私底下收受贿赂的衙役,可没想到,也就是表面功夫做的到位罢了。 杨春喜听到耳朵里,眉头微皱。 不对啊,这张县令按理说该是个清官啊,怎么会做鱼肉百姓的事呢?? 杨春喜倒是想为他辩白,可是空口无凭,说出来怕是也没人会信,只会被怼…… 第104章 看看你干的好事!连个人都看不住! 周元歧见杨春喜听的起兴,也跟着过去凑了一耳朵,说的无非就是县令叫了清水县里的几个财主去县衙开会的事。 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看来近来清水县会有大动作了……只是,到底是什么大动作呢? 周元歧眼底划过一丝好奇。 不过……大约得过些时日才能知道了,他的眸子沉了沉。 杨春喜原想着听一会儿就走,可没想到这些大婶们说的来劲了,这一来二去的,竟然听了半个时辰,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都已经不早了。 杨春喜看了眼天,猛地一跺脚,想起来自己刚才听的太入神,好像忘了周元歧?!! 周元歧人呢?杨春喜左右张望。 最终在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看到了周元歧,他直挺挺地站在那,疑惑地望着她。 见到人直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杨春喜刚还悬着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实处,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呼了口气。 “还以为你人没了。”杨春喜喘了口气,走到周元歧身旁道。 周元歧微愣,“我怎么会没了?” “我一直都在这。”他笑了笑,杨春喜的视线掠过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不安定的心也在此刻慢慢缓过劲来。 这会儿天也不早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吧,杨春喜想。 周元歧也是这么想的,他看了眼逐渐变沉的天,从家里出来到现在,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一场拜师宴虽然没有见到正主,但是把陈暴虎暴揍了一顿后,扔到了大街上,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这一次来清水县来的值!杨春喜心想。 可陈暴虎的媳妇徐文香却不是这么想,她不过就出去了几天,咋自家男人就被打成了这样? 一股火直冲上徐文香的脑门,她的脸涨的通红,红到发紫,冲着赵吴义嘶吼道:“谁?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赵吴义被吼的一哆嗦,支支吾吾的脚尖乱动,眼神闪躲,“我……” “我什么我,亏你还是咱四海药铺的二掌柜的呢,你这个二掌柜的是怎么当的?连我姐夫都看不住?” 徐文香的胞弟徐文昌对着赵吴义指指点点,“我看啊,咱四海药铺养你这个二掌柜的,还不如养一条狗来的实在,养条狗至少还能在我姐夫被人打的时候护主,养你,有什么用?” 徐文昌指着赵吴义的鼻子骂,赵吴义梗了梗脖子,张了张嘴欲想反驳。 可一想到徐家姐弟的背景,刚仰起来的脖子瞬间又像落败公鸡的鸡冠子似的,垂了下去。 徐文昌哼了一声,凑到陈暴虎床边打量,“我的个娘嘞,这也是真能下的了狠手啊,你瞅瞅给我姐夫打了,妈呀,你瞅瞅这眼圈子,都被打青了,还有那脸,原本就大,这会儿更是肿的比脸盆还大了,这是心黑手还黑啊,把人给打的和什么似的,咦~” 徐文昌看的唏嘘不已,徐文香听着,心底的怒火就像是野火一样蔓延开来,瞬间侵蚀了她的理智。 她攥紧拳,怒气冲冲地走到赵吴义跟前抬起手,只听“啪。”的一声。 一个巴掌落到了赵吴义的脸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连个人都看不住!” 第105章 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 赵吴义简直就是冤枉啊,哪是他看不住陈暴虎啊?! 是他压根就管不住陈暴虎啊! 他是没说吗?没拦吗?这他娘的是陈暴虎压根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要不是因为陈暴虎想要强抢良家妇女,他能被踹晕? 他身上这会儿还疼着呢,赵吴义自己心里都憋屈死了,还被徐文香打了一个大嘴巴子,整个人简直委屈的要命。 他捂着脸,倔强地看向徐文香,可这抹倔强落在徐文香的眼里,却像是点燃怒火的稻草,激的她心里火气大涨。 “看看看,你看什么看,怎么的?我说你没看住人,你还委屈上了?好歹你也是四海药铺的二掌柜的,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人都看不住,你还能干个啥?说你你还委屈上了,信不信我再大嘴巴子抽你?” 徐文香扬起手,说着又要扇,赵吴义忙放下手,侧身躲开,“没没没,没委屈。”他忙声道。 “别在那给我耍嘴皮子,我就问你一句,到底是谁把暴虎打成这样的?到底是谁?” 徐文香叉腰大吼,徐文昌好整以暇地环手看着,赵吴义缩了缩脖子,嘴里嗫喏了两句。 那两句话简直比蚊子声还小,完全就听不清,越听不清,徐文香心里就越气,她上前一步,揪住了赵吴义的耳朵,往上一提。 “你还是不是个大老爷们?连个话都不会说了?到底是谁?不就是说个人名,咋的?还能杀了你不成?”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谁?你要是说了,这四海药铺的二掌柜的位置你就还能继续做下去,可要是不说,甭说是二掌柜的位置你做不下去,旁的位置你也做不下去,可别忘了,这清水县到底是谁作主!” “我可告诉你,别看错了人,走错了道,纵然现下我们陈家没落了,可到底还是有些家底,你要是再不听劝,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在清水县混不下去,你是信还不信?” 徐文香可没功夫陪着赵吴义在这瞎胡闹。 