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之下》 1、少年,异人 一九七九年,关中。 狭小的绿皮车厢里,人挤着人,似是让不出半寸放脚的地方。 每个人都拼了命的往里挤,每个人又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座位底下趴着人,行李架上躺着人,过道里还站着人,就连窗户外头还有人被托着屁股正手忙脚乱的在往里翻。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不住磕碰晃荡,混着孩子的哭声,各类的吆喝,还有外头那破喇叭哇啦哇啦的怪叫,简直乱的不能再乱。 眼瞅着火车就要发动了,就见吵嚷的人堆里倏然挤出一颗顶着雷锋帽的脑袋。 少年眉眼硬朗,生的高壮,手里高举着厚重的行囊,像是费尽了全身力气,咬牙切齿的探出头,接着又挤出半边身子,然后涨红了脸再把自己的手脚给抽出来。 “这阵仗简直堪比赵子龙单骑破阵啊。” 嘴里抱怨了一句,练幽明忙扶好了挤歪的帽子,理了理衣裳,随后快步凑到一个窗户前,冲着窗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招呼道:“你们快回去吧……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我就得回来。” “臭小子,你要是再敢惹祸,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眼瞅着儿子就要下乡插队了,站台上的练母原本还泪眼婆娑,可一瞅见少年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妹妹练霜站在母亲身旁,担忧道:“哥,你在那边可要顾好自己,遇事千万别冲动。” 老三练磊才八岁,被练母牵着手,虎头虎脑的嚷道:“哥,爸其实也来了。他还说了,老爷们儿做事就没有后悔的,现在八成在哪儿看着你呢。” 练幽明闻言扫了眼站台,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才嘿嘿一笑,“行了,我知道了……” 说话间,火车已在缓缓发动,窗外却还传来练母的叮嘱,“妈昨晚煮了你爱吃的茶叶蛋,都在包里呢,记得路上吃,别放太久了,容易坏……还有到了北边要换上包里的大袄,千万别冻着……” 练幽明不住回应着,“我都知道,你们别担心。” 奈何话一出口,便被火车震耳的轰鸣给冲散了。 等他再想回应,车站已在飞退的景色中不住远去。 练幽明见状忙将身子探出去,挥了挥手,只等看不着母亲的身影了,方才缩回来。 摸了摸挎包里的茶叶蛋,他苦笑一声,“好家伙,这也太多了。” 少说十几二十颗。 火车驶离,车厢里又多了一些哭声。 在这个时代,人们还很纯粹,甘愿为了心中的理想远离城市,日夜兼程去往那些陌生且又艰苦的地方。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上山下乡。 练幽明环顾了一眼,发现车厢里插队的零零散散就十几个人。 比不得当年百万知青上山下乡的浩荡规模,眼下已是运动收尾的年份,各省下乡插队的大部分也都回城了。至于他自己,高中毕业本该继续读书考大学,可偏偏遇到点事情。 “不就是揍了几个调戏小姑娘的混混么,还让我去乡下躲躲。” 练幽明嘴上不忿的嘀咕着,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下手有点重了。 几个混混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最严重的那小子几乎去了半条命,子孙根被他扫了一脚,听说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也得亏自家亲爹有军功傍身,不然这件事还有的掰扯。 但最让人没想到的是,被他救下的那个姑娘居然矢口否认遭人欺负,还拒绝出面指证,才有了这档子事儿。 两世为人,练幽明哪还不明白里头的弯弯绕。这人要么被威胁了,要么就是收钱改口,想来那几个混混的家里也有些手腕。 但做了就是做了,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再说那些混混都亮刀了,他要不下重手,搞不好现在躺床上的就是自己。 至于读书,哪儿读不是读。 眼下都已经恢复高考了,读书才是最直接的出路。凭他上一世的记忆,怎么着也能出人头地。 似是被车厢内肆意乱窜的烟味儿和汗味儿熏得透不过气,练幽明干脆绕出人堆,在靠近厕所的地方找到一片喘息的空隙。 可他刚一站稳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一股邪味儿霎时顺着窗外的冷风扑面而至,连带着车厢里的那些怪味儿,再混着一些饭食的味道,熏的人脸都绿了。 “我去。” 等练幽明再想换地方却为时已晚。 两头的人全都往里挤,前路堵死,后路又断,练幽明顿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眼前黑压压的全是涌动的脑袋,挤得人东倒西歪。 不过臭也有臭的好处,那就是厕所周围的一亩三分地就他一人,尤为宽敞。 练幽明也懒得再往外挤了,只从挎包里揪出两团棉花,揉了揉,塞进了鼻子,又抱好行囊,便靠着晃荡的车厢悬着屁股蹲坐了下来。 不同于车厢里的其他几名知青,他们虽然同行,但这些人大多就近插队,说不定坐个两三站就能下车。而他要去的地方有些偏远,在东北那片地界,临近漠河,得在北方换车,即便路上不耽搁,少说也得三两天。 见车厢里吵的厉害,又是骂声又是哭声,练幽明干脆用棉花把耳朵也堵上,抱着行囊养起精神。 不知不觉,时已傍晚,窗外夕阳斜落,连绵起伏的远山上挂起成片的红霞,殷红似血,灿亮如金,映照着一只只南去的飞鸟。 练幽明也不知道自己眯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听到一阵歌声,下意识抬眼望去。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边疆的歌儿暖人心……” 原来是车厢里上来了几个大学生,唱歌的是几个女学生,边上还有人吹着口琴,歌声高亢嘹亮,引得一众乘客围观鼓掌,不停叫好。 练幽明这会儿也已经适应了厕所旁的味道,没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就地坐下,一面听着歌,一面吃起了茶叶蛋。 可吃着吃着,他忽然“咦”了一声,眼角余光就见这一亩三分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别人。 那人脸色蜡黄,一手卷着几张煎饼,一手拿着把大葱,也不管厕所里的人进进出出,只顾大口吃着,而且还吃的有滋有味。 练幽明瞧得好奇,多看了对方两眼。 但见这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穿着身洗到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干瘦的腮帮子里裹满了吃的,而且咀嚼的十分用力,也十分认真。 嚼完了还得咽。男人每一次吞咽额角都有青筋暴出,一双眼睛更是圆鼓鼓的,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好像是在吃人生的最后一顿饭。 练幽明瞧得眼神发直,喉头跟着一阵蠕动,暗暗吞着口水。 直到对方一口气将手里的煎饼大葱全部送进嘴里,又咽下去,他才飞快收回视线。 好一副饿鬼般的吃相。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倒像是个庄稼汉,手上都生满了老茧…… “嗯?” 练幽明突然眼皮一跳,又故作漫不经心地偷瞄向那人的一双手。 他爹转业前是侦察连连长,不但精通枪械、擒拿术、格杀术,侦查方面的手段更是尤为高明。 练幽明虽说没能得其真传,但耳濡目染加上背地里也琢磨过一阵,甄别旁人的眼力绝对足够。 何况,他可是重活一世,两世为人。 然而不看还好,只那么一搭眼,练幽明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已有了变化。 这人……不简单呐。 那双手,半遮半露,藏于袖中,看似粗粝厚实,像极了使力气的庄稼汉,但怪就怪在这人手心手背全都生着一层硬茧,连根汗毛都瞧不见。而且这些硬茧分布的还极为均匀,哪怕指缝间也没落下,掌纹都磨没了。 练幽明扬了扬眉,他记得家里以前来过不少父亲的战友,其中有一位就与之类似。 那人练就的乃是一门北派鹰爪功,双手十指筋强骨壮,稍一动作登时劲通指尖,宛若生铁一般。尽管对方说自己就学了点皮毛,然而只这点皮毛,硬是在他家那张木桌上摁出来三个指洞。 后面还是练幽明从父母的聊天中偷听得知,那人退伍前曾是某位的贴身保镖。 而眼前这位,想来十有八九与那人是同一类存在。 念及于此,练幽明暗暗称奇。他重活一世,打娘胎出来还以为自己这是要发达了,打定主意要抓住种种机遇,然后赚大钱,出人头地。哪想这还啥都没干呢,居然接二连三撞见这等异人。 事实上他对这些东西也有些好奇,不然也不会缠着亲爹学了几手格杀术。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没有自己的武侠梦。 只是练幽明深知这世上有些东西既然隐于世俗,少有人知,那便注定了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触及的。倘若不是这一世的父母,他就算遇上这些异人兴许也当是寻常。 就好比上辈子,这种人别说看见了,听都没听过。 并没有像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那般,得见高手倒头就拜,练幽明收了收心思,干脆也不再观望了。 上辈子活得太累,这辈子他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要是能赚点钱享受享受人生就更好了。 似是察觉到了练幽明的目光,男人双手一抖已无声无息的缩入袖中,只是见角落里的少年并未有过多反应,眼底暗藏的凌厉又悄然隐去。 窗外天色渐晚,火车走走停停,驶过了一站又一站,周围的乘客也来来去去,不住变换着面孔。好在车厢里总算没有之前那么水泄不通了,练幽明瞅准时机,抢到一个靠着过道的座位,长出了一口气。 距离他下车还有十几个小时呢,他可不想在厕所旁熬上一晚。 窗外夜风呼啸,带来一丝丝的冷意。 练幽明抬眼看了看,发现与他一起上车的那几个知青已经不见了。适才唱歌的几个大学生也都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呼呼大睡。白天还吵嚷喧嚣的车厢,现在渐渐安静了下来。 然后,练幽明又朝厕所方向瞟了瞟。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白天看了一眼,那人的一双手已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男人还站在那里,环抱双臂,双眼微阖,如同在打瞌睡。 至于练幽明这边,已经下意识的臆想着对方的身份。 武林高手? 江湖杀手? 隐士高人? 亦或者是间die? 哪料念头一动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时间脑海中思绪乱飞。 忽然,练幽明眼神一烁,发现了一件尤为奇异的事情。 但见那人双脚微开,不丁不八,明明没有任何倚靠,可身子却随着车厢的摇晃不住上下起伏,既像在骑马,又像飘在水里,偏偏还站的很稳,宛如扎根在地和车厢融为了一体。 “这是在干什么?练功?” 许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练幽明干脆侧过身子,也不遮掩,静静瞧了起来。 对方既然能在这种地方施展手段,又岂会计较旁人的目光。 况且普通人光看得见也不顶用,还得瞧出其中的门道才行,否则那姿势在常人眼中同坐着躺着压根就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怪异了一些。 练幽明起初也看的傻眼,即便知道对方异于常人,但也找不出特别的地方。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水汽凝练成霜,他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陡然一瞪,然后大张,脸上的表情更加前所未有的精彩起来。 就见随着胸腹的起伏,那人口鼻内豁然游出两道白气,仿若龙蛇般蹿出,长短数寸,而后又被对方张口吞咽入喉。 一刹那,练幽明眼里看到的男人已有了非比寻常的变化。 这人面上容光焕发,眼中神华内敛,气息吞吐间,那两注龙蛇般的白雾已在口鼻内不停游走,往复来去。 也就男人一吞一吐之际,对方身上的衣裳亦是随之一涨一收,内里如有风云鼓荡,便是宽松的中山装也被撑出一道道宛如龙蛇游走般的痕迹,鼓起一条条气包,游蹿于全身上下。 练幽明瞠目结舌。 “这是个什么门道?” 可等他强压震撼定睛再看,一切又都恢复如常,仿佛之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便在这时,两道身影忽然从练幽明身旁走过。 无来由的,他顿觉身子一冷,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 “杀气!” 看着那两道身影,练幽明瞳孔一颤,忙按下心底的惊疑,闭眼装睡。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实在太熟悉了。简直和自家老爹前些年做噩梦时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尤其是无意中喊出“杀”声的场面,声如兽吼,惨烈至极,把院里的那条军犬都给吓尿了。 火车上怎么会有杀气? 等等,难道是冲着那个人去的? 只一瞬间,练幽明后颈上的汗毛根根起立,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小心翼翼地眯眼瞧去,果不其然,那二人全都冲着那名蜡黄脸的男人走去。 此时车厢里的乘客大多已经入睡,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们要做什么?”练幽明手心见汗,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挎包。 借着头顶昏晦的灯光,只见其右手一探一收,手中赫然多出一把弹弓。 他并不是想动手或是帮忙,而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威胁,潜意识想要找个家伙什自保。 正当练幽明凝神以待,满脸紧张地盯着那二人背影的时候。 其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忽然顿足,回头瞧来。 好巧不巧,正好对上了练幽明的视线。 这二人一老一壮,一矮一高,前者穿的中山装,后者穿着人民装,脸色俱皆冷沉如铁,不见喜怒。 迎着对方那双冷厉的眼眸,便在练幽明心惊肉跳之余,窗外的风声忽然飞快消失,紧接着贴来阵阵车轮碾过车轨的异响,所有的星光也都消失不见。 却是进入了一条隧道。 本就昏暗的车厢登时更暗了。 便在这光暗变化之际,随着窗外的灯影闪烁,那车厢的衔接处,刹那人影交错。 方寸之间,杀机大作。 练幽明瞪大双眼,耳边隐隐听闻几声“形意门”、“叛徒”、“受死”之类的言语,遂见方才还回首看他的中年大汉陡然回身急扑,势若猛虎,悍然扑向那个蜡黄脸的男人。 可练幽明就见这人扑出去的快,退回来的更快,后背猝然一凸,衣裳“撕拉”一声从中裂开,眉头紧拧,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而且不知道是否错觉,他就发现这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丝愤恨。 那老者满头银发,灰眉髯面,干瘦的面容凶相毕露,电光火石间则是趁机纵跳一跃,矫若猿猴般荡到空中,手足并用,拳递咽喉,脚蹬心口,攻的也是厕所旁的男人。 蜡黄脸男人面无表情,目光却是径直绕过老者,有意无意地朝练幽明这边瞟来。 练幽明惊心动魄之余还有些不明所以。 可那老者的脸色却在生变,他背对练幽明,瞧见对手的动作,只当这人还有帮手,手底下竭尽全力的杀招竟下意识收了几分力道。 但心念转变的刹那,老者勃然变色。 而那脸色蜡黄的男人此时已在沉肩坠肘,提气的瞬间身上的中山装几乎跟着膨胀了一圈。 便在老者惊怒交加的眼神中,男人曲臂一提仿佛猛虎抱头,脚下弓步一进,斜身悍然迎上,提肘护住咽喉的同时生生往前一顶。 “哼!” 练幽明被挡住了视线,却是看不清二人交手的情形,可耳边就听一声闷哼,那老者顿时手脚打摆,自车厢尾部倒飞出去五六米。 这人并未倒地,双脚一沉,便已稳住身形,脚下连退数步,苍老的面容上瞬间涌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 不待练幽明自震撼中回过神来,车厢里的一老一壮居然二话不说,闪身一动,打开一扇窗户竟然就那么灵活无比的翻了下去。 这时,窗外星光再现,火车出了隧道。 至于适才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除了练幽明无人得见。 “卧槽!” 练幽明看的有些傻眼,他原以为自己重活一世会活成一部年代剧,可现在怎么有种跳进武侠剧的感觉。 而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招起招落,眼花缭乱,还没看明白呢,就已经结束了。 看样子大抵是那个吃煎饼的男人赢了。 练幽明连忙看向厕所,才发现那里哪还有半个人影,已然空空如也。 …… 2、孙独鹤,黄皮书 “诶,小同志,快醒醒。” 感觉有人在拍自己肩膀,练幽明下意识睁眼。 定睛瞧去,才见窗外天色已经大亮,火车也到了首都,一名戴着眼镜的女乘务员正站在一旁。 练幽明意识一清,忙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塞在座位底下的行囊,又背着军绿色挎包,快步走向车厢的尾部。 他都忘记昨晚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那三人厮杀恶战的一幕却仿佛犹在眼前。 就如同发现了什么新世界,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那人吞吐气息时展现出来的非凡气象,连昨晚做梦都是这档子事儿。 下了火车,没有耽搁,练幽明马不停蹄地去了售票点。 可等赶到地方他不禁一阵头大,但见呼啸的冷风里,一条长龙似的买票队伍从售票窗口蜿蜒扭曲排出了一百多米。 练幽明只能喝着西北风,干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售票员不怎么耐烦的催促中买到了去哈市的车票。 眼见还有些时间,他便在车站外面漫无目的转悠了两圈,想看看四九城如今的气象。 一眼望过去,街面上还是骑着自行车的工人居多,车上挂着饭盒、水壶,穿着不怎么明艳的衣裳,洋溢着笑脸,在喧嚣的街市上往来交错。 可惜就是时间不怎么充足,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听着车站里的播报,练幽明又去给自己的军用水壶灌满了热水,便进了候车室。 喧嚣,吵闹,人声鼎沸。 挤过各类形形色色的人,练幽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个位子坐下。 只是心绪刚平,他又无来由的想起昨夜那场厮杀。 形意门? 难道是形意拳? 叛徒又是哪一方? 是那名蜡黄脸的汉子? 亦或是后来的二人? 尽管双方的身份一时间探究不明白,但练幽明现在几乎已经能将那一战梳理得清楚一些。 起初二人以二敌一原本占有优势,可当那中年人回望他的一瞬,这份优势已十去八九。 若依着武侠小说里的那套,便是将后背留给了敌人,丧失了出手的先机。 正因为如此,对方才对他心存愤恨,只可惜反应过来后已经迟了。 加上火车恰巧进入隧道,那蜡黄脸的男人趁机暴起发难,先行败退一人,而后又凭借心机令那老人半途收力,这才赢了两人。 如此说来,叛徒很有可能是那个蜡黄脸的男人。 因为这人若是追杀叛徒的一方,绝不会事先将自己置于劣势。 练幽明也有些讶异,这些异人不光在惊雷霹雳间分出了胜负,且还有机心的交锋,时机的抢夺,稍不留神,胜机便会转瞬即逝。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瞅着快要登车了。 “爷们儿,外地来的吧?” 练幽明刚要起身,忽觉视线一暗,闻声抬眼,才见面前多出个身形瘦矮的青年。 对方身上罩着一件宽松的军大衣,双手紧捂着领口,头上戴着一顶针织帽,长得贼眉鼠眼的,怎么看怎么猥琐。 练幽明心生警惕,“有事儿?” “嘿嘿,打从你在车站外头瞎转悠的时候我就瞧上了。”青年眯眼一笑,呲着两排沾着韭菜叶的大白牙,然后迎着练幽明疑惑的眼神,拽着大衣的两片领子竟是猛地往外一掀,“瞅瞅!” “你他……” 练幽明还当遇到了变态,浓眉一掀,正要动作,可等瞅见对方怀里捂着的东西后,又愣住了。 青年一面四下张望着,一面撑着大衣,却见里头原来挂着各种物件。发卡、首饰、眼镜,还有一盘盘磁带,以及一些报纸和几块手表。 “你是想买什么?我这儿还有各种票呢,肉票、粮票、布票、酒票、烟票,保准全国通用,你要是想弄三转一响,咱还有的商量。” 练幽明看的是啧啧称奇,眼下这行当可是大有风险,要知道这年头投机倒把的罪名可大可小,拉出去公审算是轻的,搞不好都得吃花生米。 “你这倒腾的东西可真够杂的啊。不过你找错人了,看见我肩上的这朵大红花了没?我是去插队的,没钱。” “十七?” 那人闻言双眼一瞪,不敢置信地上下看了看练幽明,“我去,你小子吃啥长大的?十七岁能壮成这样?” 不过叫练幽明感到意外的是,这人反倒笑嘻嘻地凑了过来,“现在没钱,等你返城的时候不就有钱了。听你口音不像是四九城这片地界的吧,是去东北插队?嘿嘿,那边可是有钱都没地方使,上山下乡的地方不是林场就是农场,要么就往原始老林中的村屯里一扎,丫的那叫一个穷苦。” 练幽明挪了挪屁股,给对方让出一截椅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青年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搁那破地方回来的……瞧你这身行头,难道是军属?巧了,我也是军属。” 说话间,这人又从怀里亮出一块勋章。 练幽明扬了扬眉,“那咋瞧上这行当了?” 青年撇了撇嘴,怪笑道:“返城知青太多了,你当谁都能挣到铁饭碗?我家可是有九口人,兄弟姐妹七个,我爹还瘸了一条腿,我大哥一个人挑着担子,我这个当弟弟的总得搭把手吧……虽然没几个瞧得起我。” 青年一面说着,一面又在物色着下一个目标,“得嘞,话密了,你可比我幸运多了,顶多一年,你们这些人就得回来,记得把钱存着,到时候再来找我,就凭同是军属的份上,肯定不叫你吃亏。” 青年也不墨迹,拍了拍练幽明的肩膀,扭头就走。 可哪料这人前脚出去,后脚又神色紧张的跑了回来,目光游走间急忙一屁股坐在练幽明身旁,嘴上还不忘知会道:“哥们儿,江湖救急!” “哎呦卧槽,弟兄几个快撤,联防队和工商局的来了。” 也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就见那些个犄角旮旯瞬间窜出几道人影,全都裹着一件大衣,清一色的年轻人,二话不说就往人堆里钻,惹得一阵鸡飞狗跳。 再看门口,几名穿着灰蓝色制服的女同志瞪圆了杏眼,双手叉腰,身旁还跟着车站的治安员,来势汹汹,呼喝着就追了上去。 至于练幽明身旁的青年,眨眼间的功夫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份报纸,胳膊上还多出个红袖章,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比学生还像学生,比知青更像知青。 可那些女同志许是见惯了这些把戏,一部分人追进了人堆,还有一人径直来到他们面前,目光稍加打量,便盯着练幽明狐疑地问,“小同志,你是去插队的?” “去东北那边。” 练幽明也不慌张,回应的同时又把自己的身份材料拿了出来。 那名女同志接过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问题转头又望向一旁的矮个青年,“你呢?干什么的?你俩是一起的?” 青年双手举着报纸,半低着头,一对眼珠子急得不停滴溜乱转,脑门上都开始冒汗了。 正当这人不知所措之际,却是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但见练幽明拎着行李,不紧不慢地催促了一声,“哥,车到站了,咱们快过去吧。” 青年反应极快,眼神一亮,如见救星,伸手一阵摸索,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张皱皱巴巴车票,然后硬着头皮干笑道:“同志,我俩是一起的,这是我弟弟。” 女同志皱眉道:“你弟弟?有没有身份证明啊?拿出来我看看。” 青年脸色一僵,但还是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兜。 可眼瞅着就要露馅了,不想练幽明突然抬手指向车站一处人多的地方,神情郑重地冲那女同志说道:“同志,你快看,那人是不是在偷东西?” “哪儿呢?” 那名女同志闻言转身,顺着练幽明指的方向瞧去,一看之下,顿时满脸怒容,挽着袖子就冲对方大步迎了上去。 好家伙,上去二话不说,揪着那人的脖领子就是几个大嘴巴抡圆了抽。 练幽明则是自顾自地拎起行囊,朝检票口快步走去。 临了,他还不忘提醒道:“还傻站着干甚,你倒是跑啊。” “啊对对对。” 一旁的青年顿时回过神来,捂着大衣扭头就跑,连声谢谢都没有。 练幽明摇头失笑,眼见要赶的火车也到了,便顺势挤进了登车的人流里。 这里既是终点站,也是首发站,乘客比上一趟还多,浩浩荡荡,人山人海,黑压压的简直望不到头。练幽明落在人堆里,顿觉头昏脑涨,耳边更是充斥着天南地北的各异腔调。 只说那黑压压的洪流刚一涌入站台,立时分成十余股,争先恐后地冲向那堪堪停下的绿皮火车。 练幽明打小被他爹带着锻炼,体力惊人,这会儿即便扛着行囊,也能一马当先的赶在前面。 人虽然多,好在车厢全都空着。 他买的是三等票,压根没有对号入座一说,能不能抢到座位除了运气时机,还有就是自身的气力。 瞅准空隙,练幽明本着就近下手的原则,赶在众人前面抢占了一张临近过道的座位。直到屁股底下传来木椅冷硬的触感,才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要了命了。” 身旁人潮涌动,不过数息,空荡荡的车厢里便已经挤满了人。 不同于之前,只这一节车厢里,有不少是同练幽明一样从各地赶来的知青。再加上他在登车时大致看了一眼,一整趟少说四五百人下乡插队。 人多了,空气也就难闻起来。 有人吞云吐雾的抽着烟,有人脱着鞋袜,晾着臭脚,还有人拎着宰杀好的家禽,提着一副牲畜的下水,偏偏还不捂严实了,散出的怪味儿迎风乱蹿。 练幽明痛苦无比的闭上眼,心里哀叹了一声,祈祷着能早点到目的地。 可火车刚发动没多久,他就听身旁响起一道颇为耳熟的嗓音。 “你小子腿脚也忒利索了,让我这通好赶,我可是跑了五节车厢。” 练幽明睁眼瞧去,才见适才那个青年居然也挤了上来,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拿着两只油皮纸包好的烤鸭,看样子累的够呛。 不待他反应,青年便使了个眼色,笑嘻嘻地道:“咱可是知恩图报的主。你够意思,咱也不能小气,走吧,领你去个宽敞地儿……就这椅子,一小时都能把你腚沟给磨平喽,我可受不住。” 练幽明见对方虽在嬉笑,但神色格外真诚,便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一位腿脚不利索的老乡,拎着行囊跟了上去。 “你怎么还上来了?” 青年不以为然地笑道:“不上来不行啊。那车站外头还有人盯哨呢,八成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加上你还拉了我一把,这份情怎么着也得还上不是。放心,我坐两站就下去了,常有的事儿。” 二人一前一后,一口气穿过了四五节车厢,径直来到卧铺车厢前。 青年取出两张票递给乘务员,又冲练幽明眨眨眼,似是在炫耀自己的能耐。要知道这年头卧铺票可不容易买到,基本上需要介绍信和一些特殊渠道,还都是供给一些干部和军官的。 乘务员看看青年,再瞧瞧练幽明,没做任何询问便示意两人进去。 青年似是早就习以为常了,领着练幽明走进了车厢,只把手里的烤鸭搁下,又解下大衣,才翻身躺在床上。 “你是去东北插队的吧,这张票正好让你睡到哈市。那边现在都开始下雪了,待在这里面也能有些热乎气,暖和一些。” 青年头枕双臂,翘着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练幽明也坐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青年闻言咧嘴一笑,“就怕你跟我客气。要没你,我今天得载大跟头,这一身的物件被缴了不说,兴许人还得进去蹲一段时间,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末了,青年又补充道:“我姓孙,大号孙独鹤,那些个倒腾东西的贩子都管我叫三哥。” 只是这人说完又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嘴,“你怎么知道那边有贼?” 练幽明笑道:“主要凭眼力。再说了,就眼下这年景,京、津两地的车站还能少得了贼?那些人趁乱动手,但凡留神一些,想要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不难。”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姓练,练幽明。” 孙独鹤满眼惊奇,嘴里啧啧有声,“你小子真的才十七岁?” 不待练幽明回应,这人又拿着一只烤鸭塞了过来。 “这可是我用十斤糖票和人换的,全聚德……”可刚闻了闻,青年就眼皮一翻,没好气地骂了起来,“得,又他娘上当了。那孙子说是全聚德的烤鸭,我当时赶着追你,也没来得及闻闻。” 孙独鹤说完又乐呵一笑,“唉,可别嫌弃,凑合着吃吧。” 练幽明也跟着笑了笑,“哪有那么多讲究,这不挺香的。搁在乡下,兴许有人半辈子都吃不上一口。” 孙独鹤眼睛一烁,竖起大拇指,“实在。倒是我小气了。” 说话间,这人又整理起自己大衣里裹着的物件,头也不回地道:“除了那几块表,其他的但凡你有瞧上眼的,随便挑。那几个孙子被抓了,搞不好我也得被供出来,东西太多反倒不好脱身。” 练幽明先前在车站外面吃了不少东西,再被车上的怪味儿一熏,这会儿压根没什么胃口。至于孙独鹤摆出来的东西,他也没多少兴趣,可看着对方竟从大衣里摸出来一本老书,才好奇道:“你还倒腾古董呢?” 孙独鹤道:“这算个屁的古董,都是家里长辈留下来的。我爷爷早些年是个行脚大夫,走南闯北的倒腾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话到这里,孙独鹤又感慨万千地补充道:“说起来,我家早年间也算是一方富户,可惜老爷子没挺过去,就剩下几本压箱底的破书。能换钱的我都卖了,就这本瞧不出名堂,不今不古的累赘一个。” 只说两人有一嘴没一嘴的闲聊着,孙独鹤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练幽明则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 越往北,外头的景色便愈发萧条。 眼瞅着快要到站了,孙独鹤突然打开了窗户,探出身子,可把练幽明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孙独鹤朝着外面张望了一眼,习惯性地嘿嘿一笑,“我怕车站有人堵我,就不在站台下了。” 言外之意竟是想要提前跳车。 练幽明赶紧劝阻道:“别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独鹤却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放心。我算老江湖了,而且车轨边上还有人铺了草垫子,出不了事儿。” 说话的功夫,趁着火车减速,这人还真就贴着窗户爬了出去。 “等你返城的时候别急着回去,在首都车站找人问一下就知道我孙老三在哪儿。到时候老哥带你见识一下首都的风土人情,保准让你尝一回正宗的烤鸭。” 孙独鹤扒在窗户外头,迎着冷风,嘴巴还没闲着。 练幽明嘴角抽搐,“你可别说话了,留神脚底下。” 孙独鹤闻言呲牙一笑,“你小子对我脾气,得嘞,咱们江湖再见,改日再叙。” 说罢,还真就跳了下去。 可临了,这人竟顺手把那本老书抛了进来。 “这破书送你了!” 3、皑皑白雪,满城风霜 “金钟罩?武功秘籍?” 他嘬着牙花子,只当自己如那武侠小说里的主角一样,机缘巧合撞上了奇遇。 可等练幽明强稳心绪,飞快扫量了一眼上面的小字后,面上的喜色已然不见,眼里的惊异也都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 半晌。 “这写的都是啥狗蛋玩意儿?” 练幽明看着那些字迹,明明每一个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却只能干瞪眼。 不光有字,还有一些极为精巧的人像,上面标注着许多人体的筋骨脉络,以及筋肉走势,共有十二幅。虽说瞧着神乎其神,可搁他眼里就跟天书一样。 “嗯?” 就在练幽明翻看之际,发现锦帛背面居然也有一篇手抄的文字。 “虎吞天下,以食壮气。” 他稍加细看,才发现这篇文字更加古怪,居然是一门食补之法。 而且吃的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黄精、何首乌、灵芝、野参、虎骨、熊胆之类的,足有四五十种。有的东西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他也没见过啊。再者就这上面记载的有些玩意儿,不光难找,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不只如此,这些东西又都各自搭配,以金、木、水、火、土五行药性组成了五种食谱。 而在食谱的最下方还有一段话。 “人活一世,好比草木一秋,然枯荣轮转,皆随“气”而变。年老比之青壮,便是气衰力疲,以致后继无力,肉身方有衰老之相。吾之法,以食补之,养五脏之气。气盈,则精血足。精血足,则筋强骨健。再辅以吞气法门,铸五行之基,可食虎成虎,饮龙化龙,气吞天下。” “这看着怎么有些邪乎呢。” 练幽明越看越是咋舌,但好歹是看明白了。 直至末尾,那里却有四个不起眼的字。 “陈姓人留。” “难道,这东西是一个姓陈的人留下的?” 就在他瞧的心潮起伏之际,车厢外面猝然响起了乘务员的呼喊。 “快到哈市了啊,大伙儿留神都别坐过站了。” 该下车了。 心思一收,练幽明登时回神,思虑了一番,遂将手里的锦书贴身收好。 这玩意儿先不急着琢磨,实在是上面记载的东西太过奇异,想要彻底摸透,还需要花些心思。 很快,伴随着火车缓缓停下,练幽明只将那黄皮书连同两只烤鸭全都装进了挎包,这才拎着行囊出了车厢,顺着汹涌的人潮挤入了白茫茫的大雪中。 车站外。 泛旧的红色横幅在冷风里猎猎作响,上面的标语已是模糊。 大雪纷纷扬扬,难掩其中的烟火气。 眼下全国经济看东北可不只是说说。 街面上,似是赶上了下班的时候,不少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正骑着自行车,挂着长条包,摇着叮铃铃的车铃,顶风冒雪的穿行来去。 冷风吹拂,时不时从那些国营餐馆的门口送来阵阵饭食的香味儿。 练幽明这才走出没几步,只呵出两口气,眉睫上便挂了一层冷霜,四面八方的寒气更是顺着北风直往人脖领子里钻,骇得他一激灵。 冷啊。 话还没说呢,鼻涕倒先流出来了。 那些知青也一个个被冻得缩头缩脑的,但凡敢张嘴,全都灌了一口冷风。 练幽明身形高壮,杵那儿还能顶得住,可边上几个拎着行李的女知青跑出去没两步,就被一阵大风刮得跟脑梗一样斜着身子摔了出去,惹得旁人哄笑。 练幽明却是不慌不忙,从兜里取出个口罩,又裹好围巾,再把帽檐勒紧了,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 事实上练幽明并非第一次来东北,早些年他爸探望战友,他也跟着来了几趟。那些个叔伯都是当初援助北大荒时过来的,然后就在这边成家立业,定居了下来。 不然,家里那些人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插队。 地方是偏了点,可练幽明好歹都能喊声叔伯,怎么着也不至于吃苦遭罪不是。 他看了眼那些知青,来时四五百人,这一路上又下去不少,现在也就剩下几十个。 只说他们一出了车站,就见两辆解放牌的卡车上有人在冲他们挥手招呼。 “这边,都过来。” 一群人又都风风火火的冲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卡车上面原来拉了不少木材,留下的空间有限,一群人只能顶风冒雪的坐在一根根木头上,冻得瑟瑟发抖,却都咬牙强撑着。 然后五十几名知青按照各自插队的地方被分成了两拨,那些学生来不及和同伴告别,又都分道扬镳,在啜泣中渐行渐远。 练幽明独自坐在边上,他倒不觉得艰苦。真正的苦难早就有人替他们承受了,眼下不过是一场风雪,又算得了什么。 而在匆匆离别过后,便是茫然和无措。 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望着逐渐远去的城市,再看着沿途不断经过的密林坡岭,众人似是都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呼啸的风雪中,忽见有人仰起头,扯着嗓子高声吆喝了一声,“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原本还默不作声,垂头丧气的知青们,纷纷抬起头来,昂起胸膛,鼓足了劲儿,唱出了声。 练幽明也在其中,因为领头吆喝的就是他。 没别的意思,按着他爹的说法,这时候就该壮壮气势,涨涨精神。 “咦?” 练幽明忽然目光落定,就见其中有个戴着雷锋帽的女知青,顶着张黑乎乎的小脸,流着鼻涕不说,脸颊上还沾着一圈焦灰,就跟舔了锅底似的,一只手握着半截烤熟的玉米棒子,一手揣着个烤红薯,还都热乎着,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 这人原本还跟着唱两声,可许是发现了练幽明的眼神,先是一愣,然后脸颊发红,视线躲闪,慢慢向后挪去,等缩到一名身形比较壮实的女知青身后,才又背过身去,继续吃了起来。 还真是性格稳定。 眼见风大雪大,练幽明想了想,又从行囊里取出一包水果糖,拆开后给每人分了几颗。 众人顿时连连感谢。 只是眼瞅着就要分完了,一只满是焦灰的纤秀右手冷不丁伸了过来。 练幽明抬眼瞧去,但见这人居然就是那偷啃玉米棒子的女知青,脸上还围着围巾,就跟做贼一样,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却紧盯着仅剩不多的几颗水果糖。 练幽明笑了笑,自己拿了一颗,把剩下的都递了出去。 女知青接过糖果,立马喜笑颜开,嘴里含混说道:“唔该!” 敢情还裹着吃的呢。 只是话音刚落,这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忙又改口,操着一股南方口音,有些生疏地道:“谢谢!” 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叫一样。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卡车经停了几个农场和村屯,车上的知青也都下去的差不多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司机半道上忽然发现自己多拉了一个人。 等询问了一遍,才发现多出来的人就是练幽明。 练幽明也懵了。 敢情自己下错车了。 他去的地方是塔河,下早了。 好在司机说这辆卡车会途径塔河,就是时间有点晚,估摸着过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真是倒霉催的。” 看着一个个下车的知青,练幽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风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 卡车上除了练幽明就剩下四名知青,一男三女。 他听的清清楚楚,这几个人居然是从两广那边来的,原本十几个人,但先前分开了,现在就剩四人去同一个地方。 好巧不巧,那个要糖的女知青也在其中。 可到底是南方人,这冰天雪地的,刚才还能活蹦乱跳,眼下一个个都冻蔫巴了,打着哆嗦,手脚颤抖,精气神都似被抽走了。 好在司机给他们倒了一些热水,几人喝过之后才缓了缓。 练幽明坐在一旁,闲的无聊,脑子里则是盘算起那张锦帛上记载的东西。 那篇食补之法倒是没有一丝晦涩的地方,通俗易懂,难的是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 至于上面的吞气法门…… 想了想,练幽明背着几人,又取出了锦帛,目光迅速扫视了一遍。 没有。 这上面居然没有记载那吞气法门。 “还是说那法门我看不懂?” 练幽明目露思索,遂将锦帛收起,可转身又将那黄皮书拿了出来。 这老书书壳分为两张,一前一后,前者藏的是那张锦帛,后者会不会也藏了东西? 念及于此,他没有犹豫,指尖顺着书壳的缝隙一抠,岂料还真就被掀开了。 里头赫然也藏着一张锦帛。 定睛瞧去,果不其然。 “三阴地煞劲。” “内家功夫,无非‘攻守’二字,攻之一途在于‘气’。心肺因气而蓬勃,血液因气而汹涌,手足因气而活,故而,气乃驾驭肉身之根本,无气不成劲,无气不成活。” “然此劲所炼,非筋骨之劲,乃是求一口内劲。常人饮食,无论天材地宝,山珍海味,皆难将其中的精华尽数汲取,盖因五脏之气难以驾驭,或缺或损,多有不足。而这门吞气之法便可驭五气成劲,一旦修有所成,不但能让食补之法事半功倍,且五气流转间,可在极短时间内将吞食之物尽数化为精气填补自身。” 练幽明看得眉头微蹙,暗暗思忖。 按照这上面记载的东西,便是说普通人无论吃什么东西,始终不能将其中的营养尽数吸取,皆有损耗。但若是练了这门功夫,便能够让自身的消化力和消化速度大大提升,从而最大程度的吸收食物中的营养,用以弥补自身。 “可这五气又是什么?还有吞气成劲……” 他下意识轻呵出一口气,脑海中忽然想起之前在车厢上,那人吞吐气息时的奇异场景。 “莫非那人就是在吞气?” 练幽明又将视线重新落回锦帛,目光下移,立见口诀入眼,“舌顶上颚,两腮鼓荡,含津纳液,气入喉舌,神游三阴……” 他只是下意识想着尝试一遍,不料刚吸了一口气,顿觉冷风入喉,仿若刀割,一口唾沫更是卡在喉咙里,差点背过气去。 “咳咳……” 一刹那,练幽明已在剧烈咳嗽中熄了所有心思。 “同学,你没事儿吧?” 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 练幽明闻言忙将锦帛收好,回道:“我没事。” 再咽了一口唾沫,竟是多出一股腥甜。 赫然见血了。 一路无话,练幽明算是彻底安分了下来,不敢再有半点胡思乱想。 直到卡车驶进一个县城,那四名知青也下车了。 望着离去的四人,练幽明则是趁机去国营饭店买了点饭菜,打算喂一喂肚子,顺便也给司机带了一份。 不同的是,刚才他是在后面吹着冷风,现在却坐上了副驾驶座上。 二人吃完了饭菜,稍作休整,又再次动身。 练幽明呼出一口气,正打算眯一会儿,可就在卡车转弯的一瞬,他眼角余光猝然在那街面上瞥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嗯?” 一下子,练幽明眼里的困意瞬间消失无踪。 视线的尽头,竟然站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蜡黄脸青年。 居然是他。 那个形意门的叛徒。 练幽明满心惊疑,“这怎么可能?” 他记得对方在半道上就不见了,无论跳车与否,可自己都换乘了,且还搭着卡车跑了几百公里,竟然还能撞见。 真是邪了门了。 生怕自己看错,练幽明又仔细瞧了瞧,确实是那个蜡黄脸的青年。 就连吃相都和之前一模一样,脸上的筋都绷了起来,像是饿鬼投胎一样,惹得旁人不住侧目。 练幽明眉头微蹙,他以为这辈子都遇不上对方了,哪料这才一天竟又撞上了。 而且他心里还有着一种莫名的危机。 这等异人,出现在这里绝非是什么好事。 但下一秒,练幽明便一个寒噤,移开了目光,同时还飞快趴了下去。 盖因那人居然转头看了过来。 好家伙,这可隔了一二百米啊。 这还是人么? 好在卡车发动的很快,后视镜里,那个人也越来越远。 街面上,望着远去的卡车,青年眉头微蹙,嘴里还嚼着东西,吃的是包子,一口一个,嚼的用力,咽的也用力。 可一道不合时宜的身影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来人像是个赶车的庄稼汉,髯面浓眉,头戴毡帽,后颈领口插着根鞭子,腰间别着烟杆,身上的羊皮裘都脏的起片了,眼神阴沉似水。 却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 “小子,看在你姓薛的份上,老子今天给你个机会,乖乖掉头回去,不然我废了你。” 青年的表情看似木讷,然眼中却有精光闪烁,连那张蜡黄粗粝的面容都似在这一刻隐隐发亮,“形意门十二大真形的传人,你是哪位啊?” 中年汉子眉眼一掀,“虎!” 青年缓缓咽下嘴里的吃食,又踱步走近,“如今天地易改,真传寥寥,看在你这一身功夫得来不易的份上,我留你个全尸。” 说话间,这人抬手抱拳,咧嘴狂笑。 “在下薛恨,领教阁下高招!” 4、林场,古怪 当卡车赶着暮色驶入大兴安岭的腹地,练幽明整个人也彻底平静了下来。 沿途除了望不到头的莽莽雪林,便只剩下连绵起伏的巍巍大山。茂密的原始丛林大部分还都是未开发的样子,多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进了这山里头可千万要听林场的安排,晚上尽量别出门。”司机师傅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嘴里衔着半截香烟,一面说着话,一面还能吐出烟来,“尤其是冬天,不光人饿,山里的野兽畜生也饿,保不准出门撒泡尿的功夫就被叼走了。” 练幽明点头。 他听自家老爹说起过,当年援助北大荒,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黑土地上,几乎浸透了老一辈的血和泪。正因为有这些人不畏艰辛,艰苦奋斗,方才开辟出了这片肥沃的土壤。 终于,赶在天黑前的最后一刻,卡车到了塔河。 练幽明冲着司机十分感激地道了声谢,才快步冲着知青点赶去。 这会儿刚下过一场大雪,天黑的早,街面上也都冷清。练幽明借着四面的灯火,顶着呼啸的寒风,在暮色里转悠了一会儿,找到了地方。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冻僵了。 等敲响了紧闭的门,就听屋内响起来一个脚步声。 “嘎吱”一声,只等知青点的木门被拉开,一团温暖的热浪霎时迎面扑来。 练幽明霎时就觉得自己像是沐浴在了春风里。 没等开口,一件十分暖和的大衣便罩了过来,裹着他的身子。 “你小子,我都等你半天了。你爹妈打电话说你要到这边插队,我估摸着时间应该就是今天啊,结果别人都到了,就是没瞧见你的影子。”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穿着件栗色高领毛衣,肚子微微隆起,留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身后还烧着一炉通红的碳火,上面正烤着土豆和栗子。 练幽明见到这人也是一怔,“沈姨?你咋来了?” 中年女人哈哈一笑,“没想到吧。你沈姨我现在可是知青办主任,不然凭你妈那性子能放心让你过来?哎呀,快进来说。” 练幽明被拉着进了屋,凑着炉火坐下。 这人名叫沈青红,倒不是他父母的战友,但这人的丈夫却是他爹的生死兄弟,战场上挡过子弹的那种。两家人虽说隔得很远,但关系从未淡过,逢年过节都得寄些自家的东西,亲近的不行。 而且这位还是书香门第,早年间从上海过来援助北大荒,然后便定居在了这边。 沈青红像是等了许久,打了一盆热水,又倒了一碗红糖水,“冻坏了吧,赶紧洗洗。” “沈姨,你别动,我自己来。” 练幽明眼皮一跳,可不敢劳烦这位长辈,真要被他爹妈知道,那得是一顿毒打。而且看沈姨的肚子,分明有了身孕,他就更得上心了。 等他把脸上的风尘洗干净,才听沈姨笑问道:“你这孩子怎么来的这么晚?” 练幽明苦笑一声,“我在哈市下车了,还是搭着卡车过来的。” 沈青红没好气地笑骂道:“让你不上心,害我都担心死了。” 说话间,这人又拿出几个铝制饭盒搁在了炉子上。 “都是给你留的,赶紧吃吧,两盒猪肉大葱馅的饺子,还有一盒排骨汤,有点凉了,先热一下再吃。” 练幽明摘了帽子,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本就硬朗的五官登时又多出几分利落和精悍。就着炉火,却见他的眉心正中原来还生有一颗不甚起眼的红痣,此刻落在通红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分明,红的像是一滴血。 不同于关中人特有的髯面,练幽明浓眉斜飞,虎目似刀,面颊轮廓刚硬分明,虽略显粗粝,却散发出一种酷烈的男子气息。 “你秦叔都来好几趟了。”沈青红笑说着,手上则是拿过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对了,你爸没告诉你吧,你叔现在是林场的场主。” 练幽明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饺子,闻言一个激灵,“该不会就是我插队的林场吧?” 沈青红道:“不是。” 练幽明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沈青红翻了个白眼,“就这么怕你秦叔?” 练幽明一面吃着饺子,一面含混道:“不是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我叔和我爹都是一类人,真要过去,保准天天跟急行军一样拉练我。” 沈青红笑了笑,“别光吃菜,多喝点汤。” 末了,她又语重心长地道:“插队是一回事儿,但你这孩子打小就是读书的料,可别把学习落下了。等秀秀从放假回来,我让她给你捎一些资料,你在山里记得用功读书。” 练幽明“嗯”了一声,“知道了沈姨,我也是打算继续读书的。” 沈青红眉眼柔和,笑起来格外有气质,“那就好。你母亲还一直担心这事儿,等我有空就给她说说。” 就在二人闲聊的时候,门外就听一阵摩托车的轰鸣飞快逼近,然后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嗓音响起,沙哑低沉,仿佛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人还没来吗?” “来了,这不正聊着呢嘛。”沈青红眼露狡黠,“这孩子说得亏没去你的林场插队。” “臭小子,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折腾你,我忙得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了。”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绒领军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瞧着文质彬彬,不像个军人,倒像个文职。但半张脸冷峻,另半张脸却有着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似是烧伤,连同一颗眼睛也灰白一片,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 看见来人,练幽明一个哆嗦,然后腆着笑脸,“叔!” 来人独眼转动,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到了我这里可别想有什么优待,别人能做的事情你也得跟着做,要是敢偷奸耍滑,看我不收拾你。” 练幽明欲哭无泪,没有半点迟疑,沉声道:“放心,就是挖粪沤肥我也上。” 不想男人却一扬眉,“挖粪沤肥那他娘都是女知青干的活,轮得到你?到了林场除了每月有人给你们补充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其他的都是自给自足……” 沈姨有些看不下去了,“老秦你这是做什么,别把孩子吓到了。” 原来这人便是沈姨的丈夫,秦玉虎,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 “这就吓到了?他是个鹌鹑啊?得了吧。我可听说这小子一个人都敢和七八个带刀的混混动手。”秦玉虎原本还板着一张脸,可说着说着又笑了,“好小子,没白长这么大个。” 拍了拍练幽明的肩膀,秦玉虎沉声道:“行了,不说废话,你今儿晚上可甭想在城里过夜。你插队的林场有些远,那些知青坐的都是马车,这会儿恐怕还在路上呢,正好我现在送送你,兴许能赶上。” 沈青红担忧道:“都这么晚了,要不让他去你那儿。” 却见练幽明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地就把那些刚有些温热的饺子给塞进了嘴里,又把肉汤猛灌了一口,全部囫囵着送进了肚子。 “叔,走。” “真是一窝急性子。”沈青红瞧得是哭笑不得,索性也不说什么了,只叮嘱了几句,“路上慢些,想吃啥就趁着休息过来,山珍海味姨都给做。” 说完,又转身去了后院,拎出来一堆吃的,还有一床棉被。 练幽明连忙摆手拒绝。 秦玉虎却板着脸,“都带上吧。一旦入了冬,那山里进去容易,下来可就难了,你在林场记得照顾好自己,遇事别犯浑,听组织安排。” 练幽明无奈苦笑,“叔,放心吧,我都知道。” 门外面,停着一辆军绿色的挎斗摩托车。 练幽明只把行李往上一搁,便坐了上去。 当真来的快,去的也快。 对于秦玉虎的态度,练幽明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能这就是老一辈人的脾性吧。尤其他父亲这一辈人,且还都是转业的军人,历经战火磨炼,趟过了尸山血海,最讨厌的就是搞特殊,把荣誉看的比命都重要。 正因为如此,越在乎,才会越要求一个人。 只是一上了车,练幽明就后悔了。 坐在挎斗里顶着冷风,差点被吹成个二傻子。 那大风刮的,简直就跟千刀万剐一样,哪怕裹着围巾,戴着口罩,照样吹得练幽明嘴歪眼斜,整张脸都麻木了。 眼见秦玉虎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练幽明捂着脸上都快冻硬的围巾,如坐针毡。 秦玉虎耳力惊人,嗓门也大,一路上说个没完,“林场里的知青除了在东北安家的,基本上都已经返城了。你们这一批估计也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去……” 练幽明起初还以为秦玉虎是铁血硬汉,不畏严寒,可听着听着,就听这人舌头打卷,说话都不利索了,敢情也冷啊。 只说这一追,愣是追出去十几里地,终于赶上了知青进山的队伍。 练幽明缩在挎斗里,嘴角抽搐,眉睫凝霜挂雪,口罩都冻成了冰坨子,看着那一群赶路的知青,他差点没哭出来。 这姓秦的太狠了。 他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去,只见秦玉虎也是冻得嘴角直抽抽,但还板着那张脸。 “谁?” 听到动静,几个民兵走了过来,肩上还都扛着枪。 秦玉虎上前说明了原委,才把练幽明放了下去。 同练幽明一起插队的知青约莫二三十人,一个个也都冻得脸色发青,流着鼻涕,好不到哪去。 “行了,剩下的路你和他们一起走,记住,你们往后就是战友,要学会同甘共苦……等你放假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撂下一句话,秦玉虎又马不停蹄的往山下赶去。 练幽明抹了把鼻涕,看着一张张陌生且又稚嫩的面孔,自觉地融入了队伍。 这会儿是进山的路,几辆驴车马车拉着不少生活物资走在前面,他们这些知青跟在后面,周围还有民兵护着。 好在后面的路程并不远。 大概是在晚上八九点钟,一群人总算到了林场。 众人前脚站稳,后脚天空就又飘起了雪花,起初还仅是扬扬撒撒,可转眼间便铺天盖地,来势极汹。 没有半点耽搁,所有人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女的两间,男的四间。 练幽明和另外四人被分在了一起,等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赶过去,土炕早已经烧热了。 累得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有人倒头就睡。 …… 翌日,天色初显。 宿舍里,练幽明一睁眼就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滋尿的动静。 “诶呦我去,咱就说你撒尿不能去外头撒啊,这多味儿啊?” 有人抱怨着。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你瞅瞅外面那雪厚的都埋到腿肚子了……再说了,这屋里不就备着尿桶么。” 话一出口,立马有人掀了铺盖嗖的坐起,没好气地骂道:“你大爷的,那他娘是水桶,昨晚上那些民兵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让咱们自己打水,不然就冻上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外头太冷了,尿都能冻成冰溜子,别到时候没尿完就给冻住了。” “那大解咋办?” “啥大解?哥们儿,拉屎就拉屎,装啥文化人,要不你到时候拿根棍子,真要冻上了还能敲一敲,听个响。话说,哥几个都哪儿人啊?我弟兄俩都四九城的,我叫余文,我弟叫余武。” “上海,吴奎。” “天津,刘大彪。” …… 听着耳边的动静,练幽明有些无奈的合上了眼睛。 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闲扯了一通,“还有一个呢?” 见轮到自己了,练幽明应了声,“西京,练幽明。” 眼见睡不下去了,他干脆手脚利索的起了床,把被子叠好,又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下,已是一片冰天雪地。 积雪厚积数尺,四面八方死寂一片。 趁着天色还没大亮,练幽明找了一把铁锹,手脚轻缓地铲起了门外的积雪。 “练大哥,求你个事儿呗?” 忽然,宿舍里头探出个脑袋,却是个身形瘦弱的青年,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像是个小秀才。 “怎么了?” 练幽明记得这人好像叫吴奎。 吴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去大解,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行。” 练幽明也没拒绝。其实若按年龄,他比吴奎还得小上几岁,只是生得高壮,个头一米八几,落在人堆里那就是鹤立鸡群。 吴奎闻言一喜,连忙穿好衣服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看着对方瘦弱的身子骨,练幽明真害怕这人被大风给刮跑了。 只说二人朝着厕所走去,练幽明忽然就见那林场的一片空地上,有个驼背的小老头正站在雪地里练着太极,一双手慢慢悠悠的,跟推磨似的。 “这里除了咱们还有别人?” 吴奎双手揣袖,缩着脖子,顺着练幽明的视线瞧去,忍不住说道:“别管他,反正离那些人远一些就对了。” “怎么?”练幽明有些不明所以。 吴奎却好像知道一些内幕,欲言又止地道:“你不知道啊?有些农场属laogai农场,里头的一些人保不准几十年前就来了,身份不明不白的,反正咱们就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练幽明顿时恍然。 “太极拳?” 他又多看了那老头几眼。 吴奎也看了看,见老头打拳有气无力的,撇嘴道:“这练的啥功夫啊,我看打蚊子都费劲儿。” 老人须发皆白,穿着陈旧,黑袄,黑裤,黑鞋,黑袜,从头到脚一水黑,长脸秃眉,鹰鼻刀眼,竟是天生的一副凶相。 可瞧着对方双手时而虚抱,时而揽动,练幽明越看越觉奇怪。这会儿冷啊,他俩说话间嘴里呵气成霜,口鼻都溢着一股股白气,偏偏那老头就跟没有呼吸似的。 有古怪。 5、守山老人,平凡日常 眼见练幽明一直盯着那黑衣老人,吴奎忍不住催促道:“哎呀,练大哥,别看了,快去厕所吧,我都要憋不住了。” 练幽明只好收回视线,“咱们这片林场存在的时间很长么?” 吴奎想也不想地道:“是啊,听说建国前就有了,不过那时候肯定不归咱们管,不是老蒋就是一些土匪绺子。” 二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在林场的西北方找到一排漏风的木屋,这便是男厕所。而女厕所在距离他们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中间还隔着一堵木栅栏,上面写着不少旧时的标语。 林场寂静,霜雪无言。 白皑皑的雪地上堆放着不少伐好的木材,还有一大片开垦出来的菜地。 眼下刚入秋不久,想不到天气竟然冷得这么快,突如其来下了这么一场大雪。 “练大哥,等会林场分工你想干啥?” 厕所里,吴奎迎着坑底的冷风,撅着白花花的大腚,鼓足了劲儿,脸都给憋红了。 练幽明的肚子也有些不舒服,想是昨晚喝了沈姨那盒半冷不热的排骨汤,这会儿再被凉气一冲,肚里就跟翻江倒海一样,当即也挑了个茅坑蹲了下来。 “难道还能自己选?” “这有啥,又不是运动刚开始那会儿。以前讲究艰苦奋斗,眼下讲究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肯定要挑自己擅长的。不过现在天一冷,伐木肯定不行,除了种地,就是掏粪沤肥,劈柴挑水,保不准下几场大雪,咱们还得下去。” “下去?” “我哥之前就在东北插队。说这里一年四季也就春夏两季能呆得住,万一遇到大雪封山的天气,知青们都得下山。不过现在不比以前,那会儿他们都住帐篷,打地铺,哪像咱们,都有热炕了。外面还开了路,大抵会在山里守着,正好用来读书。” 吴奎像是个话痨,一开口就停不住。 他语气稍稍一顿,又接着道:“而且趁着现在还没彻底入冬,肯定要喊人走山打猎赶冬荒的。得背着枪负责巡视周围的山林,既是为了保护林场,也是为了驱赶野兽,顺带打点野味儿,摘点山货什么的。再说了,咱们总不能天天棒子碴粥,玉米面窝头吧,吃的除了自己种,也得自己打。” 听到还能拿枪,练幽明顿时来了精神。 有个精通枪械的老爹,还能有不懂枪的儿子。 就行囊里的那个弹弓他早就玩腻了。 然而没等他仔细询问呢,吴奎话锋忽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傻兮兮的一乐,“嘿嘿,也可以弄点文艺活动,和那些女知青一起编排点节目。你不知道,我连手风琴都带来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在这艰苦奋斗的岁月中,我渴望一段刻骨铭心且又真挚美好的……唔……” 话到最后,吴奎双手紧握,鼓足了劲儿,憋的脸色发青,硬是拉不出来。 反观一旁的练幽明则是一泄如注,屁股底下稀里哗啦,那叫一个天崩地裂,裤裆底下再顶着剌肉一般的冷风,最后拉的是两腿发软,眼前发黑。 等两人颤颤巍巍地走出去,天已经快要大亮了。 回去的路上,练幽明又朝那空地瞥了一眼,却是再没看见黑衣老人。 二人走到宿舍外,就见两个一模一样的青年拎着水桶,正刷洗着里头的尿渍,边上还站着个民兵排长。 “你俩干什么去了?” 民兵大哥三十出头的模样,浓眉大眼,嘴唇上生着一圈刚冒出头的短髭,饱经风霜,肤色黝黑,一双大手满是老茧。 吴奎腼腆内向,先前聊天还能放的开,这会儿却是翕动着嘴唇,半天回不上话。 练幽明道:“闹肚子,上厕所。” 民兵点点头,又看向余文余武两兄弟,黑着脸批评道:“人家就知道找厕所,偏偏你俩尿在水桶里,你们这么能耐咋不尿炕头上呢?这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那都是老前辈留下的,你们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撒尿,那打今儿起,男厕就归你们打扫,粪也归你们掏。” 余文余武苦着脸,欲哭无泪。 “还有你们,赶紧洗漱一下,完事了都去林场的饭堂集合。” 民兵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文拎着桶,哀叹道:“我去,想不到小爷我下乡插队的火热激情竟然被一泡尿给浇没了。完了,这以后满身屎尿味儿,还怎么和那些女知青搭腔啊。” 练幽明可没心思搭理这兄弟俩,他还惦记着拿枪的事儿呢,听说要到食堂集合,便手脚利索的洗漱完,然后冲着饭堂走去。 等他过去的时候,饭堂里还没什么人。 正中间摆放着一些桌椅,角落里架着大锅大灶,墙上还挂着蒜头,以及一些晒干的蘑菇、木耳,连同一些野菜之类的。 既是自给自足,那饭食肯定也要他们自己做。 练幽明百无聊赖地四下看了看,目光转动,却是透过一扇结着蛛网的窗户,发现饭堂后面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场。 这片空场不同于林场,像是圈养牲畜的地方,雪地上都能瞅见一群母鸡蹦跶来去,不远处还飘来一股子猪粪味儿。而在空场边缘,立有一排老旧破落的土屋,隐隐散着炊烟。 这种地方居然有人。 难道是那些民兵的住所? 也不对啊。 看管林场的几个民兵都在东边,而且这些人还都是山下屯子里的村民,除了看管林场的人员,其他的都待在山下,平时也就送物资的时候进山。 “啧啧啧,怪,真怪!” 练幽明越看越觉得古怪。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城区,而是大兴安岭腹地,还是林场,四面全都是原始森林,少不了猎食性野兽出没,熊、狼、豹子、猞猁、老虎保不准都能撞上。可他就见这些母鸡一只比一只圆,窝里堆满了鸡蛋,喂养的年头分明不短。 再一细数,还不少,大概有十来只。 “嗯?” 猝然,练幽明就见那土屋里走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猎户打扮,背着杆土猎枪,腰挎猎刀,手里拎着个篮子,正兴高采烈地捡着鸡蛋。 只说练幽明正看的出神,那窗户前冷不防升起一张挂着刀眼鹰鼻的老脸,凶神恶煞,苍老阴森,再配上一身黑衣,简直就跟青天白日撞鬼一样。 “哎呦卧槽!” 练幽明头皮一炸,触电般蹦出四五米远。 “小子,再敢瞎看,小心我剜了你的眼睛。”老人语气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人赫然就是那打拳的黑衣老者。 练幽明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后退数步,未有多言。 正在这时,就听吴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练大哥你咋走的这么快?我都追不上你了。” 练幽明回头看去,发现已有不少知青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 他又深深看了眼那个窗户,方才融入了队伍里。 不多时,先前民兵排长也进来了。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等众人到齐了,这人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叫杨大炮,然后极为利索的给知青们分配好了各自的工作。 男知青负责采伐搬运木材,然后还有植树造林,砍柴驯驴等体力活,女知青负责挑水做饭,磨米碾谷子,再有便是照顾菜地。 反正就一句话,生活自理,自给自足。 但让练幽明高兴的是果然和吴奎说的一样,民兵排长要挑选两名知青负责林场的看管,还要配枪。 主要还是今年天气冷得太早,要提前储备过冬的食物。有了枪,闲时不但可以走山打猎,也能去山里敲敲松子,不然真到了大雪封山的时候,就进不去了。 听到这么冷的天要去山里头转悠,一群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大眼瞪小眼。 “我。” 练幽明可是早就等不及了。 他原本凭着身高体型就比较惹眼,此刻再主动请缨,高喊着不惧严寒,战天斗地的口号,立马博得了民兵排长的欣赏。 “还有我。” 让人意外的是,女知青那边也走出来一人。 那女知青身形高挑,瞧着非但不显瘦弱,反倒有股子精悍干练。 眼见也没其他人出列,民兵排长只把二人叫到了林场的空地上,试了试他们的枪法。 可看着发到手里的汉阳造,练幽明眼里的兴奋劲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掂了下份量,稍稍试了试手感,再瞧瞧上面刀劈火烧的痕迹,显然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指不定比他爹妈的岁数加起来都大,里头的膛线都快磨没了。 “这是枪还是烧火棍呐?八成还不如自己的弹弓呢。” 练幽明心里泛着嘀咕,可看着那女知青十分娴熟的装填着子弹,他哪能认怂,也开始了动作。 只在民兵排长的示意下,遂见二人拉了枪机,再听“啪啪”两声枪响,二人的子弹齐齐打在一根木桩上,溅起一团雪花。 排长乐呵一笑,“还行。” 可他们现在还不能拿枪,等了一会儿,就见林场外面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全都是山下的村民,而且是打猎的好手。 老人一副猎户的打扮穿着,留着山羊胡,背的是民间的土猎枪,腰间绑着囊袋和铜壶,里头装的是火药和铁砂。至于小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腰挎猎刀,手里也扛着一把土枪,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只毛发油亮的大狼狗,居然就是刚才那个捡鸡蛋的小姑娘。 民兵排长叮嘱道:“往后半拉月你俩先跟着他们熟悉熟悉林场周围的环境,每次走山只准从我这里领五发子弹,打了枪弹壳也得拿回来校验,要是丢了一发,扣工分。” 交代完了一切,排长就把他们派给了两个村民。 等大伙儿做好早饭,喝了碗棒子碴粥吃了两窝头,女知青便跟着少女走了,练幽明则背着破枪跟着老头走向了另一边。 打这儿起,上山插队的生活便算是开始了。 …… …… …… “谢老叔,这山里真有猛兽么?” 练幽明跟在老头屁股后面,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又四下瞧瞧。 老人叫谢老三,别看身子瘦小,但动作那叫一个灵活,而且眼力还惊人,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打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了。 谢老三头也不回地道:“那可不是吓唬你们。一旦入了冬,这山里的猛兽就活泛了,兴许前一秒还在你眼巴前的人,转眼就没影了,等找到的时候,已经被野兽掏了心肝。” 练幽明跟在后面负责收捡猎物,打下手,“诶,谢老叔,我看饭堂后头有片空场,里头那位是啥来历你晓得不?” 谢老三先是摇摇头,但说出来的话却把练幽明吓了一跳,“打从我懂事起那人就在那儿了,大伙儿以前都喊他守山老人。前些年支书看他孤苦伶仃的,就给老人取了个名字,挂户在了双儿他们家。可这人死活就是不愿意下山,一直在林场待着,也就双儿那丫头时常会去看望一下。” 练幽明吃惊道:“谢老叔,你得五六十了吧?” 谢老三回道:“六十八了。” 练幽明满目骇然,“这么说来,饭堂后面的那人不得八九十了。” 却见谢老三神神秘秘地道:“不止。当年那人就已是三四十岁的模样了,依我看如今少说百岁有余。” 练幽明狠咽了一口唾沫,“你们就没摸摸那人的底细?” 谢老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一个人呆在这深山老林里能安然无恙,你当是寻常?早年间,双儿他爹走山的时候被一头东北虎给咬死了。结果不出半月,那老虎就在河沟里被人给发现了,你猜怎么死的?” 不等练幽明回应,老人哑声道:“是被人用巴掌给拍死的,听说脑门上还落着掌印呢。” 练幽明听到这句话,顿觉毛骨悚然,肌肤起栗。 谢老三又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练幽明抬眼瞧去。 只见老人感慨万千地道:“世人都说天下无有真佛,可真佛当面,又岂是凡俗肉眼所能看见的?而在那些常人看不见的地方,便是这世上的另一片天地……既有天地,自有真佛。” 不知为何,迎着老人的目光,再听那玄之又玄的话,练幽明鬼使神差地道:“武功!” 武功便是进入那片天地的钥匙。 谢老三似笑非笑,像是经历过什么,然后又神情复杂的吐出四个字,“谈何容易。” 二人至此无话,似是各怀心事,一直在山里转悠到了下午三四点。 这会儿日出雪融,莽莽山林虽还残存着一丝绿意,却也难掩消残。 两个人收获不小,就是练幽明也打了不少猎物,但却不是用枪打的,而是用自己的弹弓,十发九中,惹得谢老三连连称赞。 就这样,转眼便过去大半个月,时入深秋,满山草木愈发消残。 林场的生活是枯燥且乏味的,而且艰苦,随着天气越来越酷寒,虽说没有下雪,但早晚都结上了冷霜。 不同于那些农村落户的知识青年,他们这些人名义上属于支边的兵团知青,可如今知青运动已到了末尾,不少农场、林场在大批知识青年返城后都不再接收插队的学生了。 而他们这些人作为最后一批上山的知识青年,便落在这片林场里,虽说没有真正下到兵团,但还是由杨排长带领着进行半军事化管理。 想来杨排长也知道用不了多久这场运动会彻底落下帷幕,随着天气一冷,对众人的管理明显宽松了不少。而且在伙食上那是一点不含糊,隔三差五蒸大馒头,炒菜,再加上几个走山打猎的带回来的肉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但工分还是要按出工的实际情况来算的。 林场里的男知青一天十个工分,女知青一天能挣八个公分,十个公分一块钱。 然而随着天气一冷,很多人实在顶不住,不是猫在宿舍里不想动弹,就是在下了工之后钻进练幽明他们的宿舍,一群人凑在一张炕上,眼巴巴地等着。 等啥? 等刘大彪说天津快板。 余文余武两个四九城的孩子王在旁边帮腔起调,闹腾的不行。 若有闲暇,其他知青也能亮亮才艺,算是众人的一丝慰籍,精神食粮。 女知青那边也相差不远,有人还没等到彻底过冬呢,手脚先生了冻疮,血痂沾着袜子脱都脱不下来,疼得天天抹泪。 林场虽然有赤脚医生,但用的多是土方,压根不起作用。 练幽明的工作比较简单,天冷了,早上出去走山,中午或是劈柴挑水,或是跟着其他人抬木头。 趁着眼下还没有下雪,要把那些伐好的木材送出去。 倒也不用搬上车,只需要用铁丝绳把放倒的木头拉到林场的西南角,那里有一处陡坡,把木头放下去就能滚到山脚,会有村民收捡。 除此之外,等到下了工,趁着宿舍里闹腾的时候,练幽明便一个人找到个僻静处琢磨着锦帛上的功夫,尤其是那金钟罩,没事了便照着上面的动作摆摆姿势。 经过一段时间的琢磨,他发现这金钟罩和少林寺压根扯不上什么关系,更没有那些武侠小说中的玄妙内力,而是以人体的十二条正经为根基,每练通一条,便相当于打破一关。 但上面很多地方练幽明还是觉得太过晦涩,不敢胡乱揣摩,只依着那些人像上的筋肉走势,自己一有空就暗暗尝试着用意念去调动牵动。 哪想不知不觉,竟然饭量大增,身体各处一些僵硬的筋肉也慢慢松动了起来。 就这样,日子虽说平淡,但好在充实。 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十月底。 练幽明也以为自己会在这种充实且辛勤的日常劳作中结束自己上山的生涯。要是没记错,八零年的秋天,这场运动会彻底结束,那他们也能返城了。 可哪想十月的最后一天,林场生了变故…… 6、变故,老人,白莲 这天晚上,林场刮起了西北风,呼呼的风声呜咽来去,在林海中飘荡盘旋,听着就跟鬼哭狼嚎似的。 练幽明躺在炕上,枕着两条胳膊,看似睡着了,可脑海中却在回忆着锦帛上的那一幅幅人像,特别是上面标注的经络。 心思一动,他幻想着自己化作一条小鱼,游入了体内,又将那些经络想象成大江大河,遨游其中,几乎是无有约束,放飞想象,天马行空的念头尽情释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浑身的酸痛。 只是不知为何,一切想象蓦然又都烟消云散。 练幽明的脑海中无来由地浮现出火车上的那场厮杀。 拳脚争锋,人影交错。 但很快又被驱散。 毕竟平淡才是寻常,也是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至于那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不过是惊鸿一瞥的幻梦。 短暂的惊心动魄过后,梦也该醒了。 在这种泼水成冰,呵气化霜的地方,练幽明除了每天吃饱、穿暖、睡觉,实在生不出别的想法,就是有钱都没地方使。 好在杨排长说一旦入了冬,趁着闲暇,可以组织编排节目,读读书。 窗外冷月高悬,惨白的月光渗过林海,透过呼啦作响的窗户纸落进了宿舍。 练幽明这时候一骨碌爬起,从热炕的褥子下面取出两只捂热的烤鸭。 主要还是林场太冷了,他也就没急着动嘴,就把那两只烤鸭给剩下了。其他几人也都拿出了自己带的东西,裹着被子,围着热炕,算是联络联络感情,增添一下情谊。 可眼瞅着东西都能吃了,偏偏出去撒尿的刘大彪迟迟没有回来。 余文等得心急,“这货不会掉坑里了吧,撒个尿咋这么费劲儿呢。” 练幽明则是昏昏欲睡,这段时间他跟着谢老三基本摸透了林场附近的地形,一个人早出晚归,还得去驯驴搬木头,累得够呛。 “要不出去看看?” “这么冷的天,我才不去。” 只说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窗外陡听传来一声异响。 “哇呜!” “大半夜,谁他娘在外头鬼吼鬼叫的?” 余武性子活泛,下意识骂了一句。 可骂完脸色就变了。 这听着可不像人能发出的动静。 倒像是某种野兽。 “不好!” 练幽明虎目陡张,二话不说人已从床上爬起,裹着大衣,抄起身旁的步枪就快步冲了出去。 “你们锁好门窗,千万别出来。” 出了宿舍。 冷风灌入胸膛,感受着迎面袭来的滔天寒气,练幽明掖了掖衣领,手里紧攥着步枪,想也不想,像是炸碉堡般义无反顾地朝着厕所摸去。 除了平时在杨排长那里领取子弹,他的步枪里还有一发备用弹,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刘大彪迟迟未归,再加上那声兽吼,这人十有八九遇到了凶险。 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屏气凝息,脚下踩着皎洁的月色,矮身疾进,不一会儿便赶到了厕所。 夜风里也传来了其他人的动静,想来那些看管林场的民兵都听到了那声兽吼,只是一时难辨方向。 “刘大彪?” 练幽明此时救人心切,也顾不得太多,摸进厕所便小声呼喊了起来。 只是声音出口好似泥牛入海,听不到半点回应。 借着月光,他飞快扫视着厕所的每一个角落,直到看见地上的一片殷红,一颗心当即沉到了底。 “血迹?” 正当练幽明惊疑不定之际,茅坑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求救。 “练幽明,我在这儿呢,救我!” 练幽明循声看去,只见茅坑里依稀露着一颗脑袋,语带哭腔,双手扒着边缘,糊了一身的屎尿。 见这人还活着,他也顾不得埋汰,想也不想,正准备伸手去捞,可刚弯下腰,就发现刘大彪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双眼陡张,眼瞳颤跳,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练幽明眼角抽搐,刚要询问这小子在发什么疯,奈何没等张口,就觉后颈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脖子上,当即也是心头一惊。 遭了。 刘大彪此时已经回过了神,神色惊恐万状,不停朝他使着眼色。 练幽明却是目光一垂,望着脚下的影子,只见那屋檐罩下的阴影中,似有什么东西趴在高处,半露着身子,俯视着自己。 至于滴在脖子上的温热异物,十有八九是这东西的口水。 能飞墙走壁的,难倒是豹子?亦或是猞猁? 然而来不及细想,练幽明瞳孔陡缩,但见那黑影这时已然无声无息的扑了下来,当真快如电闪,腾越似飞。一刹那,但觉脑后袭来一阵腥臭至极的恶风,他浑身寒毛根根起立,急忙侧身翻到一旁。 翻滚中,练幽明总算看清这东西的真面目了。 似虎非虎,似猫非猫,浑身生着黑黄相间的斑纹,眼放绿光,口滴涎液。 “黄虎?” 竟是一只金猫。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彪”。 练幽明心中讶异,然而未等稳住身形,身前已是爆散出了一团棉花,随风飘散。 胸口处的军大衣赫然被抓开了一道豁口。 这畜生好锋利的爪牙。 正自惊骇间,他只觉眼前一花,一阵恶臭腥风登时迎面扑至,一只利爪更是朝自己咽喉搭来。 “去你妈的!” 惊怒间,练幽明发现想要开枪已是不及,索性松了步枪,斜身一躲避开眼前的利爪,同时大衣一掀,朝那金猫罩了过去。 视线受阻,金猫一爪扑空,正待腾挪,却见大衣底下一条笔直的右腿扫了出来,正中其腰腹。 电光火石间,两道黑影已然错身而过。 只见练幽明翻滚出去数米,单膝跪地一稳,已把身上的大衣缓缓褪下,眯眼看着月下作势欲扑的恶兽。可发觉脸颊似有温热流淌,他心头一凛,到底还是没这畜生快啊。 不待喘息,那金猫纵身再扑,口中獠牙暴吐,猩红的舌面上一根根肉刺都好似立了起来。 但练幽明可不是什么善茬,气息一提,劲透十指,右脚悄然一勾,褪至脚边的大衣霎时迎风而起,像极了一张大网,朝着那飞扑的黑影罩去。 不想这畜生反应极快,虽是身形腾空,然粗尾一摆,竟能凌空变向,腰身一扭,便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大衣。 但大衣之后,一道身影不退反进,竟也是凌空一扑。 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巧扑了个正着。 一人一兽,这便撞在一起,直把厕所撞出个大洞,扑进了外面的夜色。 练幽明单手一擒,用的是军中擒拿术,虎口开合如鹰爪,本想着将这畜生的脖颈给扣住,可此时两者纠缠在一起,加上这恶兽又不停翻滚挣扎,一时间实难发力。 两道身影就这么连翻带滚的摔出一截。 眼看手底下的恶兽就要挣脱开来,练幽明竟是心下一狠,单臂环抱一箍,已搂住了金猫的脖颈,另一只手使足了气力,握拳就砸。 恶战中,两道身影纠缠的难分难解。 那金猫又抓又咬,粗尾卷动好似铁鞭抽击,发出一声声脆响。 练幽明浑身鲜血淋漓,但却死不撒手。 此刻他又惊又怒,又振奋异常,脸上流着热血,身上亦有刺痛。可这么一刺激,抡拳抡的反而更快更狠,不一会儿拳眼上尽是一滴滴浓稠的血水。 足足砸了五六分钟,那疯狂撕咬的金猫才渐渐消停下来。 练幽明这会儿还不敢松手,翻滚间趁机拾起一截木茬,又照着金猫的肚子狠狠扎了几下,直至怀里的恶兽彻底没了动静,方才泄气般瘫软下来。 只这一口气一泄,练幽明就觉得身子骨和散了架一样,全身火辣辣的疼。 他躺在月光下,喘着粗气,侧目瞧去,只见一旁的金猫已然口鼻溢血,脑袋都被砸的血肉模糊,肚子上还有几个窟窿眼,肚肠都流了出来。 可刚想缓口气,练幽明猝然身子一寒,目光落定,就见几步开外的一颗老树的树杈上,一双雪亮残忍的冷眸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 这东西即便将身子隐在阴影中,显露出的轮廓也比那金猫大上不少。 就着月光,透过那若隐若现的花斑,练幽明是深吸了一口气啊,那居然是一头成年的东北豹。 “什么情况?那些民兵怎么还没过来?” 练幽明心里呻吟了一声,来不及挣扎,那头豹子已是“嗖”的蹿了下来。 但面临生死劫难,练幽明哪能认命,手里握着那截木茬,正要殊死一搏。 奈何他现在一身气力耗尽大半,又满身是伤,没等抬手,花豹就到了眼前,一颗低垂的头颅瞪着两只精光灿亮的眸子,大嘴一张,便扑杀而至。 完了。 嗅着那滚烫的腥风,练幽明遍体生寒,双目怒睁。 然而,眼瞅着自己就要被咬断脖颈,血溅当场,哪料这发系千钧之际,花豹身后猝然多出一道身影。 来人明明健步如飞,动行快如离弦之箭,偏偏就是没有半点动静,纵跳翻跃犹若鬼魅,只在腾空而起的刹那,竟无声无息的闪到了花豹身后,右手一探,五指箕张,再往下一按。 按的是那花豹的后腰。 练幽明瞪大双眼,遂见那花豹灿亮的眼眸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身子更是顺着前扑之势仿若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三四米,一头撞在了一截树桩上。 这就死了。 那黑影飘然落地,依旧听不到半点动静。 练幽明看得清清楚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衣老人。 老人眼眸低垂,咧嘴怪笑,“白莲教的赶兽之术?好些年没看见过了。” 这人却不是冲着练幽明说的,更像是冲着夜色,冲着冷风。 练幽明心中惊骇万分,听老人话里的意思,这些野兽竟是被人特意赶过来的。 白莲教又是什么鬼? 那不是历史书里才有的玩意儿么? 仿佛在回应他的猜测,林场另一头此刻陡听“砰砰”两声枪响,还夹杂着几声兽吼。 怪不得那些民兵没有及时赶过来,想来也是难以抽身。 而这边,黑衣老人话起话落,原本佝偻的身子乍然再动,像极了一缕月下的幽魂,脚下起落看似寻常,然一步迈出竟在四五米开外,当真惊世骇俗。 练幽明躺在地上,手脚冰凉,但见老人前脚迈出,后脚那月光下亦有一道黑影现身而出,竟然穿着夜行衣,然后飘然而退,不战而逃。 好嘛,这暗处还有一人。 练幽明心神震动。 然而黑衣老人并未追击,而是回身看来。 练幽明一个激灵,连忙闭眼装晕。 老人却不吃他这一套,淡淡道:“小子,你刚才那一手鹰爪功从哪学的?当真狗屁不通,糟蹋祖宗东西。” 原来先前练幽明擒拿金猫的时候下意识用了一式鹰爪功。但这并不是他学来的,而是亲眼看见别人施展过自己暗地里偷偷琢磨出来的,适才一紧张便连着擒拿术一起用了出来。 练幽明老脸一红,正要开口,可睁眼一瞧,皎洁的月华下哪还有老人的影子。 “这些人怎么都神出鬼没的?” 嘀咕了两句,他忽然记起什么,忙从地上爬起,朝着厕所快步走去。 7、不妨做一场江湖梦 “大彪?” “我还好,你没事儿吧……呕!!” 刘大彪这会儿已经从粪坑里爬了出来,苦着一张脸,满身屎尿,不住干呕,额头上还被撞出了一道血口。 练幽明见对方无事,才拾起地上的大衣和步枪,又听听外面的动静,扯着嗓子朝宿舍方向吆喝了两声。 “排长,我们在这儿呢!” 不多时,杨排长便循声找了来。 “你俩咋样?” 其他民兵则是端枪的端枪,拿刀的拿刀,还有人举着油灯,不住在练幽明他们身上来回照着亮,神情凝重无比。 刘大彪倒还好些,虽说在粪坑里扑腾了两圈,但好歹脸上没什么异样。可练幽明就不同了,一身衣裳早在那金猫的抓咬下变得破破烂烂,满身血污,脸色煞白,只把众人看的心惊肉跳。 练幽明笑道:“放心,都是那畜生的血,我就一点皮外伤。” 说罢,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具野兽尸体。 听到这话,杨排长紧绷的神色这才舒缓了几分。 “其他人怎么样?”练幽明擦了把脸上的血污。 杨大炮道:“都没事儿,就是有两个女知青受到点惊吓。” “练大哥,你是不知道,刚才那边还有几头野猪和一只熊瞎子。哎呀我去,那熊满身的肥膘,站起来都快两米来高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我们一跳,可惜最后让它给跑了。” 吴奎他们也跟了来,手里拿着斧头铁锹,从人堆里探着头。 杨大炮浓眉紧皱,“按理来说,那熊瞎子都已经囤了膘,应该是准备冬眠才对,怎么跑林场来了?双儿,你那边啥情况?” 惨白的月光下,那个和女知青一起走山的少女越众而出,“杨大哥,我那边发现了几只老狼,都被我打死了。” “邪了门了,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多畜生一起蹦跶的,像是有人指挥的一样,来去无声……”杨大炮拎过一盏灯,又仔仔细细扫量了一遍众人,陡然面露惊容,“谢三叔呢?” “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遂见一道干瘦的老头从阴影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谢三叔,你受伤了?” 谢老三老脸发白,摇头道:“不碍事儿,被一只猞猁给抓了一下。” 练幽明原本还想往前凑凑,可他的眼神却在谢老三从阴影中现身的那一刻有了一丝微妙变化。 好歹两世为人,他上辈子可没少看那些大晚上穿着夜行衣到处溜达的电影电视。 反正说破了大天,练幽明就是觉得这老头的身形和刚才那个退走的神秘人有几分相似。 “这老东西该不会就是那劳什子白莲教的人吧?然后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受的伤?” 练幽明心思乍动,再把谢老三白天的一举一动暗暗回忆了一遍,想到对方能在这原始森林里来去自如,身手更比青壮都要灵活矫健,眼神不禁晦涩了起来。 这人难道深藏不露,会武功? 那今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赶兽之术? 白莲教? 一时间,练幽明思绪万千,满心疑惑。 不想谢老三突然望向他,温言笑道:“你小子没事儿吧?这么大一只金猫都敢搏命,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练幽明原本还心有疑虑,可一听此话,顿时后颈发寒。 这人果真有问题。 倘若不是亲眼看见,谁知道他是和金猫搏命,何况还有只东北豹呢。 便在这时,杨排长出言安排起了众人,“行了,你们都先回自己的宿舍。你俩去饭堂烧点热水洗洗,再涂点药,千万别让伤口感染了。我们几个今晚就先不睡了,轮着守夜,有什么事情等天亮再说。” 一群人大晚上的在林场转悠来去,提心吊胆不说,早就冻得手脚麻木了,这会儿听到可以回宿舍,全都如释重负,转身星散而去。 等知青们走的差不多了,练幽明和刘大彪便跟着杨排长来到了饭堂。 大锅大灶,水热的很快。 二人顶着冷风,脱光了衣服,分别坐在一个木桶里。 练幽明还好,只洗了两遍血污便涂了药膏换好衣裳回了宿舍。刘大彪就倒霉了,央求着杨排长连换了四五锅热水,可那一身的怪味儿就是洗不干净。 宿舍中,吴奎几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练幽明躺在热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现在眼睛一闭全是守山老人那快如鬼魅,动作如飞的身影。尤其是对方掌毙恶兽的场景,给他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感。 那个常人难以触及的世界…… 不,或许别人难以企及,但对他而言并不遥远。 练幽明眼神闪烁,像是散发着某种奇异的光。 他已经有了钥匙,那两张锦帛不就是敲门砖,现在只需学会掌握,便能打开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 “我要练功。” 没有半点犹豫,曾几何时犹有迟疑的心现在已变得坚定。然后,练幽明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 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那种惊心动魄的悸动,他发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在颤栗,浑身血液似乎都在不受控制的火热起来。 他是重活一世,可如果这一辈子就只是为了追求名利财富,追求安稳,又有什么意义。 相同的人生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 而且,若没有看见那个世界也就罢了,他可以和所有人一样,甘心奔波于事业、家庭之间,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孝顺父母,然后安度晚年。 可如今他看见了,看见了常人看不到的世界,甚至触手可及,就摆在面前。 练幽明望着漆黑的屋顶,下意识伸出右手,缓缓握住。 一瞬间,他仿佛明悟了许多,也感受到了许多。 大多数人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由生入灭,风吹无痕,了无踪迹。 而他,想要真真切切地活过一场。随心所欲的活着,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件事存在着。 人是有好奇心的,也是有求知欲的。 练幽明以前有很多想法,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想了,什么也都不想要了,只想履足那个世界,看看其中究竟有着怎样与众不同的风景。 人生苦短,何妨做一场江湖梦。 …… 这一晚,练幽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独站山巅,叱咤风云,与天下群雄争锋。 8、危机,炼劲 次日。 迷迷糊糊中,练幽明就听到余文余武又在闹腾。但弟兄两个这次并没有嬉戏打闹,而是因为刘大彪发起了高烧,想是伤口感染的缘故,这会儿人都开始说起了胡话,嘴里咿咿呀呀的,跟跳大神似的。 杨排长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半点不敢停留就把人送下了山。 倒是练幽明满身的口子却屁事没有,照样龙精虎猛,能吃能睡。 只是有了昨晚那场风波,加上他又因为救人受了伤,自然得有伤者的待遇,被批准休息一天,顺带观察一下伤势状况。 看着刘大彪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出去,练幽明也没了睡觉的心思,眼见天还没亮,便洗漱了一番,在宿舍外的空地上练起了擒拿术和格杀术。 “想不得拳脚功夫居然有那种威力。” 到现在他还惊叹于昨晚看到的一切。 那守山老人年过百岁,可动行间连东北豹这种顶级猎食者都反应不过来便命丧掌下,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该不会是个披着人皮的老妖精吧?练武难不成还能练出个神仙?” 他虽是胡思乱想,可心头的火热却愈发炽盛。 还有谢老三。 这个伪装在人民群众里的白莲教妖人。 练幽明心思灵透,早就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昨晚的变故,始作俑者肯定就是对方无疑。 至于为什么,这还不简单,应该是为了守山老人。 看那些野兽进退无声,来去突然,多半是为了试探。 试探什么? 联想到昨天谢老三说的那些话,这守山老人在这里守了六七十年了。这样的一个人,一个绝顶高手,偏偏心甘情愿窝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肯定另有隐情。 是守着某个秘密? 还是守着什么东西?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理得顺谢老三的动机。 而且仅凭昨晚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谢老三心黑手狠,要不是有守山老人出手,他和刘大彪都得喂了那些野兽。 这人心存图谋,却伪装隐藏了这么多年,无非是害怕实力不济,不敌守山老人。所以只能等,只能熬,熬到对方年老体衰,气力不济,自然就有了胜算。 那昨晚谢老三就是想要用他们这些知青为诱饵,去试探守山老人还剩下多少实力,能活多久? “这老东西。” 想到这里,练幽明的后背登时出了一层冷汗,打了个寒噤,眼神也随之阴沉下来。。 倘若昨晚守山老人不是谢老三的对手,或是露出一点后继无力的怯相,那林场的这些人是不是都得死? 不。 不对。 练幽明面上的随意陡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因为守山老人昨晚已经露了后继无力之相。 他现在是猜测,可守山老人定然知道对方的图谋,既为敌手,那自然就该取其性命,以绝后患。然而守山老人并没有追击,而是退了回来。 这就说明,这人的实力不如从前了,已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可就遭了。 昨晚只是试探,用不了多久,谢老三肯定要动杀心。 到时候一旦动手,林场这些人焉有活命之机。 这些可都是普通人,更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卷入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江湖厮杀中。 突如其来的危机,瞬间让练幽明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整个人都变得烦躁起来。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可是见识过这些异人的手段,真要动起手来,谢老三杀他们只怕就跟拔草一样,再有赶兽之术遮掩,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万一那老东西还有帮手呢。 不行。 既然发现了端倪就不能坐以待毙。 练幽明狠狠吞了一口唾沫,突然扭头朝着饭堂后的那片空场走去。 遮遮掩掩不是他的性子,倒不如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人就算再凶,总不可能一言不合就把他杀了吧。 此时天光已现,练幽明尽管鼓足了勇气,可一想到守山老人那张凶相毕露的老脸内心还是有些抗拒。 “小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奈何还没踏进去呢,守山老人那阴冷的嗓音就飘了过来。 这人就跟个鬼一样,站在一片阴影中,直勾勾地盯着他。 练幽明迟疑了一下,“前辈,我能不能进去说?” 守山老人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冷漠道:“进来吧。” 练幽明心弦一松,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老人所在的土屋。 不想屋内空荡至极,竟只有一个蒲团,一盏残灯,还有一方供着几块排位的木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练幽明不动声色的瞄了眼那些牌位,只依稀看见“杨班侯”几个字。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守山老人背负双手,语气很不耐烦。 练幽明深吸一口气,迎着对方那双似能吃人的眸子,轻声试探道:“我能帮你。” 守山老人听的一怔,旋即面露讥讽,“小子,就你那套野狐禅,还是回去撒泡尿和泥玩吧,也配与我联手。” “原来你都知道?”练幽明却是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眼神一烁,“那您昨晚怎么不动手?” 守山老人走出几步坐在蒲团上,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昨晚不止一人环伺在侧,明里一个,暗处还有一个,气息隐藏极深。我一旦动手,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虽不畏死,但你们这些人可就凶多吉少。” 说罢,老人又皮笑肉不笑地道:“再者,人心狡诈,谁知道你小子是不是亦有图谋?” 练幽明眉头紧皱,久久不语,像在思考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老人面朝墙壁,背朝木门,犹如坐成了一尊泥像,“不过,你倒是个聪明人。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那杨小子,也没有想着逃下山。” 练幽明扬了扬眉,他又不傻。 谢老三隐藏那么多年,想来早就和杨排长他们熟络非常了,真要开口,打草惊蛇不说,万一对方还有同伙,狗急跳墙,又是一场祸端。 至于下山,就现在这种天气,姑且不论别的,万一迷了路,冻都能冻死他。再者,昨晚守山老人救他的时候,还说了“白莲教”三个字。 谢老三蛰伏多年,既有图谋,肯定不允许生出变故,不说杀他,但也不会让他去搬救兵,至少对方动手前不会让他下山。 “所以,你就故意害我。”练幽明面沉如水。 守山老人冷笑道:“我可是救了你。” 练幽明也来了脾气,冷着脸,“你不就是昨晚看我会一些拳脚功夫,便想把我绑在你这条破船上。我猜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在急着找帮手吧。可惜高手没有,野狐禅倒是有一个。” 被道破心思,守山老人双眼微眯,须发皆张,似是动了真怒。 然而就在练幽明心惊胆颤的时候,面前的老人又笑了,“有股聪明劲儿,可惜没用对地方。说实话,老夫从未想过与人联手,救你们也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至于拉你下水,单纯的就是怀疑你和那谢老三是一路货色,想要试探一下……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 练幽明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好奇的光,“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守在这里?” 守山老人突然不笑了,眼神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地道:“好说,这东西谁知道了,谁就得死。你确定想知道?” 对方明明说的轻飘飘的,练幽明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杀气,像是附骨之疽般朝自己裹来。 练幽明脸色一白,“能不能先别摆你高手的架子了。你就说现在该怎么办?他们会杀林场的那些人么?” “不好说。”守山老人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语出惊人地又吐出一句话,“那个藏在暗处的高手就缩在你们那些人里面。” “什么?” 练幽明这下真就大吃一惊。 老头的言外之意便是知青队伍里也藏有内家高手。 “怎么会这样?”练幽明的脸色不住变幻,惊疑不定。 守山老人嗤之以鼻,“少见多怪,那人想来是用了什么锁骨易容的法子才能掩人耳目。” 练幽明沉声道:“我要怎么做?” 守山老人摇头,“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别人或许不会死,但你有些凶险……或者,你帮我杀了谢老三。” 练幽明双眼一瞪,“你这和让我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老人斜睨向他,“蠢货,杀人的法子有很多,谁叫你光明正大的去杀了?” 练幽明蹙眉道:“什么意思?” 守山老人眸光闪烁,“能行就行,不行你就找个地方躲着。” 练幽明冷声道:“那我去找杨排长,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不成。”守山老人瞪了练幽明一眼,“他们不知道兴许还能活,但要是卷进来,保准没命。” 练幽明眉头紧皱,“反正你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但无论如何,我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谁要杀我,我就杀谁。” 语气稍顿,他眼眸突然唰的一亮,“不然我就用枪。我趁着跟他走山的时候,背地里放一发冷枪,保准他脑袋开花。” 守山老人闻言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道:“你有多少把握?那谢老三可是用枪的好手,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失败,说不定对方恼羞成怒大开杀戒,林场的这些人都得死。” 听到有风险,练幽明又想了想,“我还想到个绝佳的主意。” “说来听听!” 守山老人随之瞧来,目光灼灼,似乎有些期待。 迎着老人沧桑的眼眸,练幽明神情极为郑重严肃地道:“那就是……你把自己的一身所学倾囊传授给我,等我练成了天下无敌的武功,保准把他们一个个灭了。” 此言一出,守山老人面颊抽搐,嘴唇翕动,无声开合,像是骂着什么难听的脏话。 见老者并未回应,练幽明面不改色的继续道:“那我退一步,你教我两手绝学,烂大街的我可不要,要技惊四座的那种,得够绝……” 正说着,守山老人气息骤乱,身子都在颤抖,且苍老的面容上更是血色褪尽,蒙上了一层死人才有的灰气,枯瘦的身子居然在缩小,变得干瘪起来。 练幽明见对方这般反应,吓了一跳,“前辈,我和你开玩笑的。放心,事关生死安危,就算只有一次机会,我也得试上一试。” 守山老人并未言语,而是盘坐在蒲团上不住深吸气。气息吞吐间,一股难言的腐朽之气瞬间弥散在空气中,仿佛这人已是死人,五脏已衰,肚肠俱烂。 但奇的是,这人气息转换,原本灰败的气色竟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一些,枯瘦干瘪的身躯又涨大了不少。。 只等最后吐出一缕灰烟似的恶气,老人方才重新睁眼。 让练幽明意外的是,这人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好,我可以教你……往后每天深夜两点来我这儿,你的时间不多,能学多少全看你的天赋……” …… 等练幽明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出去了。 他脸上的随意散漫也都不见踪影,变得凝重严肃。 真是倒霉。 他是想学武,可没想卷入这种要命的江湖纷争中啊。 尽管谢老三不是个好人,可守山老人也不能轻信。 这人守着一个秘密守了这么多年,鬼知道最后会不会杀人灭口。 不能赌,还是得靠自己。 练幽明坐在床上,面前摊放着两张锦帛,眼神微凝,这东西他虽然琢磨出了一些门道,但还没真正尝试过。 稍一迟疑,练幽明已缓缓吞吐起了自己的气息。 “三阴地煞劲。” 三阴,依着人像上的标注,便是“手三阴”和“足三阴”六条经络,囊括了心、肝、脾、肺、肾五脏之要害。 “舌顶上颚,两腮鼓荡,含津纳液,气入喉舌,神游三阴……” 默念了一遍口诀,练幽明再一次尝试了起来。 他屏息凝神,气息直入喉舌,刹那间顿觉胸腹不住鼓荡,仿佛连带着心肺也跟着震颤起来。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顷刻凌乱,不过数秒,练幽明已满头大汗。 双眼只是一睁,没有任何迟疑,练幽明又再次闭目尝试了起来。 这一次他将呼吸尽量放缓,然后扫空心里的杂念,再次吞吐着气息。 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怪,当真古怪。 在经历了几番尝试后,练幽明的脸色越来越白,但眼眸却越来越亮。 随着一次次的将气息吞吐入腹,他竟是发觉那无形的呼吸中有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这股韵律时起时伏,时重时轻,时急时缓,由气息鼓荡而生,且还催生出一种奇劲,仿佛一柄柄无形的小锤,不住敲击着气息流过的筋肉。然此劲轻则无力,重则伤及肺腑,越往下沉,那鼓荡的韵律便扩散的越深,连带着五脏六腑和肚肠都隐隐跟着共鸣。 “难道这就是其中的奥秘?” 尽管察觉到了这门呼吸法的神异之处,可练幽明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最为合适韵律,催生的奇劲更是忽强忽弱,弱时还好,可韵律一重,顿觉喉舌刺痛,如吞钢刀,心肺犹如针扎一般。 而且越是尝试,练幽明便觉得越饿,原本还龙精虎猛的,只练了不到半个小时,竟汗如雨下,精神萎靡。 发觉情况不对,他急忙收了锦帛,把宿舍里能吃的东西一股脑搜寻了出来,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只是这还不够,练幽明又跌跌撞撞的跑到饭堂,在那些女知青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连吃八碗稀粥,又啃了十几个窝头,还有一条煮熟的野猪腿,把肚子都撑圆了。 “好邪门的东西,难怪要配合食补之法,饿死我了……” 9、太极钓蟾功 可怪就怪在,饶是练幽明已经撑得吃不下了,但那股恐怖的饥饿感也只是稍有减缓,并未彻底消失,甚至还在源源不绝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逼迫着他继续吃东西。 就好像吃的不是粮食,而是憋了一肚子空气,压根不顶饿。 但练幽明心知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饱不饱的先不说,肠胃肯定受不住,毕竟都快顶到嗓子眼了,总不能撑死吧。 顾不得其他人惊恐的眼神,他又挺着圆滚滚的肚皮朝宿舍艰难挪去,然后回到床上,蒙上被子,在煎熬和痛苦中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只这一闭眼,练幽明就感觉自己时冷时热的,脑海中怪梦不断,梦里全是各种吃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 “练大哥你没事儿吧?快醒醒!赶紧醒醒!” “咋了?发生啥事儿了?” 听到耳边的呼喊,练幽明茫然睁眼,嘴里还下意识砸吧了两下。 可等睁开眼,才见宿舍里围了好些人。 送刘大彪下山的杨排长也回来了,所有人正关切的看着他。 谢老三也在边上,手里端着一管子旱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一双眼睛在灯下泛着晦涩莫名的光,然后轻描淡写地道:“没事了,八成是白天瞎吃了什么东西。” 练幽明恍然回神,才发现窗外夜色已浓,都晚上了。 “我这是咋了?” 杨排长没好气地道:“还咋了,你都睡十几小时了,肚子胀的跟个球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我都以为你小子要没了。不是说了别瞎折腾,好好休息么?你这是又闹哪样啊?到底吃啥了?” 一提到肚子,练幽明忽然脸色一变,蹭的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可杨排长却按着他的双肩,严肃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小子现在就给我好好休息,林场上的事情先不用你干了,你……你咋了?” 一群人就见练幽明的脸色突然白了,然后又在发青,紧跟着又肉眼可见的涨红,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 这插队才刚开始,怎么就一波三折的。 练幽明神情紧绷,深吸着气,“快,别按我啊,先让我出去。” 杨排长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性子老实,责任感强,见练幽明都这样了,还想着出去,又神色严肃的把人按回了床上。 “你小子哪都不准去,就给我……” 练幽明的脸上已多了一抹煎熬和狰狞,“我快憋不住了。” 杨排长一愣,“憋不住啥了?” 下一秒,就听一声难以形容的响屁从练幽明屁股底下冒了出来。 “噗!” “哎呦我去。” 原本还围的水泄不通的众人瞬间朝屋外涌去。 练幽明一把拨开杨排长的手,二话不说,夹着腚就往厕所冲。 白天一股脑吃了太多东西,尤其是宿舍里那些天南地北的玩意儿。但里头最要命的还是吴奎带的两袋炒黄豆,他当时想也不想全都给嚼了,这会儿胃里就跟打鼓一样。 真是要了命了。 足足在厕所蹲了半个多小时,练幽明才面如土色的走了出来。 可他却不惊反喜。 虽然有些折腾人,但也说明之前的尝试并非无用,也许是自己的法子出了问题。 依着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想要练功需得先打根基。这吞气法门既然调动五气,那自然就得先补充自身的精气。 可白天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还觉得饿?难倒吃的不够? 联想起那些食补的食谱,他渐渐醒悟过来。 或许是吃的不行。 那食谱上记载的不是各种野兽身上的肉,就是一些罕见的药材,可之前吃的全是杂粮。 看来还得找机会验证一下。 他心里琢磨着,重新回到宿舍。 望着练幽明瘪下去的肚子,杨排长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倒是谢老三看练幽明的眼神有些玩味儿,笑眯眯地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早我再来喊你。” 练幽明被这老小子瞧的心里发毛,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他可不带怕的。 待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练幽明才向吴奎他们询问道:“刘大彪咋样了?” “杨排长说没啥大事儿,养两天就能回来。” 吴奎坐在床上,泡着一双臭脚,手里捧着一本不知名的老书,看的津津有味。 余文余武则是凑在窗边摆出一盘象棋,边下便说起白天遇到的女知青,一会儿这个单眼皮,一会那个双眼皮,连人家脸上有几颗痣都记得一清二楚。 练幽明就有些难受了,肚子空了,那股饥饿感又来了,抓心挠肝的。 他趴在床板上,干脆又琢磨起了锦帛上的东西,然后沉沉睡去。 转眼又是一夜。 练幽明没有急着去守山老人那里练功。这人性情乖张,喜怒无常,谁知道教的东西是好是坏,万一暗地里使坏,练出个好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不去也不行,可在此之前,他想尽量把锦帛上的东西摸透一些,以免上当。 去饭堂吃了些稀粥,练幽明便拿着步枪去林子里转悠了。 谢老三就好像早早等着他一样。 望着老头佝偻的腰背,练幽明强忍住打黑枪的冲动。 对方迟迟不敢动手,可见是人老成精,不等到必胜之机,大概不会选择暴露。 练幽明心思一转,背着枪爬上一颗老树,趁着掏松子的功夫,故作神秘地道:“谢老叔,问你个事儿。” 谢老三处理着一只狍子,闻言有些疑惑的瞧来,“啥事儿?” 练幽明小声道:“饭堂后头那老头是不是守着什么宝贝?” 谢老三面上没多少表情,可听到这话眼瞳竟是跟着一颤,像是有话要说,但发觉自己失态,又垂下了头,“瞎说。” 练幽明见对方还在装蒜,心里冷笑一声,表演的更卖力了,“那人明明深藏不露,却还甘心守在这里几十年,依我看这里十有八九埋着宝贝。再说了,这是哪儿啊,这可是清朝的龙兴之地,兴许还埋着宝藏呢。” 他这话压根就是昨晚想好的,依着那些武侠小说的尿性,这种情况守着宝藏的几率很大。 谢老三嗤笑道:“扯淡。我们这些人穷了一辈子,哪听过啥宝藏,你小子别乱说。” 练幽明剥了几颗松子丢进嘴里,满不在乎地道:“老叔你孤陋寡闻了不是。知道盗墓么?就那种土夫子,搭眼一瞧,按着风水就知道哪里有大墓。不凑巧,我就是精通风水定穴的好手,你看这些山,起伏绵延,状如巨龙盘旋,保不住藏着墓穴。” 他越说越邪乎,越说越煞有其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老三分解狍子的右手蓦然一顿,像是僵住了似的。 练幽明哪会漏过这一幕,瞳孔急缩,心里也跟着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被他胡乱说中了? 这山里藏着墓穴,这群人是为了里头的宝贝? 可什么宝贝能让这些异人甘愿牺牲一辈子守在这里? 正当谢老三抬起头的时候,哪想练幽明话锋一改,“谢老叔,你会功夫么?” 谢老三神眼神闪烁,半晌才道:“以前和村里的老猎人练过几招。” 练幽明只似来了兴趣,神情严肃地道:“我可见过那种大高手,吸气吐气就好像吞着一条小龙,啧啧啧,好几寸长短,邪门的厉害。” 谢老三这下是真变了脸色,两条乱糟糟的眉毛一拧,“你在哪看见过?” 练幽明点头,“来插队的火车上我就看到过,好像也来了东北。” 他之所以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便是要激一激这人。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把水搅的越浑越好。 谢老三的脸色果然一阵阴晴不定,但最后又强忍了下来,一言不发走向另一头。 一连五天,练幽明白天去走山打猎都能撞见谢老三。而他除了给林场的知青们挣着油水,还变着法的套话,尤其是一些练功过程中不懂的地方,等到了晚上再自己照着锦帛琢磨,不想竟然收获颇丰。 一直到第六天的晚上,宿舍吹了灯,听着其他人的鼾声,练幽明刚闭上眼,忽觉身子一凉,衣领一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被揪出了被窝。 耳畔风声呼啸,头顶月明星稀,惨白的月光落在林间仿佛蒙上了一层冷霜。 呼啸的北风迎面吹拂,刮得人睁不开眼。 月下一道枯瘦的身影健步如飞,起落无声,手里还拎着一人。 直到停下,练幽明已被按在了一截粗壮的树桩上。 守山老人脸色阴沉的盯着他,“小子,老夫这辈子最恨两面三刀的货色。” 练幽明这会儿穿的单薄,身上是毛衣棉裤,被冷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牙关打颤,“谁……谁两面三刀了?我这两天有些虚弱,先养养不行?” 守山老人一身黑衣,两腮凹陷,双眼微鼓,再配上满头飞扬的白发,被月色一映,简直犹如一只坟中老鬼,看的练幽明头皮发麻。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却见守山老人沉默许久,哑声道:“我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杀机正在山下汇聚,一旦大雪封山,那些人恐怕就会动手。” 练幽明缩成一团,脸色发青,“这你都能感觉到,你当你是神仙。” 守山老人并未多说,只是双手按膝,仰首望月,口舌一张一裹,随着胸腹的一起一伏,喉舌间居然激出几声清脆至极的蟾鸣。 那蟾鸣似有一股神异的穿透力,抚平了练幽明烦躁的思绪,就连身上的冷意似是也消退不少。 练幽明瞧的一呆,瞪大双眼,“这是个什么门道?” 可守山老人无来由的神色一变,白眉上扬,满目诧异,“几日不见,你小子怎么一副精气亏损的模样?难道背地里还玩手活?” 练幽明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还是童子身,不惦记那些事儿。像我这样的绝世天才,将来可是注定了要问鼎天下第一的,岂会为男女私情所累。” 守山老人似乎也摸透了眼前少年没心没肺的性子,眯眼冷嘲道:“你如今不过初识拳脚,初窥武道,便好比蜉蝣仰头望青天,也敢妄谈天下第一。” 练幽明被冻得不行,可没心思和这人掰扯,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你是要传我两手绝活?那就赶紧的。” 守山老人面皮抽动了两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握着。” 练幽明也不废话,依言照做。 怎料他刚一握住老人的右手,竟是惊觉一股奇异劲力卷来,恍惚间只似身陷漩涡泥沼,重心立失,人就跟喝醉酒一样趴在了地上。 练幽明摔了个结实,刚想开骂,但感受到其中的妙处,眼神不由一亮,“诶,有点意思啊。” 老人招呼道:“起来,感受到了什么?” 练幽明从地上爬起,想也不想地道:“劲力。” 老人点点头,“没错,就是劲力,也是内家功夫进退攻守之法门。你那鹰爪功虽有几分形似,可内在发劲的关窍半点不通,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练幽明目光灼灼,握着老人的右手,感受着那股奇劲。 这劲力运转竟然也暗含某种韵律,好似缠丝盘旋,又像急涡流转,一旦沾上,便好像陀螺一样被带动起来。 老人看着少年满脸惊奇欣喜,几乎沉浸在劲力的玄妙中,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追忆之色,“你可知这内劲因何而生?” 这问题若是之前练幽明估计还回答不上来,但现在哪还不知。 但他嘴上却道:“不知。” 老人自顾自地道:“是呼吸法。” 守山老人缓缓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尽管历经世道变迁,沧海桑田,却始终亘古不变的明月,嗓音幽幽地道:“人的身体内藏着数不清的秘密,而在那一呼一吸之间便是秘密的体现,亦是功夫之根本。它包含了阴阳之理,造化之功,五行之变,生死之奥妙。而在探索那条武道真理的路上,早已倒下了不知多少天骄奇才,埋葬了多少人的豪情远望。” 听着面前低沉的嗓音,老人右手骤紧,死死扣着练幽明的手腕,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势自那具干枯苍老的躯体中溢出,如水如火,如惊雷急电,又似狂霆霹雳,汹涌澎湃,霎时席卷而至。 练幽明顿觉手脚打摆,深陷泥沼,刚想挣扎,忽听守山老人继续道:“凝神,静心。” 语出话落,老人抬手一拨,练幽明一米八几的身子登时就被带到了半空,像是没有半点重量,手脚打摆,好似陀螺。 练幽明心惊之余,忙稳住心神。 耳边就听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我吞吐气息时的呼吸长短,此乃‘太极钓蟾功’。” 话音方落,练幽明就感觉一股奇异的韵律自二人两手接触的地方传递了过来,好像共振一般,浑身筋肉自左手手臂为起点,竟在随之收紧颤动,慢慢延伸至四肢百骸,像是拧为一个整体。 连同他的浑身骨头也在这种古怪且神异的律动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异响。 “收神,听我气息。” 守山老人话语一收,气息悄然绵长起来,时长时短,起伏变换,两腮只若金蟾吐声,鼓荡不停,肚子亦是微微鼓起,霎时间就听月下冒起一连串的清脆蟾鸣。 练幽明听着那一声声蟾鸣,太阳穴都在不受控制的鼓动,浑身筋肉也跟着颤动。 难受。 痛苦。 但当他跟着守山老人呼吸的频率变换气息后,筋肉扭动的痛楚渐渐消弭,就好像化被动为主动,无需对方带动,每一次呼气吸气都能引起自身变化。 直到二人的呼吸重合,筋肉的颤动的频率一致,练幽明惊奇发现自己好像暖和了不少。 喉舌间吞入的气息,初时沁凉,可几番吞吐已变得温热,入腹之后竟好似一粒圆丹,凝而不化,散发着一缕温热气息,扩散全身,驱散着寒气。 “这钓蟾功乃是夜练之法,往后每至深夜记得过来练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问我。” 练幽明听到这话面上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眼底却升起一丝冷意。 这老鬼也没安好心。 倘若之前练幽明兴许还就信了这人,好在这些天他摸透了许多东西。这呼吸法尽管珍贵,但说到底是调动自身精气,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来说,那就是要命的东西。或许初时并无征兆,但时日一长,耗得就是人体内的生机。 10、阴阳缠丝手 夜深人静,传功已毕。 守山老人身后的树林里,一名少女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背着猎枪,腰挎猎刀,正是双儿。 “师公,他根基未成,先行吐纳,是不是……” 这人尽管瞧着只有十四五岁,然气息绵长,抬脚起落轻盈无声,俨然也是成就了一身功夫,一双明眸正望着练幽明离去的方向。 守山老人眼神平静,面容无波,“你别被这小子骗了。他看着处世不深,实则满肚子心机,想来压根就没相信过我。” 双儿眨了眨眼,轻声道:“那他会帮咱们么?” 守山老人冷淡道:“他不过是被卷入这场动荡中的倒霉蛋罢了,自保都费劲儿,谈何帮咱们。江湖子弟江湖死,我身前就是江湖,他既然闯了进来,那便生死有命。若非看在他有心救人的份上,我岂会授他一手真传,至于练了之后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顿了顿,老人似是又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我大限将至,山下那些人又虎视眈眈,此战务必替你扫清一切阻碍。他若运气好,此役一毕,我还能拉他一把,他若运气不好,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双儿小脸紧绷,面颊上有着一种经年风吹日晒后留下的赭色,闻言也没有继续谈论此事,而是凝声道:“师公,城里传来了消息,说是形意门出了个不得了的叛徒,放言要将形意门人斩尽杀绝,而且已经到咱们这边了。” 守山老人抬了抬眉,“谁?” 少女低声道:“薛恨。” “薛恨?”老人先是一怔,然后古怪一笑,“这名字有些意思。难道是那人的徒子徒孙,血脉传人?那人当年行差踏错,以致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结果现在又冒出个欺师灭祖的货色,还真是一脉相承。” 说着说着,守山老人蓦地一凝眼眸,“我说呢,谢老三怎么提前动作了,原来是因为此人的缘故。” 少女来的快,退的更快,似乎就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独留老人一人坐在月下。 