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棺秘藏》 第一章 女驸马 八八年,父亲去闽省龙市挖煤炭,瓦斯爆炸,尸骨无存,老板跑路。 当时,哥读高三,我读小学五年级,母亲多年前已改嫁,生活陷入极端困境。 两人头磕出了血,受尽亲戚邻居白眼羞辱,没借到葬衣冠冢的棺材钱。 我哥毅然辍学,去粤省打工。 临走之前,他双手扶着我肩膀,眸子猩红。 “孟寻,好好上学,我供你读博士!” 据说他加入了一个盗墓团伙,当上大掌勺。 几年后,我家不仅翻新了房子,有了十里八村第一辆车--桑塔纳,还再一次拥有了女人气息。 哥把嫂子带回来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嫂子下车出现在村口时的场景。 她波浪卷发、淡粉衬衣、喇叭牛仔裤,夕阳余晖柔和倾洒着一张神似港星张敏的俏脸,全村老少爷们全沉醉在那一对迷人的酒窝里。 嫂子轻揉着我的头,笑声似黄鹂。 “我叫廖小琴,以后罩着你。” 青萍随风起。 江湖多浮沉。 我读初三那年冬天,提前晒好了腊肉,等待哥嫂像往常一样归家过年,却只等来嫂子。 哥被人做局,栽在墓坑,死法是肉身伺棺,血淌遍了墓室。 嫂子侥幸逃出,回村躲灾。 到家第二天,她爬不起来了,双腿受重伤,瘫在床上。 我没有哭,只是咬牙问她。 “谁干的?!” 嫂子点燃一支女士香烟,默默抽着,脸色古井无波。 “你哥让你好好读书。” 她不说,我不再问,转身去找邻居三阿婆。 嫂子不能动,我要花钱请三阿婆来,照顾她上厕所以及换洗衣物。 与此同时,我白天上学,放学就去找各种医生、寻草药偏方,乃至神汉鬼婆,希望能治好她一双腿。 仅仅两个多月,哥留下来的钱财耗尽,成效甚微。 寡嫂孤侄,村里传出闲言碎语,都说廖小琴养小叔子,屋里半夜常发出销魂的喊叫。 我年纪虽小,却不好惹。 谁讲了这话,我就抱一把锋利的柴刀,坐在他家门槛,不说话,假寐一晚上。 流言很快销声匿迹。 除夕夜,燃香袅袅,爆竹烈烈。 我给嫂子倒满一杯酒,端上一碗全是浇头的八宝饭,希望她平安顺遂。 她仰头将酒一口干了,反手却把八宝饭砸向我,绝美脸庞溢满了失望。 “你不仅退了学,还偷学你哥留下的风水书?!” 我默默地将沾衣服上的残羹抹去,仅冷冰冰回了一句话。 “我要报完仇,才有资格给哥供牌位!” 二月二,龙抬头。 村子来了一位铲地皮的胖子,他肩膀上站着一只小猴子,金毛红眼、拳头大小,穿红色马甲,摇头晃脑的,引起村民围观称奇。 我专注看风水书,没兴趣。 当晚,胖子带猴悄悄进了我家门,笑容热烈而猥琐。 “小哥,你家有没有老玩意儿?” “没有。” “不能撒谎哦。” 猴子突然从他肩膀上窜跳而下,几步蹬跃,进入后屋,出来时怀里已抱着一尊青花瓷壶。 茶壶是我哥带回来正儿八经鬼货,藏得非常隐秘。 我被猴子找货能力深深震撼。 后来才知道,它是江湖人士养的风水猴,寻龙点穴、探墓挖宝、危险预警,不亚于资深盗墓贼。 胖子拿起青花瓷壶,神色欣喜,目光狡黠。 “啧啧!乡下旮旯竟有大宝,让我再找找!” 他旁落无人地推开了西房门。 这是嫂子的房间。 我已经摸起了柴刀。 门打开,嫂子笑靥如花坐轮椅上,眉眼魅惑,冲胖子勾了勾手指头。 “吴老二,混这么差,都铲上地皮了?” “女驸马?!!!” 胖子神色陡变,瞳孔骤缩,转身撒丫子就跑。 “嘭!” 我不知道嫂子怎么做到的,她左手陡然出现一把铁扇,里面探出铁钩,硬生生将胖子钩了过去,右手往对方身上狠狠一戳,胖子竟手捂胸口,倒退五六步,嘴角溢血、双目暴凸,近两百斤的身躯,狠狠砸地面,一动不动,头都歪了。 猴子吓得立马窜跳出门。 我抡起柴刀,当空劈去。 它发出吱一声惨叫,鲜血四溅,倒在血泊中。 愣神过后,我去探了吴老二呼吸,死了! 哥曾说过,不少跑江湖之人,都会有保命绝技傍身。 我未想到,嫂子竟会如此狠辣! 你永远无法想象,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面对活人被硬生生弄死,内心多么惊悸与恐慌! 几乎本能反应,我背起了嫂子,乘着夜色,疯狂往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嫂子在我身后格格直笑,似乎享受策马奔腾的愉悦。 我累了,也生气了,将她甩下来,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嫂子手优雅地捏开衣服上沾着的残草。 “脑子聪明、杀伐果断、重情信义,不输你哥。” “你杀人了!” “你杀猴了!” “杀猴事小!” “怕事大就别想给你哥报仇!” 她扬起了明媚动人的下巴,俏脸布满了桀骜与不屑。 我沉默了,夺过她手中的烟,点着来抽。 这是我第一次抽烟,呛得咳嗽,眼眶红胀。 她也点上一支,吐出漂亮烟圈。 “吴老二没死,岔气而已。” “给你两条路,第一,寻龙身浸黄泉,点穴手推死门,我做的事,与你想象中的行当并不一样,你转头回去,继续上学。第二,当我的腿,陪我走下去,做江湖枭龙,封天地死穴,才有可能为你哥报仇!” 回去? 母亲从小离开我们,父亲常年外出务工,哥亦兄似父,他就像一条止血绷带,好不容易愈合了当年向亲朋磕头的伤疤。 如今,绷带被人撕裂,鲜血复淌。 头上有伤,难以仰脸笑看世界。 心中存恨,无法沐阳光享雨露。 没有退路可言! 我将烟头丢地上,狠狠踩灭,重新背起了她。 未想到,这一背,我负起了血雨腥风的江湖。 嫂子是来村里躲灾的,如今身份泄露,必须赶紧离开。 我带着她,趟河翻山、公交火车、穿乡过城,在几百公里外昌市城郊出租屋安顿下来。 “我去买早饭。” “孟寻!” “上厕所慢慢挪,你又不是完全不能动。” 她银牙轻咬发箍,束起了秀发,盈盈笑了。 “重新认识一下!廖小琴,走马阴阳十三代传人,别人也称我为鬼眼琴、女驸马、铁扇公主。” “我不是你嫂子,但也会一直罩着你!” 第二章 卖火柴的小男孩 瞅着嫂子主动伸出来葱段般莹洁的手,我双手插兜,没有动。 “你什么时候教我本事?” 她刚才说不是我嫂子,我内心毫无波澜。 当时我天真以为,廖小琴仅大我四五岁,太年轻了,哥与她又未领证,迟早一天她会离开孟家。 贞节牌坊,也不应该束缚绝色佳人。 可她对付吴老二的手段,以及匪夷所思的江湖称号,我却很感兴趣。 这是一位全身细胞都溢满了本事与故事的女人。 我得学! 嫂子神色戏谑地盯着我。 “不问你哥仇人是谁?” “不问!等我成为江湖枭龙再说!” “啧啧,真有志气!”她眉角微微上翘,眸子温柔延绵,冲我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教你第一个本领。” 我立马朝她走了过去。 “啪!” 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来。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身躯倒在地上,牙齿与腮肉磕碰,嘴角溢出血,双目死死盯着她。 嫂子冷哼一声。 “这一巴掌算启蒙课,想学本事要懂得礼貌!” 她嫌我不握手! 我从地上爬起,抹了抹血,心中骂一句不讲武德,只咬牙回了一句。 “学会了!” 转身出门买饭。 嫂子在后面冷冰冰地交待。 “去租一匹马,外加一个罗盘!” 九十年代物价虽不高,可我身上仅剩三百多块,租房子花去二百六十六,买完饭再去南门口租上一匹马、买了一个旧罗盘,兜里连半个钢镚都不剩。 将东西带回出租房,拴好马,我只得再次出门。 之前我已看好,大桥货场有人招搬运工,十三块一天,管中饭,还发一包哈德门烟。 嫂子问:“干嘛去?” 我回道:“打临工,明天没饭吃了。” 嫂子轻咬着油滋滋肉包子,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 “工字不出头,难怪孟家全是穷鬼!” 我恼火了。 挨她一巴掌不说,自己一天没吃东西,省下来让她吃饱,她却轻描淡写嘲笑。 我准备过去将包子给夺下来,饿她一顿,杀一杀锐气。 嫂子见状,下巴微扬,手指着我,气焰相当嚣张。 我怂了。 因为打不过,而且她脾气不好,真会动手。 嫂子说:“今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开张吃三年。” 就在当晚,我终于理解了她外号的含义。 夜里九点多,我扶她上了马,两人摸黑来到昌市郊区大山。 嫂子左手拿罗盘,右手拿铁扇,在山下晃悠半个小时后,嘴里一声呼哨,开始策马往山癫疾奔。 月光倾洒、衣衫猎猎、马蹄飞扬...... 她满头秀发飘逸甩动,像极了一位马踏金榜、桀骜潇洒的女驸马,惊艳的夜鸟、蝴蝶、昆虫扑棱飞空。 在马几乎累瘫之际,她抬手勒住了缰绳,驻马等着气喘吁吁的我赶到。 这是一处隆起的平平无奇小山包。 嫂子抬头望着天空皎洁的月色,神色幽然而孤寂。 “策马翻山入苍茫,金琐玉关断阴阳。玄天厚土潜龙在,铁扇点穴见天光。” “你说什么?” “少废话!从这里开挖!” 她嘴角微扬,用罗盘定好位置,拿扇子指着山包一角。 第一次挖墓。 我手里没有专业工具,用的是房东家铁锹,心中没有害怕,全是体力耗尽后的麻木,眼里没有期待,彷佛这条路注定了要走。 铁锹飞舞。 半小时之后,墓穴挖出,腐烂的棺木、夹杂泥土的骸骨、浑浊的泥水...... 这是不能再普通的民墓。 没宝! 嫂子淡淡来了一句。 “东北角,继续!” 扒拉开淤泥,逐渐露出一尊小坛罐,黑不溜秋的,外面封了蜜蜡,晃动几下,坛罐里面好像装满了液体,鼻尖隐约传来一丝奇异酒香。 “棺酒!明天你到老福山古玩市场摆摊卖了,价不得低于一万。” “等下把土封回去,我在山下等你!” 嫂子交待完,一勒缰绳,打马潇洒离去。 这价格让我傻了眼,脑子盘算了一下货场干搬运工的薪酬,一万块确实得不吃不喝近三年才能赚够。 当时,我甚至认为她在吹牛,哪个冤种会花如此高昂代价去买一坛酒呢,而且鬼才知道它能不能喝。 可后来事实证明,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知天阔。 棺酒确为罕见之物。 旧时入葬,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皆会在棺材角置一坛子,里面盛满五谷杂粮,寓意子孙后代衣食无忧。 特殊地脉、棺椁尸水、四周阴气交互影响,密封程度好的谷物坛子,会酿成天然美酒,奇香扑鼻、饮似仙露,据说对延年益寿有大功效。 天地佳酿,普通人自然无法窥品,上了阶层的贵族富贾却趋之若鹜。 翌日大早。 老福山古玩市场西南角。 我铺开一张油毡布做成的简易地摊,除了一些小杂物,还摆了几十盒火柴。 这是嫂子告诉我的办法。 火柴是点灯照明用的,“明”同“冥”,点明与起冥同音。 摊子摆上火柴,意思为专卖地里挖出来的鬼货。 懂江湖暗语的古玩老板,便会主动过来搭讪瞧货。 狗钻洞,猫窝灶,小鸡不尿尿,各有各门道。 可在旧货市场待了一整天,中途连厕所都没敢上,到天黑也没人来问上一句。 我倒不怀疑嫂子的办法,只觉得老福山古玩市场毕竟不是京都潘家园、津门沈阳道,大概率没人懂如此隐晦的暗示。 天色已黑,摆摊人全走光。 我收拾起摊子,准备离开,肩膀突然被人给拍了一下。 “卖火柴的小男孩,等等!” 第三章 翻条盘 一位大腹便便、穿中山装、梳背头,左脸一颗黑痣的中年男人,正笑嘻嘻站在身后。 背头男冲我拱了下手,低声问了一句。 “小哥,四面大旗,你举什么颜色?” 古董四大项,青铜、字画、瓷器、杂项(椅子、扇面、牙雕、漆器、佛首等)。 对方问我举什么颜色旗子,意思是卖哪种鬼货。 来客了! 我压着心中欣喜,朝他回礼:“都不是,一坛棺酒。” 背头男闻言,神色立马僵住,眸子露喜:“稀货,咱旁边聊!” 两人离开老福山古玩市场,来到一处茶楼包间。 背头男有些迫不及待:“小哥,我验验货。” 我将坛罐从包裹拿出,打开封盖,用试管吸出数滴,挤在一盏白瓷小杯中。 奇香四溢! 背头男见状,瞳孔骤缩,鼻翼像狗一样抖动轻嗅,接着又用舌头小心翼翼舔尽,闭上眼慢慢品咂。 半晌之后,他又捏上几片茶叶,放入口中嚼。 这是高手! 嫂子说,棺酒喝完嚼茶叶,嘴里会有一股陈醋酸香,普通的酒,无论再名贵均无此口感。 “色若琥珀、香盖百花、甜胜陈蜜、润过仙泉......” “小哥,冒昧问一句,哪儿弄来的?” 我瞬间变了脸,立即将坛盖封好,起身离开。 “收货不盘道,你欺我小,不讲规矩?!” 见我要走,背头男顿时着急了,一手扯住我,一手将自己嘴巴打得啪啪响。 “小哥,我就是一时激动,嘴贱忘规矩了!” “你别生气,开个价,我今天带了不少钱,专门来旧货市场淘好东西!” 他赶紧拍了几下随身鼓鼓囊囊的包裹。 我太需要钱了,不仅是生活所迫,还希望能治好嫂子的双腿。 一尊绝美花瓶,尽管它今后不会属于孟家,但缺了脚,总觉得老天爷在暴殄天物。 昌市毕竟是省会城市,有不少医学院校,骨科专家也多,就是治疗费用贵。 多卖钱,好治腿。 我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 背头男闻言,眉头紧皱。 “棺酒行情我懂,但你价高上天了,得往下好好靠,一万。” “三万!” “一万三。” “三万!” 背头男脸部肌肉不断抖动,似乎下定了决心,狠一咬牙。 “一万六,不能再多了!” “成交!” 背头男对我这种变态的讲价行为憋得肺都要炸了。 “不是,你这.......” 我没再吭声,抱着罐子,一副你爱要不要,不要我走的姿态。 背头男摆了摆手。 “收了!这单搞不齐要亏!” 我将坛罐小心翼翼放在桌面。 “货齐。” 背头男拿了几捆钱出来,也摆在了一旁。 “钱清。” 东西不用手交接,放在桌上,怕的是双方过手时摔掉,互相扯不清楚。 我点了点,将钱收好,快速离开了茶楼。 首单生意,尽管它不是古董,而是一坛酒,但收入已远超嫂子的定价,讲不兴奋,那是假的。 我身揣巨款,本可打了一辆出租或摩的,尽快回去。 可人究其一生,其实都在为原生家庭赎债。 我穷惯了,为了省钱,选择走夜路。 青山巷子深处,六位手拿钢棍的小年轻围住了我,他们让我给点钱买烟抽。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背头男叫人过来翻条盘了。 条盘为农村大席端菜用的工具,鬼货交易也叫吃席,吃席人给红包,厨子上菜待客。 背头男作为吃席人,东西吞下了肚,红包已经给了我这位厨子,现在他想将钱全抢回来,叫做翻条盘。 “我是学生,没钱。” “命有吧?” “有,来拿!” 一场呼天抢地的斗殴展开。 我打不过,却狠得过,全身是伤,鲜血淋漓,几欲晕厥,一直未屈服。 浑的怕不要命的。 小年轻在我身上没找到一分钱,见再打下去要死人,犹豫了。 到最后,我整个人如同血棺中爬出来的鬼,抢过一根钢棍,趔趔趄趄追着他们出了巷。 寒风呼啸,夜色迷蒙,鲜血糊脸。 临倒下之前,我模糊见到远处拐角藏着背头男,他脸上肌肉抽搐,淬了一口痰,骂了一句:“驴日的,真几巴狠!” 他转身悻悻离开了。 狠? 嫂子曾说,寻龙身浸黄泉,点穴手推死门。 这只是略迎风霜! 凌晨三点多,我被一位进城卖粉干的老太太叫醒。 她关心地问小伙子怎么了,要不要去通知我家人。 我摇头谢过。 大娘好善良,用毛巾给我擦脸上的血,又拿出一瓶矿泉水瓶装的酒。 “后生,天好冷,你流了好多血,喝几口酒娘暖暖身子,以后不能打架的。” 这是大娘用来御寒的酒娘。 我喝了,又甜又暖,麻木的身子恢复了力气。 若不是她叫醒让我喝酒,真有可能会冻死在地上。 这一生,我品尝过不少名酒,却再没体会过那几口酒娘的香甜滋味。 望着大娘佝偻着腰,挑着箩筐离去的背影,我脑海中想起语文老师教过的海子一句诗歌。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我爬起来,趴臭水沟边,从里面捞出打架前乘他们不注意丢在水里的两捆钱。 塑料袋已经破了,钱湿湿的、臭臭的,好多淤泥。 一张没少,清理干净臭泥,全揣进口袋,回到出租屋。 翌日清早。 嫂子推着轮椅胎从房间出来,见到我浑身是血趴在餐桌上睡觉,瞅了一眼被我放桌面摊开来阴干的钱,神色讶异中略带赏识。 “咦,与大脸痣交易,钱没丢、人没死?” “你认识他?!” “老福山附近那些古玩铺,敢收鬼货的,还有我不认识的人么?” “......” 我心中憋屈、愤怒、压抑,各种情绪交织杂烩,却又不知该怎么对这妖孽一般女人发作。 她什么都算出来了,却不提醒,故意让我遭劫难。 “生气了?”嫂子眸子闪过不屑,冷哼一声:“这是第二课,身无杀神葬鬼艺,贪念黄白折断腰!” 我被深深刺激了,几乎冲她吼出来。 “那你教我啊!” 第四章 请神幡 嫂子闻言,格格笑了。 “情绪到位了!好,我开始教,你认真学!” “一年后未见小成,滚去货场干搬运工,也挺有前途!” 我身上很疼,心中却很高兴,脸上没表露出来,抹了抹血痕,抽几下鼻子,指了指桌面上的钱。 “改天我带你去医院再看看腿。” 她撩了撩头发,表情戏谑地回道:“这样坐着也挺好,有专人伺候。” 我说:“你改嫁会没人要。” 嫂子闻言,笑得不行,一抹峰峦起伏延绵,冲我挑了一下眉毛。 “呦,就想着把我赶出家门了,我要赖孟家不走呢?” 我懒得再理她,回了一句。 “随你便!” 从那天开始,我开启了地狱修炼模式。 寻龙点穴、陵墓构造、古董鉴定、江湖规矩、防身要术...... 其他知识可以恶补,唯独防身术需要从小有根基,我骨骼都定型了,没法练复杂的,嫂子索性教我一项速成绝技,也就是当时她对付吴老二的那一手。 五百钱。 这是一门点穴功夫,据说为武当字门八法拳大家余克让开创,学艺时先交五百文铜钱学点死,后交五百文铜钱学点生,因而得名。 我太想进步了。 寒来暑往,春秋不掇,几乎每天只睡三四小时,如饥似渴吸允、消化、融合。 万幸,世界上大部分行当,都是草台班子,没那么多高精尖。 只要你够狠、能拼、敢赌,一年时间足以脱胎换骨。 也许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加上那几年在老家看哥留下来风水书的基础,进展速度让向来不可一世的廖小琴都惊了好几次,用她的原话来表述。 “本想赏你一口饭,没料你却想吞天!” “资质上佳!我再教你一年!” 又一年腊月。 昌市大雪纷飞。 嫂子见院中的腊梅长得漂亮,推着轮椅胎去摘,结果摔跤了。 之前她一双腿虽不能受大力,但自己慢慢挪,起码能生活自理。 这次却摔得严重,不仅腿不能动,连手腕也扭伤了。 嫂子人躺雪地,银牙咬唇,用手肘狠锤了几下自己双腿,眸中委屈地流下两行清泪。 我第一次反应过来。 铁扇公主,毕竟是女人,也会哭。 我准备背嫂子去医院。 她拒绝了。 “没用,瞎折腾!” 近两年来,我带她去找过各种骨科专家,确实没人有办法。 我只得将她抱回客厅,转身准备去请人来照顾。 可她却叫住了我,抹了抹脸颊上泪痕,芊手指着自己的眼睛。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转头望了一眼外面鹅毛飞雪。 “雪太大,弄花了你的妆。” 嫂子闻言,嘴角上扬,对答案非常满意,又恢复桀骜的姿态,瞅了一眼梳妆镜,秀眉微蹙,开口吩咐我:“我头发乱了,先帮我梳一下头。” 她非常爱美,哪怕成天坐轮椅不出门,也把自己打扮的精致靓丽。 如今双腿、手腕皆受伤,她首要的关注点,竟然是自己的头发散了。 我将她推到镜子边,拿起梳子给她轻轻梳头。 这是两年来两人难得不抬杠的温馨画面。 可仅仅十余秒,我却停了手中动作,脸红若熟虾。 因为人站在她身后,眼睛不经意瞥过微敞的领口,见到了迷人的雪山起伏延绵,鼻尖袭来沁入心脾的奇异芬香,让人沉醉不能自已...... 嫂子瞅着镜子中发傻的我,表情嘲谑地问:“你又看见了什么?” 我赶忙回了一句。 “头皮屑。” 忽然! 裆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我嘴里惨呼一声,整个人蜷缩在地。 她用手肘顶了我! 我恼怒不已。 “你疯了?!我不小心才看见!” 嫂子潇洒地转过身,眉毛微微一挑,冲我竖起了中指。 “再教你一课,所有灭顶之灾,皆来自于不小心!” 我:“......” 几分钟之后,我觉得疼痛没半丝缓解,便跑去卫生间撒尿,结果却发现,火辣辣的,尿中竟然带血。 我简直要气疯了,转身出门。 “廖小琴,你......” 嫂子见我出来,冷脸问:“鸡飞蛋打了?” 我本来想怼她的,可这句话差点没把我给噎死过去,憋了半天,说了一句。 “你放屁!” 她没再理会我,点燃一支烟,烟雾下的脸庞沉静而迷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之后。 她对我说:“我的腿,能治好,但必须找一个人。” 我丝毫不惊讶。 廖小琴有很多事瞒着我。 当年谁坑了她与哥、她为什么懂那么多、走马阴阳到底啥门派等等,她一概对我缄默不言。 唯独可以肯定一点,她身份不同寻常。 比如,她看书,从不用手翻,专门用一个小镊子夹页。 这种骨子里散发的大家闺秀范,装不出来。 我当时一度以为,廖小琴就是一位本事极高的盗墓贼,后来才发现,自己格局小了。 “找谁?” “嘉言路徐氏医药集团徐清果,这人懂奇门针法。医馆大厅西南角有一面请神幡,你过去揭了,完成她的要求,再让她来给我瞧病。浅滩玩水软脚虾,艺无止境干中学,办完此事,你可以出师独闯了。” “好!” “需要再多点信息么?” “不用,你肯说早讲了!” “出门后当如何?” “做江湖枭龙,封天地死穴!” 她笑了,解下脖子上的玉佩,递给了我。 “别对任何人说你师承,若有人敢坑你,把它拿出来,亮瞎他们狗眼!” 请神幡,某位大佬发现了一座古墓的线索,自己不敢去或遇见困难无法推进,挂一面若锦旗的幡,招募江湖人士来合作解决问题。 盗墓一般都是父子、叔侄配,再不齐也是合作多年的伙伴,而请神幡邀的却是陌生人,相当隐晦且充满大风险,除非万不得已,很少有人会这样做。 嫂子来昌市躲灾近两年,从不与江湖人士发生任何联系。 甚至,连我准备去寻大脸痣的晦气都没让。 现在肯放我去揭神幡,估计也是医院始终治不好腿,她受够了。 不过,我们当初离开村子,她特意吩咐来昌市落脚,估计早就考虑到,此处有能治好她腿的人。 临走前,我花钱雇女房东来照顾她。 女房东当着嫂子面,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非常不合时宜地讲了一句。 “你们是叔嫂?我还以为是一对躲避家长的小情侣!” 嫂子也不觉尴尬,反而脸带嘲笑。 “他毛都没长齐。” 我十八岁了,这话不符合现实,便转头瞪她。 她下巴微扬,美眸不屑,手一指我。 “赶紧滚!杀不出威风,别回来!” 我转身离开,心中忐忑而兴奋。 除了当年嫂子带我挖的那坛棺酒,她从来没带我下过墓。 两年来,几乎都在看各种风水地脉、学古籍民俗知识,兼去古玩市场倒卖古董赚钱或学江湖经验,我多次觉得自己学岔了,又不敢质疑她。 这算是第一次独闯了。 不管如何,哥嫂曾经是家中明灯。 如今,一盏灭了、一盏暗了。 我期待能点亮自己,温暖孟家,耀眼江湖! 徐氏医馆坐落在嘉言路中心地段,一栋七层楼建筑,规模较大,一大早便有不少人在大厅挂号待诊。 大厅西南角挂满了锦旗。 唯独一个不起眼处,有一面神幡。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护士过来。 “您哪里不舒服?发烧了自己先量一下体温吧。” 我指着挂在西南角上一面古怪幡旗。 “我看见这个很不舒服!” 讲完之后,我过去抬手便将神幡给揭了下来! 第五章 试刀功 幡旗上画着孟尝君奉养门客图,他在画中作出一个谦让手势,笑意盈盈地请门客喝茶,众门客虽然模样不一,但身上皆穿着黑长袍。 翩翩公子孟尝君,英豪仁义天下闻。 麾下齐聚三千客,江湖风云展雄文。 壁挂孟尝君养士图,代表医馆主人正在招纳贤才。 门客全穿清一水的黑长袍,表示受邀之人为黑盗。 什么叫黑盗呢? 鸡鸣不摸金,盗墓贼摸月光进暗墓起鬼货销黑市,便称黑盗。 此外,还有白盗(荣门小偷)、红盗(红眼憋宝人)、粉盗(采花贼)、青盗(穿青袍攫运盗命术士)等等,这里不过多解释。 女护士有些发懵,一副你小子怕不是神经病的表情。 就在此时,一位脸部棱角分明、双目锐利、剃着平头的三十多岁男人走了过来,瞅了一眼我手中神幡,脸上无任何表情。 “这边请!” 他带我来到七楼,敲响一间房门,语调恭敬。 “徐总,有穿黑袍的大厨来访。” 大厨,也叫掌勺、把头,盗墓团伙主心骨。 房里传来一句清脆女声。 “请进来。” 平头男替我打开门,自己退了出去。 奇大无比的办公室,清一色红木家具,墙面柜子摆放大量医书,东南角立一尊铜人经络雕像,旁边还有不少盆栽,装修奢华,品味高档。 一位二十来岁姑娘,扎长马尾,穿西装短裙,黑瞳大眼奶肤柳叶眉,坐在老板椅上,正埋头对一本书做笔记。 窗外阳光轻洒,微风轻拂她丝丝鬓发,恍若一副绝世美人阅卷图。 这人便是徐氏医药集团总裁徐清果。 “您先坐一会儿,我很快好。” 徐清果没抬头,专心书写。 我瞅着对方一双洁白无暇大长腿,安静等着。 哥们不好色,只是花开得正艳,不去欣赏,倒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 几十秒之后,徐清果合起书,抬起头,本来准备绽放客套而迷人的笑容,可一见到我,神情诧异,秀眉微蹙。 “你......揭了神幡?” 我点了点头。 “对!” 她嘴角上扬,瞳孔闪过丝不屑,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红封,隔着书桌,甩在了茶几上。 “抱歉!我邀请之人为经验丰富大厨,你太年轻,我信不过。” “一点心意,小哥拿去买两杯酒喝!” 她继续埋头翻书,不再搭理我。 言简意赅。 又冷又飒。 我拆开红封瞄了一眼,六百块。 这是打发叫花子。 她不客气,我也不惯着! 我转手将红封丢进垃圾桶,拿出打火机,摊开神幡,准备将它烧掉。 徐清果见状,美眸瞪得老大,俏脸不可思议。 “等一下!你干嘛?!” 我淡然回了一句。 “按江湖规矩,你无肉请大厨,我本可发消息让同行掀翻你灶台,烧它算轻的。” 请神幡不仅东家危险,来揭幡的厨子也危险。 毕竟谁也不知道东家是不是为逮仇人、骗钱、赚举报金等,故意设坑。 我人来了,她连谈都不谈,完全有理由认定徐氏医药集团在做局钓鱼。 一旦讲出去,盗墓行当人必将她作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话一出,徐清果迅疾从老板椅起身,快步走过来,一把夺下神幡,俏脸冷冽。 “谁说我无肉请大厨?” “肉呢?!” “我怕水货厨子浪费好食材!” “水不水试下刀功不就知?!” “你要试废了呢?” “只怕刀花闪瞎你的眼!”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谁都不服谁。 半晌,徐清果撩了一撩耳边秀发,冲我盈盈笑了。 “行!之前来过好几位骗线索或钱的假厨子,最后被打得连妈妈都不认识!” “我看你年轻,本不想纠缠,打算让你见好就收,你既如此自信,咱试一下刀功喽?” 我点燃一支烟。 “我该谢谢你?” 徐清果面对我坐下来,一双美腿微交叉,姿态礼貌而优雅,俏脸却变得肃杀。 “要玩就玩大一点!若你有真本事,本小姐不仅向你道歉,事后酬劳翻倍。若为假把式,自己动手敲断一条胳膊、一条腿,你敢不敢?!” 赌注如此残酷,想让我知难而退? 其实我长挺帅的,可她是有多看不上我! 我摆了摆手。 “不用你道歉,酬劳也无需翻倍,换一个赌注。” 徐清果秀眉微挑。 “怎样?” 我手指房门口。 “请东家当一次人轿,背我下七楼,众目睽睽下送我出门!” 条件一出。 徐清果俏脸微红,胸脯微微起伏,气愤中带羞恼。 还别说,真挺好看。 见她不吭声,我冷哼一声,再次点着了打火机,准备将她手中神幡拿过来烧掉。 “噗!” 徐清果双手微撑茶几,一口气吹灭了火苗,脸靠近我,美眸溢满了浓浓胜负欲。 “够种!来玩!” 她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拨通固定电话。 “吴平,送两尊瓷瓶来!” 不一会儿。 平头男吴平戴着白手套,抱着两尊一模一样青花瓷瓶进来,将它们放在茶几上,像玩魔术一样,左右交叉互换了几下位置,再转身离开。 徐清果嘴角轻扬,芊手伸出,让我辨真假。 “请喽!” 我仅瞄了一眼,拎起右手边那尊青花瓶子,悬空,手轻轻一放。 “咔嚓!” 瓶子落地。 瓷片碎裂四溅! 徐清果神情一震,瞅着满地碎瓷片,瞠目结舌。 我将烟头掐灭。 “泛贼光,少包浆,碗口青皮出毛霜,赝品!还要试吗?” 有人会问,你才学两年,这么牛逼吗? 我基础好、天赋足、人够拼。 更关键,有一位业内顶级大佬嫂子的调教。 徐清果年纪轻轻就能驾驭如此规模医药集团,显然见过大世面,迅速从刚才惊讶情绪中抽离,淡然一笑。 “还凑合!不过,一位好大厨,光会背菜谱不行,还得烧出好味道。” “你刚才从大厅上来,医药大厦格局必然过了眼,请问风水如何?” 背菜谱就是古董鉴宝。 烧出好味道专指风水寻龙。 话倒说得在理。 可我从大厅上来,仅瞄了两眼而已,连罗盘都没用。 她现在却直接拿徐氏医药大厦的风水来考我,属实离了个大谱! 我没吭声。 徐清果见状,眸子略带一丝胜者得瑟,坐在老板椅上,轻轻揉了揉粉脖,拿起书本,语调云淡风情。 “术业有专攻,你善古玩而疏风水,也正常。” “不过,我挂神幡不请半吊子师傅,赌约取消吧,有机会再合作。” 我其实很想告诉这女人。 她撞枪口上了! 论断风水,无论阳宅阴宅,全为走马阴阳拿手好戏。 我冲她笑了一笑。 “医馆大门前,一条暗沟冲东南,水浸污盖,腐蚀缺角,犯缺角大煞,主妨男主。” “你肯定专门请高人看过风水,大厅右角屏风画木剑图,二黑巨门星位悬挂宝葫芦,构成‘水木双擎’破煞局。” “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若没猜错,徐总父亲大概体弱多病,久病卧床,药石效微!” 论断结果一出来。 “吧嗒!” 她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半晌说不出话。 我得提醒她赶紧表态。 “徐总。” 徐清果反应过来,捡起了书,美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再来!” 还来个屁! 没待她将后面的话说出,我起身便走。 徐清果瞪大了眼睛。 “喂!你干嘛?” 我冷声回怼。 “请神幡规矩,刀功试一次便可!” “我已买一赠一,你却没完没了,床上功夫要不也鉴定一下?!” 徐清果闻言,一张赛若天仙的脸腾一下红了,像熟透了的大虾。 第六章 挂过神职的胖道士 从她刚才表现来看,已经对我的手段服气。 一位真正请神幡的东家,绝不会放过好大厨。 我回怼,完全是在提醒她,哥们不是来徐氏医药集团求职的,与她乃合作关系,没闲心接受一而再、再而三的面试。 徐清果虽然被呛,可仍然满脸桀骜,上下打量我几眼。 “你调戏我?” “没兴趣!” 她冷哼了一声。 “最好!上次对我出言不逊之人,已在下面过了好几个清明节!” 咦? 一个医药集团的女总裁,真当自己混黑的大姐大,吹什么牛呢? 我没再理会,等待她答复。 徐清果脸色冷冽,语调云淡风轻。 “事成之后,你要钱还是要货?” 我摇了摇头。 “都不要,你用奇门针法,帮我治一位病人。” 此话一出,徐清果顿时傻了眼,犹豫了许久,似乎决定相当艰难。 我暗觉古怪,施针治病而已,用得着像卖身一般深思熟虑? 好一会儿之后,她狠一咬牙,转身扯下一张白纸,刷刷几下,写上详细地址和联系号码,递给了我。 “好!两天后,青山湖大车店见!” 盟约已成! 我收起纸条,本想离开,却想起一件事,回头问她。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之前赌约,她曾答应,若我试刀功过了关,要背我下七楼。 徐清果闻言,格格笑了,胸前一抹山峦轻颤,秀眉上挑,冲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拿起了电话。 “吴平,你过来,背一位脑残下楼。” 我瞪大了眼睛。 她挂完电话,扬起光滑若绸缎的下巴,嘴巴附我耳边,姿势充满暧昧与挑衅,吐气若兰。 “你好好回忆一下,赌约是不是只说了背你下楼,没指定谁来背?” “还想占本小姐便宜么?你太嫩了!” 我:“......” 真牛逼! 这种漏洞都能被她抓到!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徐总,我要占你便宜太简单了。” 瞬间! 徐清果急急后退两步,反手死死地捂住了后背,脸红欲滴出血来,瞳孔又惊又怒。 “你!无耻!” 我解了她罩子的纽扣。 五百钱点穴,专练手法,要求刚中带柔、柔中取巧、巧中求快。 她身上小西装很薄,罩扣脉络清晰,向外微凸,仅仅隔衣服简单的捏、扯、挑,再加上她傲人山峦的弹力,立马崩了开来。 吴平已进了房间。 我冲徐清果笑了一笑。 “大车店见!” “......” 到了外面走廊。 吴平身躯半蹲,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孟师傅,请吧!” 我特意瞄了一眼吴平的后背,衣服都遮掩不了肌肉爆棚的背翼。 这人绝对是功夫高手! 我抬手摁了电梯。 “玩笑而已,不用当真。” 嫂子交待我在完成任务之前别回去,离开徐氏医药大厦后,沿着街道逛了一大圈,由于身上没带多少钱,便在洪城大市场附近找一家旅社住下来。 十五块一晚,带独立卫生间。 晚上无聊看电视,调台之时,见到昌市本地电视台一档中医养身节目,女嘉宾模样熟悉,定睛一看,竟然是徐清果! 下面有一行介绍她的小字。 徐氏医药集团总裁、新安医学主要传承人、岐黄道医丹方派专家、加大伯利克分校医学硕士,擅以古法膏方、导引、熏蒸,调治各类疑难杂症。 她略施淡妆,容颜靓丽,知性优雅,有时在主持人邀请下亲自示范五禽戏,恍若邻家出类拔萃又温柔可人的小姐姐,与办公室那副桀骜冷冽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注意到,介绍中唯独没写她的绝技,奇门针法。 一位拥有庞大产业的女名医,隐藏绝技,还挂神幡请人盗墓。 这妞有点意思! 两天后,我一大早来到青山湖大车店门口。 九十年代,国道旁大车店,鱼龙混杂之所,除给货车司机提供吃饭住宿外,还有卡拉OK、泡脚和小妹服务。 不少盗墓贼接头或者销货,都会选择大车店,主打短平快解决问题。 我进入一间破烂的卡拉OK包厢,里面除了徐清果、平头男吴平之外,从卫生间还出来一位圆头圆脑的胖子,头戴毡帽,身穿破烂大袄,怀抱一把二胡,看起来像街头卖艺的。 吴平指着他向我介绍。 “董川师傅,梅岭真君观道士。” 胖道士笑嘻嘻向我伸出肥手。 “小哥,年纪轻轻就挖坟倒斗,你小子太特么有前途了!” 我见他手上全是淡黄色的尿渍,恶心坏了,没有握。 董胖子发现自己手上的尿,抬手在破袄子上擦了几下。 “艹!道爷在天上挂过神职的,尿液堪比琼浆,你还嫌弃上了!” 我转头质问徐清果。 “徐总,加人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临时加人,乃下墓大忌。 徐清果慢条斯理回了一句。 “董师傅是一位好友介绍来帮忙的,你不要多心,完全信得过。” 我冷声回道:“我信不过!” 本来见我没握手,董胖子就心怀不满,一听这话,牛脾气顿时上来了,抬手就来扯我的肩膀。 “你小子牛逼哄哄......” 我反手猛扣,将他往前一拽,脚迅疾探出拌过去。 “啪!” “哎呦卧槽!” 董胖子猝不及防,像狗吃屎一样趴在了地上。 这货勃然大怒,从地上一咕噜爬起,肥脸涨得通红,抄起旁边的啤酒瓶。 “你特么偷袭!道爷开了你瓢!” 平头男吴平立马站在我们中间,一把架住董胖子的双臂,声音洪亮,目光冷峻。 “两位!好好说话!” 我心中有些惊骇。 臭道士虽胖,但身躯矫健,力气也大,可吴平仅仅简单一架,他不仅手无法挣脱,连脚也像定了桩,粉丝不动。 董胖子不笨,感受到了吴平的强烈压迫感,借台阶而下,冲我倒竖拇指。 “看在徐总份上,道爷先忍一波,事后别走,咱好好算!” 徐清果挥手示意,让吴平放开董胖子,转头对我开口,神情就像老板在向下属解释不容置疑的决策。 “孟师傅,此次我们要去武夷山药王岭!药王岭环境复杂,常有猛兽出没,又多鬼怪传说,所以让董师傅同往,专门替我们驱邪打灾,别无它意!” 我其实根本拒绝不了徐清果临时加人。 毕竟她为东道主,请什么厨子、邀什么帮手、吃什么菜,这是她的权力。 我若不愿意干,徐清果换别人来就是。 可作为揭神幡的大厨,凭白无故加了一位案台师傅,我必须得狠杀一下对方的威风,否则接下来队伍没法带! 我拍了拍手。 “我从不信鬼神,你要加谁随便!” “不过,下墓不是请客吃饭,行动中我说了一,不想听到别人说二!”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已经彻底忍不了了,拎酒瓶又想跨步前来。 “道爷这暴脾气......” 吴平见状,跨前了两步。 徐清果嘴角上扬。 “你是大厨嘛,这个自然!” 董胖子气得不行,将啤酒瓶狠狠摔在地上,玻璃四碎。 我没再搭理董胖子,坐了下来,让徐清果先介绍一下情况。 吴平替自己老板向我们解释。 “武夷山药王岭壶山鬼佬神医墓,徐总费尽艰辛才锁定线索。数月之前,挂出神幡请好手相助,一直未寻得中意大厨,前几天孟师傅到来,方下定决心前行。” “具体方案为,徐总只要壶山鬼佬墓的医药典籍和医具。黄白之物,董师傅请随意。至于徐总答应孟小哥之事,事后也必会做到!” “两位,临行前可还有什么意见?” 我们都表示没任何意见。 吴平将神幡挂在墙壁上,给我们三人各一个杯子,全倒上清茶,再点燃几支香分给我们,转头开口。 “高才揭幡为何来?” 我、徐清果、董胖子,三人朗声回道:“寻金掘玉挖仙台!” 吴平再说:“一壶清茶敬日月。” 我们再回:“万两黄白不藏怀!” 三人插上了香,举起杯子,互相对碰,一饮而尽。 “咔嚓”三声响。 同时将手中杯子摔碎在地! 大家对天起誓,表示此次合作像清茶一样坦坦荡荡,不会藏任何私心,拧成一股绳实现最终目的。 徐清果拆开一包红双喜香烟,给我和董胖子一人发了一支,半躬身,替我们点着了。 这请神幡的规矩,老板发红双喜,寓意大吉大利,半躬身意思请了神下凡,命托付在我们的手中。 我抽完烟,将烟头狠狠踩灭。 “出发!” 一队临时组合而成的草台班子,向武夷山进发! 第七章 捞路偏 为什么说是草台班子呢? 正儿八经盗墓团伙,一般六人成队。 六人各有分工,大厨(也称掌眼、把头、掌勺,专负责寻龙点穴)、支锅(资金设备人员协调)、腿子(打洞挖山)、下苦(搬运工具清理现场)、账房(买卖销赃算账)、迎客(望风预警传递消息)。 就算我是大厨,也仅为初出茅庐的半拉和尚。 至于董胖子,估计连陵、墓、坟、茔、冢、林、坑等概念都分不清楚。 徐清果专门请他来驱邪打灾? 盗墓不怕鬼。 怕鬼不盗墓。 众人上了一辆四轮货车,后斗装了废旧衣物,遮盖着下面盗墓工具。 吴平为徐清果的司机兼保镖。 路上了解到,壶山鬼佬神医墓乃徐清果两年前偶然获得的线索,她按线索寻访了一年多,才锁定大概位置,可想了很多办法,怎么都进不去,无奈在几月之前挂了神幡。 我很想问徐清果线索具体来源,最终忍住了。 一来,此事牵涉到给线索之人,按规矩不方便打听。 二来,这女人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大小姐姿态,我懒得多聊。 沿国道线行进一天,晚上进入赣闽交界一处叫五府山的地方。 盘山公路,积雪又深,四周雾色茫茫。 货车只能小心翼翼缓慢行驶。 未想到,还是出了事。 凌晨时分,车突然发出“嘭”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吱嘎”急刹车声音。 吴平瞳孔骤缩,僵尸脸冷酷。 “撞死人了!” 我定睛看去,车头挡风玻璃前,赫然悬着两条穿绣花鞋的女人腿! 由于她三分之二身躯趴车头顶盖,根本看不清模样,软绵绵一动不动,大概率死了! 众人均大惊,立马打开车门跳下去。 吴平反应贼快,几个蹬踏,直接翻上车顶。 他在车顶怔了几秒,眉头皱起,抬起一脚,将女人尸体踢下了车。 一个竹篾扎成的纸人! 我们有一些傻眼。 冰天雪地盘山公路,哪儿来的纸人? 大家开始在货车附近检查,发现右前轮已经爆胎,而且碾压到了一个骨灰罐,骨灰溅散一地,附近雪地还有不少纸做成的金元宝。 当时农村很少火葬,即便火化,谁家好人半夜将骨灰盒放大路上? 正当众人诧异万分当口,远处山林雾色中,突然出现一群披麻戴孝的队伍,男女老少皆有,快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董胖子拧了拧眉头。 “艹!不会碰到捞路偏的了吧?!” 什么叫捞路偏呢? 九十年代流传一句口号--要想富,先修路。 偏远山区群众将这句话发挥到极致,要么路上拦杆收过路费、司机带人进饭店吃天价餐、上车兜售逼人买东西、扮演送葬队伍说车冲撞了灵车要赔偿.......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将过路人钱财给薅光,叫做捞路偏。 披麻戴孝队伍来到了车边,瞅见骨灰盒被车轮碾碎,老人妇女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一群男人极为愤怒,纷纷抡起手中锄头镰刀,凶神恶煞将我们团团围住,用方言冲我们叽里呱啦大声吼叫。 吴平说:“我去问一下。” 半晌之后,他满脸冷峻返回,向我们解释。 还真被董胖子猜对了,果然是捞路偏的。 村民说一位姑娘在路上出车祸死了,肇事司机跑掉,家属昨天梦到了死者,说今晚肇事车辆还会开车经过事发地,吩咐他们将骨灰盒放路上,死者的灵魂会拦车,认定我们就是肇事者。 荒诞不经的理由。 徐清果倒一点也不惧,双手环抱胸前。 “他们想干什么?” “对方说人死不能复生,交两万块,这事就解决。” “不交呢?” “他们会把车掀翻,将我们就地活埋,与姑娘陪葬。” 董胖子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 “艹!他们怎么不去抢......啊呸!他们本来就在抢!” “徐大小姐,你发一句话,道爷过去把他们锤出屎来!” 徐清果秀眉紧蹙,摆了摆手。 “这么多老人妇女小孩,怎么打?” 十多位汉子,相信凭我们三人实力,大概能撂翻。 可若老弱小一拥而上,不小心将她们整出了点啥事,估计全村都会跑来围人,可就不是两万能解决。 走又走不了,打又不能打。 我们身份还不能报警,好像除了花钱没无它法。 寻龙身浸黄泉,点穴手推死门。 未想到,还没下墓就碰上了事。 出师不利! “花钱消灾,去车上取两万块给他们。” 徐清果开口吩咐吴平,又转头瞅着我们,撩了一撩秀发,俏脸笑意盈盈。 “两位,这算做席的额外成本了,回去后扣你们酬劳!” 董胖子:“......” 若徐清果不说后面那一句话,我倒无所屌谓。 毕竟,这女人有的是钱,两万块只是洒洒水。 可她一副黄世仁欺辱长工的得瑟模样,让我相当不爽。 我抬手制止准备去取钱的吴平,神色鄙夷怼了徐清果一句。 “一群捞路偏的就能阻挡脚步,你下什么墓,干脆回家穿尿布!” 徐清果美眸瞪老大。 “咦!你......” 我没再搭理她,大踏步朝村民走过去,冷声问。 “你们谁主事?” 一位满脸横肉的汉子拍着胸口。 “我!” 我冲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聊几句!” 汉子以为我要谈价呢,豪横无比地来到我身边。 我先给他发了一支烟,替他点着。 他刚抽上一口,我手若腾出之龙,猛然掐住了他脖子,几乎将汉子整个人悬离地面! 众村民见状,顿时躁动了,纷纷大踏步向前,手中家伙什死死地对着我,冲我用方言大声吼叫,一副准备将我捅死的姿态。 我暴喝一句。 “敢杀我吗?!!!” 气势十足,声音回荡在山间。 瞬间将他们的吼叫全压了下去。 村民:“......” 我目光陡然一凛。 “我敢杀他!!!” 话音刚落。 我抬手往汉子胸口凶狠一拍,再一脚将他踹回了村民群中。 汉子都没发出声音,双眼翻白,人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变化发生太快,现场鸦雀无声。 徐清果等人全都傻眼了。 有一位村民胆子大,俯身探了一下汉子的呼吸,顿时脸色煞白,大声嘶吼。 “死人了!!!” 我猛然抽出身上的西瓜刀,凶神恶煞跨前两步,作势去抓另一位喊叫最凶的村民。 这货身子猛一激灵,直接将手中锄头甩了,撒丫子往外跑。 其他人见状,全吓疯了,立马屁滚尿流跑一干二净。 别看他们捞路偏时候凶,其实全是靠山吃山的普通村民。 若真见到杀人犯,而且死去的还是主事者,没人不害怕。 董胖子走过去,探了一下汉子呼吸,咽了一口唾沫,肥脸肌肉抖动几下,转身冲我竖起大拇指。 “艹!你小子够狠,道爷服气了!” “先声明啊,老子可什么都没干,死人与我无关!” 我俯下身,翻了翻汉子眼皮,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汉子咳嗽了几声,悠悠转醒,见村民全走了,满脸迷茫,但身子因为岔气,一时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 众人全懵逼了。 点穴而已。 当年廖小琴对付吴老二用的就是这招。 我转头吩咐他们。 “赶紧换备胎走,等着人家来寻仇?!” 第八章 人参山 众人反应过来,七手八脚,以最快速度换好了备胎,全跳上车,呼啦啦往前面开去。 在车上,董胖子没脸没皮。 “小孟同学,真神不露相啊!” “刚才那一招应该是点穴吧,太屌了,得空教教我呗?” 吴平懂功夫,一张僵尸脸难得闪出丝诧异,转头瞄了我一眼,但没吭声,专心开车。 徐清果眸子倒是露出捡到了一块宝的喜色。 “不错!懂古玩、会风水、有功夫,我好像屎里掏到金了?” 我本欲回讽她,却强行忍住了。 因为,她从包里掏出两万块,直接递过来。 “奖励金!本小姐从不对有本事的人吝啬!” 我将钱默默收起,抽了抽鼻子,真诚且谦卑地说了一句。 “谢谢徐总!” 徐清果格格直笑,山峦起伏微颤,为富不仁又极为嚣张地拍了一拍我肩膀。 “小孟,好好干。” 董胖子见状,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不是......徐大小姐,咱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样不太好吧?” 徐清果嘴角上扬。 “董师傅,金钱从来不是对勤劳的奖赏。” 董胖子:“......” 翌日中午,我们赶到了药王岭所在镇子。 徐清果锁定线索后,之后曾来踏勘过几次,路径熟悉。 四人简单吃了一点面条,买了一只大白鹅,立马上山。 武夷山地势复杂,崎岖陡峭,小气候多变,沼泽虫兽遍布。 跋山涉水,不必多讲。 凌晨一点左右,众人终于到达武夷山深处的药王岭。 前面陡然竖立着一座高耸山包,卡斯特地貌,四面刀削,山体表面长着郁郁苍苍的树,恍若天地间长出来的一株大人参。 徐清果拿着自己手绘地图,指着前面山包。 “这座中药人参山的山包顶,便为传说中壶山鬼佬墓所在地。” “我前几次来,折腾半死,到此处便无法继续,根本上不了山。” 我拿出罗盘,对了一下四周山水地脉,转头问她。 “你以前都尝试什么办法登山?” “围着人参山转悠,可它四面实在太陡,除非有直升飞机,否则无法登顶。” “攀岩工具也不行么?” “以吴平的身手,也只能攀上三十四米。” “附近有人工建筑痕迹吗?” “找不到......你看出端倪没有?” “没有。” 徐清果秀眉微蹙。 “没有就别总问,抓紧点时间踏勘!” 不让问? 我偏要问! “若山顶真存在壶山鬼佬墓,古代没飞机,不见人工石阶,还无法攀岩,它怎么建上去的?” 此话一出。 众人顿时愣住了。 我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指着中药人参状的山包,向他们解释。 “凡卡斯特地貌,山体内大概率有溶洞,它表面无入口,并不代表山体内无通道,古人最大可能通过山洞攀爬上去建墓。” “若山体内有竖向的山洞,必有水自上而下流,我们只需检查山包四周哪里有水渗出,寻到水口即可。” 徐清果闻言,先神色惊奇,思忖一会儿,抬手便将我叼嘴里的烟夺了,丢地面踩灭。 “理论相当简单粗暴,但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 “瞎抽什么,赶紧干活儿验证!” 简单粗暴? 风水寻龙,讲白了就是将建筑、地理、墓葬构筑以及古文化等知识,予以综合推断。 要窥破并不易。 我们拿起探照灯,借着月色,在山体四周寻找。 一个小时之后。 终于在人参山包西南角,发现一片草木茂盛之处,地面潮湿,灌木丛根还不断往外渗水。 众人拿着镰刀,沿水路,砍开那些灌木丛。 在山脚下,见到了一大片青苔,扒拉开之后,竟然有两米见方的大石块,将溶洞给彻底堵死了。 岁月沧桑,石块与青苔、杂草、山体融为一体。 若不是我们抱着水口必为入口的信心来找,根本无法发现。 董胖子见状,肥脸笑嘻嘻,冲我竖起大拇指,又朝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抡起撬棍。 “小孟同学确实有两把刷子,看道爷我的了!” 几人开始轮换着撬石块。 仅仅半个小时,石块翘开,露出来黑黝黝的山洞。 破解入口的兴奋很刺激人。 溶洞里有活水流出,空气必然没问题,唯一担心存在机关。 董胖子拎起了大白鹅,用一条几十米长的绳子拴着,在它尾羽上系了一个炮仗,点燃了,将它直接往里面一甩。 “嘭!” 一声响动。 大白鹅惊恐嘶叫着,扑棱着翅膀,往溶洞深处狂窜,撞得洞壁砰砰响。 白鹅体型硕大,乱窜能触发机关。 董胖子还说,养鹅一载、净宅三年,大白鹅对灵异事物天生敏感,若拖它出来之时,身躯发抖趴着,屁股还不断往外窜稀,说明里面有脏东西。 约莫等了十来分钟。 我们将大白鹅给拖了出来。 大白鹅不仅没任何问题,而且对刚才董胖子炮仗惊吓它之举非常愤怒,冲他探长了脖子、弓起了背,一副有种来决一死战的昂扬战姿。 董胖子拿匕首对大白鹅比划了几下,嘿嘿直笑。 “不着急,回去用铁锅炖了你!” 白鹅一瞅见刀,顿时蔫了,立马趴在地上,露出一副乖巧模样。 见溶洞不存在问题,董胖子迫不及待钻了进去。 忽然! 他脚刚一踏入洞口,嘴里大骂一声卧槽。 洞口地面竟启动了一块青石翻板,董胖子整个人直接往下坠落! 吴平脸色陡变,反应奇快,抬手去猛抓董胖子。 “刺啦!” 吴平扯了一块衣服碎布在手。 董胖子在太重了,人已经彻底掉了下去。 洞里立马传来董胖子惊恐求救声! “这什么鬼?!傻叉们!快救我!” 我紧急俯身下看。 臭道士人虽然胖,可身躯却非同寻常灵活,他竟然用一条腿和二胡柄,形成个“人”字,身体悬空,死死到卡住了洞壁。 地洞足有七八米深。 底部竟然有一处大巢穴。 几十条浑身黑不溜秋,尖嘴猴腮,只有白眼珠,模样像巨型山鼠的东西,脖子上还戴着五颜六色的草环,像人一样直立着,腥红双眼,正仰头等待董胖子掉落。 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董胖子满头大汗,已经快支撑不住,脚与二胡柄犁起洞壁的泥土,正缓慢往下滑! 我立马探手,拽住董胖子衣服,将他死命往上扯。 吴平和徐清果也赶紧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将这货给拉了上来。 众人未来得及喘息。 一条鬼东西似腾海之龙,竟从七八米深的地洞陡然窜出,嘴巴发出诡异而愤怒嚣叫,直奔董胖子面门! 吴平腿快若闪电,果断出脚横扫,硬生生将董胖子给踹飞。 可董胖子躲开了,旁边的徐清果却发出了一声惊叫,脸色惨白。 转头一看。 鬼玩意儿攻击董胖子未果,竟然站在了徐清果的肩膀上,前爪死死地箍住她的脖子,张嘴就去咬她颈动脉! 我大惊失色,当时啥也来不及想,手中西瓜刀挥过去猛斩。 “吧唧!” 夜空中一声凄厉嚎叫传来! 情急之下,我手中西瓜刀又准又狠。 鬼玩意儿被硬生生斩成两断,鲜血四溅,倒在了地面,它前爪探出了一根小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我,双目溢满了憋屈而愤怒,头一歪,死了。 惊魂方定。 董胖子却肥脸直哆嗦,咽了一口唾沫,像发癫似地祷告。 “诸位道友,冤有头债有主,请拖小孟下地府!” 耳畔袭来吱吱诡异声响。 环顾看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啥时候,四周布满了几十条只有眼白的黑玩意儿,它们身躯长若猫仔,摇头晃脑的,模样极为怨毒,将我们给死死围住,像人一样直立,朝我们步步逼近,准备随时发出潮水一般的攻击。 从体型来看,刚才我杀死那条,比眼前这些黑玩意儿足足大了一倍不止,显然属于它们的王! 第九章 守陵花脖仙 “驱兽药呢?!” 我冲他们大吼。 吴平手中一包驱兽药果断朝四周猛抛! 灰色粉末立马发出刺鼻恶心的味道。 它们惊得立马慌乱退后了好几步。 乘此短暂间隙。 董胖子突然掏出了浸满火油的火把棍,立马点燃,抡起棍子,往前凶狠狂砸,嘴里恶狠狠大骂。 “敢阴你道爷!老子吃你们都不用孜然!” 热气腾腾。 火星四溅。 这一招收到了奇效! 它们非常害怕火,神情惊恐万分,纷纷扭身乱窜,闪开一个大空挡。 “跑啊!” 我大喊一声,赶紧扯着发傻的徐清果,率先往前猛窜。 吴平立马转身跟来。 董胖子则一边狂奔,一边手抡着火棍断后。 也不知跑了多久。 后面彻底没动静了。 四人全累得大喘气,差点瘫在地上。 董胖子竟然哈哈大笑,扭着肥屁股,跳了一段搞笑恰恰舞,末了还翘起兰花指,娘们唧唧发出拖长太监音。 “刺激!!!” 我简直服了这个神经病! 徐清果额头沁满香汗,摸了几下自己刚才被鬼玩意儿爪子箍过的粉脖,见没什么事,神情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转头瞥了我一眼。 “谢谢喽!” 我回道:“大恩不言谢。” 徐清果俏脸无语。 “你要怎样?” 我说:“不怎样!下次遇事记得跑,站原地尿没用!” 徐清果撇了撇嘴,不屑地切了一声,没搭理我,用手扇了扇风,转头问大家。 “休息好了没?好了返回进墓!” 董胖子闻言,肥脸抽搐。 “徐大小姐,怎么对付那些鬼东西都没想出来,返回去?” “咱们来求富贵,不是求死!“ 徐清果反而笑了,自信满满地回了一句。 “放心,它们肯定全散了!” 董胖子:“......” 徐清果向我们解释。 “这是武夷山一种罕见动物,叫白眼花脖仙,模样像山鼠,却能像人一样直立走路,脾气极坏,被咬中之后,毒素能药死一头牛。它们平时爱好摘珍贵草药,结成花环,戴自己脖子上。” “以前山里有憋宝人,专抓白眼花脖仙,逮到后敲掉牙齿,捆住嘴巴,让它咬不了人,再驱赶它去山里挖珍贵药草,卖给我们中医师,价格昂贵。不过,它们智商不高,喜群居,只懂听王的号令,刚才孟小哥一刀斩掉了它们的王,群仙无主,必然全散。” “大家现在返回去,绝对安全!” 我和董胖子都傻眼了。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玩意儿? 我忍不住问她。 “你确定自己不是吓傻了胡说八道?” 徐清果反问。 “孟大厨,壶山鬼佬为闽省民间神医,他墓口有一群会采药花脖仙守陵,很违和吗?” 倒真不违和。 古墓防盗术千千万,除机关奇巧、流沙火龙、暗箭毒气、深坑水井之外,养上一群毒蛇猛兽凶鳖也多见。 更有甚者,一开墓便会导致洪流、雪崩,乃至靠磁场引天雷劈墓,与盗墓贼玉石俱焚,手段远超常人想象。 大白鹅体重不够,不能触发洞口的翻板机关,而胖子太肥,一踩之下便摔了下去。 董胖子肥脸不可思议。 “徐大小姐,你是说它们脖子上全是珍贵草药?” 徐清果点了点头。 “对。” 董胖子咽了口唾沫,瞳孔带着一丝贪婪。 “卧槽!岂不是说我们刚才错过了一场大富贵?!” 徐清果俏脸无语。 “你别瞎寻思!部分花环药有剧毒,没有专业憋宝工具,最好别碰。” 我深感经验不足,后续务必小心为上,从地上起身。 “涂上驱兽膏,穿好防水防咬老鼠衣,拿起火把,先去看看。” 众人小心翼翼再次来到溶洞口附近。 拿着探照灯观察良久,发现除了被我砍死那只仙王之外,其它白眼花脖仙果然全跑了,而大白鹅已经被咬得全身发黑,死得不能再死。 董胖子表情奇痒难耐,还是忍不住想去摘死去仙王脖子上的草药花环。 我说:“死胖子,你作死呢?!” 董胖子挠了挠头。 “小孟,要不你来捡吧,估计吃了能壮阳,一夜七次郎。” 我回道:“滚犊子!” 董胖子强行闭上双眼,忍着肉疼,不去看草药花环。 事到如今,总不能不进去。 大家克服内心忐忑,果断钻入溶洞中。 斜向上的溶洞,到处都倒悬钟乳石,时不时有水滴掉落,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四周雾色茫茫,显得鬼气森森。 鉴于守陵花脖仙的前车之鉴,众人走得极为小心,行进速度缓慢。 万幸未再发生任何意外。 两小时后,四人终于穿过竖向溶洞,登上了人参山顶。 可呈现在眼前一幕,却让所有人傻了眼。 没有墓! 山顶为一片比标准足球场面积还大的湖水。 月光之下,湖面泛起碧绿色的清波,静谧且宁静。 董胖子满脸失望。 “艹!徐大小姐,你是不是线索有误,这里根本没壶山鬼佬墓......” “先声明啊,不管有没有墓,道爷我不能白来一趟,酬金顶多打八折!” “有没有墓,我们说了都不算。”徐清果转头瞅向了我,眸子溢满了期待:“孟大厨,请开始你的表演。” 寻龙点穴的真正考验来了! 我没吭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湖面丢去。 石穿水面的反馈声传来,慢、缓、闷。 湖水相当深! 我拿出了罗盘,沿着湖岸走,一边走,一边捡石子往湖面丢。 连续转了四十来分钟。 董胖子受不了了,将烟头丢地上踩灭。 “你小子......爱的魔力转圈圈呢?” “到底什么情况,你好歹吱个声啊!” 我将罗盘收了起来。 “不仅有墓,还是一座奇墓!” 第十章 悬壶济世风水局 徐清果闻言,眸子骤亮。 “怎么讲?” 我站到山坡一个高处,朝他们招了招手,指着四面环境。 “山包周围,五座矮山拱卫,起伏延绵,连为一体,形似笔架。” “唯独此山上宽下尖,溜光陡峭,它不是人参山,而是一支毛笔山!”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纷纷站高处往山下看。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靠!还真像一支巨型毛笔!” 徐清果点了点头。 “继续!” 我再让他们往远处看。 “正北方一片冲击平原,地阔四方,此为笺纸。” “东边大馒头状黄土坡,乃搭手号脉之处,为脉枕。” “附近群山木林茂密,百草疯长,统称为药王岭,乃中医天然大药箱。” “笔架、毛笔、笺纸、脉枕、药箱,中医五宝齐聚于此!” 董胖子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然后呢?” 我又转身手指湖面。 “这片湖形状像什么?” 徐清果认真瞅了一眼。 “葫芦?!” 我点了点头。 “湖面上窄下宽,腰线细凹,它就是一个大药葫芦!” “中医五宝聚气供奉药葫芦,构成‘岐黄百草,悬壶济世’绝佳风水局。” 