她这会儿迫切的想要知道伤害陈暴虎的凶手,可赵吴义这小子的嘴就像是糊了一层浆糊似的,黏黏糊糊的,可给她急的要命。 既然他这么护凶手,那就护吧,她徐文香只要想,就有一百种法子能让他赵吴义在清水县混不下去。 徐文香眼底的威胁之意明显,赵吴义见状,心里深知瞒也瞒不过去了,于是只好开口把醉仙楼,以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全盘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见徐文香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瞬间低下头,没再吱声。 徐文昌听罢,张圆了嘴。 他这姐夫也是个能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去怡红院喝酒狎妓,不仅如此,还想着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竟然还是当着他相公的面前?!! 现如今这个多事的节骨眼上,竟然还敢搞这出,陈暴虎的行事做派,简直就是没长脑子! 这么没脑子的人竟然配了他姐,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光是看着陈暴虎那张大饼脸,徐文昌都恶心的想吐! yue~ 不仅是徐文昌想吐,徐文香更是想吐,甚至于方才她眼底的心疼只在一瞬间就彻底被厌恶代替。 她的眼神扫向陈暴虎,气冲冲地上前,直接一个大嘴巴子冲他扇了过去。 “贱人!” 第106章 那可是个老抠,咋可能这么爽快就施善步粥? 陈家发生的一切,百姓们并不关注。 他们只知道,清水县的几个财主居然打开粮仓,开始放粮了。 这简直就是个稀奇事啊! 前些年县里的日子那么难过,街上到处都是难民都没见县上那些个财主吱声,咋这会县里没有难民,反倒是他们自己开仓放粮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咋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清水县里的那些个财主,除了范金山,那可都是老抠啊,抠到擦屁股的瓦片子多用了两下都要叽哇半天,就他们还支起了粥场?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事都能见着了。 清水县本地的人自然知道这些个财主是什么德行,可那些来清水县摆摊的人大多是外敌的,压根就不了解清水县的状况。 只当是当地的地主老爷发了善心,心里那叫一个高兴,说着就想去排队领粥,他们咽了咽口水,一脸希冀地望向粥场,喉咙干渴地咽了咽口水。 只是,见没人去,他们也不敢头一个上前,只好停住脚先观望观望,生怕待会儿吃了粥,到时候人家反悔了,可就完蛋了。 闻着白粥传来的阵阵米香,他们吸了吸鼻子,肚里一阵轰鸣。 可就算是饿的胃部痉挛,也依旧是没有人再上前一步,布粥的小厮看着外头的人不过来领粥,嘴里还纳闷。 “咋的,这是好日子过多了,连白粥都瞧不上了?”小厮用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那股浓郁的米香味钻入了百姓的鼻子深处,勾的他们盯着他勺里白花花的米汤,眼睛直发直。 香啊,是真的香,外地人开始跃跃欲动,可还没等他们上前,就被几个小萝卜给撞到了一边。 “给我,给我,我要粥。”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萝卜头们,一下把粥场簇拥起来,那些个还在跃跃欲试的外地人见状,眼睛直了直。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娃,一点都不守规矩,有眼力见的人定睛一看,啥玩意儿小娃啊,这不是在清水寺那群无家可归的孤儿吗? 这群孤儿的消息可真灵啊,这前脚财主们的粥场才刚开张,后脚就拖家带口的把人都带过来了。 瞅这队伍,刚还一个人都没有呢,这会儿都排了好几米了,见状旁人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一个箭步排在了队伍后面。 布粥的小厮原本还有些担心老爷交给自己的任务完不成,心里正发着急呢,这会儿见着粥场被一群孩子围住,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他看着后面越排越长的队伍,笑着开始布起粥。 只是,这粥———— 有排队的人见着小萝卜头们碗里的粥,清的都能照见人影了,心里一阵了然。 他就说吗,这沈财主在清水县那可是个老抠,咋可能这么爽快就施善布粥? 瞅瞅这粥,怕是连二斤米都没放,咋能清成这样?就是早上他洗完脸的水都比这粥要浓稠。 这—— 看着那群小萝卜头碗里的粥,他们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罢了罢了,清的能照出来人影就照出来人影吧,有总比没有好,毕竟——水饱也是饱啊! 这年头,能白吃一顿是一顿,反正不要他们花钱。 不少人纵然嫌弃有些财主太抠,可粥场的外头,依旧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消片刻,粥场里的粥就散了个精光。 清水县县衙内,张怀义听着衙役的汇报,欣慰一笑。 第107章 不断涌进来的人群打乱了二人出城的步伐 杨春喜和周元歧在街上又置办了些东西后,掐算着时间,刚走到县城外,就见着县门口涌入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难民。 这可是前几次从未有过的现象。 杨春喜和周元歧被拥挤到道路的两侧,愣怔地望着不断涌入县里的人潮,全然一副状况外的神情。 这群涌进来的人群打乱了二人出城的步伐,一直持续到一刻钟后,人潮才逐渐平息下来。 杨春喜临走前望了望人潮离去的方向,心中疑惑,原想着找个人问问,可这会儿天实在是不早了,只好压制住心里的疑问,先出城。 可一出城,外头的景象比城内的景象更加让她吃惊。 原以为人流已经结束,可没想到,更多的人还在城门口排着队呢,乖乖隆地咚,这队伍,简直都不见头。 