老人抬头,望月。 这样的夜晚,不知不觉他已经坐看七十余年了,而那两万五千多个夜晚,如今蓦然回首,就仿佛一个漫长且遥远的梦。 那会儿好像还是民国,有绝顶高手横空出世,有人叱咤风云,三教共尊,亦有人横行南北武林,号令黑白两道,天下无敌…… 望着月,老人忽喃喃唱道: “天光万里照乾坤, 地脉纵横护本根。 洪义长存昭日月, 门开四海聚贤人。” …… 与此同时,山下。 孤零零的木屋里,一团通红的炉火照映着几张面孔。 谢老三盘坐在炕席上,手里拿着烟杆,嘴里吞云吐雾。 他面前还坐着其他几个人,穿着打扮也都各有不同。既有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老师,也有村民打扮的老者,还有膀大腰圆的村妇,以及矮小瘦短的侏儒。 村妇双手揣袖,询问道:“咱们现在咋做?看天气冷的这么快,用不了几天估摸着就要大雪封山了,正好把那老东西给宰了。” 侏儒顶着一头枯焦泛黄乱发,双眼外鼓,怪叫道:“最好把山上的那些人一起杀了,还有这村子里的人,我要一个不留。” “杀个屁啊。”村妇不满至极,忍不住斥道:“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当现在是清末民初那会儿呢。那姓薛的一身武功都独步武林了,不照样被枪炮给办了……你要找死千万别带上俺们。” 侏儒冷笑道:“你这婆娘怎得现在这么没胆气了?藏了这么多年,你还真当自己是贤妻良母了?嘿嘿,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千刀万剐的货色,满手血腥,任你怎么变化也洗不掉。” “都别吵了。”谢老三眉头一皱,烟杆一落,敲在桌上,“咣”的一声,“现在事儿还没办呢,就先窝里斗。这件事情听老五的,到时候往那些人饭食里掺点药,等全部迷晕了再动手。” 穿着中山装的老师忽然慢悠悠地开口,“算算时间,那姓杨只怕快要散功了。” 谢老三也感慨万千地叹道:“是啊。越是这个时候,便越是危险,不动则已,动则步步杀机。” 另一个村民打扮的山羊胡小老头搭腔道:“他是己未年守在这儿的吧。” 一句话,却似藏着千万种情绪。 谢老三面无表情,继续敲着铜制的烟锅,回应道:“民国八年。” 山羊胡小老头忽然笑了,疯疯癫癫,眼中却满含杀意,明明在笑眼角却又有浑浊的泪花,“呵呵,那老东西居然还真他娘挺到了散功大劫,拖着咱们搭了一辈子进去,真够可以的。” 谢老三眼皮一颤,伸手捏过桌面上的一颗花生,用指肚碾破了壳,又吹了红皮,放到了嘴里,边嚼边说,“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年。” 几个字吐出,同样是两腮紧绷,咬牙切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谢老三飘忽的眼神一定,沉声道:“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赶上那些知青上山,兴许能叫杨老鬼分心。虽说他当年是太极门的里子,专干见不得光的事儿,但好歹是杨露禅的徒孙,总不能冷血无情吧。” 侏儒老者却道:“这可说不定。当初他徒弟被你驱虎咬死他都没下山,哪怕最后报了仇,但这人分明已是铁石心肠。” 谢老三听着窗外呜呜的风声,半晌才怅然道:“冷血无情也罢,铁石心肠也好,这场恩怨,是时候了结了。” 第二天。 “唧唧唧……” 嗅着冰冷森寒的空气,嚼着一截草梗,练幽明背着猎枪,顶着一顶狗皮帽,穿着杨排长给的军大衣,趴在一堆散发着腐味儿的烂叶里,目光远去,就见两只野鸡正啄食着地上的一堆碎米。 花尾榛鸡。 好东西啊。 要知道再过些年这玩意儿可就不能吃了。 练幽明拿出弹弓,拉开了四根牛皮管,又裹了两颗自己搓的泥丸。左眼一瞄,随着右手一松,两颗泥丸登时无声无息地射出。 没有半点动静,就见两团鸡毛“噗”的散开,那两只野鸡已被射中。 “哈哈,中了!” 练幽明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把嘴里的草梗一吐,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还蹦跶是吧,待会儿就把你俩炖了……谢老叔,咱俩一人一只。” 谢老三看着拎着野鸡傻笑的少年,也跟着笑道:“泥丸?好小子,居然还把弹弓玩出了门道。” 练幽明面上露着人畜无害的笑,“都是我自己瞎捉摸的。” 谢老三感慨道:“别看这弹弓如今沦为孩童手里的玩物,但其中也大有门道。击发的东西不同,效果也不同。清末民初的时候,就有那么几位打弹弓的好手,石子、泥丸、铁丸、铅丸,信手拈来,千变万化,里面还能裹着毒烟,塞上火药,可惜最后都被枪炮取代了。” 练幽明把两只猎物塞进后腰的皮兜里,若有所思地道:“谢老叔,那些功夫高手对上枪炮能赢么?” 谢老三摇头,“不好说。” “这有啥不好说,要我说功夫练到头也还是血肉之躯,刀劈剑砍照样一个窟窿。”练幽明嘀咕着,“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把戏。” 听到练幽明贬低功夫,谢老三也懒得浪费口舌,这些时间相处下来,他自觉已经摸透了少年的脾性,这就是个贪玩好耍,喜欢胡吹乱侃还老爱嬉皮笑脸的娃娃,处处透着不靠谱。 练幽明见对方不搭话,心里却在警惕,一晚上的功夫,这人浑身上下多了一股莫名的气势,像是紧绷的弦。 “难道准备动手了?” 话到这里,二人又在林子里转悠了两圈,练幽明故意往山脚下跑,一直跑到林场边缘的一条河流前。 谢老三看似无动于衷,但步伐可没落下。 蜿蜒曲折的河水几乎将莽莽山林切成两半,一直延伸至视野的尽头,不知流向哪里。 感受着身后的那道目光,练幽明浑身不自在,而且若有若无的,他还依稀感受到了一丝难言的杀气,令人头皮发麻。 练幽明步伐一住,僵硬着脖梗转身看去,才见谢老三正看着天空,那股切肤般的杀气也不见了踪影。 “谢老叔,你在看啥呢?” 谢老三皮笑肉不笑地道:“要下雪了。” 山脚到山上的脚程是四十多分钟,二人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 就着一盆白菜萝卜汤,练幽明吃了七八个苞米饼子,把几个女知青看的目瞪口呆。 下午,他又和人抬了几个小时的木头。 直至下了工,一群男知青吃过饭又都等不及的往他们宿舍挤。 从诊所回来的刘大彪嚷着一口天津腔,从腰里摸出个快板,抖腕一甩就耍上了。 女知青那边紧随其后传来朗诵诗歌的声音。 “再别康桥……” 练幽明坐在炕上,吃着松子,也懒得出去。 只是听着听着,他就听见窗外呼啸的北风里冷不丁传来几声蟾鸣,当即扬了扬眉,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钻出了宿舍。 刚一出来,练幽明远远的就看见守山老人那副枯瘦如柴的身子骨。 这人怕是等不及了。 联想到那天看见对方口吐灰气,浑身散发着腐味的场景,多半身体快要不行了。 这人也不说话,身影在暮色中一闪而逝。 练幽明连忙跟了上去,直到走入老人所在的那片空场。 看着对方灰败的脸色,练幽明迫不及待地道:“他们好像快要动手了。” 守山老人眼神阴郁,“我知道。如今县里头出现了一位大高手,这些人想要万无一失只能在这个冬天做最后一搏,一旦错过,就再没机会了。” “那你喊我过来是为了什么?”练幽明有些不解。 守山老人淡淡道:“我今日唤你过来是想着传你另一门绝学,想不想学?” 练幽明总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口吻很像古人,听着尤为难受,但他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忙不迭地点头。 “跟我来。”守山老人说话间朝着另一间土屋走去。 练幽明面上高兴,心里却有些忐忑,这人能这么大方,该不会是觉得他生机渺茫,起了同情心吧。 守山老人推开了门,点了灯。 随着一团灯火亮起,就见这间土屋里居然搁着一颗巨大的石球,屋心还有一口半人高低的大水缸。 老人挽起袖子,将右手缓缓伸进了水缸。 “看好了。” 练幽明定睛瞧去,就见老人明明没有动作,然缸里的水却缓缓掀起了涟漪,紧接着徐徐成旋,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大手在搅动一般。 “之前传了你呼吸法,今天索性再传你一路‘缠丝劲’。这‘缠丝劲’乃是‘化劲’练法中极为高明的一种,劲走螺旋,运于双手,便是‘阴阳缠丝手’,倘若你能全身练透,那外力加身便好似泥牛入海。” 练幽明似是想起什么,“就是那晚你撂倒我的那种奇劲?” 守山老人颔首,“没错。” 练幽明借着灯光瞧去,才见老人看似未动,但那黑黑色的棉衣下居然隐有沟壑蔓延,尤其是大袄的两只袖子,竟肉眼可见地膨胀鼓起,时紧时收,如有大风大浪在衣服里面奔腾汹涌。 练幽明暗暗惊奇,这瞧着和火车上那人吞吐气息时的动静有些相似啊。 他忍不住问道:“除了化劲,难道还有别的练法?” 守山老人道:“这些东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现在只需好好悟透这里面的门道就可以了。倘若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说话间,老人居然将身上的黑袄一把扯下,露出了裸露的上身。 只在练幽明匪夷所思的目光中,这人原本枯瘦的身躯突然膨胀了起来,黯淡的皮肉仿佛刹那间也有了光华,宛如蠕动的面团。 “这……这是什么?” 练幽明瞪大双眼,面露惊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这人转过身,后背竟有无数筋肉不住起伏颤动,落在昏暗的灯火中就好像一条条游鱼围着脊柱不停游动,玄妙神异,惊世骇俗。 守山老人的声音飘来,“这是便是筋肉的走势,发劲的诀窍。” 说话间,老者单臂一掀。 霎时间,那缸内清水急旋,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滔滔水流盘旋而上,仿佛快要脱离水缸…… 11、大雪封山,杀机已至 灯火莹然,映照着练幽明那张因惊骇动容而不停变化的脸孔。 眼前所见,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就看见那缸里的清水居然旋转起来。不光如此,那些流水就好像以老人的右手为凭依,水面越升越高,到最后几乎整个摆脱了水缸,被凌空兜起,却还在流转。 “记住我身上的筋肉走势,无论你学不学,练不练,都记在心底。这可是我太极门真传之一,就算现在悟不透,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随着守山老人说话吐息,练幽明目光所及,只见那些颤动的筋肉时紧时收,紧时根根外扩,收时似涟漪波纹。 这还是人的身体么? 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这种种神异变化,全都在围绕着老人的脊柱展开。 “这脊柱是人体中蛰伏的一条大龙,也是天地之桥,连接着头颅和身体,承载着武夫顶天立地的念想,不但是身体的栋梁,也是精神的支柱。正因为有这条大龙,人才能直立行走,才能顺一口气。” 守山老人娓娓道来,腰身一摆,但见一截截脊柱立时从那紧绷的皮肉下显现出来,原本严丝合缝的脊骨竟也随那绵长的呼吸一松一紧,仿若活了一般。 太不可思议了。 练幽明心里早就幻想过武功的厉害,但从未想过会是这般的非同凡响。 “光看还不行,你上手来摸摸。” “啊?”练幽明怪叫一声,“这有些不合适吧。” 守山老人却没多少耐心,立马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这武道一途,尤其是内家功夫,个中真髓往往非文字所能描述,除却口诉,还得自己上手感受内里的变化。真以为我展示一遍你就能学会了?真要那样,当年哪还有日本人什么事儿,老子早他娘打东京去了。” 练幽明撇了撇嘴,心里也泛起了迷糊,这老头究竟是想帮他,还是要杀他啊,一天一个态度,一会笑一会儿又骂的,比老媳妇还难伺候。 他也不说话了,只是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 还没彻底放下呢,守山老人那阴恻恻的嗓音又冒了出来,“给老子按实了。” 练幽明赶紧五指一压。 可等真的按下,他脸色又见变化。 “嗯?” 练幽明就感觉这人看似精瘦的身体中竟好像流淌着一股股奔腾的大浪,而他的右手宛若浮船般被推动着带到了右肩。 劲力所去之地,正是右手。 这便是筋肉的走向变化? 练幽明惊奇之下,一时看入了迷,干脆也不再胡思乱想,而是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那股神异的劲力。 他发现这人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那条脊柱,脊柱震颤间,两侧筋肉立时便如同活了般,自内向外游走,一直延伸到手脚四肢。 而守山老人每一次搅动缸里的清水,那些如游鱼般游走的筋肉瞬间便会收紧,宛若龟蛇盘结。这是在收紧发力,连同那条脊柱亦变得严丝合缝,宛若一条钢鞭,又好像真的化作一条大龙。 “原来如此。” 练幽明心里的诸多疑惑登时茅塞顿开,好比一扫眼前雾障,拨云得见青天。 这便是内家功夫的奥秘么? 他几乎完全沉浸在了其中,沉浸在这种难以想象的玄妙走势中。 足足过去两个多小时,练幽明不但摸透了每一截脊骨,连同那些筋肉发劲的走势,以及如何收放,也都在一遍又一遍的感受中不停加深。 而守山老人的身体也越来越滚烫,仿佛体内烧着一团熊熊烈火。 直到练幽明收回右手。 老者气息顿吐,唇齿开启,一注白气仿若离弦之箭般直直射出五六米远,溅在不停鼓荡的窗纸上。 练幽明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而是就地坐下,脑海中尽是那千变万化的筋肉走势,如同其中藏匿着什么天地奥妙,令他久久难以回神。 又是将近一个小时,他才缓缓睁眼。 守山老人裹着他那件黑到连针脚都瞧不出的棉袄,盘坐在一个蒲团上,一动不动。 练幽明瞧的傻眼,想到那些武侠小说里的桥段,他突然伸出食指,慢慢放到了老头的鼻孔下。 “还好,还有气。” 守山老人眼皮一掀,直勾勾地瞧来,言简意赅地道:“滚!” 练幽明讪讪一笑,也不废话,转身推门出去。 等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 练幽明给炕洞里塞了点柴,点了火,才缩进冰窟窿似的被窝。 感受着身下渐渐升腾起的暖意,他越想越觉不对劲。 难道之前猜错了? 起初他还以为对方是想利用他,可现在突然又费大力气传上这么一手绝技,究竟是图个什么? 难道良心发现了? 亦或是缺心眼儿? 这人咋就这么纠结呢。 裹着铺盖卷,练幽明听着余文余武的磨牙声,还有吴奎的呼噜声,在困惑中沉沉闭上了眼睛。 往后几天,他还是早上照常走山打猎,中午在林场劈柴。 现在林场的木材基本上已经搬的差不多了,除了囤积过冬的食物,就只剩下储备柴禾,用作日常的取暖和吃饭饮用。 女知青也都闲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准备着编排的节目。 吴奎仗着自己有手风琴,天天往女知青那边凑,把余文余武嫉妒的眼都红了。 只是和所有人的欢笑喜庆不同,练幽明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按理来说,这件事情压根就和他没多大关系,要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能置身事外? 不。 练幽明瞬间便驱散了这个念头。 虽说他不知道谢老三和守山老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更不知道这里究竟埋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谁好谁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至少山上这个不会乱杀无辜,非但如此,还救了他和刘大彪。 可山下那个就不一定了。 “死就死,总不能遇到事的时候毫无准备。” 心绪定下,练幽明走山的次数更勤了,哪怕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严寒,他反而漫山遍野的跑,天天冻得嘶嘶哈哈的,最后连谢老三也懒得跟着了。 一直到十一月下旬。 塔河县刮来一场难以形容的白毛风,风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寒霜,冷冽如刀,飞旋呼啸。 风霜过处,昏天黑地,滴水成冰,便是山下的塔河也给冻上了。 林场的所有知青全都躲在了宿舍里,就连杨排长他们也没例外。 可即便如此,练幽明还是顶着冷风在林场周围转悠了几圈,才回了宿舍。 “哎呦我艹,这天儿也忒冷了。我搁厕所扫泡尿没等流下去呢,都冻上了。” 余文流着鼻涕,跟逃命一样从外面溜进了宿舍,然后钻进了铺盖里,好半天还在哆嗦。 几个人的炕上挤满了知青,全都围着刘大彪。这天津来的小伙还真是能说会道,白天念完快板又说起了水浒传,这会儿刚讲完武松怒杀西门庆,正喝着一群听客贡献出来红糖水。 眼见练幽明顶着满身寒霜回来,立马有人惊叹怪叫道:“整个林场要说最让我服气的,只有咱们队长。外头那可是零下三十几度,咱队长照样出去走山打猎,给咱们挣着油水……我滴个乖乖,要不是地方小,我铁定给磕一个。” 一群人都是少年心性,又赶上闲暇,性子全都活泛了起来。 至于队长的名头,还是练幽明救了刘大彪之后有人起头叫起来的。 时间一长,反倒没人他名字,都喊他队长。 练幽明脱下军大衣,会意般的从怀里掏出半袋松子丢给众人,“赏你们的。” 立马就听刘大彪耍宝一样扯着调子高声嚷道:“谢大爷看赏!!” 其他人笑的合不拢嘴,也都有样学样,一时间闹翻了天。 练幽明也跟着笑了,一面听着刘大彪继续说书,一面坐在床边擦起了手里的步枪。 今天有点不同寻常啊。 他没有在山上看到谢老三。 再看看窗外的漫天飞霜,看来是准备动手了。 念及于此,练幽明反倒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时刻戒备反倒容易伤神,还不如直面凶险。 下山了么? 练幽明此时反倒不紧张了,只是静静等待着天黑。 再看看这些什么都没察觉的知青,他不禁心生感叹。 要不是自己无意中看到那片普通人难以触及的天地,兴许他现在也还浑然不觉,也会是其中的一个。 很多事情明明就在眼前,却因为各自不同的认知而视作寻常,毫无所见。 练幽明忽然想到了谢老三说过的一句话。 世人都说天下无有真佛,可即便真佛当面,又岂是凡俗肉眼所能看见的。 之所以看不见,那是因为辨不清。 谁能想到,在这种地方,一个几十岁的走山客,一个貌不起眼的老翁,会是那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无双强人。 谁又会知道,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正有杀机悄然滋生,有江湖仇怨正待了结。 窗外的白毛风呜呜直吹,一直吹到晌午,原本昏暗的天空彻底看不见了,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在飞旋的疾风中糅杂着一团团冷霜,铺天盖地的席卷着整片林场。 几个呼吸间,天地已尽归银白。 原本空空荡荡的屋檐下不过一两个小时便冻上了一串冰溜子,越结越长。 窗外的积雪也肉眼可见的堆了起来,从数寸,到数尺。 最后除了宿舍这些地方,积雪深的地方都快齐腰了。 练幽明看的是深吸了一口气啊。 怪不得守山老人不让他把事情告诉杨排长。 就这种境地,人在上面走起路来都极为吃力,谈何出击。 就算有枪,可又能射出几发子弹。 打不打的中先不说,出个热汗,再被冷风一吹,立马化作冰霜,保准冻个半死。 练幽明也明白了。 这是那些异人自己挑选的战场,防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众人这次没有去饭堂,只因杨排长早在之前就让人烙了不少苞米面饼子,还分好了不少煮熟的肉食,饿的时候就着热炕捂一下就能吃,连水桶里也都盛满了放凉的开水。 “该不会是想等天黑再动手吧?那样所有人都睡着了,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练幽明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里盘算着时候,手里拿着饼子咬了两口。 饼子入口,外面热了,里面又冷又硬,跟石头一样。 其他人则是用瓷碗舀了水,又把饼子和肉切碎了全泡进去。 练幽明却嫌那样太麻烦,而且容易跑肚窜稀,只吃了几个苞米面饼子。 可坐着坐着,一股无来由的困意忽然让他双眼睁大。 再看看炕上的其他人,这会儿一个个酣然入睡,再没半点动静。 练幽明心神恍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酸软,压根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是被下药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知青队伍里也藏匿着内家高手。 “完了。” 脑海中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念头,练幽明便瘫在了炕上。 也不知过去多久。 迷迷糊糊中,练幽明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儿,那气味臭的委实难以形容,直冲人天灵盖。 随着双眼睁开,练幽明就看见一道身影快步闪出了宿舍。 好像是那个双儿。 原来这人也会武功。 练幽明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晃了晃发昏的脑袋,等意识恢复一些,这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白茫茫的天地间,已没了那呼啸的怪风,大雪翻风,浩荡无垠。 感受着迎面袭来的彻骨寒意,练幽明彻底清醒过来,然后一个寒噤。 冷,无孔不入的冷, 可就练幽明舒缓气息,活动手脚的时候,他瞳孔蓦然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见那白皑皑的雪色中,几道身影由远及近,或是提步狂奔,或是蹬枝踩树,于林中纵跳翻腾,于雪中如履平地,来势极汹。 初时尚且渺小,可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断拉进。 无形中仿佛有一股滔天杀机随风而至,冲撞在练幽明的胸膛上,令他的气息都为之一颤,脸上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净。 敢情谢老三还真有帮手,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四个。 不假思索,他连忙矮身一趴,然后一点点退回宿舍。 “好家伙,这下真就刺激了。” 练幽明的脸色先是一阵阴晴变换,接着手脚灵活的翻上了床,双眼一闭,干脆装作睡去。 只在心惊肉跳的等待中,没过多久,窗外盘旋的风声中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 来了。 “呵呵,这么多年,总算真真正正登上这座山了……杨老鬼,咱们今天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是谢老三的声音。 可让练幽明心惊的是,谢老三还说了一句话。 “你们去瞧瞧还有没有睁着眼的,有的话就杀了。” 几在一前一后,练幽明就感觉一股寒风挤进了宿舍,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双阴冷的目光,像是剜肉一般割在了他的脸上。 熟悉的杀气。 谢老三。 12、凶险,奔逃 霎时间,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像是冻成了一座冰山。 练幽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气息平缓,厚重的棉被盖在身上,只露着一颗脑袋在外面。 那张原本略显稚气的脸孔,早在日复一日的寒霜冷风中被捶打的愈发刚毅,也更显粗粝。赭色的面颊像是附着一层风尘,黯淡黝黑,连同紧抿的薄唇也因干燥的空气而布满裂口。 他现在的想法很奇怪,既害怕被谢老三瞧出端倪,又期待着被对方察觉。 面对这种江湖厮杀,练幽明不知为何,内心鬼使神差的竟然有种想要体验一番的冲动,想要亲身经历一下,甚至更想与之交锋。哪怕他初识拳脚,哪怕对方为杀人不眨眼的武道高手,可越是这样,练幽明越是期待。 但作为一个正常人,面对生死危机,他又有些忐忑、抗拒。 在这种矛盾且纠结的心理下,练幽明一直默默感受着谢老三的呼吸。 他发现这个人的呼吸实在是绵长的可怕,一呼一吸,竟然抵得上普通人七八个呼吸,而且微弱,几近无声。 终于,在数息过后,练幽明又听到了一声木门开阖的声音。感受着挤入宿舍的寒气,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像是缷下了胸口的大石。 谢老三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看来还不算丧心病狂啊,莫非是这些天和他一起走山走出了情份,有意放自己一马? 练幽明心中暗暗想着。 可当他再次睁眼,就听一个阴冷沙哑的笑声落在耳畔。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 与往日的木讷寡言不同,现在的谢老三尽管还是那身衣裳,但言谈举止已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子凶煞。 练幽明脸上的血色顷刻褪尽,他磕磕巴巴地道:“别……别杀我。” 谢老三笑道:“放心。老子看上你了,你小子心思灵透,而且一肚子心眼,倒是个好苗子,不如跟着我回白莲教,怎么样?” 练幽明苦着一张脸,“不去行不行?” 谢老三冷哼一声,“行啊,那就去黄泉路上和杨老鬼作伴吧……哦,还有那个丫头。” 练幽明一个哆嗦,像是害怕到了极点,“管我啥事儿啊,我就是个孩子。” 谢老三眯了眯眸子,眼含嘲弄,“你小子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嘛,还土夫子,盗墓,哈哈。” 这人一边朝着炕头走来,一边怪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套我的话。跟我玩心眼,老子当年走江湖的时候你爷爷还在穿开裆裤呢。识相的就乖乖跟着我下山,不然我先割了你那条胡吹瞎扯的舌头。” 说话间,谢老三右手一探,便抓向了练幽明的脚踝。 可练幽明突然坐了起来,“别别别,我去……” 谢老三眯眼微笑,正要说话,可双眼瞳孔陡然急缩,脸色更是微变。 但见练幽明眼神转瞬变得狰狞,嘴里还吐出了未完之语,“我去……你妈的!!!” 语出话落,那棉被底下陡然惊起一声枪响。 “砰!” 随着一团团棉絮应声溅起,但见练幽明手里赫然端着一杆汉阳造,就藏在铺盖底下。 只可惜,一枪打出,墙上多出个弹孔,而谢老三脚下一蹿,竟动如脱兔般闪身掠到了一旁,干瘪蜡黄的面颊上清晰可见的多出一道血痕。 练幽明反应也不慢,眼见一枪未能建功,他单手一掀,只把身上的棉被罩向对方,趁着漫天棉絮遮眼的空挡,飞扑出了门外,扑进了风雪里。 几在一前一后,一道浑身沾满棉絮的枯瘦身影疾步赶出。 冷风扑面,谢老三满头灰发迎风荡起,一双老眼宛若鹰隼般溢满杀机。 而练幽明居然不是朝着守山老人那边逃去,反倒逃往了山下,连滚带爬,滑入了白皑皑的沟壑中。 谢老三本想追击,可又看了眼饭堂的方向,将迈出半步的右脚收了回来。 此战绝不能分心他顾,一定要将那老鬼…… 奈何念头还未彻底定下,谢老三蓦然眉头一皱,盖因那逃往山下的少年居然提着一口气,沉重的步伐明显轻巧了几分。 再听着风中飘来的几声蟾鸣,老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钓蟾劲!” 临了,那呼呼叫唤的风中,还传来了练幽明扯着嗓子的怪叫。 “谢老三,我日你八辈祖宗!” “杀!” 谢老三不由分说,弓步一进,口中发出一声厉啸,人已朝着少年的背影扑杀而去。 若是普通人此时下山无异于自寻死路,但练幽明居然掌握了“钓蟾劲”,哪怕只是初学,也有生变的可能。 一旦他们这些人的身份走漏,那将会迎来难以想象的杀机。 那些江湖上的仇怨暂且不说,恐怕到时候没等出塔河县,就得面对几十上百挺机关枪的围追堵截,届时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何况他们蛰伏这么多年,眼见就要大功告成,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 “臭小子,你那步枪就一发备用弹,还有别的底气么?乖乖给我领死。” 练幽明步调不快,但很稳。这段时间他几乎把林场周围的地形给摸透了,虽说大雪封山,但此时凭着那半吊子“钓蟾劲”,已能稍稍抵消一些寒气,奔走间也能轻盈不少。 但等他回头看了眼谢老三,却是被吓了一跳。 这老头双腿奋劲发力好似弹簧,一屈一直,一步能奔出三四米远,脚不沾雪,而是在那些山石树木上蹬踩借力,灵活的像是只猴子。 二人原本相隔二三十米,眨眼间已被拉近到了四五米的距离。 这也太快了。 见对方越来越近,练幽明心中焦急,嘴上忙开口道:“话说,你们两个老头守在这破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老三却不回应,面色铁青,眼中杀机毕露,俨然彻底动了杀心。 只是眼看越来越近,练幽明突然上身回转,手里握着弹弓,裹着石子,照着老头的两只眼睛就射。 谢老三脸皮抽动,眼中喷火,大手凌空一抓,便将那两颗石子擒入手中,五指发劲一攥一磨,指缝间随即飘出两股石粉,迎风而散。 练幽明目睹这一幕,差点被惊掉下巴。 谢老三面若寒霜,厉声道:“今天任你说破大天,也难逃一死!” 可追着追着,他就见前面的练幽明忽然一缓奔逃之势,把手伸进了怀里,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谢老三心机深重,下意识便跟着一顿,双脚一稳,哪料刚踩在雪地上,“嗖”的一下,一圈套索就从地上崩弹了起来,将他的脚腕绑了个结实。 竟然有陷阱。 那套索另一头系在一颗被压弯的树尖上,陷阱一被触发,树尖登时如弯弓归弦般恢复,绳索一紧,便要将谢老三带到空中。 可谢老三却只是冷笑,口中沉息纳气,双足一稳,竟然死死扎根在地,任由那绳索绷的笔直,始终不动分毫。 “小子你……” 谢老三正想开口,奈何话说一半就见两颗弹丸直直射来,当即抬手就抓。哪料手心刚一碰上,五指还没来得及握住,那弹丸便噗的从中裂开,两团石灰粉迎风就散,不偏不倚,迷向他双眼。 “哇!” 谢老三双眼陡张,不闪不避,两腮一鼓,竟是鼓足了一口气,连吼带吹的将面前两团石灰粉给吹散了。 再一跺脚,脚踝的套索亦是被劲力绷断。 看着练幽明没入风雪中的背影,谢老三面无表情,可嘴里却吹出一声急哨。 “咻!!!” 哨声一起,一道黄色的急影带着阵阵腥风自林间闪身扑出。 练幽明回头再看,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就见那黄影坠地,竟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山猫,利爪狰狞,满目凶光。 练幽明跑的更快了。 “谢老三,你对付我一个孩子还喊帮手是吧,你是真不要脸!” 13、绝然,杨双 “赶兽之术?” 看见那只山猫,练幽明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 这便是猞猁。 虽说不如那种大型猛兽来的有压迫感,但却更加难缠,飞檐走壁,不但动作奇快,而且异常凶猛,可是东北这片地界顶级的猎食者之一。 “去!” 谢老三似是不想再浪费功夫,打定主意速战速决,只站在雪地里朝着少年的背影凌空一指,身旁的山猫已然四爪腾空,扑了过来。 霎时间,练幽明顿觉后颈发寒,手背上的寒毛根根起立。 这东西的速度还真是快如电闪,只一扑一掠,爪子一挠,便已扑到练幽明身后一米开外。再听一声尖利啸叫,张嘴就咬向了少年的脖子。 练幽明惊觉一股热气溅在皮肉上,后颈立马肉眼可见地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但这个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上身一拧,毫不犹豫,居然将自己的一条胳膊送了过去,送进了那张咧开的兽嘴中。 与此同时,就在自己左臂被咬中的瞬间,练幽明右手悄然一抖,袖中立见滑出一点寒芒,狠狠送进了那只山猫的胸腹中。 一切发生的极快,练幽明在前,猞猁在后,加上风雪弥天,飞霜遮眼,谢老三只看见一人一兽顺着前扑势头连翻带滚的摔进那堆满积雪的山壑间,一滩殷红的热血在雪中迅速溢出,渗入林间。 谢老三眼神冰冷,看着那飞快溢散的血色,脸上多出一丝冷笑。可笑着笑着,望着趴在雪地里挣扎欲起的猞猁,他双眼微凝,快步走了过去。然而,直到目光垂落,脸上的笑意已然不见,只见那热血居然是从猞猁的身下流出来的。 下一秒,满地霜雪哗的掀起,一截冷厉寒芒倏然如毒蛇般探出,连扎带挑,绕向了谢老三的脚腕。 白茫茫的风雪中,练幽明眸光闪烁,口中气息急吐,手上居然握着一枚短匕。 那短匕黑身白刃,形有三棱,尖上寒光乍现,赫然是一柄三棱军刺。 快,准,狠,而且凌厉。 “行伍中的格杀术?” 谢老三眼皮一跳,忽觉脚腕发凉,棉裤已被破开。 然而眼看着军刺就要扎进皮肉挑断脚筋,这人单足一点,一只脚随膝而变,凌厉脚法翻转来去,左脚忽左忽右,不但避开了军刺的锋芒,更是点在练幽明的右手手腕上。 “啪”的一声,感受着手腕处的剧痛,练幽明触电般撤回右手。 谢老三见状哪会留情,一脚方落,另一脚同时抬起,长腿运劲如鞭,不偏不倚,扫在了练幽明的胸口。 “唔!” 风雪扑面,寒霜似刀,练幽明发出一声闷哼,人已倒翻出去,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 鼻孔一热,一缕热血便淌了出来。 至于那只猞猁,早已趴在地上没了动静,原是胸腹已被军刺给捅穿,还搅出了一个破洞。 “好小子,藏巧于拙,居然还有这等心机,倒是小看你了。” 瞥了眼自己漏风的裤子,再瞧瞧那个翻跪在地却始终凝目以对的少年,谢老三心里也不禁为之惊叹。 这人才十六七岁啊,便有这种心机,而且亦有手段,还得了太极门的真传,更重要的是,刚毅果决,杀心一动,便毫不拖泥带水。 谢老三确信,倘若刚才有机会,练幽明绝对会毫不犹豫取他性命。 确实是个好苗子。 “小子,我乃白莲教三十六位供奉之一,上尊九大护法,下跪一百零八名教中真传子弟,跟着我,不算辱没你。” 练幽明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适才还有些温热,现在已化作了冰渣。 冷啊。 无孔不入的冷。 练幽明只觉整张脸都似麻木了,手脚也迟钝了不少,寒气渗进衣领,连汗液都冻成冰了。 谢老三笑眯眯地,眼神却很冰冷,“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心,这里地处边界,一旦我们功成,即刻就能远遁出国,保准能让你逍遥自在。” 练幽明啐了口唾沫,看了眼被猞猁咬中的左臂,语气轻飘飘地道:“你也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就滚,我还能放你一马。” “好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喜欢逞嘴上功夫。” 谢老三笑的有些残忍,说话间便准备收了眼前少年人的性命。可刚要动作,却瞧见练幽明眸光一烁,看了过来,看向自己的身后,似在给什么人使着眼色。 这小子在干什么? 身后有人? 偏偏就在他分心之际,练幽明又大喝了一声,“动手!” 谢老三老脸一紧,想也不想,已快步横移出去数米。 只等护住身后要害,才眯眼瞧去。 但身后风吹雪飘,白茫茫的一片,那有什么人影。 反观练幽明已连滚带爬的又跑出一截,同时还头也不回的朝谢老三勾着手指。 谢老三深吸了一口气,额角青筋暴起,脸上的筋也跟着一绷一绷的,紧闭的唇齿蓦然大张,厉啸道:“给我死!” 感受着身后那顾滔天的杀气,练幽明咽下了嘴里的腥甜,眼神始终清澈,脸上也没有慌乱的神色,相反他很平静,也很镇定。 越是这种危险的境地,越要保持理智,不然自乱阵脚,谈何胜算。 而且面对这种局面,练幽明不是毫无准备。 要知道这天底下能杀人的可不止拳脚功夫,想赢一个人的办法更是多了去了。 作为家中的长子,还是一个军人家庭的孩子,特别是在他父亲那种只懂打仗的大老粗的教育下,练幽明可以说吃尽了各种苦头。 同样的,也学了不少东西。 这武道一途虽说神异玄妙,但在练幽明心中绝不会将其神化。 说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刀劈剑砍照样见血,一枪过去,也得嘣出个窟窿眼。 他这些时候,天天漫山遍野的跑,便是为了对付谢老三。 雪更大了。 厚重的积雪几乎埋到了腿弯。 练幽明也不管那“钓蟾劲”是好是坏,提着一口气,胸腹鼓荡,顶风冒雪的向着山下奔逃。 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这谢老三和守山老人是为了什么而争了。 他只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不但穷凶极恶更是天大的祸患。 到了这般境地,练幽明已无半点退路,只希望那守山老人能赢下这一战,救自己,也救林场上的那些人。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守山老人分担压力,能杀就杀,能拖就拖,尽一切可能替对方争取获胜的机会。 然而,练幽明逃的快,谢老三追的更急。这人已抱着必杀之心,再无保留,振臂腾空犹若苍鹰扑食,双手化爪又成鹰捉之势,在长啸中凌空而起,直直扑来。 快,匪夷所思的快。 近了,更近了。 然后,谢老三就掉进了一个窟窿里。 白皑皑的积雪下,一个不深不浅的陷阱被这人一脚踩破,掉了进去。 谢老三呼吸一滞,双腿急分,两脚急忙蹬着陷阱两侧的边缘,望着坑底那一根根削尖的木刺,一双老眼都快瞪出来了。 这山上的陷阱居然不止一个。 谢老三忽然反应过来,练幽明这些天一直在漫山遍野的转悠,该不会就是在布置这些陷阱吧。 看着练幽明还在奔逃的背影,谢老三无来由的心头一颤。他又看看眼前白茫茫的天地,望着那厚重的积雪,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杀机。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谁也不知道雪地里埋藏着什么东西。加上练幽明的手段层出不穷,且富有心机,保不准还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练幽明忽然停下了,喘着粗气,然后咧嘴大笑,仿佛在无声的嘲讽。 可少年还在笑,在等着谢老三追杀自己。 谢老三提气一纵,片刻间便从一米多深的陷阱中脱身走出。 这一刻,谢老三的眼底居然多了几分警惕,且正视起了面前一边因胸口伤势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又咧嘴怪笑的练幽明。 不言,不语。 一步跨出,谢老三这次已是踩着练幽明走过的痕迹追了上去。 可就像早就猜到对方会这么做,练幽明转身继续奔逃的同时还不忘故意迷惑谢老三,步调奇怪不说,两脚迈动的间距也忽长忽短。 谢老三跟在后面,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一脚踩实了,哪一脚踩虚了,忌惮迟疑之下,两者居然诡异的维持在了一定距离。 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练幽明越跑越累,越跑越冷,大衣毛衣下的温度在不住流逝,仿佛凝结成了寒冰,就连脚下的棉鞋也渐渐冰冷起来,寒气渗入,仿佛冻成了两个铁疙瘩。 而在一追一逃的过程中,冷静下来的谢老三没有任何意外的接连破解了十一处陷阱。有套索,有地坑,还有尖刺,也有枯藤编成的大网。 谢老三是真没想到练幽明居然藏了这么一手,差点着了道。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少年那渐渐迟缓的脚步,却并没有急着追赶,就只是简单跟着。 被几次戏耍,几番羞辱,谢老三早已恨透了这个始终在自己眼前不住晃悠着屁股的背影,特别是这一刻,他对练幽明的恨比对守山老人竟还要来的强烈一些。 蝼蚁一样的东西。 果不其然,练幽明慢慢放缓了脚步,到最后干脆停了下来,不走了。 “你倒是追啊!” 练幽明面无血色,嘴唇泛白,面上的汗毛连同额前的乱发,以及眉睫上早已经挂上了一层冰渣。 谢老三的也已满头冰霜,但这人气息吞吐间还能呼出一股股热气。 “放心,我不杀你,我待会儿先割你的舌头,再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就让你在这儿躺着。” 练幽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话说我现在跟你走还来得及么?” 谢老三却不再上当,也没了耐心,脚下步步挤进,森然笑道:“死!” 可正当这人走到练幽明面前,在二人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一圈套索忽然自雪中弹射而出,套住了谢老三的右脚。 还有陷阱。 但谢老三好似早就受够了,也憋屈够了,面目狰狞至极,右手凌空一抓,便扣住了练幽明趁势砸来的拳头。 少年亦是满脸凶戾之色,像极了一只穷途末路的狼崽子,哪怕被擒住手腕,也难掩眼里的杀意。 “知道你是为了救林场上的那些人。哼,蝼蚁一样的东西,也配与我争锋。”谢老三眉眼阴沉,既有恨意,又有快意,指下悄然发劲,练幽明的手腕登时传来骨裂之声,“待会儿我就把他们全宰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但就在这时,偏偏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之际,练幽明的眼神蓦然一亮,仿佛绝境逢生,直直望向了谢老三的身后。 谢老三吃过一次亏,此刻哪还会再上当,讥讽道:“呵呵,装神弄鬼,同样的把戏你以为我……” 然而,话未说尽,那翻飞激荡的霜雪中,一道娇小的身影在林间兔起鹘落,如离弦之箭般捣拳如锤,不偏不倚,直直砸在了谢老三的后心。 谢老三其实亦有觉察,可他失了先机,想要反应根本来不及,仓促间只提着一口气,身上的大袄刹那鼓涨起来,犹如塞进去一团棉花,想要化解身后的劲力。 “唔!” 只听一声痛哼,谢老三咬牙切齿的转头瞧去。 “杨双!” 来人浑身浴血,想来亦是经过了一番恶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双儿。 但还有更让谢老三心惊肉跳的,他猛然惊觉练幽明的那只右手,那截被自己擒住的手腕,居然在这个时候拧转挣脱,转腕间还催生出了一股螺旋般的奇劲,劲如抽丝,尽管微弱的可怜,但却十分有效。 “缠丝手!” 而在练幽明挣脱钳制的刹那,一截军刺,狠狠扎进了谢老三的胸口,扭转,搅动。 谢老三再回头,眼前是少年那双疯狂颤动的眼瞳,像是在展现着第一次杀人的无措,但又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绝然。 但这一切,又在片刻之后归于镇定,还有一抹得手后的狡黠。 谢老三双目通红,像是能渗出血来,抬腿便是一脚,惊怒之下,连那套索都被挣断。 “滚!” 这一声,既是怒吼,也是惨叫。 练幽明被一脚扫中,顺势抽出了军刺。 利器离体,只是刹那,一注滚烫狂飙的粗壮血箭,冲溅在少年那张宛如冰霜凝结的面目上,血色盈满双眼。 14、惨烈血战,尘埃落定 风吼雪飘,人影翻飞。 少女出手快,变招更快,一进一退,绝不和谢老三纠缠,而是堵其上山之路。 练幽明一甩手里的军刺,热血悄然滚落。 谢老三抬手压着胸口的血洞,脸上既有惊怒,也有愤恨,还有不甘。 自己苦心孤诣等了这多年,算了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哪想临了到头,居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毁于一旦,以致功败垂成,又怎能甘心。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痛楚,谢老三的脸色苍白了起来,热血流淌,也带走了他身体内的温度。 “嗯?止住了?” 可练幽明眸光一烁,望向对方的胸口,这种窟窿眼,还被军刺搅动了一圈,换谁来都必死无疑的伤势,谢老三只轻吐了几口气息,那飞溅如吼的血水竟肉眼可见的止住了。 “好家伙,都这样了还挺得住,”一口带血的唾液吐在了霜雪中,练幽明擦拭着嘴角,扬了扬眉,“我真是服了你。” 漫不经心的口吻,却藏着一股逼人肺腑的恶气。 谢老三恶狠狠的看着练幽明,死死盯着少年那副亦如往常那般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阴沉无比地道:“早知道我之前就该宰了你。” 想他自诩当世高手,可眼下却被一个孩子耍的团团转,错失先机不说,还连累了山上的那几个人,大好局面顷刻葬送。 哪怕他还没败,还没死,但这一战已然失了先机。 况且那个名叫双儿的少女既然能从山上下来,说明藏在知青队伍里的神秘人已经被解决了。 胜机全无,还受了重伤,就算拼死杀了这二人,山上可还有个深不可测的老鬼。 练幽明紧握着军刺,见状还想放两句狠话,不想刚要张嘴,面前的谢老三居然毫不犹豫地转身冲着山下赶去,大步流星,跑的又快又急。 这是要跑,要逃。 赶来援手的少女作势还要出招,却被练幽明制止。 “不管他,咱们先上去。” 少女提拳的动作为之一缓,也反应了过来。 谢老三战心已失,还受了重伤,已然不足为虑,当前最重要的是山上的恶战。 不再多说,二人急忙往回赶。 白茫茫的雪幕中,练幽明强忍着胸口的痛楚跟在少女身旁。 此时山路湿滑,霜雪厚积,可等到这个名叫“双儿”的转过身,练幽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都跟着缩了缩,只因这人背后居然殷红一片,都被血水浸湿了,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恶战。 二人尽管天天见面,但却并不熟悉。和那些个春心萌动,整天想着法子勾搭女知青的人不同,练幽明只在男知青的人堆里混迹。而且平常独来独往惯了,除了和几个舍友能聊上两句,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练幽明也想不明白,都他么累成狗了,这些人咋还一门心思的想着谈恋爱。 “山上究竟埋着什么?” 看着少女娇小的背影,练幽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实在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能让这些人苦守几十年,空负大好年华,虚度一生光阴。 “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毕竟我可是拼了命地在帮你们,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 少女只顾埋头疾行,像是在沉默,但数秒过后,终究还是开了口,“山上面,埋着一个人。” “什么?” 练幽明有些错愕,似是没听明白。 山上面埋的居然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一个人? 他哑声道:“不想说就别说,没必要编假话来骗我。一个死人用得着这么多人拼了命地去争抢?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却听少女又补充道:“不是死人。” 练幽明更懵了。 不是死人? 难不成埋的还是个活人? 少女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地道:“这世上的很多东西远非肉眼看见的那么简单,你现在初识武道,虽得了两手真传,但也只是看到那片天地的冰山一角。” 练幽明听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女轻声道:“我想说,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归到普通人的世界。可一旦你知道那山上埋着什么,想要再回头就难了。” 练幽明眼眸低垂,也沉默了下来。他并没有思考少女最后的提醒,而是想着那山上究竟埋着什么东西。假如对方说的不是假话,那里面真埋着一个活人,可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因为守山老人民国年间就守在了山上,这便说明埋着的那人最少也一百多岁了。 还活着。 念及于此,练幽明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再根据谢老三那些人的举动,以及守山老人的反应,他脑海中不禁冒出个极其恐怖,甚至是有些荒诞的猜测。 这两方势力恐怕真有可能不是在争抢什么宝贝,毕竟这些人做出的牺牲太大了。 既是如此。 山上的那个人,大抵是被困住了。 而守山老人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看守对方。 所以,谢老三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救人?救那个活了一百多年却还没死,且被困在棺材里,被深埋土中的活人? 想到这些,练幽明的表情已然诡异到了极点,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又看向面前的少女,一副活见了鬼似的表情。 “那人……” 练幽明正待询问,却见少女已经止步。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上了山。 霜刀雪剑,北风扑面。 可让练幽明没想到的是,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却在这个时候一声不吭的直直栽倒了下去。 练幽明先是一愣,然后傻了眼。 “啥情况?” 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忙走到对方身旁,探了探少女的呼吸。 好在只是昏迷了过去。 正这时,却听少女迷迷糊糊地道:“别管我,快去……去帮忙……” 练幽明眉头微蹙,稍一思忖,干脆找了个堆放杂物的木屋,又跑回宿舍取了自己的棉被将其从头到脚裹了一圈,这才一头扎进白皑皑的天地中。 来不及顾虑太多,练幽明穿过一颗颗粗壮的树桩,又踩过厚厚的积雪,最后终于在饭堂后面的空场上看到了守山老人,以及另外四道身影。 他缩在个树桩后面,凝目望去,只见这四人分别是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村妇,一个穿着羊皮裘留着山羊胡的羊倌,还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以及一个身形矮短的黄发侏儒。 风雪弥天,练幽明费劲的眯着双眼,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盯着场中的局势。 也不知道双方之前动没动手,如今像是陷入了一种僵持,就好像在等着谢老三来打破这种局面。 偏偏谢老三贪生怕死给跑了。 守山老人忽然双脚微分,双手握拳,如金蟾望月,仰喉深吸了一口气。 练幽明瞪大双眼,只因老者的这一口气竟好似长鲸吸水般将面前的雪幕撕扯出一块,如水分流般将一股风雪摄入了喉舌之中。 一口气直吞入腹,守山老人蜡黄的脸色迅速升腾起一抹血色,整个人气势一改,像是脱胎换骨般容光焕发,龙精虎猛。 其他四个人看见老者的变化,无不神色狂变。 侏儒汉子双眼外鼓,愤恨骂道:“谢天洪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我去你妈的。” 练幽明眼神一动,“谢天洪?难道是谢老三的名字?” “小心,这老东西要拼命了。老五,你先去把棺材挖出来。”那个穿着中山装,像是老师一样的男人沉声开口,“咱们几个先拖住他。” 棺材? 再联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练幽明心神剧震,连忙瞧去。 只见那个大手大脚的村妇应了一声,便着一间低矮的土屋掠去。 也就在这时,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只拳头蓦然突破雪幕,横飞而至,直击那村妇的后心。 守山老人率先出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中年村妇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脚下步调忽改,小小的一双眼睛里藏着狡黠之色,回身一转,粗糙厚大的双手一拨一揽,好似当空画出一圆,拳势一成,圆中风雪居然盘旋飞转,将守山老人的拳头罩入其中,拨动间已在化解其劲力。 “陈家拳?” 守山老人脸皮一耸,口中气息鼓荡如吼,被带偏的右拳倏然筋骨毕露,血脉贲张,顷刻涨大一圈,远远瞧着只似化作一口铜锤,五指虚拢,自村妇的拳势中挣脱撤回。 不急不缓,顺着后撤的势头,老人右拳悄然回转,狠狠砸向自己的身后。 而在守山老人的身后,一道矮小身影步伐轻盈,起落如飞,正准备出手袭杀,岂料眼皮一颤,一颗拳头当胸而至,拳劲过处,霜消雪融,杀气弥天。 “啊!” 侏儒瞳孔一缩,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人已被一拳轰在心胸。 未见倒飞,未见呕心,却见侏儒后背衣衫“砰”的炸开一个大洞,露出了一片迅速发紫变暗的皮肉。 侏儒男人想是心知必死无疑,竟手脚一扣,死死抱住守山老人的右拳,面目狰狞犹如厉鬼,七窍之中逆血狂涌,厉声嘶吼道:“老东西,一起死吧。” “噗嗤!” 猝然,一柄古剑,竟在这时自侏儒的后心传入,自前胸穿出,而后余势不减,破入了守山老人的身体。 握剑的是那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瞧着有些书生气,偏偏出手最是刁钻阴狠,连自己人都杀。 侏儒被一剑贯穿,但看着同样受伤的老人,脸上既有怨毒,也有狰狞的快意,“杀了他,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听着侏儒渐渐微弱的嚎叫,守山老人神色淡然,左手屈指一弹,胸口的长剑应声而断。可然后,这人单掌再压,竟将半截断剑彻底拍入自己的身体,断剑去势不减,自后背径直飞出。 那村妇眼见老人转身回击侏儒,只当迎来胜算,运劲提掌,便扑了上来。 岂料招至半途,眼看就要得手,一截断剑居然从守山老人的后背飞射而出。 但听“夺”的一声,断剑直直射在那土屋的木门之上。 村妇脸上的笑容顷刻凝固,但旋即又咬牙将那一掌彻底按了上去。然后就见她右侧脖颈上,一蓬血雾“噗”的绽放开来,染红了飞雪,也染红了白霜。 村妇像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她捂着那恐怖的剑伤,身子后跌,踉跄而退,最后一屁股摔坐在地,靠着土墙,眼神飞快黯淡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就在守山老人折剑的刹那,一道身影凌空翻起,蹬墙走壁,从土屋的屋顶飞扑而下,同时还落下一击重掌。 正是那个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 不光如此,守山老人的面前,那个像极了教书先生的男人,突然双脚一沉,沉肩坠肘,原本略显消瘦的身形恍惚间像是高壮了一截,抻筋拔骨之下,口中声如虎吼,双肘上掀,势如撞山般靠了上去。 “哼!” 一切发生的极快,没有什么招起招落,没有你来我往,电光火石之间,只有无穷的杀招,以及彼此心机的交锋。 生死胜负,只在一瞬。 守山老人的嘴角流淌出一丝血线,此刻他的右拳已被那侏儒的尸体死死抱着,唯剩左手。可那驼背老头早已瞅准时机,立掌如刀,劈的便是他的左肩。 这一刻,莫非已是死劫临头? 不,并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惊心动魄,生死只在一线之隔的时候。 那无边无际的雪幕里,一颗树桩后面,少年覆霜盖雪,眯着双眼,眼里布满血丝,手里握着一把弹弓,拉紧了空心皮管,瞄着那蹦跶到半空的羊倌,照准了对方的眼睛。 两颗泥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射了出去。 变故来的好生突然。 驼背老头原本也是满眼快意,仿佛已预见到了守山老人的死状,但眼瞅着大功告成的前一秒,眼前冷不防飞来两枚泥丸。 练幽明趴在树桩上,喉结蠕动,已经咽不出口水了,冷风灌入,嗓子里犹如刀割。 他却顾不得别的,只死死看着场上的局势。 风雪激荡,飞霜掠过,守山老人右臂一振,那侏儒男子的身体登时噼里啪啦如破布般飞了出去。同时左手握拳如锤,狂暴霸道的拳劲照着那教书先生的天灵盖狠狠砸下。 一前一后,守山老人腾出的右拳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姿势,整条右臂浑似没了骨头,朝天而起,砸在羊倌的右脚。 一瞬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三道身影起落交错。 那羊倌双眼被迷,如遭雷击,身上传来一连串骨裂爆鸣,面无血色的翻落在地,“咳咳……哈哈,不愧是杨露禅的徒孙,好霸道的太极锤!” 而雪地上,只有两道身影屹立不倒。 但练幽明先是一喜,就见那教书先生保持着顶肘贴靠的姿势慢慢倒了下去,俨然已经毙命。可他的心很快又提了起来,却见守山老人的胸膛上,除了那道贯穿心肺的剑伤,有大半塌陷了下去。 即便这样,老人还能喘气,还能动弹。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羊倌,守山老人淡淡道:“想不到连八卦门也出了叛徒。” 山羊胡老头躺在地上,望着眼前的片片白雪,也不接话,只是沙哑道:“谢谢!” 守山老人眸光闪烁,语气淡淡地道:“客气。” 说罢,一脚踢出,送其上路。 待到尘埃落定,守山老人方才看向那已经昏倒在雪地里的少年。 迷迷糊糊中,练幽明就听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小子,好好过你普通人的生活吧。教你的那些东西轻易不要显露,露了就不要留活口,咱们后会无期……” 15、下山,屯子,老药 “好热啊!” 等练幽明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尊火炉里,热的喘不过气。 “总算醒了!” 耳畔传来了杨大炮的嗓音。 练幽明强撑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剥得光溜溜的,身上也不知盖了多少层棉被,厚重如山,边上还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秦玉虎。 秦玉虎独目微张,沉声道:“感觉怎么样?” 练幽明抿了抿唇,下意识回应道:“热,渴。” 听他开口,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练幽明被扶起,又猛饮了两大碗红糖水,意识才清醒不少。 顺着门外的天光,他发现屋外居然守着两个穿着绿军衣,拿着五六式冲锋枪的身影。再听外面的动静,好像还有不少人,至少是个三四十人的队伍,都赶得上一个加强排了。 “秦叔,我睡了多久?” 秦玉虎表情沉凝,语气却很平淡地道:“一天两夜。没什么大碍,就是折了两条肋骨,还有一些皮外伤。” 没等练幽明搭话,秦玉虎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说说,你晕倒前都遇到啥了?” 练幽明被盯得心里发毛,目光游走间才见宿舍里的其他人已经不见了,不光人不见了,连被褥行李也都搬空了。 秦玉虎抽着烟招呼道:“别看了,他们都搬下山了,等会儿你也得下去,过了冬再上来。” 但练幽明却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林场已经被接管了。 他心里稍一思量,半真半假地道:“我也不知道,之前吃完饼子就有点不对劲儿,忙用冷水洗了把脸,结果扭头就发现其他人全部昏睡了过去。” 秦玉虎眉头微蹙,独目泛着精光,“然后呢?” 练幽明低着头,小声道:“然后我心里害怕,就躺在炕上装睡,接着那个谢老三就摸了进来。我还听到说他是什么白莲教的,见我没睡着就要杀我灭口,好像还说是冲着饭堂后面那个老头去的。” “白莲教?” 秦玉虎的和杨排长对视了一眼。 杨排长叹了口气,“是我的失职,我检讨。” 秦玉虎摆手,“不怪你。这些人手段古怪,防不胜防,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的。” 说罢,秦玉虎又看向练幽明,意味深长地道:“你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看来那位杨老头的手段也不简单呐。” 练幽明好奇道:“秦叔你见过那老头了?” 秦玉虎神色凝重道:“没有。那人连同那个叫杨双的丫头全都不见了,但我们在林场发现了五具尸体,还有……你问这些干什么?这里已经没你的事儿了,下了山好好养伤,我让你沈姨多煮些骨头汤给你补补。” “不见了?” 尽管心里有诸多疑问,但瞧着屋外的阵仗,练幽明话到嘴边终究给忍住了。 守山老人和杨双来历古怪,且身份不明,如今又走的无声无息,显然不怎么想和这些行伍之人打交道。 秦玉虎瞥了他一眼,“谢老三下山后逃向了北边,被咱们的人发现了。正巧我打算过来给你送点东西,就跟着一起上来了。” 练幽明一听这话,精神一振,“把人抓住了?” 秦玉虎摇头,“老毛子那边好像有人接应,让他给逃了。” 见练幽明心不在焉的,秦玉虎眼神晦涩,提醒道:“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下了山以后谁问你就说不知道。得亏没出什么岔子,反正死的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你说什么是什么。” 练幽明眼皮一跳,见秦玉虎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询问只得苦笑道:“叔,你可别冤枉我。” 秦玉虎也不废话,转身就往外走,“穿好衣裳自己下去,有的事情可就只能有一次,再敢有下回,看我不替你爸收拾你。” 临了,还似笑非笑地丢过来一柄带血的三棱军刺。 看到这玩意儿,练幽明脸上的表情为之一僵,就像做贼被发现了一样,立马老实下来,模样乖巧极了。 “好勒!” 等亲眼瞧着练幽明一番折腾穿好衣裳,在几个民兵的搭手下坐上了下山的马车,秦玉虎才大步来到那几间土屋前。 雪已经停了,风也散了。 不少穿着绿军装背着五六式的身影在周围来回巡视着。 秦玉虎抽着烟,蹲下身子,目光垂落,只见那覆着残雪的黑土地上,一字摆放着五具尸体。 杨排长也跟了来,越看越心惊,“秦场长,这些人的伤势有些古怪啊。” 能不古怪么,光那侏儒后背破开的拳洞,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特别是那留着山羊胡的羊倌,浑身骨头跟散架脱节的长虫没什么两样,死状简直邪乎到家了。 …… 山上的情况练幽明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躺在驴车上,身上裹着一床棉被,心思也已经飞到了天外。 依着守山老人那身惨烈的伤势,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 这一去,兴许还真就是后会无期。 至于山上的秘密,肯定也被带走了。 往后看守这个秘密的,大抵就是那个名叫杨双的少女。 到底是什么秘密啊? 蓦然,似是想到什么,练幽明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特别是内里的夹层。 直到发觉那两张锦帛还在,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路无话。 只说驴车晃晃悠悠,紧赶慢赶地来到了一个靠近县城的村屯里。 屯子叫靠山屯。 在村支书的带领下,练幽明被安排进了一个老村医的家里暂时养伤。 可哪想这一躺,竟足足躺了一个多月。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话一点都不假。 自从醒来之后,也不知道是被谢老三打伤的缘故,还是他强行催动“钓蟾劲”的问题,身子骨委实虚弱的厉害,连院子都出不去,只被冷风一吹,整个人立马气色全无,手脚都会不受控制的哆嗦。 原本壮实魁梧的身形,不到半拉月硬是瘦下去一大圈。 好在如今搬到了山下,沈青红隔三差五就会让秦玉虎送些做好的饭食过来。 但最让练幽明受不了的,是和他搭伙儿的那个老村医。 这人脾气还行,但就是熬煮的草药太他娘苦了,一天九副药,早中晚各三副,苦的练幽明甭管吃啥都一个味儿,就连喝水嗓子眼里都泛着苦味儿,简直苦的人生无可恋。 苦闷的疗养生活一直持续到了正月。 这天中午,练幽明坐在院子里,一面熬煮着自己的汤药,一面辨认着老村医晾晒的各类药材。 老村医姓刘,顶着颗光秃秃的大脑袋,说话还时常结巴,腰里挂着个药葫芦,戴着一副眼镜,除了能治人身上的毛病,屯子里的那些猪狗牛羊,各类牲畜但凡有毛病也都是此人出马。 说白了就是个乡下土郎中,啥都会一点,啥都不精通。 “小……小明啊,你知……知道今天俺给……给你配的啥汤么?”村医坐在太阳底下晾晒着自己发霉的医书。 练幽明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大柴胡汤么。” 村医嘿嘿一笑,“你……你小子真聪明。干……干脆伤好了以……以后在我这儿搭……搭手得了。我给……给书记说说也……也记你工分。” 这一段话说的,差点把练幽明急得旧伤发作,吐出口老血。 但对于这个提议他倒是很有想法。 自从林场出了事情,他们这些知青就暂时被放到了一些村屯里。而分到靠山屯的,除了练幽明自己,还有其他四名知青。 四个人里,只有一位女知青练幽明有点印象,其他三个压根不熟悉。而且工作也都枯燥乏味,不是照看屯子里的骡马,就是手里拎着个破锣蹲守那些牛羊牲畜,防止野兽下山。 再者,距离开春回林场还得三两月呢,练幽明可不想那样枯燥乏味的熬着。 他已经躺了一个多月了,再躺下去感觉人都快废了。 还有就是,对于一些人体内气的调节,以及人身经络他正好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这可是个学习的好机会,正愁无人解惑呢。 “好,都听您的。” 练幽明回应的同时,已把火候差不多的汤药倒进了碗里。 只晾了一小会儿,便仰头一饮而尽。 正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 待到轰鸣声逼近,秦玉虎已是骑着他那挎斗摩托车停在了门口。车上除了放着一个大号的邮包,还坐着一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子。 看到秦玉虎的瞬间,练幽明面上一喜,正要招呼,可当他目光扫过那名女子,眼神立时生变。 好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练幽明眸光一烁,只见那女子气息平缓绵长,若有若无,好似没有呼吸一般,与秦玉虎呵气成霜截然不同。 “秦叔,你咋来了?” 秦玉虎把那包东西拎了进来,“这是你爸妈给你寄的东西,除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吃的。另外,秀秀明天放假回来,你沈姨喊你过去吃饭。” 说着说着,秦玉虎又看向了身旁的女子,“这位是从首都来的宫小姐。” 顿了顿,秦玉虎又补充道:“是‘八卦门’的传人。” “八卦门?” 练幽明心神为之一振,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记得那个羊倌死之前,守山老人好像就说过对方是什么八卦门的人。 青年女子马尾高束,内衬一件褐色立领毛衣,外面是一件灰白色的棉大衣,这身打扮或许在四九城足够暖和,但放在塔河可就有些单薄了,而且脑袋上也都没什么保暖的物件,偏偏神色如常,似是不觉得冷。 练幽明可还记得他坐那摩托车,差点被冻成个孙子。 这人的内家功夫怕是已到了一种极为精深的境地。 女子的眉眼轻淡如烟,一双秀手自然而然地垂在身旁,轻声道:“我叫宫无二,方便的话,能否询问你一些事情?” 宫无二? 好奇怪的名字。 练幽明看看秦玉虎,再看看面前的女子,点头道:“你想问些什么?” 宫无二神色如常,轻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守山老人姓甚名谁?” 听到这话,练幽明心绪微动,莫非这人是想找守山老人寻仇?还是为了调查林场的事情而来? 哪想他念头一动,面前的女子忽然取出一个青花色的小瓷瓶,“你是被内劲所伤,不光需要药石调理,还得辅以外用的伤药。这里面是三颗六十年的老药,只需用烈酒化开,每晚以掌心蘸取一些,在伤处推揉半个小时,三五天后,就能化去内劲留下的瘀伤。” 练幽明眼神闪烁,稍一沉吟,却是不答反问地道:“杨班侯是谁?” 宫无二秀眉一掀,脸上只似挂起一口冷刃,眼中精光大放,但语气始终不改平和,“你确定那人叫杨班侯?” 练幽明摇摇头,“我只是无意中看见那个老人的屋里供奉着杨班侯的牌位。” 宫无二轻轻颔首,遂将药瓶递到了练幽明手里。 “多谢!” 说罢,竟转身就走,仿佛千里迢迢赶来就只为了问这一句话。 练幽明掂了掂药瓶,又冲着女子的背影喊道:“你还没说杨班侯是哪个呢?” 可话一出口,秦玉虎先是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斥道:“臭小子谁让你瞎咧咧了。这可是我特意求了以前的老领导才请来的人,就是为了医你的伤。” 这些时日,练幽明大鱼大肉吃了,各种补品也没落下,偏偏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气色始终不见好转,可把秦玉虎夫妻俩给愁死了。 宫无二若有所思地看向院中的少年,温和道:“倒也不是什么秘密。那杨班侯乃是太极宗师杨露禅的次子,昔年曾打遍京城无敌手。” 说罢,这人又望着秦玉虎,“秦先生,我想去山上看看。” 秦玉虎又狠狠瞪了眼练幽明,“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的读书,少想些有的没的。” 不一会儿,望着秦玉虎载着宫无二远去,练幽明才看向手里的那瓶药。 刘大脑袋这时突然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道:“快让我瞅瞅。这六十年份的老药可是好东西,都是由以前那些武门中人秘传的药方配制而成,被蜡封过后,放置的时间越长,药效便越惊人。六十年啊,一个甲子,就四九城那些传承两三百年的大药堂都不一定有。” 练幽明狐疑道:“有这么玄乎?” 村医拉着他的手,忙往屋里钻,“玄不玄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练幽明一面走着,一面又扭头看向秦玉虎他们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这江湖梦刚做上,居然就他么醒了。 16、暗室,石刻 隔天,秦玉虎早早地就把练幽明接走了。 反正现在眼瞅着都快过年了,屯子里除了准备冬捕也没什么事情要忙的,再说了就练幽明现在这副身子骨,下地都费劲儿,哪敢有什么指望。 而且考虑到知青下乡是临时决定,这些接收知青的村屯基本上都得了一些物资上的补助。至于什么物资,就是守山老人喂养的那些老母鸡,还有几头大肥猪。 所以练幽明去请假的时候,村支书十分爽快的给了十天的假,还说实在不够赶在冬捕前回来也行。 岁末寒冬,漫长且又残酷,塔河的天亮得越来越晚,就连升起的太阳也多是挂在南边的地平线上,散出得暖意少的可怜。 白茫茫的霜雪没等化去,就又冻上了,呼啸的西北风裹着冷霜,刮起来像是冰雪凝结的精灵,在天地间盘旋飞舞。 秦玉虎这次没骑他那翻斗摩托车,而是弄了一驾骡车。 练幽明好奇之余问了一嘴,才知道因为轮胎打滑,加上路面又结了冰,秦玉虎昨天回城的时候给摔了。 车子坏没坏的练幽明倒不关心,见自己老叔人没事才把提起来的心又咽回了肚子。 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坐在骡车上,双手揣袖,缩着脖子,埋着头,两腿悬空搭着,像是个回娘家的小媳妇。 “叔,那个姓宫的走了?” “啥姓宫的,你小子又胡咧咧,你知道人是干啥的不,照着那些戏文故事里讲的,人就是大内高手……走倒是没走,还搁山上待着呢。” 秦玉虎侧坐在车辕上,也捂得厚厚的一层,棉裤,棉靴,棉帽,手上还有一双厚实的鹿皮手套,一张嘴那围巾下面登时溜出一团白汽,跟烧水壶漏了似的。 练幽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也不再多问。 赶上了过年前的最后一个月,尽管冷得吓人,但也压不住喜庆。 街面人来人往,都裹成了粽子,露着笑脸,四处走走看看,忙着置办年货。 秦玉虎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带着练幽明来到了火车站。 年关将近,游子归家。 等候了约莫四十来分钟,就在秦玉虎和练幽明左瞧右看的时候,出站的人堆里,一个戴着棉帽,穿着貂皮大袄的身影突然蹑手蹑脚地绕到两人身后,冷不丁大吼了一声,“爸!” 然后在“咯咯”的笑声中把围巾一揭,露出了一张圆圆的肉呼呼的脸蛋,虽说有点显胖,但绝不难看,大眼睛,高鼻梁,面颊白皙,不但有种说不出的明艳大气,性子还活泼的不行。 这大胖丫头便是秦玉虎和沈青红的闺女,叫秦红秀,在哈市的林业学院读书。 秦红秀性格爽朗,伸手一揽,搂住了练幽明的肩膀,然后用一种极为严肃也十分认真地口吻说道:“又见面了,达瓦里希。” 练幽明清了清嗓子,也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同志们,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胜利,还有一条是死亡,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哎呦!” 然后,两人就被秦玉虎照着脑门各赏了一个脑瓜崩。 呲牙咧嘴中,秦红秀坐上了骡车,又把身上的挎包递给了练幽明,“喏,给你带的书,这都是我找同学拿的。除了一些常见的复习资料我还找了两本外语读物,一本俄文,一本英文,等有空了就教你。” 接到了闺女,秦玉虎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牵着缰绳,挥着鞭子,在一声声赶骡的吆喝中消失在了晨光里。 …… 山上的林场中。 接管的士兵已经走了。 一间间木屋也被大雪压住了门户,远远瞧着像是一个个雪包,除了空荡冷清,就只有呜嗷乱刮的风声。 可就在这死寂无人的冰天雪地里,一名年轻女子却盘坐在一个三四人合抱的粗壮木桩上,唇齿轻启,喉舌颤动,吞吐着气息。 “嗷!” 胸腹起伏间,宫无二喉间竟隐有龙吟声起,旋即仰头睁眼,气息急吐,一缕白气霎时犹若龙腾飞天,直直升空射出三四米高,方才散于无形。 一番吐纳过后,只见宫无二的身上看似没什么异样,然木桩周围的积雪居然融化出半米开外,露出了底下的土壤,远远瞧着只似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滴下了一点墨迹。 宫无二长身而起,然后走进了守山老人居住的那几间土屋。 土屋拢共有六间,除了养猪喂鸡的三间,还有三间。一间是打坐休息的静室,一间是练功用的房间,至于最后一间,空无一物,未有窗户,却嵌满了一块块青灰色的地砖。 看到这最后一间土屋,宫无二步伐一住,没有任何多余的打量目光就已经落在了满地的青砖上。 这些地砖虽显古旧但并不罕见,大抵是一些旧坟旧墓的坟砖,被拆过之后重新利用了一遍。 稍一沉吟,遂见宫无二双脚挪动,看似漫无目的,但等转了一圈,走到土屋的一角角落时,足尖猛的下压,原本严丝合缝的青砖轰然塌下去一片,露出了底下的一个暗道。 眸光一烁,没有过多犹豫,宫无二转身从外面拎来一盏油灯,一点点摸索着走了下去。 灯光照处,却见有一条青砖铺成的台阶,延伸往下。 走出一截,发现没有什么陷阱机关,宫无二缓提了一口气,脚下步伐陡然变快,只似化作一道急影。 直到深入了四五十步,她眼前的视野方才豁然开阔。 “呼!” 身后冷风徐徐,宫无二拎着油灯,闪烁的目光凝望着眼前的一切,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下面居然别有洞天,藏着一处墓穴。 但这处古墓俨然已经被人重塑了一遍,并没有多少腐味儿,也不见棺椁枯骨,更像是被人刻意改造成了一间暗室,尽管阴暗,但许多残留的痕迹却在无形中显露出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而在暗室的最深处,横放着一张石床。 宫无二将墙上的火把逐一点燃,缓缓走了过去。 不光有床,这里面竟然还摆着椅凳,地上还放着几个蒲团,但都落满了厚厚的尘灰,仿佛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可宫无二却留意到,石床上的灰尘很浅很薄,像是刚刚积下的一般,显然在不久以前这床上还躺过人。 她伸出纤秀的左手,用指肚摩挲着石床的表面,好似在找寻着什么。 可惜一番摸索后全无半点收获。 正四下打量间,宫无二突然将视线停留在了石床一侧的墙壁上。 这一面是个石墙,并非青砖堆砌,上面似是涂了一层青灰色的墙灰,看似普通,但在宫无二的眼里却有些不同寻常。 正当她犹疑观望之际,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轻笑。 “这有什么看头?莫非真东西藏在了底下?” 来人背负双手,步步行进,可就在看见那面墙壁之后,脚下步伐陡然加快。 昏暗的空间内,疾风呼啸,火光摇曳,但见一只拳头在灯火的映照下好似铜铸铁打的一般,势如离弦之箭,照着那面墙壁狠狠砸下。 “砰!” “砰!” “砰!” 定睛再看,墙壁上已多出三个拳印。 而在石床的另一端,正有一条矫若猿猴的身影凌空翻落,站的笔直。 来者是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身形瘦削,双肩却宽,脸色蜡黄,神情更是有些木讷,然那一双眼睛却透着股子灵动。这人不笑时还好,只咧嘴一笑,竟好似换了个模样,恶相毕露,眼中戾气充盈,仿若化作一尊山魈恶鬼,尽显狰狞。 薛恨。 但无论是宫无二还是薛恨,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没有在彼此的身上,而是眨也不眨地紧盯着眼前的墙壁。 只因三拳落定的刹那,石壁上的墙灰便已迅速龟裂,然后纷纷坠落,显露出了底下的东西。 令二人大为意外的是,墙灰之下,竟留有一幅石刻。 随着一枚枚字迹逐一显现,那赫然是一首诗。 “我有屋三椽,住在灵源。无遮四壁任萧然,万象森罗为斗拱,瓦盖青天。无漏得多年,结就因缘。修成功行满三千,降得火龙伏得虎,陆路神仙。” “陆路神仙?” 薛恨眸光随字游走,直到看见最后几句,尤其是那“陆路神仙”四字,一张脸顷刻间显露出痴狂的神态,眼神也愈发凶厉,如疯如魔。 “吕洞宾的诗。” “嗯?” “还有?” 宫无二却留意到石刻末尾还有两字。 “庐山?” 这两字瞧着极为突兀,笔锋走势似断未断,将尽未尽,好像尚有未了之言。 薛恨也看见了那两个字,晦暗双眼悄然一亮。 “有意思。吕洞宾?庐山?” 但很快,就见薛恨背着双手,歪过头,缓缓看向一旁的宫无二,随着他脸上的火光扭曲变化,转瞬竟又恢复了那张木讷的面孔,“你虽为‘八卦门’的年轻翘楚之一,但却甘愿为他人驱使,且身入庙堂,已非纯粹的武人……换你的那个兄弟来吧。” 明明语气平淡,却是暗藏森然杀机。 宫无二神情平淡,“此言不对。如今世道已换,哪儿来的庙堂?你身在此间,心却在乱世,不但乱杀无辜,还欲要与天下群雄争锋,已属邪魔一流,眼下回头,为时未晚。” 薛恨同样语气无波地道:“你的心已被规矩所束缚,如何见天地啊?回你那一亩三分地去吧。” 话不投机,已无需多说。 宫无二双眼微阖,凤眸低垂,双手十指悄然一拢,好似牛舌。 薛恨却是幽幽一叹,“甲子以前,这江湖何等精彩,群雄辈出,豪杰并起,更有无双强人横行南北。可惜,我却迟来了几十年,好在……嘿嘿……武道未绝,江湖未远,更叫我发现了一桩惊天隐秘。或许,真能与那前人一较高低,踏破武道的至高之境。” 宫无二淡淡道:“看来你已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黑了。” 薛恨轻声道:“谁对谁错,还言之尚早。” 宫无二眼皮一颤,“正要领教!” 薛恨戏谑道:“好说。” 话音方落,两道身影齐齐动作,身形横移,快如电闪。 忽有风来,四面灯火转瞬俱灭,昏暗的空间内,已然拳掌交锋,杀机四起。 …… …… 塔河县。 回去的时候,天空又纷纷扬扬落起了雪花。 秦玉虎把骡车赶到供销社前,给二人叮嘱了几句,自己则是去了国营饭馆。 现在天寒地冻的,沈青红又怀有身孕,自然不方便下厨,吃的东西全都在饭馆订好了,只需要拿回去热一下就行。 看着秦玉虎远去的背影,练幽明跳下了骡车。 之前在林场的时候他已经攒了二三十块,加上来时带的私房钱,差不多有个一百四十块,再有昨天那个邮包里父母还寄了一百块。 想到这些天一直劳烦秦玉虎照顾,练幽明便让秦红秀守着骡车,自己钻进了供销社。 只把棉布帘子一掀,一股暖气登时就裹了来。 练幽明走到柜台前,目光先是扫过琳琅满目的各类吃食,然后是一些上等的皮货。 让他意外的是,这里还有不少山货,像什么野参、灵芝居然都能看见,就是品相差了点,但也足够令他为之欣喜了。 这倒是省事了,可以尝试一下锦帛上的那些食谱。 要是能把五气补足了,打下根基,便能修习那门“三阴地煞劲”,连同“钓蟾功”也能兼之,甚至还可以琢磨一下金钟罩。 女售货员四五十的岁数,斜倚着柜台,嗑着瓜子,见练幽明一直转悠,忍不住说道:“老弟,别光转悠啊,瞧上啥了?” 练幽明问,“这些野参都怎么卖的?” 售货员抬了抬下巴,“这都是从那些走山人手里收来的,品相不好,价钱自然就便宜,就你面前那几根,六百一斤。” 练幽明闻言眼神一亮,这价钱还真是……出人意料。 见练幽明一直杵在那儿,售货员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别浪费时间啊。” 练幽明只是笑了笑,随后把目光落在了柜台的角落里,那里放着两块手表,“我想拿一块手表,还有两瓶茅台,再给我取两双麂子皮的棉靴,手套也要两双,还有那个蛤蜊油拿两盒。” 售货员顿时来了精神,“俺们这儿手表可以不要票,上海牌的,八十块。茅台没票九块钱一瓶,有票七块一瓶,至于棉靴手套四双总共是五块五,蛤蜊油……” 说着,售货员从柜台里取出两个灰扑扑的贝壳,这是文蛤的壳,里面便是这个时代的护手霜。 “七分五一盒,两盒收你一毛五。” 眼见练幽明真就在掏钱,售货员又推荐道:“俺们这儿还有麦乳精呢,小伙子你要不要来一罐?” 练幽明摇了摇头,这东西他之前买过,差点没把自己腻死,又甜又腻,基本上都留给弟弟妹妹兑水喝了。 转身又买了点糖果花生,他才结了账走出供销社。 刚一出去,秦玉虎也刚好回来,看到练幽明拎出来一堆东西,脸色顿时一黑,尤其是看见那块手表,瞬间独眼大张,吓死个人。 “你爸妈给你寄的那点钱都是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谁让你乱花的,赶紧回去给老子退了,我可不差你那点吃的。” 说完,这人就开始去抽腰间的皮带,任凭秦红秀怎么拉都拉不住。 看到这和自己老爹一模一样的动作,练幽明连忙解释道:“别啊,这些东西都是我拿自己挣的钱买的,我爹妈寄的钱还在这儿呢。” 他赶忙把父母寄的一百块拿了出来。 看到钱还在,秦玉虎的脸色方才好转不少,但语气还是有些不痛快,“就算你自己挣的也不能这么乱花,赶紧去退了。” 练幽明翻了个白眼,“好啊,秦叔你既然要这么生分我可就回屯子了。再说了,又不是买给你的,我是送我沈姨的,我妈和我沈姨亲如姐妹,来的时候还让我孝顺一下呢,我买点东西咋啦?” 他们这两家人有些奇怪,起初是父辈亲如兄弟,然后就是练幽明他妈和沈青红渐渐熟络,最后也处得跟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似的,所以练幽明干脆管秦玉虎叫叔,管沈青红叫姨,各叫各的。 秦玉虎听的一时语塞。 练幽明嘿嘿一笑,“哎呀,别杵着了,快回去吧,我都快冻死了。” 秦玉虎憋了半天,冷哼一声,最后只得无奈骂道:“臭小子,就这一回啊,可不准有下次,不然我非得揍你。” 练幽明应付似的不住点头,重新坐上了骡车,“赶紧把皮带串回去吧,咋和我爹一个德行,一言不合先抽皮带。” 秦红秀抱着一堆吃的,乐的前仰后合。 …… 头顶飘雪正浓,渐渐淹没了三人的身影。 17、大冬捕,燕灵筠 在东北,尤其是水域资源丰富的地区,每年年关前后的冬捕都是头等大事,通常情况下一般会持续两到三个月。 在这个物资贫乏的年代,且又是食物短缺的残酷寒冬,一场盛大的冬捕既可以通过捕获大量鱼类来解决饥荒问题,还能调动人民积极向上的热情,所以尤为隆重。 而塔河东邻呼玛县,西接漠河,与老毛子只隔着一条黑龙江,水域资源尤为丰富,自然也不例外。本着共产共享的原则,由附近几个农场、村屯以及渔场的场长村长共同牵头,再由区里的委员会组织,各方协作参与,只在正月前后便已经开始筹划渔猎了。 既然隆重,那肯定就热闹。 不少远一点的农场村屯往往一大早,便赶着一排骡车驴车,拉着各家生产大队的青壮和下乡插队的知青,高喊着不畏严寒的口号,顶风冒雪的进了城,既是为了置办年货,也为了挑选河段去凿冬捕的冰窟窿。 秦玉虎身为林场的场长,天还没亮就全副武装的出了门。 看到老叔起了大早,练幽明才算是解脱般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昨晚他俩挤在一张床上,那呼噜打的,就和进了敌人的轰炸区没什么两样,轰隆隆震天响,练幽明都不知道沈青红母女俩这些年咋熬过来的。 可刚蒙着头睡了没一会儿,练幽明就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掀了。 得亏这边天冷,他睡觉穿着棉裤毛衣,但看着床边的秦红秀还是一阵头大,“你咋这么虎啊?这是能乱揭的么?” 秦红秀满不在乎地道:“这有啥,又不是没见过你光屁股的时候。” 练幽明脸一黑,“那会儿我才五六岁。” “得了吧,姐有心上人。” 秦红秀翻了白眼,然后炫耀似的亮了亮手腕上的手表。 这是昨晚练幽明送给沈青红的,可没等他沈姨捂热乎,就被这大胖丫头死缠硬磨的要了去。 “还睡呢?我妈说让咱们去邮电局给赵姨和练叔叔打个电话,快过年了你都不想家么?” 听到这话,练幽明也没了赖床的心思,手脚麻利的穿好衣裳,又洗漱完毕,才在沈青红的叮嘱中出了门。 练幽明骑着自行车,沈青红坐在后面,在邻里四面溢散的烟火气中,在欢笑嬉闹中,冲着邮电局赶去。 如今不同于后世,打电话相当不容易。靠山屯倒是也有一部手摇的电话,但也局限于一定范围,想要打到外省还得去邮电所。 年关将近,街面上热闹的紧,湛蓝的天空下,多是一排排土坯房以及砖瓦房,唯二的两栋大楼鹤立鸡群般在冷风里孤零零的杵着。 两人边玩边赶,路上还吃了一顿早饭,等赶到邮政大楼的时候,才见全是排队等待的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想给家里打电话的知青。 轮到练幽明的时候,已经排到五十六号了。 巧的是,吴奎也在人堆里,看见练幽明以后立马凑了上来。 一个多月不见,这人变得又黑又瘦,脸颊被冻得通红,性子也活泛了不少,想是在塔河待的久了,说话也带点东北口音,抱怨自己在另一个村子里天天喂牲口,就连睡觉都在圈里。 练幽明听的好笑,介绍了一下秦红秀,又从兜里捏了一把炒瓜子塞过去。 三人就这么凑在一块儿,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等着叫号。 可聊着聊着,练幽明眼神一瞟,就见那电话厅里走出个女知青,哭丧着脸,抹着泪,也不说话,转身又默默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原来这长途电话不光得人工转接,碰上信号不好还不一定打得通,得重新排队叫号。 练幽明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对方把围脖揭下,气呼呼的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包,配上那腮帮子鼓鼓的吃相,他瞬间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来的路上,那个满脸焦灰偷吃烤玉米的女知青嘛。 吴奎探着脑袋朝女知青询问道:“灵筠,又没打通啊?” 女知青抬头瞧来,然后丧气地摇了摇头,“没。” 练幽明问,“你认识人家?” 吴奎眉飞色舞地道:“一个屯子的,和咱们一样也是暂时下山避冬的。广西梧州人,别看像个闷葫芦,却是地地道道中医世家的传人,特别是治病,会的可多了,是我们屯子的宝贝疙瘩。” 练幽明扬了扬眉,“中医世家?很厉害么?” “可厉害了。”吴奎不住点头,“屯子里那个土郎中都看不了的病,这姑娘全都能治,而且针灸尤其厉害,不光人美心善,还聪明,就是喜欢吃东西。” 练幽明突然小声提醒道:“快,口水流出来了,赶紧擦擦。” 吴奎闻言下意识就去抹嘴,可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去你的。” 吴奎忽然又叹道:“就是这人运气不好,昨天就来排队了,排了九趟,结果一次都没打通,最后还是邮电所关了门才回去。” 秦红秀也有些同情的附和道:“那确实倒霉,家在南边,人在北边,这隔得也忒远了。” 吴奎“嗯”了一声,“问她为啥跑这么远来插队,你猜人咋说?说是信了一句话,叫啥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瞧瞧人家这觉悟。” 练幽明表情古怪,看着女知青可怜巴巴的模样,既觉得好笑,又有些佩服。一个小姑娘能不远千山万水从广西过来东北这旮瘩插队,着实不一般。还是中医世家,现在但凡有一技之长的,哪个不是盼着能招工回城,捧铁饭碗,但这人…… “咦,中医世家?那应该熟悉人体的各处经络和筋肉吧。” 他忽然心思一动,暗暗盘算了起来。 凑巧的是,那女知青也不住往这边偷瞄,起初还满眼困惑,可没一会儿一对大眼睛突地一亮,好像也认出了练幽明。 “俺叫燕灵筠,同学,你叫啥名啊?” 正想着,练幽明就听身旁有人开腔,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把他听的一愣一愣的。 扭头一看,正是那女知青。 “你不说她是广西人么?这口音咋还变了呢?”练幽明下意识看向吴奎。 哪想那女知青闻言耳朵一红,有些中气不足地道:“广西人咋了?广西人就不能说东北话了?俺觉得这种口音很可爱。” 练幽明仔细打量起了对方,发现这姑娘的个头可真不低,少说一米七以上,往那一杵,连吴奎都要矮上半头。 “你俩认识啊?”这下轮到吴奎傻眼了。 练幽明道:“能不认识么,坐一趟车来的。” “四十二号。” 正这时,电话厅里有人叫到了吴奎的号码。 这小子立马兴高采烈地跑了进去。 “同学你好,我叫练幽明。” 练幽明笑眯眯地应了一句,正想再说,不料面前的女知青突然语出惊人地道:“你受伤了。” 练幽明双眼微凝,“你怎么知道?” 自称是“燕灵筠”的女知青戴着顶狗皮帽,围着貂皮围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就是性子有些怯懦腼腆,小心翼翼地道:“你气息浅短,气色不佳,脚步虚浮,分明是受了内伤,还伤到了心肺。但你身上还弥留着一股十分奇怪的药味儿,应当是用了某种老药。” 这人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越埋越低。 练幽明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老药你都知道?” 他前天晚上和昨晚依着宫无二的法子,把那老药用烈酒化开,在胸口推揉过以后,气色确实肉眼可见的恢复不少。 燕灵筠面露迟疑之色,许久才轻声道:“我以前在一本医书里看见过一张老药的药方,偷偷配制过。” “嗯?你还会配制老药?” 好家伙,这话听的,练幽明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燕灵筠似是被吓到了,忙往秦红秀的身后缩。 秦红秀在边上正听的五迷三道的,见小姑娘往自己身后躲,下意识就跟老母鸡护鸡雏一样,双臂一张,冲着练幽明嚷道:“咋的?你这眼神是要吃人啊?” 燕灵筠探着脑袋,小声道:“我配过几次,但缺了两味主药,所以药效都很奇怪。我来东北也不是为了吃的,就是想着找找看,听说这边的山里有许多稀有的药草。” 秦红秀都听懵了,“什么药草老药的,你俩这是要炼丹呐?听姐一句劝,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练幽明忙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绪,好一会儿才放缓了语气,温言道:“同学,那张药方还在么?” 燕灵筠摇摇头,“都被烧了。” 练幽明顿时沉默了下来。 可就在他心里连连叹息的时候,哪想小姑娘话峰一改,“可我都记着呢。” 练幽明眼角抽搐,好一会儿才问道:“那老药不是说放的越久,药效才越好么?刚配出来的能有什么效果。” 少女却听的直摇头,“并非完全如此。这些老药往往只传药方,很多配药的人或许连药理都不通,加上前人口口相传,自然也就信以为真了。有的老药可能在刚配制出来那会儿还具有一定毒性,多年放置便是为了稀释毒性催发药性。但现在可是新时代了,我研究过西医的法子,可以通过牺牲一小部分药力彻底祛除毒性。” 练幽明越听表情越是古怪,敢情这是个中西结合的邪修啊。 燕灵筠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那些老药看似珍贵,但往往需得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的放置珍藏才能取用。要是我配药,虽然会损失一小部分药力,但却没有时间的限制。” 练幽明若有所思,正想再问两句,就见不远处跑来一个喘大气的女知青。 “灵筠,快,你哥看你来了,支书让你赶紧回村呢。” “我是在青山林场插队的,你要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来找我。” 得知家里人找了来,燕灵筠匆匆忙忙留下一句话,扭头就往回跑。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练幽明目光灼灼。 吴奎没说错,这还真是个宝贝疙瘩。 要是让宫无二那些存在知道有人能配制老药,还没有时间限制,不知道会不会抢破头。 那老药的药效他可是已经体验过了,别说他的伤,就连秦玉虎尝试了一遍,身上的一些旧伤也有改善,药效着实神异非常。 居然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也不知是天真还是无知。 但一想到吴奎说对方是为了吃的才来东北插队,显然也是这小姑娘故意找的借口。 “啧,看样子这是在引我上钩呢,有事相求?” 秦红秀这时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咋,这就瞧上人家了?” 练幽明撇了撇嘴,“得了吧,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居然背着秦叔他们谈恋爱,到时候别指望我能拦着。” 邮电所里,吴奎已经打完电话,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诶,她咋走了?不打电话了?” 只说三人又经过了一番短暂的闲聊,电话厅里总算叫到了五十六号。 饶是练幽明两世为人,可等拿起电话,听着父母的声音从另一头响起,也还是红了眼眶。 二老想是小跑着到街道办的,微微气喘,还有妹妹弟弟叫嚷的声音。 没有多余的闲聊,只有父母那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一通电话下来,练幽明光顾着“嗯”了,压根说不上话。 好不容易张开嘴,他刚想说两句,就听电话那头的母亲语速飞快地道:“家里一切都好,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记得吃点好的,有事儿找你秦叔,马上两分钟了,超了一秒就得按三分钟算,妈就不说了,挂了啊。” 练幽明张了张嘴,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挂断提示音苦笑不已。 不多不少,刚好两分钟,两元四角钱。 出了电话厅,练幽明又和吴奎告别,骑着自行车,载着秦红秀在塔河转悠了两圈。 冰封的河面上,已经有人在凿着冬捕的窟窿,还有不少零零散散的人拽着一条条晶莹的吊线,从一些小窟窿里拖着渔网,绷紧的十指远远瞧着又红又肿,就和胡萝卜一样。 远处还有叮叮咚咚的鼓声。 …… 转眼,又去几天。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 想是冬捕在即,秦玉虎忙着操持事务,就没有睡在家里,练幽明罕见的清净一回。 窗外月华如银,普照大地。 就着月光,练幽明倒了一杯茅台酒,又从青花小瓶里取出一枚老药。 不像是那些圆圆的丹药,这老药就好像一颗晒干的龙眼肉,表面凹凸不平,皱皱巴巴,外面则是封着一层蜡。 等把酒液搁在床上烘热了,练幽明便将老药放了进去。 随着蜡封融化,一股难以形容的药味儿立时顺着酒香飘散开来,连同杯里的酒水也变成了红褐色。 练幽明心觉可惜,这是最后一颗了。 这些天他除了和秦红秀在外面疯玩,多余的时间还是在沈青红的看管下读书,心思也渐渐平静下来,安定下来。 至于他身上的伤势也在老药的治疗下日益改善,气色焕然一新。 盘坐在月光下,练幽明赤裸着上身,手心一搓,已沾着酒液,按向了胸口。 之前被谢老三踹了一脚,本以为只是随意一击,哪想居然还有内劲一说,留下的瘀伤都在皮肉下面,肉眼压根看不到。 “这老东西,迟早有天我非得把仇报了不可。” 练幽明恨得是牙痒痒。 他掌心悄然运劲,缓缓推揉着药酒,劲力过处,胸口先是一阵冰凉,旋即又化作一片火热。只要精气神一恢复,再等到开春,地气上升,山里回暖,就该准备那些食补的食谱了。 不过在此之前,练幽明感觉自己还是得去找一找那个燕灵筠。 这人既然是中医世家,那食谱上的一些奇珍异草对方说不定认识,只要把食谱摸透了,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既无人为我引路,那我就自己来……” 18、噩耗,恶气 “收网啦!” “拉!” “起鱼喽!” “嘿呦!” “脚下千万别打滑!” “稳得住!” 三九寒冬,随着鱼把头的一声声吆喝,那冰封的河面上顿时传来震天的呼喊,仿佛千军冲阵,声势浩大,边上还有咚咚鼓声,更有人加油鼓劲,场面热闹非凡。 等到冬捕的渔网被众人合力拽出来,望着满满的鱼货,所有人全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练幽明也挤在人群中,手里拎着一尾大鱼,沉浸在欢庆的氛围中。 他的假期已经结束,等会儿分完鱼就要跟着靠山屯的村民们一道回去了。 秦玉虎挤在人堆里,面上也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至于秦红秀却是因为要在家里照看怀有身孕的沈青红,没机会出来凑热闹。 一筐筐鱼货被众人抬到了岸边的骡车上。 练幽明忙得手脚发酸,但却乐此不疲,痛苦并快乐着。 身旁的秦玉虎亦是喘着粗气,就连手掌被渔网割出几条血口也都浑然不觉。 但就在他们忙得不可交的时候,一名戴着眼镜穿着人民装的中年男人突然快步来到秦玉虎身边,神色严肃的小声道:“老秦,出事了,那位宫小姐失踪了。” 秦玉虎脸上的喜色立马收敛,“咋回事儿?” 那中年男人看了眼一旁的练幽明,忙将秦玉虎拉到边上,低声道:“有人举报,说几天前看见一个青年去了山上的林场,那人很像一个通缉犯,你说会不会……” 练幽明忙着装鱼,也没理会这边的状况,见秦玉虎匆忙远去,便随口问了一句,“秦叔,你干啥去?” 秦玉虎头也不回地道:“我有点事情要做,你先忙你的,不用等我了。” 瞧着秦玉虎离去的背影,练幽明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这人起早贪黑的不着家。 只在紧锣密鼓中,一直忙到晌午,练幽明才跟着村支书回了屯子。 回到靠山屯以后,他白天便开始跟着刘大脑袋辨认起了药草,帮忙晾晒、研磨。晚上则是照例琢磨着锦帕上的东西,特别是那些食谱,想着全部记下以后便将其一把火烧了,不然带在身上始终有些不方便。 而且练幽明还打算找时间去见一见那个名叫燕灵筠的女知青。 可就在回村的第三天,这天傍晚,练幽明正帮刘村医筛着药粉,就见两个靠山屯的老猎手背着土枪走了进来说要拿几贴膏药。 见二人浑身上下覆霜盖雪,须发上更是挂着一串冰溜子,活脱脱的像两个雪人,练幽明忍不住笑问了一嘴,“这么冷的天你们咋还进山?” 两人想是被冻迷糊了,一面凑着火炉搓着手,一面随口回应道:“还不是出了大事,咱们冬捕那天,青山林场的秦场长带人进了山,到现在都没出来,附近几个村子正帮忙搜山呢……嘶……冻死我们了……” 练幽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秦场长?” “是啊,那可是个大好人,前段时间不还来过咱们屯子。”两个老猎手也没发现练幽明的脸色越来越僵硬,拿过膏药,又从炉子上捏了几颗花生,“唉,这天寒地冻的,能让几个村屯一起搜山,十有八九是悬了。” 见练幽明一言不发,两人也都觉得奇怪,“咋?支书没告诉你?” 练幽明一瞬间只觉得嗓子眼像是堵着什么,哑声道:“他是因为什么进的山?” 其中一个叫王进的村民叹道:“听说也是进去找人,还带了家伙,哪想把自己搭进去了。” “找人?宫无二。” 练幽明的脑海中几乎瞬间便冒出了一个名字。 秦玉虎之前说过,那人在山上待着。 可为什么又带枪进山? 找人? 莫非是那个宫无二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秦玉虎生死未卜,练幽明一时间心乱如麻,双手都在发颤。 要知道他沈姨现在可是临盆在即,还有秦红秀…… 练幽明腾的起身,想也不想就往外走。 奈何刚一出门,就被人给堵住了。 村支书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正蹲在路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似是在守着回村的村民。可一瞅见练幽明红着眼睛正往外跑,立马嗖的就站了起来,忙招呼来几名屯子里的青壮,“快,快把他按住了!” 练幽明腿脚很快,一群人在后面紧追,直跑出两百多米,才被几名往回赶的村民给扑倒。 众人见状立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练幽明压在身下。 望着趴在地上还不住挣扎的少年,穿着羊皮裘的老支书叹了口气,“后生,别怪我,我知道你和秦场长关系匪浅,但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那山里头如今可冷的吓人,还都是老林子,连大兴安岭最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不敢进去,何况你一个毛头小子。” “我要进山!” 练幽明红着双眼,牙关紧咬,面颊筋络紧绷,奈何使尽浑身力气就是挣不开身上的那几只大手。 老支书摇摇头,“先把他捆了。郭闯和徐辉,你俩负责照看他,拉屎撒尿也得守着。” 边上另两个还不明所以的知青闻言忙点了点头。 一群人也不管练幽明如何叫喊,只把手脚一捆,便将其锁进了一间堆柴用的木屋里。 练幽明躺在草垛上,这会儿已是心弦紧绷,只觉体内似有一注热血不住上涌,眼睛红的像能渗出血来。 许久,他身子一软,无力的瘫在地上,心里更是把所有能求的神仙佛陀都求了一遍,最后,还有一个名字。 “宫无二。” 一想到这个名字,练幽明灵台倏清。 倘若秦玉虎进山真是为了找宫无二,那这人又遇到了怎样的危险? 能让宫无二这种内家高手也身处险境的,只能是同样的存在。 “山上又去人了?” 练幽明眸光微凝,几乎马上便联想到了守山老人守着的那个秘密。 那间土屋。 “呼!”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练幽明身子一挺,坐了起来。 不行。 他得去看看。 秦玉虎若是还活着也就罢了,可万一真要遭遇不测…… 练幽明眼神一狠,心中更是悄然升腾起一股恶气,“都他妈别想好过。” 正这时,木门被推开,就见一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这还是个熟人,正是在林场上和他一起分到枪的那个女知青,“同学,吃点东西吧,别和自己怄气。” 可瞧见练幽明一言不发,女知青也不离开,而是做起了思想工作,从历史哲学聊到了长征精神,然后又七拐八拐的转到了那些ge命先烈,抗战岁月,东拉西扯的一大堆。 练幽明此刻心急如焚哪听得进去这些,眼神斜斜一睨,狠狠瞪向对方,旋即就见少女眼眶一红,甩着两条辫子哭着跑了出去。 望着半掩的木门,练幽明忽然两腮一股,嘬嘴猛一吸气,随着胸腹间响起两声蟾鸣,他猛地鼓足了气力,双臂好似绞盘般互磨一拧,也不管手腕是否皮开肉绽,竟将那绳结生生的给崩开了。 双手脱困,练幽明右手只往后腰一摸,便抽出了一柄军刺,跟着飞快割开了脚上的麻绳。 如今天色渐晚,北风呼号,他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的便溜进了暮色中。 听着身后的惊呼,练幽明脚下步调越来越快,他体力本就远超同龄人,如今催动钓蟾功,更是停也不停,简直就和离弦之箭一般,很快就将身后的村民远远甩开。 “不要追来了。” 万幸的是今夜没有下雪。 练幽明凭着下山的记忆,沿着山道一路疾行。 靠山屯就在林场的山脚下,但望山跑死马,这连绵起伏的林海大山看着近,可真想上去,却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练幽明也顾不得太多,救人如救火,提着一口气,拼了命的就往山上冲。 虽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好在开了路,不至于迷失方向。 只这一番疾行,练幽明足足跑了一个多小时,双腿几近麻木,心肺好似都快炸了。 可望着近在眼前的大山,他还是喜上眉梢,沿着熟悉的山道钻了进去。 山上昏黑一片,微弱的月光透过那些老干虬枝、枯木断杈的缝隙,洒满林间。冷霜开始凝结,薄雪未化,彻骨的寒气正在悄然溢散。 练幽明穿行在光暗之间,脑海中调动着走山时的记忆,马不停蹄的赶往山上。 同时他也在认真思考,如果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能把宫无二这等大内高手逼入险境的,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鬼使神差的,练幽明竟是想起了一张恶鬼般的蜡黄面孔。 这个人,好像也在东北啊。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练幽明实在走不动了,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剧烈起伏的胸膛好似风箱一样不住抽搐。 可顾及到秦玉虎的安危,他喘了没几口,又往山上赶去。 那些搜山的人或许已经来过这里,但练幽明有理由相信,在那些土屋里,绝对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一定得亲眼看看才能死心。 终于。 练幽明上了山,又回到了林场。 他脚下停也不停,直奔守山老人的那几间土屋而去。 特别是最中间的那个。 练幽明记得之前那些人围杀守山老人的时候,似乎就是想要闯进这间屋子。 土屋空空荡荡,漆黑一片,除了满地的青砖,竟空无一物。 练幽明眉头紧皱,几乎不假思索地便把目光落在了地上,然后他一面疯狂喘息着,一面跺着脚走路,每一步落下都奋尽全力。 既然秘密是埋着的,那就肯定藏在地下。 硬是走了两圈,练幽明的眼神才倏然一变,然后挪开右脚,死死盯着那块下陷的青砖。 哪怕他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却在刚才感受到了。 这下面,赫然是空的。 “嘿!” 遂见练幽明双眼微眯,右手一翻,握紧军刺的同时狠狠跺了上去。 “哗啦!” 数块青砖好似一扇门户,齐齐下沉。 练幽明只觉身子急坠,待到稳住,已置身在一排石阶上。 身后冷风飕飕。 练幽明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然而,没走几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便迎面扑来。 练幽明脸色狂变,还感觉脚尖被什么绊了一下。 他气息内收,缓缓下蹲,一手握着三棱军刺作势前顶,一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 只一触及,练幽明的心便提了起来,这赫然是一具尸体,冰冷如铁,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而且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稍一摸索,他眼神闪烁,军刺已在黑暗中飞快一挑,左手再一抓,一把五六式冲锋枪已在手中。 不带半点犹豫,练幽明几乎习惯性地将三棱刺刀往外一翻,顶着枪管便装了上去,随后一抖枪身,刺刀登时直直弹起,与五六式合为一体。 而他身后入口处的青砖,已在缓缓恢复,重新合上。 看着那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通道,练幽明端着枪,以一种半蹲的姿势贴着墙朝着深处走去。 不用多想,这里必然经历了一番恶战,只是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活人,亦或是那宫无二与另一位神秘敌手还未退走。 而且练幽明已开始心绪不宁起来。 这把枪的主人即便不是秦玉虎,也肯定是与之同行的战士,如今命丧此处,秦玉虎又是否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练幽明实在不敢细想。 身后寒意阵阵,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他前进。 越往下,那挥之不去的血腥便愈发浓郁,像是一条盘旋的恶龙,不停刺激着练幽明胸腹中的那口恶气。 看来那些和秦玉虎一起来的人果然都死在了这里。 但练幽明心底的理性还是压住了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只等踏出最后一阶台阶,练幽明突然气息一住,盖因死寂空荡的黑暗中竟然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呼吸声。 有人还活着? 练幽明心下一喜,正要动作,但迈出半截的右脚又一点点收了回来。 不对劲儿。 这些人死在这里,那便说明他的猜测没错。 既然如此,这活着的人是谁? 如果是秦玉虎或是与之同行的人,那宫无二应该也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没有救人? 而这道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完全不似什么内家高手,那就不可能是那神秘人。 练幽明猝然心神狂震,因为他还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宫无二和那神秘人还在这里,并未离开,两者或许是陷入了某种僵持,就好像守山老人与那四位白莲教的妖人那般。 心念一动,练幽明已在考虑要不要后退。 只要能退出去,就能喊些帮手来,到时候但凡堵住入口,保准对方插翅难逃。 但听着那虚弱的呼吸声,万一是秦玉虎呢。 这人显然已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分秒必争,一定得救,死也要救。 然而,几在练幽明步入此间的同时,一股惨烈骇人的杀机已像是弦上利箭般牢牢锁定着他,隔空遥指,仿佛他一旦后退,便会万箭齐发,迎来自己生命得终结。 这股杀气,虽然无形,却令练幽明生出一种如坠冰窟的错觉,遍体生寒。 果然没走。 练幽明先是缓缓咽了口唾沫,旋即眼神一狠,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枪口一抬,只在一片死寂中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一响,子弹击落,瞬间点燃了地上的灯油。 火光顷刻蔓延开来,驱散了练幽明眼前的黑暗。 而在那火光中显现而出的,除了几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还有两道站着的身影。 一个是宫无二。 这人嘴角渗着一缕殷红血线,正朝着这边腾空跃来。 另一人是一名蜡黄脸的青年。 这人神情狰狞,貌若恶鬼,呲牙咧嘴仿若在笑,便在光暗变化间宛如化作一只人形山魈,双脚蹬地腾空而起,扑掠似飞,身藏黑暗,仿佛与那火光追逐,欲要一争先后。 快,太快。 练幽明只来得及瞥见一道急影自黑暗中暴射而出,再一转瞬,这人竟已在几步开外,像是带着一击必杀之心,猿臂伸展间右手五指猝然内勾,指尖过处,连那青砖都被带出数道抓痕,直扑而至。 好快,来的当真又急又凶,且无声无息。 练幽明脸色煞白,但眼神也阴狠了起来,他眼角余光已瞟见倒在地上的秦玉虎,生死不知。 “哒哒哒……” 杀机当面,火蛇吞吐。 “给我死!” 19、世道虽改,江湖未远 “哒哒哒!!!” 一刹那,随着枪管内的子弹倾泻而出。 弹壳坠地,火光亮眼。 练幽明的眼仁都蒙上了一层血色,他看清了这个人,看到了那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这尊神秘高手,果然就是那个形意门的叛徒。 几在同时,青年也看清了练幽明的脸,但这人却仿佛没有半点印象,好似杀心一动,心中便容不得他物,招起招落,定要见个生死。 须臾转瞬间,此人眼中恶气升腾,杀气更甚,双手连连变招,翻转扣拿,一时间练幽明只觉眼前爪影重重,难辨虚实。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爪影迷眼在前,这青年又借着腾挪纵跳之势,身形左右变幻,上跳下扑,在那墙壁上蹬走借力,竟身如鬼魅般规避着迎面射来的子弹。 快。 太快了。 练幽明双眼大睁,食指死死压着扳机,他明明是朝着对方胸口瞄准的,可射出的子弹却全都诡异非常的尽数落空,一股脑宣泄在墙壁上,在对方的身后溅出一连串火花。 就好像这人能未卜先知,可以预见子弹的落点一般。 练幽明额头见汗,直到那人越来越近,面目尽数在火光下显现,他才骇然发觉,原来青年一直盯着他握枪的右手。 不。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看他右手的手腕。 练幽明心念急转,马上便明白过来。他每每调转枪口前,手腕都会先动,这人难倒是通过那些细微变化来预判枪口弹道的落点? 从他动念到调转枪口几乎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对方居然还能通过观察先行做出反应。 练幽明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怖,好似验证般的把手腕往右轻一偏转。这个动作很细微,在常人眼里简直就跟没有变化一般,可就是这么一个细微到几乎不起眼的动作,几在他动念的瞬间,对方就已经做出了反应,蹭着自枪口射出的子弹闪到了一旁。 几步距离,远远瞧着,就如同冲锋枪的子弹在追赶青年一般。 可偏偏就是差了那么几寸。 练幽明还发现了,两人离得越近,对方好像越是游刃有余,适才离得尚远,反而有几次被子弹擦伤,险之又险。 来了。 一切发生的极快。 练幽明的心思快如电闪,念起念落,不过眨眼,而他眼前已有一只好似精刚铸就的右手,正从那激射的枪火中穿行而至,携无穷杀机,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扣来。 他妈的。 练幽明在短暂的震骇过后,心底反倒涌起一股惊怒。 这是把想把我当路边的野草一样拔了? “咔!” 也在此时,吞吐的火蛇戛然而止。 子弹用尽了。 练幽明牙关紧咬,双手因紧张而变得筋骨毕露,看着对方那副在火光下时明时暗的狰狞恶相,他死死抓着手里的五六式,毫不犹豫的顶着刺刀朝着那只大手挑了过去。 刺刀前挑,练幽明双腿发力,稳住身形的同时已将枪托一抬,作势就要砸上去。 岂料他这一挑,招至半途,忽觉眼前一空,面前身影只似凭空挪移般腰身一拧,竟闪到了一旁,大手更是悄然一握,变爪为拳,当空砸来。 练幽明心里咯噔一下,忙扭转上身,只来得及将枪身急撤而回拦在胸前。 旋即就听…… “砰!” 人影交错,火光明灭,一声爆响,已然落入练幽明的耳际。 他立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手里的五六式更是拦腰内弯,飞散出一堆残片。 青年森然一笑,砸出的右拳又迅速化为鹰爪,趁势追击,脚下急步狂奔,大有将练幽明格杀当场的架势。 但杀气激荡,却见一只纤秀玉手横空一拦,单臂上掀,已将青年的杀招揽到了自己面前。 宫无二的神情亦如之前那般平静,只是冷白的嘴角却沾着一缕未干的血色。 再看练幽明,他连翻带滚摔出去五六步远,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一声不吭就趴在了地上。 好一会儿,艰难无比的咽下一口逆血,练幽明缓了两口气,先是看了眼已经交手的二人,又看向倒在不远处的秦玉虎。 感受着对方那微不可闻的呼吸,他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下去一截。 还活着就好。 只是就着火光,才见秦玉虎的伤势远比想象的还要惨烈,右臂手肘以下的半截居然没了,外露着白森森的骨茬。 直到这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莫大痛楚才犹如后知后觉般席卷练幽明全身,痛的练幽明整张脸都涨红一片,身子都在不住抽搐。 而那摇曳跃动的火光下,两道身影已是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厮杀。 宫无二双手十指并拢,状如牛舌,足下起落看似舒缓,但离地不过寸许便又往前滑出一截,起落轻盈,端是无声无响,仿若游龙般在光暗间穿梭。 练幽明看在眼中,眸光飞掠,瞧的是这宫家后人的两掌。这人双掌掌心内含,看着风轻云淡,但推掌运掌间,那立领毛衣下竟肉眼可见的荡起一层层涟漪,涟漪过处,筋骨收紧,赫然也是一路神异无比的筋肉走势,内家法门。 而那恶鬼般的青年则是癫狂邪异,双手握拳,拳眼空洞,喉舌间的气息粗重如牛吼,面对那无声无响的一对肉掌,选择了最直接了当的应对方式。 以攻代守。 青年的两条手臂直进直退,收放之下也不知是拳风锐利破空,还是衣裳震荡,竟带出一连串箭矢离弦般的急啸。 太惊人了。 练幽明双眼微张,在他的视野中,这人身形一紧一松只似弯弓搭箭,脊柱腾动,身如大弓,双臂攥拳如箭,一收一放,便已是搭箭开弦。 拳影翻飞,不似练幽明见到的那种街头混混们打架。往日所见,但凡动手,那些人无不是抡圆了胳膊去迎击。可此人曲臂提肘只到腋下,就已蓄势拉满,一拳砸出,势如穿心之箭。 霸道,狂乱。 拳风破空,布帛震裂,拳影来去犹如疾风骤雨,快的眼花缭乱。 这样的动作,普通人只怕都难以发力,偏偏此人势不可挡,一往无前。 拳势霸道,青年脚下的步伐同样有些古怪,进攻之时竟只取半步,步调却是奇快,亦如那两只狂乱的拳头。 而宫无二则是凭借着灵巧飘忽的步伐左右走转,以一双肉掌连连化解那刚猛无匹的拳劲,并非正面招架,而是以掌锋或撩或掀,或压或按,将面前的两只拳头带向一旁。 但练幽明并未在对方身上寄予胜算。 这人分明已是有伤在身,想来之前对战时就吃过大亏,就是不知道她的对手是否也受了伤。 至于秦玉虎,尽管他们手持枪械,但在这一场厮杀中起到的作用只怕微乎其微。 答案很简单,因为秦玉虎压根不知道这些异人的手段。更别说还处在这种漆黑闭塞的环境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想来有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一瞬间就被取了性命。 而那入口处的第一具尸体,多半是在外面把守望风的,直至听到下面的动静,才匆忙闯入,结果也稀里糊涂的步了前面几个人的后尘。 这些人里面,或许也就秦玉虎反应了过来,然后便付出了断臂重伤的代价。 之所以能活着,或许是宫无二出手的结果。 练幽明目光扫过秦玉虎手边的冲锋枪。 正当他念头飞转,想着怎么样才能解决掉这个祸害的时候,场中的局势已经有了变化。 “我让你挡!” 随着一声颠狂大笑,那蜡黄脸的青年拳势再变,身上破破烂烂的中山装倏地鼓荡而起,原本凌厉霸道的拳影当空一稳,右拳顺势一提,整条右臂登时变得粗壮如蟒,袖筒撑圆,照着宫无二狠狠砸了下去。 拳劲如炮。 势如惊雷。 练幽明眼皮狂跳,耳畔竟飘来一股沉闷异响,震的他气息大乱。 “嗯?” 宫无二竟然接住了。 这个人单掌如灵蛇一卷,瞬间便搭上了青年的手腕,掌心一裹一缠,已将那非同小可的拳头纳入手中。 以掌对拳。 可一拳方落,那恶鬼般的青年又再提左手,同样还是一拳。 霸道绝伦,至刚至猛。 宫无二白皙的面颊更白了,不由分说,双脚微沉,右掌再迎。 只待拳掌相接,二人之间看似无有任何异样,但两者衣裳却全都疯狂鼓荡,脚下青砖更是轰然龟裂,如被重物砸中。 拳掌相对,只见宫无二双肩一晃,嘴角肉眼可见的流下一缕殷红。 “好啊,果然厉害。” 青年嘿嘿一笑,却是双拳化掌,与宫无二掌心相抵,脚下同时步步挤进,在狂笑中运劲推掌,将其逼的步步后退。 练幽明见状正想将地上的冲锋枪捡起,可就在那青年大步迈进的时候,他眸光微凝,赫然看见这人后背的衣服上,隐隐有一道浅浅的掌印。 几在瞬息他便做出了一个要命的抉择。伸到半空的左手忽然又垂落到了身侧,练幽明猛一吸气,再运余力。 只听“唔”的一声,他两腮随着气息的纳入缓缓鼓了起来。 舌尖上顶,一口气息已是自喉舌卷入,直吞入腹。 一瞬间,只似有一股暖流在胸腹中溢散开来,刺激着他麻木的手脚。 “给我死吧!” 薛恨满目厉色,手背青筋暴突,血管根根外扩。 宫无二也终于强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似已到了强弩之末。 但眼看宫无二退无可退,快要穷途末路的时候,死寂空荡的暗室里,猝然冒出了一个除他们两者之外的另一个声音。 “咕咕!” 两声微不可闻但却又令人心惊肉跳的蟾鸣,竟在这险要关头,乍然响起。 薛恨脸上的狂笑先是一僵,旋即更显狰狞,盖因那蟾鸣赫然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一道身影,好似乌龙翻身般拔地而起,同时右臂一提,疾步而至,然后重重砸下。 练幽明目眦尽裂,杀心大动之下,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守山老人的那一双拳头,右手五指无来由的一拢,已是握拳如锤,缠丝劲悄然再催,整条右臂的瞬间绷紧,照着青年的后背砸了上去,砸的正是那道掌印。 “嘿!” 一拳砸落,练幽明就见自己拳劲落处,面前人后背的衣裳竟是螺旋一转,如被一股无形力道撕扯绞动。 “唔!” 而在宫无二的眼中,只见薛恨喉结蠕动,一张蜡黄如铜的雷公脸顷刻涨起一抹异样的潮红,如同竭力忍耐着什么。 局势变换,良机在前,她又岂能错过。 当即舌绽春雷,大喝道:“杀!” 杀声入耳,薛恨双眉一拧,唇齿间竟飙出一股滚烫热气,还裹着一缕血箭。 这人双目赤红,也不知是惊是怒,是悲是喜,表情古怪凶戾,嘶声怪笑道:“太极锤?缠丝劲,哈哈哈,妙的很!” 血水染红衣襟。 薛恨气息一泄,宫无二顿觉掌上袭来的劲力如潮水般退去,当机立断脚下不退反进,弓步迎上的同时,双腿微屈,一双肉掌直直挤入,似白猿献果般往上一托,捧上了薛恨的下巴。 再听一声闷哼,薛恨头颅上仰,身形后翻,径直倒飞了出去,可一双眼睛却带着一种吃人般的精光盯上了翻倒向一旁的练幽明。 他想要看清楚这个人。 这一刻,四目相对,薛恨终于认出了这个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眼里罕见的多出一抹异色,又惊又奇,十分古怪。 谁能想到,这才数月光景,此人居然得了太极门的真传,还能突施暗手,起到妙用。 打伤他的当然不可能是练幽明,但那一拳,却令他压抑的伤势瞬间爆发,再有宫无二这种强敌在侧,竟然扭转了战局。 “好!” 嘶哑的嗓音像是赞叹,又像在感叹,感叹人生的无常,竟这般的难以想象,犹若风云变幻,令一个个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碰撞在一起。 练幽明却不想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拳落下的瞬间便翻身扑到一旁,拾起了地上冲锋枪。 望着薛恨败退的身影,他侧身一倒,几在顷刻便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枪声再响。 可谁料那薛恨借着倒飞之势,居然双手一撑,连翻带滚,动如脱兔,在子弹的追击下迅速闪进了入口的拐角处。 见状,练幽明缓缓垂下枪口。 这个人着实太厉害了。 他好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轻声道:“留下你的名字。” 心知胜机已失,薛恨当即便要退走,可乍听身后传来的稚嫩嗓音,脚下步伐陡然一住,面颊抽搐,不笑不怒,而是用一种颇为平静,但平静之下又好像压抑着天雷地火的古怪语气回道:“薛恨!” “恨”字出口,犹如厉鬼嘶吼。 “嘿嘿……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好!!!” 但这人转瞬又发出一声声如豺狼般的狂笑,而后大步离去。 这个时代,世道已改,武夫难见,真传寥寥,但好在依旧惊心动魄,依旧有人热血高歌,依旧有后来者,更不会缺少敌手、对手。 前人尚在,后者又至。 