悬壶济世有来源,指东汉名医费长房,早年间见一老翁腰间挂葫芦卖药,药到病除,便拜其为师,学成后名震天下。 向费长房求治之人络绎不绝,但他其常外出采药,为不让病人扑空,便悬挂葫芦在医馆门口,葫芦在,表示自己人在医馆坐诊。 古今往来大夫,均以能悬壶济世作为毕生职业理想。 徐清果长呼了一口气。 “妙!看来我对线索的坚信没错.....墓入口在哪里?” 我向他们解释。 “悬壶济世风水局,有四句歌诀,汤药自天来,流经神医手,方丹书于笔,润泽尘世人。” 董胖子眉头皱起。 “小孟同学,你能不能不要拽词,直接告诉我们答案!” 我将歌诀对照眼前风水地势情况,向他们逐句拆解。 “简单解释为,大自然馈赠天上的雨水,落入葫芦池中,池水渗到湖底的鬼佬墓,经他手里加工形成汤药,汤药大概率通过我们上来的溶洞往山下流,最后用这支毛笔山书写浸润于大地,供天下病人喝。” 徐清果秀眉微蹙。 “你的意思......墓藏在湖底下?” 我点了点头。 “刚才我踏勘过,葫芦池腰线处水最浅、回响不一,底下大概率有人工构造渗池水沟渠,我们从沟渠寻找,就能找到墓。” 徐清果银牙轻咬,似乎在压抑心中激动情绪。 “果然天下奇墓!事不宜迟,找沟渠!” 众人收拾好工具,快速来到葫芦池腰线处。 我脱了鞋袜,挽起裤腿,下水摸了几下水底。 大块花岗岩! 果然人工堆砌而成! 上岸之后,我拿起洛阳铲,接上手杆,四处瞄了几眼,对着旁边茂林下一片高坡草地,果断下铲,打了不到几米深,掏出土看瞅了瞅。 “熟土加石灰,挖!” 仅动手挖了一米多深,草地下呈现一根石头构筑大涵管。 渗天水的管道! 它构筑极为巧妙,不仅体积够大,而且底部位置与湖面水位平齐。 体积大,涨大水利于泄洪。 底部齐湖面,平时湖水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它静淌至山体中。 董胖子非常兴奋,立马准备爆破。 “艹!这下发了,道爷用炸药来轰烂它!” 我立马扯住了他。 “炸你大爷啊!炸塌之后,湖水全部倒灌,我们还怎么下去?” 董胖子挠了挠头。 “你说怎么办?” 我手指管道裸面。 “在上方掀一个大口子出来!” 董胖子抽了几下鼻子。 “这玩意儿得要点技术了,道爷以前干过装修,我来吧!” 别看他长得胖,干活儿还真挺像样的。 小锤扣缝。 大锤搞定。 没一会儿,一个两人宽的大口子就掏出来了。 董胖子得瑟地拍了拍手。 “徐大小姐,这是外加活儿,得加钱!” “一锤八十,回去你多付道爷八百吧。” 徐清果见引天水的管道打开了,眸子欣喜,冲他竖起大拇指。 “给你翻三倍......孟寻,可以下去了么?” 未待我回话。 董胖子却抬手制止。 “等等!憋不住了,撒泡尿先,顺便让鬼佬用道爷琼浆熬下汤药......” 这货开始扯裤子拉链,准备对着涵管口撒尿。 “哎呦卧槽!” 月光之下,涵管中突然探出一只古怪的手,将董胖子硬生生拽了下去! 众人连退后几步,面面相觑,神色骇然。 变化在瞬间发生。 没人看清楚抓董胖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平立马掏出了一把喷子,将徐清果保护在身后,额头青筋凸起,目光冷峻。 “花脖仙?!” 我摇了摇头。 “不是,看手掌好像是大型动物。” 他们都看向了我。 我是大厨,事情自然得由我来解决。 “给我一把喷子!” 我一手拿着吴平递过来的喷子,一手拿西瓜刀,小心翼翼靠近涵管,朝下面大喊。 “胖子!死胖子!” 没任何回应。 掏出一枚小照明弹,迅疾点燃,丢下去。 “噗!” 火光跃起。 透过红色光芒,可以瞅见涵管里几米远的情况。 既不见董胖子,也未发现其它怪异东西。 我只得将一根长牛筋绳死死绑自己腰间,转头吩咐他们。 “我先下去看情况,有问题你们立马将我往上拽!” 尔后,我狠一咬牙,直接跳下涵管洞。 它比我想象中要宽大许多,温度比外面略高,四周长满青苔,底部淌着涓涓池水,与大城市地下涵管无异。 我嘴叼探照灯,谨慎往前挪动察看。 洞壁青苔被蹭掉了不少,能见到少量凌乱的古怪手掌印,似乎还有一些畸形,唯独见不到脚印。 抓董胖子的东西倒立走路? 我头皮有些发麻,将家伙什紧紧护身前,咬牙继续前行二十余米,竟然来到涵洞断口。 下方很黑,微风拂体。 水流像筛米一般,翩然而落。 探照灯照耀晃过,竟泛起一道小彩虹。 毫无疑问,断口下必然为山体内部一处大空间,只是不知道自己站立之处离下方地面距离有多高。 董胖子肯定已摔了下去,也不知道飞升投胎没有。 壶山鬼佬墓大概率就在下面! 我立马折返。 徐清果急得正在外面来回踱步,见我回来,神情急切又担心。 “情况怎样?!” 我双手撑在洞口。 “涵洞没见危险,下方有大空间。董胖子应该摔下去了,鬼佬墓必然不远,下不下必须马上决定!” 吴平闻言,转头劝自己老板。 “徐总......” 徐清果立马摆手,态度坚决。 “鬼佬墓另说,大家一起拜过神幡,哪怕董川变成一具尸体,也得将他扛出来,下墓!” 这一番话。 令我对她看法极大改观。 如今遵循老旧江湖义气的人不多了,何况她还是一位女流之辈。 救人要紧。 众人迅速下了管道。 到断口处,我第一时间掏出凿子和老虎爪,打算在洞壁凿出小孔,用它勾着,方便大家抓绳子滑下去。 还没开始凿呢,徐清果表情古怪,冲我挤眉弄眼。 我皱眉问:“干嘛?” 就在此刻,我见到吴平握紧了手中喷子,瞄准我脑袋,目光腾出浓浓杀意。 第十一章 古屋葬仙寂无声 我整个人僵住了,冷冷地盯着他们。 不对! 他们嘴巴好像全努向了我右肩。 我下意识转头,脑瓜子顿时嗡一声响。 一只古怪的手,正从我后背慢慢爬上,轻轻搭在了肩膀! 几乎本能反应,我猛然抡起手中小锤,往那只手砸去。 锤子还未落下,身躯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扯,整个人往下疾速坠落! “啪!” 一声响动过后。 我直接摔在了一片柔软之处,未顾及身上疼痛,立即一个鹞子翻身,手紧握西瓜刀,护住身前,连退好几步。 耳听几声呼叫,徐清果和吴平也摔了下来。 万幸高度才五六米,地面为软泥地,他们都没有受伤。 徐清果揉着胳膊,俏脸难受地急问。 “什么鬼东西?!” 我迅速朝他们靠近。 “抓胖子那只手!” 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立马形成犄角战斗阵型,以防再次受到攻击。 这是一处巨大的天然山体空间,水流下来的地方做了长条石斛,斛斗用青石砌成,将水引流,蜿蜒延至远方。 众人小心翼翼防备了一会儿,没任何动静。 眼下处境不大妙,我预感那鬼东西一定在附近暗处盯我们,得尽快离开。 “沿着水沟走!” 大家沿着蜿蜒水沟,往前疾行。 十来分钟之后,徐清果突然停住了脚步,俏脸蜡白,呆呆地望着前方。 “怎么了?!” “董川......出事了。” 我们手中探照灯立马亮起,齐刷刷往前照。 前面十几米之处,董胖子全身上下布满了鲜血,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双目只剩眼白,表情阴森森面对着我们,像僵尸一样,双腿不弯曲,正朝我们蹦来。 我内心惊骇又无语。 死胖子来驱邪打灾,一个鬼没抓着,反而自己成僵尸了? “死胖子!你干什么?!” 我的厉声呵斥,并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反馈。 相反,董胖子双腿反而越蹦越快,肥脸愈发狰狞。 我和吴平同时拿起喷子,可董胖子毕竟是队友,死活状况不知,两人都没敢扣动扳机。 董胖子几近癫狂,快速向我们靠近。 这不对劲! 我冲他们大吼。 “退后!” 三人疯狂后面撤。 好巧不巧,我因为走太急,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董胖子露牙狞笑一声,肥身躯就要朝我凶狠扑来! “刷!” 吴平手中匕首朝他陡然飞了出去。 董胖子见状,脸色大惊,就地一滚。 “啪!” 匕首落在一旁。 这货人躺倒在地面,仰天哈哈大笑。 “就问你们害不害怕?哈哈哈!” 苍天! 如果我前世作了孽,请用一道雷劈死我,别让我跟这种狗东西做队友! 我怒火万丈,迅速起身,抬脚冲过去揍他。 尽管董胖子身躯异常灵活,但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飙,被我狠狠踹了一脚,嘴里发出杀猪般的痛苦嚎叫声。 我拳头像雨点一般砸落。 董胖子嗷嗷叫唤,不断滚动。 “卧槽......开个玩笑,小孟你特么疯了吗......” 吴平冲了过来,直接扒拉开我,一把拎起董胖子衣领,逐字从嘴里嘣出。 “你再玩这种游戏!我一定会杀了你!” 吴平一路话语极少,也没什么情绪,可此刻我却见到他目光中狠戾与萧杀。 董胖子闻言,抬手猛地推开吴平,反而将头主动探了过去。 “来!动一下道爷试试!” 吴平冷哼一声,神情冷冽,收起手中喷子。 死胖子整理了几下衣服,满脸不屑。 “老子杀了十几只鬼脸公公替你们清道,逗闷子缓解一下气氛,你摆个臭逼脸给谁看?艹!” 尽管徐清果刚才也无语到极致,但还挺有大将风度,冲吴平摆了摆手。 “董师傅,下墓若行军打仗,这玩笑不开也罢,开过就算了。” “你刚才说什么,鬼脸公公?”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废话!就是拖我下来的玩意儿!” 讲完之后,他领我们去了前方。 地上躺着十几只体型硕大的蝙蝠,脸部深褐色,缀有大量古怪斑点,狰狞恐怖,看起来全像戴了傩舞面具,身上都是刀伤,血散发着腥臭味。 它们其实是黄肩花脸蝙。 不过,由于这玩意儿长相极为骇人,身携剧毒,叫声凄厉,赣闽山区百姓称其为鬼脸公公,认为它们是地府来的勾魂使者,遇之不详。 我眉头紧皱。 “你确定抓你下来的是鬼脸公公?” 董胖子反问。 “要不然呢?你看这玩意儿的爪子,像不像腊干的尸手?” 我敢确定不是。 因为掰我肩膀的东西,毛绒绒的,手心手背不仅颜色不同,连大小都一致,非常古怪。 “离开这里,找墓!” 交待了一句,我拿起手电筒,带头往前走。 沿沟渠快速前行二十几分钟。 我人生中寻找的第一座墓,赫然出现在眼前。 它不仅唯美,而且充满了诗意。 一个两余平方大水池,中间有高耸于水面的大石台。 台上砌了一栋小青石房,它完全按活人住所等比例构造,门、窗、檐、瓦,样样俱全,墙上悬挂一药葫芦。 不过,门窗等活人用于透气的构造,全都被石头给封死。 水池四周,栽种着不少青竹、紫藤、腊梅、红枫。 由于地下空间穹顶存在恰到好处的大裂缝,此刻夜空月光倾泄而下,柔和照在池中,湖面飘荡着竹芽、花瓣、藤草、枫叶,水里游着五颜六色的怪鱼,微风轻拂,落英缤纷、灿若霓裳、馨香宁静。 这特么不是一座墓,简直是精美绝伦山水画! 众人面面相觑,皆露出不可思议神色。 董胖子惊叹不已。 “太特么卧槽了!” 徐清果眸子欣喜万分,诗意爆棚,樱唇轻启,喃喃念了一句。 “旧池承芳花留迹,古屋葬仙寂无声。” “太美了!吴平,相机给我!” 吴平从包裹拿出一部尼康相机,递给了她。 “咔嚓!咔嚓!” 徐清果开始对焦拍照。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相机闪光灯亮起之时,水中那些五颜六色的鱼,竟然开始躁动兴奋起来,四处翻滚,池水溅跳,落花飞舞。 我从未想过,盗墓竟然盗出了游园会之感,转头对董胖子说:“胖子,你去试一下水深浅。” 董胖子闻言,满脸无语。 “小孟同学,你溜傻小子玩呢?前两次我积极冲锋在前,差点嗝屁了,道爷命再硬也抵抗不了事不过三,你自己去!” 靠! 这傻逼变聪明了。 我只得捡起旁边一根长树枝,来到水池旁,将它探入。 忽然! 手臂传来一股巨大力量,就要将我给拽下水! 第十二章 邪鱼 我第一时间丢掉棍子,往后急撤。 让所有人震惊的是,棍子竟然被那五颜六色的怪鱼疯抢咬断,瞬间只剩下了残渣。 这什么鬼鱼?! 我转头对吴平说:“驱兽药!” 吴平撒了一包驱兽药下去。 一点效果都没有。 药包入水之处,鱼快速游动吞噬,水花四处翻滚。 这驱兽药乃下墓之前徐清果亲自调配的,不仅能驱离猛兽,也可以药鱼,对它们竟然毫无作用! 徐清果俏脸讶异。 “孟寻,这鱼好邪门,是不是防盗屏障?” 董胖子肥脸抽搐,搭茬回应。 “还用说吗?要进古屋必然趟水,下水立即葬身鱼腹!” “鬼佬儿搞这么漂亮的墓,光让看不让摸,这跟女人一直勾搭我,却不让玩一样,忒不仗义了!不过,道爷可不信邪!” 他转身准备离开。 我问:“你干嘛去?” 董胖子回道:“我去砍几根树干来,扎成天梯,咱搭桥过去。” 该说不说。 董胖子的执行力当属一流。 我反问:“你确定走树桥之时,鱼不会蹦起来拖你下去?”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不能吧?!” 讲完之后,他拿了一根火腿肠,朝水池上方弧线抛去。 瞬间! 几条鱼竟然若跃龙门一样,从水中猛然蹦起抢咬,火腿肠像进入了绞肉机,包装袋立马变成了无数碎片。 “艹!”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瞠目结舌,挠了挠头:“徐大小姐,要不咱去山下弄一台抽水机来吧。” 徐清果摇头否决。 “它不是死墓积水,不仅有上方天池流下的源头活水,从池面活跃度来看,估计池底还有小涌泉,不现实。” 我拿着手电筒在水面四处晃动。 随着光影变换,水池四周往外出水的几条小沟渠,疯狂涌出来大小邪鱼,竟然好像全追着光往池子里蹦。 董胖子抓耳挠腮。 “你小子别特娘玩了,赶紧想办法,道爷都快憋炸了!” 我抬头望了望穹顶裂缝透下来的月光。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别急!” “那现在干嘛?” “休息!” 我仰靠着一块石头,手当枕头,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徐清果和吴平倒还好,知道我可能正在想办法,安静在一旁待着。 董胖子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抽支烟、撒泡尿、丢石头砸几下鱼...... 最后,这货竟坐地上,开始拉起了那把破二胡。 声音难听死了,像驴难产的惨叫。 吴平实在忍不了,让他别再拉。 董胖子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在发癫?这叫《驴头圣君驱邪曲》,道爷看能不能让这群邪鱼滚蛋!” 黑驴确有驱邪的说法。 以前老百姓靠天吃饭,遇见大旱年份,颗粒无收,认为出现了旱魃,便会建黑驴圣君庙,祈求驴头将军赶走妖邪。 不少盗墓贼摸金下墓,怀里常备黑驴蹄子,其来源便在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董胖子的曲子起了作用,就在此时,天空似乎飘来了乌云,将月光给遮住,穹顶裂缝无光漏下,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他们想打开手电筒。 我立马制止。 “别开灯!” 令所有人惊讶无比的一幕呈现。 黑暗之中,水池里的邪鱼竟然疯狂退却,往四周往外渗水的小沟渠涌去。 我赶紧打开手电筒,灯光一现,不少邪鱼立马又循光从小沟渠往水池返来。 徐清果急问:“这什么情况?!” 我神情兴奋,第一时间关闭手电筒。 “鱼追光而聚!胖子,砍树扎天梯!” 之前晃动手电筒,我见到它们会追着光游动,觉得非常古怪。 仔细观察了几遍穹顶裂缝透下来的月光,发现凡月光照耀之处,怪鱼大量聚集,而阴影暗处,竟然一条鱼都不见,现在天空月色被乌云遮挡,鱼竟潮水一般退却。 只能说明,它们追光而聚,光灭鱼散! 无论谁来到了鬼佬墓,白天出太阳,晚上见月亮,穹顶都会漏光下来,邪鱼则一直会聚集阻挡。 若碰上阴天、下雨等没有光漏下来的日子,四周一片漆黑,盗墓贼定然也会打开手电,灯光一现,它们又会立马回涌至水池。 这是集动物学、光学、行为学于一体,全方位、无死角的防盗邪鱼网! 若未窥破个中运行规律,无论搭桥、用药、抽水等办法,皆无法通过鱼阵,除非人可以飞跃二十几米宽池面。 我一边砍树,一边向他们解释。 几人听完之后,皆瞠目结舌。 徐清果神情惊叹,眸子闪过丝欣赏,转头对我说:“天才一般的设计......孟寻,我对之前自己以貌取人,向你郑重道歉!” 众人很快将一架天梯给扎好。 让我们意外的是,此刻穹顶竟然飘下了雨,短时间内,月光几乎没有再露头的可能性。 董胖子见状,兴奋不已。 “古人没说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你看,老天爷都下雨帮我们!” 我有些无语。 “你挖坟倒斗,好意思讲道呢?” 董胖子将天梯架在上面,拍了拍手。 “艹!盗墓的盗!” 这货率先摸着黑,顺着天梯爬了过去。 我们三人也有惊无险地抵达。 古朴、典雅又唯美的鬼佬古屋,耸立在我们面前。 董胖子开口问了一句。 “屋里有人吗?啊!没人!那道爷就不客气了!” 他挽起了袖子,肥脸得瑟。 “小孟,道爷也做过功课来的!古屋四周门窗被青石彻底封死,与王侯大墓金刚墙差不多,据说青石砖之间勾缝土为秘方调配,用了糯米汁、童子尿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仅密封性极好,防氧化,比混泥土还要坚固。” “要砸开青石门窗,先得浇醋汁,完全软化青石砖之间的勾缝土,剔除土之后再砸开砖,费老鼻子劲!所以,道爷决定反其道行之,从屋顶进入,哪怕瓦片下盖顶为条石,不是木头,砸起来也比破门窗省事太多,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我回道:“有道理。” 董胖子闻言,在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了几下,扭着肥屁股,就准备攀爬上屋顶,但估计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犹疑不决地问。 “不是......你不对我的思路再点评一下吗?” 我只得相当客观点评了一句。 “傻逼都是这样想的。” 董胖子:“......” 我指着瓦顶。 “这是火龙琉璃顶,破瓦就着,到时你会瞬间变成烤猪!” 火龙琉璃顶为北宋时期一种技术,顶棚铺设薄薄琉璃瓦,上面用小袋子灌好火龙油,大量放于瓦上,紧接着再铺上一层琉璃瓦,最后盖封土。 外力破土刺瓦进入,密封良久的火龙油,一遇空气,加上琉璃瓦破碎互相摩擦,立马会引燃熊熊大火,将陵墓与盗贼烧个精光。 这算是鱼死网破的防盗手段。 眼前古屋顶没有封土,而是用普通青瓦进行了高明的伪装。 事实上,从屋顶厚度与檐边封口材料来看,绝对用上了火龙琉璃瓦技术。 鬼佬玩得就是盗墓贼舍难求易心理,故意引诱人从屋顶来破墓,拼着与外入者同归于尽,也不让自己的尸骸遭受破坏。 好狠! 董胖子有些泄气。 “按你着说,只能砸墙了?” 我摇了摇头。 “砸墙你也上当了。” 第十三章 私家花园 董胖子:“......” 我见他们全发懵,便拿起罗盘,靠近古屋门窗,指针突然疯狂转动,又将它靠在屋子其它墙面,转动幅度小了一些,远离古屋之后,针跳快速恢复如常。 “青石砖虽能阻挡不少磁力,但勾缝土导磁效果不错,罗盘指针极为敏感,它疯狂跳动,说明整栋古屋内布满了磁石装备,尤以薄弱门窗后最多。” “宋金时期的古墓,特别爱设磁弩机关,毕竟盗墓贼身上,都会带着各种掘墓铁器,一旦墓墙破开,机关受铁器吸引,瞬间万弩齐发,擅入者将变成大刺猬!”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卧槽!屋顶不行,墙面不行,屋基为成块大青石,金刚钻都打不穿,彻底进不去了?!” 徐清果秀眉紧蹙,转头看向我,眸子剩下最后一丝期待。 “孟寻,你一定有思路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 “我试试!” 讲完之后,我拿起洛阳铲,开始在四周巨大青石基台上怼。 “砰、砰、砰......” 当铲头怼到西南角之时,声音出现了明显变化,不再是沉闷回响,反而传出空鼓反馈音。 “这里是空心的!” 众人赶紧俯身察看,抹去基台上的积灰与枯枝败叶。 徐清果率先发现异常,神情惊喜万分。 “好像有接口缝!” 几人围了过去,发现一块两米见方的宽大青石块,与周围基台之间存在微小缝隙。 缝隙太小,颜色一致,且几乎与基台融为一体。 若不是敲石回响异常,到死都发现不了。 这是建墓工人离开的通道! 万万没想到,最不可能的基台,竟藏着主墓入口。 我用罗盘试了一试,指针没任何变化,下面无箭弩机关。 大家赶紧动手,小锤扣缝,撬棍敲边,仅十几分钟,大青石板被弄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下方竟然有台阶,里面丝风漏出。 有风漏出,空气没任何问题。 四人逮好防毒面具,鱼贯而入。 下到里面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格局小了。 古屋基座部分,已经被彻底封死。 台阶并不是通往古屋,反而一直蜿蜒向下,甬道壁还有不少壁画。 不过,由于此处为水下的空石洞,气候比较潮湿,颜料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 从甬道的规模与格局来看,古屋仅为设在外面的一座疑冢。 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引诱盗墓贼专注于破古屋的瓦顶、门窗,让觊觎者中机关死翘翘。 而真正的鬼佬墓,必然在地下甬道的正前方! 寻龙身浸黄泉,点穴手推死门。 壶山鬼佬墓不是公侯帝王陵,竟能有如此精妙绝伦的防盗手段,令人咋舌之余又倍觉后脊发凉。 董胖子惊叹不已。 “牛逼了!人参山悬崖峭壁、剧毒花脖仙守陵、悬壶济世风水局迷惑、邪鱼防盗池、古屋疑冢声东击西......鬼佬怕不是大夫,而是妖孽!” “小孟同学,你也够屌的!道爷曾跟北派那些家伙下过墓,这帮犊子除了爆破还是爆破,他娘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看来还是得陪文化人玩才有进步!对了,你小子啥学历?” 这话直接戳我肺管子上了。 我倒想读博士,可最终却止步于初三肄业。 论正经学历,小学。 我回了一句。 “社会上的事,你少打听。” 董胖子闻言,拍了拍我肩膀。 “冲你这样讲话,绝对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我:“......” 吴平难得开口,低声对徐清果说:“小姐,徐老这次有救了。” 徐清果激动的俏脸有些泛红,长舒一口气,眸子欣喜万分。 “两位!成事之后,不仅答应你们之事会兑现,酬劳上翻三倍!” 我喜欢与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东家相处! 不过,听吴平的口气,徐清果这次挂神幡下墓,好像为了救自己父亲? 这不是我要管的。 完成东家任务,治好嫂子的双腿,才是正道。 几人沿着甬道快速行进。 不一会儿,大家来到了一处足球场大小的空间。 前方铺天盖地的灌木绿植,花团锦簇、茂密延绵。 色彩斑斓的蝴蝶四处飞舞,偶有小昆虫欢快跃动,鼻尖沁来百花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花丛中间,一尊离地一米多高的大石棺,热闹且孤寂地耸立着。 恍惚之间,我们好像不在盗墓,倒像进入了鬼佬精美绝伦的私家花园做客。 这是来自宋朝古墓的极致浪漫! 徐清果被震撼的难以自持,再次拿起相机,疯狂拍照。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徐大小姐,让你欣赏一下道爷吟诗的水准!” “啊!花好墓也好,睡着死鬼佬,今天道爷到,看你往哪儿跑!我太有才了!” 诗刚念完。 这货压抑不住兴奋,扭着肥屁股就往前奔。 来都来了,咱也别客气,我也快速向前。 穿过花丛之时,也许徐清果身上很香,几只漂亮蝴蝶绕着她飞。 徐清果格格直笑,探手出去,让它们停在自己掌心,一副美人春游的即视感。 我无语道:“若有毒,等下你要哭。” 徐清果闻言,白了我一眼,下巴微翘。 “我老中医,哪种花草昆虫有毒还不知道?” 众人来到石棺前,发现它堪比普通棺材的三倍,非常大,底部竟有不少筷子头大的小孔,似乎为了透气。 这非常古怪。 老百姓向来讲究入土为安,藏风聚气,棺材密封越严实越好。 《葬经》理论,棺漏破气,败运遭灾,祸及子孙。 鬼佬到底搞什么鬼? 观察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情况。 我转头吩咐他们:“开棺!” 董胖子与吴平各抡起了一根撬棍,抠干净盖板与主棺缝隙之间的泥垢,将尖头卡进去,正准备齐齐发力起棺。 我突然抬手制止。 “你们有没听见什么声音?” 两人闻言,满脸疑惑,显然没听见。 倒是徐清果神色有一些骇然,低声说:“好像......嗡嗡响。” 毕竟是女流之辈,她讲完之后,身躯不由自主地向我靠拢,手还不经意地抓住了我胳膊。 董胖子见状,赶紧将耳朵贴在石棺盖上,听了几下,肥脸猛一哆嗦,大吼一句。 “让开!!!” 我们三人吓得立马亮出家伙什,紧护身前,急退了数步。 董胖子却哈哈大笑。 “瞧你们怂包样......声音嘛,确实有!” “不过道爷是谁?天上的玉京护法镇殿卫,区区鬼佬,还能作妖?!” 我气得够呛。 这次合作之后,谁再跟死肥仔玩,谁是狗! 董胖子脸色陡沉,神情肃穆凝重,掏出一张黑乎乎的道符,快速比划了几个手势,嘴里暴喝一声。 “呔!” 黑符贴在棺盖上。 “孩儿们,过来听听还有动静没?” 吴平冷着脸,强压心头不爽,过去贴耳听了几下,转头对我们说:“没声音了。” 董胖子冷哼了一声,满脸得瑟,吐了口水在手心,搓揉两下,抡起撬棍。 “起!!!” “卡嚓嚓......” 来自七八百年前的大石棺,发出尖锐刺耳声音,盖子硬生生被挪开了一半。 往里一瞅。 我全身似被电流陡然击了一下,头皮阵阵发麻! 第十四章 变故 一位三十多岁的美艳妇人,头梳发髻,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着绣袍,衣服上缀凤凰纹,脚穿金丝登云布靴,皮肤除了一丝略微水肿,竟未有半点腐烂痕迹。 她未佩戴任何金银首饰,身子外罩着一层厚厚的透明胶状物质,竟然还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奇异馨香。 倘若不知道人已死去,绝对会以为女主正卧榻甜睡。 女尸? 不! 这是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鬼佬是女人?!” 徐清果震惊的连照都忘拍了,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眸子忽闪。 “谁告诉过你鬼佬是男人?” 众人不仅急于窥探石棺全貌,更想寻找个中的陪葬品,合力将只挪开了一半的棺盖往侧边推。 “吱嘎嘠......” 棺盖往外挪开。 忽然! 我感觉鬼佬尸首动了一动,立马拿手电筒猛照她的脸。 “咔!” 女尸竟然从棺材内陡然弹起! 我、吴平、董胖子,三人正在手推棺盖,皆吓得浑身激灵,身躯不由自主地往后猛撤。 徐清果正微俯身探在石棺上方,猝不及防之下,压根来不及躲。 女尸身躯直接往她扑了过去。 好巧不巧。 也许是因为角度问题,两位大美女,竟然华丽而诡异嘴对嘴亲上了! “董胖子!!!” 我冲他大吼一声。 与此同时,我和吴平不约而同出手,一人拉徐清果一条胳膊,往外狂扯。 让人惊骇的是,一人一尸之间似乎有强大的粘性,以我和吴平的力量,扯起来竟无比艰难。 甚至,在她们身躯堪堪脱离之际,还见到人尸之间有像麦芽糖一样的拉丝! 董胖子反应过来,肥脸陡变,手中迅疾掏出一张符,跳起来往鬼佬脑门猛然一贴。 “啪!” 拉丝断裂。 女尸重摔回石棺。 我和吴平扯着徐清果,倒在了花丛中。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随着女尸躯体轰一声砸在棺内,似乎摔烂了什么东西,众人耳朵传来嗡嗡响动声。 抬眼看去,石棺中突然涌出大量黑色的古怪蜂虫,循着手电筒灯光,朝我们疯了一样攻击。 一瞬间。 满无天际、遮云蔽日的蜂虫,将四人全部包裹! 我几乎无法视物,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有万千银针在猛扎,疼、麻、痒、辣...... 就在此刻,也许是我们、也许是鬼佬、也许是蜂阵,总之,有什么东西触发了机关。 穹顶上碎石开始不断砸落,伴随着轰隆隆的咆哮声,四周天旋地转,山体要坍塌了! “跑啊!!!” 我眼睛红肿不堪,彻底遮挡住了视线,与瞎子没任何区别,根本看不见他们人在何处,在对大家发出最后一声命令之后,开始疯狂往外撤。 返回来时的甬道,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乱石疯狂坠落,有几块砸在了我身上,摔了几跤,疼不欲生。 印象之中,我记得这个地下空间的石壁处,有若干天然涵洞。 山体坍塌与地震其实无异,躲在越狭小的固定空间,反而越安全。 凭着求生的强烈欲望,我不顾雨点一般的落石和眼盲漆黑,循着记忆,往洞壁边发疯奔去。 祖师爷显灵。 如此极端艰难的逃生条件,竟然真让我找到一条天然涵洞,立马摸黑钻进里面。 人刚进去,外面传来几声落石巨响。 涵洞口被完全堵死了! 此处仍不安全,我不顾一切往涵洞深处疾走,十几米之后,脚下突然踩到柔软的东西。 “哎呦卧槽!” 我亮起手电一看。 董胖子! 这货浑身大汗淋漓,喘着大粗气,正靠在洞壁休息。 “小孟,你特么差点把老子蛋踩爆了!” 我惊喜交加。 “死胖子,其他人呢?!” 董胖子肥脸无语。 “我哪儿知道?道爷能逃进来都算天地造化!他们要么挂了,要么在其他涵洞......” 我怔在原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他们没事,无非就是行动失败而已。 失败不要紧,大不了吸取经验,重头再来。 可若他们出了事,我初次掌勺便折进去两条活生生人命,内心完全无法接受。 董胖子满脸混不吝,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别想了!下墓嘛,非发就挂,总有一样结局适合我们......” “对了,这里不太安全,我见前面好像有光亮,你随我来!” 他从地上起身,扭着肥屁股,往前疾速带路。 我紧紧跟着他,在涵洞中绕来绕去,却始终未见前方光亮。 十几分钟之后,我停下了脚步。 董胖子没有回头,躬着身子,继续往前面钻。 “走啊!干嘛不走了?” 我冷声问:“你没有被蜂群蛰伤么?” 董胖子闻言,身躯顿住了,依然未转身,回了一句。 “道爷运气好呗!” 我又问:“你的破二胡呢?” 董胖子回道:“丢了,卧槽!” 我再问:“为什么我见到你之后,不仅身上不红肿,眼睛还突然恢复了视力?” 董胖子嘿嘿一笑,慢慢地回过头来,神情凶神恶煞。 “因为想让你认清我啊!” 我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没有黑眼珠,只有眼白,尖嘴猴腮,头像巨大山鼠,嘴角还外露几根长须。 这不是董胖子,而是我之前杀死的那只花脖仙王! “艹!” 接二连三的重大变故,刺激得我肾上腺素狂飙,嘴里大骂了一句,手中电筒冲它凶狠砸去。 它速度极快,往侧边猛躲,身躯矫捷一拧,朝我凶狠扑来。 涵洞太狭窄了,根本来不及撤,我便被他扑倒在地。 情急之下,我右手疾速探出,往他胸口狠点。 “啪!” 手指竟然像戳到了一块钢板。 又麻又疼! 五百钱失效了! 仅仅一瞬间,它双爪已经狠狠箍住了我的脖子,嘴里往外喷着恶心的臭味,双目猩红阴毒,獠牙外露。 “我要你死!!!” 我也死死地抓住了对方脖子,用尽全力反掐。 一人一仙,在地面拼命滚动挣扎,迸发出所有力量,欲图致对方于死地...... 第十五章 蜂葬 就在我快被对方掐断气的当口。 “嘭!” 我突觉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眼前阵阵发黑,腹中呕吐感觉往上直涌,脖子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仅仅几秒。 眼前场景极速变幻。 人竟然还在棺室里,没有涵洞、没有乱石、没有花脖仙...... 与我相对而坐的为董胖子,这货手摸自己脖子,神情痛苦,正剧烈咳嗽。 旁边则是徐清果和吴平。 徐清果手中捏着一个药罐子,神情关切地询问。 “你们感觉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将我搞懵了。 孰为真? 孰为假? 我揉着发疼的脖子,警惕地盯着徐清果,往后挪了两下,没有吭声。 徐清果见状,噗呲一笑,撇了撇嘴,手指着吴平。 “若不是吴平及时出手,你俩差点掐死对方!” 董胖子止住了咳嗽,肥脸抽搐。 “不对啊!道爷记得刚才女鬼佬说我长太帅,强行拉我下石棺,吵着要来一发,道爷见她不肯给钱,誓死不从,与她对掐来着,怎么变成折腾小孟了?” 徐清果闻言,俏脸无语,转头对吴平说:“给他们解释一下。” 经过吴平解释,我算弄明白了状况。 石棺里突然涌出的海量蜂虫,不仅带剧毒,还有强烈致幻作用。 众人被它们攻击之后,全开始发疯。 吴平用拳头对着石头猛砸。 我和董胖子先是神色惊悚,发疯乱奔,尔后互相斗殴,滚地死掐对方脖子。 徐清果学医的,一眼就辨识出蜂虫存在毒幻作用,第一时间给自己喂了解药,又立即点燃亲自调制的驱虫散,赶走了蜂群。 见我和董胖子状况最危急,她起初先过来救我们,但根本拉不开。 无奈之下,她只得给正砸石头的吴平嘴里糊了解药。 吴平清醒过来后,朝我和董胖子一人狠踹上一脚,将我们给拉开了。 徐清果再将药喂进了我们嘴里。 至此,两人方才清醒。 我心有余悸。 难怪石棺底部有大量筷子头大小的孔洞,这绝对是给蜂虫进出专门设计的,而蜂虫阵,应该为鬼佬墓最后一道防盗屏障。 若不是团队中有老中医徐清果,估计大家都已经下去与阎王爷打麻将了! 我问:“鬼佬呢,她有没动静?” 一讲到鬼佬,徐清果俏脸惊恐而忐忑,转头瞅了一眼石棺,咽了口唾沫。 “刚才太危急了,我没注意,应该......没啥动静。” 董胖子揉了几下尚未完全消肿的手臂,呲牙咧嘴。 “管她有没动静!鬼佬搞这种破玩意儿折腾我们,道爷现在很不开心,已经压抑不住打烂她小屁屁的冲动!” 这货紧了紧身上破二胡,捏起道符,一个鹞子翻身起来,转头大步流星朝石棺而去。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 确认过眼神。 就差临门一脚,谁都不想放弃。 我快速起身,朝石棺走。 吴平护着徐清果,紧随而至。 石棺没任何异状,壶山鬼佬除了额头上多了一张道符,依然一副酣睡美妇人状态。 董胖子半俯身子,手乱翻着,嘴里骂骂咧咧。 “他娘的!难道宋代百姓看病不给钱?你用得着这么朴素么,一点陪葬品都没有!” 我拿着手电筒,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讶异无比。 “蜂葬!” 徐清果美眸好奇。 “什么叫蜂葬?” 蜂葬为一种奇绝墓葬方式。 棺内提前养大量特殊品种蜂虫,人死之后,尸身涂上吸引蜂虫的药,短时间内可催动蜂群分泌出海量蜂汁,蜜蜡可以瞬间包裹尸首,隔绝空气,抵抗氧化。 伴随时间流逝,蜜蜡会反复凝固、微融、生成...... 最终,底层蜜蜡会像琥珀一般坚硬透明,外层却能形成动态微循环,从而达到永久保护尸首与阻止盗墓的双重作用。 不过,蜂葬技术太过复杂,一般人玩不转,极为罕见。 听完我的解释,众人神情惊叹。 徐清果神态竟有一些蠢萌,轻轻舔了一下嘴唇。 “难怪......刚才鬼佬亲我,黏黏的,好甜。” 董胖子没翻到任何陪葬品,满脸不爽,抬手就要去掀鬼佬脑门上的道符。 吴平一把扯住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 董胖子回道:“道爷叫她起来撒尿,问一下陪葬品在哪儿!” 这家伙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徐清果俏脸变色。 “董师傅,不要瞎胡闹!” 我冷笑一声。 “让他掀!她要还能蹦起来,我改姓董。” 董胖子闻言,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别吓尿!” 他抬手就去揭了那张道符。 吴平立马护住徐清果退了几步。 女尸一点动静都没有,依然安详睡着。 董胖子见状,眼睛瞪得像铜锣,挠了挠头,嘴里飙了一句方言。 “切了佛!她刚才不会被道爷给拍魂飞魄散了吧......” “不应该啊,区区镇煞符而已。” 我手指着石棺盖内侧一根细铁钩。 “这根细铁钩,勾住了尸首下方隔板,棺盖掀开,机关启动,直接勾起尸首,看起来像极了诈尸。鬼佬目的在于吓擅闯者一个措手不及,而隔板随着尸首一起上弹,底层蜂巢位置的海量蜂虫,立马窜飞出来,发起攻击,致人于死地。” “精妙机关罢了,与灵异事件毫无关系。” 董胖子将信将疑,斜着眼,拿电筒照了几遍下方隔板。 见我的推断毫无漏洞,他服气了。 不过,这家伙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着拍一拍我肩膀。 “小孟同学,你赢了!不过,知道为什么至今都不见任何灵异状况么?” “为什么?” “因为道爷大驾光临,鬼怪全吓得尥蹶子跑了呀!啊,道爷就这么牛逼!” “......” 我懒得理会这不要脸的死肥仔,用手轻轻拂开石棺内壁灰尘污垢。 “有字!” 棺内壁竟然刻着大量蝇头小楷,字体严谨规整,篇幅挺长。 医经?! 徐清果赶紧靠过来看,仅仅瞄了几眼,脸颊潮红,睫毛颤动,呼吸急促。 “天呐!孟寻,你太棒了!” 她吩咐王平赶紧清理棺内壁,自己则拿出相机,疯狂拍照。 我长舒了一口气。 徐清果来壶山鬼佬墓目的就是寻找医经。 如今我任务完成,嫂子双腿有救了。 唯独董胖子,这货一门心思想搞点古董,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鸡毛都没捞着,倍觉没意思,满脸颓丧坐在地上,抽烟解闷。 十来分钟之后,徐清果拍照完毕,神情虔诚,屈膝下跪,向鬼佬磕了几个头。 “吴平,将棺盖复原!” 吴平立马将棺盖给推了回去。 尽管蜂虫刚才被药驱散,但我们离开之后,它们肯定还会钻回石棺之中,鬼佬也将继续安睡。 除非涉及性命安全,否则绝不毁尸。 这是来之前大家定下的原则。 我对之前扯大家翻滚下来的怪手,一直心中忐忑,见事情已了,便对他们吩咐。 “不再逗留,出墓!” 众人收拾好东西,快速返回古屋,将基台青石板盖起,沿着树梯,出了水池,把树梯扛到之前掉人下来的涵洞口,大家攀爬上去后,将树梯给拆了,转回山顶的大水池,又把破开的盗洞口给伪装回去。 一路非常顺利。 可来到下人参山体的溶洞之时,董胖子突然顿住脚步,不再走了。 我皱眉问:“你又发什么癫?” 董胖子弯下腰,捡起来一个东西。 “这谁抽的?” 几人瞄了一眼,面面相觑。 空烟盒,红塔山1956。 没人抽这牌子。 有人跟我们?! 第十六章 太乙针 众人顿觉头皮有些发麻,立马背靠背,拿起手电筒,朝四周照去。 除了溶洞内的滴水声,没任何其它动静。 董胖子皱眉问:“你们说......会不会前些天花脖仙抢了山民的烟盒玩,丢在这里?” 徐清果摇了摇头。 “可能性不大!山民抽不起红塔山,何况洞内潮湿,烟盒却没变软,明显刚丢弃不久。”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有没有一种可能,刚才有农药喷洒直升机飞过,上面人将烟盒抛下,恰好它又被风吹了进来?” 众人:“......” 董胖子挠了挠头。 “也许......推我们下涵洞的邪祟,是一个老烟鬼?” 我见这货已经有点福尔摩斯患了精神病的状态了,赶忙抬手制止,转头问徐清果。 “除了我们,你来这里还同别人讲过么?” 徐清果闻言,白我一眼。 “我们来盗墓,不是做慈善,用的着四处宣扬?” 推众人下涵洞的怪手问题至今悬而未决,现在又多出空烟盒,四周危机潜伏。 我对他们吩咐。 “不深究,马上离开!” 大家抄起家伙什防身,加快速度,大踏步往山下走。 没出任何意外。 我们顺利离开山洞,来到毛笔山外面。 天色已蒙蒙亮。 吴平手指着洞口。 “封不封?” 我回道:“封!” 几人将大青石块盖了回去,外面铺上灌木杂草,往山外疾行。 到了药王岭山底小镇,已经下午了。 尽管大家全累得够呛,可我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没允许他们休息,第一时间上了大货车,迅疾返回昌市。 直到货车离开了闽省,大家悬着的心方才落下。 这次来寻壶山鬼佬墓,徐清果拍到了石棺医经,我顺利完成大厨任务,均有大收获。 唯独董胖子,来之前徐清果答应他除酬劳之外,墓里黄白之物全归他,可石棺中连一根鸡毛都没有,这货颇觉丧气,一路逼逼叨叨说没特么屌意思。 徐清果手豪横一挥。 “酬劳加到十万,回去打你账户!” 董胖子闻言,喜笑开颜。 “徐大小姐爽利!今天道爷高兴,要不给大家拉个小曲儿解闷?” 徐清果秀眉微蹙。 “拉一曲,少一万!” 董胖子身躯一哆嗦。 “那什么......我先眯一会儿。” 翌日大早。 众人回到昌市,找一家店吃了瓦罐汤和拌粉,董胖子先行告辞回去。 临走前,这货递过来一张名片,让我下次需要帮忙,务必去找他。 名片介绍非常奇葩。 “董川,玉京护法镇殿卫、梅岭真君观主。” “主营捞尸送葬、驱邪打灾、红白祈福、八字排盘,兼营装修设计、私家侦探、收债撑场、娱乐陪玩等。” 世上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活儿? 由于我身上没手机,喝了几口汤,便跑到旁边公共电话亭,给廖小琴打了一个电话。 “嫂子。” “事办完了?” “对!” “干得不错。” “什么时候带她过来?” “今晚八点。” 挂完电话,我让徐清果今晚八点,随我去治疗病人。 吴平本来正喝汤呢,手中调羹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冷峻,微瞥了一眼徐清果,似乎在等她下什么命令。 徐清果倒没理会吴平,捏起纸巾,擦了擦嘴。 “七点半,你来医馆大厦门口等我。” 按廖小琴的交待,白天我没回去,四处瞎逛。 我从小就比较敏感,总觉得后面有人在盯自己,可尝试好几次,均未发现任何异常。 七点半。 徐氏医馆大厦门口。 我见到了徐清果。 她既没穿白大褂,也没穿休闲衫,竟然着一身长衫红袖,衣服正面描金线北斗七星图,背面纹九宫八卦,肩上跨一个古朴木药箱,发髻挽起,略施淡妆。 乍一看,让人以为是戏台上的漂亮女青衣。 徐清果手中车钥匙冲我晃荡两下。 “会开车么?” “不会。” “坐副驾驶指路。” 两人上了一辆红色轿跑。 车上香味淡而好闻,中控台放着一只可爱女公仔,随车前行不断地点头,似乎在冲人鞠躬。 我问:“你怎么穿这身衣服?” 徐清果闻言,转头瞥我一眼,秀眉微挑。 “难看?” “不是,我还以为你要去跳大神。” “知道我施什么针吗?” “不知道。” “太乙针。我施针需踏禹步,念六甲秘祝,必须特殊穿戴,否则无效。” 我心中顿时一震。 廖小琴向我讲解五百钱点穴技巧之时,要求我指尖务必准若悬针,对穴位追求一击必中。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顺带介绍过两种失传的天下奇门针法:太乙神针、鬼门十三针。 鬼门十三针擅虚症(尤长于治精神类邪病),取人中、少商、隐白等十三鬼穴,配合符咒、焚香等祝由技法,若前十二针下去,邪祟仍不愿离体,第十三针直接将对方给扎得灰飞烟灭。 太乙神针擅实症,现实中从不见人会,只存在于道藏残卷中,据说施针不仅要结合天时(北斗七星方位)、地利(九宫八卦布局)、人和(大夫以气驭针),针落针出,绝症可立愈。 传统说法认为,鬼门十三针因伤阴德,会遭邪祟反噬。 太乙神针更夸张,施针者因借了天利,容易遭天谴折寿,故《窦太师针经》云:“非德厚者不可持,非缘深者不可受。” 见我神情有一些发愣,徐清果嘴角上扬。 “有过了解?” 我反问:“听说施太乙针会折寿?” 徐清果点了点头。 “对!起初我也不信,可我父亲给人连续施过两次针,仅过了几年,便卧床不起。我本欲施针救他,他认为这是恶性循环,死活不让,且要求我这辈子不能碰太乙针。” “后来,我无意间获得一本古医拓本,书中记载,壶山鬼佬医典中曾有针对施太乙针后重病不愈的救治手段,便按拓本线索,千辛万苦寻到了药王岭人参山,可死活都进不去,无奈便挂神幡请人来帮忙。” 难怪吴平一听到我让徐清果兑现施针承诺,一张僵尸脸立马拉了下来。 毕竟,玩这东西有折寿的先例。 估计,当时只需徐清果一声令下,这货当场便会翻条盘不认账。 徐清果恢复大老板神态,霸气地拍了拍我肩膀。 “小孟同学,我既答应,便会全力以赴!” “若鬼佬墓的破施针反噬手段有效,皆大欢喜,若无效,听天意而为,多大点事!” 性情豁达,办事讲究,为人大方。 这妞真不错。 我诚心说了一句。 “谢谢!” 徐清果闻言,美眸瞪得老大,格格直笑,胸前一抹山峦起伏延绵。 “啧啧,你也会说谢?” 我:“......” 红色轿跑穿城过桥。 半小时之后,来到了郊区我和嫂子租房子之处。 屋里没人。 我让徐清果稍等一会儿,自己去隔壁房子找女房东。 女房东告诉我,廖小琴刚才推轮椅去了后面橘园,专门交待她见到我之后转告,让我和客人一起去看护棚找她。 大晚上去橘园看护棚? 徐清果听完我的要求,仰头望了望天空,秀眉微蹙。 “你嫂子应该懂星象,橘园位置好像确实更利于施针。” 两人转到后面橘园。 看护棚木门紧闭。 我敲了敲门。 棚里传来廖小琴的声音。 “进来。” 我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突然残影晃动。 廖小琴出手了! 她陡然一指,点在了徐清果的胸口。 徐清果美眸惊恐,人一动不动,樱唇微张,完全说不出话来。 哑穴! 第十七章 金蝉脱壳 我大吃一惊。 “廖小琴,你......” 嫂子俏脸冷峻,压低了声音。 “闭嘴!” 她没再理会我,开始透过看护棚的窗户,朝外面看。 几分钟之后,一副不可思议场景出现。 橘园外来了四个脚步匆匆之人。 为首的为一位中年大和尚,身穿袈裟,手中拿着一对大铜镲。 旁边一人留着长发长须,侏儒个头,背着一把与自己身躯差不多高的长剑。 另外两个剃平头,满脸横肉,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出他们爆棚的肌肉。 昏暗月光下,几人犹如追魂厉鬼,步伐疾踏,朝看护棚奔来。 真有人跟着我们! 我头皮顿时一紧,立马抄起了旁边的长木棍。 廖小琴眸子凛冽,死死盯着外面,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瞅准时机,抬手猛拉旁边一根牛筋绳。 “咔嚓!” 一声响动。 忽然! 看护棚前十米左右的地面,竟然往上掀开了一块大木板。 下方挖有陷阱! 四人奔跑太急,猝不及防之下,竟全翻了下去。 坑底传来阵阵惨嚎声。 嫂子立马转头吩咐我。 “背上她,从后门离开!” 她率先推动椅子轮胎,朝看护棚后门滑去。 我见她神色一片凝重,压根不敢怠慢,背上徐清果,一手推着嫂子轮椅,抬脚踹开看护棚的后门,往外疾奔。 橘园虽为黄土泥地,幸好还算平坦,仅几分钟,我们已穿过园外大栅栏,来到了村里。 廖小琴不断让我变换方向,七拐八绕转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公厕旁。 一辆四轮木板车停在边上,车斗铺满了酱豆豉架,地上还有一堆茅草。 廖小琴言简意赅。 “车斗有衣服头罩,你穿戴好,将把我们放上车,盖好茅草,上面放豆豉架!” “再把轮椅丢厕所,走关公庙巷口离开,速度要快!” 我立即从板车上找出衣服头罩,以最快速度穿好,将两人放上板车,再把茅草铺她们身上,安放完酱豆豉架,将轮椅甩进公厕,推着四轮板车,往关公庙巷口疾速离去。 豆豉味迎风沁入鼻腔。 太臭了! 不过,味道刺激得我脑子愈发清醒。 尽管个中原因尚不了解,可从橘园跟踪四人的打扮来看,这些鸟人全是江湖人士。 毫无疑问,仇家来了! 快到关公庙巷口之时,我见到外面大路两侧停了六辆车,夜色下全打着双闪,巷口有十多位容貌相当社会的家伙,正抽着烟聊天,似乎在堵人。 这是离村的唯一通道! 我悄悄抹了几把灰在脸上,放慢脚步,不疾不徐推车过去。 当下自己衣服已全换,头顶戴着遮阳防臭的黑纱布脸罩,看起来就像一位以酿豆豉为生的普通村民。 板车还未靠近他们。 这些家伙纷纷捂住了口鼻,主动让开一条路。 “艹!真几巴臭!” “这特么推得是屎吧!” “赶紧滚!” “......” 廖小琴太聪明了。 且不说橘园陷阱中四人一时半会儿能不能爬起来,即便他们起来了,肯定第一时间在村庄内疯狂寻人,压根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金蝉脱壳。 我推着车顺利出了巷口。 “等一下!” 后面一人忽然开口了。 我心中顿时一沉,手已暗中蓄劲。 只待他们一搞幺蛾子,准备将臭豆豉直接砸这些鸟人的头上。 为头一位家伙神色布满犹疑,快步走了过来,满口粤式普通话。 “靓仔,大晚上你推它去哪儿?” 我假装听不大清,故意粗着嗓门,瓮声瓮气回了一句昌市方言。 “哇犀利东西哦?!让开!” 对方闻言,眉头紧皱,抬手就要来掀臭豆豉架。 “当啷当啷......” 诺基亚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这货停下了准备掀臭豆豉架的手,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几句对话之后,他脸色陡变,转头冲身边下属大声吩咐。 “妖妇跑路!巷口留六人,其他人同我进村刮人!” 几人像疯了一样往村里狂奔。 见他们一片慌乱,我赶紧推着四轮板车,转出大路,来到河边。 廖小琴一把将上面的臭豆豉和茅草推开,坐了起来。 “打车!找一家农庄!” 话音刚落。 她立马朝旁边徐清果身子拍了两下。 “徐小姐,迫不得已,抱歉!” 徐清果神情难受,憋得俏脸通红,手捂胸口,剧烈咳嗽。 我赶紧挥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 几人快速上车,往远处奔去,来到城北郊区一家农庄,直接办了入住。 进入房间后,众人方才舒了一口气。 我问廖小琴。 “刚才那群人是谁?” 廖小琴挥了挥手,语调云淡风轻。 “没谁!一群打锣的而已。” 打锣的,本地方言专指流氓混黑等货色。 这绝不可能! 不过,嫂子故意用方言来回答,大概因为旁边有徐清果在,她不便明讲。 我秒懂,不再纠结,转头对旁边徐清果说:“徐总,她是我嫂子,双腿病两年了。” 徐清果双手环抱胸前,眸子冷冷地瞅着我,眼神溢满了愠恼。 她有情绪。 这很正常。 好端端来给人治病,被点得哑口无言,不能动弹,经历一场劫杀,还熏了半天臭豆豉,换谁都会相当不爽。 廖小琴见状,眉毛微挑,嘻嘻一笑,反而亲昵地拉着徐清果双手,让她在床边坐下,音调软糯。 “我常听人讲,徐氏集团大小姐乃赣省国医界一朵奇绝海棠,未想到竟长这么漂亮,老天爷太过偏心了!” 也许廖小琴气场太强,也许刚才夸奖恰到好处,本来憋屈气没法释放的徐大小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微红。 “哪里话来?姐姐才是国色天香。” 廖小琴轻撇嘴,幽叹一声。 “我废人一个的,徐大夫不用安慰。” 徐清果闻言,低头认真地瞅了一下嫂子的双腿,秀眉微蹙。 “无妨的,我先给廖小姐把个脉看看。” 我难以理解女人之间奇葩的沟通方式。 简单几句话,两人不仅商业互吹一番,还开始治上病了? 廖小琴见我傻站着,纤手一指,下巴上扬。 “徐大夫施针乃天下绝技,你待着干什么?守门去!” 我腹诽一句你们都是霸气女王,哥们得罪不起,点上一支烟,出去在门口等着。 这一守,足足守到后半夜。 房间传来廖小琴一声惨叫! 第十八章 灵语虿 我手中烟头都吓掉在地,迅疾转身冲进房间。 廖小琴躺床上,俏脸蜡白,毫无血色,嘴里塞着一块毛巾,全身大汗淋漓,鬓丝凌乱黏于脸颊,裤子挽起,一双腿溢满了血,浓黑色的,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鼻腔沁入一股古怪味道,腥中带酸。 如同夏天闷死臭虫子的嗅感。 徐清果站床边,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几近累瘫的神情。 我急问:“怎么样?!” 徐清果没搭理我,擦了擦嫂子腿上的黑血,将毛巾甩入垃圾桶,对我招了招手,示意出去再说。 两人来到屋外大厅。 徐清果洗干净手,脸色凝重,忧心忡忡。 “我要给你搭脉。” “啊?” “怀疑你会被她传染。” 瘫痪也能人传人? 尽管心中不解,我还是将手探了过去。 徐清果没搭脉,却从檀木盒里捏出一枚长长银针,对针头轻呵一口气,冲我暧昧又挑衅地眨了眨大眼睛。 瞬间! 针刺入我手臂! 我右胳膊若被电流猛击,麻疼感极速传导至半个身躯,人根本坐不稳,椅子一翻,摔倒在地,无法动弹。 徐清果转头抄起随身携带的包,对我劈里啪啦一顿狠砸。 “死混球!吓我、点我穴、熏我!” “我徐清果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不打残你,本小姐绝对会憋出乳腺结节!” “......” 我无语到了极致。 果然女人越漂亮越不可信,刚才她俩还不计前嫌商业互吹呢,转眼间却拿我来撒气,玩川剧变脸么? “徐清果,你疯了吧?” “咦?还敢还嘴?!” 她转身又捏出来一支明晃晃的银针,凶神恶煞准备再扎。 我吓得肝都发颤,让她打肯定打不死,可扎针绝对能扎死我。 “别别别!我道歉!” 徐清果瞅我已经老实,又狠砸了十几下,方才稍微解气,银牙咬唇,将我手臂上银针给拔了。 见自己能动弹,我有些生气,迅疾从地上起身,手指着她。 “你......” 徐清果背负双手,胸口傲然上挺,头微扬,满脸嚣张。 “你打我噻!” 我从不打女人。 更何况,接下来给廖小琴治腿,还得仰仗眼前这位女神医。 我恶狠狠回道:“你太美!!!” 徐清果见状,噗呲一笑,撩了撩头发,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 “刚才我还没施针,只是先放了黑血。” “......” “知道你嫂子双腿有什么问题么?” “不知道。” “她中了灵语虿。” “什么?” 徐清果向我解释。 “一种古墓积尸水中养的毒虫。仅在《滇南虫谱》里记载过,幼体肉眼不可见,从人足底的然谷穴钻入,入体后会变成液体,沿经脉游走到腰椎命门盘踞。” “它吸收人精血,逐渐长大,凝结成虫,起初双腿间歇性麻痹,尔后肌肉萎缩,几个月后,皮肤浮现出蛛网状黑色恐怖纹路,人会出现‘虫语症’,也就是呓语,主动讲出内心所有秘密。” 我讶异不已。 “不对啊!她出现问题两年了,没有呓语,肌肉不见萎缩,腿一直挺白的......” 徐清果斩钉截铁打断。 “你比我懂喽?” 我挠了挠头。 “您老继续。” 徐清果沉吟了一会儿。 “她是不是经常叫你买马钱子和斑蝥泡酒喝?” 我愣了一下。 “对!她说自己体寒。” 徐清果秀眉紧蹙,揉了揉太阳穴。 “体寒?这两种药材奇毒无比,她肯定还加了其他东西进去,正常人喝几两下去都要见阎王!” “她不仅本事牛,胆子大,心更狠,靠酒以毒攻毒,压制灵语虿,强行让它休眠,所以才没出现我刚才说的症状。” 我:“......” 徐清果拿了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递给我。 纸上写着:雷击地、裹尸服、十年香炉灰。 “我现在仅给你嫂子放了血,但治好的关键,必须用太乙神针将她体内蛰伏的灵语虿给扎出来,这几样东西必不可少。天气预报说明晚雷阵雨,施针大好时机,你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它们!” 我皱眉问:“雷击地指什么?” 徐清果解释:“就是曾经生长过雷击木之地,灵语虿恐雷,在这种地方下针效果最佳。” 我点头回道:“好!” 一天时间,要找齐三样东西太难了。 必须得从今晚开始动手。 刚准备出门,我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名字。 董川! 死胖子为梅岭真君观主,这三样东西应该不难搞吧? 唯独担心这货不大靠谱,假把式。 我立马转头问徐清果。 “董胖子有没真本事?” 徐清果闻言,眸子顿时一闪。 “有!我倒没想到......找他绝对没问题!” 得到她肯定答复,我拿出嫂子的手机,给董胖子打电话。 接通之后,电话那头声音嘈杂。 “吉时已到!梁柱巍巍立乾坤,祥瑞光芒照满庭,道爷唱罢上梁曲,主家兴旺万代春......” “喂!小孟,我在给别人扎红布安大梁,你别挂,马上就好。” “老罗,红包红包!” 等了好一会儿,董胖子人应该转到了偏僻处,喘着大粗气问。 “小孟,大晚上打电话,是不是要倒斗?道爷有时间!” “不是,想让你帮忙找三件东西。” “什么东西?” 我将情况讲了一遍,末了,专门提醒他。 “我要这东西来救命,酬劳你尽管提,若没有就直说,开不得玩笑!” 董胖子哈哈大笑。 “咱们好兄弟,讲义气嘛,什么酬劳不酬劳的!三样东西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道爷却真有现成的......你能给多少?” “开个价吧!” “哈哈,到时再说!雷击地我道观后山不远处就有一块,你们过来给我电话。” 挂完电话。 我对徐清果说:“董胖子有现成的!” 徐清果闻言,眼眸一片欣喜,透出一位大夫对治好绝症成就感的浓烈渴望,立马起身,准备收拾家伙什。 “道观清净,利于治疗,现在就走!” 我想了一想。 “明晚再去吧。” 徐清果俏脸疑惑。 “为什么?” 我也不知怎么解释。 嫂子住村里目的为了躲灾,刚才一群追杀嫂子的王八犊子,必然是暗中跟着我和徐清果进村的。 这事总让我联想起鬼佬墓山洞中的烟盒。 若在鬼佬墓跟踪我们之人,与村里那群鸟人为同一批,我严重怀疑,除了我和徐清果之外,董胖子有没可能也被人给悄悄盯上了? 如果董胖子也被盯,我们现在贸然与他汇合,极大可能又再次陷入对方埋伏圈。 廖小琴曾说过,所有灭顶之灾,皆来自于不小心。 这推测虽有一些牵强,又不得不防。 我对徐清果说:“董胖子给人安大梁没空,东西他会准备好,明晚我们直接去。” 尔后。 我给董胖子发了一条信息,让他抽空悄悄回道观,在后山雷击地处做好标志,地下埋好裹尸布和香灰,届时我们自己会过去。 董胖子非常不解,问我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我回了一条。 “别问!给你一千红包,明后天你在外面浪,人千万别回道观。” 