队伍之中,杨春喜还见着了几个熟悉的人影,那几个衣着破烂的小萝卜头,不就是前些日子她使了银子让去县衙门口传顺口溜的娃娃吗? 听人说,他们好像是清水寺的孤儿,杨春喜打量着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瘦瘦小小的手上拿着一个木碗,木碗之上,是他们希冀的眼神。 那眼神透着光,和之前见到的死气沉沉的眼神截然不同,那是生气,杨春喜清晰的认知到。 这种生气超越了距离,甚至感染到了杨春喜,联想到先前婶子们说的话,以及那些个财主从县衙里出来时的神情。 再看着门口那些人手里的碗时,杨春喜大概也能猜的出为何有这么多人去清水县里了,这是在做好事施粥啊! 纵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但是看着这个时代人们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对生的希望时,杨春喜的心里就泛起了一股暖流。 这股暖流从她的心间流淌向四肢,她那副被寒冷而冻僵了身子也在此刻逐渐融化。 一时间杨春喜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即为这群人重新换发生机而喜悦,又为这个时代的现状而悲哀。 要是二十一世纪的话,要是二十一世纪……二十一世纪……在大虞朝待了这么些天,陡然想起二十一世纪,杨春喜的心里泛起了一丝陌生。 这种陌生的感觉源于她身处的大虞朝的现状和从前生活场景不同的割裂感,看着那对看不见尽头的队伍,杨春喜的心里泛起了一股无力感。 哎,杨春喜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的现实就是,还是早点回家为好,想再多,也解决不了不是? 驻足了一会儿后,二人朝着事先约定好的地方,坐上了牛车。 牛车上,大伙儿也都在看着热闹,甚至有嘴馋的,也想着队伍一块进去讨口白粥喝,那——那可是白粥啊,白粥啊! 不年不节的,谁家好人能喝上白粥啊,别说那些个穷的,就是他们这些能吃饱饭的看着也馋啊。 那可是白粥,白粥啊。 有人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可一想到要是自个儿真去了,指定就回不了家了,可要是回不了家,这天寒地冻的,可没地方过夜啊。 哎,简直是可惜啊,随着牛车越来远,大伙儿只好收回了眼,按住了活泛的心思。 至于白粥不白粥的,既然自己喝不到,想也没用啊不是? 第108章 这是能想到的在短时间内生长最快的作物 拜师的事情先告一段落,按照范六的说法,估计范家请的那个师傅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周元歧这个年是一定能在家过的。 原本王绣花和周宝祥是想着让周元歧在家过完年再去范家拜师学艺的。 可前些日子范家少爷来信了,说是人师傅已经到了范家,总不好让学生晾着老师吧,这不是倒反天罡了吗? 不过,元歧能在家过年这事算是落定了,倒是让王绣花高兴了好一阵子。 除此之外,最高兴的就是村东边辘辘井旁边的那块黑地,经过春喜的指点后,竟然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纵然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地里连根苗都没长出来,可王绣花就是知道,这地正在一步一步的恢复成没被烧毁之前的样子,连着周宝祥也被王绣花的信心感染,做什么都有劲。 杨春喜之后也去看了几次,并且用了她的金手指仔细的扫描了那块黑地的土壤情况,确实如预估的那样,土壤的活力正在一步一步的恢复。 只是恢复的速度距离她预估的速度要低了不少,杨春喜皱了皱眉。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按照大伙儿说的那样,今年是近几年少有的寒冬,在这种极端的恶劣天气情况下,这块黑土地的土壤活力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然,除了恢复黑土地活力的事情外,杨春喜准备试试在家里种些蔬菜粮食作物。 前些日子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串看不见尽头的队伍,让杨春喜的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一抹不安。 这种不安随着时间越发强烈,近来,她还时常梦见临走前看到人们穿着破布烂衫,骨瘦如柴的端着碗的模样,更是加剧了杨春喜心里的不安。 她总觉得那些难民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纵然大伙儿都说今年是难见的寒冬,可……可二河村这里的气温和二十一世纪时的漠河也没差啊。 按理说,百姓们应该会和往年一样在寒冬前早早的备下了需要的粮食才对,正常来说,难民的数量不会这么多—— 这么多,只怕是外头出了点什么事。 杨春喜又想起了先前王文王武两兄弟到二河村征收兵役的事情,两件事情联想到一块,她心里的不妙的感觉越发加重了。 这么想着,她就把心里这股不详的预感和周元歧说了,周元歧听罢,眉头微微一皱。 别说春喜了,他也觉得怪,就连清水县那几个财主施善布粥的行为都透露着怪异。 这可是清水县开天辟地头一回的怪异,这些天不止春喜在想这个事,他自个儿也在心里盘算着,怕是—— 怕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元歧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沉重,杨春喜见状,心里也跟着沉重,总归,现在这个情况就不是个常规的情况。 想着那些难民脸上那抹对于食物的狂热的渴望,杨春喜提出了想在家里种些东西的想法。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这次从清水县回来之后,我的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不安,我想在家里种些韭菜和蒜苗。” 