江湖未远,武道自是不孤!!! 20、天下最公平的,莫过于功夫 深夜。 就在靠山屯鸡飞狗跳,一群人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村民突然惊喜交加的跑了回来。 “回来了,秦场长和那小子都回来了。” 等到众人快步赶出去,就见月光下练幽明灰头土脸的背着昏迷的秦玉虎,一瘸一拐的走到老支书面前,哑声道:“我没事儿,先送我秦叔去医院。” 瞧着秦玉虎那惨烈的伤势,老支书哪敢耽搁,匆忙套好骡车,裹了大袄就往城里赶。 练幽明则是在刘村医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没有半点停留,只一进屋,他就好像泄了气,也脱了力一样倒在炕上。 屋内门窗紧闭,炉火正旺。 刘大脑袋也不管练幽明是何反应,直把他裤子往上一掀,瞧着那双因一路奔走而不住痉挛的腿脚,忙取了药酒就要涂抹。 这时,却见练幽明递出右手,在刘村医惊奇疑惑地眼神中自指缝间漏出来一枚老药丸。 刘村医小心翼翼地接过,等将药丸尽数化在酒里,这才用双掌一蘸,搓磨起了练幽明的双腿。 “你……你小子今晚可……可是出尽了风头,这么多人把那林场来来回回搜……搜了十几遍,愣……愣是不如你一个孩子。背着秦……秦场长走了这……这么远的路,你咋跟铁打的一样,要不我……我给你说个媒,就你这副身板,一看就……就是肯下力气的……” 练幽明可没心思也没力气回应对方,任由村医在耳边结结巴巴的絮叨着。 望着被炉火烘烤到发亮的天花板,他眸光晦涩,思绪也回到了薛恨退走的那一刻。 …… 暗室内。 瞥了眼宫无二,练幽明没有半点停留,急忙来到秦玉虎身旁。 “叔,你咋样?” 火光腾越,映照着秦玉虎苍白的面颊。 奈何这人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宫无二盘坐在地,双眼紧闭,一面吞吐着气息,一面徐徐说道:“放心,我之前已经用内劲封了他断臂的伤口,还用一条参须给他续了精气,不会有事儿的。” 练幽明仔细一瞧,才见秦玉虎嘴里果真含着一条野参的须子。 一瞬间,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搁下,整个人也瘫坐了下去,手脚都在不受控制的抽筋颤栗,疼的呻吟出声。 宫无二听到动静,凤眸睁开,静静瞧来,好一会儿才道:“你是那守山老人的徒弟?” 说话间,她从身上取出两枚黑褐色的丹丸,然后用巧劲抛出,“这是用黄精、何首乌和一些花草精华制成的辟谷丹,能让你恢复一些气力。” 练幽明这一路狂奔而来,停也不停,又一口气登山而上,早已精疲力尽。要不是关心秦玉虎的安危,他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练幽明抬手接过丹丸,先是闻了闻,然后抖手抛进嘴里,边嚼边说,“这难道就是你们这些高人吃的东西?没有半点滋味,寡淡如泥,有何乐趣?” 宫无二轻声道:“膏粱文绣,不过是戕伐自身的毒药。性如刀山,欲如烈火,情海无边,沉沦其中者便好比身堕地狱,以致意气消磨,凭白空负大好岁月。你虽窥得一角武道天地,心却还在俗世,怪不得守山老人并未将你收入门墙,而是任你归于俗流。” 练幽明却是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囫囵嚼着,缓着气息,目光却一个劲儿往入口处瞟,眼中的血色仍未退去。 宫无二似是窥见了他心中的想法,出言道:“不用担心,薛恨虽说性情桀骜,却有自己的坚守,对于武道更是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绝不会做出自污本心的事情。” 话到最后,这人话锋再转,“不然,他刚才就能杀了你,或许也能杀了我。” 练幽明咽下嘴里的丹丸,轻描淡写地道:“那他怎么又走了?” 宫无二的脸上好像不会有别的表情,语气也很平缓,“薛恨对你的杀心并没有消失,而是收敛了起来。这个人对武道至诚至真,或许他会杀一个普通人,但却不会杀一个还未成长且很有潜力的武人。” “我懂了。”练幽明砸吧着嘴里的滋味儿,“所以他觉得等我厉害了再动手会更快乐。” 只这一会儿功夫,宫无二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这人是个武痴,所作所为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杀戮,而是在杀戮中追逐进境,为了武学的至高之境……我亦走在这条漫漫长路上,换做是我也不介意给后来者一个成长起来的机会,成为吾等验证毕生所学的对手!” 练幽明摇摇头,“我不明白。” 宫无二长身而起,“你会明白的。曾几何时,当你机缘巧合发现了一片未知的天地,然后生出想要跻身其中的念想,便注定了和我,和薛恨会是同道中人,我们都曾这般决定过……只是你还缺少进取之心。” 这个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漂亮女子,好似一位给学生引路解惑的老师那般徐徐说道:“这世上,最诚实的是功夫,最公平的也是功夫,永远没有捷径可走,你对它诚,它自不会负你,你若不诚,他日免不了殁于他人的拳下。” 回头看了眼那面墙壁上的模糊字迹,宫无二走出几步,一把抓起秦玉虎,又勾着少年的胳膊,两者分量几近三百斤,这人一手拎着一个,转身便冲着外面走去。 “我送你们下山,此间诸事我不会告诉别人,将来你若归于俗流,便不必担心薛恨会找你,可你若想跻身这片江湖,就算你不找他,他也会来找你,我也会来找你。” …… 心思一收,练幽明已是歪着脑袋,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大中午。 听到村里的狗叫,练幽明才穿好衣裳,急忙往外走。 他得去看看秦玉虎的伤势。 只是腿脚一迈,一股难以形容的酸痛立马让他打了个趔趄,差点趴地上。 可怜老支书六十多岁的人了,一晚上没睡,顶着个黑眼圈,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秦场长没事儿,就是失血太多,要修养一段时间。” 练幽明听到这话,面露喜色,抬脚就要往外走。 见他动作,老支书端着个烟杆,黑着脸嚷道:“哎哎哎,谁他娘让你动了?瘪犊子玩意儿,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知道你昨晚那种行为叫什么?叫不服从组织纪律,个人英雄主义更是要不得,往后给刘大脑袋搭完手,去村东头把牲口棚的大粪掏了。” 练幽明呲牙咧嘴的挤出一抹干笑,“老叔。我秦叔不还搁医院里躺着,我姨又快生了,你总得让我去看一眼吧。” 老支书翻了个白眼,“轮得到你?啊,就你能想到这些,别人都想不到?” 末了,老支书又打了哈欠,“不和你废话了,这是秦场长的命令,说了让你不用操心他,有人会照顾,这些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屯子里,踏踏实实的干好你该做的事情,再敢瞎折腾,看我不敲死你。” 等到支书出了院子,练幽明才眯着眼睛抬头睨了眼天边的太阳。 人没事儿了就好,虽说断了一条手臂,但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沈青红母女俩都算有个交代。 只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练幽明才后知后觉般出了一层冷汗。 他也反应了过来,昨晚确实有些冲动了。 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谁能想到,那薛恨在一定距离内居然连子弹都躲的过去。 匪夷所思的身法,惊世骇俗的手段,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这些武夫的认知。 但练幽明并不后悔昨晚的举动,因为无论他怎么选择,怎么做,在不知道薛恨实力的情况下,在面对未知的特殊事件,永远都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应对。 他虽然两世为人,但又不是全知全能,能把秦玉虎救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但往后,不会了。 “天下最诚实的,莫过于功夫!” 练幽明站在太阳底下,深呼出一口气,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宫无二的话。 “我想我明白了。” …… 往后连着几天,练幽明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冬捕并未结束,加上还得赶冬荒,村里的青壮大部分都是早出晚归,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而他们几个知青就成了村里的主要劳动力,比牲口还像牲口。 练幽明除了帮着刘大脑袋晒药、磨药,还得去那些牛羊圈里转悠半天。那些骡子、驴、马、猪,能吃能拉,光大粪都能拉个几百上千斤,天天掏粪堆肥,累得他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练知青,有人看你来了。” 这天,练幽明正蹲在牛羊圈里,用棉花堵了鼻子,铲着大粪,就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他还以为是秦红秀来了,可等探出脑袋瞥了一眼,才发现村坝上站着个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女知青,正冲这边摆着手。 居然是那个中医世家的传人。 燕灵筠。 21、金钟罩是内家功夫 “燕灵筠?” 练幽明眼神一亮,他还想着等暖和点去找这丫头呢,没成想自己送上了门。 来得正好。 刚想打声招呼,却见对方也不嫌埋汰,越过坝子径直走了过来。 “你咋来了?”练幽明有些好奇,也有些警惕。 毕竟有白莲教一事在前,这人又一眼看出来老药,万一是都是伪装的,他心里实在没底。 燕灵筠好像特别怕冷,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棉衣,戴的棉手套又大又厚,跟两蒲扇似的,脸上也套着棉围脖,就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弯翘的睫毛上沾着一层白霜,“练知青,我刚从医院回来,是秦姐姐让我给你送点东西,她忙得脱不开身。” 清脆的嗓音听的练幽明心里直乐呵,这些天除了刘村医的呼噜磨牙,光听这圈里的老母猪叫了,也不知道是喂的差了还是发情了,天天一个劲儿的拱他。 “秦姐姐?哪个秦姐姐?” “就秦红秀秦姐姐。” 好嘛。 这才见了一面,就叫上姐姐了。 见练幽明听不明白,小姑娘忙认真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燕灵筠医术不错,加上她那林场的场长和秦玉虎交情不浅,便把人带去医院给看了看,正好又和秦红秀见过,两人自然而然就熟悉了。 听到秦玉虎,练幽明神色一正,“我叔没事儿吧?” 燕灵筠站在圈外,轻轻“嗯”了一声,“没什么大碍,我给扎了会儿针灸,顺带把秦场长身上的一些老伤也给拔除了,春节前后应该就能下床。” “那就行,真是麻烦你了。” 练幽明心里一喜,看向小姑娘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不麻烦。”燕灵筠见练幽明忙着,也不多说,从包里取了秦红秀让带的基本复习资料,“那我走了。” 东西一搁,这人还真就扭头就走。 看着对方的背影,练幽明眸光一烁,忙道:“别啊,我有事儿跟你说。” 燕灵筠闻言站在原地,眨巴着大眼睛像是在等下文。 练幽明左右瞧瞧,冲小姑娘招招手,“你过来点。” 燕灵筠回身瞧来,“啥事儿啊?” 练幽明思考了片刻,从怀里把那张写着“金钟罩”的锦帛拿了出来,然后对折了一下,藏起了上面的字,只剩人像。 “燕同学,你能不能帮我瞧瞧这些小画,有的地方我看不明白。” 燕灵筠凑近了一瞧,只这一看,一双俏眸先是显出几分困惑,然后思忖了片刻,才在练幽明满怀希冀的眼神下轻声道:“这好像是一门内家功夫的练法。” 这就认出来了? 练幽明心头一突,遂听面前的小姑娘继续说道:“不过你这门功夫有些奇怪,要练通十二条正经,这可是运行气血,连接腑脏,沟通上下的主体,皆在手脚之上。你看到这十二幅人像了么?每一个的姿势都不尽相同,或坐或卧,或腾空而起,或折身扭腰,倒像是内家功夫里的桩功。” 燕灵筠也瞧得新奇,若有所思,可看了一会儿眼神又变得严肃起来,“我想应该还得有一门特殊的呼吸法与之配合。你这功夫比一般内家拳掌要勇猛刚进太多,如果只照着图谱练,气血急行,精气耗损好似决堤之水,一泻千里,虽然能有些成就,但活不过三十岁。” 练幽明听到这些话,顿时想起了另一张锦帛上的“三阴地煞劲”,那门吞气法便是通过壮大五气,来加快食物的消化速度,吸收程度,以精气填补自身。 如今看来,一损一补,合二为一,方才完整。 他又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为什么这些筋肉走势不是向外,而是向内啊。” 这也是练幽明一直弄不明白的。 自从见识了几场厮杀,又经守山老人传了“缠丝劲”,他便明白这拳掌功夫所发劲力无不是由内向外散发,而后运于手脚四肢,以达攻伐之妙用。但这些人像所成就的筋肉走势,竟是由外向内,劲力内收,十分古怪。 燕灵筠起初也不明所以,盯着那些人像,眉头微皱,沉默不语。 练幽明同样有些纳闷,他起初还当这是什么横练外功,天天想着锤炼筋骨,锻炼体魄,哪成想这“十二关金钟罩”竟是一门内家功夫,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 见小姑娘陷入沉思,他忍不住说道:“我倒是练了两次,发现筋肉老往内裹。” 燕灵筠忽然巧眸大张,似是明白了什么,“你是否见过那些功夫高手出拳发劲的情形?我爷爷练过‘五禽戏’,说功夫高手举手投足能发劲于一点,强横者能力透身骨,伤人肺腑,杀人于无影无形。” 练幽明听到这话,立马想起来薛恨那狂乱霸道的拳法,穿透力极强,像是箭矢巨炮一般。 小姑娘神采飞扬,娓娓道来,“你看这人像上的筋肉走势是将全身的筋骨内收成一个整体,正好反其道而行。既然那些功夫高手运劲发力多是凝为一点击出,那你这门功夫的拳理或许便是将那一点承受的力道分散至全身,由点扩面,化解外力。” 练幽明也听明白了个大概,他接话道:“胸口碎大石?” 燕灵筠一点下巴,喜上眉梢道:“对,这个形容很恰当。不过这都是我根据这些人像的筋肉变化推测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还得你配合着呼吸法自己验证。” 见被道破心思,练幽明老脸一红,但他可没什么不好意思,反而把锦帛一翻,又腆着脸把那些食补的食谱亮了出来。 练幽明也听明白了,没有呼吸法,这些东西对别人而言非但无益,反而是大害,干脆也不遮掩了。 这食谱一共有五副,分别对应了金、木、水、火、土五行药性,用以壮大五脏之气。 燕灵筠好像对这些东西也十分好奇,瞧了两眼,便再难移开目光,越看越是入迷,两眼都在放光。 “居然是食补之法。” 但小姑娘很快又叹了口气,“可惜。” 练幽明还当食谱有什么问题,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燕灵筠一直盯着锦帛,轻声道:“这每一种食谱都融合了十多味材料,其他都还好,但主药的份量对普通人而言却是有害无益,好比虎狼之剂,轻则伤及肺腑,重则暴毙而亡。” 然而,话到这里,少女眸子一抬,“可若是你那呼吸法能勾连五脏之气,便可以化解部分药力,称得上相辅相成。” 练幽明听的后背都湿了,敢情这内家功夫处处都是坑啊,万一他自己没弄明白偷摸练了,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这边心惊肉跳,却没发现面前的燕灵筠已经红了脸,脑袋瓜都快埋到胸脯上了。 二人隔着一个木桩凑在一起,看着锦帛,不知不觉脑袋都贴在一块儿了,感受着面前少年身上那股酷烈的男子气息,一抹粉霞色的红晕瞬间从燕灵筠的脸颊攀上双耳,红的发烫。 在这个相对保守的年代,多少人看上一眼都能脸红,如此举动已算得上亲昵,况且练幽明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经在知青队伍里传开了。 别的不说,光是单枪匹马救回秦场长,那就是众人学习的模范,虽然犯了个人英雄主义的错误,但正因为如此,才越传越邪乎。 再有刘大脑袋平日里去给各家牲畜看病的时候,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到处宣传练幽明就跟牲口一样,一个人能干三四个人的活儿,简直就是吃苦耐劳的典范。 练幽明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一直想着怎么练功的事情,并没注意到小姑娘的异样。 既然一切都整明白了,那就简单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开春以后,正好去山里把那这些食材弄到手,趁着返城以前打下根基。 “好了,燕同学,你回去吧!” 练幽明看着锦帛,嘴里念念有词,扭头就回了牲口棚。 “啊?” 他扭头扭的干脆,却没看见身后那双茫然错愕的眼睛。 “呜呜……” 刚进去,练幽明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啜泣声,等他闻声瞧去,才见燕灵筠已经抹着泪跑远了,脚下踉踉跄跄的,偏偏还在跨过大坝的时候摔了一跤,一时间似乎哭的更伤心了。 “唉,这就哭上了?那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来不及细说,天空又扬扬撒撒飘起了雪花。 在练幽明累成牲口的日子里,除夕越来越近,靠山屯也喜庆了起来,连宰了两头大肥猪,三四十户村民都分到了几吊子肉,连他们这几个知青也有份。 赶在春节的前一天,练幽明总算看到了秦玉虎。 这人还是板着那张脸,左手驾着骡车,右边袖子空空荡荡的。 叔侄两个四目相对,就见秦玉虎洒脱一笑,“走了,回去过年!” 22、冬去春来,万事俱备 漫长的冬季过去了。 伴随着积雪消融,林海山壑间已能看见成片成片的绿意,达子香含苞待放,青松白桦生机渐显,河畔的湿地浮出春色,草甸复青……终于,这片冰天雪地正在回归它原本的模样。 地气上升,坚硬的黑土渐渐复苏。 同样的,知青们上山下乡以后最艰苦的考验也随之一并到来。 春耕。 不光要春耕,还要育苗,护林,伐木。 知青大军们在一声声吆喝中高喊着“战天斗地”的口号,然后又在苦累中挥洒着汗水和眼泪,浇灌着脚下的土地。 少年扛着铁锹,挽着袖子,顶着一头浓密乌黑、精悍利落的短发。 阳光照下,落在那张泌着一层细密汗液的麦色面颊上,远远瞧去,似是化作一层铜皮。 而在这张棱角刚硬的面孔上,一双虎目正自转动,精光灿烁,瞟过那一个个艰苦奋斗的知青。 这些人,大多还都是孩子啊。 少年扬了扬眉,原本瞧着坚毅沉稳的面容却又因为眉心的那颗红痣凭添了三分柔和。 春耕可是头等大事儿,所有人都得参加,不光是靠山屯,附近的几个村屯他们都得跑。 毕竟他们走的是半林半农的道路,换句话说,就是山上干完山下干,哪有需要哪里搬,而且是所有林场、农场的知青跟着生产大队的社员一起上工。 不远处的一个女知青实在累得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地上,哭着嚷着要回城。 “啊,我受不了了,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可等闹了一阵儿,见没人理她,又抹了把泪,重新融入了队伍。 别说女知青,就是练幽明自己这两天都磨出了两手的血泡。 太累了。 不光手累,脚也累,腰更累。 这些村屯里的大部分食物都在冬天就吃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只剩下苞米这类杂粮,换来换去除了饼子就是粥,关键这玩意儿吃多了不好消化啊,肠胃不好的,一到晚上窜稀的窜稀,便秘的便秘。 这时。 “放饭了!” 听到吆喝,一群人赶忙丢了手里的家伙什,冲着放饭的知青跑去。 余文余武两兄弟推来两辆板车,一个放着大竹筐,里面全是摆好的铝制饭盒,另一辆绑着三个木桶,里面清汤寡水的飘着几片菜叶子。 练幽明冲在前面,拿过一个饭盒,可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米饭,表情当即一垮。 瞧见是熟人,余武先是眨眨眼,然后将手里的汤勺一沉到底,再往上一裹,捞上来半勺菜叶子,“啪”的就扣在了练幽明的饭盒里。 练幽明饿得不行,扭头就蹲在坝上吃了起来,身后则是有人抱怨道:“双蒸的啊?” 这米饭双蒸,便是把蒸熟的饭再蒸一遍,看着多,可全是水分,搞不好一勺米能蒸出来两斤的饭,瞧着倒是颗颗饱满,可压根不顶饿。 头顶日头高悬,雪化了,风还冷着。 练幽明正吃着,忽然嗅到一阵药香,扭头看去,才见一道高挑的身影脚步虚浮的从身旁走过,然后蹲坐在边上埋头扒拉着米饭。 燕灵筠。 冬天这小姑娘捂得严严实实的,练幽明还没发觉这人长得有多漂亮,可现在帽子摘了,围巾去了,棉衣换了,才见这燕灵筠真是有股说不出的气质。 温婉文静,杏眼琼鼻,脸蛋还白里透红的,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子书卷气,身上更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药香,不打扮也十分赏心悦目。 就这模样,搁在知青队伍以往那就是香饽饽,但偏偏这人身形太过高挑,年前才一米七左右,现在又长高了一截,怕是快一米七五了,比大部分男知青都高,看的人望而却步。 整个知青队伍里,加上练幽明也就五六个人比这姑娘高出一截。 瞧着对方饭盒里连片菜叶子都没有,再看看燕灵筠累得发白的小脸,练幽明当即凑了过去。 “燕同学,你那老药配的咋样了?” 他可是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 燕灵筠埋着一张脸,也不搭理他,两脚一挪就转到了边上。 练幽明瞧的暗暗苦笑,自打上次在靠山屯和这小姑娘见过之后,这人撞见自己都是低头就走,多半心里还埋怨着呢。 不过他可没什么自觉,看着对方饭盒里那清汤泡饭有些于心不忍,当即又往过去一凑,“我盒里菜叶子多,咱俩分分。” 说罢,练幽明又左右偷摸一瞧,见一个个都闷头干饭,这才从兜里掏出个装洋酒的小壶。 燕灵筠还是不说话,埋着脸又要挪地方,却听耳边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哎呀,你屁股底下是有刺还是咋的?别动了,这是酱油,我给你倒点。” 听到这话,燕灵筠才蹲着不动,抬起头来,小小的脸蛋上沾着一圈米粒。 等倒完了酱油,练幽明又从另一个兜里取出个小瓷瓶,神神秘秘地道:“这是猪油,我沈姨给的。” 只是看着小姑娘呆头呆脑的,他也懒得废话,用筷头撬了一小块儿白色的油膏就搁小姑娘饭盒里拌了拌。 “吃吧。” 练幽明说完还夹了几片菜叶子过去。 可他这边吃的有滋有味,扭头就见燕灵筠一边吃着,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好端端的哭啥?咋的你饭里没放盐呐?” 燕灵筠小声道:“没,我只是好久没吃到肉了,突然有些想家。” 练幽明心里暗叹,嘴上自顾自地道:“这也算吃肉啊?等改天我给你弄点好的。” 虽然秦玉虎不让他碰枪了,但弹弓还在,打点野味还是可以的。 燕灵筠听的眼神一亮,还噙着泪,“那我想吃铁锅炖大鹅。” 练幽明哭笑不得,“你要不把我炖了得了。” 说罢,他忽然左右看了看,“诶,你的那几个老乡呢?怎么不见了?” 燕灵筠失落地道:“她们都吃不了这边的苦,通过招工返城了。” 怪不得。 练幽明再看看其他女知青,都离得远远的,像是在刻意疏远燕灵筠,估摸着闹了什么矛盾,当下眼神一定,“行,炖大鹅就炖大鹅,不过我估计带不过来,等休假的时候,你跟我回屯子。” 刘大脑袋和他私交不错,再拿点钱,这大鹅怎么着也能吃到嘴里。 解决了吃的,燕灵筠总算主动开口了,“你那食谱咋样了?” 练幽明一面吃着饭,一面说道:“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基本上凑的差不多了。” 在这大兴安岭,黄精、野参这些地里长出来的反倒最容易弄到手,练幽明趁着休息的时候去供销社转了几趟,又找了几个上了岁数的走山人,也不挑什么成色上等的山货,东拼西凑的弄了不少。 主要是熊胆虎骨这些,那可真是稀罕货,得找那些住在大山深处的老猎人,而且有没有还得看运气。 不想燕灵筠把缺少的材料一问,迟疑着轻声道:“虎骨和熊胆这些我有,之前我哥来的时候给了我不少钱,都是我从一个鄂伦春人手里买到的,本来是想带回家……” 话说一半,练幽明已经不由分说,把饭盒里的饭往对方饭盒里扒拉过去一大半,献殷勤地笑道:“来,多吃点。” 燕灵筠气呼呼地道:“就这半盒猪油拌饭就想把我打发了?上次的事情你还没谢我呢。” “嘿嘿,还记着呢?”练幽明一呆,然后作势就要把饭扒拉回来,“那我还是自己找吧。” 实在是这熊胆、虎骨太贵了,品质好的,搁这年头少说都得上千块。 练幽明还记得自家老爹那个保卫科科长,一月能拿到手的是五十六块,就这干上四五年都不一定买得起。 燕灵筠连忙拦住伸过来的筷子,“你这人咋这么埋汰呢,我还吃不吃了?放心,你可以拿东西和我换。” 练幽明疑惑道:“换啥?” 燕灵筠眯眼笑道:“把你那食谱让我抄一份儿。” 练幽明愣住,“你不是说那东西对普通人有害无益么?” 燕灵筠道:“没事儿,我可以把里面的药性重新调配一下,替换几味药材,也能有一些强身补气的效果。我父亲身体不好,我来这边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练幽明听到这话,还有啥好说的,想都不想地同意道:“行,成交。” 不料燕灵筠吃了几口饭,又说,“你还得帮我一件事情。” 练幽明面露狐疑,“你不会是要坐地起价吧?” 就见燕灵筠看着眼前的少年,面露纠结,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神色紧张地道:“我在大兴安岭深处找到了一株七品叶的老棒槌,今年花开之后估计就能结出八品了,到时候你功夫有成得护着我进去。” “啥?” 练幽明眼睛大睁。 八品叶的老棒槌,那可是稀世宝参啊,多少走山客几代人都不一定能碰上一颗。 “去年我们那边也不知谁搅扰了一只冬眠的熊瞎子,满身肥膘,两米来高,红着眼睛都开始下山吃人了。民兵们收到消息提枪摸进了山里,我也跟着去了,然后在……就发现了那株老参。眼下天气一暖,指不定有走山客进去,咱们得早点准备。” 燕灵筠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留意着练幽明的神色变化,好在这人虽然满眼惊叹,但面上却没半点贪婪之色。 “秦姐姐是个好人,她说你也是个好人,我相信她,也相信你。” 练幽明正色道:“放心,到时候我能背着你进去。” 燕灵筠面颊一红,“快吃饭吧。” …… 三天后。 赶上清明节,村支书准许上工自由,练幽明一大清早就骑着从公社借来的自行车,把燕灵筠和她那一箱子宝贝驮回了靠山屯。 刘大脑袋虽说医术不咋滴,但学习进步的心思还是有的,听到练幽明请来一位中医世家的传人要配药,立马主动打起掩护,还准备了二十来个药罐,烧好了碳火,就等着开开眼界。 最后,还有铁锅炖大鹅。 23、饮药破关,踏足武道 只说一切准备就绪,燕灵筠便让练幽明把自己准备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黄芪、桔梗、党参、黄精、玉竹、野参、何首乌、灵芝…… 只等所有食补的材料被全部摆出来,燕灵筠才一一对照着检查了一遍。 这些东西,有的是练幽明从供销社和走山客那里弄的,有的则是从刘大脑袋手里买的,东拼西凑,费了不少功夫。 燕灵筠也不说话,只是极为认真仔细的挑挑拣拣,除却几味药草保存失当,失了药性,大部分没有问题。 这人转身又打开了自己的箱子,里面的东西可比练幽明的大麻袋精细多了。瓶瓶罐罐一大堆,还有三个木盒两个玉盒,以及一截带着红肉的粗骨,一只剥了皮肉的熊掌。 迎着练幽明好奇的眼神,燕灵筠从箱子里分别取出了牛黄、麝香、犀角、干鹿心血,然后又把那玉盒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颗熊胆,色如琥珀,通体铜黄,最后是那截粗骨。 “嘶,牛黄、麝香,这是铜胆,这个难道是东北虎的脊骨?” 刘大脑袋那是大开眼界,站在边上手脚哆嗦,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这可都是价值不菲啊。 燕灵筠想了想,又从自己箱子里取出不少保存完好的药草,和练幽明准备的替换了一下。 “这五副食谱熬出来的东西也不能乱吃,既然是对应五行药性,便需得以五行相生的顺序饮用,万一弄错了,药性相冲,说不定要出事。” 练幽明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点头。 这些药材有的入心经,有的入肺经,亦有肝经,肾经,脾经,或是壮气滋补,或是活血,或是理气,或是化瘀,原本在练幽明看来杂七杂八的一大堆,没过多久,就被燕灵筠逐一分拣了出来。 直到刘大脑袋出去望风,燕灵筠才颇为担忧地道:“你这门功夫与那些内家功夫的门道不同。那些武夫多是由外而内打磨根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光是拳架桩功兴许都得摆个两三年,这样做是为了壮大气血,锤炼筋骨,强化内息,然后师父才教打法,得授吞气之法。” “但是,”她看向练幽明,神情很认真,“你的这门功夫居然是先以食补壮大五气,省略了打熬根基的过程,由内而外,一旦修习,短期内定然需得摄入大量的精气来铸就根基,拳理似是取自以形补形,极为不同寻常。” 练幽明浓眉一掀,“以形补形?” 燕灵筠轻声道:“假如你真能通过吞食外物来壮大自身,比起那些野物的血肉,那些功夫高手,哪个不是龙精虎猛,气血雄厚……” 听到这里,练幽明眼皮狂跳,“你是说吃……不会这么邪门吧。” 燕灵筠叹道:“拳理如此,非我所想……至于这门功夫究竟是奇功还是邪法,恐怕也只有创造它的人才知道。练大哥,我相信你,所以你将来在这件事情上可要千万小心。” 说罢,燕灵筠又将每副药材一分为五,总共分成了十五份,以十五口药罐文火熬煮。 这一煮便足足熬了四个多小时。 每一口药罐又都是九碗水煮成一碗,再将十五罐药汤以各自的药性重新合成五份。 到最后,真正从罐里倒出来的,就只剩五碗。 看着面前浓稠似胶的药汤,练幽明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是啥呀?喝了不会有事儿吧?” 似瞧见练幽明脸上的抗拒之色,燕灵筠眨巴着大眼睛,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笑眯眯地道:“我自己琢磨过药性,没有问题的。” 练幽明喉结蠕动,他不是没喝过中药,可不都是汤汤水水的么,这都熬成胶了。 凉了一会儿,燕灵筠端起一碗,“快喝吧,趁热喝。” 练幽明闻着那扑鼻的药味儿,再一想到这是打开那片天地的钥匙,眼神一狠,接过瓷碗便一饮而尽。 然后闭上眼睛感受体内药力的散发。 随着药液入体,练幽明忽觉一股热烫之气自腹中上涌,当即解了衣裳,赤裸着上身,盘坐在地。 耳边传来燕灵筠的声音,“感受到药力了么?就是那股热气,用气息打散它。” 练幽明气息一沉,“三阴地煞劲”的练法瞬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舌顶上颚,两腮鼓荡,气入喉舌……神游三阴……” 随着他将一口气息卷入喉舌,吞吐间已是韵律自生,鼓荡成劲,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时隔半年,这一次,练幽明心定神稳,仿佛早已在心中尝试过无数次,气息吞咽入腹,直直下坠,犹若飞瀑激流,又好似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那股升腾的热气上。 汇聚的药力登时弥散开来,无形中似是渗入五脏六腑一般。 练幽明一连吞吐了十几个呼吸,直到热气下沉,才又喝下第二碗药汤,然后是第三碗,第四碗,第五碗…… 待到五碗药汤饮尽,练幽明浑身发烫,头顶热气升腾,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在蒸热水澡一样,但这种变化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吞吐的气息越来越沉,越来越绵长,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燕灵筠站在一旁,瞧着那极具阳刚气息的身躯,手里拿着几枚金针,小脸紧绷,像是情形不对就要扎过来似的。 刘大脑袋端着炖好的大鹅刚进门就目睹了这一幕,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磕磕巴巴地道:“卧槽,这……这难道就……就是传说中的……气功?是不是能隔空发功……功的那种?” 这人虽说认识老药,却不知道内家功夫,此刻见练幽明体内药力挥发,顿时惊为天人。 练幽明却没功夫搭理这老头,长长吐出一口热气,不住稳固着呼吸,脸上更是喜形于色。 如今既然五气已壮,就只剩通过饮食补充精气,用以习练那金钟罩了。 却见燕灵筠忽然转身又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木盒。 “这盒子里是十一块九蒸九晒的百年黄精,练大哥你如今根基尚浅,往后练功的时候只需咬上一小口,可比那些肉食来的纯净……这里面的,足够吃上三两月了。” 练幽明忍不住咋舌,看来这小姑娘真是为了那颗八品叶的野参狠下血本啊,连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真是个宝贝疙瘩。 “燕同学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办到,保准完成任务,从今往后,就是天上的星星,你想要我也给你摘下来。” 练幽明信誓旦旦的说着。 “吹牛!” 燕灵筠闻言面颊又红了,忙坐到桌边吃起了铁锅炖大鹅,把脑袋埋了起来。 练幽明也想落座,却被刘大脑袋拉住袖子。 “刘大叔,你咋了?” 就见这人不停搓着双手,连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 刘村医眼神狂热,“弟子往日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师当面,恳请练大师将弟子收入门墙,传下神功,弟子一定将本门发扬光大……” 都不结巴了。 24、根基渐稳,易筋换骨 个中无话,又是一天。 夜深人静,隔壁照例传来了刘大脑袋的呼噜声。 练幽明盘坐在炕上,精赤着上身,口中含着一小块黄精,气息微吐,两腮鼓荡,已在放空着意识。此时此刻,意念在他的想象中只似化作一尾游鱼,游入了“手三阴”和“足三阴”六条经络。 念头过处,这些筋络便轻轻一颤,仿佛正被一双无形大手点拨,与那鼓荡的韵律渐渐相合,生出一股奇劲。 三阴地煞劲。 白天练幽明也问过燕灵筠,这神游三阴作何解,小姑娘告诉他,武夫驾驭自身,当以意念为先。 只是这武夫意念需得千锤百炼,意定神坚者,只待将自身筋骨练活,便能化拙为巧,意念一动,气息鼓荡,自身筋络肌肉亦可随之调动,而后协调一体,暗合精、气、神三昧。 而“神游三阴”,正是他自身的“神”与“精”、“气”相合的一个过程。倘若练出了气候,神稳精固,气息亦会逐渐绵长,届时他行功运劲,心念过处,一旦能将气息、意念、筋肉的驾驭练至水乳交融的地步,就算小有所成了。 练幽明也明白了过来,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在提高对自身的掌控力。 越是精细入微,功夫便愈发厉害。 那守山老人的呼吸几近于无,绵长的好似没有尽头,显然便是境界高深的体现。 随着气息的吞吐,练幽明只觉一股甘甜自黄精中泌出,顺着津液流入腹中。 他两眼陡张,自炕上一跃而下,照着金钟罩的那十二幅人像摆起了动作。 动作只是次要,真正要命的是上面的筋肉走势,走势一起,心跳加快,气血疾行,就好比突然间的剧烈运动。 与此同时,练幽明乍觉胸腹散出一团温热,只在一呼一吸之间,他已用吞入的气息将黄精溢出的那缕甘甜给揉散了。 这便是黄精蕴含的药力也是滋补的精气。 练幽明动作加快,吞吐的气息也愈发用力,两腮鼓荡间,包裹五脏的筋肉,以及十二条正经仿佛都在那种奇异的韵律下被调动起来,不住轻微震颤,就像是千锤百炼一般。 随着动作每每变动,借着炉膛的余火,依稀可见他身上的筋肉正在起伏变幻,又好像石子入水,溅起一层层浅浅的涟漪。 果然和燕灵筠猜测的一样。 这门功夫,不重攻伐,竟是以“守”为精要。 练幽明只觉得浑身筋肉在震颤中不住收紧拉伸,宛若结成了一面肉盾,凝为一个整体。 他记得有人曾说过,最强的拳,是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点打出。 而这门功夫,便是反其道而行,以自身为盾,以筋肉的震颤成劲,将别人那凝为一点的拳力悉数抖散,达到消力化劲的目的。 如此一来,再强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一旦劲力分散,哪怕千钧大力加身,也会变得犹如稚子挥拳,威能大减。 正因为如此,这门功夫动辄就得调动全身筋肉,是故消耗起来也比寻常功夫要来的剧烈。所以,才需得食补之法相匹配,先壮五气,再强筋骨体魄,方才能解决这个弊端。 练幽明一直练到炉膛里的余火熄灭,口中的黄精再无半点滋味,方才停了下来。 如今初入武道,行功万不可急进。 那十二条正经虽说在他的意念下被不住勾动,但真正有反应的寥寥无几,若想习有所成,还得漫长的坚持。 “说起来,那钓蟾功好像也能化解别人的力道,一个是丹田蓄气,一个是筋骨结盾,也不知道加起来会怎么样。” 练幽明心里想着,望着窗外的月亮,又开始摆出了金蟾望月的姿势,双脚一分,双臂自然垂落在身侧,仰喉望月,嘬嘴一吸,一股寒气登时如绵柔水流般被裹入喉舌,最后直直下沉,仿若裹成了一粒圆丹。 气丹入腹,练幽明呼吸再变,遂听蟾鸣声起,不消片刻,他只觉肚中生出一阵鼓涨充盈之感,整个人都像是膨胀了一圈。 只是维持不过三五分钟,他便感觉那粒气丹有溃散的迹象,当即气息一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气候尚浅啊。 …… 寒气渐消,天气渐暖,草木越来越翠绿,林海中花开遍地。 练幽明白天忙着劳作上工,晚上便趁着夜深人静练功。 除此之外,他与燕灵筠也越走越近,这人别看年纪小,但却能通过对中医的了解给他讲一些拳理,仿佛一通俱通,人体内的诸般奥妙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练幽明则是贪婪且疯狂的吸收着这些从未了解过的知识。而这一切当然也是有代价的,就是这小姑娘隔三差五就嘴馋,想到什么就要吃什么,他自是尽一切办法的去满足。 结果短短一个多月,其他知青那是越熬越瘦,偏偏燕灵筠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 而随着对金钟罩的理解愈发通透,练幽明的饭量更是暴增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连同身高体魄,简直像二次发育了一般,筋骨日益粗壮,气息日渐雄厚,连炕都睡塌了。 虽说有那些黄精补充精气,但饥饿感是一种生理上的欲望,白天那两碗稀粥几个窝头压根不够他塞牙缝的,一到晚上那是饿的抓心挠肝,眼睛都在放绿光,翻箱倒柜把能吃的都吃了,就差吃人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熬到了五月中旬,返城的知青也越来越多,山下的事情基本忙的都差不多了,赶在上山的前两天,许久未见的杨排长放了他们几天假。 于是,练幽明便和燕灵筠提前商量好了进山一探,让刘大脑袋私底下借了一杆土猎枪,又准备了攀山的套索和一些采药用的工具。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这刘大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心眼,甭管练幽明怎么解释,费尽了唇舌,死活就是认定面前少年是位隐世不出的气功大师,天天喊着闹着要拜师,还拉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在区里成立了一个气功社。 结果没成想风声走漏,村支书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非要把他拉到公社给大伙儿露两手,说是学习学习,不然就吓唬练幽明说要公审批判他。 吓得练幽明只好硬着头皮,在大太阳底下表演了一个胸口碎大石和单掌劈砖。 本以为到这儿一切就算过去了,哪料经此一事,村民们越传越邪乎,就快把练幽明说成神仙了,差点把电视台的记者都招来。 眼见势头越来越大,练幽明没办法赶忙去找了趟秦玉虎,才算把事情压下来。 这天清晨,趁着天色模糊,还没彻亮,练幽明便收拾好了进山的东西,背着一堆家伙什偷摸离了靠山屯。 眼下返城的浪潮越来越大,怕是用不了多久他们也得走。 但练幽明真不想现在离开。 主要是一旦回城,不但要想着读书,以他爸妈的性子,怕是都得琢磨成家立业的事宜,到时候琐事缠身,哪还有练功的心思。 而且这东北天高地阔,又物产丰富,可是磨炼一个人的绝佳之所。 这段时间为了给燕灵筠弄吃的,趁着根基渐稳,加上实在饿的难受,他便一个人大晚上的进过几次山。 和那严酷的寒冬不同,春夏一来,里面就跟换了个天地似的,各种野物练幽明都抓了不少,顿顿吃肉,气血大补不说,一身功夫也水涨船高。 只说出了靠山屯,练幽明脚下发力,暗暗运起那“缠丝劲”,随着双腿筋肉收紧,已是大步流星地迈进了晨光里。 25、大山深处,仇人再见 莽莽群山,林海无边。 湛蓝天空下,两道身影行走在墨绿色的松林间。 练幽明穿着件六五式白衬衣,配着绿军裤,腰里系着一条棕色腰带,脚上是一双解放鞋。 这一身行头都是秦玉虎给他的。没办法,这段时间体魄大变,之前带来的衣裳都小了一截,而且气力大增,动不动不是咯吱窝开缝,就是后背撑开,但这些练幽明还能接受,怕就怕人多的时候裤裆也开缝。 再看他身旁的燕灵筠,就两个字,漂亮。 这人之前还有些偏瘦,而且个子高挑,往那一杵,虽说模样好看,气质不俗,但整体就和竹竿似的。现在好了,被练幽明投喂的整个人都丰盈了不少,气色也好上许多,雪肤桃腮,脸上都有肉了。 练幽明走的前面,目光沉凝,不住扫量着四周。这一趟他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腰间别着弹弓,手上还提着一杆土枪,肩上搭着数圈麻绳,挎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的是清水和几样应急的食物。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弄了一口三四尺长的厚脊宰牛刀,黑身白刃,柄似狗腿,用兽皮裹着,斜背在身上。 这大兴安岭的深处十分凶险,越往里走,不但多猛兽出没,还容易迷路。而且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草木参天,走到最后甚至连路都没了,只能通过一些痕迹来辨认方向,稍不留神,兴许就是有进无出。 燕灵筠走在后面,扎着一条又长又黑的麻花辫,衬衫布裤,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挎包,手里拿着自己画好的地图,整个人极为轻松。 毕竟东西都在练幽明的身上呢。 只是这人走着走着,眼神总时不时的偷偷往前瞟,瞟向那道宽厚魁伟的背影。 这道背影可不止她一个人偷瞄,往常一下工,那些女知青但凡胆子大的,哪个不得多看一眼。 简直强壮精悍的不像话,干活的时候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偏偏性格还好,积极乐观,既不抱怨也不喊累,勤劳踏实,关键是模样还好看…… 一不留神,这人都快成香饽饽了。 在这个年代,虽说人们的思想还很保守,但这些知识青年又都处在思想解放的浪潮中,加上一些文学作品以及电影的影响,一些年轻人对爱情几乎已经摒弃了传统观念,变得大胆热烈。 燕灵筠心里哼了一声,前几天她还看见练幽明帮一个女知青搬东西,真是力气多的没地方使。 “哼!” 也不知怎么的,想着想着,她还真就哼了出来。 练幽明心弦紧绷,正全神戒备地走着,冷不丁听身后冒出个动静,顿时一激灵,扭头看去,就见燕灵筠啥事没有,当即没好气地道:“大白天的你瞎哼哼个啥呢。” “我没事儿。” 燕灵筠眼神躲闪,忙心虚非常的看向一旁,却见一抹粉色红晕瞬间从她脖颈攀到了两腮,然后连耳朵也红了。 练幽明扬了扬眉,“谁问你有没有事儿了?你倒是指路啊。” 燕灵筠闻言才赶忙看了眼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地图,左右瞧了瞧,然后指着一个石堆,“往前走。” 练幽明又往燕灵筠身旁一凑,“你跟紧了,那些豹子、猞猁来去无声,又快又狠,离的远了小心把你叼走我都不知道。” 谁料燕灵筠从挎包里取出个药瓶,“这是我用虎骨配的药粉,你也往身上撒点,能避野兽的。” 练幽明翻了个白眼,“早不拿出来。” 等二人中途吃了点东西,补充了体力,不知不觉已是日头西斜。 看了眼天色,练幽明心下加快脚步,林子越走越密,可要命的是燕灵筠走着走着居然一时间有些辨不清方向了。 毕竟去年来时还是冬雪覆盖,很多地貌都被遮住了,如今再看,草木参天,植被茂密,瞧着简直是模样大变。 好在练幽明沿途劈劈砍砍做了痕迹,倒也不至于迷路。 而且为了那颗八品叶的野参,他们也不是没有在山里过夜的想法。 二人旋即商议了一下,又往深处探寻了一截。 燕灵筠之前上山的林场是在一个叫松子岭的地方,练幽明则是天还未亮就赶过去与之汇合,然后一路入山,进了大兴安岭。 许是到了高处,透过茂密丛林,练幽明目光所及,只见眼前天高云阔,脚下群山叠嶂,山峦起伏,好似将万里江山尽收眼底,一时间心潮澎涌。 燕灵筠则是照着自己画的地图四下比对着,直到看见远处的一片白桦林,才面露欣喜,喊着练幽明过去。 二人当即又是一阵紧赶慢赶。 只一进入林子,头顶的阳光都似黯淡几分,一棵棵或粗或细的白桦树笔直挺立,几乎布满视野,遮蔽了日头。 林中花红草绿,鸟叫不绝。 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土,练幽明便又跟着燕灵筠继续向深处走去。 这一走又是大半个小时。 可猝然,练幽明步伐一住,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不远处的草叶间。 一头母鹿正倒在那里,双眼大张,毙命多时。 要说这大兴安岭的深处,百兽出没,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本是寻常。 可让练幽明真正变了脸色的是这母鹿通体无伤,然胸口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骨茬外露,内里空空如也,似是被人以强横爪功破开了胸腹,摘取了鹿心。 不光如此,母鹿的颈骨也断了。 练幽明的脑海中几乎一瞬间便重现了这头母鹿的死法,应是被人一脚踢断脖颈,趁着母鹿翻空之际趁势摘取了鹿心。 心念乍动,他已将燕灵筠护到身后,同时满目警惕的环顾起了四周。 这大山深处竟然藏着不得了的高手。 就是不知是否还在这里,亦或是已经离开了。 稍作沉吟,看了眼天色,为了那颗八品叶棒槌,练幽明还是打算继续前进。 二人越走越深,天边的太阳也越坠越低。 直至走到白桦林的边缘,燕灵筠蓦然面露欣喜,杏眼大张,指着远处张嘴就要开腔。 可扭头却被练幽明一把捂住。 二人急忙趴下,只见顺着燕灵筠的视线瞧去,远处是一颗枯死的老树。 这枯树也不知生长了多少个年头,四五个人合抱粗细,拦腰而断,树身漆黑腐朽,上面生满了花草,远远瞧着通体翠绿。 但练幽明看的可不是枯树,而是距离枯树不远的一条小溪。 因为就在溪水旁,正有三道蓬头垢面的身影倚水蹲坐,穿的是破衣烂衫,身旁放着两条被剥了皮的鹿腿,一个个生食鹿肉,喝着鹿血,场面尤其血腥。 然而真正让练幽明脸色凝重的是,这三人有两个是汉人面孔,剩下一个居然是老毛子。 燕灵筠也看到了,忙屏住呼吸。 练幽明趴在草叶里,眉头微皱,心中大为诧异,同时也思忖起了这些人的来历。 再看对方那又破又烂的衣裳,似乎不是国内的制式,而且就跟野人一样,头发又长又脏都快成毛毡了,胡子也纠缠成片,委实肮脏不堪。 再一听对方叽里咕噜说话的动静,说的还是俄语,练幽明心头一突,这三人该不会都是从老毛子那边流窜过来的吧? 真要如此可就厉害了。 那江边除了有塔哨值守还有士兵日夜巡防,除外更得从江上游过来,岂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不行,不能冲动。 练幽明就这样护着燕灵筠趴在地上,静静瞧着三人喝水,想着等对方离开以后,先把野参采了,然后再下去叫人。 但就在练幽明准备暂时后撤之际,隐隐就听那边有人骂道:“妈的,要不是那小子,我也不会遭这种罪……” “嗯?” 练幽明心里暗自“咦”了一声,只因这个声音听着竟有些耳熟,再一细想,表情立马古怪起来。 “谢老三?” 26、穷凶极恶,惊闻藏宝 这人居然是谢老三。 还真就不是冤家不聚首。 练幽明眯了眯眸子,脑海中思绪翻涌。 照着秦玉虎说的,当初这老鬼分明是逃到老毛子那边去了,绝无可能有假,但眼下居然在这深山老林里藏匿踪迹,显然是又逃了回来。 奇怪。 难道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 还是说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练幽明小心翼翼地收敛着呼吸,但他突然就发现这谢老三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儿,一拐一拐的,右腿竟然给瘸了。 不用多想,凭对方的身手,这样的伤势,只可能是在越境的时候被枪弹给打的。 如今那些边防守备大部分可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对敌经验丰富,但凡三个人凑在一起,他谢老三除非长出个翅膀,不然也够喝一壶的。 只是瞧着三人的穿着打扮,显然在这深山老林里藏了有些日子了。 难倒是入冬后躲进来的? 练幽明暗暗咋舌,想不到这老小子居然玩起了灯下黑这一套。 本以为对方会远遁国外,哪料竟在眼皮子底下猫着。 他目光悄然流转,又看向剩下的两个人。 但见这二人一矮一高,矮的是中国人,高的是那个老毛子。 矮者步伐轻盈,身形瘦削,但瞧着绝不瘦弱,一双猿臂凭空舒展,长的都快过膝了,额前脏兮兮的乱发下依稀可见一双眼目顾盼生辉,精光灿亮。 练幽明这些时候可没闲着,从燕灵筠那里学了不少东西,仅看这人蹦跳如猴,起落似飞的灵巧步伐,分明是把一路象形拳练出了火候,得了真髓。 至于那个披头散发的老毛子也不寻常。 此人身形高壮,骨架宽大,胸前领口大开,袒露的胸口生着一片焦黄色的护胸毛,两侧的太阳穴更是高高隆起,八成一位修习外家功夫的好手。 这修习外家功夫的武夫,乃是以锤炼筋骨,强大气血为精要,举手投足虽气力强横,肉身霸道,然气血激荡却又更为剧烈,一旦功夫练出火候,浑身筋络贲张,血管自会粗壮外扩,加上这“太阳穴”又为人身要害,变化最是明显。 都不是普通人。 练幽明抿了抿唇,扭头就见身旁的燕灵筠满眼担忧,当即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其缓缓后撤。 双方隔了差不多三四十米的距离,加上他们又匿在林间,还有草叶遮掩,加上鸟叫压声,倒也安全。 二人一点点滑动着手脚,朝后退去。 “这颗七品叶的老棒槌是我当初赶兽时跟着一头熊瞎子发现的,再过几天等开完了花,估摸着就能八品了……” 谢老三的声音远远传来。 敢情这老小子也是为了那颗野参来的。 练幽明再回想起燕灵筠当初发现这株野参的经过,一切居然串联到了一起。 可那老毛子突然张嘴,说的竟是一口十分地道的汉话,“嘿嘿,谢老鬼,咱兄弟俩陪你九死一生的回来可不是为了这颗棒槌,你说你身上……关东军的藏宝……给我们看看……” 声音飘飘忽忽,断断续续,尽管不大,但练幽明还是依稀听了几句。 关东军的藏宝? 这是什么东西? 藏宝什么? 藏宝图? “关东军的藏宝图?我去!!!” 练幽明心神更在狂震,思绪一理,好像什么都说得通了。 这老东西不惜搭上一条腿都得回来,原来大有所图。 二人越撤越远,直到谢老三几人远的瞧不见了,练幽明才一把抱起燕灵筠,扭头撒腿就跑。 “我送你下山,你去找我秦叔……放心,我肯定把那颗野参给你抱回来。” 燕灵筠闻言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神情慌张道:“练同学,野参我不要了……那几个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练幽明见这小丫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当即呲牙一笑,“费这么大功夫,咋能不要呢。放心,这几个人应该还有歇脚的地方,之后我会在路上做下记号的,你让秦叔他们千万留神,最好来几个用枪的好手,务必一网打尽。” 抛开那颗八品叶的野参不说,万一关东军的藏宝图是真的,那可不得了。 这东西,无论他自己得到,还是上交,都大有好处。 而且这三人或许应付不了枪弹结阵,但要是转身往深山老林里一钻,一门心思的逃跑兴许还真就能跑的无影无踪,到时候再想找寻,可就是大海捞针。 所以必须得跟着,再静待时机,不能让人跑了。 更别说谢老三和他已经结仇,正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燕灵筠见状也不再多说,紧紧揽着练幽明的脖子,埋着头。 练幽明跑着跑着,干脆把身上没用的重物都卸下藏进了一个山壑里,只提着一把宰牛刀,背着燕灵筠发足狂奔。 听那谢老三的意思,那野参一时半会儿还结不出八品,正好来得及。 来时他们走的不紧不慢,此刻练幽明把劲力灌注在双腿上,顿见筋肉虬结,一步踏出,脚下碎石飞溅,快过奔马,加上中途歇了几趟,总算赶在天黑前回了松子岭。 虽说没有回到塔河,但山下的村屯公社里就有手摇式电话。 白天他俩便是搭着村民的驴车在这里进的山。 看着燕灵筠快步走进村子,然后又跟着几个女知青朝公社走去,练幽明才转身步入了大山里。 舔了舔发干的唇,他伸手取出一片黄精含进嘴里,感受着甘甜入喉,又寻着一路留下的痕迹找了回去。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西下,红霞似火,林中已没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变得极为安静。 练幽明背着宰牛刀,脚步放缓,既是在舒展紧绷的筋骨,也在趁机恢复体力,缓和气息。 随着时间飞快流逝,赶在最后一缕天光坠下前的一刻,练幽明重新站在了那片郁郁葱葱的白桦林外,他眸光一烁,气息收敛,旋即猫着腰,手脚利索的钻了进去。 不同于之前,此刻林中稀稀疏疏的,尽是些兔奔狐走的动静。 练幽明快步朝着那颗野参所在的方位赶去,只等走到树林边缘,才见溪边已没了谢老三几人的身影。 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绕着林子走向另一边,可走了没多远,迎面就见一颗惨白泛青的脑袋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双眼睛还冒着血,里头依稀还有一条条蛆虫在蠕动。 月黑风高,还是深山老林,冷不防这么一对眼,练幽明瞳孔骤缩,只觉头皮一炸,差点一刀就劈了过去。 死的? 可等他后撤了几步,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见这颗脑袋原来是被人挂在了树杈上,似乎是个走山客。 估摸着是进山以后发现了那三人的踪迹,被灭口了。 闻着迎面扑来的恶臭,再看着头颅被虫啃鸟啄的模样,分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群畜生!” 练幽明眼神阴沉如水,继续前进。 他人藏在树林里,却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而且是沿着溪水的流向寻找。 随着那股尸臭渐渐淡去,一股烤制肉食的油腻香味儿悄然钻进了练幽明的鼻腔。 漆黑模糊的夜色里,一团火光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找到了!” 27、狗咬狗,江湖斗 见到火光,再闻香味儿。 练幽明心神一紧,已是尽量压低身子手脚并用,伏地前行。 直至火光越来越近,相隔三十来步,他才缩在一颗白桦树后。 此时月已东升,顺着火光瞧去,但见那三人一个好似猿猴荡枝般倒挂在离地四五米高的树杈上,双手当胸环抱,身子左右摇晃,似是睡着了一般。 而剩下两个则坐在树下的火堆旁。 练幽明只搭眼一瞧,登时目眦尽裂,却见那老毛子的脚边躺着一个衣衫破烂的村妇,手脚已尽皆折断,但胸膛尚在起伏,显然还活着,而且嘴里呜咽有声,竟连舌头都被割了。 那老毛子许是被吵的心烦,眼神冰冷,抬脚一跺,村妇的一颗头颅“噗”的应声爆开。 场面好不血腥。 而在不远处,居然还绑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全都手脚被缚,早已昏死了过去。 看其穿着打扮,似乎是鄂伦春人。 老毛子一脚跺死村妇还不罢休,转身就要去抓那少半大的女娃娃,却见谢老三厉声斥道:“你要干什么?之前不是说好的,离开的时候放他们一条活路吗?” 老毛子怪声笑道:“放他们一条生路?然后好叫人过来抓咱们?谢天洪,亏你还是走江湖的,居然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你一把岁数都活狗身上去了?” 谢老三脸色铁青,语气冰冷,“他们只是普通人。” 老毛子碧眼微张,森然残酷,“老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破规矩。要不是被你连累,白莲教的那些高手哪会追杀我们,现在窝在这鬼地方不见天日,老子想找几个女人爽一下怎么了。” 谢老三冷笑道:“雷虎,你兄弟俩说到底不还是想要那关东军地下要塞的地图。想要东西,就给我老实些,既然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事成之后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可你要是任性妄为,乱杀无辜,那就各走各的。” 练幽明躲在暗处,听到这番对话,心念微动,原来这三人不是一条心啊。 而且听二人话里的意思,似乎正在被白莲教的高手追杀。 怪不得没处可去只能躲在这深山老林里。 那被喊作“雷虎”的毛子闻言面颊一阵抽动,伸出去的右手又缓缓收了回来。 只是练幽明身为一个旁观者却瞧得清清楚楚,就见那倒挂在半空的矮个汉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一双眼睛,眼里暗藏杀机,似乎正和雷虎对着眼色。 这是要干什么? 狗咬狗,窝里斗? 练幽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但他的心里亦有一口戾气升腾流窜,散于四肢,激的杀心大起,甭管情况如何,今天他非得把这老毛子宰了不可。 只是隔得有些远,也不知道那雷虎作何反应,树上的矮个青年又重新合上了眼睛,但嘴里却说出话来,“听说宫无二和薛恨都去庐山了。” 谢老三目光垂落,望着自己的瘸腿,“那他们应该是找到了什么痕迹线索。” 雷虎问,“白莲教让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老三眼也不抬地道:“有的事情我不说,他们只杀我一个人。我若说了,我那些血脉后嗣都得死。” 雷虎突然双肩抖颤,意味深长地笑道:“老鬼,你说句实话,你身上到底有没有关东军底下要塞的地图?” “唉,想不到我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谢老三突然长叹了一声,他又不是傻子,早就活成了人精,哪还察觉不到那股笼罩在四面八方的杀机。 虽然早知道这二人不是什么善类,但放在以往,凭借自己一身的手段也能压得住。可如今废了一条腿,这两个杂碎便已蠢蠢欲动,等不及的各种试探,就跟他对付守山老人那般。 听见谢老三叹气,雷虎咧嘴大笑,眼放凶光,杀机毕露,“难道你在骗我们?” 谢老三低低一笑,“都说习武之人需得凝一口恶气,我却不这么认为。功夫二字,既是拳脚争雄,也是心气交锋,要凝,怎么着也得凝一口有我无敌、老子第一的傲气,我憋屈了这么多年,突然不想憋屈了。” 他看向面前缓缓起身的雷虎,轻飘飘地道:“那张地图姑且不说我有没有,就算有,我情愿一把火烧了,也不会交给你们两个杂种……白猿,你也下来吧。” “那你今天就得死!” 冷哼乍起,树上的矮个汉子翻跳落地。 这人说话的时候还像个人,可身形一稳,突然蹲身下坐,双脚蹬地,呲牙咧嘴的同时更在抓耳挠腮,嘴里“吱吱”有声,两眼凶光大放,简直就像是一只成了精的疯猴。 谢老三眼露忌惮,“猴形拳把。” 雷虎亦在舒展筋骨,几步踏出,陡然身形下沉,两掌齐齐外翻,虎口于胸前虚合,姿势虽是古怪,但浑身衣裳尽皆四散开来,“嘶啦”有声,露出了极具冲击力的魁梧身形。 谢老三一瘸一拐的踱步走转,看见雷虎摆出这个姿势,双眼微凝,“这是少林五行拳里的豹形?还真是少见。” 话起话落,那名叫白猿的矮个男子已似猿猴般在地上连翻连扑,双手连抓连扣,攻向谢老三下盘。 谢老三见状连连后撤,他虽瘸了一条腿,但单足借力,闪身腾挪竟也不慢。 可哪想矮个汉子翻身之际突然抬手朝着谢老三面部扬起一把细沙,而后双脚一蹬缩身跃起一米来高,手脚并用,拳砸面门,脚踢胸口,嘴脸狰狞骇人。 那老毛子亦是手脚并用,乌龙绞柱翻身而起,人已飞扑贴近,攻的也是谢老三的下盘。 谢老三面沉如水,一面拂袖挡沙,一面探爪招架,一条腿还得连连辗转,只一交手,便落了下风。 太狠了。 专打瘸子那条好腿。 练幽明看着面前窝里斗的场面,眼神晦涩,脑海中已在飞快思考着要不要插手。 谢老三虽说死有余辜,但另外两个更加该死。 心念电转,他已在起身,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突然扭头就跑,然后还惊慌失措地大叫道:“杀人啦!” 他这一跑,那边恶斗的三人登时齐齐察觉。 雷虎看着林中踉踉跄跄的背影,眉头微皱,“老二,去把那小子解决了。” 那叫作“白猿”的矮个汉子闻言一应,当即提纵飞扑而起,双手搭着树枝,就像那些山间的野猴般凌空飞荡,朝着林中背影追去。 谢老三当然也看见了,他不光看见了远去的背影,还认出了那个恨得牙痒痒的声音,皱巴巴的老脸忍不住一抽,眼里既有惊疑,亦有错愕,再瞥了眼白猿那毫无防备的架势,面上忽然挤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白桦林中,练幽明嘴里嚷着,神色也是慌慌张张,就好像迷了路一样,到处乱蹿,像是只无头苍蝇。只跑了没多远,脑后忽听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飞速逼来,他眼神微凝,脚下一软,只似被树根绊倒了一样,连滚带翻的摔出一截。 几在同时,一颗石子,险之又险的擦过练幽明的头皮,“夺”的一声没入了黑夜中的树干上。 而在名叫白猿的矮汉视野中,看着林中慌忙爬起的背影,已然当空跃下,一脚蹬出。 遂见月下的人影往前一扑,再没动静。 月华如水,普照大地。 白猿忍不住嗤笑一声,“倒霉鬼。” 说罢就要上前再补一脚。 不想右脚刚一踏出,一只大手凌空一探,竟快如闪电,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腕。 只在矮个汉子活见鬼一般的惊恐表情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夹杂着螺旋奇劲已从脚腕处陡然传来,刹那间,重心已失,竟被倒拎了起来。 “哗!” 漫天落叶当空翻飞。 转眼间,二人只似打了个颠倒,一道魁伟身影拔地而起,一双微眯带笑,还夹杂着残酷恶意的眼眸正居高临下和白猿对了个正着。 “没吃饭么?” 眼见得手,不带半点犹豫,练幽明右手五指急剧收紧,双脚一稳,口中猛一提气,犹如金刚怒目般提着矮汉的右腿便疯狂抡砸了起来。 “砰!” “砰!” “砰!” …… 28、皮糙肉厚,摧枯拉朽 练幽明如今体魄大变,筋骨日益强横,一身气力更是大增,此时擒着白猿的脚腕,就像轮动着一条破麻袋,单臂一卷,强横狂暴的力道登时裹着这人朝地面狠狠砸下。 那白猿失了先机,被擒了个措手不及,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呼出,整个人便被重重砸在地上,然后“砰”的又凌空弹起。 伴随着沉闷的爆响在林中炸起。 “哇!” 一口逆血,当空吐出。 练幽明却没罢手,借着反弹之力,又横臂一挥,手里的矮汉瞬间横飞一撞,拦腰撞在一颗颗白桦树上。 “啪!” 再听一声脆响,练幽明忽觉手腕一麻,却是被扫了一脚。 遂见矮汉缩腿抱头,已然挣脱了钳制。 白猿翻滚出去数米,单膝跪地,眼中既惊又怒,死死盯着面前的练幽明,可眼底竟隐隐升起一丝忌惮。 实在是站在月下的练幽明太过魁伟高壮,搭眼一瞧,简直像极了一只化作人形的熊瞎子,压迫力太过惊人,便是外面的雷虎单论身形都得逊色一筹,再配上刚才那股巨力,即便不通拳脚功夫,也不能小觑。 白猿也是心里暗骂,这些时候舒坦惯了,没成想上了鬼当,混迹江湖多年,居然阴沟里翻了船。 练幽明活动着被扫中的手腕,脚下走转,面上平淡,眼神却格外认真,认真的有些发亮。 算起来,这应该会是他第一次与这等江湖武夫交手。 “太极门的人?”再一想到练幽明刚才的手段,白猿脸色凝重非常。 武有高下,拳有高低,武门之中的各门各派自然也有先后顺序。 单论名气,内家拳当以太极、八卦、形意为先。 不但个中底蕴深厚,门徒弟子亦是数量最多,连他们这些走偏门的江湖高手轻易也不敢招惹,就怕杀了小的,惹出个什么不得了的老东西。 练幽明像是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淡淡道:“放心,我这都是野狐禅,无门无派,瞎练着玩的。” 他这些时候晚上练,白天也练,就是吃饭、睡觉、上工都照着图谱摆动作,根基成没成的不知道,但一身力气已有十足的长进。 “那你就是活腻了!” 白猿双眼微张,双臂一撑,两脚同时蹬地跃起,原本尚在五六米开外,不想只这腾跃一扑竟已闪到练幽明身前两步之距,猿臂一探一勾,右手便凌厉狠辣的朝着那对发光的眼珠子探去。 练幽明眸光闪烁,见这人一手放长击远,正想招架,不料眼角一抽,却是瞅见此人另一只手正在悄然蓄势,握拳攒劲。 此时月黑风高,二人又身处密林,只那爪影一进,练幽明惊觉眼前一黑,视野竟被蒙蔽大半,再有一股杀机似毒蛇吐信般自他视野盲区紧随而至,直取心口要害。 好家伙,探爪遮眼,再行杀招,这便是武夫厮杀么? 燕灵筠说给他讲过,内家功夫的练法是一套,打法是另一套,练法是死的,打法却是活的,因为争的虽是拳脚功夫,比的却是各自的想法。 兴许有人数年苦熬练就的绝活,真正动起手来可能也就那么一两下就分出了高低。 而这些关隘打法那都是武门行当里的不传之秘,也是许多大拳师、老师傅用来压箱底的绝活杀招,非真传不授。 练幽明虽得了几路练法,但在打法上还有欠缺,没有要命的绝活。 “呵!” 电光火石间,白猿阴招已至,嘴里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己这一记探爪既可挖眼,也能蒙蔽敌手的视野,还能中途变成拿取咽喉的杀招,另一只手则可随时应变,或取或拿,尽攻死穴。在混迹江湖的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多少江湖人死在这一招之下。 生死厮杀,可从来没有什么有来有回。 练幽明后颈乍寒,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犹如附骨之疽般的可怖杀机,但是……谁比谁高明,又哪是说出来的,只有真正打过才知道。 倘若未战先怯,那不是功夫不行,那他娘的是人不行。 人活一口气,心气不能丢。 手底下见真章。 “哼!” 他浓眉一耸,口中兀自提气,脚下退也不退,侧头避开面前的爪影,左臂同时屈肘一提,顶向矮汉的手弯,而另一只手亦是悄然提劲,不偏不倚,迎向对方递来的一拳。 “砰!” 两只拳头,当空相撞,犹如炸起一声炮仗。 遂见练幽明右臂的整条袖子“撕拉”一声,像喇叭花一样崩散开来,裸露的右臂更是膨胀鼓荡,筋肉不住震颤。 再看那名叫白猿的矮汉,眼里的冷笑早已不见,双脚陡沉,顶着练幽明的拳头几乎在地上犁出两条浅痕,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小子,竟敢迎上来试我的拳劲。” 两只拳头一触即分,练幽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戏谑道:“是啊,可惜不怎么样。” 见识过薛恨和谢老三的手段,这人无疑是差远了。 说话间,练幽明面色陡寒,暴起发难,双臂一揽一抱,以一种最原始也最粗野的手段搂向矮汉的腰身。 既然对方的劲力不足以致命,那就不能放开了打,这人身法灵活,又蹦又跳的,一旦拉开肯定陷入被动。 而且他这一抱,也是拼着以伤换伤,占取先机之意。不然与这等老江湖交手,拖得越久,破绽越多,而且他走的路数还是以“守”为主,自然要出其不意,以想法取敌。 “啊!” 就听一声狂吼,练幽明以势压人,煞气狂飙,只似老熊抱树般扑了过去。 矮汉也就一米六几的个头,又瘦又矮,目光一颤,就觉眼前好像塌来一座大山,看得是头皮发麻,嘴里“吱呀”一声怪叫,但面上却露出凶戾恶笑。 这一抱,尽管凶险,但却空门大开,正是下杀手的良机。 “愣头青,找死!” 但见白猿不闪不避,反倒双腿微屈,力从地起,照着练幽明的胸膛便是一记重拳。 这一切变化极快。 然而,就在矮汉把拳头落实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血色顷刻褪尽,只因拳劲落下,竟传出一声怪异的闷响,像是敲响了一面用棉被蒙上的牛皮鼓。 “横练外功?” 惊呼刚一出口,白猿的反应也是奇快,双脚一撤便要抽身而退,可适才他的一条腿被练幽明擒住摔砸了一通,此时尚未彻底恢复,已然慢了半拍。 练幽明神情狰狞狠厉,双手鼓足劲力,顶着胸口的拳头双臂再狠狠一搂,十指过处,竟是在白猿的两侧肩膀带出十道血痕,连带着衣裳也被撕扯成了布条,然后箍紧双臂,抱着对方以一种狂霸骇人的姿势横推直撞了出去。 碗口粗细的白桦树连断数颗,摧枯拉朽,最后直直扑向一颗凸起的山石。 白猿嘴中大口咳血,奈何双臂被箍,身悬半空,难以挣脱,眼看就要撞上身后的巨石,神情也癫狂起来,张嘴一吐,一注血箭猝然蒙上练幽明的双眼,而后双臂奋力一震,面上青筋暴起,歇斯底理地道:“开!” 练幽明也是嘴角见红,正大步奔走间,忽觉双眼一热,眼前视野已是化作一片殷红,心头不由大惊,可只这分心一瞬,怀中猝然一空。 那白猿已然挣脱了。 遭了!!! 29、杀心大定,联手应敌 怀中乍然一空,练幽明便心道不妙。 鲜血蒙眼,敌手脱困,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血液,他急忙去寻那矮汉的踪迹,奈何面前空空,哪还有半个鬼影。 而下一秒,一道人影翻跳急落,闪电般跳在了练幽明的肩头。 白猿脸色阴沉,神情阴狠,双脚一稳,人已蹲身下坐,两条腿好似乌龙绞柱般箍上练幽明的脖颈,双手十指同时内扣,想也不想,便照着身下少年的双眼挠去。 “给老子死来!” 这一抓要是抓实了,便能取其眼目,再趁势以双峰贯耳收其性命。 事实上就在双肩一沉的刹那,练幽明也打了个寒颤,脸色煞白,双眼也跟着红了,感受着头顶袭来的杀机,他压根想不出破招之法,但生死当面,岂能引颈待戮。 发系千钧之际,眼看那一对猿掌探抓而至,他突然伸手死死扣住盘在自己脖颈上的两条腿,然后奋力一跳,身形腾空的瞬间低头缩身,冲着几步开外的山石舍命撞去。 “嘿嘿,咱俩……一起死!” 白猿杀招已起,眼看就要得手,哪想练幽明居然用上了这等同归于尽的打法,何况他身在高处又被锁住,眼看劲风扑面,山石飞快逼近,一股寒意登时自尾椎骨攀到了天灵盖。 “啊!” 遂见这人发出一声凄厉怪叫,不知是惊是怒,咬牙切齿的撤去攻势,忙缩身后仰。 练幽明这一撞可没有保留半点余力,眼看就要脑浆迸裂,撞死当场。但他就好像在等着身上的白猿变招一般,只待对方杀招一撤,二人原本前冲的姿势悄然一变,侧身一转,以肩肘撞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练幽明整个人踉跄退出四五步,就像喝醉酒一般,半边身子都在发麻,左肩衣衫破烂,胸腹间的气血更是翻腾大动,一股热流悄然自口鼻蹿了出来,入眼鲜红一片。 但他是受伤,那白猿却已经废了。 这人翻滚落地,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曲折到一旁,骨茬外露,热血狂喷,嘴里亦是大口咳血,一张脸既有痛苦,又带怨恨的看着练幽明。 “杀!” 到都了这般地步,白猿居然还能动弹,双掌按地而起,趁着练幽明气血不稳的间隙,杀心不改,扑了过来。 练幽明舌尖一卷,脸色苍白的吐出一口逆血,反手一抽,但见一抹雪亮刀光当空乍现。 宰牛刀。 差点忘了这东西。 看着那迎面扑来的身影,练幽明握刀在手,亦是杀心炽盛,动了真火,不闪不避,刀身一横,大步迎了上去。 “唰!” 皎洁的月华下,两道身影交错一过。 也就在他们错身的一刻,练幽明的胸膛上已多出一记带血的拳印,而白猿跃到半空的身体则是猝然拦腰而断,肚肠飞洒,血雨迎风。 练幽明神情平静,眼里却似有烈火升腾,他一抖手里的钢刀,抖出一注热血,回身望去。 “嗬嗬嗬……” 白猿躺在地上,即便被腰斩当场,这人居然还没有死透,一双沁满血色的眼目死死瞪着那步步行来的少年,似是还想着爬起来。 练幽明停下脚步,目光垂落,望着面前只剩半截却还带着深深恶意且犹在抽动的身体,轻飘飘地道:“死到临头还满腔恶意,恶的这么纯粹,也算有种……白猿是吧?既然如此,我就不给你留全尸了,就当是我替林子里的那具尸体报仇雪恨吧。” 说罢,他眼皮微抬,缓缓扬起了手里的刀,然后以一种近乎锤击的方式一遍遍劈砍剁下。 火星四起,刀口卷刃。 狂乱狠辣的刀光下,血肉横飞,直到那半具身体彻底化作一滩碎骨烂肉,练幽明才满身血腥的停下来。 身子碎了,脑袋还完好。 “呼!” 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尸体,练幽明僵立原地,好一会儿才长呼出一口气。只是闻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儿,他紧绷的神情虽然放松了下来,脸色却更白了,连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稳,隐隐发颤。 但就在那口气呼尽的一刻,一呼一吸之间,他握刀的右手又稳住了。 很稳。 夜已经深了。 月上中天,云收万岳。 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月亮,练幽明提着刀,大步跨过面前的尸体,钻进了白桦林里。 然而,只等赶到另一头战圈,场中的形势却让人措手不及。 一道身影倒飞而出,重重撞在了还在燃烧的火堆上。 漫天火星迎风飞起,然后又飞快黯淡。 练幽明目如冷电,飞快一扫,才见飞出去的居然是谢老三。 这人好像吃了大亏,灰头土脸的不说,嘴里还渗着血迹。 而那雷虎大步紧追,双手连连变招,尽是擒扣拿捏起手,过处火堆四散,直直挤进,势如破竹,迫的谢老三连连后退。 蓦然。 “呵!” 一声轻笑,落入场中。 谢老三和雷虎齐齐动作一停。 只见练幽明扬了扬眉,一边从林中走出,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谢三叔,你这也不行啊,当初杀我的劲头都哪儿去了?” 谢老三还是那副老样子,眼里亮着凶光,恶狠狠地道:“妈的,要不是老子废了一条腿,就这样的杂碎我早就收拾了……你他娘的不好好躲着,钻出来干啥?找死呢?” “唉呀,你这话说的,当然是救你了,我心疼你啊。万一你被人打死了,我找谁报仇去。我这人天生性子执拗,报仇只有亲自动手才能痛快,不然算什么报仇。” 练幽明嬉皮笑脸的回应着,目光却径直转向那个名叫“雷虎”的老毛子,杀心大动。 而雷虎看到居然是练幽明先行赶回来,便已经猜到了大概,眉眼阴鸷,像是能择人而噬一般,“你把白猿怎么样了?” 练幽明拎了拎手里的宰牛刀,毫不遮掩地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自然是把他大卸八块了。” 说完,他又指了指村妇的尸体,“再怎么说,这人都被你们糟蹋了,命都没了,总不能还让你们活着离开吧。” 末了,幽明又朝谢老三抬了抬下巴,眼神幽幽,似笑非笑地道:“谢老叔,这里头没你的份儿吧?” 谢老三眼神阴冷,闻言冷哼一声,只往雪地里吐了口唾沫,嘴里没好气地骂道:“放你小子的狗臭屁,老子可不屑干这种龌龊事。” 练幽明点点头,“那就好说了。” 谢老三虽说面上平静,但内心却难掩惊疑,实在是面前的少年变化太大。 而且还赢了“白猿”那样的亡命徒,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了。 心思一动,谢老三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受伤吧?” 练幽明摇摇头,“闲话少说,先把这人办了,咱俩再算旧账,能不能行?” 谢老三低低一笑,“臭小子,我果然没看走眼,守山老人也没看错,你小子还是这么出人意料。好,那咱俩就先宰了这杂种!!!” 30、武夫关隘,横练外功 谁能想到,之前还互为仇敌的两个人,如今居然会联手对敌。 练幽明没想到。 谢老三更没想到。 “这人是少林弃徒,师承一位远走海外的少林高僧,不但精通少林五行拳,还得了一门铁布衫练法,明劲大成,小心了。” 听到谢老三的话,练幽明眼神闪烁,“明劲?” 谢老三咧了咧嘴,“咋,守山老人没教过你怎么区分江湖高手?早说了让你跟着我混,现在傻眼了吧。” 练幽明却不回应,对于这些武夫所走的路数,燕灵筠也提到过几句,当有三种练法。 便是明劲、暗劲、化劲。 这三种练法无有先后之分,亦非境界排名,至于孰强孰弱,得看自身所成气候之深浅。 还是那句话,胜负输赢,从来不是说出来的,更不是看出来的。 有人富有机心,有人体魄强横,有人气血衰败枯竭,有人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一旦生死厮杀,能像薛恨、宫无二那样讲规矩只怕少之又少,时机、心机、环境、应变能力,甚至是其他一些外界因素,都有可能是决定输赢的关键。 那白猿虽说身手不俗,不也照样阴沟里翻了船。 总而言之,老弱青壮,女人孩子,道士和尚,这江湖你来我往,可究竟谁比谁高明,那得打过才知道。 而守山老人就说过,“缠丝劲”是化劲的练法。 练幽明当时只觉听起来容易,但练起来却难。 这些时候他已洞悉了许多拳理,原来在武夫的眼中,人身生来僵拙,筋骨、血肉、四肢百骸,皆乃束缚自身的枷锁。就好比一个普通人从蹒跚学步,到奔走跑跳,从笨拙到灵活,无不是打破枷锁,化拙为巧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会在一个人成长到青壮的时候达至顶峰,盖因那时气血充足、筋骨强壮。 可一旦越过顶峰,老态渐显,便如夕阳西下,身骨会日益迟钝,枷锁再现,如困樊笼,到最后干脆动行迟缓,乃至举步维艰。 而武夫所求,便是用“功夫”将这个“化拙为巧”的过程再作延伸,意图彻底打破囚困自身的樊笼,或是延缓那气血衰败的过程。 所以,大多武夫往往会在自己身骨初成之际便开始打下根基,只因那时枷锁薄弱。 而这道枷锁究竟是什么,以练幽明如今的理解,那是由一个个人身关隘组成的,包含了许多东西。 若依普通人而论,譬如身骨之间的间隙,筋与肉的变化,人身关节虽能调动,可却受限于诸般角度,同时还被筋肉拉扯束缚。似那些大力士,虽身形魁梧,筋强骨壮,奈何举止笨拙,而舞蹈家身段柔软,通常能做出一些常人难以做到的动作,却又舍了力道。 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能看得出来的。 而在那看不到的地方,人身内在,练幽明已能感受到自己的劲力自脊柱而起,却在传递至手上的时候迅速衰减,想来这便是内劲被关隘所阻。 再有气血的强弱,内息的运行,血与髓的变化,筋骨的壮大,无不是为了能冲破这些关隘,彻底打破自身枷锁。 所以,在练幽明看来,正因为人身有各种关隘,方才出现了这三种练法。 至于练法的精深程度,取决于打破了多少关隘。 倘若关隘俱通,便能劲透全身,使之精、气、神三昧合一,习有所成。 话归正题,思绪一转,练幽明脚下踱步,已与谢老三呈掎角之势,将雷虎夹在其中。 火光一映,雷虎面露狰狞,乱发披肩似是金红色的师鬃一般,双手却黑硬如铁,布满拳茧,无形中弥散出一股骇人的煞气,宛如一只人形凶兽。 “哼,那我干脆就送你俩一起上路!” 语出话落,雷虎单足一跺,腰身一拧,整个人似一头飞扑的豹子,身形拉扯成弓形,右臂一提,居然率先出招,而且是朝着练幽明抬拳砸来。 快! 这人不但身形魁梧,动作竟一点都不慢,许是害怕两人齐齐动手,故而先行出招。 看着那狰狞可怖的面孔飞快逼近,练幽明心头一悚,想也不想,横刀在前。 “砰!” 可随着拳劲急落,就听一声爆响,练幽明手里的钢刀居然寸寸碎断,化作无数残片。 好家伙。 但练幽明的脸上并无多少慌乱之色,刀柄一松,身形后撤,胸腹间同时还清晰无比的激起一声蟾鸣。 迎着雷虎难看的脸色,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悄然虚拢,手心含空,已然握拳如锤。 这“太极锤”虽说守山老人压根没教过练幽明,但当初在那暗室里他一急之下却鬼使神差地用了出来,虽说是照猫画虎,有些不伦不类,但却意外发现这‘缠丝手’倘若劲走螺旋,内敛急收,居然有股非同一般的穿透力。 今天正好拿来试试手。 谢老三则是脚下走转,已在绕后,正想找寻时机,哪料那雷虎突然借着反震之力,舍了练幽明,朝他扑杀过去。 “老东西,给我死!” 一声狂吼,雷虎握拳就砸,单臂一运,狂野霸道,粗涨的右臂似是一条扭动的巨蟒,推送着硕大的拳头。拳风尖锐刺耳。 可一道身影好似附骨之疽般紧随而至,快步挤进。 练幽明神情凝重,眼神灿亮,甚至还有一丝兴奋激动。他左手迅疾一伸,便已轻飘飘地搭上了雷虎的拳头,手心五指一展,似揉似按,竟将对方的攻势以螺旋力道裹到了自己的面前。 论攻势他自然知道不如谢老三,但要是防守,兴许还能撑几招。 而这一招,则是练幽明照着宫无二拦截薛恨的架势来的。 反正也没师父,见什么就学什么,能用就行。 “好小子!” 谢老三顿觉压力大减,长啸一声,声音尖利高亢,好似鹰鸣九天,一双鹰爪连扣雷虎咽喉、心口、腋下、腰腹四五处要害。 这人出手快如闪电,招起招落,一气呵成。 可瞧着行云流水,却把练幽明看的眼皮狂跳。 啥情况啊? 这老东西难道在演我? 盖因谢老三每招落定,指劲扣下,居然只在雷虎的皮肉上压下去一个浅浅的小坑,带出一道白印,甚至连皮都没破,就是咽喉这种人身死穴,居然也难建功。 再看雷虎,这人喉结稍一蠕动,浑身筋肉立时就跟活过来一样,虬结紧绷,犹若磐石。一根根筋络更像是蚯蚓般自血肉中外扩而出,气血雄浑似火,骨骼咔咔作响,气势狂暴绝伦。 雷虎面露嘲讽之色,死死盯着练幽明,“我让你挡!” 说话间,一对拳头已如乱锤般当胸砸来,拳风击空,“噗噗”作响。 练幽明口含气息,已无心他顾,看着面前挥来的拳头,只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竟也抡拳迎了上去。 谢老三跟着变招,眼见敌手要害死穴难伤,身子一矮,双爪连抓连拿,扣着雷虎的右腿,直直上取,朝着 对方的的两股之间探去,手指气血涌动,生硬似铁,筋骨毕露。 “砰!” “砰!” “砰!” …… 狂乱的拳影下,霎时血滴飞溅,闷响如雷。 只这一交手,练幽明便明白自己误会谢老三了。 这双拳头简直就跟铜铸铁打的一样,而且还裹挟着一股股枪锥捅刺般的刚猛拳劲,如狂风骤雨般不断袭来。 眨眼间的功夫,二人已对撞了七八拳,练幽明只觉胸腹火热,气血浮动,大有上涌逆流的架势,一双拳头亦是血迹斑斑。 而谢老三呢。 这人的一只手居然被雷虎用双腿给夹住了,另一只手正待探出,又见雷虎双腿一拧,变换身位的同时已化解了攻势。 练幽明心道要遭,这谢老鬼该不会是没有尽全力,想着他们俩打个两败俱伤,再捡漏吧。 “咳咳……” 只这一会儿功夫,气息震荡间,他的鼻孔里便呛出了一注血箭。 眼看就要败退,但练幽明的那一双虎目却是倏然大睁,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 只见雷虎的身后,一道瘦矮的身影快如鬼魅,悄然纵起,面容阴狠凶戾,目中盈满杀机。 居然是谢老三。 这人不是被锁住了么? 来不及反应,只见谢老三左手五指内扣,已在雷虎的脸上闪电般一抓而过。 定睛瞧去,就见雷虎面容扭曲,一道爪痕横贯面部,血线沿着面颊飞快淌下,左眼大张,右眼已被抓瞎。 而谢老三呢,只剩下了一条胳膊。 竟是自断一臂。 雷虎先呆愣了片刻,旋即就听。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夜空。 谢老三一朝得手,不退反进,怪笑着已扑上雷虎的肩头,左腿一绕,独手再探。 绕的是脖颈,探的是另一只眼。 杀招再出。 31、一入江湖,从来都是空手而还 “啊!”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谢老三如疯如魔,披头散发,状若厉鬼,一只独手忽左忽右,朝雷虎连抓连探,抓耳探眼,尽皆往要害处攻取。 雷虎独目大张,剧痛之下,整个人也像是陷入了癫狂,察觉到头顶的凌厉攻势,干脆舍弃了面前的练幽明,双拳狂乱挥动,迎着谢老三那飘忽无常的爪影砸去。 但练幽明哪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适才他可是看见谢老三那掏裆下取的阴狠打法,又想到雷虎拳脚难伤,当即趁着对方撤拳的空隙,手上佯攻,右脚却运足了气力,脚背紧紧一绷,然后一脚勾了过去。 而雷虎被抓瞎了一只眼睛,本就方寸大乱,此刻又要招架头顶的杀机,双拳挥动,眼看谢老三左支右拙,马上就要命丧拳下,不想裆下一凉,立时被骇得一个激灵。 练幽明这勾过来的一脚,勾的可不是下身,而是要他的命。 但到底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这般险境,雷虎竟还能反应过来,不退反进,双腿似两条怪蟒,只把练幽明的右脚一卷,人已横身倒下。 练幽明右腿被锁,身形受制,此时被对方的劲力一带,顿觉筋骨剧痛,像是马上要被折断一般,也是身不由己的倒下。 那谢老三缠着雷虎的脖子,同样也倒了下去。 只这一倒,唯恐练幽明出招,雷虎以腰发力,卷着二人,就好像滚地葫芦般,三人连翻带滚,在那山林间左冲右撞。 刚猛强横的劲力下,加上山石磕碰,谢老三只觉全身都快要散架一般,脸色煞白如纸。 而练幽明右腿被锁,一时间亦是难以挣脱,只能随着滚动的势头连连翻转,被摔得头晕脑胀。 趁此机会,雷虎独目充血,一手死死扣着谢老三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化为虎爪,往上闪电般一擒,便已翻腕扣住了谢老三的腰腹,劲力透骨而入。 “嗯!” 软肋被拿,一股剧痛登时让谢老三闷哼出声,只这丹田的气息一泄,一身劲力已然十去八九,整个人都好似瘫软下来。 “老东西!” 雷虎残忍一笑,双臂血脉贲张,膨胀发力,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像是要把谢老三当场撕碎。 布帛衣裳的撕裂声清晰入耳,还有谢老三的惨叫也在此时响起。 便在缠斗间,练幽明已被雷虎一脚扫开。 “死!” 双腿腾出,雷虎气息一提,身形一稳,高举着谢老三便狠狠撞向自己顶起的右膝。 死劫当面,谢老三满心不甘,老眼通红一片。 只可惜他气血衰败,身躯又残,若非如此,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唉!” 轻轻一叹,既是泄气,也是泄力。 至于练幽明,自求多福吧。 死到临头,谢老三还是下意识看了眼翻出去的那道身影。 信了这小子的邪,早知道他就该跑得远远的。 也就在眼珠转动的一刻,谢老三忽觉脸颊一热,但见雷虎的另一只眼睛竟在这个时候“啪”的爆开,血滴飞溅,时间仿若静止。 却见数米开外,练幽明灰头土脸的半跪而起,手里拿着一个弹弓,正在大口喘息。 雷虎摔举的动作为之一顿,来不及惨叫,谢老三已趁势挣脱钳制,自半空坠下,脚下走转一绕,绕到了对方的身后,左手闪电般探其裆下,一攥,一松。 “唔……” 一刹那,雷虎的整张脸都肉眼可见地涨红充血,脖颈青筋暴起,整个人更是腾的直直站了起来,然后在那压抑到痛彻心扉的痛哼中一脚扫在谢老三的胸口。 谢老三立时吐血倒退,生死不知。 但谢老三退了,一道魁伟的身影却在此时大步而来。 练幽明右拳当空一握,运劲虚提,右臂伸展一拉,犹如开弓搭箭般拉出一个夸张的弧度,落在了雷虎的肚子上。 “给我倒!” 大力加身,顿见雷虎手脚打摆,魁梧的身体生生飞出两三米外,撞在了一颗老树上。 片刻的僵直,遂见这人贴着老树一屁股摔坐在地,口鼻充血,裆下也尿出血来,喉结一鼓,“噗”的吐出一口血雾,跟着脑袋一垂,气绝当场。 练幽明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眸光一烁,走到雷虎的面前,又照着对方的脑袋狠狠补了一脚,见其真的死透了,才后退几步,看向地上挣扎欲起的谢老三。 雷虎死了,这人似乎也活不成了。 练幽明眸光扫过,大致一瞟,发现谢老三不但腿瘸了,还断了一条胳膊,胸口也塌了下去,嘴里大口咳血,脸色灰暗如土,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二人四目相对,忽见谢老三艰难坐起,单手撑地,虚弱至极地道:“小子,想杀我就动手吧,不然等我恢复了体力,你可就没机会了。” 练幽明眼神复杂,说这人坏吧,偏偏又有底线,又讲道义,可要说不坏,却杀孽缠身,和他结了仇怨。 “你还是省省吧,就你这模样,多喘几口气比什么都强。” 再想到二人之前联手对敌,对方以手换眼的举动,他心里的那股恨意忽然淡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想要施救的冲动。 练幽明亦如当初那般,嬉皮笑脸的调笑道:“要不你束手就擒如何?” 谢老三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戏谑道:“你小子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想的是什么,你是想要那关东军地下要塞的地图吧。” 练幽明也不遮掩,“那当然,好东西谁不惦记。” “呵呵……咳咳……” 谢老三听的一笑,可笑了两声又咳血不停,凄惨至极。 练幽明瞧的沉默,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把老头扶好,又从兜里摸出一片黄精,十分心疼地道:“这东西我可就剩几块儿了,平常我都片着吃的。” 谢老三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下,然后撇了撇嘴,“抠气劲儿。” 这人不光吃着黄精,另一只手还在腰间一阵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练幽明扭头一看,见这老鬼在摸自己的烟杆,便顺手拿起,又从烟袋里取了烟丝塞了进去。 老头笑眯眯的接过,等咬住烟嘴,才从地上捡起一根烧了半截的碳火,凑着烟锅深深嘬了起来。 练幽明似乎也累的够呛,这内劲催动确实太费精气了,屁股一塌便坐在了谢老三的身旁。 “话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应该远遁国外么?” 谢老三吐出一口烟气,沉默许久,“我把半辈子都耗在了这里,从未离开过,又能逃去哪里。而且白莲教满天下的追杀我,临了到头,总不能死在异国他乡吧。以前总对落叶归根的说法嗤之以鼻,如今死到临头,反而想求个归宿。” 练幽明一扬眉,“是因为你把事情办砸了?” 谢老三摇头,“是因为我手里的地图。这东西非同小可,里面藏着一桩惊天隐秘,是我无意中得来的。” 见练幽明灰头土脸的,谢老三忍不住笑道:“这江湖的滋味儿如何呀?” 练幽明“唔”了一声,“还不错,很新鲜!” 谢老三闻言感慨万千,“打从你在山上旁敲侧击试探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混江湖的料子……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说话间,这人的胸腹已剧烈的起伏起来,呼吸粗重,却又好像漏掉的风箱般不住抽搐。 “我可以把地图给你,那边的老树底下还有一颗七品叶的老棒槌,也都给你,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谢老三喘着,说着,气息急促的有些吓人。 练幽明点头,“你说。” 谢老三叹息道:“我这辈子犯下不少错事,满手血腥,早已做好了身死的准备,从无后悔。但有一件憾事这些年一直纠缠着我,我有一个孙女,在河北沧州……” 练幽明皱眉道:“你不会是想让我保护她吧?” “不,”谢老三摇头,眼神飘忽,直直望着夜空,“她天生聋哑,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若有空闲,替我远远看上两眼就好。倘若那地下要塞里有什么金银财宝,你小子可别小气,不用太多,能让她安稳过完一生就足够了……当年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才六七岁,如今也该二十出头,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这里面有她的照片和地址……” 一边说着,老头一边塞过来一个东西,细腻温润,好像是个玉匣。 练幽明听的是百感交集。 谢老三又语速飞快的叮嘱道:“你要小心了。那些白莲教的高手多是精通缩骨易形、易容改貌的手段,早已渗入各处,倘若察觉到不对劲,千万先下手为强……你小子就是块儿练武的好材料,别光练‘化劲’,明、暗、化不过是练法,练法之上还有新天地,而且也关乎到守山老人守护的秘密……” 这人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更是近乎于呢喃,胸腹起伏的也越来越缓。 “一入江湖,从来都是空手而还,你把我一把大火烧了,千万不要把我交给别人,我不想死后受辱……图个……图个干净……” 练幽明也抬眼看向天空,轻叹了一声,而他身旁的老人,渐渐没了动静。 32、战后事宜,上交地图 “快,跟上!” 深山野林里,几道手电筒打出的光束冲破了浅薄的黑夜。 此时夜色将尽,远山上已能隐隐瞧见一抹亮光。 兔奔狐走,百兽退避,三十几道身影步伐矫健的穿行在密林中。 这些人尽管步调快急,但又暗暗结成阵势,三三一组,枪口微抬,明晃晃的刺刀闪烁着寒芒,不但全都携带着手榴弹,最中间的两人一个扛着一支巴祖卡,一个挂着二三十公斤炸药,全都神情平静,不发一言。 动静一起,忽见有人眸光一转,锐利如刀,手中刺刀一抖一进再一收,寒芒一闪而过,脚下却是停也不停,几个起落便跟着队伍奔入了大山深处。 也在一行人前脚离开,后脚就见一条昂首吐信的土球子忽然从树干上坠落,头颅已被洞穿。 快急的步调似是化作一阵鼓点。 秦玉虎落在后面,神情紧绷,紧随不落,身旁还跟着燕灵筠,小姑娘跑的面红气喘,但又咬牙坚持,眼神慌张急切地寻找着林木上的痕迹。 事实上压根不用她指路,这些老兵已能自行找寻到练幽明留下的标记。 “这混小子。” 秦玉虎面上没多少表情,心里却很焦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千叮咛万嘱咐,可练幽明就是不长记性,总爱整出幺蛾子。 这次更不一般,居然还是对付谢老三那些亡命徒。 只是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半截袖子,秦玉虎的眼里倏然迸发出一抹骇人煞气。 上次一时不察,加上环境受制吃了大亏,还白白折了几个带出来的好兵,这回怎么着也要出一口恶气,解决了这些无法无天的货色。 而那些老兵也都憋着一股火气,眼里战意如火。 只是尽管一行人全都打着十二分精神,中途没有任何停留,但由于身处大兴安岭深处,又是黑夜,只能紧赶慢赶,加上还需要燕灵筠确定方向,耽搁了不少时间。 直到天边晨曦喷薄,天光乍现,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地方。 晨风掠过,依稀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还有烧糊的烟火气。 “秦场长,你看这……” 忽见有人低唤了一声。 秦玉虎循声瞧去,才见那草木间躺倒着一具拦腰而断且上身被剁成肉泥的尸体。 望着那颗死不瞑目双目充血的头颅,已经有人对照着通缉令上的画像甄别了起来。 “对上了,白福。” 秦玉虎点点头,又接过身旁人递来的一把手枪,叮嘱道:“里面的人如有反抗,就地击毙。” 话音一落,一行人登时三三一分,以包夹之势绕向白桦林两侧,围杀而入,还有人快步登高,找寻着制高点,架着狙击步枪。 “秦叔叔,练同学他不会有事吧?” 看到这般阵仗,燕灵筠脸色煞白,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秦玉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看他小子的运气了。” 对于练幽明,秦玉虎如今也有些拿捏不准,这小子起初虽然总爱惹事儿,但也还能摸得透,可自打把他从那山上背下来,总觉得像是藏着什么。 “草,他就是没死,我这回保准也得打断他一条腿,非得让这小子涨涨记性。” 但到底是叔侄情深,谁心里能没点秘密,只要这人没走错路,那就都不算什么。 许是担忧练幽明的安危,秦玉虎也不敢耽搁,带着燕灵筠快步钻进了树林里。 只说一行人绕过密集的林木,走出了白桦林,等看到面前的场景后,无不怒火中烧。尤其是瞅见地上那具不成人形的女尸,还有两个趴在一旁睡着的孩子,全都血贯双目,四下找寻着活人的踪影。 “这儿呢!” 没一会儿功夫,雷虎的尸首也被找到了。 而在不远处的火堆旁,还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身影。 练幽明看到人来,面上一喜,正要招手,可刚一动作,就见一堆枪口齐齐调转,全瞄了过来。 望着那一排黑洞洞的枪管,练幽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只觉如坠冰窟,遍体生寒,然后讪笑着冲那独臂身影唤道:“秦叔!” 秦玉虎瞧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看挤眉弄眼的练幽明,脸上神情变幻,也不知是喜是怒,最后阴沉着脸招呼道:“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练幽明忙挤过一排枪口,跟着秦玉虎来到另一边,“叔,这得有一个加强排了吧?啧啧。” 他还在嬉皮笑脸的说着,不想秦玉虎突然转身,手里不知啥时候已经抽了皮带,“啪啪”打了过来。 练幽明瞧在眼里,以他现在的体魄,即便棍棒加身估摸着也就疼一会儿。 “哎呦,你这是干啥呀?” 但装还是得装一下,练幽明故意往旁边躲了躲,叫了两声疼。 秦玉虎可是使足了力气,抡圆了抽,唾沫星子乱飞,“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你要是出点事情,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 练幽明一面躲着,一面叹了口气,“哎呀,没办法啊,瞧见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和那俩娃娃,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再说了,万一我退缩了,您能瞧得起我?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瞎他么扯淡!” 秦玉虎独目狠狠一瞪,刚想训斥,却听一声惊呼,旋即一道身影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拉着练幽明的手不住上下打量。 “练同学,你……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啊?” 燕灵筠这一路上累得够呛,鬓角已湿,额上见汗,小脸都不见血色了,明明喘的厉害,却还是挂念着练幽明的伤势。 秦玉虎目睹这一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放心,我没事儿。” 瞧着小姑娘发白的嘴唇,再看看对方脸颊的热汗,练幽明的眼神不禁柔和了许多,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擦,但想到自己满手血污,又缩了回来。 他眨眨眼,笑道:“老妹儿,累坏了吧,放心,等会儿哥背你回去。” 燕灵筠原本还满眼忧色,听到这话,嘴里关切地话语蓦然一顿,然后红着脸,埋下头,声若蚊虫地嘟囔道:“瘪犊子玩意儿,这都啥时候了,咋还喜欢耍嘴皮子。” “咳咳……”一旁的秦玉虎忍不住皱眉咳嗽了两声。 燕灵筠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忙低着脸退到一旁。 秦玉虎神情严肃道:“你先说说,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谢老三呢?” 练幽明也不隐瞒,把谢老三和雷虎、白猿窝里斗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至于结果便是三人同归于尽,而他自己是侥幸活命。 听到谢老三已经被练幽明烧成了灰,秦玉虎才算彻底放心下来,也懒得再去纠结过程。 练幽明想了想,又道:“还有。” “还有什么?”秦玉虎眼神微凝。 练幽明思虑了片刻,忽然怪笑道:“叔,我要是上交一份关东军地下要塞的地图,能换来什么奖赏啊?” 这个决定并不是练幽明脑子一热决定的,而是因为倘若白莲教在追杀谢老三,那谢老三身死的消息用不了多久肯定就会传开,而作为此战唯一的生还者,他十有八九会被卷进去。 只是白莲教倒还好,这些人就像阴沟里的臭虫,见不得光,怕就怕行伍之中亦有武道高手。 想到自家老爹那位练了鹰爪功的战友,再加上宫无二这样的中nan海保镖,这偌大国家,岂能没有镇场子的存在。 或许正因为如此,白莲教的那些人才不敢光明正大的现身,甚至许多人都不敢待在国内,而是远走海外。 所以,既然这件事情迟早都要事发,与其到时候对方找上门来,当面点破,还不如主动交上去,不但能借机换点好处,也可以转移白莲教的视线,更重要的是,那玉匣里的地图有些不简单…… 秦玉虎闻言先是一呆,跟着独目陡张,脱口道:“地图搁哪儿呢?” 33、返回塔河,神秘地图 见秦玉虎这副模样,练幽明嬉笑道:“叔,要不咱们等回去再说?” 事实上秦玉虎也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点头“嗯”了一声,再看了眼目光躲闪,像是只鹌鹑一样埋着头燕灵筠,嘴角一牵,换上一副慈祥温和的表情,“灵筠呐,今天就别回林场了,你跟着这小子去我家,我让我家那口子做点好吃的,多亏了你报信,累坏了吧,放心,说什么也得补回来。” 小姑娘也不知道啥毛病,一遇到事情先低眉垂眼,但听到有好吃的,立马就有动静,抬起了头。 秦玉虎笑道:“这小子他妈,也就是你赵婶婶,那做饭的手艺可没得说,年后寄来几斤腊肉香肠,你还没尝过吧?等会儿去试试,和你们广西的口味可不一样,那是又麻又辣,香的不行。” “嗯?” 练幽明在边上听的一愣。三四月的时候,赶上沈青红临盆,他妈赵兰香寄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秦玉虎一家人爱吃的。就那腊肉香肠,可是稀罕货,放了两三年的老腊肉,练幽明自己都没蹭上两顿。 “你嗯个屁,回去了再跟你算账。”一扭头,秦玉虎看向练幽明的眼神又变得嫌弃非常,没什么好脸,转身就朝那两具尸体快步冲去。 这两个亡命徒虽然不是他们杀的,但那也是大功,还都是全国通缉的重犯。 别的不说,至少能给之前那几个折了的弟兄在原有的抚恤金上再挣一笔安家费。 都是爹生娘养的,命都搭进去了,怎么着也不能亏了。 要是还能整来那关东军地下要塞地图,更是大功一件,即便立功的是练幽明,但他们怎么着也能喝口汤。 天大的好事儿啊。 练幽明则是有些哭笑不得,但瞧着秦玉虎那张老脸久违的舒展了开来,他也松了口气。 这人自从断了条胳膊虽说明面上风轻云淡,好似没放在心上,但一张脸却越来越老,眉头越皱越深,都快成一个小老头了。 练幽明自然知道对方心里想着什么,人活一世,除了老婆孩子,能惦记的就只剩父母恩、兄弟情,不然他也不会让燕灵筠先给秦玉虎传消息。 可他这一笑,许是牵动了伤口,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咳咳……” 见状,燕灵筠的心又提了起来,“练同学,你没事儿吧?” 练幽明摇头,他四下看了看,见一群人都离得远,便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幸不辱命。” 说罢,他便拉着燕灵筠往僻静处走了一截,然后从一堆草叶里翻出两块脸盆大小的树壳,里面又夹着一块草皮连带着一小堆黑土,而土壤里依稀可见一颗顶花带叶拖着许多须子的野参,瞧着就像个胖嘟嘟的小娃娃。 不多不少,正好八枚叶子。 八品野参。 这玩意儿居然长在那颗通体翠绿的老树里,像是故意躲着人一样,练幽明转悠了几遍差点没找到。 “我怕自己手笨,加上天太黑,来不及细刨,干脆连参带土都给挖了,可是费了大功夫。” 燕灵筠仔细看了看,虽说参花还没谢,第八枚叶子比前面的几片叶子要小一些,但也已经足够了。 练幽明还想再说,就见眼前的小姑娘又哭了,忍不住头疼道:“哎呀,咋又哭了?我可是数过了,一条须子都没断,你别想赖我。” 燕灵筠瘪着嘴,“参好着呢,我就是有些后怕,万一你出事儿了,我……” 练幽明嬉笑道:“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燕灵筠听到这话立马就不哭了,已经气饱了。 练幽明也不废话,直接把衣裳一脱,把那两片树壳小心翼翼的包好,“等回去了你再取参,这是个精细活,差点折腾死我,眼睛都快瞅瞎了。” 其实练幽明也想过等第八品叶子彻底长好再来,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即便这东西生长的地方很隐蔽,可万一只这几天功夫就被别的走山客发现了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挖了再说。 “嗯!” 燕灵筠如获至宝般抱着,像是个母鸡后面的鸡仔一样跟着练幽明回到了秦玉虎面前。 那两个昏睡的孩子也都醒了,被两个子弟兵抱在怀里,哭个不停。 等到一行人将几具尸体收敛好了,才动身往回赶。 只是走出没多远,练幽明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带着几分困惑,目光扫视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像在找寻着什么。 秦玉虎也跟着回头一瞧,见四野空荡,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了?” 练幽明摇摇头,“没事儿,回去吧。” 众人渐行渐远,林中死寂无声。 …… 等一行人到去松子岭,已经是后半天了。 众人没有半点耽搁,又坐着卡车往塔河赶。 见练幽明满身血污,燕灵筠又宝贝似的抱着个东西,秦玉虎便先把二人领回了自己家。 这些时候秦红秀已经回了学校,沈青红则是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带着孩子,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练幽明看在眼里,当然不可能劳烦长辈,等把血污清洗了一遍,换好衣裳,就钻进厨房抄起了锅铲,接着在燕灵筠那惊奇怪异的表情下做了一桌饭菜。 然后趁着秦玉虎出门上报地图的间隙,练幽明回到房里,取出了谢老三交给自己的玉匣。 这玉匣制式古拙,上面还沾着不少干结的泥痕,十有八九是从土里挖出来的。 而玉匣里面的东西练幽明早就已经看过。 之所以觉得不简单,是因为除了谢老三他那孙女的照片和地址以外,居然有两张地图。 其中一张大抵便是那关东军地下要塞的地图,只因上面用日语标注着不少东西,或是暗道,或是坡岭,还有一些枪支弹药、军备物资的标识。 而另一张地图十分古怪,上面画着一座座绵延起伏的山峰,既没标注,也没文字,就只有一座山。 “这怎么瞧着像是长白山啊。” 练幽明看的蹙眉。 “难道地下要塞的地图有两张?” 只是这个念头甫一生出就被练幽明舍弃了。 这两张地图压根就不是一起的,前者是纸质,后者是皮质,而且山上怎么可能有地下要塞。 “谢老三临了也不说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还是说压根没用?” 想着想着,直到瞥向桌上的玉匣,练幽明忽然心思一动,眸光流转,“难道这皮质地图才是和玉匣一起的,这纸质地图是另外放进去的?” 毕竟这玉匣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可关东军这才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练幽明越想越觉得离奇古怪。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只把纸质地图拿出去,把皮质地图和玉匣收起来。 34、进取之心,姓李名大 “辣!” 饭桌上,燕灵筠也换洗了一番,穿着身沈青红拿来的衣裤,扎着长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吃着一盘辣椒炒腊肉,明明辣的不行,小脸见汗,却又下筷不停。 一旁的沈青红则是微笑着不住给小姑娘夹菜,什么夫妻肺片,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清一色的川菜。 “老话说得好,能吃是福,看你瘦的,多吃点。” 放眼望去,红亮滚烫的油光加上扑鼻的香味儿无不令人食欲大增。 练幽明坐在对面,怀里抱着个小号饭盆,米饭上面还搁了俩大馒头,闻言乐呵一笑,“那我是不是福气冲天了。” 秦玉虎喝着茅台酒,冷淡道:“你不算,你那叫饭桶。” 可再一转头,这人又和颜悦色地说,“灵筠,多吃点,这小子虽说性子毛躁,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做厨子的料这手艺愣是比得上国营饭馆的大厨了。” 练幽明干脆也把脸埋了下去。 这一天可把他累的够呛,又累又饿又有伤,精气还能嚼两块黄精补补,可饥饿感始终如影随形,像附骨之疽般折磨人。 可秦玉虎忽然话锋一转,“我已经把地图的事情上报上去了,上面非常重视,大概明天就会来人,而且身份应该很不普通,你要上心。” 练幽明大口咬着馒头,含混道:“您就告诉我该换什么奖赏得了。” 秦玉虎翻了翻眼皮,“我可没那么古板。再说了没好处的事情谁干,何况这还是你拿命抢回来的,这事儿我不管,你自己做主,不过完事儿了我也得喝口汤。” 练幽明嘿嘿一笑,“那你可别告诉我爸妈。” 等商量好了,饭桌上的话题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秦玉虎夫妻俩全都围绕燕灵筠展开。 就听沈青红温言笑问,“灵筠,你家还有别的兄弟姐妹么?” 燕灵筠也不知是被辣的还是小酌了几口的缘故,面颊泛起一抹酡红,小声道:“我还有七个哥哥。” “噗,”听到这话,练幽明双肩一颤,似是被米饭呛到了,“七个……咳咳……你爸这也太能生了。” 秦玉虎瞪了练幽明一眼,“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吃你的饭。” 沈青红也有些惊讶,然后和秦玉虎对望一眼。 能一口气生七个,家里不是极有威望恐怕就是底蕴深。 燕灵筠轻声解释道:“听我爸说,他以前有很多叔伯兄弟,但赶上战祸饥荒,大部分都没了,只剩一些女人孩子。然后我爸为了家族的延续,当了族长,但族里人丁单薄,老受外人欺负,只能这么做。” 练幽明闻言把头埋的更低了,似乎很后悔插嘴。 好在还是美食占了上风,燕灵筠失落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扫荡起了满桌的饭菜。 三个人有说有笑,一个人猛吃海塞。 等到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这顿晚饭也差不多要落幕了。 燕灵筠睡进了秦红秀的房间,练幽明则是照旧和秦玉虎挤在一起。 可今时不同往日,两人又都是壮汉,刚躺上去,练幽明就翻了个身,遂听身下木床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在“嘎巴”一声脆响下拦腰折断,塌了。 漫天尘灰中,秦玉虎面颊抽动,半天才灰头土脸的爬起来,钻进了沈青红的房子,“你自己一个人打地铺凑合一宿吧。” 可打好地铺,练幽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知为什么,适才还没觉得,但等静下心来,他反而想到了死在自己拳下的白猿和雷虎,以及谢老三。 这种回想,绝非同情,也不是怜悯。 望着自己还略显瘀肿的拳头,练幽明不断回忆着整场恶战的过程,梳理着其中的不足之处,总结着双方的打法,以及最后安抚着自己杀人之后始终难以平复的心绪。 哪怕经历过几番凶险波折,险象环生,但严格说起来,昨晚还是他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人。 起杀心,和致人于死地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历经那般惨烈的厮杀。 但练幽明并不抵触,更非害怕,而是有种莫名的异样情绪。 像是忐忑,又像在期待。 因为练幽明在想起谢老三之后又想到了许多…… 那就是,接下来谁还会倒在自己的拳下,他又会败亡在谁的手中? 是否若干年后,他也会和谢老三那样无声无响的化作一堆灰烬,落寞而终。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未知的。 而练幽明已然心生好奇。 好奇,就意味着进取。 就好像每当他以为就只是仅此而已之后,那片天地又总能向他展现出新的东西,亦如人身内的诸般大秘,那些关隘险阻,重重大关,每一次探索与突破,都给他带来一种开拓天地般的畅快与欣喜。 练幽明呢喃道:“这个江湖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哪怕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只是那片天地的冰山一角,也足够惊心动魄,让人为之向往。 望着窗外的孤月,练幽明没有入睡,而是起身,脑海中回忆着昨夜的厮杀,在幻想中重现出白猿、雷虎,甚至还有薛恨以及宫无二的攻伐手段,于昏暗的空间内游走变幻,拳影交织,掌影急掠,仿佛正在重新经历一场场惨烈恶战。 “杀!!!”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 伴随着气息吞吐入腹,练幽明浑身筋肉已肉眼可见的起伏游走,只见在那轻微且奇异的颤动韵律下,手背上原本还发青肿胀的瘀伤居然飞快消退了许多。 直到窗外传来几声狗叫,他才在打坐中睁开双眼。 也在那狗叫声响起的同时,楼下的大院里,一个穿着寻常的青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练幽明走到了窗口,向下望去。 “军人?来的可真够快的。” 只打量了一眼,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尽管内敛深藏,却又锐旺冲霄的压迫感。 行伍高手? 果然没猜错。 便在练幽明垂目凝望的同时,楼下的青年只一瞬间便抬起头,冲着四层高的窗户瞧来,然后微笑示意,顺带还招了招手。 “这是让我下去?” 练幽明挑了挑眉,转身推门出去,发现客厅里有些安静,其他人似乎还未起床。 但一想到这件事情秦玉虎让他自己做主,练幽明便出了屋子,下了楼。 青年一身便装,双手插兜,显得很是随意,不但没有配备守卫就连车辆也不曾看见,风尘仆仆的像是自己搭车过来的一样。 不过穿着如何,改不了的是对方那股深入骨髓的刚硬气质,肩宽背阔,脊柱挺直,便是走路上半身都好似擎天玉柱般稳固挺拔,极是不凡。 要是普通人或许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但练幽明现在今非昔比,一眼就发现此人上身并非没动,而是以脊柱大龙为依仗,每一步都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重心,外表寻常,内里的筋肉恐怕就像陀螺一样在不停摆动,似乎随时都能暴起发难,力尽全功。 青年温言笑道:“我姓李。” 练幽明有些疑惑,“叫什么?” 青年吐出一字,“大!” 练幽明表情古怪,“大?你该不会就叫李大吧?” 青年咧嘴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大白牙,“然也。天大地大,人亦大,大象人形。大是由人的双手伸展引申而来,那手臂延伸的尽头是什么?” 练幽明眼神一亮,“拳?” 青年颔首,“不错,在下李大……顺便再说一句,宫无二是我妹妹,见过了!” 35、教头,选择,鸟不飞 “宫无二,李大……” 练幽明嘴角抽搐,这名字就没一个正常的。 “你是宫无二的哥哥?你俩也不是一个姓啊。” 他还想着装个糊涂,糊弄一下,但对方既然开门见山,他也没了别的心思。 自称是“李大”的青年朝院外扬了扬下颌,示意往外走走,嘴上跟着回应道:“我俩选择不同,她自幼拜入了八卦门,我则是入了行伍,她随父姓,我随母姓。” 原来如此。 练幽明跟着对方走出院子,又走出街巷,来到了街面上。 此时天色微亮,已有车辆来来往往。 李大神色温和,明明是武门高手,行为举止竟给人一种天真烂漫之感,越看越是寻常,身上还带了不少吃的,吃吃喝喝,边走边说。 练幽明都差点怀疑这是个普通人,他心思微动,接着话茬,“那你母亲肯定是位大人物。” “八卦门”的当家老大,且还是武林世家,竟能让儿子随母姓,那这个女人的来头肯定小不了。而且听对方的描述,分明是父母二人养育孩子的理念起了冲突。 李大只是笑笑,并没回答。 练幽明又问,“你知道薛恨么?” “见过一面。”李大的眼目格外灿亮,缓缓开口,“我妹妹自幼入了八卦门,走的是武人的路子。我则是身兼八卦与八极,十岁以前,便跟着一位走过雪山的长辈游历北方,曾在山西的时候和薛恨见过一面,他那时也跟着一个人,不过就是年纪尚小,还穿着开裆裤,被我打了一顿。” “十岁以前?” 练幽明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瞧着李大的相貌,一头短发刚硬如针,剑眉朗目,面生短髭,恐怕就三十来岁。 照这么说,也就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见练幽明发呆愣神,李大冲抓着一把地瓜干塞了过来,边吃边走,边走边说,“唔,知道你有很多疑惑和不解,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儿,你就说想用那张地图换点什么吧?” 练幽明眼珠子一转,不答反问地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身份?” 他必须确定眼前人的份量,才能判断那张地图的价值。 李大沉吟了片刻,突然眨着眼,凑近了小声说道:“你应该看过水浒传吧,知道八十万禁军教头么?” 练幽明闻言瞳孔一收。 李大眨眨眼,丝毫没有半点架子,和宫无二那个面瘫简直天差地别,似乎也猜到了练幽明的心思,补充道:“不过,我应该比他更厉害些。早些年全军大比,除了那些枪械比试,还举办过一场不为人知的武比,我比较倒霉,遇到两个怪胎,挣了个第三。” 练幽明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地下要塞里有什么?” 李大似乎很健谈,也不遮掩,漫不经心地道:“那里面除了关东军留下的战备物资,还有他们当年搜刮的财宝和一些从大山深处挖出来的东西,好像是什么天材地宝,而且传闻还有不少北方武林遗失的拳谱以及一些旧时不为人知的隐秘。” 没等练幽明回应,李大又温言笑道:“毕竟你救了我妹妹,咱也不能小气。就凭那张地图我可以给你三个选择,一个是许多人艳羡的工作岗位,我能让你挑到满意为止。或者一笔丰厚的钱财。亦或是跟我去一趟地下要塞,能拿到什么算你运气……至于你叔叔他们的嘉奖,放心,跟你的选择无关。” 又是普通人和武道之路的抉择。 练幽明心神大动,“就咱俩么?” 李大点点头,“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过我要先去办一件事情,怕是得耽搁一些时候,快则半月,慢则一两月,而且地图你得先给我。” 练幽明满眼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故意坑我吧?然后一去不回,我找谁说理去?” 李大也斜着眼睛,嫌弃道:“就你这性子,我不相信你没有把地图上的标记和路线偷摸画下来。这东西对你而言可没什么好处,多拿一天就多一天危险,你要真的为身边人着想,就别贪心。” 练幽明嘿嘿一笑,眯着眼睛,“行吧,但最后你总得亮一手吧,万一身份不对呢。” 李大也笑了,“好小子,够机灵。” 说话间,这人四下一瞧,见周遭僻静,便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 看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飞鸟,李大屈着食指和中指仿若握拳般冲着树干轻轻一敲,举手投足好似不带半点烟火气,遂听“砰”的一声轻微闷响,立见一只黄雀摇摇晃晃的一头栽了下来。 李大轻轻抬手接过,抚摸着鸟羽,然后当着练幽明的面摊开手心,张开五指。 “看好了!” 那只黄雀并未受伤,摇晃着脑袋很快便活泛了过来,不断扑腾着翅膀。 练幽明起初还看的不明所以,可等瞧见李大脚下走转,背后衣裳浮现出一条条龙蛇起伏般的沟壑后,他才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的那只右手。 李大右手托着黄雀,并非静止,而是屈肘翻腕,不断变化着姿势,收放着劲力,整条衣袖都随之时紧时收,怪异的很。 还有更怪的,对方明明五指未拢,掌心未收,可这只黄雀愣是死活飞不起来,不停转悠着,像是如来手中的孙猴子。 “你既然练的是化劲,今天我就给你留个念想,也算是还了你救我妹妹的情份,顺便给你的武道之路壮一口气。” 看到这般匪夷所思的手段,练幽明双眼大睁,神情已在不停变幻。特别是听着叽叽喳喳的鸟叫,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昔年太极宗师杨露禅有一手鸟不飞的绝技,一身化劲登峰造极,对劲力之掌控更是妙到毫巅,肉眼难辨,无需动作,只需心念一动,掌心便是樊笼,蝇虫难以歇落,外劲难以加身。” 练幽明下意识伸出手,探了过去。 可等李大将黄雀推送了过来,刚一落到他的手中,那鸟雀立马振翅而飞,脱离了掌控。 “多谢!” 练幽明望着天空,半晌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只这一手,就算对方什么也不给,似乎也值了。 他干脆利落的取出地图,递给了对方。 “客气了。” 李大还是那般天真烂漫的神情和语气,可配上三十多岁的长相非但不觉怪异,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和谐,就好像本该如此似的。 按说这等江湖高手,不是孤高自傲,自有一种怪异的脾性,就是如薛恨、宫无二那般,各有异于常人之处,但这李大偏偏像极了一个普通人。 交出了地图,练幽明又下意识看了眼树上的鸟雀,听着那叽叽喳喳的鸟叫,可等他再回神,李大已经去的远了,远的只剩下一个背影,还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当真来的快急,去的飘忽。 36、记得来找我 “怎么样?” 只说练幽明一回到家里,秦玉虎已经坐在客厅等着了,见其有些心不在焉的,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只当侄子吃了亏。 “不行我去找一趟上面的人。他娘的那可是小日本的地下要塞,里头一大堆好东西,要点好处都舍不得,那能说得过去?” 练幽明忙道:“没事儿,好着呢。” 他之所以心不在蔫,是因为还想着李大那手鸟不飞的绝活。 这人哪是给自己留念想啊,分明是下迷药,迷的他着魔。 听到这话,秦玉虎也不再多问,吃过早饭又交代了两句,便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就昨天的那些事情,还有那两个孩子,都得处理善后,再加上林场的诸多事宜,这人照例忙的不可开交。 沈青红则是在家里休息一天,和燕灵筠说了不少话,二人逗着襁褓里的娃娃,有说有笑,又给小姑娘做了一桌东北菜。 闲话少叙,只说一直歇到中午,练幽明才骑上自行车驮着燕灵筠出门。 大半天的功夫,燕灵筠已经把那颗野参取了出来,手里还拎着沈青红送的一斤红肠,侧身坐着,吃饱喝足,乐的眉开眼笑,仿佛什么烦恼都没了,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摆动着双脚,惬意的像地主老爷似的。 阳光和煦,草长莺飞,顺着车轴滴溜溜转动的声音,练幽明骑着车子穿行在阳光下,穿行在绿水边,穿行在田埂坝野间。 而在他身后,燕灵筠的面颊又红了,红的发烫,红的像是天边的云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人突然鼓足勇气,抿着唇,右手一揽,挽住了少年的腰。在这段艰苦奋斗的光景里,有太多的欢乐和开心都是眼前人带给她的,面对自己想要的,她虽然腼腆,但绝不会畏缩。 尽管这人平时有些不着调,总爱逗弄调笑她,但遇到大事却总能先挡在前面,有毅力,有胆气,还有担当,而且嫉恶如仇…… 在小姑娘的心里,这道身影,就好像那些书里写的一样,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可正当燕灵筠脸红的时候,就听前面飘来一声抱怨,“哎呀,你别摸我痒痒肉啊。” “呸!” 燕灵筠瞬间啥情绪也没了。 不过练幽明话锋又转,温言道:“等你返城的时候记得给我说一声,我肯定去送你。” 燕灵筠原本还气呼呼的,一听这话,眼眶又红了,“我才不要你送,你离得那么远,我要我哥来接我,我半个月前就已经给家里寄信了。