董胖子回道:“孟爷,好嘞!” 如果董胖子真被人暗中盯着,人在外面浪,等于替我们牵制对方了。 廖小琴一直晕着。 翌日下午。 我们租了农庄老板的小四轮车,开往梅岭真君观。 一路小心谨慎,弃车后走小路上山,甚至都没进董胖子那座破道观,直接来到后山。 董胖子在一株焦黑的雷击树上绑了红丝带,往地下一挖,弄出来一罐子香炉灰和一套脏兮兮的裹尸布。 徐清果抬头瞅了瞅乌云密布的天空。 “去把你嫂子脱光!” 我瞪大了眼睛。 “多光?” 徐清果回道:“全光!” 第十九章 翩翩起舞 她打开木药箱,拿出燃香点着,按特定方位插上,又在周围撒上炉灰,转头见我一动不动,满脸无语。 “你被鬼俯身了?” 我问:“你来脱不行吗?” 徐清果捏着炉灰反问:“施针人不能沾裹尸服,你脱光她后,还要将裹尸服给她穿好,要不然我的事你来做?” 我咽了一口唾沫。 “刺啦!” 抬手撕下一片衣服,将自己眼睛给蒙了起来。 “等她醒了,别说我脱的!” 廖小琴要是知道了这事,非得阉了我不可! 尽管双眼被蒙,但双手触及滑似绸缎的肌肤,我仍感觉喉咙发紧,脸颊发烫。 笨手笨脚将廖小琴衣服给换完,我长舒一口气,把眼罩扯掉,额头大汗淋漓。 转头一瞅,徐清果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咬着饼干,一对小脚晃啊晃,俏脸戏谑而鄙夷地瞅着我。 “她不是你嫂子吧?” 我回道:“社会上的事,你少打听!” 徐清果格格直笑。 “你还是个初哥?” 我非常无语。 “你不是初姐?” 本以为徐清果会被我呛的脸红,可她并没有,反而小脸得瑟上扬。 “我是啊!不过,作为大夫,我见过异性躯体多如牛毛,可比你有见识,嘻嘻!” 我:“......”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轰隆!” 雷响了。 徐清果立马将手中饼干给丢了,从石块上迅速起身,拿起匕首,在廖小琴左足底然谷穴割开一道口子,无比郑重地整理了几下身上那套大红长袍。 “你别作声!等下灵语虿一出来,马上挥刀斩断,千万别让它跑了!” 胜败在此一举! 我有些忐忑起来。 豆大雨点从天空砸下,溅落在燃香上、炉灰里、泥土中,空气散发出混杂且浓郁的土腥味。 徐清果神情肃穆而庄重,双手捏着一枚金色长针,朝北斗星方位虔诚拜了几拜,开始在雨中踏起了禹步(一种道医罡步),嘴里念着唱词。 “金针拜雷光,破三阴,起九阳,步走龙蛇,气化寒霜!” “针启,太乙来临堂!” “针落,离火涤百殃!” “针收,病秽走惶惶!” “......” 仪式咒语这种东西,看起来好像无用,可后来据权威中医药大学针灸学院实验证明,它不仅可以提升施针者a脑电波(凝聚专注度),还能影响患者经络传导敏感度。 雷声隆隆,银蛇乱窜,暴雨倾盆。 若别人跳大神,肯定显得疯癫诡异。 可徐清果脚踏禹步,红色长袍迎雨甩动,长发飘飘,姿态优美,音律古朴。 我似乎见到了一位古医女神翩翩起舞。 徐清果手势疾快,一边唱念,一边用金针不断刺入不同穴位。 让我讶异的是,她在施最后一针之时,竟然用了悬针,针头抵在廖小琴腰椎正上方,将刺未刺。 “咔嚓!” 一声巨雷炸裂。 闪电随后而至。 天地陡亮! 强光之下,徐清果俏脸蜡白,呼吸急促,脸颊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哗啦啦往下疯淌。 忽然! 一条半透明状,长约三寸,筷子头大小,体内布满黑色血纹,头上长着三对鳌针的肉虫,从廖小琴足底疾速钻出。 “呲!” 它似乎惊恐万分,竟然慌不择路,往我窜跃而来。 我手中匕首早已饥渴难耐,将几年来练习五百钱的眼力、手法、力道,全灌注于刀身。 银光乍闪。 斩空了! 太过用力! 它掉在地上,欲图再次窜逃。 我脑门顿时一炸,立马扑过去,横匕切地,狠补一刀。 浓浓的黑血四溅而散,虫体裂开两段,在地面挣扎蠕动了几下,彻底死翘翘。 尸臭味瞬间弥漫四周! 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徐清果脸色苍白,双腿一软,瘫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大口喘气。 “吓死人了,还以为它会跑掉......” 我后背也雨水、冷汗交杂,赶忙过去扶徐清果。 徐清果似乎已经力竭,嗓子都有点发哑,吩咐我从木药箱里拿一个铁盒出来,用镊子将虫尸夹进去。 她的意思是,灵语虿这种毒虫,属罕见医药研究对象,古书上曾记载商纣王时期有一种“虿盆之刑”,将人投入虿虫坑,令人生不如死,若能用现代微生物技术分析提炼出毒素,说不定对不少虫毒的治疗有裨益。 我正准备去夹虫尸,下方却传来一片嘈杂声。 “小孟,快尼玛跑啊!” 董胖子! 透过雨帘,瞅见这货正扭着肥屁股,撒丫子往山上狂奔,而后面则追着五六位手拿钢管的人。 旁边树丛一阵剧烈晃动,左右两边也有人包抄而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昨天我猜测可能有人暗中在盯着董胖子,特意让他不要回道观,去外面浪,他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我骂了一句娘,迅疾背上嫂子,一手拉着发懵的徐清果。 “走!” 五六十米之后,董胖子仗着对后山地形熟悉,竟然赶上了我们,雨水都浇不散他一身浓浓的酒味。 这货倒还挺有心,奔逃路过之际,竟顺手捡起了徐清果的木药箱。 斜眼瞥见,三个方向共十六七位狠辣角色,不离不弃朝我们狂追。 我一边疯跑一边急问。 “昨天不是叫你别回道观么,怎么回事?” 董胖子跑得呲牙咧嘴。 “道爷在酒吧玩太嗨,喝断片了,忘了这茬!” 我问:“然后呢?!” 董胖子说:“然后?我打算来后山看望你们啊!结果发现有个家伙像鬼一样跟着我,道爷火了,藏树后冷不丁闪出去,扇了他一大耳刮子,本想问他干嘛来了。” “结果旁边突然冲出来好几人,拿刀对着老子,问你们人在哪儿。道爷正有些懵逼呢,一个眼尖的家伙突然大吼一句,说山顶有人......” “艹,别特么说了,旁边有山洞,先进去再说!” 我差点气背过去。 要说他不靠谱,准备的三样东西一点毛病没有。 要说这货靠谱,喝酒竟然将我们喝成命悬一线。 我身上背着廖小琴,极大限制了速度。 徐清果本来就累坏了,根本跑不快。 眼瞅对方已经越追越近,再逃下去,众人必然被逮无疑。 几人只得按董胖子的指点,冒大雨冲进了一个山洞。 我急急往山洞后面钻。 董胖子却上气不接下气,忙不迭制止。 “别瞎跑,后面没出口!” 我浑身血都凉了。 “没出路你让我们进来,这不成了瓮中之鳖?!” 董胖子手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句。 “艹!他们人多,待外面死更快,山洞起码可以伏击,进来一个揍一个!” 好有哲理的样子!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想了。 我干脆将廖小琴放地面,抄起了匕首,冲到山洞口,冲外大吼一声。 “傻逼们,欢迎来干!!!” 这一声爆喝,外面人全停下了脚步,不敢追进来了。 他们担心里面有陷阱或机关。 我要的效果暂时达到了! 第二十章 假药大王 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 在橘园,廖小琴曾用陷阱坑过对方。 一时之间,他们不敢再贸然突进。 我见山洞入口不算宽大,旁边有若干块大石头,若全垒起来,应该可以挡住对方好几波冲击,便压低声音对他们讲。 “胖子,帮我将大石头全搬到山洞口,先挡一会儿!” “清果,你赶紧给吴平去电话,让他多带点人来接应!” “这些家伙目标应该不在你们,等吴平赶来,你们别管我,拜托将我嫂子给带出去,我孟寻若能留下囫囵身,必知恩图报!” 董胖子立马转身同我去搬石头,嘴里喷着浓浓酒气。 “少讲屁话!道爷这次不小心推你入坑了,还会抛下你小子不管?!”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男人声音,语气还挺礼貌。 “徐大夫!我是莲塘济广药坊肖大广,此事与你无关,请徐大夫移步洞外,我派人送你安全回家。对你刚才受到的惊吓,改日肖某将专程登门道歉!” 徐清果闻言,美眸瞪老大。 我转头问:“认识?!” 徐清果点了点头,秀眉微蹙。 “你俩啥时候得罪了假药大王肖三皮?” 假药大王肖三皮? 这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嫂子才清楚。” 徐清果竟然挑了挑眉毛,嘻嘻一笑,拍了拍我肩膀。 “傻小子们,别再搬了!” “神仙姐姐救你们出去!” 肖三皮在外面继续大声喊话。 “徐大夫!徐大夫!” 徐清果冲洞外没好气回怼。 “你喊魂呢?姑奶奶不聋!” “徐大夫,我们与那两位家伙有私事要解决,你赶紧出来,免得误伤!” “肖三皮,你不好好干卖假药这份前途无量的职业,什么时候还打起锣来了?” “请徐大夫移步!” “嘻嘻!移不了半点!” 此话一出。 肖三皮稍顿了几秒钟,突然拔高了音调。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徐大夫,你何必为两个陌生人伤了同行之间和气?” 徐清果恼火不已,捡起一块石头,直接狠砸了出去。 “谁跟你这种狗东西是同行?!我告诉你,他们一位是我的病人,一位是病人家属,在我治疗期间,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汗毛,就是在断徐氏集团财路!姑奶奶不掀了你的济广药坊,今后徐字反着写!” “看来你一定要护着他们,与我作对喽?” “笑死!狗也配当人的对手?!” 我和董胖子满脸发懵,完全搞不清她到底真有实力,还是仅凭一腔孤勇。 肖三皮受此侮辱,彻底暴起了,大声喝道。 “妈的!这娘们给脸不要脸,给我冲进去!” 我头皮猛然发紧,立马抄起匕首。 “你们别管了!逮空自己跑!” 正准备身躯卡死洞口,来一个锤一个。 谁知道,徐清果却狠踢了我一脚。 “让开!真当自己李小龙?!” 她速度疾快出了洞口,背负双手,下巴高傲扬起。 “谁敢再踏前半步,我会让二爷敲碎他狗脑袋!” 我和董胖子都吓傻了,快速跟上,一左一右死护她身边,两人都已准备动手厮杀了。 可徐清果此话一出口,对方竟然全止住脚步,不敢再动了,纷纷转头瞅向了旁边的吊梢三角眼肖三皮。 肖三皮眉毛剧烈抖动,脸部肌肉抽搐。 “这事与二爷无关!” 徐清果嚣张地跨前一步,任大雨浇身,俏脸不屑,芊手指着肖三皮。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一瞬间。 我有一些恍惚。 她好像不是电视画面中优雅知性、魅力四射的女名医,反而更像一位又飒又屌的江湖女强人。 肖三皮气得脸色发紫,双目狠戾而怨毒。 “徐清果!你给一句痛快话,今天到底想怎样?!” 徐清果冷哼一声,淡淡回了一句。 “我再强调一遍,本小姐给病人施治期间,谁来干扰,就是在断我财路!” 肖三皮:“你.......” 半晌之后。 肖三皮腮帮子都要咬爆了,额头青筋外凸,瞳孔猩红。 “好!我们护送徐小姐等人回医馆,等你治疗完毕再说!” “随你便!”讲完之后,她用指甲轻轻弹了一下飘落肩头上的黄叶,回头瞅了我一眼:“背上病人,走!” 肖三皮没吭声,恶狠狠地瞅了一眼,手往上抬起。 众下属见状,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徐清果在最危急关头,抬出了“二爷”,让肖三皮等人不敢妄动。 不过,肖三皮好不容易获取了我和廖小琴的线索,也绝不会让鱼游回大海。 他话中之意,打算一路跟着,接下来必然还会围着医馆,在外面等候着徐清果治疗结束,再来对我们出手。 人家算给了徐清果一个天大面子,她也只能帮到这里。 后续肖三皮要怎么做,她没法再掺和。 不过,能有一丝喘息之机,对我来说已足够。 等嫂子醒来,弄清了原因,我再来对付这帮狗东西。 我转身进山洞,背起了廖小琴。 几人快速往山下走。 肖三皮等人一直在身后死死跟着,寸步不离。 之前在村里逮我们的人,与他们不是同一批,但显然均属一伙人。 估计从壶山鬼佬墓出来之后,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盯着我和徐清果,一路盯着董胖子。 到了山下,我们上了来时开过来的四轮车,往徐清果医馆疾奔。 肖三皮等人总共六辆车,左二右二,前后各一,一路夹送着四轮车。 这待遇,像极了大佬视察。 在车上,我问徐清果。 “肖三皮到底什么人?” 徐清果向我解释。 “早年间他就是一个卖狗皮膏药的混子,后来倒腾东南亚龙虎油,近几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莫名其妙发了一大笔横财,开起了药坊,几乎垄断了赣北中药材生意,连樟树那些老字号药铺,出货都要拜他码头。” “不过,这家伙药坊假药居多,坑钱害命不眨眼,不是东西!” 董胖子问:“二爷又是谁,听起来好牛逼的样子?” 徐清果闻言,浅笑了一下,只简单回了一句。 “我父亲的拜把子兄弟,老江湖皮门大佬,肖三皮不敢得罪。” 皮门,又称疲门、挑汉门,旧江湖卖药人。 惊、疲、飘、册、风、火、爵、要,江湖八大门,神秘且邪性,故事传说多如牛毛。 只不过,八大门早已不是旧社会时期那种走街串巷讨生活的生存状态,随时代变迁,更换了经营模式。 比如,皮门不少人都在从事医馆药铺、草药种植、私立医院、保健品营销等。 江湖虽变。 内核犹存。 一位老皮门大佬,对肖三皮这等货色,可以说是碾压式的存在。 也难怪徐清果嚣张的有些没边。 我仔细捋了一捋。 嫂子下古墓,身中积尸水养成的罕见毒虫灵语虿,导致双腿瘫痪,躲了两年仇家,才让我去揭神幡,请徐清果用太乙神针治病,壶山鬼佬神医墓山洞有人跟踪,出墓后被人发现了藏身之地,而追杀我们之人又从事医药行业。 所有元素,好像均跟皮门相关? 第二十一章 两全其美 四轮货车一路往城区奔。 肖三皮等人的车,不仅没跟丢,反而越靠越近,且中途又冒出了几辆车,一起加入夹送队伍。 董胖子手握方向盘,肥脸直抽搐。 “艹!小孟,你是挖了人家祖坟,还是给对方媳妇播了种?” “就这阵仗,都快赶上天兵天将擒拿妖猴了!” 我也从来没享受过这种高端待遇。 今天算是开了眼。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徐清果的。 她掏出手机,瞄了一眼屏幕,满脸诧异,樱唇微张。 “二爷的!” 这种时候,皮门大佬二爷突然打来电话,我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 徐清果接通了电话,俏脸绽放出甜美微笑,嗓子又糯又黏。 “老爷子,刚才清果还在想,好久没来看望您了,谁想您电话就打了过来,咱爷女之间可真是心有灵犀。” 电话那头传来沧桑有力的老年男声。 尽管未接触过二爷本人,可声音传来,却有一种老江湖的浓浓压迫感。 “小果,你人在哪儿?” 徐清果嘻嘻一笑,音调半带撒娇。 “我啊?在与一位帅气的憨憨雨中漫步呢!您老不是一直关心我终身大事么,要是过几天还没分手,我带他来让您先把把关。” 二爷完全没理会她的谎言,单刀直入。 “刚才一位老相识给我电话,说他的下属莲塘肖三皮刚才禀报,你用我的名号救了两个人?” “......” “说话!” 这一声喝问,把徐清果给吓了一大跳。 尔后,她撇了撇嘴,语调竟然带一丝哭腔。 “老爷子,您凶什么凶?救死扶伤,医生天职!我正给病人看病呢,肖三皮这狗东西突然带了一群打锣的过来,不仅要揍病人,还要打我,我一生气,才抬出您的名号让他们滚。” “我本以为,天地虽大,但昌市二爷最大,没人敢对您不敬。可谁知道,别人仅一个电话,您不仅不关心清果的安危,还张口就不分青红皂白训我,我要告诉我爸,以后再不想理您了,拜拜,呜呜......” 这一波撒娇卖萌的操作,让我和董胖子大为震惊。 论长相气质、表演天赋,她甚至可以秒杀大部分影视女星。 然而,效果几乎为零。 在徐清果假装要挂断电话的当口,二爷突然拔高了音量,语调透着不容质疑的决绝。 “小果,换成其他事,你即便想要天上星星,老头子也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可今晚你救下之人,身份非同小可,他们真正仇家乃肖三皮的上头。限你十分之内,将他们给放下车,撇清关系。若你意气用事,极有可能会给徐氏医药招来灭顶之灾!” “二爷老了,退出江湖已久,惹不起对方,你千万要听话!” 话音刚落,二爷就将电话给挂了,听筒里只传来嘟嘟声。 徐清果傻眼了,转头瞄了我和嫂子一眼,咽了一口唾沫。 “二爷从未对我如此严厉。” “你俩......到底是哪路神佛?” 神佛? 廖小琴可能是。 我撑死只算佛前听经的小老鼠。 “叭!叭!叭!” 肖三皮等人的车队全打着双闪,冲我们狂摁喇叭,以示警告。 毫无疑问,这货自己惹不起二爷,立即将情况禀报了顶头上司,对方给二爷去了电话,让二爷来转告徐清果,十分钟之内停车交人,此事可作罢,若不交人,便算彻底交恶,后果将相当严重。 董胖子转头瞅了一眼外面的车队,铜锣大眼溢满嚣烈。 “徐大小姐,你有产业有家人,事办到现在,足够仁义!” “道爷孤家寡人一个,何况眼前一裤兜屎全是我喝大酒造成的,我与小孟共进退,你别管了!” 徐清果有些气恼。 “你讲这种屁话,羞辱人么?” “本小姐搅了这趟浑水,就没想过不得感冒!” 事情复杂程度已超出预想。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绝不能拖他们下水。 “两位,情义我记下了,停车!” 徐清果闻言,神态焦急。 “你现在下去等于投胎!董川,你往公门开,我给一位朋友打电话,看肖三皮等人敢不敢在公门砍人!” 董胖子吓得身躯一哆嗦。 “徐大小姐,你怕是急傻了?!他俩啥鸡毛身份,你电话一打,不等于送他们进去喝免费粥?” 徐清果秀眉紧蹙。 “你说怎么办?” 董胖子转头对我说:“小孟,你小子在墓里脑瓜子不挺好使么,快想一个两全其美办法出来呀!” 两全其美? 既要摆脱眼前万千围困,又要不影响徐清果和董胖子...... 我抬眼一瞅,前面不远处有一条不太宽的河,脑子突然灵光乍现。 “办法倒有,不过清果可能会吃点苦头。” 徐清果俏脸无语。 “别扯没用的,赶紧讲!” 我反问:“你会简单游泳么?” 徐清果回道:“不要太会!” 我将计划简明扼要讲了一遍。 两人听完,均瞠目结舌。 我问:“行不行?” 他们异口同声回了一句。 “行!” 徐清果掏出手机,立马拨通了肖三皮的电话。 “肖三皮!你涨本事了,敢叫二爷来压我?!” “徐小姐,迫不得已,你不要见怪。” 我直接将她手中的电话抢了过来。 “肖三皮,老子今晚认栽,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有一个条件!” 肖三皮在电话那头阴恻恻地问:“什么条件?” 我对他说:“我两位朋友与此事无关,等下我带廖小琴过来,你们确认没问题后,闪开一条道,让他们安全离开,今后不许找他们任何麻烦!” 肖三皮闻言,哈哈大笑。 “废话!这用你讲?” 徐清果在旁边大急道:“孟寻,不行......” 我将手机迅疾挂断。 此刻,车已开到桥中间。 董胖子突然踩下了刹车。 “吱嘎!” 肖三皮等人的车也全停下了。 他们速度飞快,纷纷从车上跑出来,手中全拿着家伙什,站在自己车边,神情萧杀而紧张。 徐清果率先打开车门下去。 我紧随其后下车。 她手指着对方。 “肖三皮!孟寻讲义气,不愿牵扯我们,恩怨你们自己解决!” “但我告诉你,今晚之事没完,姑奶奶改天再来找你算账!” 忽然! 我抬手猛拍了一下徐清果的后背。 徐清果嘴里惨呼一声,人瘫软在地,美眸瞪老大,满脸惊恐而不解。 “孟寻,你干什么......” 我表情凶神恶煞,立马将徐清果拎起,往河里猛甩。 “噗通!” 徐清果摔下了河。 我手朝前方迅疾甩出一团纸张包裹严实的假药包,暴喝一声。 “老子炸死你们!!!” 一切发生仅在几秒之间。 肖三皮等人见我竟突然偷袭徐清果,全都站在原地懵逼,紧接着又发现一团东西从空中呼啸飞来,脸色陡变,大声吼叫。 “卧倒!” 一众人等纷纷往旁边跳闪卧倒。 我迅疾上车,拿匕首架在假装满脸发傻的董川脖子上,大声嘶吼。 “给老子撞过去!!!” 董胖子身躯一哆嗦,已然启动了四轮车,油门猛轰,车冒着漂泊大雨,往前疯窜! 第二十二章 棋子 “咔嚓!” 一声巨响。 四轮货车的加速度与强悍冲撞力,直接将堵在前面的两辆车给撞开,保险杠塑料碎片到处飞溅。 依然没撕开路! 董胖子狠一咬牙,猛挂倒挡,车往后疾退数米,发动机发出咆哮,再次往前猛窜。 “嘭!” 前路已现! 尽管货车头有一些歪,但并不影响速度,伴随天空电闪雷鸣,呼啦啦奔向前方。 成功了! 从突袭徐清果,再到拿匕首威胁董胖子,后夺车疯狂逃离,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肖三皮等人心中,我已完美竖立了一位阴险毒辣背刺救命恩人、诡计多端用假药包欺诈对手、歇斯底里撞车开路的亡命之徒形象。 这一招苦肉双簧计,几近完美。 果然! 肖三皮等人上当了。 透过货车后视镜,瞅见这货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叫着什么,自己带着几个人上车狂追,而另外几个人,竟然全都跳下了河,去救正在水里扑腾呼救的徐清果。 归根结底,肖三皮不敢开罪旧皮门大佬二爷。 若徐清果在河里出了什么事,二爷虽不大可能对他的顶头上司发难,但大概率会迁怒于肖三皮。 基于此,他必须派人下河施救。 救不救,徐清果都不会出事。 我攻击她的地方,会肿得像萝卜,但没有伤到筋骨,何况她还会游泳。 事实上,若边上没有河,假装将徐清果击倒在地面,再用刀威胁董胖子夺车而逃,效果也一样。 可我亲手将她给甩下河,事件的真实感爆棚,彻底打消了对方的怀疑,后面他们就不会去再找徐清果和董胖子的麻烦。 货车疾速过桥入城。 肖三皮带着几辆桑塔纳,连红绿灯都不管,疯了一样从后面死死咬来。 危机尚未彻底解除。 董胖子撇了一眼后视镜,骂了一句。 “娘的!还没完了?看道爷的!” 他对附近地形非常熟悉,将货车往一旁岔路开,迅速进入巷子,在里面七拐八绕。 十多分钟后,人全被甩开。 董胖子紧急停下车,拿出匕首,割了一下自己胳膊,将血涂在方向盘和中控台上。 “等下他们找到车,见了血,会认为你砍伤我后,带人跑了!” “前面是蛤蟆街,随我来!” 我大为惊叹。 董胖子粗中有细,不无脑! 我立马背上廖小琴,跟着他在商铺与民居混杂的街道,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冒雨狂奔二十来分钟,来到一处破旧的香烛铺前。 董胖子开了锁,关上门,带我们进入后屋。 到了屋里,他整个人仰瘫在地面,大口喘着粗气,哈哈大笑。 “太刺激了!小孟,咱们这一段恩将仇报的精彩表演,都可以入选影视学院教科书了,哈哈哈......” 我喘匀了气。 “这是哪儿?” 董胖子回道:“我一位道友开的香烛店,他云游去了,安全没问题。” 我长舒一口气,揉了一揉有些发麻的手脚,发自内心说了一句。 “兄弟,多谢!” 董胖子闻言,肥脸无语,从地上起身,胡乱扯了一块布,包扎自己伤口。 “艹!都说了今晚一裤兜屎全是我惹出来的,你小子见外个蛋!” “道爷肚子都跑饿了,去厨房找点吃的......” 话音未落,他身躯突然不动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身侧。 我转头一瞅。 廖小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董胖子,还冲他挥了挥手。 “嗨!小胖,你好呀!”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你啥时候......” “嘭!” 廖小琴又出手了! 一指将董胖子给点晕在地。 我头皮顿时炸了,立马从地上窜起,紧急往门外看去。 上次在橘园,她抬手点晕徐清果,随后就追来了人,我都已经成了惊恐之鸟。 廖小琴见状,嘻嘻一笑。 “没人来,你瞎看什么?” 我无语到了极致。 “没人来你点人家?!” 廖小琴没搭理我,竟然抬手拿起旁边书桌上一面镜子,照了一照,理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秀眉微蹙。 “这裹尸服还挺好看.....谁给我换的?” 我心中一激灵。 “徐徐徐清果!” 她闻言,美眸犹疑,意味深长地瞅着我。 “她换的,你结巴干什么?” “累的!那什么......你啥时候醒来的?” “刚下山就醒了。” “.......” “咦?你表情好像很拧巴啊!当初谁答应当我的双腿来着,想反悔么?” 答应当她双腿没错,可我并没答应让她当牛马来戏耍。 刚才我都快急成了傻逼,她早就醒了,却一直在装晕看大戏,这让我相当烦躁,本想摸出烟,抽两口压一下情绪,可烟却被雨给浇成了一团糊丝,只得将它忿忿甩在地上。 “廖小琴,你过份了!” 她瞅了一眼地面的烟团,不怒反笑,双手环抱胸前,嘴角微翘,仔细打量我,露出一副欣赏自己精雕细凿作品的满意神色。 “就是试一下你面对危机的反应而已,玩不起?不过,破壶山鬼佬墓、给我治腿、摆脱肖三皮追击,三件事你办得非常漂亮,我很满意!” “你在表扬我?” “要不然呢?”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一下么?” “哪方面?” “全部!” “先讲讲你心中的答案喽?” 我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位近似妖孽的女人。 “两年前,你下古墓身中灵语虿,双腿几乎全瘫,你一直用毒酒压制它发作,又特意让我带你来昌市躲灾,后再叫我去徐氏医馆揭神幡,证明你自始至终都非常清楚,解决办法只能靠徐清果的太乙针。” “可你来昌市之后,却没让我第一时间去找她,硬生生拖了两年,为什么?” 廖小琴似笑非笑。 “你猜?” 我回道:“我猜,仇家也知道,全天下唯有徐清果可以治灵语虿的毒,对方为了逮你,一直在暗中盯死她。你双腿不便,而我当时又什么都不会,所以根本不敢贸然前去。” 廖小琴点了点头。 “满分!继续讲!” 我继续说道:“这两年你虽在躲灾,却并未坐以待毙,一方面,你通过某种手段,给了徐清果一本可以救她父亲重病的古籍拓本,这也是为什么她获得鬼佬墓线索时间同样在两年前的原因。另一方面,你开始疯狂教我本事,让我尽快成长。” “你比谁都清楚,壶山鬼佬墓虽不是王侯大陵,可风水构造极为绝妙,若无走马阴阳的手段,任何人都破解不了。一切如你所料,徐清果虽手握线索,却一直入墓无门,为救自己父亲,她无奈只得挂神幡求助,你便让我以施太乙针为条件,去当了团队大厨。” “事实上,仇家眼睛也从未从徐清果身上离开,极可能医馆还有内鬼,当了解到我要求她施太乙针救人,他们起了疑心,派人跟我们去了闽省。在壶山鬼佬墓,又见到我用走马阴阳手段破风水机关,他们大喜过望,断定我必是你调教出来的,便追随我来到了村子。” “这些家伙本想对你来一个瓮中捉鳖,可未料到你却提前作好了准备,直接坑了他们,金蝉脱壳离开。” 廖小琴听完,笑得胸前一抹峰峦起伏延绵,神情像一位考了满分欲得到别人赞扬的学生,冲我得瑟地扬起了下巴。 “这局做的哇不哇塞?” 确实够屌。 整个做局过程,严谨绵密、环环相扣、丝滑顺畅,几乎没破绽。 唯独没算到,董胖子喝大酒会引来肖三皮等人。 不过,这事乃出村之后发生的,廖小琴也不能把控,纯属意外。 佩服归佩服。 可我心中不爽,嘲讽了一句。 “不愧是铁扇公主,所有人都成了你棋子,心够狠!” 此话一出。 廖小琴勃然大怒,抄起旁边的猪头木摆件,冲我狠摔过来! 第二十三章 金蚕蜕 我赶紧往旁边闪开。 “啪!” 木摆件摔落在地。 她恼火不已,手指着我。 “翅膀硬了?不赞美我,反而敢直呼自己嫂子外号?” 我站在不远处,嘀咕了一声。 “你说过不是我嫂子。” 廖小琴美眸冷咧。 “那我也是你师父!” 我:“......” 廖小琴拍了拍手,尝试着自己站起来,可撑了两下,又一屁股坐在床上。 不过,她神情溢满了浓浓的欣喜。 很显然,灵语虿从她体内出来后,双腿力量已经在恢复。 她对我不满地讲:“不知道过来扶我一下?!” 我赶紧走过去,扶起她的胳膊。 廖小琴在我的搀扶下,双腿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挪动,到屋子中间,让我放手。 我放开手之后,她尝试独自走了好几圈。 尽管动作还不如常人,但至少恢复了百分六七十。 她有一些累,微喘着气,重新坐了下来,抬头瞅着我,眼眶有一些泛红,没吭声。 我不知道她啥意思,便对她解释。 “徐清果说了,你只需加强营养,大概两三天就能恢复如初,不要太着急。” 廖小琴闻言,摇了摇头,双目变得决绝而萧杀,银牙紧咬。 “我不急,只是激动!” “九幽堂敢坑我,现在我已恢复,他们一个都别想好!” 我皱眉问:“九幽堂?!” 廖小琴瞅了一眼正在地面打呼噜昏睡的董胖子,神色肃穆而凝重,转头对我说:“你的本事,已足够江湖立足,坐下来,听我讲!” 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 哥的死因,仇家对手,下步行动...... 她终于肯开尊口了。 之前她抬手点晕董胖子,大概率就是不想让他知悉个中内情。 我在廖小琴对面坐了下来。 廖小琴说:“江湖八大门中的皮门,传承已久,随时代变迁,像徐清果二爷那种老皮门大佬,逐渐隐退江湖。可还有一群家伙,改换门庭,抱团成立了一个叫九幽堂的组织。” “他们开设医馆、制药贩假、概念营销,大肆攫钱,经多年发展,把控了华东南大量医药行当。肖三皮之流,只不过是九幽堂在昌市的一个小蝼蚁。” 我猜到了嫂子得罪之人与皮门相关。 可未想到,对方势力如此庞大。 我问:“九幽堂为什么要死咬你不放?” 廖小琴向我解释。 “我和你哥,两年前曾与九幽堂合作,他们提供线索,我们提供技术,前往滇省一座古墓,寻找名为金蚕蜕的天下奇宝。此物以五十年一蜕皮的天蚕所吐金丝为主原料,浸泡古法神秘药材,提炼罕见未知金属涂表,召能工巧匠合力锻造而成。” “《金沙葬书》曾记载‘触之冷若玄冰,薄如蝉翼,刀火不侵,制成殓服,可保尸身千年不腐。活人穿戴,疮痍立消,百症全解。逝者七日之内,若以蜕衣加身,可再续一气’。有没有书中说的效果不知,我们费尽辛苦下墓后,确实找到了金蚕蜕。” “关键时刻,九幽堂却突然反水,一众高手击杀我和你哥,具体细节没必要讲。最终结果为,你哥被肉身伺棺,血淌遍了整个墓室。我钻入养有灵语虿的积尸水,方才艰难摆脱,逃得性命。” 事情虽已过去几年,可每一个字传入耳朵,太阳穴仍像针扎一般疼。 我呼吸有一些急促。 “我哥尸体呢?” 廖小琴回道:“等九幽堂的人离开,我曾回墓室找过,不见他尸首,也不见金蚕蜕。” 我又问:“东西被九幽堂拿走了?” 她摇了摇头。 “没有。正因为九幽堂未取得金蚕蜕,他们认为是我们耍诡计取了宝,所以两年来疯狂找人。由于这些人当时亲眼见我钻入了养灵语虿的积尸水,认定我双腿必瘫痪,故派人一直盯着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徐清果,才有了前段时间之事。” 我:“......” 见我不吭声,廖小琴似乎完全猜透了我的心思。 “你是不是在想,有可能你哥穿了金蚕蜕,而它又具备书中所说‘再续一气’的效果,你哥至今还活着?” 我嗓子有些发紧,不争气地承认。 “对。” 人总是希望奇迹发生的。 尽管内心明知,古籍中的说法,大部分都是在吹牛。 廖小琴闻言,神态难得温柔,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抬手揉了揉我的头。 “所以,我们都急需一个答案。” 我问:“要怎么做?” 她眸子坚毅而决绝。 “反击!如今我重新现身,九幽堂必然大为震动,昌市必将被翻个底朝天!” “待过两天我双腿恢复,我会悄悄去一趟滇省,将答案给找出来。而你,要作为诱饵,在昌市彻底拴住他们,至于怎么牵制、力度多大、如何脱身,全由你自己来定!” 我非常想和她一起入滇。 可若我不在这里牵制九幽堂的力量,造成廖小琴仍在昌市频繁活动的假象,她就没法安心下墓。 我问:“时间多久?” 她回道:“一个月左右,你等我电话!” 我点了点头:“好!” 她反问:“害怕么?” 害怕? 剑已出鞘。 生死何论! 我回了一句。 “也许,该害怕的是他们!” 廖小琴闻言,嘴角上扬,眸子溢满欣赏。 “越来越像样子了!去把胖子弄醒,我肚子有点饿了。” 我俯身过去,扶起了董胖子,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董胖子剧烈咳嗽几声,悠悠转醒,表情难受。 廖小琴又像之前那样,笑意盈盈冲他挥了挥手。 “嗨!小胖子,你刚才怎么晕了?” 董胖子满脸懵逼。 “道爷晕了吗?” 我指着他手臂的伤口。 “血流多了,肚子又饿,头还不小心磕了一下,短暂晕菜了几秒。” 董胖子揉了揉自己额头。 “难怪脑壳有些疼......美女,你啥时候醒的?” 廖小琴摸着肚子。 “刚才饿醒的。” 董胖子闻言,抽了抽鼻子。 “艹!再不补充点能量,道爷也快要饿飞升了!” 他赶紧起身,去厨房找吃的。 廖小琴对我说:“这两天就在香烛店休养吧,安全没问题。” 我问:“怎么看出来的?” 廖小琴笑道:“小胖不坏,就是有点傻。” 我:“......” 董胖子可不傻,只是略微有点憨而已。 接下来几天,我们都住在香烛店,除了戴着帽子墨镜,偶尔出去买点食材以及换洗衣物,几乎没出过门。 第三天晚上,廖小琴行动如常,决定离开。 我心中欣喜又忐忑。 欣喜在于,她熬了两年,终于完全恢复了。 忐忑在于,她冷不丁离开,好像我背靠的一座大山突然被挪走,焦虑中又兼带一丝失落。 从内心来讲,廖小琴脾气虽又臭又傲,可两年的朝夕相处,我已将她当成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至于两人关系,我有时也会模糊定义,嫂子、师父、姐姐...... 出门之前,我与她对视了一眼,几秒无言。 最后,两人竟异口同声说了一句。 “保重!” 第二十四章 拜香 廖小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董胖子瞅着她的背影,有些发呆。 我踢了他一脚。 “看啥玩意儿?” 董胖子挠了挠头。 “小孟,我第一次见到翻书用镊子、喝茶用汤匙、漱口加花茶的女人,这特么典型公主遗风啊,哪像一个女盗墓贼?” 起初我见到她一些生活细节,也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慢慢习惯了。 我看法与董胖子一样,廖小琴绝不是一位盗墓贼那么简单。 不过,她始终没将真实身份告诉我,只说自己为走马阴阳十三代传人。 走马阴阳只是形势风水流派,以天象、流水、峦头等直观表象为基础,结合先天河图、后天洛书、八卦五行等理气派内容,综合论断风水。 该流派风水师在寻龙点穴之时,骑马一晃而过,便能一眼判断出风水地脉好坏、阴阳宅吉凶,因速度与准确度惊人,被称为走马阴阳或过路阴阳。 简而言之,这仅仅是知识体系传承,而不是门派具体身份。 等同于,一位唱戏之人,只告诉你,她是饰演青衣的,却并未讲她究竟师承何门派的青衣唱腔。 更何况,她除了身怀寻龙点穴绝技之外,古董鉴宝、历史典籍、医学知识、防身功夫等皆拿手,见识杂而精。 我将董胖子从疑惑情绪中拉出来。 “胖子,我也要走了。”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你去哪儿?” 我拿出一叠钱,一万五。 之前徐清果给过我两万,原本想将钱全给廖小琴,但她不屑一顾,说赚钱的办法她有一百种,这点零头让我自己留着买棒棒糖吃。 近几天我买了手机、衣服和吃食,身上只剩下这么多了。 我对董胖子实话实说。 “人还在昌市,但我要去对付肖三皮等人,不能与你混一起,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我之间,钱衡量不了关系,可我见你好像挺缺这玩意儿,表示一下心意,等哥们发达了,再邀兄弟一起喝酒吃肉。” 我想过了。 嫂子让我在昌市牵制九幽堂的力量,让他们误以为我俩仍在此处活动,那就绝不能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必须要在这些鸟人面前反复晃荡。 晃荡就会遭来对方追击。 与其被动让他们来爆锤我,倒不如主动出击,将九幽堂下面诸如肖三皮等人的堂口,搅一个天翻地覆,迫使对方集中精力来干我。 我心中已有了初步计划。 董胖子瞅了瞅钱,满脸不爽。 “你小子,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可每一个字都在羞辱道爷!” “给钱也算羞辱?死胖子你犯得着这么矫情?” “嘿嘿!小孟,你别想赶我走,从今天开始,道爷决定改行跟你混了!” “啥玩意儿?!” 董胖子肥脸憋屈,掏出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骂骂咧咧地向我解释。 当年尚在襁褓中的他,被亲生父母遗弃于路口,奄奄一息。 一位老道士路过,因没有弟子,便收养他为徒。 可董胖子小时候身子骨太弱,在真君观生活了几年,屡犯重病,差点死翘翘。 为救活这小子,老道士燃香烧黄裱纸,向祖师爷呈书立誓,说只要兔崽子能活过来,二十年之内,老道会建成二十座道观,用来弘法。 誓起病消。 董胖子还真就活过来了。 我问:“然后呢?” 董胖子大骂道:“然后?!老家伙一天到晚吃喝玩乐陪姘头钻草垛子,将誓言忘到九霄云外,直到去年临死前才突然想起来,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让我务必完成当年他对祖师爷的承诺。” “我简直要疯了,离二十年之期才还剩不到两年,这让我怎么完成?道爷为这破事,每天吃不香睡不着,啥鸡毛活儿都接,可一座道观建成最起码要五万块,二十座就是一百万!” “就这天文数字,我除了干你们这行,还有别的办法么?小孟,下鬼佬墓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有大本事!对我来说,你他娘就是天赐大贵人,道爷绝不会放过抱大腿的机会!” 我有些难以理解。 “不是......发誓当放屁,你不理会不就行了?” 董胖子神色中竟然闪出一丝畏惧和惊恐。 “普通人发誓可以当放屁,但老家伙拿我生辰八字烧黄裱纸向祖师爷立血誓,不做到必遭雷劫而亡!别说了,道爷一想起不到两年就要飞升,肝都发颤!” 信仰这东西,我虽不懂。 可也知道一些规矩,乃玄门人士心中的红线,不能触碰。 我挠了挠头。 “老爷子当时为什么立誓二十年,多延长一点时间,你不就有机会完成么?” 董胖子肥脸直抽搐。 “因为老家伙当年掐指一算,推测他只能再活二十年!” 我极端无语。 “你靠盗墓来的钱财捐建道观,不怕祖师爷怪罪?” 董胖子闻言,翻了翻白眼。 “取死财用于活民,建道观乃造福一方大好事,怎么会怪罪?” “祖师爷知道了,高低也得夸我一句道门天才!” 我掏出一支烟,点着来抽。 董胖子为本地人,接下来我的行动,有他帮助当然更好。 可廖小琴曾警告过,寻龙身浸黄泉,点穴手推死门。 这行当,来钱快,去命也快。 我想再劝。 董胖子却态度决绝地一摆手,人仰躺床上,耍起了无赖。 “不要拒绝我,拒绝就是你小子不仗义!” “道爷绝不会走,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我:“......” 单镲声音哑。 百鼓震山河。 做江湖枭龙,封天地死穴,讲起来容易。 可身边若连一个帮手都没有,一句空话而已。 董胖子虽无下墓经验,可就冲他为自己喝酒造成的一时失误,敢豁出性命来救我们,这家伙值得交! 半晌之后。 我将烟头甩地上,狠狠踩灭。 “行!不过你可想好了,赚不到钱别怪我!” 董胖子闻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欣喜不已。 “艹!赚不到就是命,道爷即便飞升了,也算博过一把,今生无憾!” “啥也别说了,道爷今晚也算正式入行了,有没什么规矩要交待?” 我瞅见香烛店正好有一尊木雕关公像。 “唯一规矩,重情信义!” “咱给关二爷拜个香!” 两人神色肃穆,各拿起三支香,点燃了,念起了旧江湖关公拜香词。 我朗声开口念。 “兄弟齐拜香,情义肩上扛!” “头柱香,拜的是桃园结义血未凉!” 董胖子接下一句。 “二柱香,敬的是单刀赴会震三江!” 我再念。 “三柱香,立的是青龙睁眼扫八荒!” 两人齐声高喝一句。 “欺天背誓者,三刀六洞,见赤肠!” 我们虔诚朝关二爷雕像鞠上三躬,将手中燃香插进了香炉,互相狠狠击掌握手,从对方眼眸中感受到了生死交付的浓浓信任。 “兄弟,喝酒去!” 第二十五章 脚踩一条风火轮 如今社会,已经很少有人采取这种旧江湖的拜香仪式了。 现在回忆起来,我仍能清晰地感受当时头皮发麻、热血激荡、生死与共的真情实意。 人活一辈子,其实就是活回忆。 而回忆,往往由仪式感构成。 仪式,是祝福、是感恩、是缅怀、是警醒......总有它独特的意义。 当天晚上,我俩喝得酩酊大醉,胡扯海聊,畅想未来能屹立江湖之癫。 翌日。 吃过早饭。 董胖子问我:“接下来干什么?” 我拿纸巾擦了擦嘴。 “第一件事,收拾济广药坊肖三皮!” 董胖子又问:“怎么收拾?” 我回道:“咱得先花钱找一个女人。” 董胖子闻言,神情邪魅,嘿嘿一笑。 “入行第一天还有这福利?你算问对人了,要便宜还是贵的?” 我说:“身上没多少钱了,最好便宜点。” 董胖子挠了挠头。 “那就只有火车站附近的洗头房了......” 我瞪大了眼睛,立马打断。 “你他娘想哪儿去了?老子要招一位女演员!” 既然要牵扯住九幽堂,靠我一个人晃荡必然行不通,还需一位女人,将她化妆成廖小琴的模样。不过,这角色稍微有一些难找,不仅身段脸盘不能相差太远,脑瓜子还得机灵,挑完对方的堂口之后,逃跑必须要快,不然容易出事。 我将想法告诉了董胖子。 董胖子满脸无语。 “谁叫你小子不讲清楚!这事确实有点难办......不过,你还是问对人了!” “有资源?” “废话!我名片里不是写着自己干过收债么?道爷以前与青山路附近武馆的人一起去扮过讨债罗汉(地痞),武馆有会功夫的女弟子,逃跑不存在问题,咱去挑一个长相好看点的,再找位美容师化上妆不就结了?” 这倒是一个好思路! 两人没再等,换好衣服,戴上帽子、墨镜,离开香烛店,打了一辆车,往青山路奔去。 到了之后,本想前往一家武馆挑人。 可在路口,董胖子却抬手扯住了我,铜锣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左侧。 我转头一瞅。 左侧摆了一个地摊,不少人正在围观。 一位穿着破烂的十七八岁小青年,长得眉清目秀,戴着一顶灰色小毡帽,背小包裹,手中拿着竹编小篮子,正骑着一个由自行车轮胎改装的独轮车,表演戏法。 他笑嘻嘻骑着车,或飞速转圈,或突然立定,或单脚站轮胎上。 除此之外,这家伙还一心二用,一边骑着轮胎,时不时小竹篮里变出一小袋爆米花给观众吃,接着又变出一叠治跌打损伤的狗皮膏药,甩给大家。 周围人群大感惊奇,纷纷拍手叫好,不少人还丢些零钱在地面盆上。 我问董胖子:“你啥鸡毛表情?” 董胖子腮帮子都要咬爆了。 “看见这个表演杂耍的混蛋了么?” “我不瞎。” “上个月他在庆丰路表演,道爷瞧着稀奇,好心赏了他一百块,他变出一大袋爆米花感谢我。散场之后,我竟晕晕乎乎像喝醉了酒,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追了上来,朝我说什么已记不清了,反正老子不仅稀里糊涂将钱全给了他,还把我师父临终玉佩给赠送了。” “......” “一个小时之后,等道爷清醒过来,才发现那袋爆米花的味不对劲,可回去找他,却再也找不到了......咦,小孟,你看起来好像在嘲笑我?” 我心里确实在嘲笑他,都差点笑出声了。 董胖子必然碰到飘门中人了。 飘门,也叫彩门、柳门,说书唱戏、魔术杂耍、撂摊涂鸦等行当人。 著名的代表人物,天桥八大怪。 大部分飘门中人,都以街头卖艺为生,耍阴招搞人钱财的,倒不太多见。 我拍了拍董胖子肩膀。 “这口气必须给你出了!” 找人暂且放一边。 董胖子的玉佩,乃师传重宝。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对方,不锤翻他,找回东西,对不起老天爷赏赐的绝佳机会。 我往旁边悄悄一指。 董胖子秒懂,立马朝路口走,卡死了对方的逃离通道。 我装成围观群众,往摊子挪去。 到了最里面一排,等着对方骑着轮胎转过来。 “脚踩一条风火轮,街头翻滚似腾云,虽然咱是凡胎样,哪吒见了夸不停......” “兄台,我看你年纪轻轻却有黑眼圈,估计有一些肾虚,壮阳膏药要不要来上一副?” 声音很脆,配上一副狡黠的笑容,给人一种莫名的逗趣感。 他竟将狗皮膏药朝我甩了过来。 黑眼圈倒是有,那是因为昨晚喝酒熬夜导致,肾虚是不可能的。 我手立马抬起,食指和中指猛一夹膏药,回了一声。 “要!” 对方见我露了这一手,眼睛瞪老大。 乘他懵。 要他疯! 瞅准时机,我直接一脚猛然踹出,踢在了轮胎上。 对方猝不及防,迅疾往旁边翻倒。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我根本不容他有喘息之机,一跃往前,直接扑向了小年轻。 未料到,这家伙极为灵活,本来人快要翻倒在地,突然双手一撑地面,身躯竟直接倒立,瞅见我凶狠朝他扑去,脸色陡变,双脚几个蹬踏,猛一踢轮胎。 轮胎冲我飞奔而来! 我只得止住了脚步,抬脚横扫,将轮胎给扫翻。 抬眼一瞅,这小子居然用手倒立走路,速度疾快,冲到了人群之中,往路口狂逃。 人群被弄得东倒西歪,发出阵阵惊呼。 一击就逃! 这货以前肯定骗了不少人! 我撒丫子向前追。 青山路口正在拆迁,供人走路的临时道路并不宽。 董胖子早已暗中蹲在电线杆之下,手还扶着一块宽大的路挡,只待对方奔过去,必然将他给砸翻在地。 眼瞅对方临近,董胖子陡然起身,举起路挡,嘴里暴喝一声。 “跑你大爷!!!” “咔嚓!” 路挡狠砸在地面。 塑料飞溅! 可小年轻反应极快,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偷袭,见我和董胖子疯狂夹击而来,脸色蜡白。 就在以为对方已逃无可逃的当口,令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躯竟然一个腾跃,像猴子一样抱住了电线杆,刷刷几下,往上快速攀了四五米。 电线杆旁刚好是一家街机游戏厅,窗子与电线杆挨得很近,还是打开的。 这家伙直接钻进窗户,跑进了街机游戏厅二楼。 董胖子手中拎着破烂的塑料围挡,被对方一波骚操作给惊呆了,傻站在原地。 我冲他大喝。 “你上楼去追,我在门口守!” 街机游戏厅应该为待拆迁的建筑,一栋夹心楼,除了正面有门有窗,其他三面都与隔壁共用墙。 若对方逃离,只能从正面出来。 董胖子扭着肥屁股,呼啦啦往街机游戏厅冲。 我在外面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对方下来。 倒有不少学生模样的人,玩游戏结束,从里头往外离开。 一位扫地的老头,佝偻着背,手拿着畚斗,出来扫地面的烟头纸屑。 我将烟头弹在了他畚斗上。 老头没抬头,也没吭声,专注扫着地。 我疾踏两步,陡然一指,戳在了对方胸口。 对方嘴里发出一声嘤咛,人歪倒在地。 可是...... 我指尖传来起伏延绵的神奇触感。 女人?! 第二十六章 桀骜难驯 之前见对方双手倒立走路之时,我对在空中晃荡着的一双布鞋,印象尤为深刻。 灰色鞋面,绣着一对金丝大铜钱。 而扫地的老头,虽然换了服装,戴了假发,可鞋子并未来得及换。 为此,我断定老头就是对方进游戏厅之后换装假扮的。 可未料到,竟然会是女人。 就在稍一愣神瞬间,她突然从口袋抓出来一把黑色药粉,冲我当头甩来。 我急急后撤两步,身躯摇晃了几下,呈现出满脸迷蒙的状态。 不好意思。 这是我装的! 飘门人,尤擅障眼法。 奇快的手速迷惑人、诡异的唱腔扰乱脑神经、古怪的药物让人发懵...... 总而言之,他们惯用防不胜防的手段,让人五官产生幻觉,从而达到表演或欺骗目的。 我始终牢记廖小琴的警告,所有灭顶之灾,皆来源于不小心。 在门口等人之际,我已提前用纸团将鼻子、耳朵给塞住,预防中招。 她误会我已中计,眸子骤亮,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从地上艰难起身,手捂住胸口,一瘸一拐,往旁边小巷疾速离去。 若对方为男人,刚才我点了期门穴,此为肝经上穴,击打能干扰肋间神经,影响四肢活动,必瘫软在地,短时间内不能动弹。 可她是女人,穴位之处不仅戴有罩子,还有傲娇之物阻挡,极大影响了效果。 点穴如悬针,力度、准确、速度,缺一不可。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瞅见她趔趄钻进巷子,迅速跟了上去,一块石子往前疾速甩出。 她大概率以为我中了药,不可能追来,大意了,没有闪。 “噗!” 石子直中腘窝! 她腿一软,栽倒在地。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一时间扑了过去,将她摁在地上。 “咔、咔、咔、咔!” 四声响动过后。 对方手腕、脚腕,全被掰脱臼。 “刺啦!” 我又扯下她身上一块布,抬手一掐喉咙,将布塞进了她嘴巴。 对方乃飘门中专玩戏法的彩门高手。 除了手脚会搞手段,估计嘴也会玩花活儿。 若不塞住,保不齐等下她对着我唱上两遍戏,将我脑神经给弄紊乱,今天就算白费劲了。 必须严防死守! 我抬手掀掉对方头顶的假发,抹了一下她脸上的化妆胶泥。 瀑布一般青丝往下流淌,白皙似葱白的肌肤呈现眼前,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噙满了因痛疼产出的清泪。 我将耳朵、鼻子中的纸团捏出来,冲她晃了一晃。 “服不服?” 她竟然摇了摇头,小脸上扬,神情憋屈而不忿。 不服?! 我又问:“彩门人?” 她高傲地点了一下头。 我再问:“叫什么名字?” 对方冲我努了努嘴巴。 我将她嘴里布给拿开。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你太奶名叫季小瑶......” 未待她话讲完,我又将布给重新塞了回去。 她气得眼泪滴落下来,恼怒地盯着我。 董胖子打来了电话,急问我人在哪儿,说游戏厅没找到人。 我回道:“鱼逮住了,在左边巷子,速来!” 没一会儿。 董胖子匆忙跑了过来,见到对方之后,嘴里大骂了一句艹,冲了过去,抬起蒲扇一般的大手,就要朝对方狠抽。 可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瞅着面前小牛犊一般不服输的脸庞,满脑子全是问号,转头问我。 “女人?!小孟,你有没搞错?!” 我将她伪装成老头佝偻背的包裹给掏了出来,冲董胖子展示了一下。 魔术道具、药罐子、化妆胶泥、假发、换下来的衣服...... 董胖子一见,勃然大怒,再次抡起了手掌。 “好家伙!太狡猾了!” 季小瑶不仅没躲,反而扬起了小脸,一副有种你就打的神情。 董胖子又停下了手,肥脸纠结又愠恼。 “道爷没打过女人......小孟,要不你替我打吧,给你一百块辛苦费。” “滚蛋!” 我也不打女人。 刚才点穴是以为她是男人,击石子也只是为了阻止她逃跑。 “季小瑶是吧?我们之间没深仇大怨,今天你也吃了苦头,只要你把上个月骗这胖子的钱和玉佩还回来,从此清爽翻篇,行么?!” 讲完之后,我扯开了她嘴里的布。 季小瑶仰起头。 “我凭本事骗的,为什么要还......” 董胖子:“......” 我立马将布给塞了回去。 这小妞犟得像一头小牛犊,桀骜难驯,可特么咋整? 报公? 没证据,何况我和胖子对此事有点发怵。 揍一顿? 两个大男人,锤一个小姑娘,实在难以启手。 讲点道理? 这小妞也不能听啊! 我挠了挠头。 “胖子,人家说得没错,凭本事骗的,可以赖账不还。” 董胖子闻言,瞪大了眼睛。 “你脑子进水了?玉佩是老爷子留给我的唯一物件,汉高古玉!” 我说:“我的意思是,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咱拿她一点东西来抵债,这事拉倒。” 董胖子皱眉问:“什么东西?” 我指了一指季小瑶。 “她身上衣服好像挺洋气,直接去扒了,回去烧给老爷子,也算有个交待。” 董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拍了拍手,邪魅一笑。 “好办法!” 话音刚落。 这货动手去扒拉对方衣服。 最初,季小瑶眸子恼火不已,小脸通红,晃着身子挣扎,可当董胖子解到第二枚扣子时,她眼泪哗哗直流,冲我呜呜咽咽说着什么。 吓住了! 我抬手制止了董胖子,冲她笑了一笑。 “还不还?点头YES,摇头NO!” 季小瑶又羞又急,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我抬手一摁她身上的哑穴,扯了嘴布,将她脱臼的两只手腕、一只脚腕给接了回去,剩一只让它继续吊着,省得对方逃跑。 两人各卡住一条胳膊,架着胸口岔气,只能单腿动弹的季小瑶,出了巷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去取东西。 司机见我们样子,觉得奇怪。 “这姑娘怎么了?” 我回了一句。 “脚崴了,舌头也刚动手术。” 按季小瑶手的指点,前往了颖上一处杂乱混居区。 这地方因为最近正在大搞工程建设,民工板房和民居互相交杂,基本全是外来租户。 三人来到一栋破败的出租屋前,门半掩着,鼻尖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小瑶......咳咳,你回来了吗?” 屋子里传来苍老的男声,说话交杂着剧烈咳嗽。 透过窗户往里望去。 一位形若枯槁的老头,盖着被子,人躺床上,旁边还有一碗未喝的汤药。 季小瑶闻言,满脸乞求地瞅着我,示意解开她身上的哑穴。 所谓哑穴,仅仅让人一时岔气说不出话来而已,没传说中那么神,十来分钟后就没事了,只不过她不知道。 我见屋中有不能动弹的病人,也不怎么怕她耍花招了,假意拍了一下她的背,再将她另一只脱臼的脚腕给接了回去。 季小瑶银牙咬唇,小脸奶凶巴巴,低声对我们说:“我去把东西拿出来,你们别进屋!” 我会听她的? 咱不死死拿捏住她的命脉,就这丫头片子的智商,不得分分钟耍点手段,再将我们埋工地土地发芽? 我率先大踏步进了屋子,直接坐床边,拉着老头的手,关切地开口。 “老爷子,您好啊!” “我是小瑶的朋友,今天专程看您来了!” 季小瑶见此情景,小手叉腰站屋外,胸脯起伏,一副肺都要气炸了的表情。 第二十七章 绝佳人选 老爷子闻言,连忙咳嗽着从床上起身,艰难地冲我们合了一下掌。 左手五个指肚子低了半截,全紧贴在右手掌心内。 这是江湖人士见面的谦卑手势,左手代表自己,右手代表对方,左低右高,尊敬对方为“高台”。 我只得以同样姿势回敬,并给他垫了一个枕头,扶他仰靠在床头。 老爷子病虽重,可身上却有一股历经沧桑的老江湖气质。 “咳咳......小瑶,朋友来了,你怎么还不进屋......咳咳,真没礼貌!” 季小瑶闻言,只好气鼓鼓地进了屋。 “师父,他们......” 我赶忙打断。 “小瑶,你不是说要给我们看一件好玩的东西么?快去找出来!” 季小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去翻东西。 我故意贴近老爷子,无非就是让季小瑶有所忌惮,让她不敢对我们耍花招。 说一千道一万。 我们也不会真对一位病重的老人做什么。 屋内东西多而杂。 不知道是玉佩藏得太隐蔽,还是时间过去太久的原因,感觉季小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 老爷子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给我们泡茶。 我忙阻止他,寻思得唠一点家常,别让老爷子看出点啥不对劲来。 “老爷子,您别瞎忙活儿。我们和小瑶虽认识不太久,可一见如故,情如兄妹,用不着客气......对了,您老身体咋病成这样了?” 或许老爷子已经许久没外人来关心聊天,打开了话匣子,咳嗽着同我们聊了起来。 这一聊才知道,他们为冀省沧市人,老爷子患了一种怪病,身躯骨瘦如柴,却腹胀如牛,反复气喘咳血,医院抢救过好几次,差点没死过去。 西医找不出啥毛病,只能求助中医。 几个月之前,他们得到一个偏方,说要用南方一种名为牯牛仔的罕见药材作为药引子调理身体,才能痊愈,可两人寻遍南方几省,这玩意儿只有被称为药都的赣北樟市才有。 去了樟市后,牯牛仔倒是有,但人家不肯卖,说全被昌市一家药坊给包圆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来到昌市,去那家药坊买药。 可这玩意儿贵如黄金,两人钱花个精光,只得暂租在贫民区。 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 “小瑶是个苦命的女娃,从小被父母遗弃,跟着我学了一点不入流的小把戏。老头子身子骨又不争气,拖累了她。她这个年纪,本该化妆谈恋爱呢,却要辛苦练摊来赚钱。” “这钱呢,扔水里还有个响声,咳咳.....可要吊老头一条命,却是一个无底洞,我早说不治了,她又不愿意。” 季小瑶停下找东西的动作,转过身来,神情有些愠恼。 “师父,你能不能少说点?” “小瑶,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能开口就多讲几句,咳咳......” 尔后。 老爷子一双老眸竟有一些泛红,转头对我们说:“小瑶从没带过朋友回来,看来你们确实感情很好,老头拜托两位,以后多照顾一点这丫头。”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转手拿起桌上装药材的塑料袋,瞄了一眼下方印着的字,心中顿时一咯噔。 济广药坊。 肖三皮的产业! 徐清果曾同我讲过,济广药坊几乎把控了赣北的药材行当,樟市不少老字号药商都要拜他的码头。 我皱眉问:“老爷子,您在济广药坊买的牯牛仔?” 老爷子点了点头。 “咳咳......对,就是济广药坊,也没啥效果。” 没啥效果,要么方子有问题、要么药材有问题,后者概率大。 毕竟,九幽堂下设的堂口,几乎都以贩卖假药攫钱财为主。 正思忖呢,季小瑶从一堆杂物中直起身子,对我们冷冷地说:“两位哥,好玩的东西找到了,咱出去玩呗?” 我冲董胖子点头示意。 “你和小瑶先出去吧。” 我得继续待在老爷子的身边,让董胖子先出去,拿到实物,确认无误,才能稍微放心。 