杨春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两种蔬菜是经过她仔细的考量之后决定的。 韭菜和蒜苗这两种蔬菜作物是大虞朝有的,且这两种作物在15-20天左右就能收获一茬,一茬接着一茬的收,只要不把根拔了,就能一直收获。 虽然吃起来没有那么好吃,吃多了味还大,但这是杨春喜能想到的在短时间内生长最快的作物了。 第109章 咱再去县里多买些粮食回来屯着? 之后的几天,二河村的氛围明显沉重了许多。 先前县衙征收的那批兵役已经被送去了边关,当时杨春喜还去看了,只是没赶上时辰,去的时候,只听到了一片哭天喊地的哭嚎声。 回家后,杨春喜的心情愈发的沉重了。 王绣花老早就察觉到杨春喜的异常,只是她不说,她也就没问,原以为过几天就好了,可这几天看她的眉宇之间愁容依旧,实在没忍住问了句。 “春喜,到底发生了啥?要是有啥事你和婶子说,别憋在心里,到时候身子给憋坏了。” 王绣花挪步到杨春喜跟前,一脸担心道。 杨春喜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开口问道:“婶子,咱家里现在还有多少存粮?” 心里那股不安感持续加重,清水县门口那副排队的画面一直在杨春喜的脑海里,她现在需要搞清楚家里到底有多少存粮。 王绣花被问的一愣,家里还有多少余粮?春喜咋问起这个来了? 她愣怔了一秒,想了一瞬后开口道:“先前入冬的时候,家里打了五百来斤粟米,这些天过去吃了一半,现如今家里还有二百来斤左右……” 说着说着,像想起了什么,王绣花猛地一拍手,“对了,还有先前去清水县买的鸡鸭肉这些年货,统共算起来,加上去年的存货,大概还有个十几二十斤。” 说完后,她顿了顿,余光瞥到院里的缸时,又开口说道:“还有先前没上冻的时候,家里还置办了些鱼货,估摸着算起来也得有个二十来斤吧。” 杨春喜听的皱眉,问道:“就这些吗?” 二百来斤的粟米,三四十斤的鸡鸭鱼肉,这些加起来,也不过是二百四五十斤,周家算上自己,一共是四个成年人,按照一个成人一天吃五两的粮食,要不了多久家里的粮食就要见底了。 杨春喜心里一沉。 不够,这些粮食还不够,她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总得防患于未然才好,算上她在屋里种的蒜苗和韭菜,大抵还能撑些时日,只是,杨春喜还是觉得不够,得抽些时日再多置办点东西才行啊。 她开口冲王绣花建议道:“婶子,我看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也就够撑到年后的,要不……咱再去县里多买些粮食回来屯着?就是用不到,但是看着心里也有底气不是?” 王绣花先是一愣,反应迟缓道:“不……不用吧,家里这些存粮也差不多了,撑到年后是肯定可以的,当初想着今年是个寒冬,已经往多了屯的粮,咱家里的粮食有多余的,也够吃,就不用买那么多了吧。” “况且,等年一过,再等上些时日,气温上升了,那些个河啊山啊解冻了,随便去找找可都是粮食啊。” 这话倒也不假,可是,怕就怕年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那些个河啊山啊也解冻不了呀。 杨春喜总觉得,她在大虞朝过的这个冬天透着点邪性。 还是得多多屯粮才好,见王绣花没有屯粮的欲望,杨春喜又劝了几句。 “婶子你这话说的不假,可你没发觉,今年这天,实在是冷的太邪性了吗?上回我就瞧见了外头到处都是难民,这人一多了,粮食可就难买了啊?” “左右这粮食买了放家里也不会坏,总得防患于未然不是?” “防患于未然?”王绣花重复了一句,咬咬牙,决定就按杨春喜说的办。 第110章 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这一次进县,杨春喜明显感觉和上回不同,县里多了很多新鲜的面孔。 原先街道两边摆摊被闲置了出来,现如今那里不见商贩,多了许多不知道从哪来的难民。 这些难民穿着全是补丁的袄衫,有些地方甚至还没有补丁,只留下一个深深的洞口,填充袄衫的棉花顺着洞口跑了出来,每跑出来一丝,他们抖的就越厉害。 这群难民们窝在角落里,揽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一双空洞且毫无波澜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远方。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生气,只有麻木。 杨春喜的目光扫向街道的一角,那是一个母亲,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想来是孩子饿了,正在母亲的怀里嗷嗷大叫。 孩子的嘴和手在母亲的衣襟内乱拱,试图找到自己的粮仓,可他却忽略了母亲脸上的落寞和无奈。 母亲被闹的苦涩一笑,解开自己已经泛了白的烟灰色袄衫的衣襟,一只袖子随着她的动作脱落,露出了大半个枯瘦的肩膀。 她在寒风哆嗦着把胸脯对准孩子,孩子吃到后,扑腾了两下,可下一秒,却又吐了出来。 “哇啊哇啊哇啊哇啊哇啊哇啊~” 孩子扯着嗓子嚎叫了两声,两声后见无人搭理,只好小声的啜泣着,最终流着泪,嗦着手指头进入了梦乡。 孩子的母亲麻木地用衣袖的一角擦去他眼角的泪痕,灰白的眸子里,全是悲戚。 杨春喜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现在的清水县,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这些人已经不是人了,只是一群披着人类外皮的死尸,哪里还有半点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可现在,他们都成了什么了? 这种瘦的脱了像,浑身皮包骨头的模样,还有半分之前的模样吗? 甚至杨春喜觉得自己先前看到的,在清水寺流浪的那些个小萝卜头都比这些人看着要好些。 至少,他们的脸上还有些肉,纵然浑身也是补丁累着补丁,可却没有到这种衣不蔽体的地步。 这群挂着烂布,在县里讨生活的人们,在清水县,在这个寒冷的环境下,脆弱的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失去生命体征。 