再说了,我带的这些东西,一个人坐火车万一丢了咋办。” “也是。” 练幽明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 哪想小姑娘却突然在他腰间软肉上狠掐了一把,“不让你送,你真就不送了?” “哎呀,你掐我干啥呀?嘶!!!” 练幽明疼的是呲牙咧嘴,嘴里直抽凉气,这不光学了东北话,连老娘们儿的招数都学了。 没等练幽明回应,就听燕灵筠又柔声道:“我不要你送我,我要你来南方找我。” 练幽明怪笑道:“嘿,我就不去,我气死你。” 燕灵筠却好像成竹在胸,狡黠笑道:“你会来的,就你这不安分的性子,还练了武功,往后指不定要闹翻了天,再说了,你不想要那老药了?这些老药的药性不同,起到的效果也不同,有疗外伤的,有续筋骨的,还有医内伤的,传闻中还有延续寿命的。而我炼的这份,可是当年‘广东十虎’里的一位武行高手传下来的。” 练幽明扬了扬眉,敢情这妮子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我去找你,你就能给我?” 燕灵筠眯着笑眼,哼了一声,“那得看你的诚意。” 练幽明翻了下眼皮,“那还是算了。” “练幽明,你个瘪犊子玩意儿。” 话音一落,他就听身后传来一个骂声,然后是一阵雨点般的拳头。 二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快回到了燕灵筠所在的村子。 临了分别,练幽明也有些怅然,这一趟之后他们短期内恐怕就没机会再见面了。 二人都要回到各自的林场,而燕灵筠肯定用不了多久也会返城。 就那地图的事情,这小姑娘报信有功,不说什么天大的奖赏,保不准返城的名额能挣一个。 燕灵筠跳下车,又偷摸看了眼四周,“练幽明,我有话对你说,你靠过来点儿。” “啥呀?” 练幽明侧过耳朵。 就见小姑娘顶着红红的面颊,凑近了低声道:“我好钟意嘞啊!” 说完扭头就跑。 练幽明听的一脸懵,“这说的啥玩意儿呀?老妹儿你倒是讲国语啊。” 望着燕灵筠远去的背影,他愣神片刻,跟着摇头失笑,骑着车子又往回赶。 也就在第二天下午,杨大炮领着之前林场上的那些知青,然后喊上了靠山屯晒药的练幽明和另一个女知青,一行人背着行囊又往山上赶去。 练幽明趁机数了数队伍里的人数,除了两个女知青和一个男知青返城,其他的基本上都在,但女知青那边却少了一个人。 看来果然没错。 当初那个藏在队伍里的白莲教高手就在女知青那边,只是后来被杨双给杀了。 宿舍里,余文余武两兄弟只这半年功夫熬的是又黑又瘦,原本稚嫩的模样也成熟了不少,面颊上都冒出了胡茬,但还是改不了骚包一样的性子,躺在床板上胡吹瞎侃。 可看到练幽明那大变的身形,全都瞪大了眼睛,“我去,这也忒说不过去了,为啥你这么壮,我们哥俩瘦的猴一样。他大爷的,山上掏屎,山下掏粪,顿顿没干的,那日子都不是人过的。” 吴奎则是满眼幽怨的看着他,“你说,你和燕灵筠是啥关系?” 练幽明放好行囊,神情古怪,“啥关系?” 吴奎捶胸顿足,“那些女知青都说你俩好上了,你知道我们村有多少人心碎了么?要不是我矮了点,我铁定也得哭。” 刘大彪也凑了过来,手里拿俩快板,“哒哒”耍了起来,“诶,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咱们知青队伍的好队长。这队长,身高八尺英雄汉,一双眼睛会发光……只可惜,大胯大头簸箕脸,阔嘴獠牙赛熊罴……” 练幽明嘴角抽搐,看了眼几个活宝,赶忙出去找到杨大炮,“排长,为了发扬艰苦奋斗的ge命精神,为了宣传吃苦耐闹的……” “得得得,”杨排长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就说你要干啥?” 练幽明的眼神直往饭堂后面那几间土屋瞟,“我想一个人住。” 杨排长脸色微变,但好在并没有立马拒绝,而是深思熟虑了一番,“别告诉老子你不知道那下面有暗室,不过也不算个事儿,往后就当林场的地窖使了,你一人住那儿可要留神,守好了……不过,我可不给你配枪。” 虽说秦玉虎断臂的因由封得很死,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练幽明“嗯”了一声,这才搬了进去。 他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一个人方便练功,不然跟那几个活宝凑一块儿,只能没日没夜的瞎折腾。 等收拾好了一切,堪堪休整了半天,次日一群人又都忙了起来,在伐木工人的带领下,开始了愈发艰苦的劳作日常。 伐木,那就是纯体力的消耗。 女知青负责生火做饭,还有种菜施肥,喂养骡马,几乎包揽了一切琐事。 至于练幽明他们这帮男知青,就干两件事儿,漫山遍野的砍树,还有育苗护林。这边砍一棵,那边种一棵,都不用回山上吃饭,提前备好了饭食,早出晚归,山上山下的跑。 只这两样工作,就把一群人累的哭爹喊娘,死去活来,一到晚上呼噜大响,连屁都不想放。 看到这种架势,练幽明也有些后怕,要不是这些时候气血壮大,他恐怕都顶不住。 好在他晚上一个人守在后面,除了练功,饿了还能拎着斧头进山弄点吃的,顺便给一群知青们带点肉食。 杨排长看在眼里,原本还有些担忧,想批评两句,但当练幽明有一晚扛着一头野猪回来,一切就都改变了。 眼下这年头,那些城里的工人每月都不一定能吃上两回肉,采购都得限量供应,练幽明能考虑到大伙儿,还有啥好说的。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 这天练幽明下了工,一个人在山里冲了个冷水澡,等回去的时候,就见桌子上放着一封信和一个木盒。 一问之下,才得知秦玉虎来了一趟。 信是燕灵筠留下的。 这人……返城了。 练幽明沉默了一会儿,拆开信一瞧,就见上面只有五个大字。 “记得来找我!” 37、石中藏棺,目击之术 林场的暗室里,火光跃动,映照着练幽明那双发亮的眸子。 他盘坐在地,身旁摆着一盏油灯,目光飞快游走,看着不远处的石床,望着那面被火光照亮的石壁,数过一枚枚镌刻其上的字迹。 “我有屋三椽,住在灵源。无遮四壁任萧然,万象森罗为斗拱,瓦盖青天。无漏得多年,结就因缘。修成功行满三千,降得火龙伏得虎,陆路神仙……” 外面已是深夜,林场里的所有人也都睡下了。 练幽明怀里还抱着一个木盒,里面是燕灵筠临走前让秦玉虎带来的黄精。 看完了诗,他又望着石壁上那三个清晰无比的拳印沉默了十几分钟,最后再瞟过石床上散落的石皮碎屑,眼神逐渐晦涩起来。 如此刚猛的拳劲,十有八九是薛恨留下的。 “这首诗里难道藏着什么秘密?” 练幽明取出一块黄精含进口中,视线又落向石壁上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庐山?” “这些人又到底在找寻着什么?” 对于守山老人守护的秘密,练幽明虽然通过杨双的只言片语有所猜测,但真相如何始终不得而知。 而且这个秘密牵动着各方势力,无论是白莲教的人,还是宫无二、薛恨这样的武门高手,兴许连那李大也极有可能是因此而来。 感受着喉舌间的甘甜,练幽明不住梳理着这段时间所遭遇的一切,连同守山老人的去处他也猜了个大概。 眼下世道已改,这天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然对方有心避世,去处并不难猜。 这偌大东北,除了大兴安岭深处的原始森林,还有更好的地方么? “不想了,练!” 思来想去,练幽明越想越烦躁,随着腹中精气升腾,干脆单臂一撑,人已翻身而起。 只要实力足够,天地自是大开。 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 随着气息吞吐入腹,就见他身上那一条条筋肉已开始被调动起来,在动作与内息的作用下不住颤动、拉伸,延展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时而单臂撑地如莲花倒坐,时而握拳如锤似金刚捣杵,时而弓步展臂似虎扑,时而跺脚如马踏…… 十二幅人像,每一幅都在调动人身不同部位的筋肉骨骼,再配上那股奇异的内劲,体表顿见荡起层层涟漪,筋肉似虬龙盘结。 灯火一映,练幽明的体表开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潮红,溢着丝丝热气。 尽管他的身形很魁伟,但瞧着绝不臃肿,就好像一头豹子在舒展着浑身筋骨,无形中仿佛蕴积着可怕的劲力,甚至都能听到阵阵鸣动异响自其体内传出。 那些横练外功,诸如铁布衫之流,是先以外力击打身体,辅以汤药,在日复一日的千锤百炼中,随着捶打力道和程度的加深,抗击打能力也会日益提高,再配上各家独道的呼吸法,筋骨外撑如铁,便算是成了气候。 可他这门金钟罩,无需外力,乃是凭内劲不停刺激筋肉,每一次气息的吞吐,便相当于一次无形的锤炼。 而且,随着修习金钟罩的时日越久,练幽明还发现了一件怪事,就是自己的体重变得有些诡异。 在回到山上这短短半个月的光景,他的身形明明没有多少变化,但份量却越来越重。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练幽明察觉到自己那张木床从稳固结实到摇摇欲坠,只用了不到十天。 还有就是,那些骡马驮他的时候似乎比以前更吃力了。 而且这种奇异的变化好像还在持续。 练幽明有些忧心,也不知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可惜燕灵筠已经离开了,小姑娘不在身边,他连请教的人都没有。 只说这一练,便练了小半夜。 直到最后一口滚烫的气息长长吐出,练幽明起伏的胸膛才慢慢平复下来。 擦了把身上的汗,他没有上去,而是干脆就着石床躺了下来。 木床不堪重负,这石床总不至于再塌了吧。 可就在他睡到后半夜,一个不经意的翻身滚动,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右脚扫到了哪里,“咔”的一声,身下石床突然哗啦一下翻转了过去。 练幽明只觉得自己身子陡然一沉,等茫然睁眼,整个人已置身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身下更是传来一阵奇异的爆响。 “咳咳,造了孽了,这是又塌了?” 练幽明忙把手脚往外一撑,才发现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封闭空间,狭窄逼仄,像一口棺材。 等他在黑暗中小心摸索了一阵,才在脑袋边抱起一个似圆非圆的玩意儿,指肚摩挲而过,等扣到几个窟窿眼和两排牙,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这好像是个骷髅头啊。 还真是一口棺材。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儿,分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尸臭。 而且他身子底下好像还有一些被压碎的骨头,硌的人难受至极。 发现这是一处密闭的空间,练幽明忙平复着呼吸,半跪着撑起,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不停摸索着棺材的四壁。 想起自己好像是踢到什么才触发了机关,他又在黑暗中朝底部摸去。 这棺材应当是那石床的内部空间。 练幽明只觉得一阵晦气,这不是缺心眼么,床底下藏着一口棺材。 但一想到这暗室原本就是一座古墓,似乎有一口棺材也不算奇怪。 难道是改造这个墓穴的人故意这么设计的? 为了什么? 藏匿? 装死? 还是为了避仇家? “找到了!” 蓦然,练幽明心神一松,左手在角落里摸到一个圆盘状的凸起,然后五指一扣,不停尝试着发力。 不多时,遂听“咔咔”两声,头顶的石板登时松动,透进来一抹微光。 练幽明见状抬手一撑,趁着石板翻转的瞬间便扑了出去。 “呼!”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骨粉,嗅着身上沾染的腐味儿,练幽明满是厌弃。 他目光再抬,看着那好似没有半点异样的石床,稍一思量,然后拎着已经快要烧到头的油灯,挑了挑灯芯,再绕到床尾,目光扫过那些纹理雕饰,开始逐一检查起来。 直至左手碰到一朵石花花心的石钮,练幽明轻轻一按,遂听熟悉的“咔咔”声再次响起。 眼见石板再次翻动,练幽明深吸一口,提着油灯纵身一跃,重新跳进了石棺里。 灯火映照之下,棺内的一切立马尽收眼底。 一具白骨赫然躺在其中。 许是之前被练幽明下塌一压,身骨已然碎了大半。 他脸颊抽动,就见这副尸骸虽说穿着古旧,难辨全貌,但通过一对马蹄袖还能看出这好像是清朝满服的制式。 再看衣裳腐朽破败的程度,年代大概不会太过久远。 练幽明眸光转动,很快又找出了那个骷髅,凑近了一看,就见骷髅的额上布满一条条细密的裂纹,中间依稀塌下去几个浅坑。 望着那几个浅坑,他抿了抿发干的唇,眼神微动,而后右手握拳,将凸起的骨节缓缓对了上去。 只这一番对照,虽说大小不一,但这分明是一记拳印。再看那些好似蛛网一般蔓延向外的裂纹,劲力凝而不散,已非他所能揣摩的。 练幽明越看越是心惊,但瞧着手里的油灯即将燃尽,便想着先出去。 这地方兴许已经被宫无二和薛恨探查过了,大抵也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转身便想着去转动机关,然而就在扭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猝然似是扫到了什么东西,眸光微凝,忙又凑到一侧的石壁上看了看。 “吾有一法,今传于后人,名为目击之术……若练此法,需观日窥月,炼非凡目力,气候一成,便可以目摄敌……” 38、广西来信,白莲杀手 “目击之术?” 练幽明忙擦了擦灯罩,眯眼细看。 可一看之下不免心生困惑。 照这上面说的,需要在阴阳交汇时感受天地间的炁体,还要在特定时间观日窥月。譬如要在朝阳将出未出之时感受天地间升腾的阳气,凝望旭日东升前的那抹天光;以及每月月中在皓月当空时,窥视月亮,借日月炼目。 不同于那些拳脚功夫,此术不用锤炼象形劲力,只需心存观想之意,凝气机杀意成剑,以神念伤敌,一旦气候有成,无需动作,凝目便能摄神,目如利剑,端坐亦可伤人。 练幽明蹙眉久久,杀气他倒是知道,可凝气机杀意成剑又该怎么个凝法? 心存观想? 观想什么? 练幽明看来看去始终不解其意,只觉晦涩难懂。 “也不知道宫无二和薛恨有没有发现这石床下的棺材。” 眼见油灯越来越暗,他也顾不得细想,扣动机关便翻了出去。 …… 一大清早,林场的男知青们便纷纷起床,拖着酸痛疲累的四肢,在哈欠连天中朝着伐木场走去。 可等吴奎几个和练幽明一碰面,全都吓了一跳,只见练幽明双眼赤红,眼中泪流不停,连眼眶都是红的。 “哎呀,队长,你咋哭了?” “想那个叫燕灵筠的女知青了?想不到咱们队长是铁汉柔情啊,面上没啥,背地里一个人哭。队长你可要挺住啊,你现在是咱们所有同志的希望,天天给我们加肉……” 余文余武也跟着起哄。 练幽明本想翻个白眼,哪料眼珠子一转眼泪流的更多了,火辣辣的疼,“快别瞎扯淡了。” 他这哪是哭,压根就是看太阳看的。 自从出了石棺,练幽明觉得既然想不明白还不如试一试,然后就傻不拉几的站山头上等了半小时太阳,结果就成这样了。 果然不能瞎练。 接过吴奎递来的两个大馒头,练幽明狠咬了一口,一边抹着泪,一边想着石棺里的那具尸体。 这人应当不会是墓穴的原主人,毕竟那衣裳虽说有些破败,但基本上保存完好,时间绝对出不了百年。 也就是说,对方同样是鸠占鹊巢,然后被某个绝顶高手以无双拳劲格杀当场。 而守山老人这一拨人应当是后来者。 “啥破毛病啊,怎么都喜欢往墓里头钻呢?” 眼看伐木工人们都起来了,练幽明心思一收,领着一群知青们拿着各自的家伙什跟了上去。 塔河地处大兴安岭,林业资源无疑是最发达的,加上眼下又是国家经济快速发展的时期,到处都需要木材,像这样砍树伐木的工作,往往要一直持续到秋季,也就是他们去年刚上山那会儿,只要天气一冷,下几场雪,工人们就会下山,他们才能迎来短暂的空闲。 累。 很累。 但越累,练幽明反而越没有心思想别的,苦中作乐,无论是坐卧行走都会下意识摆弄筋骨,调整内息,潜心沉淀。 比起薛恨、宫无二那些怪胎,他缺少了底蕴,也缺少了引路人,自然不能懈怠。 但他绝不会嫉妒,也不会羡慕。 宫无二说的没错,要心诚。 这个诚,在于努力,在于脚踏实地,千锤百炼出功夫。 功夫二字既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看出来的,而是靠时间磨练出来的。偷奸耍滑、畏苦怕累,误的只是自己,更是看轻自己,这样的人,或许可以凭心机争一时输赢,可一旦遇到强手,迟早会倒在别人的拳下。 练拳更不是一蹴而就的,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练幽明心知诸如薛恨这些人绝然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努力。那宫无二练武练的都快舍离了常人该有的欲望,这是牺牲,也是一心唯武的诚,诚的都快着魔了。 练幽明自觉自己做不到那般,他也不会这么做,他只知道脚踏实地的走下去。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做人练拳,皆是此理。 在一阵阵斧头的劈砍声中,迎着朝阳,摒弃了胡思乱想的心思,练幽明冲着累的呼呼直喘的吴奎扯开嗓子唱道:“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余文余武听的脸色一苦,“这都累成牲口了,还唱啊?” 但他们忽然又相视一笑,鬼哭狼嚎地唱道:“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苦中作乐,相互鼓励。 这个年代是特殊的,也是热烈且真挚的。 有练幽明起头,林海四方,一群知青此起彼伏续上了歌声。 或许在若干年后,等他们鬓生华发,此时此刻会成为各自难以忘却的珍贵回忆。 时如流水,不知不觉中,原本毛躁轻佻的一群人也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磨炼的愈发稳重。 比不得南方,塔河的夏天最高也就二十来度,凉爽非常,倒是让一群人免了酷暑的折磨。 练幽明白天上工,晚上就去暗室练功,隔三差五再去山里转悠两趟,打打猎,解解馋。 就是可惜那棺材里除了一篇“目击之术”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体重也越来越惊人,落在黑土地上,脚印比常人要多陷一截,踩着沙石也能听到轻微的异响,而且力气也越来越大,稍不留神不是拿碎了瓷碗,就是捏断了筷子。 好在随着对“缠丝劲”的掌控愈发精深,这种异样并没有持续多久。 如此,一直到八月初,赶上建军节,杨排长给所有人放了一天假。 在那声声嘹亮的军歌中,山上当了俩月牲口的一群人拿着自己的工资,疯了似的赶下山,把供销社和国营饭店都扫荡了一遍。 到了这时,知青运动已经快要彻底结束了,返城的知识青年不乏拖家带口的。 来时还是个少年,归时儿女长成,已经成家立业。 练幽明也下了山,去了趟秦玉虎家,实在是李大迟迟没个动静,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只以为对方真就忘了许诺。 但害怕秦玉虎多想,他也没敢问。 巧的是,沈青红拿出了几封书信,全都是从广西寄过来的。 像是猜到练幽明的体重会发生异常的变化,燕灵筠便详细解释了很多东西,让他一切顺其自然,还说都是正常现象,后续或有厚积薄发、一朝蜕变的时候。 并且,燕灵筠还寄来一本手抄的簿册,是一门家传的五禽戏,并非攻伐之术,而是养生术,有助于他掌握自身暴增的气力,让他没事了多练练。 望着小姑娘娟秀的字迹,还有密密麻麻的话语,练幽明会心一笑。再想到那口棺材里的“目击之术”,他心思一动,便写了几页书信,跑了趟邮局,顺带着买了点燕灵筠爱吃的东西,想着一起寄过去。 赶上了节日,邮局里的人还不少。 练幽明排在队伍里,冷不防瞥见宣传栏上东西,蓦然眼神一亮。 “这是猴票?” 八零年发行的特种邮票。 一版拢共八十枚邮票,六元四角钱,一枚就是八分钱。 练幽明又算了下自己这大半年攒下的工资,基本上没多少花销,接近三百块,再加上去年剩下的,差不多五百块了。 但他也只是想想,真想买的话,等返城的时候去四九城有的是机会。 排了一会儿队,等练幽明寄完信笺和包裹已是傍晚时分,便在城外搭了个运木材的卡车准备回林场。 窗外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练幽明坐在副驾驶座上和司机师傅道了声谢,自己则是又翻看起了燕灵筠的书信。 实在是写的东西有点多,一遍有点记不住。 可突然,练幽明眼角余光就瞥见后视镜上多出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全在卡车边缘扒着呢。 他心神一紧,正想提醒司机,然而刚一扭头,一抹冰冷刺眼的寒芒登时直逼咽喉而来,杀招抵近,不留活口。 望着司机那副凶狠的嘴脸,练幽明一掀浓眉,身形急转,只把书信往怀里一揣,后背脊骨同时往外一弓,身后的车门“砰”的一声如被重锤砸开。 不带半点犹豫,练幽明双脚一蹬,人已借力跳出卡车。 白莲教? 39、延寿老药,前往要塞 “嘭!” 乍闻一声闷响,练幽明已抱头屈膝,形如一个蹦跳的圆球落在地上。 甫一落地,他单手急撑,翻身一稳双脚,整个人似一只弓腰塌背的野兽般顺着惯性贴地倒滑出五六米远。 几在同时,那卡车上的二人亦是紧随而至,凌空扑下。 练幽明虎目微眯,目光急扫,才见卡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一个山坳里。 不,不是两个,从车上扑下来的一共有三个。 再加上司机,那便是四个。 出人意料的是,卡车司机居然停也不停,径直开着卡车走了。 “真晦气,李大没等来,等来了一群要命的。” 望着跳车的三道身影,练幽明眼露狠色,非但没退,反而单足一蹬,脚下碎石蹦飞,整个人手脚并用像离弦之箭般朝着就近的一道娇小身影扑去。 这是个女人,头戴绒帽,身穿皮袄,腰间好似还缠着软鞭,手挽双刀,眼中杀气腾腾。 练幽明哪会给对方落地的机会,时机可不是等来的,对方人多势众,又来者不善,若是奔逃迟早被围住,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只会落入下风,还不如现在就夺取先机。 练幽明俯身狂奔,奔走间犹如饿虎扑羊,右手捣拳成锤,冲着身在半空的女子当胸砸下。 女人容貌清丽,但眉宇间却有着一股煞气,见到这一拳不惊反喜,双刀挽出几朵刀花,刀刃已朝着练幽明的手腕卷来。 可练幽明却一扯嘴角,抖手一扬,手心里居然扬出一把沙土,却是先前落地时攥捏的。 风沙迷眼,女人瞳孔急缩,下刀更狠,顺着出刀的方向连劈快砍。 但她视野丢失双刀之下未见一击建功。 练幽明右手佯攻,左手横向一卷,快如闪电,已将女人夹在腋下,箍上了对方的脖子。 只这眨眼刹那,女人便已惨遭钳制,二人连翻带滚摔出数米远。 等练幽明再站起来,身穿皮袄的女人已被扣着头颅拎在半空,像是只猫狗般不住挣动着双脚,手中双刀还没来得及挥出,又被他一记膝撞顶在腹部。 “唔!” 只听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女人挣扎的身子瞬间瘫软下来。 而剩下的两人此时才堪堪落地,齐齐脸色一变。 “小妹!” 练幽明绕过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女人,看向另外两个,“小妹?” 这二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一名中年大汉,满面虬髯,右边是一位穿着背心的青年,狭眸薄唇,目光阴冷,好似一条吐信毒蛇。 练幽明轻声道:“二位怎么称呼啊?” 这些日子他除了上工就是练功,没有对手但在大山里却见过许多猛兽。那小丫头说过,这世上多数内家拳无不是以模仿百兽形神而成,没有师父又怎么了,万事万物不都是从无到有。 更不凑巧,这金钟罩他已经摸透了第一关,那钓蟾功亦是日益精深,更别说还有一身行伍的格杀术,有内劲加持,再配上如今的体魄,总不可能还没半点自保之力吧。 见对方不回话,练幽明微微一笑,当即加大了左手的劲力。 “唔!” 就听女人惨叫出声。 不想那阴冷青年寒声说道:“好小子,差点被你骗过去。我就说这人能活下来绝非侥幸,谢老三的那张地图多半就是他交出去的。” 练幽明皱眉道:“地图?地图我已经交给李大了。你们这么有种去找他要啊,找我麻烦算怎么一会事儿?以为我好欺负?” 中年汉子眼珠微动,“我们打不过他。” 练幽明面无表情,“你倒是实诚。” 一招得手,他可不急着厮杀,而是慢慢后撤。 几番生死险境已让练幽明明白了一个道理,若非必要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自己陷于险地。 至于放虎归山,等他日后功夫有成,还怕这些个藏头露尾的货色? 一个个都收拾了。 但对面的俩人显然不会让他这么做,一人抬手,手心里居然亮出一柄飞刀。 眼看便要斗个鱼死网破,却见练幽明突然呲牙笑道:“等等,我觉得咱们好像没有必要斗个你死我活。那地下要塞里到底有什么?说出来,我就放了她,咱们各走各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何?” 中年汉子和青年互望一眼,他们心知低估了练幽明的实力,似乎更不想死斗。 中年男人沉声道:“小子,你应该知道这江湖上存在着各种老药吧?那地下要塞里传闻就藏着一张药方,而且据说配出的老药能延续寿命……那可是当年满清搜遍……” 对方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分明是顾及什么。 练幽明气息一沉,他就知道李大对自己有所隐瞒,这孙子。 “既然这地图这么重要,谢老三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中年男人冷声道:“此事极为隐蔽,我们也不知情……快把我妹妹放了!!!” 练幽明若有所思,听对方话里的意思,那劳什子老药似乎牵涉甚广,都能追溯到清朝了。 “你先等等,我得回到人多的地方,你们大可以跟着。放心,我说到做到,不杀她,就绝不杀她。”他拎着女子,边说边撤,“李大两个多月以前已经拿到了地图,你们要是聪明,就不该来找我,” 青年阴狠道:“小子,你莫要小瞧我们,地图只不过是顺带的事情,我们是为了查清一桩恩怨。当初被守山老人打死的五个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使剑的?” 练幽明扬扬眉,“原来如此,你们是想找守山老人报仇?唉,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送死的好。” 中年汉子道:“他在哪里?” 说话的功夫,练幽明已经退到了进山的大道上,听着那些卡车的驶过的动静,他摇头道:“我不知道……而且,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们。” 没有过多废话,只将怀里的女子往外一抛,练幽明身形一闪便撤到了暮色里,然后脚步飞快的扒上了一辆进山的卡车。 看着飞快消失在视野中的三人,他双眉紧蹙。 就在刚才,练幽明甚至还想说守山老人的恩怨他一个人担了。 奈何实力不够。 看样子,白莲教的人还是不打算放过那对爷孙啊。 守山老人只怕已经死了,杨双一个人又会落入何等艰难的境地,即便躲入大兴安岭深处,以这些白莲教妖人的手段,迟早有被找到的一天。 对于守山老人,这个喜怒无常、性情乖僻的老人,明明他们并没有多少交集,却能传两手真传,练幽明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 是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不让绝学失传? 还是为了点拨后来者?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虽说对方让自己卷入凶险,但无论如何,练幽明对其都是心存感激的。 只有功夫渐深,才能明白那两手绝活何其难得。 若有机会,这份情得还。 …… 等他回到林场的时候,天色已黑,但一进去就能看见停着一辆挎斗摩托车。 来的不是秦玉虎,而是李大。 这人好似等了很久,穿着白衬衣绿军裤,正蹲在一个树桩上捧着大碗吃着林场的饭食。 “呦,回来了,你们这儿伙食可以啊。” 练幽明撇了撇嘴,有那三个人在前,他甚至怀疑这人之所以带上自己是担心地图有假。同时他也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看来能把武功练到这份儿上,没有一个心思简单的,说来说去还得靠自己。 “到时候了?” 李大擦了擦嘴,“现在就走,你们排长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 40、武林轶事,白山黑水 …… “你倒是等等我啊!” 一声急切的吆喝,嚷破了宁静的清晨。 连绵起伏的坡岭山壑间,少年迈着双腿,大步奔走,追赶着前面那道身影,沿途过程,林鸟高飞。 练幽明做梦都没想到,这前往关东军地下要塞的方式会如此与众不同。 竟然就靠两条腿。 李大却好似两耳不闻,双手插兜,步伐起落看似舒缓,然步调却是奇快,走在前面只像闲庭信步一般,两条腿就跟弹簧一样,一屈一伸便是一步。 “走快点,照你这速度,咱们三四天都到不了。” 练幽明骂骂咧咧地道:“三四天?你说的轻巧,东西都搁我身上呢。” 李大乐呵一笑,“你对自身的掌控还是不够。看你脚下发力,过处草木摧折,脚下碎石蹦飞,看似刚猛,实则大部分力道都外泄了出去,真正利用到的却是极少。过刚易折,要懂得时时收敛,敛不是弱,是柔,是容,是含。” 练幽明背着行囊,里头除了几斤肉干,还有不少饼子,外加两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偏偏这李大两手空空。 那关东军地下要塞的位置有些特殊,在长白山附近,从塔河赶往吉林,那可不是一二百里,那得两千多里地啊,这姓李的孙子居然要凭两条腿跑过去。 这不扯淡嘛。 但听到对方的话,他还是暗暗记下,仔细揣摩。 李大慢悠悠地道:“清末民初那会儿,天下武夫最先练的是什么功夫你知道么?先练脚力。脚力可不是在脚上下功夫,而是练下盘,重腰马,稳若泰山。像那大刀王五不但是纵横北方的英雄豪杰,也是名动武林的大镖师。相传这人从甘肃到京津,单凭脚力,只需十多个时辰,也就是比一天一夜多点的功夫,都快赶得上绿皮火车了。” 练幽明可累的够呛,谁要是不停不歇跑上一夜估计都得去掉半条命,他随手摸出一条肉干就着水嚼了起来。 “我还知道为什么先练下盘呢。” 李大回头看了一眼,“为什么?” 练幽明忙喘了两口气,“因为他们赶镖啊,他要是不跑的快点,不就饿死了。” 李大也不反驳,而是从兜里取处一些松子,边吃边说,“那是因为北方武林善跤技。南边的武行多是贴身短打,可北边打从满清入关以后,便将满族、蒙古各族的摔跤传入了中原,后又融入百家,故而北方各门各派如今都有一些跤法的影子。” 练幽明也来几分兴致,“很厉害吗?” 李大叹道:“很厉害。晚清那会儿一个武门高手若遇上同样实力的跤法好手只会败多胜少。小日本那边的柔道就有几分跤法的影子,但已似是而非。我当年就遇到个练跤法的,配上形意门的一股奇劲,拿筋扣骨,腰卸千斤,被他摔一下,人就跟一滩烂泥一样,血雾全从毛孔里涌了出来,外表看似完好,内里筋骨碎断,五脏都烂了。” 练幽明听得啧啧称奇,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对这个武林江湖的了解。 却见李大步伐一住,饶有兴致地道:“太极宗师杨露禅就是一位跤法好手。再配上太极拳,奇劲加身,以柔劲沾缠,以刚劲摔打,等闲高手但凡上擂,少有能站足一息的,半息都是凤毛麟角,往往一搭手就被摔飞了出去,打伤打死无数。” 练幽明眸泛精光,“想要破跤法,就得练下盘?” “不止如此。”李大干脆盘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慢条斯理的说,“拳脚拳脚,拳虽在前,但脚却是根基,站都站不稳还练什么拳?下盘不稳,便似无根浮萍,拳法再高,一摔就倒。而且下盘稳健,身法自会灵活,拳攻脚走,自有万千变化,所以都说南拳北腿。” 练幽明缓了缓,偷摸又咬了口黄精,好奇道:“跑得过枪炮么?我看那薛恨都能躲我的冲锋枪了,邪乎的厉害。” 李大闻言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不答反问道:“你打一个人,是先想再打,还是先打再想?” 练幽明听的迷糊,正想细问,但他浓眉一拧,已是察觉到了这句话里的非凡之处,下意识朝空气打了两拳,一个人琢磨了起来。 “反应力?” 李大看在眼里,轻声道:“是也不是。一个人无论反应多快,想做什么,通常都是先起念头,再有动作。可人说到底也是一种动物,是动物就该有动物的本能,洪水过道、地龙翻身,哪次不是虫蛇先觉?薛恨还是弱了啊。” “薛恨还弱?”听到那近乎感叹般的话语,练幽明翻了个大白眼。 像是坐够了,李大又从石头上走下,依旧是那副天真烂漫的和煦神情,“你如今只是初窥武道,尚未得见高山,观我如凡人。等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能和薛恨交手,见我便如泰山当面。” 练幽明还想再琢磨琢磨这些话,就见李大步伐再动,又走得远了。 “诶呀,就不能多缓缓。” 他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李大边走边说,清朗的嗓音慢悠悠的传来,“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智者从来都是向内寻求力量,唯有不智者才会向外寻求。练拳练功,从来不是杀人为先。许多人只以为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遇到点不顺心的事儿就一门心思的想杀人泄恨,那是蠢货。功夫之道,无外乎‘攻守’二字,守不光要防别人,还要守自己,守好那颗本心,守不住了,就是给你飞机大炮也是个废物。” 练幽明满眼狐疑,“你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呢?薛恨不就乱杀无辜了。” 李大颔首,“所以他会死的。我是武夫,更是军人,江湖仇怨我从不过问,那些人往上细数,哪个不是手染血腥,无论是打死别人还是被别人打死,都是命数使然。但唯有一条,不可乱国,谁若心生此念,天上地下,难逃一死。” 天边旭日东升,阳光洒落。 李大说话间又加快了速度,练幽明嘴上叫苦,可经对方那么一提醒,已少了几分浮躁,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然后他又看了看李大的两条腿,之前天光昏暗,光线不好,还没怎么察觉,此时再看,那双腿蹬走间好像也暗含一种韵律。 可观察了没多久,林间晨风乍起,落叶漫天。 边上在变换走路姿势的练幽明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不禁愣在原地。 视线所及,只见李大漫步林间,脚下左走右绕,随意穿行来去,任凭身边的落叶片片坠落,竟无一叶加身。 等练幽明凝神仔细一瞧,才发现对方不光步伐和双腿暗藏古怪,连腰胯脊椎好似也有不凡的变化。上身如摆钟般以脊柱为凭依,每步起落都在轻微左右摆荡,然后腰胯一拧,摆荡之力又传至双脚,可双腿一屈一伸,借着反冲,那下坠的摆荡之力竟又通过腰胯回到了上身。 如此周而复始,借力化力,以力使力,跨一步的力道已能迈出去好远一截。 敢情力道是这么省下来的。 可也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李大已经走的远了。 “又来,等等我呀。” 反应过来的练幽明也学着对方一屈一伸的方式,十分别扭的追了上去。 只这一跑一追,歇歇走走,便是两天三夜。 练幽明的两条腿从别扭生疏,再到麻木胀痛,大腿内侧都火辣辣的疼,估计都磨破了,连鞋子都跑飞了,最后干脆光着两只脚。 不过,他也看明白了,这人是有意指点自己,便只好忍着剧痛调动着内息,毕竟机会难得,不敢有半点懈怠。 只是没想到这一路上跑下来,练幽明豁然发觉两脚之上的筋络居然在这种高强度的刺激下多出一种通透之感,金钟罩不但水到渠成破了第一关,第二关好似也隐有劲力贯通的架势。 十二关对应着十二条经脉,分别是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 心、肺在手三阴,而脾、肾、肝则在足三阴。 这六条经脉本就是“三阴地煞劲”的根基,加上这些天奔走赶路,又有大半年以来的锤炼,肺经通透并无意外,而这第二关,似乎要通肾经。 肺经甫一通透,练幽明只觉气息吞吐之下,肺部好似冲入了一注冷水,激的他一激灵,原本浅短急促的呼吸竟蓦然绵长一截。 像是察觉到了少年变化的气息,李大的声音又远远传了来。 “别多想。你既是得了那位前辈的真传,即便没有拜师,也算‘太极门’半个传人,我这外人自然不可能教你什么高明的手段。我这腿法,是由大刀王五传下的一路弹腿演变而来,乃是锻炼脚力的基本法门,能强肾壮腰,没事了多走走,即便不走江湖路,往后结了婚,也保准你三年抱俩儿,十年抱八个。” 练幽明正沉浸在自身神异的变化中,冷不丁听到这话,差点绷不住。 但他可没心思回应,只因气息一长,他整个人好似都轻快了许多,望着前面那道始终只能看到屁股的背影,已暗暗发力,想着追上去。 岂料练幽明快,李大也快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追追赶赶的,遇山翻山,遇水渡水,专挑没人的地方走。 几天几夜下来,练幽明的下盘渐渐稳固,腿法也越来娴熟,但代价就是把燕灵筠留下的黄精全吃完了,还有两条腿几尽麻木失去知觉。 等俩人入了吉林地界,已是第四天清晨。 41、满清龙兴之地 “这孙子是真能蹦跶。” 望着前面还在活蹦乱跳的背影,练幽明拿着一条煮熟的鹿腿,狠狠撕咬下来一大块肉。 肉已经冷了,但腥味儿却比煮熟的时候更浓。 明明没有任何调味,练幽明却面无表情,仿若饿鬼一样,脸上绷着筋,犬齿外露,根本不管味道好坏,就只是一口一口的嚼着。 他太饿了。 整整三天四夜,鬼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要不是有那一盒黄精撑着,八成早就累死了。 李大永远都走在他前面,永远都隔了那么一截,无论他如何发力追赶,始终难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练幽明索性放慢了追,饿了就打猎烤食,吃饱了再追,等追饿了再吃,如此周而复始,愣是把这两千多里地给跑了下来。 不过收获也是巨大的,他原本魁梧的身形竟好似内收了一般,逐渐变得修长起来,两条腿也变得灵活不少。 练幽明甚至感觉再走两天自己的金钟罩都能破入第三关。 山风凛冽,冷意扑面。 李大那温和的嗓音终于替这漫长的路途划上了句号,“到地方了。” 练幽明如释重负,脚步一住,抬眼环顾四周。 眼前依旧是莽莽群山,渺无人迹。 但奇异的是,这才八月多,山上居然飘来阵阵冷意,依稀还有冷霜随风而至,好似打碎的苞米。 秋雪。 练幽明问,“你就不能多叫几个人?万一那些白莲教的人也来呢?” 李大十分肯定地道:“不是万一,是他们一定会来的,又或许来的不只白莲教,这江湖可不是只有那一方势力……他们要是不来,岂非没有意思。” 练幽明面上的表情一僵,但撕咬咀嚼的速度已在加快,“开什么玩笑,就咱们两个人?” 李大不慌不忙,依旧往山上走去,“谁也不知道那些地下要塞里有什么,万一藏了毒气、炸弹,人多只会碍手碍脚,况且你这份地图真假难辨,如果是白莲教抛出来的诱饵,普通人只会枉送性命。” 听到这些话,练幽明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 望着眼前绵延起伏的山峰,李大脸上的笑容罕见的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或许不止白莲教这些江湖人。当年日本战败投降以后,曾有不少日军逃入此间,可惜始终不得下落。如果这份地图是真的,或许能将真相揭开一角。” 练幽明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你是说这山里可能藏着日本鬼子?” 东北这边多险山恶水,森林众多,当年日本人在战败后确实有不少小鬼子拒绝投降躲进了深山老林里,不是当了野人就是终年不见天日藏在一个个犄角旮旯里。 李大淡淡道:“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到时候别被吓死。” 练幽明扬扬眉,只把鹿骨从中敲断,嘬了嘬里面的骨髓,“这种事情我爸也说起过。” 李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有没有告诉你那些日本兵不光自己逃进山里,还掳走了很多妇孺,你不妨猜猜是为了什么?我以前同我师父游历北方时就见过一些难以描述的场景,到如今也还历历在目……若这山上真有小鬼子,别留活口。” 见李大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骨头,练幽明的表情倏然一怔,然后瞳孔骤缩,“你的意思是……” 不等对方回应,他深吸了一口气,虎目转冷,“我明白了。” 李大转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柔和神情,侃侃而谈道:“这里可是好地方,相传是满清的龙兴之地,山中天材地宝无数,奇珍异兽更是不少,还传闻藏有惊天秘宝,埋有不腐奇尸……我去走走,你也转转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没等练幽明反应,李大身形一闪,脊骨一缩一展,犹若苍龙飞天般大步掠入了林海。 “天黑前去要塞二号入口汇合,若遇敌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练幽明愣在当场,还想张嘴,李大抬手一抛,一个物件打着旋的就飞了过来。 居然是一把五四式手枪。 练幽明顺势接过,小声嘀咕道:“嘴上说智者内求,身体很诚实嘛!” 不想话一出口,就听李大的声音跟鬼一样远远飘来,“那是给你准备的。” 练幽明一个激灵,“这耳朵咋练的,跟雷达一样?” 可等到李大彻底走远,彻底没了踪影,练幽明脸上的随意嬉笑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一抹凝重,还有思索。 “延续寿命的老药,日本鬼子,白莲教……呵,这一趟可真够热闹的。” 而李大为何单独行事,很好理解,那就是这人肯定还隐瞒了什么,又指定了入口,八成自己要先从别的地方摸进去。 不过对方既然不想旁人凑热闹,练幽明也懒得费那个功夫。 只把地图上的几个标记飞快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试了试手枪,发现没什么问题,才走向另一头。 按着地图的标记,那个地下要塞应该是在长白山西北坡,都快到朝鲜那边去了,练幽明干脆往反方向走,既然有危险,那就远离危险,先找个地方恢复体力。 “要是那丫头知道知道这里有延续寿命的老药,不知道会不会乐晕过去……” 没了李大那种大高手在身边,练幽明也小心谨慎了起来,在林子里绕了半天,瞅见不少黄皮子和狍子,还有金雕、梅花鹿这些。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是能吃的。 练幽明刚才本来就没吃饱,这会儿眼放绿光,就差扑上去生啃了。 但想了想,他又往山里走了一段,等看到一个孤零零的木屋,才钻了进去。 像是走山客用来歇脚的地方,屋里落满灰尘,还有一些动物的粪便,不知是不是荒废已久。 直到这时,练幽明才把脏兮兮的裤子脱了,只低眼一瞧,就见自己双腿内侧青紫一片,腿肚青筋暴起,血脉贲张。 没有多想,他轻吐气息,双手暗运劲力,对着两条腿轻轻揉搓起来,疏导着气血,从上到下顺着筋脉。 屋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山风渐起,居然在这八九月飘起了飞霜。 良久,练幽明感觉差不多了,便穿好裤子,正准备出去,可目光只往那窗外一瞟,才见坡岭下有一道身影步伐矫健的赶了上来,好巧不巧,还是径直冲着木屋来的。 “邪了门了,好事儿没我的份儿,坏事儿全让我撞上了?” 练幽明嘴角抽搐,目光飞快四下一扫,见角落里堆着一堆稻草,赶忙大手一掀钻了进去。 可这一进来,一股腥臊怪味儿瞬间冲得他头晕脑胀,怕是那些山间野兽躺过的窝子,又像被尿浸过一样,又臭又骚,熏的练幽明差点把刚才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但想换地方已经来不及了,也没别处可躲。 练幽明只能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木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糙汉快步走入,且怪笑出声,“嘿嘿,想不到这山上还能遇到这种模样的姑娘,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练幽明此时好似连眸光也收敛了,视线透过纵横交错的枯草缝隙,看着那人从肩上放下一道身影。 一个被捆缚住手脚的少女。 少女穿着衬衣布裤,长发披散,眼中含泪,一张娇好面容煞白无血。 而那大汉正迫不及待的解着自己的衣裳。 目睹这一幕,练幽明躲在暗处看的眉头紧皱。 好巧不巧,那少女脑袋偏转,满目绝望,一双泛着水汽的眼眸正好和他对个正着,乞求绝望的眼神看得人心都碎了。 救还是不救? 练幽明思绪翻飞,正在决定要不要出手,不料屋外山间又多出两道脚步声。 中年汉子脸色一变,连忙理了理衣裳,走了出去。 “妈的,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床上那点事情。” 一个怒气勃发的女声传入练幽明的耳朵。 “李大已经进山了,让你们跟着跟的咋样?咱们可是追了一路,万一坏了副教主的大事,我先骟了你。” “副教主?” 练幽明听着外面的对话,又冲少女眨眨眼,接着猛地深吸一口气,大手凌空一抓,只把少女拦腰一挽,抱着人扭头就把木屋的墙壁撞出个窟窿,朝着林子里发足狂奔。 几乎也就在练幽明提气的同时,外面说话的动静悄然消失。 下一秒。 木门轰然爆碎,只等三道人影赶进来,就只看到练幽明抱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白莲教的一群杂碎,欺负人小姑娘,真他么臭不要脸!” “追!” 42、险境,中计 林野渐黑,听着后面的动静,练幽明顾不得太多,挑了一个方向就拼了命的跑。 他又看看怀里的小姑娘,模样当真有些惊世骇俗,细眉如柳,肤如白瓷,唇红齿白,一双俏眸又楚楚可怜,还含着泪花,脖颈更是纤长白皙,白的就好像鸽子的胸膛一般,如能泛光一样。 太漂亮了。 回想起适才那几个人的对话,练幽明心里也是懊恼无比,就不该过来,李大费这么大功夫靠双腿跑过来,居然是为了引诱这些白莲教的人。 这些妖人跟了一路,怎么…… 等等。 不对。 就在这念头浮起的一瞬,练幽明后颈悄然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那些人既然能跟着李大,为什么不能跟着自己? 不好。 练幽明面上强装镇定,又重新瞧了眼怀里的少女。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怀里抱的哪是什么少女,保不准抱了个红孩儿。 中计了。 这是给他演了一出戏啊。 练幽明也反应过来了,李大那孙子居然把他当诱饵给抛了出来。 不行,不能慌。 慌了就完了。 练幽明心头一狠,不行就把这丫头一把捏死。 但看着对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里又忐忑起来,不对劲儿,万一这人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旦动手兴许死的就是自己,而且他如今空门大开,腰腹软肋皆露,可谓破绽百出,即便对方手脚被缚,也不敢赌,怕就怕那绳索也是假的。 身后三人还在追赶着,暗结阵势,全都堵着下山的路。 练幽明也看明白了,这些人是想撵着他逃进地塞,为其引路。 打不过李大,光想着欺负他。 怪不得坏事全冲自己来了,原来都在暗中盯着呢。 少女还在啜泣,哭的梨花带雨,哭的练幽明心都在发颤。 不是同情怜惜,而是害怕。 练幽明哑声问道:“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少女神情柔弱,低声道:“我在山上采药,就一转身的功夫,那人就跑出来了。” “真他娘会演!” 练幽明哭的心都有了,这妮子绝对有问题。 “别怕,有我在。” 他嘴上应付着,心思却在飞快转动,想着该如何应对。 没有过多迟疑,练幽明已朝着那片要塞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 不去不行了。 依地图上的标记,那地塞中机关重重,而且千回百转,不知道地图的人说不定进去了都能迷路,正好用来脱身。 不然就这么干跑下去,还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呢。 心念一定,练幽明干脆从后腰拔出一柄军刺,将少女手腕和脚腕上的布条逐一挑断。 既然演戏,那就得演全套。 对方既想利用他,就肯定还得装下去,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杀手。 不用练幽明开口,少女刚一摆脱束缚,双手就已分别搭上了他的肩膀和一侧腰腹,看似是下意识有些害怕的动作,但却让人心惊肉跳。 练幽明的一颗心好悬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要是来上一记狠手,今天他这条小命可就得交代了。 要了命了。 练幽明想也不想,连忙变换姿势,只把少女往上一托,便想将其扛在肩上。 可少女顺势而变,身子一扭,柔弱轻飘的身体悄然回正,把扛变成了坐,一屁股坐在了练幽明的左肩,双手干脆往脖子一挽一搂。 远远瞧着,二人的姿势着实亲昵非常,一人高大魁梧大步狂奔,一人柔弱娇小趴在前者肩头,扶颈而坐。 但看着搭在自己脖子上的两只纤秀手掌,练幽明脸都黑了。 处境更凶险了。 身后那三个蠢蛋还在不住放着狠话,叫嚷着,给练幽明施加压力。 “妈的,死就死吧。” 练幽明也是不管不顾了,左手往上一探便搭上了对方的腰腹,看似是扶稳的动作,可只要对方敢有异动,顷刻便能直扣软肋。 他还不忘嘴上遮掩道:“坐稳了。” 少女依旧是惊慌失措地模样,忙“嗯”了一声。 山下草木还是绿意盎然,可越往深处跑,不但飘起了霜,还下起了雪,偏偏林木生机犹在,构成的景象当真十分神异。 霜雪扑面,练幽明只在深山林海中蹦跳疾行,两条腿好似弹簧一般,左蹦又跳,虽然不如李大那么非人,但也远超几日前的自己。 只他们这一路赶过,林中野兽就跟炸了锅一样,窸窸窣窣地,不是兔奔狐走,就是鹰飞鹿跃,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珠子在暗处看的人毛骨悚然。 “妈的,你们追一路了,能不能让我缓缓再跑。” 练幽明也是服了后面那围追堵截的三个傻缺,演戏都不会演,拼了命的追,也不让他喘口气,原本一路过来就累得半死,现在又要忙于逃命,还是演戏,非得演出一种紧迫的感觉。 “逼死我得了!” 正大喘着,练幽明眸光急转,只见一行人的右侧,两道身影飞快映入视野,身形腾掠好似兔起鹘落,一人双脚姿势古怪,脚背犹若鸡脚般弓起,双腿蹬枝踩地,振臂凌空翻扑。另一人猿臂挂枝摆荡,连攀带爬在林中如履平地,像极了之前的白猿,但身法更加灵活诡谲,来的又快又急。 又来人了。 练幽明气候渐成,眼界自然更加开阔,只看这二人的手段,必然是形意门的好手。 但对方却并未立即出手,像是在观望局势。 练幽明眼珠子一转,忙说道:“俩位大哥,我和薛恨老哥有旧,这三人要对我不利,还请拉我一把。” 他不说这话还好,话一出口,只听一声阴沉刺耳的沙哑嗓音如惊雷般在林中炸开,“薛恨?你跟那畜生是什么关系?” 另一人恨声道:“废什么话,既然是一丘之貉,先宰了再说。” 练幽明眼皮狂跳,他是知道薛恨是形意门叛徒,但没想到这么能招惹仇恨,察觉那两股杀机,连忙加快脚步。 可如此一来,追他的那三个白莲教的人哪能袖手旁观。 “形意门的?轮得到你们插手,赶紧给老子滚!” 那形意门的二人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是哪路货色?” “老子乃是白莲教的天罡三十六尊之一。” “老子是形意门十二大真形的传人。” 双方互报名号,又都沉默了下来。 都是狠角色啊。 练幽明又回头浇了一桶油,“他们要去关东军地下要塞,要挖里头的宝藏,要取能延续寿命的老药。” 那个蹦跳如猴的身影怒骂道:“他妈的,就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臭虫也敢惦记那些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白莲教的人也不甘示弱,一个女声反呛道:“我们不能惦记?那你们跑这趟又是干什么?难倒是上山逮耗子?不也是为了那些东西,跟姑奶奶装他娘什么蒜呢。”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就见跑远的练幽明扭头大嚷了一句,“扯你们的狗臭屁,两边都是大傻缺。” 43、进入要塞,江湖各派 …… “呼!” 等摆脱了身后的追兵,练幽明才靠着一棵树喘息起来。 但他一边喘息,扶着少女腰腹的左手却在悄然发力,大有将其格杀当场的架势。 “唔,痛!” 岂料少女脸色一白,吃痛之下手脚都在颤栗,身子都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练幽明眉头微蹙,像是被整迷糊了。 不对啊? 这居然还真是个普通人。 如此动作,已身陷被动,居然没有半点反应,气息不吐,筋肉未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难道自己猜错了? 练幽明稍作沉吟,只将少女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如临大敌。 但出人意料的是少女十分乖巧的便翻了下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盯着练幽明,带着埋怨之色,但双手又拽着他的衣袖,好像很害怕自己被丢在这深山老林里一样。 这谁顶得住。 练幽明原本还想再试探试探,但一想到现在还没脱离险境,再瞧着少女泪眼婆娑地模样,叹息道:“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你……” 话未说完,身后林中又见野兽奔走,如同被人惊扰了一般。 “怎么追的这么紧啊。” 练幽明只当追兵又至,但下一秒。 “吼!” 林野中陡然冒出一声惊天虎吼,震得群山悚寂,百鸟惊飞。 无形中,似有一股滔天凶煞之气荡过八方,激的练幽明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难以自制的根根起立,冷风一过,后心当场就湿了。 练幽明僵立数秒,蓦然一个激灵,“这山上有老虎?” 但问完他就觉得这是句废话。 这长白山上有老虎有什么奇怪的。 少女也吓得面无人色。 练幽明脸色难看,“遭了,白莲教的赶兽之术……这还怎么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发觉山风里还隐隐多出一股莫名的腥味儿。 少女神情惨然,“那咱们咋办?” “凉拌!” 练幽明把少女放到背上,抬脚便奔入了暮色中,也不管李大接下来会怎么做,先保命要紧。 只这一声虎啸,林间的野兽就跟疯了一样,纷纷如潮水般散向四方。 好在那老虎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练幽明视线急扫,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惊呼,看来这一趟真如李大所料,来的人还不少,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是好是坏。 如此局势,不简单呐。 无来由的,练幽明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凶险。 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暗下,他又跑出一截,顺便认了认方向。 也在这时,少女趴在练幽明背上指着一处说道:“前面快到黑风口了,风很大的。”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上了北坡。 感受着那强劲的山风,练幽明心底的疑惑更深了,少女既然认得路,说不定真是上山采药的村民。 “抓紧了。” 他叮嘱了一声,顺着登山的路直直上攀。 练幽明并没有去黑风口,他压根不清楚这山上的各处地名俗称,只能通过地图上的标记寻找相似的位置。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叫什么岳桦林的地方啊?” 少女忙往山上一指,“那里!” 练幽明顺势瞧去,望着一片黑压压的丛生林木,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伴随着天光的彻底暗下,一轮冷月悬挂天边。 林中昏黑一片,皎洁的月华透过矮曲稀疏的叶片打在二人的脸上。 练幽明屏住呼吸,背着少女一点点向前摸索。 但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林中窝着不少野兽,想是为了躲避山下的蚊、虻才藏进这里。什么野猪、马鹿撞见活人闯入,立马东边蹦出一只,西边撞出一个,闹腾的厉害。 等转悠了两圈,练幽明才在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前止步,只因这里半遮半露立着一块半人高低的奇形山石。 边上还趴着两只傻狍子,动都懒得动弹,竖起脖子,瞪着一对大眼睛盯着俩人。 “瞅啥瞅啊,等脱困了我就把你俩全吃了。”练幽明一巴掌一个全撵走了。 “你在找什么?”少女看的不明所以。 练幽明也不说话,眼神闪烁,握着军刺开始围着那块山石转悠,然后将边上丛生的岳桦劈劈砍砍,等清出一片空地,才将一旁的山石用力推倒。 山石倒下,借着月华,一面锈迹斑斑的圆形金属板豁然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尘土堆积,布满了草叶烂壳,正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圆环,满是锈蚀的痕迹。 练幽明将那些尘土清理干净,跟着深吸一口气抓着圆环,奋力往上一拽,伴随着一声声嘶哑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一个漆黑幽深的圆形入口已然呈现在二人面前。 而在他们来时的路上,林野骤然死寂一片,然而却有腥风乍起,一道鬼魅般的庞大身影,口衔半截滴血的躯体,缓缓自黑暗中走到了月光下。 好一头猛虎。 练幽明五官僵硬,手脚冰凉,视线却落向老虎身后,那里还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貌,只能通过身形粗略判断对方是个女人。 除此之外,林野四方,好像都有人影。 果然都在暗中环伺观望着呢。 跑不掉了。 练幽明突然看向身旁的少女,眯了眯眸子,他实在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李大那孙子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形势至此,已无退路。 谁能想到,练幽明自己都没想到,他一个插队的知青,一个一年前还想着怎么出人头地的学生,居然稀里糊涂的卷进这种江湖大事件中,还一个都不认识,真是造了孽了。 “李大,我操你大爷!”练幽明瞅了眼黑洞洞的入口,不慌不忙深吸了一口气,先是仰天大声骂了一句,然后把那少女手腕一抓,“我不管你是善是恶,你要是善的,下去了我肯定死你前面,你要是装的,咱们就一起死。” 说罢,只在少女的惊呼中练幽明纵身一跃,跳进了要塞的入口。 也就在二人跳进去不久,一道道身影陆续现身。 然而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入口,一群人既没有动手,也没人先行动作,像是在观望,寻思,以及僵持。 “形意门的两位,你们不去处理你们的家事,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那薛恨都快杀疯了,你们还有心思惦记别的。” “他妈的,你还知道那是我们的家事。要是没记错,谢天洪是你鹰爪门的吧?出了这种叛徒,你也好意思腆着一张脸说我们。” “出了叛徒又怎么了?八卦门不也出了叛徒。还有陈家拳、螳螂门、太极门,就连自然门也都有人入了白莲教……那天罡三十六尊,哪个不是江湖各门各派的好手,连少林、武当也没例外,谁都别笑话谁。”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但在那入口下的数米距离,少年正手脚外撑,若有所思的听着上面的动静。 谢老三原来是鹰爪门的人。 天罡三十六尊? 练幽明不禁想到谢老三曾说自己是什么白莲教三十六名供奉之一。 莫非都是为了那副老药而来? 延续寿命? 练幽明又看看趴在自己身上少女,这人惊慌失措的就像只兔子,死死抱着,瑟瑟发抖。 蓦然,他手脚内收,人已贴着光滑的石壁极速向下滑去。 44、诱饵,怪物 狭长的通道蜿蜒扭曲,石壁光滑非常,加上去势斜斜往下,想停都停不住。 感受着下滑的速度,练幽明一手顾着怀里的少女,一手拿捏着军刺,锋芒下指,以便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 到现在他还在回想那些江湖人的对话。 各门各派的好手居然都有加入白莲教的。 这江湖以往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还有守山老人守护的秘密,白莲教的目的,江湖各门各派,一切种种仿佛正在无形中被串联起来。 黑暗。 死寂。 除了二人下滑时衣裳带来的摩挲声,便只剩下各自的心跳。 练幽明死死抓着少女,他之所以带对方下来,也是经过了一番考量的。 在不确定对方身份前,这人既暗含凶险,但同时也有可能会是生机。 倘若对方真是好人,带下来自然是为了救她。 可若是坏人,还是白莲教的人,以少女现在的表现来看,并没有展现出半点武力,更没有见杀心,那便说明她还想装下去。 既是如此,何不同行。 同行,自然也能用来应付那些江湖人。 如今这长白山可是各方汇聚,龙潭虎穴,李大又不见踪影,练幽明若想全身而退只怕难如登天。 所以,他只能驱虎吞狼,兵行险着,哪怕这只恶虎另有所图,但在对方彻底撕下伪装前,至少还是安全的。 再者,练幽明也想这人光明正大的撕破脸,他实在有些厌烦担惊受怕,但这人半点反抗都没有,总不能真把她一把捏死吧。 捏死一个毫不反抗的人? 何况适才在山上,真要撕破脸,打不打得过不说,还有那么多人藏在暗处,哪有半点好处。 再有那两个形意门的人,练幽明之所以选择报薛恨的名字,是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真是假,亦或是白莲教假扮的,所以才要用薛恨激一激对方的杀心,判断一下。 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谁都不能相信。鬼知道各门各派里头还有没有叛徒,既然白莲教的赢面大点,练幽明自然要把这人带下来。 倏然,阵阵沁凉的疾风自通道深处传来,带着某种腐烂的异味儿。 练幽明握刀的手随之一紧,五指发力,手臂筋络贲张,两脚开始外撑,减缓着下降的速度,连同心神也紧绷起来。 黑暗中,一团十分微弱且不住明灭的亮光猛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抓紧了!” 话起话落,二人已滑出了通道。 而在通道的下方,居然悬挂着一张巨大的绳网。 来不及调整重心,练幽明便和少女齐齐落在了上面。 但刚一落稳,少女便脸色煞白的惊恐道:“你快看咱们边上。” 练幽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用对方提醒他已经感觉到了。 扭头望去,那是一张枯瘦如柴的可怖面孔,面颊干瘪萎缩,露着两排黑齿,就像风干的腊肉,一对黑窟窿似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他,好悬差点没亲上。 “死的。” “日本兵?” 看着干尸的穿着打扮,练幽明眉头紧皱。 他粗略一扫,就见网中散落着七八具干尸,全都和他们挤在一起。 眼见大网距离地面并不高,练幽明干脆身下的网绳割出个窟窿,先将自己漏了下去,等稳住身形,才接住了跳下来的少女。 然后,那些干尸也一股脑儿的像下饺子一样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这种死相?” 练幽明又飞快观察了一遍,发现尸体毫无缺损,唯一的伤口在脖颈上,如同被什么野兽咬破了喉咙。 来不及细看,担心上面还有江湖高手下来,只匆忙一瞥,他便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地穴,而光源是从墙壁上的几颗灯泡中发出来的,不停闪烁,十分微弱。除此以外,墙上还有一条条粗壮的电线电缆像怪蟒般分别延伸到五条隧道里,四通八达,犹若蛛穴。 练幽明抿了抿发干的唇,惊疑非常。 从日本投降到现在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有电,难道里面尚有活人? 一边观望,他一边挑着右边的第二个隧道快步走去,脑海中关于地图的布局也清晰浮现了出来,嘴上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离。” 少女仍旧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样,还很恐惧,很害怕,眼瞳颤动,但还是紧紧跟着。 练幽明叹了口气,好像从救下对方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然而越往里走,石壁上已渐渐多出各种雕饰,甚至还嵌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鬼画符。” 哪料少女此时接话道:“擅入者死!” 声音很轻,也很低,如同梦呓。 练幽明听的不太清楚,也没听明白,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可不及细问,那隧道的入口处骤然响起一声闷响,似有大石坠地。 练幽明脸色微变,忙带着少女加快脚步,等走出三四十米,眼前视野倏然开阔。 “这地下要塞里居然藏着一座古墓。” 隧道尽头,居然是一间石室,一口巨大的石棺横放其中,四面还堆放着不少腐朽的木箱,地上甚至散落着不少银元、银锭,以及躺着一具尸体。 这人不是干尸,也不是日本鬼子,中年岁数,穿着中山装…… “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 练幽明就跟见鬼了一样,快步上前,只一触摸,尸体居然还有些许温热,显然刚死不久。再看大汉的双手全都布满硬茧,身骨高壮,分明是武门中人。 可这样一个人,手脚曲折而断,脖子上还破开了一个豁口,皮肉外翻,异常可怖。 “这死法怎么跟那些日本兵一样。” 练幽明表情诡异,目光豁然一抬,警惕无比的看向四周,顺手还把手枪拿了出来。 “奇怪,这么大的伤口,为什么流的血这么少?”少女终于主动开口了,哆哆嗦嗦,声音很小。 练幽明眼神闪烁,他当然也看见了,但如此古怪的场面又该作何感想。 石室内没有灯泡,但出奇的是四角都燃有火把。 练幽明忽然觉得有些冷,特别是还处在一个墓室里,身旁搁有一口石棺。 “总不能是蹦出来什么僵尸鬼怪吸人血吧。” 他心里自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这尸体被咬破动脉,血液又凭空消失大半,以及那些日本兵也都是如此死状,究竟该作何解释。 练幽明又瞥了眼尸体的手脚,这分筋错骨的伤势,可不是寻常手段。 一刹那,一个令人脊背发寒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难道是人为的? 可为什么饮血? 练幽明不禁想到了当初燕灵筠说过的话,他那“三阴地煞劲”能食补壮气,拳理邪门至极。 那会不会有武夫以精血练功? 练幽明顿觉头皮发麻。 这地下要塞里居然藏着一位以人血练功的邪门存在,这还得了。 “谢老三那坑货也不说清楚……” 但思绪一转,练幽明陡然狠咽了一口唾沫。 不对劲儿。 谢老三给的这张地图来历不明,也没有前因后果,搞不好就是什么诱饵,是为了钓一群武夫过来送死的…… 正当他手脚冰凉的时候,墓室的另一头,一声凄厉惨叫骤然响起。 “啊!” 练幽明登时带着小离循声赶过去。 沿途亮着一个个火把,还有不少明灭闪烁的电灯,仿佛正在迎接他们。 等跑到一个三叉口,练幽明就见地上趴着一个穿着衬衣的青年。 “你遇到了什么?” 青年满脸惊恐,甫一张口,嘴里热血狂涌。 “有……唔咳咳……救……救我……” 45、怪人,猜错 “救……救……” 听着青年痛苦的求救声,练幽明眼露不忍,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蹲下身用手捂着那冒血漏气的脖颈。即便双方互不相熟,哪怕从未见过,但既然开了口,他便愿意帮上一把。 练幽明尊重每一条生命,在那玩世不恭的嬉笑之下,无论对自己,亦或是对别人,如果可以,他都能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哪怕是未来所遇到的敌手,生死大敌,不世对手,都可以让他们有尊严的死去。 亦如救下身旁的少女,练幽明只会怀疑对方的身份,从未后悔施救。 他实在无法冷眼旁观一个弱者在自己眼前惨遭羞辱折磨。 哪怕在出手前就已经怀疑,他练幽明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因为只要是怀疑,那就有可能猜错。 在错与对,好与坏之间,他想选择好的。 本心如此,绝难改变。 两世为人带给他的绝非是一种凌驾于常人之上的视角以及理性。相反,练幽明更珍视如今的一切,也更热爱生活,真挚且热烈,满腔热情,而不是被利弊所左右。 可惜,伤势太严重了。 捂得住伤口,捂不住生机的流逝。 青年倒在地上,眼中光华迅速暗淡。 “唉,可惜!” 练幽明合上了对方的双眼,叹了口气,然后拿走了对方怀里的两条大黄鱼。 这些人能先行一步闯入,只能是李大那边出了状况。 甚至练幽明有理由相信,在他等待的这两个月时间里,李大有可能已经派人进来探查过了。 只是看样子,进来的人都凶多吉少。 他的所做作为,一旁名叫“小离”的少女都看在眼里,看的很认真,眼中的怜悯,嘴里的叹息,以及那种毫不掩饰的善良。 她也跟着轻轻的叹了口气,“唉。” 练幽明扭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演的,能演这么久,你是真厉害,将来去考大学,报个表演系,怎么着都能拿奖……李大这个坑货,这破地方也太吓人了。” 见少女不搭话,练幽明正想继续向前探索,但他突然留意到对方的眼神变了,脸色苍白无血,一双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瞳孔震颤,跟傻了一样。 “别闹,我胆小。” 练幽明眼角一阵抽搐,这模样简直和刘大彪那晚看见金猫的表情如出一辙。 自己身后有东西。 也就在说话的刹那,练幽明想都不想枪口往后一瞄,左手握住军刺回身便是一削。 寒芒横空掠过,他双眼急转,眼前空空如也,却有半截衣角落在地上。 头顶。 几在瞬间,练幽明便抬枪射击,左手顺势把吓傻的少女拉到身后。 好快啊。 摇曳跃动的火光中,一条人影在那火光中攀爬如飞,手脚滑动,仿佛一条巨大的壁虎,倒贴在头顶,披头散发,双眼泛着瘆人精光,腾挪间只凌空往下一探,便压下了练幽明抬枪的右手。 一枪落空,这怪人凌空倒挂,另一只手探爪如电,只一放一收,地上的少女已在惊叫中被其裹在腋下,挂到了半空,朝着另一头飞快掠去。 “别走。” 练幽明看的大惊,忙收了手枪,虎吼一声,提气纵跃而起,一把扣住了怪人的右腿。 “嗯?” 但不扣不要紧,他这一扣,立觉对方皮肉下爆发出一股螺旋般的奇劲,刚猛霸烈,抖动下竟把练幽明的右手给弹开了。 “缠丝劲?” 练幽明惊呼一声。 这人难道是太极门的好手? 但他可不会罢手,双拳一运,蹬墙跃起,两只拳头只若双锤舞动,劲风击空犹若擂鼓。 怪人听到惊呼,一双眼睛狠狠回瞪过来,单臂一运,如拨似揽,如封似闭,看似柔弱无骨,却又像钢鞭一样难缠,忽左忽右,以柔打刚,竟然把练幽明的两只拳头全挡了下来。 这般手段绝对是太极门的高手 练幽明神情凝重,忍不住说道:“别他娘演了,这是个硬茬子,赶紧招呼啊。” 但再看怪人腋下的少女,居然已经晕了过去。 练幽明心都凉了,这人难道演的太入迷把自己演进去了,咋能说晕就晕呢,不是白莲教的高手么? 再看这怪人,万一就是饮血练功的那位,后果不敢想象。 只交手十几招,练幽明便被那刚猛劲力震得气血翻腾,不得不撤出几步。 刚想缓口气,一股劲风紧随而至,当胸袭来。那怪人的一条手臂如灵蛇般曲转一绕,拳攥凤眼,破开了练幽明的双拳,在其胸膛上好似小鸡啄米般轻轻一敲。 这一敲,一股难以形容的劲力登时以点扩面,自练幽明胸口散至手脚四肢,打遍全身筋骨,令其整个身子都僵麻起来。 “这是什么手段!” 踉跄一退,练幽明就感觉自己像被点穴了一样,手脚迟钝麻木,直直栽倒下去。 他眼神微变,气息轻吐,忙调动筋肉内息,只因对方刚才那一拳往他体内打入了一道奇劲。 这股奇劲尤为古怪,似是崩弹拨弦一般,令他全身筋肉都不住震颤,酥麻酸软,仿佛打在了麻筋上。看似与守山老人传他的“缠丝劲”相似,却有些差别,但同样也是毁人重心,古怪的厉害。 好在他金钟罩气候渐成,筋骨壮大,筋肉时时内裹,身子稍一倾斜又恢复了动行。 那怪人也眼露惊奇,却不过多纠缠,带着少女扭头掠向了另一边。 “把人放下。” 练幽明脸色难看,紧追不落,他现在倒希望小离是什么白莲教的高手。 耳畔劲风呼啸,二人一跑一追,不想这隧道四通八达,他跟着对方左转右绕,一时间居然难辨方向。 正心急如焚间,一侧通道里突然闪出三道身影。 “臭小子,刚才让你逃了,现在看你怎么办。” 居然就是之前在山上追他的那三个白莲教妖人。 练幽明不惊反喜,忙道:“不好了,那个小姑娘被抓走了,你们赶紧去救她。” 对面三人互望一眼,就见其中一名贵妇打扮的妇人开口道:“你小子是得什么失心疯了,那小丫头和我们可没关系,不过是我们在山下随便掳的一个人。” 练幽明听到这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莫名一白。 “你们不是故意演戏?” 妇人戏谑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了?是香饽饽了?还演戏,小小年纪净爱瞎想,就你这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我们用得着费那么大功夫?跟着不就行了。至于为什么跑你那屋里,只因这色鬼晚来了一会儿,不知道你在那木屋里而已,误打误撞罢了。” 妇人看向身旁的一个大汉,便是掳掠小离的那人。 练幽明的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巧合?” 妇人笑吟吟地道:“当然是巧合了。” 练幽明呆立当场。 猜错了? 小离居然真是普通人。 “草!” 怒骂一声,他扭头就想继续找那怪人的身影。 但一旁的三人却齐齐动作,围了上来。 妇人柳眉一挑,神情古怪,不知是感慨还是叹息,又好像在嘲笑,“小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听话,乖乖给我们带路,看在你这么心善的份儿上,等我们拿到想要的东西再带你一起出去。这地方可有不得了的存在,你一个人走保准九死一生,再说了,那些个东西,你别有命拿没命花。” “别啊,我们也想沾个光,这破地方七柺八弯的,鬼知道出路在哪儿。” 通道里又有人循声赶了出来。 里面还有三个熟人,正是之前在卡车上想要围杀他的三个人。 妇人又警告道:“小子,劝你别动歪心思,走错一次,我就卸你一条胳膊。” 练幽明被围在中间,只能无奈叹息。 到底是实力不够啊。 46、武夫之死,镇国少保 …… “你们想要什么?” 长长的通道上,练幽明走在众人前面。 那名妇人笑道:“当然是延缓寿命的老药……还有那些财宝。” 四面火光摇曳,照映着那些石壁上的雕饰,以及那一面面石碑上的古怪文字。 练幽明心生好奇,反正他现在已经被捉住了,也平静了,漫步而行,脸上不见半点紧张,“你们这些人谁不是刀口舔血的,还会怕死?” 一个粗犷髯面,穿着蓝色人民装的大汉嗤笑道:“你小子是真的不懂还是和我们装傻呢?李大就没给你说过武夫之死?” 练幽明摇头道:“我没有师父。” 打扮艳丽的贵妇娇笑道:“也罢,看你顺眼,姑奶奶我就让你开开窍。在武夫眼里,人身百骸皆为枷锁,所作所为,无非是化拙为巧,打破枷锁的过程。普通人一旦老了,手脚自会僵拙,皆因气虚力疲,精气流散。而练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为了留住这些精气,甚至是壮大,返老还童。” 妇人怀抱双臂,明明穿着一双短靴,但步履无声,还很轻盈。 “返老还童,说的从来都不是岁数,而是精气的积累。一个人在青壮时精气最为旺盛,武人所为,便是在这个程度上另做攀升,将其壮大,延长,只要延长到六七十岁,你也能返老还童。” 话到这里,妇人反问道:“吾等武人,气息吞吐间,血脉自会贲张,体热加剧,肉身好似烘炉,你觉得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练幽明不紧不慢的奏折,略作思索,答非所问地道:“所以才需要打熬筋骨,内息锤炼五脏,好承受这样的负担?” 妇人赞赏道:“说的还行,但终究有些粗浅了。并非承受,而是协调。精气越旺,便说明炉火越盛,但肉身却是樊笼枷锁,好比烘炉,火大了伤身,火又不能灭了,普通人精气锐旺兴许都得大病一场,可武夫呢?需得神助。炉中火大火小,全凭神念驾驭,或是勾动,或是压制,或是行云流水,精气神三昧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练幽明若有所思,“所以精气太旺了也不好?” 妇人感叹道:“并非不好。练功练功,说到底练的是对自身的掌控。但人会老的,精气还能外补壮大,可神又如何壮大?一旦身老神衰,心如死灰,炉中火便会失控,届时体内精气如烈火外冲流散,便是武夫之死,散功之劫。” 又有人接话道:“杜心五你总该听过吧?那可是绝顶高手,却也散功而死。死前身形缩短如猴,那是因为他浑身骨头都被外冲的精气给压碎了。精气一失,筋肉内缩,就好像一双无形大手要揉碎你一样。” 练幽明眸光流转,“那是不是我一直保持精神旺盛就不会有这种劫难了?” “谈何容易。”妇人感叹连连,“身老神衰不是说你精神会随身体而老,而是这人世种种,万千变化,那生老病死、诸般苦痛,便是伤神斩念的刀剑。等你长大了,老了,亲人别离,爱人逝去,好友亡故,你难道能无动于衷?一单动念,倘若守不住心神,兴许就是死劫临头。” 髯面大汉也来了兴致,插嘴道:“小子,别说武夫,就那些普通人遇上生离死别也有神伤而亡的,有人大病一场,有人一夜白头,都是精气外冲流散的结果。武人的精气更为霸烈,一旦外冲,好比大河决口,顷刻就能抽走一个人体内的生机……啧啧啧……” 话到此处,所有人对这“武夫之死”皆有一种深深的畏惧与忌惮。 练幽明有些不相信,这整得也太玄乎了。 “你们亲眼见过?还是亲身经历过?” 一群人又都沉默了。 “没有,我们只是听说过。那散功之劫唯有将锐旺精气固守到一定年纪的绝顶高手才会遭遇,我们虽说都是一时好手,但离那绝顶高手还有些距离。” 练幽明翻了个白眼,一个个言之凿凿,信誓旦旦,敢情整半天都是听说。 他忽然想到了守山老人,想到了去年秋天初见对方第一面,老者口吐灰气,身骨急塌的怪异场面。 莫非那就是“散功”的表现? “那你们还抢?” 妇人冷哼道:“李大拿那副老药是为了救一个人,我们岂能让他如愿。再说了,那东西对普通而言或许无用,但绝顶高手而言可是无价之宝,你懂个屁。” 练幽明心思微动,“你们好像很害怕李大?” 髯面大汉冷笑道:“你要是白莲教的你也害怕,那可是‘镇国少保’。我们练武都是先打熬筋骨,那小子是先看再练,十岁以前就跟一个不得了的大高手在北边走出个圈来,老的找人打架,小的在边上看,观遍了各门各派的千般打法。” 练幽明咋舌,“这么厉害。” 一群人边说边走,且说且行。 兜兜转转,走了约莫十几二十分钟,穿过一道大开的石门,众人眼前视野豁然开阔。 就见一个巨大的天然地窟映入众人眼帘,无数木箱或是堆砌或是散落,还有不少关东军的装备物资,什么罐头、军衣、钢盔,随意堆放,像是个小山。 见身后众人愣神,练幽明抬脚一扫,一口箱子坠地破碎,“哗啦”一声,居然砸出一枚枚封好的银元和一些金条银锭。底下甚至还有不少用木盒封存起来的古董字画,以及一些旧书古籍。 练幽明随意一瞟,眼皮便跟着一阵狂跳,就见一册发霉的典籍上赫然书着“永乐大典”几个古字。 周围好像还有激斗恶战的痕迹,什么拳印脚印,但发生的时间似乎又很久远,蛛网虬结,尘灰厚积,只一进来,立马灰尘漫天。 而且在这些木箱四周还倒着许多尸骨,除了一些日本军人,居然还有几道身穿满服的身影,以及一些劲装长衫,怎么看怎么像是民国那会儿的风格。 正当众人前脚赶到这里,后脚地窟的另一条隧道里也冲出不少人。 练幽明搭眼一瞧,才见那形意门的两个也在里面,显然是武林各派的势力。 双方登时对峙僵持,剑拔弩张,杀机大动。 练幽明大喝一声,“愣着干啥,赶紧拿啊。” 他这一吆喝一群人全都快步朝那些箱子走去,来一趟宝山,岂能空手而归。 练幽明没有假装,他是真的想拿,大件不好搬,金子又太重,只能一面左右偷瞄,一边在那些古董堆里翻翻找找,练功进补不得要钱,娶妻生子不得要钱。万一再娶个贪吃的老婆,那以后家底薄了能养活得起。 然后,他就猫着腰,朝着门口溜去。 “拜拜了您嘞!” 但几道身影忽然挡在他的前面,还是那名贵妇,笑吟吟地开口,“小子,你这点伎俩就别拿出来了,乖乖转回去,听话,别逼我们抽你,到时候扒了你的裤子,就抽你屁股。” 但就在练幽明起身的时候,他目光倏然一亮,径直绕过几人,“李大!” “咋咋呼呼,李大那……李大!!!” 妇人有些嫌弃的看着练幽明,只以为这又是对方的小把戏,可回头一瞧,才见那隧道里一道挺拔瘦削的身影正缓缓走来,立马脸色大变,连嗓音都尖利起来。 李大负手而行,语气轻飘飘地道:“放了他,这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挑两样带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休怪我拳下无情。” “你拿到那东西了?”妇人惊疑不定,然后又是泛起一阵冷笑,“正好省了我们找你的功夫。” 李大仿佛经历过一番酣战,衣角微脏,面颊见血,但脸上神情依旧不变,始终天真烂漫,双手连抬都懒得抬,步步行来。 “杀!” 杀声一起,几名白莲教的高手兔起鹘落,蹬墙走壁,招起招落,皆奋起拳脚,杀招迭出。 练幽明脸上的嬉笑渐渐没了,一对瞳孔顷刻像收缩成豆粒大小,有些失神的看着李大,满是难以置信。 这一刻,他总算见识到了什么是大高手。 只见李大面对那狂风骤雨般的连绵攻势,双脚左转右绕,前蹦后跳,像是全身长了眼睛,愣是从一群人水泼不进的杀招下走了过来,绕过了几人,避过了重重拳锋,闪过了层层腿影,最后在所有人倒抽凉气的惊呼中,站到了妇人面前。 满场死寂。 “你莫非已到了那个境界?” 妇人面色难看,口干舌燥。 李大温言道:“还差的远呢……先退出去吧,这要塞里埋着古怪,地图也差了一截,再深入可能有莫大凶险。” 练幽明人忍不住开口,“地图不对么?” 李大叹道:“只有关东军地下要塞的地图,深处还有路,好像藏着一座大墓。” 听到这话,练幽明顿时便联想到那个玉匣里的另一张皮质地图,也是长白山,难道是墓穴的地图。 原来如此,这地下要塞居然和一座大墓衔接在了一起,怪不得这么难走。 他很好奇,“东西你拿到了没?” 李大笑道:“你也想要?” 练幽明摇头,“你要是没拿到,我这诱饵不就白当了。” 李大微微一笑,“还好,想来墓里的某些存在也不想我继续深入,就是费了番手脚……走吧,先出去。” 听到能出去,练幽明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喜色,而后又多了一丝疑惑。 李大将这些白莲教的人引出来,费了这么大功夫,不该是大动干戈么?居然就这么出去了? 还有这些各门各派的高手…… 一时间,练幽明忙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在心里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他忽然想起先前在木屋里听到外面有人提到过一个称呼。 副教主。 练幽明扬扬眉,一边跟着李大往外走,一边看向那些白莲教的妖人。 而且顺着隧道里流通的空气,他还隐隐嗅到一股腥味儿,就跟在外面那会儿闻到的一样。 练幽明寻着腥风的源头偷摸望去,才见一道身着黑衣的冷面女子正跟着两个形意门的高手走在一旁。 赶兽之术? 这玩意儿他也琢磨过,问过一些屯子里的老人,得到的办法无外乎三种,除了声音刺激,便是自幼驯养,或者以气味牵引。 刚才在外面那头猛虎出现的时候就有这股腥味儿…… 正当他思绪翻飞之际,李大忽然轻声道:“你先往前走。” 练幽明听得心一提,登时便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步调一变,就朝着前面快步走去。 也就在李大开口,练幽明加快脚步的同时,那个身形提纵如猴的形意门高手陡然怪笑道:“就说了瞒不过这人,暗中偷袭实在是有些老掉牙……不过你也真够托大的,单枪匹马就敢诱我们出来,镇国少保,你当你是孙禄堂?想要探明我们副教主的身份?做你的春秋大梦。” 果然都是白莲教的暗桩。 前面的练幽明忽然回头嚷道:“就那个黑衣裳的女人。” 李大笑了笑,“我晓得,你快跑远些。” 练幽明自知帮不上什么忙,留下只会添乱,便打算猫后面放冷枪。 但手枪还没拿出来,刚走到一个通道的拐角,只来得及缓上两口气,他忽觉恶气扑面,腥风激荡,迎面就见一头庞然大物正踱步而来,獠牙外吐,嘴角的涎液混着血迹滴淌了一路,浓郁的血腥气几乎熏的人作呕。 沉重的脚步仿佛踩在了练幽明的心口,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头斑斓猛虎,还有一张血盆大口。 “吼!” …… 听着隧道那头的虎啸,黑衣女子越众而出,容貌清丽冰冷,眉眼含煞,冷冰冰地道:“那小子身上被我撒了引兽的药,死定了……在下白莲教副教主古雨童,领教了!” 李大终于将双手垂放在身侧,“这江湖路本就不是好走的,翻云覆雨,波云诡谲,猛虎虽恶,却也恶不过人心,他得自己闯过去才行……而且,他死不死还是未知数,你肯定有些凶险。” 话起话落,方寸之间,杀机骤起。 47、拳毙猛虎,旁观百家 “这畜生好恐怖的煞气。” 只说在看到恶虎的瞬间,练幽明心里便咯噔一跳,又见腥风扑面,头皮一炸翻身就躲,忙扑向一旁。 大如蒲扇的虎爪险之又险的擦着他后背蹭过,数道血口无声绽裂,划破衣裳,血液迅速渗出。 练幽明心神狂震,但短暂的惊惧震怖过后便被一股惊怒所取代。 李大那边腹背受敌,他虽然不能帮忙,但这畜生怎么着也不能放过去。 一稳身形,练幽明气息急吐,胸腹间蟾鸣大作,不退反进便迎了上去。 猛虎起落如飞,一击不中,只在石壁上如猫咪般往下一蹲,蹬踩借力,虎尾再摆,便又晃着硕大的虎头扑了上来。 练幽明见状身形一矮,双膝跪地后仰一滑,趁着双方一上一下错身之际,手握军刺,正准备来个开膛破肚,不料那粗壮骇人的虎尾呼地一卷,竟好似钢鞭般朝他胸膛抽来。 感受着那惊人的劲力,练幽明头皮发麻,攻势一撤,忙从东北虎身下翻滚到一旁,然后按地翻起,揪着虎皮趴到了老虎的背上。 只这两扑,练幽明便已险象环生,后背见血不说,那虎尾还是扫中了他半边脸颊,麻木一片,腮帮子里全是腥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到血腥,练幽明眼中凶光乍现,没有废话,趴在虎背上,手中军刺疯狂朝下招呼,不停捅刺。 滚淌热血迎面飞溅,染红了他的双眼。 “嘿嘿,给窝死……” 含混的怪啸从练幽明牙缝里挤了出来。 只是这畜生皮糙肉厚,筋骨强壮,只在一连串的捅刺下,练幽明乍听“崩”的一声,军刺一截尖端居然应声而断,像是被骨头给卡住了。 练幽明见状只把刀柄一松,死死揪着老虎的后颈,抡拳就砸。 这地下要塞的通道对人而言算得上宽阔,但对这种猛兽无疑是显得有些狭窄。 剧痛的刺激下,恶虎想要拧腰回转奈何空间有限,只能发了狂一般连蹦带跳,一路冲撞。 练幽明被带着在两侧石壁石墙上连磕带碰,挤碎一颗颗灯泡,一路火花带闪电,磕得是吐血连连。 但痛楚加身,生死当面,练幽明亦是凶性大增,右拳运着缠丝劲,不要命的就朝老虎脑袋轮砸。 劲力贯入,他身下的东北虎更疯狂了,头颅一沉,身子一偏,便蹭着石壁撞了过去。 练幽明脸色剧变,忙换到老虎的身侧,混乱中,一人一虎撞出去十数米,直到一面石碑被拦腰扫断,遂听“轰”的一声,后面居然另有空间,赫然是一道暗门。 暗室里散落着许多枯骨,有日本兵的,也有老人孩子的,有的甚至还未化作白骨,以及堆放着不少枪支弹药,有的尸骨上依稀还有被啃食的痕迹。 练幽明来不及细看,又被老虎带着冲向另一边,直到撞开一堵石壁。 尘飞土扬中,竟又是一间暗室。 里面依旧白骨成林,看的人不寒而栗。 练幽明却突然眼睛大睁,就见那地上躺倒着几道活人身影,有男有女,俱皆生死不知,而其中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是小离。 但他和老虎滚成一团,只匆匆一瞥,便赶忙全心应敌。 在老一辈说法中,老虎乃是纯阳之体,筋强骨壮,体热能融冬雪,光体重怕是少说都有五六百斤,压的他难受非常。 瞧见地上散落的装备,练幽明双腿一夹虎腹,趁着老虎起身的空隙身体斜斜一摆,顺手便抄起一把装着刺刀的步枪,准备扎下去。 岂料这东北虎好似察觉到了凶险,身体斜斜一倒,居然压住了练幽明的右腿,一颗狰狞可怖、沾满血污的硕大头颅回首便咬。 练幽明暗道要遭,头皮发麻,忙一横枪身,拦住了虎口。 这恶虎不光张嘴,虎尾一摆,“啪”的便抽在了他的后背,一只虎爪亦在同时拍了过来。 虎尾扫背,练幽明的脸色登时一白,但好在那虎爪一时间够摸不到,只能在地上疯狂乱抓。 可看着挤到面前的硕大头颅,练幽明已无心他顾,只能咬牙死死抵着手里的枪身,顶着那恐怖的虎口。 老虎横咬着枪身,口中涎液滴落,气息吞吐,好似滚滚热浪,且又腥又臭,一双虎目凶残暴戾,眼仁都好似凝为两粒黄豆,呲牙裂嘴,形如恶鬼,看的人手脚颤栗。 许是眼见枪身难破,老虎虎爪一拨,练幽明顿觉枪托上传来一股巨力,双臂已被带偏,眼看虎嘴就要转过来,他只能松开步枪,左手趁机往枪口一捋,卸下了刺刀。 这一下,再无半分退路,亦无任何侥幸。 虎口迎面就咬,练幽明身形后缩,趁着拉开些许距离的刹那,眯眼抬手一抖,竟闪电般将刺刀短匕投进了虎嘴。 虎口咬下,正中练幽明左侧肩膀,但只是一阵短暂的剧痛,竟又张开了。 一把短刀卡在上颚下颚之间,刺的鲜血直流。 练幽明呲牙一笑,牙缝里渗出血来,哪会让这畜生把刀子吐出来,干脆了当,奋尽全力,左手一托老虎的下颚,右手照着虎头就是一拳砸出。 欲要张开的虎嘴立马闭合。 恶虎吃痛之下忙站起身来,不住呜嗷悲鸣,张嘴欲吐,练幽明趁势追击,飞身再扑,箍着虎颈,提肘抡拳,砸的虎口中热血外溢。 拳下热血飞溅,练幽明肩头也在冒着血水。 就那一口,他左肩的骨头好像都快断了,真要咬中,怕是半边身子都得被撕碎。 一股劫后余生的心悸感令他不惊反怒,差点就死在这畜生的嘴里了。 然而,激动还没三秒,一条虎尾犹若钢鞭,便抽在了练幽明的后背。 练幽明一个不察,胸腹间气血翻腾,加上本就有些后继无力,当即就从虎背上翻了下去。 “咳咳……这也太经打了!!!” 恶虎并未追击,而是摇晃着脑袋,虎爪不住撕扯着自己的面部,抓的是血肉模糊,最后总算把那刺刀给拿了出来。 “啊!” 然而,许是一人一虎闯入的动静太大,尸骨堆里,那几个昏迷的武林中人纷纷苏醒,刚一睁眼,就看见这般场景,忍不住惊呼出口。 “小心!” 练幽明只来得及提醒一声,遂见那恶虎虎目急转,一个飞扑,跃入人堆,一扑一咬一剪,咬的是血肉横飞,虎爪一过,一人腰腹被破,肚肠倾洒一地。 站起来四个人,转眼就剩一个青年面如土色、惊骇欲绝的闪身急撤,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眼看那恶虎张嘴又要再扑,练幽明忙吐出一口逆血,左手趁机取出手枪。 “砰!砰!” 手枪射出子弹的同时,练幽明快步迎了上去。 可子弹打中,老虎仅仅只是身子一晃,竟然再没反应。 而地上的小离也在此时悠悠转醒,但望着近在咫尺的恶虎,仿佛被吓傻了一样,动也不动,呆呆坐着。 “吼!” 恶虎张嘴就咬。 “杀。” 练幽明虎目圆睁,亦是虎吼一声飞扑而起,侧身一斜,倾尽全力狠狠撞了上去。 那恶虎即便数百斤之重,也被撞的一个趔趄,重心不稳。 练幽明此时脑海中所有杂念悉数扫清,就只剩一个念头,便是宰了这畜生。 暴怒惊恨之中,他单足一跺,重心一稳,体内一条筋络竟蹦跳鼓荡一颤,金钟罩第二关竟是在这险要关头给破了。 趁着老虎身形踉跄,练幽明嘬嘴一吸,好似长鲸吸水,后背衣衫乍起浅浅涟漪,整条右臂顷刻膨胀一圈,青筋暴起,五指虚拢如锤,空气挤过拳心的瞬间,已化作一声锐利刺耳的拳风。 “倒!” 练幽明扬眉立目,目泛滔天杀机,照着身前缓缓抬起的硕大头颅便是倾力一拳。 而那恶虎亦是起身,一只利爪顺势抬起便搭在了他的胸膛上,挂破衣裳,带出数道狰狞血口。 “啵!” 沉闷的怪响并非炸裂如雷,倒像是肉掌击水。 刹那间,一切杀机,戛然而止。 那晃动的虎首,抬至半空,又沉沉落了回去,七窍溢血,已然毙命。 一拳落定,练幽明身子一软,几乎脱力,一屁股瘫坐在地,喘的死去活来,右手更是鲜红一片。 小离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练幽明颤声道:“你不要紧吧?” 练幽明尽管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嘿嘿一笑,“小伤。等我出去就把这畜生带着,然后把它吃了,都能补回来。” 要了他半条命啊。 练幽明看着胸口皮开肉绽的狰狞爪痕,忙舒缓着气息,用金钟罩的内裹之法,将原本绽开的伤口又一点点合拢。 并非愈合,只是合拢止血。 但也仅仅缓了几口气,练幽明便起身走到那些散落的枪械前,挑挑捡捡,搜出来一堆手榴弹,还有一挺轻机枪。但他却没注意到小离正擦拭着溅落在面颊的血迹,血色入眼,仿佛将少女的眼瞳也染成了红色,似挣扎,似邪异,又有怯懦,如在天人交战。 “你叫什么名字?” 练幽明检查着枪械,头也不回地道:“练幽明……别慌,等会我送你下山,这破地方以后别上来了。” 他自言自语,又看了眼满地的白骨,神情复杂。 看来李大说的没错,这地方果真是那些关东军的埋骨之地,还有那些被掳掠的村民。 只是看样子大半都死在了暗室里,不为人知,不见天日。 练幽明飞快打量了一眼,就见角落里竟还有数堆散落的纸灰,像是有人特意祭拜过一般,祭拜的还是那些村民妇孺。 而那些日本兵的骸骨都被堆在一旁,偏偏这些妇孺被整齐无比的摆着。 望着那大大小小,整整齐齐的累累白骨,练幽明只觉得心情无比沉重。 但想到李大那边还在厮杀,他挂着一颗颗手榴弹,拎着轻机枪,“走了,咱们杀出去。” 少女“嗯”了一声,急忙跟上。 隧道里。 李大奔走迈步,看也不看,双拳左攻右取,任凭身旁数道身影急追快赶,手中招数层出不穷,竟始终难有人能破入两尺之内。 眼见练幽明无事,李大忽然笑道:“你别开枪,机会难得,就当是你做诱饵的补偿,我让你看看他们的打法,开阔一下你的眼界,免得日后闯荡江湖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出来。” 练幽明兴冲冲的赶回来,刚准备端起轻机枪帮忙,再听这话,便知李大游刃有余,松出一口气。 李大温和一笑,眸光扫过练幽明身后的少女,旋即又看向身旁围攻的众人,一边腾挪招架,一边娓娓道来。 “我这是戴氏心意拳,你细看。” “而这位老先生使得是戳脚,再配上弹腿、地趟的打法,一看就是专走下盘路数的好手。” “还有这位姑娘耍的是翻子拳,又揉了几招花拳,还有行伍的刀术,不错。” “他是陕西红拳的好手,身兼沾衣十八跌,摔拿起手,又练了鹰爪功的指力和螳螂拳的刁手,先迷双眼,再近身相搏。” “这位使得是三皇炮捶,底子有点不扎实啊。” “我身后这位掌取侧腰,回身探裆,是八卦掌里的杀招,往后要留神。咦,还揉杂了陈家拳的打法,不错,这陈氏太极与太极门渊源不小,将来你可能得打招呼。” “我右手边的这位手段有些少见,要是没记错,这得是南派的白眉拳,打法凶狠迅疾,出手如电,着实厉害……还有洪拳的分、定、寸,蔡家拳,诶,还有裙底腿,袖里手,有意思。” “还有这位,她是白莲教副教主,身兼八极、形意,还有武当剑法,少林拳法,以及练就了一手五雷掌,刚柔并济,着实不俗,或许比我妹妹还要厉害些,底蕴当真深厚……好哇,后者已至,天下英雄果真多如过江之鲫……” 48、一个陷阱,满载而归 “这是形意门的猴形拳把……这是鸡步跺脚,还加了八极门的打法……” 李大且战且行,脚下步伐轻盈起落,腾挪辗转好似游龙,嘴上还能如数家珍般一个个介绍着,就是语速太快。 练幽明在旁边看得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心中既震惊于各门各派千变万化的打法,又惊讶于李大高深莫测的手段。 见少年睁大了双眼看得失神入迷,李大还不忘提点道:“你莫要惦记这些,看两眼认得出来就行,你只要把自己那两手真传练精了,练透了,无需旁的打法,足能横行无忌。” 练幽明闻言立时收心,他也发现了,那“钓蟾功”越琢磨门道越深,而“缠丝劲”也是如此,瞧着只是一股奇劲,但无论是外发还是内收,可沾可缠,可刚可柔,运于双手不但能增添拳劲的穿透力道,化作锤法,亦可以肉掌化解别人的劲力,当真妙用无穷。 心知贪多嚼不烂,他也没了别的心思,就只是旁观。 也有人想要趁机对练幽明动手,可看着他浑身挂满手榴弹不说,怀里还抱着一挺轻机枪,全都跟炸了毛一样。 “姓李的你不要脸。” 有人忍不住怒斥开口。 就这么个愣头青在边上,还拿着枪弹随时瞄着,谁不得暗暗提防,如此一来,分心两用,哪还能全力而为,压根见不了生死,分不出高低。 练幽明也发现这些人心有顾忌,笑眯眯地抱着轻机枪,见谁蹦跶的厉害,就远远一瞄,也不开枪,对方瞬间就得变幻脸色。 李大瞧得失笑,再见敌手难尽全功,脸上当即露出意兴索然的神情,双臂一提,拳起拳落,不见什么繁琐变化,就好像长枪扎刺,直来直往,收发缩放,借着那模糊的灯光身侧仿若一瞬间长出四五条胳膊,化出重重拳影。 “啪!” 一人被练幽明抬枪威慑,心神一分,又被李大一拳砸中,拳劲落定只似炸起一声炮仗,手臂上瞬间迸溅出一团血花,就如同真被扎了一枪,又好像手臂里被塞了个炮仗,从内炸开。 再见拳影虚晃一过,方寸之间,李大屈步一进,拳来挡拳,脚来挡脚,招起招落,一群白莲教的妖人齐齐撤招后退,不是脸色大变,就是惊惧骇然。 练幽明瞪大眼睛,暗暗将其和守山老人的手段比较了一下。 守山老人拳若重锤,力达千钧,当初一拳能隔着一个人的胸腹将其后背衣裳打出个拳洞,劲透五脏,威力惊世骇俗。 而李大的拳头似是收敛于内,将劲力凝为一束,攻伐敌手的血肉筋络,势如枪戟…… 正揣摩着,却听李大解惑道:“这是暗劲的打法。” 练幽明当即恍然。 再看场中,李大甫一提拳,那些白莲教的人无不动容变色,拳劲往来长驱直入,一往无前,竟直扑那个身穿黑衣的白莲教副教主古雨童而去。 练幽明在边上连忙援手,枪口瞄了这个又瞄那个。 对于李大此行的目的他已是了解, 这一趟不光是为了那味老药的药方,也是为了擒拿这等罪魁。 这白莲教的诸多高手好手平时易容改貌,身份更是神秘,想要将其擒拿正法十分麻烦,还有那些藏在各门各派里的暗桩,全都隐藏颇深。 所以,李大才会以身为饵,再加上地下要塞的地图,不说一网打尽,至少要把这副教主拿下。 正当练幽明以为一切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那通道深处忽见一条黑影大步提纵而至,步若流星,径直朝着李大扑去。 那个怪人。 “小心!” 练幽明看的一惊,不由分说,枪口调转,便打算开枪。 但来人身法奇快,蹬墙走壁,转眼已到战圈之外,加上空间狭小,练幽明就怕一梭子下去子弹在隧道内弹跳变向,误伤了李大。 却听李大语速飞快地道:“别开枪,你先出去。” 也就在说话的功夫,怪人已到李大身前,二人相对而立,不由分说,齐齐举拳提掌。 只一交手,遂见怪人双手绵若无骨,一招一绕,便将李大砸出的双拳以柔劲纳入掌中,推转化劲,游刃有余。 李大看着对方,“太极云手?原来适才咱们两次交手你都是故意示弱。” “我要是不示弱,你又怎会这般自负。” 双方之前居然有过厮杀。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只因此人的插手登时有了变化。 “出去?你们还出得去么?”有人冷笑连连,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的慌乱,“这地下要塞本就是我白莲教的藏身之所,不然你以为谢老三怎么会轻易得到地下要塞的地图……那老鬼还以为拿到了保命的护身符,呵呵……” 再看那怪人,乱发之下,是一张阴白无血的苍老面容,形如枯柴,双目深凹,比恶鬼好不到哪去儿。 两人忽又齐齐一撤,就见李大蹙眉道:“药方是假的?” 黑衣女子古雨童冷淡道:“当然是真的,对付你这种人物,不拿点真东西出来,你怎会上套……只可惜你拿不出去了。” 李大温言笑道:“是真的就行。” 古雨童赞叹道:“果然不愧是镇国少保,这还能笑得出来。怪就怪你师兄当年树敌结仇太多,拳下打伤打死无数,呵呵,妄想破入那至高之境,结果功败垂成,以致气血衰败。想要那老药续命?别说我们不答应,你看看这些江湖门派哪个肯答应?” 有人怒声道:“李大,真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你在给我设套,殊不知这也是我们给你埋的陷阱,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连那小子也得搭进来。” 练幽明脸色一沉,敢情那地图还真是个诱饵。 他一手握上手榴弹,一手抱着轻机枪正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李大沉声道:“别冲动,这里有不少日军留下的炸弹和毒气弹,一旦泄露,山上山下的人保不准都得遭殃,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一个人过来……相信我,你先出去。” 古雨童冷眸似冰,冲着一个中年大汉招呼道:“你去把那小子宰了。” 眼见形式不对,练幽明先给身后的小离使了个眼色,小姑娘十分会意的趴在背上,再看了眼身陷重围的李大,他这才快步拐入一个岔口。 身后杀机紧随而至,望着那道步步逼近的身影,练幽明又停了下来,不慌不忙的撇撇嘴,“就说你是个大傻缺,咋的,当我这满身手榴弹是摆设啊?” 他说的是手榴弹,右手却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火蛇喷吐,灼烫的弹壳如雨散落,击出一连串清脆的异响。 “小子你找死。” 二人身形乍动,哪敢硬追,更别说还是这种狭小空间,忙又缩了回去。 练幽明也顾不得许多,顺着记忆中的地图在隧道里穿行走转,不多时便看见一扇低矮的铁门。 铁门外面还有哗啦啦的水声,外面居然是一条瀑布。 这便是李大进来的二号入口。 “马上就能出去了,你待会儿自己下山,我去帮他。” 练幽明还不忘安抚背上的小离。 少女一动不动的趴着,神色不见半分慌乱,表现得十分安静,只乖巧懂事的轻轻“嗯”了一声。 眼见出口近在咫尺,练幽明正想矮身钻出去,哪想一条鞭腿倏然如怪蟒般探入,扫在他的胸口。 练幽明一个趔趄,胸口合拢的伤口再次绽裂,登时血水外冒,脸色发白。 而那入口处,一人闪身挤入,不但一脚扫飞了他手里的枪,还闪电般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之往上提了起来。 这人居然就是之前在木屋里对小离意图不轨的那个糙汉,衣着落魄,胡子拉碴,一双眼睛不住在小离身上打转,贼兮兮的笑着,目露淫邪。 “小东西,就你也学人家英雄救美,待会儿我先当着你的面把她办了,然后我再……” 练幽明此时也没多少力气了,一路上都在忙于奔逃,又与恶虎搏杀,本就身负重伤,现在更被掐着喉咙,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谁能想到,本以为只是一趟简单的探宝之行,居然遇到这种生死险境。 果然热闹不能瞎凑,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谢老三那个坑货!!! 眼见再无胜机,练幽明干脆把手放在了一颗藏在后腰的手榴弹上,刚才他奔走的时候丢了七七八八,就剩这一颗了。 “妈的,咱们鱼死网……嗯?” 练幽明还想放个狠话,可诡异的是,大汉话说一半,嗓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直勾勾的盯着他。 练幽明本就杀心已起,打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见对方分心他顾,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右手运起余力,目眦尽裂,以上打下,一拳狠狠砸在了大汉的咽喉下的天突穴上。 “去你妈的。” 感受着扣住咽喉的劲力泄去大半,练幽明身子一稳,又把那颗手榴弹摘了下来,朝双目充血的大汉一抛,背起小离快步钻了出去。 “你……你是……教……” 大汉捂着咽喉一屁股摔坐在地,嘴里还断断续续含混说着。 练幽明哪有心思听废话,赶忙钻到外面,才见一条瀑布自头顶飞泻溅落,哗啦啦的落在山石上,溅出一团团水雾。 然后就听身后“轰”的一声。 等练幽明回身再看,才见瀑布底下的入口已经被炸塌了。 “完了,李大!” 天色还暗着,孤月独悬,但天边已能看见些许光亮。 练幽明站在瀑布前,望着炸塌的出口,看着压根挪不动的巨石,神情黯淡,他最后咋就非要补那一下子呢。 直到天边旭日东升,练幽明才揉了揉酸痛的手脚,有些怅然的长叹了一声。 “不是说镇国少保么?这就没了?” “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蓦然,一道似笑非笑的温和嗓音随着晨风落到了练幽明的耳畔。 他循声望去,才见不远处的山路上,李大依旧那么风轻云淡,天真烂漫,可肩上居然扛着一头猛虎。 李大大步流星地过来,把虎尸往地上一抛,先是不动声色地瞟了眼练幽明身旁睡熟的少女,然后才轻声道:“这是给你带的,好歹入了一趟宝山,总得带点东西出来吧。” 练幽明嘿嘿一笑,从怀里拿出两根大黄鱼,“我拿了的。” 李大气息微喘,“这顶个屁用,穷文富武,如今这年头练武那得下大本钱,就你爸妈那点工资,你喘两口的功夫就没了。” 说罢,随手又从兜里摸出个明黄色的布袋,“拿着。” 练幽明好奇之余打开一瞧,顿时瞪大眼睛,里面居然是一颗颗大如龙眼的珍珠。 “这是珍珠?” 李大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翻了个白眼, “这可是东珠,满清皇族御用的珍品。刚才走的太快,也来不及细看,就瞥见有顶帽子上面挂得全是这玩意儿,让我给撸下来了……你可得藏好了,别傻不拉几的交出去。” 练幽明好奇道:“那些白莲教的人呢?” 李大轻声道:“被我打伤打死了三个,剩下的比较难缠,都退到深处的墓穴里去了。” 练幽明听的心潮澎湃,那么多人还打不过这一个,但他还是觉得可惜,“那里面的东西好些个都是国宝,不会让白莲教搬空吧?” 李大长呼出一口气,“放心,来之前我就做了安排,车站入口,山下的一些要道,都有人暗中把守,怎么可能不留后手……关心则乱,要不是我的一位师门长辈遭逢散功之劫……算了不说了,说到底还是心境不够……下山吧!” 遂见李大单手一抓虎尸,五指扣着脊骨,竟是举重若轻的拎着就跑。 练幽明唤醒小离,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直跑到山脚,才在少女的指引下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前。 院里拴着一条大黄狗,还有几只转悠啄食的母鸡。 “练大哥,再见了!” 小离冲着练幽明摆摆手,罕见的笑了笑。 这人是真漂亮,肌体白的像冰魄一般,在阳光下连同血脉筋络都依稀显现了出来。 练幽明看了眼院里,发现好像没什么大人,叮嘱道:“山上以后少去,让你爸妈换个地方住。” 说罢,他才朝着不远处的李大走去。 “爸妈?呵呵,他好善良啊,就像咱们的父亲一样……让人把要塞的几个入口都炸了,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望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小离意味深长地呢喃了一句,但前半句还有些柔弱,后半句语气倏然一改,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有冷厉,有些邪异。 而少女原本怯懦柔弱的神情也渐渐生出变化,身骨好似长高一截,面颊的筋肉也在轻轻颤动,不过四五分钟,连同身上的气势都天翻地覆,明明看似没有变化,眉宇间却充斥着一抹邪气。 狐眸微眯,最后看了眼练幽明与李大离去的方向,少女回首转身,竟又朝山上去了。 一步踏出,宛若平地挪移,直去三四米远…… 49、食虎成虎,李大赠书 一口大锅,下填熊火,熬煮着一块块连筋带骨的虎肉。 汤汁滚沸,咕嘟冒泡,带出一种异样的腥气和扑鼻的肉味儿。 不光是肉,五脏肠肚,也都摆在里面。 径阔一米二的大铁锅,不但装满了,还高高冒出一截,像堆成了一座肉山。 但肉味儿始终是肉味儿,闻着和吃起来压根就是两码事儿,何况这就是拿清水加盐煮的。用李大的话说,那些烹调的香料也多多少少掺杂了药性,会污了虎肉,只用清水一煮,最是纯粹。 结果练幽明就吃了一口腥的差点没吐出来,还有些微微发酸,而且异常难嚼,跟那发柴的牛肉差不多。 不过,练幽明想想还是咬牙生嚼猛吞给咽了下去。 这老虎浑身是宝,特别是野生的,以山间百兽为食。而那些百兽的吃食又各不相同,有的或吞血食,有的则以山中奇花异草或一些上了年份的诸类草药为食,在那节节攀升的食物链中,一切所有,最后都会尽数投入兽王之口。 在一定程度上,这种动物几乎汲取着一座大山的所有生机精华,是故世人才会将猛虎视作“纯阳之体”,称作“山君”。 练幽明记得那篇食补之法便是以此为真髓精要,所谓“虎吞天下,以食壮气”。而且结尾还说了,此法能“食虎成虎,饮龙化龙”,补的就是龙虎精气,以壮己身。 练幽明现在浑身是伤,根基不足,体内空虚,就缺这样的大补,所以李大把一整头老虎都劈砍成块,每一块都是骨肉筋络相连,还剁了半条脊骨,又加五脏,才煮了这么一大锅。 唯有一样,李大把虎鞭给顺走了。 练幽明坐在院里,他现在还在吉林,身负重伤也动弹不了,只能先补补,李大就给他找了个走山人进山歇脚的地方,四面几里地都没个活人。 望着一锅热气腾腾、油光四溢的虎肉,练幽明也懒得在乎什么味觉,从锅里挑了一块大肉,嘶嘶哈哈的啃咬了起来。 他一边吃着,一边不忘催动“三阴地煞劲”,气息鼓荡直吞入腹,不停揉散着虎肉里的精气,连带着肠胃蠕动也在加快。 这一吃,愣是吃了两个多小时,练幽明肚子都鼓了起来。 可消化的速度很快,他整个人热气升腾,红光满面,双目赤红一片,心知精气太盛,便光着膀子干脆在院里演练起了拳脚,也不管一招一式,只为了宣泄体内燥热,招式随心所欲,什么格杀术、擒拿术,或是过往所见诸般打法皆信手拈来,狂乱无比,不见半点章法。 练了半个多小时,练幽明这才停下,二话不说,钻进了茅坑。 等清空肠胃,他又洗了手,坐到铁锅旁,吮髓吸骨,啃肉嚼筋。 反正就是吃饱了练,练完了去厕所清空肠胃,然后接着吃,吃了再练。 没有外人打扰,练幽明将那一锅虎肉足足熬煮了六天六夜,除了晚上休息,白天顿顿都是这玩意儿,吃的他生不如死。 但变化也是巨大的。 六天时间,他身上伤口几乎全部愈合结痂,浑身上下仿佛洋溢着一层异样的光彩,毛发如戟,油亮发黑,且体重也没有再诡异的增加,想是金钟罩令筋肉时时内裹的缘故,身形比之以前更修长了,腰身更细,但也更为凶悍。 练幽明连锅里的汤都喝了,那滋味儿,又酸又腥又骚,比泔水都难喝。 直到一头老虎就剩下一张虎皮还一副虎骨,练幽明又睡了两天,李大才再次出现。 “你全吃了?” 看着都快烧漏的大锅,李大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滞。 那可是几百斤虎肉,一星期的功夫就给吃没了。 练幽明愣了愣,“你不说这东西大补,多吃对我有益么?” 李大微微皱眉,可再看到练幽明如今的模样又多了几分诧异,“你这气象有些大变啊,都快到毛发如戟、体若灌铅的明劲地步了,吃出来的?” 练幽明换着李大带来的衣裳,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还有一门“金钟罩”,那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用武侠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压箱底的绝招。 不对,还有燕灵筠也知道。 这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而李大精通各门各派的功夫,熟悉千般打法、万般变化,都没有看出来他的底细,练幽明怎么可能自己说出来。 该回塔河了。 换上了白衬衫绿军裤,练幽明又把虎皮和虎骨装上,连同他熬过汤的、啃过肉的也都挑出来了,还有那两条大黄鱼,一袋子大东珠…… 此行不但金钟罩突破了两层,还得了弹腿,又看遍了那么多的打法,当真收获不少。 练幽明问,“山上怎么样了?” 李大轻声道:“地下要塞的几个入口都被白莲教炸了,东西都埋里面了。” 练幽明叹了口气,“可惜。” 李大笑了笑,“他们能炸的这么干脆,大抵是另有出入口,或许和深处的那座墓穴有关。” 练幽明还想多问两句,但见李大似乎不愿多说,便只好作罢,拿着装好的东西,准备返回塔河。 许是李大良心发现,这一趟他们没有用两条腿日夜赶路,而是坐上了往北的卡车。 回去的路上,练幽明好奇询问道:“李大哥,我听那些人说,散功之劫只有将精气固守到一定岁数的绝顶高手才会遭遇,能不能问下你师兄现在多少岁了?” 李大淡淡笑道:“八十三岁。” 练幽明呆了呆,“那你师父?” 李大也不隐瞒,盘坐在车斗里,温言道:“我没见过我师父,我是我师兄花甲之后代师收下的弟子,我师父姓李,乃是‘八极门’的一位宗师……看你这啥也不懂,改天我送你几本书,里面有对各门各派的粗浅介绍……对了,送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 练幽明站在车斗里,依着那弹腿的姿势不停变换着重心,体内筋肉不住以脊柱为中心螺旋急转,但身子却纹丝不动,像扎马步一般,锻炼稳固着下盘。 遂见李大从兜里取出一本封皮都快磨没了的小说,抛了过来。 练幽明接过一看,眼睛立马瞪圆,这居然是“西游记”。 李大缓声道:“这可是好东西,是我师兄当年送我的,手抄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算是你我同行一场的缘分,将来你若归于俗流,或许这趟就是咱们的最后一面,平生再难相见。” 练幽明翻了翻,发现这本小说还真是一笔一划手抄的,“这东西有什么门道么?” 李大笑道:“有。但我不能明说,得你自己看出门道来。要是能瞧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不出三年五载,你就能打薛恨了,可要是看不出来,三十五岁以前也许你只能在三劲之间徘徊,蹉跎一生。” 练幽明闻言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薛恨?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50、已过四季,又一年秋 …… “队长,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弟兄们的日子都没法过了……我慈祥可爱的老队长诶……” 俺们要吃肉……” 一回到林场,吴奎几人全都跟见了救星一样,一窝蜂的凑了过来。 来时一个个嚷着天南地北的口音,现在全都说着一口大碴味儿十足的东北话,连吴奎这个小秀才也粗声粗气的,跟变声了一样。 练幽明这一来一去,加上中间又修养了几天,差不多耽搁了半拉月,这群人也好些天没见过油腥了。 他连忙应付了一下,然后将带回来的东西藏在暗室的那口棺材里。 虎骨可以用来泡酒,或是等后面去南边找燕灵筠的时候配成药。那些东珠他则是想着趁返城的时候去首都那边换成现金,不过既然是陪葬品,还是皇族御用的珍品,恐怕不好出手。 不行写信问问燕灵筠? 练幽明也没忘了谢老三的那个孙女,只要是答应过的事情,怎么着也得办好,趁着回去的时候不行就到河北沧州转转。 既是武术之乡,兴许卧虎藏龙也说不定。 林场上的伐木工作基本已经结束了,一群知青亦如去年刚来的那会儿,在宿舍里猫着,吹牛瞎侃,聊的热火朝天。 眼见他回来,杨排长拿来了几封信笺,全都是燕灵筠寄过来的。 练幽明在一群人的起哄下撩开宿舍的棉布帘子,走到林场一角找个了树墩坐下。 信里的内容比较多,厚厚的一沓,差不多十几页,不但聊了一些生活上的趣事儿,还有她从一些南派武行老师傅嘴里得知的一些习武弊端。譬如不能抽烟,不可饮用白酒,这两样伤肺伤肝,还伤肠胃,更重要的是毁人精神,而且酒水还能令血气活跃暴走,特别是对精气旺盛的武夫而言危害极大。 在功夫还未练出火候以前,这些都是大忌。 但白酒喝不了,黄酒却能适量小酌几杯,还可以搭配不少药草配成药酒,外用能消瘀化肿,内用能舒筋活络。 上面还说旧时武夫喝的多是黄酒、米酒,老酒一类也多指黄酒,寻常人气血未壮,喝白酒才会无事。 练幽明全都暗暗记在心里,又把些配药酒的几味药材也记了下来。 剩下的,就是燕灵筠对于那门“目击之术”的看法。 这小丫头不愧是中医世家的传人,见解尤为独道不说,还找了几门道家炼目的养生法子参验了一下。 而他那天之所以双目刺痛流泪,便是等错了时间。要在旭日将升未升之前,以那阳阳交替之际的“炁”炼目,那时的“炁”阴阳相交,刚柔相济,阳气虽至却不霸烈,又有霞气过滤,直视自然无碍,但要是晚了,便如烈火焚目,苦不堪言。 再说那观想之法,燕灵筠信中言明,既是炼目,那观想之物肯定是日月,让他将二者想象成两口神锋,将那晨曦月华视作无双剑气,以无形观有形,融以杀意,凝练精神。 练幽明心中感慨万千,宝贝疙瘩就是宝贝疙瘩,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当然,信笺末尾不能忘了吃的,让练幽明寄点哈市红肠和腊肉过去,说是惦记这口好些日子了。 …… 天气转冷,山上的事情转眼忙了个七七八八。 杨排长眼瞅着快要入冬了,加上去年那一连串的波折,骇得他心惊肉跳的,所以今年准备让所有人提前下山,回去插队的村屯。 但临下山前,还是张罗一群知青编排了一次节目。 所有人也都明白,他们这些人一旦下山,恐怕就不会再见面了。 消息的传递总是最快的,这些知青又都是大城市来的孩子,加上各地不住传来知识青年被批准签发户口、允许返城的动静,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等商量好了,趁着休息,练幽明又进了趟山,捕了两只狍子,又去供销社弄了点花生瓜子之类的炒货,给一群人加加餐,添一点气氛。 隔了两天,众人便排好了要表演的节目,一群人围坐在饭堂里,之前还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身汗臭的糙汉们全都用胰子皂从上到下洗了一遍,女知青那边则是都换上了明艳好看的衣裳。 吴奎总算是露了一手,拿着手风琴在一群女知青的注视下演奏了一首“喀秋莎”。 看着这群有得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青年男女们,练幽明坐在底下,连吃带喝,光鼓掌叫好了。 有人跳舞,有人唱歌,还有人说着相声,耍着快板,朗诵着诗歌…… “嚯,军旅舞蹈?” 当看见一个高腰长腿的女知青在吴奎的伴奏下飒爽起舞,英姿勃发,气氛瞬间火热起来。 练幽明嗑着瓜子,他记得这女知青好像叫赵小芝,就是那个和他一起分到猎枪走山的人,八成也是军属,之前在靠山屯因为秦玉虎的事情还开导过他,结果被气哭了。 以前还没发现,现在细看,才觉得队伍里的一群人真是多才多艺,模样都变可爱了。 他母亲就是文工团出身,可惜早些年在战场上伤了腰腿,落了病根,一到下雨天就疼得难受,但偶尔还能在院里转悠两圈。 “队长,你也来一个。” 正鼓掌呢,余文余武那两货就在边上瞎起哄。 练幽明脸色一僵,他打小哪有什么才艺,不像弟弟妹妹被母亲带着,他全是被自家亲爹拉练的苦日子,光练拳脚功夫、挨皮带抽了,总不能上去表演胸口碎大石吧。 结果一人开口,所有人又都起哄。 练幽明见躲不过去,正想唱首军垦战歌,刘大彪却故意学着陕北的口音一本正经地道:“队长啊,不似额说你,你甭老唱你那些军旅歌,这一年到头额们都听腻了,来首你家乡的歌曲,来点新鲜的,额想听一首兰花花,好不好嘛。” “兰花花额不会唱啊。”见一群人都盯着自己,练幽明老脸一红,心知不能扫了众人的兴致,只能硬着头皮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跟着一清嗓子,想了想,遂听一口苍凉深沉、低哑沧桑的陕北腔调从嘴里徐徐唱出,“山挡不住……挡不住……云彩,树挡不住……神仙呦,挡不住……人想人……” 他如今气息比普通人更为绵长,气入肺腑,即便坐着也底气十足,音色出彩,带着一股酷烈的男子气息,无形中似有一种奇异的质感。 “一个在那山上……哎……一个在那沟……咱们拉不上那话话……咱们招一招呦手……” 练幽明扯着嗓子放声高歌。 有人听的鼓掌叫好,有人听的红了眼眶,还有人听的默然。 “下雪了。” 歌声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练幽明扭头望去,才见窗外天地倏白,瓣瓣飘雪随风坠落。 恍惚回神,竟已过了四季,又是一年深秋。 该下山了。 51、返城!返城!返城! 一场急雪,断断续续连下了数天。 林场里的知青们也都各自分别,星散而去。 已经下到靠山屯的练幽明每没有跟刘大脑袋住一块儿,而是挑了一间没人住的土屋,一个人图个清净。 实在是那老头的气功梦还没醒呢,也不知道从报纸上还是电视里学了什么功法,天天半夜焚香祷告,烟笼雾绕的,跟跳大神一样,折腾的厉害。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冷风呜嗷直刮,激得窗户纸不停呼啦作响。 自从吃了那头猛虎之后,练幽明现在就算没烧热炕火炉,居然也不觉得有多冷,不像去年那会儿冻得死去活来,煎熬无比。 他一边在屋内随意走转,锻炼下盘,一边将双臂徐徐提起,两手如拨似揽,如封似闭,开始琢磨起要塞中那个怪人以拳点穴的古怪奇劲。 他总觉得对方那种以点扩面,一击落定,劲打全身筋骨的手段和“缠丝劲”有什么关系。 守山老人传他的“缠丝劲”是螺旋内收,倘若将劲力凝为一点,敛于拳心,是故穿透力极强,一拳打出,中拳者不会受力倒退,而是隔着胸腹劲伤五脏,势如千钧重锤。 想到“缠丝劲”的诸般妙用,练幽明不禁尝试起来,双拳击空,不停变换着劲力与攻击方式。 “难道要反着来?” 许是被燕灵筠影响,他现在练这些功夫也多是先构想拳理。 既然“缠丝劲”是内收,而那怪人的奇劲又是以点扩面,劲如涟漪荡遍全身,那便是外放,拳理相悖,筋肉走势是否就得逆着来。 念及于此,练幽明气息陡沉,后背衣衫顷刻收紧,一条条仿若游鱼一般的气包悄然自脊柱两侧窜出,游走在身背上,连绵成片,仿若龙蛇起伏,但就在推送至右臂的瞬间,他心念急转,本是急旋的走势顷刻逆流倒转。 感受着蕴积于右臂的奇劲,练幽明学着那怪人的手势,拳攥凤眼,仅以食指指节的凸起冲着面前的空气递拳一进。 仿若察觉到什么,一拳击出,他眼中精光大涨,双手十指齐扣,皆捏成凤眼拳,脚下步步踩进,双拳连连交错,直至三步之后,一拳落在一堵废弃的门板上。 那木门一寸来厚,拳落一瞬,无声无息。 “想错了?” 正当练幽明疑惑之余,忽听门板上响起一声声奇异怪响,像是冰层开裂,待到定睛一瞧,才见以拳劲的落点为中心,门板上竟裂开一条条蛛网般的裂隙。 “砰!” 再听一声脆响,木板凭空炸裂。 练幽明眸光闪烁,握住的双拳缓缓松开,脸上带出几份笑意。 拳停了,脚却未停。 他这些天只要一闲着就走,稳固下盘腰马,几乎把屋里夯实的地面都踩下去一个浅坑。 随手拿起在搁在书桌上的西游记,练幽明边走边看。 这两天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翻看这本小说了。 书中的字有些奇怪,一笔一划似刀劈剑砍枪扎,说不上难看,但也和名家不沾边,可怪的是偏偏给人一种疾劲锐旺之感,好似锋芒暗藏,内有名堂。 而且不光有字,书页中还参杂着几十幅水墨描绘的小画,精细入微,极为生动。 第一幅便画着一张猴子的恶相,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獠牙外吐,弓背垂臂,远望形如恶鬼,双眼尽显狰狞,呲牙咧嘴间好似下一秒能从书里爬出来一般。 恶气十足。 他也不逐页逐句的细看,只是随便翻翻,毕竟这本书的字数可不少,想要一下看完也绝非一两天就能办到,求不得循序渐进,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一点灵光。 而当这些小画越往后翻,取经的师徒四人加上白龙马也渐渐齐全。 不过,画里的孙悟空却越站越直,好像从塌腰缩身的野兽慢慢变成双脚行走,从瘦骨嶙峋变得结实不少,画里的形象也愈发鲜活,或蹦或跳,或蹬枝远望,或侧卧而倒,或提臂抡棍与妖怪厮杀恶斗,画的是活灵活现。 一口气从头翻到尾,从孙悟空破石而出到取经成佛,足有七十二幅小画。 “能有什么门道呢?照李大话里的意思,难道每个人琢磨出的东西会不一样?他又悟到了什么?” 练幽明眸光一定,不知不觉,手里的小说已翻到最后一页。 而这最后一页也有东西。 入眼所见赫然是一首诗。 “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而在诗文最后,还有一篇丹诀。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练幽明视线扫过,哪怕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但他的神情还是变得有些古怪。 “这玩意儿不就是菩提老祖传给孙悟空的修行之法么,难道还能藏着什么门道?总不能是真的吧?” 一眼到头,只是一遍,没有多看一眼,他“啪”的将书本合上,静心凝神,走转如旧,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这东西只能慢参,绝不可图快,何况他眼下最重要的是打熬根基,锤炼拳脚,要是将心神完全沉浸在小说里,那就是舍本逐末。 日子似是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他在屯子里的劳作也和之前一样,照顾牲畜,打理牛羊圈,每天忙忙碌碌,吃饭,上工,下工,又练功。 见识过那些高手争锋,武夫厮杀,练幽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功夫,行走坐立都在稳固下盘,就连睡觉都摆着架势。 