这不是过于警惕,而是我们对这小妮子神鬼莫测的彩门手段,实在有些发怵。 季小瑶闻言,冲我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先出门了。 一会儿之后。 董胖子在外面喊。 “小孟,出来吧。” 我向老爷子打过招呼,快速出门。 门口。 三人呈一条直线站立。 董胖子手拿玉佩在前,季小瑶在中间,我站在最后。 季小瑶瞅见我们谨小慎微的模样,竖起一根中指,先冲我比划了一下,又冲董胖子比划了一下。 “一枚垃圾玉佩,本姑娘不稀罕!” 讲完之后,她背负双手,下巴上扬,甩着头发,傲娇地转身钻入出租屋。 我赶忙走到董胖子身旁。 “东西没错吧?” 董胖子回道:“没错......她把钱也还我了。”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董胖子挠了挠头。 “小孟,我怎么觉得老头有一点可怜呢?要不,钱别要了吧。” 就猜到他会这样讲。 我回道:“钱倒没所谓,关键这事涉及到济广药坊,且不管老头话语真假,不做一点啥,我心里很不爽!” 两人来到不远处一家小卖铺。 我朝老板买了一个大信封,把钱给塞了进去,又拿起纸笔,写上徐清果的电话,留下一句话。 “济广药坊卖假药,若想治好你师父,建议去嘉言路徐氏医馆找徐大夫。” 写好之后,将信封给老板,递了十块钱给他。 “麻烦把信交给右边第二栋出租屋的小姑娘。” 两人朝外面走去。 可走了还不到百米,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喂!等一下!” 回头一看。 季小瑶。 她气喘吁吁,手拿着信封。 “你们什么意思?!” 我手指着她。 “站着别动!” 她站着没动了。 我对她说。 “季小瑶,刚才我已说过,我们之间没什么大仇怨。” “大家都是跑江湖混饭吃的,人命关天,我们只是不想让济广药坊骗财害人。” “你信就信,不信权当我们放屁!” 季小瑶:“......” 我俩没再搭理她,转身离开。 可未想到,身后人影疾速晃动,季小瑶竟然几个简单蹬踏,直接跑到了我们前面,小胳膊抬起,拦住了去路。 “不许走!” 一瞬间。 我考虑的竟不是这小妞烦不烦人的问题,脑海中反而泛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就冲季小瑶的脸蛋、身段、功夫、化妆水准...... 如果雇她来扮演廖小琴,会不会是绝佳人选? 第二十八章 过骨刀 我反问:“想留我们吃饭?” 季小瑶小手叉腰,气呼呼地说:“没那闲工夫!你们怕是咽不下被我骗玉佩的气,故意留信来坑我吧?” 我瞅着她奶凶巴巴的样子,有一些哭笑不得。 “你确定自己脑子没进水?” 她手指着董胖子。 “胖子,你下次偷东西注点意,不然我会骗得你倾家荡产!略略略!” 讲完之后,她将信给丢了回来,做了一个严重鄙视我们的鬼脸,转身回去。 董胖子先是发懵,反应过来之后,捡起信封,跨前两步,抬手想抓她的肩头。 手还未碰到对方,季小瑶突然捏出刀片,寒光一闪,往上迅疾一滑。 董胖子吓得立即缩手。 “你刚才说啥鸡毛玩意儿?讲清楚再走!” 季小瑶闻言,不屑地切了一声。 “上个月,我在庆丰公园练摊骑轮胎,见到你从一栋民居三楼窗户跳下,慌里慌张转了几圈,故意挤到我摊边蹲着,假装看戏法,随后楼里跑出来一对夫妻,大喊抓小偷。” “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我凭本事骗胖贼的钱,给自己师父治病,有毛病么?你自己蠢被人骗,今天两个大男人还好意思朝我动手,羞不羞?!” 此话一出。 董胖子肥脸竟然有些微红。 我瞪大了眼睛。 “死胖子,你他娘职业挺杂啊,还混荣门?” 董胖子回道:“去你的!道爷啥时候混过荣门?” 季小瑶嘲笑道:“荣门跌你份了?敢做不敢当才没品,还妄称江湖人!” 董胖子恼道:“你笑个屁啊!那女人是道爷上个月新勾搭的姘头,我俩玩正嗨呢,她老公突然回家了!我就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对自己老公撒谎,说睡觉时发现小偷溜进房间,主动大喊来抓我,道爷这才从三楼跳下来!你见过哪个荣门人边跳楼边慌张穿裤衩的?” “偷我承认,但道爷偷的是人!” 我:“......” 季小瑶小脸腾一下红了,脖子都快滴出血来,双手塞住了耳朵。 “真恶心!” 很显然,董胖子没撒谎。 季小瑶肯定也看见了那一幕。 就在此时,小卖铺老板突然从远处跑出来,冲季小瑶大喊。 “小瑶,你师父快不行了!” 她一听,脸色陡变,不再理我们,转头撒丫子往回跑。 董胖子满脸无语。 “这小妞脑子有问题,走吧!” 她是我挑的演员。 我可不想放过,转身往回跑。 董胖子问:“你干嘛去?” 我回道:“去帮忙!” 两人跑到出租屋前。 季小瑶已经背着老爷子出了门。 老爷子双目翻白,嘴里涌出大量黑血,身躯还在剧烈抽搐。 我鼻尖沁入一股浓烈的农药味。 季小瑶神色极度慌张。 “涂叔,有没有车?!” 小卖铺老板回道:“我二小子的四轮在,可眼下没人会开啊!” 我对董胖子说:“胖子,你去拿钥匙开车!” 董胖子立马随小卖铺老板往店里奔去。 我一把背过了老爷子。 季小瑶脸色蜡白,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我对她急道:“老爷子喝了农药,你去把药瓶给找出来!对了,济广药坊抓的中药也一并带上!” 她闻言,立马转身跑回出租屋。 我背着老爷子,迅速上了车,待季小瑶拿着东西过来,车往城里奔去。 老爷子躺在后座,血像间歇爆发的喷泉一样,时不时往外涌,浑身颤抖。 “小瑶,小瑶......” “师父,我在,小瑶在!” “我要......要走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父母其实......” 季小瑶完全乱了方寸,手一边捂着老爷子的血,一边哭得稀里哗啦,声音发颤。 “师父,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的,求你别再吐了......” 至于老爷子要对她说什么,含糊不清,根本听不见。 董胖子问:“去哪家医院?” 季小瑶这种状态,根本没法理智决策。 我回道:“徐氏医馆!” 一来嘉言路离得最近,二来老爷子现在的情况,若徐清果都救不回来,估计也没人能救回来了。 车往嘉言路狂奔。 二十多分钟之后,来到徐氏医馆。 我们刚将老爷子搬下车,里面迅疾冲出来几位护士,与季小瑶一起,将老爷子紧急往里面送。 董胖子本来准备跟进去。 我一把扯住了他。 “别进去!我们在附近等!” 之前我曾推测,九幽堂之所以会派人跟踪我们去壶山鬼佬墓,徐氏医馆极有可能存在他们安插的人,内鬼肯定暗中听到了我要徐清果施奇门针法救人,觉察出我身份有古怪,从而进行追随判定。 我和董胖子现在虽进行了简单伪装,可人进医馆之后,说不定会被九幽堂的内鬼给发现,一旦他对我们前几天桥头做的恩将仇报局起了疑心,将给徐清果带来严重麻烦。 董胖子只得将车往对面马路开。 两人折腾一天,已经晚上了,肚子饿咕咕叫,找了一家小饭馆吃饭。 董胖子嘬着牙花子。 “咱今天不是去武馆找人的么?你小子啥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不会看上彩门小妞了吧?” 我喝了一口汤。 “没错。” 董胖子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我跟你说......这小妞太精怪了,别到时骗得你连妈妈都不认识!要泡妞不如钓一下徐大夫,出身名门、漂亮温婉、义气多金,一旦爬了她的床,你小子从此都不用挖坟倒斗了......” 我连忙打断。 “你能别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么?我看上人家来演廖小琴!” 董胖子闻言,愣了一下。 半晌之后。 这货铜锣眼瞪老大。 “靠!季小瑶好像还真行!” “长不错,身手好,化妆一流,肖三皮还差点把她师父给害死,而且与你嫂子同一个字辈。” 我皱眉问:“什么同一个字辈?” 董胖子说:“廖小琴、季小瑶,都是小字辈!” 我:“......” 正吃饭呢,我瞅见季小瑶从徐氏医馆出来了,目光四顾,似乎在找我们。 董胖子见状,赶忙出了店门,隔着马路冲她挥了几下手。 待季小瑶来到店里之后,我问她:“怎么样?” 她回道:“徐大夫正在紧急施救,农药与中药也送去化验了,我......” 我见她双手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有难言之隐,便掏出了一万块钱,放在桌子上。 “徐大夫心地好,必然不会让你先交钱才救人,可徐氏医馆毕竟不是慈善机构,养着一大帮子人呢,后面肯定需要治疗费用,这钱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说。” 季小瑶见状,先是一脸讶异,后眼眸有一些泛红,将钱拿了。 “哥,我忙完再向你们请罪!” 她转身快步返回徐氏医馆。 我和董胖子在饭店喝着茶,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左右。 季小瑶再次过来了,尽管小脸疲倦,可神色欣喜。 “哥,我师父抢救过来了!” “徐大夫说,幸好送来的及时,晚十几分钟可能就不行了。对了,她还说,老爷子的怪病,她有把握治好,让我千万别再用济广药坊的药材,全是假的!” 话说到此,她突然拿起了餐桌旁的西瓜刀,美眸噙泪,俏脸倔强。 “小瑶之前眼瞎,将金刚大佛认成了地府厉鬼。” “按彩门老规矩,我来一遍过骨刀,用血暖和两位哥的心!” 过骨刀,利刃必须伤见白骨,道歉求原谅一种方式。 得! 一位有情有义女小将,纳入麾下。 季小瑶挽起了衣袖,银牙咬唇,拿刀冲自己胳膊斩去! 第二十九章 三步走 董胖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西瓜刀给夺了下来。 “搞什么飞机?动不动就弄得血刺呼啦,道爷刚才饭菜还没进胃呢,别让我吐了!” 季小瑶说:“胖哥,你看不起小瑶?放手......” 我将西瓜刀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小瑶,你若真觉歉疚,就帮我们一个忙!” 她愣了一下。 “什么忙?” “陪我对付一个仇家。” “谁?” “济广药坊,肖三皮。” “......” 季小瑶有些懵。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几天差点被肖三皮弄死,今天本准备去找一位会功夫的姑娘一起对付这家伙,结果凑巧碰到了她等情况。 末了。 我目光灼灼盯着她。 “他不仅差点害死你师父,也是我仇人,敢不敢干?!” 季小瑶闻言,拿起水杯,咕咚咚喝了几大口水,一抹嘴巴,小脸孤傲而决绝。 “小瑶没啥本事,却懂知恩图报!不要说对付这王八犊子,就算下刀山火海,我可能会哭,但眼睛绝不会眨!” 这都是啥表达方式?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行!你先去照顾自己师父,到时叫你。” 她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饭店,刚踏出门口,又返回来,挠了挠耳垂。 “两位哥,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 “孟寻!” “董川!” 小瑶朝我们鞠了一躬。 “哥、董哥!”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不是......为什么叫哥还有区别?” 小瑶抬眼瞅了一瞅我,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就觉得这样叫顺口。” 她离开之后,我们将四轮车先开回了颍上,待两人打车回到香烛店,已经晚上十点了。 店门口坐着一人,尖嘴猴腮,胡子老长,看起来就像成了精的大老鼠,双手拢着袖子,背靠门上睡大觉,呼噜声震天响。 董胖子走过去,踹了他一脚。 对方嘴里嚎叫一声,猛然窜了起来,见到我们,满脸恼怒。 “臭道士,你不会喊人么,上来就动手动脚?!” 董胖子笑嘻嘻。 “老关,事办得怎么样了?” 老关回道:“废话!没办好敢来见你?” 董胖子说:“你小子不会打个电话吗?大晚上睡这里,道爷还以为见了鬼!” 老关满脸无语:“你他娘电话打得通么?” 董胖子闻言,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搂着对方的肩膀,呵呵笑着往屋里走。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改天请你吃嗦螺,进去说。” 江湖鸽子来了! 这家伙是董胖子以前接私家侦探活儿时认识的,专门替东家找人、寻线索、探消息、牵线搭桥。 据董胖子说,江湖鸽子老关本事很大、脾气贼臭。 若看不爽之人,给多少钱他都不接活儿。 可要是自己舒心,不要钱他也愿意帮忙。 死胖子与对方接触虽不多,两人却一见如故、臭味相投。 这次搅翻九幽堂下设的济广药坊,我不准备隔靴瘙痒,要玩就玩大一点。 今天一大早,我让董胖子找一位本地老油条,先摸一下济广药坊的情况,他便给老关打了一个电话。 老关点上一支烟,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图。 “屁话少说!人的情况,肖三皮家住碧水湾别墅十八栋二楼东卧室,没妻小,平时爱好去丽都洗浴败火,偶尔去南街八号赌钱。不过,这家伙最近不知碰到了啥大事,压根不着家,带着手下,全城疯跑,像在寻人,没法确定他近期的固定休息场所。” “物的情况,济广药坊共三家店,莲塘总店,东、西湖各一家分店,以售卖假药材为主。以前各地送来的药材全放在总店,需要时再调拨给两家分店。可最近莲塘附近路面改造,车辆进出不便,他在沿江路租了一家老旧机修厂仓库,目前药材全堆里面。” “一天时间太紧,我只摸出了这些信息,够么?” 我拿起图来看,心中大为惊叹。 别墅与药坊建筑构造、户外水电管道布局、前后门朝向、售货以及安保人数、排班作息表等,竟然全标注的一清二楚,可以供人潜入房屋的漏洞,还特意画上了红线。 人才! 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够了!” 老关闻言,得瑟地捋了捋胡子,嘿嘿一笑。 “行,我走了。” 董胖子扯住对方的胳膊。 “辛苦费不要了?” 老关拿了桌面一盒拆了封的红梅烟,冲董胖子晃了一晃。 “拿包烟抽就得了,钱留来给你打棺材用,死穷鬼!” 讲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说:“这兄弟不错啊。” 董胖子挠了挠头。 “人不错,就是性格有点变态......” “小孟,我们目的是拎出肖三皮来暴锤,可最近他疯狂找你,不着家,图画得再详细,没啥卵用啊!” 我反问:“干嘛要去找他,让他来找我们不就行了?” 董胖子:“......” 我手指着桌面上的图。 “计划分三步走,掀老巢、断财源、爆三皮!” 董胖子问:“啥鸡毛意思?” 我向他解释。 “第一,济广药坊假药材目前全临时堆放于沿河路老机修厂仓库,它是老式瓦房结构。早上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或明天会下大暴雨,白天打了一天闷雷,老天爷一泡尿憋炸了!等下我们就过去上房揭瓦,让药材全泡上水,彻底废掉肖三皮的老巢!” 董胖子闻言,肥脸直抽搐。 “艹!够狠!” 我继续说道:“第二,你不是认识一些打锣的么?明天花钱雇十五位小混混,每家店分五人,全披麻戴孝堵在门口,只说假药吃死了人。对方若动手段,立马就跑,跑完又回,像狗皮膏药一样恶心死他们,让济广药坊做不成生意。” 董胖子皱眉紧皱。 “搞几天?小混混虽不入流,可最起码每天要一百块茶水钱,一天就是一千五,时间久了,咱负担不起啊。” 我摇了摇头。 “绝不会太久!仓库被水泡,生意没法做,但凡肖三皮脑子要没屎,都知道是仇家寻晦气来了。他最近急于找我和廖小琴,根本没工夫耽搁,一定会迫不及待解决此事!” 董胖子点了点头。 “怎么爆三皮?” 我喝了一口水。 “这就是第三点,你吩咐小混混,让他们堵门时,将我的电话号码告诉对方,就称我为某位新崛起的打锣大佬,吃假药死的人为我小弟。我这电话号码刚办,肖三皮并不知,一定会主动与我联系,届时我约他到一个地方谈,等人来了,我们直接锤爆他!” 董胖子听完,拍了拍我肩膀,满脸狞笑。 “你这么恶毒,道爷太喜欢了!” 我将烟头甩在地上,狠狠踩灭。 “事不宜迟,走!” 第三十章 天宝归天藏 两人出门打了一辆车,往沿江路奔去。 天色很黑。 闷雷阵阵。 透过车窗,我感受外面吹来略带寒意的江风,思绪微飘。 寻宝入墓的风险,从来都不只有陵冢那些机关暗器。 毕竟,墓是死的,人是活的。 支锅散席、抢宝夺器、下套破局、出货脱身...... 每一步江湖路,其危险程度,都不亚于下墓摸金。 廖小琴人在滇省入墓,我在此处做局牵制九幽堂,没有谁更重要之分。 师徒两人之所以费尽心思演一出双簧大戏,目的无非是为了寻出那一件惊世天宝--金蚕蜕。 不过,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 廖小琴曾反复告诫我,天宝归天藏,凡人没命扛。 金蚕蜕若真能找到,像这种级别的东西,别说出手了,但凡黏上,绝对会有灭顶之灾,可为什么她还是孜孜以求? 这事不大符合她妖孽一般的性格。 嫂子到底什么身份、何种目的...... “想啥鸡毛呢?到了!” 董胖子一句话将我思绪拉回现实。 两人快速下车,来到沿江路老机修厂仓库。 按照老关摸出来的信息,由于肖三皮最近为了寻人,将手下精干力量几乎全给带走,仓库只留下两男一女值守。 一千来平方米的大仓库,外面设有一间值守房,正亮着昏黄灯光。 我们小心翼翼潜过去,朝里望了一下。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手中握着一瓶李渡高粱,桌上一叠花生米,人醉醺醺的,坐椅子上磕睡,黑白电视机播放着《白眉大侠》。 另外一男一女哪儿去了? 两人等了十来分钟,未见其他动静。 不知道是老关信息摸排有误,还是临时更换了排班人员。 我抬头望了一眼暴雨欲来的天空,戴上口罩和帽子,低声对董胖子吩咐。 “不等了,按计划做!” 董胖子闻言,捏起一块石头,往值守房的玻璃狠砸了过去。 “咔嚓!” 玻璃四裂。 醉鬼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上摔下,顿时清醒了。 他瞅了几下破碎的玻璃渣,眉头紧皱,快速拿起手电筒,出了门,转过来勘察情况。 “嘭!” 一声闷响。 醉鬼人栽倒在地。 我已出手将他点晕。 两人迅疾拖他进了值守房,拿绳子将对方双手绑床架子上,用布条塞住嘴,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朱砂笔,在墙上写下几个大字。 “济广药坊,谋财害命,血债必偿!” 我们转身来到仓库东南角。 图上标注,东南角墙边有一根户外大排水管,沿管子爬上去,便能从老虎窗钻进仓库。 不过,我们没必要钻进仓库,爬到屋顶,掀开一部分瓦便可。 我对董胖子说:“你在下面守着,有动静立马处理!” 尔后。 我沿着大水管开始攀爬。 仓库仅六米来高,仅数十秒,便上了屋顶,小心翼翼走到中间位置,尽量降低动静,动手快速掀瓦。 老式瓦房很好掀,不到十来分钟,已翻开好大一片区域,露出了下面排骨状屋顶架。 正想继续之时,我突然心中一沉,停住了手中动作。 下面隐约传来一对男女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好?老韩等下要醒了......” “放心吧,老韩一喝就醉,不到明早醒不来......我厉害不?” “死相!” “......” 透过排骨架朝下看去。 仓库西北角,高高的药材堆上,垫着一卷茅草,上面趴一对男女,正嗨。 难怪这两个货不见踪影,敢情大晚上躲仓库耍活儿! 他们还挺专注的,上面有人掀瓦都不知情。 “咔嚓!” 忽然之间! 天空一道响雷炸动。 由于屋顶已掀开了诺大空间,银蛇刹时飞舞,闪电透过排骨架漏下,照得整间仓库骤然亮起! 突如其来的强光,男人被惊吓得身躯一哆嗦,本能抬头往上看。 我与他猛然对视! 男人脸色陡变,双目紧缩,直接从药材堆翻了下去,嘴里惊恐大喊。 “鬼啊!!!” 这货吓疯了,连衣服都忘穿,撒丫子就往外疯跑。 “老韩!老韩!见鬼了!!!” 我头皮发麻,第一时间往下疯跑。 鬼知道他的喊叫会引出什么幺蛾子。 必须制服这对野鸳鸯! 暴雨突然倾盆而至。 我顺着大水管,哧溜一下,滑到地面,抬眼见到,女人神色慌张穿着衣服,从仓库大门跑出,当下几个疾踏,抬手往前一拍,对方瘫软在地。 董胖子呢?! 让这货在仓库口守着,人竟然不见了! 事情太过紧急,根本来不及细想,我往值守房狂奔。 房里只有老韩! 转头一瞅。 狂风暴雨之下,一个光溜的身影,正往外面大路疯跑,一边跑,一边疯狂拨弄手机。 显然,男人先去了值守房,见到了老韩状况和墙上的字,跑出去准备电话叫人了! 我简直要急疯了,捡起一块石头,迅疾往前砸去。 “啪!” 对方猝不及防,栽倒在地。 我一个箭步跃上前,抬手将他敲晕,捡起手机,一翻通话记录。 万幸! 未拨出! 我冒着漂泊大雨,先将男人拖回值守房,再出去把女人也拖了进去。 直到此时,董胖子才满身雨水赶了过来。 我恼火不已。 “你他娘死哪儿去了?!” 董胖子肥脸抽搐。 “我一泡屎憋不住,跑角落拉屎了,一听到声音,来不及擦干净就跑来了,你闻闻,手上还有臭味。” 苍天! 死肥仔怕不是来克我的?! 我无语到了极致。 “滚犊子!你上去掀瓦,我来守!” 董胖子闻言,扭着肥屁股冒雨往外疾跑。 “遵命!小孟同学,您消消气!” 我稍松了口气。 三个家伙顶多半个小时就会醒过来,我今晚也不打算休息了,见他们醒来就敲晕,直到雨水将仓库的药材全部浸泡成功为止。 可仅仅十几分钟,董胖子浑身落汤鸡一样回来了,肥脸笑嘻嘻。 “搞定!” 我皱眉问:“啥叫搞定?” 董胖子向我解释。 “道爷掀瓦的时候,瞅见隔壁屋顶有大水塔,还有一根往外排水的软管,干脆打开了水塔的阀门,将大软管扯到屋顶,暴雨和水塔双管齐下,仓库已经水漫金山了,不信你去看看?” 我立马跑过去看。 仓库顶似瀑布垂落一般,哗啦啦往下狂降水,地面积水都快淹到脚腕了。 为了防潮,仓库四周角落还摆满了石灰。 水泡石灰,发出剧烈反应,往外不断滚泡冒气。 董胖子刚才还专门将石灰浆全给糊在了药堆上。 水泡加石灰浆熬,假药材全废了! 我说了一句。 “老子原谅你了!” 两人返回值守房,吃着花生米,咪着李渡高梁,赏着外面雨景,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多。 几个货中途醒了几次,可未等他们眼睛睁开,再次被敲晕。 眼见已万无一失,我把他们手机给丢了,将值守房的老式褡裢门从外面给反锁,快速离开了仓库。 回到香烛店换完衣服,已是清晨时分。 掀济广药坊老巢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 两人虽又困又累,可架不住肾上腺素狂飙。 我问董胖子。 “你要休息么?” 董胖子狂灌几口水,抹了一下嘴。 “休息个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去断肖三皮财路!” 第三十一章 和头酒 我冲董胖子笑了一笑。 “看见你慢慢变得懂事,我很欣慰。” 两人去了一家录像厅,在里头七转八拐,找到一位布满纹身的小混混。 这货怀里搂着一个满头黄毛的女人,两人盖着臭烘烘的被子。 董胖子拎着他耳朵,直接拖出了外面。 小混混疼得呲牙咧嘴。 “董爷董爷,我又哪儿惹着您了?在我马子面前,麻烦稍微给一点面子.....” 董胖子牛眼一瞪。 “道爷说话还管用不?” 小混混烂着一张脸。 “瞧您老人家说的,我阿发不就是您身边一条狗么?” 董胖子闻言,拍了几下他的脸,塞了一支烟进对方嘴里。 “艹!你现在对自己的定位相当清晰了,认真听着!” 董胖子三言两语将事情交待完毕,掏出来一叠钱,递给阿发。 “办稳妥点,知道不?” 阿发将钱揣进了兜里,满脸疑惑。 “董爷,您不抓鬼,改插旗打锣了?” “这就是您不对了,插旗怎么着也得叫上我啊!阿发本事还可以的,足够资格做您身边的双花红棍......” 董胖子连忙打断。 “少他娘废话,赶紧办事去!” “对了,你小子不会出卖道爷吧?” 阿发嘴里叼着烟往外走。 “您老放心,我阿发混社会,义字第一!” 我转头问董胖子:“这小子靠谱吗?” 董胖子向我解释。 “上次这家伙带人在道观下面的村子收保护费,被我给撞见,爆锤了他们一顿。他不服气,带人上道观来寻仇,道爷招了几个鬼,吓得他们屎尿失禁,从此见到我就吓得双膝发软膜拜。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让他去办,起不了幺蛾子。” 我有一些发傻。 “你真会招鬼?!” 董胖子闻言,冷哼了一声。 “小孟,你小子侮辱谁呢?” “道爷乃天上玉京护法镇殿卫,放古代等同于御前带刀侍卫,神仙都能招来,何况小鬼乎?”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装逼。 所谓招鬼,其实另有乾坤。 两人吃过早餐,前往济广药坊莲塘总店,找了对面一家茶楼待着,瞅对面动静。 十点左右,阿发带着几个小混混,身上披麻戴孝,手里拿着白色幡旗,冲进了药坊,又插香又下跪,哭天抢地的,比死了爹还要伤心。 好演技! 没一会儿,药坊有人拿着棍子冲过去打他们。 阿发等人撒丫子就跑。 可没过十几分钟,他又带人回来了,继续撒泼打滚。 几乎一整天,济广药坊不仅没任何顾客敢进去买东西,门口还围了不少人,笑嘻嘻地看热闹。 这种假药吃死了人之事,工作人员心中没啥谱,老板肖三皮人又不在,根本不敢报公。 无奈之下,对方被迫早早关门歇业。 想必,其他两家分店也是如此。 第二天,我让董胖子独自盯着,自己去了一趟老福山古玩市场,找到之前贩卖古董之时认识的一位制赝老头,让他紧急赶制出来了一样东西。 当晚九点,我和董胖子正在香烛店吃宵夜,电话铃声响了。 一对电话号码,肖三皮的。 王八羔子已经受不了了! 我故意让电话打到第三遍,才慢悠悠地接了起来。 话筒传来声音。 “朋友,我是济广药坊肖三皮!” 从音调来判断,这王八犊子显然被搞得焦头烂额,正强压着心中的滔天怒气。 我粗着嗓子问董胖子。 “肖三皮是谁?” 董胖子在旁边低声回了一句。 “大哥,就是卖假药吃死小坤巴那家破店的老板。” 我放声狞笑。 “哦,原来是这个傻比。” “兄弟,你小弟之事,我今天赶回来才听说。可你在没与我对接沟通的情况下,竟然派人毁我仓库、堵我商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恐怕不符合江湖规矩吧?!” “艹!老子自打十来岁街头卖X片混起,铜锣从青云谱敲到狮子峰,一路佛神都要叫一声爷,你他妈一个臭卖假药的,敢和我称兄道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老子没让人点火烧了你碧水湾那套破房子,已经很痛恨自己心慈手软呐!” 气势十足的腔调,加上碧水湾那套破房子几个字点出口,肖三皮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沉吟了好几秒。 “看来你早有准备,明天肖某在水云阁摆一场和头酒,有事坐下来谈!” 和头酒,码头文化产物。 仇家双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摆一场酒宴,坐下来对谈。 谈得拢,皆大欢喜。 谈崩了,下桌开打。 我冷笑了一声。 “肖三皮,你干爷爷我这么疼你,难道没教过你礼数?” “你说什么?!” “白痴!混社会要懂最基本规矩!你求人吃和头酒,饭店、酒菜、嗨场,全要你干爷爷我来定!水云阁什么破地方,进门不怕弄脏你干爷爷的鞋?!” 估计肖三皮气得肺都要炸了。 不过,这家伙能混到九幽堂在昌市堂口的负责人,也不是意气用事的纯莽夫,耳听他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行!肖某等你消息!” 电话传来了嘟嘟挂断音。 董胖子嘴里咬着羊肉串,瞠目结舌。 我转头问:“干嘛?” 这货狠狠咬下一大口肉。 “道爷自认为装逼已经天下无敌了,可与你一比,犹如萤虫微光见日月之辉!” “滚蛋!” 我拿起手机,给季小瑶打了一个电话。 小瑶音调显得很开心。 “哥,要做事了?” “恩,明晚化好妆,带好东西,陪我出去一趟。” “怎么化?” 我想了一想。 “你去买一张港星张敏的海报,按她的模样化就行,穿漂亮一点。” “......” “有难度?” “没,你嫂子这么漂亮吗?” “还行吧。” 翌日,我们将所有东西准备妥当,租了一辆车,先去嘉言路一家小旅社门口接季小瑶。 当见到她那一刻,我和董胖子都惊呆了。 简直是廖小琴的翻版! 小瑶嘻嘻直笑,手轻捏裙边,在车边冲我们转了一圈。 “好看不?” 我咽了一口唾沫。 “廖小琴性格嚣张跋扈,你这样容易让我精神错乱。” 小瑶闻言,径直上了副驾驶,一撩头发,神色突然变得冷冽,瞥了一眼驾驶室的董胖子。 “小胖,发什么呆?出发!” 汽车朝我定好的和头酒地点开去! 第三十二章 丧家犬 溪畔农庄,一楼主厅,檀香袅袅。 一位梳背头、戴墨镜、披风衣,手里夹雪茄,嘴里咪红酒的大佬,神情嚣烈,独自一人坐餐桌旁。 桌上仅摆了两道菜:花生米、千丝豆腐。 主食为,一碗白米饭,上面放了一块血淋淋的生肉。 这位大佬便是我了。 妆是小瑶给我化的,菜是我专门点的。 农庄已被包场,老板收了钱之后离开,显得空荡荡。 晚上七点,农庄外来了六辆车,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家伙,迅速从一辆凌志车的副驾驶下了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肖三皮从后座下来,快速往大厅走。 其他车辆下来十五六位彪形大汉,步伐铿锵沉稳,气势十足,很不好惹的样子。 我在大厅端坐,冷冷瞅着他们进来。 肖三皮大步流星走到餐桌前,神色冷冽。 “大炮哥?!” 这外号,董胖子让阿发去堵门之时,故意向济广药坊人说的。 有一些不正经,可还算霸气。 我云淡风轻地弹了下烟灰。 “坐。” 肖三皮没坐,瞅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吊梢三角眼骤缩,眼眸怨毒而愤怒。 他愤怒有原因的。 和头酒,不管双方存在多大仇怨,有几道菜是绝不能摆的。 花生米,代表吃枪子。 千丝豆腐,意思为挨千刀万剐。 至于白米饭上盖生肉,这是牢房送犯人上路断头饭的经典搭配。 民间传说,人魂魄过奈何桥之前,会遇见恶狗,必须要丢一块生肉给它,才能顺利过桥,进入地府,否则不能转世投胎,属于临刑之前的人文关怀。 每一行,都有独特的规矩。 比如,有些货车司机,出门之前绝不能翻动鱼身,翻身寓意翻车,属于大禁忌。 特别的菜,给特别的肖三皮。 肖三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强压心中愤怒的情绪。 旁边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径直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拿出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抽出纸笔。 “大炮哥是吧?我姓朱,济广药坊营销经理。” “受肖总委托,今天对你小弟吃了药死亡,以及前几天你对济广药坊动手段进行了解......” 话音未落。 “咔嚓!” 一声响动。 我人未离席,一脚猛然踹翻了眼镜男坐着的椅子。 这货猝不及防,嘴里嗷呜一声,翻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 十几位下属第一时间蜂拥而至,纷纷抽出了匕首,神情暴怒地对准了我,只待肖三皮一声令下,绝对要见血! 我稳坐如山,全然不以为意。 因为,他们没胆量动! 倘若此刻我身边带着不少人,这些鸟人估计会上来火拼。 毕竟,我有多少力量,他们能看得见。 可溪畔农庄是我定的,人也是我先到,却敢单刀赴会面对一众怒火滔天的暴力男,他们忐忑我在四周会留有后手。 人,对未知永远存在恐惧。 尤其像肖三皮这种厮混江湖多年之人,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开撕见血。 果然! 肖三皮睁开了眼睛,挥了一挥手。 一众下属见状,憋屈万分地退了回去。 我晃了晃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动声,咪了一口红酒。 “肖三皮,我只答应同你吃酒,怎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桌来冲老子鬼叫?” “你小弟不懂规矩,我替你教训一下,没毛病吧?” 肖三皮闻言,突然狞笑了几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昌市,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犀利的好佬!” “行,我来同你吃酒!” 下属给他拉开了一张椅子,这货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转头瞄了一下墙壁挂着的时钟,拿出一个高脚杯,慢慢倒上三分之一杯红酒,放在了转盘上,将酒给转了过去。 待肖三皮抬手想端杯子时。 我手猛然一个反转,转盘急速晃了回来,那杯酒又回到了自己面前。 肖三皮单手保持着准备拿杯的空动作,死死盯着我,神色冷冽,目光溢满了萧杀。 “怎么?酒不让喝,大炮哥是不想聊喽?” 我摇了摇头。 “让喝!不过,得换一种喝法!” 话音刚落,我抓起杯子,将红酒直接泼在了对方脸上! 一众下属大惊失色,手中匕首再次拎了起来,但没肖三皮的命令,他们依然未挪动位置。 肖三皮倒还算有一点气势,尽管满脸全是酒水,却伸出了肥大的舌头,舔了一下漏嘴角的酒。 “哈哈哈!好酒!” 这货目光陡然一凛,杀意腾腾,直接抬手,猛然掀翻桌面,歇斯底里暴喝一句。 “扑他!!!” 众下属早已忍无可忍,呼啦啦向我冲来。 桌面翻滚着往我狠砸而至,我迅疾一脚,踹在了桌面上。 “咔嚓!” 它砸向了对方,可被他们让过,狠狠摔在地上,裂了! 酒水、碗筷、饭菜,溅得四处都是。 我人已疾退了数米。 令肖三皮未想到的是,这些下属本来像猛虎下山一般扑来,可仅仅发力前行了数步,竟然全似喝醉酒一般,脚下趔趄,东倒西歪,甚至手中家伙什都握不住,哐啷啷掉地面,紧接着,一个个身躯发软,神情惊悚万分,软倒在地。 大厅的檀香,乃小瑶特制的彩门药。 上次董胖子玉佩被骗中计,也属于这一种药。 不过,今天专门加了大量。 只要熏上一定的时间,人若肌肉开始发力,可立即导致前庭功能混乱,天旋地转。 别说动手打人了,就连走路都费劲。 我刚才倒酒之际,见墙壁挂钟时间已到,便不再对他们客气。 肖三皮歪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想奋力起身,可又倒了下去,神情极度痛苦,面目狰狞。 “和头酒也敢下药,够种......” 和头酒当然不能玩这种阴谋诡计,被人所不耻。 可我是谁? 哥们不是真的打锣人,也不是真来喝和头酒! 我冲过去,拎起他的头发,将自己墨镜给摘了,一抹脸上的化妆胶泥。 “看看你干爷爷是谁?!” 肖三皮一瞅,神色陡变,瞳孔骤缩。 “姓孟的......” “老子今天让你记住,孟后面得加一声爷!!!” 我拎着他的头,往地面狠磕! “砰、砰、砰!” 连续狠磕几次之后,我觉得不过瘾,抡起手,朝他脸部一拳一拳狠砸。 肖三皮惨叫声阵阵,鼻血狂飙,牙齿脱落,满脸浮肿,身躯挣扎蠕动。 “别打了!” 一句淡然而轻蔑的声音传来。 “廖小琴”背负着双手,俏脸冷冽,一步一步从二楼台阶走下来。 “打这种货色,也不怕脏了你的手?” 我停下了手中动作,将肖三皮甩在地面,狠踹了他一脚,站到了边上。 肖三皮见到小瑶,眸子无限惊恐,身躯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几下。 小瑶蹲下身子,抬起他的下巴,摇了摇头。 “啧啧,好惨。” “廖......” 肖三皮想说什么,可脸上伤痕太重,估计肌肉扯着了,后面话竟然卡壳,讲不出来。 小瑶起身,掏出了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指沾上的血迹,语调云淡风轻。 “当狗呢,得认一个牢固的家。” “九幽堂同我玩,很快要房倒灶塌,你一条丧家犬,还四处帮他们咬人,蠢不蠢?” 讲完之后,她手微微扬了起来。 我赶紧过去,接过她擦完手的纸巾,再拎起旁边的包裹,从里面掏出来一样东西,递给了小瑶。 小瑶将东西展开,朝他们晃了一晃,嘴角上扬。 金蚕蜕! 第三十三章 羞辱 这当然是假的。 之前我专门去了一趟老福山古玩市场,找一位制赝高手,将廖小琴所讲的金蚕蜕特征,转述给对方,让他用一天时间给我赶制了出来。 肖三皮等人绝不可能认出它是赝品。 一来,当年去滇省古墓,仅有九幽堂少数几个大佬,亲眼见过棺椁里面的金蚕蜕,像肖三皮之流,仅是九幽堂下设昌市堂口的负责人,连墓都没下,撑死只听过这东西,对它什么样子,完全不知。 二来,他们全中了檀香,头晕目眩的,看东西都有重影,哪怕其中有顶尖的古董鉴定高手,这种状态下,放在他手中鉴定,也判断不出真假。 小瑶展示了一圈之后,将东西递还给我,拍了拍手。 “留你一条狗命,回去给你上面的人传个信。不管我廖小琴也好、金蚕蜕也罢,都一直在昌市等着,让他们尽快过来拿,时间一个月内,过期不候。” 尔后。 她芊手指着一地的饭菜酒水,转头对我吩咐。 “损害人家的东西要陪,别忘了留点钱给农庄老板。” 我点了点头。 “好!” 小瑶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往外离开。 大厅一片安静。 连针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廖小琴名号的气势,加上小瑶精彩绝伦的演艺,若高山碾压蝼蚁之势,压迫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我蹲下身子,瞅着惊悚万分的肖三皮,拍了拍他的脸。 “放轻松!我嫂子说了,要你传话,不稀得对你动手。” “不过,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咱得留点纪念。” 我开始动手扒他们的衣服。 全光! 再将他们全部挪在一起,像拍毕业照一样,按个头高低,摆好位置。 我对外面讲了一句。 “毛师傅!出来拍照!” 已化过妆,一身中年摄影师打扮的董胖子,战战兢兢进来了,神色惶恐,声音发颤。 “老板,定金我不要了,这活儿我不接了,行不行?好害怕......” 我冷声回道:“少废话!赶紧拍!” 董胖子哭丧着一张脸,带着哭腔。 “这种照片我没拍过啊......” 我瞪了他一眼。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拿着相机,强压着发抖的双手,卡嚓嚓拍了好多张照片。 我留了一千块在茶几上,当给农庄老板折损费,转头对董胖子说:“走吧!” 两人大踏步往外走。 还未出门,董胖子差点笑出声。 幸好我狠狠瞥了这货一眼,他才强行忍住了。 小瑶正在外面等我们,几人快速离开溪畔农庄,转到一条岔路,上了租来的车,往城里奔去。 董胖子实在忍不了了,一边开车,一边癫狂大笑。 “小孟,道爷厮混多年,以前跟不少人结怨,就知道打架斗殴,从来没像这次爽!哈哈哈......开心!痛快!过瘾!” 我对小瑶刚才的表现极为叹服,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小瑶,你太棒了!” 小瑶已经卸完了妆,扬起了小下巴,冲我得瑟地问。 “服不服?!” 这话是我第一次见她之时,将她制服在地上之后问的话。 当时我未想到,后来会变成这丫头对我的口头禅。 我笑道:“服......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 讲起老爷子,小瑶神色欣喜,眉飞色舞向我们解释。 “徐大夫医术实在太牛了!几天时间,我师父肚子已经消肿,而且咳血越来越少,都可以下地自己走路啦,预计再过个把礼拜,他就可以出院了。” 我再问:“钱够不够?” 小瑶回道:“够!徐大夫人很好,收费不高的,估计还能有剩。哥,等我师父出了院,我会努力练摊赚钱,将钱还给你。” 我揉了一下她的头。 “讲这种外道话!你哥虽然现在没啥钱,但也不会差钱,还啥还!” 这话倒不是吹牛。 我只是最近没空,等闲下来了,不说下墓,倒腾几件古董,吃喝也肯定不会愁。 董胖子开着车搭茬。 “就是!小孟一身本事,还会差这点钱?” “再说了,你一小姑娘,成天练摊骗钱,碰到道爷这样心胸宽大的还好,要是遇见小孟这种心胸狭隘又厉害的主,你不得完犊子?” 小瑶闻言,俏脸无语,开口回怼。 “谁练摊骗钱了?我赚卖艺的辛苦钱,真正骗的人就是你一个,还是一枚假玉佩!”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你说啥玩意儿?!” 小瑶秀眉微蹙。 “假玉佩啊!我当时买牯牛仔急需用钱,拿玉佩去古董铺卖,人家说是仿的,根本不值钱,要不然怎么还能留到现在?” 董胖子有些恼火。 “别胡说八道!我师父说这是汉高古玉,不仅价值连城,而且祖师曾佩戴过,具备无上法力,老头临死前反复嘱咐我绝不能卖,务必世世代代传下去!” 小瑶撇了撇嘴。 “反正古董铺就是这么讲的。” 董胖子:“......” 我说:“东西给我看看。” 董胖子摘下脖子上的玉佩,递给了我,神情溢满了紧张。 这东西拿回来之后,我还是第一次上手,仅仅瞄了一眼,便将玉佩重新戴回他的脖子上。 董胖子松了一口气。 “你看,小孟都认为真的,他可是鉴宝高手!” 我没说话。 董胖子却逼逼叨叨。 “你别不说话啊,赶紧解释一下,打古董铺的脸!他们就是想低价骗小瑶的玉佩,玩古董的没一个好东西!” “小孟,你小子哑巴了?能喘气就吱个声!” 我只好回了一句。 “假的!” “吱嘎!” 董胖子猛然一个刹车,瞠目结舌地瞅着我,肥脸肌肉直抽搐,声音发颤。 “你开玩笑要有个度......” 我向他解释。 “血沁不自然,动物血与玉器同埋而形成的表沁。纹路仿古,汉高古玉一般用砣具加工,痕迹细腻流畅,可你身上那枚却呈平行磨痕,绝对是电动工具磨制。包浆泛贼光,无温润内敛之感,大概率用了蜡油反复擦拭。” “综上,它是南阳玉伪造成的汉高古玉赝品。” 董胖子:“......” 我见他表情很不好受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了一句。 “你师父传下来的,当真品就好了,几百年之后,也算古董。” 董胖子腮帮子紧咬。 “老子不信你!反正它就是真的!” 汽车油门猛轰,往前狂奔。 这家伙一路不再吭声了。 之前玉佩丢了都没见他这么难受,如今鉴定出假的,怎么这副鬼样子?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个中原因。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也不敢惹他。 两人先送小瑶回了嘉言路,再去照相馆洗了照片,要求加急多印。 翌日清晨,我们乘天未亮,暗中来到济广药坊几家分店附近,像贴牛皮癣广告一样,将肖三皮等人全家福光体照片,贴满了大街小巷。 既然要羞辱九幽堂,干脆玩到极致! 做完这些事,两人回到了香烛店,刚准备休息一下,电话突然响了。 我一看号码,心中顿时一咯噔。 廖小琴打来的! 临走之前,她曾说过,若非像涉及生死等重大事项,两人绝不能联系。 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接通电话。 “嫂子!” 廖小琴语调凝重而冰冷。 “你在昌市到底干了什么?!” 她对任何事,向来都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淡然。 这状态极为罕见! 第三十四章 白师爷 我一下被她给问愣住了,没吭声。 廖小琴问:“舌头瘫痪了?回答我!” 我只得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讲了一遍。 廖小琴听完,沉吟好一会儿,问了一句。 “身边有朋友替你收尸么?” 我有些无语。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廖小琴在电话那头冷笑了几声。 “我只是让你与对方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牵制对方目光,谁想你小子一番骚操作,不仅直接掀了对方堂口,还把金蚕蜕给搞出来炫!” “有老朋友传来消息,因金蚕蜕在昌市重现江湖,九幽堂总部白老魁,已率领一众好手,紧急从京都赶往了昌市,誓要诛人夺宝,你可知白老魁是什么人?” 我问:“什么人?” 廖小琴向我解释。 “民国时期天桥皮门‘烂脚白’传人,人称白师爷。目前九幽堂除了那位快要病死的总瓢把子,就属白老魁最有实力。” 我心中不解。 “这不是好事么?你可以安心下墓!” 廖小琴有一些恼火。 “好个屁!九幽堂逮我,目的为了金蚕蜕。我本打算与潘家园的朋友联系,准备让他们在京都古董圈传出金蚕蜕出现的假消息。” “消息散出去,白老魁必定会死待京都,全力寻找宝物。一来,能减轻你在昌市玩猫抓老鼠游戏时的压力,二来,可以最大限度分散九幽堂的力量,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兵分两头去逮人、寻物,无暇它顾,以便我安心下墓。” “现在好了,你竟将火力全给引到了自己身上!我下墓至少需一个月,期间你要在昌市反复出现,怎么扛住他们?” 这确实是一手好牌。 可两人一起斗地主,她的完整计划却不提前与我通气,让人非常无语。 “谁让你不提前告诉我?” “谁知道你狗蛋这么肥!” “难道不是你教出来的?!” 此话一出。 廖小琴几秒不吭声。 尔后。 话筒传来了她略带得瑟的格格笑声。 “我竟无言以对......行了,你赶紧离开昌市。” “这次玩过头了,下墓之事,今后逮机会再说!” 我懂她的意思。 廖小琴曾说过,两年前她从墓里逃出之后,九幽堂对失败极为不甘,一方面怀疑她已然将宝物给拿走了,另一方面又怀疑宝物仍藏在古墓中,曾数次组织人进墓去寻找,可均未有任何结果。 鉴于此,九幽堂干脆派了几个人,在古墓下面的村子租了民房,长期暗中监控着,想着能不能守株待兔,等廖小琴再次返回。 若九幽堂认定我俩人此刻皆在昌市,守在古墓外面的人,必然也会得到消息,这些天他们会极大放松警惕,连膀胱都不会扫古墓一眼。 可一旦我们突然从九幽堂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保不齐这些家伙脑子突然发抽,加大对古墓的监控力度。 廖小琴性格太谨慎,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 这就是她说下次再入墓的原因。 可如此大好机会,我根本不想错过,忍不住反问她。 “剑已出鞘,你让我不战而逃?” “白老魁是九幽堂小诸葛!” “我也不是吕奉先!” 半晌之后。 廖小琴长呼一口气。 “够种!墓里没信号,无法再联系,祝你好运!” 她果断挂了电话。 这是答应了! 性格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这就是廖小琴。 董胖子在一旁挠了挠头。 “白师爷?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这事应该不容置疑。 能让廖小琴感到紧张,对方必然是相当霸道的角色。 兵来将当。 水来土淹。 现在已经将火给撩起来了,就看这位白师爷怎么将火烧回我身上。 两人白天在香烛店休息了一天。 由于这几天实在太累,晚上我和董胖子出去吃宵夜。 死胖子喝了一点马尿,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皱眉问:“你他娘还有这种解酒习惯呢?” 董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孟,你是不知道,我师父那个死老头,给我一枚假玉佩,简直作孽啊......” 我问他怎么作孽了。 这货又死活不说,一个劲喝闷酒。 他不说,我也不再多问,由他独自发泄好了一会儿。 两人吃到九点多,醉意微醺回香烛店。 刚转出巷子,我抬手一把扯住了董胖子,将他给拉了回来。 董胖子满脸不解,嘴里喷着酒气问:“搞什么飞机?” 我侧着身子,朝香烛店门口瞅了眼,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香烛店附近有不少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蛤蟆街闹市街区,商铺民居混杂,晚上人也多!” 左边儿童玩具店,平时顾客都是女人带小孩,几乎不见男人,可现在却有五六位壮汉在装模作样挑着东西。 右手边游戏厅,大部分时候都是学生在玩,眼下却有十来位中年人霸占了机子,学生反而在旁边苦等着机位。 若这两件事算巧合,还有一个最明显的证据,足以说明香烛店被人给包围了! 第三十五章 虎口拔牙 这些天,我们一直在香烛店躲着。 为防意外,窗帘向来拉得严严实实,从未打开过。 可现在能清楚见到,两扇窗户的帘子,一扇已拉开了三分之一,而另一扇已拉开了将近一半。 窗玻璃从里反扣关死的,外面无法拉开窗帘。 眼前的状态,只能说明,有人从屋里动过它。 尽管店门还是锁着的,可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些人当中,存在开锁高手,他们曾打开门入屋检查,大概率在扯帘子看有没有藏人或藏物之时,忘记顺手给拉回去。 我将几个显著变化指给董胖子看。 董胖子震惊无比。 “这些王八犊子怎么发现我们的?!” 我太阳穴阵阵跳动。 香烛店,只有我、董胖子、老关来过,连小瑶都不知道。 莫非老关泄露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若老关存在问题,我们早就被逮了,根本等不到现在。 我转头问董胖子。 “谁还知道你会待在香烛店?!” 董胖子想了一会儿,猛然一拍大腿。 “艹.....” 我一把捂住了他嘴巴。 “你喊这么大声,叫魂呢?!” 董胖子掰开我的手。 “阿发!有一次我让这小子办事,曾让他来香烛店找过我,一定是这小子讲出去的!” 此话一出。 我头皮发麻。 掀翻济广药坊之事,肖三皮之前因为急于解决问题,一直认为我是本地神秘打锣大佬大炮哥,所以才会来溪畔农庄赴宴,说明这家伙脑子非常一般,从未怀疑过马前卒阿发。 可现在对方竟然能从阿发入手,撬开他的嘴,找出了幕后指使人为董胖子。 要么是肖三皮脑子突然开了光,要么是临时更换了主帅。 联想到白老魁已从京都赶了过来,后者的可能性显然要大一些。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已经暴露了香烛店的地址,而是对方一旦审出阿发的幕后指使为董胖子,便能轻而易举地推测出,前段时间我们在桥头车做的忘恩负义局,乃是对九幽堂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也就是说,徐清果也会被认定为我们的同伙,必然一起纳入了白老魁的反击目标。 若我为白老魁,发现了这种情况,要想逮住我们,一定会分两步走。 第一步,暂时不打草惊蛇,对阿发、徐清果、香烛店先派人暗中全面监控,看我们会不会自投罗网。 第二步,如果我们几天之内还没有落入网兜,直接出手拿下徐清果,以她的性命相胁,逼迫我们出来。毕竟,徐清果曾施太乙针救过廖小琴,我们不可能眼睁睁让她陷入绝境。 毫无疑问。 对方已经采取了第一个步骤。 这推测大概率没错。 可必须得有证据来佐证。 我对董胖子说:“走!” 董胖子问:“去哪儿?” 我说:“去验证!” 两人迅速离开,打了一辆车,前往录像厅。 阿发在乡下有一间破房子,可他从不回去,几乎以录像厅为家。 我们来到录像厅对面的茶叶店,正想着怎么悄悄引阿发出来印证情况,却发现这货正坐在录像厅外面的夜宵摊,吃着炒河粉。 阿发鼻青脸肿的,一脸衰气,吃饭的手势都有一些别扭,看来被人打得不轻。 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情况,同样见到不少鬼鬼祟祟的男人,正离阿发不远不近地监视着。 推断没任何问题! 我忍不住踹了董胖子一脚。 “你不是说阿发绝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不会说出你名字么?!” 董胖子肥脸气愤。 “我哪儿知道这小子不怕死!” 阿发不是不怕死,正因为他怕死,所以才在九幽堂的人逼打之下,供出了董胖子。 毕竟,他说出来,可能会死在后头,而不说,立马死在眼前,谁都会选择保命为先。 我有一些窝火。 “死胖子,我发现咱俩八字不合,每次一起干事,你都要拉一些稀让我擦!” 董胖子说:“别扯这些没用的,快想一下怎么办吧!” 事态相当严重了。 徐清果此刻肯定也被九幽堂严密监视着。 她与阿发的处境,还不大一样。 阿发仅仅是一位烂仔,若身上没啥利用的价值,对方将他作为弃子就行。 可如果几天之内监视徐清果,没取得任何成效,九幽堂绝对会对她下狠手,一来报之前欺骗之仇,二来将她作为逮我们的诱饵。 我对董胖子冷声说:“给阿发去电话,先稳住对方!” 董胖子问:“怎么稳?” 我将对话内容告诉了他。 董胖子听完,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远远瞅见,阿发正吃粉,一见到手机来电,吓得筷子都掉在地面。 旁边几位监视人,立即冲了过去,瞄了一眼他手机,神色陡变,示意阿发快接电话。 “喂,董爷,您老好啊!” “你小子在干嘛呢?” “录像厅看嗨片摸嗨咪啊,我还能干嘛。” “我手上有一个活儿,想带你小子再发点财,想不想干?” “瞧您说这外道话!不发财就不给您干活儿了?我早说过,阿发就是董爷您身边一条狗.....对了,是上次那种既赚钱又开心的活儿不?” “差不多吧!我这几天在外面忙,三天后回来找你,你小子待录像厅,千万别乱跑!” “好嘞好嘞!” 这一通电话打完。 我稍松一口气。 对方听到我们三天后回来,至少这段时间,徐清果安全不会出任何问题。 两人赶紧离开,前往了嘉言路。 仅坐着出租车往医馆门前转了一圈,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 不仅旁边饭店摊铺有大量鬼鬼祟祟之人,而且,医馆大厅之内,竟有不少男人在排队挂号。 连出租车司机瞄了一眼也觉得意外,低声自语。 “流感爆发了?大晚上这么多人看病......” 我严重怀疑,病人中有不少为九幽堂之人。 不愧是白师爷! 这家伙从京都赶到昌市,不到一天时间,不仅摧枯拉朽攻破了前面所有疑团,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抓我这只妖猴。 够狠、够快、够强! 下车之后。 董胖子急得团团转。 “小孟,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生死无所屌谓!” “可徐大小姐不一样,九幽堂不管有没有找到你,为报上次欺骗之仇,绝对会疯狂报复她,甚至连医馆产业都会被他们端掉,你得赶紧想辙救人!” 清果人要救、医馆产业得保住、我还要再晃荡二十来天...... 白老魁这一刀,算砍我七寸上了。 好疼! 我反问:“你觉得要怎么救?” 董胖子回道:“艹!当小弟的不要老用反问句,直接给解决方案!” 我将烟头甩了,狠狠踩灭。 “不玩猫抓老鼠,改玩虎口拔牙!” 董胖子问:“啥意思?” 我回道:“对方打我七寸,我撬掉他们会咬人的獠牙,逮了白师爷!” 想要破解眼前濒临绝境的局面,只能逮住对方的主帅白老魁,九幽堂才不敢对徐清果擅动。 董胖子挠了挠头。 “咱连白老魁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逮?何况只有三天时间!” 我回了一句。 “足够!陪我去找一个人!” 第三十六章 天罗地网 婺水花苑。 一栋古色古香别墅的大厅内,满地茶水和玻璃碎渣,一位穿唐装、着布鞋,脸色黑红的老爷子,像一头暴怒的老狮子,手中两枚铁核桃似乎都要被他给捏爆。 “清果要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陪葬!” 我、董胖子、吴平,站在老爷子的对面,承受着他暴风骤雨一般的怒火。 此人便为旧皮门大佬,江二爷。 之前在徐氏医馆附近,我给了一个小孩十块钱,让他进去叫吴平出来。 不让小孩去叫徐清果,主要因为她身边太多人盯着,怕露陷。 吴平出来之后,我将情况讲了,让他赶紧带我们去找老爷子。 尽管吴平对我们惹出来之事非常反感,可鉴于自己老板危在旦夕,还是冷着脸带我们过来了。 “还有你!吴平!打清果读小学开始,你就一直在她身边保护,这次为什么任由她胡闹,去救毫不相干之人?!” 吴平:“.....” 我对二爷解释。 “老爷子,我们被肖三皮追击之时,吴平并不在身边。” “咔嚓!” 二爷一脚踹翻了茶几。 “闭嘴!” 他人跨前两步,一把拎起我的衣领子,额头青筋凸起,眸子透出老江湖的肃杀。 “信不信我现在废了你?!” 董胖子在旁边已憋闷了老半天,见老爷子要动我,已经有些忍不了了,挪动了脚步。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这货才站在原地不动。 “二爷,您若是想废我,我随时来婺水花苑恭候着,不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白老魁已经杀了过来,护好您干女儿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二爷闻言,闭上了眼睛,长呼一口气,一把推开了我,转身坐在沙发上,发须颤抖,双目冷冽。 吴平将茶杯递了他。 