可以预想到的结局让杨春喜揪心地攥紧了拳,她的情绪逐渐激昂。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样迫切地想发挥自己成为农学生的特长。 杨春喜的眼眶泛了红,强撑着自己从这片充斥着死气的地方离开,去到了粮食铺子。 铺子里,粮食肉眼可见的空了一半,倒也在杨春喜的预料之中。 毕竟现如今难民增多,大多数人都能预料到外头是个什么情况,就是预料不到,也会跟风买粮,这一来二去的,粮食可不就被抢购一空了? 可稀奇的是,今天来店里买粮食的人倒是不多,除了他们一家外,只有四五个人在店里晃悠,倒是出乎杨春喜的预料了。 不过人不多也好,人不多说明竞争小,还能多买些粮食回去,一想到能多买些粮食回去,杨春喜的心里轻快了不少。 杨春喜的心里轻快了,可王绣花的心里却依旧是沉沉的,就是走进了粮食铺,方才那对母子悲惨的模样也依旧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再加上她原本就是做母亲的,更是感同身受,王绣花一想到刚才,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做了一团,一抽一抽的发疼。 她的眉头紧锁着,见状周宝祥抿了抿唇,握紧她的手。 附在王绣花的耳边轻声安慰了几句后,王绣花一直紧锁的眉头这才慢慢地松了下来。 杨春喜进了粮食铺子就一改先前的颓废模样,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店里的存货来。 这边的主食是小麦,大多数人是吃米为生,因此,白米是清水县的抢手货,整个铺子里,白米的数量是最少的。 杨春喜在铺子里来回走了两步。 她看向装米的米缸,只见缸里铺着薄薄的一层白色,杨春喜估摸了一下,缸里的白米大概最多只有三五斤,数量实在太少。 且物以稀为贵,现如今清水县白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了四十文一斤,比猪肉还贵,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杨春喜的预算。 是以,只看了一眼后,她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王绣花被周宝祥劝的缓过了劲,想到外头那副难民如潮的模样也不敢再说出什么轻视的话了。 现如今,她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多多屯粮,这年月靠金靠银,也不如靠自己手里有粮食。 要不是自己手里的银钱不够,王绣花恨不得把铺子里的所有粮食都买回去,只是…… 摸到怀里略微发瘪的钱袋子时,王绣花放下奢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被杨春喜否掉的白米她倒是看上了,王绣花前脚刚扫了一眼,后脚就招呼起伙计给自己称了。 见状,杨春喜猛地一回神,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绣花婶子,这白米还是算了吧,价贵数量还少,不合算。” 杨春喜眼疾手快地按住王绣花的手,王绣花空着的手搭在她手上,轻柔地拍了两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什么价钱贵不贵?咱现在还有机会能买到米,要是后头下手晚了,咱就是想吃也没米下锅了。” “再说了,你和元歧你们两个可都是生过大病的,我和你叔倒是没什么,我们两个的身子骨硬朗的很,就是再撑个三五十年也不在话下,可你们两个不一样啊,你们两个身子底差,就得多吃点细粮补补,这米,得买。” 周宝祥附和地点了点头。 被王绣花这么一顿劝,杨春喜眼里的坚定动摇了,她抿了抿唇,松开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绣花婶子也是一片好心,左右也没多少了,买就买了吧,杨春喜心想。 要是数量多,她肯定是不会松口的,毕竟买一斤细粮的钱都够买多少粗粮了? 要论填饱肚子,还得是粗粮,因为不管是细粮还是粗粮,最后也都化成了排泄物,既然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那就选最合算的。 杨春喜看了一圈,就觉得粟米最合算。 粟米的价钱比白米的价钱低就算了,饱腹感还强,简直就是屯粮的不二之选啊。 王绣花和周宝祥也是这样想的,三人一合计,除白米外,剩余的银钱全都买了粟米。 只是因着粮食紧张,钱不值钱了,从家里带来的银钱只够买百十来斤的粟米回去,看的杨春喜的心都在滴血…… 尤其在看到王绣花的钱袋子瘪了之后,简直肉疼的要命! 第111章 哪是她一个没干惯重活的人能背的动的? 杨春喜脚步松快的离开了粮食铺子,肩上的重量压的她身子一晃,但又很快立稳。 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液,心里微舒了口气。 周宝祥机警地看了眼四周,见无人朝这边张望,刚踏出门就悬起来的心瞬间落了半截。 王绣花这会儿特别庆幸出门的时候听了春喜的劝,带了扁担过来,要不然,这百十来斤的粮食光靠着他们三个人扛回去,实在是够呛。 就算她和宝祥的身子骨再硬朗,也扛不住这么造啊。 好在当时没犟,也是多亏了春喜说这一句,只是,王绣花往一旁看了看,见杨春喜的脚步有些虚浮,忙凑到她跟前道: “春喜啊,要不然还是把东西都给婶子背吧,你这没干惯粗活的,一下背这些东西,指定要吃不消的。” 说着王绣花就要去抢杨春喜肩上的袋子,杨春喜往后一退,避开了她的动作。 “婶子,这也没多重,你还是顾着宝祥叔点,别光顾着看我了,宝祥叔肩上担的东西比我肩上的多多了,我自己扛的住,你就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杨春喜推脱着,让王绣花的注意力成功的放在了担着扁担的周宝祥身上,她闷闷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春喜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犟,这里离城门口可还有好一段距离,不是只扛个三五步就能把东西放下来的啊! 