还有,李大真如他说的那样,再没出现过。 有时练幽明一觉醒来,只以为这一年来的所有经历都只是一场幻梦,让他惴惴不安,只能靠练拳发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月中旬,除了中途去给秦玉虎送了几根虎骨,练幽明一直待在屯子里。 这天晌午,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个进城打电话的女知青突然欢天喜地的跑回了屯子,顶着满头冰霜,也不管跑掉的围巾,敲醒了连同练幽明在内五个人的房门。 “诸位,哈哈,我今天去知青办打听了,组织上的最新政策,允许给签发户口,咱们上海、BJ的知识青年们可以返城了。” 一群人全都激动的手舞足蹈,有的干脆喜极而泣,还有人相拥痛哭。 吴奎也在靠山屯,正啃着窝头,听到消息,疯了一般冲到坝野上,冲着漫天风雪呐喊连连,然后又兔子似的窜到练幽明面前,“队长,哈哈,咱们要回城了,要回城了,我能继续读书了。” 听到这个消息,练幽明的脸上似是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甚至连兴奋欣喜都没有,但却有笑意。 天大地大,终有和李大这些人再见面的时候,还有守山老人,薛恨,宫无二,白莲教…… 这些人守护的秘密,武学的至高之境,时至今日,他已下定决心,想要亲眼看看,亲自走上一遭,甚至是和这些人交手论武,拳脚争雄。 天下英雄谁敌手? …… 两天后,靠山屯的一群村民在老支书的带领下,站在村口看着远去的知青们挥手送别,可脸上却都洋溢着笑容,又有种长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毕竟不是谁都能公母不分,把大黑牛的卵子当奶牛挤,把菜苗当杂草拔了。 老支书喜极而泣,“这几个娃娃,总算是走了。” 52、江湖何在,近在眼前 …… “路上留神,到家了给我们来个电话。” 十一月的塔河,冰天雪地。 冷霜似刀,飞雪呼啸,火车站里,秦玉虎一大家子正送别着即将归家的少年。 练幽明即便不觉得有多冷,但还是要装装样子,总不能穿个单衣衬衫,照旧裹上了大袄,戴了顶棉帽,加上那过人的体魄,简直像一头出洞的老熊。 他比那些四九城和上海的知青晚走半月,处理了一些琐事,诸如给燕灵筠邮递东西,还有写信说自己要返城了,说了自家的地址,以及询问了一下虎骨和东珠该怎么处理。 原本是想打电话的,但一南一北,相隔太远,拨了五六次都没打通,最后只能靠信笺联络。 “你们放心吧。”练幽明没有把来时的行囊背回去,主要是此行带的东西太多,就那虎骨和虎皮再有杂七杂八的一大堆根本腾不出手,“叔,过些时候不行去我们那儿走走。” 他又看了看放假回来的秦红秀,半年不见,这大胖丫头又圆乎了。 还有那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娃,秦凯旋。 这名字,绝对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 寒暄了没两句,看着远远驶来的火车,练幽明笑着招呼道:“天冷,都回去吧。姐你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通知我,到时候我把我们家那两小的也带过来给你们认认。” 秦红秀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达瓦西里,再见啦!” 和来时不同,练幽明刚钻进火车,就瞅见车厢两面上下全挂着一层白白的冷霜,车厢里还飘着一团寒雾,连那些硬木座椅也都冻得跟铁一样,又冷又硬,有的都结冰了,瞧着简直就跟冰雕似的。 这也太冷了。 车厢里的乘客也都冻得不行,多是从漠河坐过来的,一个个缩头缩脑,两手揣着袖筒,眉睫上白茫茫的一片,吸气呼气就跟吞云吐雾一样。 好在人不多。 练幽明找到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擦了擦玻璃上的白霜,冲着秦玉虎他们摆摆手。 可就看了一眼,飞速凝结的冷霜转眼便又掩去了几个人的身影。 伴随着车站里的那首军垦战歌奏响,火车缓缓发动。 但练幽明身子一稳,忽然又觉得有些别扭,想是练功练的久了,一不动弹就觉得难受。 没办法,只能拎着包袱走到车厢的衔接处站定,双腿摆开架势,一面借着摇晃的车厢练功,一面拿着那本西游记打发时间。 路途漫长,一路无话,窗外的景色也都被霜雪覆盖,没什么好看的,练幽明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练功练入了迷。 火车走走停停,车厢里的乘客形形色色,来来往往,越往南,那些凝结的冷霜开始化作一滴滴晶莹的水珠。 练幽明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手里的西游记又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望着那篇“显密圆通真妙诀”,他总觉得这东西有些奇怪。 奇怪在什么地方呢? 心思微动,练幽明才猛地反应过来,这篇丹诀本来是在前文开篇的位置,如今被挪到了最后。 有什么用意么? 练幽明目露思索,只随手一翻,不想又有发现。 “嗯?” 原来从后面往前看居然也看得通。 通的不是文字,而是那七十二幅小画。 若加上这篇丹诀,画中所呈现出来的故事又有不同。这孙悟空好似弃佛成魔,由善入恶,浑身恶气通天彻地,惨烈惊人,仿若背离了西天诸佛,屠戮群妖,荡尽群魔,而后自五指山下冲天而起,大闹天宫,逆阴阳,改生死,最后遁入花果山,与群猴嬉戏,不问世事。 怪哉!!! 练幽明看的是眉头大皱,连气息都急促了起来。 若正着看,这画中的猴子虽有恶相,但却渐渐归于平和。可反着来,只似恶骨天成,恶气天生,恶的人头皮发麻,可最后又有返璞归真之相。 一正一反,一佛一魔,魔相佛心,邪道真佛,虽各有不同,却又彼此相融相交,相互依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佛魔?阴阳?刚柔?” 练幽明只似神飞天外,不住呢喃细语。 “象形拳?” 再望着画中那张狰狞猴脸,他突然塌肩缩身,双臂屈肘上提,双手内勾,如猿似猴,顾盼生姿。 这可不是什么形意拳的猴形拳把,而是燕灵筠寄给他的五禽戏之一,猿戏。 实在是画里的这只猴子太过鲜活,惨烈恶气几要透纸而出一般,引得他想要模仿一二。 但这般动作落在那些乘客眼中就跟二杆子一样。 练幽明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只朝着一个拿芝麻糖的小孩儿咧嘴一笑。可不知是不是看那猴子的恶相太过入迷,他下意识竟融了三分呲牙咧嘴的狰狞恶相在里面,就见那娃娃一个哆嗦,扭头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孩子母亲那不善的眼神下,练幽明头都大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一直熬到对方下车,他才松了口气。 “恶气?气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练幽明也没吃饭的心思,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距离那一点灵光不远了,但偏偏就差那么一点,看不到也摸不到,让人极为难受。 心里想着,他又把燕灵筠的书信翻了出来,主要是那五禽戏,对照着七十二幅小画看了起来。 再看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下。 暮色降临,原本纷纷扬扬地落雪骤然纷乱起来,呜嗷直刮的白毛风似是一条兴风作浪的妖龙,掠过岗岭雪原,将绵绸的雪幕搅得纷乱无比。 只说这一琢磨,又是一夜。 中途除了火车经停哈市的时候买了三份盒饭,他基本就没动弹过,就跟魔怔了一样,嘴里念念有词,吓得旁人退避三舍,仿佛撞见个傻子。 等到火车开到首都的时候,已是隔天清晨。 练幽明拎着包袱,挤出人流,并没有急着去买票,而是找到几个黄牛打听了一下孙独鹤的消息。 这可是他的贵人,重要的是人也不错。 等二人在车站外面的国营饭店里再碰面,孙独鹤先满眼狐疑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接着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只以为有人要揍他。 练幽明看的傻眼,忙喊道:“嘿,你跑啥呢?” 说着忙把那本老书拿了出来。 看到熟悉的老书,孙独鹤才恍然想起练幽明,走回来一屁股塌在凳子上,牛饮了一杯茶,“我去,我还以为是西街那几个孙子找的打手,就你这体格,差点把我尿都吓出来了……一年不见,你能壮成这样?” 见对方还记得自己,练幽明乐呵一笑,他还怕二人萍水相逢的交情对方能忘个干净。 记得就行。 那老书里的武功秘籍他是不可能还回去的,但好歹得请对方吃顿饭。 练幽明随便点了几道菜,什么红烧狮子头,京酱肉丝,乌鱼蛋汤,红烧肉,再要了两冷碟,下血本凑了一桌。 “最近咋样啊?” 孙独鹤瞧着有些窘迫,苦着一张脸,叹道:“别提了,那天回去之后就被逮了,要不是家里走了关系,我现在还搁里头蹲着呢,但一身东西都被缴了个七七八八,就剩两块表。” 练幽明原本还想问问东珠能不能在这边出手,但听见这话,顿时打消了所有念头。 “那你跟家里咋样?” 孙独鹤苦笑道:“老头差点打死我,现在都不认我了。” 对这个结果,练幽明毫不意外,但凡他要是敢倒腾东西,他们家估计也得是这种反应,更别说还被逮了。 “没事儿,挺得过去。” 孙独鹤嘿嘿一笑,夹着菜,边吃边说,“那是,你要晚来些时候,兴许咱俩就见不着面了。” 练幽明诧道:“怎么说?” 孙独鹤轻声道:“我打算带我相好的去南边闯闯,听人说那边如今放的开,兴许会有机会。我可不想窝在那些厂子里,跟我哥一样,一辈子什么世面都没见过,什么都被安排好了……只要按不死我,我他么的一定要出头。” 这人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听到这话,练幽明不禁多看了对方两眼,才发现这人一只鞋都露着脚趾,衣裳也些脏,比当初落魄不少。 而在饭馆外面,还有一个看着文静秀气的短发姑娘正局促不安的站着,不住朝这边张望,穿的衣裳有些单薄。 “你这孙子,人都打算陪你去南边了,结果你在屋里坐着,让人在外面看着?” 孙独鹤顺着练幽明的视线疑惑回头,然后嘿声笑道:“放心,不是揍我的,快进来……刚才听有人找我,我就让她跑远些,没成想自己又偷摸跟来了。” 短发姑娘闻言快步走进来,瞧着乖巧,又被孙独鹤拉着坐下,顺手还把自己的大衣裹在了对方身上,“这我未来老婆,一个院里长大的,中专毕业的老师……丫的混了这么多年,一帮兄弟都跑了,就这丫头情愿跟家里闹僵也要一门心思跟着我,唉!” 听到老婆,短发姑娘红了脸,又朝练幽明点点头。 等连笑带叹的介绍完,孙独鹤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现在可是人厌鬼嫌,就凭这顿饭,以后死也记得你。” 练幽明笑道:“你这话说的我都有点瘆得慌。” 想了想,他拿了两百块钱塞过去,“这钱你拿着,别嫌少,路上弄点吃的喝的,再换身行头,把你老婆照顾好。” 孙独鹤原本有心拒绝,但看着边上冻得脸色发白的女朋友,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是红着眼,“哎呦我艹,你小子,那些个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的孙子一遇到事儿全跑了,想不到咱俩就见过一面你居然肯拉我一把,真他么够扯的……不说了,哥们儿记心里。” 练幽明又拿了一副碗筷,见二人气色不好,看样子多半是饥一顿饱一顿,“吃一堑长一智,往后留神。” 看了眼时间,他也没动筷,又把自己家里的住址留给了对方。 “到了南边给我打个电话,不管好坏都打一个。” 并非是什么良心作祟,而是练幽明觉得这人很有潜力。 这年头不安分的才能出头,何况孙独鹤又是军属,性子不错,重义气,大抵不会走上歪门邪道,指不定去了南边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而且,他迟早也得去南方。 “行了,我得走了,你们保重。” 朝着二人点点头,练幽明才结了账扛着包袱离开。 他还想着找孙独鹤弄张回家的火车票呢,没成想混的这么惨。 世事无常啊。 可等赶到售票点,练幽明只觉得天都塌了。 眼前黑压压的一群人,硬是排了一个多小时才买到车票,等上火车已经快傍晚了。 赶上年尾,简直就是人山人海。 练幽明依旧挤在车厢的连接处,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拿出那本小说打发时间。 随着天边那颗太阳坠入远山之间,天色也渐归黑暗。 几次经停,车厢里总算是腾出了过道。 发黄的灯光打在一张张疲累困乏的面孔上。 练幽明也其中,他按着包袱闭目养神。 “练同学。” 一声轻笑倏然在近处响起。 练幽明循声望去,才见一个穿着蓝色毛衣的少女围着围巾正提着暖水壶站他面前。 “你是?” 见练幽明有些疑惑,来人把脸上的围巾一摘,“我呀,我是赵小芝,你不记得了?” 练幽明仔细看了看对方,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跟杨双一起走山的女知青,前些天在林场的时候还表演过舞蹈。 “你们不是都提前返城了么?” 他记得对方是四九城的。 赵小芝指了指另一截车厢,“对啊,我都回来好几天了,现在是和同学去津门游玩。” 练幽明刚想说话,赵小芝又拎了拎手里的水壶,“把你的水壶拿出来,我给你倒点热水,坐火车累坏了吧,我回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对了,我那还有麦乳精呢……” 练幽明忙道:“热水就行了,谢谢。” 赵小芝眯眼一笑,似是看出练幽明不想说话,也就没继续开口,倒完热水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和几个同学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练幽明捂着水壶,又把身体靠了回去,脑海中还在回想着那些小画。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目光扫过一众喧嚣吵闹的乘客,刚重新闭上眼,可马上又拧眉睁开了。 只因左边的车厢入口有人争吵了两句,还走过来两道身影。 这二人一左一右,左边是位小老太太,顶着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裹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大灰袄,裤筒紧束,穿着一双千层底的老布鞋,右胳膊上还挎了个小篮,上面盖着一层毛巾。 要说这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右手边的那人他却认得,甚至白天还见过。 那是个姑娘,个头不高,留着短发,模样文静秀气,有股书卷气,身上还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军大衣,居然是孙独鹤他相好的。 俩人不是说要去南边么,怎么一个人上来了? 练幽明又看了眼这姑娘虚浮的脚步,还有空洞茫然的双眼,顿时扯了扯嘴角。 再有那小老太太一手扶着姑娘的肩膀,手劲儿也不小啊。 这是被迷了? 总不能是孙独鹤把自己老婆给卖了吧。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叹了口气。 江湖何在? 近在眼前。 53、气血动,杀心起 老太走的不慢,扶着那姑娘一步一摇,慢慢吞吞的由远及近,走过了练幽明所在的这节车厢。 临到跟前,还有些歉色的冲一群人招呼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儿媳妇,身子骨不舒服。” 普通人哪能看清里头的门道,纷纷避让,还有人十分关切的问了两句。 望着那姑娘提线木偶般的脚步,练幽明扬了扬眉。 看来这是遇上了“拍花子”,也能称之为“打絮巴”,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对人贩子的称呼。 这老太太八成是和他一起上的车,拐了人立马远遁,就是不知道是在津门下车还是一直往南走。 低低一笑,练幽明拎着行囊就跟了上去,这可不能跟丢了,不然再想找指不定就得是天南地北、大海捞针。 此时虽说入夜,但时间不算太晚,有人睡了,有人还在闲聊。 练幽明边走边看,面上不动声色,东张西望,似是在找着位子,但眼神却留意着沿途的乘客。 都说大盗独行,小贼成群,像这种人贩子指定不会一个人作案,看那小老太过人的手劲,分明也是个练家子,既如此,车上保不准还有同伙掩护。 果然。 越往后走,练幽明就发现不停有人在留意他,或者准确的来说是留意走在小老太身后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孕妇,有人衣着艳丽,有人穿着朴素,有人背着背篓,有人端着报纸,还有人看似熟睡,手里却暗暗把玩着短刀,有小孩在过道里嬉闹,但眼珠子却一个劲儿骨碌乱转。 打眼色的,接替的,遮掩的,明里的,暗里的,练幽明一路过来,居然不下二十来个。 还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瞧着似在哄弄着襁褓里的娃娃,但就这吵嚷的环境,又有人斗酒划拳的动静,居然听不见一个孩子哭出声。 练幽明越看越是心惊,敢情这是钻进了一个贼窝子。 只说一连跟出三节车厢,他才见老太太扶着那姑娘坐在了几个中年妇女旁边。 这些人个个大手大脚,手脚也很麻利,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姑娘的头发剪了,又套上了一身男人的衣裳,还在脸上抹了一些东西,看上去脏兮兮的。 等一切办完,哪还有什么姑娘,就一个趴着睡觉的大小伙。 别说普通人看不出异样,就孙独鹤在这儿,估摸着也认不出自己的老婆。 而在老太周遭四面的几排座位上,六七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裹着大衣闭目养神,看似在打盹睡觉,但气息又都若有若无,双手揣在袖筒中,暗藏杀机。 练幽明只瞥了两眼,一道身影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子,不该你管的闲事最好不要管,不该你看的最好不要看,不然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大汉光头秃眉,圆眼高鼻,一张嘴也不知吃过什么,油汪汪的,脑袋上只有一只耳朵。 几在同时,至少有四五道目光先后投来。 不光如此,来时的过道里,已经有人轻手轻脚的跟了过来,堵了退路。 “小东西,跟了姥姥一路?你是个干嘛的?” 小老太扭头一笑,咧着两排缺损的烂牙,笑的是凶光毕现,哪还有先前半点慈眉善目的模样。 练幽明不慌不忙,拎着行囊,指了指那个被迷住的姑娘,“这姑娘我认识。” 小老太嘿嘿怪笑道:“姑娘?哪有姑娘,这明明是个小伙子。” 练幽明神色如常,还想过去,却被那一只耳的大汉拦住。 小老太皮笑肉不笑地道:“让他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位小哥肚子里究竟长了几个胆子,居然敢一个人来蹚这浑水。” 练幽明径直走到小老太面前,瞥了眼那熟睡的姑娘,面上似是有些担忧地道:“她没事儿吧?” 小老太眯眼笑道:“这可是我亲自挑的肉猪,能让她出事了?只是中了点迷药,时间一到就醒了。怎么,她是你姘头?看你这打扮,难道是返城的知青,吃的这么壮,攒了不少钱吧。要不这样,这头肉猪我一千块钱卖给你,别嫌贵,要是送到南边,少说也得两三千,你算是赚大发了。” 练幽明沉吟片刻,又看看身边围着的一群人,“您能不能让他们退开些,我胆小,有些害怕。” 那个一只耳的汉子沉声道:“姥姥,跟他废啥话,咱们都露底了,他身上有多少钱,搜一遍不就知道了。” 小老太闻言训斥道:“忘了你那只耳朵咋没得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干咱们这一行要讲究技巧,走飞轮的行当硬是让你干成了响马绺子,传出去同行不得笑话咱们。” “听你话里的意思,这拐人还挺有讲究?” 小老太和那一只耳正说着,却见练幽明笑吟吟地搭了一句,旋即将右手往近处一个妇人肩膀上一按,这人登时身子一软就溜到了座位底下。 再看看两边慢慢围上来的人,练幽明坐在了座位上,摆手笑道:“别急,别急。” 说话间,他随手从桌上攥起一把炒黄豆,将拳头伸到小老太面前,在对方嘲弄的眼神中,五指一搓一磨,指缝间顿听爆出一连串“噗噗噗”的炸裂异响。 四五秒后,望着从少年指缝间散落的豆粉,小脚老太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一双老眼刹那眯成了两条细缝。 练幽明温言笑道:“之前你说这是姑娘还是小伙?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楚。” 他脸上带笑,眼底却有杀机浮现。 “都先别动。”小老太眉眼阴鸷,突然抬手,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然后盯着练幽明,“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纪居然藏着这么一手高明的手段。既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这头肉猪我可以给你,就当交个朋友,咱们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练幽明摇头。 小老太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练幽明淡淡道:“那我就换个说法,不成。” 话音落罢,小老太袖口吐出一把改锥,转身便抵住了那姑娘的脖子,恶狠狠地道:“武门中人又如何,莫要以为我怕了你。” 练幽明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道:“你这可没什么技术含量。这么跟你说吧,给你们一个机会,等会儿靠了站自己去自首,我可以留你们一条生路,可要是一旦动手,休怪我拳下无情。” 小偷小摸他兴许还能让一步,但撞上这拐孩子拐女人的勾当,今天说什么也得把这群人办了,不然遗祸无穷。 昏黄的灯火下,听着最后那轻飘飘的四个字,再看看少年十分认真的表情,小老太老眼微眯,慢慢撤下了手里的改锥。 不为别的,只因练幽明的左手不知何时放在了口袋里,凸出的形状似一把手枪,直直瞄着她。 小老太脸皮抽动,厉声道:“小子,江湖事江湖了,刀剑拳脚眼前过,可是从来都不动枪的。” 练幽明冲着几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挪到一边,又把那几个村妇也赶到边上。 等试了试那姑娘的鼻息,发现没什么问题,他才将自己的左手从衣兜里退出来。 灯光下,却见练幽明手里哪有什么枪,就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怂货!” 正这时,一名乘务员远远走来。 没理会小老太铁青的脸,练幽明立马坐直,将那姑娘护在里面,而小老太那些人也都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神色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并不是练幽明不想报警,而是因为那几个襁褓里的孩子还被对面的人抱着,他就怕一张嘴,这些人都能跳窗逃走,可那些孩子的处境就要凶险了。 要是丧心病狂那么一摔,后果不敢想象。 而且,报了警这些人兴许还能活着…… 随着乘务员的走远,迎着那一道道如狼似虎般的凶恶眼神,练幽明呲牙咧嘴笑了起来,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已然恶相毕露,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凶光,眉间红痣愈发殷红,红的像是化作一滴血。 正是气血已动,杀心已起。 54、这位爷,有话好说 “唔,我怎么在这儿?” 窗外夜风呼啸,昏睡的短发姑娘一个寒噤,迷迷糊糊睁开睡眼,但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以及不远处那位满眼阴毒的老太,还有那些神情狰狞的恶汉,脸色登时一白,已然清醒过来。 白天在火车站外面,她见这老太太一个人摔倒,出于好心扶了一把,哪料对方抖了抖手里毛巾,自己便人事不省了。 她下意识就想张嘴呼救,却听身旁响起一道温和嗓音,“别慌,别喊。” 姑娘扭头看去,等瞧见是练幽明,不禁有些错愕。 练幽明看着周围的人,漫不经心地问,“叫啥名啊?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叫颜桃,记得。”姑娘不光人长得文静,说话的嗓音也很轻柔。 练幽明望着乘务员远去的背影,“会照顾孩子么?” 颜桃面露不解,神色紧张,但还是回道:“会一些。” 练幽明点头,“待会儿你别出声,看着就行,放心,怎么着也得让你当上孙独鹤的老婆。” 颜桃担忧道:“你不会有事儿吧?” 练幽明心里感叹,没想到孙独鹤那小子还能遇到这种人美心善的好姑娘,真是走了狗屎运。 “没事儿,能摆平。” 却见颜桃眸光闪烁,小声提醒道:“我之前迷迷糊糊中好像还听那个老太太喊另一个人八爷,那个人很高很瘦,嗓音很哑。” 练幽明扬了扬眉,这么说来,这老太太兴许还不是贼首。 “行,知道了。” 简短的一番交谈,那个乘务员已没了踪影。 摇晃的车厢里,一股无形杀机悄然弥散开来。 车厢前后,不知不觉已经挤着不少人,有的倚着车厢在打盹,有的在抽烟,有的在闲聊,看似毫无关系,却已截断了两边的视线,在打掩护。 便在练幽明说完最后一句话,那个长着一只耳的男人已经等不及了,右手一抖,一口短刀悄然自袖中滑出,寒芒急吐,无声无响割向了少年的脖颈。 颜桃小脸煞白,瞪大双眼,眼瞅着身旁人就要被割破喉咙,本想提醒,却见练幽明不慌不忙,右手一提,食指外凸,只在对方的胸膛上轻轻一啄。 一瞬间,划过来的刀子脱手坠地,一只耳那双阴狠凶戾的双眼立马瞪得溜圆,偏偏身子僵麻,尽管还在动弹,但一举一动就跟放慢了一样,迟缓无比,表情跟活见鬼似的。 练幽明撇了撇嘴,那要塞中的怪人一拳打出,连他这种练武的都要在刹那间受制。可自己这一招打下,对方只是身形僵麻,动作迟缓,假如换成高手,效果只怕更差。 内劲练的还是不够深啊。 一拳落罢,练幽明右手急沉,五指化掌只往一只耳的腰腹一揉一托,随见这人好似破布般轻飘飘地倒飞出一截,手脚僵直,重心难稳,最后一屁股瘫坐在一张椅子上。 小老太太脸色阴沉,终于开口,“动手!” 话音甫落,立见练幽明他们这排座椅前后冒出来数柄一尺来长的快刀,之前全都裹在大衣里,此时“唰”的出鞘,雪亮刀光照头就劈,连颜桃都被罩在了里面。 “呵!” 练幽明随手拨开近处的一口钢刀,长身而起。 他一起身,魁伟高壮的身形竟不见半点迟钝笨拙,腰身一抖,身上的大袄仿若风筝般立在空中。 “嗯?” 可衣裳里竟已无人。 眼花缭乱间,森寒刀光下,一道人影一起一蹲,起身在前,蹲身在后,如恶虎伏地,以大衣诱敌,双臂直直上抬,只在那些人握刀的手腕处一沾,原本凌乱的刀如提线木偶般纷纷被带偏了方向,有的劈在椅子上,有的砍向自己人,有的则是钢刀脱手。 一时间,惊呼四起。 但还有一柄钢刀劈向颜桃,练幽明面无表情,右手凌空急抓,只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一把拿住了那人握刀的左手,大手裹小手,五指狠狠一攥。 “啊!” 握刀的是个黑脸大汉,原本冷眉冷眼,神情凶狠,可被练幽明这么一握,五根手指就如同扭曲的麻花般变了形,骨茬爆出,噼啪炸响,剧痛之下便要惨叫出声,但嘴巴刚一张开,立马又被一个塞过来的窝头给堵住了。 练幽明并未松手,右臂一伸一收,立见大汉双眼暴凸,整条手臂似麻绳般被抖直了,跟着手肘关节在皮肉下被生生错开,疼的几乎昏死过去。 擒拿错骨。 剩下的几人见状急忙扬刀再砍,练幽明双掌一揉,以掌肚偏锋贴着刀身挤进,翻腕转掌,眨眼之间便又拿住了俩人拿刀得手,五指发劲一提,遂听“嘎巴”一声,俩人的脸色顿时充血涨红,眼仁里全是一条条细密的血丝。 再看二人拿刀的那只手,已成鸡爪般内弯,却是断了。 连惨叫都不及发出,练幽明顺势在二人的胸腹上轻轻一按,将他们按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但还有两道刀光迎着练幽明的侧面劈来,近在眼前。 刀势凌厉,角度刁钻。 练幽明神色平静,眸光一闪,拧腰转首一气呵成,双手虎口开合如钳,竟在距离自己面门几厘米的位置反扣住了刀脊。 使刀的二人脸色涨红,拼了命地发力下压,可那两口钢刀却始终纹丝不动,被擒在了半空。 望着几乎快要砍到脸上的刀子,练幽明露出一抹森然怪笑,“啧啧,差一点。” 他戏谑开口,脸色却飞快转冷,手腕一抖,面前二人齐齐撤刀,满面惊惧,正想后退,却见两只肉掌已轻飘飘的按在了自己的腰腹上,遂见二人全都倒摔了出去,瘫软在地。 做完这一切,练幽明突然一歪脑袋,就见一枚磨尖的改锥当空斜刺而来,贴着他的面颊滑过。 而在行李架上,小老太缩身如猫,眼神狠毒,别看上了岁数,手脚居然灵活的吓人,眼见一击不中,即刻抽身而退。 似乎生怕练幽明追击,还嘶声吩咐道:“杀那个女的。” 练幽明嗤笑一声,双腿微屈,纵身一进,好似一只腾空跃涧的猿猴,大手凌空急探,便扣住了小老太的一条腿。 这是他在回来的这几天琢磨出的把戏。是那五禽戏里的猿戏,猿捉之势,配上弹腿练就的下盘,再有从西游记里观摩出的猴子恶相,此时乍然一动,只若恶猿破山,戾气滔天。 练幽明五指一紧,正想擒下这老太太,不料对方右腿一缩,竟滑溜的好似泥鳅一样,几个蹦跳便窜出了人堆,朝着车厢的另一头逃去。 一招没能得手,他一掀浓眉,目光扫过对方那条漆黑色裤子,好像不是布料缝制的,连针脚都看不出来,滑的厉害。 不带半点犹豫,练幽明转身回头,双手连扣带按,迅疾无影,扣的是那些抱着孩子的村妇,按的是一个个作势欲动的乘客。 只这一番动作,车厢里那些坐着的人,全都安安分分的坐着,眼珠子惊慌乱转,偏偏手脚僵麻,不听使唤,也不敢乱动。 那一只耳已经缓过劲儿来了,见机正想起身,却被练幽明揪住了另一只耳朵。 大汉早已是骇的面无人色,顺着耳朵上的那股力道忙歪着脖子站起,战战兢兢道:“这位爷,有……有话好说……” 55、火车上的江湖 “颜桃,你把那几个孩子抱到一个座位上。” 练幽明揪着一只耳的耳朵,又冲已经看傻吓呆的颜桃招呼了一句。 听到嗓音入耳,颜桃方才回神,再看看那些村妇怀里的孩子当即便明白了什么,眼里也多出一抹怒意,脚步飞快的就把几个襁褓里的娃娃抱了过来,依次搁在了自己身边。 “他们咋不哭呢?”颜桃逐个看了看,有些惊慌。 练幽明轻声道:“八成也被下药了,你照看好了。” 等几个孩子都抢回来,练幽明才望着手底下呲牙咧嘴的一只耳,“八爷是谁?” 一只耳神色慌张,抱拳讨饶道:“这位爷,这道上的规矩深着呢,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说了我也活不了啊,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练幽明瞟了眼还围在车厢两头的那些人,虽然散了不少,但看这架势分明还有别的心思。 看来这是想找回场子。 他又问,“这些抱孩子的女人什么来历?” 一只耳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们就是些没文化的庄稼人,为了赚钱才入伙的,主要负责打掩护。还有砍您的那几个是京津往南这条铁路线上被人养出来的刀手,属于盗门里的角色,还有跑腿的,盯梢的,销赃的,出谋划策的,好比座山雕手下的八大金刚。” “呦呵,还知道座山雕有八大金刚……盗门?看来这势头不小啊,有多大?” 练幽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只耳也扑通跪了下来,闻言忙回应道:“这咋跟您说呢,大抵能挨到两广那边,不过这些线路上也都有不同的势力盘踞,明抢暗偷,走飞轮的,拍花子,打絮巴,收金银的,撬货的,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捞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练幽明恍然点头,“听明白了。就是以前那些三教九流、绿林响马全挪到了这火车上?” 一只耳忙不迭地道:“正是如此。您想啊,以前那些土匪绺子都是拦路劫道。可如今世道不一样了,交通便利了,有了火车,南来北往,当然也是金银流通的要道,自然就像一块儿大肥肉,谁都想来咬上一口,算得上是鱼龙混杂。” 练幽明听的是啧啧称奇,“鱼龙混杂?呵呵,你们这么猖狂,就不怕火车上的那些gong安?” 提起这事,一只耳顿时来了精神,“您说笑了,自古以来,耗子见了猫哪能不哆嗦啊。但在这火车上,人来人往,我们这些人又精通乔装打扮,再有诸位弟兄配合掩护,一两只猫也逮不住我们一群耗子啊,兴许有时耗子还能吃了猫呢。” 练幽明越听越是心惊,就这从北往南也不知有多少条铁路,纵横交错,贯通八方。真要如一只耳说的这样,那所谓的“盗门”绝然是一个横跨南北,不可想象的庞大势力,里头还各有地盘划分,可见江湖人物也不少。 正这时,一只耳忽然趁着练幽明分神之际挣脱了钳制,然后转身便跑向了另一头,临了还不忘放狠话,“小子,今天甭说是你,这个女人和那几个娃娃都得死。” 这人一跑,其他人几乎也都一前一后恢复了行动能力,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车厢。 颜桃正哄着孩子,见到这一幕顿时焦急道:“哎呀,咋能让他们跑了,他们都是人贩子啊。” 练幽明笑道:“哪能啊。” 他面上带笑,眼中杀意不减。这化劲杀人和那些见血破喉的手段可不同,肉眼难见,专凭内劲伤敌,不用多么霸烈刚猛的场面,适才拍那些人腰腹的时候,打的便是肾经肠胃。 别看这伙人现在还能跑能跳的,不出三五天,一个个保准都得尿血便血而死。 对付这些丧尽天良的货色,还都结了仇,练幽明可不会好心到留活口。 宫无二那些人还能讲规矩,有坚守,但对这群人他从不会抱有什么指望。 有的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赶尽杀绝。 要不是在这火车上,以练幽明如今的性子,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在当场,现在还能多活三五天,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 “你不要在津门下车了,跟我去西京,到时候你再给孙独鹤打电话。依我看这群人在车站肯定还有同伙接应,人数众多,现在又结了仇,一定不会放过你,一旦下了车,说不定你俩都得遭殃。” 颜桃俏脸煞白,“嗯”了一声,又看向身边的几个孩子,“那他们怎么?要不我去喊jc。” “你先照看着,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练幽明检查了一下几个孩子的气息,发现没什么大问题,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个八爷?他已经有所猜测。 就京津两地而言,什么贼王、盗王那是层出不穷,话本故事看得多了,大活人他还没见过呢。不过对方既然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那就是死不足惜的货色,但凡敢现身,说什么也得除恶务尽,一拳给毙了。 还有这几个孩子,练幽明信不过火车上的人,吃一堑长一智,那些个贼徒又都精通乔装打扮,但凡换上一身皮,谁知道是真是假。 再说了,既然那些盯梢的人还没走,就说明双方的斗法还没结束呢,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几乎堵死了退路。 因为练幽明如果要离开,就肯定不能放任这五个孩子不管。他又不能抱,一旦抱起来,几乎等同于自缚双手,到时候束手束脚,一群人趁机挤近,乱刀招呼,立马就得被捅成马蜂窝。 所以,只能先等,车上的人他信不过,只能等靠站了再说。 眼见夜风渐寒,他把大衣盖在了几个孩子身上。 正当时间缓缓流逝,练幽明思忖着对策的时候,却见那些盯梢的贼徒后面挤进来一名穿着毛衣的姑娘,扎着麻花辫,像是在找厕所,嘴里却嘟囔着,“去哪了呢?” 居然是赵小芝。 直到瞟见车厢里的练幽明,赵小芝眼神一亮,眼底还有喜色浮现,但很快她又发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小脸一紧,快步钻进了厕所。 实在是这节车厢太奇怪了,别的车厢都拥挤的吓人,就这节空空荡荡只坐了两个人,但头尾又站着不少人,却又没一个落座的。 等了几分钟,才见赵小芝从厕所里走出来,若有若无地瞟了眼练幽明,随后挤过人群离开了。 不只是赵小芝,有三个乘客并没觉察到异样,见有空位欣喜非常,拎着行李就坐了下来,结果刚落座,就被两名大汉围住,不消片刻,全都趴在桌板上睡着了,随后被拖到了车厢的连接处。 “各位旅客,前方即将到达津门站,本次列车是由我们伟大的首都作为首发站,开往山西太原,途径……” 练幽明听着播报,双眼微眯,望着窗外飞快逼近的灯光,看着站台上形形色色的乘客,无形中好似感受到一股酷烈的肃杀。 看着站台上巡视的铁路gong安,他忽然惊呼道:“哎呀,谁的孩子?谁把孩子落下了?” 说罢,趁着gong安快步赶进来的同时,练幽明带着颜桃拎着行李径直朝后面的一节车厢走去,避开了询问。 他这一动,那些堵路的贼徒全都心生畏惧,纷纷后退。 “谁的孩子?” 几名gong安眼神犀利,目光扫视了一圈,把周围的人问询了一遍,但却没有收获,又见几个孩子全都昏睡不醒,脸色顿时生变,已然意识到了什么,抱着孩子就下了火车。 等亲眼看着gong安同志快步走远,练幽明和颜桃才重新坐了回去。 颜桃有些局促不安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那几个孩子摆脱了凶险,练幽明自是如释重负,他看着陆陆续续登车的身影,眯眼笑道:“你坐着看好戏就成了。” 56、诱饵,大鱼 …… “妈的,哪来的小子,这么厉害。” 一只耳揉着自己剩下的另一只耳朵,脸色阴晴不定,边走边心惊胆颤的回望,生怕后面有人跟着。 他脚下步伐快急,一口气穿过四五节车厢,挤过零零散散的人流,等来到卧铺车厢前才松了一口气。 车厢一侧的座位上,坐着一名身穿兽皮坎肩,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男人双手揣袖,脚边还搁着热水瓶,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斜倚着摇晃的车厢,看似在打盹,但一双狭长的眼眸却斜睨向局促不安的一只耳。 见一只耳朝自己使眼色,男人抖了抖衣服上的花生皮,起身走到最里面的一扇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八爷,四儿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 一个轻低的嗓音透门而出。 一只耳闻言赶忙快步走了过去,挤进了被推开的门缝里。 车厢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那小老太太,还有一人则窝在厚实的棉被里,背对着二人,身旁的桌板上还搁着不少吃食,荤腥干果一应俱全。 “瞧得出对方是啥来路么?” 小老太太眼神阴狠,“没瞧出来。那小子手段古怪,出手如电,咱们的人被他一碰就倒,邪门的厉害。” 床上的人沉默数秒,又问一只耳,“四儿,你呢?” 一只耳额角见汗,“之前被他碰了一下,我只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像是喝醉酒站不稳一样。” 床上的男人又沉吟许久,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直到火车到站,才冲着门外慢悠悠地道:“他下车了吗?” 不多时,门外头就听有人快步走动,“没有,但他把那几个孩子交给穿制服的了,看样子是在防着咱们。女的也没下车,想来是猜到咱们在车站有弟兄接应,聪明的很呐。” 床上的人也不起身,始终躺着,“孩子没了还能再抱回来,肉猪没了也能继续牵回来……” “八爷,要不咱们……”小老太太老眼微眯,还做了个下刀的手势。 正当三人谈论之际,门外又跑来一个快急的脚步声,“八爷,我有大事儿要跟您说。” “你进来。” 木门推开,就见钻进来一个半大的小孩,还在喘着气。 “八爷,可不能把那人放走喽。” 小老太太老脸一抖,正想训斥,就听床上的男人笑吟吟地道:“为啥?” 小孩脏兮兮的,像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面如菜色,但一双眼睛机灵非常,语气激动地道:“二姥姥,四哥,你们刚才走了之后,我就看到那人从兜里摸出来一样东西,你们猜猜那是什么,好家伙,那居然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而且我看他行囊里鼓鼓囊囊的,八成还有别的好东西。” 小老太太老眼陡睁,“龙眼大小的珍珠?你小子确定没看错?” 脏小孩信誓旦旦地道:“我发誓,而且那珠子上面好像还嵌着金丝呢,就跟博物馆里那些皇帝帽子上的珠子一样。” 床上的人终于掀开被子,靠着枕头,坐了起来,还顺手从桌板上拿了两枚蜜饯搁进嘴里。 但这位八爷始终不露真容,戴着一顶针织帽不说,眼睛上还有一副蛤蟆镜,衣领立着,就只有嘴巴鼻子露在外面。 “这是东珠哇,难道那小子是个盗墓的?”八爷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你们先去把站上接应的弟兄们都招呼上来。” 小孩兴奋的小脸通红,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只耳惊疑不定地道:“能是真的吗?” 八爷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有些嫌弃的瞥了对方一眼,“论功夫那孩子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要说眼力,十个你也比不过他。” 说罢,这位八爷又感慨万分地道:“那可是东珠。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当年和珅死的时候便有一条私藏东珠的僭越大罪,那是满清皇族的御用珍品,只那一颗,都算得上宝贝了。” 小老太太迟疑道:“那小子可不像是缺心眼,早不拿,晚不拿,偏偏挑这个时候。” 八爷意味深长地道:“他这是在给咱们下战书呢……也好,既然这位小兄弟敬酒不吃偏要喝罚酒,想要当那过江龙,咱们总得意思意思,看看是哪路神仙。不然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珠子我要,他的命我也要了。” 一只耳恶狠狠地道:“他还带了个女人,手段再高又能如何?到时候……” “啪!” 哪想话没说完,就被八爷一巴掌抽在了右边面颊上,嘴角肉眼可见的流下一缕血线。 八爷冷眼寒声道:“女的不准动。对面既没报警,又没下车,就在那坐着,还明着下了战书,人家讲江湖规矩,咱们哪能落了下乘。这一场,论的是各自的手段,比的是谁比谁高明,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收拾个后生还要动女人,脸还要不要了……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滚!” 一只耳捂着半张飞快肿起的面颊,脸色难看的出了车厢,扭头便钻进了厕所里。 “越活越回去了,当个贼还这么多规矩。” 他嘴里嘟囔着,解开了裤腰,可瞧着撒出来的尿,一双眼睛不由得瞪大,“妈的,这是上火了还是咋回事儿?尿出来的尿咋还带血呢?” 短暂的停靠,火车再次发动。 一只耳提着裤子就往八爷的车厢里钻,可等他过去的时候,里面哪还有什么人影,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被子都被叠好了。 “老东西。” 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他才快步冲着练幽明所在的车厢赶去。 …… 窗外灯火远退,夜色浓稠如墨。 扫了眼四面周遭那些落座的诸多乘客,练幽明眯眼一笑,看来大鱼应该是上钩了。 他不怕这些人露面,就怕对方转眼逃的无影无踪,然后背地里下暗刀子,留个什么落网之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练幽明既然想要一绝后患,单靠颜桃和那几个孩子肯定不够份量。或许对方想要找回场子,但出头的人不一定就是那所谓的贼首。所以,决定再三,他还是抛出了一个诱饵。 等瞅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练幽明才收起了手里的东珠,穿上大衣,带着颜桃径直朝车尾的方向走去。 之前避那些铁路gong安的时候他就观察过,这趟绿皮火车的后几节好像是货厢,脏兮兮的,又是发往山西,十有八九是用来运送煤矿的。 此时已是深夜,沿途车厢里的乘客多已酣然入睡,除了火车碾过铁轨的动静,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 练幽明在前面走着,颜桃在后面紧跟着。 走出没几步,就见有贴近过道的人站起身,嘴上喊着“让让”,手底下却翻着刀子,可惜刚一抬手,就被练幽明扣住锁骨,拇指在脖颈上一按,当即哼都不哼一声又瘫坐了回去。 不光过道上有人,座位底下亦有人睁着眼睛,袖中刀光急吐,想要挑人脚筋。 但刚一动作,练幽明抬脚一扫,脚背绷直,以脚尖发力,点在了对方的胸膛上,随听一声闷哼,立马也没了动静。 一路停也不停,颜桃就见练幽明走的不紧不慢,一只手忽左忽右,连扣带拿,但凡碰到谁,谁都得瘫着,筋骨爆裂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肉跳。 一直走到客厢的倒数第二节,练幽明才回头看了一眼。 来时那些过道里,不知何时已挤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尽管瞧着寻常,可眼底都透着一股狠劲儿。 “啧,这人可真多啊,过瘾。” 练幽明一边继续往后走,一边又冲着那群人勾了勾手,咧嘴一笑,无声开口。 “来!” 57、在下练幽明,领教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最后一节客厢居然就两个人。 一个蓬头垢面约莫十岁出头的孩子,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妪。 老人坐在角落里不住呛咳,咳得腰都弯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而那孩子正捧着一个掉了色儿的军用水壶给老人小心翼翼地喂着水。 听着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再闻着二人身上那股酸臭味儿,怪不得没人往这节车厢里挤。 还有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猪圈里滚过,身上臭烘烘的,一双眼睛却又明又亮,见到生人,瞧着没什么动作,眼底却又藏着警惕。 练幽明瞟了眼老人怀里的水壶,上面还能依稀瞧见几个字,“赠给最可爱的人”,他眸光一烁,“你们是扒车上来的?” 这年头,走南闯北可少不了半道扒车的,再看对方满身的煤渣黑灰,说不定还是从货厢里钻出来的。 那孩子定定看着他,手里还握着一截短刀,有些紧张地道:“我可告诉你,我们得了痨病,谁染谁死,你敢过来我就吐你一脸唾沫。” 嗓音清脆,原来是个女孩。 “痨病?怪不得……不过,傻姑娘,这年头痨病有的治。” 练幽明瞧得失笑,心里的警惕也散去几分,眼见身后的人还没急着围上来,他便让颜桃坐在了最后排的角落里,和祖孙俩就隔了一条过道。 女孩此时也看见了车厢另一头的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群,脏兮兮的小脸登时煞白,语带哭腔地道:“奶,那些个拍花子的又来了,咱们跑不掉了。” 练幽明温和笑道:“哭啥啊,那是冲我来的。”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眼里噙着泪花,听的一呆,旋即拽起老妪转身就想往货厢里钻。 练幽明见状提醒道:“别跑呀,外头可冷的吓人,你奶的病情又那么严重,经不起折腾,就搁这儿坐着就成,完事儿了我给你俩补上票。还有,下次别往身上糊粪了,又臭又脏的,对你奶的病情也有影响。” 小女孩步伐一住,有些好奇的盯着练幽明。 她这一身的粪臭可不是掉粪坑里了,而是自己糊上去的,越脏越臭,那些个拍花子才越嫌弃她,不想被练幽明一语道破。 练幽明放好了行李,又将大衣随手搭在一个椅背上,一边慢条斯理的翻着衬衫袖子,一边问着又坐回去的祖孙俩,“你俩这是啥名堂?走亲戚还是逃荒的?” 老人咳过了,喘了两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家里头遭了灾,活不下去了……咳咳,带着孙女出来要饭求个活法,结果被拍花子的盯上了,还染了痨病。” 练幽明会意般的点点头,等将两条袖子挽至手肘,然后眉眼一低,侧身斜睨向来时的车厢。 看着那些鱼贯走进来的一群贼徒,他右手食指、拇指轻捻,松开了领口的两枚扣子,袒露出的一片胸膛落在灯下只似铜汁浇灌的一般,紧实如铁,精悍迫人。 窗外夜色忽变,却见片片晶莹随风飘落,势头越来越大,却是下雪了。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没有东北的那片的雪花狂乱,但却稠密,仿佛拉开了一张白色的幕布,映衬着车厢中的杀机。 一个戴着蛤蟆镜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双手揣袖,走了过来。 “免贵姓宋,小兄弟如何称呼?不知是哪条道上的英雄好汉?” 练幽明扫了眼对方身后众人,只在车厢里转悠了一圈,将车窗尽数打开,连同最后面的一扇门也给拉开了。 风雪灌入胸膛,他抿嘴一笑,不答反问道:“话多费神,现在有谁想要下车么?我可就只说一遍,现在跳下去,兴许还能留条小命。” 戴蛤蟆镜的中年人脸上不见喜怒,嘴了“呵”了一声,“好大的口气,” 练幽明身形高壮,居高临下,耷拉着眼皮,像是一头眯眼打盹的猛虎,“你就是那位八爷?呵呵,这都啥年代了,还有人叫爷呢。” 八爷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又把眼镜片上的水汽擦了擦,慢吞吞地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练幽明扬了扬眉,他一扬眉,双眼陡张,目放凶光,“不就是一条封建糟粕的漏网之鱼,信不信我待会儿能把你打的挂在墙上揭都揭不下来?” 话已说尽,没有过多废话,他左手握拳,右手一裹,双臂筋骨毕露,徐徐抬起,当胸抱拳,轻飘飘地语气缓缓自喉舌间吐出,却听得人肌肤起栗,“在下练幽明,领教了!” 这抱拳也是区别的,通常尚左贬右,左手裹右手,乃是礼数,若在武行那便是“文”礼。可右手常见血腥,持刀握斧,皆善右手,是故大凶不详,假如右手抱左手,在武行便是见生死,视为“武”斗。 看这抱丧的架势,八爷瞳孔一缩,两腮筋肉紧绷,抱拳道:“宋飞,讨教!” 只在二人交谈的这会儿功夫,后两节车厢的门全都被拉上了。 而他面前的八爷说完就退,退到了车厢入口的一张椅子上,端坐不动,竟一边轻按着大腿,一边老神在在的轻哼起了戏。 几在对方后撤的瞬间,已有两道身影自两侧的座椅上翻跳扑掠而至,手上同时打出两枚急影,亮光疏忽一闪,居然是那些胡同大爷经常把玩的铁胆。 练幽明神色微动,双肩一摇,两条胳膊呼的抬举到半空,一双肉掌掌心内含,顺势将那两颗铁胆纳入手心,运劲转腕,当空一拨,遂见两颗铁胆破空强劲的铁胆竟又沿着原路被拨了回去。 那二人来势汹汹,双眼陡张,抬手又是两颗铁胆打出。 “砰!砰!” 四颗铁胆,当空一撞,刹那击出两声炸响。 二人连翻带跳,铁胆打出,正要再攻,可乍觉一阵凶邪劲风扑面而来,瞳孔一颤,口中“啊”的一声怪叫,才见一颗拳头自那铁胆之后横空而至。 这一拳,拳心含空,五指并未攥死,劲风刮过,竟带出呜呜异响,仿若千钧重锤当面,又好像那说书人口中的李元霸,举拳若锤,直击而至。 左手边这人面黑体瘦,貌有三十,穿着一件大灰袄,原本盛气凌人,可看到这只拳头,登时头皮一炸,一个激灵,失声道:“太极门的锤法?” 慌忙间,这人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叠在胸口,但下一秒,他两条手臂便没了知觉,胸口的棉衣更是陡然塌下去一个硕大的拳印,后背无声一耸,骨头凸出来一截。 这人也没有受击倒退,而是被挂在了练幽明的拳头上,一朵朵棉花自爆开的针脚中如雪倾泻,落满车厢,已然生死不知。 而另一人趁机出手,身子一塌,就地翻滚挤近,双拳以下打上。 “地躺拳?呵,雕虫小技!” 练幽明眼皮垂落,左臂当空一搅,内劲勃发,身前飞荡的棉花霎时飞旋急转,大手凌空探抓,便将对方的攻势纳入手中,掌心揉按一裹,握住了一只拳头,五指再攥,立见筋骨爆裂。 这人面青如铁,满目惊骇,剧痛之下正想开口,可练幽明身前又多了三道寒芒,刀光急闪,照头就劈。 练幽明不慌不忙,双脚离地,纵身腾空后撤,连拳下的二人也都被带着横身飞了起来。 身在半空的同时,他双手往外一拨一送,二人已飞出车窗,坠入了外面的弥天雪幕中。 落地一瞬,练幽明单足再点,蹬地借力,明明看着高壮,然起落轻盈如燕,矮身一扑,双臂横空好似陀螺,只往那三人腋下一担,三道身影齐齐倒翻出去。 八爷嘴里的戏唱不出来了,厉声道:“杀!” 霎时间,人影攒动,刀光如海,笼罩向那伫立在风雪中的魁伟身影。 58、势如山倒,八极门人 步伐密集,刀光快急,仿若疾风骤雨。 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冷光寒影,练幽明口中气息急沉,却非一沉到底,而是气入肺腑,沉丹入腹,沉的是钓蟾功所凝气丹,宛若自喉舌中钓入一尾游鱼,钓入腹中,似沉非沉,悬而未停,不住上下震荡,从而刺激全身催生出一股奇劲。 这钓蟾功乃是一门内家“丹功”,真髓便在一个“钓”字,钓着一口气,不沉不吐,钓活它,气活,身活,劲活,拳脚才能活。 “咕咕……” 乍听两声蟾鸣自练幽明喉舌间激起,清脆轻微,好似山泉激荡,带出一股异样的穿透力。 灯光打下,顿见他身上紧绷的筋肉倏然似膨胀了一圈,短发根根竖起如戟,扬眉立目,眉间红痣殷红似血,浑身煞气狂飙。 那八爷听到这声蟾鸣,稳坐的身子摇晃一震,蛤蟆镜下的眼神都跟着变了。 适才的太极锤法,眼下又是这钓蟾功,他手背紧绷,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身后一个倚着车厢木门头戴瓜皮帽的八字胡男人。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除了手段还有就是眼力,眼力高了,不但能知晓得失利弊,关键时候还能救命。 若对方真是太极门的人,此事可就麻烦了。 也就这片刻功夫,两口快刀已连割带削,贴着练幽明的手脚攻来。 这出刀的二人一男一女,一上一下,一个左手握刀,一个右手握刀,刀柄在手还缠着数圈布绳,刀法又快又阴,角度狠辣刁钻,不劈不砍,专门断人筋络。 他们手里不光有刀,俩人一手握刀,一手拿着峨眉刺,刺身急转,若是挡刀,峨眉刺直捅心肺,若是擒刺,快刀又劈,可谓杀机无穷。 居然是合击的架势。 练幽明正想招架,又见两道身影纵身从那椅背上翻跳扑来,一人腿脚凌厉好似毒龙般翻飞急转,腿影层层铺开,劲风席卷,将那飞扬的棉絮和雪花瞬间揉在一起。一人落地刹那双臂急抖,屈步一进,单脚猛然跺地借力,跟着抬肘顶来,直取他侧腰。 “八极拳?” 练幽明身陷重围,面上非但不见半点慌乱,心里还生出几分惊奇。 要不说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这手底下还真有两把刷子,就这般合击围杀的手段,简直不给人半点喘息之机。 刀光剑影,拳腿交错,练幽明不闪不避,只一扬手,一把豆粉顺着身后的冷风就迷上了那对男女的双眼。 “啊!” 二人来势汹汹,刀光水泼不进,眼瞅着就要得手,哪想练幽明居然会来这么一招,脸色狂变,双目刺痛的同时忙下意识眯眼低眉。 模糊的视线中,他们只觉面前那道魁伟的身影始终未动,当即大喜过望,刀锋急落,砍向了练幽明的胸膛。 练幽明没动,更是没躲,甚至挡都不挡。他双脚一稳,气息内含,胸前的衬衫只若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隐隐荡出一层涟漪,且还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快刀,竟想要以身一试。 他要试试自己如今的能耐。 眨眼一瞬,刀光已落。 “啊!” 可那一男一女两名刀手却都齐齐惊呼一声。只因双刀砍在练幽明的胸膛上居然似打滑般斜斜荡了出去,好似刀锋上的力道被那层涟漪给拨偏了。 然而刀口蹭过,练幽明的衬衫上还是多出一条狭长豁口,连底下的皮肉也多出一道浅浅的血口,但伤口转瞬竟又飞快合拢。 这并非是愈合,而是筋肉时时内裹,不住凝为一体的表现。 练幽明有“金钟罩”筋肉结盾,又有“钓蟾功”的内息抵消外劲,虽未练至炉火纯青,但二者配合,不想居然有相辅相成的奇效。加上吃了那头猛虎,他身上的气势日益壮大,筋骨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比之当初强横了何止一筹。 低眼一瞥胸膛上的那丝血色,他还是有些不满的撇撇嘴,然后双拳齐齐捣出,力如重锤,势如山倒,在俩人的腰腹拧腕一砸,刚猛霸烈的劲力立时透入肝肾。 “横练外功?” 那二人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却为时已晚,只听“通”的一声闷响,一男一女两名刀手瞬间身体僵直,裆下失禁,只瞪圆了双眼,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痛的面呈猪肝色,缓缓跪倒在地。 二人这一跪,立马挡住了其余贼徒的部分攻势,但很快就被人向后拽去。 “哼!” 一招建功,练幽明看也不看左边那狂乱凌厉地腿影,左手一抬,当胸护头,半招半架拦着那层层腿影。 而他右手已然搭上了另一人的手肘,五指轻轻一揉旋即飞撤,可撤到半途,又化掌为拳,在其手肘的麻筋上一敲,原本刚猛霸道的撞肘,立时泄去七分力道,好似稚子入怀般撞了过来。 练幽明眼神冰冷,侧身一避,拳砸面颊。 就见对方脸上还带着惊骇震怖的表情,脑袋顺势一歪,一口碎牙和着血雾“噗”的便吐在了冷风中,整个人就跟喝醉一样,顶着半张变形的脸颊,一头扎进了座位间的缝隙里,没了动静。 几乎同时,练幽明的胸膛上多出两道脚印,“砰砰”两声闷响,却是被那凌厉腿影给扫中了,身形一晃,向后退去。 使腿法的是个斜楞眼,歪着脖子,拧着脑袋,眼见一击得手,竟有乘胜追击的心思,以手为脚,双手连撑椅背,身形凌横空,双腿灵活翻飞,扫向练幽明的面门。 “杀杀杀……太极门的茬子又如何,小子,能败在老子这两条腿下,你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练幽明闻着扑面而来的臭脚味儿,脸色难看非常,但见他左手虎口开合如钳,本想凭过人的体魄以势压人,钳制住对方,不想斜楞眼早有防备,双脚连扫带戳,踢人手腕,扫人手指,劲力还不小。 “戳脚?” 但也只是退出半步,练幽明眉眼一低,右臂抖动间,整条胳膊的筋肉悄然外撑,锤法再起,照着迎面扫来的腿影狠狠砸了出去。 拳脚争锋,相撞一瞬,就听斜楞眼右腿嘎嘣一声,瞧着好似缩短一截,瘦矮的身子直直挂在了窗户上。 “嘶……啊……” 不等缓口气,练幽明顶着一张阴沉凶戾的恶相直扑而至,一拳当胸砸来,“给我下去!” 看到这要命的一拳,斜楞眼顾不得惨叫,亡魂皆冒,身子急忙一缩,竟然自己跳下火车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不想那窗户外面冷不防扑进来两道身影,落地一翻,竟以擒拿锁扣之势挂上了练幽明的双脚,连擒带拿,双手宛如毒蛇上行,直逼裆下。 原来有人已经趁势搭在了火车外面,伺机而动。 不光左右有人,就连练幽明身后也有人。 一道人影似是从车顶跳下,又从车厢的门户中快步挤入,手拿尖刀,直刺而至。 招起招落,车厢内的一群贼徒仿佛顷刻间结成了一个杀阵,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乱,能招呼的都招呼上。 还有人趁机摸向了练幽明的行李。 背后来人是那小老太太,而探拿行李的是一只耳。 乱。 挤。 练幽明眸光急扫,只觉这狭小的车厢里好像挤满了人。 他的面前有人,身后有人,左右也有人,四面八方好像全都充斥着强烈的杀机。 双腿受制的刹那,练幽明更是瞳孔骤缩,但见那些贼徒中再度扑出俩人,意图锁拿他双肩,手中还握着两副精钢打造的钩爪,寒光凛凛,迫人眉睫。 不但有人,车厢另一端还飞出了两抹刀光,当胸射来,赫然是两柄飞刀。 还真是鱼龙混杂。 面对这般凶险局势,练幽明浓眉一凝,后颈寒毛根根竖起,仿佛也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杀机。 但他又不能后撤,身后那小老太太已在逼近,似乎就等着扎上一刀呢。 生死关头,练幽明脸上神情未见任何变化,单手一抓身旁椅背上的大衣,抖手一扬,绿色大衣当即如一朵绿云呼啦荡开,既是挡住了那两柄飞刀,也隔断一众贼徒的视野,还把那意图锁肩的俩人隔在外面。 片刻的喘息之机,练幽明双手攥凤眼拳,收放如箭,闪电般在那两个抱腿汉子的天灵盖上一敲,顺势挣脱束缚,纵身一跳,险之又险的避过身后老太太的那一刀。 冷风呼啸,霜雪灌入,大衣飘然坠地。 “啊,救我!” 小老太太一刀不中,却是头皮发麻,只因练幽明提纵间已蹲坐在一张椅背上,配上盈满双目的戾气,好似化作一只面目狰狞、呲牙怪笑的恶猿,环伺待机,已在抬手。 “你们这群杂碎,还真是有些能耐啊。” 语出话落,他右手五指箕张,宛如盖天一掌,狠狠按在小老太那张枯树皮一般的老脸上,单臂一抖,将其整个拎起,然后冲着那些意图再攻的贼徒狠狠砸了过去。 霸道刚猛的气力,摧枯拉朽,只见那小老太还未落地,身子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五六个人好似滚地葫芦般,被砸的筋断骨折,咳血后退,满目骇然。 这一切变化看似繁复漫长,实则也不五六分钟,招起招落,已见高下。 一群贼徒看着倒在地上的众多身影,哪还有之前那般迫人的气势,面面相觑,满目骇然。 角落里的颜桃也看呆了,更是看傻了,望着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再看看那在车厢里大开大合,大杀四方的身影,有种身在梦中的茫然。 没有片刻迟疑,练幽明左手一搭行李架,缩身如猴,学着那些形意门猴形的把戏,双臂垂挂伸展,挂树蹬枝般在行李架上腾挪辗转,向后扑去。 他现在筋强骨壮,气力大增,虽不如那些形意门的猴形灵活,但凭借着强横的体魄也能起落自如,腾转迅疾。 一只耳刚一碰到行李,猝然就听头顶冒出一声怪笑,下意识抬头瞧去,顿见一只大手迎面抓来,压根来不及反应,只觉右眼一疼,一只眼睛已被抓瞎,刚想张嘴惨叫,又被一脚蹬中心窝,立马仰天栽倒。 做完这一切,练幽明翻身急跳,却未罢手,冷笑间顺着卷入的冷风扬起一把豆粉。 剩下的四名贼徒作势还想再攻,可豆粉眯眼,风雪扑面,等他们强撑着再看,惊觉眼前视野一空。 下一秒,一道魁伟身影仿若从天而降,只在一连串的惊呼中,左手握拳,右手化掌,左拳连戳带点,以点扩面,劲打全身,右掌或拍或按,内劲勃发。 不过数个呼吸,原本还拥挤的半截车厢已是空出一片,一群人瘫软倒地。 可突然,练幽明神情生变,因为就在这时,那翻倒一地的贼徒后面,一道人影口吐滚烫气息,喉舌间发出一声牛吼般的闷哼,双肘上掀,好似离弦之箭,迎着风雪直直顶撞而来。 八极拳的练家子? 练幽明双眼微凝,瞳孔急缩,想要招架却是迟了。 这人出手的时机简直挑的绝妙,正是他气息转换,内劲交替的间隙。 干脆利落,跺脚如雷。 好快。 从他听到牛吼般的异响到对方攻到近前不过瞬息。 “八爷?” 这贼首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内家武夫。 望着对方那张飞快挤近的面孔,练幽明乍觉胸口一痛,人已双脚贴地,向后倒滑出一截。 八爷顶着那副蛤蟆镜,一双三角眼透着危险的寒芒,脸上还生着几颗黑色的小痣,面颊干瘦非常,皮肉像是紧绷的弦。 看着练幽明嘴角呕红,八爷戏谑一笑,“小子,你还是太嫩了,不知深浅便敢替人出头,这可是兵家大忌,何况你还得分心顾后面那三个累赘……小小年纪也敢学人家当英雄,却不知这天底下最短命的往往就是英雄。太极门的人又如何,当老子是吃素的?” 练幽明身形一稳,呲出两排沾满血腥的牙,掸了掸胸膛,怪笑道:“你这八极拳是跟师娘学的吧?” 八爷面色一寒,“死到临头还嘴硬,今天我就教你个乖。” 二人正要交手,车厢忽然挤入个人来。 “八爷,乘务要来了。” 一瞬间,八爷和练幽明各是一眯双眼,隔着过道坐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很快又见其他几名贼徒快步赶来,手脚麻利的将地上躺倒的一群人带下火车,关好了门窗,连血迹都擦拭干净了。 乘务来的很快,打着哈欠,挤过一节节车厢,可等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不禁眉头紧皱,嗅了嗅空气中的怪味儿,自然而然地看向那对祖孙。 “怎么这么臭啊?你俩,就你们一老一小,车票呢?” 练幽明穿上大衣,轻声道:“他们的票我给补了。” 那蓬头垢面的女孩原本有些不知所措,但听到这话,紧绷的身子立时松懈下来。 乘务员还想多说两句,可听到老人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忙收过练幽明递来的车票钱,满是嫌弃的快步离开。 等人转身走远,练幽明才重新落座。 一旁的八爷则是慢悠悠地摘下眼镜,将之放到了一旁,随后也挽起了袖子。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12点上架。 不废话,这本属于原创,不同于之前的诸天类型,不用局限于一定的框架里,我可以自由发挥,无限想象,而且很早以前就已经有想法了。 之前主要还是心里没底,毕竟都快臭大街了。 但我还是想说,再信我一次吧,我是非常想要写好的。 这本预计最少200w字,主线结尾都已设定好。 然后说下下乡的年代,本来定的还得早几年,但太敏感了,只能靠后将就一下,所以不用给我强调几几年结束运动的,我都知道。 然后说下本书的大致境界划分。 明、暗、化三劲属于练法,算是三种不同的路,在这个层面上,谁强谁弱,要打过才知道。但三劲之上有境界,这个境界属于精神层面的境界,就好像古龙小说里那种绝顶剑客的无情之道,在我看来就属于一种精神境界。 每个武夫的精神都是独一无二的,千锤百炼之后,会借由各自的身体呈现出各不相同的状态。 那就是攻守之道。 每个人的打法都是有缺的,但精神的凝练会加强一个人对自身的掌控,使之不断贴近圆满无缺的打法,追求武道的至高境界。 而这种对自身的掌控程度,便是每个武夫的不同境界。 譬如有人精神凝练到一定程度,会有先觉之能,逢险自避,可感知外界一切杀机,三劲高手但凡动念,就会被这种高手预先感知,一招一式如同虚设。 还有人能发在意先,就好像一个人要做一件事,他肯定是先想再做,可发在意先就是身体与精神融合凝练到一定程度,不用去想,身体遇到危险会自己闪躲,哪怕睡觉,照样能躲避外界的凶险。 但这种境界并不是无敌的,三劲高手在某种精神状态下也可能反杀。 这些境界我后面会在书中详说。 就如今的网文来看,我觉得国术流需要创新,每个人的精神都是独一无二的,在三劲同修的前提下,呈现出来的打法不应该被固定的境界所束缚,应该是一种百花齐放,既是拳脚争雄,也是心气的交锋,更是每个人对自身武道选择的自证…… 那就是老子天下第一,孰强孰弱,打了再说了。 而不是见面先分境界,还没打呢,心气先弱了。 本书主线比较隐蔽,算是慢热,后面会借由主角的视角一点点揭晓,放心,绝对不会让人失望,前面这些都只是前菜,中后期才是真正的热血大战。 之所以定位在中武,不是源于武力值的体现,而是一种对精神层面的深入探讨。 肉身的秘密说来说去,听着玄妙,但筋骨血肉在现代医学面前已经被剖析的差不多了……唯有精神。 这本书也算是我对自己的自证!!! 就这样,多谢那些支持我的书友还能看好我,多谢编辑拂尘一直鼓励我,不胜感激,多谢!!! 最后,那些曾经支持过我的书友,如果觉得这本还不错,那就请再相信我一次!!!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59、以目摄敌,真假贼首(求首订) …… 正当练幽明和八爷即将动手之际, 火车上,还有一个少女正小心谨慎地看向练幽明所在的那节车厢,偷瞄着那几个把守门户的贼徒。 居然是赵小芝。 她原本就该在津门下车,但之前察觉到练幽明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对,便鬼使神差的跟了过来,特别是看见有人跳车,还是从最后一节车厢跳下,便更为惊讶。 直到赵小芝透过门上的玻璃,望着里面那道大开大合,大杀四方的身影,她才像是做梦一般的坐了回去,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震撼非常。 但俏眸转动,少女忽然瞥见车厢里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 …… 车厢里。 “趁早结束吧,收拾了你,赶在天亮前我还能回到天津喝会儿早茶呢。” 八爷挽着袖子,笑的肆无忌惮。 练幽明也笑了,“吹牛。” 末了,他又冲着车厢外的一群贼徒扬了扬下颌,“怎么,他们不进来?” 八爷语气淡淡地道:“老大不好当啊,谁知道这些人里头有没有旁家的暗桩,我可不想即将到手的宝贝漏给别人。再说了,你的手段都露了,可我的手段你还没见过呢,面对一个强弩之末的后生,我要还缩在后头,往后可不好服众。” “似你这等草菅人命的货色,居然还想着讲规矩。” 练幽明咽了嘴里的血腥,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八爷拨转的拇指上的扳指,叹道:“不讲规矩可不行,老大要是也不讲规矩,底下人指不定乱成啥样呢,到时候一个个闹着造反,明争暗斗,搞不好我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有,我这人只做生意,很少杀人,你是个例外。” 几句话聊完,二人突然齐齐一改话锋。 “来吧!” “来啊。” 数秒过后,隔着过道,八爷率先出手,腰身一摆,右臂挂耳顶肘,直冲练幽明面门砸来,连嘴脸亦是变得凶狠瘆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只这一招,衬衫震荡,劲风破空,可见内含何等刚猛劲力。 练幽明惊觉脸皮生出一股针扎般的刺痛,重肘已在面前,给一种切肤般的痛楚。他气息强提,上身一侧,避过肘锋的刹那举拳便砸,拳势沉重如锤,直抵对方心口。 不想这八爷左臂再掀,居然还是重肘,肘锋砸拳,碰撞一瞬,二人都变了脸色。 感受着左肘传来的的劲力,八爷神情凝重。 武夫催动内劲可是极为损耗精气的,须臾爆发之下,气血奔腾,心肺蓬勃,消耗不可谓不剧烈。 练幽明明明年纪不大,适才又经历一番围杀,按理来说怎么着也该露出一丝疲态,可这拳劲依旧刚猛霸烈,重的吓人,简直壮的跟一头牛一样。 而且,这小子是个什么怪胎,以柔克刚的太极锤法居然施展的如此霸道,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莫不是想走那杨露禅的路子。 “小子,早就防着你呢。” 练幽明同样心神一凛,只觉手背传来一阵刺痛,“缠丝劲”居然被震散了不少。 对面的那股劲力穿透力也是不弱,好像大枪扎来,刚猛凌厉。 但他可没有怯战的心思,对手弱了反倒无趣,一个人若无对手,如何知晓自身高低。 况且,有薛恨、宫无二在前,岂能不发奋追赶。 拳肘相撞一瞬,二人似是都打着以硬碰硬的心思,侧身蹬脚,好似两只螃蟹般挤在过道间,而后横身挪步,不由分说,拳肘再起。 练幽明双手握拳,双眼微眯,劲风掠过拳心,呜呜之声不绝于耳。 还是太极锤。 李大说过,只这一手练透了,足能在江湖上横行无忌。 没有过多的花招变势,练幽明双拳抡动,再配上那满是压迫感的雄壮身躯,只若李元霸在世般拳影翻飞,拳风连连击空,震人耳膜,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对面的八爷双肘连翻,一对棉衣袖筒紧绷撑圆,脸色冷白如铁,同样以硬碰硬。 两个人且战且行,直往车厢尾部移动,交手碰撞间,沿途的座椅无不摇摇欲坠,好似有什么洪水猛兽挤过一般,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砰砰砰砰……” 恐怖的碰撞声在二者之间飞快响起,好似惊雷。 练幽明适才受了对方一记铁山靠,胸腹间本就气血翻腾,此时一经碰撞,好比烈火遇干柴,喉舌一甜,一股滚烫热血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但他的气势不见半点虚弱,反而愈发狂暴高涨,双拳直进直送,拳势狂乱,双眼更因气血涌动多出一抹赤色,透着骇人凶戾,咧嘴大笑。 “过瘾!” 八爷亦是神色狰狞,脸色由白转青,双肘不过几翻,原本撑圆的袖筒无声炸裂,露出的皮肉青紫一片。 而练幽明的双拳也在劲力对冲下飞快变得红肿起来,血滴飞溅,不知是谁的血。 “让你多管闲事。” 八爷不动则已,动似虎豹,双肘招架之际,气势节节攀升,两条腿如虎尾般连连摆动,蹬扫踹踢,竟然还融合了弹腿和戳脚的打法,想要挤入空门。 而在狭窄逼仄的过道里,练幽明动行受制,一不留神,脚下连连吃亏,可他面上非但没有半分惊怒之色,反倒是战意愈发高涨。 那八爷原本还欣喜于自己占得先机,但看着练幽明那副癫狂的嘴脸,眼底莫名的闪过一丝忌惮。而且打着打着,他更是发觉到情况不对。适才他命一众贼徒先手围杀,便是为了摸透练幽明的底细,特别是那恐怖骇人的太极锤法,最为忌惮,故而才想到以肘锋破拳,更有诸多败敌的想法。 可想法再多又如何,面对练幽明滔天的拳势,他现在只能硬接抵挡,什么想法都施展不出来,一旦变招,只怕就会迎来生死劫难。 “遭了,上当了。这小子该不会是仗着自己气血雄浑,想拖死我吧?” 到底是老江湖,八爷只一转念便猜到了练幽明的打算。 “倒!” 眼看练幽明气血雄浑如虎,八爷舌绽春雷,双目圆瞪,重心下沉,趁着二人身形错开的刹那,双臂一横一竖,以手肘发靠山之力,往前生猛一撞。 这一招有取有舍,取的是反手先机,舍的是挨了一记重拳。 “通!” 练幽明捣拳如锤,不偏不倚,一拳重重砸在八爷的腰腹。 “嗯?” 拳落一瞬,八爷腰腹的棉衣顷刻塌下去一个碗口大的拳坑,可本该劲破肝肾的一拳,劲力居然被卸去不少。 原来八爷趁机腰腹外弯,缩短了练幽明发劲的距离。 但即便如此,一股剧痛已是从肋骨处传来。 劲短,自然攻于表面。 肋骨断了,八爷却在狂笑,以两条肋骨为代价,换了败敌的胜机,自然是划算的。 再看练幽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贴山靠撞上,饶是他身体沉重,竟也上身后倒摔了出去。 舍身争取胜机? 如此手段,倒让他想起了谢老三断臂换眼的打法。 练幽明双眼微眯,双臂一振,自身筋肉起伏游走,不停稳固着重心。 “嘿!” 可那名叫“宋飞”的八爷本就是为了这一刻,屈步一进,只在椅背上借力一蹬,纵身跃起,右腿跟着屈膝下沉,狠狠砸了下来。 练幽明横身后摔,又被夹在过道间,不但难以借力,更无法腾挪,再觉胸口一痛,那八爷已自上压下,右膝当胸下顶,势如万钧。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沛然劲力,练幽明气息一沉,他本可以凭借双手招架,但如此一来,哪还有反击之力,只怕身体坠地的同时便是自己的死期,真要被这一记重膝砸个正着,心肺保不准都得吐出来。 不慌,不忙,眼看地面越来越近,练幽明左手轻按对方的膝盖,一双微眯的双眼却在灯下豁然陡张,精光爆现,好似恶虎睁眼,眼中细密的血丝仿佛融成一汪血色眼泊,裹挟着一股骇人的凶煞之气,冲着八爷隔空一凝眸光。 “嗯?” 窗外雪浓夜黑,车厢内的灯光更显昏暗。 八爷眼看杀招即将得手,不由面露狂喜,可就在练幽明双目陡凝的瞬间,他恍惚间只觉眼前视野似是就只剩那一双眼目,夺魂摄魄,心神为之一分。但也只是瞬息,这人又回过神来,可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悚然震怖。 “这是什么手段?” 但见练幽明离地的双脚已然站定,好似扎根在地,但整个身体更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横身后倒,几乎快要与地面平齐,但就是倒不下去。 这可要归功于李大传下的稳固下盘之法。 二人一上一下,练幽明单足一蹬,凭借腰身之力,身体好似摆钟般以一种强横的姿态生生回正,左手顺势扣住八爷的右膝,右手同时揉掌按上了对方的胸膛,将其整个托举了起来。 “遭了!” 八爷面色惨白,片刻分神,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练幽明眉眼低垂,嘴角一咧,不发一言,原本站稳的身体突然又摔了下去。 适才站稳是为了稳固重心发力,如今这一倒,只似天塌地陷。所谓力从地起,八爷被练幽明抓在手中,如风车般从头顶当空抡过,朝着地面狠狠砸去。 “跤法?” 八爷被骇的亡魂皆冒,想要挣脱,可惜他身在半空,加上胸口那只肉掌催生的劲力十分古怪,竟在不停打乱他的重心,身体僵麻不说,双臂竟一时间难以发力,挣动间只能凭左膝再顶,疯了般的撞在练幽明胸膛上。 “给我撒手!” “砰砰砰……” 片刻功夫,练幽明生生承受着三次重击,口中咳血,但脸上狂笑更甚,非但没有撒手,反而扣的更紧了。 伴随着“咕咕”两声蟾鸣,就见迎着八爷铁青的脸色,地面已在眼前飞快接近。 二人不约而同,齐齐横身摔在地上。 “嘭!” “哇!” 八爷身在高处,这一摔,只觉五脏移位,浑身各处传来一阵骨裂爆鸣,口鼻一热,一口热血立时呛出。 可几在同时,八爷气息急吐,一个翻身已赶忙翻起,绝不能再被练幽明擒住,趁着筋骨收束的刹那,他拳架一撑,两仪桩瞬间成型,直直顶向面前同样飞快站起的身影。 可被那重重一摔,形神几乎溃散,这一肘又还剩多少气力。 练幽明后背脊柱一挺一弓,双脚急沉,竟是不闪不避,想要生生招架下来。 对方能以伤换取胜机,他又如何不能。 “啊!” 看到练幽明摆出的架势,八爷勃然色变,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豁尽全力顶出一肘。 然而随着一只大手托上自己的腹部,八爷立马瞳孔骤缩。 “完了。” 下一秒,只见一道高瘦的身影倒飞而出,手脚打摆,狠狠撞在车厢的内壁上。 不待其反应,另一道魁梧身影紧随其后,大步如流星,单掌一揉,已闪电般按在了前者的胸膛上。 看着按在自己胸膛的那只肉掌,八爷贴着车厢,面如死灰,“呵呵,这世道从来都是富人瞧不起穷人,高的看不上矮的,恶的欺负好的,你就算杀了我,也会有别人干这种事情,你杀的完么?” 练幽明眉眼上掀,迎着的对方的双眼,轻描淡写地道:“那就见一个杀一个,先杀了再说。” 语罢,他右掌掌心悄然内含,整条右臂粗涨鼓动,再重重一压,霎时间,一鼓霸道刚猛的劲力透掌而出,狠狠按在八爷的胸口 “噗!” 八爷紧绷挣动的身体立马贴着内壁瘫软下来,身上的棉衣更像是炸开的一朵喇叭花,棉絮如雪倾泻。 这人手脚耷拉,贴在内壁上,但一双眼睛还能动弹,像是想要挣扎着站起,“咳咳……饶……饶命……我可是八极……” 练幽明后撤半步,迎着对方的双眼,面无表情地道:“扫兴。” 不等对方说完,他右拳直放直收,拳影一过,八爷胸口的衣裳悄然塌下去一个拳坑,整个人真就跟贴在墙上一般,头颅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做完这一切,练幽明才在颜桃身旁坐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突然凑到八爷的尸体前,将对方拇指上的扳指摘了下来,连兜里的钱袋也没放过。 练幽明慢慢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静静看着这一切。 等到小姑娘拉开车门,将八爷的尸体费力无比的拖出去,他才明白过来,这小丫头是想着用抛尸的行为换取那些钱财。 练幽明制止了对方举动,而是冲着车厢外的一众贼徒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不多时,就见俩人壮着胆子,带着八爷的尸体从后门跳下了火车。 颜桃终于回过神来,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没事儿吧?” 练幽明摇头,“不用管我,夜还长,你睡会儿吧,有什么话天亮再说。” 颜桃本就一直担惊受怕,心力憔悴,此时听到这话,顿时好似卸下重担,缩着身子,裹着大衣,眯上了眼睛,不过一会儿,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你刚才用的是气功么?” 但车厢里有人还没睡着。 那个蓬头垢面护着奶奶的女孩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的小脸通红。 练幽明乐呵一笑,但神情很快又是一愣,这怎么瞧着像下乡初见薛恨时的自己。 “这叫内家拳,可不是气功。” 小女孩若有所思,但旋即又似想到什么,“我刚才偷偷看了一下,那个八爷的身后好像还站着一个人,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练幽明听的一愣,旋即眯眼细想,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他想起来了,那好像是一个带着瓜皮帽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还穿着一件兽皮坎肩。 刚才交手的人里面确实没这个。 不对啊。 这人倘若是八爷的手下,怎么也不该站在八爷的身后。 因为连那个八爷自己都说了,怕自己手底下有别人的暗桩,怎么可能放心把后背留给别人。 那就说明对方的举动八爷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那这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就有些不普通了。 亲信还是别的? 练幽明眸光微烁,突然还想另一种可能,“刚才杀的该不会是替死鬼吧?” 心念及此,他气息一定,眼神也玩味儿起来。 适才一番交手恶战,那些个能动弹的贼徒刀手不是残了就是废了,还有人被他打伤肝肾,已然命不久矣,死路一条。 对方要真是贼首,那就肯定还得伺机而动,若不是,大抵不会再现身了。 只能静待结果。 “你们是山西人?” 练幽明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本想和那小姑娘说会儿话,没成想对方已经抱着自己的奶奶睡着了,想来也是被吓坏了。 看着二人相拥而眠,他摇摇头,也坐在位置上闭目养起了精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车中途经停了几站,车上的人来来去去,唯独他们这节车厢没几个人落座。 直到窗外黑夜渐渐褪去,远山上挂起一轮金色的暖阳,晨曦喷薄好似万丈剑光,破云洒落,普照八方。 又是新的一天。 “香烟瓜子盒饭啦!!!” 乘务员的吆喝声远远传来。 火车上的盒饭不贵,要是练幽明没记错也就三角钱左右,不用票,还是荤的,份量也足。 但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乘务员,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昨晚这人似乎对那祖孙两个极为嫌弃,现在居然肯推着盒饭过来。 练幽明抿了抿唇,轻笑道:“八爷,你露底了!” 但见那女乘务员先是一愣,然后叉着腰怒气冲冲地道:“什么八爷九爷的,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个小同志的思想觉悟还有待提高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练幽明也跟着一愣,再看前面两节车厢,居然还有一位一模一样的女乘务员。 “那位是?” 近处的女乘务员不耐烦地道:“那是我姐姐啊,没见过双胞胎啊?盒饭你还要不要啊?她都嫌弃这边臭烘烘的不肯过来,我这还是怕你们饿了。” 练幽明听的一阵头大,敢情是自己猜错了,胡思乱想要不得,“要,我们几个一人来一份儿。” 60、结仇,归家 …… “各位旅客们,西京站马上就要到了……” 听着车厢内的播报,练幽明拎着行李,领着颜桃走向下车的人流。 时隔一年,看到窗外不断接近的车站,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心中思绪万千。 练幽明原本还想问问那对祖孙的去处,只是一转眼俩人就没了踪影。 不容多想,随着火车靠站,黑压压的人流已似潮水般挤下火车,然后又挤向出口。 然而,就在这时。 人堆里突然听到有人惊呼,“哎呀,有小偷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连练幽明也下意识看了一眼,但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就见迎面走来一人,一个戴着瓜皮帽,穿着坎肩的八字胡男人,好似倏然自人堆里拔出来一样,眉眼低垂,双手揣袖,眨眼功夫已贴到近前。 练幽明眼皮一跳,本想动作,可猛然发现自己现在陷在人流里,周围拥挤的吓人,不光有下车的人,还有急着上车的人,人潮人海,一旦动手,劲力爆发之下,恐怕会误伤别人。 这一招,还真是够阴够狠的。 对方身形滑溜的好似泥鳅,明明挤在人堆里,可双肩一摇一晃,竟好似见缝插针般挤到了练幽明面前,中间好巧不巧还隔了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一瞬间,一抹冷冽的乌光从对方袖子里退出,不光出手的角度隐蔽,而且快,快的神不知鬼不觉,借着吵嚷的动静,无声无息便割向了练幽明的脖子。 练幽明浓眉一拧,气息暗提,他可不会引颈受戮,正打算放手一搏,不想身侧冷不丁又冒出一声惊呼,“啊呀!” 一声尖叫,又尖又利,而且来得十分突兀,也不知喊叫的人什么个情况,惊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哆嗦。 但练幽明却看见了开口尖叫的人,居然是那个和他一起插队的四九城女知青,赵小芝。 少女鼓足了力气,双拳紧攥,喊的脸都涨红了,嗓子都哑了。 而那八字胡男人也因为这一声尖叫,下刀的右手竟然轻微一颤。 不止如此。 练幽明还看见人堆里不知何时挤过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挤向了那个八字胡男人,赫然是火车上的那个小女孩。 这是要干啥? 练幽明看在眼里,更不会放过这大好良机,右手悄然攥拳,手臂挤过了人流间的缝隙,在八字胡男人的胸口狠狠一扎,然后一手按着小姑娘就要捅刀的右手,将其拽到一旁。 片刻的迟疑,八字胡男人下刀的速度已是慢了半拍,险之又险的贴着练幽明的脖颈凌空掠过,不但削断了一缕发丝,还余势不减,割破了大衣的衣兜。 好快好狠的阴刀子。 两个人都没止步,始终都在行走,从四目相对到杀机乍现,再到错身而过,不过短短三四秒的功夫。 一切发生的极快,快的就连一旁的颜桃都没发现其中的凶险。 只是走出没几步,练幽明忙摸了摸衣兜,发现少了什么,才猛然回身去找。 等越过人堆,才见地上落着一本,正是那西游记。 昨晚他又拿出来看了两遍,随手就放在了兜里。 刚想弯腰去捡,不想忽有风来,疾风掠过,卷动着书页哗啦翻卷,还是从后往前翻。 练幽明拾取的动作蓦然一顿,双眼盯着那不停翻卷的书页,表情渐渐生出一丝微妙变化,只因这些小画中的孙猴子正在翻跳起落,蹬腿提掌,动作好像能连上。 “这是个什么门道?” 直到听见车站的广播,练幽明才豁然回神,一把拾起地上的,转身拽着小女孩,又带着颜桃,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小小年纪,就学人捅暗刀子。” 那小丫头一仰小脸,“我奶说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救了我俩,我能做的就这些。” 练幽明听的沉默,伸手从行囊里摸了摸,却是摸出来三枚银元。 这是他在那要塞里捡的,就七八枚,本来想留着做个纪念。 “收好了,你奶肯定认得这是什么。” 小姑娘却推着不要,“那人的兜里有不少钱,还有那枚扳指,够我奶奶治病了。我叫小云,大哥,以后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说完,这人扭头跑的飞快。 这时,那赵小芝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见练幽明安然无恙,才扶着双膝弯腰喘气,“吓死我了,昨晚我偷摸盯了他半宿,咋样了,捉住了没?” 等喘够了,赵小芝才神情激动地道:“练同学,你昨晚使得那是功夫么?能不能教教我呀?简直太厉害了,我也要练。” 练幽明神情怪异,扭头就往外走,“赵同学,你看错了。” 赵小芝紧追不放,“小气劲儿,我可是救了你,那请我吃顿饭总可以吧,我都快饿死了。还有,你在靠山屯的时候被老支书锁圈里,还是我开导的呢。” 一行人边说边走,渐渐去远。 …… 而在火车上。 那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已经挤出人流,一屁股瘫坐在了车厢的角落里。感受着胸腹传来的隐隐痛楚,他忽觉鼻孔一热,下意识抹了一把才见手心处一片殷红,尽是血色。 “好霸道的拳劲。” 呢喃了一声,男人靠着椅背,慢慢坐直了身体。 “记得那小子的模样么?” 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闻言忙点头,“记得。” “记得就行,告诉我师父,我要那小子的脑袋才能瞑目,一定要替我报仇……咳咳……唔……” 男人话说一半,突然大口咳血,却是被练幽明适才那一拳打伤了心肺。 只喘了没几口,八字胡男人身子一软,便没了气息。 “哎呀,这里有人吐血了。” …… 车站外。 练幽明先带着颜桃去了趟邮电局,给孙独鹤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一听到颜桃的声音,孙独鹤是嚎啕大哭,呜哇不止,等俩人聊了好一会儿,说清了来龙去脉,一切才算结束。 当然,关于练幽明的手段,颜桃守口如瓶,一字未吐。 赵小芝同样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也没打算久留,蹭顿饭,晚点就回去。 两个人的事情都办完了,但练幽明却有些犯难。 总不能就这么把两个人领回家吧,到时候那一大堆邻里街坊估计能聊个大半年,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呢。 但想了想,他还是硬着头皮先回家再说。他父母都是在国棉厂上班,一个在保卫科,一个是纺织工,结婚前两个人原本都能分到一套房子,但考虑到要组建家庭,就二兑一,换了套大一点的平房小院,拢共四间房,后面还搭了个小灶,养了几只老母鸡。 附近的邻居也都是“纺织城”那些国营企业的职工,零零散散的,住的很杂,既有大杂院一起凑合的,也有单独的小院。只是如今年轻人很少,不少人都陆陆续续搬进了楼房,住进了个人宿舍,剩下的多是些上了岁数的老职工,懒得动弹了。 还没回到家呢,隔着老远,练幽明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味儿,熏得一群下象棋的老头不住嘀咕这是谁家婆姨真不会过日子。 他嘿嘿一笑,等绕过一间藏在拐角的供销社,钻进一条歪歪扭扭的巷道,才见尽头处自家院门口正站着俩人。 一个是练幽明他母亲赵兰香,还有一人牵着驴车,是一位穿着大袄棉鞋的村妇。 这便是练幽明的三姑。 他有很多姑。 他父亲是在秦岭山下的一个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家家户户都能认个亲戚,男的女的,不是叔伯就是姑姑。 再看车上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进城送年货来了。 说起来,秦岭山上也有不少好东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种粮食种庄稼,山底下的人也时常去山里下几个套子,懂一些打猎的手艺。 练幽明那布置陷阱的手段都是跟着村里人学的。 可越往里走,练幽明的表情越是古怪,只见院门口的两个人聊来聊去,看来看去,竟没人认出他。 三姑先是瞧了两眼,等看清练幽明身后跟着两姑娘,竟小声啐了一口,“小小年纪不学好,勾搭人小姑娘,一次性还勾搭俩,臭不正经,呸。” 颜桃噗嗤一笑,赵小芝更是乐的前仰后合。 练幽明嘴角抽搐,迎着自家老母亲那有些迷糊的眼神,瓮声瓮气地道:“妈!” 赵兰香腰里还系着围裙,听到这一声“妈”,先是一怔,然后又有些狐疑,等盯着练幽明仔细看了两眼,望着自家儿子眉心的那颗痣,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儿子?你咋变成这样了?” 一旁的三姑也是一呆,然后欢天喜地的一拍大腿,吆喝道:“哎呀,兰香,你儿子回来了。” 练幽明去的时候虽说壮硕,但至少还带着一些稚气,模样算得上白净,还有些书卷气。 再看现在,又黑又高又壮,一头短发浓密如戟,裹了件露着棉花的大衣,肩宽背阔,满手的老茧,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身上还扛着一大包行李。 三姑也凑上来打量了一遍,“乖乖,这壮的,一看就知道是肯下力气的,比额们村那头下种的大水牛都结实,模样也变了,比我哥都俊,以后指不定便宜了哪家姑娘…… 认出是自家侄子,三姑只似打开了话匣子。 尽管是夸赞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练幽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哥!” 屋里的妹妹练霜也听到了动静,抱着老三练磊走了出来。 可等看清自家大哥的模样,姐弟俩全都一个劲儿的傻笑。 练幽明见状又把母亲赵兰香和三姑拉到一旁,只说颜桃是自己在火车上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赵小芝是见义勇为的活雷锋。 交代了一遍,赵兰香才领着一群人进屋。 许是早就等着练幽明归家,灶上炖着一锅卤肉,还有一些卤豆干、卤鸡蛋,都是他爱吃的,在关中这叫腊汁肉,寒冬腊月,卤出一锅,冷热都能下酒。 趁着母亲招待二女,练幽明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被褥床单都是新换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放好了行李,取出了西游记。 脑海中回忆着适才书页翻动的顺序,练幽明从后往前,指肚压着书页的一侧,眯着眼睛,缓缓松开力道,伴随着哗啦啦的翻动声,书页如浪翻卷。 练幽明紧盯着那一幅幅小画,看着画中的孙悟空,眼神越来越亮,表情也越来越诡异。 等一口气翻完,他又连着翻了四遍,直到封皮合上,练幽明才闭上眼睛,缓和着气息,不住回忆着那些猴子的动作。 这七十二幅小画,果然藏着东西。 没幅小画里的猴子都摆着一个动作,而且还能连得起来。 “难道又是一门练法?”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欣喜之色。 拳架桩功不过是壮大气血的门道,他如今有食补之法,比那些粗浅的桩功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主要是呼吸法。 每一种奇异的劲力,皆来自于诸般玄妙非常的吞气法门。 这画中的猴子虽有七十二般动作,可若是没有呼吸之法,那就是鸡肋。 想了想,练幽明又仔细看了遍那一幅幅小画,想着是否能从里面窥见些许门道。 “七十二幅画,总不能是什么地煞七十二变吧?” 心念微转,练幽明突然精神一震,眉头紧皱,嘴上虽是否定,心里却好似抓到了一点灵光。 搞不好真有可能。 “难道呼吸法也藏在这些画里?” 有的东西就好像抽丝剥茧,但凡能牵出一个线头,自然而然就能理出一整条线。 练幽明又正着翻了一遍,可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同样大吃一惊,正着来居然也行。 “逗我呢?到底得正着来还是要反着来?” 一瞬间,他只觉自己脑海中生出诸多驳杂之念,全是那一幅幅小画上的各种动作,神情紧绷,眉头紧皱,如同陷入某种意识漩涡,患得患失,纠结不定,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等到太阳穴隐隐传来一股胀痛,练幽明才如梦惊醒,连忙平复着气息,将西游记再次合上。 这东西竟然能乱人心神…… 两章差不多一万字,下午再来章五千字的,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诸位多多包涵。 61、三姑,破烂王 时近傍晚,窗外刮起了一股冷风,卷霜带雪,势头虽然不大,但却吹的人难受。 “伯母,您做的饭菜可真香。” 屋里的饭桌上,灯火亮起,赵小芝和颜桃围坐桌边,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儿,忍不住连连夸赞。 二女初来西京,又人生地不熟的,赵兰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她们在家里凑合一宿,反正还有一间空屋,里面也摆了床铺,是给像三姑这样进城送货的亲戚留宿用的。 练霜、练磊还有三姑也坐在边上,围着赵小芝她们左看右看不住打量,然后又问东问西的,一个劲儿打听练幽明怎么在火车上救下的颜桃。 练幽明那是听的心惊担颤,生怕自己的底细被两个人说出去。 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厨艺,赵兰香乐的眉开眼笑,然后趁着练幽明拿碗筷的时候又把自家儿子拉到一旁,一脸严肃地道:“乖儿子,你可不能搞那种花花肠子。你沈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在东北处了个广西的姑娘,人还给你写信来的,妈也不要你多有出息,但做人可不能朝三暮四,你要敢整幺蛾子,我就让你爸抽死你。” 练幽明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味儿,“娘啊,我才回来,饭还没吃一口呢,您就这么吓唬我。” 赵兰香闻言又摸了摸练幽明那粗粝的面颊,眼里露出几分心疼之色,但很快又好奇的低声道:“那姑娘长得咋样啊?你沈姨说还挺好看的,是什么中医世家的传人,胃口也不错,叫燕什么来着?” 练幽明拿着一块锅盔咬了一口,随口应付道:“八字没都一撇的事情,您能不能惦记一下我这个亲儿子……对了,都这么晚了,老练咋还没回来啊?” 却见赵兰香就跟哄小孩一样,比他更能应付,“壮的跟牛一样还用我惦记?你爸不知道你今天回来,说下班了要去钢厂找朋友喝酒,咱们不用等他,饭菜我都留好了,兴许晚上喝的尽兴就睡那儿了。” 练幽明的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就秦玉虎断了一条胳膊的事儿,家里人还不知道呢。之前在东北沈青红也不让他往家里说,这要是漏了,估计逃不了一顿打。 不过,此事关系到宫无二,秦玉虎当初明显也有封口的心思,想来家里能明白。 等端上最后一盘菜,练幽明才挨着妹妹弟弟坐下,招呼着众人动筷。 三姑乐呵一笑,“我今儿个算是赶上了,这一桌比过年还要丰盛,全托我大侄子的福。” 练幽明听的失笑,三姑这一家算是村里和他们家最为亲近的,平时一有什么山货野味儿总能送点过来。 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早些年赶上了大饥荒,练幽明他爸妈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的,攒下来的大半积蓄全用来搭救村里人了。 哪怕只有一袋米粮,也得一家分上一口。 生死患难一起熬过来的情份,不是亲情,却已远胜亲情。 正吃了没两口,赵兰香似是想起什么,从厨房拿出来一个铝制饭盒,里面的饭菜都堆的冒头了,“对了,你先给破烂王把饭送过去。” 练幽明结接过饭盒,下意识说了一嘴,“啧,那老头可真能活的。” 结果扭头就被赵兰香敲了一筷子,“你这孩子咋说话呢,要是让你爸听见,肯定又得揍你。” 练幽明嘿嘿一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并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感叹。 这破烂王顾名思义就是个拾荒的老头,搬到这片的时间比他们家还早,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挤着一个堆满破烂的小房子。再加上qianxienian谁家不得出点事情,老头眼瞅着各家的孩子没人照看,干脆主动出面,一个人拉扯着十来个娃娃,愣是没出半点差错。 随着老头的岁数越来越大,就依着练幽明他们家的优良传统,哪能放任不管,反正有好吃的基本上都能盛出来一碗,而且周围的邻居也都隔三差五给老头带点东西。 撩开门帘,出了院子,练幽明端着饭盒左拐右拐,最后走进了一个小院。 十几米长短的院子里,除了杂乱的枯草,便只有诸多散落的破烂,各种各样,东一堆,西一堆,堆出了一个一米来宽的黄泥路。 尽头处,一抹昏黄的灯火照出了一个又窄又小的门户,外面还斜立着一块破烂的门板。 而在那门户里,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正坐在地上,身上又脏又乱,满头银发几乎拧成了绳结,下颌还用胡须编了两条一尺来长的羊尾辫,不伦不类的。 练幽明嬉笑着走过去,“老头,你今儿可算是有口福了。” 倒不是他不敬老,而是太熟悉了。 等矮身钻进去,练幽明才见破烂王正自己和自己下着象棋,四四方方的木质棋盘摆在地上,楚河汉界上面依稀裂着一条歪歪扭扭的木缝,身旁还搁一碗发馊的米饭,不知什么时候端来的。 破烂王面颊枯瘦,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脸上泛着一层油光,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头发乱成了鸡窝。 听到动静,老头看也不看练幽明,哑声招呼道:“爷们儿,回来啦。” 练幽明把馊了的米饭端出来,又把手里的饭盒搁下,“咋又在琢磨你那破棋呢。趁热吃了啊,这可是我妈刚做的,看你这脏的,等过几天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行头,这也太埋汰了。” 以前不是没带这人去梳洗搭理,关键对方压根不爱干净,前脚洗完,不出半天又脏兮兮的。新衣裳也换过不少,但就好像不喜规整,总要弄破弄烂了才舒坦。 老头只盯着面前的棋盘,嘴里应了一声,但他突然翕动了一下鼻翼,又贴着练幽明嗅了嗅,眼神倏然一亮,“你小子带好东西回来了?” 练幽明扬了扬眉,“没有,你可别乱说。” 破烂王嘿声一笑,“虎骨还不算好东西?不过你这只算不得上乘。早些年终南山上蹦出来过一只虎王,吃人食肉,看似瘦骨嶙峋,但恶气之盛百年难见,就那虎尿的气味儿一经散出,几里外的猎狗都能吓趴吓尿。” 练幽明听的一怔,“你还见过虎王?以前咋没听你说起过?” 破烂王翻了个白眼,“废话,那会儿你连老虎都没见过,我说了又能怎样,你除了咋咋呼呼还能干啥。” 练幽明好一阵咋舌,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诧异道:“我去,你这鼻子够灵的啊,虎骨都闻得出来?” 破烂王不耐烦的摆摆手,“我捡破烂不光要看,还要闻,你当我是吃闲饭的?行了,你先回去,我下完这局棋就吃饭,你那虎骨是要泡酒吧?到时候给我来两斤。” 练幽明撇撇嘴,起身之际四下看了看,才见屋里堆放了各种破书,墙上几乎挂满一张张摊开的报纸,上面似是画着各种棋局,黑红双子错落,棋路纵横,冷风一吹,尽皆卷荡,猎猎作响。 “哪倒腾来的这些个东西?赶紧吃啊,天冷了,搁不了多久。” 他又叮嘱了两句。 破烂王头也不抬,只是摆手。 等送完了饭,练幽明才回了家。 赵兰香问,“咋样啊那老头?” 练幽明重新坐下,“还是老样子。” 赵兰香叹道:“无儿无女的,也是个苦命人。说起来,你这名字还破烂王给取的……你爹大老粗一个又没文化,取的名字不是建军,就是佑国,结果生你的时候……” 练幽明叹道:“您都说八百遍了,生我的时候难产,我爸又没在身边,那老头赶着驴车,顶风冒雪的把你送医院去的,然后我这名儿就归他起……放心,我刚才就只是随口说说,指定不亏待他。” 赵兰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吃饭。” 62、诸事已毕,人生选择 一顿饭吃完,已是夜深。 饭桌上,赵兰香又问了不少自家儿子在林场的各种经历,加上赵小芝在旁边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差点把练幽明都夸上天了。 这人不光舞跳得好,嘴皮子也是能说会道,等发现赵兰香是文工团的老兵,更加亲近的不行,伯母长伯母短,愣是把练幽明他妈哄得晕头转向,笑得乐不可支。 练幽明看的是暗暗嘀咕,在林场的时候也没见对方这么能说啊,一返城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虽然他们是在一个地方插队,但一个窝在女知青队伍中,一个缩在男知青队伍里,交流的次数少得可怜。 真是一点都不生分。 不过赵小芝今天也算帮了他大忙,成了朋友。 而且一番闲聊下来,这小姑娘果然也是军属,父辈还是yingxiong连队出身,之所以去东北插队,纯粹就是想要体验一下前人走过的老路。 再加上三姑在边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练霜、练磊又凑着热闹,压根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藏得可真够深的。” 确实深,这种军属大院出来的子弟,能一声不吭藏在一群知青队伍里,心甘情愿吃一样的苦,受一样的累,还谁都不知道,这种觉悟往往都是父母打小熏陶教育出来的。 这时, “嫂子,我哥说今晚不回来了,让你们别等他了。” 胡同里,有人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顺便还朝院里吆喝了一声。 听到亲爹晚上不回来,再看看聊得火热的几个女人,练幽明自觉识趣的回了房间。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才把自己从东北带回来的东西逐一取了出来。 虎骨,东珠,两根大黄鱼,几块银元,还有西游记,以及那本藏着“十二关金钟罩”的佛经…… 练幽明仔细清点了一遍,最后将视线落向了一个玉匣。 这便是谢老三临死前交给他的那个。 里面原本是两份地图,一个是关东军地下要塞的地图,练幽明已经将其交给李大了,另一张是一份皮质地图。 他小心翼翼地将地图取出来,看着上面的长白山。按照李大说的,大山深处还有一座大墓,里面似乎埋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大墓?” 一想到墓,练幽明便自然而然想到了林场的那方暗室。 时至今日,守山老人所守护的秘密已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结,杨双口中那个埋在土里且还活着的人又是谁? 还有暗室中那幅石刻上面的古诗,以及庐山又是否藏着什么暗示? 石棺中被打死的人是谁? 薛恨与宫无二又在找寻着什么? 白莲教那些妖人一直追寻的又是什么? 头疼啊。 练幽明不能不想。 因为他的江湖梦是从那里开始的,也是故事最初的地方。 一起种种,追根溯源,都要回到那个地方,回到守山老人守着的那个秘密身上。 练幽明眸光闪烁,又将每样东西都小心放好,“无妨,都会揭开的。” …… 第二天,天刚亮。 一夜寒风,院里结了一层冷霜。 “吱呀!” 随着院门门轴干哑的转动声响起,一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戴着顶绒帽,走进了院子。 车兜里还放着两个饭盒,里面是带回来的饭菜,用一条绵毛巾包着,捂着热乎气。 这人身骨宽大,面颊轮廓瘦削,双眼灿亮有神,精神头极为不错。 等停好自行车,中年男人才脱去手套,露出一双大手。这双手,明明千疮百孔,布满了各种纵横交错的旧疤老伤,可瞧着却又感觉坚硬如铁,都是过往艰苦岁月留下的光荣勋章。 “兰香,我带了饭回来,不用做早饭了。” 抹了把下颌胡茬上的雪花,他拿着盒饭就往屋里钻。 可帘子一撩,瞧着屋里的两个陌生姑娘,中年汉子先是一怔,然后又有些自我怀疑的退出院子,忙看了看左右的邻居。 “没走错啊,这是我家呀!” 等练幽明探出头来,男人双眼微眯,左看右看,最后有些拿捏不准的试探道:“小兔崽子?” 听到这万年不变的称呼,练幽明嘴角抽搐,“爸!” 这便是他那慈祥可爱的老父亲,练斌。 “东北那边日子是好了啊,插队也能把人养成这样,你妈还担心你吃不饱,要我说就是瞎操心。” 瞧着自家儿子那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的挺拔身躯,练父乐呵一笑,先是拍了拍练幽明的肩膀,最后搂着腰想要试试份量。 “哎呦,这份量也太足了。” 赵兰香也走了出来,斜了父子两个一眼,“家里还有客人在呢,都老大不小了,你当你儿子还是七八岁那会儿呢,别再把腰给扭了。” 不像秦玉虎那么古板,练幽明他爸虽然原则性很强,行事也讲究纪律,但脸上的表情不会一直绷着,反正就是犯事了就揍,争光了就夸,平时还能逗一逗三个儿女。 练父见两个小姑娘坐里头,干脆也不进屋了,“行了,我先去厂里,等晚上爹再和你过两招……光长得壮可不行,啥都不会那叫饭桶。你要敢把我教你的东西忘了,晚上就等着挨收拾吧。” 说罢,又哼着曲儿蹬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没有多少闲话,吃过早饭,练幽明去街道办把自己的户口身份办理了一下,然后带着颜桃以及赵小芝出了门。 想来孙独鹤一收到消息就得往这边赶,算算时间,约莫晌午那会儿能过来。 本着地主之谊,练幽明干脆带着二女在城里转了转,介绍了一下关中的风土人情。 这年头的西京,纺织城算是最为繁华的地方,被称作“小香港”。五六家国营企业几乎挤了一排,什么国棉三厂、四厂、五厂、印染厂,自北向南一字排开,里面职工众多,一到上下班就跟千军万马打仗一样。 但混混也多。 说是混混,其实就是待业在家的闲散人员。 这些年返城的知青可是海了去了,但能捧上铁饭碗的简直少之又少。狼多肉少,找不到工作岗位,又不读书,那就一个个闲得蛋疼,隔三差五总爱瞎转悠,转着转着,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再你一句我一句来点想法,兴许就能闹出点事情。 还有国棉厂的女工占多数,不少人就总爱往纺织城这边凑,一到下工,脖子那是一个比一个伸的长,加上正街还有一个旱冰场,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年轻人为数不多的几个娱乐方式之一,耍帅出风头以及勾搭小姑娘,全靠滑旱冰的技术,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年轻人聚集的主要场地。 人多了,就乱。 隔三差五总有人背地里约架干仗,闹腾的不行。 练幽明他爸是三厂的保卫科科长,他妈又是厂里的职工,所以打小也算是跟着众多工人子弟一起长大的,但却少有动手的时候,属于比较安分的那种。 其实之前也闹腾过,结果没留神,揍了一个lie属家的小子,然后挨了好一顿打,算是长了记性。 一路上二女走走转转,又在旱冰场玩了一会儿。一个文静秀气,一个眉眼透着英气,就赵小芝那跳舞的身段再配上一双旱冰鞋,只一登场,立马就把一群人的眼珠子给勾住了。 有人还想要搭讪,结果瞅见练幽明那凶神一般的体魄,再对上那双眼睛,一个个眼皮狂跳,都得狠咽唾沫,特别是有人把他认出来之后,全都绕着走。 见练幽明站着不动,赵小芝滑着旱冰凑了过来,“练同学,他们好像很怕你啊。” “能不怕么,上回有个调戏小姑娘的人在医院躺了半年。” 练幽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心里反倒没什么波澜,出奇的平静。 至于被他救下的那个姑娘,昨晚上他三姑偷摸说了,说是去XJ戈壁那边插队去了,一直再没回来,估计留下了。 练幽明其实真想告诉他们都想多了,或许一开始有些不忿,但要是没有这档子事儿,他还没机会窥见那片天地。 一饮一啄,冥冥中好似皆有定数。 而且他只是不忿这个结果,对于选择,从未后悔过。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练幽明又领着二女往火车站赶去。 等了将近四五十分钟,就见孙独鹤急匆匆的从出站口跑出来,满眼血丝,神情惊慌失措,直到看着颜桃安然无恙站在面前,差点没哭出来。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我都快急疯了。” 颜桃也跟着抹泪。 孙独鹤扭头又看着练幽明,瞪着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哑声道:“兄弟,啥都不说了,以后只要我姓孙的发达了,我挣得都算你一份儿……这丫头要是没了,我也没活下去的指望了,你算是救了我们两个人。” “我觉得保险起见,你还是该把她留家里,她该有自己的事情做。” 练幽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实在是颜桃这姑娘太单纯了,跟着孙独鹤去外面闯荡有些太过凶险。 孙独鹤也咬着牙,后怕极了,拉着颜桃的手,“只要你没事儿,怎么着都好说。” 练幽明转头又看向赵小芝,“得嘞,你也跟着他俩一起回四九城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赵小芝嘿嘿一笑,“这就想甩开我了?告诉你个事儿,我马上就能当乘jing了。” 练幽明本想反呛两句,但一想到之前火车上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提醒道:“那你可得留神了,有些人不好对付。”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要是遇到棘手的,别蛮干。” 赵小芝眯着笑眼,眼里闪烁着光,带着七分期待三分欢喜地问,“原来你会关心人啊,那我遇到棘手的能来找你帮忙么?” 练幽明想了想,认真道:“看情况。” 赵小芝哈哈一笑,“就这么说定了。练同学,往后我升迁的功劳可就指望你了。” 不久,看着三人消失在进站的人流里,练幽明才转身回家。 他现在也面临着人生重要的选择。 读书,考大学。 63、降山中贼易,降心中贼难 “老头,又在琢磨你那破棋呢?” 练幽明离开车站后,并没有先回家,而是来到了破烂王的小院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一年不见,这人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就昨天鼻子一嗅就能闻出自己带了虎骨回来,也太玄乎了。 寒风萧瑟,只见那方小小的门户里,破烂王还是捧着那个木头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身旁的铝饭盒里已经空了,像是被洗过一样。 练幽明嘿声一笑,“嘴够叼的,敢情昨天那碗剩饭你是瞧不上啊。咋样,我妈的手艺没得说吧。” 破烂王还是连头都懒得抬,“红肠和腊肉都不错,虽然味道比不上御厨,但胜在是用心做出来的,有一股浓浓的人情味儿,只这一点,便胜过山珍海味。” “那可不,我妈……”练幽明说着说着,突然一瞪眼,“你还吃过御厨做的饭?” 破烂王淡淡道:“废话少说,你又不送饭,跑过来做什么?” “问你点事情。”练幽明蹲下身,取了一封燕灵筠寄来的信,上面是泡制虎骨酒的几味药材。他原本是想问一下城里哪儿能弄到这些东西,但眼见老头口气大的吓人,便起了试探的心思,“你瞧瞧这些玩意儿,能不能看出里头的门道?” 破烂王先是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随后取过信纸,瞟了两眼,突然笑道:“见字如见人,你小子情缘不浅呐,这写信的丫头一看就知是个心性无垢、至纯至真的女娃娃,而且还有一股药香……唔……黄精……百合……何首乌……” 练幽明的脸上原本还带着笑,可越听表情越是诡异,尤其是当破烂王通过信纸还闻出了其中的诸般药味儿,他就跟活见鬼了一样。 他半信半疑的拿过信纸,自己也凑近闻了闻,可除了屋里的霉味儿,就只有老头那一身的臭气,熏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这也太邪乎了。 可接下来,就听破烂王语出惊人地道:“你这是药方吧?泡虎骨酒用的?” 练幽明这下是真有些傻眼,“你还真能认出来!” 破烂王听的撇嘴,“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早些年‘posi旧’那会儿,我负责焚烧那些老书古籍,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还有不少医书道藏、佛经药典,各种前人古籍一大堆,我一个人闲的没事儿就随便看了看,看得多了,也就懂一些。” 练幽明惊奇道:“现在还有没?” 破烂王摇头,“没了,全烧光了。” 练幽明气息一滞,正想开口,就听破烂王招呼道:“行了,知道你想问啥,就你泡酒用的这几样东西,城里没啥好货,过两天你跟我去终南山上转转,大概能凑齐……不过我腿脚不方便,到时候你得背我上去。” 练幽明看了眼老头的下半身,才想起来这人瘸了一条腿。 听他爸说好像还是被子弹打瘸的。 忽然,破烂王话锋一转,“闲的没事就陪我下会儿棋。” 练幽明摇头,“不会。” 破烂王道:“就怕你会。” 练幽明心里还想着那本西游记,哪有心思在这儿墨迹,“街道办那边不有一群老头下棋么,你换身行头,和他凑凑。” 破烂王淡淡道:“那些个老家伙为了一子输赢能争的头破血流,目光短浅,我下棋和他们争的不一样,我是和自己争……哎呀,算了算了,你回去吧。” 似是说的话有些多了,老头自顾自地摆着棋局,临了还叮嘱道:“今天吃啥啊?能行就把昨天的剩菜热热,剩菜剩饭才有滋味儿。” “哎呦,你还挑上了……说好了啊,过两天带我去终南山。” 练幽明拿了铝饭盒,转身就走。 直到少年快要出院子的时候,老人才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鼻翼抽动,轻声呢喃道:“心意浮躁,身散浊气,昨晚肯定没睡好……唉,降山中贼易,降心中贼难,要是连这第一关都破不了,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家里。 赵兰香已经去上班了,连着三姑也回了村子。 年关将近,练霜已经放假,和自己的小姐妹在院里跳皮筋,练磊则是坐在一旁,剥着三姑送来的松子。 回到这个家,练幽明感觉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很安心。 把院子打扫了一下,又给妹妹弟弟叮嘱了两句,他才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 还是那本西游记。 自从开始琢磨这东西,练幽明只觉得所有心思都一点点被勾了起来,跟着了魔一样。 而且这玩意儿很古怪,总能给人一种距离真相只差一步的感觉。 无论是那七十二幅小画,还是最后的丹诀,全都摆在眼前,但死活参不透。 越是这样想,练幽明越觉得抓心挠肝的,越想越难受,越难受便越想,然后自我纠结,凭白消磨精神。 昨晚上他都没睡好,全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连做梦都在看西游记。 “难道李大是骗我的?还是说这纯粹就是一本普通的。” 只是这念头一起,很快又被练幽明给否定了。 凭对方的手段和心气,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难道都是错觉?” 他强自压下躁动的心绪,轻吐着气息,一面在屋里走转,一面尝试着从其它角度去参悟书里的东西。 但看来看去,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画里的那只猴子。 这死猴子。 练幽明眉头紧皱,这东西一天不搞明白,他连睡觉都不踏实。 只说这一看又是大半天,直到老三跑进来说肚子饿了,练幽明才从纠结中清醒,就觉得头脑一阵胀痛,太阳穴都一鼓一鼓的。 等把昨天的剩菜给两个小的热好,练幽明又给破烂王送了一碗,只是这次他连话都不想说了,老人也痴迷于下棋,同样没有开口。 眼瞅着天色渐晚,练幽明才揉着太阳穴,长呼出一口浊气。 “不行,这东西不能再看了,再看搞不好就得走火入魔。” 但要是不参透其中的门道,如何与薛恨争锋。 既然决意踏足武道,又怎能半途而废,一旦放弃,岂非就是变相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他练幽明哪能不如别人。 如此,还练个狗屁的功夫。 不成。 这一刻,练幽明的气息都在发颤,不稳。 手上的沉沉按下,他突然身形一展,既没有演练拳脚,也没有吞气运劲,而是在方寸间演练起了五禽戏。 五禽,虎、熊、鸟、鹿、猿。 比起那些奇怪的筋肉走势,五禽的动作简洁明了,而且对现在他的而言没有半点难度。 随着手脚腰身的伸展,练幽明浮动不稳的气息渐渐归于平缓,刚猛凌厉的招式也绵柔舒缓起来。 鸟飞,虎扑,熊晃,猿摘…… 原本还需要逐次演练的五禽戏,练幽明渐渐随心所欲摆出,动作姿势也不拘泥于顺序,心气沉时便化作熊戏,心气轻时便化作猴戏。 直到他突然停住,静立了数秒,然后看着那本扔在床上的西游记嘴里吐出个字,“草。” 能不能打败薛恨,哪能是一本就可以左右的。 真要是如此,那些武夫数十年的苦练又算什么,岂不是成了笑话。 练幽明双眼微眯,看着画中那只翻跳蹦跶的猴子,举起了右手,“死猴子,你是真他么能蹦跶。” 一掌拍下。 空气好似凝固了,房内也陷入了死寂。 练幽明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可惜,李大所托非人,这东西他到底还是没能…… “嗯?” 猝然,叹息的念头戛然而止,他神情一怔,五指收拢,将画中的猴子尽数遮挡。 然后望着剩下的师徒几人,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只见画里的几人举止都很奇怪,不是某种拳架桩功,而是全都看着一个方向,就好像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和师徒几人说话一样。 即便练幽明把猴子遮住,好像也不违和,仿佛画中本就不该有这只猴子一样。 练幽明心神一震,看着师徒几个视线所指的空白处,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却有一个借由和尚、猪妖、沙僧的身体一起凑出来的轮廓。 那好像是一只猴子,一只看不见的猴子。 还有这个轮廓他依稀有几分眼熟。 练幽明忙翻动着那七十二幅小画,将画中的猴子逐一与轮廓对比,居然有一个能对上。 “正确的顺序?” 练幽明深吸了一口气啊。 他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发现每一幅画中原来都有两只猴子,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 咽了口唾沫,练幽明又开始将那些画里的猴子依着每一页的轮廓逐一拼合。 直到第七十二幅,练幽明看着画里的场景目中精光乍现。 这幅画中所表现的,乃是猴子拜师的场面。 猴子手舞足蹈,好似喜不自胜。而在猴子面前,是一位面容模糊的道者,盘坐在床榻上,手持拂尘,宽袍广袖,仙风道骨。 练幽明目光一扫,发现并无出奇的地方,但他很快又看见画中还挂着一轮月亮。 画中窗扇大开,窗外有月,月华照入,落在猴子身上。 练幽明眼神晦涩一变,将这一页举在灯下,仔细一映。 遂见那泛黄的纸页上隐隐浮现出六枚小字。 “天罡劲!地煞桩!” 64、心无束缚,天地自宽 “居然是一路奇劲,这‘地煞桩’难道是桩功?七十二式,还真是地煞七二变呐。” 练幽明拧眉细看,不知为何,短暂的欣喜过后,他心中适才被压下的躁动竟有一种死灰复燃的架势。 到了这时,练幽明才恍然惊醒,原来画出来的都是表象,就为了勾动人的心思。倘若心念不定,就只会盯着那猴子看,总以为自己能够探清其中的门道,心气越高,越不服输,结果难窥虚实,难辨真假,以致越陷越深。 “就是不知道李大有没有找到这东西,还是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他只看了画,而这书中的文字似乎也藏着古怪,要不要再看看? 突然。 只这念头一起,练幽明的后背无来由地冒出一层冷汗。 不对。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如见恐怖。 这书里的门道或许不是其中隐藏的诸般奇劲练法、拳脚功夫,而是对心境悟性的考验。 练幽明坐在床边,眼神不住变化,变得阴晴不定。 这些时候,为了琢磨书中的东西,他不但日夜耗费心神,还消磨了意气,凭白浪费了大好岁月,实在是有负自己,有愧己心。 而且此次能窥破书中的一条门道,练幽明心知靠的绝非是自身悟性,而是歪打正着,无意所得。 可书中所藏门道何止一种,这才是最要命的。 之前还只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心中尚在揣测、怀疑,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里面有真东西,有好东西,还不止一种。 “不止一种……心猿意马……” 练幽明的神情已变得无比凝重。 遭了,心中贼壮大了。 有一便会有二,看了第一种,他只会想要窥破第二种练法,接着找出第三种练法,然后是探寻第四种…… 心思都歪了,还谈什么练功。 “地煞七十二变又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奇劲近在眼前,练幽明却神色复杂的缓缓将其给合上了,忍住了继续观望的冲动。 这东西看不得,也不能看,无论真假,无论有多高明,至少不是现在看。 否则,一旦心猿翻腾,意马飞驰,所有心思都会落在这本书上,届时悔之晚矣。 “呼!” 练幽明长呼出一口气,将重重压在了床褥下面。 他还是把李大想简单了。 对方能将这本书送给他,便说明这人要么已经降服了心猿,收住了意马,窥破了其中的所有门道。要么,对方压根就没翻过这本书。 不看自然不想。 心气高了是不愿服输,但心气高到没边了,会不会压根不屑借鉴他人之法,因为这种举动对某些人而言就是自我否定。 倘若心怀有我无敌的绝对信念,又怎会将希望寄托在一本上。 李大说他若能窥破书中门道,不出三五年就能打薛恨,这句话既是在指点他,也是在提醒他,同样还是挑拨他心猿意马的那根弦。 “我去你大爷的。” 练幽明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但这既是凶险大劫,也是莫大机缘。 他如今论“攻守”的手段并不欠缺,绝不可舍本逐末,觊觎旁家练法,空负自身所学。一丢一捡,再丢再捡,到头来只会两手空空,还消磨了意气,注定难成气候。 只是放下了,可那七十二幅小画却始终在练幽明脑子里转悠,无形中勾动着他的心思,迫使他想要再看一眼,去窥破其中的奥秘。 尤其是发现那“天罡劲”、“地煞桩”之后,这种欲望简直好似化作心魔,无穷壮大。 练幽明瞳孔急颤,关了灯,想也不想,径直出了院子,然后又给妹妹弟弟叮嘱了两句,才冲进黄昏中发足狂奔起来。 他想要离那本书远一点。 时近薄暮,街上传来了“叮铃铃”的车铃声,下工的工人们似黑夜中的鱼群,从汇聚到星散,散入一条条巷弄。 练幽明走在街边,一口气也不知道走出多远,直到看见一条大河,才停住脚步,然后走到无人的角落,顺着河沿跳了下去。 置身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练幽明方才压抑住纷乱驳杂的念头。 这是灞河。 练幽明深吸一口气,手脚划动,远离了闹市,径直游向更为偏僻的地方。 “心猿难收,意马难驯,那就打!” 河水并不深,只能淹到他的胸口,练幽明眼神阴戾,顿见方寸之间拳影起落。 可他原本魁梧的体魄,此时犹如身陷泥沼,本该霸道刚猛的拳脚,也似没了力道,如困樊笼,亦如心中的想法。 一通宣泄,练幽明非但不觉心情畅快,反倒气息凝滞,脸色都跟着一白,整个人好像泄了气一样,干脆手脚大张躺在水面上,嘴里喃喃道:“李大,你又是怎么做的?” 就在他顺水漂流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嘎嘎”的怪叫,突如其来,吓人一跳。 练幽明身体一颤,下意识伸手一抓,才见是一只野鸭。 没抓住。 野鸭扑腾着翅膀,嘴里还咬着一条小鱼,惊的水花四溅,转眼飞的远了。 练幽明立在水中,顺着野鸭飞离的方向看去,只见夕阳将近,一缕将落未落的余晖落入眼中,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河水。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看到这绝美的风景,练幽明怔愣许久,眸光一颤,视线由远及近,自天边回望到了面前,看着水中的倒影。 不言,不想,他双手轻抬,目露思索,徐徐落入水中,只若曾经守山老人借水缸之水传授“缠丝劲”那般,搅动着面前的河水。 顿见涟漪层层,赤霞荡漾。 对于功夫二字,他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感悟。 拳脚功夫不同于那些枪械,动辄可杀敌于百米千米之外,争的是脚下方寸之地。而手脚能触及到的地方,拳脚所至之处,便是一个武夫划出来的天地。 这片天地看似只有方寸大小,拳来脚往,招起招落,生死高下,但说到底还得凭人心驾驭。 每一次厮杀,便是在方寸间争脚下的那片天地,看似是拳脚之争,但万千变化,皆随心而动,打法是死的,人心是却活的。 练幽明看着水中的倒影,轻声自语道:“要放宽眼界,把心思也放开,绝不能执着于形。” 以有限化无限,在有限的距离,化无穷打法,争的是拳脚,但比的却是心中想法,这就是每个人的道。 他蓦然嘬嘴一吸,原本粗壮紧绷的双臂,竟然在这一刻一点点绵柔下来,如拨如转,如封似闭,刚猛霸烈的拳势竟也借由身前一方秋水变缓变慢。 一刹那,水中暗流渐起,急旋回转。 练幽明的眼神也越来越亮,顺着流转的水势,他双手一裹,裹住一尾游鱼。 明明身在水中,那游鱼却不停打转,好似四面有一层无形的壁垒,始终游不出去。 不,游出去了。 练幽明双手沉在水中,拨转如球,但劲力尚未浑圆无碍,露出一道豁口,以致游鱼脱困。 但游鱼跑了,他却笑了。 “心无束缚,天地自宽。” 练幽明这一刻心念一通,只觉凝滞的气息好似眼前绵延无尽的大河,然不住纵声狂啸,“啊!” 就连金钟罩竟然也在这时突破了。 心顺了,气也就顺了。 心经通透。 “谁啊,鬼吼鬼叫的。” 河岸上,有人被啸声吓了个哆嗦,等循声望去,才见河面涟漪起伏,哪有半个人影。 …… 回到家。 练幽明才见爸妈已经回来了。 赵兰香像是欢喜儿子回家,嘴里原本还唱着歌,可一看到练幽明浑身湿漉漉的模样,脸色微变,忙问道:“你该不会又去打架了吧?” 练幽明擦了把脸,“哪能啊,去灞河里游了个泳,锻炼身体,凉快的很。” 临了,他还从兜里摸出来两条鲫鱼,“正好给他俩炖汤喝。” 赵兰香没好气地道:“这都快下雪了游啥泳啊?冻坏了怎么办?” 练幽明笑笑也不说话,而是回屋换了身衣裳,看也不看床榻下放西游记的地方。 这金钟罩一经突破,他只觉得身体好像又内收了一截,不是变矮,更像是浑身筋肉越来越紧密,看着更挺拔了。 赵兰香拿了毛巾,还把热好的盒饭取了出来,趁着练幽明擦头发的时候说道:等会儿爸妈有事儿跟你商量。” 练幽明好奇之余,问了一嘴,“商量什么?” “能商量啥?你都老大不小了,就想问问你,是继续读书,还是想上岗工作?”说话间,他爸拎着一瓶酒和几盒饭菜从院里走了进来,在饭桌旁坐下,“我在钢厂有个老熟人,前些时候受了伤准备退下来,之前去找他喝酒商量了一下,能让你替他,就是得花点钱。” 练幽明问,“钢厂?要多少钱?” 练父沉默了一会儿,说,“一千两百块。” 练幽明一扬眉,怪叫道:“我去,爸,就这还熟人呢?家里日子不过了?” 赵兰香嗔怪道:“你这孩子懂个啥。现在城里的工作岗位可是稀缺的很,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没门路,而且那可是钢厂,搁平时塞钱都挤不进去。” 练幽明叹道:“你们不说和我商量么?咋光说钢厂的事情?我想读书。” 练父点了一支烟,淡淡道:“读书是好事,但就老陈家那闺女,读完大学不还在国营饭馆里上班么,一个月挣得还没你妈多呢。” 练幽明现在可没上岗的打算,他故作伤心的叹息道:“行吧,明天我就去邮电局给我沈姨和秦叔打电话,说你俩不让我读书。” “嘿,你小子还敢威胁我。”练父沉默几秒,叹了口气,然后嘿嘿一笑,把烟头一掐,“走,咱们出去练练,你要能赢了你老子我,往后你的事情就让你自己做主。” 练幽明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乐呵笑道:“爸,你可说过的,拳脚底下无父子,今天我要是把你撂倒了,你可别耍赖,别到时候说天冷地滑。” 练父眼睛一瞪,“小兔崽子,我让你一只手。” 练幽明也瞪着眼睛,“我让你两只手。” “哎呦我草,走。” “走就走。” 看着父子两个撩帘出去,赵兰香气的是直跺脚。 “衣裳刚换的。” 65、睡丹功,悬赏令 翌日。 “这小子一年不见,手劲儿咋变得这么大?这还是咱们儿子么?我咋感觉昨晚被一头熊瞎子使了个腿绊呢,还锁我脖,勒的我差点背过气去。” “都说了让你们轻点,这下摔着了吧。” 大清早,听到丈夫的话,赵兰香有些哭笑不得。 练父感叹道:“孩子是长大了。就他那体格,要我说就该去当兵……” 可话说一半,眼瞅自家媳妇的脸色有些不对,练父急忙调转话锋,“哎呀,你看你,读书就读书吧,反正咱儿子打小就聪明,怎么着也能出人头地。” 赵兰香早早地就起来了,给三个孩子一人煮了一颗鸡蛋,又摊了几张葱花馅饼,还熬了一锅大碴粥。 夫妻两个赶着上班,边说边吃,几句闲聊,碗里的粥也都喝的差不多了。 “桌上留肉票了,老大你中午去转转,买点肉,把妹妹弟弟照顾好啊,自己再弄两件新衣裳。” 练父交代了两句,拿着一张馅饼囫囵咬了一口,单手骑着自行车,驮着媳妇出了院子。 屋里的练幽明其实早就醒来了,盘坐在窗前,睨了眼天边的太阳,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这目击之术还真是有些门道,确如燕灵筠信中所说,若在合适的时间修习,非但不觉刺痛,反而有种天光洗目的异样感。 长长舒出一口气,望着自己喉舌中窜出的那缕白气,练幽明心神一收,也推门走了出去。 练霜和练磊还没起床,一个有自己的房间,一个睡在他爸妈的屋里。 天冷了,都开始赖床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他才把两个小的喊起来,又给弟弟穿好衣裳,洗了脸。 饭桌上,练霜撒娇地道:“我亲爱的哥,我想吃糖了。” 练幽明把自己的那颗鸡蛋剥好了,给两个小的一人分了一半,“老三,你想吃什么?” 练磊戴着一顶虎头帽,矮矮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正捧着个小碗喝着粥,圆乎乎的脸蛋上沾着不少苞米,“哥,我想喝麦乳精。” 练霜听到后也赶紧附和道:“我也想喝。” 见两人眼巴巴的模样,练幽明瞧得有些失笑,“行吧,那你们今天把家看好,别乱跑,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捎回来。” 他喝完了碗里的粥,又拿了一张饼,才出了门。 听破烂王之前话里的意思,终南山上也有好东西,练幽明当然得先去转转,顺便打点肉食。 算算时间,高考是在明年七月份,他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除了读书,总得干点别的事情。 来到破烂王的小院,老头罕见的没有捣鼓他那棋盘,而是整理着自己新捡来的一大堆破烂。 “哎呀,腿脚不好你说你瞎折腾个啥呀。” 见对方瘸着一条腿,又爬高走低的,练幽明只能把馅饼塞过去,自己撸袖子上。 等忙完了,刚换的衣裳又被院里的味道熏臭了。 破烂王吃着饼子,扭头进屋又一顿翻箱倒柜的,“咋,要上山啊?” 练幽明无奈道:“你又知道了?” “就你打小那不安分儿的劲头,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在想什么。”说话间,老头突然从墙角翻出来一本簿册,“呐,之前你不问我那些老书还在不在,我找到一本。” 练幽明心头一喜,接过一看,居然还是本线装的蓝皮书。 “啧啧啧,这东西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咦,蛰龙功?这是个啥?” 他翻开一看,薄薄的几页,上面画的既不是拳脚桩功,也非内息吐纳之法,而是一个个横身卧倒的姿势。 破烂王解惑道:“这是睡觉的功夫。” 练幽明疑惑道:“睡觉的功夫?难道是什么房中术,可咋就画了一个人?” 破烂王脸颊抽搐,嘴里的馅饼差点没吐出来,“不学无术,还想练房中术?那他娘的都是外门邪道。这叫‘睡丹功’,乃是陈抟老祖所创,能助人温养精神,稳固本源,还能让你小子不做春梦。” 练幽明随便翻了几页,还真就画着一幅幅睡姿。 他迟疑道:“能行么?” 破烂王闻言就要拿回来,“那你还我,我正好点了煤炉子。” 练幽明连忙将东西塞进怀里,“对了,就你说的那几样泡虎骨酒的东西,在终南山哪儿呢?你给我指指,我现在去转悠一趟。” 破烂王一挑乱糟糟的眉毛,“说了你也找不到,自己先去转转吧,明天我带你上山……对了,你爸妈让你上岗还是读书啊?” 练幽明笑道:“当然是读书了。” 老头颔首,“读书好啊,读的多了自然就能明理。等找机会我再去乡下转转,兴许能收到不少道藏古经,到时候你给我瞅瞅。” 没问到想要的东西,练幽明扭头就跑,“我才不看那些玩意儿呢,天书一样。” 破烂王看着少年的背影,平淡无波的眼神多了几分微妙变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有如此心性,只觉得早慧了些。可这才多大点功夫,居然就把心给定下来了……难道是老天可怜我,竟让我在这个岁数……” …… 练幽明刚出了街道,立马就撞见了熟人。 一个身形略胖的圆脸少年穿着一身蓝色厂服,正骑着自行车,一双解放鞋蹬着踏板踩得飞快,车轱辘都快冒烟了,嘴里还咬着半个包子。 “杨浩,你小子又睡过头了?” 这人看见练幽明先是一喜,但马上又语速飞快地道:“哥,我先赶去上班,等过两天放假咱俩再聚聚,老地方……” 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像离弦之箭般飙向远处。 这会儿街边已经能看见有人支着小摊,卖着豆浆、凉粉、面皮之类的,就是天太冷了,一个个搓着双手,跺着脚,呵着气,烟火气十足。 练幽明则是挤着人堆上了一辆电车。他现在身形大变,家里的衣服都有些不合身,得先去弄两身衣裳,再看看能不能把那两根大黄鱼弄出手,换点钱。 只是就在电车经过鼓楼的时候,随着车上的乘客上车下车,练幽明忽然警觉有一道隐晦的目光从人堆里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绝对没错。 这人起初只是随意扫量了一眼,但当看见他时,视线明显顿了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有人在找我? 练幽明心思一动,双眼微眯,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危机。 他时隔一年才回家,谁会找他呢?还是以这种大海捞针的方式。 “寻仇的?” 练幽明想都不用想,便已经肯定了对方的目的。 “仇家。” 轻呼出一口气,他眼神一烁,便已经知道是谁了。 除了火车上的那群贼还能有谁。 对于这个结果,练幽明并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满打满算,这才两三天的功夫。 再看对方那行事畏缩,总爱藏匿自己的动作,八成也是个贼。 “难道西京城也有什么贼首盗魁?” 练幽明面上不动声色,始终看着窗外。 直到电车停下,他才挤了下去,然后快步钻进了人流里。 就在前后脚,一名个子瘦矮,穿着绿色棉衣的青年也急忙追了下来。可许是跑的太急,这人连棉鞋都挤丢了,被挤得晕头转向,等慌忙找回鞋子,回头再看,哪还有练幽明半个人影。 “妈的,这可是一千块钱的悬赏啊,我怎么就能跟丢了。” 但青年没有迟疑,好似想起什么,忙又朝着另一头快步跑去。 直到对方跑出二三十米,练幽明才从一颗老树后面转了出来,眼神晦涩。 “悬赏?才他么一千块。” 66、瓮城黑市,拜帖战书 “看来今天去不了终南山了啊。” 顺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练幽明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沿街走走看看,瞥见有人卖脸谱面具,又随手买了张孙悟空的脸谱,再把外面的藏蓝色外套脱了,露着一件毛衣。 就见对方在街上七拐八绕,走街窜巷,跑了一大圈,最后出了南门。 南门就是永宁门。 这人似乎很熟悉这边,城门不走,还钻挑那种犄角旮旯,钻洞翻墙的。 练幽明顶着张面具,跟着对方一通乱绕,等再停下,才发现来到了南门外的瓮城。 放眼望去,一间间高矮各异、大小不一的砖房土屋挤在一块儿,一条条歪歪扭扭的巷弄小道四通八达,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但神色都有些紧张,有的背着粮食,有的背着背篓,甚至还有人藏着土枪。 “这翁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个黑市?” 练幽明啧啧称奇,别看他是在西京城土生土长的,但赶上这年头发展迅速,有的地方简直就是一天一个样,变化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他眼神微动,遂见先前跟踪自己的那人径直钻进了一条小道,当即戴好面具也跟了上去。 不一样的是,这条小道入口守着两个歪嘴斜眼抽着烟的小混混,抬手就拦。 练幽明还以为自己进不去了,不想一人右手一摊,懒洋洋地道:“买还是卖啊?买就五毛。” 练幽明轻声道:“那卖呢?” 另一人右手夹着烟,也不知道身上是不是有跳蚤,仰着鼻孔,边抖腿边说,“卖也是五毛。” “嗯?有区别么?”练幽明听的一愣。 另一人接话道:“第一次来吧。买东西是进去的时候交钱,卖东西是出来的时候交钱,东西没卖成钱可以免了。” “还挺讲究。” “那是,这片可是咱虎哥的地盘,办事就讲究两个字,公道,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城墙上会有人招呼的。” 练幽明看了眼城墙上盯梢的人,旋即拿了五毛钱,才继续往里走。 一进去,只转了个拐角,他就看见一条不大不小的短街上蹲着不少人,有的就地坐着,有的靠着墙,还有人扶着背篓,城里城外的人都有。 而且卖的东西也是品类繁多。 不光有皮货山货、精粮肉类,还有一些上了年头的老物件,诸如一些古董家具、古玩字画 练幽明随便扫了两眼,突然眼神微动,只见角落里有两个又黑又壮的青年正揣袖蹲坐着,脸上蒙着一块花花绿绿的布巾,身上裹着两件大灰袄,眼神不住四下张望,愣头愣脑的,就跟做贼一样。 虽然模样有些变化,有些眼生,但就那两件大袄他可认得出来。 他三姑家的两个崽子打小一到冬天就穿这两件大袄,人是从小穿到大,衣裳是从大穿到小,缝缝补补,就那针脚,还是练幽明他妈借了邻居家的缝纫机给补的,前年塞的棉花,里子是拿他的衣服给改的,想忘都忘不了。 再看二人身前摆放的东西,一堆杂七杂八的零碎东西,陶陶罐罐的,好像是刚从山里挖出来,还带着土呢。 “这是上山盗墓去了?” 练幽明一阵头大。 论辈分这都是他弟弟,只是穷苦日子养出来一副莽撞性格,好在人都算老实。 “还行,知道把脸蒙上。” 一想到还要找那跟踪自己的人,练幽明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径直往里走。 短街尽头的一个小院里。 “姐夫,我真没看错啊,就是画上的那小子,眉心有颗痣,长得又高又壮、虎背熊腰的。” 那个贼眉鼠眼的青年正神色紧张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他是从哪儿上的车啊?” 院儿里的一张躺椅上,一个秃眉冷眼、面颊精瘦的白脸男人正眯眼晒着太阳。 青年端着一壶热茶仰头猛灌,等喝的差不多了,才吐着茶叶沫子道:“这我不知道啊,我是中途上的车。” 白脸汉子猝然睁开眼,“你下车追了没?” 鼠眼青年忙点头,“追了啊,鞋都挤掉了,但那么大个人,转眼功夫就没影了。” 一听这话,被换作“虎哥”的男人突然直挺挺坐起,还一脚踹开了青年,怒骂道:“妈的,我不是说了让你们一旦发现那人远远盯着就行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你就敢追,你还往我这儿跑,你是想我死啊,那可是……遭了……” 虎哥神色骤变,眼神也飞快阴沉下来,冷声道:“让周围的弟兄都先过来……” 话没说完,紧闭的院门已经被人推开。 “咯吱!” 听着门轴干哑的转动声,再看门外两个望风的小弟半点动静都没了,虎哥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一起的,还有一道温和嗓音。 “你要找我?” 而那鼠眼青年还没回过味儿来,一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再见对方揭下面具,立马欣喜若狂,“姐夫,就是他,他就是那小子……啊哈,小子你居然自己找到这儿来了,还真是胆子够大的。” 练幽明反手合上了门,然后瞥了眼还在手舞足蹈蹦跶乱跳的鼠眼青年,轻笑道:“这种人才你都是从哪儿找的?虎哥是吧,小弟往日得罪过你?” 听到这话,躺椅上的白脸汉子登时站起,神色僵硬道:“得罪不敢当,在下宋歇虎,见过这位兄弟。” 就这几天,江湖上的一件事儿几乎都快传遍西北道了。就那津门的一伙群盗,连伤带死十几个,而且死的人还不是立马咽气,不是尿血就是便血,生生折腾死的。 别人不知道,但宋歇虎哪还不清楚这是惹了内家好手。 练幽明又扫了眼院里的其他人,温言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摸摸我家里的底细?” 话虽轻飘飘的,可暗藏的杀机却令人毛骨悚然。 宋歇虎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这话就言重了,祸不及家人,咱们行走江湖,别的可以不讲,但一定要讲道义。” 可说完宋歇虎就后悔了。 “祸?”练幽明挑了挑眉,“哪里来的祸?” 宋歇虎嘴皮子翕动,但眼神也阴鸷下来,“江湖规矩如此,恕我不能相告,但兄弟你做了什么事情,惹了什么人,心里应该有数。” 练幽明笑道:“这么说来,你跟津门那些人是一路货色?” 宋歇虎刀眼微眯,嗓音也冷了下来道:“喊你声兄弟,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你当我宋歇虎是什么人,就那群坏事做绝的腌臜货色,我要跟他们混一路,我老宋家祖宗八辈都得跟着丢人,我儿子保准生下来没屁眼。” 边上那鼠眼青年早已听的云里雾里,闻言忍不住接话道:“姐夫,可不敢胡说,你还没娶我姐呢。” “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滚。” 话起话落,宋歇虎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一振,“噌”的一声,就见两口短刀自袖筒里滑出,落入手中。 双刀在手宋歇虎又一指堂屋,“小子,你先看看那是什么。” 练幽明抬眼望去,才见那砖房里有一面供桌,上面供的不是神龛,而是一根系着红绸的红棍。 宋歇虎声音洪亮无比的念道:“此棍出在宝南山,落在洪家便打奸。三尺六怕无更改,四斤八两莫为间。” 练幽明咧嘴一笑,“这东西对我可没什么作用。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讲江湖切口,你真是越活越回去,老掉牙了。” 语罢,他脸上笑容顿收,面无表情地道:“这西京城是谁让你来找我的。说出来,我转身就走,不然你院里的这些人可能都得躺下。” 眼见练幽明的眼神毫无波动,宋歇虎双手紧握双刀,“我要是说了,我们这些人都好过不了,他们只是跟我混口饭吃,没做过恶事。” 练幽明看着院里的一群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似乎都是普通人,“那就让他们都出去,咱们两个单聊。” 院里有人脾气火爆,早已经忍不住了,暴起道:“哥,怕他干什么,先招呼了再说……小子,你很狂啊。” 宋歇虎怒声制止道:“都别乱动,你们先出去,把门守好了,千万别让人进来,也别瞎看。” 等一群人不情不愿的退出去,随着木门缓缓关闭。 练幽明踱步走转,看着宋歇虎那越来越低沉的气息,还有那两口短刀,饶有兴致地道:“关中刀客?这我倒是听过。” 下一秒。 一抹雪亮刀光斜劈而至,刀光一闪而逝,好似银瓶乍泄,眨眼间已距离练幽明的肩颈两寸开外。 宋歇虎双脚踩地,穿的居然是一双草鞋,步伐变化间噌噌腾挪,手中双刀急旋飞转,一刀劈下,另一刀转瞬再至。 快、准、狠。 练幽明脑袋一歪,不退反进,大步一奔,已在宋歇虎半步开外,跟着单肩一提,便顶在对方右手手腕之上。 一刀受制,宋歇虎脸色大变,左手快刀急沉,翻飞横削,直逼练幽明腰腹。 可一颗拳头却陡然在他眼前飞快扩大,无声无响,竟然不带半点动静。 瞳孔骤缩,宋歇虎双刀急撤,于胸前交迭一挡,随着那颗拳头的落下,一股沛然大力当胸而至。 练幽明只似以力压人般身形一矮,拳劲下沉,宋歇虎当即强撑着单膝跪倒,肩上如扛重山,但仍旧咬牙切齿,死死架着他的拳头,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的刀没有锐气。” 不知道为什么,练幽明一招占得先机,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眉头微皱。 “更无杀心,你想找死吗?” 这人的刀法比火车上的那个小老太太还要快,明明实力不俗,但一交手却让人很不尽兴。 这时,那个鼠眼青年不知从那翻进来了,惊叫道:“姐夫,你可不能再闯祸了,我姐都快生了。” 这人神情惶急,可一瞟见宋歇虎落了下风,顺手抄起一根木棒,狠狠砸在了练幽明的肩膀上。 但随着木屑翻飞爆碎,看着面前纹丝不动的魁梧身影,青年一屁股瘫坐在地,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姐这辈子吃了太多苦,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你要杀就杀我,放过我姐夫吧。” 遂见这人抱着练幽明的一条腿,冲着宋歇虎嚷道:“姐夫,你快跑,我拖住他。” 宋歇虎没好气地道:“谁让你进来的,快滚。” 说完,又转头看着练幽明,沉声道:“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你要杀就杀我。” 练幽明都看懵了。 他一脚扫开那已经开哭的鼠眼青年,神色怪异地道:“你们一唱一和搁这儿唱大戏呢?搞半天我怎么觉得我成反派了,而且我也没说要杀人啊。” 只这会功夫,门外那群人听见动静又准备往里冲。 宋歇虎连忙呵斥道:“你们都别进来。” 练幽明松了拳头,撤步后退,望着宋歇虎开口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对方真的心黑手狠,可我今天又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你还安然无恙,你说那人会不会放过你?” 宋歇虎登时沉默下来,好半晌,才眼神一狠,哑声道:“鹰爪门你听过吧?鹰爪门副门主叫谭飞,他徒弟死在了你手上……西京火车站有个贼头子,和谭飞有旧,负责帮忙寻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练幽明正准离开,但瞧着宋歇虎那副黯然凄然的模样,又问道:“没杀过无辜吧?” 宋歇虎还没说话,他那小舅子先梗着脖子嚷道:“我姐夫可是侠客,刀客。” 练幽明扬扬眉,“那你知道鹰爪门在哪儿么?” 宋歇虎诧异道:“在河北沧州,你想做什么?” “居然在沧州,”练幽明先是一怔,跟着轻笑了两声,“能教出那种徒弟,当师父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他不长眼,我就只好把他那双眼睛挖出来。” 他边走边说,头也不回地道:“你去帮我给他们带句话,就定在年关最后一天,还有一个多月,随他们怎么想,拜帖也罢,战书也好,我去沧州和他们搭把手,有什么恩怨,一并结了。” 67、我能给你一个字 …… “啥钱啊,不说卖不出不要钱么?” “是不要钱啊,可也没你俩这样的啊。都在这里摆七八天了,一件东西都没卖出去。关键你们倒是给别人腾个地儿啊,天天来的最早,先把好地方给人占了……咋的,占便宜没够啊。” …… 一出院子,练幽明就瞧见三姑家的两个傻小子正和黑市的人争吵,再听对话的内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懒得戴面具了,转到二人的摊前,慢悠悠地道:“这些东西啥价啊?” 两兄弟原本还骂骂咧咧的收拾东西,一听有人问价,赶忙欣喜抬头,可瞅见是练幽明,身子一抖,话都不利索了,“不……不卖了。” “你俩是不是缺心眼啊,好不容易有人问价,你们他妈的不卖了。” 黑市上的人也有些傻眼。 两兄弟也不说话,低着头,蒙着面,就跟做贼一样,扛着包就往外跑。 练幽明大步追上去,双手各揪着一人的后脖领,似笑非笑地道:“你俩眼神还行啊,我刚回来我妈都没把我认出来,你们一眼就能瞧出我是谁。” 俩兄弟眼珠子一转,缩着脖子,一前一后接连开口。 “大哥,你认错人了吧,额们不认识你啊。” “对啊,你……哥,你别告诉我娘行不,不然她要是知道我们来黑市倒腾东西,肯定得打死我们。” 练幽明还想说两句,可凑近了一闻,脸都绿了。 “你俩多久没洗澡了?” 两兄弟把面巾揭了,露出两张黝黑粗粝的大脸,唇上都长胡子了。 这就是他三姑家的两个娃,老大叫鲁大壮,老二叫鲁小壮。 小壮眼睛有点小,个头稍矮,“我们在一个桥洞底下和几个叫花子凑合了一星期。是我哥非说把这些东西卖了就能娶上婆姨,拉着我天天搁这儿守着,我都好些天没吃过饱饭了。” 大壮听的不忿,嚷道:“扯淡呢,我带的那点干粮不都让你吃了。” 练幽明又询问了一遍二人从哪儿倒腾来的这些东西。 大壮扛着布包,催头丧气地道:“前些时候进秦岭走山,遇到滑坡了,结果也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堆瓶瓶罐罐。” 练幽明见俩人饿的无精打采的,还浑身臭味儿,又问,“我三姑知道这件事情么?” 大壮摇头,“不知道,我给她说是出来帮工哩,管吃管住。” 练幽明听的无奈,“先去我家吧。” 大壮好像还惦记着娶婆姨,忍不住问道:“那这些东西咋办?” 练幽明看了眼,发现全是一堆破烂瓶罐,沉吟道:“我回去给你问问,估个价,让你们心里有个底。” 但想到答应家里那俩小的还要买些东西,他又向俩人叮嘱道:“你们自己先过去,我去买点东西,别想跑啊,小心我回去就告诉三姑。” 等两兄弟满口答应走的远了,练幽明又回身朝着黑市尽头的小院走去。 院里。 宋歇虎正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但劫后余生他又笑了,“小五啊,咱们今天算是遇到好人了。” 他小舅子还听的不明不白,“姐夫,这话咋说。” 宋歇虎重新坐回躺椅上,想喝口茶润如嗓子,但倒了半天才记起来茶水已经喝完了,只能抿了抿唇,“那人让我去送信,便是为了保住咱们的命,不然咱们往后的日子可能就不好过了……唉,不行还是换个正经营生吧。” 他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练幽明那一拳太吓人了。 正说着来,却见练幽明又转回来了,登时脸色一白,“咋的,你这是后悔了?” 练幽明好奇道:“你这儿收金子么?” 宋歇虎傻楞了好一会儿,才道:“收,多重的?” 练幽明想了想,“两根大黄鱼。” 宋歇虎思忖了片刻,沉声道:“我能收一根。现在黑市上的金价差不多三十五元一克,我可以给到你三十八元。” “行,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练幽明问完以后才若有所思的离开。他那两根大黄鱼都在三百克以上,换成钱基本就是一万二左右,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了。 个中细节不必多说,练幽明出了黑市又去解放百货商场转了转,买了妹妹弟弟想要的东西,什么麦乳精、秦俑奶粉、大白兔奶糖,还给自己添了两身衣裳,最后又拎了一块大肉,身上的钱也去了七七八八。 等回到家,一天的光景已经过去大半。 大壮和小壮坐在太阳底下打着盹,练霜、练磊则是眼巴巴的坐院门口,等着他回来。 练幽明把四人安排好,又回屋取了澡票给弟兄俩。趁着二人去澡堂子洗澡的功夫,他钻进厨房,下了一锅面条,炒了半盆肉酱臊子。 “别光吃糖啊,先把面吃了,不然下回不给你俩买了。” 冲着两小的嚷了一声,练幽明才端着一碗面,拎着那两兄弟的破布袋走进了巷子深处。 破烂王正坐在门口晒太阳,闻道香味儿,嘿的一笑,“你小子亲自下厨了。” 老头又看看少年手里的破布袋,“去终南山挖到什么好东西了?” “没去成啊,遇到点事情。” 练幽明把那些瓶瓶罐罐拿了出来,又把今天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破烂王闻言瞧了瞧,然后摇头道:“都是些垃圾,估计是一些山里的老坟头被冲破了,没一件值钱的玩意儿。” 练幽明想了想,也不问话,而是念道:“此棍出在宝南山,落在洪家便打奸……” 破烂王吸溜着面条,顺嘴接道:“三尺六怕无更改,四斤八两莫为间。” 练幽明好奇道:“这是什么?” 破烂王道:“这是川陕道上“袍哥儿”的红棍诗。” 练幽明啧啧称奇,“你懂得还真不少。” 破烂王斜睨他一眼,戏谑道:“怎么,想学?这里头学问可大着呢,不过他们念的这些都是末流,我教你一首,保准日后但凡遇到敢以三教切口论辈分的,见到你都得哆嗦两下。” 练幽明来了几分兴致,“三教?哪三教?” 破烂王轻声道:“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本是一家。这三教说的是洪门、青帮、白莲教,就是哥老会,袍哥儿,乃至什么tian理教,但凡旧时有名有姓的江湖势力,都和三教有些扯不清的关系。” “白莲教?” 练幽明浓眉一掀,“那你教我一首,往后我好拿出去撑撑场面。” 只说了几句话,破烂王已经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面条给吃完了,抹着嘴,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语气淡淡地道:“行啊,旧时拜师都得先挑选吉日,然后奉上拜帖,端茶敬水,行三拜九叩大礼。如今世道改了,我也不要你行跪拜礼,只要你往后喊我一声老爷子,再奉一杯茶,我就给你一个字。” 练幽明的心里更好奇了,打他生下来,这老头可就住在这地方。 但这些天对方的言谈着实一改他过去十几年的印象。 练幽明心思一动,难道对方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但看着老头那条瘸腿,他心思暂消,好奇询问道:“什么字?” 破烂王迎着少年那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能给你一个‘通’字。” 练幽明愣了愣,“啥玩意儿?筒子?你要打麻将啊?” 破烂王好似早已习惯了少年那玩世不恭的脾性,闻言只是笑了笑,旋即不紧不慢地道:“这个字是辈分,上接‘大’字,下踩‘悟’字。你要是得了这个字,就是三教的龙头魁首说不定都要在辈分上低你半头。” 练幽明心头一跳,他刚才按下的心思又“噌”的冒了上来。 这老头该不会真是什么高人吧? 可哪有高人活成这鸟样? 破烂王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小子,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想好了,一旦错过,我绝不会再提这档子事儿。反正这东西也就听着厉害,屁用没有,今天我能说这么多,全是心情到了,心念所至才陪你唠唠。而且这年头本不该有这个字的出现,全凭机缘气数,运起运消,只在一念。” 练幽明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试探问道:“那要是论辈分,那些白莲教的人该喊我什么?” 破烂王呲着两排牙,“你说一句话,他们得跪下来听。” “咦。” 练幽明突然发现,这破烂王的一口牙居然又齐又密,好像比普通人多了不少,还挺白。 见少年分心他顾,破烂王也没了兴致,摆摆手,“行了,回去吧,晚上给你爸妈说下,明早天不亮咱们就去终南山。” 68、拳理构想,山中恶兽 …… “唉!” 深更半夜,听着隔壁屋此起彼伏的鼾声,练幽明从睡梦中睁眼。 打呼噜的当然是鲁大壮和鲁小壮。 “呼噜……突突突……” “这呼噜打的,跟开拖拉机一样。” 两兄弟你一声我一声,节奏感十足。 练幽明此时的姿势有些奇怪,双腿好似乌龙纠缠,身形侧卧,单臂屈肘托着右腮,而他的面前还摆着破烂王送的那本“睡丹功”。 别说,之前只是练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能入眠。 本以为眼睛一睁已是一夜,哪想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 但练幽明却不觉乏累,反而感觉精力充沛,比睡了整夜效果还好。 不但如此,这东西似乎还能助长“钓蟾功”的内息。 练幽明原本还想再练会儿,但听着那哥俩的鼾声也实在睡不着了,干脆穿好衣裳,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然后出了院子。 寒月当空,月华如水。 万家灯火俱皆黯淡,踩着脚下的月光,练幽明身形乍动,好似山猿飞纵腾跃,掠出街巷,尽情舒展着手脚。 也不知在月下奔走了多久,直至跑到一座塔下,他才止步。 大雁塔。 佛塔寂静,四野无声。 练幽明气息轻动,双腿微屈,臀尖后坐,仿若一只蹲身欲跃的山猿,然后眼神泛光,蹬脚一纵,整个人已闪身攀上了塔身的雕饰缝隙。 他双臂发力,掌心以“缠丝劲”内吸,沾着塔身,身体轻灵挪转,时跳时跃,时翻时攀,手脚并用,远远瞧去简直像一只在佛塔上翻跳腾跃、攀爬摆荡的猿猴。 只可惜心潮澎湃间,劲力驾驭有了一丝破绽,半页瓦片碎在手中,练幽明暗道了一声“罪过”,忙兜住坠下的碎瓦,然后一个挺身便已自檐角跃起,蹲身落在佛塔顶端。 忽有风来,拂动着四角塔檐上的风铎,佛铃随风作响,钉钉铛铛,铃声悠远,抚平了人心里的所有思绪。 练幽明盘坐在佛塔顶端,听着佛铃,仰头望月。 也不知是明月映眼,还是眼映明月,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依稀似有奇光流转,仿若上接月华,眸中光华时明时暗,时隐时现。 气息轻吐,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月光,练幽明自无有感觉,到渐渐体会到一丝清凉。 这内劲之关窍,除了筋肉的走势,便是呼吸法。 吐纳之法虽尤为重要,但除了呼吸的节奏韵律,吞吐的气息也是重中之重。 因为阴阳二气入体,对自身起到的刺激是天差地别的,好比白天黑夜,阳与阴,刚与柔,热与冷。此时此刻,练幽明只觉自己的气息与白天的刚猛不同,静如流水,调和着因那颗杀心而滋生的霸烈与狂躁。 这些都是他修习这炼目之法后逐渐领悟的,日炼、月炼,阴阳调和。 拳之一字,也该有阴阳之别,“攻守”便是阴阳,攻伐之术是外放,当有抱阳之相,防守即为内收,成负阴之相。 天地万物皆负阴抱阳。 看着那轮圆圆的月,练幽明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有些离奇的念头。 这天地间第一个创造出功夫的人是谁? 不。 或许不是人。 应该是某只还没有变成人的人猿。 人身生来僵拙,在那漫长的岁月中,从蹒跚学步、伏地而行,到学会用双脚走路,然后是奔跑、跳跃、翻腾,再到学会模仿百兽的动行,观看日月轮转,感悟天地间的一切智慧与变化,方才领悟了化拙为巧之能。 而那第一只尝试站起来的人猿,或许就是所有构想的开始,一切拳脚功夫的起点。 百兽的动行,扑杀撕咬,化作了外在的招数,而世人又从对天地奥妙的探索中感悟到了阴阳五行的变化,成为了驾驭自身的内在,两者在光阴长河中逐渐结合,互琢互磨,相游相交,最后在兽性与神性之间找寻到了平衡。 那便是人性。 人性便是心,也是武夫想法的根本,左右着身体内的阳与阴,刚与柔,善与恶。 过刚易折,善柔不败。 练幽明盘坐在佛塔上,静静坐着,月华炼目,心神却已飞远,好似游于天外,彻底放开了想象,尽情构想着自己对功夫的理解,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拳理。 宫无二的诚,便是偏于神性,虽未弃世,却有厌离情欲之念。 薛恨呢?偏向兽性,遵循本欲,离经叛道,大开杀戒。 而李大,这个人,守住了人性。 “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啊,却又能平衡己身……天下英雄多如江鲫,真是太精彩了。” 练幽明忽然笑了,功夫越深,感受便越深。现在,他感觉自己很欣喜,不是那种源于物质享受而带来的粗浅体会,而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触动,一种纯粹的感受,经久不衰,或许还会一直延续下去。 这片神秘的天地,越是探索,越觉得浩瀚无际,就好像一个怎么挖都挖不尽的宝藏。 看着月亮,练幽明又仰喉吞气,吐纳内息,声声蟾鸣和着佛铃,激出一串奇异韵律。 直到皓月西沉,少年才阖上双眼,屏住呼吸,扫清了脑海中一切天马行空的想象,而后爬下佛塔,沿着原路返回。 沿途已能听见鸡鸣狗叫,天都快要亮了。 回到家的时候,父母房里已经亮着灯,厨房里热气升腾。 眼见爹妈并没有发现自己出门溜达,练幽明才装作晨跑的样子,迈着双腿,小跑进院。 赵兰香正在厨房里擀着面剂子,瞧见儿子从外面回来,探头瞧了眼,“你这孩子,才回来几天呢,没事了多睡会儿。” 练父在边上拌着馅料,接话道:“睡啥睡,多锻炼没坏处,打小不都这么过来的。” 昨天买了肉,赵兰香打算蒸包子,一斤多点的肉就着七八斤的素菜剁碎一拌,弄了两大盆的馅,加上天气一冷,当早饭能吃上小半月。 “破烂王有说去终南山干啥不?这老头一把岁数了,咋还想往山里跑。”赵兰香嘴上有些抱怨,但转头又说,“等会儿你多带点包子,这一来一回可得四五个小时。” 鲁大壮和鲁小壮也起床了,得知那些瓶瓶罐罐卖不上钱,都老实了,起了床就去院里扫地劈柴,而且等会儿还得跟着练幽明他们一道回去。 练幽明想的是进山后顺道弄点猎物,再让弟兄俩回村套好车在山脚接他。 忙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练幽明背上挎包,装了七个包子,领着吃完饭的大壮小壮出门。 破烂王一瘸一拐的站在路口等着他。 老头居然舍的换衣裳了,好像也洗澡了。 练幽明打趣道:“呦,这是瞧上哪家的大姑娘了?居然换行头了?” 破烂王瞥了一眼,“会说话不?衣着表象往往都是和人心念想有联系的。我这么多年身如枯柴,心如死灰,早就活腻了,穿什么不都一样。” “那现在怎么换衣裳了?” 练幽明说着话,刚想矮身把老头背起来,却又被老人按下。 “出了城再说,我还能走会儿。” 破烂王跟在练幽明身旁,轻声道:“现在换,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想多活些时候。” 练幽明见老头走的艰难,也不废话,大手一抓就把对方搁在了背上,慢悠悠地道:“瞎扯啥呢,我爸妈可说了,让我给你养老,保不准你还能抱上我儿子呢。” 老头见少年不顾自己想法,白眉一拧正想开骂,但听到后面的话神色又渐渐松了下来,面相都柔和不少。 “你爹娘都是好孩子,就是你小子有点浑,不过男娃折腾点也好。” 一行人走的北门。 “哥,你们路上慢点啊。” 鲁大壮鲁小壮兄弟俩挑了一条小路回村,练幽明他们则是走的秦楚古道,商量好了下午去村里汇合。 只一出城,练幽明便加快了速度。 西京城虽说就在秦岭脚下,但这说法太笼统了,望山跑死马,驾车都得一两个小时。 练幽明登山而行,沿途看看飞瀑流水,观望一下山中景色,心情十分愉悦。 秦岭山上也已经下雪了。 冰花凝结,枝干负雪,行到深处,好似闯入一片奇幻瑰丽的冰天雪地。 但走着走着,冰雪又都没了,入眼只见群山巍巍,峰峦迭嶂。 等进了终南山的范围,顺着破烂王指引的方向,练幽明还真就找到一条不为人知的山间小径,隐蔽极了。 沿途过处,越往里走,越是偏僻,到最后连路都没了。但就这种荒山野岭居然还能看见一座座破破烂烂的道观,只是都已塌毁荒废,成了山间野兽栖息停留的地方,满地粪便,腥臭难闻。 “前面那山坳后头有座道观,观里好像有一窝上了年份的老黄精,你看看在不在。” 练幽明正左拐右转、拨藤绕树,闻言忍不住询问道:“上了年份?多少年?十来年的我可瞧不上。” 他只是随口说说,哪想背后的老头却道:“十年?你寒碜谁呢,这一窝少说五百年。” “嗯?”练幽明步伐一住,双眼大睁,“五百年?” 破烂王吃着他带来的包子,含混道:“少见多怪,你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道门真人在这座山中修行么?那些人一旦修行有成,基本上就不食五谷了,常以山中的奇珍异草为食。这黄精也叫仙人余粮,有的也许是天生地养的,有的或许是那些道门高人自己栽种的,这窝就属于后者。” 练幽明听明白了,眼睛放光,“人为种的也不错了,那可是五百年的老黄精。” 他突然想到了燕灵筠那颗八品叶的老棒槌,边往山坳里走边询问道:“上了年份的棒槌和老黄精哪个好啊?” 破烂王稍作沉吟,淡淡道:“这个不好说,若都是千年以上的年份,黄精更好。人参虽能在生死关头吊命,但太过霸道,需得各种辅药调和才能发挥药性。黄精的药性则更为纯粹,千年积攒抵得上灵丹妙药。只是年份越少,两者的药性又有变化。” 练幽明牢记心里,脚步飞快,等绕过山坳,眼前哪有什么道观。 却见那枯藤腐叶间只剩一角断壁残垣,地上墙砖散落,还有几根焦木在枯草中若隐若现,仿佛许多年前这里烧过一场惊天大火,焚尽了一切。 练幽明惊呼一声,“道观呢?” 破烂王淡淡道:“烧没了……你去看看黄精还在不,往西南角转转。” 练幽明把老人放下,自己快步走进断壁残垣中,拨动着腐叶烂草。忽然,他眼神一亮,将半堵坍塌半掩的土墙推开,竟然发现了一口半人高低、锈迹斑驳的大鼎,鼎身爬满了枯藤老蔓,也不知荒废多少个年头了。 鼎中还有东西。 破烂王见练幽明满心好奇,开口解惑道:“这些是药渣。” 练幽明捻起一撮闻了闻,是有药味儿,但好像也有些骚臭。 见没有收获,他视线一转,又走向另一头,等把那几根焦木搬开,才看见一大片一米多高的枯茎黄草冒出头来。 好家伙,竟然全是黄精。 他眼露惊喜,等把周围的杂物都搬干净,只见一片空地上几乎长满了所谓的仙人余粮。 “还真是一窝啊……咦,这有的地方怎么好像被刨过了,不管了,先挖了再说。” 练幽明解下带来的布包,正欢天喜地挖着呢,眼角余光乍见身侧树林中起了动静,一道骇人黑影裹挟着一股腥风自山上直扑而至。 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来得又急又凶,快如鬼魅。 只一拧头的功夫,一副獠牙外吐、白面红眼的狰狞嘴脸已扑到面前,张嘴就咬。 咬的还是脖颈。 练幽明双眼微眯,侧身一避,遂见一只利爪凌空一过,竟夺走了他手里刚掰下来的黄精。 等到对方身形一稳,蹲坐在那大鼎上,才见这黑影居然是一只体型惊人的黑毛猴子,长脸红鼻,颅骨高凸,一面嚼着黄精,一面冲着练幽明呲牙咧嘴的嚎叫着,凶相毕露,眼睛都是红的。 “这是……山魈?” 更让练幽明脸色难看的是,这畜生红屁股一撅,居然往那鼎里拉了一坨粑粑。 “嗯?” 而且,山魈怀里还抱着一个活物。 练幽明仔细一瞧,才见那居然是一个毛茸茸,圆鼓鼓,毛色黑白的小兽。 竟然是一只熊猫。 小兽好像受伤了,被利爪扣住,缩成一团,呜咽不停。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山魈前脚蹦出来,林中又见一道黑影紧随其后扑掠而出,身形庞大惊人,过处林木纷纷倒向一旁,吼啸如狼似虎,还带着一丝悲鸣。 好大一只熊猫,人立而起,爪子都能搭在练幽明的肩膀上了。 瞧见母熊追来,那山魈竟像人一样咧嘴呲牙,嘎嘎阴笑两声,旋即张嘴仰喉,将手里的小东西拎到半空,大有一口将其活吞的架势。 “咻!” 然而,一枚石子,倏然破空而至,打在了山魈抬起的右爪之上。 练幽明拿着弹弓,一发即中的同时,人已快步挤近,便在山魈吃痛撤爪的瞬间,揉掌凌空一拍,按在了对方的胸口,另一只手顺势接过了落下的小熊。 山魈倒翻落地,竟不见半点损伤,反而像被激发了凶性,暴跳如雷,冲着练幽明嘶吼连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暴怒之时,一对利爪只似发泄般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抓,顿时鲜血淋漓,愈发恐怖。 “嗷!” 放下了小熊,练幽明看着面前的山魈,眼露惊奇,“这畜生好硬的一副身骨。” 69、山魈,石洞 “小心了,这畜生吃过人。” 正在练幽明凝神警惕的时候,破烂王的声音幽幽落入耳畔。 老头不惊不慌,坐在一根焦木上,随手也挖出一颗黄精生嚼了起来。 “看它的眼睛,血贯双瞳,穷凶极恶,眼中除了恨怒还对你产生了一种想要吞嚼的欲望,定然是吃过ren肉的。” 再看那只小兽,一朝逃脱钳制,连忙“咿呀”叫嚷着朝母熊跑去。 母熊原本暴躁异常,看见这一幕也回应般的叫了两声,将崽子抱到肚皮上,在地上来回滚动,像是个肉球,欢快极了。 而练幽明正嫌弃非常的擦着手,脚下踱步走转,沉声道:“这东西有些难对付啊,简直都算是横练好手了。” 破烂王点头道:“这畜生通常也就半人高低,这只想是吃了血食,又刨了不少山中的奇珍异草,精气大壮,所以身骨才会高长,都快一米三四了。性子也凶,饥荒年间这玩意儿能下山掳孩子,多是抠开天灵,生食脑浆,凶狠歹毒,能搏虎狼。” 山魈虽说暴怒,但眼珠子急转,看了眼那头母熊,再看看练幽明,竟懂得趋利避害,怪啸一声扭头就跑,蹿进了茫茫山林。 破烂王这时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忘了告诉你了,这玩意记仇得很,能一直跟着你,晚上能跟你回家。” “你不早说。” 练幽明气息一提,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看着少年好似乳燕投林般掠入山中,破烂王嚼着爽脆的黄精,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笑什么? 自然是在笑练幽明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这就说明,这个孩子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地方,相信他是个高人。 但为什么没点破呢? 因为练幽明在乎他。 更因为练幽明害怕他身份不明,倘若捅破那层窗户纸,万一发现是什么旧时余孽,或是某些不安份的势力,有害于国家,又该怎么面对? 哪怕这种可能性很小,练幽明也放弃了直说明言的方式,而是用这种隐晦的法子告诉他,同时也在变相的告诫他。 心照不宣,不用说破。 你就是现在的你,我就是现在的我。 “不错,小事嬉皮笑脸,大事不含糊。”破烂王又掰出一截黄精,搁衣服上擦了擦,丢给了边上的母熊,嘴里呢喃着,“不捅破也好,有的东西一旦说破了,说不定就得变味儿。” 但呢喃了两句,破烂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对啊,那我不是亏大了。这小子以后不就能顺理成章的套弄我一身所学了,还不用喊师父,叫老爷子……怪不得昨天没要那个字,合着在这儿等我呢,想要空手套白狼。” 话到最后,老人又笑了,笑得很开心。 “真他娘聪明。” …… 莽莽山林中,看着在林间枝头蹬枝摆荡的山魈,练幽明原本还想拿弹弓再补两下,但看到那猴影翻腾急跳的身姿,他眼神闪烁,跟着缩身下蹲,收腹提腰,双手一攀一爬,也顺着树干爬到了高处。 山魈在前,人影在后,一个左跳,一个右翻,双方在林中腾挪辗转,你来我往,你追我赶,左蹦右跳,好似双猴竞逐。 练幽明起初还觉得有些跟不上这畜生的动作,但随着一番发力,不停观摩之下,他不光学着对方的身法变化,连表情也开始模仿了起来,恶相再现,森然狠厉。 “叽叽叽……嘎嘎……” 像是被那股恶气给刺激到了,山魈獠牙外吐,浑身黑毛倒竖,口中的啸叫尖锐刺耳,再配上那副狰狞嘴脸,看的人胆寒。 但越是这样,练幽明越来了兴趣,他像故意挑逗般发着“吱吱”怪叫,摇头晃脑,嘿嘿直笑,但眼底却有杀意浮现。 这畜生分明已经有了一定智慧,虽然在一直啸叫,但总时不时回头看看,就好像故意引诱他一样,仿佛在看追没追上来。 但再聪明总不能比人还聪明吧。 练幽明心思微动,脚下一滑,卖出个破绽,身体贴着身后的老树噌的往下溜出一截。 果然。 “嗷!” 山魈刹那眼放凶光,好似鹞子翻身,双腿一蹬回身就扑,两只利爪内弯如刀,猿臂伸展放长击远,一爪掏心取肺,一爪挖眼探脑。 这等杀招,简直可以比拟一些武门好手了。 端是凌厉狠辣,还会寻觅时机。 练幽明双腿夹树,下滑之势戛然而止,双手握拳,原本直来直去的双臂此刻居然生出些许绵软之意。 他如今金钟罩已到第四关,肺经、肾经、心经皆已练至通透。 心经又在两手,气顺心通,两臂筋肉既可内收,亦能松放。内收紧如钢鞭,劲力节节贯穿,松放由刚化柔,能一定程度摆脱一些关节上的钳制,以一些出人意料的角度出拳。 但柔不代表无力。 看着那双利爪已在面前,练幽明不招不架,右臂犹若软鞭,又像一条怪蟒,推送着拳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避开锋芒绕上了山魈的长臂,在其手肘关节狠狠一敲。 只是拳劲落下,竟仿若击在金石之上,本该折臂错骨的一招,全无半点效果。 非但如此,那山魈满身血腥,凶残至极,眼中竟迸发出两抹怨毒的冷光,双脚亦是指甲内弯,尖利骇人。 “好家伙。” 练幽明虎目急张,双腿一松,整个人立马从十七八米高的树干上直直下坠,沿途压断不少树枝,身体凌空一拧,已将头脚打了个颠倒,险之又险的避过那凶险一扑,但刚买的衣裳还是被带出几道口子。 但见山魈“嘎嘎”厉啸两声,双腿一蹬,在附近两颗树上蹦跳腾挪,急追而来,利爪直取练幽明心口。 “我能让你欺负了。” 见状,练幽明也是彻底动了真怒,大场面都见过了,没想在这荒山老林里被一只畜生压着打,杀心炽盛如火,瞅准时机,抓住一根枯藤,回正身体的同时落在了一个树杈上。 见那畜生来势汹汹,练幽明冷冷一笑,看了眼手上沾染的热血,屈指一弹,将一滴血珠无声无息的打了出去,打入了山魈的眼中。 血珠蒙眼。 山魈惊悸一抖,怪叫嘶吼连连,双目赤红一片,竟不退反进,大嘴一张,竟朝着练幽明的咽喉扑咬而来,散出的口气又腥又臭,熏的人作呕。 练幽明眼泛杀机,左手掌肚上掀,只一托住山魈的下颚便化作擒扣拿捏之势,用力一扭,遂听嘎巴一声,生生卸去了下巴。 “嗷!” 剧痛袭来,山魈那张大嘴再难合上。 一招得手,练幽明双手齐出,只把山魈的两只利爪纳入掌中,擒其手腕,看着自己刚买的新衣裳被勾的破破烂烂,他右腿一抬,犹若毒龙昂首,一脚扫其下巴。 张开的嘴里,是一团嚼烂的舌。 “我让你叫。” 哪料都这种境地了,山魈竟还往前贴,双脚齐蹬,踹在练幽明胸口,力气大的有些吓人。 练幽明双眼陡张,感受着胸口传来的莫大痛楚,森然一笑,双手同时发力,错其手腕关节。 一人一兽一触即分。 “叽叽……” 凄厉的尖啸声中,山魈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溜烟跑进了林中。 练幽明哪能放过这等恶兽,紧追不落。 只是一路快赶,他蓦然惊觉两侧林木消失不见,眼前视野豁然开阔,伴随着右脚一空,练幽明步伐陡住,眼皮也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目光缓缓下垂,练幽明狠咽了一口唾沫,才见自己右脚悬空,脚下居然是一道巨大的断口,山壁陡峭犹若刀削,赫然是一面绝险陡崖。 凛冽罡风自下上刮,激得他脸色狂变,连忙稳固重心,缓缓撤回右脚。 再看那山魈,居然以脚代手,揪着悬崖边上的藤蔓顺着崖壁……不见了。 练幽明伸着脖子,顺着山魈离去的方向看去,发现崖壁上似乎有一个石洞啊。 他略作思忖,一手拽起三根藤蔓,试了试结实的程度,然后一手扣着崖壁,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果然。 往右摸索不过二十来米,一个一人高低的石洞便已出现在面前。 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练幽明反手抽出军刺,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 天光透入,石洞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刚一进去,一道满是血腥的身影嘶吼着扑来,正是那山魈。 练幽明看也不看,抬手一擒,便已掐住了这畜生的脖子。 等他目光扫过,才见石洞内散落着不少兽骨,还有两具人的骸骨,看大小似乎是两个孩子。 而在石洞的尽头,居然还躺倒着两具白骨。 “嗯?” 练幽明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竟有种头皮发麻的异样。 只因这二人一个穿的是民国风格的长衫,另一个穿的竟是一身满服,和他当初在林场暗室中看见的那具尸骨穿的一模一样。 望着石洞内的场景,练幽明神色凝重,跟着左手一松,随着山魈落地,他左脚狠狠一跺,一团红白交织的血雾在脚下噗的炸开。 70、洞中遗骨,旧时隐秘 嗅着山洞内的腐味儿和腥臭,少年再看了眼山魈的无头尸体。 “这畜生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猴群从来都是群居动物,落单的情况虽然也有,但他没听说过秦岭山上有这玩意儿啊。而且聪明的猴子他也见过,毕竟是灵长类动物,但像这只这么恶的,连攻伐手段、心机交锋都懂,狡猾奸诈,着实稀罕。 要不是上山遇到,再过个两年,这山魈精气再壮,那就是大患,扑人猎兽不说,兴许离那些志怪中的山精野怪都差不多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练幽明有些感叹的看了眼地上的尸骨,特别是那两个孩子,仅凭被剥下的衣裳来看,死的年头不远,也就三两年。 他蹲下身,正想把山魈丢出去,视线却突然停住,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右手伸出,缓缓拨开了这畜生后颈上的一片黑毛。 黑毛又硬又密,和那些野猪的鬃毛差不多,可黑毛底下的一片皮肉却光秃秃的,像被烫伤过,更离奇的是,上面居然还有一个烙印,似乎是一个标记,一朵莲花状的印记。 “莲花?难道是白莲教?总不能又是赶兽之术吧。” 练幽明眉头微皱,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可惜再没其他发现。再有这畜生的体味本就又腥又臭,恶心难闻,现在又夹杂着血腥,实在是熏的人有些难受。 连手也懒得伸了,他右脚一勾,将之扫出石洞。 做完这一切,练幽明才回头重新打量那两具奇怪的尸骸。 两人都是贴墙躺倒的姿势,一个身形略高,一个稍矮,身畔还纠缠着一条条粗细不一的枯藤老蔓。这些植物扎根在一条细长的石缝中,又自墙壁蔓延而下,仿若织成了一张大网,有几根较为粗壮的都快延伸到洞口了。 矮的身着长衫,在左。 高的穿满服,居右。 练幽明走近一看,但见左边这位身上的长衫早因山风卷入变得不完整,褪色脆损,用手一揉立马成渣,露出了底下的森森白骨。 可当他将目光挪到尸骸胸口的位置上时,瞳孔豁然急缩,双肩都为之一抖。原来那根根肋骨之上居然布满了无数裂隙,仿佛遭受过难以想象的重击,伤势呈一种外放的蛛网状,打的是心口,但劲力扩散竟将整片胸腹都罩入其中,几乎覆盖了整个上半身。 练幽明气息凝滞,眼中既有惊叹又有震怖。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内家拳劲所造成的伤势。 竟这般恐怖。 不光肋骨,尸骸的右腿、左臂,全都满布裂纹。 “这伤势也太惨烈了。” 而这位的敌手…… 练幽明又看向右边那具尸骨。 这副枯骨骨架高壮,双肩极宽,两条手臂奇长,都快过膝了。 不光长,两臂的骨头又粗又硬,双手指节也是粗大非常,上面大大小小套了四五枚戒指、扳指,有的透着血沁,有的嵌着鸽子蛋大小的猫眼石。 “这人一定是练了什么外家功夫,还有强横霸道的手上功夫……咦,伤势在哪呢……” 练幽明左看右看,竟没找到什么肉眼可见的伤势。 “难道伤的是五脏?” 正当他细细观看的时候,就见尸骨的脖颈处有一道微不起眼的豁口。 豁口边缘较齐,俨然是被锐器所伤。 “锐器?” 练幽明眸光闪烁,本想将两具尸体给放到一旁,奈何那些藤蔓纠结如蛇,早已和地上的枯骨难解难分,几乎长成一体。 想也不想,他拿出军刺,三下五除二便把尸体周围的一圈枯藤斩尽切断,才将地上的枯骨给捞出来。 等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横放到开阔处,练幽明又把那些扳指、戒指一股脑给撸了下来。 “这该不会是什么大内高手吧?” 林场暗室里的那具尸骨明显早就被人发现了,除了一篇炼目之法,几乎没有半点能证明对方身份的东西。 而这具…… 练幽明心思一动,在对方的褡裢里还有怀里探了探。 尸骸上的满服倒是结实,虽然颜色褪去不少,也有些破损,但还没到触之即毁的地步,很完整。 果然,他这一探,已从褡裢里摸出来不少零零散散的银元铜元。 这怀里也有东西。 练幽明用军刺挑开一看,襟内还缝有夹层,里面好似塞有什么硬物,以及一封信。 “这是什么?” 等把东西拿出来,入眼所见先是一块暗黄色的牌子,小孩手掌大小,一面是一个大大的“粘”字,另一面是几枚小字。 “尚虞备用处,副统领。” 看到这个称呼,练幽明眼露思索,旋即抿了抿发干的唇,“粘杆处?” 再看那封信,压根就拿不起来,看着完好,但实则已经烂的差不多了,跟烂泥一样,一碰就毁,成渣了都。 练幽明揉搓着纸灰,又转到二人躺倒的位置前,将地上的藤蔓悉数用军刺挑开。 只待藤蔓被挑起,却见从中坠出一物。 那是一口几近三尺长短的古剑。 古剑蒙尘,坠地一瞬,发出一串清脆颤鸣。 “看来这就是那件锐器。” 练幽明拾起长剑,眼中露出可惜之色。 剑形虽古,奈何剑身上已满是锈蚀的痕迹,当年即使再锋利,如今也化作了破铜烂铁。 持剑在手,他还顺便摆了几个姿势,但目光却慢慢停在了地上。 “北上荡魔,虽死无悔,结盟齐志,吾终不辱……武当下乘丹派弟子……埋骨于此……” 一枚枚斑驳模糊的刻字,看得练幽明为之愣神。 这些字迹断断续续,笔画深浅各异,可见对方已经难以调动自身劲力,到了油尽灯枯的垂死阶段。 这是遗言呐。 “武当下乘丹派?” 练幽明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这里的尸体和林场暗室中的那具枯骨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仅凭直觉而言,他觉得大有可能。 穿着一样的满服,连时期也相差不远。 不同的是,此间二人是同归于尽,而暗室里的那个,分明是败亡于他人的拳下,被杀了。 “北上荡魔?结盟齐志?魔?” 练幽明思绪急转,他能想到的,便是那个被埋在土中的活人,一个活过百多年的存在。或者,是那些靠吞食武夫精气修习武道的妖人。 这些人,在某种程度上好像都满足这个称呼。 但瞥了眼那个粘杆处副统领的尸体,他又心头一突。 “难道和旧时的皇朝有关?” 思来想去,练幽明摇摇头,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而且仅凭那一拳打碎半身筋骨的骇人拳劲而言,远非他现在所能想象,甚至看上一眼都叫人心神不稳,肝胆发颤,要是换成别人,兴许都能吓得舍弃武道了。 唯一能肯定的,便是,“看来这座江湖曾经发生过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啊。” 按下了心思,练幽明又将石壁上的藤蔓悉数扫清,但墙上除了一些拳印剑痕,厮杀的痕迹,再没其他有用的东西。 最后在石洞内转了几圈,见没有别的发现,他才顺着藤蔓爬回山上。 洞外,暖阳高悬。 迎着太阳深吸了一口气,练幽明当即沿着原路找了回去。 等带着满心疑惑回到那座道观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大叫了起来,“我去。” 就见那头母熊带着小熊坐在一片黄精中间,吃的津津有味,跟啃黄瓜一样,还把身前的地面刨出了一个大坑。 破烂王坐在边上,手里同样抱着几块黄精一口一口的生嚼着。 “你咋不拦着。” 练幽明快步走过去,正想把母熊赶开,但看到坑里那片虬状如蛇窝、堆积如假山的黄精后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居然这么多。” 破烂王老眼微抬,在练幽明身上打量了一圈,等看见那几道被山魈刮出来的口子后,撇了撇嘴,道:“你小子是真没见过世面,快去挖吧。” “好嘞。哈哈,发了。” 练幽明哪有心思想别的,赶紧凑到大坑前,正满脸兴奋的准备下手呢,哪想母熊突然扑了过来。 “你大爷的,恩将仇报是吧,吃我的黄精不说,还要打我。” 他脸色微变,内劲暗提,正想挥拳迎击来个狠的,但拳头刚提起来又犹豫着变换了攻势,双手一架,一人一熊瞬间凑在一起。 破烂王起身掸了掸屁股,慢吞吞地道:“这头母熊可比你先发现这窝黄精,之前就有刨过的痕迹,那山魈也是因此而来,两兽相斗,咱们算是后来者。” “老头,快别说废话了,赶紧把它撂倒了。”练幽明虽说体魄魁梧,但跟母熊一比还是相形见绌,被那对熊爪一摸,两臂的袖子立马烂成了布条。 破烂王淡淡道:“不准伤它。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这母熊凶性未显,恶气未露,你不是定下心了么,尝试着用你的平和之气去回应它。” “这可是熊啊,我能平和下来就见鬼了。” 练幽明牙关紧咬,架着母熊的双臂,边说边被一股巨力挤的节节倒退。 破烂王一瘸一拐的走向另一头,“那你就用笨方法,把它累趴下。” 练幽明忙道:“你要去哪儿?” 破烂王头也不回地道:“我去给你采药,你先应付它吧……再说一遍,不准伤它,不然以后别想我回答你什么问题。” 练幽明脸色微变,“别啊,老头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呢……啊,它压上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破烂王的一声冷笑。 没办法了,看着面前的母熊,练幽明只能硬着头皮正面招架。一人一熊瞬间就跟普通人一样扭打在一起,好像摔跤斗力般,从一堆残垣断壁中扭到林中,又从林中扭回道观里。 还别说,这母熊真没有发狂的迹象,但总想张嘴,可惜双臂被练幽明死死撑着,只剩双脚又搂又抱的。 一番扭打下来,一人一熊愣是撑了大半个小时。 等破烂王从林间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就见练幽明五官僵硬,头发凌乱,半张脸微微肿起,正坐在一根焦木上累得直哼哼,一身新买的衣裳转眼成了破衣烂衫,露着胳膊大腿,活脱脱跟个乞丐一样。 而那母熊,到底还是累趴下了,四肢大张,趴在地上,嘴边还嚼着黄精,大有爬起来的架势。 71、遇敌,应战 揉了揉母熊肉乎乎的脑袋,练幽明长身而起,再把那还抱着黄精乱啃的小熊也用脚拨到一旁。 “这东西劲儿还挺大,呼,差点要了我的命。” 等平复了气息,他才弯腰从土里刨出一块块黄精,边吃边挖,顺嘴还冲破烂王问了一句,“采的啥药啊?” 老头拎着个布袋,不大,但瞧着鼓鼓囊囊的,“当归、杜仲,还有鹿茸、党参……” 老头一口气连说了十几味药材。 练幽明嚼着黄精,只觉入口稍苦,但很快又有回甘,带着几分清甜,汁水不多,胜在味道浓郁。 “怎么比那方子上写的多了?” 就破烂王说的这些东西,分明比燕灵筠那张药方上记载的多了五六种。 破烂王随手一丢,解释道:“那小姑娘对药性的理解已经有了火候。但这些东西,四时不同,生长的地理环境不同,药性也有差别,你就说要不要吧?” 练幽明腆着脸,忙将嘴里的黄精吞下,将那布袋缠在腰上,嘿嘿笑道:“要,哪能不要啊。” 黄精进了肚子,原本消耗的体力、疲弱的身体也在快速恢复。 赶在母熊重新爬起来之前,练幽明又手脚利索的挖了三四十斤黄精,留下了一大半,然后才在母熊不满的吼声下背起破烂王掠入了山林中。 见少年没有生出把黄精刨根掘尽的想法,破烂王点头,“还行,不贪心。” 练幽明翻着白眼,他现在可是累得够呛,能和一头母熊肉搏半个多小时,还能将其放倒,也算是能耐大涨了 破烂王轻声道:“这世上的奇珍异草都是有数的,无数岁月的漫长积累方才有了造化之奇的实质表现,也是前人留给后来者的东西……更是一种变相的传承。” 练幽明迟疑道:“剩下的不还是被那母熊吃了。” 破烂王意味深长的叹道:它刨的只是眼前的。” 练幽明似懂非懂的点头。 只说离了那座道观,俩人又在山里转悠了一大圈,在老人的指引下,练幽明走走看看,见识了不少道门遗迹。 但也只是遗迹。 什么楼观派、丹鼎派、全真道,在老人的口中如数家珍。 “自古终南多神仙,这山上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如今好歹还能看上两眼,但再过一些年,兴许一切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破烂王忽然感慨起来。 “秘密?哪儿有秘密?这鸟不拉屎的破烂地方还能有秘密?”练幽明左看右看,除了一些破破烂烂的道观,还有一些残缺不全的石刻,连个大活人都没有。 破烂王兴致被搅,一巴掌拍在练幽明后脑勺上,怒骂道:“目光短浅!” 二人且说且行,翻着崎岖难行的山路,时而斗嘴争吵,时而念念岩壁上的石刻。 这些石刻有的是偈语,有的是悟道诗,还有一些旧时碑刻,字迹或挺秀俊逸,或灵动飘逸,亦或是锋芒毕露,千变万化,玄乎的厉害。 而且其中还有一些道门高人刻写的道经,晦涩高深,虽暗含韵味,却极是难懂,看的练幽明头疼。 破烂王语重心长地道:“武道一途,不能光看自己,眼界要放宽,看看别人,见见众生……文以载道,这些石刻流传的不光是文字,还有古人的心境。你现在境界不到,看不出玄妙,但好好记下这段路,将来修行困顿的时候多来走走,说不定就通了。” 练幽明点头,“行,记下了。” 只是望着有些消残的山林,破烂王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好多东西都没了……下山吧。” “等我一下。” 练幽明眯眼一笑,目光扫过群山,只把老人先放下,然后似恶虎扑羊般快步掠进了山林中,惹得一阵鸡飞狗跳,却是抓野猪去了。 …… 大壮小壮早早套好马车按照约定赶到了秦岭的山脚下。 只是没想到练幽明到的更早。 可看着他那副乞丐似的模样,兄弟俩都被吓了一大跳。 “哥,你这是咋了?” 练幽明老脸一红,自己的衣裳裤子都被那母熊给扯烂完了,要不是他腿脚灵活,估计腚都遮不住。 “别看我,看地上。” 地上的杂草中,两头百来斤的大野猪正口鼻冒血的躺着,边上还有七只小猪,一家人整整齐齐,都被练幽明给一锅端了,来回足足跑了五趟。 “我留一只大的和一只小的,剩下的你俩拉回村,让我姑父跟村里人自己分分。” 大壮小壮只一看到地上的野猪就移不开眼睛了,再听到要分肉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忙连口答应。 “我就不进村了,你俩回村给我带条裤子过来。” 两兄弟哪舍得耽搁,装好野猪就往村里赶。 等他们一去一回,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顶着西斜的太阳,一行人赶着马车,慢慢悠悠的回了城。 …… 南门瓮城。 天色已经擦黑,夕阳将近,残阳如血。 宋歇虎望着满院躺倒呻吟的手下弟兄,脸色难看铁青。 而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位眼窝深凹,狭眉斜飞的黑衣青年。 此人两腮微陷,目如鹰隼,一张脸阴白无血,双手十指轻颤,指节强劲有力,稍一蜷缩屈展,登时筋骨毕露。 “让你找他,你居然还敢替他传话,你当我鹰爪门是泥捏的?” 青年嗓音尖锐,眼神也带着杀机。 宋歇虎手持双刀,眼神阴沉,冲着地面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我混我的,我又不是你鹰爪门的人,有种你去收拾他啊,都来欺负老子算怎么一回事儿?还拿我一群手下弟兄撒气,你也真是有出息。” 嘴上骂着,宋歇虎心里也在开骂,骂的是练幽明。 这小子不说了今天来卖金条么,怎么迟迟没个动静,而且他也没想到鹰爪门的人会来得这么快,早上带了话,谁知道下午人就过来了,还要拿他开刀。 事办了,总不能祸也让他扛吧。 “姐夫,跟他费个什么话。” 宋歇虎的小舅子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脸色煞白,但手里却攥着一捆土炸药,一手拿着个火把,嘴皮子哆嗦着道:“姐夫,我知道我脑子笨,这事儿都怪我,你别冲动,好好照顾我姐,今天我非得把这孙子炸上天不可。” 宋歇虎脸色大变,“小五,你别冲动,听话,把火灭了。” 那黑衣青年也是眼神微凝,冷笑道:“你点个试试,等会儿我把你们这群下三滥一起宰了。” 小五原本还有些胆气不足,被这么一刺激,鼠眼大睁,红着眼仁就吼道:“你骂谁下三滥呢?你个缺德冒烟的玩意儿,老子这就炸死你。” 但想是他动作太大,没留神,只在说话的时候引线无意中碰到了火把,立马就着了。 宋歇虎急得大吼道:“小五,着了。” 黑衣青年两眼大睁,不慌不忙,随手从地上抓起一人,“你扔个试试,他也得死。” 小五被宋歇虎吓了一跳,再看到手里滋滋冒烟的炸药,脸色苍白,像被吓傻了一样,干脆不动了。 眼看那引线就要烧完,就在宋歇虎目眦尽裂的注视下,一只大手蓦然从小五的身后探出,掐灭了燃烧的引线。 “这是什么情况?” 练幽明从暮色中探出身来。 “你他么可算来了。”宋歇虎破口大骂。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忙,刚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喏,还给你带了条猪腿。”练幽明看了眼院中的情形,又瞧瞧那黑衣青年,神情立马变得玩味儿起来,“找我的?” 黑衣青年把手里的人一丢,语气阴森地道:“就是你这不开眼的东西杀了我师弟?还敢放话去沧州搭手,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练幽明把手里的猪腿塞给鼠眼青年,然后沉吟了数秒,十分肯定又有些戏谑地道:“这你都看不出来?我觉得我会是这座江湖未来的天下第一人。” 但话到最后,练幽明又笑了,他不笑还好,只这一笑,顿时目泛凶光,面露恶相,眉眼间凭生出一抹恣意妄为的狂态,“不过我想你肯定是没机会看到了。” 见此情形,宋歇虎不带半点犹豫,语速飞快的吩咐道:“你们都先出去。” 连他自己也快步退了出去。 黑衣青年面无表情,“我不会给你机会去沧州的。” 登门搭手,无论输赢,都是对一个门派莫大的羞辱。 更何况还是练幽明这种籍籍无名且初出茅庐的小角色。 打人不打脸,打脸是死仇。 “看吧,我就说你要找死。” 练幽明背对夕阳,脚下原本魁伟挺拔的影子只似一头张牙舞爪的恶虎,延伸到了黑衣青年的脚下。 黑衣青年不言不语,双臂徐徐上提,好似蟒蛇抖鳞般节节抖动,摇身一扭,筋骨间的劲力刹那传递至双手,化出一对鹰爪。 四目相对,感受着四面八方好似无孔不入的杀机,练幽明无有多言,只剩冷笑。 他双手自然而然垂在身侧,脚下不停,大步迎上,迈步间身骨舒展一动,顿见后背脊骨如龙蛇昂首般起伏不停,衣裳底下沟壑陡生,似有活物蹿动。 不言不语。 相隔三五米,两道身影突然齐齐加快脚步,只似那古时狭路相逢的剑客,不闪不避,直面相迎。 刹那间,爪影突面,拳影收放,衣裳震荡,劲风破空。 但一切起的快,散的又快。 夕阳已尽,夜色深沉。 再看去,二人身形一错而过。 练幽明脸色凝重,他抬手摩挲着脖颈上的爪痕,喉舌间居然多出一丝腥甜,手腕处的袖子也多了两个窟窿。 而那黑衣青年,脸色更白了,眉宇间拧出一抹谁也看不见的痛苦之色,后背竟塌下去了一个硕大的拳印,像是个碗口大小的坑洞,不偏不倚,直击脊柱。 “好一个太极锤!” 一声呢喃,青年顺着前行的余力继续走了几步。但每走一步,他后背的脊骨便传来一声声散架脱节般的异响,等走出小院,人已“扑通”栽倒在地,溅起一地尘埃。 宋歇虎一群人已经没了踪影。 浓稠的夜色中,有人飞快赶出,带走了青年,同时还传来一道干哑的嗓音,“年关最后一天,鹰爪门恭候阁下大驾!” 72、水中练劲,霍氏跤法 “你是太极门的人?” 等到一切动静都没了,宋歇虎才有些难以置信地走出来。 练幽明听的好奇,不答反问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讲究?” 宋歇虎摇了摇头,脸上几无血色,长声叹道:“如果不是那你可就遭了。武行里最忌讳的几件事情你一下子犯了两种。一是和一个门派结下死仇,二是窃学了别人的真传, 霍勒迪在第一瞬间就启动了身上的【深海】装甲,头盔之下,则只剩下了呆滞的表情。 之后,于世海便也断了去探望的念头,毕竟毕家不需他孝敬什么,还可能会被当穷酸亲戚。 不过,即使她再怎么担心,江染离听了那些话也仍然高兴不起来。 火海中窜出来了一道人形生物,身高三米出头,不是狼人还会有谁? “要死要死要死……”路明连回头都不敢,脚步不停,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冲进了黑暗里。 说完,李哪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不过呢落在武庚的眼里,却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奥多姆赶紧从自己的座驾上下来,随后拖着圆滚滚的肚子来到了苏河的身前,直接跪在了地上。 常浩霆脱了大衣,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衫,本就高大俊朗,气质儒雅,说话又低沉温和,彬彬有礼,曾老爷子看他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欣赏。 他们本来就不想惹事,既然受到了相应的处罚,他们也自然愿意息事宁人。 “不可能!”奎因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事实,苏河在进入海底之前可从未展现过如此强大的雷电实力。 那天行尊者顿时也是停住了脚步,像是想要对雷亚特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微微叹息了一声之后,袖袍轻甩之下的他就再次消失在了远方。 可是当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任何事发生,魏东强正要放下心的时候,突然被通知去校团委开会,然后毫无征兆的,自己就被开除了。 雷生挺直了胳膊,将那只大铁脚举了起来,不过也仅仅是举了起来,想要将这机甲甩出去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熊白洲之所以想把高亮拉到自己身边,除了有那一段渊源之外,警察身份能够处理和应对一些特殊事情,所以熊白洲才需要保留高亮的公职身份。 而顾北霆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一下又一下,力度适当,不轻不重。 “他总不能给我开一辈子车。”熊白洲心里早有打算,但现在不适合谈这个问题,转而换成轻松的语气。 她知道陆靳尘是不可能出现的,但是没想到顾北霆会出现在这里。 眼看光波先他一步跑的没了踪影,定琨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手中刀一收重新幻成手环缩回到了手腕上。 只是虽然大部分都很看好叶欢,但是还是有个别人看向叶欢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花费了大价钱摆平了百姓,摆平了供应商,或者自己也当供应商,总算是把物料供应上了,府邸罗成了,然后各大诸侯又得面临一个全新的问题。 人朝回飞去,至于帝释天,目的已达,告辞离开,没有急着向众人提任何要求。 岩壁,和自己先前巡视时一模一样,光滑平整,连贴合缝隙都很难发现,周成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任何机关。 73、老药将成,前往沧州 …… 年关将近,西京下了一场大雪。 喊着瑞雪兆丰年,正巧放假的赵兰香领着练幽明和两个小的在家里一通忙活,进行了一遍大清扫,扫雪的扫雪,扫灰的扫灰。 练幽明童心未泯,抓着一把雪偷摸就往妹妹弟弟的脖领子里塞,惹得二人一通追赶嬉闹。 正闹腾着呢,就见街道办的人迈着小碎步,拿着半截烤 时间过去了几天,顾盛也出院了,他收拾了行李,回到了和白暮雪所住的地方。 他们看着不远处刚冒头的羽蛇神之眼,认为找到了很好的对决对象,立即冲了上去。 藏龙多么想要开口,挽留那远去的张太初身影,但终究是,没敢吼出来。 他愤恨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抹绿色的印记,据说是他的妖族母亲留给他的,他用力去抓,直至抓出血来,也不能将之抹去。 宋夏看着门口的监控视频,丝毫不意外张月芬他们堵门口,只是没意料到左珊也来。 至于找到这人以后,他的结局会是如何就不是他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 在画面中云默没有看到结局就被代入了进去,但见到眼前此景,云默岂能不明白后者最后败了,死在了那一刀之下。 秦河的话都已经说到这里,许岗也没在犹豫当即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这不仅是秦河给自己弥补,陈国泰的机会同时也是给那陈国泰以及郑氏一族的机会。 而那双眸间,欢悦太过瞩目,只将沈溪吓了一跳,颤着睫垂落视线。 在郑凡看来,与耿斌所施展的仗天九剑,使得天地异象显现,沉重巨剑轰落不同,苏剑涛所召唤的九柄巨剑,并没有直接形成轰杀之威,只是悬立于天际,更多是一种象征。 如意彻底白了脸,呆坐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也忘了去擦。郑妃娘娘兀自低头不语,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要是一直留在这里,蹭这里的灵气,好像也是极为不错的”秦一心里喃喃了一句,但这种情况很显然不可能。 经过陈强苦口婆心的几番劝说后,终于又是做通了王春芳的思想工作,不再提不去法国留学的事了。 唐茵和刘萌萌自从寒假后,就没怎么见过面,而这一次是她们寒假里第一次见面,因此阎夜霆也就没在管她,任由她和唐茵在一起忽略自己。 最后做了个手枪的姿势的意思就是万一有意外发生,也可以自由发挥,包括开枪。 “太累了……又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我看着手里的香烟说。 对于Anne这番傲慢嚣张话语,田姐没在做出回答,Anne的嚣张在模特圈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没有必要非得和她较真,而她听不听自己的劝解,也是她的事情,她只是做了自己本分的事情。 罗如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就是那块令牌,这时候,熔天炉朝着罗如龙飞来,到了他的头顶上空,然后化为一束光柱进入他的脑袋。 神识是看不到的,就在刚才的一瞬间,秦一识海内的神识,如波浪般向着前方的那块石头汹涌的拍去,磅礴的神识直接拍在了这颗石头上,直接就把这块石头拍碎了。 张原和其他人顿时两眼放光,也跟着站起来,与凌宇明一道出了老香记茶楼。 还没聊几句,门口进来四人,沈媛和罗非两人忙站起来,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起身。 74、刘大师,聋哑女 要是往上推个百来年,这练武和读书其实都是寻求活法的一个路数。 文人十年寒窗苦读,武人数载光景的修习苦悟,求的都是出人头地。 但武夫的选择要比文人多一些,能耐大的,可以参加武考;次点儿的在什么王爷贝勒手底下当个看家护院的武师,或是给一些商贾富户做个护卫;有脾性的,干脆混武行吃饭,走镖押货, “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义,那我多说别的也没什么用了,和你一起从矮人部落回来之后,我就要离开你们了,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巴乔拍了拍林夏的肩膀,对他说道。 笑声中结束了通话,常宁扔掉手机,抱起软滩如泥的周红娜,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沫儿。皇弟还有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要为难了。”枫熙耶依旧面无表情。 此时的李斯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切断了,在长时间并大量的使用麒麟神兽能量之后,另一神兽八翼魔蛛的翼骨就像是得到了感应或者说是召唤一样,自动激活。 “说说具体状况!”不过,杜元清毕竟是一城之主,如果没点能力的话也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而且云雾城还是边关重镇!微微疑惑的情况下,马上就反应过来,问出了关键所在。 匕首就在刺进大约一半的长度后就再也刺不进去了,左手顺势对着紫云貂的脑袋就是一拳。 “裁决之光,是一种需要魔法师们集体释放的魔法,光明系魔法之中为数不多的攻击性魔法,利用光明魔法元素来净化其他的魔法元素,使两种元素产生碰撞,进而爆裂!”洛佩斯道。 看到空中那黑色的闪电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一闪而下,洛思涵心中顿时暗叹一声:“完了!” ,。 乌鲁斯博罗特在斯钦布赫引领下进了部落营地,宝门巴雅尔和吉布楚和两人也在部落门口迎接。 六七月份的北方,正是刚刚入夏,官道两旁的树木刚刚发绿,经历的一个冬天的白雪皑皑,看到这种新绿让人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董春妮家里挺穷的,刚好准备找个假期工做做,本来她是打算去她姑姑家的饺子馆帮忙的,不过她姑姑家的人手已经够了,她去了估计也赚不到什么钱,就去我妈那里帮忙了。 “村长?”猛子皱着眉头,他显然不明白村长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温学士的一边脸颊带着淤青——他在昨夜赠地军士兵闯入学士塔时还在放飞信鸦,因此挨了顿不轻的揍,若非艾格给他挂了十金龙的活捉赏金,都不一定能从那帮满脑子肌肉的大老粗手底活下来。 想了想后,夜风便放弃思考。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圣魔法大陆,强得可怕的轮回者——剑之恶癖者身上。 当我跟花凤凰说明了情况以后,花凤凰直接告诉了我一个让我特别震惊的事情,她说这辆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亚皇唱片的负责人韩雅词。 “咣咣!皇子秦亚,通敌叛国,图谋不轨,意图谋反,今日午时三刻,处以火刑,枭首示众!”喊声渐渐走远,向着下一条街走去。 白色细长的猫尾巴变得松软而粗大,从衣服底下冒了出来,化作三条狐狸尾巴,在半空中来回舞动。 “你们离开之后我就会清闲一段时间了,到时候就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吧?”感觉这一个月来自己很少时间感觉无聊,赫卡忒突然有些发慌。 75、旧债未清,又添新怨 “咯吱。” 院门打开,瞧着门外站着的人,少女有些疑惑。 练幽明也不说话,只是嘿的一笑,自己先挤了进去。 他本就人高马大,只一动作,看着就不像好人,少女立马眼露惊慌,连忙掖着领口,后退数步,手里还握着一把剪刀,战战兢兢的害怕极了。 院子不大,甚至称得上狭小。 几株梅花已经 由于萧示忠手里的棍子具有极大的弹性,那棍子就好像弹簧一般朝着岳隆天的身子打去,加上萧示忠手中暗中了内劲,一旦被萧示忠的棍子打中,岳隆天很可能直接就能被打晕过去,甚至可能打出内伤来。 “这个不是问题,武器我们可以提供?”虞寒代替米多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杀了。”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不只因为她打扰了他和米多的生活,还因为她现在是只丧尸。 只见他用一个手帕把所有的帕子和荷包都包了起来,然后,手就那么轻巧地一甩,嗖——!手帕荷包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屋内的垃圾篓。 那男人听罢,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连道谢,好像若笙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这时,马忠良进来了,向杨队长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杨国安也向王常林点了点头。 此时的赫连诺自然不知道圣魂学院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陷入长达一年之久的混乱,他只顾着紧紧跟在叶枫和胖师傅的身后,迅速的从那让人压抑的地下建筑之中跑了出来。 甄婉婷一着急脚下一个不稳,立刻扑到在岳隆天的身上,岳隆天身子被一撞,手里的酒立刻洒了一些出来,正好浇在了自己的袖子上,不过另外一只手立刻第一时间扶住了甄婉婷。 于是,她怂恿了宫诗勤去问个明白,两人一起蹭到了宫家兄长二人身边。 “你们惹怒了我!不玩了!”八岐大蛇中间的脑袋无比愤怒的说道,吐出一颗血色的宝珠。 可下一秒,他却愣在原地,手腕上传来一阵骨裂声,疼痛感如潮水般紧随其后。 哪怕他不是人人敬畏的瑞城傅少,光凭着这一张脸,就足够让人为他发疯。 如果天才美少年同桌对她好她也就忍了,可问题是美少年同桌对她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一年多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她翻白眼外加鄙视。搞的她一看那张脸,就内分泌失调了的想摔桌。 鱼逸再度传给敖龙一套分身秘术,让他凝聚一道分身去参与谈判。 见云橙跟在她身旁,一路上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是问她为什么,又或者是想劝她留下。 他腰部的伤口在经过几次祈福的白光治疗后,流的血虽然越来越少,却一直没有愈合的迹象。 “你!”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身影,薛显颓然的叹了口气,眉眼间似乎苍老了不少,他看着远处,手下无意识的抚摸着腰间那早已破旧有损的香囊。 贺兰英雄默然,彭城王去了秦家的老巢怀荒,秦家既然敢造反,就有十足的把握,他怕是凶多吉少了。要是彭城王真死就好了,贺兰英雄暗忖,没了他,自己价值就更大。 伤口处流血过多,就算深处的伤势被治好了,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张德胜沉默了,他也是一头的冷汗,张万金更是被吓得一言不发,他的双腿都在颤抖。 如此宗师气度令人动容,哪怕是洪芝元也不禁有了肃然起敬之意。 远处拼命奔逃的刀客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骤变,他悄悄瞄向身后穷追不舍的和尚,又看到坠在后方的两道烟尘,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毕竟,他觉得他可以穿越到这个世界来,按照以往看过的大多数的说法,他就是主角,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登顶至高的存在。 浩宇总部可以尽自己的努力去捧红那些艺人,但是绝对不能够在这艺人大红的时候放他们离开。 上官瑞鑫细细的打探着眼前的这个老男人,他虽然老了,但眉目锋利神情犀利,一看就气宇不凡。 柳琼今天的打扮十分的火辣,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看起来十分的冷酷,但是她的胸围,愣是给她的冷酷中添加了一丝丝的性感。 邵家家大业大,自然也不在乎这点钱,唯一担忧的是,名声问题。 他邪肆的额头上可见一道伤痕,一袭凌乱的衣服随意的散在背后,光洁的胸膛如上好的美玉,光滑似绸。 因为王千,老赵这个月,可以加薪了,校长一高兴,便加了老赵的薪水,并且封老赵为今年的全能教师。 她急忙叫筎肆给她梳妆,稍作梳洗和打扮后,她便匆匆忙忙出了房门。诺大的王府与昨日的门庭若市已经清静了许多。她顾不得看看周围的环境便急忙赶去大厅了。 周亚夫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咬牙切齿的,话虽然不是完全真但是却也有几分实诚的成分,尤其是在‘旧交’这个字眼上咬的很重。 不是因为他的话的内容,而只是因为那声音,好像拨动了一个琴弦,震动着。 听着这句,君无遐觉得心中的柔情散去,化作了一缕毒气,攻着心底。 76、夜雪弥天,大幕拉开 “燕青门,霍氏跤法里好像提起过。” 看着走远的一群人,练幽明心绪渐平。 正在这时,他感觉有人拉扯自己的袖子,扭头瞧去,才见谢若梅拿着自己的小本,指着上面的字。 “那位老人家是好人。” 练幽明拍了拍身上的雪渍霜渣,不以为然道:“我当然知道那是好人,不然那几个还没动手的都得给我趴 随着这叫喊声回荡,只见场面陷入寂静中,毕竟一百万的天价,对于修士而言,就算那些有宗门大势力支撑的修士,也有些肉疼。 哎,柳三千长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她听完莉莉丝的话后,只觉得自己应该和少年保持距离。 他没有经济来源,在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他就被奶奶带着去路上乞讨。 照师兄缓缓回神,捂着刺痛的头颅。退后十几步,警惕的望着段染。 花菱不知不觉间,被前方奇诡的黑暗所吸引。他向前走了几步。好像站在了一个口子,那是时空的裂隙。 唯那老伯正襟危坐,闭目养神。额头青筋爆出,释放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不错,正是领域!此阵,乃是我司马昭的时间领域!”司马昭傲然地说道,他也有这个自傲的资本,因为在他的领域之内,他便是可以不受任何限制,施展能力,并且效果更强,即便是混沌之中也奈何不了他。 严十八并不是自视甚高的人,国首可以和他亲热,他却不能无视规矩,毕竟整个华夏都是这个男人说了错,即便他这个修仙者也是身处在这个男人的管辖范围内。 在进入这碧轩岛范围时,那些天玄宗的筑基期修士也在接引着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众多修士。短短三天时间内,已经有着近百名的修士到来,其中金丹期的修士占据着大部分。 玄一看着那背影,用力地咬着自己的牙齿,他竭力克制了一番,还是担忧地跟在沈青君的后头。 正在杨秦还在眼前暗暗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此时此刻,涂延则是来到面前,把这件事情和杨秦说了一下。 可是,就在斧刃砸下来的时候,赫菲斯托斯之锤却是仿佛活了起来似的,剩余的锁链就像是它的手臂一般,猛地一甩,将伊森甩向另一边。 季初也发现了她的心情很好,但是他知道,她并不是因为自己兴奋,她大概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吧。 他一连打开的好几个,只有慕容元寒,他知道她一手字向来是写的极好的,能写的这样潦草,大概,大概她又哭了吧。 顺着那一瞬间感知到的气息,伊森忍不住转头看向了空岛边缘的某个方向。 外面章台铭在暗恨洛夏的花心,这边洛夏和无名进入了雷字境后也是忍不住吐槽道。 王之财宝所提供的念力效果自然很难用于战斗的,但此时用在拿东西上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很可惜,苏菲怎么可能会不在?她因为跟强子也是青梅竹马的缘故,此时正在一旁安抚着他。 若是早知道赵王有如此实力,王昊何必单打独斗?难道加上金十三还弄不死赵王吗? 与此同时,诡异的情况出现,猝不及防之下,赵王只感觉自己脑中如遭重击,突然空白了一下,以至于他手中的长剑硬生生一顿。 所以李总找上了黄总,系统利用自己的资金,联合黄总的技术,改变这种未来不利的情况。 77、拳下定生死,一朝了恩仇 沿途过处,白雪皑皑。 弥天盖地的雪幕中,家家户户紧门闭窗,偎着炉火,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直到转过一个拐角,才见一条宽巷里开着一方门户,两侧挂着两盏灯笼,露着灯火。 练幽明见谢若梅冷得厉害,嘴唇煞白,干脆把棉衣解了,递了过去。 “公正个啥?反正仇都结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还 这是整场拍卖会中,出现的最厉害也是最强大的武技,乃是实打实的地级武技。 等到路德维希离开后,其他几个队长才从那间河边的木屋里走了出来,他们一直躲在里面偷听,谈判的基本内容都听在了耳里。 想到就去做,杨冲当即挑选了几只异形鬼活动的地方,躲开了那些可能会看到自己实力的人,杨冲深吸一口气,脚步一起,人就像是炮弹一样朝着他们飞冲过去。 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宁青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夜祭的言外之意。 “呵,因祸得福吧!”连生穿着这件黑熊袍,依靠长白山冰源之力与自身的般若烈焰的相互调养,渐渐将前几日的内伤平复,檀君虽说名不见经传,但至少也是生活在洪荒时期的熊妖,皮毛的尊贵程度可想而知。 “没有,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悄声回答了队长的问话,几人便继续上前查探。 泽金的眼神坚毅,丝毫没有被任何的外物影响,就像是走在阴影中的独行杀手,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是不会有任何的情绪的。 “学生输得心服口服,愿意留在贵教之内。”谌奇微微低头,瞳仁闪动,心中却有了另一番的算计。 诺奥公国首都伊汶是大陆商业的中心,四通八达,如果想要寻找保护商旅的任务的话,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林羽缓缓起身,带走无比凌厉的剑意,这些剑意缠绕在他身旁,竟然从无形化为有形,肉眼可见。 尤其是那田雅,黛眉微蹙,神情中似乎有几分同情,但更多的还是淡漠和轻蔑。显然,在她眼里,这秦易已经无可救药。 “王答应来了永寿宫,除了请安之外没别的事儿了么?”云月将茶碗放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光凌厉,带着几分严肃的问。 更何况,不管古玉成是什么想法,反正秦易是从来都没有把对方当做外人的。 甘罗脸色平静,但比起秦伦,他此时的实际情况还要差。覆盖全身的鳞片下面渗透出丝丝血渍,甘罗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他受到的伤害不在物理范畴,因为过度使用法则之力,他的刀螂之体正从基因层面开始崩溃。 白子峰瞥了一眼“薛明”,冷漠地说道。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 “啪!”秦伦从空中落下,仆倒在地,眼中重新出现了焦距,脱出了自我催眠状态。 众人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显然想不到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影无邪竟然拥有如此骇人的实力,凭借天极境的修为就将元灵境修为的杨逸给硬生生击退了。 花了三个时辰,食方终于挖好了石坑,还仔细用妖力检查过,没有任何地方会漏水,这才吩咐众人把堆积的霜雪扔进去。 血胤又开始磨挲他的光下巴。“比以前要好很多了。至少攻击伤害不是十几、十几的一跳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78、生死状,破三关 一声冷笑,短街之上肃杀骤起。 少年沐雪而行,衬衫两袖已被挽起,穿着虽然单薄,但那魁伟精悍满是爆发力的身骨却被勾勒的愈发清晰,煞气盈目,凶戾迫人。 “啧啧,这放养的跟咱们正经练出来的是不一样哈,这恶气盛的……” 短街入口处观战的人堆里,庄稼汉大叔瞧着练幽明的背影啧啧感叹,但瞥见自己师 “我定了客栈。。”陌上龄眼神闪悦不定,似乎怕迎来柳如眉的瞧不起。 听了这话,媛媛这才不甘心的松开了手,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钟厚,那神情十分委屈,惹人怜爱。 “好了,就这么多了,下次再吃吧。”婉秋把菜单往桌子上一丢,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知道的,我很敢赌。”柳如眉淡然一笑,暗夜眼睛瞬间一张,随即,感觉到被一股灵力束缚住。 范剑的野蛮冲撞宛如万钧雷霆般势不可挡,瞬间就将漆雨庭撞飞了数十米。开玩笑,连雪莲真火兽那么臃肿壮硕足有上千斤的身躯都被撞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何况漆雨庭那一百多斤的分量呢? “你们还想怎样?”邢一诚不爽的瞪了安彤一眼,这死丫头是借机故意整他的吧? 前世今生,多少对恋人都盼望着,能有这么一天,可是只有她现在才知道,前世今生,带着的,只是一种罪孽,一种,可怕的罪孽。 那股灵力强大的可怕,就连柳如眉,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一百把神剑先在傲天身体四周游弋,乳白色的云雾瞬间将傲天的五感再次封锁,同时十把神剑在天空中结成一体,以四十五度的俯角,带着呼啸、带着把酒问心中愤怒,急速向傲天冲去。 去看赵挚的时候赵挚还没有醒,但是脸色已经好转了,呼吸也变得更加的强健有力了,看着这一切,都如外面的阳光一般,让慕容熏的心情愉悦。 “什么也别问,总之咱们魔皇同学人缘儿太次,雨晨,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内三个魔星将一定要你亲手解决,知道吧?”岳雨晨刚要发问,便被李晓岳心语打断。 “皇上,臣妾真没有撞奇格格……”马佳氏很想解释些什么,但玄烨根本没有看她,一直搂着还躺在地上的茉雅奇,这让她无奈地闭上了嘴。 一想到我在这个男人面前各种狼狈难堪都曾经经历过,我觉得我破罐子破摔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这个计划并没有大问题,墨天微听完也没有表示反对,恰好,万阳心莲与千蕊冰兰都是比较珍贵的灵植,若能得到几株,此行也不亏。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换上自己那双在东门花了29块买的高跟鞋,又从布衣柜里面翻出看起来比较新的一件外套穿上,就急急忙忙跑去赶车。 金赤蜈蚣那血红色眼睛也怒视着紫煞灵蝶,气势上不愿意退缩丝毫,那无数触角不断游走,时刻准备攻击。 可涂火自从出关后,就是吃吃睡睡,过了这么几年,修为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突破到了化神大圆满。 打仗前,兰陵王的踌躇满志,壮怀激烈,那种必胜之决心与信心和慷慨赴死之雄愿交织在一起,亲自冲锋陷阵,不顾性命的舍身取义。 一路上,沈天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搭着话,主要询问我离婚后的一些生活情况,我则是能简述的尽量简述,我不喜欢和不是特别亲近的人讲自己感情方面的事。 79、大氅如云,杀机无边 风雪如旧。 眯了眯双眼,谭飞面颊两腮的筋肉不知何时紧绷了起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漫天雪幕,看着雪地里那俩具犹有余温的尸体,最后又像是沿着墙上的殷红血痕,看向了慢慢朝自己走来的少年。 少年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的同时,练幽明缓缓将手里那个已经没了动静的鹰爪门弟子往上拎了拎,拎到了谭飞的 有人说出这个想法之后,其他人都是鄙视地看了过去,但是也是接受了这个想法。 “对方之中有巧布阵者?”蔡子衿很是好奇。她很怕叶子昂此时的行动完全被对方控制,最终走入对方的收网口。 散打的霸体护甲和钢筋铁骨,忍者的影分身和替身术,前者的两个技能都是霸体,后者的两个技能都是瞬移,这些技能可以让他们分分钟突破火力压制。 两人自然是不愿意,她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面临危险。 七星客栈自从开业以来也有十多个年头,口碑也好,生意也火爆,假如死者临死前真的来过这里,一点也不难查。 穿过黑森林,再翻过七座险恶山脉,就是一座终年黑气环绕,阴风呼啸的高山,这座山与其他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座山没有一棵树,一株草。 顾长风的笑凝固在了脸上,他发现这孩子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的。 而既然要从地面杀出重围,那么他就必须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了,所以这之后洛奇看了一眼自己的四周,马上开始了判断。 可没想到他们两个看过那请柬之后,脸一下子便惨白了,目瞪口呆的犹如看见了魔鬼一般? 谨陈他们此刻抬头看着那片黑洞,眼中的惊骇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劫天不知身在何处,所施展的神通便有如此威力,不过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以这神通之威,计划成功率将会达到百分之百。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得好像你能赢我似的?你就是不要脸,那也请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与颜面?”巴威忍不住恼火道。 说完一脸不屑的看着猿灵,不知为何,秦瑶对猿灵依旧是无法产生任何好感,尽管此刻带着她的就是猿灵也是一样。 走在这样的校园中,看着身周五彩斑斓的景致,感受着秋风拂过身体每一寸肌肤的舒爽,的确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眼见情况不好,为首的一名紫衣人一声长啸,他的背后突然张开一对黑色羽翼,羽翼泛着乌光煽动间,紫衣人冲天而起,看样子竟是要抛弃下属,独自逃离。 虽然隔着这么远,可是他依然看清了那是一个老者,身体凝实,和肉身无异,一头灰色头发此刻略微杂乱,似乎很是焦急,正在那里不停的来回踱步,还时不时的看着天空,看其样子应该是在等待某人到来。 一面倒的形势更加明显,天权、玉衡、开阳三大帝君,百忙之中相互交流了一下,随即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凶戾之色。 忘我意境,忘生、忘死、忘记过去、忘记自身,第一层的忘我意境最为危险,因为凡是有杀意的东西,全是他的目标,至死方休。 “好吧,不过,不要太久,一会儿,我再过来,李雪姑娘…”玄武大神叹息一声,而后走出了传承大殿。 哈哈哈,看着别人痛苦,自己虽然也是难过的,但是在更多的时候,则是无比的高兴的,这算是一种神秘样的心态呢?其实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可是不这么作,她心中的痛苦要如何化解呢? 80、八旗勋戚,恶战落幕 令牌无声无息的坠在雪地里,谭飞原本连绵不绝的攻势竟诡异的为之一缓。 这人像活见鬼了一样,死死看着地上的令牌,表情都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练幽明气息急吐,目光轻瞥,才见这令牌正是当初在终南山石洞中从那具尸体身上撸下来的,似乎是什么粘杆处副统领,还有一些扳指戒指,全都被他贴身而放,这趟带着只是 “你们都醒了?木风,感觉怎么样?”正当吕枫要说话时,叶剑从隔壁屋里出来了,对着两人说道。 不过他刚停下来,一道攻击便是瞬间而至,至此,魔王的脸色终于是变了,他现在刚停下,身上的力气还没缓冲过来,现在攻击又到了,他只能勉力的抬手抵挡,但是这一下,却是直接让他的胳膊掉了下来。 何长健一路青云,扶摇直上,一把稳坐苏杭市这个省会城市的公安局长的位子,曾经的得力干将自然理所当然的得到了提升。 在诸天杀阵出现瞬间,原本剧烈厮杀的朱凌峰和云霸海五人,脸色纷纷大变。 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手掌拍在李言原来的位置上,轰隆一声,一片空间竟然被轰塌,咔嚓咔嚓爆响声中露出蜘蛛网般的空间碎片,更是数万空间碎片连在一起,直接迸射飞溅起来。 “一号孙重守擂结束,得五分!二号张佑上台!”金长老淡淡的宣布着。 “好了,确实是到了元力六段,比一般的元力六段还要厉害许多。”杨师父说道。 而此时,凡尘找了找,发现找不到叶良辰之后,便不再寻找叶良辰了。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如此了,不过爷爷,你总得给我个方向吧,不然我去哪都不知道。”见吕逐风已经决定了,吕枫也无法,只能接受了,可还是希望吕逐风能够为自己指一条明路。 袁飞冷哼一声,冷冽的声音在山谷四周回荡,隐藏在暗中的强者全都听见了,一个个相继默然。 叶无彦一时无语,叶重确实是叶家之人,只不过在他们心中,叶重早就被驱逐罢了。 做生意的吆喝声,杂耍喝彩声,不绝于耳。“瞧一瞧看一看,最新的火爆蛇,被它咬一口,不死也扒层皮!”人们都围上来观看,看见蛇吐出毒信都吓得练练后退。 而除了年度排位赛之外,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大荒学院的圣级导师,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对学员进行评测。 村长的话音刚落,村民们就开始算一算,看跟赵三郎家有没有亲戚关系了。有些沾了点远亲的,大概是爷爷辈的爷爷辈是兄弟,都吓的汗都冒出来了。 原先赵临羡回去的时候就说了,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陈子豪,他们是过命的交情,一定会帮忙的。 所谓“膏火”,就是学生学习期间的花费,大家俗称“养士费”。“膏火”原本为资助困难学生的,实际使用时已普遍散发,生徒都有份。或给钱两,或给粮谷,或钱粮兼给。 觉醒相同的星魂,圣子天才的实力,至少要比同级别的普通天骄高出五成。 “十妹,我哥就是个存不住灵石的,有了就得用掉,不然心里总会不安!”风蓝月笑着接话。 纯阳吕祖诗云: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天地山河共结冰,星夺日月任停轮,须知本性绵多劫,空向人间历万春,昨夜钟离传一谱,六天宫殿欲成尘。 81、胜者退场,薛恨再现 “啪!” 尸体坠地,谭飞死了。 一群鹰爪门的弟子迅速自风雪中走出,围着尸体齐齐跪下,神情悲戚黯然。 练幽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的狠厉凶邪渐渐收敛。此时此刻,他好像前所未有的平静,并没有所谓战胜敌手后的喜悦,也没有对将来的畏惧,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明了。 他此行,本就不是为了胜 “你是觉得……姚雪芝可能是喜欢顾骁的?”姚伊按着额角,说出了她今晚做的大胆的猜测。 顾深则以为她还是在心理上没接受不了自己,虽然心里有些失望,可还是决定尊重她。反正是想过一辈子的,没必要一时贪欢。 当晚,高一功领着已经连继续跑了一晚上的士兵出现在刚刚收拾完战的科尔昆面前。 江弥音一个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而章珊珊呆呆的站在登山口处看着两人,就连郑少琼到了都没有发现。 过了许久,顾清溪重新那起手机打开微信的置顶聊天记录,康程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一个半月之前,他说他们在YN投资的矿山开采出现问题,他必须亲自过去看一看。 我问盏露,允康那日回府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说,只一个劲儿哭着摇头,声泪俱下,让我们别再追问。 哥哥有上学的权力,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养,一边与靠打游戏买装备相依为命的弟弟。 叶浅听得心惊又后怕,顾老爷子还感叹说没给她喂药,这还真的是要人命的毒药,要是老爷子猜到霍云泽和她暗地里的计划,只怕她都没命了。 常欢看着潭城有些急促的步伐,不禁面露狐疑,他跟了潭少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般奇怪,脑子里蓦得浮现刚离开那丫头的俏颜,唇角划过一抹戏谑。 就在李成栋兵近战车前时,位于后面的步营与战车杀手组出阵罢出鸳鸯阵,李成栋骑一至,即迎敌冲杀,阵后,火枪火箭四射,阵前有步兵与之撕杀。 虽然商朝遍地都是神仙,但一炮下去也总得有点伤害吧?再不济拿去压压那些西岐的普通士兵反贼也总是有效的吧? “我母亲病倒了,得去寻医匠。”卞喜的话音落下,一众同乡伙伴脸色一变,他们护着卞喜扶着王氏便往街口跑。 涂口红的时候,嘴唇微微有些刺痛。林薏蓦地想起昨晚周权的那个吻。 "你这是在引火上身!"苍云怒道,如果这次青崖的出现是对方授意,那么他真的没有反对的余地!那种存在不是他所能招惹的! 林薏有些尴尬的转回头,不锈钢的病床边上,模糊的倒映着她的脸。 再加上之前陆游挟持陆天婷所带来的憋屈,使得冰九长老心中的杀意直接如火山般爆发,刹那间,恐怖如狱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 韩非将自己的遗照倒扣在地,他轻轻抓住1091房间的门把手,在他试着推门的时候,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更有周天星辰剑、捆妖绳这等仙器助威,一路上可谓是踩着凶兽的尸骨血肉而来。 古墓之内怎么可能只有僵尸,雷辰和周洪海早已料到会有鬼物的存在,所以两人早就有所准备,数张破邪符和落雷符在吴亮开枪的同时便已激射而出。 “第二种还可以说,第一种如果有可能,那就是,可能肖禄喜欢卢秋晴。”秦耀天单凭直觉判断。 胡八一放心不下,也赶紧跟了下去,一到了下面,便劈头盖脸对着王胖子一通臭骂。 我:怎么办?凉拌!现在开始由我来提问:写诗咏桃花源最早的是谁? “五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无恙带着孩子在国外生活了五年。”秦方白言简意赅。 不过凌阳面对着剩余手持利刃的虎狼,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惧色,左脚拖在地面上缓缓滑向一侧,双手如托抱婴孩,腰胯放松,肩膀作为中心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浑圆的形状,竟然又展现出了浑厚的太极功底。 徐玲微微皱眉,没敢给苏无恙回电话,立即打给了容显。秦方白昨晚心情不好,或许出去喝酒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不出为什么,突然感觉很害怕。仿佛意识到,身边一直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宝贝淡淡仰望蓝天,它时而无边无际,时而又藏躲在高楼林立的后面。 凌阳刚从李家别院出来,驾车返回了住处,见到门外停着一辆明黄色的兰博基尼跑车,正好挡住了凌阳的去路。 地龙将这几位大员请到山里去,主要就是落实明天的开工典礼的一些细节问题,把明天的形成再次确定下来,以确保明日开工大典万无一失。 每一个词,都透着讽刺的味道,钟盛鑫低眸看了她几眼,转身进了包间。 “所以你横竖都是死,我还不如送你先走,也免了诸多折磨。”郑财神将酒喂到她嘴边。 “大哥,你还要是还没好的话,我们今天就葬在这里了!”吕天明气极说了一句,明显对皇甫奇不满,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和此人同行了,被无辜牵连。 “我要是辞职跟着你,你白天见,晚上见的,还不得烦死我呀!”钟情白了莫以辰一眼,自己才不往他套里钻呢。 全场一片寂静,那德国矮子虽然不是亚皇级,但毕竟也是八片妖武的强者,就算我刚才那一击有些偷袭嫌疑,可他却连几秒都没撑住就败了? 冷妃雪转身就走,她知道欧阳忆枫指的是逍遥楼,逍遥楼是妖娆宫最大的情报据点,不能暴露,她也相信欧阳忆枫不会说出去。 “说吧。”范筱希轻声,反正,她估计自己也已经具备了听一切坏消息的准备。 在商人眼里,其实最追求的是一个结果,就想莫以辰现在要的结果就是钟情心里好受点。 在口袋摸了半天,在那包染血的衣服里又掏了许久,我终于掏出张皱巴巴的五十,还有张缺了角的二十,外加三个大洋,其中有个大洋是五毛的。 82、江湖主角,戒荣戒躁 傍晚时分。 八极门内,练幽明正凑着炉火,换了一身衣裳,又狼吞虎咽的吃了两条羊腿喝了半锅羊汤,等调息了一阵,身上的那些淤痕已经消下去大半,恐怖的恢复力连吴九也看得啧舌不已。 这武夫厮杀,有时比的可不光是拳脚功夫,动辄间的消耗极为惊人,只要能比对手多喘一口气,那就能多蓄一份力,多一些胜算。 此时的张春伟正开着车,后面坐着三位工商局的同志,其中王维国就在其中。 双方的躯体构造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如果对方妖兽是岩石质量,秦记的躯体强度,比对方要高出三倍。 但是这一次,那青山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竟然将古埙的声音压制。 “阿梁你生气了吗?等我好了,都给你们抱拥抱不就行了,云江你说是吧!”默然的声音越来越低。 “呵呵,他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指望他能救你?”老二在一旁冷笑道。 耀眼的闪电光芒,即使是在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的山区,也造出了一片光明。 那个世界的存在,可是和冷锋界齐名的顶级世界,甚至有着超越开眼境界的强者,那样的强者被他们尊称为大帝,真正的人间大帝,拥有着莫大的威能。 恶空在暗核内,被气得抓耳挠腮,口吐怒火,呵呵怒道:“徒弟,你给我吞噬了他! “是吗?你们是肉身人类?那我们这里就是不同的属性能量,不同的精灵肉族,我们相通的地方,生存的星球都有植物水源,高山岩浆。”翡翠终于清楚?在外来星球神灵的眼里?原来是这么认为我们?自己原来是火灵肉族。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有这样绝佳的演技,可以一演就是二十多年都不曾穿帮? 石铭威一看蒋老太爷送来的玉佩,精美绝伦,雕工不凡,遂派人四下打听。得知这工来自苏州府徐家,便当夜写信将此事告知了刘明。 这是她第一次恋爱,难不成,自己的初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终结了? 马斯切拉诺伸脚绊人的时候就有了被判任意球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主裁判还向他出示了一张黄牌,这下马斯切拉诺顿时就急了,没牌的时候他都被高军压制得够呛,要是身上还背了黄牌而束手束脚,那这比赛还怎么踢? 这个时候托尼和伊森研制的装置总算是起到了关键作用,如果不是它就算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也是无计可施。 “其他组织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有神盾局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开始关注我们的x帝国了。”那个手下立刻就回答道。 蒋欣瑶娇嗔的瞪了萧寒一眼,哪里好意思再吃。用帕子擦了擦嘴,赶紧伸出手放在几上。 不过哥斯达黎加队的努力终究没能改变比赛的最终走势,比赛即将进入补时阶段的时候,德国队出人意料地以一记超过30码的远射世界波再次扩大了领先优势,也最终将本场的比分锁定为4:2。 自从与那智深的那一战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李林一直享受着这份战斗前的和平时光。 进宫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别说进去之后,就连能不能进还是个问题。就算真进京备选 ,选不上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的名字?你们可以叫我时辰道人又或者时空之神。”未来浅悠凉神秘的笑了笑。 城门处,即使有南明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在此带军守着,可在敌军十万人数的攻城门之下,也渐渐的溃败下来。 在他的身侧,还有两个武仙巅峰强者的老者,左右分做,一边吃着菜,一边欣赏着下方的艳舞。 他们也是世世代代相互传承的,只不过他们并非是,更能唤醒一半,他们是一直都是一个种族,这个种族会把控着,这一个类别的兴衰成败。 它虽然拥有强大的防御力,拥有庞大的身躯,可是薛云的攻击足以开山裂石,它也不能做到全身而退。 他转而看向霄允,霄允也定睛看他,两人都为彼此的镇定而奇怪,但是霄允明白薛云交待给他的事,急忙对吴德明使了个眼色,向那电闸门紧订的木板撇了一眼,又向周围一扫。 秃鹫鸟展翅就飞了出来,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就飞到青藤身前,大爪抓动如扼住了人的喉咙,就连青藤都有些忐忑,刚才的树根如何坚韧他是知道的,现在的藤蔓恐怕是难以阻止秃鹫鸟的攻击。 那一天就是这样,和他们三人众喝了些酒,就知道了一些关于白族的风俗习惯,也就知道了他们的一些情况。 徐飞琼:网络就是一条长河,一条存在于我们之间、却不存在于现实之内的一条长河,我在这头,先生在那头,不过就是一种守望而已,一种虽然充满期待、充满梦幻的期待罢了,梦醒时分就会知道什么都不复存在。 “五行齐聚,万物皆生,一定是了”木风突然明白了,自己五行俱全,万物生灵都是五行汇聚而成,在自己的内神界当中,什么珍贵植物草药都能种植的出来。 他知道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机会,我要是连这一点希望都装不知道的话,那么他们就彻底没有一丝的希望了。 陌生男子凶神恶煞的,说着就要来搜查林宝宝的口袋,林宝宝心下一惊,下一秒那个黑黑的东西就已经在绑匪的手里。 林清一早就联系了上官志荣,约定好出发地点,林清便准时到了那里。 至于昏迷不省人事的容中,自然是顾愉辰与张述两个男修抬着了。 不知道为何,陆谨有种错觉,自己越是与这白发老者说话,这白发老者就越发的灵活。 83、三劲之上,先觉之境 “艹,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现在还敢回沧州?” “你是不知道,鹰爪门的那些弟子都被薛恨废了,‘花拳门’的敖真和‘燕青门’的徐氏兄弟都被打伤了,好像还抢走了什么东西。” “竟敢来八极门放肆,反了他了!” …… 八极门的厅堂里,灯火通明,一群弟子全都动了真怒,大的小的老的挤了一堆 电视上的采访还在继续,这时坐在酒馆里的一个胖胖的警察撇撇嘴。 他右手折扇打开,微微一扇,说道:“狄大人,清灵宴是选拔贤能的场所,所谓比试,自然要选出世间最难之题,因为只有这样的题目,才能显示出在场才子的才能。 显然,这一条孽畜都是用了这种残忍的方法,直接把猎物刺成肉串,钳起来扔进嘴里,或者带回巢穴,以至于都熟能生巧了。 李东升脸皮厚,他对着玲珑嘿嘿一笑,玲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刚要往后退,忽然李东升一伸手,一把拉着玲珑的衣服,将玲珑拉到自己的怀里。 我在域外大位面,沉睡自我封印的漫长岁月内,你还是第一个,来到了我跟前的人呀。 因为他的这阵大笑,完全破坏了气场,管事和苦力两人才感到全身一松,压力全无,可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李东升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发布施令,只能乖乖地坐在那里,听从老胡的安排。 “这么好赚?”朱睿有些难以置信,自己每个月苦巴巴的才六千来块钱,怎么到了孟阳嘴里挣钱就好像在地上捡钱一样,随便就几万几万的。 他的声音落下,十二神堂的堂主们全部都离开了包间,一边调查着林柯帮派的位置所在,一边集合着人马。 一个月不到,仅仅凭借设计就能赚18万,这个活非常有钱途,王俊宝几乎没怎么犹豫,立刻就辞职回家,打算专职干生物设计了。 这段时间事务繁多,徐昊又是新任镇守司卿,麾下除了那些黑差,能做事的只有吴伦这一个好友。 鲁班七号们仿佛失了灵魂一样,有点丧气的样子,气馁的挫败感弥漫在它们当中。 姜尚皱起了眉头,他暂时还没有猜到各大势力想要的不是彻底灭了朱雀堂,而是想要朱雀堂的人。 只是他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杨婉妗的残魂进入了麦琪的识海,所以有些不解,中途麦琪为什么会那么放浪形骸。 因此,在私底下,天玄宗内,说的出名的高手,几乎都被他挑战了个遍。 苏太妃不为所动,搞得容沫儿也不知所措。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想偷偷溜走却又怕被人揪住错处收拾一番。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老实跪着,屁股还开着花呢,要是再被体罚她可消受不了。 可是那罗睺戏谑地看了颜开他们一眼,身子却在冲了一半距离的时候,诡异地一折,九霄弑神枪带着无边的的杀气刺向巫祖。 第二天上班之前她想了很多台词,结果见了面之后,看着学长上司冷漠的脸,她选择了辞职。 汪国城在心里唏嘘着,他没有想到TIM倒是个情痴,但他没有搞明白的是这TIM竟然如此的贞烈,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家里的家族联姻?这当然是TIM的隐私,汪国城也无心窥探。 84、假大师,真气功 次日,元旦, 雪终于停了,大晴之日,作为武术之乡,武行里的各门各派自然得来点热闹的把式。 一大清早就能听到有人放鞭炮的动静,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敲敲打打的锣鼓声,却是吴九领着一众门人弟子弄了个龙狮队伍,喜庆的不行。 