二爷喝了一口茶,强压下心中火气。 “我虽隐退多年,但老皮门的朋友仍会时不时来聊一聊江湖事。据我所知,九幽堂的总瓢把子,乃当年老皮门四大金刚之一,老皮门解散之后,他另起炉灶,成立了九幽堂。” “近年来,总瓢把子病重无医,也许是脑子病傻了,说什么金蚕蜕能续命,交待身边几位重要下属,谁若找到了它,九幽堂产业就归谁。九幽堂内部亦矛盾重重,不少人暗中想找到这东西,问鼎九幽堂。只不过,碍于白老魁势力最大,其他人只能暗中使劲。” “既然白老魁已经来了,你把金蚕蜕交给他,我可以凭这张老脸,让人从中说和,让九幽堂对清果之前所做之事,既往不咎。至于你与九幽堂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也不会管!” 白老魁来昌,主要目的为找金蚕蜕之事,我刚进别墅之时,曾考虑过要不要告诉二爷。 可这事涉及到徐清果的身家性命,最终还是讲了。 现在看来,我有一些多虑。 九幽堂寻找金蚕蜕,连老皮门之人都清楚个中内情。 只不过,廖小琴向来话不多,没将来龙去脉告诉我而已。 二爷的解决办法,倒是可行。 可我做局所展示的金蚕蜕是假的,即便是真的,我也不可能给白老魁。 我回了一句。 “二爷,我手上金蚕蜕是假的,它至今并未现世。” 此话一出。 二爷牛眼瞪得老大,手捂住胸口,双目翻白,后背直往沙发靠背挺。 吴平见状,大惊失色,赶忙从旁边茶几里找出了药,给他喂了两颗。 二爷吃完药之后,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大口喘着粗气,眸子溢出了浓浓杀意。 我有点担心他真会气死过去,赶忙补了一句。 “二爷,我大晚上来找您,自有解决办法,但需要您帮忙。” 他厌恶无比地死盯着我。 我清了一下嗓子,将自己计划一五一十说了。 大厅内,安静的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老爷子内心在剧烈挣扎。 最终,对徐清果的疼爱,战胜了一切。 二爷摆了摆手。 “可以按你说的做!” 我松了一口气。 “谢二爷!” 二爷突然脸色一凛,声音嚣烈,将茶杯狠摔地面。 “但是!此事结束,你的账,我再另算!” 茶水、瓷片四溅。 杯盖在地面不断转圈。 我朝他深鞠了一躬。 “孟寻自会来请罪!” 三人离开了婺水花苑。 事实上,让徐清果卷进漩涡,非我本意。 老爷子爱女心切,将所有账都算在我头上,也完全可以理解。 吴平上车之前。 我对他嘱咐。 “医馆本来就有九幽堂的眼线,这几天病人里又混进去不少对方的人,你将情况和计划告诉清果之时,建议用纸条交流,完事后立即烧掉。” 吴平依然一副僵尸脸。 “知道!” 他开车离开。 我和董胖子赶紧去作准备。 翌日傍晚六点。 我们在徐氏医馆对面一家不起眼的小卖铺,见到一辆救护车,紧急飞奔医馆。 车刹停之后,吴平从上面跳下,背着一动不动,似乎快要断气的二爷,神色慌张往里面狂跑。 一个小时之后。 董胖子的电话响了。 徐清果打过来的,音调惶恐而急促,声着哭腔。 “董川,孟寻是不是同你在一起?!” “对啊,怎么了?” “我干爹......他刚才突发心脏病,已经不行了.....呜呜......” “啊?!” “你把电话给他,我要同他讲话!” 我赶紧接过了董胖子的电话。 “清果,二爷出事了?!” “对!孟寻,我好像听你说过,咽气后七日之内,如果穿上金蚕蜕,可以暂时续命,对不对?!” “......” “你说话啊!” “这只是古籍上的说法,我嫂子从墓里带出它之后,也没找人试过,不知真假......你是医生,也信这个?” “不管真假,我干爹现在身体还有余温,想试一试!” “行......我们人在外面,不过今晚九点半能赶到昌江码头,你赶紧过来拿!” “好!” 挂完电话。 我和董胖子立即赶往了昌江码头。 二爷乃假死,他是旧皮门大佬,有的是让自己看起来像断了气的方法。 清果的电话,也是按我交待计划演的,这妞将情绪拿捏的相当炸裂。 徐氏医馆里面布满了九幽堂的人。 这一突发紧急事件,必然会第一时间传到白老魁的耳朵。 白老魁至今还坚信,金蚕蜕就在我手上。 如此人宝俱获的天赐良机,他绝对不会错过,必定会紧急带人赶往昌江码头,而我们,则恭候着他的到来。 天罗地网,捕师爷! 第三十七章 码头夺宝 之所以时间定于晚上九点半,因为从徐氏医馆到昌江码头,得经过闹市区,车辆较多,差不多要两个钟头。 眼下为晚上七点过十分,白老魁听到这个消息,不会有多余的思考和准备时间,只能仓促赶来。 而我们昨天已在昌江码头折腾一天,过去等着鱼来上钩就好。 我、小瑶、董胖子,三人已提前赶到,在一艘靠岸的渔船上等着。 昌江码头为渔民打渔的聚集地,晚上无人。 星繁月隐,水响虫鸣,四周宁静和祥和。 接下来会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谁也不知道。 九点二十来分,远处有一对车灯亮起,快速往码头靠拢。 车停下后,徐清果、吴平,匆匆下了车,朝我们坐着的渔船快速走来。 徐清果扎着干练的马尾,神色焦急万分,身上连白大褂都没有换,衣服上甚至还有斑斑血迹,一副刚从抢救室出来就赶往码头的状态。 太棒了! 这就是细节! 我们没见到他们后面有人跟着,心中却笃定白老魁等人一定赶过来了,此刻他们大概率藏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迅速下了渔船,站在岸边供渔民上下船的简易木岸板上。 “孟寻!” 徐清果焦急地呼喊。 我朝她挥了挥手。 “清果,在这儿!” 他俩很快就来到了我们身边。 打扮成廖小琴的小瑶,将手中的小皮箱交给了徐清果,表情凝重而忧心。 “徐大夫,东西太重要了。” “你得找一处隐秘而安全的地方给二爷用,等下让孟寻陪你一起去!” 徐清果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廖小姐,清果一定会守好它,请放心......” 话音未落。 忽然! 一道高亮探照灯直射我们的双眼。 黑夜中陡然袭来的炫目亮光,令几人本能反应抬手挡住了眼睛。 “呲、呲、呲、呲!” 几道箭弩击发的响动,破空而来,手臂顿时传来一阵麻疼! 我们嘴里发出了大声惨呼,人全东倒西歪,一副中毒的症状。 一位戴头套、穿夜行衣的人,突然从旁边五六米之处高高垃圾堆后窜出,手中拿着一根大长木棍,冲我们狠砸。 几人身上中了箭,猝不及防,狠狠挨了几棍子,全落入了水中。 头套男俯身抄起掉在木岸板上的小皮箱,撒丫子往北边狂奔。 码头夺宝! 事情发生仅在几秒之间! 在我们手脚发软扑腾落水的当口,旁边冲出来二十来位戴着厚厚口罩的彪形大汉。 为首的为一位银发白须,身穿中山装的老头,目光狠戾而阴毒。 按照二爷嘴里的描述,这就是白老魁了! 上次我们在溪畔山庄,曾用檀香坑过肖三皮等人一次,今天他带九幽堂的人赶来,如此仓促的时间,竟然还吩咐大家戴上了口罩预防。 谨慎至极! 白老魁眸子骤缩,手猛然一挥。 二十来位身手一流的下属,第一时间分成了两队。 一队朝那位夺宝头套男狂追。 一队冲水里扑腾的我们奔来。 白老魁鄙夷而阴毒地瞥了我们一眼,没再理会我们,带着两位贴身下属,撒丫子也朝北边跑去。 头套男手中的“金蚕蜕”,才是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至于我们,眼见已中了药,让下属来逮我们就好。 可惜,老家伙中计了。 头套男,乃二爷请来的功夫高手,名叫罗志。 罗志专练客家螳螂,几年前曾去闽省莆田参加过南拳传武大会,惜败给武当山***道长,屈居第二,功夫相当了得,尤其是一双螳螂腿,罕有人能追上。 刚才我们被人暗中偷袭夺宝一幕,乃一场引蛇出洞局。 白老魁等人暗中跟着徐清果,我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藏在哪儿,他们打算在码头动手还是待徐清果拿宝返回时动手,一切都是未知数。 未知,就存在大变化。 不如主动演一场抢宝大戏,让对方彻底懵逼,逼他们紧急现身! 换成是我,见到之前那一副情景,也要急成癫子。 若他们去追宝,螳螂罗逃离线路不远处,有一条工地大壕沟,罗志凭螳螂腿功夫能跃过去,可白老魁等人要追过去,只能走壕沟上面的大木板。 木板已被提前锯断。 他们人踩上去,必然全掉入几米深的壕沟,底下铺满了玻璃渣与铁钉,沟壁还涂了油,根本上不来,届时我们便可瓮中捉鳖,逮了白老魁。 若他们来追河里的我们,岸边简易木岸板,同样被动了手脚,等他们一踏上来,我们人在水里会立即将支撑木岸板的水下斜竹杠扯开,这些犊子全要落水。 水下已提前布好一张巨大尼龙网,我们五人看起来在水里扑腾,可手已悄悄扯好了尼龙网的活结,将第一时间像网鱼一样,死死网住他们。 白老魁让手下兵分两路,显然比较贪心。 人、宝,他都想要。 分两路,他们也一样完犊子! 在我们紧张等着最美妙时刻到来的当口,意外发生了! 螳螂罗朝北边狂奔,已跃过了壕沟。 眼见白老魁等人即将踏上大木板,可老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遭了雷劈,竟然猛地止住了脚步,神色闪过浓浓犹疑。 “咔嚓!” 惨叫阵阵。 来不及收脚的追击者哗啦啦全掉入壕沟! 白老魁未摔下去! 他身边的两位贴身保镖,由于白老魁突然止步,反应极快,一个及时刹车未掉下,另一个虽踩边摔下,但被身边同伴紧急扯住! “呼啦!” 水花四溅。 朝江水扑来的众人踏上简易木岸板,全摔入了河里! 老家伙见状,脸色陡变,带着两位贴身下属,撒丫子往东边狂奔。 他们之前跟踪的方向自西而来,此刻竟然未往来的反向逃,反而朝相反的地方跑路。 东边是昌江码头建的大型水货集贸市场,由于此处供附近几个地市鱼鲜批发集散,到处是临时建筑和棚子,远端又连着渔民的居住区,曲里拐弯,地形极端复杂。 不愧是小诸葛! 他担心来时的方向有人围堵,第一时间选择了最佳的逃生道路。 这是顶级的临场反应! 我浑身血都凉了 ! 第三十八章 大礼 我第一时间从水里跃上岸,冲吴平大吼。 “吴平,别再管了,先带清果安全离开!” 老东西最后时刻突然脑子开光逃离。 这对我们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除了白老魁,落水和栽坑的一众下属,怎么对付他们都没有意义。 若今晚让老家伙跑了,可以预计,明天徐氏医馆将会承受对方摧枯拉朽一般的报复。 我所有的计划,也将彻底泡汤。 夜幕之下。 白老魁与两位贴身下属,犹如惊弓之鸟,狂奔而逃。 我在后面疯追。 董胖子和小瑶也撒丫子跟来。 老家伙很快就钻进渔贸市场。 杂乱无章的建筑,在依稀月光之下,影影绰绰,如同一个个鬼魅。 我追进去一看。 踪影全无! 小瑶速度最快,眼睛也亮,短时间就反超过了我,她一边往前面一条巷子疯跑,一边冲我们大喊。 “这边!” 她率先冲进了巷子。 “咔嚓!” 巷口一声响动传来。 木屑四溅飞舞。 小瑶身躯猛闪,急忙退了出来,神色大惊。 我和董胖子赶过去一瞅,两位壮汉恰似守门金刚,堵死了巷子口,脖子不断晃动,发出咔咔响声,双目肃杀。 而巷子深处,白老魁正一瘸一拐往前疯跑。 好一个舍车保帅! 从对方身形来看,两位贴身保镖功夫一流,他们在巷口挡住我们,不仅能让白老魁溜之大吉,而且,等外面水里或坑中有家伙摆脱了陷阱,赶过来前后一夹击,我们几人全要完犊子。 必须冲破他们! 三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几声爆喝响起。 小瑶手中的药粉天女散花一般撒出。 董胖子铜锣眼暴凸,抡起旁边一个塑料大垃圾桶,朝对方头上狠砸。 我手中银晃晃的匕首狠刺了过去。 药粉其实没什么作用,因为对方戴了好几层口罩,无非就是干扰对方而已。 果不其然。 尽管有口罩的防护,可他们还是有一些惊惧,往后疾退几步。 “啪!” 董胖子手中塑料垃圾桶砸空,垃圾四散、恶臭扑鼻、蝇虫乱飞。 这一下倒让我逮到了机会! 刚才刺匕首乃是虚招,左边保镖在退后过程中,手若鹰爪,往前猛探一磕,将匕首击落于地,并一把叼住了我手腕,将我往他身上猛扯。 要的就是他拉我! 我借助对方猛然牵扯之力,人突黏上前,另一只手蹙然抬起,猛点对方膻中穴。 这货嘴里嗷呜一声,满脸不可思议,立马捂住胸口,蜷缩倒地,难以动弹。 空挡已出! 小瑶极为聪明,身躯若狸猫,几个腾挪闪了过去,朝巷子深处疾跑。 “啊!” 一声惨呼传来。 回头一瞅。 董胖子被右手边壮汉猛然一拳击中了下巴,鼻子与嘴角处,鲜血往外狂喷。 对方能成为白老魁的贴身保镖,身手必然顶尖,尽管有一位大哥因麻痹大意被我偷袭给点软在地,可就算是剩下一人,在他对我点穴手法已然有了防备情况之下,董胖子和我加起来,估计也不是这货对手。 我脚若腾出之龙,朝对方头部狠踹。 董胖子强忍身上的剧痛,头往他胸口猛撞。 面对两人如此凶狠的前后夹击,对方非但不躲,身躯反而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疾滑后仰,避过胸口要害之处,选择用肩膀与董胖子茅坑石头一般硬的头悍然对撞。 “砰!” 对方安然无事。 董胖子竟晕晕乎乎的,栽倒在地! 对方在后仰的同时,单腿似弹地射出的炮弹,寂然扫出,与我袭过去的腿,硬碰硬狠对了一脚。 “啪!” 我感觉自己胫骨都要裂了,人趔趄退了好几步,用手堪堪撑住巷壁,才未倒下。 事情讲起来慢,可仅在一瞬间发生。 鉴于刚才小瑶已朝白老魁追去,壮汉不敢再恋战,抬腿就想往巷子深处奔。 忽然! 他双腿被董胖子给抱住了。 “艹,敢打你道爷!!!” 几乎未留任何间歇,我猛然欺身而上,手朝对方猛点。 可对方虽双腿不能动弹,手却没受任何束缚,像长臂猿一样,陡然打出几个霹雳响动,拳带残影,朝我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没任何点穴空隙! 一对二,对方犹可碾压! 董胖子双目猩红,大声嘶吼。 “我拖住他,你追啊!!!” 我只得狠一咬牙,放弃攻击对方的想法,撒丫子往前。 壮汉见状,大惊失色,想踢开董胖子,但双腿却若拴在了磐石上,完全不能动弹,这货彻底暴怒了,抡起沙钵大的拳头,对着董胖子后背,凶狠猛锤。 “啪、啪、啪!” 董胖子被打得双目暴凸,嘴里不断溢血,可双手仍死抱住对方,癫狂大笑。 “来呀!搞死我!哈哈哈!!!” 我本疯狂往前,此刻冷不丁猛然返身,一拳狠砸在壮汉的颈脖子上! 对方正半俯身子怒捶董胖子,压根没料到我会突然折返,猝不及防,身躯一软,翻倒在地,晕了。 我赶紧拉起董胖子。 “你怎样?!” 董胖子嘴里往外呕着血,在我搀扶之下,趔趄往前。 “道爷......刚才见到了祖师,估计要飞升了.....咳咳。” “飞你大爷!” “小孟,你记得给我烧几个女模,没穿比基尼那种......腿,一定要长。” 我简直服了。 现在啥时候,这货还想这玩意儿? 我带着他紧急钻过一条巷子。 就在此刻,耳朵听到刚才我们打斗之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一部分摆脱陷阱的下属赶过来了! 董胖子奋力挣脱我。 “咳咳......不行,你带着我,两人都要死翘!” “我先去躲,你赶紧走......” 毫无疑问。 这是当下最优解! 我只得咬牙说一句。 “小心!” 董胖子脚步蹒跚,往旁边一处堆满杂物的废品收购站闪了进去。 没什么好犹豫,我朝着小瑶追击的方向狂奔。 此处已是渔民居住区,建筑密集而杂乱,乌云遮蔽了天空月光,四周又没路灯,到处黑漆漆的,疯狂转了十几分钟,虽然甩掉了那些赶过来的下属,可一无所获,完全不见白老魁的踪影。 我气喘如牛,心急如焚,背靠在一栋破败的祠堂门口,赶紧掏出手机,打算给小瑶打电话。 电话还未拨出。 脑门却被一柄冷冰冰的东西给顶住了。 抬头一看。 满头银发、戴着口罩的白老魁,状似厉鬼,不知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用喷子死死对准了我。 冤家路窄! 仅一次停下来打电话,竟然能碰到在暗处藏着的死对头! 我果断举起了双手,绽放出热情而礼貌的微笑。 “白师爷?” 老家伙表情冷冽,双目肃杀。 “孟寻?” 我相当有涵养地回应。 “你好啊。” 白老魁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眸子溢出浓浓的阴毒,嘿嘿干笑了两声。 “应对神速、做局诡谲、杀伐果断,真不愧是廖小琴调教出来的好徒弟!” 我回了一句。 “过奖了,抵不过白师爷的江湖经验。” 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在夜色迷蒙,且金蚕蜕即将丢失的十万火急当口,突然发现壕沟上面大木板存在问题,至今仍是一个大谜团。 白老魁闻言,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极为感叹。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也就靠一点江湖经验傍身了,要不然已成你了局下游魂!” “所以,白师爷现在打算?” 他神色陡然一凛。 “老夫素来钦佩廖小琴,准备送她一份尸首大礼!” 话音刚落。 白老魁手指扣动扳机! 第三十九章 你还是太年轻了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 可白老魁仅短短四句话,已完成确认身份、评价对手、感慨情绪、表达目的,接着便毫不犹豫动手击杀! 够狠! 不过这也正常。 在白老魁的心中,小瑶就是廖小琴,她也正在附近追击,对老家伙形成了强大心理震慑,要不然之前他也不会一见中计就跑,现在准备送我上西天,等于先给廖小琴一记重重的反击,干完他还要尥蹶子。 “等一下!” “哦?交待遗言?” “不是,临死之前,我只想问明白一件事,你是怎么识破的?” “你话密了!” 喷子突然爆发响动。 “砰!” 它散发出的铁砂弹药,竟射向了祠堂门楣,中弹处一片漆黑,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药硝味。 之所以会打歪,因为小瑶已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死死骑在了白老魁的肩膀上,她手中刀片寒光一闪,猛然划破了老家伙的掌背。 我被对方用喷子顶脑门之际,已见到像狸猫一样趴在围墙上的小瑶。 只不过,她当时距离我们有一些远,焦急万分悄悄示意我稍微再拖一点时间。 所以,我便想与白老魁好好聊一下。 可这狗日实在不讲礼貌,几乎没给我什么机会,便断然扣动了扳机。 尽管小瑶仍未到出手的最佳位置,可她还是咬牙往前猛跃而下,所达到的效果,竟出乎意料。 白老魁掌背溅血,喷子掉下,落入旁边臭水沟,人又被小瑶突如其来一记跪压,嘴里大声惨呼,身躯趔趄歪倒,但他反应极快,胳膊往后猛抬,凶狠无比朝小瑶猛磕。 未待他磕出。 我一掌狠拍他胸口。 白老魁嘴里一声闷哼,软倒在地。 我大喜过望,立马背起了他。 “走!” 才狂奔数十米,却听到前方巷子传来嘈杂的脚步以及吆喝声。 我和小瑶对视一眼,只得立马往后跑。 可跑过一条巷子之后,拐角之处又传来九幽堂下属的声音。 两人被前后夹击了! 从脚步动静来判断,至少有三分之二九幽堂下属逃脱了之前布下的陷阱。 倒也不是陷阱存在啥毛病,而是白老魁的突然离去,我们几人急于出水逮他,吴平、徐清果、螳螂罗三人,在计划失败后,基于安全第一的原则,我已让他们紧急撤离,没法对落入陷阱之人采取下一步措施。 我低声对小瑶说:“小瑶,你先走!” 小瑶秀眉一蹙,冲我摇头。 “哥,你跟我来!” 她带着我往旁边两栋民居夹角的一条死巷子跑。 仅进去数米,小瑶急忙推开了一扇后门,两人立即钻了进去。 这是一家小关公庙! 人刚一进去,就听到外面声音凌乱。 “人呢?!” “刚才还看到了身影!” “往前再找找!” “......” 一众下属继续去逮人了。 我稍松一口气,正想问小瑶怎么知道这条夹角死巷子处有一扇后门,耳听“吱嘎”一声响动,猛回头一瞅,关公像后陡然闪出来一人,手中抡着大香炉,就要冲我们当头砸来! “死胖子!” 我大喊一声。 董胖子手停在半空中,嘴角哕血,脸色蜡白。 “卧槽,竟然是你们......吓死道爷了。” 我往外飞出数米的魂,现在才回了体。 “你他娘怎么跑这儿来了?!” 董胖子手捂住胸口。 “这还用说吗,被那帮王八犊子追来的呗......” 后来我才知道,董胖子躲进废品收购站,倒没出啥事,可这家伙放心不下我们,拖着伤摸黑来找,结果路上碰见一群九幽堂之人,他便跌跌撞撞逃到了关公庙。 我和小瑶之所以会被前后包抄,并不是九幽堂等人故意为之,而是见到前面有堵截,两人往回返之时,恰巧又遇上了另外一群追董胖子的人。 至于小瑶为什么知道关公庙有一扇后门,因为之前她寻找白老魁,一直沿着围墙奔跑,无意之间瞥见过。 我对他们讲:“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得赶紧走!” 几人小心翼翼,准备踏出关公庙。 可就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了那群王八犊子的声音。 “死肥仔身受重伤,绝对跑不远,除非他会飞!” “这家伙刚才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莫非人在关公庙?!” “你们几个,堵后门!其他人,从前门进!” “......” 三人对视了一眼,手中已经分别拿起了香炉、木棍、刀片。 大家眼神都显露出来一个意思。 殊死一搏! “不对!人在那儿!!!” 有人高声大喊了一句。 随后,呼啸的脚步与吆喝声,往远方奔袭离去。 我心中讶异万分。 他们发现了谁?! 眼前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立马说道:“走!” 背起白老魁,三人快速出门,摸着夜色,疯狂往外逃。 玩命跑了十几分钟,几人终于离开渔民居住区,来到了外面大马路。 时间太晚了。 此处又有一些偏僻,连车都没法打,正准备走小路入城,一辆桑塔纳突然疾驰而至,车窗迅疾摇下,探出来一个头。 “上车!” 螳螂罗! 我们欣喜万分,急忙上了车。 车朝城里疯奔。 我见到螳螂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忙问对方。 “罗哥,刚才关公庙引开他们的人,是不是你?” 螳螂罗言简意赅。 “对!” 我再问:“清果和吴平如何?” 他回道:“他们没事,女娃本想来帮你们,但小吴将她给扛走了。” 董胖子呲牙咧嘴。 “老罗,你够意思......” “道爷受不了了,得睡......睡一觉先。” 终于放松下来。 董胖子靠着椅背,睡着了。 车却没有进城,反而往郊区飙去。 我问:“罗哥,去哪儿?” 螳螂罗回了一句。 “二爷交待,带你们去一个安全地方。” 一个小时左右。 桑塔纳停在一处三层楼房的门口,外形看起来像一间老诊所,挺破败的,不过里面却亮着灯光。 几人下车,进入一楼客厅。 二爷正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吹着茶杯上的碎浮沫,头未抬起,云淡风轻地开口。 “小孟,成功了?” 我放下白老魁,朝二爷一抱拳。 “二爷......” 身后陡然传来两声闷响。 董胖子和小瑶同时倒地。 螳螂罗出手了! 未待我反应过来,脖子生疼,眼前一黑,彻底人事不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待我醒来,发现自己被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鼻尖还传来阵阵潮霉的异味,第一眼便见到了二爷。 二爷双手背负身后,手中捏着一对铁核桃,发出细微的咔咔响动声,一张老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诡谲莫名,神色显得极为感叹。 “走马阴阳女驸马、辨识奇珍鬼眼琴、五行八作奇才铁扇公主,也只是她,才能调教出如此惊世艳艳的徒弟啊。” 我:“......” 二爷冲我笑了一笑。 “不过,天棺重宝金蚕蜕,江湖血溅骨成堆。小孟,你还是太年轻了。” 第四十章 不留后患 我太阳穴阵阵发疼,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脚,移动倒是无碍,可全身发麻,绵软无力,如同蹲了好久厕所刚起身的感觉。 毫无疑问。 这是被喂了药。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出大问题了。 至于什么问题,哪怕给我逆天的想象力和推断力,也无法猜出来。 我瞅着眼前这位形若陌生人的老皮门大佬。 “二爷,你说什么?” 未待他回话,隔壁传来一句歇斯底里的吼叫。 “江盛二!你在找死?!!!” 这是白老魁的声音。 二爷闻言,表情呈现一丝诡谲的喜悦。 啥感觉呢? 就像白老魁为一头发疯的野兽,被他给关进了囚笼,面对野兽在笼中绝望的嘶吼躁动,作为野兽主人的二爷,相当怡然惬意。 “小孟,想必你心中有万千疑问,那就好好听一下吧。” 他手中捏着铁核桃,转身出了房门。 诊所为老式砖木结构,房间用木板进行隔断,另一间屋子的对话声清晰无比地传来。 “白师爷,自京都老皮门解散之后,屈指一算,你我已有十五年未见,时光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江盛二!我念你为皮门旧人,对你干女儿给九幽堂使绊子之事,本想事后取她一对手足,再收了徐氏医馆产业,可留她一条活路!谁想到,你个老怂狗竟也敢联合廖小琴师徒来坑我,这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呵呵,白师爷错怪我了,老夫没本事联合鬼眼琴,仅与她的徒弟有一些小合作。”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实不相瞒,这些天在昌市与你周旋的,仅为她的徒弟而已。另外,老夫对小孟用了一点老皮门的催眠引话手段,也才刚刚知晓,廖小琴早已去滇省古墓寻找金蚕蜕。饶是如此,你已疲于奔命,依老夫看来,你那个九幽堂小诸葛的称号,从此摘了也罢。” “......” 白老魁听到这话,必然天雷滚滚。 在隔壁房间的我,一样天雷滚滚。 嫂子去滇省入古墓之事,乃我心中的核心秘密。 最近所接触的人当中,除了董胖子,任何人都不知道。 就连扮演廖小琴的小瑶,也仅知道她要演谁,根本不清楚嫂子人到底在昌市还是在其它地方。 上次我向二爷求助,仅仅对他说,清果牵扯进我与九幽堂争夺金蚕蜕的纠纷当中,徐氏医馆有大难,让他出手相助,根本没告诉他,我与嫂子一人在滇省、一人在昌市的双簧计划。 刚才二爷让螳螂罗偷袭且弄晕我们,再用老皮门的手段,逼问出嫂子的真实去向,到底什么目的?! 隔壁房间对话继续传来。 白老魁应该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厉声问。 “江盛二,你想干什么?!” 二爷发出了沧桑而得意的冷笑。 “白师爷,你不会真以为老夫退隐江湖了吧?” “......” “昔日老皮门内斗,四大金刚中,有三位神秘惨死,徒留沈醉山一人,老皮门彻底解散。沈醉山召集旧部若干,霸占老皮门留下来的庞大产业,另起炉灶成立九幽堂,自己当上总瓢把子,疯狂掘金......” “陈芝麻烂谷子之事,你少给我回忆!江湖上早已没有皮门,只有九幽堂!” “陈芝麻烂谷子?白师爷,你能忘掉,可我老恩师作为四大金刚之一,突遭惨死,老夫却片刻也不敢忘呐。” “然后呢?” “唉,多年来,老夫费尽千辛万苦,找出了三大金刚的死因,竟全为沈醉山一手杀害,他才是老皮门最大的恶鬼。只可惜,等查清了缘由,九幽堂已发展成国内医药界的庞然大物,难以撼动。” “哈哈哈!江盛二,你还挺有心,查清了又当如何?莫非凭你一个皮门的落魄老怂狗,还想找总瓢把子沈老复仇不成?” “呵呵,十五年来,诸多看不管沈醉山作派的老皮门兄弟,多次邀我一同复建老皮门,全被老夫拒绝了。这些莽撞的老兄弟们,不少被沈醉山迫害而死,我却苟活至今,大家都在骂老夫乃胆小怕事、罔顾师恩的老怂狗,其实上,全误解我了。” “哦?” “直到两年之前,沈醉山重病难医,为了活命,这狗贼竟然拿出了老皮门压箱底的百年秘辛,天棺重宝金蚕蜕的线索,派你们按线索去滇省寻找。老夫终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话聊至此。 白老魁嗓子突然变得凄厉。 “古墓黑衣人难道是你?!!!” 二爷略带着自得而感叹的音调传来。 “白师爷不魁为小诸葛,一下就猜中了。” “当初九幽堂精英尽出,聘请盗墓界绝代双娇廖小琴与孟川下古墓,待你们快要将金蚕蜕拿到手之时,老夫耍了一点迷惑手段,带着一群不服你们,愿意追随我的弟兄,暗中突然杀出。” “那一战,沈醉山手下精英折损三分之二。更关键是,廖小琴认为是你们不讲信义,突然反水,而你们又认为是廖小琴两人夺走金蚕蜕坑了九幽堂,双方从此结下了死仇,却没有人将目光放在老夫身上。” “唯一遗憾,金蚕蜕至今不见踪影。” 我彻底傻了眼。 嫂子同我讲滇省古墓之事时,对墓里发生的情况,仅一句话带过,只说遭到了九幽堂等人的反水。 她一直被蒙在了鼓里! 导致哥与嫂子出事的幕后黑手,并不是白老魁等人,而是一直隐退江湖的老皮门二爷! “江盛二,难道你想将九幽堂据为己有?!” “白师爷,此言差异!一来老夫想给恩师报仇,洗刷耻辱,二来老夫与一帮兄弟,只想复建京都老皮门,九幽堂作为老皮门生出来的逆子,既然如此能赚钱,老夫将它给收回来,让它为老皮门继续作贡献,何来据为己有的说法?” “无耻!!!” “好了,今天叙旧到此为止,明天再聊。” “等一下!” “还有事?” “古墓一役,沈老手下精英折损大部,你既与其他混蛋早有预谋,为什么拖了两年还不动手?” 江盛二长叹了一口气。 “唉,老夫做事,向来讲究不留后患。一来你白师爷等人仍活着,没斩草除根,老夫并不安心。二来金蚕蜕未找到,我就复建老皮门,即便坐上了那一张虎皮大椅,怕也有些不服众啊。” “所以,这两年来,除了你们在盯清果,我也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宝贝干女儿。天可怜见,这一次不仅你们全来了,而且廖小琴也重出江湖,给了老夫落下最后一枚棋子的大好机会。” 隔壁脚步声响动。 “吱嘎。” 房门被打开。 江盛二走了过来,神态淡然,就像一切与他无关。 “小孟,可还有不明白之处?” 第四十一章 杀鸡儆猴 信息繁杂而炸裂。 可稍微一梳理,脉络清晰又简单。 十五年前,沈醉山坑害京都老皮门三大金刚,霸占老皮门产业,成立了九幽堂,至今发展为庞然大物。 江盛二在老皮门解散后,假装隐退,蛰伏多年,终于调查出作为三大金刚之一师父的死因,开始暗中与九幽堂的部分反对者合作,一直等待着取沈醉山而代之的机会。 大好机遇在两年前到来,沈醉山突然病重,拿出老皮门压箱底的金蚕蜕线索,派遣白老魁聘请哥与嫂子,领一众精英前往滇省古墓取宝。江盛二带一队黑衣人暗中杀出,不仅折损了九幽堂三分之二好手,还造成了哥嫂出事。 廖小琴认为白老魁等人反水,白老魁却咬定这群黑衣人乃哥嫂的夺宝后手,双方彻底交恶。 尔后,便有了昌市你来我往的各种局斗。 只可惜,真正幕后黑手,却为号称皮门老怂狗的江盛二。 寻龙身浸黄泉。 点穴手推死门。 下墓的风险,不只机关暗器,更在墓外江湖。 这是血淋淋的教训! 我仔细反思了一遍引白老魁出洞的过程,哪里错了吗? 确实错了。 我不应该去找江盛二帮忙。 好像又没错。 当时面对徐清果危在旦夕的情况,我只能紧急找江盛二。 一来,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时间非常紧迫,不管接下来我准备怎么做,前提都要最大限度保障清果的安全,也就是说,必须第一时间找到一位可以承担做局失败的兜底人,而这位兜底人,别无选择,有且只能是在老皮门拥有旧人脉和一定威望的江盛二。 二来,昌江码头引蛇出洞局,只有作为清果干爹的江盛二突然“猝死”,方能凸显出清果关心则乱,慌不择路要求我提供金蚕蜕来保命这一事件的真实性,才足以让白老魁完全相信,匆忙现身钻入圈套。 两者综合,那一刻我去婺水花苑找他,成了唯一破局之法。 可人算不如天算。 鬼才知道,江盛二竟会是整个金蚕蜕事件的隐藏大boss。 事已至此,思之无用。 必须坚信,一切发生,皆有利于我。 既然幕后大庄家已浮出了水面,复仇就像打电话,不是我先挂,就是他先挂! 我冲他笑了一笑。 “二爷,佩服!” 江盛二缓缓转着手中的铁核桃,一对老眼溢满了欣赏。 “小孟,我老喽!你若清楚内情,现在瘫倒在地的,大概率是我。” 我身上虽中了药发软,可手脚行动倒没太大的问题,点着一支烟。 “世间之事,皆以成王败寇来盖棺定论,一切假设都没意义。” “我倒有一个问题,需要二爷来解答。” 江盛二说:“请讲。” 我问:“两年前在滇省古墓,是否见到了我哥孟川的尸首?” 老家伙摇了摇头。 “古墓太暗了,三方大混战,火龙、毒气、箭弩等机关又被大量触发,老夫只依稀瞧见,你哥为取金蚕蜕,率先冲向了棺椁。尔后,棺椁处鲜血像喷泉一样四溅而散,耳听他惊天裂地的惨叫声,金蚕蜕和他皆不见踪影,地上只有血迹和衣服碎片。” 江盛二是胜利者。 一位胜利者,没必要对掌心中可随时捏死的蝼蚁撒谎。 我狠抽了几口烟,尽量稳住因听到哥出事具体细节而全身战栗的身体,咬着后槽牙。 “多谢告知!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老东西呵呵一笑。 “我会拿捏白老魁的性命,让他假装无碍,以临时有急事已离昌为借口,继续吩咐九幽堂众下属在昌市疯狂寻找你们,以此来麻痹京都沈醉山,也麻痹滇省廖小琴。” “我会拿捏你的性命,带你去一趟滇省古墓,以你为人质,要挟廖小琴交出金蚕蜕。” “这两件事完成,我会立即组织人马前往京都,让死病鬼沈醉山去早点见阎王,从而复建老皮门,坐上那张心念了一辈子的虎皮大椅。” “小孟,你觉得老夫计划如何?” 我点了点头。 “顶级方案,毒辣而详尽!” “不过,有一个大漏洞。” 江盛二老脸露出一副不耻下问的假谦卑。 “哦?还请小孟不吝赐教,老夫洗耳恭听。” 我将烟头狠狠掐灭,头凑向前,指着自己的脸,冷盯着对方,说了一句。 “你不第一时间杀我,会后悔!” 老家伙闻言,哈哈大笑。 “多谢提醒!老夫能忍耐十五年的漫长岁月,解决你倒不急于一时,等取得了金蚕蜕,会让你与哥嫂一起下去团聚的。” 讲完之后,他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我说道:“等一下!” 江盛二回过头来:“小孟,还有事?” 我说:“我两位朋友,与此事无关,你若还算个人物,把他们放了。” 江盛二拍了拍额头。 “唉,瞧我这记性!正想与你通个气来着,既然他们与此事无关,也就无用。” “老夫不算啥人物,但却知道,无用之人,无需留着。” 话音刚落。 老家伙脸色一凛。 “阿志!” 螳螂罗进来了,神态恭敬,微鞠躬。 “二爷!” 江盛二毫无表情说了一句。 “把那两个小家伙处理了,手脚干净点。”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想过这老王八犊子无耻,却没想到无耻到这地步。 这是杀鸡儆猴,好让我接下来在他的计划完全听话。 “江盛二,你要敢动他们,我发誓你绝不可能拿到金蚕蜕!!!” 江盛二闻言,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拿不到就拿不到吧,老夫最后这一步棋,不管对错,就这样走了。” 螳螂罗已从隔壁房间拎着董胖子和小瑶,朝门外走去。 从两人的状态来看,显然与我一样,身上都中了药。 董胖子本来就伤得很重,口鼻血痕未干,透过房门见到我,竟开口哈哈大笑。 “小孟,道爷先飞升一步!” “你他娘发了财后,别忘了替老子建道观,咱可是拜过关二爷的!哈哈哈!” 小瑶瞅了瞅我,眸子泛红,银牙咬唇。 “哥,你别在意,小瑶不后悔!” 我让小瑶帮忙对付肖三皮之时,这丫头曾说,上刀山下火海,她可能会哭,但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如今,她做到了。 我未想到,萍水相逢的两人,却至死相托。 也未想到,自己的出现,成了他们生命中一颗大灾星。 江盛二见状,神情惋惜地摇了摇头。 “可惜,如此重情信义的年轻人,已不多见了。” 我全身血都是凉的,脑子像万千炮仗齐声炸响。 该怎么办?! 第四十二章 这就是爱 我冲屋外大声嘶吼。 “螳螂罗,等我同江盛二讲完事!!!” 可螳螂罗压根不理会我,一脚踹开了诊所的大门。 门外竟站着两个人。 徐清果! 后面还跟着像背景板一样的吴平! 徐清果眸子泛红,手中的包已落在地面,双手张开,挡住了螳螂罗的去路。 螳螂罗停住脚步,回头瞅向了江盛二。 江盛二老脸一愣,很快露出慈祥而疼爱的笑容。 “小果,你怎么来了?” 徐清果胸膛山峦起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发颤。 “干爹,我在医馆未找到你,婺水花园不见人影,电话又不通,担心你安全,猜测你可能来了这里,没想到真在......” 江盛二呵呵一笑。 “干爹没事!阿志,快送两位朋友去安全地方。” 老家伙在赌! 赌徐清果什么也不知道。 可她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从表情来判断,刚才屋内所有的对话,大概率已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 徐清果转头看了吴平一眼。 吴平大步上前,身似铁塔站在门前,挡住了螳螂罗。 螳螂罗见状,阴恻恻开口。 “吴平,二爷的吩咐,你不听?” “我的老板,姓徐!” “你挡我去路,莫非想试一下拳脚?” “正想讨教!” 吴平神色冷峻,解了几枚上衣扣子,手已紧握拳,一副就等对方来梭哈的姿态。 螳螂罗放下董胖子和小瑶,脚步前踏微张,五指呈螳螂捕食状。 气氛剑拔弩张! 江盛二皱了皱眉头,朝螳螂罗挥一挥手。 螳螂罗冷哼一声,稍退了几步。 江盛二转头问:“小果,你这是做什么?” 徐清果表情极度伤心和失望,泪水已噙不住,从脸颊悄然滑落。 “清果永远都记得,十五年前你从京都逃难来昌市,身中剧毒,奄奄一息,我爸用一个月时间,将你从死亡线拉回。你俩一见如故,杀鸡公、燃黄纸,结拜为弟兄,认我为干女儿。” “多年之前,我爸因一场医疗事故,得罪了昌市锣王,被他们掠去,性命危在旦夕,你身背一把黑刀,一人独挑对方堂口,浑身鲜血淋漓,冒着漂泊大雨,将他救了出来。” “在我心中,干爹一直是义薄云天、铁骨铮铮的汉子。可女儿今天却好像不认识你了,能不能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这是徐清果信仰的崩塌。 其实,两个都是江盛二。 面对有恩于己的徐氏父女,温良恭俭让。 面对九幽堂的虎皮大椅子,恶暴阴毒狠。 两者之间,并没有冲突。 毕竟,人的肋骨分两排,再邪恶之人,总有一根是软的。 徐清果一番发自肺腑的动情言语,似乎将江盛二拉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他怔了好一会儿,微叹一口气。 “小果,进来说吧。” 螳螂罗闻言,让两人进了屋,关上了门。 江盛二坐在那张红木老沙发上,自顾自地倒着茶。 吴平和徐清果,分别将董胖子与小瑶扶起,搀着他们进了我待着的房间。 董胖子手捂着胸口,呲牙咧嘴,骂骂咧咧。 “老王八羔子,道爷还想着飞升之时怎么引天雷劈死你呢......他娘的,看在徐大小姐面子上,多留你活几小时!” 小瑶唤了我一句。 “哥......” 我抬头与徐清果对视了一眼。 徐清果想对我说什么,可微张了一下口,又没说出来,转身出了门,坐在江盛二的对面。 我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点。 以我对徐清果性格的了解,她绝不会让董胖子和小瑶溅血之事发生,就看今天能不能阻止江盛二。 江盛二双手交叉,轻放在自己小腹上,音调沧桑而幽远。 “小果,干爹承受了十五年的师仇之痛,做这些事,有苦衷的。” 老家伙真够可以。 师仇之痛没有错,可虎皮大椅之事,他却只字不提,搞得自己反而像一位遭尽磨难的受害者。 徐清果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揉了一揉红肿的眼眸,俏脸认真而决绝。 “干爹,你与九幽堂之间的恩怨,清果不想知道,也没能力掺和,可孟寻他们,你不能动。” “你得给干爹一个理由。” “孟寻带我去闽省药王岭,取了鬼佬医经,现在我爸按医经治疗,身体已大有好转,他不仅是我爸的救命恩人,还破了徐家太乙针几百年来的反噬魔咒。” “小果,你心地太善良,鬼佬医经之事,你已豁出性命用太乙针帮廖小琴治疗,互不相欠,这理由不成立!” “好!再给干爹一个理由,我喜欢上了孟寻,无论他还是他朋友,今天我都要保!” 此话一出。 旁边的董胖子和小瑶都懵了,纷纷转头看向了我。 我寻思看个锤子! 这话明显是徐清果为了救我们,脱口而出的一种说辞。 江盛二可能不大了解我与她的相处情况,这两个货还不清楚么? “啪!” 江盛二勃然大怒,将桌上的茶杯狠摔在地面,瓷片飞舞,茶水四溅。 “胡闹!!!小果,你出身名门、金枝玉叶,岂能与一个狗屁不是的小盗墓贼厮混一起?!” 徐清果小脸仰起,一副甘愿为感情与长辈决裂的神情。 “干爹,爱无关出身,也不需要理由,对吗?” 江盛二强压心中的愤怒,微俯着身子,双手激动地抓住徐清果的肩膀,老眼喷火。 “小果,干爹一生无妻女,将你视为己出!等我复仇成功,九幽堂在昌市济广药坊的产业,全划归徐氏医馆,到时你想怎么折腾都行,想挑谁当丈夫也没问题,但绝不能是他!” “你认真告诉我,刚才自己在胡说八道。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老王八犊子是真痛恨我。 宁愿考虑放我们一马,也不愿意接受徐清果与我搞对象。 当然,并不排除他在故意诱导徐清果讲出实情的可能。 徐清果表情郑重无比。 “干爹,当孟寻在鬼佬墓冒死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救药喜欢上了他!” “你想想看,我若不喜欢他,那晚九幽堂等人将他堵死于梅岭涵洞,在肖三皮明确说了不关我事,还会安全送我回家的前提之下,我怎么不走,还要搬出你的名头来救场?” “还有,小果从小就对你言听既从,在你电话无比严厉训斥我,且让我绝不能掺和之后,我却甘愿为了他,冒险跳江做局!” “为了孟寻,我敢不听长辈话,连命也可以抛弃,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江盛二闻言,仰头闭眼,一副无语问苍天的绝望观感。 “小果,你受了那小子的蛊惑,这根本不是爱,只是一时自我感动!” 徐清果从位置上起身,眸子泛泪,大声回道。 “这就是爱!就是!!!” “你要动他们,小果死给你看!” 话音刚落。 徐清果抄起了茶几上的一把剪刀,朝自己的粉脖凶狠捅去! 第四十三章 选择题 中村俊辅是现在曰本最成功的留洋球员,正在意甲雷吉纳队效力,上赛季还帮助雷吉纳成功保级,一脚任意球号称亚洲第一,竟然还有东亚球员不把他放在眼里。 日子照常,而且让她十分头疼的是,这个学校跟其他学校的暑假不样。 黛妮儿一脸尴尬,她可不记得自己弄过什么套装。一晚上醒过来,货架全乱什么的,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在有又不好解释,只好用拖字诀。 这一切都会是如梦地一场空吗?她想了很多,越来越害怕,看到林轩终于回来后,无法控制自己情感的宣泄。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解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问别人会怎么办。 火锅店当时人很多,伤了许多人,死了七个,还有剩下的那些顾客都逃了出去。 折桂楼空前的热闹,拍卖更是顺利,几乎没有庄子卖不出去,铺子位置好,更是抢手,价格节节攀升。 俞正男谨慎的抬头看了眼四周,指了指唐棠安装摄像头的地方,提醒大家言行注意。 再说王爷和王妃出了王府后,王妃坐上马车,王爷要跟进去好好说会儿话,免得到了楚家,到时候碰到楚大将军,三言两语下不来台。 这么有脾气的玉阙,明澜除了一视同仁,还能怎么办呢,便也喂了它几滴,高兴的碎玉阙直嘚瑟。 “到了,那里就是黑石山了。”辛巴停下来,指着前面一整片被黑色覆盖的山峦说道。 回去的路上没有在经历什么坎坷,过程比较平顺的就回到了定远城。当赵飞镖师看到眼前的定远城墙时,不由地吐了口气,神情似乎缓松了许多。 现在那个白玉没有救过来的男孩,还有另外三个在车里没有被白玉搬抬出来的死者家属,联合起来,告白玉救治不当,致使他们的亲人死亡。 这五枚丹药确实存在着丹毒过于明显的情况,这却是让刘金满有些不解。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堆人从不远的林子里走出来,领头的男人看到他们眉头一挑。 “我们带上火把,去捡几块石头,你能看出来吗?”阿喜作为未来的羊族族长,对于能够增强羊族实力的任何一点都不会放过。 本以为我自己能解决,没想到这帮人太不争气,最后还是得折腾杨树。 “沈奇团队的编辑方法比较新颖,但对于大鼠的观察周期,是不是太短了?”哈里斯主编也是个专家了,他对沈奇团队的编辑方法感到好奇,而对大鼠的观察周期存疑。 白玉看他们愣愣的,无奈的把地图拿过来,“我们先搞清楚军营是在哪里,我们在哪里。 在数学系的内部交流会上,沈奇向系里报告了他关于霍奇猜想的总体思路,牵头学术单位是普林斯顿,联合学术单位是燕大和晨兴数学中心。 “从守门员关正的大脚传球发起进攻到皮球进入球网,仅仅三脚!太不可思议了!!第八分钟已经进了三个球!!如果拿到华超,已经是‘最低消费!’这一场绝对非常好看!!”一向冷静的李路也激动起来。 只是他嘴上还是有些八卦,一路上苦口婆心的,又和李唯提起了陈语晗的事。 如果自己能轻易击杀学校里最好的教官,那还用得着来学校浪费时间吗? 身为武皇,洛宇自然拥有御空飞行的能力。此刻剑染金光,他更是一剑刺向了巨人的额上,虚空中,人与剑擦出一道金色直线,那样迷茫。 跑步的路上高川和洛离遇到了不少街边阿姨,大叔等等的招呼声,高川也一个个回着。 和之前那道红光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同,那红粉骷髅在短刀面前连一个呼吸都没有支撑下来。短刀穿过,红粉骷髅化作一缕粉红色的气体,渐渐消散。 要不是古云的识海比一般人要稳固一些,现在怕是已经是破碎了。看来之前齐峰所说之话并不虚,以古云的实力,想要挡住这金龙还是很难的。 不过,转念一想,刚刚她跑的累死累后而魏索却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她就舍弃了逃跑这一不现实的话。 在对方后卫有所疏忽的时,可以勉强进行有限的对抗,甚至偶尔可以拉开空间。 以人类的年龄来看,方浪的确老了,在进入妖尾之前,便有2oo岁,之前又因为乌璐蒂亚的时光大河,又在界外界的时空乱流晃荡了百多年,现在怕是已经过3oo岁。 张旭花了一点力气把死命抱着自己的两个妹子给从身上扒拉下来,期间的过程让那个胖子嫉妒得想用手上的钢刺把他刺成蜂窝煤。 “我命令你们,现在,马上,把她给我抓出来,不然你们就回家吃自己吧。”狄轻莹的表情狰狞着道。 现在当地没有了工厂,意味着此地的财政收入减少,当地政府因此削减了公共开支,这样就导致了政府没钱雇佣足够的环卫工人来清理这里的垃圾,最终造成了这里垃圾遍地的惨状。 怨骨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黑白电视,打开之后放在了我的眼睛之前。 众人纷纷翻白眼,但是沐苒并没有太大的表现,她的背景可不会害怕刘杰这样的人。 只不过就算如此,伽古拉这家伙依旧无法巨大化,实力有限,无法提供给欧布多大的帮助。 “你喊什么,要不是你当初说在华夏必须用你的办法才能搞定审批的事情,今天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吗?你现在跟我喊什么?”刘杰也是大声的回道。 第四十四章 尸气 白老魁歇斯底里往前跑了两步,手脚抽筋,手中柴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起不来身,表情痛苦。 他与我们几人一样,身上中了药,发不得力。 抽嘴男见状,扯了几下嘴角。 “白师爷,我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不不......不是叛徒,嘿嘿。” 前面曾说过,为了逮身中灵语虿的廖小琴,九幽堂曾在徐氏医馆专门安插了内鬼。 这个内鬼,就是眼前的老欧。 老欧是一位盗墓老枭,某次下墓遭了毒气,团伙全折在地下,唯独他逃了出来,人快不行了,便跑到京都,求九幽堂一位高手施治,命倒是保住了,却落下了嘴角时不时发抽的怪毛病。 九幽堂治病太费钱,他身家耗光仍不够,为继续疗养,干脆加入了九幽堂,以工资抵扣医药费。 白老魁在选择盯徐清果的人选之时,考虑这家伙江湖经验足、盗墓技艺一流、略带残疾不引人注意,便派他去了昌市。 老欧应聘成了徐氏医馆一名清洁工,平时沉默寡言、踏实肯干,几乎没存在感。 上次我们去药王岭,跟在后面之人,便是这家伙。 只不过,江盛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老欧收归了己用。 也就是说,老欧等于一位双料间谍,他真正的主子,其实为江盛二。 白老魁见到对方,当然会勃然大怒。 换成我,也会恨不得剁了这个叛徒。 江盛二手中悠闲地转着铁核桃,瞅着趴地上不能动弹的白老魁,冷哼一声。 “白师爷,半月之内没解药,你们将毒发,身体每用力一次,发作的时间便会提前一些,老夫建议你们还是省着点力气。” 老欧竟然兴致勃勃地朝我走了过来,递了一支烟给我。 红塔山1956。 上次我们在药王岭,见到的就是这烟盒。 “小孟,我老欧挖了一辈子墓,但在药王岭见识到你对付拦路人兽、寻龙点穴和破机关暗器的手段,还是觉得太太......太屌了!不过,你犯了行当大忌!” 我没有接烟。 “什么大大大忌?” 老欧嘿嘿一笑。 “你喜欢保保......保人!” 我:“......” 就在此时,我瞥见身边的董胖子双手环抱胸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老欧。 老欧转头一瞅董胖子,眸子竟陡然闪过一丝惊恐,扯了几下嘴角,像小孩子一样,转身蹲在地上,拿一根树枝划着圈圈,委屈巴巴的样子。 江盛二眼见东西已全准备就绪,挥了一下手。 “出发!” 众人上了车。 我、董胖子、徐清果、小瑶、吴平,坐商务车。 江盛二、白老魁、螳螂罗、老欧,坐昨晚那一辆桑塔纳。 看着车上几人,我有一些感慨,去药王岭也是我们,只是多了一个小瑶。 上次下墓,目的是为了救嫂子。 这次下墓,竟然是为了逮嫂子。 可我没有任何颓丧,反而有一些兴奋。 尽管此次双簧大戏,由于江盛二的突然杀出,演一半而中止,可并非全无收获。 一来,白老魁迫于身上的毒,按江盛二要求,给九幽堂下属打了电话,命令他们继续在昌市寻找廖小琴师徒,等于牵扯九幽堂的戏份还在继续。 二来,虽然我已被江盛二要挟前往滇省古墓,可只要在见到嫂子之前,解决掉这个老王八犊子,于大局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三来,廖小琴没揪出来的幕后黑手江盛二,竟被我给扯出来了,若此次绝地反击成功,我不仅可以在她面前得瑟,还能给哥供上牌位! 赌局还在继续。 前面赢的全是纸。 后面赢的才是钱! 徐清果倒与小瑶很聊得来,两人从小瑶师父病情到影视明星再到化妆最后到月经,探讨一再深入,还不时发出格格笑声,丝毫不顾及车上男士。 董胖子肥脸无语。 “你俩......参加围炉夜话呢?别忘了我们是下墓去送死!” 小瑶闻言,冲董胖子扮了一个鬼脸。 “我就喜欢和姐姐聊!略略略!” 徐清果没理会董胖子,转头瞅了我一眼,发现我满脸轻松,嘴角还微微上扬,顿时俏脸一变。 “孟寻,你笑什么?!” 笑什么? 我在脑补江盛二朝阎王殿路上奔赴不复返的糗态。 “我在笑谁会让你们停止月经。” 两位女士闻言,脸腾一下红了。 小瑶撇了撇嘴。 “哥,你有点无聊!” 徐清果非常聪明,估计猜出我正在盘算着接下来怎么坑她干爹,抬手警告我。 “你最好是在笑那个!” 一路风尘仆仆,往滇省疾驰。 江盛二其实挺着急的,毕竟他对廖小琴什么时候会从墓里取出金蚕蜕,心中压根没谱。 若廖小琴人已出了墓,江盛二只能通过威胁我的性命,逼嫂子拿金蚕蜕前来赎人。 可这样一来,廖小琴就会有准备。 一旦她有了准备,江盛二会极度焦虑自己能不能玩赢,金蚕蜕能不能拿到。 对老家伙来讲,乘廖小琴不备,手拽人质杀入墓室夺宝,方为上策。 本来我们可以乘飞机、火车前往滇省,可因携带了不少盗墓工具,不大安全,只能选择汽车狂飙。 中途在大车店吃饭之时。 我发现一个非常古怪的状况。 老欧似乎有一点害怕董胖子,见到他坐在桌上吃饭,竟好像不大敢上桌,自己端一个碗,蹲外面去扒拉。 董胖子偶尔会瞄老欧一两眼,时不时发出几声冷笑。 晚上九点,众人在一家小旅社休息。 我和董胖子住一个房间。 眼见四周已无人。 我问董胖子。 “你他娘不会是想和老欧搞基吧?” “搞你大爷!你知道他是啥不?” “啥?” “鬼!” “......” 董胖子嘿嘿一笑。 “满身尸气,双目游离,青斑泛起,我绝不会看错!” 我反驳道:“你扯犊子呢?老欧是盗墓老枭,成天下地入墓,身上有尸气很正常,至于青斑,不就是老年斑?” 董胖子肥脸无语。 “小孟,你怎么老不信我呢?” 我回道:“不是不信你,我不信有鬼!” 董胖子挠了挠头。 “这样吧,今晚十二点,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不过,白天阳气重,他有点害怕道爷,晚上阴气重,我身上没驱邪道具,动不了他,到时只能偷偷瞄一眼,若被对方发现就死翘翘,你敢不敢?” 没什么不敢! 这次江盛二前往滇省古墓,身边盗墓人才只带了老欧,说明老家伙不仅对他极端信任,而且老欧的盗墓手段必然相当牛逼,否则也不会药王岭跟了一路,我们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就这水准,风水寻龙可能不如廖小琴,下墓倒斗技艺,估计能打一个平手。 若对方是人是鬼都搞不清楚,接下来还怎么玩? 我问:“去哪儿见识?” 转头一看。 死胖子已经打起了呼噜。 我却睡不着了,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戏说乾隆》,一直等到十二点,踹醒了他。 董胖子抹了抹嘴角哈喇子,从床上起身,带着我出了房门。 没有往老欧房间,反而来到了小旅社的后厨。 角落堆放着大量空菜篮子,垒起来比人还高,刚好与墙面形成了阴暗大夹角,两人便躲了进去。 等了十来分钟,没任何动静,我正想问胖子搞什么飞机,耳听到“吱嘎”一声响动声,有人进了厨房。 旅社大厅亮着灯,丝丝微光透入后厨。 往外一瞅。 老欧进来了,表情诡异而骇人,连嘴角都不见抽动了,似乎换了一个人,径直走到灶台旁。 他左顾右盼几下,确定没人跟着,抬手拿起了灶台上的东西,往嘴里塞。 我头皮都麻了。 这家伙吃的是一块血淋淋生肉! 我们住的小旅社,卫生情况不大好,九十年代冰箱也未普及,那一盆生肉上还有不少苍蝇,泛着臭哄哄的味道。 可老欧却像饿死鬼投胎,往嘴里猛塞,大口狂嚼,整张脸全是血沫子。 “噗!” 董胖子突然放了个屁。 声响一出。 老欧猛然停下了手中动作,转过头来,阴毒无比地盯着我们藏身之处,大踏步走了过来。 完犊子了! 第四十五章 又见鬼手 这个藏身位置处于墙的夹角,连跑都没法跑! 董胖子脸色陡变,手掐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嘴里飞快念了几句咒语。 “天雷释章,佩带天罡......” 他手指猛点在对方的额头。 我运劲于手,五百钱点穴迅疾打出,直接戳在对方的胸口。 老欧身躯一动不动。 我们却立马蜷缩在地。 情急之下,两人都忘记了身上已中毒,压根不能发力,这一下突然暴起,手脚筋剧烈收缩,压根站不稳。 老欧满脸全是瘆人的鲜血,诡异无比地笑了一笑,突然抬手拎起了董胖子。 “啪!” 一巴掌呼在董胖子的脸上。 董胖子连惨呼都没发出来,嘴角溢血,双目暴凸。 “道爷乃玉京......” “啪!” 又一巴掌呼了过去。 董胖子在地上滚了两滚,手撑着地,想挣扎爬起,可根本起不来身,又重重倒了下去。 我大急道:“老欧.......” 话还没说出来。 老欧眸子溢出浓浓的杀意,猛然掐住了我的脖子,将人拎起,摁在了墙上。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力气! 我胸膛憋闷的几乎要爆炸,双眼阵阵发黑,头疼欲裂,立马就要被掐死过去。 紧急万分之下。 我手突然摸到了打火机,也许是最后一丝求生本能,竟然短暂抵消了一点药物的作用,将打火机往后厨门口猛然一丢。 “砰!” 打火机与地面磕碰,突然发生爆炸! 老欧根本不像人,就目前这种情况,凭我们两个手脚不能动弹的废物,几乎只有等死的份。 进后厨之前,我曾见到外面大厅有两人,一位中年人正在前台打着磕睡看电视,一位老保安则躺在堂前的木沙发上,头上盖着一本杂志打呼噜。 祈祷打火机突然爆炸能引他们进来! 响动过后。 “谁?!” 外面大喝一句,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人来了! “啪!” 后厨灯突然亮了。 老欧掐着我脖子的手突然一缩。 灯光陡起,老欧似乎极为害怕,直接捂住了眼睛,不再管我们,转身朝后厨窗子奔去。 “咔嚓!” 就在外面人进来的当口,老欧竟然直接一跃,身躯撞开窗子,逃了出去。 一老一少两人见到了这一幕,站在原地,傻了眼。 “有小偷,咳咳......” 我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对他们讲。 两人反应过来,大骂了一句娘,一人抄起菜刀,一人抄起木棍,呼啦啦往窗外冲去。 董胖子呲牙咧嘴,从地上艰难起身,身子靠在墙角,大口喘气,呸了几口血。 “艹!小孟,道爷自从......跟了你,钱没赚到一毛,打却挨了无数。” 见我傻坐在原地不吭声,董胖子脸色大变,挣扎着爬过来,抬手探我呼吸。 “你小子,不会被他掐死了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 “胖子,不对劲。” 董胖子回道:“废话!