一步两步三步还行,可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呢?这哪是她一个没干惯重活的人能背的住的? 王绣花暗暗叹气。 罢了罢了,有些东西说一千道一万,没听进去也是没用,有些事,有些亏,得自己经历过了才能知道外人说的话到底是对是错。 哎~王绣花用无奈的目光看了杨春喜一眼,旋即和周宝祥并排走到路中央。 肩上多了东西,速度自然慢了许多,走了一刻钟后,杨春喜明显感觉到吃力了,她呼吸急促地粗喘了几口气,抬手示意休息。 两头都不让自己出力,王绣花只好跟在一旁,时刻观察他们的状态,见杨春喜没了力,她忙拍了拍周宝祥的肩,语气急促道: “宝祥宝祥,先停下,停下,休息会再赶路。” 话一说完,王绣花就忙跑到杨春喜身边,一下又一下的为她顺着气,“春喜啊,没事吧?” 她一脸急切道。 杨春喜撑起半弯着的腰,随手擦了把汗,摇头道:“没事。” 汗珠子结成了冰珠子,只是随手划拉了一下,杨春喜都觉得刺手,这鬼天气,简直就是要了命了。 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热气遇到冷天,在杨春喜的眼前升起了白腾腾的一片。 王绣花一下一下的为她顺气,她从腰间解下放水的竹筒,拧开,对准杨春喜的嘴,杨春喜顺从地仰着头,使劲吸溜了半天,愣是一滴水都没吸到。 咦~她抬起头看了一眼。 只见竹筒里的水早就结成了冰疙瘩,杨春喜的两眼瞬间一黑,简直就是犯蠢了…… 刚还说汗结成了冰珠子,咋转眼的功夫就忘了水也能结成冰了? 顿时杨春喜就做出了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王绣花也注意到了,心里咯噔一下。 “瞧我这个猪脑子。”她猛一跺脚,拍了下头。 “春喜啊,婶子这也是急昏了头,我给忘了。”她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 杨春喜安慰了两句,轻拍了拍她的手。 第112章 这种情况下,还想着送粮食? 简单的休整过后,三人又上了路,在路过来时看到的难民时,王绣花停住了脚。 周宝祥原本还在前头走,可走着走着,旁边突然就没了人,他停住脚,往后一看,哪知道王绣花自个儿站在原地不动了,“走啊?”他催促着,不解道。 王绣花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没听到似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先前看到的那对难民母子,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骤地往前走了一步。 见状周宝祥的心都漏掉了一拍,他紧张的抓紧了扁担,着急忙慌地制止,可还没等他制止,王绣花自个儿就停住了脚,简直就是虚惊一场,周宝祥充血的脑子瞬间平静,一脸放松地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心里暗道,抓着扁担快步走到王绣花跟前,“绣花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周宝祥压低了声音说。 王绣花偏头,望着那对难民母子的方向微叹了口气,“宝祥啊,你看这孩子像不像元歧小时候?” “你看看他的小嘴,肉嘟嘟的,多像元歧小时候啊,我看着他,就让我想到了元歧刚出生那会儿,同样是小小的,弱弱的,可就是这样小小的,弱弱的,最后也全乎的在咱们跟前长大了。” 王绣花的描述勾起了周宝祥埋藏在脑海里的回忆,他顺着她的描述看向了那位衣衫褴褛的母亲的怀里,那个睡着了但泪痕依旧的娃娃身上,心里感叹不已。 这娃娃确实有些像元歧小时候,一时间周宝祥的眼里闪过了些许动容。 只是这动容落在了杨春喜的眼里,简直就如同惊天霹雳般炸的她外焦里嫩,她的脑子里拉响了警报,托着粮食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他们的跟前。 “叔,婶子,你们这是想干啥啊?”杨春喜急的直喘粗气。 “春喜啊,你来的正好,我想着咱刚买回来的粮食不少,你看……能不能……能不能从这些粮食里分出来点给这对母子,你看这孩子都瘦成皮包骨了,他娘也瘦的不成人形了,咱要是不管管,人不就得完了?” 王绣花迟迟不肯再往前一步,是因为纠结不知道给多少粮食合适,这给少了吧,不够人吃,可要是给的太多了,自家就不太够了,是以,她纠结到现在见杨春喜来了,这才开了口。 原本周宝祥还坚定的挡在王绣花的跟前,可被王绣花那么一说,眼底的坚定开始动摇,是以,他在听到这句话后,第一反应不是制止,而是沉默。 这种沉默落在杨春喜的眼里,简直就是一万点的暴击啊,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发善心呢? 倒也不是发善心,可这发善心也要讲究时辰不是?你要发善心前,能不能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没见着这片的难民正盯着他们手里的粮食虎视眈眈吗? 这种情况下,还想着送粮食?是觉得自己粮食太多了还是咋的?就这么想不开非得给自己招仇恨啊,这心该有多大了,杨春喜简直都无语了。 第113章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婶子,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管要不要给人送粮?” 杨春喜睁大了眼,不可置信。 “这……”王绣花吃惊。 “春喜,我……我不是。”她挥着手,有些语无伦次。 “咱不是才买了这些粮食吗?我想着也不算多,就送个八两斤过去,让她给孩子熬些米汤,让孩子有口饭吃。” 有些耳朵灵的人听罢,瞬间抬起了那双灰败的眸子,用恶狼一样发着绿光的眼神落在了王绣花的身上。 杨春喜咬紧了牙关,用冷傲的态度拒绝了她。 “咱周家是家里有爵位啊,还是有万贯家财可以挥霍啊,咱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这粮可都是要留着往后用的,甭说是个八两斤了,就是一粒米咱也不能给!” 