练幽明起了个大早,带着谢若梅到处走走看看,凑着热闹。 南宫漾在她们的身边,总像是大人,比寻常的大人还要沉稳的大人。 看着这里楚暮竟然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可是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见到晏二叔和青魂,一问,听说他们是要上山砍柴去的,大家都说,是得弄些柴回来。这天气,屋里不烧火盆子,真是没法待了。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局长叫来了。 它可没有忘记,那柄能够在它蹄子上留下浅浅刀痕的飞刀,是从这个笑眯眯的家伙手里射出来。 一上来直接动用王牌的蜥蜴人投矛手,而且让其他部队放弃战斗,足见朱灵琪对这个生物的重视。 这些人没有任何审问的意义,也当不了钓大鱼的鱼饵,留着只会白白消耗氧气,加重温室效应。 如今的孩子逆反心理强着呢,你要真不让她送吧,她大概真得天天送,你接受吧,好没准儿三天都坚持不住。 “走了?走去哪儿了?”秋络雪问道。倾城用的是走,而不是出去了,这让秋络雪很是狐疑。 他做过实验,改变一个普通人的命运,获得1~15因果点数,改变一个稍微有影响力的人,获得30~50因果点数,像林百祥那种跺跺脚惊动大半个东南的商业大佬,续三年命也才五百因果点数。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谁知道就在他到了洛阳,面见天子,准备大干一场,立下一番功业的时候,郭嘉又出现了。 一想到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家伙有可能是个猥琐的家伙,他就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纳兰珩深深的凝视着她,也不言语。琥珀色的桃花眸里印着她的倒影。 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车内,敞篷大开,凉风吹入,刘婷婷顿时一个寒颤。这才惊觉自己衣衫尽湿,慌忙低头查看,见身上只是水嗒嗒的,并未有丝毫不适,这才松了口气。 大军杀入魔神竞技场所在的世界,进入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有些发呆。 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牵连到自己,因为下一秒莫喧可能就会发怒。 “白禹舟,你说你是道士,那你都学到了什么?”香离边走边问。 阿伦-特里姆只是顺着麦克格雷迪的话说,才认为是骗局的,结果到现在麦克格雷迪却说‘幸好没听阿伦的’,就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质疑,阿伦-特里姆心里很不爽。 西门昊盯着苏染画手中的匕首。只觉得那明亮的刀刃刺进了他的眼睛。 “你想怎样。”西门昊眸光一寒。看着这个瘦弱的男人。这个男人掌握了西门家的独门功法。就是大忌。 “冯三叔是谁?”杨若离这才想起来杨母不太认识帝国集团的人,只有李月彤对她的生活圈子才了解一下。 须知张飞绣花,改了戾气,长了耐心,成了一名智慧与勇气并重的名将,自己若也能学会了 绣花,绝对可以修身养性,磨去以往的急躁马虎性子。 里面的人看着电脑里的监控录像视线随着舒池一路来到自己的门前,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即关了显示器。 脸颊滑过的泪水似乎被凝结成冰晶了,不然为什么迟迟沒有落下呢? 医生们诊断不出原因。可是楚航已经有了这样的经验。所有的症状不会真的沒有原因。只是他们还不知道。 至于走在这支队伍最前方,那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唇线紧紧抿起,显得严肃而认真的中校,当然就是这支特种部队的现任最高指挥官。 四周黑乎乎的,有风刮着窗棂,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桀桀怪叫,让这一切变得更加恐怖,凌东舞觉得这屋里藏着未知的怪物,随时会跑出来一样。 艾琳的狂攻时间已经结束,但是依旧能达到两秒5刀刀刀伤害8万的效果,秒伤依旧有20万。 豪华总统套间的客厅里,七零八落歪着好几个老弱残幼呼呼大睡着,听到开门声立刻有好几人警觉醒来。 乳白色气体一出,瞬间将下方五十万战士给惊骇的大呼出声,震撼的眼睛瞪的滚圆。 周子瑜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锦儿最好没有听到李淳风的观星预言。 三星会长李健希的地位,亦已经超越了郑周永、金宇中等老牌巨头,成功登顶韩国企业界第一人的宝座。 秦晋桓本来是不允许的,但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最终答应让黄博和翁云一起陪她出门,还特别打电话叮嘱了黄博和翁云两人。 唐夫人带来的轰动效果就是,杏林馆在流言风波后的前十天的宴席,都被参加千金堂开业酒宴的夫人们定下了。 陈平安夹了一筷子河鲤鱼肉,身体前倾,放在少年身前的那只饭碗里,又夹了笋干肉和红烧鸡块,还是放在了少年碗里。 乃佛大帝正想招呼其他两人,却发现只剩下纳帕大帝,虽然战场那么多尸体,他不知道保罗大帝躺在那个地方,但是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这说明三帝只剩下二帝了。 当然他肯定不是害怕了,只是这些家伙,都只会用眼睛看事物,不用心感知事物,杨帆有些感伤而已。 一记强而有力的奇迹升龙拳在大自在天魔主迈入情欲五毒主宰并进一步转译自身本质以适应童话大世界法规从而发挥更强的力量时无情的破灭了大自在……情欲五毒主宰的进阶之路。 这里的东西涉及到了许多生物方面的技术,但是如此不人道的实验,哪怕具有很高的科技价值,不要也罢。 现在宋征掌控了雾谷的势力,这让天宇更是后怕,但是害怕归害怕,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宋征成为了内室弟子,可不是轻易就可以让别的弟子前去击杀的。但现在停了张思献上的计策,天宇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85、大号刘无敌,山中多奇遇 “太极魔?”练幽明先是一怔,然后撇了撇嘴,“谁起的这破名?” 只是瞧见对面三人的眼中虽有惊疑,但还没有放开刘大脑袋,他便舒展起了筋骨,身侧的双手悄然虚握,冲着三人缓缓走去。 “再说一遍,把人放了,咱们各走各的,要是冥顽不灵,别怪我拳下无情,我可没有留后患的习惯。” 刹那间,窄巷之中 “你不用逗我开心,我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永远也比不上她们两个。”车恩汐写完,还画了一张哭泣的人脸。 除此之外,南海派坐落于南海之滨,而南海更是我们青眼狐家常驻的道场所在。 他们出发时是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洒上河面,而现在已经是下午,日光最强烈的时间段已经过去,那颗大火球尽管仍然散发着无尽光明,从温度上看,却早已经有点后继无力的意思了。 显然,对于自己的偶像乔丹,科比维持了一贯的尊重,但是其中也不乏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自信。 张暮三人心有余悸地看着尸毒领域的方向,这尸皇的领域实在是太霸道了。 这要说北方的冬天,会有很多伴随而来的产物,其中,冻柿子,冻梨什么的,有很多。 “我承认,你这么说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是,就因为她是世界冠军,所以我们更要努力,因为,男人的尊严告诉我,今年的世青赛,我们必须夺冠,否则,我岂不是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戈锋说道。 若非要将其摆上台面,纯阳宗作为正道首当其冲的“领军”席,若与旁门左道中人来往,的确不妥当。 走到外面洗了个手,曹修言对着镜子照了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王总管其实也没有见过沈觅香,对沈觅香的了解也大多都还是通过传言,只是听说沈家出了这么个姑娘,有野心的想来抢贺家的生意。 是的,刘阵这种背单词方式算是相当的扎实,但于宸琳而言,确实没有多大作用。 但是她一开口,声音软软的,加上眉眼之间藏不住的柔软,两种气质混搭,让曹修言的心房一下子就被轰开。 毕竟苏凝雪昏迷,陈天自然需要检查和救治,再加上麻烦解决,他就只能接受这安排。 曹修言也不好这个时候再去落井下石,只是安静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王水涛看了看表,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教室,每次考试结束,年级内照例会召开会议,探讨关于此次成绩的有关事宜。 沈觅香发呆的空挡,秋棠请了大夫过来了。沈觅香赶紧从马车里下来,对着老大夫施了一礼。 她还是太低估了所中之毒的毒性,刚一运转法力,伤口立马崩裂,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来。 安东玉不禁微笑,以后闻人倾悦有了孩子也会是这么一副慈母的样子吧。 介绍:荒古十凶之首浑天族所诞生体质,旷古绝伦,盖世无敌,可肉身修炼极境,万邪不侵、所向无敌,大成浑天霸体可凭肉身轰杀大帝。 到时候三路受损,影响宋军士气,削弱了兵力,宋军就很难再继续进攻了。 随着万古塔的前行,江辰看着越来越清楚地房屋确定前方确实有生物。 在看到陆明轻松随意的斩断光刀,狼型机械兽周身升起一层银色光膜之后,腰侧内装置的动力推进装置开始喷射出一道道火焰光束,将巨大的机械兽轻松的送入空中。 86、或许,我就是天意 吃完了饺子。 “啥,他是谢老三的孙女?” 得知谢若梅的身份,刘大脑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吃惊的不行。直到练幽明又把谢老三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更加不得了。 “敢情这世上还真有武林江湖啊……还有,练小子,别大脑袋大脑袋的喊我,我现在有名字,请叫我大号,刘无敌。” 练幽明捂着脸, 原本过来想要冲gala的水军,也因为这些弹幕冷静了下来,通过虎吧帖子了解事情本末后,这才意识到大家错怪了gala。 张承业深知,如果李克宁上台,肯定要除掉自己,因此张承业表示必须除掉李克宁,并联络李存璋、吴珙、李存敬、朱守殷等人,暗中加强戒备。 “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甚至我还怀疑……”月舞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 跟那些直肠子的丢厦人不同,这位丢厦姑娘,明显更八面玲珑一些。 传完了毕生功力之后,失去天地灵气支撑的龙山道人原地坐化,他的身躯分解成灰尘,随风飘去。 看着此时何雨柱不紧不慢的模样,李军有些摸不到头脑,刚刚还给了自己一拳,现在又叫自己喝酒? 看着何雨柱车后面绑着的一捆捆蔬菜,娄振中十分好奇,这何雨柱都成老板了,难道还在干采购员? 那犹如触电一般的感觉,顿时让宋梅有些不知所措,但宋梅却没有像秦淮茹一样甩开手,而是缓缓地靠在何雨柱的肩膀上。 清宁说要给她做好吃的她都没吃,匆匆和二叔告了个假就出来了。 “欣如,你听我解释,这个时候突然让你查到这些,你不觉得奇怪吗?”叶晋诚连忙解释。 “你在等什么!?”2B不解地问道,因为林艾是队长机,她这么一停,所有人都停下来了,还以为她有什么命令。 说他们其他的可以,但十多年就已经达到元神境五六层这在华夏诸多武者当中绝对能够名列前茅。 “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就没有,四大神兽在上古时期都是真实存在的。”鉴定师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公司有规定不允许跟客人发生争执,老头恨不得张嘴骂她两句。 肩甲两侧往外延伸,与背甲拼合的缝隙间连着深紫色披风,在气流的鼓荡之下,犹如旗帜一般猎猎作响。 神念空间中,薛令媛面前是五彩斑斓的法则链条——这些解构的法则链条倒映入她清澈的眼底,映出流光溢彩的美丽。 “就是死,我也绝不会向你们这些卑鄙林秃头认输!”叶天在高高跃起的同时,咬着牙怒吼道。 而在晏皎月释放出法则力量之后,薛令媛也没有支撑太久。当第四柱香燃烧不到一半时,她就已经支撑不住,主动切断了同赤霞古钟的神念联系。虽然是五人当中首先下场的,不过她面上却不见什么挫败之色。 杨素真躺在叶重怀里说着说着,最后竟然睡着了,呼吸沉稳,睡得十分香甜。 可是偏偏这柳家就是金字塔尖上的家族,要真是论起来的话,国内能跟柳家平起平坐的,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少年时的他,曾经为她亲手拔掉了额心的鳞片。她当时不知道,这是后来系统告诉她的,让她动容了好久。贺熠也绝不可能会知道这个死穴。之所以会对准这里刺下,多半只是巧合,没曾想过借此就能杀掉玄衣。 然后咻的一声,朝那人那边飞射过去,狠狠插进大腿,将神经切断,日后这条腿,差不多就算是废了。 一下子西安分部和闽西分部的两个组长都发言了,而且意见是统一的,就是人手不够。 在他的心里面,余经理一直都非常的强大,这样的场面,他从来都没想想到过的。 正如齐政所说,绿和组织的抗议团队“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有回去就成了笑料。 团委办公室,杨老师给了白叶一份舞台剧的剧本,希望他演那个弹吉他的少年。 他走了出来,来到客店的后花园一个安静的地方,盘坐下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征兆,此时他不免心急。 “这崔氏也太凶残了!”三不疯不忍心看贾天佑身上的伤疤,插进话来说。 为确认,唐清还有意放满速度,想让行,结果对方也跟着放慢速度。 隆飞雪也走了过来,刚才娜迦罗妖瞳的突然中断太过诡异,王峰这晕厥也是恰如其分,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可这显然影响不了老王,身体此时已经彻底适应了鬼中的力量,而在鬼夜叉的压力和威胁下,这种适应还在不断的提升中。 下方的众人皆是抬头,不过想想也是,在这人的眼里,或许自己就是蝼蚁,这也是没有什么可异议的地方。 牛角、狐狸尾巴、犀牛鼻子、老虎相貌等等的动物精怪形态,竟全长在了这些的村民身上。还许多的膀大腰粗,牙口间獠牙探出,隐然有煞气蒸腾。 夏云锦跌跌撞撞的按开了电梯门,手里的包包不慎掉下了地,被一双葱白纤细的手捡了起来。 一脸疑‘惑’,显然不明白这突兀发生的一幕,主要是不明白为什么丹‘药’像是要逃跑一样,竟然向着树‘洞’外面冲去。 玛丽菲儿这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臂,不过索亚却阻止她道:“那么试探行动就此作罢,我们手上还有军方势力这张王牌,现在就看中炎队如何行动了。”说完他走到窗口处,冷冷看着对面的飞机。 我知道,多数人都有和我一样的经历,不管美好的还是不美好的感情,都在我们的生命里划下深深的刻痕。 “是的,我愿意支付五千万美元赎金,你放了佛腊雅布先生吧。”凌枫的声音。 “别听她的,蕾娜,保持你的神智!”见此,杜卡奥对着天上的蕾娜大喊道。这样的情况绝对不能发生,如果真的发生,那么地球就会瞬间完蛋。 笼罩在昊南周围的寒气与周围的热度碰撞,落下雨点,不过这些雨点在顷刻间便是化作了冰晶,甚为诡异,一种极致的冰寒从昊南身上散发而出,慢慢扩大,凡是接触到这寒气的,无论是大地还是树木,都是泛起了冰晶层。 87、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九八一年,正月初六,大雪。 清晨,赶着沧州城里的爆竹声,八极门拳馆的前院陡听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唱名, “花拳门,敖飞,应邀登门!” 原本还忙着收拾场院的一群八极门弟子听到这一声,全都抬起了头。 这可是“花拳门”的门主,但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又听, “燕青门,李山,应邀登门 他们已经想清楚了,现在已无法跟楚皇与秦风和谈,那就只有全面开战。 大起,而黑衣人在花费近一半的大骨架之下,终于靠近了血明城门下。 艳娘见她讥讽自己,正想还口,却听得一旁姚花影语声,孰轻孰重,艳娘子自然能分得清,当时丢开了朱环,看顾起另一面来。 了,或许这也是无数种族一旦到了能化形的境界,首先选择的化形目标,都会是人族吧? 所以搞半天,这么大阵仗,这么狠揍自己,就是给自己安排了个工作?? 与会众人一时互相牵制,夸幻之父再现死局,此刻天外,又见一掌落下。 风尘沉默,冥辰的话,他当然知道不会有假,至少,关于黄衣莫忧的事,冥辰没有必要骗他。 有次几个男生打赌,谁能要到她微信,谁就是最牛逼的,其他人以后就听谁的。 “有意思。”谢无妄心念一转,扇面上的内容也随之变换,成了一首诗。 唐紫莺停下玉指,但余音依旧回荡在房间内,让人沉浸在这波澜壮阔的宏伟音律中。 枪子儿射入上空的一瞬间就各自自行改变了弹道,像是冲入了某个力场被强行改变了运动路径,并不再是平直地上冲,而是按照某种早就设下的轨道打着圈圈。 “林兄,这次我买入了上官玉儿第一位置一百万灵石,本来以为可以得到十万灵石的外水。可惜,却钻出了一个虞彦,这下可让我赔了老本了。”其中一个刚刚走出户甲赌坊的男修对着一旁的大汉摇头苦笑地说道。 最后,具体情况,您可以点击网站上“充值中心”这一页,上面介绍的比较全面。希望大大们能成为的VIP会员,加入尊贵会员的大军。 赵又延瞪大了双眼,张口想要说话,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便昏过去了。 还有好多来这里赌石的,一刀穷一刀富,成就了不少大富翁,更多的人输的倾家荡产,最后跳了楼。 何跃还没有回到家里,何跃的手机响了,看来得换一个手机铃声了,这个铃声无论走到哪,都会引来众人的目光。 经过这么多圈的激烈追逐,再加上没有吃早餐,王若若明显有一种体力不支的趋向。 飞龙随后便解释道,这中情况是不会发生的,而且他的双重属性会让他在战斗中大大获利,但是唯一的坏处就是叶燕青需要修炼比平常人多得多的战气才能晋级。 “释放一下你现在的气息让我看看你到了什么地步。”飞龙突然说道。 胡克是个有些质朴的老实人吧,如果不把他的打手身份计算在内的话。好人把自己当朋友看,是个正常人都会开心的。 “哼,找死!”张飞扬一声厉啸,提起右拳就冲林坤砸来,他竟然没用武技,拳头上元力闪耀,明显是想以炼气境的力量将林坤镇压。 既不是完全歼灭,也不是直接逃走,而是从正面击穿敌方队伍,然后不再恋战,直接脱离战团,逃脱敌方的追击,达到战略性转移的目的。 88、武门真传,技惊四座 “诶,师叔,你干啥去?” 人堆后头,刘大脑袋哪见过这种场面,被骇得面无人色,双腿打摆,但眼见身旁的谢若梅一声不吭就要往前走,忙把小姑娘给按住。 再瞧着练幽明那昂首垂眸、睥睨八方的嚣狂势头,刘大脑袋狠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也来了胆气,“这种事情咋能让你一个小姑娘上,怎么着也得我来。” 说 “老怀,去通知长生,让他把军权交还给陈司令,还有跟陈司令通报发生的事情!”在大家讨论事情的时候,廖凡悄声的跟怀元亮安排道。 艾尔当然知道,这和昭倩的时间能力如出一辙,只不过这名叫王帝的人似乎能力更加精到,竟然可以带着一个别人一起进行时间静止。 而就在此时,忽然塔林最南边又涌起阵阵波动,接着就是一声声轰响。 “什么事?”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声音,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想到这里,蓝幽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巨力袭来,他感到自己的脑门上一阵剧痛。蓝幽明立刻回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死党王彬就站在自己身后,有一种很拽的样子看着蓝幽明。 “花大哥,你说这么多雪,明天我们怎么扫得完呢?”艾香儿假装很自然的说道。 廖凡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他听到了不欢迎的生意,这个声音让他全身都打了一个激灵。本来还在睡梦中的廖凡,瞬间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全身的细胞都有了活力。 “不知你们水镇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浩劫呢?”花青衣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所以此时花青衣问的很认真。 阔远,顾陵歌虽然是在一片混乱中离开的北城,但是顾陵歌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阔远曾经施加给顾陵歌的,不是简简单单皮肉上的痛苦,是让顾陵歌想起就觉得恶心的怪异行径。 艾香儿越想越气愤,于是不顾花青衣和谢念亦等人便要上前去教训那个轩辕山庄的手下,可她刚迈开步子,谢念亦便突然拉住了她。 听了王健的解释,郑卫林是不由吞了一口唾沫。正月天夜晚来的还比较早,现在虽然才傍晚的七点过。但是天早已经黑了下来,而现在竟然要去墓地里面玩。虽然是人多,但是想想也让人心里发毛。 虽然恐怖片吓得我脸色发青,但是这时绝对是幸福大过于恐惧,我甚至希望这部电影永远不要结束,就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尽管跟?帮助?大爷的,装逼能不这么过分吗,这里是岭南!这地下室上面就是帝雄分堂口的办公地点之一,一个电话,保证把整个地下室里面的人灭顶了。 办公室在一楼,教室在四楼,他就是飞,也逃不了迟到了命运了。 血吼连连后退数步惊骇不已似乎没有想到我能够强力到这种地步。 分给我一个卧室条件非常不错甚至还配有电脑上了一下官方论坛发现兽魂之城的战争依旧在进行不过已经进入尾声了民心值一旦降低为零这座主城就会立刻投入中国区的怀抱。 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触屏操作界面,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很好的融入了这个会所,在这个房间里面全新的博彩系统就会上线,而客人在里面下注的时候可以看比赛可以跳舞可以喝酒,非常的诱人。 “你是不是找打呢,瞎翻什么呢,她就是有这个爱好,收集珍藏。”苏希怡看上去倒是见怪不怪了。 “好好好,你说!谁他妈愿意说被揍的事儿!”余仲才吐了一口怨气。 马车外的众仆役暗暗称奇,天洲多水多雪,但正午之际阳光炽热无比,至从杨南开始练习玄乙青水诀之后,马车顶上一片雨云就从未消散过,众仆也因此得福,旁人在烈日下苦熬时,他们却悠闲自在。 假如叶开真的死了,她这一生是不是就将永远如此孤独寂寞下去? 杨天道:"因为我想看看你在地上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叶开连指尖都已冷透,简直恨不得一下子扑过去,把这壶冷水,全都灌在他脖子里。 在这方面,王华还是个雏儿,一切都是交给汪慧全权代表,自己只负责最后签字。 将云泽市电台的记者石建国让进屋里后,通过石建国的解释之后,关宏达才闹明白了记者到底是怎么一个职业。 “什么,去日本了。”石室先生很惊讶,他就是从那来的,自从确定破灭招来体的主要目标是日本之后,空中基地就变轨到了日本上空,专门负责日本的安全。 “破剑闪,好!!!”时刻关注着上方的张志平,在看到古剑一的决绝突袭之时也不由屏住了呼吸,直到古剑一一招破剑闪穿过血银球时,他终于忍不住的喝彩起来,为这一招的精妙玄奇感到惊叹。 九华山南望陵阳,西朝秋浦,北接五溪大通,东际双峰龙口,昔名九子山。 “其他人,安排鬼罗刹就地修整,全部休息一个月,之后等绝心回来再说!”绝无神对其他人下令道。 GUYS也是发现了亚特迪斯号,不过一百多米的太空战舰也不是奇怪的,巡航舰也有这么巨大,而且对方的主炮是在哪,不会这有那些副炮吧。 “别见外,超神集团就是一个大家庭,他是我的同事、朋友,又是家人,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刘明淡淡一笑。 钟晴不满的瞪了楚泠风一眼,她有那么不堪吗?原本压抑的心忽而被这一句调侃驱散,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89、世事如棋,落子无悔 “啊!” 看到那隔空伸来的两只手,小猿王庄成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这一式跤法或许不是最厉害的,也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恰到好处,也是最要命的。 争的是时机。 谁能想到,练幽明居然还会跤法,而且之前与鹰爪门的几场恶战竟能隐忍不发,藏的可真够深的,只为这一击毙命。 但他们哪知 叶潜手中的剑迸射出闪亮的光,它不再森然,只剩下了宇宙中公认的美。 “砰!”一个蟑螂人一巴掌把叶潜扇翻在地,血液染红了它的爪子,它朝着倒地不起的叶潜刺出自己的爪子。爪子深深插进地面,他像一只猎豹一样扑向它的脸,但却再一次被它扇飞。 顷刻之间,他剪除了加持在自己身上的修为封印,将真正的力量爆发出来。 承天可以断定,问题定是出在那面盾牌之上,那盾牌绝对不是凡品。 童乐郗和徐陌森往卧室里走,临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童乐郗回头,对着唐舒怡俏皮的轻眨了一下眼睛,唐舒怡对着她抿唇笑了笑。 李山默默收下了血珠,见堂叔李勇在外不住催促,便拿了包裹走了出去。临出门前,李山将血珠与黑色令牌揣到怀中,抱着包裹走出家门坐上了李勇的牛车。 无数修士根本承受不住这种恐怖的力量乱流,只是一个照面就化作了血雾,形神俱灭。 “你们这些没用的人,我养你们有什么用。”麻子脸气愤的骂道。 显然乌尔打算故技重施,溜到玉流的背后,再次对其进行背刺。只可惜,玉流的圣盾术,是三百六十度全覆盖无死角,导致了他的这一击无功而返。 “还有人要挑战吗?”林语淡淡问道,如果没有……那么紫五行铉便是他的了,但他知道事情不会如此容易,没过多久便听见一个柔和的声音。 在堂诸公,更愿相信杨彪。对郭嘉的话充耳不闻,在他们眼中,郭嘉只是一个没见识的寒门子弟,因献媚曹操才得一个祭酒虚职。没有曹操的郭嘉,说的话一点威信都没有。 潜伏到城下的士兵,突然爆发出怒吼,两架绑在一起的云梯被士兵推上城墙。 “很重要。”许牧深的脸突然变得冷硬,一点都不像在和我开玩笑。 关平一声大喊,守军伸出箭垛,弯腰射向城下的云梯,火箭密集如雨点。 帕奇一边说着,嘴上还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纵情打量着四周,反正在帕奇眼中,这里除了黑暗与废墟之外他实在看不到什么其它的东西。 后来,一切都发生得毫无纰漏,浅江与那姑娘相恋,那姑娘抽了个时机向浅江坦明身份,结果竟让二人哭笑不得。 使用了敏捷药剂之后,林枫的移动速度再次增加了30%,迎着阴影侍卫驱而直上。 黑夜降临,比之白天更为阴沉的气氛笼罩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不过与白天不同的是,街道两侧,五彩斑斓的魔法油灯一排一排的漂浮在空中,使得这里是如此地璀璨、美丽。 宫千竹坐在礁石上,十指放于琴弦上,白衣鼓舞,晚风吹起她雪白的发带,江水拍打着岸边,激出一片片雪白的浪花。 “那吕布会从何地出兵?”曹操问道。既然吕布百分百会出兵,曹操要提前做好防备准备,只是一面要派人火烧袁绍粮草,一面又要守寨,一面还得出兵抵挡吕布,让曹操严重赶到兵不够使。 90、见过高山,成为高山 “呵呵,在下邓三江,讨教了!!!” 听到“进”字,青年脸上带笑,眼神却瞬间阴狠下来,口中话语前几字还轻飘飘地,但越往后面,语调骤沉,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已在发劲蓄力。 燕青拳以轻灵敏捷、灵活多变的身法为最,此人乍然一动,双脚一蹿一掠好似虎豹飞扑,脚下腾挪辗转,身上棉衣呼的往外一撑, 戴笠顿时就是一个立正:“谢校长褒奖,这都是学生份内之事。”该上刀山的时候不能皱眉头、该装孙子的时候也不能皱眉头,何况是在自己老师的面前。 他不想破坏所有人的关系,只要沈晟墨没有威胁到帝潇的位置,他也不想把沈晟墨怎么样,他不想让自己的双手再次染上自己兄弟的血。 童辛雅不说话,沈凌枫只能低下头。对于她的愧疚已经够多了,只要童辛雅不说话,沈凌枫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一些什么。 这天黄大仙又是急着打卡下班,连赶来送材料的方夏初都来不及和她说话。 半个时辰过去,龙芽累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了,只觉得自己如坠雾里,全身都被包裹着,好不幸福。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林轩毫不犹豫的扇了李若曦一巴掌。 杨梅果子的确长的非常好,一颗有两指圈起来那么大,沉甸甸的挂在树上,陈莫寒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前臂,他的肤色接近古铜,覆着一层薄汗,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不过利用神圣本源做出的突破,根本没有一丝的暗伤以及后遗症,不用担心根基不稳,神圣本源解决了一切麻烦。 就在这时,李默然向前迈出一步,冷冷地道。锐利的眸子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夜晚,在段冉杰家用完餐,微醺的黄兴安连夜乘车返回F市,亲临一线督导抓捕工作,虽然市局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黄局却不报什么信心,反倒是“单打独斗”的章逸呈他更看好。 然而雪老人手不抬、腿不移,上半身似风舞柳絮在惊涛骇浪般的剑光里随意轻晃,“嘶嘶”连声,却让林熠一连六剑走空。 最后,被威胁的儿会乖巧地点头,下次趁老妈不在,继续偷溜到老爸身边听老妈的坏话,并乐此不疲。 西蒙先是一惊,紧接着想到的是:上帝也看李尔。老头生病的时机太巧妙了,除了上帝也在帮着李尔,西蒙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请!”淡淡得伸手间,星罗和已经做到自己对面的南宫朔月等三人,微微一礼,摆出一个让对方先行的手势。 既然大家都如此表态,于是所有责任方就开始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来。 “……”庚浩世错愕无语中,但他转念一想,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担心这个,于是继续问9527:“那他什么时候才会让出主控权?要是他的人格意识一直醒着,我不就出不来了吗?”庚浩世越想越紧张。 在一开始的劣势牵引下,就像当初在金殿上被忽罗寒追得东躲西藏一般,星罗被练明扬一路追杀,有好几次都险些全军覆灭。 可是即便如此,星罗还是在这种几乎是游击战地模式下,支撑到了第四十二手。 无比诡异的,分明是在强光下,他们却都看到了驾驶室坐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那人的右耳缺了一半,口鼻间全是鲜血,显然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所以,在比赛落后的情况下,飞领航空学院选择了主力球员继续上场比赛。 楼梯走下来一对打扮成嬉皮士的恋人,他们了然地瞧了四人一眼,诡笑着让开路。莫说李尔看他们的打扮就很想大脚踹过去,娜塔莎都暗自咬咬牙。 也就是说一个普通人一生的寿命,才能够进行一次三级抽奖,可想而知付出的代价有多大,若是不能够抽取到足够好的宝物,又怎么对得起这1000个生命点。 突然,一股暴动的力量,缠绕在楚浩的四周,这一刻,仿佛这条手臂一惊不属于自己,它要挣脱,仿佛有了生命。 阿塔·威尔士对自己手中的武器信心满满,亨德森抚摸着大炮短粗的炮管,感觉着金属带来的安心感,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失势的赵龙更是将她当成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觉得若不是因为谢莹莹的缘故,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赵龙对她非打即骂,对她的态度连之前都不如了。 果然,赵云去了也没用,地尊就如一尊泥石像,根本不回答赵云的话。 “切,装什么帅!”何雪薇抛了抛手里的吊坠,将其再次塞进钱包里,心情便再次好了起来。 “不,我从来没有过。好吧,既然你现在有些不高兴了,那么我们就换个话题吧!”莫仙儿慧心一笑道。 “如果这位皇帝一出生就叫我爸爸,我肯定也会少点客套的。”林非凡笑着说。 一回到了丁宅,丁清荷就啥也不管了,就去睡她的回笼觉了,石柱庚心疼她,就由着她去睡了。 这是身为军垦第一军团士兵索德兰参加恩斯潘省东线防御战的第10天,交战的战线距离他最初参战已经后退了将近一百公里,恩斯潘省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已经沦入敌手,而胜利,仍然遥遥无期。 周道只感觉比刚才还要强的吸力拉扯着自己脚步往前移动。要不是自己站得稳就要被对手吸过去。 胡中凯说得很动情,肢体语言也非常的丰富到位,令秦扬也不禁为之而感到动容,可一时半会,也不好仓促的向胡中凯表示着些什么,这一来不免会显得有些鲁莽,而且,显然胡中凯的话语还没有讲完,自己也不好出言打断。 91、一指定中原,洪家铁线拳 看着面前有些娇憨的小姑娘,练幽明眼底的凶戾虽未烟消云散,但也柔和了几分。 只是他抬脚一迈,这名自称是李银环的燕子门传人当即一个激灵,如临大敌,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别过来,我怕你杀的兴起连我也杀了,我……” 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怎么打不是打,转悠两圈也算打。 但瞧着自家师门长辈不住 顿时,王大山的左手手掌心雷电翻滚,那是奔雷掌。雷法,霸道至极,怨灵,邪祟的克星。 “哼哼,顾然,幸好我早有准备,现在就揭开你这邪恶的了真面目”穆水筝说着掏出手机,毫不留情的了按了下去。 “我想咱们一家人出去玩!”陌玥璃提议道。她是个特别喜欢出去玩的人,可是上了高中以后,就在也没有出去过。 狼人念到名字后,王大山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台领证,而是很骚包的面对众人,面带微笑,挥了挥手。 他马上感觉到自己的灵气海的灵气一下子不断地攀升,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继续加大对于舍利子的力度 ,这样一来就已经是马上拉动了整颗舍利子。 “那便不等她了,炼丹堂发生的事,想必诸位都已知晓,你们怎么看。”宗主严肃道。 离殇呵呵一笑,恶劣的说:“不放。”真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为首的红头发把手都指到孙珂奕的头上,说“孙珂奕,今天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杜特殊倒是风轻云淡,仿佛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会让他觉得惊讶,钱大宝早就知道杜特殊的这个尿性,也知道他有着他自己的秘密。 嘴角轻然扬起,陈豪藏身在一棵树后,随时准备破开隐身术对前方的十三名烽火连城的玩家展开攻击。 “三师妹你什么能这样,这可是修仙界的大忌,你什么能随便向徐公子索要功法呢?”见秦梦灵如此疯狂的举动,方美玲连忙阻止道。 “大胖罗出山啦,有人应战没。 ”杨二十喊得兴起,直接把外星人喊成了大胖罗,大罗也不生气,可能昨晚在麻将桌上,已经是杀成了忘年‘交’吧? 头一天一早启程,直到夜幕垂落,才不过走了三十来里路,好在总算赶到了离开平府最近的临京驿。 这时坐在南宫煌旁边的一个筑基低期的修士,脸上显出的一缕焦急之色。 “神武,神武——”,杜月笙焦急地开始呼喊,周围的兄弟们立刻被他惊动,大家不知道杜月笙为什么这么着急。 “那晚跟着我的兄弟们怎样了?”,杜月笙这才猛然想起,那晚跟着黄无鬼的人一起挨炸的,还有自己的五个兄弟。 阿若帮她套上衣衫的时候,总是有些惆怅,这么白皙的肌肤,就这样给毁了。 慕容琉给自己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身边。不再多说其他,慕容琉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刚刚走出山洞不远,到了下山的斜坡时,慕容琉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杜月笙有心不去,可又不好拂了张啸林的美意。毕竟这是他第二次邀请了,自己要是再不去,那也太不给他面子了。想到这里,杜月笙满脸含笑的答应了张啸林。 修炼一途,炼体境仅仅只是打基础,而开元境才是一个武者入门的象征。对于炼体境的武者来说,开元境是绝对无法战胜的存在。 92、以柔制刚,连斩二人 “铁线拳?” “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暗藏狠手,又藏兵器。” “不行你们把大炮搬上来得了。” …… 看到左玉飞两条臂膀上的十数枚精钢圆环,场外的一群八极门弟子无不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劈挂门门主卫伯召对周围的动静充耳不闻,淡淡道:“兵器本就是手足之延伸,怎么能说藏呢……再有 很显然,他也认为紫凌天是在乱搞,这样切石,就算真的有什么奇珍异宝,都会被他切烂的。 程三凝着眉头,他是极为有野心的人,然而平日都是敛于腹中,此时听到陆平所言,不由回想起过去种种,一时竟不说话了。 吓得剧组的人立马就蔫了,完全打不起精神来,不然呢?你没看到程龙和李联杰都没说话,也没管吗? 王庆此次进京,虽然大部分的部队都在城外,但是军中能征善战,武艺高强的武将大多在身边,拼杀当中,枢密院的人数虽然众多,但是王庆的那些手下实在太厉害。 察觉武侯将领在看他,执事又没有回来,江天带着一丝玩味向对方走去。 随即只见那一团乌黑能量在蠕动,慢慢的变形,最后紫凌天又变了回来,一切无碍,只是衣服没有了。 然而胖子魔修却像是早已察觉一般,手中的板砖脱手而出,乌光闪耀间,出现在了他的后脑处。 “那些的确要便宜一些,看这手镯没?大概十来二十万一个吧,唔,标价是这么多,不过还可以打折,五折到八折吧。”云飞笑道。 就在李墨几人尝试破开阻隔时,整座遗迹又开始剧烈晃动,随后照明设备又一一恢复,一丝但不可查的诡异力量,覆盖了整座战舰残骸。 杨保军急于再建世界殿,除了多了几十万人有了更大的地盘需求外,更因为阳州的突然覆灭,让现在住所还在世界殿守护领域外的江州居民惶恐不已。 丝竹悦耳,舞姿撩人。纸醉金迷间,隐约的高谈阔论之声偶尔传来。 这个台面却是熔炼台的材料箱,可以将炼器炼药之类的材料放进去。 林浩:可以,我还有朋友,今天中午在锦江酒店吃饭,西南柳家张家的,也想投资你的网剧改编,你看行不行? 华夏号最外层的居住区内,武威市的郊外,如今的郊外通常布置为生态公园,郊外地下深处依旧是各种各样的基础模块,但是,在上面,就是纯粹的大自然物质。 今天这场比赛是步行者的主场,大卫斯特恩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像前面两场比赛那样操纵今天的这场比赛了,只要正常发挥步行者就至少有九成的希望赢下今天这场比赛。 这一点很简单,其他金银币、玻璃器和铜器锡器、宝藏地图,都可以证明这件雕塑的真实性,毫无疑问。 B博士的大光头在黑夜中聚集起散射的光线,反射出惊人的寒光,把一片麦田的照亮了。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切都皆有因由的。 媛清低头笑而不语,苏锦玥看着太后和媛清你一句我一句,关系貌似不错,她尴尬的也笑了笑,瞪着付洛宣一眼。 发髻看起来是三两下就可以挽好的,不过在松散之余还是带着些精致,在闲散之中又带着些淡淡的刻意。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洛然还在病房里修养,段之川肯定会把傅子琛赶出去。 93、天意何为,正要一试 “……啊!” 戛然而止的惨叫落在众人耳畔,短暂且又突兀。 霜雪飘荡,大部分人还没从适才那一声锣响中回过神来,可定睛再瞧,场中局势已变。 练幽明双手一松,一滩烂泥软倒在地。 这个人,脊骨已断,肋骨已断,双手尽断,连同一条右腿也给断了。 爆裂的骨茬,外翻的筋络,冲溅的血雾, 一道如同龙吟的声音在赵莽的耳边突然炸响,直接穿透赵莽的左耳,穿透脑袋,通入右耳。 “只剩三个月的命了,还有什么比及时享乐更重要的事情?”捕头搭上燕副头的肩膀,满嘴酒气。 所以呢,你可以在别人的灵魂空间里看到外面的情形。”老者捏着胡须解释道。 天湖镇的水源需要依靠天湖,也就是明湖,所以一旦被围困的时间太久的的话,天湖镇上下将会渴死饿死。 随着御坂美琴双手环抱,茶色短发上电光闪烁,那些硬币也缠绕着电光悬浮在半空。 唐沐风说了很多话,用来宣泄自己这么多年的愤怒,并且挑逗崔斌的愤怒。 以前,一些旅客过来,二天后就离开,现在配制这些药材药后,旅客们都是三天后才离开,特别是一些太平公主们,想胸口那对东西长得再大一点,那么多逗留几天吧,旅客们多逗留几天,村子里的收入自然有增无减。 所以在想明白了这样一点之后的话,刘佳宁他自己这里也是再度的推线了起来。 六人身前的荆棘在可怕的寒冰真气之下表面迅速出现一道白霜,没等六人反应过来,寒冰真气已经席卷他们全身,六人当中五人瞬间生死,只剩下呼吸最轻微那人还活着。 天地间若只有一根无敌的铁索链,一定是黑无常的铁索链。 那些排名靠前的人身后,都有强大的家族守护,北荒院只是他们暂时学习的地方,随着实力的不断提升,他们一定会去更加强大的学院学习,或者加入到一些宗门之中。 “游艇谁都有,但是游艇上,有没有好玩的项目才是关键,对吧赵总?”那个富豪得意的说道。 赵东来离开了季家以后,去机场的路上,刚下了出租车,就被两个魁梧的汉子给拦在了去往登机票的通道。 若不是爸妈走得早,她早就把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给弄到劳教所里,重新去改造了。 我和唐婉之间的一些过往的遗憾不能弥补,但是现在我能够控制我自己不再去做伤害她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前世的记忆,江秋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居然会在墓地见到方家人,而且还是祖孙三人。 刻苦的标志就是看见什么都好玩,因为手机里没游戏,我就觉得支付宝特别好玩,平时只用它付款的我现在用它买基金,买定期,买黄金,看着今天跌了,昨天涨了,真TM好玩。。。 张简兴奋的挥动爪子,貌似在灵族状态下,包裹系统也不主动拾取了。 顷刻间,那边的墙面全部坍塌,随后一个圆形的大洞出现在江秋的面前,这墙看起来得有二三十厘米吧,能一拳把中间打出一个洞,这力量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苏沫这么喜欢比较拿我和她丈夫比,拿她和苏然比。我猜测或许是因为苏然比她优秀太多,她心里面有落差才会这样。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想展现什么。 94、天意何在,应在手中 “呵!” 听到“进”字,白龙嗤笑一声,微眯的双眼豁然大睁,右脚顺势一迈,只跨出两步突然振臂蹬跳,好似苍鹰扑食般纵身而起。 好快!!! 一扑一掠,一纵一跳,这人便已跨过四五米的距离,落地后双腿连环交替,眨眼间竟已到练幽明身前半米开外,挤进方寸之地,袖中双手急吐,一横一扫,前者是为遮眼 北大仓的火势那么旺,这帮兵丁还弄出来不少药材包,看来那些木头箱子压根就没被搬出去。 “没事,等有时间我们再约。”林苏心想没时间我换人演就是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演员。 “七王爷是为何与我相识,姑娘不是去查了,却没查出来吗?”宋言涯看着眼前的人,她当初却确实是不曾将这个平凡的丫头放在心上的,可后来听言,有人暗中调查自己,最后将线索引至这人身上,才上心的好生打听了下。 但是隔了两天后他们就再次遇到了,这一次两人相谈甚欢,最后还互换了联系方式。 而且她的地位太过特殊,就算是帝国也不一定能同意她前去冒险。 嘴角抽了抽,罗瑜无奈的叹口气,开口解释的同时,眼神一直看着没有说话的薛淼淼,心里暗道:他怎么这么倒霉呢? 最重要的,戒严对她而言的利大于弊,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而她这一举动就是为了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几乎在薛淼淼说完之后,周围的百姓就纷纷出声附和,愤怒的谴责着地上的大娘,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也是这么对无辜的秦老板的。 “说来话长……”落那将自己在星际法庭分部的遭遇和在地球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落痕,但他并没有说关于“意识互换”和“意识融合”的事情,因为他怕落痕难以接受。 他设局引那黄皮子再来一遭,这黄皮子有个毛病,它盯上一家之后就可着一家开偷。 萧骁正想说什么转开话题呢,雅间的门就突然被人给推开了,两人面色一沉,可是看到来人之后又同时扯了扯嘴角,谁也不想搭理来人。萧骁更是轻蔑的轻哼了一声,低着头喝茶。 别的不说,就说这吃的吧。都已经是冬天了,山林里哪里去找吃的?猎物就那么好打吗?若是碰上了饥饿的凶兽可怎么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本来还想给她创造个机会呢,看来天公不作美,只能找别人喽。”张佑无奈的摊了摊手,笑着出了门儿。 张居正是谁?那可是人精当中的人精,察言观色,已知戚继光对于自己所说的,张佑与慈圣老太后之间的论断不以为然,却无法解释清楚,总不能和盘而出吧? “好了大哥,并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生气,以后你避着点就是了。我怕你吃亏。”木槿曦有些担心的叮嘱道。 而贺豪不认为副将打算提刀真干,毕竟他尚未催化身子,多半是为了恐吓。于是他从腰间拔出速冷与银幕。双持着向无人区打出2记空枪。 罗杰斯忍不住和几名助理教练碰起了杯子,幸灾乐祸的神情溢于言表。 坐在教练席位上的范巴斯滕甚至连屁股都没有抬一下,他只是点头笑了笑,算是对球员们的鼓励。 穆勒则激动得浑身颤抖,就算在庆祝结束之后也不想从地上爬起来。 林德格伦、德泽乌互相远远看了一眼,也从自己的位置杀进特温特组成的耍猴圈子。 95、仇怨俱消,一只脚印 朔风卷怒雪。 少年原本因大口喘息而佝偻的身体已在缓缓回正,强撑着,一点点直起腰背,手脚都在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回身看去,地上的白龙已经气绝当场。 刚才他那一拳,看似轻巧,实则劲打一点,打碎了对方的喉骨。 只是,以防万一,练幽明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在所有人复杂震撼的眼神中,缓缓 没错,在参加蓝扁帽之前,曾大肆发布过宣传海报,只要留心观察,就不难发现上面有刘浩的影子。 还有很多的少年班同学们都应邀来参加这次聚会,陈咨搜罗优质研发人才的战略可以说非常的成功。 屈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了。仿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萧笙歌知道伊兰肯定是把事情告诉徐姝夭了,徐姝夭是聪明肯定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把她请上四楼的,徐姝夭如今怎么做,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好,没问题,我会尽可能的闹大。”尤莱娅点了点头,接着表情认真的回答道。 既然有奇遇,那就是有做主角的可能,当作真人游戏一趟也不错嘛。 等到大师姐也惨遭毒手之后,刘浩就立刻嚷嚷着让护士姐姐们各就各位。 见状,秋心还是有些不满,不过到底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让人拿东西去了。 赵长鹤结束了这次通话,这才觉察到,衬衣和外衣全都被自己的汗水浸透了。 掩月大帝顿时就是无语了,一脸震惊的看着林凡,看现在掩月大帝的样子,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 “你看不见他的脸呀,怎知没有见过他呢?”东方明珠再次截口问。 黄昏,夕阳,夕阳并不绚烂,没有火烧云的黄昏都不能是绚烂的,可能就是缺少了这份绚烂,山间官道上的行人们都走的很匆忙,似乎只要太阳睡觉之后,就有妖怪出来吃人似的。 “我知道你叫墨朗月。”朱盈盈说话着扭头瞧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一眨一眨的,似会说话一般。 貂蝉到现在也不愿意承认许子将是自己的父亲,然而血浓于水,自己来到了生父的安葬之地,怎能不触景生情呢。 老酒鬼雷动天忽的一脚踢去,只震得老酒鬼雷动天的大腿阵阵发麻,铁壁竟丝毫未动! 相较于墨朗月和陆云水袖他们的意外和激动,云姑除了眼神的细微波动外,神情却是很平静淡然,似乎早就算准了郡主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似的。 经商就是为了赚钱,如果赚不到钱,自然就会有相应的变革,所以此刻办公大楼的会议室中,几位公司高层正在讨论着总部的新人事任命。 陆云又是大吃了一惊。说来看护盈郡主也算他的责任,如今失踪了他却全然不知,岂不可笑? 在“砰砰砰”拳脚相交的声音,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乔治族长的还有布洛克和贝利伊丹的惨叫,三道人影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突出了几口鲜血之后,重重的砸落在了灵石矿山之上。 不过,到了晚上,真正让白凤不自在的事情出现了:既然是夫妻,当然就得睡在一起。 离得很远,无爱便已经能够听到吹打的声音,红彤彤的屋子很是红火!眯起眼睛,她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从上面看了下去。看了一会,也没看到首斯和少年的身影。只是发现了不少鸟人。 “老爸,我不信,我就不相信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难道就不能治好我这个病,我等到过完年就回滨海,我去找最好的医生,我想一定可以治好这个病的,一定。”我冷冷的咬着牙说。 我一上码头的游艇后,就立刻感觉到了海洋之心那片岛上的不对,怎么说呢,就仿佛是上面有股子很邪恶的力量似的,这种力量是我都不知道的一种力量,难道真的有鬼? 希望这样子说可以让欧阳若曦不弹琴,更希望这样子说欧阳若曦可以离开。 想到这,她情不自禁的看向南宫硕,却意外的发现南宫硕竟然也在看着她。 “老总说的是事,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就行了,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头!”阿玛尼乖乖的说。 这太奇怪了,惠岸一直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守时守律,说好的事很少变动,难道有什么意外? “太好了,太好了,假期又有人陪我玩了。”李鹭忍不住高兴到。 她的话很明确,完美配备的发展她不会干涉,雪精灵才是掌管大局的人。 我待气息稍稳,纵身一跃,直对他冲来,他急急向后跳跃,费解的看着我。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传出去的,安鹿宁猛追白又楼失败的消息,如今已经在圈内传开了。 哈根达斯是个急性子的,他直接从桌子上跳了过去,一把就掀开了托盘上面的红布,然后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像是铁管一样的东西。 此时此刻,那位“粗鄙”的男人,正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腰子,看着眼前的分叉,眼神悲愤的抖了两下。 持枪男子也不废话,伸手一挥,带着手下离开,和院外的都尉司成员们交错而过,互相敌视,气氛宛如水火。 说真的,那煎蛋手艺确实过得去,煎蛋本来就技术活儿,要是陈远头一回出手,那可真够牛的。 一下子多了一千名工匠,这就让玉石雕刻的进度一下子就提上来了不少。与此同时,苏宇在行宫那边儿的首饰店也新到了一批又一批做工精美的玉制品。 96、醒来,赠功,扣子 …… 灯火莹然,门外冷黑一片。 小小的木屋里,一炉炭火烧的正旺。 刘大脑袋打着地铺,睡的正酣。 练幽明迷迷糊糊的睁眼,艰难扭头,可眼皮刚一掀开,一张有些困倦疲累的小脸便映入眼帘,下巴搭在铺盖卷上,弯翘浓密的睫毛还轻颤着,好似做着恶梦,秀眉都扭在了一块儿。 许是感受到了溅 当雇主入伙后,全家人的运程便会变差,轻则家宅不宁,时有损伤或惹上官非;重则患上恶疾、遇上灾劫、孩童夭折,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会家破人亡,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 王昊不再多言,坐了下去,开始学着花木兰的样子手脚并用起来。 “桂庭,很好,你能如此冷静的分析出眼下的战局,看来锦州一战成长了不少,我心甚蔚,那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林彪与萧劲光到底玩得什么伎俩!”杜聿明满意的说完,看向一旁的萧山微微一笑道。 剑侠客看着紫琉璃那比哭还要难堪的笑容内心十分的尴尬,这紫琉璃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才会出现这种表情呢? 淅淅沥沥的雨滴在黑夜之中从天而降,而那夜晚的明月夜悄然消失在夜空之中,盛夏的雨总是骤然而下,不一会儿长春街头雨水汇成河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流淌,霓虹的灯光也为这夜晚的雨幕披上了一层美丽的薄纱。 人马继续前行,在王昊的带领下,长驱直走,再也没有走半点冤路。 就在这时人影绰绰,身形闪烁,一行头戴鬼面具身披黑袍的七个鬼面人出现在赤木亲之等人的面前,在强大的气场下,双方衣衫飘飘,赤木亲之双目血芒凌厉的看向鬼面人道。 就算是有了帝的加入,依旧无法撼动封林,封林从来没有打算和这些阴阳十字军长时间的纠缠。 “而那十一位堂主也个个身手不弱,具都有系统之人。其中有五人名头最大,俱有翻江倒海钻天彻底的本事。”古长晴说道。 能为一方主官,而今统领大部兵士,可不是自家三弟张飞那般好忽悠。 “无尘兄,你不会是挑食吧。”楚华予早就猜到白无尘会说不喜欢,一脸坏笑道问道,像是将白无尘看了个穿。 洗漱完换好衣服就来到了一层,此时整个屋子已经被打整的焕然一新,李青愣了片刻。 周期昀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敢于自己的哥哥正面硬刚,在拼命憋着笑。 迅速的吞并了平克曼的残余势力和地盘,并开始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运动。 而孟益这番话,让刘备也感受到了,大汉朝廷之上,亦有如他先生卢植那般一心为公之官吏。 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和气魄,又或许是因为蠢,李蝶衣竟是想同争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李青只能先来到厨房把粥和鸡蛋先煮上,早餐没有那么讲究随便弄点就行了。 自己国家现有的发电厂将彻底丧失竞争力,甚至彻底倒闭,这不仅仅会带来无数人员的失业,更会导致国家能源主权的丧失。 刘恋听到李青这么说,直接点开邮箱看了看,当看到醒目的百合后就直接放弃。 想要将这个郑回归给吃掉都是相当的不容易的。因此说,此时的郑回归也是带着这比较有恃无恐的姿态便是承受了下来。此时在这片看起来相当平坦的黄沙之地上,可以看到,三条人影便是徐徐的走动开来。 而叶岚更是感到情况的棘手,数量这么多的鬼手,他的驱魔枪的子弹,估计也只有大约50多颗了,如果要消灭这些鬼魂的话,他的子弹数量至少要在后面再加上一个0才足够。 “肌肤雪白,细皮嫩肉,肉质细腻。”黄庭真说着大大的咽了一把口水。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霍子吟连这里是什么地方,在问天城的什么方位都不知道。撞了半天,太阳到了头上,霍子吟懵了。 雷修他们虽然赶忙的想要拦住她,但是却是在这个时候,大门再度的关闭了起来,然后整个房间的灯又再度的闪烁了起来。 段琅一愣,他没想到昱宁帝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面对这位残烛将熄的老人,段琅确实不忍心欺骗他。 在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下,5人终于走到了楼梯下方……而这一次,则是没有再见到沈良那位舅舅的尸体了。 “彩礼差不多要十万贯吧,迎娶的花费估计要十万贯吧。差不多二十万就够了。”昭君算算,勉勉强强。 明儿一早,范昭去鸿运酒楼。野泽一郎伤势好转很多,右手腕消肿去乌,已经能轻微活动。范昭又给野泽一郎针炙大半时辰。 "放心交给我吧!"叶幻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松,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幻……幻神梦幻泡影……"拉菲克·阿克曼看着眼前这个白发玩家,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屹立在人类联军三大超级人类聚集地的巨大雕像,而那雕像的形象就是眼前这个名为梦幻泡影的玩家。 这个时候亚特兰蒂斯的众强者也全部赶到,看到奥露西娅那发狂的样子,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要不说奥露西娅的实力有多么恐怖,在这黑洞面前,他们连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阻止奥露西娅了。 大中华珠宝集团总部位于京都中心商圈,拥有一栋五十层高的摩天大厦。 到了苏杭大学,林天几人就去了食堂二楼的蛋糕店,开始蛋糕店的营业。 露易丝也是郁闷的很,到了学校外面的咖啡店,并没有见到唐家的老爷子,再一转身的时候,唐柔竟然也不见了。 三天没吃饭,虽然并不会伤及到张烨的生命,但是的确也有些饿,但是此时他内心的激动,却根本无暇让他感觉到饿。 97、少女心思,形意杨错 一锅牛肉,四人愣是从深夜一直吃到了天亮。 事实上谢若梅和刘大脑袋只吃了两三块就已经吃不下了,大部分都进了练幽明和吴九的肚子。 二人似是争强好胜般,要在饭量上较劲儿。 直到徐天过来,见吴九浑身直冒热气,面色潮红,才朝着自家徒弟屁股踢了一脚,“去!” 吴九本就燥热难耐,被徐天这么 如果他晚来一步的话,恐怕又得晚几天才能看到新一卷的漫画了。 “这两天?我们怎么没有看见?”我好奇的问着她,熊帅是个好面子的人,现在依然在和夏雪呕气不理她。 将老人放在后座,吴杰怕李冰不认识路,所以很主动的走向了驾驶室。 “父亲,母亲我们进去吧!”萧羽看着神情复杂的琼斯和瑟琳娜柔声说道。 夏特朗拉住列德,轻轻地摇头道:“不,你不是他的对手!”夏特朗指指萧羽说道。 就这时候七八道剑气从天而降,同时还有十几道灵魂之力冲击过來,全都轰击在了周道身上。 “希望下面没有隐居修炼的前辈。”周道心中暗想,其实周道倒也不用担心,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闭关的高人们早就坐不住纷纷出来了。 “听说你结婚了,我就算不喜欢,也要说声恭喜。”准确地说,当初没能找上水青的晦气,简墨桐现在想来侮辱一下。 张莉在陈宇上车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宇,也许是想打破沉寂,也许是想陈宇可能给自己父亲一个好印象,于是开口说起自家的事。 “你来做甚?这里不欢迎你!”未等众人开口,程三宝板脸送客。 “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我回答的已经够多的了,要自爆你就自爆,我自然接着,不自爆那你就去死吧。”陆羽毅然拒绝道,这个问题涉及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秘密,却是怕言多必失,不在回答红魔的提问。 王承恩的心中也不由的大震,燕真居然几招就杀了多尔魔王,这怎么可能!多尔魔王这段时间以来,可是被称为恐惧魔王,多尔魔王杀到哪儿,哪儿便可以婴儿止哭。 那刀身许是被陌生人镇得痛苦,刹那器鸣巨震刺入耳膜,瞬间绽放无数裂空破痕,打得管丞四周空间裂缝纵横交错。 “穆梦凡!”秦亦会错意,与这娘们挖过长生地,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沿途损落修士起码一半与她脱不了干系。 安子落剑下地,手握白亮刀片,配上面带懵哔相,给人一种傻白甜的意思。 张崇用搜刮来的财物大肆贿赂朝中权贵,他在庐州前后镇守近二十年,始终没有得到制裁。 别墅里热闹了,对于倩倩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固然她喜欢热闹。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看到屏障真的破碎,歇蕊像是见了鬼一般,一脸的惊诧。 燕真握着大邪王,看着眼前这个焚天侯萧不风,此人的实力只怕与龙尊里也在两可之间,自己绝对不能大意。便在此时,只见焚天侯萧不风的身后盘绕着一只火龙,这只火龙越来越大,越来越盛,张牙舞爪。 可这顿饭吃的心情也是无比沉重,夏云飞从他爷爷辈儿,就是功夫高手了。 彼岸花太娇美也太火辣了,恐怕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很难抵御彼岸花的勾引。 夏辰有这样的耐心,但星月道人和灰烬道人却没有这样的耐心了。百年时间的等待,如今两人的耐心都已经用完了。 98、甲子之前的天下第一,姓陈 “青帮?‘通’字辈?这怎么越听越有些耳熟呢。” 练幽明的眼神不住变幻,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破烂王那张皱皱巴巴的老脸,以及对方当初说过的话。 他凑在边上,面上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搭腔道:“这个辈分很大么?” 吴九眼中难掩惊色,凝声道:“很大。元、明、兴、理、大、通、悟、学,这是青帮前二 我盯着第三嫌疑人,看着他的身影到了楼下,我才摸起步话机,再次呼叫雷正龙。 “张先生的爷爷可是一位名人,他就是咱们华夏国著名的中医大师张东民张老夫子。”李振堂替张大官人介绍道。 “下面就说点关键的吧,炸弹是怎么来的?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不会再隐瞒了吧?”雷正龙很严肃的问道。 “哈哈,大哥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可惜的是贪多嚼不烂,样样都会点,但又样样不精通,只能算是入门级吧。”张铮谦虚的说道。 我傻眼了,钱成职位上写着二号法医室法医,这家伙居然就是我的前任,二号法医室以前的主人!点进去看详细的资料,我一眼就看到了下落不明四个打字。 可谓是期盼着蜂蜜有效果,可以改善李如初的胎记,又担心蜂蜜没有效果,打破了原本的希望。 于是理所当然的,一脚油门下去,无数的白学家以及缔造出白学的春希形成了一句美妙的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两人都没来得及听到他的回答,就已经倒在了地上,眨眼间便不省人事了。 夜行欢赶紧扶着吟欢走了两步,吟欢的腿一软,喉咙里传来一阵腥热的气息,本想强行压下,最终还是喷了出来,夜行欢吓得脸色一变,将她一把抱起就往正殿飞身而去。 兽妖居于山野如同人界中的动物,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银月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冰冷。 “我现在是超凡局下属分支武者局西南分局的负责人。”徐牧淡淡道。 许晗亲自将祭品取出,摆放整齐,又取出金银锡箔出来,跪下恭敬的磕头,和徐氏一左一右的坐在墓碑前,说了一会话。 这个时候议事大厅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南宫飞凤和南宫曼曼还有阿三了。 他爹弄了个没脸,后来这事儿也不知怎么的在城中传开了,一来二去的,他们家的脸也算是丢尽了,后来为这个,两家的走动也少了好些。 妈妈听了,不言语,苏红林看她的眼睛又红了,她这是受了委屈都没地方诉,理解的人会同情她,不理解的人还会说她不正经。 宁烟钻进车子,拿起一块湿纸巾,将刚才被男人碰过的肌肤全部彻彻底底地擦了一遍。 古枫重新坐回床上,顺势将她抱着搂在怀里,低头伸手轻触着她的肚子。 她只顾着眼前的事情,那就是解决了大哥死的事情后,为霍家正名。 王德孚终于回到了苏州,此时已经是七月份,天气愈发炎热了,东吴大学校园中也弥漫出了一种紧张的气氛,毕竟临近期末,不管平时学得好不好,临时抱佛脚总归是不会错的。 宋戈这话说的有些偏颇,其实不光华亿,光鲜、乐士,都曾把烂片卖出超高票房,有些片子甚至被骂的越凶票房越高。所以口碑这东西,能起的作用不好量化。 闪出空挡之后的长友佑都,毫不犹疑的抬起了右脚‘射’‘门’,皮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向着球右上角飞去。 99、观礼,观拳 闲话少叙。 拜师大典开始了。 只见谢若梅依照规矩,在众人的注视下朝上座的徐天奉上拜帖,捧茶见礼。 而在徐天身后的墙壁上,还挂有一张一人高低的画像,纸面泛黄,画中人是一名扛着大枪的老者,圆眼浓眉,面有微须,以侧身回转顾盼之姿被笔墨留于纸上,且肩上的长枪奇长无比,几乎斜贯整个纸面,既显 “时间不多了,看来要冲刺了!”说这句话的是薛欢,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层薄薄的淡金色光雾在他的身条表面升腾而起。 “滚,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勇者和魔法师一起回头冲金发美男怒吼道。 阿尔斯托莉听了,把李卫向前一拉,像献宝一样把李卫事一股脑地向雅克神父讲述出来。 无形剑剑灵并未让方凝炼化其根本禁制,实则法宝通灵之后,除非祭炼之人,极少再容得别人祭炼自家的根本禁制。无形剑不过是奉了七玄剑派掌教之命,看顾一番,自然懒得出手。 “我的弟子需要它……”太一没有看那望着,只是盯着那株万道树,良久方淡淡道。 云依有些紧张地看着王亮,生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浪荡公子发怒,会对自己也做些什么。 实际上不用水手开口,那发落在不远处的炮弹就已经宣示了对方的决心。 难怪青铜大戟不坏,可以横在天渊中,甚至想要斩出一条道路而跨界。 可是仅仅是如此,已经让全部人都惊呆了,数百人的大阵,时间比率还这么高,几乎一天,等于几百年,这样的比率,简直是闻所未闻。 如果可以的话,为自己所在的势力,拉拢这样一位妖孽,绝对是个极好的选择。 “我想,歌舞之前,燕王一定正恼怒,可歌舞美酒麻痹得了一时,总不中用。这不,舒媚特地来为燕王解怒。”她说完手中的酒杯噔得清响。 “好,淑儿,哥哥一定会帮你寻个好亲事的!”萧贺在一旁暗自笑着,说着风凉话。 走出楼洞口时,黑漆漆的夜空只有一轮紫月高悬,沙林看见安迪在车里抽着细长的烟。 “姑娘,姑娘…”采儿唤不回拟月,自己被抛在原地,那么多货物,走开也不是。 原本以为很麻烦的一桩事,结果没想到沈仙寻这个当事人这么稳重,直接一手中指把马卓晨四人气的差点跳起来。 我问道,黄泽已经试着活动手指,看样子距离他掐死我已经不远了。 接下来的日子,安忆依旧是在忙碌中度过,当然,花费时间最多的还是修炼。 确实,就连自己之前不想要嫁到外域,不想去和亲,跟着母后还有父皇怎么哭怎么闹,甚至开始绝食,最后闹得不可开交,都说自己要自杀了,却还是一点都没有让父皇动摇,然后还是被逼无奈的嫁到了外域。 大门一开,门外的所有人,包括一直藏在隐蔽阵法中的安忆等人就都不由自主的被吸纳了进去。 她还真心实意的这么认为的,是以这句台词说出来的效果居然还特别好。 “我来介绍!”侯易笑眯眯的踏前一步,为初次见面的四人介绍起来。 其实星月湾那幢别墅就是郝蕾的嫁妆,光是这一份嫁妆就以让人羡慕。 既然如此,再有推脱,就太过见外,我便由他护着,转过一个大殿几出回廊,便到了后院。 这男子,与轩辕宸张的有几分相近,却不似轩辕宸那般春华傲骨。 100、三才桩,腹语术 银杏树下,杨错让开了位置,和李大站在边上,一个负手而立,一个怀抱双臂,眸光流转间,尽皆失神了片刻。 杨错眼神一烁,饶有兴致地道:“啧,这五行拳当年我爹手把手教,我都得花五天才能悉数掌握,可这小子只看几遍,居然就把其中的关窍给摸透了。” 这可没有传吞气法门以及筋肉走势,只是演练了一番拳架套 忽然,黄哥动了,手中的斧头脱手而飞,朝着尹晟尧的面门迎面砍了过来。 接连不断的鞭炮声仿佛预示着无数团圆的开始,也像是送别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我们收拾整齐准备出发。 “喂,你个傻叉子就不会换个电话号码吗?”二叔一张嘴就带着怒气,隐约还能听到电话那边乱哄哄的。 他的手中持着一柄长剑,一举一动都飘逸自然,虽然他的嘴角、前襟仍旧有些鲜血,但他显然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再也不是那副孱弱的样子了。 本来派往月环岛的部队已经基本压制住了对方的抵抗人员,今天早上才通过电台发来消息,状况一切正常,对方抵抗不了多久,怎么这才刚过去一天,那边的人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杀死他们三人之后,龙家已经是强弩之末,剩下的,交给龙魂部队的战士去做就好,我赶紧来到大猫的面前,看看大猫怎么样了。 八爪章鱼被一招震退,再度杀来,八只触角漫天飞舞,卷动烈烈罡风,胡乱的打向巨龟。 我们这次突袭时临时计划,而且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次行动,所以我也就没派人留下保护王凝。 两声惨叫,我的万般皆杀威力巨大,直接斩杀两名忍者,无数道刀芒冲进了两名忍者的身体之中,将他们斩成肉酱。 我一直都知道,花大价钱把屈辱门事件摆平的人是他,莫非我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余妃的手中? 王百万久混赌场知道这种人就是要倒霉的。掂了掂手里的大洋,坏笑着来到了牌九桌前要参与进来。 “怎么回事?义儿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出了房间,福伯第一个开口就问事情的原由。 进了影院,李如海指着海报问道:“想看什么电影?”他嘴上这么问着,眼晴却四处打转儿——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电影院。 然后,林彬便启用念力,以月球直径为距,在其即将通过的轨道前方,开始飞行,划了一个近 5000 公里的大圈。 萧敬苦笑,这王岳终究还是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去,自己这个代司礼鉴掌印只是代理,做的不会长久,到时候这个位置还是会交还到王岳的手上,自己也到了该告老的年纪,应该回裕陵去司香了。 一头龙纹狮子兽猛地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它的面前,一到白点不断的左突又闪,试图用街面上的障碍物来阻挡凶兽前进的步伐。 麻生河幸也给救护车拉走了,大概要长期住院了,那麻生家该谁做主呢?麻生胜家就只有三兄弟,一死两重伤,总不能从远支里面再挑人当临时家督吧? 苏倩也是着急,好好一个柳云絮,突然变成这样,和林彬一样心疼。 秦戈一双手不禁捏紧,他在门内除了孙东海外,也没有和谁结仇。此事定然又是那孙东海做出来的。 这是一场面对面的强攻,面对着斧头帮的防御,近千武林人物,就这样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秦轩嘱咐毒龙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暂时不用再去皇宫了,这么一闹,皇宫一定是戒备森严。 阳光下,男子穿着淡紫色的锦袍,一头紫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锦袍只是松松垮垮的用腰带束着腰部,胸口处敞开着,露出他那性感精致的锁骨,还有圆润白皙的香肩。 作者编:大大傻瓜,下次记得看病时向医生说哪里痛,病症是什么,不要讲得不清不白,还有,记得做事细心些,以后别忘了拿药和听医生嘱托,细心些。 不过她和夜紫菡之间的对话,他们都插不上话,只有继续沉默着。 而桫椤则是万人敌,在单挑上还无法显示出桫椤的能力,但是在战场上,桫椤就是杀神,真正的万人敌,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只身入敌阵却可以将敌军杀的屁滚‘尿’流。 要知道他的神居楼在白虎城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在神居楼住一晚需要千金,可是说来无奈的是,这个规矩不是他定的,而是帝国脾气最古怪的神阶武者,鬼-卡尔所定下的规矩,当年也正是鬼-卡尔在他这里进阶神阶武者。 而房舍熄灯之后,众人各做场美梦,便让时间一晃就到了隔天清晨,4点钟。虽然“姗姗”原本是打算叫我同去的,但后来不知是何种缘故,最终让我继续睡觉,也让我顺便看下家,只让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跟随着他。 一个收尸人看到了自己人的尸体,急忙跑到队长面前诉说,而那队长则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思睿说道:“我们应该送他们出开阳镇的。可是又怕被暗中的凶手尾随,才觉得回府上吸引注意比较妥当。可是……哎……”说到这里她又开始难过起来。 “也是,此獠既然敢攻打天庭,若是不把他镇压下去,那诸界的秩序和天庭法律尊严都荡然无存。”天帝点点头。 顶级玻璃种帝王绿绿翡翠,几十年玉石交易市场上都不一定能够开出来一块儿,随便的出一块儿都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那树干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多了,整个树形本来就如同能把一个个世界挂起来一样的。 毛球看了眼李灿,又瞧了眼尤沫,朝着李灿投去一个“我懂”的猫笑,随即抬起爪子,探到尤沫的胸口处。 “那我再给你介绍个?你张哥公司里今年新招的大学生,长得还不错……”李素玉热情一下子就上来了。 秦轩和徐凤打闹的时候,佳佳已经是成功拨通了海鹰的电话,正在吃饭的海鹰接通了电话,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101、归家,除夕 “完了。” 一下火车,练幽明就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 没别的,今晚是除夕夜,算错了时间,差点没赶上趟。 实在是买不到火车票啊,赶上了春运,那火车站的人简直就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排了大半天,结果票卖没了,逼得没办法,练幽明只能半道扒火车,连着换了好几趟,差点跑丢了。 “哥!” 闽王心情好的不得了,尤其是知道秦凤仪就藩南夷之后。就是因心情大好,这不才让长史官过来给秦凤仪送年礼,顺道看看秦凤仪的惨样。 叶楚继续往外走,突然,她的目光顿了顿,视线落到一个男人的身上。 此时顺天贡院外,依旧是一副被严密把守之态。而贡院里,在经过最初整理、糊名、誊录和对卷之后,这次会试的所有试卷便经由外帘交入内帘手中。 郭永和当然在实际工作当中试验过,不过是他上一世在粤东工作的时候。 秦蕊蕊呆呆的看着黑衣人的背影,一脑门浆糊,刚才还喊打喊杀的,怎么转眼功夫,就给自己跪了? 三师兄学习兵法,就是因为手脚太懒,不愿干活,日后想靠脑子吃饭当军师,可自从他上山之后,不但事与愿违,如今更是被师兄弟们钦点为“最佳劳动模范选手”。 叶楚在这里遇到了陆淮,可先前并没有发生过。大概是因为她的重生,有些事会发生偏差。 伸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又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 人家萧若雨对自己情深义重,和萧若雪开开玩笑,逗她一下都无可厚非,但是自己怎么能够半夜和萧若雪出去,这要是被萧若雨看到,她该怎么想,所以陈阳断然拒绝。 随着一声令下,嘉成帝的亲卫纷纷出动,一路去带回了王秀,另外几路则是分别奔赴位于药王庙的暗赌窝子,并会试主副考官及那些同考官们的宅邸。 郭超脸上也露出兴奋之色,如今自己未突破天元境的原因就是真气强度不足,若是此行前往万泽灵湖说不定能碰上什么奇遇,说不定回来后便可着手冲击天元境了,郭超心中想到。 这才让她面色好看了一点,顺理成章的把脚踩在我的肚子上,我半蹲在地上,看着她把沈林风拉到沙发上坐着。 它行驶时,本是无声。但进入源星后,与大气摩擦之间,船帆绷紧,猎猎作响。 她趾高气扬的抬起了短腿,沈林风正如她所说的,他确实必须很听她的话。 众人有些狼狈,也有过恐惧。但在看到向罡天的这一刻起,所有人的神色都放松下来,就像是得到解脱一样。 “吱呀”一声,门开了,多铎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多尔衮惊讶之余,手却松了下来,我又重新站回地上。 “你是什么意思,明说!在我面前,用不着说的堂而皇之,谋的却是不能与人道。”向罡天头也未转,声音冷淡,对这华天匀三人是摆出一幅教训的姿态来。 克拉克先是楞了一下,随后表情坚定了起来,韦斯利偷眼看了一下,露易丝站在不远处,这是露易丝做的,让儿子坚定丈夫的信心。 五日之后的一天黄昏,我练完舞曲,便走回住所。威武外出尚未回来,我沐浴更衣之后,便去御膳房领来许多时鲜水果,打算为福临制作美味可口的鲜花果子露。 102、鱼龙随令兴波起,江河之上吾称天 除夕已过。 “噼里啪啦……” 一大清早,听着外面放鞭炮的动静,练幽明便睡不着了。 “爸妈,新年好!” 结果一出门,就撞见练磊抱着个铝盆,在他爸妈那屋不住磕头,把盆底撞的“咣咣”响。 大壮、小壮也在屋里有样学样,“舅舅、舅妈,新年好!” 等三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人 “那么你为何又突然不知道了?”胡九妹虽然听明白了这一句,却觉得更加糊涂了。 可他又怎会知道,这恰恰就是敌人阴损狠毒的招数,那尸体便是敌人设下的诱饵,目的就是想把李恪逼急,好将他和手下众兄弟引入到早就设计好的陷阱之中,一网打尽。 “五天,从你刺杀尼德霍格那天开始算,已经五天了。”亚历山大回答。 虽然早就已经习惯对方的性格,但在这样的事情上失约,总归是让人感觉到有点心寒。 “别说了!”云中子眼圈一红,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李海在深渊内只是修炼了一天一夜,身上的伤势便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比起他之前全盛时期的修为还要jīng进一分,这不仅是石钟rǔ的功劳,更重要的是李海吃下的那一株冰山雪莲的功劳。 就在大家以为苍狼骑兵们会吃个大苦头的时候,然而真正叫观众们大跌眼睛的事情出现了,如此猛烈的射击却仅仅只射倒了三,五十个蛮族人。 时劲浪安静的坐在桌子一角,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只不过心头早已风起云涌了。 他6投5中外加罚球拿到12分4篮板5助攻,效率很高,生猛得就像是一头像敌人发起亡命猛攻的饿狼。 他与高楼残照一般,也凌空一跃跃下城墙。不过,他却没有召唤出火凤,而是用御兵术召唤出兵器,托着他缓缓落向地面。 刘锋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一幕反倒是非常淡定,午夜凶铃而已,没什么值得惊奇的。 若是差在姿色,自己都放下身段施展色诱之术了,这样居然都不能让人家睁开眼睛看一眼。 这一刻,古越有种感觉,如果他愿意的话,只需要意念一动,灵魂念头就能令洞穿周围虚空。 “放心,我雄霸虽然实力弱了点,但是食物可是管够的!”雄霸开始滔滔不绝的吹嘘着。 “冷静一点!”伸手拦住郑子戌,慕苍云冷着脸,看着玻璃渣里的面团,弓着身子弯腰下去。 远处老者狡黠一笑,眼中森然更为浓郁,身子一动不动间,似乎正等待着莫一鸣的接近。 当然也有扑街的,当宿主扑街之后系统就会寻找新的宿主,不过一般情况下系统是不会让宿主直接扑街的,因为宿主死亡,系统也会损失一部分本源,逐渐的会变得越来越弱。 也不知道,是融融提前知会过盼儿要这样做,还是盼儿自己加的戏。肇裕薪这话一说出口,盼儿就羞红了脸,低着头一直不敢说话。 在这边说的话,似乎影响不怎么好,而且,现在梁景辉他们是在执行任务。 她们都为了今日的活动,极尽地打扮自己,让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岂止应该是这样,分明事实就是这样,白苏心里都忍不住给南黎川竖起大拇指夸赞他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傻了,兰馨苑的差事,既是肥差也是美差,整个王府的人挤破脑袋都想来这儿,最看重的就是主子人极好,对待奴才极为宽容,绝对不会轻易地惩罚。 103、突破,重逢 “他们退了吗?” 好一会儿,练幽明捧着电话又问了一句。 电话另一头,适才那道沉稳的中年嗓音忙回道:“退了。” 练幽明提起的心也为之一松,温言道:“燕叔叔,我是灵筠的朋友,你帮我问下她,我这里有几副老药的药方,问她要不要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如果来的话,给我提前打个电话,我去接她……你放 说起商王室萧琅忽然想到了卫羽,这人在西夷的时候便与容宣说要去汤邑,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也该到汤邑了,只是眼下商王宫中无人做主,即便他满腹才华也没有人听他慷慨陈词,怕是还得观望好些时日才能有所动作。 如果没有提前说一下的话,朴灿肯定会像之前那样的对我,但是如果打了招呼的话,倒是显得我十分的不光明磊落。 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的可雅,依旧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边待着,寻找着自己也不知道该有什么线索的东西,不过现在她稍微的换了一下交通工具。 五名伙计,那道精纯的能量,比之护罩要强悍太多,但是面对白云飞的攻击,却是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直接被其洞穿,之后剑气将这五名伙计的身体直接洞穿。 现在沈凡打算等到房价降低时将现在的办公的地方给买下来,毕竟是自己的工作室,一直是租,沈凡心里总是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还是买下来更加放心。 沈凡想到这就先把寒光铠甲收到包裹内了,等下次见到蒙宏的时候再亲手交给他。 一个连自己徒弟都保护不住的人,只会被他人所耻笑,即使老头子识大局,忍得住林叶被欺负,十凶老人哪个暴脾气,铁定是忍不了。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租房子的时候我们共同支付的押金早被曾杰提前要走,而且我交给曾杰要求他去交付的下个月房租,也没有及时送到房东手上。 里面此刻有着近乎百名武者云集于此,上首一名银须老者,安然而坐,带着一股从容。 李莲英出了门叹息一声,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真是替老佛爷高兴,地龙大人的回归,定然会让太后有个帮手,安心不已吧?李莲英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凌阳不是第一次同时使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异能,这种一心二用,甚至一心几用的能力,早已练习得纯熟无比。耳畔传来一把闷雷般的男人声音,凌阳终于看清了邻居的房子里,和曹八对面而坐的昂藏巨汉,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哀家此时想你年是以高,身体欠佳,在顾虑你的身体,恭亲王你确定要替朝廷征战安南吗,哀家不知道你的身体能否受得了吗?”慈安说话的口气扎显得她非常关切恭亲王的身体,亲切的问道。 听完纪林熙的话,凌秒全身的力气彻底散去,像是重症病人,他跌倒在地上。纪林熙扶起凌秒,又要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 含糊之中,有嘻嘻哈哈的说话声,有凌乱不齐的脚步声,有人来了么?是谁来了? “太阿剑,你若是真的有灵,那你就挣脱封印吧,我需要你!”我紧紧握着太阿剑说道,长剑震动得更加厉害了,我右手持剑,左手一把抓在剑身上,用力一拉,鲜血再次洒在剑上。 凌阳当时也被吓得不轻,借着门口透进的阳光看清了太平间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尸体,骇得连声尖叫,随手抓起身旁死者身上蒙着的白布搂在胸前,跌到地上手蹬脚刨地倒退进墙角,然后许冰就闯了进来。 104、小子,你有福了!!! “我也没吃多少啊,主要还是想尝尝味道。” 燕灵筠埋着头,嗫喏着开口,声音小的和蚊子一样,边说边夹起一块肉片送到嘴里,然后好吃到眼睛发亮光。 瞧着兄妹三人,练幽明乐了,都是妙人啊。 他起身去厨房拿了几枚蒜瓣,又给每人盛了一碗面汤。 “小老弟,你这手艺真是不错哇,我父亲就喜欢吃面 又一名身着青衣,周身元力澎湃的璞虚境武修,手中青光微抖,竟出现一柄凌厉长剑。 刘枫倏然,也将‘道韵’呈现,惊的对面几人面色巨变。虽然同为破梏境,可能够掌握的‘道韵’和不能掌握的人有着极大的差距。 当然,对于这种情况,白玉堂自然也是拿出来应对的方法,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整个大力神会中,能够化身巨人之躯的门徒也不超过10个,由此可见罗德尼的资质和实力。 宋子阳喃喃自语,不过,眼中,渐渐的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闭着眼睛开始慢慢的回忆起,关于叶怜心所列数的这些药物。 可是面前这个看似年岁不大的青年,却是一一叫出了他们手中的每一只毒物的名字,这可由不得陈达不惊讶。 听叶怜心说,已经有几位大佬下到叶家的,特别关照过了。如今,云峰集团可谓是发展迅速。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简直就是对叶怜心的示好。 待晚上顾熙年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叶清兰一脸郁郁的坐在那儿发呆的情景。 雷兽揉搓着一双蒲扇肉掌,紧张而局促的看着紧抿嘴唇不言语的王天,他不知道怎么称呼王天,只得叫他那个。 虎蹲炮当先开火。轰轰。轰轰。轰轰。鹅蛋大的实心铁弹飞出。当即击中了数艘海盗船。海盗船的木板都沒有装甲。根本架不住轰击。被击中的海盗船顿时就透水了。海盗们尖叫着。如今这气可不是夏。海水冰冷。 就在刚刚,类似于他们这等存在的领主,足足有十余位,一同商议然后决定围杀逼退陆轩,动手前,他们都是自信满满的,可结果,太吓人了。 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十分平淡地看着自己。 我突然出现在那名监察使面前,让其吓了一跳,随即便满脸戒备的看着我。 强大的力量直接冲击到了羊太阿的大阵之处,顿时羊太阿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压力传来。他立刻运转自己的气息,将这一道力量直接抵消。 “这不就得了,打苍蝇不仅仅要打苍蝇,更重要的是清理大粪。”晁盖说。 扈成让随从当即开列货单,一千把长矛,一千把朴刀、一千个盾牌。主要治疗外伤的草药五千斤,还有些纱布绷带之类的辅助品。算下来也有三万多贯,主要是武器和药材价格都贵。 这数百种药材,正是炼制地阶高级丹药黄歧丹的药材,其中包括那朵从悬崖之上采来的黄歧灵卉。 就仿佛是进入冰窖,那天夜尊者在那些能量侵入自己体内后,便浑身战栗着摆动着,整个身体像是完全不受控般地手舞足蹈起来。 说起来,这颗珠子真的有些类似于龙星宇手头的真龙圣戒,因为两者都是内蕴空间,而且尽都是类似一个位面般的空间。只不过真龙戒乃是借助了规则的力量塑造而出,内部法则几乎完整,端的就像是个宇宙一般。 105、明月当空,良辰美景 傍晚时分。 “家里来客人了?” 赵兰香最先回来,停下自行车,瞅见家里好像有陌生人说话的动静,忙向小儿子练磊询问了一嘴。 正在街巷里滚铁环的练磊闻言赶紧跑了过来,然后垫脚趴到亲妈耳畔,贼兮兮的说了不少话,挤眉弄眼的,笑个不停。 “广西来的?” 赵兰香别的没听见,就听出这么 靠近铁栅栏的低阶看客们瞬间脸色发白,唰唰地后退,但所有人眼中闪烁着灼灼兴奋。 一掌拍退了秦凤青的大刀,张语另一掌顺势接出,拍向秦凤青的胸膛。 空间里积年的灰尘被扬起,飘荡荡在空气中旋转,大门处似乎有万千道刺眼眩晕的阳光,灰尘的颗粒空落落地飞扬着,仿佛也被染成了阳光,金色的,灿烂的。 这意味着,散落在天下各处,足够进入天空之城的人,最少超过了32万人。 苏浅是颜控,陆泊长得好看的时候,她还愿意赏他几个眼神儿,现在他不好看了,她多看一眼都觉得作呕。 把她的合进【陷仙剑】,不仅可以当镇物,打架还可以降低大量战损,实打实的好用。 刺枪,收枪,刺枪,收枪,一遍遍的练习,忽视走来走去的方平。 韩莹见周子扬如此的云淡风轻,一时间有些沉默,想了想,她重新坐到了周子扬的对立面,不管周子扬说的是真的假的,她都无法承担这份责任,如果是因为自己把公司这么隐秘的事情爆出去。 顾彦唉声叹气,他转头看了看妻子,感觉闻艺从头到尾都比较淡定。 苍老的古树之旁,男人轻轻闭着凤眸,绝艳的容颜在夕阳下透着淡淡的光泽。 突然一个轻微的开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在这种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明显,正沉浸在梦中舒爽不已的钱远一下子被惊醒了,刚睁开眼睛准备大声喝骂,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咆哮了起来。 娘曾说过,平平淡淡才是福,她还真不喜欢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几年杀人杀太多,自己晚上做梦都怕得慌,现在她只想回归田园,过一些安居乐业的日子。 如果爷爷知道自己拍了一个香水广告,却不愿意拍帝国集团的代言广告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拿着拐杖打自己? 他倒是希望折腾得越大越好,因为他的食品加工厂就是农商合作项目的核心,动静越大,他的食品加工厂受益的机会就越高。 可即使它们的血肉都有着特种药效,但是也不代表着它们的肉质就有多好了,这是两码事,甚至说大多数的变异凶兽还有天灾的肉质,在难吃的这条道路上还更进了一步。 受国际方面的影响,也因为国内很多地方污染越来越严重,中国的环保意识开始慢慢觉醒。 妈的,三条腿的鸭子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有的是。至于要死要活的想不开吗? 这种事一旦发生,立即就会在学校被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会弄得整个县城都人人皆知。 还说纳多威尔有什么拖延强迫焦虑遗忘症呢,我看你自己才是,一大早上跟丢了魂似的晃晃悠悠的,嘴巴里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人是个傻子呢。 回到府中,老管家已经将行装打点好,赫连韬与洪秀才又交待了一阵,就同柳如刀一起踏上了寻人之路。 106、庚金剑炁,龙虎在手 酒过三巡。 练幽明双腿半屈半伸,呈半跌迦之势,仰喉抬眼,对月吐纳,眼泊中倒映着那轮孤月,眸中神华聚散变幻,好似风云乍动,神异绝伦。 自从肝经练活,他双眼的观察力以及视力好像也有微妙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是立马就表现出来,更像是在无形中一点点增进。 “咕咕……” 伴随着蟾鸣 夏时光直接挂了电话,他是着急打给唐嫣了解情况,唐奶奶一把岁数了,可禁不起任何折腾。 “皇后觉得呢?”楚云间不慌不忙地端起一盏茶,吹了吹,轻轻呷了口。 “我去办手续!”奈奈扫了一下眼前的状况,找了个理由转身离去。 倪凌歌看到信息,马上放下了合约,拿起一件外套就准备往出走。 九儿不解地挠挠头,她不过是几天没回来,这天庭这么戒备森严啦? “恩。”谢诚只是屁股沾边的坐在沙发上,反观杜德伟跟乔健,一副大爷的模样,半躺在沙发上。 宋新成得知后一直皱着眉,想了很久,真的很替尹清月这条命担忧。 降魔尊者听着无量法王的夸赞,目光却移向了远处,他看见了树林边那百余名吐蕃僧人,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这是常识。”魏化雨挑眉而笑,扫了眼脸红的花思慕,牵起鳐鳐,朝南方而去。 只见,朱帝提着一篮子水果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林玲和另外十名队友。 “云公子真是好本事,几个月不见,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可真是对得起你云家少主的身份!”见到云中逍之后,宋瑶关心的话语却变成了嘲讽。 悄悄的他走了,正如他悄悄的来,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寒山想到这里,不由得也心情激荡,似乎前途一片光明,那金灿灿的功名利禄正向自己招手,不由得寒山也意气风发双眸睥睨的看向身后这一百多号人,犹如一个胜卷在握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看向众人道。 “不管他!他这种人不能相信的,陈兄!”玄心子气愤难平的说道。 我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心下疑惑:奇怪,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是魔兽的巢穴才对,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到有生命波动呢? 一般人在用了镇痛泵之后,应该是不会再有明显的痛感的,镇痛泵对尤孟想的效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刀的做工看上去十分简单,上面没有一点装饰,看起来就像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刀。 最后那庞大的魔力都被我吸收,这是我的经脉已经膨胀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程度。 深夜,满洲后山山顶,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日本中年人在两个日本士兵的陪同下,终于挖好了一个墓穴,日本中年人面带和蔼的目光看向日本士兵道。 头盔通讯器之中,王晨叮嘱和关怀的声音,也是很明显的表露了出来。 纵使风雨再如何暴烈,那堤依然不溃,那山依然在眼前,横直无双。 荷官当着大家的面拆开牌,然后以开扇的技术把牌在桌子上打开,请大家验牌。验牌无误后,荷官收起牌,开始洗牌。 三人一鼓作气,居然又一连冲过了好几个“景”,虽然略有危险,但都是有惊无险。 醉和尚吓得脖子一缩。苍云心中在盘算是否真的需要牺牲醉和尚,让弥勒借分身重生。与血海无数生灵比起来,醉和尚确实分量不足。 107、暗流汹涌,神秘男子 朝朝日东出,夜夜月西沉。 次日,赶着晨光,燕灵筠顶着红扑扑的脸蛋,一面翕动鼻翼,一面寻着飘散的香味儿出了客房。 闻了闻嘴里的酒气,她忙在院里洗漱了一番,随后才进屋落座,顺带四下张望了一眼。 “别看了,你伯父伯母都上班去了。” 练幽明穿着毛衣,一手插兜,一手操控着铁锅,随意掂了 所以赵保国打算叫上她一块儿,今儿也不用开挂,正好给她讲讲,一些打猎的经验技巧。 巴西是美国的后院,武器自然都要选美国货。可是美国越来越贪得无厌,巴西人厌恶了美国人的军事敲诈,就想另找卖主。 赵保国一看,诺,赵诺,在嘴里念了几遍,觉得还挺顺嘴的,寓意,其实也不错。 许国华深深的看了刘耀东一眼,千算万算,甚至就把韩刚算进去,许国华都没有想到最后问题竟然会出在这个武装部部长刘耀东的身上。 要说不同意呢,回头朝庭来人一看,他得背上个黑锅,为啥?好歹是个皇亲,明知道现在大周动荡,朝庭忙着无暇分身。你身为皇亲,就近一洲都不知道帮帮忙?光想着自己封地了,就看朝庭领土搁那儿不成样? “大帅。彻查此事,你的回旋余地就大。”卢叔想拖延时间,为岳椋珵争取时间。 白先生烟燃到了尽头,烟灰攒了一截,一说话纷纷落到欧歌雪白的脊背上。 听到袁绍月再一次派人暗杀余晗馨,帝离歌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玄珏用的是神器,神器在伤口上灼伤,想要好没有个十年八年是没可能的。 柳老爷子的腿已经完全康复,今天也来到了田地里,跟柳家其他人一块忙活,此时正卷着裤腿在田间插秧。 但要是真的说起来,这些法门乃是道祖以及很多准圣大能一起得到的,即便是自身感悟,亦是得到了其他准圣大能的帮助。 核对好所有信息之后,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在签好后,他主动对山田宗树伸出了手。 如果天地会对自己了如指掌,大可以趁他睡觉的时候,前来暗杀。 “原来是条蛇妖!哼!遇上我们,只好替天行道了!”神月千鹤冷笑一声,一步步走向那蛇妖。 半天,还是没有人说话,然后是一个颤抖的声音:“总舵主,们折回去吧,调集人再来,这东西太可怕了。”,然后听到了一声枪响,还有金九龙洪钟般的声音:“有敢再言退者,杀无赦。”。 石原里美依偎在姜白的怀里,脸红的就像是熟透的果子,哪怕化妆师本身就给她化了这种脸红的妆容,但现在根本掩盖不住她的心意。 “你们走吧,当我还你人情,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姜白缓缓说道。 “贫僧的师尊,当年也被尸印和魂印控制过。”渡厄大师唏嘘地说,当年慧海师尊和祭渊曾是挚友,可惜,最后祭渊为了更强大的力量,还是将慧海师尊炼成了傀儡。 “哐当”一声推开房门之后,云荼直接走了进去,还不忘反手将门关上。 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几次观察龙姑娘对这景色的看法,虽然距离很远,但仍能看到,她的身色越来越凝重,难道这完全符合她的梦境。 他就算不管别的,也不能不管家人,陆氏是爷爷和父亲那么多年的心血,他不能不管。 108、进山,来信,练功(兄弟们,月底求个月票!) 秦岭山上。 残枝负雪,冷霜挂树。 山间小径的尽头,一行三人随着闲聊由远而近,缓缓走来。 燕灵筠的脸上非但没有即将进山的紧张胆怯,倒是活泛的不行,背着个背篓,沿途走走看看,还在枯草腐叶间不住翻找,挖掘着各种草药,欢喜的不行。 练幽明拎着东西,跟在破烂王身旁,还是那条不为人知的小 慕容惜月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几声,无奈之下,她只好纵身而起,暂且撤退。 “如果不动手的话,就滚到一边去,我们就上船去盛会了。”叶浩看到他们有了退缩的想法,不由得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 可是叶子善忍住了,倒不是因为冰蓝是螭龙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并非一个真的受不住诱惑的人。 “……这一切都是幽影拉朵的所作所为?想不到,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好好珍惜,走上了不归路……”紫悠月哀叹,若有所思。有件事她一直铭记于心,不敢稍有忘却。 说实话,她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面对着天帝这种至高无上的神,心里多少还是会存有一点敬畏的。 “给你的。”叶浩没有理会旁边的严安民,一脸温和的笑着,对贾衣玫说道。 扭头看了看身旁正在专注开车,又时不时会注意她一下的秦晋深,如果没有白静苒配合秦晋深导演的那场戏,她也不可能嫁给秦晋深,更不可能会喜欢上他。 “去医院,脸色都变了,听话!”说着,秦晋深立刻将白芍抱起来,大步冲出办公室。 白芍不禁有些气馁,她不知道蒋泽究竟是没有听到电话响,亦或是故意不肯接听她的电话。 华云飞确信,华天明的医术在整个华夏中医中,差不多都能够排进前十。 “少来,上个世界我们离开前,我才给你做过一次。”韩诺翻了个白眼。 背对着她们的叶简自然也能感觉到再无余光打量她,清澈如水的黑眸平静注视前方说话的唐政委,哪怕夏今渊也站在前面,只需视线微微一动便可见,叶简也没有分出半点余光过去。 叶简呢,她根本没有多看对方一眼,而是朝向她招手示意的指导员走去。 她说,她前来空降部队不会长久留下,她说,半年前的她并非真正的她,她还说请班长原谅,又说原因是为什么并不方便透露。 为了战友与好友的好事,叶简也算操碎了心,连自家男朋友都没有顾上,立马先给安嘉欣妈妈,还在富军镇卫生院工作的周阿姨去了电话。 每天早晚“早安”和“晚安”的问候,以及闲暇时间的沟通交流,成为他们增进感情的纽带。 荷氏的手垂在腿边,不自禁地发颤,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都咽了下去。 人老实了,心里嘀咕更堪,更想知道眼视吓人的上尉到底是什么人。 也就一年,家业全败了,宅子也归了别人,夜里醉在哪里就睡在哪里。 “那就去扩张的大陆看看。”江太玄点点头,带着他们前往飞升之海所在。 志村团藏想到了云忍、奇拉比、晓组织跟宇智波佐助。这些人物串联起来后,就组成了一个完美的敌对圈。 最终,契丹同意以三十万岁贡和谈,于是,双方签订了合约,萧绰和耶律隆绪兴高采烈地抱着战果班师回朝。 月灵儿点了点头,神情落寞,朝门口不停的张望,希望刚踏进门的人能带来好消息。 109、虎啸龙吟,杀心再动(求月票!!) 牛进达见其父为隋朝官员所逼身亡,一怒之下便性投奔了瓦岗寨,成为翟让手下的一员大将。 但某某可没有那个功夫去欣赏,因为,艾达和君言的脸色都不好看。 可他们向山下逃窜时,却发现下山的口处早被人挖成了几条壕沟,壕沟内铺满了火油,成为了让人无法越过的火障。而山下的火势也正顺着山上的枯草烧了上来。 众人出现的时候,是直接在神陨之地的中心的。也就是进入轮回通道的入口。 翌日,林涵溪早早醒来,坐在铜镜前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微微有些肿,于是唤来碧珠,要她为自己化了一个浓艳的妆。 “去一个可以让环落安安全全出来的地方,不然,等某某真的成功的找到了白塔中的魔法阵的时候我们已经被魔兽全灭了那可就……”汐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她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昆仑的几位道尊都齐聚一堂,除了剩下的三位“清”字辈道尊,就连两名“玄”字辈道尊,太玄和少玄两大道尊也都出现了。 姜易虽然反应了过来,想要把法宝囊给收回去,可却发现一股抗力从法宝囊另一侧传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张校长十分生气的说道,连忙接通了教导处的电话。 “很遗憾,那只是我的能力的一部分而已,没有什么可以交给你的技巧。”水间月遗憾的摇摇头。 青霞仙子对于牛魔王的厚脸皮无可奈何了,毕竟,这家伙算是她的师兄,厌恶的暼了其一眼道。 在带刘青竹去新房间的时候,除了两个神色戒惧的大兵之外,他就没见过其他人。不过他非常清楚,暗中至少有几十道目光盯着他。但他依然装作不知道,顺从的跟着两个大兵,好似人畜无害。 “帕克主教,请稍安勿躁!”兰卡斯特一边安抚着帕克,一边看了眼一旁的斯托克。对于这个组织里的阴人,他也不敢惹,刚刚那也是指桑骂槐。 两天后,神炉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一万五千人的大军一字排开,声势浩大,气势如虹。 墨涵嫣没想到墨道会提起这个问题,略有些犹豫,这个话题即便是在世家门派中,也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而且相对还是禁忌的话题。不过想到墨家的处境,说不定还真要有求于眼前这个帅气青年,透露一些给他倒也有必要。 昊天示意刘青竹自己进去,刘青竹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面带恭谨的走了进去。一进房门,就见鸿钧正坐在一个蒲团上,房间中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刘青竹不敢多看,连忙拜见。 身为青龙院的师兄,自从和姜蒙分别后,他们就很担忧姜蒙的安全。 他也不愿意让琬琰为难,能把毁了桃花村的这些人报复回来,他已经对琬琰感激不尽了。 这个时候,除了空战师的四十五头云鲸在空中等候着墨道以外,海军舰队却是早就先期出发了。按照计划,墨道将率领空战师先期出发,抵达秦帝国近海的某处荒岛扎营。 品易不放心,仰着头,像没有依靠的阿猫阿狗,脖颈对着娘娘的手,全然信赖:“奴才去给娘娘抓副药吧。”祝由院那边总是有办法的。 “不了,这几天都在外面吃饭,家里人都会有意见了。连梓墨,别总是对我使用花招。”季云溪又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连梓墨的招数。 大家就在这儿休息,若是没危险,还是不错的地方,若是再开一些花。 “怎么让它长眼?我要是让它长眼的话,我就犯法了!”江凉墨委屈地看江凉秋。他明明都觉得大姐跟他是一国的了,怎么大姐说变就变了? 早先一步守在墨扶身旁的孟止白被人打得趴在地上,脸色银白,发白的唇角上沾满了鲜血,显然是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 但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必然会再一次的追杀而来。到时候,只怕是整个【罪】都将全军覆没。 “无论你要去哪里,我要跟着,而你的人生,我奉陪到底!”他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一早就发现她的准备,只是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是,他不介意,为了和她在一起,他同样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 掌灯的太监正是白日里看到的那个浓妆艳抹求虐的那个太监。慕容若也懒得换人,便由着他伺候自己了。 只有走遍名山古迹,查询上古之事,才能引灵气潮汐从天心涌来,让中原大地迎来黄金盛世。 自此,浙北余家心甘情愿地投效贤王府。就这样,贤王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京郊三营之一的虎贲军收入囊中。 季?一愣,再看去,才发现他头上的皮肤也浮肿起来,想来汤汁是顺着头发下去。 嘴中不断地流淌出殷红色鲜血的祁星罗,他时不时地还会喷吐出一块块五脏六腑地碎片来。 “你认识我?”杰洛特明显听到了莱卡斯的话,转身看了过来。他左眼上那道疤痕很是醒目。 将泰瑞纳斯给的王庭袖章放到背包中,科林从阿卡纳世界回到北流海岸,拿上渔具,背上鱼篓,回家。 放皮鞋的窗户房间里一片漆黑,然而旁边的客厅依然灯火通明,隐隐有着嗤嗤声音传来——这个声音他十分熟悉,正是烤肉的油嗤声。 110、定终身,又向北(求月票) 道观里。 “小子,你这是又动杀心了?你如今气候尚浅,底气不足,不妨再等等,等到胜算十足了再动身。” 破烂王懒懒散散的坐在蒲团上,手里还拿着根老冰棍,边抿边说,跟个孩子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练幽明总感觉老人的心境好似在无形中发生了某种蜕变,当初死气缠身、暮气沉沉,后来又多了些许生 杨傲天被杨边如此诡异的动作吓了一跳,不但避开了自己的单刺,还能同时反攻自己? 他调转方向,回头向木高峰飞去,果然见到太乙教教众和倪多事等人在路口出现,这才飘身而落,九稚妖姬则是找借口说山势雄伟空阔,需要分头找寻,才好找到,去向别的路径了。 “是。”苏扬点点头,在这种时候,他的确不能太高调,不过有些时候,真是身不由己。 “知道了,奶奶!”沈婷是一个审时度势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看样子爷爷奶奶是准备帮助曹鹏,但是应该是在暗地里。 说着无意,听着有意,在红月讲谈的同时,子墨的脑子自动的就‘潜龙修真决’,‘战源秘本’,红月的‘四系合一’进行互相比较和分析,甚至开始融合。 但是,在经过了这几天的报名之后,魔皇殿的赛场分配部分发现,有私仇的恶魔们,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多。 丝毫不管对方的身份!要知道在黑夜酒吧出没之人,基本上都是异能者或者米国超凡界的人士,这家伙一上来就叫嚣着要清场,这是要与酒吧之中的所有异能者作对? 脾气特别特别好的大师兄表示,他除了摸摸头、好好哄着之外,也不能干啥了。 而同时那巨狼将爪子一拍将车门排掉,庞大的身体一压连车顶都被压塌了下来。 这一句话是真的差点把我给呛到了,一瞬间我再次懵逼,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是,物是人非,想当初第一次进皇城就遇到了缥缈姑娘,说起来真是巧合!”吴天一脸笑意的说道。 他们都是天纵之才,可惜一个不甘臣服只能臣服,一个选择反抗却被镇压。 叶风眉头一皱,并没有退缩之意,也是右手抬起,噼里啪啦之声大做,一拳向着前面打过去了。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光头男二人同时大惊,回头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走,都走。”队长死死握住拳头,满面狰狞向四周吼道,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200多名族人沉默着低头跟随而去,一场本应大胜的晚宴变成了轰轰烈烈的包饺子,吸尸族彻底感受到三国的态度。 前方突然有人大吼了一声,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刚才肖婷婷逃跑的时候,刘长歌明明能留住她的,可突然出现一只血手印阻止刘长歌,要不是刘长歌虎比,还真就让肖婷婷跑了。 所以,林天也没有将这个事情放在心里,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 反正,无论是十九连胜还是二十连胜,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 说起来,这种情况,也是他自己造成了,放眼整个修炼界,也没有像他如此修炼的。 当年选作临床试验的对象为十个,他们被注射改造剂之后回到各自的环境中继续生活,定期回到罗拉医院进行化验监测即可。 作为听众的叶全,却是一如既往地精神奕奕,脸上连一点一滴的疲态都没有。 111、恶相尽显,狂态毕露(求月票) “姐,你说李智和王蕊虎他们在办公室里干嘛呢?”孙娆朝孙娇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 易枫重重的点点头,皱起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提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放下了。 而熊宗强对哥哥也是非常照顾的,只要哥哥出事儿了,这弟弟就会凭着自己的身份,给熊宗启出头出面,给钱送礼的,这也保住了熊宗启至今没有被公安收拾了。 优点,威力巨大,吸收气体数量越多,充能时间越长,威力越大,最远射程可达24公里。 “凌雅姐,你就别笑话我了,大不了你不愿意,我把令牌还你?”易枫坏笑道。 可因为韩少勋跟着她回来,本来她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意外在家里见到了邱志浩。 高君眯起了眼睛,但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大部分的神棍都是坑蒙拐骗混饭吃,高端点的会玩一些障眼法或者化学实验,低端点的懂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而已。 真凉公主冬海都愣住了,不禁目瞪口呆。冴子姑姑懒洋洋地将头发往上拨。 不得不说,他的这一招还真有些用处,叶梦的六识渐渐重开,可以彼此交流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为什么一直呆在北境,只有凌雅自己心里清楚。 战斗过半,这些背叛元鼎国的叛徒终于露出败迹,崩溃只在顷刻之间。不过显然陈生他们这些人是不打算给这些人留活路的,并且也一定有活捉一部分人才行。 “你自己回去吧!我这里有个东西对你的寒症有所帮助!”凌霄将一枚红色的药丸递给侍卫说道。 这一刻染血衣襟上的鲜血显得更加的殷虹刺眼,这到底是谁的血?这块衣襟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越是看着我越是心痛?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萧无邪就心满意足的走出了万山赌坊,敢和自己赌简直是瞎了你的狗眼。 所以当泉漓湖底有仙神遗迹及宝物的消息传出时,魔门五宗,没有一个可抵挡这个巨大的诱惑,方才有了这种种谋划。 如果吴落与幕后之人有瓜葛,对方只怕也不需要费尽心思找了个杨辉来作为目击证人,直接让吴落开口指认沈元希即可。 看到这一幕,胡辰和木宁都知道徐玉虚已经完了,如此重击连万物神都不可能存活,那里可是神识寄存之处,没了神识肯定活不成。 罢了,死掉就一切烟消云散,还管它什么科灵科举,为了答应罗浮图的一个承诺,就把自己的生命葬送掉,不值得!米斗双眸沉静,闪过百般思绪,终于答应了下来。 寒潭的西面有一个衣着怪异的老者,老者松散着头发,在头顶挽着一个道稽并用一个勺子样的簪子插着。 当然,荣铮这个父亲,也并没像他嘴上说的那般轻松,什么放任不管等等之类的,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功课习武,那样不要过问。 醒了之后就开始忙着做各部分的安排,安排其他人巡逻,做好一些提防和安排之后,他们才有时间在中午吃了顿‘早饭’。 九大长老,并非所有长老俱皆对叶天有成见,主要是大长老及九长老,对叶天成见颇深。 他们一个个迎上前来,还押着一些天兵。不远处,还有在声声惨叫,却都是那些被偷袭的天兵天将。天空中的那些天兵天将,一个个观望,不敢落下,怕被这山中虫鼠偷袭,如今听到孙悟空到来,便慌张逃窜而去。 宁愿成品不出来,也不能让有心人拿去将原本救人的东西变成了害人。 “元帅,你找我?”何羽没有施礼,不是他不懂规矩,而是曾经得到了洛浦的特许,允许他不用施礼。 “你看,我弟弟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要给我个面子不是吗,好不好嘛?”看到陈峰动摇后,范钥音摇着他的手臂,更加努力撒娇道。 她回来后,其实是有看林向南一些新闻的,基本都是负面的,和她在磻大时候,看到的那个穿着军装常服,一身干练挺拔的他不同。 庞统心想:“被选中的人该是他们自己的称呼罢了。无非是像我这般的倒霉鬼而已,然后有一些特殊的学识和远见,有机会把这个乱世拨乱反正。不过这赤莲教太可恶了。 到了地方一看,张羽几人还真是吓了一跳。只见这里人头涌动,来的人,真是不少。村子里的人本来就少,大家又经常各忙各的,最近一段更是整日待在家里,所以,他们几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了。 多少年了,她和苏离认识六七年了,她从来没有跟自己那么冷漠过。 血刀身后三为武士服彪悍男子,无不惊讶,他们甚至血刀的恐怖,此人居然感面对四人还敢说血刀惹不起他,哪此人又是何等实力,反正他们三人看不透,未得血刀指示亦不敢轻举妄动。 112、败敌,熟人 杀机临身。 卫伯召瞳孔骤缩,视野中乍见一颗拳头横空而至,来的无声无响,轻飘飘地好似没有半点力道。 “啊!” 但就是这一拳,他头皮一炸,齿间发出一声尖利啸叫,双臂悄然暗提内劲,两袖鼓荡一颤,犹若龙蛇乱卷,以掌迎拳,想要接下这一招。 “啵!” 拳掌相击,只是一瞬,击出一声怪 汤维没说话,转头看了看一边的周公子,周公子则是好奇的问林木。 这一次他们起初还担忧过军哥会改变策略,单线放毒,就像方华进去后,王彪那三次零散地供货一样,那对他们而言是个大难题。 “他,他传承蜕变剑法给我?”姒凰那张傲骄脸,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这样一来,也能完成剑云太子交代的任务。剑云太子让她当着寒晓颖的面,与楚风表现亲密,以便让寒晓颖吃醋。 王艳被急促的铃声吵醒,昨晚结束完直播收工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她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实在太累了。 上班的日子一如往常,在悟空设计工作这些天,他倒是已经适应悟空设计的工作强度。 看着这些家伙,尹天仇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啥心思再带着他们哥几个出去逛了,就回到了院子里,顺便指点一下孙胜三刚才战斗之时的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饶耿不知道张若风是兰陵笑笑生,也不知道张若风是金牌大风的老板。但他看过中南卫视,知道张若风就是张若雨的哥哥,并且还唱过几首脍炙人口的歌曲。 关于孙博登门造访所求之事,余诗洋倒是大致有个猜测,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还是因为华夏网的专访事情。 叶窈窕看到进来的人是韩少勋的父母,本能地想躲起来,可马上又想到,这里是医院,又不是韩家的别墅,自己干嘛要躲? 猪大肠一双阴邪的猪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猪牙咬得咯咯响,恨恨的呢喃道。 他的转折来自于一场演讲,当年军国主义逐渐在国内蔓延,听了讲台上那名年轻宣讲员的话后,大野隆治感觉热血沸腾,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丢下了自己的母亲和一帮狐朋狗友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加入日本航空队。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洛倾寒与聂颖二人几乎足不出户,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炼之中。聂颖再回到这里的第二日就服下了一颗筑基丹,并顺利的筑基成功。 宋伊然草草的换了一身休闲装,绾起长发扎了个丸子头就和林果儿出发了。 他们还有特殊的装置,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一旦到了范围之内,装置就会震动提醒。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些奇怪的玻璃纤维,北冰洋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铁牛兽的震惊程度就和刚才看到白团团测试时一样,这样的光芒它亦是头一回见到。 阿九忽觉腰间一空,还以为苏润生气了,急急地朝他望去想要解释,却见他微笑着说,“到了。”然后不等她回答,一把抱了她下来。 这就是丛林追踪术,擅长丛林作战的日本特战队仿佛鱼入大海,一切进展都太过顺利了。 “十天后,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你的皇后,若是不想丢脸,就取消这个笑话一样的决定吧。”莫九卿看着澹台流荧,同样认真的说道。 时间,就在怒雷黑豹的惨叫声和雷长老的怒骂声中徐徐而过,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雷长老一点魂力都没了,一屁股软倒在地上,心力交瘁,体力早就透支了,就靠一点魂力维持着,现在魂力匮竭,自然筋疲力尽了。 113、连夜奔走,虎口夺人 月明星稀。 莽莽山林中只说那一颗颗笔直挺立的苍劲老树间,一道黑影身形尽展,手足并用,好似一条极速游窜的壁虎,起落轻盈,在光暗间来回穿梭,飞快腾挪。 快,很快。 既是赶上了,那就先得找到守山老人他们。 他走走看看,看的是月光下的山林,眼中暗凝精光,凭他如今的目力,不能说视黑夜如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了,不知觉地围攻宛城已经两个月了,司马懿除了死保洛阳和宛城两地外都没有什么大的举动。豫州自扬州处开辟的粮道也在不断地运粮过来,为此早已认为这粮道不会绝,正是如此,事情就糟了。 那骷髅巨人被打的显露真身不惧反怒:“咔吧”一声怪响,胸口处一只蛰伏的骷髅怪兽猛然抬头,嘴巴一张顿时分成五瓣,好似一只巨手猛向刘千钧抓來。 董卓还是有些犹豫,王允再说:“丞相,我敢保证!请丞相不要再犹豫下去了!”董卓看到表情坚定的王允,加上王允是貂蝉义父的关系,董卓点头同意了。 想来,像黑土岛这种即便刻意也寻找不到的地理环境,应该是革命军中极为重要的一个据点。 赵炎在心里叫苦,修哲的实力,和自己前两个对手比起来,简直是不能同日而语的。这种对手实力的突增,让赵炎猝不及防。 “我笑你活了千万年还是这样的愚昧,一脑袋的馄饨,你这一身肥膘也就配做成馄饨让大家解解馋罢了。”尸王犼嘲笑道。 望着阿离略带一丝恳求的目光,花上雪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继续追问。 马超听后更是大喜,可是李恢又说南蛮孟获又经常侵袭后方,这就是全力出击范立的难处,而且北方的羌人也不时地来犯,还有曹操虎视眈眈,也难动全力!马超听后又是丧气。 