鬼附身,能特么对劲么......你现在能动弹了不,赶紧回去!” 我反问他。 “你还记得在药王岭扯你下墓那只鬼手吗?” 董胖子愣了一下。 “当然记得!可那不是鬼脸公公么?全被道爷给宰了啊!” 我摇了摇头。 “不是鬼脸公公!刚才我见到老欧的袖子探出一只怪手,与鬼佬墓里面的玩意儿一模一样!” 董胖子满脸不可思议。 “你被老欧掐出幻觉了吧?” 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幻觉。 老欧掐我之时,仅用了三个手指头,就将我直接拎起一米多高,死摁在墙上。 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老欧根本不会武功,就是一个顶尖盗墓贼,以他的年纪和力量,怎么可能用三个指头把一位成年人拎这么高? 要么他是董胖子口中说的鬼附身。 要么存在别的原因。 我见到附在他手臂上毛绒绒的灰色东西,好像是某种软体动物,鼻尖还闻到一股怪异的尸臭味,完全可以确定,它就是在墓里见到的那只鬼手。 当后厨灯光猛然亮起,那东西似乎极为害怕,立即缩了回去,我脖子上的力量也随之一松,整个人滑落在地。 我们在药王岭之时,鬼手除了拽董胖子下墓那一次,后面再也没出现过。 老欧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进墓的,莫非这东西被他给带出来了? 正思忖间,两位保安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说根本没找到人,问我们刚才到底什么情况。 我神情大恼。 “什么情况?!你们房间连个暖水瓶都没有,我们两人口渴下来找水喝,结果见到一个家伙正在偷肉,刚问了一句谁,反而被他给打了!” 两位保安瞅见灶台上乱七八糟的肉,满脸歉疚,忙不迭向我们道歉。 董胖子说:“道歉就行了?他娘的!你们连一个小偷都防不住,还让客人挨打,我不仅要告诉你们老板,还得报警!” 对方一听,顿时吓坏了,又递烟又掏口袋里的钱,让我们千万别告诉老板,否则他们会被开除。 董胖子将钱收了,非常大度地原谅了他们。 两人身上抽筋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了,赶紧溜上了楼,进房间之后,压根不敢关灯,将桌椅全挪到了门后,手中拿着匕首,迷迷糊糊到天亮。 翌日大早。 众人出发前吃早餐,我见到老欧若无其事,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他白天见到董胖子,依然显得有一些害怕,没上桌吃饭,蹲在不远处扒拉馄饨。 我观察到一个细节。 老欧后背微弓,但又不是驼背的那种弯,好像背上趴着东西。 而且,这家伙的领口和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似乎在遮挡什么。 一想到他昨晚吃生肉的样子以及后背可能趴着泛尸臭的鬼手,我一阵反胃,扯过垃圾桶,吐了几下。 小瑶秀眉紧蹙。 “哥,你怎么了?” 徐清果见状,银牙轻咬豆浆杯吸管,眉毛微挑,揶揄了一句。 “怀上了?董师傅的?” 董胖子满脸无语。 “弟妹,你是不是对我们住一个房间很不满啊?” “赶紧让你那死鬼干爹点头,今晚你俩睡一起,劈里啪啦打通宵扑克!” 徐清果脸腾一下红了。 “董川!你玩笑过份了!” 旁边的江盛二神情愠恼,瞥了我们一眼,没吭声,咪了一口早茶。 我没搭理他们,假装没胃口要去换吃食,径直走进早餐店,朝老板要了一小瓶用来炖小干锅的高度酒精,怀踹着走了出来,故意挪到老欧身旁抽烟。 瞅着正专心致志扒馄饨的老欧,我心中骂了一声去你妈的,抬手就将酒精从头倒了下去。 打火机往前一点。 “轰!” 他衣服全着了! 第四十六章 栽赃 “嗷呜!” 老欧嘴里发出一声惨呼,手中馄饨打翻在地,衣服腾一下烧了起来,人疼得猛然窜起,如同一个大火球,紧接着又在地面打了几个滚,嘶叫着往远处狂奔,瞬间不见了踪影。 眼前人影一闪。 螳螂罗双腿几个蹬踏,跃至我面前,一把将我给摁在了地上,目光肃杀而阴毒。 “你干什么?!” 耳听几声呼唤。 “哥!” “孟寻!” 徐清果和小瑶脸色大变,两人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不过,小瑶身上中了药,仅发力奔了两步,一声娇吟,神情痛苦瘫软在地。 董胖子赶紧过去扶起小瑶。 徐清果来到我身边,抬手一把推开了螳螂罗,将我拉起。 “罗叔!不许动他!” 这家伙也没本事动我。 哥们现在可是人质,地位约等于金蚕蜕,江盛二对我可宝贝着呢。 果然。 江盛二老眼狠戾而恼怒,开口吩咐螳螂罗。 “阿志,你先去找一下老欧!” 螳螂罗闻言,赶紧往外跑去了。 江盛二缓步走了过来,死死盯着我。 “小孟,我可以不杀你,但不代表不能废你手脚!” “你无端找事,会造成一种很不听话的错觉,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拍了几下身上的土,冷哼一声。 “解释?请你管好自己下属,不要半夜偷我的内裤,还准备玷污我清白!” “下次若再犯,老子即便将命豁出去,也要剁了他!”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连旁边一直在看大戏的白老魁,嘴里包子都掉在了地上。 江盛二老脸抽搐。 “你说什么?!” 我反问:“文盲听不懂人话?你女儿留过学,让她翻译一遍!” 徐清果:“......” 我没再理会他们,径直回到餐桌旁,一口将豆浆喝了,依然满脸愤懑,将碗狠狠地砸在地上,骂了一句江盛二的娘。 这一番骚操作,连董胖子都懵逼了,估计他脑子已经开始在怀疑偷内裤事件的真实性。 徐清果转头问他。 “董川,这是真的吗?”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不......不知道啊,我睡觉太死。” 十几分钟后。 螳螂罗带着盗墓贼老欧回来了。 老欧头发烧得像是被狗啃过,浑身上下一股焦臭味,之前的衣服因烧出不少洞,估计已丢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家晾衣杆上薅来了一件外套,给自己穿上了。 这货一见到我,勃然大怒,掏出了匕首。 “二二......二爷,让我捅了他!” 江盛二手一抬制止,冷声问老欧。 “昨晚你偷小孟的内裤,还准备对他用强?” 老欧闻言,整个人都傻住了,嘴角像缝衣针的车线频率一般,疯狂抽动十几下。 “没没没有!他胡说八道!” 我手指着他。 “艹!敢做不敢认?我裤头就藏在你衣服里面,你后背脊柱边还有昨晚老子割过的刀痕,有种把衣服脱了给大家看看!” 老欧:“......” 他根本不敢脱! 刚才我用高度酒精烧他,衣服瞬间起了大窟窿。 我瞅见了一副骇人的场景! 这家伙后背竟趴着一只像八爪鱼一样灰黑色软体动物,不仅奇臭无比,似乎还长有一张恐怖的人脸,火光之下,那鬼玩意儿绒毛被瞬间点燃,躯体剧烈颤抖,疯狂往回收缩躲藏! 可惜,来不及再细看,老欧反应太快,立马滚地灭火,而且疯跑离开。 这货之所以要奔向远处,无非三大目的:灭火、防止鬼玩意儿见光露陷、换衣服遮挡。 昨晚在后厨的恐怖经历,让我感受到了强烈的生存危机,老欧被鬼东西附体那一刻,完全丧失人性,保不齐什么时候他根本不听从江盛二的命令,发起疯来将所有人给挂掉。 我必须抓紧时间,搞清那是什么东西,并找出它的致命弱点。 这就是今天早上我突然点火烧老欧的原因,且在动手之前,已提前想好了栽赃之计,算准老欧不敢掀衣服以自证清白! 江盛二见老欧不吭声,目光一凛。 “说话!!!” 老欧吓得身躯一哆嗦,蹲在了地上,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二爷,我......错了。” 这货为了避免暴露附体之物,果然选择了承受冤屈! 江盛二气得肺都要炸了,猛然踹了老欧一脚。 “狗屎!” 下脚极重。 老欧惨呼一声,翻滚了好几圈。 我走过去,冷声警告老欧。 “裤子送你!要敢再起幺蛾子,我一定会弄死你!” 老欧没吭声,眸底闪过一丝非人类的浓浓怨毒。 众人上车继续赶路。 在车上,徐清果与小瑶对视了一眼,两人想说什么,却都憋住没说。 好一会儿之后,她们实在忍不住了,开始格格直笑,笑得手捂住了肚子。 连专注开车的僵尸脸吴平,也微扬起了嘴角。 我说:“这一点也不好笑!” 徐清果笑得花枝招展,反复打量我几眼,神态戏谑。 “太好笑了......你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让老欧动心?嘻嘻!” 我:“......” 董胖子在一旁打趣。 “徐大小姐,小孟同学可是行走的荷尔蒙,男女通杀!” “你要见到他洗完澡穿一条裤衩鼓鼓囊囊的样子,也得全身发软!” 徐清果不屑地切了一句。 “我是医生,早已免疫!” 董胖子朝她竖了一个尾指。 “免不免疫且不管,瞅你就爱他这款!” “要不然,你刚才见他要挨打,怎么激动得像狗护犊子?” 徐清果俏脸竟有一些潮红。 “滚一边去!” 当晚入住昆市一家酒店。 我将小瑶拉到一旁,悄声交待她。 “丫头,你和清果晚上睡觉时,不要关灯,被窝记得留一个高光手电。” 小瑶满脸讶异。 “为什么?” 我向她解释。 “老欧是双性,保不齐会对你们下手。” “不过,他有见光痿的毛病,这样你们不会受伤害。” 小瑶一听,银牙紧咬,直骂老欧死变态。 进房间后,瞅见董胖子手在画符,嘴里骂骂咧咧。 “道爷堂堂玉京护法镇殿卫,竟然被鬼给打了,简直奇耻大辱!” “老子今晚不弄它一个魂飞魄散,死后无颜见祖师!” 符纸、毛笔是白天路过一处集贸市场休息时买的,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把破二胡。 我对他说:“别画了,不是鬼。” 董胖子皱眉问:“你说啥?” 我将早上为什么要烧老欧,以及见到他衣服里面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董胖子愣了半晌。 “你小子......道爷还以为你烧他是为报昨晚之仇呢,谁想另有目的,这盆脏水泼得太特么绝了!” 我点了一支烟。 “老欧盗墓技艺极为精湛,深受江盛二的信任,若他没被附体,事情将相当难办。可现在我们不仅发现了他身上的秘密,还掌握了鬼东西怕火光的大弱点,这无疑是我们一路所等待逆风翻盘的好机会!” 董胖子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了一想。 “老欧昨晚被附体之时,身手恐怖、六亲不认。咱得想一个法子,乘江盛二毫无防备,引导老欧一下墓就开始发癫,让他迅雷不及掩耳动手解决老家伙!” “眼下最大问题为,我们对鬼东西了解还不够,怎么引导它去攻击别人也没好思路。按预计,明晚就要进墓,时间太紧,所以等下我打算以身试法,逗一下它!”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这特么太危险了!” 我将烟头狠狠掐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这么定了!” 董胖子在屋内走来走去,嘴里喃喃念叨着“八爪鱼”、“怕火光”、“尸臭”、“鬼佬墓出来的”等词语。 忽然! 这货猛一拍大腿,双目放精光。 “艹!道爷知道它是什么了!” 第四十七章 尸媪娘 我问:“什么?” 董胖子反问:“你知道喜欢驮屎的动物叫什么?” 我回道:“董川。” 董胖子恼道:“你他娘能不能正经点?!” 我有些无语:“谁不正经?好好的讲鬼手,你扯屎壳郎身上干什么?” 董胖子挠了挠头。 “同你聊天真费劲!我的意思是,天地万物皆有所好,屎壳郎喜欢驮屎,尸媪娘喜欢驮尸!” 我诧异不已。 “尸媪娘?!” 董胖子摇头晃脑向我解释。 “《虔南异物志》记载,虔州多古冢,中有异物,曰尸媪娘。其状若悬囊,八足如绦,畏光惧火,常负尸而行,见阳人气衰者,辄附其背,渐噬精魄,久则形貌愈肖人......” “说人话!” “不好意思,忘记你小学肄业了。人话就是,有一种叫尸媪娘的东西,像长着八只脚的大肿瘤,害怕火光,喜欢背着尸体四处玩耍,若碰到阳气不盛的人,会附在人后背,吞对方精魄而活,长得还特么越来越像宿主!” “......” “小孟,你这啥表情?” “你小子不会是现编的吧?” “编你大爷!我师父带我从小就去虔州大山驱邪打灾,拿戒尺逼我苦背下来的!虔州与武夷山本来就交界,有尸媪娘很奇怪么?” “这玩意儿怎么形成的呢?” “不知道!” “它吞干净宿主精魄之后又会怎样?” “忘了!” 我确定他不是编的。 人编故事,一般都是前后逻辑自洽,中间含糊。 可董胖子却掐头去尾,唯独中段无比清楚,证明他真背过。 古墓之事,不能以常理度之。 灵语虿、花脖仙、彩虹鱼......这些皆我亲眼所见。 现在又来一个附人身的尸媪娘,不奇怪。 我挠了挠头。 “你别告诉我,怎么对付它也不记得了?” 董胖子闻言,神情得瑟地拍了拍我肩膀,嘿嘿一笑。 “还别说,这事我真会!酒店旁就是农贸市场,明天出发之前,我去买点犀利的好玩意儿。届时按你思路,一进墓就将尸媪娘给引出来,让老瘪犊子下去和阎王爷玩锄大地!” 我听完他阐述的解决之法,没吭声。 董胖子反问:“有问题吗?” 我回道:“方法没毛病,人就不知道了。” 董胖子眉头紧皱:“你咋老怀疑我能力呢?道爷可是你的福星!” 我说:“福星?你小子每次都信誓旦旦,哪次不是弄一裤兜子屎让我来擦?” 近段时间,我真被死胖子给坑麻了。 壶山鬼佬墓莽撞行事招惹出花脖仙和尸媪娘、梅岭喝大酒引来肖三皮、毁仓库之时跑去拉屎出岔子、找阿发围堵济广药坊却遭到背叛......包括昌江码头逮白老魁出事,全都是他一时疏忽所致。 昌江码头那晚,白老魁正朝壕沟上锯断的大木桥狂奔,却突然刹住脚步,紧急离开,后来对方差点没把我们给搞死。 个中原因,我一直搞不明白。 这几天,我专门问过白老魁。 白老魁如今身陷囹圄,也没啥好隐瞒,解释说他当时瞅见木板崭新,连包装贴牌都未撕,月色下反光,极为刺眼,完全不像工人天天踩着过路的木桥,又发现螳螂罗竟直接跃过了壕沟,一时起疑,稍迟滞了几秒,结果众下属刚踩上去,木桥立断,于是他便转身奔逃。 我听到答案差点气吐血。 壕沟陷阱是董胖子一手负责的。 事前,我还专门交待他,务必注意细节,做到与工地环境完全协调。 未想到,他不仅用新木板当桥,连贴牌都懒得撕。 八字不合。 肥仔误我! 董胖子将胸口拍得砰砰响。 “这次再出幺蛾子,道爷神头奉上!” 行! 用人不疑。 哪怕再出啥事,哥们也认命了,谁让自己与他烧黄纸拜关公? 希望今天早上一把火,除烧出尸媪娘真面目之外,还能形成熊熊烈焰,葬送江盛二! 翌日出发之前。 我对江盛二说:“我和董川要去前面农贸市场,准备一点下墓道具。” 江盛二老眼微抬。 “工具已齐备。” 我回道:“我们下墓有自己规矩,你那些破玩意儿没用。” 江盛二看了看手表。 “二十分钟!” 我们身上中了毒,小瑶又留在他们身边,老家伙相当自信,根本不怕我们耍诡计。 两人往农贸市场走去,才进去不远,却发现徐清果气喘吁吁从后面跑了过来。 “喂!你们想干嘛?” 董胖子肥脸抽搐。 “搞一点驱邪打灾的东西啊!难不成还怕我们买农药毒死你干爹?” “拜托,老家伙吃饭睡觉身边都有一只死螳螂伺候着,活得比帝王还小心,你焦虑个蛋!” 徐清果俏脸犹疑。 “行,我陪你们一起去买!” 这妞太聪明了! 她害怕我们玩暗手段。 尽管董胖子弄的东西,这丫头也看不大懂,可万一失嘴说出来,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绝不能让她随同! 我朝董胖子使了一个眼色。 董胖子秒懂,立马挤入熙攘人群。 徐清果转身欲跟。 我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徐清果秀眉微蹙。 “干嘛?买东西去啊!” 我冲她笑了一笑。 “小果,你笑起来真好看。” 徐清果闻言,美眸瞪老大。 “你有毛病?” 我满眼全是日月星辰的温柔,抬手捋了一下她鬓发,一捧她圆润光洁的下巴,作势就要亲下去。 徐清果脸腾一下红了,粉脖似要滴出血来,左手挡住我的嘴,右手抬起来就想扇,可手扬到半空,又没打下来,银牙咬唇。 “大庭广众,你发什么骚?!” 她又羞又急,一把推开我,甩着马尾,往人群中找董胖子了。 我没再管她,点燃一支烟,站原地抽了起来。 烟刚抽完。 徐清果跑了回来。 “董川呢?” 我将烟头丢了。 “我咋知道,你不是去找他了么?” 徐清果气得不行,一把拎起我耳朵。 “你刚才调戏我,给他打掩护呢?!” 我疼得不行。 “啥叫调戏?爱无关出身,也不需要理由,对吗?” 这是之前她在江盛二面前演为爱飞蛾扑火时的经典台词。 徐清果一听,臊得不行,俏脸愠怒,扯起我的胳膊,张口就咬。 “混蛋!!!” 正在此时。 江盛二等人过来了,见到我俩像小情侣一样打情骂俏,老脸拉得像难产的驴。 “小果,走了!” 我们回头一看,发现董胖子早已买完东西出了农贸市场,正站在江盛二等人中间。 众人返回上车。 由于这辆商务车一直供我、董胖子、徐清果、小瑶、吴平五人使用,讲话也没啥好顾忌,徐清果直截了当质问董胖子。 “你刚才买的东西呢?拿出来看看!” 董胖子回了一句。 “买个毛!这里没有!” 尽管她压根不信,但也知道我们绝不可能坦白,只得气呼呼瞪了我两眼,不吭声了。 下午六点,众人终于来到了滇西大山脚下。 六位肌肉爆炸,满脸狠戾的保镖,已经在山下等着了。 老家伙提前安排这么多功夫高手奔赴滇西,这是有多忌惮廖小琴? 他们齐齐冲江盛二抱拳。 “二爷!” 江盛二手搓揉着铁核桃,点了点头。 “辛苦!上山!” 第四十八章 赶鸡进笼 众人正往山上走。 忽然! 螳螂罗带着六位保镖,七人齐齐转身,猛然出手,朝吴平疯狂围攻! 吴平大惊失色,双手若大鹏展翅,陡然展开,脚步往后疾踏,手脚若雨点一般防守,边打边退。 可别说一打七了,就是单纯对付螳螂罗一个,吴平都不一定能稳赢。 仅仅数招交手,吴平便被对方给撂翻在地。 “刺啦!” 打着套结的牛筋绳,陡然箍在了吴平身上,将他像粽子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 徐清果方才反应过来,花容失色。 “干爹,你干嘛?!” 螳螂罗手若软鞭,轻轻一弹,击在徐清果的脖子上,她身躯一软,倒在地面。 “大小姐,得罪了!” 吴平见状,双目喷火。 “七打一!螳螂罗,你真是一条汉子!” 螳螂罗没有理会他,拍了几下手上尘土,出其不意又猛然打出一掌,直接将站在旁边冷眼观战的白老魁给打晕了。 同样,白老魁也被他们给绑上了绳子。 江盛二缓步走了过去。 “小果,下墓太危险了,这几天你们在外面好好休息,等干爹出来与你们会合。” “你们几人,务必伺候好大小姐和小吴......至于白师爷,我去京都还能用上他,不要饿死就行。” 三位保镖闻言,点了点头,一人扛一个,抬脚就往山下走。 这是意料之中的状况。 徐清果在昌市寻死觅活的,江盛二不大敢留她待在家,只能先假装同意带她一起来滇西,再突然让人出手,将她与吴平给牢牢控制住,省得下墓去担风险,等最后再与他们会合。 老家伙非常心疼自己干女儿! 我是必须要下墓的,因为江盛二要靠我来拿捏廖小琴。 而董胖子和小瑶,既然都已经来了,也自然要下墓,毕竟墓底是我的主场,江盛二担心会出幺蛾子,得靠他们两人来拿捏我。 见到他们交手的一瞬间,我突然有一股提升武力值的强烈冲动。 五百钱虽能出其不意攻击对方,可我的武术基础太过薄弱,若面对一众高手,除非自己是千手观音,否则只有被动挨捶的份。 “等一下!我要和孟寻讲几句话!” 徐清果委屈到了极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扛她的保镖闻言,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江盛二。 江盛二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保镖将浑身瘫软的徐清果放在了地上。 我走了过去。 徐清果仰头怔怔地瞅着我。 “你头凑过来。” 我头凑了过去。 蓦地! 耳朵被徐清果给死死咬住,血瞬间开始滴落,疼得我差点蹦起来。 可自己全身不能发力,连推都无法推开,只能硬着头皮让她咬。 好一会儿。 她放开了我,胸口延绵起伏,喘着大粗气。 “疼吗?” 我回道:“还好!” 徐清果银牙咬唇,转头深深瞅了一眼小瑶,又对我说:“记住疼!也记住我对你的好!” 我:“......” 她不能同我下墓,通过这种耳朵留伤的方式,警告我时刻记住不要动江盛二。 可提醒归提醒,她好端端的望向小瑶做什么? 江盛二见状,挥了一挥手。 几位保镖将徐清果等人扛走了。 等于说,我方剩下自己、董胖子、小瑶。 对方还剩下江盛二、盗墓贼老欧、螳螂罗等四位保镖。 一行人乘夜跋涉。 由于之前江盛二曾带人来过,根本不用踏勘寻路,队伍行进的速度奇快,仅八点半左右,便来了预定位置。 我心中诧异无比。 一座西周中期古墓! 很多人勘测古墓的年代,往往通过洛阳铲打孔,掏出泥,若发现密封层为青白膏泥交杂,便判代为西周墓。 其实不太准确。 青白膏泥从商到唐宋古墓均存在,只不过西周墓用的较多,而且很厚(如,鱼国墓膏泥厚度达到三十到五十厘米),往后年代的古墓封土,就以三合土居多。 走马阴阳断代,极少看土,主要办法为望形。 即,通过墓堆的特殊形态来判断年代。 早期西周墓讲究不封不树(地面无明显的标志)。 中期以“甲”字型土冢为主。 后期几乎全为“中”字型封土堆。 眼前山坡看起来与普通山峦一样,平平无奇,可明显头大脚细,山头隆起的棱线,横竖分明,上无大树,布满了各种浅根杂草(因地下夯土层阻隔水分,无法生长高大植物),属于典型西周中期“甲”字型土冢。 老欧摊开了一张图,嘴角抽动几下,手指上面解释。 “二二......二爷,这座西周墓的墓道为‘之’字状防盗结构。上次你们过来,从之字的尾部打盗洞进入,但因因......因机关触发,那个入口已被彻底封死,且因前一段时间大暴雨,造成墓堆中段两侧位置严重塌方,积水很严重,也无法打新盗洞。” “综上所述,廖小琴这次前来,唯一可入墓之处,必为土冢头部。我建议,大家顺着她的路线,循痕迹往里走。若墓中遇上假岔道,在口子点燃特制药香,让她无法进入躲藏,我们像赶鸡进笼一样,缓慢往前推进,将她死死压缩在主墓室,出手擒擒......擒拿!” 厉害! 简单两段话,将墓室结构、行进方案、擒拿手段,分析得相当详尽,一下切中要害。 江盛二点了点头。 “可以!” 老欧转过头来,神情略带得瑟地征求我意见。 “小小......小孟,这个赶鸡进笼计划怎样?” 我回了一句。 “赶尼玛进笼!傻比!” 老欧嘴角狂抽,手指着我。 “你......怎么骂人?” 董胖子回怼。 “艹!你他娘还是人吗?!” 老欧闻言,面容扭曲,眸底闪过浓浓的怨毒,强压住心中的情绪,不再吭声了。 毕竟,他也深知自己不是人。 九点时分。 众人来到了甲字型封土堆的头部位置。 上面全是各种杂草,根本看不出人来过的痕迹。 但老欧的分析非常正确,廖小琴只可能从这附近打一个全新盗洞下去,为防止人发现,她必然在入口表面进行了相应伪装。 陵墓头部位置足有一千多平方,要找到廖小琴下墓的盗洞相当困难。 我根据本派习惯,倒判断出一个大概,但不可能说,江盛二也不会问我。 接下来到了老欧的表演时间。 这货先是蹬到了一个高处,四处望了几眼。 尔后,他拿着洛阳铲在四周下铲,技术极为熟练,仅仅四五铲,就抽出来了五花土,用鼻子闻了几下,再将附近的草拔了,插上一根长长铁钎,耳朵死死贴在地面,吩咐一位保镖用铁棍击打它。 “叮、叮、叮......” 清脆的金属叩击声传来。 听声辩向! 这办法我曾听廖小琴介绍过,金属声音在空洞与实土之间的震颤频率、传播音质完全不一样,可通过其中细微差别,辨别出空冢或者盗洞方向。 不过,由于区别实在太小,除了要具备极为丰富的下墓经验,听力还得天生敏感,经过长期艰苦训练才行。 这种老天爷赏饭的技艺,廖小琴和我皆做不到。 今天算涨见识了! 铁钎连续挪动了六处位置。 最后定位之处,竟与我判断嫂子下墓的方位完全一致! 一看时间,仅仅过去了十来分钟。 老欧神色相当兴奋,从地上起身,指着那一处土堆。 “挖挖......挖!” 两位保镖走过去,抬手扒拉了两下,五六块带土坯的伪装杂草,黏连在一方木板上。 铁锹朝木板怼了数下。 “咔嚓!” 木板很快裂开。 一位保镖立即俯下身去拉木板。 刚一拉开。 “呲、呲、呲!” 几声响动传来。 数支箭弩似地对空导弹一般,疾速往外窜射。 拉木板的家伙猝不及防,嘴里发出大声惨呼,人往后栽倒。 廖小琴布了陷阱! 不愧是铁扇公主! 第四十九章 穿龙缝与竖天井 江盛二等人脸色陡变,急急退后了几步。 老欧嘴角狂抽了数下,补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得时候要小心!” 螳螂罗手速极快,一把将中箭弩的家伙给拖到了边上。 江盛二瞅了一眼在地上痛苦哀嚎的保镖,转头问老欧。 “你刚才说什么?” 老欧烂着一张脸,咽了一口唾沫。 “我我......我说,挖的时候要小心。” 联想到老欧吩咐保镖动手挖木板之前,嘴里蹦出来的几个“挖”字,我们才恍然大悟。 敢情这货本来想说“挖得时候要小心”,结果却因为嘴巴突然卡壳,后面几个字没讲出来,保镖却毅然抬手拉起了木板,中计了。 中箭弩的家伙全身是血。 老欧满脸无辜地站在一旁。 江盛二等人脸都是绿的,憋闷无比。 三种不同的状态,构成了一副美妙画卷。 我、董胖子、小瑶,三人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老欧见状,气得满脸通红。 “你们笑笑......笑什么?!” 董胖子回怼。 “你你......你说呢?哈哈哈!” 螳螂罗俯身检查了一下中箭弩保镖的伤口,向江盛二禀报。 “受伤有些严重,他下不了墓了。” 江盛二微闭了一下双眼,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开口吩咐。 “简单包扎一下,让他自己下山。” 得! 还未下墓就折损一位! 老家伙身边的保镖,包括螳螂罗在内,仅剩下三人了。 现在时间才九点半,按照董胖子的说法,尸媪娘要到子夜十二点之后才最为凶残,到时引它出来攻击,效果最佳。 我不着急。 争取十二点之前,他们能再折腾掉几个有生力量,胜算会大一些。 螳螂罗抬手一指董胖子。 “你!走前面!” 这是准备让董胖子去趟雷了。 董胖子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点了点头。 董胖子冷哼一声。 “走呗!道爷带你们一起飞升!” 他大踏步往前走。 事实上,廖小琴在盗洞口搞机关,只是她每次下墓的一种习惯而已,没什么特别涵义。 类似某些明星唱歌,就喜欢用白色的麦克风,否则不会唱。 廖小琴不在盗洞口搞一点机关,无法安心做事。 这玩意儿破掉之后,后面便不会再有了。 众人开始鱼贯而入。 这是一条迂回形的盗洞,九曲十八弯。 洞口不大,可挖得相当标准和规整。 老欧仅仅往前爬行了数米,便开口啧啧赞叹。 “不不......不魁是鬼眼琴,口子绿封门、洞内穿龙缝,南派技艺登峰造极!” 这里简单解释一下南北派挖盗洞手法的区别。 南派往往会在洞口用青苔绿植掩盖(绿封门),往下打地道则根据地形地貌,寻找天然裂缝或动物洞穴等穿插开挖,因盗洞绵长且曲里拐弯,被称为“穿龙缝”。 迂回盗洞的好处为,不容易塌方,无需额外加固,坏处是费时费力,对技巧要求较高。 北派往往会在洞口用土堆伪装成假坟包(莲花台),往下打地道一般采取六十到八十厘米的标准圆洞,直上直下,一杆子到达墓顶,被成为“竖天井”。 直立盗洞的好处为,省时省力,效率奇高,坏处是需用木板或钢圈加固内壁,否则容易塌方。 南北两派经常互相看不起。 北派骂南派是喜欢钻洞的土耗子。 南派骂北派是爱好蹲井的癞蛤蟆。 廖小琴进墓采取的是南派手法。 可她并不属于任何一派,各种手段都会,具体使用哪种,因地制宜。 不过,她比较喜欢玩花活儿,倒是真的。 这条盗洞乃廖小琴根据自己身材来挖的,比较小。 我们都还好,收腹侧身,能勉强通过。 可董胖子实在太肥,遭了老罪,被卡得嗷嗷叫唤,有时还要靠后面的人用力推他,才能艰难通过。 更糟糕在于,江盛二为防止出意外,特意让他爬最前面,狭窄洞壁夹得董胖子屁像机关枪一样,一个接一个狂放。 老欧正好处于他身后,被熏得双眼发白,几乎快要晕过去,死死捂住口鼻开骂。 “死死......死肥猪,别放了,臭死人了!” 董胖子可不惯着他,反而故意又炸出几个响屁。 “你他娘再叽歪,信不信道爷崩一泡稀的,糊你脸上?” 老欧一听,大概预感董胖子真会干出这种变态事来,吓坏了,身躯往后缩了两步,不敢走了。 江盛二见前行的速度实在太慢,大声喝道:“有屎也用脸接着,抓紧时间!” 老欧闻言,只得顶着滚滚浓屁往前。 半小时之后,众人终于离开盗洞,来到墓内一条甬道。 甬道非常粗糙,只是单纯的泥坑道,无形制、无壁画、无加固。 大概率是建墓工人用来运输材料或临时休息的场所。 老欧转头瞅了四周几眼,神色满是惊奇。 “借缝入墓,直达运输通道,不仅避开了拜祭道的防盗机关,且离主墓室又近,鬼眼琴真是天天......天才!” 看得出来,他对嫂子的手段发自肺腑折服。 江盛二冷声问了一句。 “你要不要拜她为师?” 老欧:“.......” 由于廖小琴已从此处进墓,即便真有什么机关,也被她给破了。 老欧吩咐大家尽管大胆前行。 众人掏出手电筒,沿着运输通道往前走了十来分钟,转过一个大弯,呈现在眼前竟然是两处大型车马坑。 若大家要通过,只能穿过车马坑。 江盛二上次来是从陵墓尾部进入的,这里显然没有到过,瞅见坑里面的马匹骸骨和腐朽不堪的木车,眉头微皱,交待老欧。 “检查一下是否安全!” 老欧先望了几眼,再跳下去,检查一番,抽了几下嘴角。 “安全!” 我下去之后,见到车马形态,发现这竟然是一座西周诸侯墓。 西周至春秋时期,车马陪葬有严格规定。 天子六马、诸侯四马、卿大夫依爵位二至四马、士大夫一马。 车马坑里的陪葬,均四马一车为一组,两匹服马紧贴车辕,两匹骖马位于在外侧,马头与车辕同向,保持随时可冲锋战斗的状态。 古代征战,四马战车具有最强悍的冲击力和爆发力(实战作用高于天子六马),所以有一个成语,叫做驷马难追。 这是西周哪位诸侯王的墓室? 他为什么有天棺重宝金蚕蜕? 嫂子寻觅它难道仅仅为报复? 尽管一切都还没答案,但它必然很快呈现。 董胖子双眼放光,在车马坑里瞅来瞅去,试图寻找出有价值的冥器。 可此处除了马骸骨和几乎腐朽成灰的战车,什么也没有,令他大失所望。 穿过车马坑,来到一条拜祭道,甬道壁用大青石铺就而成,每隔数米有鞋盒大小的四方形孔,里面却见不到任何东西。 董胖子问我:“小孟,这些方孔干嘛用的?” 我解释道:“点长明灯的。” 董胖子眉头紧皱:“不得有点青铜器灯盏啥的?怎么这么寒酸!” 西周青铜文明高度发达没错,可这玩意儿也属于珍贵的东西,即便是诸侯墓,也不可能在数量如此多的长明灯孔全都放上青铜灯盏。 我回了一句。 “墓主人勤俭持家。” 董胖子满脸无语。 “我迷人的老祖宗哟,你不铺张浪费,我怎么拾你牙慧?” 这成语用的对么? 我不知道。 毕竟,自己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就在此时,我突然抬手一拉董胖子和小瑶,停下了脚步。 螳螂罗见状,大声喝问。 “你们干什么?!” 我没吭声。 他们顺着我眼睛的方向,朝地面一看,顿时脸色陡变。 多出来一个影子! 影子就在最左边保镖的身侧,似乎正趴他身上。 众人手电筒齐刷刷往左手边照去。 忽然! “啊!” 一声响彻甬道的凄厉惨叫声传来。 保镖的一条手臂,竟然被那个影子硬生生扯断! 血如泉涌! 喷洒四溅! 第五十章 虢巫侯 我看清了那个影子。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衣衫褴褛,几乎不见五官,双目只剩下绿豆大小的眸子,溢满了幽怨与阴毒,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神,而脸部其他地方,全被灰白色的丝状物给遮蔽住,整颗头颅,几乎就是一个巨大的蚕茧! 除了头之外,他攻击保镖的手,皮肤也呈蚕茧状,手电筒灯光之下,还能瞅见少量柔软的蚕丝在晃荡。 所有人都惊呆了。 “嘭!” 蚕脸人显得极为愤怒,在扯断那位保镖的胳膊之后,竟然一手将他直接拎起,硬生生甩到了十米开外,砸在一块巨石上。 尔后。 他喉咙发出咕咕的古怪声响,冲我们袭来! “砰、砰、砰......” 螳螂罗和另外一位保镖手中的喷子出手了。 这种喷子本来专门用来打野兽的,靠瞬间四散而裂的碎火药造成杀伤,但它经过了特殊改良,可以连击,里面火药顷刻全打了出去。 每一次都正中对方胸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硝味。 若对方是人,早已经倒下了。 很遗憾,他并不是人。 对方仅仅被击打的退后了数米,衣服与胸前的蚕茧起了火星,往外冒着浓烟,但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大伤害。 关键是,他已被彻底激怒,咕咕怪叫声再次响起,风驰电掣一般往前猛冲。 几乎未看清对方动作,另一位保镖的胳膊被他给抓住。 保镖嘴里嘶吼一声,手中匕首猛然上撩,凶狠反刺。 “呲!” 利刃似乎刺入了成捆棉麻,发出怪异声响。 尽管匕首已准确无误贯穿了对方整条胳膊。 却不见一滴血! 对方手臂也只是稍微一顿! 螳螂罗不愧为曾获得南拳传武大会榜眼的顶级高手,抓住微瞬即逝的机会,抬手猛然一扣甬道壁的长明灯孔,双腿似螳螂扑食一般疾弹而起,身躯跃至半空,膝盖猛然狠磕在对方的头上,嘴里发出一声暴喝。 “捆绳!!!” 这一磕的力量极大。 蚕脸人发出一声闷哼,双膝一曲,单腿跪在地上。 保镖也极为凶悍,摁了一下手腕中某处机关,一条绳索像利箭一般从袖口往外飞窜。 螳螂罗眼疾手快,抬手接过绳子,身子一个后空翻,从对方肩膀上跃了下来。 待他站立之时,绳子已经牢牢套住了蚕脸人。 保镖与螳螂罗一人扯着绳子一端,嘴里同时大喝,像拔河一样,往两端死拉。 这是经过桐油浸泡的牛筋绳,韧性犹如钢丝。 以螳螂罗和保镖两人的力量,若被箍住的为一头野兽,我甚至感觉,他们能像丝线切蛋一样,将野兽躯体硬生生给裂开两半! 难怪江盛二如此自信。 他身边这些家伙,无论是负责下墓的老欧,还是负责安全的螳螂罗等人,全都是顶尖人才! 牛筋绳像捆粽子一样绑住了鬼东西。 对方仰头发出恐怖的咕噜噜声音,身躯恰似一坨大棉麻,被勒得往里疯狂凹陷,看起来相当痛苦。 就在我以为这一局螳螂罗两人即将获胜之时。 忽然! 对方内陷的身体蹙然像紧急灌满气的轮胎,往外猛弹! “啪!” 一声响动。 牛筋绳竟然直接炸裂成了几段! 对方刚才不是痛苦,而是在憋大招! 螳螂罗两人猝不及防,手拽着断绳头,身体往后重重摔倒。 事情讲起来太慢,可其实从鬼东西出现,到最后裂开牛筋绳,仅过去十来秒。 我们几人虽已急急离开疯狂战斗的是非之地,可由于不敢用力奔跑,隔他们才二十余米,尤其是小瑶,走在队伍最后。 这鬼东西不是人,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他竟然没去攻击螳螂罗两人,反而一蹦而起,若火箭一般窜到了小瑶的身后,锋利而黝黑的长指甲,探手直挖小瑶的后背! 我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推开小瑶,将站在旁边的老欧直接给扯了过来,挡在我们的面前。 老欧猝不及防,简直要吓疯了,嘴里发出一声猪叫,拿出手中一样东西,往自己身前猛挡。 “咔嚓!” 碎片炸裂! 一柄精铜锻造的罗盘,竟被鬼东西硬生生给捏爆! 我刚才用了大力,没有出奇迹,手脚顿时抽筋,人瘫倒在地上。 鬼东西实在太变态了,他徒手抓爆精铜罗盘之后,不去攻击老欧,反而歇斯底里抬手朝躺地面的我凶狠拍下。 当我以为要死翘翘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驴难产的凄厉叫声。 “吱嘎、吱嘎、呜呜......” 驴头圣君驱邪曲! 这声音一出来,对方似乎听到了天下最难受的噪音,立即停止了攻击我的动作,双手捂住头,大声咆哮着,疯狂往古墓深处跑,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跑离之时,身上还掉下来几样东西。 所有人神色骇然。 转头一瞅。 董胖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全身大汗淋漓,双目惊恐,手中正拉着从农贸市场买来的破二胡。 万万没想到。 连刀、枪、绳都撼动不了一点的恐怖玩意儿,却被我认为没任何屌用的驱邪曲给惊吓而逃! 后来,董胖子经常拿这事作为实战案例,标榜自己法力高超。 我也长时间搞不懂个中原因,直到遇见了一位声学教授。 对方告诉我,其实每一种声音都拥有独特的频率,比如,打雷会吓得鸟兽四窜、长期噪音可导致人神经错乱、舒缓音乐能让人安然入睡等等,这种驱邪曲,估计是道家先人掌握的一种特殊声波,发出来之后,能让某些神秘物种产生深深的恐惧感,从而迫使对方逃离。 我认为这个解释,相当靠谱。 小瑶赶紧扶我起来,俏脸煞白。 “哥,你怎样?!” 我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脑瓜子嗡嗡响,根本说不出话来。 自打蚕脸人出现之后就不见踪影的江盛二,从一处岔道口缓步走了出来,瞄了众人一眼,眉头紧皱,冷声问了一句。 “阿志,对方是不是安一手?” 螳螂罗闻言,愣了一下,思忖几秒。 “二爷,从八卦服和登云鞋特征来看,好像是他,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安一手,京都九幽堂一位八卦掌高手。 两年之前,他曾与白老魁等人下过这座西周古墓,可墓内乱战之后,人彻底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说,安一手可能在墓里遇见了什么古怪情况,竟然足足待了两年时间,已属于非人类范畴。 老欧盛怒异常,手指着我,对江盛二说:“二二......二爷,让我捅了这个无耻之徒,他刚才差点害死我!” 江盛二没回话,吩咐螳螂罗。 “阿志,去看一下小胡。” 螳螂罗走到那位被安一手最先攻击的断臂保镖身旁,抬手探了一下他的呼吸。 “没气了。” 江盛二深呼吸了一口气。 “虢巫侯秘陵,当真处处惊世骇俗,走吧!” 虢巫侯? 第五十一章 人龙合纹玉佩 虢国我倒是知道。 这是西周至春秋期间一个重要诸侯国,与周王室关系相当密切。 历史曾记载,虢仲(一说虢叔,为周文王之弟)因辅佐武王灭商有功,被分封诸侯,乃虢国的来源,后来又存在东虢、西虢等多个分支。 大家对虢国可能不大清楚,但有一个词语必然相当熟悉。 唇亡齿寒。 它讲的是晋国想要灭掉虢国,可中间却隔着一个虞国,于是晋国就向虞国借道,虞国脑子发抽,还真借了一条道给对方,结果虢国被灭之后,虞国也被灭了。 这座墓的年代,倒与虢国存续时期大差不差,可位置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东虢在豫省荥阳一带,西虢在陕省岐山、凤翔附近(后迁至三门峡)。 可此处却地属滇西,虢巫候若为虢国的诸侯,怎么会千里迢迢来这里建墓? 完全不得其解。 我也不想问江盛二,问了他也不会讲。 老欧见大家要开拔,急问了一句。 “二二......二爷,还要不要熏药香?” 他倒考虑挺周全。 按江盛二在外面制定的赶鸡进笼计划,为防止廖小琴藏在暗处,一路前行过程中,老欧都会在身后以及甬道的分岔口丢特制的药香。 我们提前吃了老欧给的药,闻不出来啥味道,可没吃药之人,药香入鼻,只需一点点就会受到极大刺激,难以忍受,无论躲在何处,都会慌忙跑出来。 老欧问话的意思为,刚才安一手很有可能就躲在暗处,但他闻了药香,受不了刺激,才突然跑出来攻击人,担心药香还会熏出其他鬼东西。 江盛二回道:“不用了,抓紧时间前进!” 他着急是有原因的。 之前江盛二与白老魁一样,都认为廖小琴从墓里取走了金蚕蜕,所以两派势力在昌市同时盯着徐清果,等嫂子来自投罗网,可在用药弄晕我讲出真相之后,才知道原来宝物仍留在虢巫侯秘陵之中,便急急挟持我过来了。 若廖小琴取得了宝物,他突然杀进来夺宝。 若她还没取得宝物,打算自己前来取走。 可刚才突然出现了安一手的情况,而且一路熏香过来,也未见廖小琴的任何动静,老瘪犊子心中大概认为她也遭遇了相关诡事,出了什么意外,宝物仍留在主墓室的可能性开始放大。 鉴于此,他微调了方案,抓紧时间到达目的地,找出答案,离开这随时会丧命的鬼地方,才最为要紧。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尽管我也急切想知道嫂子的具体情况,但现在才十一点,离十二点尸媪娘残暴发狂的时间还早,无论前方状况如何,我都不愿让老瘪犊子那么快赶到主墓室,更不能让他取宝得逞。 转头一瞅。 董胖子也眉头紧皱在看时间。 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董胖子秒懂,立马开口。 “等一下!” 他们停住了脚步。 董胖子对他们说:“道爷刚才救了你们,向我鞠躬,说一声谢谢!” 螳螂罗冷目而视。 “我们要不呢?” 董胖子嘿嘿一笑。 “道爷有本事救你们,自然也有手段不管你们死活,要不试试看?!” 螳螂罗闻言,双拳紧握,跨前了一步,神色肃杀。 董胖子满脸混不吝,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主动探出了脖子。 “来!要么鞠躬致谢、要么拿刀剁头,老子还就不走了!” 本以为双方会是一番扯犊子。 谁知道,江盛二笑了一笑,挥手指示身边几人。 “向董师傅鞠躬致谢!” 他带头,先朝董胖子深深鞠了一躬。 不仅螳螂罗等人懵了一下,连我也相当无语。 老家伙不仅隐忍狠辣,还能屈能伸! 他担心后面安一手可能会再现,董胖子有大用,干脆直接满足了他的愿望。 螳螂罗等人无奈,也只好深鞠躬,齐声说了一句。 “谢董师傅救命之恩。” 董胖子肥脸拧巴。 “跪安吧,傻比们!” 几人前行了几十米。 我蹲在地上,不再走了。 螳螂罗转身喝问:“你又干什么?!” 我拿着手电筒,仔细照地面,不咸不淡地回了两句。 “这是安一手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不搞清楚,后面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来陪你们取宝,不是来送命!” 老欧一听,挠了挠头。 “对对......对!必须得看一下!” 地面有八个拇指大小的蚕蛹,灰黑色的,中间应该包裹着蚕,因为它们还在微微动着。 脑补了一下安一手浑身上下全是这玩意儿的画面,我心中极度不适。 除了蚕蛹之外,还有一枚六七厘米宽的扁平状玉佩,尽管上面溢了不少黑糊糊的粘液,液体中还有像细线虫一样的东西在蠕动,泛着浓烈的恶臭,但也能大致看清楚纹路。 雕纹采取阴刻手法,布局匀称、轮廓流畅、工艺质朴,以极简练的线条镌了一个人像,头上缀卷云纹,模样有一些像大巫师,旁边龙身蜿蜒盘绕,与人交叠,龙首则位于人的左侧。 老欧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是汉八刀高古玉?安一手挺阔气啊,身上有这种好东西,还敢带着它来下墓!” 这货盗墓技艺顶尖,未想到对古董却一知半解。 雕工确实有一些类似汉八刀的手法,却不是汉玉。 这是上等和田黄玉雕刻而成的人龙合纹玉佩。 头上缀卷云纹象征着巫师,人龙相叠代表着人御龙,为西周文化中巫师借龙沟通天地的典型图案。 三门峡虢季墓曾出土过一件青玉人龙合纹玉佩,与眼前这枚极为神似。 西周时期,人龙合纹玉佩可不是谁都敢佩戴的,至少得像虢季这样的国君,或者地位相当的一字并肩诸侯王才够资格。 也就是说,安一手并不是带着玉佩来下墓,而是从墓里取了这枚玉佩挂身上。 虢巫候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安一手是取玉佩之后才变态的吗? 一切不得而知。 这枚玉佩当然是一件稀世重宝,可却没人敢拿,甚至连碰都不敢碰。 因为它上面那些黑色的小细线虫,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保不齐又像灵语虿一样,能钻进人体内,导致我们最后变成安一手的恐怖样子。 董胖子瞅见玉佩,双目放精光,探手想去拿。 我瞪了他一眼。 “你想变成小虫人?!” 董胖子闻言,满脸痛苦,手缩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我转头问江盛二等人。 “需要向你们解释一下么?” 我本意是打算借题发挥,最大限度消耗时间。 未想到,江盛二老奸巨猾,语调云淡风轻。 “若涉及生命危险,你第一时间已处理。” “若无任何危险,解释也无用,赶紧走!” 我心中狠狠骂了他几句娘。 几人只得起身随他们继续赶路。 十来分钟之后,众人来到一片开阔之地,周边全是乱石,看不出这空间在墓里起什么作用。 小瑶突然脸色微红。 “哥,我内急了,大的。” 丫头真不错! 她看出我们之前在故意磨蹭,也想办法帮忙拖时间。 江盛二闻言,回头瞥了我们一眼,强压心中火气。 “五分钟!” 小瑶转头对我说:“你陪我去,我有点害怕。” 我陪着她走到一处阴暗角落。 小瑶蹲了下来,瞅了瞅远处的众人,从身上掏出来一样东西,将声音压到最低。 “哥,清果姐姐下墓之前交给我的,说给我们保命用。” 我心中诧异无比,脑海中突然想起徐清果在离开之前,曾深深看了小瑶一眼,还提醒我记住她的好。 “这是什么?” 第五十二章 懒驴上磨 小瑶手中拿着三颗像玻璃弹珠大小的黑色药丸。 “解药。” 我问:“解药?” 小瑶赶紧将两颗给了我,一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江盛二给我们用的叫麻筋散,只要发力,身子就会像抽筋,不能动弹。这药是清果姐姐在路上乘他们不备,每晚偷偷出去买药材,赶制出来的解药。” 我诧异万分。 “不是说麻筋散全天下只有江盛二能解吗?” 小瑶向我解释。 “对也不对。姐姐说,麻筋散其实是多年之前江盛二与她父亲徐老合作研究出来的方子,由于徐老一直重病卧床,人事不省,世上确实只有江盛二能解。但江盛二却忽略了一点,就是徐老经过姐姐用鬼佬医经的治疗,最近已苏醒,身体康复良好。” “姐姐在昌市旧诊所那晚,一瞅见到我们样子,就知道中了麻筋散。她当晚就暗中给徐老打过电话,以研究方剂的名义,套出了解药配方。她不希望我们出事,也想保下江盛二,且猜出她干爹可能不会让她跟着下墓,所以提前将药转交给了我。” “之前担心露陷,一直没找到好机会将药拿出来,可刚才安一手出现之后,我觉得墓里实在太危险了,必须抓紧时间解决身上的问题......你赶紧吃,另外一颗给董哥。” 徐清果太让我意外了。 那一刻,我感受到耳朵传来的痛感,这是徐清果咬过的伤痕。 老天爷可能眼瞎了,一个阴险毒辣的老家伙,怎么能拥有如此良善纯净的义女? 当时,我并不了解虢巫侯秘陵的完整真相,面对徐清果给自己出的大难题,其实只有一个想法:家人之仇,我心中放不下,救命之恩,出去拿命还她。 我毫不犹豫将药给吃了。 一位保镖打着手电筒,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磨蹭什么?!动作快点!” 我回了一句。 “来了!” 两人起身往回走。 药吃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就像喝了几两高度白酒,身体变得极度舒适。 我暗中试着运了一下手劲,完全没有了之前抽筋之感。 形势已发生重大变化! 之前董胖子在农贸市场买原料做成了两种东西:引尸水、驱尸粉。 具体怎么弄成的,我不清楚其中原理。 但这货信誓旦旦以项上人头担保,谁只要一沾引尸水,尸媪娘绝对与对方不死不休,而一撒上驱尸粉,尸媪娘不死也得重伤而逃。 本来我们身体中了麻筋散,还要考虑怎么充分利用好这两种东西,达到既能完全废掉对方的战斗力,还能暂时保下江盛二,让他先给我们解了毒,最后再来处理这老家伙的两大目标。 现在不用搞这么复杂了。 等待时机到来就好。 回原地一看,董胖子竟然不在。 我问螳螂罗。 “董川呢?” 螳螂罗冷哼了一声。 “懒驴上磨屎尿多!” 回头瞅去,见到董胖子拿着手电筒,正从后方快步走来,手还一边系着皮带。 “这几天吃得啥破伙食,拉得屎都清汤寡水!” 敢情这货真拉大便去了。 我赶紧快步迎了过去,一手拽起他的衣服,神情恼怒。 “你一个人在墓里乱跑,想死么?!” 董胖子愣了一下,皱眉回道:“人有三急,难不成我拉裤裆里?” 我说:“再憋不住屎尿,你他娘用手接着,放嘴里吃干净!听得懂人话吗?!” 董胖子:“......” 我已经乘黑将药丸放在了他手里,“放嘴里吃干净”几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很明显他已完全听懂了。 众人加快速度,朝主墓室进发。 走了几十米,刀疤脸保镖鼻子嗅了几下。 “怎么这么臭?你们两人屎没擦干净?” 小瑶脸色微红。 “胡说八道!” 董胖子嘿嘿笑。 “要不道爷扯了裤衩子,你凑过来闻闻?” 我其实也闻到了,可这并不大便的味道,而是尸臭。 微瞥了旁边老欧一眼,这货神色极不自然,头转过别处。 已经十一点多了,尸媪娘快要憋不住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大家来到了一间一百来平方的密室。 它全由石头砌成,里面摆放着不少半人高的石雕,皆为小巫师神态,不过横七竖八,一片混乱,而且墙壁和穹顶存在不少大裂缝。 老欧见到四处狰狞的裂缝,神色欣喜向江盛二汇报。 “二二......二爷,前面不远就是主墓室了!这些墙壁裂缝,全是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误触发机关坍塌导致,我们赶紧过去!” 江盛二老眼兴奋,点了点头。 “好!” 我点燃了一支烟。 “走错了!” 他们闻言,顿时愣住了,全转头看向我。 老欧嘴角疾速地牵扯了两下,眸子开始变得猩红,目光溢满了怨毒。 “怎么走错了?西周墓只有诸侯王级别才会在主墓室旁设壁龛室,专门用来放奠器,这些石雕全都是陪葬品,巫兵也与虢巫候的身份相符,而且墙壁还有上次坍塌的痕迹,哪一点存在错错......错误?” 全都没有错。 不过,时间已来到十二点。 从老欧的诡异状态来看,尸媪娘爆发的最佳时机已现,而且我方力量全部恢复,对方力量最为薄弱。 下墓之前,江盛二身边除了螳螂罗之外,还找了六位高手提前在山下等着。 其中,有三位保镖为保护徐清果与吴平以及看守白老魁,没有下墓,一位保镖在揭绿封门的时候受到重伤,留在了外面,一位保镖在对付蚕脸人安一手之时咽了气。 当前老家伙身边只剩下了螳螂罗和刀疤脸保镖。 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进主墓室? 几人约定的行动命令为甩烟头为号。 眼瞅董胖子已拿出了包裹里用润田矿泉水瓶装着的引尸水,假装准备拧盖子喝。 而小瑶则脚步微跨,作出了蓄势待发的动作。 我吐了一口浓浓的烟圈。 “我再说一遍,走错了!” 正准备灭了手电,将烟头甩在地上。 意外突然发生! “嘠!!!” 老欧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身躯电光火石般窜向了董胖子,探手一抓他的脖子,往后疯推。 “嘭!” 董胖子后背死死撞在了墙上! “轰隆隆......” 壁龛室本来到处都是大裂缝,如此凶猛的撞击力度,让它产生了剧烈摇晃,石头似雨点一般落下,四周灰尘滚滚。 而老欧后背趴着的尸媪娘,此刻已然撑爆了衣服,八条宽大触角急速延展张开,藏在绒毛中类似老欧的脸若隐若现,极为狰狞恐怖。 一人一尸,叠影交叉,似乎要将董胖子死摁进墙里。 董胖子瓶盖都还未拧开,引尸水也一滴都没溅到他身上,尸媪娘怎么会攻击他?! 螳螂罗等人显然也瞅见了老欧恐怖恶心的模样。 这家伙神色惊骇万分,反应极快,嘴里呼啸一声。 “保护二爷!!!” 螳螂罗与刀疤脸保镖齐齐护住了江盛二,拖着老家伙疯狂往壁龛室外面撤。 我已来不及管他们了,冒着疾风骤雨状的落石以及漫天灰尘,朝董胖子冲去! 第五十三章 君子爱财 小瑶动作比我更快,双脚几个蹬踏,已然来到了董胖子身旁,手中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在了尸媪娘的身上。 要换成一般的姑娘,这种情景估计已经吓尿了。 不愧是彩门丫头,好犀利! 这一砸可算救了董胖子的命,估计迟上一两秒,这货脖子已经被对方给掐断。 “嘠......” 一声惨叫。 尸媪娘吃疼,放开了董胖子,控制着老欧,转身朝小瑶凶狠扑去。 小瑶大惊失色,娇躯猛拧,往旁边闪去。 她的轻身功夫,我曾见识过,极为矫健。 若对方为正常人,必然已经躲过了。 可老欧并不是正常人,他现在与尸媪娘融为一体,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尽管穹顶一块石头恰巧狠狠砸下,落在了老欧额头上,鲜血直流,可他半点反应都没有,身躯仍像炮弹一般扑向了小瑶,将她死摁在了地上,张开獠牙,就要去咬小瑶的劲动脉。 我已急成了傻逼,当时也管不了太多,手中匕首猛然往老欧脸上狠捅。 “咔嚓!” 匕首断裂! 老欧猛然转头,竟然张嘴硬生生咬断了匕首! 这是什么鬼力量?! 不过,虽然老欧与背上尸媪娘已人尸一体,可他毕竟还是肉身,牙齿咬匕首的力道太大,加上匕首太锋利,不仅将他牙齿给崩断,嘴里还喷出了鲜血。 老欧吃疼,极为躁狂,放过小瑶,猛然一头朝我撞来。 我几乎下意识,一拳朝他的头狠怼了过去。 “啪!” 几乎像是砸在了石头上! 对方完全没任何反应,唯一的用处是,这一拳抵消了他撞击我的部分力量,没让我的胸口被顶裂。 饶是如此,我身躯还是犹如被车撞击,整个人往翻倒,后背重重砸在墙上,呼吸发窒,喉咙一阵咸甜,溢出血来。 老欧咆哮一声,冲我再次疯狂袭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往旁一滚。 “咔嚓!” 老欧撞到了墙! 本已摇摇欲坠的壁龛室,上面砖石顿时倾泻而下。 老天爷开眼,由于我刚才已滚动了一定距离,这些砖石大部分砸在了我的身侧,只有少数小石头落在我的手臂和大腿上,虽疼得撕心裂肺,却没有致命。 四周灰尘滚滚! 老欧被砖石给埋住了! 可这家伙好像完全不知道疼痛,覆盖在他身上的砖石开始剧烈晃动着,他正凶顽无比往上爬起。 这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哥,快跑!!!” 小瑶已经过去扶起了董胖子,冲我大喊。 我艰难起身,边往他们身边冲,边朝他们大吼。 “死胖子!拿驱尸粉啊!!!” 跑不掉的。 壁龛室往外的通道,已被坍塌的砖石堵得像砌了一扇半人高的墙,要离开,必须要攀爬,而跑在最后之人,必然会被老欧给拖住。 “哗啦!” 浑身溅血的老欧,在尸媪娘的控制之下,从砖石堆里起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怪叫,又朝董胖子扑了过去。 我感觉董胖子对尸媪娘好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 刚才小瑶和我,对它的攻击,仅仅暂时将它给引开了,可一旦过程中断,它又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董胖子死死黏去。 董胖子和小瑶被老欧一扑,两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种时刻,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手指猛然运劲,跨前一步,狠狠戳在了老欧的背上。 本意是想点老欧,可忘了他背后正趴着尸媪娘。 一指点在尸媪娘的身上,指尖传来非常奇怪的触感,就好像戳在了一个毛绒绒的猫或者狗身上。 可小动物除了外面的脂肪皮肉,身体里有骨骼的,尸媪娘却完全没有,感觉就是一个灌满了液体的大水袋。 未想到,这一招竟收到了奇效! “噗!” 一股墨绿色,泛着惊天恶臭的液体,从尸媪娘身体里喷出。 咱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它哪个部位呕出来的,因为壁龛室很黑,我们手电筒早就掉在了角落,被碎裂墙壁掉下来的砖石给埋住,幸好灯炮没被砸碎,仅有一丝微光从缝隙中透出。 尸媪娘有怕光畏火的特点,可在它最开始发狂的时候,我曾第一时间用手电筒去照它,不知道是因为光亮太微弱,还是董胖子对它吸引力太大的缘故,根本无法驱离。 在那股恶心的液体喷出之后,老欧突然放开了董胖子,身躯猛然后仰,四脚朝天,姿势极端怪异。 准确来说,是因他后背的尸媪娘,八只宽大扁平足撑地,正朝地面疯狂呕吐,硬生生将老欧给给反背了起来,显得他好像仰面朝天。 刚才怼到这货的胃了?! 现在不是考虑个中原因之时,我紧急冲了过去,想找驱尸粉。 董胖子已然起身,铜锣眼暴凸,大骂一句。 “你大爷!!!” 他手中一罐子土黄色的粉末,全部倾倒而下。 几乎全盖在了仰面朝天的老欧身上,仅有一些溅在了正趴地面呕吐尸媪娘的怪足处! “呲呲呲......” 尸媪娘沾上了粉的肢体,竟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快速腐蚀融化! 药硝与尸臭交杂的味道袭来,熏得人简直要晕厥。 它疯了! 几乎未看清楚动作,耳听几声凄厉痛苦的怪叫,尸媪娘控制着老欧,从地上一蹦而起,径直撞开了堵在壁龛室门口的不少砖石,风驰电掣一般往外逃,瞬间不见了踪影。 董胖子和小瑶惊魂未定,瘫软坐在地上。 我快速扒拉开石块,捡起手柄已被砸扭曲的手电筒,冲他们大喊。 “快走!!!” 这里绝不能再待! 因为我见到最初掉落在地的一矿泉水瓶引尸水,已彻底泄露,向四周滩晕开,尸臭味极为浓烈。 刚才尸媪娘并没受到致命伤,保不齐还会受水的吸引,再次返回来。 几人强忍身上的痛楚,搀扶着往外疯跑。 万幸的是,刚才一番激烈搏斗,不仅壁龛室未彻底坍塌,且落了那么多砖石下来,我们身上只砸出了不少皮肉伤,全不至于伤及筋骨。 往前疯跑了一段距离。 浓烈的尸臭味却如影随形,一直未散。 怎么回事? 我立即停下了脚步,拿手电筒往后面照去。 董胖子大口喘着气。 “走啊!等尸媪娘过来陪我们仨打麻将?” 我回道:“走个屁!尸臭味一直不散,要么它已经追来了,要么谁身上沾了引尸水,迟早会再引它过来!”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闻了闻,差点呕出来了。 “艹!我包的塑料膜啥时候掉了?难怪这么臭!” 我转头一看。 