这种决绝的态度,让王绣花听罢,先是一愣。 就连一旁有些犹豫的周宝祥,都被杨春喜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给带回了神。 两人抿了抿唇,有些手足无措。 “春喜啊,这……你婶子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周宝祥解释的磕磕巴巴,杨春喜眼神一凝,猛地挥手。 “甭说了,就是说得再多,我也不同意。”杨春喜坚决的态度让王绣花有些挫败。 她落寞地低下了头,心里还怀有心思的难民见状也低下了头。 就连话题的主人公,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见状,眼底那抹名为希冀的火焰,也被浇灭得彻底。 她抿紧了唇,一颗心凉的刺骨,那抹凉和吹来的冷风不同,直达她的骨髓,直叫她遍体犹如坠入了冰窖。 她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孩子,眼神随着他的呼吸声逐渐的黯淡,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老天爷简直就不给人留活路啊,她在心里呐喊,可老天爷却像是死了心,在这时天上又飘起了雪。 这抹亮眼的白色落在难民们的眼里,就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老天爷啊,这还要不要人活了啊,我……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家家没了,孩子孩子也饿死了,就剩我这么个糟老头子活着,咋……咋就这么难呢?” 有人开始抹眼泪,哭天喊地起来。 “没活路了,没活路了,老天爷是铁了心让我们活不下去啊,哇啊哇啊哇啊,我不过就是想多活些时日,咋就这么难,这么难啊。” 看见他们捶头顿足的失声痛哭,杨春喜的心里就像是拴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得她胸口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她苍白的闭了闭眼,拉着王绣花和周宝祥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哭声后,杨春喜才停住了脚。 王绣花的心里不是滋味,尤其在看到那么多人痛哭流涕后,十分难受,她定在原地,看了杨春喜一眼,颓丧地叹了口气。 杨春喜哪里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可就是再来一次,她也绝对不会同意送粮这事,就是来十次也一样。 王绣花不开窍,可周宝祥却被这一路上的哭声给哭开了窍。 “绣花啊,你可别伤心了,春喜做的对啊,你想想那群难民的眼睛,就和饿死鬼似的,咱要是真松了口,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他们给生吞活剥了,有没有命还不知道呢。” 想起先前自己还曾动摇过念头,周宝祥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什么事都敢同意了,要不是春喜…… 要不是春喜制止,只怕,他们三个不仅会被抢个精光,说不定连人都不能囫囵个的留下。 想想周宝祥都觉得后怕。 第114章 只是咱发善心,是不是也要看好时机呢? 脑子和步子都慢半拍的王绣花这时还是没转过弯,周宝祥嘴角微微抽搐。 “绣花,你咋就不明白呢?斗米恩升米仇,咱要是给了他们,咱自个儿都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你明白吗?” 周宝祥越说越涨红了脸,王绣花被说的讷讷地低着头,没再吱声。 王绣花低着头,一只手卷起衣袖绞啊绞,她抿着唇,眼底全是被训斥的受伤。 杨春喜忙上前安慰,“婶子,我和叔也不是要对你说教,只是咱发善心,是不是也要看好时机呢?要是从前,甭说你给个一两斤的,就是给个十来斤,叔也不会多说你半句的,你说是不是叔?” 说着,杨春喜冲着周宝祥使了个眼色,周宝祥会意,忙点头附和道:“是啊,春喜说的对啊。” “可不就是。”杨春喜接回话,继续安慰起王绣花。 王绣花稍稍仰起头,眼底的落寞也散去了不少,她嗫喏的开口,说话的语调带了抹小心翼翼,“真的?”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王绣花心里的那抹不确定,在听到周宝祥和杨春喜异口同声的肯定回复后,瞬间轻松了不少。 “其实,我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你们当时也看见了,那对母子瞧着实在是没活路了,要是再没人来管管,只怕是活不下去。” “我知道我这是烂好心,自己家都没顾上,还想着旁人,可……可我一看到那娃娃的模样,我这颗心就像是被什么人给揪住似的,哪哪都不得劲,我……我就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让她们能过的松快一些,可哪知道……” “哎~”王绣花无奈地低头叹气。 杨春喜拍了拍她的肩,“你的心思我们都了解,只是,有多大的劲就使多大的力,咱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再去管别人,这不是颠倒了顺序吗?” “是这个理不假。”周宝祥附和。 王绣花神情落寞地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瞧这架势,往后清水县乃至方圆几百里内的县镇只怕都会被难民沦陷,到那时候,难民何止百千,百万也不为过,这百万难民中又何尝没有寡母孤儿?何尝没有妻离子散的人?” “现如今我们就像是那池塘里的浮萍,纵然根系水里,却依旧随风飘荡,随时都有孤苦无依的可能,为今之计,还是先顾全自身才是上上之策。” 听完这一番话,王绣花一直被迷雾笼罩的思绪陡然开阔了不少,她紧了紧拳,又恢复了活力。 “春喜你说的对,婶子往后再也不会乱发善心了。”王绣花冲着杨春喜保证,说着又看向周宝祥,让他做见证人。 “宝祥,你给我见证,我,王绣花,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乱发善心了,如有违背,天打——” 杨春喜一个眼疾手快捂住了王绣花的嘴,“婶子,说什么呢?也不怕犯了忌讳。”她左右环顾,表情凝重地呵斥。 王绣花拿下她的手,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清浅浅的笑意。 第115章 清水县周边的所有村落都涌入了难民 葛龙飞目光复杂的看着赵毅,原本以为自己与赵毅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多大,可是现在看来,赵毅跟他战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拿出真正的力量。 这场实力相当悬殊的比赛,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其实已经很满意。 幸运的是,那块天外陨石,降落的地方,并非是任何人类居住的城市,而是落到了龙国西南一座无人的原始大山上。 虽然没有明说,但深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十分肯定白亦剑就是那位千万年前逆流下来的超脱者。 不过考虑到从者生前大多都是人类,早已习惯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以从者们基本都保持着人类式的习惯。 “晚上我带大家出去玩玩,会展中心在今天晚上,有一场拍卖会,我从朋友那里,得到了入场券,大家都一起去吧!”陈志豪笑着提议。 不过这点当然难不倒武扬,在飞出城之后,武扬祭出神念,稍微感应了一番后,便径直朝东边疾驰而去。 当然,就算是如此,也有两艘古希腊战船穿过了拦截,靠近了巨船,并抛出大量的抓钩,抓在了巨船的船舷之上,之后大量的划桨手齐齐发力,拼命缩短着双方的距离。 最要命的就是那铁球看上去如同火球一般,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无异于神迹了。 随后,深红的炽热射线切开地板,让整根血肉之柱落了下来,一边下落,一边继续放射射线,对珀尔修斯进行攻击。 鲜刚刚好不容易再一次进入状态,却又被蓝晶儿咬牙切齿的抱怨打断了思路,鲜感觉自己要爆炸了。 “珞渊大哥,我接你回去!”北辰道,但是看到落珞渊目光一只盯着靳白衣,不由得看向了他。 “好!“我也是无奈,这妮子真是吃定了我了,而其实在我心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虚,因为之前我对于她的情感,到现在自己都整不明白。 一道道血线,在石天的身上裂开,仿如星辰镶嵌般,一抹抹亮光在石天的身上闪现。 “好,我们还是好兄弟,你这个兄弟我酒徒认定了。”酒徒朗声说道,与石天击了一掌,他也没有想到石天完全的与其他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不一样,这样的人,正是他酒徒愿意结交的。 但是没办法,软件不会禁言他,也不会禁止他进入直播,更加不会向我透露对方的任何信息。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找上门好好教训一下他。 松本起身的时候无意之中又是一片春光乍泄,林鸣清了清嗓,鞠森桃这才将松本的衣领整理了一下。 “居然……居然能够伤到我……”蓝染的双眼变成战栗的琥珀色,一双瞳孔在白色的眼球上不停地颤抖着。 “这最后一击交给我,我怕两位前辈失望,毕竟这守护者似乎很厉害!”叶玄道。 但是谁叫赵牧刚好被辅导员李诗雨发现并且抓住不放呢,只能乖乖的在李诗雨的“淫威”下就范。 “既然是他们的话,那没有的说了,神山真核,我们必须是要走一趟了。”云华仙子叹了口气说道,声音中带了几分沉重。 常有喜没有理会她,皇上也没有搭理常沁的意思,他担忧的只是。 同时猴子也相信,只要林凡不马上杀了自己,自己就还有其他的办法。 如今竟然会还要继续强加实力,这里是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他作为两人的对手,两人或许连伤害他的能力都做不到,徒然受伤而已。 十七岁的通玄境,在真武王国算得上高手,但在北虚王国,甚至天才汇聚的阴阳学宫,什么都算不上,不值一提。 “姐姐!”常有喜一来便看见常有钏浑身是血洞的倒在血泊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这一幕对常有喜的冲击是巨大的,常有喜跑过去抱起常有钏的尸体。 “伯父,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愿意下嫁给穆冠玉师兄,婚事任由伯父做主!”虞皓月美眸闪烁着寒光扫了章稳这个外门弟子一眼,语气坚定的说道。 只不过,明白归明白,护士姐姐们的心里似乎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原来,通过之前的不断战斗,林凡终于已经感悟出来了魂元枪决的第四枪:“夺神枪”。 光凭借着陆家和冷家的关系,再加冷氏集团国内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在,早去冷家的娱乐公司了。 最后的时刻,始终是张丽在说,说爱他,让他别忘她,他却一字未吐,甚至没勇气看她离去。徐虾从没有瞧不起自己,但这刻,真的很鄙视自己。 眼见看着一颗乳白色的珠子就要脱体而出,一道金光突然自许洛程心脏位置出现,把伊丽莲猛的弹开。 顾惜苒在秋千上玩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太对,想到身后给自己推秋千的陆擎天,脸色更加的不对了。 叶弦一下子解决掉两个情敌,又给自己刷了点好感,心情还真是无人能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