花上雪晃悠着身子,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随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尊武誓现在开始!”蓝魔鬼扬声大喊,顿时满场欢呼雷动,播客也拼命地大说特说起来。 云懿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刚才慕云的话,他自然知道是什么玩笑,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那些人中,为首的一个少年,全身黝黑,赤着上身,随意喝了口水,看到他们时,站了起来。 而此间外面,天也已经暗淡了下来,夕阳从树梢间落下,月宫开始挂于那桂花树梢。 怒气冲冲的出了鲲鹏学院,子鱼坐上马车就朝雍京的方向驰去,真正是说一不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凰御瑾脸上的笑意不减“朕还是觉得大爷比较顺口。”他扑扑扑不停的旬卿胸口上插刀子。 傅俭见魏延自来,恐赵舒有失,便想保其后撤。赵舒乃持剑喝道:“吾为国家上将,岂惧反贼?众将敢退后一步,立斩不赦。”诸将闻言,无不动容,再无后退之意,尽皆转而向前,与魏延部下交战厮杀。 我心里慌张的很,这地方怪的很,咋有这么多死人呢突然,我背后被人拍了一下,惊的我浑身一个机灵,我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丹青落倒是也不多说什么废话,毕竟现在解决黄沙风魔这个家伙才是主要。元灵鼎祭出丹青落当下念了一声法咒,双手结印。 这几句话又将赵舒的心说的“扑扑”只跳,急忙道:“你还是早点回汝南吧,我也该回去了。”容儿点了点头,不等她再说话。赵舒急忙放开她,匆匆夺门而逃。 114、三教聚首,江湖乱战 自然,要做到这点,他还得实时了解战场情况,这也是战场全局监测的意义所在。 当冷殿宸他们回到了林园,看到的便是已经被他们抓住的欧阳青了。 这是深红帝国人的身体优势,玉玲珑本身的身体天赋也强的惊人,在没有使用狂暴点的情况下,张远也只能干瞪眼,眼看着双方差距越来越大。 刚夹起一颗白菜的手猛然一抖,眼神有些游离,望着桌上的菜,迟迟没有开口。 而自己身边还能阻挡武宗的,也只有这位潜龙榜第三的承影剑谭绝了。 “奴婢伺候老夫人时间长了,学会了点推拿的手段,若是三少爷觉得疲惫的话,不如让奴婢给您推拿一下。”红鸢红着脸,鼓足了勇气说道。 “季少,我明白,我安排好时间了,我打给你。”季庭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之间也算说开了。 “走,去看看。”猴大的脸上也满是不善之色,这次要好好教训他们。 但如果她很漂亮的话,她在这里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拳打脚踢了。 伤亡万人羌渠都没能突破官军围堵,轲比能嘴角满是苦笑,心说匈奴部落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加上这次损失的万余兵士,羌渠所部已经伤亡过半,在轲比能人看来实力雄浑的官军定会转守为攻。 章二诺的哭声和四周散落着的一粒粒麻将,无不在提醒章嘉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冲动而又愚蠢的事。 “儿子,我替你算过了,算命先生说你今年肯定会考上的。”黄秋容也表达了自己的殷切希望。 因为,他内心深处的惶惑不安更是加深——毕竟,那虫子一般黑色云集的太阳,变得更加狰狞恐怖了。 看着这封信,刘海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推开窗户,从窗外看去,希望能看到章嘉泽的身影,可是,除了三三两两走过的莘莘学子,除了浓浓的桂花香,除了窗外的鸟叫,除了天边的游云,什么都没有。 宋雅竹礼貌地点点头,随后便坐下,动了筷子,夹起面前的西红柿炒鸡蛋,送入口中咀嚼。 老百姓们不明就里,暗地里其实就是讽刺:陛下估计不能人道吧? 见周围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接下来,没有任何犹豫,他们随即向着石棺走了过去。 此时,青莲殿里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各种赏赐堆满屋子,可是,当传旨的宦官和礼官刚一离开,果妨便大发雷霆,当即将五十弦瑟生生砸为了两截。 之轻的言语,令唐青宇眼内洋溢起了丝丝笑意,眸光深处亮亮的,光光的。 这天,薛冷想着程广成的事情感到一阵悲伤,他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为什么世人对权势都是这样不顾生死的索要,就算死了也都甘心。 她说完之后,就把我的衣服全部收拾好,装进一个箱子里,表情漠然。 她的爱情来得有点迟甚至让她很意外,但还并不算太晚,她想要好好地把握住。 其他十一个黑衣人则走了五个一起去对付黑猪,剩下的六个则联合在一起对付婕蓝。 “意思就是如果你这次去李家,能尽量的消灭敌人,大幅度的消弱李家的力量那么魏家就会名目张胆的去打李家了!”魏胜男解释道。 他刚刚进入大阵,就听到大阵外面“轰——”的轰鸣声不断响起。 风在轻轻的吹着,走出了这闷热的大排档,外面那黑龙江还在奔腾不息的流淌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黑龙江那流淌的架势总是觉得心里面一颤一颤的,瑟瑟发抖。 龙哥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邢浩东抓着他的头,用自己的头狠狠的撞了上去,龙哥顿时眼冒金星,脑袋像是被敲过的大钟似的,嗡嗡嗡声不断。 婕蓝只当是龙奕想跟自己走在一起,所以并未留意到它这异常的举动。 “那家伙的剑术我心里有数,就不用担心了!”孽徒呼喝着灰鹰,灰鹰扑打着翅膀飞入空中,朝骨剑逃走的方向追去。 刚才那一下北辰只是惊鸿一瞥,没看到那是什么,但是刚刚接触的那一下却让北辰终身难忘,那屏障的力量比北辰星云手散发出来的星曜之力还要强大。 最近储户数量上涨了不少,吸纳资金达到八亿美元左右,当中绝大部份是美国中高层华人手里的钱。 可世上事知易行难,若沒有这样的一双手,刚刚徒手抓住狂舞起來的霸王枪的枪尖,且不论那枪尖的锐利,便是那股强大的冠绝无论的力道也不是人手所能去触碰的。 怨灵出现在仙域,楚天霜总是心神不宁,怨灵的可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楚昊天听见笑声,他突然则目看向宝宝身后,只见那颗神秘珠子再次出现。 白雪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掩面哭着跑出了房间,他突然发现自己顷刻间竟被两个高手深入骨髓的恨上,局面已落入了不可预测的地步。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充满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有的魅力,如果单听他的声音完全想象不出就是这样的他刚才刺出差点杀了白雪的辛辣狠毒的十三剑。 115、远遁草原,终会敖飞 “要了命了,这是跑哪儿来了?” 看着头顶飘飞的瓣瓣雪花,练幽明傻了眼。 七月中旬,三伏天的气候居然下雪了,真是见了鬼。 杨双虚弱道:“咱们之前出了大兴安岭,现在应该是进入呼伦贝尔草原了。” “我说呢,敢情跑内蒙来了。” 练幽明背着重伤的女子,一路停也不停,埋头也不知跑出 夏唯依,你到底在哪里,我真的很想你,你还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面吗? “姐,看来他把二姐照顾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华昊天调转了车头,驶入道路上,轻声安慰着。 吃得有点撑了,夏唯依走得有点慢,风逸辰看着她说道“还好吗?”这丫头就是为了不浪费,就拼命吃。 叶婉若下意识的叫出声来,已然顾不得头痛,身子立刻坐起来,抱着胸前的织锦丝被,躲到一边。 不过刚一出来,就看到姐姐和苏沐瑶在外面,看到几个警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还跟恭送皇帝一样的,把这家伙送出来,苏沐瑶顿时都傻了眼了,她还想,如果实在没办法,是不是去找王守则谈谈,结果这都是什么。 餐盘也应声落地,“啪”地摔碎在蓝瑾伊脚边,蓝瑾伊顿时烦躁地直扶额——她果然天生和厨房这地方不对盘。 其他同学听到他们的话,也忍不住对她捂嘴偷笑着,夏唯依看着七嘴八舌地对着她评头论足,心里有点点难过,低着头,不敢迎上那些嘲讽她的人口脸。 寿阳县中一应事宜被冯典簿架空,除了必须由知县出面的一些活动和仪式外,旁的她竟是什么都插不上手。 “就算全都换成我们的人…好吧,听你的安排好了!”艾格西耸了耸肩,他的铁耳环一直在晃动着。 想到这里,郭驱索性停下了脚步,右手一把揽住禹思思的大腿将她抬起,另一只手胡乱地打掉了那双水蓝色的高跟鞋。 原本我以为把钱给了就解决这件事情了,但是没料到还出现这么个意外的情况,这不是更让人揪心吗? 泽金微微的抬起头,漫天的水汽在太阳的折射下浮现出美丽的彩虹,彩虹上,楠楠就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泽金,泽金眯起了眼睛,静静的看着楠楠。 “每逢乱世,必定有恶鬼出世,虽然你们斩杀了一头,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一定要告诉大师!”青木不疑有他,带着杨冲几人回到了忍村。 “克莱蒙,这里的村长有事找你。”一个背着长弓,瞎了一只眼睛的义军敲门说到。 杨冲更无语了。这种地方能够活命就够了,丢人那算是什么。要是对方那么厉害跟着一起过来了,说是更有保障才对吧。 双方进入游戏,由于是最后一局,所以都比较谨慎,但是我们还是做了入侵,因为我们需要插线眼来确保对方的二人组走向。 就连杨冲这一番紧张的战斗下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可随之而来的感受便是妙不可言,一切战斗早已经在心中推演结束,如果目标作出什么样的抵抗,就用何种方式去应对。 “你是马铃薯佣兵团的团长菲德是吧?”身高将近两米的侯爵走到了菲德的身边,那把剑尖透出白光的巨剑也佩戴在腰间。 朱棣气急败坏,恨其嘴硬,叫人将方孝孺的嘴角割开,撕至耳根,并把他的所有的亲戚朋友还有他的学生都抓来。每抓一人,就带到方面前,但方孝孺根本无动于衷,头都不抬。 116、化劲有成,拳怕少壮 他说“进”,敖飞立时直进而来。 “我宰了你。” 这人个头虽矮,杀气却是前所未见的惊人,且浑身筋肉虬结如磐石,大手大脚,宽肩阔背,两条怪蟒似的粗壮胳膊几乎都快越过双膝了,一米六的个头瞧着似一口大缸,压迫力十足。 练幽明记得吴九曾重点提及过此人,说对方这等身形并非天生,而是为了修习跤法 对于不属于自己防务的军事,蒙武自然不会干涉,再加上近些时日军令频发,蒙武还以为是他下令南征军入南岭。 沈烟没办法用这种方式追踪杨斐的身影,只能先解决齐曜他们的事。 许喃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的目光,陆南洲个子很高,许喃目测应该有180以上。 坐进包间,祈斯见沈烟的心情比之前还要好,内心的冷硬也不禁跟着柔软了下来。 嬴城知道始皇帝的为何说难,但是,要是难就不推行了,那对大秦来说就更难了。 方才还凶猛地生扑他的黄清若突然顿住了,魔怔了一般脸色发白,紧闭着双眼,浑身僵硬得斗个不停。 温言和谢煊已经见过了祈斯,所以看到他也并没有很惊讶,那次综艺节目的出现,就看出沈烟和这位祈先生关系很亲密。 “烟烟今天很高兴?”和上次喝酒不一样,刘溯明显感受到了沈烟的情绪起浮。 兀自奋力间,旁边的路人从她身边一个路过,便将她怀里的盒子撞歪了些。 要知道以灵能点释放技能,每消耗一灵能点就相当于十点属性所能达到的效果。 一共十一块钱,平台分一半,五块五,可以花两块钱买包辣条,五毛钱买个馒头,三块钱买瓶阔乐。 沈意浓心如明镜,但并没有拆穿,将门打开后,她迅速换了拖鞋进卧室换衣服。 如果我的价值,与我的财富不匹配,那将是一种灾难,以及不幸。 不过也无所谓,本来计划上也要成为十榜第一的,这样才能更轻松的获取声望。 我总不能,搬一辈子砖吧,退一步讲,搬的再好,又有什么价值? 又不愿意接纳他,还要时时刻刻地吊着他,又贱又不要脸,还没底线。 走进店内,里面只有三四张四方短桌,桌面坑洼不平,但被擦拭得很干净,没有一点污渍。 陆天见状,心神勾连亘古空间,大批金色甲虫飞出,数量上足有万只。 隔日,林若妍与林盼儿相对而坐,林盼儿知道她的那个计划,只是有点不懂。 向晴整颗心,跟着那细绳上下弹跳着,几乎就要从心口里崩了出来。 暮雪自知理亏,但依旧气鼓鼓,她用眼神剜乐了菏泽一眼,走到了别处自己玩去了,丝毫不服软。 于是就华丽丽的变成了臭不要脸的流氓老狐狸,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偷偷摸摸跟沉钰旁敲侧击过,问他六师兄为何打翰霄宫的茶会回来就变得这样温柔,是不是中了魔怔? 向晴的日子确实过得挺安稳的,可是,过分的安稳就实在有些无聊了。 我估摸着是同一条洞螈,它对我的哨声已是熟悉了,可以说是建立起了一些友谊,于是也不用我再吹竹音驱逐,就多折腾了两下离开了。 如果虞清清不想离婚,她可以有100种理由来威胁他,逼迫他就范。 死生挈阔,沧海茫茫。纵横之道,欲胜者,非智而已,唯善从之。 117、再见徐天,表露身份 “啊!” 痛入骨髓的参呼中,一道急旋飞转的身影翻落在地。 那敖飞的两条胳膊赫然被练幽明生生的给扭断了。 断口筋络撕裂,一条自手关节肘而断,一条干脆自小臂处折断。 许是断的太快,落地后还抽搐了几下。 敖飞摔翻在地的瞬间,又强撑着站起,只是他适才倾力运劲,体内气血本就澎湃贲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我连忙分辩道。真是,那时候细川家可是把作为将军的足利家架空了的,我现在可不敢担这个名义。 任务已经完成,又过了一刻钟,估计那人进了青羊山深处,再也看不见他们,段秀实轻轻一挥手,率领手下离开了青羊山,沿着湍急的甘泉水向归途奔去。 贾华是属于孙家心腹家将的将军,当然知道孙尚香在孙家的地位。 入学院吃过丰盛的晚餐后,丢开还想继承开庆祝会的莱特帮人,我离开了学院饭堂,现在的我是没有心情继续欢乐,只想回卧铺睡个大觉。 所以,起作用的肯定是那块晶佩了,顿时他不禁感激起那个送自己晶佩的青衫老者了。 李紫承摸摸鼻子,看着李海韵的娇好背影,嘴角泛起一丝无法察觉的苦笑来。 “但是,苏原城是石城,一柳家可以动员五百人,攻打起来恐怕有点困难。如果耽误的时间长了……”前野长康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再说,就算是出兵了又怎样?这是国内防御战,打赢了也没有什么物质上的封赏。即使是取得了一点话语权,结果讨论下来还不是要听三人众的。 “一般假装情侣的故事情节,在电视里演的都比较惊心动魄,你不觉得刚才太平淡了吗?”张伟眉头微皱,想了想说道。 李磷的精神几乎要崩溃,刘四刚刚信誓旦旦要服从于他的指挥,保证将李豫抓到他身边,可一动起手来,他们又恢复了滥杀的本来面目,他跟本就赶不上他们地速度,现在人都跑光了,这一屁股烂帐叫他怎么收拾。 赵源大惊,吕玄可是金丹高手,他不过是筑基中期的修士,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若是吕玄真要追杀他,只有死路一条。 漫山竹林皆在瑟瑟发抖,于沉沉夜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响声,肆虐的狂风似要吹落整个天穹。 “赔罪就不必了,这样吧,要是冷大哥真觉得过意不去,就把车厂装修的钱出了吧,省的我还得舔着脸跟我姐要。”程言笑道。 而在他们前面的秦天,似乎也想到了他们的顾虑,正在秦天以为他们不继续追击时,几道破空之声在身后响起。 耿锋是玄行派弟子,修炼阴阳之术,马怡作为阴时阴刻出生的玄阴之体,是他梦寐以求的修炼助力,玄阴之体作为炉鼎可助他练出阴阳剑气,甚至有机会结丹。 上官云仍坚拒不受,裴近元不禁怒从心起,大喝道:“男子汉大丈夫顺势而为,婆婆妈妈算甚么话?这教主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岂是你说了算的?”上官云哭笑不得,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祁清漪这样有教养、心怀正义的人,除了经历简单导致心思相对纯善之外,她的整体素质和素养绝对是顶尖的。 众人均现惭愧之色,但见赵构坚不发兵渡河,就连岳飞也无话可说了。 到了第二年,罗欣所在学校的教学方针发生了变化,为了提高常年下落的升学率,校领导开会研究,外出考研调查一番后,决定学校走精英路线,也就是将好学生集中起来管理。 118、守山真相,荡魔之人 再无话题回到了韩韵的别墅之中,躺在床上洛何夕想着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如同梦魇一般,闭上了眼睛只有睡梦才能避开恐惧。 洛瑶拿出一块咬了一口,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好久没有吃到这种糕点了,她把一个部塞进了嘴巴里面。 什么?不是鬼族?沈秋落对殷黎忻的话没有半点怀疑,不过她不是鬼族为何一直以鬼族自称? 飞机,是斗娱直播的一种礼物名称,价值100块,算是比较贵重的礼物了。 只有白泽没有击杀,或者一拳将它们给放倒,它们便咬住白泽的手,或者脚,四肢挂满了,就是肩头腰部这些比较好下嘴的地方。 鲁家娘子的手艺很好,虽然满桌子都是和豆腐有关的菜,但是做的色香味俱全,花式各异,特别是一道豆腐丸子,鲜美的让方红杏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有些不解的艾泽思并没有犹豫,那战衣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而比战衣还低的代价就更加不被放在眼里了,而且对方的实力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那一切代价的可以接受。 “你可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汪淡花接上话,这马上就要十三四岁了,都是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看着云轻乐懊恼的眼神,紫天煜就明白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是被人暗算了。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答应李将军吧。”凤冥夜说道。 只不过尽管这长矛有数十米长,但是在那遮天蔽日的巨掌面前却好似无物,看起来就像是从巨大手掌上脱落下的一根汗毛一样。 滚烫的铁丝网在火花中扭曲,和黄沙混在一起,朝着星则渊和牙森拍去。星则渊刚切开沙漠大监狱足有两米厚的钢铁大门,五十米高的钢铁呈三角形,轰的一声落在地上,令所有人震惊。 “你想对我怎么样就可以对我怎么样,只要你敢!”沈紫嫣毫不怯弱。 “就随便画画,再说我熟悉你们,你们自然是很好的模特。这两副都是废稿,最近雨水多墙壁又是新刷的漆,我担心画扣在墙上倒时候会有霉点子,所以就垫在后面。”许牧深说完,两张柔皱了的画纸咚的一下扔进了纸篓。 帕奇兀自瘪了瘪嘴,双眼一转,不由想到了可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 封神时期,气运会非常容易获得,邱明也想会会阐教、人教那些高手,甚至包括那些著名的散修,以此来给自己压力,帮助自己突破。 杀了你?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浅江手一松,水月便摔在地上,惊慌地抬头看他。 “千竹姑娘?”浅江留在半空中,不明发生了什么,只微微偏着头仔细听着动静。 房门口的男人没等唐雅发出惊叫声,大手迅速往前一伸,一块白色的手帕堵在了唐雅的嘴上。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我,他的衬衫上沾了我湿发的水迹,但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血性。 “……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会极力避免这种叙述。”李维表示自己的自尊心稍微被刺痛了一下。 李珊珊这个时刻星目迷离地看着刘镒华眼神里面充满了火热和期待。 午后,显得格外炎热。就连李维这个死人,也感觉到了有一些气闷。 “既然是拓跋兄亲自求情,暂且饶你一回。还不去开仓取粮?”韩奕挥手让牙兵们退下,瞪着秦良yu道。 “我……”墨峰摸着自己的头,其实他也有点不好意思,这怜香惜玉四个字跟自己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一其实更难对付的也许没有几个,不过同等级别的简直是一片一片。 想想日理万机的老爸,王辰昶还真是有点郁闷。对于别人而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对于他而言。爸爸能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二人一齐俯视下方,战火仍在延续,火光和血光搅得天地不得安宁。 “堂兄来的有些早,我还以为你昨夜宿酒,得睡到日上三竿头才醒呢?”韩奕笑道。 开玩笑。刘镒华竟然敢那么强硬地对燕姐说话?凭什么?不就可能是因为刘镒华和高玫菱认识?燕姐非常疼爱高玫菱,有可能对刘镒华这么好。 有一次伊儿偷偷的跑出去,却被那人亲自抓了回来,所以伊儿记恨在心里。 望着天乞化作的花无枯,公珺老妪握着拐杖的老手都忍不住轻轻颤抖,目光看向天乞更是有万般怒火。 天乞呆呆地看着她,心想你怕是犯病了吧?把自己赌给我,哪有这样的人,玩笑有点过分了。 所有的事他们都做好了安排,看似天衣无缝,但其实都是在赌。拿命运做赌注,胜者王败者寇。而不论是陆茗还是董聿霖都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日子恐怕谁都不会好过了。 刘欣看到王莽初上早朝,就拿下了一个大臣,大大壮了自己威严,心里乐开了花。 已知王石浩身死,那么李元伐遭遇了什么,人又在哪里,会不会落得和他同样下场? 但天乞又怎能道出身份,这一但道出身份,不仅是自己受罪,那在阳台上的邱广申也必遭连累。 李永浩还没有想出好的应对之策,局间的短暂休息就已经结束了,只得硬着头皮重新回到赛场。 “难受,哪里难受?”王莽不敢大意,伸手摸了摸王静烟额头,探查体温。 解决办法,一,把颜姝送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他和果儿装聋作哑,那就算颜姝回到颜家和家里人说了,颜家也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看着向自己飞来的大汉,史炎犹豫了会,最终身形一闪,给那飞来的大汉让出了一条线,既不去杀他,也不去救他。那大汉从史炎的身旁飞过,之后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棵粗大的大树之上。 流感了,请个假 流感了,请个假……跪求!!! 望诸位老爷们开恩。 本想码出来,但是顶不住了,头晕脑胀的,明天补上…… 《拳之下》流感了,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拳之下》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119、尽人事,试天意 日暮西山,夕阳斜残。 大兴安岭深处,正值夏季,绿满山川,百花吐艳,只说一道正在林中奔走扑掠的身影倏然止步,停了下来。 练幽明眯眼睨了睨远山上的斜阳,然后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啊。这老头究竟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怎么能连个动静都没有呢。” 依着杨双给出的范围,他这都转悠大半天了,结果愣是 “那你倒是运气好一个?你若是有能耐能够急退袁术大军,我便让你统军如何?”陶谦斜了曹豹一眼,对他如此不自量力甚为不爽。 那条青蛟拥有禁空领域,这种超凡能力十分稀少,用好了,在这海洋之中,就算法则境强者遇到杨锋,不逃也只有死路一条。 桑妈准备了精致的午餐,每样量不多但种类多,生怕桑奇胃口不好。 这个李婉颦,从来不是安生的料,想来挑拨离间?不就是想说她和死了的陶夭儿长得相似,凭着这张脸才能博得皇上的喜爱吗?呵呵,真是痴人诳语。 再来,他的拖鞋的鞋底上,全是白色的积雪黏在上面,这让他看了有些恶心。 元召的话如同疾风卷过了春水,就连楼台外的剑湖也起了风波。太子刘琚咽了口唾沫,他紧紧地盯着元召的眼睛,从那里面看到了坚定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心。 业恒有些诧异:“弟子在川中有年,倒不曾见过如此耐战之贼。”石砫僧兵少出境作战,却也与几股流窜的大贼交过手,如赵营这样甲械既精,士气又高的,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说谎,我爹怎会身死?!”李婉颦还在为这件事而纠结,她一直自欺欺人,自家父亲失踪已久,也有族人猜测怕是遭遇不测,只是嫡系一脉用所有的关系冻结了这个消息罢了。 面对逃遁而去的魔族精锐,三千亲卫队成员纷纷冷笑一声,鼓动体内的法力,化作一道道残影,径直的追上一名名魔族精锐,将之无情的斩杀。 “那……宇哥已经知道了你就是白手帕的男猪脚,你说,他会不会记仇,对我百般折磨?”想到夏浩宇那眼神,我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这些法师英雄中,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华丽法袍的老者,他头戴法师兜帽,颚下白须茂密,一脸的严肃表情。 第二日,陆谦一早到了林冲家,邀请林冲到酒馆喝酒,林冲昨夜寻了一日,找不到高衙内,十分气结,听到陆谦相约,也正好出去解解闷,欣然同往。 而且【干将剑仿品】的使用要求更是惊人的高,不给过一想到其属性大多都是百分比加成,李知时就明白了之前胖子激动的原因了。 目前在人间活动的神祇还不多,天庭神祇完全可以借助这个优势向外扩张。 李青一点灵光脱离身体带着黑白无常和红莲飞到灭世磨盘上空,伴随着灭世磨盘飞上天空,迅速脱离气运世界。 进了都监府,没人带领,幸好他耳聪目明,听到西边传来热闹之声,立刻走过去。 高衙内一手撕开锦儿的衣裳,露出里面桃红色的亵衣,和洁白的肩膀。 得到这般天降鸿运般幸运的消息,岳飞几乎已然被狂喜冲昏了大脑。 当时的紫萱应该是奔着外道意志去的,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他这样一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它悄无声息的来到营地外围,看着那个半张脸被鳞片覆盖的人,嘴角不自觉的流下了腥臭的口涎。 120、血与肉,蛇引鹤 居然是洪拳!!! 练幽明的眼神亮了一亮,当初在沧州遇到的那个着实没能让人尽兴。 如今北派各家武学,除却还未与太极、八卦两家高手有过真正的厮杀交手外,其他门派不说尽览,但也领略了大半,唯独这南拳一直没怎么见过。 这洪拳既是南拳之首,他自然不会小觑。 赵云踪的面相看似威严,可惜眉 这些龙凤联盟的至尊者,如今已经发誓效忠了教主,也算是让红衣会多了几个强盛的战力。 “青西,给我一坛桃子酒可好。”再次听到碧落唤她青西之名,清酒心里一颤,似乎又回到天界。 如果对方火器犀利的话,我军就会处于被动状态。虽然以我军的实力,定可将倭寇犁庭扫穴,但是肯定也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前辈!我猜他们大概是有了内定的人选了!”许轻芸和拉结不同,她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好歹是土生土长的修真人士,对于这里面的弯弯绕,懂得要比拉结多。 那些逃跑的士兵被那些黑色身影追上之后,如果不投降,当即就是兜头一刀,扑地而死。 “你以为我真只是为了打疼袁崇焕这么简单吗?你们不当家不知道家当难挣。我看中的还有袁崇焕手下这些人,以及那些盔甲武器等辎重。这些东西虽然在你们眼里跟破烂差不多,但是以后扩军的时候却都用得着的。 无论如何,米歇尔罗兰他们带来的消息,让李锋自己非常心动,而且李锋还知道纳帕谷的土地会越来越贵,如今能入手一些土地,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等到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路上一排排影子在路边昏暗的风灯下若隐若现。 花易寒说,以她所知,神魂修行犯了天戒,因此旧神晋升会遭雷劫,境界愈高雷劫愈强,因此最古老的旧神怕是都已陨落,不然诸子百家也不可能有能力驱逐旧神。 过程固然重要,可没有结果的过程,那不是就等于无用功吗?白费了吗? 大厅之上,坐着那个性感的尤物,还有魔法管理局的人。见到那四人,陆天雨内心的愤怒,像那渐渐熄灭的火堆,又被风给吹得燃烧起来。 相比较而言,探究上古、太古大秘才是真正令杨帆、紫胤真人都为之神往的事情。 龙泽天像是一个承认错误的孩子,就连桑枝都吃惊的觉得龙泽天不是一个男人。 雷兽于是振翅飞向了天空。这时,花连锁和牟喜利,正在城效的外围盘旋。 “滚犊子吧你,回家!”飞虎一脸的气愤,然后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话扯的有点远。还是说许阳吧,许阳现在已经不愁了,开始一时的冲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在许阳能挣钱。 “雷刚,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少庭没有回来?这封信是他让你带给我的吗?”桑枝激动地一连串抛出这么多问题。 面对摩罗这浩然斩下,如同山峰碾压一般,这惊世骇俗的一刀,云天扬竟是在此刻,同样轰出了自己震撼一刀。不过,和摩罗那疯狂的一刀相比,云天扬的这一刀,反倒是显得有些不声不响。 那,喷吐出的血液,还未落地,便已然是被寒潭的低温,给冻的凝固住了,化作一颗颗血珠,啪啪的打落在地。 没想到男人却一把将她拽住,稍微用力,桑枝站立不稳,在她的一声惊呼声中,直接跌入了男人的怀抱。 121、血战,旁观 杀机临身,练幽明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这招蛇引鹤恐是对方苦练多年的一式杀招,蛇形鹤招,鹤手蛇招,刚柔相济,分合虚实,明里暗里变化无穷。 此时恰恰又置身湖中,动行受阻,但凡贴身,蛇缠鹤啄,可谓至凶至险。 但心惊肉跳只是一时的,短暂至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欣喜。 如果真要说 余良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但是看见了刚才那一幕,余良也明白了。 尽管金人占了黄河以北大片的领土,可民心未附,此时追击宗望,一来可增这些仓促间沦陷的士民的信心,二来可以给主站派以信心。 沙耶闻身回头看向了昱翼这边,显然,因为雾隐的状态她没有办法观测到昱翼的存在,她只是疑惑的看了看这边,随后又转头看向了培养仓。 但也是虚无缥缈的,自己恩师都很少见到医神,更别说自己了,更何况只有等到医术大会的时候,才有机会看见医神,如此又要等许久的时光了。 要让他见血,要让他经历生死,要让他饱尝风霜,要让他在三军阵前扬眉吐气。 日子很平淡,但仍然这样过着,第二天,佐岛去了大和的公司,参观了一下,然后聊了一些关于动画化的事情,也没待多久,就忙着回去工作了。 想要成就元婴后期自然不会有这么简单,但有了这种感觉,晋级后期道路变得清晰了一些,管卉也是欣喜之极了。 随着各宗大能入席,熟识之人纷纷打着招呼,场面也略显热络,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们互通有无,除了与太阴神宗交好的冥神宗略显亲近之外,其余各宗明显都将太阴神宗所无视。 “昔年在不死城,本人曾见识过平匠巷的镇符之力,那人使出来何等威势,远远强过你太多。”汤马丁倒是耿直。 想想自己以往的对手,当大岩蛇钻入地底的时候,要嘛下令让自己的精灵一起下去,要嘛对洞口使出技能把自己的大岩蛇逼出来,可是这个真嗣似乎有十足的把握找出自己的精灵会出现在哪一样。 “那么好的一枚戒指,居然被那家伙给拿走了,这让我情何以堪呢。”擎天柱忿忿不平的坐倒在甲板上,甚是无奈的对我们几个说道。 而再说刘博离开了这里之后,他便是走进了自己的专车里,拿出手机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食血部队中的十个分队都集中在这个战营里,但是每个分队之间,都有着严格的划分区域,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跨区域活动。 随着炼化千幻草的药力,周天的呼吸也是逐渐的急促起来,幻境开始在他脑海中诞生演化。 四皇子为何这般装扮呢?他若是想进入温府,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来……现在却装成三皇子的奴仆,为的是什么? 萨尼尔讪讪一笑,不再答话,而是将属于林维的六十个积分录入了军功卡之中。 现在自己也没有了灭世战甲反而只有灭世长剑,一时间纳兰嫣然也是有了一种胆颤的感觉。 白骨战士突然发出了一声猛兽般的叫声,他伸出巨大的手掌,似乎想要把林维从自己的身上拽下来。 在他的头顶,那一黑一白两个巨型葫芦,依旧在释放着光芒和烟雾,可是就在这一刻,鳌拜手中的大刀,也终于是狠狠的落在画尘的脑袋之上!以圣介圾。 122、五凤齐鸣,震撼连连 八卦掌。 练幽明瞬间来了精神。 再看那白莲教主,面具下红唇微抿,胸腹间竟激起一阵雷鸣般的异响,一双纤秀肉掌落在晨光下晶莹剔透,似能透光一般,细腻的宛如羊脂牛乳,依稀还能瞧见皮肉下那一条条血脉筋络,跟一尊精致绝伦的瓷人一样。 练幽明又正好逆光瞧去,一看之下,这人从头到脚如在放光,不禁 虽然两人衣着不凡,而陈家沟则家家都穷得差不多。但这一带的人,大部分要么是府兵,要么是受伤退下来的老兵,大家凑在一起求活,见惯了大人物,对这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怎么在乎的。 但是,黑袍宗师发现了问题,那就是青衣宗师似乎不会武技招式,完全是胡乱挥拳,因此立即与他周旋起来,却也暂时无法追杀太子武云霄。 一开始唐昊去的时候,唐三内心闪过一个想法,会不会遇到雪色天鹅吻,那样的话父亲会很危险。然而唐三想了想,不可能这么倒霉吧? 到了晚间,苏木在林一诺的房里跟他一起下棋打发时间,就为了有消息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他带回来大量的免贵药材和高级丹药,但是在青阳城里收购的那些普通药材,已经全部配制成熬体丹和铸体丹了,如今他身上的熬体丹数量上千。 “梅董,梅总,两位稍微在这跟我等一下,一会咱一起进去。”刘经理和梅东洲握握手,又向梅少卿点头示意。 “那能不能叫一个医术很不错的男科医生过来见我?”唐三期待。 期间有些人做得不好,或者不认真做的,大牛二牛直接拿棍子抽打,或者被叶红袖用马鞭抽打,众人看到真打,才完全老实了。 “不是,他们俩都有护身符,你就不给我一个,万一来找我呢?”大叔冲着老和尚说道。 “我这次来找你,带了一个朋友来,但是我这次不能带上她一起走,你帮我保护一下她,安排人带她在这里玩几天,再送回去九州,可以吗?。”柳棠突然想起了耿心瑶的存在。 之后,封雀就让庄羽四处转一转,他自己去执事殿接受任务,让庄羽等待通知。 惊魂未定的宛缨心里怦怦直跳。尴尬地说了声谢谢,及时撇清两人暧昧的姿势。 现在居然在自己的面前还出现了一只重生的军犬。可以说,此刻在火夕的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遇到了重生大军,所以在她的身边会有这么多的重生者。 咬了咬牙,庄羽双手瞬间打出了几个灵诀,无数鬼吼声呼啸而出,大量的青色鬼影由庄羽后背的骷髅鬼影眼珠子内飞了出来。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也信!整天无聊死的,有没有什么好去处?胡大将军。”宛缨笑得谄媚。 “可……又有什么不同呢?”姜山皱着眉头,挠了挠头。虽然想到了问题关键的可能所在,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这两种元力有所不同,那他们不同的点又在哪里呢?除了两者与火海的反应不同,还有其他不同点存在吗? 她依旧穿着两天前那晚的睡衣,脚上的斑驳血迹已经干涸,就那样光着脚丫在倪烟南走的地方坐了两天,哭了两天。 那个时候,你们也就会理解你们的亲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是仙界的帝!他不曾拜人,不曾拜天,甚至此生都未拜过!在他看来,这一拜,便是将尊严都舍去了,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个比死还要更艰难的抉择。 123、初觉挫败,一体双身 刹那间,白莲教主俏眸微凝,看到了这道身影,更是留意到了这一拳。 事实上,甘玄同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凶险。 这人几乎在练幽明纵身而起的前一刻就已然发现了端倪。 可惜,慢了。 有白莲教主内劲狂提在前,恰恰又是他钓蟾功催动的刹那,性命攸关之际,怎能轻动。 但是,他双脚未动,微微鼓 石昊心中一惊,李七夜的神秘与强大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中,而面前这位竟然比李七夜还有强大,石昊顿时变得手足无措。 这么大的事情,大家谁敢掀桌子,没人敢的,再说了要是有人在这样的事情之上敢掀桌子的话,那这个后果,是谁丢承担不起的。 “全王大人,您怎么了?”全王身边的仆人惊恐地看着全王,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乌虫背后汗毛竖起,如芒刺在背,原本疲乏的瞳孔猛地张大,几乎在刹那间,他就猛然转身,肩上的大铁枪已经到了双手之中。 “这……算了,继续吧。”叶铮摇了摇头。死一个就死一个吧,大不了到时候让十步一杀隐藏在旁边不出手就是了。也好,这样一来,就不用老是担心对方偷塔了。 “够胆,有种。韩某便给你机会与我交回朋友。”韩元尊气极而笑。 “对呀,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归根到底还是需要到时候再看!”杨飞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了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他连忙出了门儿,竟然看到沈万喜笑着过来了。 咒罢,阴风起寒雨下,阴风卷起烹人火,寒雨浇灭烧命柴。巨锅内的村民得救了,他们望向王凡等人,没想王凡又一次救了他们。 接下来,又有一名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子登上了拍卖台。 这是三爷身边的苗姬所写的完美剧本,而他自己在这个剧本之中扮演一个重要的配角罢了。 季柔这个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周沉昇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停车场的方向带。 这并没有让贺云龙有些生气,相反,他更加对柳时生刮目相看了,并且更希望得到对方了。 秦琳点了点头,说:“这个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反正这些东西我们也用不上。来,进屋坐!”说着,秦琳便推开一扇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康馨有些委屈,眼中含泪的凝视着裴仲尧,“你凶我!孩子会被吓到的。”说完她抬手摸摸肚子。 为了抵御压力,南瑜猛喝了一口酒,目光直直盯着汤怀瑾,除了看他,她已经不知道该看哪里。 “不怕。”南瑜回答的挺坦然的,无论是靳南风还是靳北风,南瑜都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所以有什么好害怕的。 “真棒,一会跑车一会拖拉机,就是不像开卡车。”周朝宽也从车顶跳下来,他两腿发软,差点趴在地上。 突然叶青觉得紫府的本源开始发生反应,吞天之气运转全身。天地灵气不断的涌入叶青的体内,把周边的灵气都抢夺光了。 季柔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她拿着手机纠结了很久,到底还是没勇气给福傅景嗣打电话。 原来刘笙这般怕死,居然在东宫附近,安排了这么多警卫。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便急急赶来。 他心里满不是滋味,可心底深处还是有着几分庆幸的,至少自己没有死去,成为一具冷冰冰的无头尸身。 124、甘家来历,江湖隐秘 乔诸走到身边,上官明修刚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吹了吹墨迹,便将两张信纸对叠,分别塞入两个牛皮纸质的信封。 “……”大嘴儿心头不禁暖流涌动,他想说什么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好像被狠么堵住了喉咙,尽管他现在没有喉咙。 包天便牵着蓝静茹的手,轻轻走下托盘。蓝静茹还闹着别扭的想从包天手里抽出手来,包天却是硬攥着等到了国师面前时才放开了手。 那萧青摆脱这种状态就是让自己活动起来,不管是修炼还是锻炼,或者炼丹,反正不能让自己脑袋空下来。 “好的,您稍等!”娜迦咧开满嘴的利齿发出悦耳的声音,取了一个大玻璃瓶子递过去。 地上洋洋洒洒丢下两百具尸体,可惜上次那二十具兽人尸体就已经将空间戒指塞满,索隆也只能将戒指里尸体都放出来,和地上的一起,割下头颅和武器收进戒指里,尸体则交给黑蛇吞噬。 那段时间恰逢梁京大乱,险些连累靖阳王府,幸好殿下手中还有雷鸣这些玄麟卫可用,才没坏了大事。 回了自己房间,齐星缘先做了一番准备,才打开了一瓶红酒,才一开瓶,齐星缘就不由得双眼一亮,只是这开瓶闻到的味道就有些不一般,齐星缘对即将品尝到的美酒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而现在他也不过是使用吸掌吸住了头顶那棵树枝,控制着吸力从而让自己达到悬空的效果,非要说形象的话,磁悬浮吧? 在有些方面,她是跟李启元有不同见解,但她是真心佩服李启元,那么多人勾心斗角,只有他是真心为这个基地。 仇蟒没有直接劫持,而是制造我自己逃走的假象,一是避免和林宗易闹矛盾,二是后面容易平息,他准备让我永远消失,无迹可寻。他打定主意弄我,林宗易的势力绝对查不到,即使报警了,凭这封信也是走失,不是绑架。 “想来我道心还是坚定的,不会成为红云娘娘口中的弑父杀君之辈。”宋霆心中笃定道。 猿飞日斩的眼睛眯了起来,对于团藏说的人,猿飞日斩心里很清楚他在说谁。 他轻笑了一声,没点破,也没打断他们,任由着他们抬着席允辰朝姝倪的房间走去。 少年人情不自禁拿起酒葫芦灌下一口酒,结果喝多了,嗓子火辣辣的。 清冷美人饶有兴致的勾起一抹笑,她明显察觉了秦肆言下车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他们围着地上那条巨大的黑蟒和死去的变异犀牛兴奋的叫个不停。 闫丽慌了神,她没料到我会对峙这些,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此刻她根本无从辩驳,她狠狠剜了我一眼,开门出去了。 要不是因为宋霆是大能转世,谁敢在谈判中提出这等要求,他这位化神宗主立马就要掀桌子。 唐风一击未中却没有收掌而是身子一转,一记转身掌打向了亦凡的脖颈,这一招转身掌来得很急亦凡根本无法阻挡,然而这时候艺兴却冲了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唐风。 这老汉又是一阵大笑,他笑路人不知此地之变故,心里自是得意,他眯着眼睛略思片刻,干脆放下手中活计,招呼大家席地而坐。 “也算我家一份。”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汪洋海也忍不住说道。参与了几次张东海的生意,每一次都赚的满盆盈钵,所以现在张东海身边的很多人对张东海做生意有点盲目的信任了。 天禽星,子公,全称为:执庆刚昱天禽廉贞纲星,简称为廉贞星。 韩东翁他们都认识,那是沧海宗四大长老之一,拥有雷劫一重修为。 “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被咬成这样?”村长冷着脸质问陈冬梅。 焉能不败?出发前张东海再一次发短信询问赵巧珍吃坏肚子,好点没有。 许茜茹瞪着苏云泽,转身回到房间。气急败坏的掏出手机,翻出好几个联系人,拨打了过去。 那国师不知按动了什么装置,一阵机括消息声从木盒里传了出来,没一会才安静下来。那国师这才伸手掀开了盒盖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块红绸布遮盖的物件摆放在了桌子上。 “不会的了!有我在,我和他谈谈人生,聊聊未来,他一定会很明理地让你接你妈妈走的!”肖云飞笑着安慰道。 当然,韩雅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真的只是一味的去获得而一点都不付出,这是肯定不现实的事情,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要明白怎么样付出才可以让她的族人变得更加安全一些。 125、练大哥,我喜欢你!!! 只说练幽明躲了半天,终究还是躲不下去了。 赶在晚饭前,瞧着面前满眼疑惑的秃眉大汉,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避开了徐天等人,把人拉到了一个僻静处。 “这位兄弟有何指教?” “田叔叔。” 田大勇正好奇眼前人的身份,冷不防听到这么个称呼,先是“咦”了一下,又左右瞧瞧,在确定面前这魁 林沐首先设计的是基膜制造设备,原本林沐采用的是聚酯材料,不过这要是靠工业生产的话,会有些麻烦,所以他将之替换成了纸制品。 他的血迹淘汰就连猿飞日斩都称赞不已,称其为当今忍界攻击力最强大的招数。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玉岳山忽然发出一声干呕的声音,胸膛猛地往上一鼓,一股粘稠发黑的液体突然就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叶风看得是目瞪口呆,魔族大军更是一阵震阵,堂堂天仙后期的强者,居然连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成了落荒狗。 叶无双淡漠地吐出一句,同样不屑,让燕行狂都茫然,难道叶无双之前还领教过。 “给他们提醒?他们自己找死,怨得了谁?”冷绝的语气中有些不屑。 他本以为只要不出什么问题,还有一年多的准备时间,现在看来,想的有些简单了。 “当然有,就是我们现在好好的准备一下午饭,只有午饭做好了,才能够打败皮特,其他人都无所谓。”林天笑着道。 许通知道是自己闯祸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 “我的要求不高,那就是你自废自己的双腿双脚,当然,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代劳,等废掉双手双脚之后我自会让你见到你父母。”罗勇强指着吴天的双腿双脚说道。 马将军听完后,起身准备去调集人马,林枫拉着他说道:“马将军,人多少没关系,要的人就一个原则,自愿!强求的人去了也没用!”马将军回头看了林枫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便回身去点人了。 沈凤鸣眼皮抬了抬,大约是默认了。“那日我们在途中遇了几个无赖纠缠,虽说那些人不足道,叫我娘赶跑了,可隔不多时,便来了十几个打手报复寻衅。固然仍不是我娘对手——但这次,我娘受了伤。 “本来什么?你是想说本伯爷讹诈你的钱么?”林枫假装发怒的说着。 合肥大战结束已近两年,随着人口回流,土地复垦,新合肥城建成,淮河南岸一带渐渐开始恢复了生机,但在军事上,汉曹两军依然隔着淮河对峙,四万汉军部署在寿春一线,以刘虎为主将。 “太详细我也不跟你细说,反正就一句话,沾上皇帝的罪,谁都别找,死路一条。”金驰说道。 刘表是荆州之主,所住府宅自然也是气派恢宏,和他身份相当,刘表的府宅由主宅和附宅组成,附宅是马厩和下人们的住处。 石兰只是摔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擦了一点药酒,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下午,陆尘接到了表哥谢方的电话,说有事找他帮忙,问陆尘这会在哪里,陆尘说在家,谢方说他马上过来,二十分钟左右后谢方赶了过来,陆尘与他一边在院子中晒太阳一边聊着。 而与此同时,池中天清晰地感觉到三股冰冷地寒风从三个方向朝着自己扑过來。 126、直面心意,蓦然惊觉 看着这李日纯的样子,秦扬那里不晓得,这是李日纯在故意的假装来希望给予自己一个梦里江南好的印象,这厮定然早已经认识出了自己,要不然,话里话外,不会句句不离开这些。 在金贵妃进宫之前,乐萦纤曾经是澜沧洙最为喜欢的宠妃,在后宫可谓一手遮天,不可一世,谁要是胆敢在背后说一句不好听的,隔天顶会被割了舌头丢去喂狗。 因为圣枪诛魔的缘故,瓦内斯的心灵始终处于宁静状态,众人皆因为菲尼之言略有惊惶,只有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关键所在。 作为秦扬的主要目标,秦扬早在回淮江的之前,就约好了朱光天,作为自己的老上司,秦扬这个省商务厅下派出去的干部,遇到了问题,当然,第一选择便是自己的娘家了,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朱光天自然也不会拒绝。。。 城堡上空空无一物,但在阿伦眼里,那里却仿佛有着三座显目的灯塔,没有直接进入城堡,阿伦目光凝视了一会天空,又闭目仿佛休养了一阵,方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放下那无谓的抵抗吧……”声音低沉温和,仿佛带着缠缠绵绵的抚慰,直接响在了卡塞雷斯的灵魂的中。 “天龙门倒是多了一个元神期武者,看起來真的像是大兴之势。”周道笑道。 “海薇,拿好蜡烛。虽然你看不见船,但船上的舵手能看到你手里的光。”院长慈祥地说。 在开口说话之前,他不仅想起了之前那个神秘人物,提醒自己的那些话。 高喝一声,佛魔法相巨剑向天,九霄之上,雷霆滚滚,世间一切都是被浓云给笼罩起来。 当曹骏说出自己的打算后,曹运便知孙子打的什么算盘,这让他深感担忧。 阴帝此人始终让辰锋心存忧虑,忧虑的不仅仅是他超绝的武功,还有他布局这么久的计划。 两人连绵不绝联合刀势使得刺客躲无可躲,想要反击也是有心无力。 龙灵儿尴尬的朝鲁姐笑了笑,然后低头不说话了,洛何彬假装没看见,眺望远方,他可不想卷入别人家的事情中。 魏无忌表达的意思就是,现在北疆的匈奴人已经不成气候,为了赚取更大的军功和威望,他便只有去和秦魏楚交战的前线。 “不会的,我的那些人,一定不会全部被擒住,要是全军覆没的话,肯定会传出一点儿消息的,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闹不出来,这样的话,也太夸张了吧。”最终,戴展鹏再度找回了这可悲的自信。 围观的百姓们不由的出惊呼之声,看向慕容天凤的目光之中也是带了一丝畏惧,身躯下意识的朝后退去着,唯恐沾血的金拐会忽然的砸向自己。 随着一股夜风吹过门口,本就专精刺杀之术的夜刃,忽地感觉到右手边的树林里,有点不对劲。两眼半眯之下,其瞳孔深处赫然闪过丝丝诡异的血红。 凭借他这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的修为,第五天出来的时候,双腿都在抖。 “你怎么了轻言?!”夏炎停下脚步,转身双手搂住苏轻言的肩膀。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这样高超的厨艺,却偏偏要如此低调行事呢? 站在东海之畔,面对着眼前一望无垠的大海,夏炎脸上的神情,也是渐渐凝重了下来。 韩母看一眼她,心里淌过一股暖流。老大家的,为人处世大方得体,关键是真心实意。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不认识了?才一月没见,我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倒是你王良,怎么憔悴了那么多? 第二天,罗绮年和春燕上街买礼物,碰到邻居对她指指点点。她望过去,她们又装作没见到她的样子低头忙活。 众人轰笑。罗绮年双颊烧红,瞪他一眼:“幼稚!”心中却止不住欢喜。她的男人呐,吃醋啦。 但是,从这里,就能看出张暮与普通纪元代理商人之间,巨大的天然优势所在,再多两成的利润,很可能他一来一回就完成了任务,别人需要两趟。 “先前在大殿之外,你夺了那远古碧鳞兽的妖单,我也没有与你计较,你若识抬举,就给我乖乖让开!我可不是鲲厉那种依靠秘法提升修为的废物,惹恼了我,今日你也别想走出这座古殿!”蛟惑有些恼怒地道。 甚至许多只闻听过仙子之名,未曾目睹仙子出行时的风采的外乡人,在此时遥遥望见这样的阵仗,也都纷纷路转粉了。 苏窈想了想,虽然心里并不抗拒,但是出于一种总是不想改变现状的别扭心理,习惯性的开口拒绝了。 “好!!!”见他吩咐了,王麻子于是点了点头,又重新拿起洛阳铲继续沿着之前的洞口,往下面打起了盗洞。 古瑞瑞苦涩的一笑,他这个敌国的皇子,在这水暮国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在确认宋雅竹闭上眼睛之后,章嘉泽苦笑着把手放在了胸前的衬衣上,接着用力一扯。 哪里会有名门闺秀跟他们两个男人去青楼那种地方呢?要是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多谢诗摇姑娘。”一见到诗瑶,刘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道谢。 127、战场已现,再见老人 不对劲儿。 练幽明气息陡沉,便是身侧垂落的双手也缓缓攥紧,浑身筋肉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石床内里是一口石棺,能藏人。 守山老人? 只一瞬间,练幽明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没办法,此时此地,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人。 尽管是猜测,但练幽明 红衣如影跟随,陈蓉蓉警觉回头,玄离霜的额脸就在她身后三米处。 她又摇了摇头,摸了摸袖中的人参果,或许该把这人参果还给他? 凤北烈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这句话,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给她,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第一次见面,她穿着亵衣下床都将那人吓到,难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七月如流火林中蝉鸣竞百歌声声何其多。”随着歌声响起,大家竟然在这空调房间中有了一种炎热的感觉。 三年时间,牺牲无数,走岔了路,生死交困,在这种关头遇到了明灯般的指引,走上正路突破成功。换成是谁遇到这种事,也会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得意和庆幸。 杨楚也算是上心,亲自管理开拓俱乐部。即便如此,目前俱乐部还是处于亏损状态。每年杨楚都要自掏腰包,投入几千万乃至上亿,才能维持俱乐部的运作。 他顿了片刻,又叫进一个心腹天兵吩咐了几句,身影闪了一闪,便消失不见。 高远并不介意在调身境界上多花一些时间,不过他有金手指,想花太多时间也不可能。 “不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后,我就会离开辉骆城,已经不能再拖了。难得他再次出现,真的当我不存在吗?”余风说道。 “是。”古哈图如实禀报:“在凶魔太炎山崩发前一个多月,天火发布圣旨‘锄奸令’,根据臣的调查,这一次圣旨中,有超过六十个明见境以上的人族大修被送到了凶魔太炎山附近。 那两名拷着吕霞的警察一齐看向刘队,这可得刘队点头才行,刘队很眼明,马上就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周奕的成绩很大程度上属于粉丝经济,并不单纯是作品本身的成绩,但是现在这个社会,谁又会在乎这些呢? 洪鸡自然不知道曹操转瞬之间就想到那么多弯弯绕绕,生在红旗下的洪鸡虽然对杀人放火一点也不排斥,但对三千多人命只为换那点微不足道的军功确实是无法接受,所以才有了那般反应,以至于真情被误会成了假意。 好运符的价格,若是单单按照作用而言,运用的好可以改变人的命运,仅仅五千块的价格,自然不贵,但是现在不少人看到的仅仅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符而已,跟许愿纸的那张白纸差不多,自然就觉得贵了。 “是好几种美,注意措辞。”洛妍双手叉腰,头微向前探着。虽是嗔,可一言一行,让人难以不动心。 有了好的诗词,便有其他清楼的歌姬传唱,于是便逐渐流传开来。 沈度点了点,沾了墨水,便迅速在白纸上龙飞凤舞了起来,短短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一副兰亭集序一气呵成,流畅之极。 伸手拉开了铁窗,杨逸往里看了一眼,就见一个浑身失血的人躺在床上。 虽说之前虚灵10086说好要给邪能之心号重新改造一下,但现在张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通知对方开工了。 128、险象环生,终得胜机 快,好似比电光火石还快。 灯火乍灭,练幽明心神一凛,眼前视野骤然转暗,便是守山老人的面容也在那明暗变化间飞快消失,倏忽而起,化作一道难以形容的疾影。 他双眼急眯,运足了目力,依稀就见一颗拳头自面前爆散的尘烟中砸了出来,然后停在自己面颊右侧,顿在眼角位置。 因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自 诸葛平终于从后备箱里找到要找的东西,一根棒球棒。他回过身,现3个自己人,两个已经躺地上了,就是一愣。 苏子墨闻言点点头,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有人欣赏总比没有的好,虽然不经过别人同意就擅自进来是件不礼貌的行为。 一团大风吹卷而下,将一座青山之巅的一颗大松树枝头吹折,惊起一只不知名的鸟,鸟惊慌的在夜空之中啼鸣。风中一人落在了那松树下。 “难道这世上,当真还有八大至尊也不敢招惹的人?”冷崖皱起眉头。 因为是沙琳·冥安排的,所以不需要什么手续,大舰队就这样安全的通道了这个宇宙连接大宇宙的通道。 但是这样并不礼貌,毕竟,怎么说呢,对方也许应该大概可能或许是支持自己中的一员吧。 众人点点头,这次任务除了罗毅这边遇到了一个黑暗神子外,其他方面都很顺利,莉莉也已经将救出的人都带了出来。 它们在黑暗之中交谈着,近处草木都似染上了一丝邪气。一阵风吹来,黑烟随风而散,乌鸦冲天而起消失在了远山暗影之中。 “要不我变回本体试试吧,否则我们今天都得挂在这里。”雪儿也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今天的时间太仓促了,如果故不过今晚,想看日出都是问题。 第二种,则是法华禅寺的门人和弟子,自己前往传功院翻看传功院内的秘籍。不过相比于前者,后者可就不是什么绝学都可以随意学习的了。只有符合一定的身份等级和资历,才有资格翻看相应的秘籍。 星耀级之间的战斗力差距,绝对没有刚刚罗林展示出来的那样大。三个资深的星耀,应该是能和颠覆级的掰掰手腕子的。 苏清婉深吸了一口气,眨眼之间,眼里就冒出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一系列的信息清晰又模糊的在耀夜脑海中传递着。“这是这片气息之前的记忆!”耀夜肯定的说着。 听完李松的话,王云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愕,因为他知道李松平常很忙,要想让李松拍电影担任男主角的话,肯定会花费很多时间跟精力,这对于李松来说是不允许的。 就在这时,她却看到,其中一个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悄悄地绕到戴的身后,并且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匕首。 独狼被左轩的嘲讽弄得尴尬不已,不过笑了一笑,并没有多想,又继续问道。 张中瑞灵活的运用了他所学到的知识,用量子计算机模拟试验了他最近找到了三家研究计划的进度,并做下了数据报告,保证数年内不会露馅。 方晓在不远处看着这俩恶鬼,心说这俩宠物好聪明好默契,恶鸡把这些人引开,让恶鱼来继续吃和做事。 他此刻仿佛沉浸在某种剧烈的自我情绪当中,因此也没有余暇注意到,睡梦中都被他抓得痛醒了的余蒙蒙,此时正睁着一双如琉璃般透明无暇的眼睛,满眼担忧地看着他。 129、吾辈中人,后继有人 月上中天,云收万岳。 瞧着那道已经掠入山林的背影,练幽明步履一迈,人已疾步追出。 不远处,杨双也听到了蟾鸣,快步跟了上来。 借着头顶皎洁的月华,练幽明发现老人面容虽老,但不像之前在暗室中看见的那样。白天破棺而出的那会儿,这人简直瘦骨嶙峋,白发稀疏,老得都不成人样了,但现在瞧着反是给 在来之前,流烟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就算是提前知道,在她真正听到时,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将手掌贴在蓝色巨石上,韩鸣精神力蔓延出去,在蓝色巨石上留下了有关于大量魔气的信息,就走了回来,静静的等待。 凤凰山顶,莺煞姬子鸣已经对招过百,每一招,都是惊世骇俗。一个,堪称同境界无敌,半只脚踏入明神。一个,身怀无数秘学,后天逆杀先天。两人,就在这山峰大雨之中,鏖战至今。 陆彦听见了杨鹤轩说的这句话,他在原地停留了一秒钟,再次选择了离开。 因为这个缘故,曾经那个就算是被刀剑伤了要害,都不眨一下眼的流焰,变成了仅仅是伤口撕裂流了一点儿血,都忍受不了的流烟。 他的手碰触到了艾斯的锁铐之上,试图去扯断锁铐,可是可以撕裂钢铁的他,在攻击到锁铐的一瞬间,却瞬间失去了力量。 “自己钻研下,”白泽还真怕杨戬张口答应了,赶紧对着玉棺喊了声。 “我们在这里已经这样待了半个时辰了,你到底是带我来干什么的?”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帝何垂下来的头发。 就是这个家伙,害的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一想到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都捏在对方手里,她就感到人生一片黑暗。 听完凌傲天的介绍,凤青衣一下便明白了凌傲天的意思,当即对阴阳双煞表达了热情的欢迎。 想起自己当年冒着生命危险收集来的九尾查克拉就这样被宇智波封火抢走,他的心就在滴血,每想一次,恨意就深一分,而对勾结了宇智波封火的阿斯玛和地陆,和马自然雨露均沾,恨得有声有色。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桑儿的脸更红了,像极了熟透的苹果。她紧紧盯着地面,好像能把车板看穿。 陈笑沉默了一下,他没怎么看过对面的肥宅流露出这种表情,所以一时间有些语塞,过了好一会。 他跟蓝以墨无冤无仇,而蓝以墨从进来到净净离开之前都没有朝他看过半眼,却在净净离开后,不动声色地给他下蛊。 他是不是已经连火头军的人都控制了?他会不会在里面下毒?他该不该吃? “什么!”众人忍不住惊呼起来,要是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直到有一天,吕布突然把他和陈宫、高顺请去商议应对魏续等人的反叛,他才真正成为吕布势力的核心。 陈笑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因为这几天反复的思考这些已经思考过很多遍的信息,让他的脑子好像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肌肉记忆的奇妙反应。 “恩,你也发现了……”王辰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他的心思仍在思索刚才那道人影为什么会似曾相识的感觉。 格子的冷汗开始冒出来了,让一个屋子的人猜点数,就十八个数,自己对面的男人哪里来的底气呢? 保安经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块头男人,看來应该是在部队里练过。他手里拿着黑色橡胶棒吼了一声后,立即一挥手,示意他身后这五个保安上去解救方少强。 130、暗招狠手,又见分别 徐天右手燃火,左手虚提。 练幽明虽说性子狂傲,且心黑手狠,但那都是对恶人。眼见徐天自降身份,给他点烟,当即就被吓了一跳。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哪还能说半个不字。 “您老这是干啥呀。” 练幽明可不会抽烟,那就只能装装样子。 只说他正想往对方递过来的火柴前凑,但就在身形前挪 此时,乱军的大营之中,尊主正不安的走来走去,仿佛在烦恼着什么。 被脑海里突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喝了口水,冷静了一下。把脑海中的想法抛在了脑后,不再去看苏亦然。 毕竟千碧玉是古武修炼者,秦莉雅只是一名武者,而且连化劲都没练成的武者,当然不是千碧玉的对手。 可以说,妖灵之地几乎已经精英尽出,全部参与到了围杀连海平的大战之中,数百万计的妖灵在界宗的统领之下,潮水一样向连海平以及数十名苍山之修,展开了围剿之战。 “贱货!你,你竟然背着我偷男人!”上官锦山指着万云霞怒吼道。 “是时候一个个回敬他们了。”稍微数了数自己手中挑战函的数量,感觉自己这学期学分达标有望,顾灵之决定从明天开始不再逆来顺受了。被欺压的这么久,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了。 前方的涡流开始逐渐平息,巨大的舰队所以能够继续向前,渐渐地,并没有等待多久,前方,巨大的瀑布已经出现在了火龙大舰队的前方。 晴玉闻言一愣,随即转首朝陆平笑了一笑,颇有些特别地看着他。 虽然知道那男人既然敢打电话过来,一定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她挂断电话之后,还是不经意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放下心来。 “我误会了!你看照片吧!”谢庭坚拿着手机,让巴飞龙看手机里面的照片。 她长着一张瓜子脸,脖颈细长,硕大的果实露出大半,白玉长腿透着丝丝红润,像是被人打过,破烂的衣裙只能遮掩部分地方,迷人眼球。 终究是号称仙门的东西,对于进入者的修为,又岂能毫无要求,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来了都能进入? 不仅如此,这位公主还要求把宿舍厕所的蹲厕改成马桶,说接受不了蹲厕。 他既不是中宫嫡子,又风头正盛,兰提沁儿这一路上也口口声声说要和亲的对象只能是烬王。 但是太直白了,许弥迩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刚好她们那个时候又站在门口,刚刚下课。 早就听说浮屠塔内,拥有近乎纯净的灵气,几乎不用自行吸收,如今亲身体会才知其中的不一般。 因为一条关于明天早上礼佛的问题,直播间弹幕瞬间变得稀少起来。 难怪能得钟老看中,在那么多弟子中选中他,当成接班人一样苦心栽培。 这怎么可以,这丫头以后可是他们宗门的人,看来他得费点心思了。 他也不怪别人势利眼,实在是他现在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看就不像有钱人。 灵种乃是天地灵力之精,天生聪颖,性格鲜明,喜恶不尽相同,不能一概而论。 轻飘飘的一句话,很是周己的风格,但是却不知道是怎么就戳到了驰野的肺管子。 歌曲在这里出现丝毫不奇,奇的是,这歌曲是用什么乐器演奏的? 面对词宗拜访,先行通报乃是惯例,纵然是皇帝陛下前来,也需要有个通报,谁曾想面前之人,竟然直接发声,这成何体统? 131、老药疗伤,形神已残 佐助冷眼看了药师兜一眼,明显不想要透露更多的关于鹿雪的消息。 “难怪姬无心说仙界最大的危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看来姬无心早就知道天帝出问题了。”婼情皱眉,神情中隐有担忧。 苏锦臣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将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赫然是一把匕首。 “我派人查过了,确实如此,7月份开始,他们的出口额就开始下降了,8月底开始,下降幅度增大,他们已经开始减产了。”辛玉沅见儿子疲累的样子很是心疼。 化灵的剑侠客见状,法力一提,一纵而出,不躲不避,径向化灵的巨魔王而来。 这三道白光一从元梦瑶指间射出,便隐藏在阳光之中,让邪自生的双眼难以捕捉到这三道白光的轨迹,仿佛在三道白光已经和阳光融为了一体。 林清泉箴眉不语,她回想起自己筑基的情况,好像并没有出现赫连追的情形,就跟上一世筑基时差不多,不,应该说是比上一世还更顺利一些,连筑基丹都不用服用。 “不对!”就在众人睥睨天下之际,所罗突然一声大喝将众人从畅想的美梦中棒喝而回。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已经走到如此,不能回头,走吧。”战天看了一眼艾莎淡淡的道,随后率先而行,艾莎居中,黑塔垫后,三人保持不变的队形前行。 何斌向来都知道申屠浩龙一直都看的透彻,但是他还是不习惯申屠浩龙如此直白的指出来。既然申屠浩龙想要聊下去,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凝望地面良久,南琳儿微微一叹,这束花着实漂亮,可终究有那样一丝瑕疵,而正是因这样的一丝瑕疵,冲淡了她对其的喜爱。 聂云点头,情况交代清楚,说杨菱自闭,学校领导一再答应能照顾好,聂云才放心离开。 “嗷!那是你们的事,想从这过去,必须踩着我的尸体!”应龙看着战天等人鼻孔中喷射出两股白气道,应龙也渐渐暴怒道。 真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掐死那男人,也恨不得给聂卓格几巴掌。 “这次封坛山秘境,好像没有你,不过也面熟。”花极天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叶青温柔而坚韧的道,可是,我想帮你,我真的很想帮你,你知道吗? “躲了这这些天,不是我的风格,我想和他们清楚!”叶繁夏性子素来耿直,从不会藏着什么事,所以这事儿憋得她心里也很是难受。 在内行人眼里,花极天乱糟糟的步法,胡乱砍的剑法,其实都是极高明的。在一些看不懂的年轻修炼者眼里,却是眼花缭乱莫名其妙。 明川第二遍拿着帕子靠近时,就见她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 最次品质价格都在一千功绩,光靠每个月发放的功绩,远远不够。 周榜本来在车上等着,这会儿看到大大的野猪,吓得直接躲进了周乔的怀里。 刚开始,沈竟舟还暗自庆幸沈忆舒和季南烟关系这么好,这正好能够帮助他。 而现在沈月居然能修复高级傀儡,显然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 毕竟他们相互之前都是战友,都是能关键时刻把命交给对方的人。 对于李强自然也是进行了一番分析,可是最终的结果却让他有些纳闷。 “章动之,你还是那么喜欢吃屎了,嘴巴这么臭!”天老不客气道。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跟她平常那种做事干练飒爽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时的她看着可爱极了。 另一边,周乔吃了一碗米饭就饱了,周达却是难得实现吃肉自由,吃了一碗米饭和一个馒头还不够,又去盛了一碗米饭,把菜汤都吃干净,这才心满意足抹了抹嘴,放下了筷子。 这位远古的大奥术是一挥手,二十三颗不同的艾恩石便飞到罗杰的头顶,和他原本的那颗一起,正好凑齐二十四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林子枫竟敢对李天佑不屑,活腻了吗? 这样的切磋,难免会出现受伤的状况,所以专门会有医生在这里帮受伤的人员进行治疗的。 何勇这么想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刘赫会有这样的能力,所以阴差阳错,几人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也给刘赫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游侠是如何辨认骷髅的身份,但看到这一幕,不用说罗杰也明白了。 一对被沾染污渍沾染的手掌,稳稳牢牢的抓住那柄肆意妄为的铁棍,男子就像是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似的木讷不动,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里,映照出叶研那副刚强的模样。 这就是以后现实世界中无尽的财务,无尽的力量,他只需要具现出一个强大的为自己效力的NPC,那么以后在现实中就是螃蟹横着走——有钳任性。 不过刘赫根本看不清楚东西,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左眼,刘赫只能等待着疼痛过去,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的五分钟,疼痛虽然消失了,但是右眼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不过已经不影响刘赫正常行动了。 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太好,于是他又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直至一柄巨剑被人抬了出来,林昊才猛然睁开眼睛,双眼之中竟然有金色的火苗闪动。 虽然只是两个字,可夏茹画却等了太久太久,以至于落到她的耳中时,使得她的心儿都酥了,娇躯更是猛的一震,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出手之人是鳄通天,此人代表的是幽瞳天君。 “咕……”石力帆吓得吞咽了口口水,有些茫然的看着秦天辰的背影,以及赖猴子的马屁股。 132、考上大学,即将南行 一九八一年,八月中旬,西京。 听着沿街的吵嚷,嗅着一路的烟火气,青年嘴里哼着小曲儿,从一辆公交车上走了下来。 这人生着一头刚硬的短发,浓眉似墨,身姿挺拔魁伟,衬衫挽袖,两条小臂裸露在外,精悍结实的似铜铸铁打的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到了极致,顾盼间如有神华流转,散发出两抹摄人心魄的 鬼丑一愣,他与温斯顿家族的人接触过几日,但这种情况他倒是没有了解到,想来这也是家族秘密,不会轻易示人,巴卡里能说就代表着他相信鬼丑。 他治理阳元州数十年,包括少典封和少典淙在内先后经历四代君王,不敢说将阳元州经营成一个铁桶,但他的声望足够压住州内的反对声音。 “不必了。”雷姆奈特轻轻一摆手,示意众人可以不必再保持行礼。 贝利亚凝眉点了点头,尽管隔着如此的距离,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个世界正处于毁灭的威胁之中。 可她只是好险,郑大人一个告发者却变成了元凶,公孙衍三日回禀给皇上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郑大人主使的。 终于,秦川无奈地恳求了一声,再也沒有逞强的能力了。自己耐着性子,返回这青冥山传信给师尊无尘子,不就是想有前辈帮衬自己么?方才那第一罚,便耗费了自己九牛二虎之力,这第二罚,恐怕无能为力了。 仲东方的确是这么想的,本来他就劝郭丽丽不要插手进去,可她偏不听,现在刚好利用这个机会,把她说服。 万抗拍拍脑袋,打算妥协,反正两个法子都行,没必要跟莎丽争执。不过拍脑袋的时候,万抗突然想起件事,一下傻了眼。 她幻想中的盖世英才可不就是叶枫这样的吗?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实力强横,他还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放眼整个赵国,再找不出第二人。 剑魔剑法确实厉害。功力也确实不凡。四人联手竟然奈何不了剑魔。一时间竟然还被剑魔站在上风。不过,这边还有三个高手没有动手。如果他们在动手的话,剑魔恐怕只能落荒而逃了。 等杰克反应过来抬头望去时,只能看到‘阿斯特拉’,手里抓着奥特钥匙极速飞远。 瞅着大古那张大嘴巴满脸震惊的样子,竟感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新城没见过世面也就算了,你一个迪迦驾驶员搁这儿满脸震惊干啥? 雷鸣弯腰捡起了尸体胸口上摆放着的那把枪,递到了董明瑞的面前。 乔时念知道,霍父既然出手,就不会只做表面功夫,加上昨天吴梦雪笃定的态度,孩子是舅舅的这事不会有假。 陆达民一直在偷偷给娘使眼色,意思非常明显:娘,求你了就让他们姐弟住下吧? 黄叶也大着胆子在人前现身,虽然还是蒙着面纱带着帷帽,但田淮几人议事的时候她都会坐在一旁旁听。 心高气傲的她顿时勇气倍增,早知道王蒙领导要求这么低,她早点示好,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然而就在这时,让他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菜刀竟然开口说话了。 满天的飞雪飘落,抬头望天,月光之下的雪花晶莹剔透,似古典美人翩翩而舞。 原本老二刘长禄还想为飞黄腾达的秀才爹说两句,想挽回秀才爹。 那是一把无比稀有的武器,其攻击力加成非常高,敏捷加成也相当夸张。 133、琐事,离别,动身 正主回来了,自然要热闹一番。 只说连着闹腾了两天,一群街坊四邻、叔伯长辈这才消停下来。 练幽明天天喊着三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爷爷奶奶,来回的招呼,但凡敢有半点怠慢,他那老父亲立马就能吹胡子瞪眼睛,简直比与人恶战厮杀还要来的凶险万分。 其实说白了就是臭显摆。 但儿子考上大学, 既然这老头不说,林云也没办法,就算是他把精神世界搜了个遍,也还是找不到这个老头在哪,久而久之就放弃了。这老头也不是时时都出现,林云也就没多在意。 单论身体素质来算的话,林云是绝对远超这个穿着黑色练功服的青年的,他的力量可是正经的超凡二重,还是那种特别强大的战士。 扣一半?那怎么行,林晓帆辛苦工作一天,中午和晚上送两次外卖,才能赚到五十块钱的工资,迟到五分钟就要扣一半? “谢谢嫂子。”宁昊道了声谢,和黄博碰了碰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有这等本质血道神通的,除了中古血圣和上古慜皇之外,只有一门传承,那就是仙古十一典之中,魔道血魂二典之一的元始化血经。 于是在哔哩哔哩上,关于极乐净土的视频好像下雨后的竹笋一样纷纷冒了出来。 可是,李霖还是醒了,陪伴李霖的,是满脸的泪水和清冷的月光。 尽管海族人的颓势在结好阵势之后有所好转,不至于说一溃千里,但是对上疯狂进攻的人族天才,依旧处于绝对的劣势。 以她的能力,很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可就因为她的外貌,导致她无法安心地找一份工作。 一时间,叶谨瑜脑袋闪过无数念头,尤其是最后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发凉。 其中有人更是直接斩去手臂或者大腿,毕竟那火焰太强悍了,如果不这么做,他们必死无疑。 按龙之手套所说,精神力量、意念力、心力等等虽然叫法不一,与真气、灵力、魔力等一样,本质上都是一种能量,所谓万法归宗,这些由虚宇宙能量演化而来的各种能量,按说都可以合于一体,溯本归源的。 “还有一个消息,你们要粉丝会的话,本周六就有,V家的。在我们学校,到时候签名什么的少不了你们就对了。”班主任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整条长达三丈的丝带现出波浪似的曲纹,劲气四溢,跟着倒卷了回去,回到了婠婠衣袖中。 峡谷先锋蓄势,一头撞在防御塔上,带走防御塔三分之一左右的血量,跟着便看到飞科回家满了状态出来。 谁知道就在他后退的瞬间,劫已经位移上前,扔了个手里剑过来。 莫树连忙给了王一柠一个坚持的眼神安慰她,他心中也知道,这次三叉神经痛的太久,已经影响到另两支神经,上下颌神经。 当然,在岛国开辟市场,也不容易,岛国动漫业自家地盘也是争的很激烈。 他刚刚在后台刚刚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和下面的人一样,一脸的呆泄。 这安冉才刚刚走进了安家,后面皇室那边就派人过来了,来者是出云国的二王爷温正生。 宛天宝宛天贝看着熊吉脸上还带着伤,眼睛红肿的一直流着眼泪,却还是一直安慰着自己,两个孩子忍不住同时伸手,替熊吉擦掉了脸上的血水和泪水。 134、书中精气神,煎熬的路途 更何况,没有谁会嫌弃自己掌握的功法武技多,甚至是多多益善。 胖子现在彻底理解了萨尔斯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妹妹送到外星系,他不是不想保护艾米丽,而是无法反抗帝国的制度,用这种办法,能拖得一日是一日。 马英杰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但宋铭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苗头来,似乎四大公子的附属家族对这个天域公司也十分忌惮,莫非天域公司真的有什么特殊背景不成? 而李木然冒着异火的身体,穿过了那窟窿,直接摔向了擂台外的地面。 再次出现的时候,它已经到了那几名靠近过来的黑衣人跟前,接着急速的从他们眼前掠过。 “你好!我叫陈展,是这次带队的队长。谢谢你揭发他们的违法行为了。”陈展说着的同时,还在打量张易。 时间并没有过太久,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卫阶的马车就停在了会稽王府的大门外,下了马车后,卫阶不等守卫通报,径直就朝王府内走去,守卫不仅没有阻拦,还热情万分地迎了过来,在前面引路。 患者无奈的点了点头,抱着胳膊哆嗦着,连忙出去找做检查的房间去了。 “千万不可!”就在众人赞同秦家家主的这个提议时,魏家家主沉声道。 这个战队其实就是雪飘飘,徐雪寒创立的战队,现在的她则是这个战队的队长。 这样的消息,实在太重大了,重大到陆平都闻到里面的血腥味儿了,再说历史上这个时候,好像没有发生叛乱的事件。 虽然它们实力不算多高,但它们凭借着这种隐匿特性,可谓是众多星元兽中极度危险的存在。 给王二擦拭干净后,他又掀开一块白布,不过这躺着的人是王四还是王六他有些记不清了。 庐阳市惠民法律援助事务所,崔军坐在办公桌后的真皮转椅上轻轻摇晃,眯着眼打瞌睡,最近几乎没什么生意上门,实在闲的有点蛋疼。 苏风逍看着第一瓶筑基丹的竞拍得主身影消失在了拍卖场中,低声赞叹了一句。 云满天有苦说不出,鬼才知道连海平的分身会距离他的洞府如此接近,而他分身的洞府,早就在此近千年了,比连海平开创洞府早了近一个世纪,到底是谁先来的,有没有搞错? 巨大的的建筑的顶部,停靠着一艘巨大的大船,通体银色,金属构造,非常科幻的样子,大船的旁边,怒气冲冲的中年人嘴里的唾沫星子就没有停过。 见殷戈止没怎么纠结后院的事,赵旭脸上重新带了谄媚的笑容,让自己院子里的姬妾出来,好生招呼客人。 什么情况?还要先换衣裳再调教?三个姑娘很是好奇,伸长脖子看着,却见风月换了丫鬟的衣裳之后,直接跟着荀嬷嬷从院子里出来了。 殷戈止发了怒,这才是真正的怒火滔天,先前的那些个恼怒都只能算是细雨绵绵!分明是靠在他怀里,却从脸颊一路冻到心口。肩膀陡然被他掐紧,力道之大,让她觉得几乎是脱臼了。 我吓得双腿一软,倒下去的瞬间有人揽住了我的腰,我浑身颤抖着,死死拽住盖聂的肩膀。 “哼,撑不了多久。”一个白衣身影此时走出,正是之前被我痛斥过的白旭。他平日并不住在州主大殿,而是在玄城中居住。 看这反应,我哪里还能不明白,那位九尾狐王魅姬对公公的态度恐怕不一般。 盛了鲜血的碗,被摆放在蜡烛旁边,高鸣让大家手拉手,闭上眼睛,然后他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念复杂的咒语。 正如刘天羽说的那样,我从一出生似乎一直都在被人利用,被人欺骗。最可悲的是,直到现在我不仅连我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我连龙啸风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都搞不清楚。 那位张大人虽然是保皇室一派的,却也同样是清流派的人物,虽然他看不惯墨邪强硬的作风,但是他此刻却开口了。 听见李可秀那么一说,我知道这一定是陈烨昨天下午听见我的话后,与李可秀他们商量之后想出来的办法。 以前就算他们待他再无情,他终是退让几分,在他心里,好歹还会告诉自己,他有个家。 待他们几人全都离开房间之后,江丽媛走过去把门关起来打上了反锁,而后一转身就冲过来扑到了我身上。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双温热的手牵住我,对上那双微红的眼眸时,我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根弦突然绷不住了。 但是现在,这个印象还不错的男孩子,竟然做出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没有过多的煽情,虽然只是平常的叮嘱,却让人感到浓浓的不舍之情。 林雨鸣微笑一下,揽在她腰上的力度稍微加大,这样,他们的腹部便贴在了一起,那种软软的碰触感真的很好。 世人只知道南中多瘴气,却不知其实瘴气也分很多种,有热瘴,有冷瘴,还有哑瘴等等。 在那些传言还没有起来的时候,先带赵思恩去医院做个检查,只有医院出具了官方的检查,再加上张兰芝和这些人的证词,才能真正的证明赵思恩的清白。 废了这么力气,才将竹子救出来,他们一行人差点儿全军覆没,结果将人带回来,还是这么个结果,心里自然难受。 “那肯的,这绝对不是偶然性的事件,明显是好茶叶和坏茶叶整合在一起,运过来的!”钱伯斩钉截铁道。 135、江湖事,江湖了 梧州港。 烈日炎炎。 客运码头上,随着一艘艘客船驶进驶出,只说那下船的人流里,两道极为惹眼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这二人一男一女,女的高挑,男的魁伟,个头一个比一个高,站在人堆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引得旁人不住侧目。 燕灵筠对周围人的目光却是毫不在意,拉着练幽明的手走出码头, “阿陌,你的头好像有点不一样……”忽然,君绝尘蹦出了这么一句。 那红色的细线,顾潇潇十分熟悉,正是血煞骷髅阵里的诡异红线。 四周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将夏晚竹卷入棺材中,棺材盖被风卷起,落在黑色的棺材上。 “这我们这个平行世界会在交叉的时候发生怎么样的改变,还得看他们在十万年前具体的行动。”神秘人继续说道。 最强,不过神君三重而已,而且看起来,也是最普通的那种神君三重,说实话,陆鸣还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安博弈收回火热的眼神,双眸里原本跳跃着的烈焰慢慢熄灭,低眸凉薄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沈梦光,满脸阴鸷。 没有被黑马王颠下马背,但这家伙胡蹦乱跳的,牟辉阳也被点的很是难受,他只好将自己的身体压低,半伏在马背上尽量减轻自己所受到的震动。 神器留存下来的本来就极其罕见,别说是修真者了,就是仙人,神人,只要知道有哪里神器,都会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得到。 自从了解了丹药的神奇功效后,这些妖兽没有不想得到的,听了牟辉阳的话之后,追云豹,龙马,妖狐,金睛白虎等妖兽,立即就分散开来朝森林中跑去,都想多采集一些灵药,从牟辉阳那里换取更多的丹药。 刘晓梅说完后,只留下了咯咯的笑声,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倾举国之力,用毕生精力,为彰显大清国力,乾隆终究创造出了一座举世闻名的名园。有人说,圆明园才算是大清真正的皇宫,因为这里不仅囊括了大清的无尽山水,更是彰显了大清的雄厚国力。 对于都不成这么下作的比喻,寒霜雪只是皱了皱眉,却是置之不理,径直出了山谷。 “你给我站在门口,如果我出来以后要是看不到你的人,你就等着被通缉吧!”詹萧玉指了指公共厕所门口说道。 “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说话要讲实力,要我跟你走也得有个理由不是!”自从和屠羽交过手之后,都不成现在可是一点都害怕五音鬼灵。 以他对江天辰的了解,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江天辰不会瞎逞强。 “然后你就料定老爸会让人出手试探他对吗?”贝曼珠的老头子说道。 许多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远处,枪声传来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恐惧。 “你慢点,别摔着了。”母亲董凝和叶诗画跟在后面,都是一脸无奈的笑容。 而如果盲目的宣泄这种恶意,胡乱的把它排出到那些强大的对手身上,那就是是不自量力、愚不可及的傻瓜。 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金属脆响声在空中久久回荡,地面上铺满了各种锋锐的兵器,兵器的刃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阿布这才一把扯住黑布的边缘,随即一阵用力,那黑布就慢慢的从王大山那边扯了过来,只见王大山已经露出了头,只是那黑布上的黄沙直接将他给盖成了个土人,只能看见他的眼睛还在亮晶晶的眨巴眨巴。 136、抽烟么,来一口 在野外没有盐和调料,不过,好在我们有方便面里面的调料包,把方便面里的调料,洒在烤兔肉上,吃起来,味道很独特,非常好吃。 看着男生安全带回,孙英雄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石碑突然破碎,顿时所有人瞳孔不由狠狠一缩。 “熊城出事了,我必须赶回去,你去把副将喊来。”虽然已有另起炉灶之心,但柴科夫对熊城却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现在熊城惨遭荼毒,他肯定会响应总统号召返回。 雷铭轩最怕我哭了,可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每一次都是她把我弄哭的,这让她十分的头疼。 林宇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莫雅,就当他亲上去时候,莫雅却笑着跑开了。 不过客户不满意设计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入行开始拒绝和接受就化成了一把双刃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作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假如连这点打击也接受不了还不如卷铺盖回家。 周围的环境十分优美,道路两边的树木枝叶茂盛,长着白色羽毛的鸟儿在枝头歇息,偶尔还会有一两只蝴蝶追逐打闹着,从我们面前飞过。气氛十分的平静,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隐疾?”蓝狐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龙刺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哇~烈火一拿出来,就引起了全场的惊叹。隐隐还能听到他们的议论。 瑜港边上的一座高塔之上,黄姑娘喝下了一杯封自在为她温好的羊乳,一脸焦急注视着岸边的状况,高塔的之上一只神俊无比的海东青,鹰目圆睁,死死的盯着血妖胡天瑜的身上。 苏谧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丝毫的改变,虽然锦绣珠翠换成了布衣荆钗,但依然是眉淡如烟,眸澈如水。 宛如碧水潭畔一朵清丽脱俗的水莲花。 没有了那些繁华琳琅地簇拥,她更显遗世独立,冷月清辉。 仔细看这黑炭头,右手和手臂关节处被黑甲所覆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甲化? 当陈半山出生下来之后,他的父亲陈永便发现陈半山的气海内的母气种子十分牛逼,滋生的乃天下第一母气,是含有吞噬性的吞噬母气。 一时之间,京都的每一条大街之上,都有修士出没,四下寻找,要把陈半山找出来,而后击杀。 就在这时,一道比血煞还要沙哑渗人的惨笑声突然自山间回荡了起来。 齐泷耳朵颇灵,竟然听见了,立刻不悦地转过头去,瞪了一眼,顿时众妃都不敢吱声了,连愤恨的神色都收敛了起来。 只不过这种变相补偿颇为鸡肋,其实就是稍稍做下姿态,给了他一个选择而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意义。 身为电影‘辐射’的一个不重要的普通龙套,本来如果是一般出演这个龙套的普通演员,根本是不会被剧组邀请在杀青派对上面的。 但是让墨央想不到的还在后面,那守卫的两个魔人,看到绿芜的出现眼中已经放出精光,不分青红皂白的便是上前抓起头发,“咣咣”两个大嘴巴子就扇了上去。 目前倪廷宣手中的兵力也根本不能够支撑起一场灭国战争,尤其辽国又是这样的大国。 莫少庭走了,莫茜薇躺着静静得想事……即便在封子川之前认识料昕延,可能也没戏,因为直到现在,她对他都不曾有过心动的感觉。 鱼惧罗和别的凶灵不同,能看到并揪出隐藏起来的半身魂灵,顾七把他唤出来,就是想试试那种特殊的能力能不能对付这些手臂。 高杰龙一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捂着咽喉,他的气管和脖子上的大动脉都被割断了,血流如注。血灌到气管里去,他呼吸困难,像一只被割了脖子的公鸡那样发出难听的声音。 心里砰砰作响擂鼓一般。心像是不受控制地要蹦出胸腔。只能暗暗祈祷。她说的千万不要是那件事。 “哼,退出我炼丹师协会的炼丹师都不是正统,不会被我们承认的!”隐武圣脸色愈发难看。 从归国那一刻起,她就清楚得告诉自己,这一生,她都将为自己而活,而且要活得漂亮,活得精彩。 肖宝尔见一枪没有打死刘雨生,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她冲上来一个飞踹,正踹在刘雨生脸上。 拉着上官青阳起身,颜倾城也不托大,对着上官青阳笑的好不开心。 相亲男摇摇头,气愤地转身离开了,莫茜薇并不在意,反正这正好是她想要的。 可悲催的是,她的确是拿他这无赖的招式一点办法也没有,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喜欢他,所以愿意看他像个孩子一样的撒娇和耍无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母性天职? 十年前,郭紫阳夭折死去,众人都以为是武道界的朋友围剿把他杀死。 可惜,邀月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琴风和巫灵儿本就是为了帮她渡劫儿来,好不容易设下重重陷阱,怎么可能说让她摆平就让她摆平了呢。 “三天巡逻一次,你说老大会不会太谨慎了?”一人开口,那是充满慵懒的男声,说话的时候,他可以晃动着手中的油灯,似乎有些不满。 而也在此时,江晨的眼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冷光,好似有人在里面挥出致命的一刀。 邀月无语的看着这一切,尽管大家都有个比较不错的结局,但不能亲手毁掉白月光她怎么能甘心。 贾琏忙着,只顾着和两个妹妹打了招呼,便又回工厂去了,王熙凤这边倒是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留下来听这俩姑娘说在英吉利的近况。 只说山西那边的第一批学徒已经回来,有两个留下直接加入了工厂,其余人都准备往新工厂待命。 御灵庸只来得及将身体微微一侧,顿时感到左手剧痛,御灵庸的左手只是刹那便骨头碎裂,血肉飘飞。 137、风波骤起,山雨欲来 练幽明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重新放进烟盒,又看向那跪倒的二人,并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 “二位是哪路神仙?” “不……不敢,只是下九流里的一号人物,家里经营了一部分江湖道上的势力。” 当先一名白脸汉子急忙接着话。 适才那五个只知眼前人叫“太极魔”,但他却知道,这人恐怕就是那天打电 禄王妃的琼昭堂里,禄王妃瞪着眼前这混球,气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即使自己在白银级,选择这个技能,也可能只有陈南的一半而已。 虽然牧南凭着土遁术的神妙偷袭在先,可他此时对双莲苍火有着绝对的自信,绝非行道者可破。 不多时便到了京兆府衙门,身后还跟着许多好事来凑热闹的人,等着看这京兆尹会怎么处理这位成公子。 倪双,初莹都有些意外,但看到在峰顶地表不断开散的紫色电芒,最终还是决定依照提示行动。 他和钟义相识于微末,那时的钟义条件比他好,处处对他照顾有加。这些他都记在心中,不管何时何地,他总会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朋友。 这独立团的实力和打仗作风,他已经是明白的彻彻底底,没必要继续在这鬼地方受苦了。 闻听对方的来历,李云龙和赵刚心里都是一凛,他们都听过对方的名号,虽然不熟,但也知道有这么号人。 然后用一个十分不雅观的动作,从那名伙计的裤裆下方钻了过去。 刚刚还高冷发狠的青许已只能惨叫连连,在鸢柠的手里根本挣扎不得。 若不是听闻它出现在鹿溪镇的消息,他才不会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后道了一声,就直接瞬移离开,多半句话都不说了,想来是没有脸面留在这里了。 白玫瑰在听到任逍遥这三个字,脸色当即为之大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没错!让梦之队他们瞧一瞧我们dm队真正的实力吧!这样梦之队他们就知道自己和全国第二强的队伍之前有多大差距了!”。 过了会电话又响了,是徐有容打来的:“你没事了吧?”徐有容还是挺担心的。 而后村子里传来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如此大的动静都没能盖过当中的悲痛哭声。 楚天泽感应到方紫韵的感情,忽然有一种伸手掀开红盖头的冲动。 听到的魔主、江海此刻都是目瞪口呆中,因为这就是魔君的声音,而且还是这般长串的话,皆是看向囚笼中。 现在有人要杀叶寻欢,也有人要帮叶寻欢,所以如果圣战爆发了,还真不好说,不然的话国外的大佬也不会如此期待这一刻了。 苏孤烟没有去询问叶寻欢身上的伤口,不是不想问,而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 “既然没有什么实力,那便不要逞英雄,若非看在你颇有几分价值,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么?”旗主带着几分不屑与轻蔑,冷冷的说道。而后透过铁栏将洛宇击飞而去,眸中张狂之意更甚。 黑袍一脱离乌队长之手就化成一团黑色雾气,环刀飞进雾气之中就变得暗淡无光,被雾气锁在了里面。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凝视着那散光带云的庞大身影。清风不起,金云不动,天地都静止了,只有那庞大身躯腾云而来。 这片墓地有六座坟莹,周围种着高大的树木和防水的矮墙,论私密性上反而比那两间经常有人住的屋子要好。 138、天太热,大拳师 夜已深,楼里也安静了下来,面对一家老小的询问,燕悲同哪能实话实说,简单敷衍了两句,搪塞了一番,只说是一场虚惊便打发了众人。 练幽明睡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地上燃着一截特制的熏香,驱着蚊虫。 看着窗外的月亮,他习惯性的翻上了楼顶,望月而坐,盘膝吐纳起来。 楼下似乎还有人敲门说话的动静,好 结果子云感觉到了有些很不舒服,仿佛一下子有几天没有睡觉加上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子云觉得这个有点意思,但他是谁,全系魔法都会的,而且有专门克制办法。 子云自然也是关注到她们两的,现在听到她们如此决定,心里也就放心了。 不过就算陆十七不在乡下,她和陆十七想如从前一样厮混,也不行了。 张贵转念一想,他若是同去也不用再花银钱还能饮酒作乐一日也是极好,于是第二日就同胜子雇了马车出发了。 这一雷电对子云躯体一点影响也没有,只是感觉麻了一下。这时子云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元婴可能是完全超过了这魔法大陆上的所有的最高实力了,所以这规则根本就不允许谁来破坏这个规则。 “封儿,过来,给子云大师行礼!”木七先是退一步把还在身后的端木封拉出来。 也许是被何羽脸上的坏笑传染了,罗杀的笑容也慢慢的变得有些邪气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此时无电脑也无医院。楚少夫人在这古代的房中着急又焦急,这里,还没有一系列的疫苗。 凌云之所以做这些他不求名不求世人记,他只是遵照自己的本心而已。 四万茶苗要种植,并不是简单挖四万个土坑就能解决。新茶园的开垦深度最低要求土壤层下翻50厘米,靠锄头和铁锹明显很苦难,只有将牛马赶到山坡上,用铁犁来开垦。 鹿知听见姐弟俩走了两三步,墨君用难过的口吻问:“姐姐,爹是坏官吗?”而苏砚君没有立刻回答。 “竟然有二十万的兵力,果然,让火山岛去对抗是有些勉强了。”林明看着那一行行的数据说道。 眼看着自己一脚就要扫中水寒身体,若是击中,只怕立时便打的他骨断筋折,毙命当场,岂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时却意想不到的发生了。 “父王身体不适,王爷请出去,所有的一切待洛璟交代完毕之后,自会亲自去找王爷相议,王爷不必如此心急”南宫洛璟冷下了声,眸光移向蓝凌绪。 “如果我的学生都像你这么贴心就好了,那我可就轻松许多了。”林明也靠在沙发上,放松的说着。 他可不想等再次见到赵诗瑶的时候,孩子在自己身上感受不到亲生父亲的熟悉感。 苏砚君,你发什么疯,去扯他的斗篷?!砚君又哀叹一声,掌心始终微微发烧。 “客官!您看中这个了吗?客官真有眼光,这可是这里最好的一颗雷耀石了,足有4克拉,可以算得上是中级耀石了,”耀石坊老板马上走过来给林明讲解。 温润的声线在南宫洛璟耳边落下,她定定地看着凤逸寒,心中也在不停地咀嚼着他所说的话。 慕容长情把雪人的脑袋摘下来了,直接扔了过去,倪叶心瞬间被一个大雪球都给砸懵了。 牧南亭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捂着嘴在笑,感觉自己憋得已经很辛苦了。 139、惊见熟人,太极内斗 大拳师,三劲贯通之武夫。 这等存在,无不是一方武林门派的中流砥柱,更是一个门派的底蕴。 开枝散叶,布武传功,一个门派是否能够兴盛壮大,靠的就是这种人。 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能替门派坐镇一方的大高手。 昔年北拳南传,南拳北传,这传拳的武夫,便多是三劲贯通的能人。 不久后,去芜衡殿请袁妃的人传來消息,袁妃在寝殿被人刺杀,如今已经不知去向。 看门狗似乎察觉到了来者不善,开始狂吠不止,某些树杈上的猫头鹰也跟着凑热闹,却只发出更为难听的声音。 “说白了,其实我们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我们又为什么要活着?”赵敢自顾自的说着,继续提问。 可是,虽然几人感到相安无事,但暗地却存在着无穷的危险,远方就有两处黑影跟着他们走走停停,看来他们这一路并不会有太久的安宁。 老刘头玩世不恭的剔着牙说道,只是他这句话刚出了口,就被宋端午一眼给瞪了回去。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说到底,你始终给不了我这样的生活,而我,亦不想卷入那妻妾之争中,只想和夫君过平淡的生活,所以,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吧。”眼神渐渐黯淡。 之前萧炎主要是去巨擎火山寻找火山石灰水,所以并没有接触到人们经常走的路途。这次仅仅只是路过去梦之帝国,所以可以看到有不少的路人行走去各国,大部分都是通商或者任务。 “叶承轩,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的声音稍稍加大。 萧炎他们这边,因为有了英大娘的加入,他们的路程时间就加长了,时不时的要等英大娘休息很长时间才能动身。 而就在这时,余菁忽然发现车速迅速的慢了下来,同时车身的一角开始往下陷去,直到法拉利彻彻底底的停了下来,就这么停在东方之子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后面就是飞来飞去的子弹。 说完,他的眼神忽然冒出一丝隐晦的银芒,紧随着,他的全身都在此时散发着一缕缕银色的光芒。 易容成秋天卓的样子诈一诈秋灭绝跟孙长亮,让他们自己将杀害秋天卓的事情说出来。 一场大战结束,尽管有很多人知道,但淑雨好像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去到酒楼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吃。 只是看了半天,两人却仍然看不出地图上标注的是哪里,因此两人只能无奈的把地图给收了起来,打算等回了京城之后,再找个这方面的专家好好的看看了。 话落间,从地上拔地而起的焚天老祖,就双掌如同排山倒海般的轰出,跟青龙圣使结结实实的堆在了一起。 “我跟老爷子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我不想我们死了之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的传统,朵朵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你懂吗?”英姥姥对叶风说道。 所以暂时安排在军部,先做参谋,这样一来也给了麹义时间去熟悉荒国的一切,等到以后再让麹义独领一军也不迟。 王徒与江总擦肩而过,江总临走前还死死地瞪了王徒一眼,意思是这件事还没完。 标志性的歌词再次出现,男人在最强烈的那一个拍子降临时朝天空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 们来时,正好看到有两个篮球场上有学生在打球,场边还稀稀拉拉站着一些观众,为他们加油助威。 140、门徒,二老,扳指 夜凉如水,繁星璀璨。 “呼!” 张阿四一个激灵,睁眼一瞬,触电般翻身而起,面如土色。 但等看清星光下坐着的练幽明后,怔愣不过一秒,又感激涕零地道:“多谢搭救……刚才我遇到两个高手,好像是太极门的,厉害得不行……” 然后他就看见练幽明轻声道:“她俩算我朋友。” 一瞬间,夜 因为在门派领地的时候,只有前往传送点才可以离开,也就是说,他们在去传送点的路上时,会遭到玩家的阻击。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已经冷静下来,拽住了王大锤,然后掏出手机给刘长歌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子看到洛方出来急忙开口,其他几位圣人亦是如此,这座大殿已经被昆仑虚的圣人全方位的围了起来,生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话音刚落,吴天的身体化作一道黑影从魔霸跟前掠过,到达魔霸的背后。 那把兵器的灵性非是被灭了,是主动的躲起来了,那把兵器躲避的对象,就是秋水天心和秋水灵眸这么一个组合。 也正是因为它这种亲和的态度,所以才得到整个北方魔兽的爱戴。 “怎么?你怕了?”看出三笄狡鲨眼中的谨慎,叶磊反倒是轻笑起来。 不过骁勇在孕灵之潮那方天地的表现,他倒没有表露不屑,反而皱着眉头的不知想了些什么。 灵魂破碎,肉体死亡,在短时间内,如果有一些真正的神药,比如说像天堂草这种,在这些神药的帮助下,或许还可以再次复活。 大阵刚一摆出就惹得天地哀嚎不已,可见要在此陨落的修士绝对不会是少数。 从引进义务教育制度,推行现代教育以来,有近百年的历史,在这百年中,义务教育的普及总是被不断地提出,因而义务教育已经成了衡量国家现代性程度的一种标志。 这是他们效忠的根本,而这却成为一种潜在的“分歧”,因为……就在他于心间沉思的时候,却听到脚步声。 “让他们得意吧,康柏公司我有20%股权,等其上市之后,我也能套现个十亿美元花差花差!”张少杰笑道。 我趁机飞了出去,毫不犹豫的冲向这对诡异的使徒,狠狠一握,一把长枪出现在我手上,用力一甩,瞬间投掷出去,长枪呼啸飞射而出,金色光芒犹如滔天巨浪,仿佛看一看弑神斩魔,杀戮苍生。 周学熙的如意算盘打得够精,放风让自己去找他,求他。他一定会编出一套危言耸听的鬼话在等着,待求到一定火候,他才假惺惺地开恩,要自己今后对他服服贴贴,唯命是从。 “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往分析的事情,红莉栖比我强多了。 孙传芳在望远镜里看见一个rì军军曹被机枪击中,犹自往前冲了几步才倒下,心里不由微微抽了一下,rì军的勇猛确实比较突出。 就以他现在的威力,陆天羽不用变身都可以把他枪子里的所有子弹给挡回去,而陆天羽只需要轻握一下拳头便轻易的做到。 当湘夫人玉掌按实龙鹰额角的一刻,龙鹰呻吟一声,伸手往湘夫人的腰肢挠去,似是急色,其实却是要令湘夫人没法进行无微不至的探察,因任他有通天之能,始终是在装假,天才晓得能否真的骗过湘夫人。 蓝玫解释道,想到那种水体的可怕性,却是脸色也是微微发白起来。 141、龙头信物,戏子杨莲 这枚扳指,居然是青帮的龙头信物。 而在看见信物之后,两名青帮宿老的反应也变得极为古怪。 青衫老者大睁着双眼,但又飞快眯起,双手十指攥的发白,脸上已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这枚扳指是从哪儿得来的?” 黑衫老者腾地起身,只将手中的两枚铁胆紧紧一握,击出一声炸响,连说话的嗓音都变了。 既然他敢进京为父平反,手中自然是有证据的,他当初之所以庇护于徐乐那里,就是因为一直被追杀,现在好不容易来到济南府,虽然远离了洛阳,但谁也不能肯定他的敌人就会放弃。 “你不是说很累吗?先到你的新家去休息一下,下午分教舵主和圣姑还要见你呢!”等只剩下雪雅哈和吴用两人后,雪雅哈便很不客气地催促他道,让吴用都来不及好好欣赏一下这座清真寺。 华妃眼中闪过一丝热切,试问在这后宫,谁不想当坐上皇后的宝座呢?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猛然间冰冷的声音传开。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她们的一引起真实意愿。”吴用淡淡地道。 至于后面的那几条,由于时间还没有到,也不知它的准确度如何。但这已经足以将刘少根吓破胆的了。 由于铠睡在门口,袁正睿的独轮车无法越过他推进院子,只能将车停在外面,一点一点的将东西往里面搬。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用了三天的时间,魏晨瑞便将一个电风扇折腾出来。 就这样过了两个府城到达中州的时候,筹集道的粮款已是不少,想必能撑些日子。 至于我右手的普通杖剑,那是我自己打着玩的,哈哈,这把剑必需让我多消耗那么一点精力,才能由我主动构建出我要的武装色分布结构。 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离我很近很近,他的眼神浑浊不堪,脸上的皮肤也不似从前那样光洁,他似乎喝了酒,身上的酒气特别浓重。 老和尚狐疑的看了一眼悟明,又看了看狐媚儿,这两人在搞什么鬼? 在这冰天雪地里,它浑身结白,着实显眼,给人一种乘风欲飞的仙气。 “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就给你做。”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我揪心地说道。 毕竟帕奇之前去过的那些一般的次元维度可远远没有广阔到这个世界的程度,而且从充斥在四周浓郁的异度能量来看,并且与多玛姆所处的黑暗世界相比,这里也一点都不比黑暗世界差到哪里去。 “你既然知道这是哪了,应该也明白我们后面跟着的那家伙是什么来头了吧,赶紧想想办法!”张太白没好气的道。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我,他的衬衫上沾了我湿发的水迹,但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血性。 光明秩序之章与瓦斯洛之战神盔甲的霸气不同,更多的提升的是盗贼的移动能力,与面对黑暗类怪物时候的对抗能力,只能说各自有各自的好处。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恐怕会经常梦见那两颗脑袋在自家屋内旋转跳跃的画面。 变异生物的攻击性太强了,变异飞鸟们碰到飞机飞过,往往都会不管不顾地猛撞上去,结果变异鸟自然是粉身碎骨,但飞机也落不得好。 无它,他太看重领主烈焰狂狮的蜕牙爪了,不敢拿它们去赌他的感觉靠不靠谱。 142、冤家路窄,现实生活 丘明阳看到李天霸抱头痛哭,也有些动容,不管这李天霸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但总算还有些人性。 吕洪胜了,郑通败了。郑通用药刺激自己,使得他比之前勇猛无比。而吕洪也不傻,在想到郑通的异常之后,也用上了个‘诱敌’之计。郑通正是药效要消失,脑子有些迷糊之时,自然没有看出来而上了当。 也因此,他妈妈发动时身边有家人陪同,发现要生产的迹像立即送往医院, 家属全部在医院一起迎了他的到来, 可谓是人生圆满。 卫煜死死的咬着嘴唇,甚至鲜红娇艳的嘴唇在这一刻已经被她要出了血,卫煜拉着陈琅琊那双始终保持着温暖的大手,头也不回向外走去,眼泪,在这一刻,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悄然的落了下来。 自从我装备了白骨刺之后,我的攻击属性已经涨了一大截,达到4438点,秒杀这种还穿着红色品质的套装剑士玩家早已经不在话下。 两少隔着桌与桌间的走道说话,声音低低缓缓,也仅只附近四桌可以听见,旁人并不懂其中奥妙,唯有当事人才懂代表着什么。 还是武青冷静,将老严的儿子带回府中,这孩子也有些失魂落魄,毕竟打击太大,一个好好的家,顷刻间就死的死抓的抓。 夜芷点了点头:“那歇会儿吧!”说罢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死了一两个,哪怕十个八个也无关紧要,毕竟强者到了哪里都会有一些特权。 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黑‘色’紧身武者服,身形极速的踏着诡异的步伐,向着刑楚方向疾驰而来。 当然更多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是他的真实的修为,这一定是故意隐藏了修为的绝世高手。 蛙饱涕泪横流,温柔地呼唤着猫柔,不停地说着他们之间美好的昨日,想象着美好的明天。 “翩翩也说过,你在道门之中,也颇有名气,说出你的身份,不是更安全吗?”初菱对江湖之争了解甚少。 自己的手下是什么样,廖长鸿当然清楚。她能打昏三个大男人?能一口气喝三杯‘奶’茶倒是真的。 “我会先将你打败的!”唐阳扭动下身子,关节咯吱响了片刻,对着楚痕笑眯眯道。 傲宇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色眯眯地盯着她看,说话更是赤/裸裸地威胁,冰山般的脸上怒气冲天。 实力在疯狂地飙升。剑动级的屏障在一点点接近。然后随之一声清脆的轻响。剑动级的屏障彻底被攻破。 罗丽只好和大家约定,明天中午的时候,在老人的大食堂教大家做面食。大家意犹未尽的纷纷散去。 血海深深凝视着这个熟悉的身影,想从他身上发现些不同出来,但是在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自己这个想法。 “哈哈,好,那我就又多了三位兄弟了。”托亚大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三人的肩膀。 又暗跟了两圈,桌上已经超过了十万钱,永久想想也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手了。他打开盅盖不动身色地看了看,又押上二千钱。 酒鬼来了,这公会名字强大,怪不得玩家并不是非常多,加进去的玩家都是喝酒的。 夏染墨闻言脚下微微一顿,道:“这个不劳你费心。”说完,便和张子阳一起走出了房间,就算要问,那也是她和子阳之间的时,不需要旁人来插手。 见弟弟别过脑袋,一声不吭,一脸负气,便接着道:“我去把凌道友唤来吧,想必黎叔有话要询问。”说完款款起身,朝后堂走去。 但只要一想到在六芒圣天使界中位他所做的一切,清梦云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心中只剩下,那唯有宛如涓涓细流般绵延不断的甜蜜。 不过这一次李絮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预见到了他人的未来,因为他已经身在其中,正在见证大胖子身上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行了,咱们不说这个,我对你们哥俩可是不会忘记,新板块儿建立的怎么样了?”韦笑看着这俩哥们儿,问起他们要忙的工作来。 “你可不配做我的孙子,你只会装孙子罢了!哼!”金吉拉不依不饶地损道。 万如星与唐缺闲聊两句,又看了一眼唐缺身旁的众多结丹修士,他向众人抱了抱拳,就此离去。 将他们全部吸收进了吞天炉之中,陈轩的身体急速朝虫洞的方向掠去。 雨薇不再说话,而是花布袖子一卷,将我们和刑天,一同卷进了黑金巨门中。 可是他们低估了丹轩门的这些弟子,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没有一个弟子离开,看来都是想要血战到底了。 我垂下头,取下温好的青梅酒,倒了两杯,自己拿起一杯慢慢地品啜着。 此刻的他目光如有电芒,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叫人顶礼膜拜的威势,似要凌驾于苍穹之上,让万物慑服。 143、小家,应战 燕灵筠的大嫂是一位十分懂礼的人,举止谈吐都极有涵养。 “你这丫头总算来了,我都快闷死了。” 见对方是北方口音,练幽明好奇之余私底下问了一嘴,才从燕灵筠口中得知这位大嫂祖籍洛阳,早些年一家子逃难逃到了岭南,和燕家是世交。 而他俩住的房子是三零七,正好和燕卫东住斜对门。 屋子已经 “你好,杨督导。”舒陌朝着杨督导欣然一笑,笑的很是职业与专业。 动了动那因吊针而麻木的手,突然就将他惊醒,两人四目相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气氛,随后芊芊立即调开视线,赌气不去看他。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正想起身把她抱回主卧的房间,却听到别墅大铁门的门铃响了。 初七躺要床上,由言漱做着检查,估计着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孕检了。 “走吧。”知道衡羲去了他的教室,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凌墨才伸手搂着宁远澜往回走。 规则掌控者并非弱者,他们很强很强,足可无敌一切、睥睨原始世界。但奈何法则源祖乃是至高至强的存在,超然凌驾任何物事。 男神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但是在刚才,那笑容,那口吻,简直就是不是男神。 她想装的若无其事,但这一刺耳的一幕,深深的戳破了她的底线,脑子一片空白,发疯欲狂。 他是个严肃却认真的人,和苏瑾言总是唇角含笑的模样不同,他看起来要古板许多。但他对待政事一丝不苟的态度,和从不结党营私的正直,还是让他赢得了包括秦越和苏瑾言在内的所有人的尊重。 无数汽车爆炸,无数路灯爆炸,碎石纷飞……两座大厦上半段内的无数工作人员,直接被碾压挤死。 以后估计没机会了,今晚就去那后山看看吧。王梦以心问心,但脚步已经向后山走去。 柳菲菲心中感动,美眸中隐隐的浮现出泪水。不知不觉中,魏子杰给的记忆,已经深刻到骨子里去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别想忘掉这个男人了。当然,她也从不打算忘记这段美好而又羞涩的记忆。 随着大汉的一声令下,只见下车的数十名大汉,顿时提起长刀,大喝一声,犹如凶猛洪水一般,朝刘志兴等人涌了过来。 只不过这仅仅是猜想而已,蒙奇没有刻意的尝试,所以也不知是否真如自己所想。 这一次的姜氏家族年祭,来人不少,毕竟许多势力都想看一看姜元与姜宇之间的争斗,或者说是想看看姜氏这一次会不会爆发内乱,准确的说,这些人大多都是来看姜氏的笑话而来的。 “你之前让我一直说话,不是因为你迷失了方向了吗?”我继续问到。 除了这间总统套房住的客人之外,只有酒店的工作人员才知道电梯的密码。 由此,城中来了个牵着一只巨大仙鹤的美男子神仙这个消息便似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全城,穿入了宫中。 突然一团淡黄色光芒,从黄少华身上散发而出,金光闪闪,隐隐可见一团气劲,在黄少华身体四周,轻缓浮动。 严无道这会儿也不像先前那样的张狂了,因为随着严双还有铁石与严翼联合起来,以三才大阵相扛,即便是严无道一时半会会儿之间也难以打破三才大阵。 如果这两个老家伙不死,那必将报复性的把弑天的消息告诉更多的人,到那时就是她和弑天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