人龙合纹玉佩! 我头皮阵阵发麻。 “你什么时候拿的?!” 董胖子立马将玉佩给收回了兜里。 “那什么......我之前假装拉屎,偷溜回去取的。” “小孟你别发火啊,君子爱财,取之偷盗,不捡白不捡!” 我简直要气疯了。 “我问你,引尸水吸引尸媪娘攻击的原理是什么?” “尸臭啊,它喜欢背尸。” “它刚才为什么一直攻击你?!” 董胖子一听,愣住了。 第五十四章 分手 无语问苍天! 难怪尸媪娘暴躁发狂之后,不死不休去攻击董胖子。 敢情症结就在他身上有人龙合纹玉佩! 这货拿了东西之后,虽包了一层塑料膜,但大概率十二点之前薄膜就掉了,玉佩浓烈的的尸臭味,引爆了尸媪娘。 本来好端端的计划,却因董胖子干这种老鼠舔猫比--找死(屎)之事,尚未执行就被彻底打乱,大家还差点全挂在壁龛室。 我长呼了一口气。 寻龙点穴、古董鉴宝、江湖门道......我不能说自己有多厉害,最起码眼睛不瞎。 可在挑选队友上,我是真瞎啊! “胖子,咱永远是生死兄弟,但这次出墓之后,你别干这一行了。” “建二十座道观的钱,我一定会办法给你弄来,就这样!” 讲完之后,我拉起小瑶的手,往前快步走去。 董胖子傻了眼,顿了一下,身躯猛地一哆嗦,抬手就将会让人丧命的玉佩给丢了,撒丫子追了过来。 “小孟,你他娘要跟我分手?!” “必须分!” “道爷已经改正错误了。” “伤害无法弥补!” “牙齿和舌头再亲,也有咬伤的时候,关键在于磨合。” “磨合不了一点!” “啊呸!你这就是渣男语录!想甩掉道爷,绝不可能!” 小瑶听见对话,受不了了,手捂着肚子,格格直笑起来。 “你们......谈恋爱呢?” 董胖子指着小瑶。 “笑什么笑?你就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我都快被死肥仔给气傻了,抬腿狠踹了他一脚。 “给老子闭嘴!” 董胖子手揉着腿,疼得呲牙咧嘴。 我警告他:“你要不想死,赶紧跟我走,但如果后面再不听命令,我一定剥了你的猪皮!” 董胖子:“......” 我大恼道:“说话!” 董胖子肥脸无语:“艹!不是你叫我闭嘴的吗?” 几人往前面甬道快速奔去。 刚才江盛二等人见到了壁龛室恐怖的情景,已经火速离开。 我得赶紧到达主墓室,阻止他们取金蚕蜕。 刚转过一道弯,几把喷子对准了我们。 江盛二等三人神色冷冽,正在弯道口候着。 我也不怵了。 如今,尸媪娘已经中了驱尸粉,带着老欧消失,对方已然丧失了古墓导航,想要活着出去,全得靠我,他们绝不敢拿我们几人怎样。 我伸出两根手指,夹着喷子管,移离自己的脑门。 “二爷,我觉得你们得客气一些。” 话音刚落。 我猛然抬手。 “啪!” 一巴掌狠狠糊在了拿喷子指我的刀疤脸保镖脸上。 对方嘴里惨呼一声,鼻子立即喷血。 螳螂罗反应极快,探手一抓,猛然拎起了我的衣领,抬手就要打来。 董胖子和小瑶立马冲了过来,准备齐齐攻击螳螂罗。 江盛二冷声大喝。 “阿志!” 螳螂罗满目肃杀,不屑地瞅了我们一眼,松开了我。 江盛二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搓揉着手中的铁核桃。 “小孟,我觉得你应该给出一个解释。” 我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子。 “哪儿方面?” 江盛二说:“比如,你们为什么能解开麻筋散、老欧到底什么情况、他现在又跑去哪儿了?”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笑了一笑。 “清果乃国医界奇女子,你不会认为以她的本事,解不了你与义兄合作研发的老皮门麻筋散吧?” 江盛二闻言,老脸变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苦神态。 我接着解释。 “至于说老欧,刚才你们也看清了状况,他早就与鬼佬墓尸媪娘人尸共生,根本不是人,你竟然愚蠢到让他带队来下墓!要不是我们刚才及时出手,你们现在已是西周墓里的一堆尸首,还有脸拿喷子指我们?” 江盛二:“......” “啪!” 我转手又冷不丁又狠抽了旁边刀疤脸保镖一大耳刮子。 刀疤脸保镖虽然功夫比螳螂罗稍微差一些,但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顶尖好手,如此三番两次受辱,心态已彻底爆炸了。 “你他妈......” 他抬手就想捶死我。 “阿龙!”江盛二大声喝止了他,冷着脸对我说:“我信了,你继续。” 阿龙腮帮子都要咬爆了,可江盛二有令,无奈只得停了手。 我刚才倒很想打螳螂罗一巴掌,但这货与我距离太远,够不着。 至于江盛二,暂时还不能打。 一旦打了,估计他暴怒之下,会下令废掉我一条胳膊或腿啥的。 我揉了一下有些发疼的手。 “老欧跑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但他一定还在墓里,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不过,我希望你们能认清形势,只有我们,才能对付墓下机关暗器以及各种古怪东西,这是你们活着出去的唯一希望!” 其实,我们撑死只能对付机关暗器,若老欧再出现,也只有口念福生无量天尊,求天老爷保佑的份。 毕竟,驱尸粉已经用完了。 不过,牛皮不吹,怎么拿捏? 江盛二呵呵直笑。 “厉害!小孟,你觉得老夫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回道:“你虽不敢要我们的性命,可身边带着两条凶猛异常的狗,又能随时随地废了我们。鉴于此,我想二爷会采取一种独特而又相对礼貌的方式,与我们开展合作。” 这是一种短暂的平衡状态。 没我们,他们出不去。 他们要出不去,也必然不可能让我们出去见明天的太阳。 双方只能合作。 江盛二点了点头,朝螳螂罗挥了一下手。 螳螂罗从包裹中拿出三条古怪的绳索。 每一根近三米长,绳索两端还各缀着一把像手铐一样古怪的机关。 鸳鸯索! 两端机关分别套在一人的手腕上,中间用一根绳子系着。 若想要解开,必须双方同意,将胳膊凑到一块,一起仔细对准卡扣解锁。 稍有不慎,机关便会彻底锁死,无法再解,两人要分开,只能割断绳子。 可绳子是特制的,必须用特殊比例精铜锻造而成的牛角刀,才能割开。 鸳鸯索本来是古代官吏押送重犯,为防止犯人逃跑而发明的,可后来因工艺太过复杂,倒不如多派几位官差更省成本,便逐渐废弃不用。 官府不用,可民间镖局却捡起来了,主要用于护送重宝或大人物。 咱也不知道螳螂罗从哪儿弄来了这些玩意儿。 螳螂罗走了过来,将鸳鸯索一对一给扣上了。 阿龙与董胖子、江盛二与小瑶、螳螂罗与我。 组合搭配还挺巧妙,让武力巅峰的螳螂罗专门对付我,以他的身手,我连五百钱都没法点到对方。 很明显,他们身上有可以割绳的牛角刀,我们若想要摆脱对方,除非想法子斩断自己胳膊或废掉对方,而对方想要摆脱我们,只需将牛角刀轻轻一挥就足够。 尽管是合作,可主动权又掌握在了老家伙手中。 江盛二够毒辣! 这件事让我悟出来一个道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是梦幻泡影。 寻龙点穴,必须得文武双全。 不过,无所屌谓。 无非关关难过关关过。 众人沿着曲里拐弯的甬道向前,仅十来分钟,便来到了主墓室。 可尚未看清楚主墓室的环境,我手电筒一照,却见到地面一件泛着暗淡幽光的东西,脑瓜子轰一下炸了,全身如坠冰窖。 嫂子的铁扇! 周围还布满了血迹。 廖小琴常说,扇在人在,扇亡人亡。 她出大事了! 第五十五章 茅坑里的小红灯笼 在刚见到扇子的一瞬间,我曾反复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廖小琴妖孽一般的人物,而且曾来过这座西周墓,怎么可能会出事? 可直到我冲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把布满血迹的扇子,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寻龙身浸黄泉。 点穴手推死门。 每一座古墓,都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超级凶兽。 盗墓之人,成天在凶兽锋利的獠牙上跳舞,无论身段多么妖娆、舞姿多么惊艳,终有一天,会被它们给无情吞噬。 这就是宿命。 虢巫候秘陵,哥嫂都栽在了此处。 接下来,会是我吗? 我大脑一片空白,周围人在做什么,完全不知道。 “哥……” 小瑶见我神色不对,蹲了过来,俏脸忧心地看着我。 董胖子瞅了几眼扇子,咽了一口唾沫。 “小孟,你他娘别瞎想!咱也没见到你嫂子的尸体,道爷认为,她不可能有事!” 这一句话点醒了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还远未到哭坟的时候! 我从极端情绪中抽离出来,起身环顾四周的环境。 江盛二等三人全已围到了主棺椁附近,仅剩我们三人站在扇子旁。 鸳鸯索足有三米来长,并未影响双方自如行动。 主墓室大概五百来方,穹顶爆裂、墓壁坍塌、乱石成堆、弩箭遍布,偶尔还能照见几具尸骸。 给人感觉,众人好像正处于拆迁了一半突然暂停了的混乱工地现场。 这是两年之前那场大混战残留下来的局面。 难以想象当时有多惨烈。 除此之外,地面还有不少凌乱的脚印和新鲜的血痕。 毫无疑问,它们全是廖小琴搏斗时留下来的痕迹。 我太阳穴像针扎一样疼,抬手将扇子展开,仔仔细细观察着,不想错过任何一寸。 合起扇子,瞄了一眼周围的血迹,发现它一直往主棺椁处延伸。 从血的凝固状况看来,搏斗发生时间就在近一两天之内。 我沿着血迹,快步来到主棺椁旁。 这是一具五重棺。 典型西周诸侯王规格。 西周时期极为重视墓葬礼仪,天子九重棺,诸侯五重棺,多之逾矩,少则不敬。 棺以外石内木打造,石为普通大青石,木头为柏木芯。 柏木芯其实为早期墓葬首选的棺木材料,因为它兼具防腐、辟邪、隔湿等功能。 到了西汉,不少帝王利用柏木芯,形成了著名的黄肠题凑(黄肠,柏木芯为淡黄色。题凑,木材端头(题)向内堆叠(凑),构造闭合的椁室空间)墓葬形制,如长沙王、中山怀王等,均属于此列。 立棺台的四周,呈十五度左右斜坡,喻意上去之人都必须行参觐之礼。 棺内除了一堆残破乱石、一簇长发以及与四处凌乱的血迹,骸骨、衣物、陪葬品,一概都没有。 空棺?! 我俯身捡起了那一缕长发,放在鼻尖前闻了一闻。 确定是嫂子的。 她洗头从来不用市面上的洗发水,都是自己煎皂角膏加入迷迭香,头发永远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花松馨香味道。 江盛二手中搓揉着一对铁核桃,神色相当复杂,似乎变得轻松,又似乎显得凝重。 “小孟,节哀顺便。刚才我们已检查过,棺底有一块大青石板,开了半扇,下方应该有一处大空间。若想找到你嫂子的尸首,估计要下去。” 老家伙之所以有些轻松,因为从扇子和血来判断,廖小琴显然已离世,他少了一位妖孽一般的强大对手。至于还藏着一丝凝重,连廖小琴都已经出了事,他深深感受到了虢巫候秘陵的恐怖。 棺下开了半扇的青石板,我也见到了。 江盛二等人未见到金蚕蜕,必然很想下去一探究竟,可他们根本不懂行,不敢擅动,才故意提及了找廖小琴尸首的事,准备让我来打头阵。 刀疤脸保镖之前被我狠扇了两巴掌,心中一直不爽,估计欲图刺激我,站旁边阴阳怪气地揶揄了一句。 “一代天骄鬼眼琴,谁想殒命于此......” 我手指着他。 “闭嘴!” 刀疤脸保镖闻言,满脸报复的爽感,嘴角上扬,没再吭声。 我当然要下去。 江盛二曾讲过,当年他带人尾随至主墓室,见到哥嫂与白老魁等人打开了棺盖,棺内突然立起来一个人影,身着惊艳绝伦的金蚕蜕。 他带人猛然杀出夺宝,结果墓室突然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动声,四处机关箭弩乱飞,灰尘遍布,天崩地裂之感,三队人马因不明真相,互相疯狂厮杀。 我哥遭到了江盛二等人的砍杀,身受重伤,但为了夺宝,他疯狂冲向棺内,一声惨呼和漫天血溅之后,墓主人、金蚕蜕、哥,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由于墓室内毒气遍布,其他人无奈只得惶恐退出。 嫂子会不会也像哥一样,血溅之后突然消失? 可机关已触发过一次,且时间过去了两年,不应该还存在,难道下面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无论如何,哥嫂两人皆栽在了虢巫候秘陵,今天我哪怕翻它一个底朝天,也必须找出真相! 我对江盛二等人冷声说:“我们现在要下去,你们若怕死,就立马解了鸳鸯索,在外面龟缩等着!” 江盛二等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 董胖子补充了一句。 “快尼玛决定!难产呢?!” 江盛二眸子冷冽。 “老夫早说过,这一步棋,不管对错,落子无悔!” “阿志、阿龙,下墓!” 意料之中。 老家伙绝不可能放弃,对金蚕蜕和虎皮大椅的强烈渴望,足以抵消一切恐惧。 我向从他们带来的工具袋里拿出一把洛阳铲,将手竿拧紧、接长,形成了一根十余米的棍子,试着往下探了几下。 不深。 才三米多就已见底。 又拿出一颗照明弹,点着,丢进去,火光立马跃起,燃烧非常充分。 瞅见下面氧气没任何问题,我吩咐众人戴上了防毒面罩,自己率先进棺,扒拉开一堆乱石,推开大青石板,径直跳了下去。 他们也接二连三跳了下来。 一个石头砌成的类地下窖空间,环境比较潮湿,石缝中还长出来不少青苔,脚下有一些泥泞。 手电筒往前照,未见任何异常。 二十几米外,倒有一道石门,通往了远处。 我小心翼翼带头前行,仔细观察着泥泞的地面,既不见脚印,也不见血迹。 廖小琴没下来? 莫非她真在棺内凭空消失了? 穿过那一道石门,又来到一间密室,尽管众人脸上戴着防毒面罩,却还是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 可以肯定,这不是尸臭,而是粪臭。 要没戴面罩,估计我们已经被熏晕了。 董胖子咳嗽了几句。 “靠!我们不会是来到了虢巫候拉屎的茅坑吧?太他娘臭了!” “咦,茅坑里竟然还点着这么多小红灯笼,死鬼挺有情调啊......” 话说了一半。 董胖子立马住嘴了,神色惊骇万分。 这根本不是小红灯笼,而是一双双猩红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们这一群不速之客! 第五十六章 青铜哭面 众人立马扬起手电,朝红眼群照去。 头皮阵阵发麻! 正前方不远有一堵墙,正趴着几十位满脸毛绒绒、尖嘴猴腮、双目泣血的小孩,它们躯体全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见四肢,悬空漂浮着。 我大喝一声。 “退出去!!!” 大家正准备往后奔。 忽然之间! 耳边传来“略略略”的怪叫以及振翅飞翔之声。 红眼小孩犹如几十架小型飞机,朝众人风驰电掣扑了过来,未见它们丝毫犹豫,对我们发出疯狂攻击。 这一下,大家总算瞧清了它们的躯体。 它们不是小孩,而是长着类人脸的飞翔猛禽。 逃不掉了! 它们封住了我们来时的入口! “啊!” 一声惨叫传来。 刀疤脸保镖手捂住了头,神情极度痛苦,指间缝瞬间溢出血来。 螳螂罗一手护住了江盛二,手中匕首宛若银蛇,上下翻飞、寒光闪动。 “呲、呲、呲......” 几声响动。 三四只猛禽或刺死或斩伤,掉落在地面。 我手中铲子拍翻一只,赶走几只,抬手就将小瑶的头捂在了自己胸口。 “点火!” 话音刚落。 “刺啦!” 一只本想攻击我头部的猛禽,被我反手一拍,身躯歪了位置,嘴甲却刚好落在我的胳膊上,猛然一啄一扯,竟硬生生地叼下来一块肉,疼得我全身发抽。 董胖子运气比较好,由于他位置最靠墙角,竟然没被它们攻击,第一时间点起了火把。 火把陡然亮起! 这些家伙一见到火光,显得极度害怕,纷纷放弃了攻击,嘴里发出怪叫声,四处乱窜。 乘此大好机会。 所有人都点燃起火把。 火光通明,映照整间地下密室纤毫毕现。 它们一个个惊恐万分,扇着黑色翅膀,潮水一般往外面涌,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地面、墙上、身上,全是这些飞禽臭哄哄的粪便。 而之前它们所栖息的地方,竟然是一堵大型活动墙,上面足足有四五十个蜂巢孔,供这些凶狠的怪鸟休憩。 难怪刚才我们只能见到它们脸,却不见身躯,敢情身子全藏在了巢孔内。 大家稍松了一口气。 除了董胖子、小瑶、江盛二,其他人均受了伤。 尤其是刀疤脸阿龙,头上血流不止,难受万分。 这货准备掏出包裹中云南白药止血包扎。 此处太危险了,我懒得理他们,快步走向活动墙,招呼董胖子。 “推开!” 类似旋转门一般的墙体,因上面布满了粪便,历经岁月,竟然还有一些润滑,两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推开了,后面呈现出一条甬道。 江盛二等人见状,连包裹伤口都不敢了,赶紧跟了过来。 到了墙后,见活动墙已重新合拢,隔绝了飞禽闯过来的可能性,我方才放下心来,停下脚步。 小瑶赶紧拿出了膏药和绷带,替我包扎。 董胖子满脸恶心,将手中粪便擦在墙上。 “小孟,这什么鬼东西?猫头鹰?!” 它们不是猫头鹰,而是墓鸮。 《山海经》里曾提到过鸮,说是一种食母的恶鸟,生在幽冥阴森之地,唯独惧火。 这些玩意儿大概率是鸮鸟的变种。 汉代墓葬壁画之中,有时会画有墓鸮的图案,古人认为它不仅可以镇墓,还是灵魂引路使者,能带领墓主人飞升。 不过,从来没有人在陵墓中养真实的墓鸮。 原因无它,它们极度变态,专爱吃人或动物的眼睛与脑髓,对死活不挑食(这也是为什么我第一时间将小瑶的头藏自己胸口的原因)。 哪个墓主人都不想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 我向董胖子简单解释了两句。 江盛二皱眉询问。 “小孟,墓鸮既会食眼与脑髓,为何虢巫候主棺下的密室里,还养了如此之多?”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打个电话问一下虢巫候!” 这事我也觉得古怪。 密室专门打造了一面墓鸮巢穴墙,很明显为一种阻止人进入这条甬道的动物防盗大屏障。人一旦闯入密室,见到几十张红眼小孩脸,胆子小的直接被吓跑,胆子大的会被它们活生生给凿瞎弄死。 懂得设这种防盗屏障,证明虢巫候非常了解墓鸮的凶猛,自然也了解这群家伙见到墓主人也会上桌开席的恶习。 虢巫候宁愿自己尸身被毁,也要阻止人进入,到底为了哪般? 只有一个原因:这条甬道后面,有着比虢巫候自己还更重要的东西! 一想及此,我心中涌起来浓浓的战意。 这座西周墓,让哥嫂全折戟,老子必然翻它的天! 由于之前遭遇了墓鸮,众人极度担心还会再冒出来什么鬼东西,往前走时,全不敢灭掉手中的火把。 甬道大幅度倾斜,布满了青苔,根本站不住。 六人只能像高山滑草一样哧溜往下滑。 落地之后,来到一处狭窄的空间,只能两人并排通过,倒不算太长,却给人一种浓浓的逼仄和压抑之感,耳边似乎还传来水浪拍岸的声音。 小瑶俏脸有一些好奇。 “哥,难道这条通道建在地下河里?”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仅仅前行了十几米。 我们瞅见壁上竟然缀着大量青铜面具,密密麻麻布满了两面墙,恍若来到了展示面具文化的博物馆长廊。 它们保存的相当完整。 巫、鬼、神、妖,各种形象皆有,表情夸张而狰狞,可全都闭着双目,脸颊还有泪槽,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我立马停住了脚步。 “不大对劲!” 董胖子问:“怎么不对劲了?” 我转头问江盛二。 “你确实虢巫候为西周人?” 江盛二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老皮门压箱底的宝藏线索,对墓主人身份岂会阐述有误?” 我手指着墙壁上的青铜面具。 “西周青铜面具几大特征:铜缀玉、端庄威严、块范法浇筑。” “可这些面具无一块镶玉,模样群魔乱舞,且采用了失腊法和鎏金工艺,这种工艺在西周期间根本不存在!” 历史考证,鎏金工艺(汞渡金法)最早出现在战国墓。 如,随州曾候乙墓部分铜器就有鎏金痕迹。 两者相差了六七百年时间。 等于说,一部手机突然出现在明朝人的陪葬品清单里。 完全违背逻辑。 众人皆听得云里雾里。 我也不想多解释。 “这是典型的战国青铜面具!” 江盛二等人闻言,面面相觑。 董胖子挠了挠头。 “那什么......小孟,这鎏金工艺青铜面具,撬下来是不是更值钱?” 没待我回答董胖子。 小瑶突然扯了一下我胳膊。 “哥,它们睁开了眼睛,还哭了,看起来好可怜。” 拿火把一照。 令人惊悚万分的场景呈现。 本来全闭目的青铜面具,此刻竟齐齐睁开了双眼,无比幽怨地瞅着我们,表情似乎极为悲伤而委屈,瞳孔中泛着银光的泪珠,正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董胖子脸色陡变,抬手狠扇了旁边一具青铜面具大耳刮子。 “艹!道爷都还没动手撬,你们哭啥鸡毛呢?!” 我心中陡然涌起不详的预感! 第五十七章 炽泪引寒潭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地面有两条槽沟,青铜哭面落下来的眼泪,不像水一样滩晕四散而开,反而如同一颗颗小豆子,顺着槽沟,疾速滚向了甬道的后方。 而槽沟尽头的墙角,也就是我们高山滑草下来之处,安放着两颗排球大小的陶球,上面有不少小孔,两扇墙青铜哭面落下来的泪珠,全沿着槽沟钻入了小孔内,陶球竟开始缓慢地旋转。 哪怕是像江盛二等不大懂墓底知识的家伙,也知道可能触发某种机关了。 江盛二大喝一声。 “撤!” 众人疯狂转身,往入口的方向回撤。 可仅仅跑了十几步。 “嘭!” 两声响动传来。 陶球竟然四裂而开! 当瞅见它突然裂开的那一刻,我脑海中迅疾闪过一道念头,想起了廖小琴给我一本古书里介绍的一种绝妙机关术,顿时后脊背发凉,冲众人大喊。 “灭火!!!” 火倒是全灭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 入口处顶上突然掉落下来一道铁门,完全扼杀了我们离开的希望。 “呼啦!” 一声水冲破阀门的响动声袭来。 墙角地面突然往上涌出大量混浊的黄泥水! 我们正大踏步跑着呢,水巨大的冲击力,将众人全冲得摔倒在了地上。 恍若大坝决堤,水流速度快的匪夷所思,瞬间淌遍了整条甬道。 水温冰冷刺骨,裹在身上犹如针扎。 等我们从地面艰难爬起,水已涌到了众人的膝盖处,而且还在快速上升。 甬道两端的口子必然都已被卡死,以这样的水势,如此狭窄的空间,不出十几分钟,必然被灌满,我们全要被淹死! 危机万分关头,不是讲究仇怨的时候。 我冲绑在鸳鸯索另一端的螳螂罗大吼。 “跟我来!” 话音刚落。 我立马冲向了之前陶罐爆裂的地方。 这机关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炽泪引寒潭。 歌诀有云:焰火手中燃,炽泪引寒潭。一步判生死,骸骨深渊缠。 大家肯定都用过温度计吧? 温度计里有水银,夹在胳肢窝之后,水银受热,会膨胀流动,从而指示刻度。 墙壁上青铜哭面的眼球当中,设了巧妙的机关,里面灌注了水银球。 无论哪一位盗墓贼,在通关了前面墓鸮防盗密室之后,为了防止再出意外或者照明(古人甚至都没发明手电筒,照灯只能用火),都会手举火把下来,此处甬道极为狭窄,火把令四周墙壁温度急剧升高。 青铜哭面眼中水银受热膨胀,瞬间往外冲出,看起来就像它们全在伤心流泪。 由于水银重量乃水的十三倍还多,且流速极快,它们掉入地面凹槽后,会第一时间滚入布满小孔的陶球之中,球内灌入了水银,引发滚动,滚动又触发机关,最终导致它爆裂。 陶球一旦爆裂,下方机关阀门会立马弹起,外面的大水便从阀门汹涌灌入,将盗墓贼活活淹死在密闭甬道之中! 等于说,前面的墓鸮密室仅为开胃小碟,眼前的炽泪引寒潭布局,才是真正大菜。 这是融动物学、人类行为学、化学、物理学等于一体的逆天连环机关! 我与螳螂罗跑到陶球爆裂的墙角处。 必须第一时间找到入水阀门,将它给扣住,否则大家全得死! 董胖子等人见状,也立即冲过来帮忙。 可惜甬道太狭窄,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反而妨碍了我们手脚动作。 “胖子,你照明!” 火把已经全灭了。 只能用防水探照灯。 他们几人急急打开了防水探照灯,给我们照明。 螳螂罗冲我大吼。 “到底找什么?!” 我急忙回道:“阀门!摸到阀门扣上去!” 两人俯身在地面摸。 水溢上来的速度太快了。 仅仅十几秒,已淹到了胸口。 我和螳螂罗只得手拿着防水探照灯,沉入混浊冰冷的寒潭水之中,紧急寻找阀门。 然并卵。 由于水势上涌实在太快,不仅没找到阀门,强大的冲击力反而将我们往后冲,尽管两人用尽了力气,根本无法接近陶孔球爆裂的墙角。 尝试了好几次,全以失败告终。 我憋不住气了,只得浮上去透气。 水已经淹到了众人下巴! 小瑶身高最矮,都快没过眼睛了。 董胖子憋着力气,将她死死往上托。 我错误估计了时间。 就这种水流速度,不需要十多分钟,估计再有两三分钟,所有人都将葬身寒潭。 什么叫等死? 眼前这种状态就是。 螳螂罗也憋不住气,浮出水面。 所有人脸色一片蜡白,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我瞅见董胖子手托小瑶的姿势,打算殊死一搏。 “全部人沉水,互相卡手臂稳住身形,抬手死推我,以我脚踩你们为号!!!” 只能仰仗他们形成人墙,在后面助推我冲破水涌上来的阻力,争取找到墙角借力点,摸到阀门关上,不然根本没活下来的希望。 没人废话。 包括江盛二在内,五人全沉下了水,形成拥挤的人墙,全探出了手。 我抬脚猛然一踩人墙。 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我给助推了过去。 我双手往下一沉,死死扣住了地面的凹槽。 成功了! 可时间也不大够了! 我已顾不得会不会被水再次冲走,单手死死扣住凹槽,就像铁钉狠狠扎在进木板,另一只手往陶孔球下面墙角摸。 十几秒钟过去。 终于找到了墙角下方一个床头柜面大小的青铜闸门,水正从它掀开的口子疯狂往上灌。 青铜闸门的正上方,还有一柄类似枪栓的弹跳机关。 也只能用这种简单的弹跳机关。 如果设计太过复杂,保不齐某个零件会运转失灵,炽泪引寒潭布局将失效。 我将把柄死死往下压,试图将它压回卡扣之内。 可它实在太重了。 连续两次失败之后,我心中默念了一句祖师爷保佑,甚至都不憋气了,运劲于手,用尽全身力气,往下狠推。 动了! 尽管人在水中,我还是听到了来自遥远战国的机关咔咔响动之声。 这声音犹如一首绝境中的激昂交响乐,催动着我向命运顽强抗争! “吧嗒!” 卡扣咬合。 闸门重重落下。 一切都安静了! 我手脚充斥着力竭之后的颤抖,赶紧浮出了水面,胸口呛得阵阵刺疼,嘴里一边喷水,一边剧烈咳嗽。 甬道中的水,仅差十来厘米就要到顶,而两端口子封堵的铁门,此刻也已经打开。 绝处逢生! 刀疤脸保镖手扯着已冻得翻白眼的江盛二,仰着头,往回狂游。 我吐了一口水。 “你他妈想死吗?!” 他们想死,我心中其实巴不得。 可手中被鸳鸯索绑着,这些鸟人若往回,我们也得往回。 回去之后,必然会再次碰到墓鸮巢穴,它们大概率已经返回巢穴了,而我们手中的火把全部被浸湿,没有了火,只有被它们啄眼吸脑髓而亡一个结局。 唯有往前! 我手搂着不太会水的小瑶,转头吩咐董胖子。 “胖子,往前!” 江盛二连喷了好几口水,有气无力地吩咐螳螂罗与刀疤脸。 “全听......听小孟的。”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这是一座精妙绝伦的墓下墓,真正的墓主人和重宝,极有可能就在前方! 第五十八章 夜幕星河 众人昂着头在水中扑腾,往前游了七八分钟,见到了出口,立马从水中爬起来。 这水实在太冷了。 估计再待上一段时间,手脚都要冻抽筋。 大家脸色蜡白,大口呕着黄泥水,喘着大粗气,浮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出口处为一条向上的陡坡。 我拿出防水探照灯查看了几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古怪,吩咐大家往上。 董胖子却坐在地面,瞅着甬道中四处弥漫的黄泥水发愣。 “小孟......等下咱还从原路返回么?” 我知道这货在想什么。 他不舍甬道里那些战国青铜面具。 我对他说:“水会退,它们不会跑,路你也认识,下次你单独来慢慢撬?” 董胖子闻言,眼眸露出喜色。 “真行?” 我点了点头。 “对!前提你这次不会在墓里飞升!” 董胖子:“......” 盗墓贼下墓叫烧菜,以虢巫候秘陵的危险程度,在行当中有一个专有名词--入了菌窝。 大部分菌类都含剧毒,正所谓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但凡有一点经验的大厨,一碰到菌窝,会毫不犹豫地撤锅走人。 毕竟,命永远比钱更重要。 几人沿着陡坡往上走。 耳边水声越来越大。 没两分钟,大家爬上了陡坡之癫,四周豁然开朗。 众人来到一处诺大的天然地下空间,前面有一条地下河,足有几十米宽,河水深不见底。 之前甬道机关涌进来的水,大概率就来自于这条地下河。 河面有一座木桥,架在岸边两块巨石之上,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木头,桥面竟然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腐朽迹象。 更关键是,我们远远地看见,桥对岸数百米远,泛着皎洁的光芒。 黑暗之中,那一抹光亮犹如夜幕星河,如梦似幻,令人痴醉。 我眨了一下眼睛。 不是幻觉! 毫无疑问,我们所追寻的墓主和重宝,极大概率就在对岸! 他们看得都有一些傻了。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 “啥也别说了,赶紧开工,大点干,早点散!” 他撒丫子就想冲上桥。 我一把扯住了他。 “等一下!” 董胖子急不可耐地挠了挠头。 “还等什么?墓主人已沉睡了千年,就等我这个良人到来!” 我拿着探照灯,来到岸边的石墩前,不敢踩桥面,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查看离河面几十米高的木桥。 柏木芯板打造,外面涂了防潮的松油,难怪没有腐朽。 江盛二问:“小孟,是否安全?” 我转头反问:“要不你踩上去试一下?” 江盛二倒也不恼,手中搓揉着铁核桃,一副大佬看不入流小弟耍脾气的悠哉神态。 廖小琴曾说过,所有的灭顶之灾,皆来源于不小心。 我打死都不信,一位能设计出炽泪引寒潭防盗布局的奇才,会如此轻易让我们过桥。 可左右观察了良久,却愣是看不出任何问题,这就是加厚柏木芯构造而成的悬桥,支撑稳定、桥面坚固、宽度适宜,太正常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四周除了地下河滚滚水声,没有其他动静。 刀疤脸保镖有一些不耐烦。 “你到底要看多久?冻死人了!” 大家衣服鞋袜全是水,还在往下淌,又没有了火源,被河水一吹,确实非常冷。 我瞅见到众人衣服裤子上淌下来的水,仔细复盘了一遍自打进入墓下墓之后的情景,反推机关设计者的防盗思路,脑子突然一闪,转头对江盛二说:“给我一把刀!” 江盛二点头示意。 螳螂罗从湿漉漉的包裹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我。 我抄起匕首,朝桥面铲去。 江盛二见状,老脸陡变。 “小孟!” 刀疤脸闻言,一把夺下了我手中匕首。 螳螂罗则立马跨到我身前,双拳紧握,一副随时要对我动手的状态。 我有些无语。 “怕我毁桥,耽误你们夺宝?” 江盛二神色冷冽。 “桥面虽有一层薄松油涂抹封固,可你铲开之后,凝固的松油壳极容易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部皴裂,我们不清楚里面木板具体情况,若发生意外,还怎么抵达对岸?” 大部分人都会这样考虑。 这种来自几千年前的东西,让它保持原状,直接走过去最为保险。 若破坏了其中结构,哪怕只是一点点,对整体稳定性来讲,完全不可逆,极有可能坍塌。 我冷声回道。 “我做事,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若信不过,要么在这里干耗着,要么把我们干掉,你们自己走过去!” 江盛二闻言,目光狠戾,盯了我好一会儿。 “好!希望你我的合作,还能继续!”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毁了桥,导致他们不能到达对面取宝,绝不会再对我仁慈。 我拿过了刀疤脸保镖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地铲掉上面一层薄松油壳,尽量不让下刀之处对其他地方产出连锁反应,露出了木头之后,又割开上面的一层木皮,里面果然藏着不少东西! 它们全是半颗鸡蛋大小的黑色圆球,外面用油腊封住了。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 董胖子皱眉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回道:“魔术球!” 我小心翼翼将它们取了四五颗出来,排成了一排,手指着刀疤脸。 “那个傻比!你站上去!” 刀疤脸保镖瞪大了眼睛。 “你他娘.......” 江盛二见我真的发现了异常,立马冷声吩咐。 “阿龙!按小孟的要求做!” 刀疤脸闻言,腮帮子都要咬爆了,无奈只得战战兢兢站了上去。 几声像踩在沙地上的细微响动传来。 蜡油球已被他给踩破。 刀疤脸没感觉出什么变化,低头盯着地面看。 “轰!” 一声爆裂。 浓烟扬起,一串明火突然从他脚底下窜出! 刀疤脸吓得嘴里一声鬼叫,猛然往前一跳,狗吃屎一般趴在了地上。 螳螂罗则紧急护住江盛二,两人惊得抱头蹲了下去。 火很快就灭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硝石味。 我拍了拍手。 “墨家奇术火龙桥!” 黑色火龙球里面包裹着石灰、硫磺、硝石,外面用极脆的油腊封住,隔绝外部潮气,可令其几千年不变质。在厚厚的桥面往下掏几寸,将火龙球铺满桥面,再用一层薄木皮盖住进行伪装,表层涂上松油,看起来就像与木头无异。 人一百多斤的重量踩在上面,松油壳子与火龙球都会裂开,但声音太细微,发现不了。 关键在于,我们刚从寒潭里跑出来,鞋子、衣服全都是水,水淌在石灰上,发生加热反应,传导至硫磺起火,火再烧硝石,从而引爆整座桥面。 所有人都会葬生几十米下的河底! 通过墓鸮密室、炽泪寒潭、火龙桥等一环套一环的防盗技法,我完全可以断定,设计这座地下墓之人,绝不是西周人,而是一位战国墨家机关高手! 董胖子见状,神情又后怕又惊叹。 “太牛了!不魁是上古科技之光墨家......” “小孟,上桥就要爆炸,这他娘可怎么办?” 我对他说。 “桥面是稳定的,只要火龙球不接触水,绝不会出事。” “大家将衣服拧干,不能漏一滴水,赤足走过去!” 尽管江盛二等人被我刚才戏耍很生气,但前方就是终极目标,他们强行忍住了,只能按我的吩咐去做。 由于众人身上都绑着鸳鸯索,江盛二担心我们乘脱衣服之时全解开鸳鸯索会出幺蛾子,要求每一组先行解开,去暗处各自拧完衣服回来,重新锁上之后,才让下一组再去。 待所有人都搞定,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衣服不可能再漏出水来,便吩咐大家上桥。 在桥上踩裂那些火龙球之时,大家都心惊胆战的,可一路有惊无险,顺利通过。 到了对岸,众人重新穿上鞋,小心翼翼往前方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 我们见到了一副无比震撼的场景。 一座十几米的高台,上面安放着一具黑色的巨大石棺。 高台四周,竖立着九尊汉白玉雕成的墨家玄鸟,每一尊足有三米来高,它们姿态不一,或昂扬、或低首、或展翅、或静立......汉白玉面如同镜子,光鉴可照人。 再往下,一位高大威猛的将领,带领着两排共计十八位强壮的兵士,死死守护着棺椁。 只不过,他们全身都被蚕茧给包裹着,外表还结着大量的网状白色蚕丝,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不知是石雕还是真人。 高台最外沿,有一条蜿蜒流动的小溪,发出悦耳动听的水流声。 四围草木茂密,漫天的萤火虫,围绕着黑色巨棺飞舞,似乎是翩翩起舞的仙子。 萤火虫的光茫,照耀着白色蚕丝,又映衬在明镜一般的汉白玉石面,再全部反光于弧弯大穹顶,犹如天空中飘洒着永不停歇的流星雨。 夜幕星河! 它太美! 第五十九章 偷 美归美。 可那些身上裹着蚕茧,布满白蚕丝的守棺人,几乎与之前我们遇见的安一手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安一手身上还残留着破烂衣服。 众人骇然不已,一时之间不敢往前,只能隔着小溪驻足观看。 一群人当中,只有董胖子懂阴邪之事,我转头问他。 “胖子,这些玩意儿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董胖子说:“小孟,你这话问的!安一手也是死的,只不过他变态了而已,身上有浓烈的阴气。以道爷这么多年与妖魔鬼怪硬刚的经验来判断,守棺人一个个眉清目秀、气息干净,绝对起不了幺蛾子!” 我皱眉问:“你确定?” 董胖子斩钉截铁回道:“确定!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过去扇他们两耳光,给你们打打样。” 讲完之后,他肥屁股一扭,就准备跃过小溪。 刀疤脸保镖手上的鸳鸯索与他绑在一起,一见这货打算莽过去,吓得立马扯住了绳子。 “给我站住!” 我倒不是不信董胖子的眼光。 实在是一路来被他给坑麻了。 正寻思怎么验证一下他的结论呢,小瑶在身后说:“哥,我要上厕所,你陪我去。” 螳螂罗闻言,神色烦躁。 “屁事真多!” 小瑶胸口一挺,俏脸不忿,手指着他。 “死螳螂,你牛比什么?!” “要不是我哥,你们肉都已经臭了,赶紧给姑奶奶解绳子!” 已经来到了最终目的地,江盛二也不着急了,再说有董胖子作为人质在身边,他也不怕我和小瑶乱来,便朝螳螂罗挥了挥手。 两人身上的鸳鸯索被解开。 由于此处光亮太明显,我陪她来到老远的树丛暗处。 小瑶蹲下了身子,对我低声说:“哥,刚才我一路观察了,他们手腕上每人有一把比铅笔刀大一些的牛角刀,卡在腕部机关上。不过,我在过桥之前,见到刀疤脸的包裹里,有几把备用的牛角刀,等下我准备悄悄偷过来!” 我瞪大了眼睛。 “偷?!” 小瑶认真点了点头。 “对!我跟师父跑江湖,虽然主学彩门手艺,但荣门活儿也会,只是平时师父不让我跨门抢别人的饭碗。” 我当然相信她。 也就是小瑶这次被逮来太急,她身上没带任何彩门道具,要不然路上随便玩两手彩门花活,搞得对方晕头转向,我们早甩脱这些王八犊子了。 我心中欣喜。 “你打算怎么偷?” 小瑶向我解释。 “等下开黑棺的时候,他们注意力会集中在棺内,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刀疤脸包裹中的牛角刀给摸出来。如果成功了,我就咳嗽两声。如果没听到我咳嗽声,你尽量多拖延一点开棺时间,让他们无暇它顾。”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如果牛角刀真能偷成功,找到机会彻底摆脱桎梏,我绝不会让金蚕蜕旁落,且有一百种手段坑废这些墓盲。 我想了一想,无比郑重地交待。 “小瑶,若没十足的把握,绝不要下手,一切以安全为要!” “即便有鸳鸯索的束缚,哥也有信心将你们带出去,相信我!” 小瑶点了点头。 我起身往回走。 可这丫头却没动。 “回去啊。” “哥,我真要撒尿的。” “行,你撒吧。” “你转过身去,把探照灯给关了呀,难道你还看着我撒?” 小瑶俏脸红扑扑,神色无语。 我笑道:“差点忘记你是姑娘家了。” 等她解决完,两人返回溪水边。 螳螂罗又过来将我们手中的鸳鸯索给扣上了。 董胖子拿着石块,一块又一块朝对面的守棺人丢去,满脸无所屌谓。 “看到没?道爷砸他们半天了,一动不动!” 主棺在前,不可能就此放弃,左右也寻思不出个所以然,我下了决定。 “过去!” 螳螂罗和刀疤脸立马抄起了匕首,神态紧张地护在江盛二身前。 小溪并不宽,众人一跃而过。 到了那些守棺人身前,拿起探照灯一看,顿觉阵阵恶心。 他们躯体布满了大量的蚕茧,里面还有不少蚕虫尸体,外面蚕丝凌乱,像蜘蛛网一样牵扯着不同守棺人。 董胖子心贼大,没待大家反应过来,手中已拿了一根树枝,直接挑开了上面的蚕丝,捅了两下。 “呐,全都风化了,一戳就破。” “墓主人太他娘残忍,让活人陪葬,道爷等下必须让他起来撒尿!” 转头看去,他捅开之处的守棺人躯体,黑黢黢的,像风干的肉一样,还在噗呲呲不断往下掉。 这应该不是活人陪葬。 一来,他们身份为守棺人,且陪葬几乎没有站着陪的先例。 二来,这座墓到处都是墨家机关术,我判断主人身份为战国人,陪葬违背墨家的理念。 三来,四周没见到任何祭祀的痕迹,与古代陪葬仪制不符。 从目前情况猜测,这些守棺人应该是采取了某种秘术,让自身爬满了蚕,在此屹立守棺。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蚕丝网几乎将整个高台给包裹了起来,如同别墅四周的防盗铁丝网,可西南角竟然有一个大裂口,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有人曾进去过。 眼见没有任何问题,我率先从裂口钻了进去。 刚进去走了两步,心中暗暗吃惊。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裂口,有人专门弄开过蚕丝网! 判断依据为,蚕丝裂口一直往前延展,形成一条曲里拐弯的道路,方向飘忽不定,忽左忽右、时前时退,但方向却始终朝主棺行进,这条道路很明显在规避守棺人丛的某些危险。 奇门遁甲当中,有各种让人走不出去的迷宫布局,九转璇玑阶、六丁迷影巷、天眼破障台...... 这一发现让我喜忧参半。 喜的是,我们跟着前人趟出来的路,可以规避守棺人丛的潜在风险,毕竟对九宫八卦这些东西,我不太懂。 忧的是,如果有人比我们先进去了,主棺里的东西还在吗? 这一路以来,我都没有见到嫂子的影子,难道会是她?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我们连破好几个大机关才最终进来,若廖小琴来过,这些机关肯定先于我们到达前就已被她破掉。 我没有将发现告诉他们,只是沿着撕开的蚕丝裂口,快速往前。 仅仅几分钟,出了守棺人阵,穿过墨家玄鸟石雕,攀爬上高台。 众人终于来到了主棺面前! 第六十章 祸水东引 黑棺体型硕大,高度约一米六左右,宽度将近四米,标准的长方形,巨石开凿而成。 这石头非常罕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通体黝黑发亮,表面光滑可鉴人。 一股岁月沧桑与凝重感,扑面而来。 我瞅见棺体上斑驳的文字,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就是一座战国墓! 西周时期的文字为金文,笔画浑厚、结构匀称,还留存许多象形痕迹。 战国时期却是典型的文字异形期,各诸侯国的文字、风格都不一样,但已经产生了小篆的痕迹,为秦统一后推行书同文奠定了基础。 黑石棺外面的文字,典型战国文字异形期的结构。 不过,它们历经岁月洗礼,实在太模糊,而且我不是文字专家,有很多字根本不认识,尝试辨认了几遍,却发现无法从中获取墓主人的信息。 “艹!棺盖好像打开过!” 董胖子在旁边喊了一句。 起身看去,见到棺盖乃双层石头板制成,类似一扇推拉门,卡在棺沿的缝隙里,却不是全密封的,顶部有被推开的缝隙。 我心凉了半截。 看来之前的想法没有错,果然有人先于我们下了手。 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安一手? 毕竟,他身上不仅有像守棺人一样的蚕茧,还有一枚人龙合纹玉佩。 可如果是他,这家伙又是怎么进来的? 不管如何,墓主和金蚕蜕的秘密,一定要揭开! 我转头瞥了小瑶一眼。 小瑶冲我微微点头。 我对他们说:“开棺!” 董胖子一听,立马朝手中吐了一口唾沫,搓揉两下,就准备去掰石棺盖。 我扯住了他。 “轮不到你干苦力!” 江盛二老脸一片潮红,情绪激动,声音发颤,吩咐螳螂罗与刀疤脸。 “阿志、阿龙,动手!” 两个家伙得到命令,手掰在石头缝隙上,卯足了劲,将棺盖往后推。 “咔拉拉!” 来自遥远战国的石板,刺耳摩擦声传出。 四周一片宁静,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一层棺盖已被打开。 让我们意外的是,下面竟然还有一层推拉门状的棺盖。 不过,由于石棺内壁呈台阶式下凸的结构,这一层棺盖比刚才推开那一层小上许多,顶部同样留了一丝缝隙。 江盛二呼吸急促。 “继续!!!” 两位保镖继续推。 层层叠叠。 一共九层。 当最后一层棺盖被推开,底部只剩下了鞋盒大小的空间。 这是一个多层宝匣。 不是埋人的,而是藏宝的! 众人手电筒往下面一照。 江盛二身躯犹如遭了雷劈,脸色苍白,晃了几晃,差点瘫软在地。 空空如也! 有人取走了宝! 螳螂罗和刀疤脸见状,赶忙扶起了他。 我和董胖子也傻眼了,愣在原地。 董胖子反应过来之后,肥身子竟然一骨碌爬到了石棺里面,俯身探手,胡乱摸着。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饶是江盛二纵横江湖一辈子,可十五年做一局,九死一生下墓,到最后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顿时暴走了,老脸扭曲无比,腮帮子鼓起,双目狠戾,一把拽起了我的衣领子。 “告诉我!东西是不是廖小琴取走了?!” “你他娘老糊涂了,我嫂子已经死了!” “死了?!她尸首呢?!” 我也一把拽起了江盛二的衣领子,冲他大声嘶吼。 “你问老子?!我哥嫂尸骨不存,全拜你所赐!” “这笔仇,咱们现在来清算!!!” 螳螂罗和刀疤脸见状,抬手一把将我推开,两人站在了江盛二面前,满脸肃杀地盯着我。 董胖子心情已经不爽到了极致,站在石棺上,手中已举起了一块大石头,准备随时朝他们砸下。 双方剑拔弩张! 现在清算是可不能的。 刚才我根本没听到小瑶的咳嗽声,说明她没取到牛角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而对方也不可能马上对付我,毕竟还需要我带他们出墓。 江盛二微闭了一下眼,睁开之后,仰天大笑。 “小孟,你不要觉得没找到金蚕蜕心中庆幸,出墓之际,就是你们的死期!” 我手指着他们三人。 “那就看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墓!” 就在此时,一直盯着下面守棺人阵的小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哥,出事了......” “有一个守棺人,正在骑鸟。” 此话一出,没人再有心思对峙,全转头朝下看去。 守棺人阵只剩下了十七位,它们依然一动不动地屹立着。 可消失不见的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在一尊墨家玄鸟雕像上,全身都是蚕茧,背对着我们,头上还顶着刀疤脸的包裹。 难怪小瑶刚才没有咳嗽,估计她在动手去摸到刀疤脸的包裹之时,包裹已经被这个坐玄鸟雕像上的家伙给拿走了。 想到我们刚才专心致志地开棺,而一个蚕茧人在我们身后拿了包裹却浑然不知,后背冷汗刷地一下出来了! 忽然! 对反转过头来。 一声惊天裂地嚎叫从他嘴巴传出。 嚎叫过后,一直盘旋在黑石棺四周的萤火虫,竟然被震得乱飞,瞬间成群结对往外涌去,本来亮堂堂的环境,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了几盏探照灯的昏黄光亮。 守棺人猛然摔了包裹,从墨家玄鸟上跃了下来,朝黑棺石台上狂奔。 “胖子!!!” “到!” “到你妹!二胡呢?!” “二胡早特么砸烂了!” “怎么办?!” “跑啊!” 所有人像惊弓之鸟,往黑石棺后方飞奔。 黑石棺后方背靠着一片黑黝黝的丛林,如果钻进去,也许有一线逃生的机会。 可跑过去一看,犹如五雷轰顶。 这里看起来像丛林,可实际却是一座矮山,只不过因为上面长满了灌木杂草,在阴影之下,犹如林子。 更关键是,它虽只有二十几米高,却非常陡峭,连爬都没法爬。 “二爷!” 刀疤脸保镖大声惊呼。 江盛二跑得太急,摔倒在了地上。 守棺人已然赶到,蚕茧脸无一丝表情,就像瞅见了一头倒地的猎物,抬手就去抓老家伙的腿。 刀疤脸护主心切,手中匕首猛然一闪,朝对方狠切了过去。 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江盛二为了保住自己的腿,竟然猛地一扯刀疤脸的后衣领,将他硬生生挡在自己与守棺人之间。 鲜血四溅! 刀疤脸一条胳膊被对方硬生生扯断,人彻底疼晕过去,连惨呼都来不及。 这条胳膊,恰好是绑鸳鸯索的。 董胖子顿时自由了。 与此同时。 我们也自由了。 “呲!呲!” 两声响动过后。 江盛二与螳螂罗竟然同时弹出了手腕的牛角刀,瞬间割断了鸳鸯索。 几乎未留间隙,螳螂罗单腿猛然朝我们一个横扫,俯身拉起了江盛二,两人撒丫子就往黑石棺右手边阴影中钻去。 我和小瑶被这王八羔子一腿给扫中,身躯几个翻滚,一下滑到了守棺人的身前。 好一招祸水东引! 我俩要完犊子了! 第六十一章 古城会 危急万分时刻。 我和小瑶几乎同时抄起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什么也顾不了,朝着正向我们扑来的蚕茧人头上狠狠砸去。 一左一右,两块石头像重锤一样,猛怼在对方太阳穴位置! 若对方是一个常人,即便不脑浆迸裂,也得当场栽倒。 可耳听“咔嚓”一声响,好似砸了一块铁墩之上,手中石头竟然四裂而散,而蚕茧人却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有不少拇指大小的蚕茧被砸碎,裹挟着里面不少黑色蠕动的蚕虫,像雨点一般噗呲呲降落。 蚕虫遍布我们全身。 简直恶心到了极致。 我俩立即起身想跑,但对方被砸之后,仅微顿了一下,且已被彻底激怒,肚子发出咕咕怪叫,速度快若闪电,双手猛一抓我们的后脖子。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脖子像被一柄上千斤重的铁钳死死卡住,估计一秒就能将颈骨给拧断。 “啪!” 类似惊堂木拍桌之音陡然响起! “青龙刀!斜挂在马鞍桥!想当年弟兄们,徐州失散了,困土山得相会......” 唱腔一出。 蚕茧人本来要掐断我们脖子的手,突然松了。 我和小瑶同时摔倒在地上。 转头一瞅,却见到董胖子手中捏着一块石头当醒木,竟然张嘴在唱戏。 《古城会》唱词! 他音腔古朴、身段娴熟、手势有力,人站在黑石棺旁边,一板一眼的姿态,像极了京剧舞台上的老生。 古怪的是,蚕茧人听到唱段,身子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迷茫而诡异地站原地,居然没对我们再发动攻击。 我突然反应过来。 董胖子虽然唱的为京剧,但节律却非常古怪,某些字还特意加了刺耳的转音。 这是鬼戏! 老一代戏班子下乡唱戏,由于老百姓白天要劳作,所以演出大多时候都放在晚上。 据说除了人之外,还有附近邪祟会前来听戏,所以哪怕台下没人了,戏班子也要坚持将戏唱完,生恐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观众不高兴。 为防止戏迷鬼听得不过瘾,散场之后偷偷来找戏曲演员签名聊天,戏班子的人都会有一两段拿手的鬼戏傍身,一旦发现不对劲,就大声唱出来,驱离、喝阻对方。 等于说,董胖子身上虽没了二胡,但他用嘴唱戏来代替,关键时刻救了我们。 不过,这鬼戏明显不如二胡来的霸道,只起到了让对方发愣的效果,并未让蚕茧人害怕逃跑,而且看对方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对此免疫。 董胖子一边大声唱着,一边冲我们疯狂摆手势。 他意思让我俩别管他了,赶快跑。 我和小瑶倒是可以跑,可这货怎么办? 他虽然唱得利落,双腿却在不断发抖,裤裆都尿了。 “......你们快跑啊,清明记得给道爷多烧点纸......” 董胖子用京剧唱出了一句对我们说的话。 这应该是他最后的交待! 可台词刚一替换,蚕茧人立马发觉出异常,猛然转了一下头。 董胖子见状,吓得肥脸猛一哆嗦,带着哭腔又立即开始唱正词。 “艹尼玛啊!今闻得大兄长,投奔袁绍......” 绝不能让他在这儿等死! 两人跃了过去,一人拽一条胳膊,扯着董胖子往后跑。 “你边走边唱!” 我冲他大声喊道。 三人刚往前跑了几步。 董胖子声音突然断了。 回头一瞥,蚕茧人瞬间清醒过来,还晃了晃头。 我浑身汗毛炸起。 “接着唱啊!” “我特么忘词了!” “......” 对话还没结束。 蚕茧人已风驰电掣从身后袭到。 我在准备跑之时,手中已抄起了洛阳铲,反手横朔,朝对方凶狠拍去。 “咔嚓!” 不仅没拍到,铲柄居然被蚕茧人给击断! 万幸,这一拍将对方大部分力量牵扯到了洛阳铲上。 否则,我们身躯刚才被他一击,必然直接穿孔! 我们三人被飞旋的铲柄给扫中,几声惨呼,硬生生摔下高台,直接撞在了后方的矮山上,再掉落在地。 四肢百骸俱裂。 完全动弹不得。 蚕茧人一跃而下。 “挂印封金,饯行在灞陵桥,过五关、斩六将,直奔黄河道......” 小瑶开口了! 她是彩门人,懂得《古城会》唱词很正常。 只可惜,小瑶虽然已尽最大能力在模仿董胖子的唱腔,却仅有几分相似,对蚕茧人形成不了任何威慑。 好就好在,小瑶口中词一出,董胖子立马回忆起来了,不顾嘴里往外冒着的血,艰难接着吼唱。 对方又微顿了一下。 我和小瑶扯起受伤最重的董胖子,沿着矮山底,不管方向,仓皇逃离。 仅跑了十来米,我见到矮山角落正对着高台之处,居然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涵洞口,口子上还有一扇半开的青铜门。 见对方已彻底不再受鬼戏的限制,正疯狂朝我们追来,当下根本顾不得里面会不会有机关陷阱,三人直接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山洞。 “小孟,我不行了,你们走.....”董胖子大口往外呕血,手捂住胸口,人瘫软在地上:“道爷......确实有一点方你,但义气这块,从来没差过!” 他试图挣扎着从地上爬去,准备替我们去挡洞口。 我和小瑶死命拖着董胖子。 “人昨晚都会死!你他娘着什么急?! “董哥!支撑住!” 可根本拖不动。 蚕茧人已经跟进来了! 绝望之际。 涵洞顶部陡然传来一声娇喝。 一个人影从上面跃了下来,双膝曲起,朝正往前傻奔的蚕茧人肩膀凶狠压下。 “啪唧!” 蚕茧人猝不及防,身躯翻滚了几下,狗吃屎一般趴在了地上。 倒不是跃下来之人的力度有多大,主要是蚕茧人好似一个疯狂往前旋转的陀螺,稍微一点劲道就极容易让他改变方向,而对方下压的角度又非常之巧妙,导致蚕茧人吃了个大哑巴亏。 没待蚕茧人爬起,对方几个潇洒的蹬踏,踩上他身躯,猛然俯身,手中若干枚尖刺迅疾出手,狠狠刺在了蚕茧人后背几大穴位上,又立马跃身离开,瞬间挡在了我们面前。 我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廖小琴! 第六十二章 女人缘 蚕茧人从地上爬起,似乎极为愤怒,肚子一鼓一鼓,咕咕怪叫声响动,身上几枚尖刺竟硬生生被逼脱落,状若癫狂朝廖小琴狠扑过去。 廖小琴俏脸冷冽,丝毫不惧,单手负在身后,一手掏出了一枚玉佩,举在身前。 玉佩泛着幽幽的光芒,在黑暗的涵洞中显得极为刺眼。 一股古怪的味道从玉佩中传来,强烈刺激着鼻腔。 我们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让人震惊的是,蚕茧人不知是见到了泛光的玉佩,还是闻到了那股古怪的味道,竟然停住了脚步。 廖小琴手拿着玉佩,大踏步向前。 对方不断往后退,没一会儿就退到了青铜门之处。 廖小琴嘴里大喝了一声。 “刜!!!” 此语古音古韵,极具爆破力,像是来自远古时期的某种号令。 传入耳之后,我身躯竟然没来由一震。 蚕茧人听到声音,像受了惊吓的狗,立马转身,疯了一般钻出了半扇青铜门。 廖小琴一瞅,脸色陡变,第一时间将青铜门给关了。 “咔哒!” 卡扣机关从后面锁死。 她转头对我们说:“快走!” “砰!砰!砰!” 砸青铜门的声音密集传来。 我见廖小琴神态极度紧张,压根不敢怠慢,赶紧背起已经晕了的董胖子,朝涵洞深处狂奔,一边跑一边喘着大粗气问她。 “你对付不了它?” “我不是神!” “可刚才它好像很怕你!” “狐假虎威而已!” “借哪条老虎的威?” “你屁话真多!信不信我缝起你的嘴?!” “......” 涵洞呈上坡状。 足足疯跑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对方追来,我几乎快要累瘫了,想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廖小琴见状,狠踹了我一脚。 “废物!跑这么点就受不了,出去别说我教出来的!” “要不......你背两百斤的胖子,试一试?” 不只是胖子体重的问题。 自下墓以来,我就没休息过,连破几个大机关,又在黑石棺处被蚕茧人锤了一顿,心理、生理都已达到了极限。 “谁生的谁养!哪个叫你带他进来?”尔后,廖小琴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小瑶:“丫头,你也让这小子背你出去!” 小瑶闻言,忙不迭地摆手。 “姐姐,我不用!” 我懒得再理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咬牙往前跑。 又过了十来分钟,众人到达一片潮湿之处,斜上方有一个口子,还有恶臭的脏水渗下来。 廖小琴用探照灯给我们指了一下方向。 “从这里爬上去!西南角有一个洞口,出了洞口会见到积尸潭,游出去!” 我顿时停下了脚步。 “养灵语虿的积尸潭?!” “对!” 见我神色惊骇,廖小琴满脸无语。 “现在是大冬天,灵语虿休眠,不会有危险,要不然我怎么敢下来救你们?!” 我不再多问,赶紧往上爬。 一到西南角洞口,差点把我给熏晕了。 洞口处全是茂密的杂草灌木,裹得严严实实。 若从外面看,压根无法发现这里竟会有一个口子存在。 抬手扒拉开茂密的杂草灌木,眼前是一汪深绿色的潭水,上面还漂浮着不少动物半腐烂的尸体,苍蝇乱飞,四周死气沉沉。 小瑶一瞅见这情景,顿时捂住肚子,趴地面哇哇吐了。 “啪!啪!” 我俩屁股各挨了一脚。 廖小琴直接将我们给踹下了积尸潭。 “敢下墓,你们还恶心这个?!” 她也下了水。 我只得将董胖子身子往后仰,箍住他的脖子,强忍心中极度不适,往前游去。 最初水不算深,只能淹到脖子,我脚踩着潭底走,可时不时会踩到骸骨,有一次脚尖正好戳到了一颗头颅的牙齿里面,像是被它给咬住了脚,吓得我浑身发颤,干脆拉几把倒,也别省力了,直接往外浮水游。 潭水面积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大。 我们在黑暗中扑棱了好久,才上了岸。 岸上为一个墓下天然空间。 廖小琴只允许我们喘匀气,接着又像地主鞭笞长工一样,逼我们走。 在下面转来转去四十来分钟,我们终于从一处新盗洞出了墓,见到了外面的月亮。 之前我下墓的时候为晚上,现在还是晚上,证明在里面足足待了一天一夜。 所有人都累瘫在地。 廖小琴仰头望着天空,喘着大粗气,胸口起伏,格格直笑。 “活着真好!” 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她。 可现在不是时候,因为董胖子脸色已经发青,一副快要挂了的模样。 仅仅歇了几分钟。 我们强咬着牙下山。 路上,小瑶见我实在太辛苦,主动替我背了一段,可把小丫头给累坏了。 我没让她再接手,将体力发挥到极限,硬是将董胖子背到了山下的镇子。 大家身上全臭得不行。 眼瞅前面有一条河,旁边还有一户农家,墙壁晾衣杆上还挂着未收的衣服。 廖小琴表示必须洗一下身子,直接跳下了河,吩咐我去偷衣服过来换。 小瑶说:“还是我来吧!” 她乘着夜色,身躯犹如狸猫,往农户家去了。 廖小琴在河里搓揉着一头长发。 “她是彩门姑娘?” 我点了点头。 “对!在昌市我让她扮过你,结果也被江盛二给逮来了。” 她嘻嘻直笑。 “你小子女人缘好像很不错啊,短短时间又徐清果又季小瑶的,要不抓紧时间生一个小的出来,让我来替你带着?” 我回了一句。 “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改嫁吧!” 廖小琴闻言,捡起河里的鹅卵石就准备砸我,瞅见小瑶已偷了几件衣服回来,才忿忿地停了手。 我赶紧洗完,又给董胖子身上擦洗干净,两人都换上了衣服。 她们洗身子不让看,把我赶到一边去了。 我见董胖子嘴里又开始往外呕血,心中着急,催促了她们好几次。 结果,她们非但没理我,边洗身子边天南地北聊天,还格格笑。 我气得不行,捡起一块大石头,往河里砸去。 “完蛋娘们!洗秃噜皮了都!” 这一下,她们加快了速度,两分钟之后就上了岸。 廖小琴神色愠怒,手指着我。 “几天不见,脾气见涨,是不是皮痒了?” 我没工夫搭理她,背起董胖子,就往镇里跑。 廖小琴在后面来了一句。 “肋骨裂了而已,没伤到内脏,呕血是口鼻淤血,死不了!” 她是懂一点医术的,当年中了灵语虿,还自己调药来压制毒素。 我转头问:“你怎么不早说?” 廖小琴撩了一下头发,嘴角上扬,不屑地切了一句。 “我就想累死你!” 我:“......” 来到镇上卫生院,大晚上只有一位老中医在值班。 当年乡镇卫生院几乎是瘫痪一般的存在,什么X光、B超、验血,一概都没有。 不过,老中医的经验还挺丰富的,摸了几下董胖子,答案与廖小琴的判断差不多,肋骨裂了三根,口鼻瘀伤,外加受撞击之后导致轻微脑震荡。 “骨头没有移位,也没什么好处理的,让它们自己长好就行,记得不要剧烈运动,咳嗽时尽量摁住胸口。” 老中医开了几盒内服的云南白药,挥了挥手,打发我们走。 我有一些担心。 “医生,他什么时候醒呢?” 老中医闻言,推了一推眼镜,想了老半天。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生命体征好着呢,我也没办法让他醒。” 廖小琴走了过去。 “啪!” 一大耳刮子狠抽在董胖子脸上。 董胖子嘴里嗷叫一声,从检查床上起身,可能肋骨牵扯的太疼,手捂住胸口,铜锣眼瞪老大,完全讲不出话来。 廖小琴转头冲老中医笑了笑。 “医生,这办法怎么样?” 老中医:“......” 从卫生院出来,外面天色已亮,我们见有去城里拉货的农用车,搭便车进了城,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我长松了一口气,只喝了两口水,转身便来到了廖小琴的房间。 “嫂子,金蚕蜕呢?” 第六十三章 坦诚 廖小琴正在泡酒店配送在房间内的普洱茶,拿着一枚小汤匙,舀起茶汤,浅尝了一口,秀眉紧蹙,抬手就将茶给倒了。 “什么破茶!” 就她嘴刁的程度,别说这种赠送的茶了,哪怕去专卖店买,也不一定能令她满意。 我再问了一句。 “嫂子,金蚕蜕呢?”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胸前,毫无表情地瞅着我。 “复读机啊?我又没聋!” “那你回答我。” “我不知道。” “......” “咦?你这什么表情,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廖小琴,你能不能坦诚一点?” “怎么坦诚?” “你早就调查出江盛二乃两年前虢巫候秘陵坑害你们的幕后黑手,故意用我作为诱饵,坑他进墓来复仇,对不对?” 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吐出几个好看的烟圈,嘴角戏谑,飙了一句粤语。 “点解啦?” 我瞅着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心中极度不爽,一把将她手中的烟给夺了过来,直接摁灭。 “第一,我在昌市对付九幽堂白老魁之时,你曾慎重无比打电话来提醒,说对方号称小诸葛,让我务必万分注意。但以我与白老魁交手情况来看,他人虽狡猾,水平却远达不到能让你紧张的程度,其实你潜台词暗示我后面还有大坑在等着,只不过当时我没领会!” “第二,你虽喜欢在绿封门盗洞口玩花活儿,可我记得你曾说过,要么不玩,玩了就要坑废所有准备螳螂在后跟踪之人。虢巫候秘陵外的盗洞口,你仅装了箭弩伤人,未下死手,完全违背你的作风。未下死手原因为,一来你担心会误害了我们,二来通过这种方式再一次提醒我,这条盗洞乃你做的把戏!” “第三,主墓室地上带血的铁扇,外表虽与你平时用的一摸一样,可你随身携带的为九骨扇,那一把铁扇却有十一骨,说明你根本没出事,而是故意用它来引诱江盛二等人从上面西周墓到下面的战国墓去,打算利用墨家机关一举覆灭之!” 廖小琴听完,撩了一撩头发,格格直笑。 “我说过的,敢坑我的人,绝没好下场!” 猜测一点没错! 廖小琴自让我出师去找徐清果,什么都盘算好了,一是让徐清果给自己治好双腿,二是以我在昌市晃荡,来牵扯住九幽堂的力量,三是通过我和徐清果的接触,引真正的幕后黑手江盛二现身进墓而坑之。 一箭三雕! 她之所以不将计划与我通气,主要原因为,担心我了解之后会不小心泄露。 事实证明,廖小琴考虑很对。 若我知道了全盘计划,在昌市旧诊所,江盛二曾对我用过一种可以迷糊之中讲出真话的老皮门药,这个局必然做不成功。 女妖孽! 按廖小琴的解释,自我们从绿封门那一条假盗洞入墓之后,她其实一直在身后暗中死盯着。 廖小琴本来打算为,待江盛二等人按计划进入墓鸮密室,她会暗中出手,将我们几人给救出来,让对方全栽在下方的墨家机关中。 可过程却出现了一个大意外,江盛二等人竟通过鸳鸯索,将我们生死绑定在一起,完全无法分割。 未待廖小琴想出让我们安全摆脱江盛二等人的万全之策,我们却快速通关了墓鸮密室,进入了青铜哭面甬道,触发了炽泪引寒潭机关,甬道外的石门被彻底封死,所有人全困在里头。 她对我能否破掉甬道中的墨家机关,心中没谱,吓疯了,曾尝试打开封闭着的甬道石门,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就在紧急寻找应对办法之际,未料到我竟然破了机关,甬道石门打开。 她长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廖小琴一路追随我们来到下面战国墓的主墓室,直到最后蚕茧人出现,江盛二等人为自保割断了鸳鸯索,我们摔到了矮山底下,她第一时间暗中摸了过去,打开小青铜门,将我们给救了出去。 至于青铜门后面的涵洞,两年之前她在积尸潭躲避仇杀之时,意外发现了那里存在一条能直通战国墓主墓室的专用通道。 我了解完整个过程,肝都是颤的。 “做局差点把自己人坑死,你可真够狠!” “但凡你能在墓鸮密室多停留几分钟,我就有办法解决你们身上的鸳鸯索桎梏,谁知道你小子破机关速度那么快!” “我快还有错喽?!” “你快没错吗?难不成是我的问题?!” “行,你没问题!以江盛二几个墓盲的水平,战国墓里还有蚕茧人,他们绝无活着出来的可能,此事已了。所以,请铁扇公主告诉我,金蚕蜕呢?” “再说一遍,金蚕蜕我没拿!” “它去哪儿了?” 廖小琴冷冷地盯着我,又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两口,俏脸凝重。 “两年之前,我在积尸潭躲了好些天,意外发现了那一条涵洞,当时灵语虿尚未发作,我等九幽堂的人离开后,曾顺着涵洞,进入战国墓看过黑石宝匣棺,它当时的样子,与你这次见到的一样。” “虢巫候秘陵,此前从未有人打开过。金蚕蜕突然从黑石宝匣棺消失,有且只有一个可能,在两年之前那一场大混乱之时,有人乘机悄悄溜了进去,将它给取走。” 我有一些发愣。 廖小琴继续向我解释。 “我这次比你们先下墓,就是试图寻找到答案。在墓里反复清点确认了好几遍,当年混乱中因暗箭毒气出事的骸骨,基本都在,唯独少了两具。毫无疑问,这两人中的一位,就是取走金蚕蜕之人。” “哪两具?” “一具是安一手的。” “另一具呢?” “你哥的。” 此话一出。 我脑袋犹如五雷炸响。 安一手的尸首,我曾见过的,他已经变成了恐怖的蚕茧人,在墓底被困了两年。 莫非在黑石宝匣棺附近,差点弄死我们的守棺人,会是我哥?! 他当年乘乱取了金蚕蜕,最后变成了那副鬼模样,也在墓下待了两年?! 第六十四章 没一个好东西 廖小琴似乎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斩钉截铁地对我强调。 “蚕茧人不是你哥!” 我喉咙阵阵发紧。 “它是谁?” “你可以称它为虢巫候。” “理由呢?” “我上次见过它!” “......” 她将烟头给掐灭,给我梳理了一下来龙去脉。 金蚕蜕乃上古重宝,曾存于商王室。 周灭商,夺取了金蚕蜕。 因虢仲助周灭商有功,周王室封他为诸侯王(封地为虢国),且将金蚕蜕赐予了他,令他世世代代替周王室守宝。 金蚕蜕开始被虢国守护着。 春秋战国,天下大乱。 虢国的后人虢巫,带领着十七位守宝死士,携金蚕蜕,南逃滇省。 直至虢巫临死之前,他始终未忘记先祖替周王室守宝的承诺,建立了这一座虢巫候墓。 与其说它是一座人墓。 不如说是一座宝墓。 它分为上下两层。 上一层特意按西周诸侯王陵墓格局建造,布满了西周时期的各种机关暗器,由虢巫候亲自躺在主墓室棺椁内镇守。 下一层则按战国墨家防盗技法构造,由十七位守馆人镇守着黑石宝匣棺。 这位虢巫候,从名字就能看出,有着出类拔萃的巫术。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在西周墓的自己和下面战国墓的十七位守馆人,全身都布满了蚕茧。 “当年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进入西周墓,打开了主棺,瞧见正泡在棺液中的虢巫候,他外面穿着一件蚕衣,本以为找到了金蚕蜕。” “可谁知道,西周墓其实就是一座用来专门灭杀盗墓贼的疑冢,蚕衣也是伪装的,而且,虢巫候突然从棺液中起尸,穹顶瞬间坍塌,暗器、毒气齐发,所有人都差点栽了进去。” 尽管廖小琴阐述之时,神色平静。 可从她眸子中,还是见到了一丝余悸与深深庆幸。 若非自己曾下去亲眼见过,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事。 可实际情况就是,那位虢巫候在上面西周墓屏障失守之后,还相当敬业地跑到下面的战国墓里,与自己十七位下属站在了一起,继续守着那个空黑石宝匣棺。 这金蚕蜕到底有多重要?! 我想了一想。 “董胖子曾用树枝戳过黑石宝匣棺前的守棺人,它们全都腐朽了,可虢巫候历经岁月却还能起尸,是不是棺液起了作用?” 廖小琴点了点头。 “应该是!当年我曾见到,安一手作死去摘虢巫候脖子上的人龙合纹玉佩,导致身子沾满了棺液,而这次下墓,却发现安一手也变成了浑身蚕茧的死样子,大概率就是棺液的原因。” 我心中阵阵后怕。 这座虢巫候秘陵,防盗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必须先搞定西周墓中所有的机关暗器,再搞定主墓室打不死的虢巫候,后搞定能让人变态的棺液,接着继续搞定下面的墓鸮密室、炽泪引寒潭、火龙桥、奇门遁甲蚕丝网,最终才能来到黑石宝匣棺前。 一切的前提,还必须建立于站在黑石宝匣棺前十七位守棺人巫术失败,身体已腐朽的前提之下,若它们也能像虢巫候一样活动,金蚕蜕几乎没有被盗的可能。 我长呼了一口气。 “如果金蚕蜕是我哥拿了,他怎么进去的?” “我能从积尸潭找到一条通道,他会不会有其他办法?” “他取宝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你,人去哪儿了?” 廖小琴俏脸一沉。 “你问他去!” 我瞅着她忿懑不已的神色,再问了一句。 “你好像对我哥没一丝感情?” 此话一出。 她勃然大怒,抄起旁边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瓷片四溅。 “滚!哥俩没一个好东西!” 滚就滚。 金蚕蜕,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次下墓,至少残存着哥还活着的希望。 只要他活着,终有一天,我们会见面。 我转身离开廖小琴的房间。 她在后面冷冷补了一句。 “明天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回到自己房间,见董胖子正躺在床上看什么东西,门一打开,这货立马将东西塞进被窝里,假装打起了呼噜。 我生怕他又从墓里带了什么作死的东西出来,喝了一声。 “掏出来!” 董胖子吓得肥身躯猛然一抖,牵扯到了肋骨,疼得呲牙咧嘴。 “小孟,你发什么神经?我掏出来绝对比你大!” 我走了走过去,从他怀里将藏着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一颗鸡蛋大小的红石头,带一点紫皮。 我问:“哪儿来的?” “我师父传给我的呗......”见我满脸冷冽地盯着他,这货咽了一口唾沫:“墨家玄鸟雕像上抠的,有一只鸟正好呈低头的姿态,我路过时顺手将它一只眼睛给掰下来了。你说咱好不容易出生入死一趟,啥鸡毛没捞着,不搞点东西出来,岂不是亏姥姥家去了!” 我拿着红石没吭声。 董胖子笑嘻嘻地问:“你心里是不是夸奖我很机智?赶紧看看这玩意儿值多少钱,明天找一个地方出手。” 我朝他比划了一根手指。 董胖子见状,瞪大了眼睛。 “一万?” “不是。” “十万?” “也不是。” 董胖子额头汗都出来,颤着声音问:“你千万别告诉我,它值一百万?” 我手指摇了一摇。 “一文不值。” 董胖子:“......” 我将红石丢在床上。 “这就是普通的赤铜矿石,杂质还多,市场上按吨来卖。古人拿它作为装饰品,安在了玄鸟眼睛上,你还当个宝了?” 董胖子满脸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 我说:“你要是不信,明天自己去卖一下看看。” 董胖子闻言,手捂胸口,闭上了眼睛,满脸痛苦。 “这消息我接受不了......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 他转身准备睡过去。 这货也确实够难受的,跟着我下了两次墓,一次鬼佬墓、一次虢巫候秘陵,几乎都在死亡线上疯狂走钢丝,到最后连一片瓦片都没捞着。 我丢了一支烟给他,安慰了两句。 “胖子,像虢巫候这种菌窝墓,能活着出来就算天大造化。” “只要人平安无事,下次遇见了大肉锅,够你造的。” 董胖子心也大,将石头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你这话一说,搞得道爷现在都想动身了!” “对了,咱下一趟怎么搞?你嫂子有没有新计划?” 我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有。你和小瑶在酒店先待着,别乱跑,明天我跟廖小琴要出去一趟。” 翌日大早。 我和廖小琴出门,打了一辆车。 车往郊区开,七转八绕,来到一个乡下犄角旮旯的地方停下。 抬眼一看,外面竖着一块木牌子。 “辛阁镇养蚕基地。” 我有一些好奇。 “来这里找谁?” 廖小琴回了一句。 “找人。” 我寻思咱还是别问了,以她这种说话方式,别把自己给气出脑溢血来。 从门口进去,里面是一座诺大的桑园,中间还有一个大花坛。 花坛上雕像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巨大的石蚕。 正准备到前面厂房一般的建筑里去呢,石蚕响动,“噗”一声,竟然拉出来了一坨大便。 我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 这哪儿是大便,分明是从石雕尾部钻下来一个怪老头。 “喂!你们谁啊?!” 第六十五章 天马行空 老头留着爱因斯坦的发型,乱糟糟的,个子不高,精瘦,穿一身土布蓝衣服,身上还有不少灰,手中拿一把铲子。 他刚才正在铲空心石蚕里面的淤泥。 廖小琴笑着问:“老伯,请问杜研究员在吗?” 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翻了两下白眼。 “他死了!” 廖小琴美眸瞪老大。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老头不再理我们,扛着铲子就走。 我俩面面相觑。 正在这个时候,瞅见一位胖嘟嘟,模样像小领导的人走了过来。 廖小琴示意我过去问一下。 我赶忙掏出了烟,给对方发了一支。 “你好,请问杜研究员是不是咱养蚕基地的人?” 对方回道:“对呀。” 我又问:“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胖子眉头一皱:“小伙子,你年纪轻轻,怎么出口就咒人家死呢?刚才他还在掏泥!” 我有一些傻眼:“是不是穿土布蓝衣服的老人家?” 胖子回道:“对呀,就是他。” 我挠了挠头:“刚才我向他询问,他自己说杜研究员已经死了。” 胖子闻言,愣了一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嗨!这个老杜,生平最讨厌别人叫他杜研究员,你要叫他杜师傅!你们是来找他治病的吧?赶紧去吧,等下他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回去将情况跟廖小琴讲了。 廖小琴竖起了大拇指。 “有个性!看来他真有本事!” 后来我才知道,老头名叫杜向北,祖辈乃苗家草鬼(养蛊之人),特殊年代从湘西逃荒来到了滇省,靠养蚕为生。 几年之前,他曾被昆市桑蚕研究所看中,进入所里工作,妥妥的铁饭碗。 杜家世代与各种虫子打交道,尤其是蚕,可以说没人有老杜懂。 不过,研究所这种单位,总有一些外行领导爱瞎指挥,将他好不容易培育成的一窝好蚕给毁了,老杜的脾气很不好,直接给对方下了一点蛊,让对方病得一个月起不来床,他便被彻底开除,然后来了这家私人小养蚕厂打工。 杜研究员这个称呼,被他视为毕生耻辱。 眼见老杜进了一间屋子,我们立马赶了过去。 到屋门口一看,瞅见里面有一位满脸病态,全身浮肿,肚子快要撑爆的妇女,朝老杜跪了下来。 “杜师傅,你救救我吧。” 老杜摸了摸头。 “你别跪啊,再跪我不救了。” 妇女哭着起身了。 老杜见我们跟来,满脸反感,就要关门。 廖小琴抬手一把撑住了门,俏脸笑意盈盈。 “杜师傅,刚才我们叫错了尊号,您千万别见怪。” “我们是京都大学秦怀勋教授介绍过来的,他说您是国内桑蚕领域第一人,所以专程来请教。您先忙着,我们在外面等就行。” 我从来没见过廖小琴如此娴淑有礼的样子,竟然看得有一些发愣。 廖小琴见我无动于衷,狠跺了一下我脚尖。 我赶忙将路上买来的两条阿诗玛、两瓶玉林泉酒给递了过去。 老杜见状,皱了皱眉头。 “原来是秦怀勋那个憨批介绍来的......行了,你们在边上坐一会儿吧。” 秦怀勋是老杜在研究所之时的同事,后来去了京都大学任教,他算是老杜唯一认可的人。 廖小琴好像人脉还挺广。 我们在边上椅子上坐着等。 老杜端了一碗水,剪了妇女一簇头发,烧在水中,又从旁边拿出药罐子,倒了一点黑乎乎的液体进去,尔后,再从身上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透气的木匣子。 木匣子躺着一条小手指粗的金黄色蚕虫。 老杜将虫子放进烧了头发的黑水中,朝旁边的神龛插上香,喃喃念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咒语,吩咐妇女将水给喝了,把虫子一起给吞进去。 妇女有些不敢。 老杜说:“憨婆娘!它会吸你肚子里的毒,半个小时之后呕它出来就行,不会留在你肚子里。” 妇女闻言,这才皱着眉头,战战兢兢端起碗,准备去喝。 可那条金黄色的蚕虫,似乎极为烦躁,在碗里不断滚动,几乎要跳出来。 老杜见状,眉头紧皱。 “咦......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回事?” 忽然之间! 碗里金黄色蚕虫一跃而起,朝廖小琴凶猛跃扑而去。 廖小琴俏脸变色,往旁边一让。 金黄色蚕虫直接撞到了墙上。 “吧唧!” 它摔落在地,体浆四溢,一动不动,死了。 老杜眼神好像不大好,转头四处看了看。 “我的蚕呢?” 我咽了一口唾沫,指着地面的死蚕。 “它......自杀了。” 老杜赶紧冲过来检查,发现它确实死得不能再死,人瘫软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蚕呐......” 我和廖小琴互相对视了一眼,正想抬手扶老杜起来。 老杜勃然大怒,抄起旁边的铁锹,一副面对杀父仇人的即视感。 “你们害了我的宝贝!” 他抡起铁锹就冲我们砸来。 廖小琴直接踹了我一脚。 “乖徒儿,你先顶一会儿!” 她娇躯一拧,人已经闪出了门。 我被她踹得身躯一个趔趄倒地,眼见铁锹就要朝脑门拍到,只得紧急转身滚动避让。 “啪!” 铁锹砸地。 泥土四溅。 我吓懵了,赶紧起身往外跑。 老杜手里抡着家伙什,气呼呼从后面追来。 我撒丫子就往门口逃,三下五除二甩脱了他,靠在养蚕基地一堵后墙上大喘气。 “嗨!” 廖小琴手扒着墙,探出了头,冲我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我气不打一处来。 “廖小琴,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朝手呵了几口暖气,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铁盒子,打开给我看。 十几条黑色蚕虫。 这些全是虢巫侯身上的! 难怪刚才老杜的金黄色蚕虫要朝廖小琴飞扑,大概率就是因为它们的存在! 我震惊不已。 “你怎么把它们带出来了?!” 廖小琴冷哼了一句。 “这些蚕虫来自几千年前,世间早已灭绝,它们吐的丝,乃锻造金蚕蜕的主要原料,全天下可能只有老杜了解它们的情况。” “然后呢?” “如果你哥拿走了金蚕蜕,咱能不能让老杜想出办法,通过这些蚕虫来找到他?” 我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惊呆了。 第六十六章 天貘蚕 半晌之后。 我反问她。 “你觉得可能吗?” 廖小琴冷冷地盯着我。 “万一呢?你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我:“......” 她将铁盒子盖起,递给了我。 “这世界,多得是我们不知道的事,行不行总要尝试。” “给你一个小时,去搞定怒火中烧的老杜,让他破解蚕虫秘密!” 我被她给说服了。 这段时间,我所经历的事,放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廖小琴说得没错,万一残存希望呢? 我拿起铁盒子,怔怔地瞅着她。 “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不能!” 未待我说完,廖小琴斩钉截铁地打断,下巴上扬,手指着我。 我转身离开。 其实刚才我想问,她到底是为了找金蚕蜕,还是找我哥。 不愿意说拉倒! 廖小琴实在太鸡贼了,让我来对付一位蛊术高超的老头,一旦搞不定,老杜暗中给我玩一点蛊毒花活儿,我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瞅见旁边有一家小卖铺,我过去向老板买了信笺纸,红、黑圆珠笔各一支,躲旁边用黑笔写了一封介绍信,再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公章。 我读书时绘画天赋很不错,美术课临摹的素描作品,经常被老师贴在墙上,供其他同学欣赏。 有几位女同学,还悄悄给我塞纸条,让我下课之后教她们画画,当时我的目标是读博士,表示没那闲工夫。 来到老杜房间门口,见到他正坐在门槛上哭,神态极为伤心。 我硬着头皮打招呼。 “杜师傅!” 老杜抬起头见到我,猛然抄起旁边的铁锹。 “噗!” 我探手点了他一下。 老杜身躯立马顿住了,体内岔着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手捂住胸口,不能动弹,眼神愤怒地盯着我。 “好小子......” “老杜!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个憨批!” 我掏出了信笺纸,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仔细看清楚!我们是国家超自然生物研究中心的,京都大学老秦是我们单位的老同志了,今天来找你,带有重大的秘密任务,没空和你瞎胡闹!” 老杜瞅见信笺,显然被唬住了。 不过,老头脾气确实也挺臭。 “你们就算是玉皇大帝下凡,弄死了我的蚕,也得赔!” 我打开了铁盒子,凑到他眼前。 “挑一条来赔你,够不够?” 黑色蚕虫在铁盒子里矫健扭动,时不时昂一下头,散发出一股异味。 老杜看得眼睛都直了,像是一位收藏家见到了惊世奇宝。 很显然,他以前从没见过这品种! 我立马将铁盒子给盖了起来,转身就走。 “你不愿配合,我找别人去!” 老杜见状,急坏了。 “喂!憨......小同志,我不要赔了,你让我再看几眼!”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问道:“等下你不能打我吧?” 老杜忙不迭地回道:“不能不能!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们是上面带着秘密任务来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过去拍了一下他后背。 老杜咳嗽了几句,缓过了劲,急不可耐就想来拿铁盒子。 我挡住他的手,神秘兮兮地吩咐。 “进去聊!” 两人进了屋子。 妇女还在房间里面,哭丧着一张脸。 “杜师傅,麻烦你给我治病啊。” 老杜摆了摆手。 “你的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明天我去你家治,现在赶紧走,我有大事!” 妇女走之后,老杜关上了房门,拿过我手中的铁盒子,开始仔细端详起里面的黑蚕,足足看了十几分钟,一言不发。 末了。 老杜咽了一口唾沫,转头问我。 “小同志,这些蚕从哪儿来的?” 我朝他摆了摆手。 “从哪儿来的你就别问了,这是秘密。我只能告诉你,研究中心近期发现了一种古怪的蚕品种,问遍了国内外专家无人知晓,老秦介绍我们来找你试试。你要是知道,将所有情况告诉我们,如果不懂,咱们不耽误时间。” “我懂!我懂!”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蚕?” 老杜一下愣住了。 “我得去翻一下祖传的古书,你等一会儿!” 讲完之后,他立马端了一把梯子,顺着梯子爬到房间的木阁楼,在里面翻古书。 我给廖小琴发了一条信息,表示老头已搞定,让她赶紧过来。 廖小琴刚进房间。 老杜着急忙慌从阁楼上爬下来,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两位同志,这是传说中的天貘蚕啊!” 我和廖小琴对视了一眼。 廖小琴问:“杜师傅,麻烦详细解释一下。” 老杜向我们解释。 “我老杜家是湘西蛊术世家,先祖曾是一位厉害大巫。按照祖传下来的书籍记载,上古时期有一种天貘蚕,黑肉身、白蚕壳,可吐金丝,产卵极为缓慢,五十年一蜕!” 我故意大声说:“老杜,事关重大,可不能编瞎话!” 老杜闻言,挠了挠头 “我怎么敢跟你们编瞎话......对了,你们知道貘吗?” 我点了点头。 “知道。《山海经》中一种神兽,以梦境为食,尤其是噩梦。” 老杜一拍大腿,情绪有些激动。 “天貘蚕也类似的功能,不过它不是吞梦,而是吞人的记忆!” 我问:“你说啥玩意儿?!” 老杜语调布满得瑟。 “我先祖书籍里曾记载着一种古巫术,说人在将死之时,以特制的药桑,喂天貘蚕,再施以巫术,它会吐丝裹满人的全身,与人共融共生一段时间。” “等人断了气之后,天貘蚕会继续在尸体上繁衍,它不仅能记住人生前所有的过往和愿望,还能操纵尸体按生前的意念,去做一些简单的事。” 廖小琴拔高了音调。 “老杜,事关重大,可不能编瞎话!”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瞎话。 我们在虢巫侯墓,确实见到过蚕茧人,他正在做简单的守黑石宝匣棺之事。 真相来了! 虢巫侯其实早已死了,与我们交手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座残存虢巫侯少量意念的人形大蚕房! 敢信?! 也就是说,铁盒子里面的蚕,还存储着虢巫侯的记忆? 老杜眉头紧皱。 “两位小同志,这就是书上的记载,你们要我介绍,我当然一并介绍了!至于是不是真的,你们可以自己判断!” 我们没吭声。 老杜对我们有一些无语。 “我问你们,故宫宫墙在雷雨天能出现太监宫女行走的影子,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因为墙体作为介质,雷电产生光影反应,将故宫以往活动的画面,传导到了墙面。” 老杜反问了一句。 “砖墙都能当存储介质,为什么天貘蚕不可以?” 这一下把我们给问住了。 老杜微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喜欢讲科学,科学才多少年呢?” “会不会等以后科学发达了,有证据证明世界上真有一种天貘蚕,经过特殊的法门与人体融合之后,可以像光碟一样储存人脑的记忆呢?” 廖小琴笑了一笑。 “杜师傅,我信你!” 老杜闻言,神色一喜,冲廖小琴竖起了大拇指。 “女娃娃看起来就比小子聪明,脑瓜子就是灵!” 我:“......” 廖小琴问:“杜师傅,你有没有什么术法,提取这些蚕身上的记忆?” 第六十七章 打听 老杜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不能!” 廖小琴问:“为什么?” 老杜向我们解释。 “书中记载,要攫取天貘蚕的记忆,古巫需全身裹满蚕丝,对着天貘蚕施古巫法,再将天貘蚕吞进肚子里去,脑海中才会浮现逝者生前的所思所想。讲白了,这与米婆和阴灵沟通的手段差不多。咱们只有天貘蚕,没有蚕丝,而且我也不会这种古巫法。” 我挠了挠头。 “杜师傅,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天貘蚕为单放机、蚕丝为磁带、古巫法为播放键?” 老杜嘿嘿一笑。 “你这个形容不错,大概就这意思。” 我问:“这种古巫法有人会吗?” 老杜回道:“当然!我十三太奶就会!” 我忙问:“她人在哪儿呢?” 老杜闻言,满脸无语地瞅着我,没吭声。 我寻思他不说话是啥意思? “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一定要带!人家太奶还能活到现在?”廖小琴冲我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转头笑着问老杜:“杜师傅,你十三太奶有传承人么?” 老杜长叹了一口气。 “倒有一个徒弟,不过好多年前就下了南洋,早断了联系,大概率不在人世了。” 廖小琴眸子溢满浓浓的失望。 “行,我们知道了,辛苦杜师傅!” “这部手机送给你,算鉴定费,里面我预存了两年费用。” 她掏出来一部崭新的爱立信手机。 老杜见状,有一些傻眼。 “这这这......你们单位太阔气了吧?” 九十年代中期,固定电话都未全面普及,大城市的年轻人有一部BB机已经算很洋气了,一部手机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廖小琴神态变得严肃起来。 “老杜同志,手机不白给,我们还有任务交待你!” 老杜问:“什么任务?” 廖小琴咳嗽了两声。 “第一,我们单位对这种天貘蚕没有养殖经验,要委托你来养着,绝不能养死了。” “第二,这事涉及重大,保不齐会有坏人来暗中打听,若有其他人找你问天貘蚕之事,你必须想办法拖住对方,立即用这部手机给打这个电话,介绍自己是辛阁镇的老杜就行,一刻都不能耽误!” 她拿出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了老杜。 老杜接过纸条,立马起身,慎重无比地回了一句。 “请两位领导放心!” 廖小琴像大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来到养蚕厂门口,廖小琴问我:“知道我通过什么办法来找你哥了吧?” 我点了点头。 “知道。” 金蚕蜕乃天貘蚕所吐的金丝锻造而成。 按老杜的说法,它除了有消除百病的效果,上面还记录着不少古信息。 两年之前,哥既然能暗中取走金蚕蜕并甩开众人,说明他比廖小琴更清楚金蚕蜕可承载古信息等情况,除了取走金蚕蜕之外,哥大概率还带了天貘蚕出墓。 如果他想解开金蚕蜕上面的秘密,极有可能会带着它与天貘蚕来找老杜。 毕竟,国内只有老杜对这种古巫术有所了解。 一旦哥来找老杜,廖小琴接到了通知,便会立马赶来。 守株待兔! 廖小琴轻轻吁一口气。 “你猜,金蚕蜕上面记载的信息,会是什么内容?” 我想了一想。 “金蚕蜕的线索,一直属于老皮门压箱底的秘密,而它又与古巫密切相关。在古代,巫就是医。我猜测,它大概率记载着某位上古大巫的脑海印记,极有可能含有颠覆现代科学的惊天古医奇术。” “你和你哥一样,既聪明又混蛋!” “讲这话过份了。” “过份?你哥绝对在下虢巫侯墓之前就窥探了金蚕蜕的秘密,他却连队友都不告诉,独自带走它跑路,如此毫无信义之徒,不是混蛋是什么?” “或许......他想用古医术拯救世界?” “你当他是奥特曼?万一会毁灭世界呢?!” “......” 两人沉默无语,沿着小路慢慢走着。 金蚕蜕能留存古人记忆的说法,实在太毁三观了。 我宁愿相信它只是一种传说。 不管怎样,这不是我考虑的,希望哥真的有一天会来找老杜。 出了大路,两人打车回城。 廖小琴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卡里有二十万,上面给......我给你们的做局辛苦费,最近我得离开一趟,你等我下一步安排吧。” 我问:“你要去哪儿?” 廖小琴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头靠在椅背,答非所问。 “人呢,学说话只需一年,可学闭嘴却要一辈子。” 我:“......” 到城里已经晚上了。 下车之后,廖小琴一句话没讲,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见她走了,赶紧来到一家小卖铺。 “老板,打一个长途!” 在养蚕厂,我瞅见廖小琴给老杜留的联系方式,竟然不是手机号,而是一个固定电话,看区号应该是粤省广市的,自己特意背下来了。 而且,最近我根本没见她赚啥钱,却一出手就是二十万辛苦费,刚才嘴瓢还说是“上面给的”,反应过来后又立马改口。 这是谜一般的女人! 我严重怀疑,廖小琴上头有什么神秘组织。 看一下能不能套出话来! 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 对面传来一句男声。 “雷猴!” “你好,有人叫我打这个电话。” “谁让你打?” “姓廖,叫小琴。” “对不起,你打错了!” 对方非常警惕,直接挂断。 再打过去,已经占线打不通了。 短短十来秒长途,老板收了我五块钱。 我很失望,猜测廖小琴给老杜办的手机号,有可能她提前给上头备了案,只有用老杜的号码打过去,对方才能确定来电人的身份,方愿意沟通。 正转身准备回宾馆,回头一看,见到廖小琴正背着双手站在我身后,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笑意盈盈,还特意歪了一下头,冲我比划了一个可爱的剪刀手。 “孟先生,雷猴啊,你做乜嘢?” “买瓶矿泉水。” 廖小琴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棍子,俏脸冷冽。 “买矿泉水啊!” “敢打听我啊!” “我打残你啊!” “......” 她嘴里逐句狠狠地念着,手中棍子若疾风骤雨,疯狂朝我抽来! 第六十八章 油尽灯枯 我撒丫子狂奔,可后背还是狠狠挨了好几棍,疼得撕心裂肺。 她追了好一会儿,见我越跑越远,放弃了,忿忿地将棍子甩在地上,胸口起伏,双手叉腰。 “再有下次,打断你狗腿!” 真是烦死了! 打又打不赢,玩脑子又玩不过,搞专业又没她精。 我憋闷无比,独自一人回了酒店。 小瑶和董胖子两人正在吃泡面。 我说:“吃这么差?” 董胖子喝了一大口面汤,抹了抹嘴。 “能有泡面吃就不错了,咱们这段时间分文没赚,还是省着一点花!回去我还得给人驱邪打灾先去骗......阿呸,去赚一点钱来,否则连下次找墓的车船费都没有。” “对了,你要肚子饿的话,那里还有一包,华丰牌的,食华丰,路路通!” 我将银行卡甩在桌面。 “二十万,你们一人分九万,给我留两万就行。”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董胖子说:“孩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瑶也笑着接茬:“对呀,一点都不好笑。” 我有些无语。 “不是......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这是廖小琴给的,说是做局辛苦费!” “小瑶你明天一大早去取来分了,我嫂子脾气不大好,别到时她反悔。” 董胖子见我不像开玩笑,愣了半晌。 “她哪儿来的钱?” 我斜靠在床上,手当枕头。 “我哪儿知道?不花白不花!” 董胖子抬手拽起银行卡,一溜烟往楼下跑,说是去确认一下真假。 小瑶在收拾桌面上的泡面残羹。 我问:“丫头,九万块,你一点都不激动吗?” 小瑶说:“哥,我不能要你钱的,上次借你的钱都没还。” 我回了一句。 “不要钱就别叫我哥!我要睡觉了,把门带上!” 小瑶闻言,撇了撇嘴,准备离开,又一拍额头。 “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 “我们手机全都丢了,回来后我用酒店座机给我师父去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一个小时后,座机突然响了,我接起来一听,竟然是清果姐姐打来的。” “徐清果?!她说啥了?” “清果姐姐说,她人在昆市,由于一直联系不上我们,刚好打电话问我师父有没我的消息,我师父告诉了她这个固定电话号码。姐姐让我转告你,她干爹和罗叔两人出来了,他们已在昆市会合,等回昌市后,她会亲自来感谢你高抬贵手,且保证她干爹今后不会再与我们作对。” 我浑身猛地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窜起。 “你确定没听错?!” 小瑶秀眉紧蹙。 “没听错!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啊......” 徐清果、吴平、白老魁,三人在下墓之前,被江盛二派三位保镖弄到了昆市休息,这事我是知道的。 可在黑石玉匣棺处,刀疤脸保镖被守棺人扯断了肩膀,晕死了过去,尽管江盛二和螳螂罗两人第一时间割断鸳鸯索逃了,但以他们两个墓盲的水平,怎么能逃脱守棺人,还能从逆天防盗水准的虢巫侯墓出来? 这绝不可能! 我想了一想。 “小瑶,你说会不会是清果判断出江盛二已出了事,故意来这么一通电话,打算勾搭我回昌市再来收拾我?” 小瑶回道:“董哥也是这样猜测。” 我转念一想。 不对。 徐清果打的是固定电话,只要她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我们住哪家酒店,如果真准备收拾我,昆市离这里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以她敢爱敢恨的性格,早就杀过来了,何必勾搭我回昌市? 正百思不得其解。 董胖子满头大汗跑回来了。 那个年代ATM机很少,他跑了半城才查到了账,兴奋不已就要抱着我转圈圈。 “小孟,竟然真有钱!” 我一脚将他给踹翻。 “死一边去!” 董胖子也不恼,从地上爬起,哈哈大笑。 “你说......廖小琴处处彰显女凤凰作派,会不会真是隐藏在人间神秘公主什么的,家里金山万丈,下墓主打就是一个好玩刺激?” “去你大爷的!大清早亡了!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给我分析一下徐清果来电话的事!” 董胖子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徐大小姐想勾搭我回昌市再收拾,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到这里来,大概是因为要在滇省弄出了点啥事,她担心摆不平。 我仍觉得不对头,考虑要不要给廖小琴去一个电话,可转念一想,现在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打电话给她只会挨一顿骂。 “不行,咱先换一家酒店再说!” 我招呼他们收拾东西离开。 小瑶刚一出门,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我好像见到一道影子,刷一下从房门口晃过。 “什么情况?!” “门口趴着一个人,跑了!” 她撒丫子就往外面追去。 我和董胖子随后也跑了出去。 小瑶的速度奇快无比,仅仅数秒钟,就在走廊角落一间工具房门口堵住了对方。 不过,工具房里面有不少车架子,装着换洗床单以及酒店一次性洗漱用具,那家伙躲在架子之后,根本看不清楚样子。 我将小瑶拉到自己身后,手中抄着灭火器。 “出来!!!” 董胖子也扬着金属晾衣架,作出了随时攻击的态势。 “吱嘎嘠......” 车架子被缓慢推开。 我们见到了浑身血痂,头发乱糟糟,衣衫褴褛,双目无神,形若枯槁的人。 盗墓贼老欧! 我头皮猛然一炸,拽起小瑶的手,转身就跑。 老欧在尸媪娘的加持之下,实在太恐怖了,必须第一时间跑到灯火通明之处。 董胖子却没有跑,口中大声爆喝,一道符猛贴在了老欧的额头上。 这货自从出了墓之后,符不离手,二胡不离身。 我回头瞥了一眼,瞅见老欧跪在董胖子的面前,身躯不断颤抖,反复磕头。 董胖子冲我们招了招手。 “没事,过来!” 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董胖子刚才一声爆喝给震亮了,四周灯火通明。 我状着胆子,带着小瑶走了过去。 老欧衣服已烂得不像样子,由于他一直在磕头,能清晰见到这货的后背,竟然没了尸媪娘,只留存了一块偌大灰白色的印记。 董胖子嗅了嗅,将他额头上的道符给揭了。 “尸媪娘不见了,身上也没了臭味,他现在没威胁......” “喂!你他娘到底在说啥?!” 老欧嘴里逼逼叨叨的,讲话含糊不清,头磕出了血,似乎在苦苦哀求着董胖子什么。 董胖子蹲下来,听了好一会儿,烂着一张脸起身,转头对我们解释。 “这家伙说......他在墓下碰到了江盛二和螳螂罗,带他们出去了,可出去之后,尸媪娘却悄悄爬到了江盛二的身体上。现在他非常难受,生不如死,恳请我做法,把尸媪娘给弄回来,他要重新背着。” 我心中骇然。 难怪江盛二和螳螂罗能从下面跑出来! 尽管老欧被尸媪娘所控制,但这玩意儿一般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发作,其他时候,老欧还残存一点自我意识。 大概率老欧在西周墓壁龛室被我们用驱尸粉吓走之后,过了几个小时,他恢复了一点自我意识,尔后又碰到了江、罗二人,便带着他们出了墓。 我皱眉问董胖子:“这玩意儿还能转移?!” 董胖子斩钉截铁回道:“能!老欧已经油尽灯枯了,尸媪娘再待下去已没有意义,它急需寻找另一位阳气衰竭之人作为宿主,而江盛二的年纪最大、身体最弱,正好合适。”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好!” 小瑶问:“咋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 “尸媪娘半夜发作时会无差别攻击人,清果很危险!” 第六十九章 心惊肉跳 之前大家去虢巫侯墓的路上,得亏有董胖子在,尸媪娘才一路忌惮没敢怎么行动,现在它完全没了顾忌,鬼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 他们一听,顿时反应过来。 小瑶急问:“怎么办?!” 我立马拿起白天新买的手机,给徐清果打电话。 那时候手机卡还不需要实名,号码可以随便换,我之前的手机号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干脆就挑了一个豹子号。 可不知道是因为陌生号码被徐清果给屏蔽了,还是她手机存在啥问题,根本打不通,跑回房间用酒店的固定电话拨过去,结果还是一样。 无奈之下,我查了一下房间固定电话的来电记录,发现徐清果给小瑶打来的竟然也是酒店的电话,立即回拨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对方表示他刚入住,问是不是有妹子? 徐清果已经离开昆市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只能先往昆市赶,路上再试图联系她。 我转头急问董胖子。 “你有把握对付尸媪娘吗?” 董胖子信誓旦旦拍了拍胸口。 “废话!道具在手,道爷横着走!” 我对他们说:“赶紧走,救人!” 几人快速离开酒店,出门打了一辆车。 外面下大雨了。 上车之后,透过后视镜,竟然见到老欧步伐趔趄地在后面追车,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不过他身体已油尽灯枯,走几步摔倒,接着又在雨中艰难爬起来追。 董胖子冷哼一声。 “这货精魄已经被吸干,没几天活头了。” 我瞅着老欧在大雨中跌倒又爬起的样子,心中有一些感慨。 老欧的盗墓技艺,算是行业内顶尖的了,未想到下了一趟鬼佬墓,带出来尸媪娘,最后落了这样的下场。 这行当,真是拿命在博一时富贵。 司机问我们去哪儿。 我说:“先去昆市,再往东朝赣省昌市开!” 司机闻言,一脚踩下了刹车。 “嘎松鳖!下车!” 这要求确实有点招骂。 可徐清果等人极有可能离昆回昌了,我们只能这样赶,路上再试图联系她。 董胖子见对方开口就飙脏话还赶客下车,想发飙。 我赶紧制止了他,将所有人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刚好凑足了一千块,告诉司机,如果不够,到时路上再给。 司机将钱收了。 “几位爷,坐好了!” 车犹如黑暗之中一头猛兽,冒着狂风暴雨,窜了出去。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已到达昆市,徐清果电话终于打通了。 我一路心急如焚,电话一打通,火顿时窜上来了,冲她吼了一句。 “手机不开机,你在干什么?!” 徐清果都被我给吼懵逼了,在电话那头没说话。 我立马想起,江盛二有可能在她身边,赶忙压住情绪。 “清果,你先别吭声,赶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有重要事情同你讲!” “哦。” 大概过了两分多钟。 电话传来徐清果的声音。 “现在没人了,你刚才对我那么凶?!” “你怎么手机关机,人在哪儿呢?” “下午退房逛了一下街,手机没电了,现在准备上高速回昌市,但封入口了,正等解封,不可以吗?” “可以!你干爹呢?” “在车上休息。” “清果,你干爹已经不是你干爹了!” “......” “你听我说,你干爹后背趴着一只尸媪娘,这玩意儿为极度阴邪之物,人被附体后,会丧失自主意识,过了晚上十二点要暴起伤人,非常危险!你绝不能和他一起上高速,赶紧先离开他,找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站着,我们马上到!” 徐清果没回话。 我急问:“听明白没有?!” 徐清果音调显得很生气。 “孟寻,我已经求我干爹不再同你为敌,他也答应了。” “今晚你发了疯一般赶过来,若还想找我干爹的晦气,就敢做敢当直讲,我撑死不再管你们就是,为什么要搬出这种邪门事来骗我?” 我拍了一下脑门。 尽管徐清果曾与我们共同前往虢巫侯墓,可尸媪娘之事,她其实一直都不了解内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说法。 我反问她。 “以你干爹的狠戾性格,会答应不与我为敌,你不觉得这事情很变态吗?!” “别扯没用的,你到底在哪个高速收费口,我马上到!” 徐清果一听,愣住没说话了,显然正在思考。 我说道:“说话!” 徐清果喃喃报了一个高速入口的名字。 我们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里赶。 过了十多分钟,徐清果的电话打了过来。 “孟寻,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奇怪。” “我干爹回来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看东西阴恻恻的,而且他还吩咐人把白老魁给放了......” 话讲到这里。 电话里突然传来了对话声。 “清果,你上厕所怎么还没好?废弃工地可能有蛇,很危险。” “干爹,我还要一点时间,你先回车上等着吧。” 尔后。 话筒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以及徐清果的尖叫声。 我头皮一下炸了。 看了一眼时间,刚好过了十二点! 徐清果是女人,在江盛二身边所有人当中阴气最盛,现在她又借口独自到旁边废弃工地上厕所,给我们来电话,尸媪娘必然是瞅见了大好机会,跟了过去! 仅差两三分钟,我们就能赶到高速入口。 功亏一篑! 我转头冲董胖子吼问:“还有没办法?!” 董胖子也是急成了傻逼,抬手一把抢过我的电话,冲着话筒开始以最大音量念起了咒语。 我根本不知道这看起来有些恶搞的办法有没有用。 此时正好是一个红灯,司机有点吓傻了,哆哆嗦嗦说你们是干嘛的,实在太吓人,他不要钱了,让我们下车。 我一拽他的衣领子。 “给老子冲过去!!!” 司机吓得脸色蜡白,只得一脚油门,冲了过去。 到了高速入口,见到有很多车在等着解封,螳螂罗等几个保镖正站在车边抽烟,他们眼睛尖,一瞅见我们,脸色陡变,立马大踏步走了过来。 我们压根没工夫管他们,朝着旁边的废弃工地狂奔。 这是一处荒废的园区,有好几栋只建了一半的建筑,四周杂草丛生。 小瑶的速度最快,几下就赶了过去。 “在这边!” 待我们几人冲到了右手边的一栋建筑,见到了心惊肉跳的一幕! 第七十章 夹龙起货 建筑为框架结构,四周只砌了半墙,晚风呼啸灌入。 一楼角落。 江盛二目光阴毒,面容扭曲,鬼气森森,手正掐着徐清果的喉咙,已将她摁在墙壁上悬空。 古怪的是,以尸媪娘的力气,本来一秒就可解决问题,可徐清果身躯竟然还在挣扎。 一见此情景。 我和小瑶大惊失色,立即冲了过去。 董胖子不再对着手机念咒了,卸下身上的二胡,骂了一句。 “狗东西!!!” 江盛二瞅见董胖子,显得极为害怕,猛地撒开了徐清果,转身从右边半墙翻跃了出去,速度疾快,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董胖子恼怒不已,扭着肥身躯就往外面狂追。 我们过去扶起了几近晕厥的徐清果。 “你怎么样?!”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脖子上有深深的爪痕,不断咳嗽,喘着大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难以想象,如果我们稍晚来一会儿,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后来,我和董胖子曾讨论过,为什么尸媪娘那么凶残,却没有第一时间对徐清果下死手。 我认为是江盛二尚残留一丝的自主意识起了作用。 董胖子却坚持认为,当时徐清果的手机话筒正外音播放着他念得经咒,导致尸媪娘有一些发懵。 不管什么原因,已不考了。 螳螂罗带着三位保镖也冲过来了。 这货双目喷火。 “二爷呢?!” 话音刚落。 他冲过来就要抓我。 徐清果大声咳嗽着,挣扎着挡在我们面前。 “罗叔......不许动他......” 螳螂罗闻言,止住了脚步。 我早对这家伙极端反感,见他突然止步,手猛然点出。 偷袭! 螳螂罗压根没料到我竟然敢出手,猝不及防,人顿时歪倒在地。 我冲了过去,一脚朝他头上猛踹,拳头若雨点一般疯狂砸去。 三位下属反应过来,想冲过来干我。 “呼!” 小瑶手中一包药撒了出去。 几个家伙瞬间手挡住脸,但身躯已发软,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趔趄不已。 小瑶赶紧给了我一粒解药,抄起旁边的一根废钢筋,像一头发怒的小兔子。 “敢动我哥!” 她手中钢筋呼啦啦朝对方狠打去。 正在此时,董胖子也回来了,瞅见哀嚎连天的场面,顿时兴奋的飞起。 “啪!” 他足足两百多斤重的身躯,犹如坦克一般硬生生怼在了螳螂罗的身上,抬手揪起他的头发,往地面狠磕。 我和董胖子对着螳螂罗狂殴,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小瑶则手抄钢筋条,对着其它保镖像打陀螺一样狂砸。 惨呼震天。 鲜血四溅。 螳螂罗已经彻底晕了。 徐清果手捂住胸口,剧烈咳嗽,在旁边艰难无比地说道:“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讲完这句话,她可能气血滞胸,晕了过去。 两人见状,再抬脚狠踹了螳螂罗几脚,不再跟这死狗腿子较劲,放了手。 我背起徐清果,揉了揉打得发疼的手,喘着粗气问董胖子。 “江盛二呢?” 董胖子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招呼他们赶紧离开。 几人出去打了一辆车,返回昆市城区,找到一家宾馆住下。 半个小时之后,徐清果醒了。 她心中余悸未消,又害怕又委屈,一把抱着我就哭,泪水浇满了我整个肩膀。 董胖子嘴里叼着一支烟,直皱眉头。 “徐大小姐,就开始给你干爹哭坟了?没必要啊!” 徐清果闻言,一抹眼泪,红肿着眼睛,神态焦急地问董胖子。 “董川,你一定有办法找到我干爹,对不对?” 董胖子回了一句。 “拜托!他现在看到我,就像耗子见到了猫,道爷上哪儿找去?” “那怎么办?” “等呗!等尸媪娘把他给搞死,你自然就可以去收尸了。” 徐清果不再理会董胖子,赶紧掏出了手机,给保镖打了过去,吩咐他们一定要找到江盛二。 挂完电话,她起身就想出门。 这妞根本放心不下老家伙。 我朝小瑶使了一个眼色。 小瑶手势极快,也不知搞了点什么手段,徐清果又晕了过去。 连续两天,我们都在守着徐清果,生怕她出去之后,又招惹出事来。 为了让她安心在宾馆待着,董胖子甚至说,只要死螳螂找到了江盛二,他可以替老家伙解决掉身上的尸媪娘问题。 这货在撒谎。 尸媪娘一旦附体,他根本解决不了。 老家伙只有等死的份,时间早晚而已。 果然! 到了第三天,徐清果突然接到了螳螂罗的电话,听完之后,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江盛二死了,地点在火葬场,死因是触碰了烧尸炉的高压电线。 火葬场的人还说,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条彻底烧焦了的东西,非常臭,也不知道是什么奇葩动物。 毫无疑问,尸媪娘带着江盛二去火葬场找尸体玩了。 一个无意识的人,一个不懂现代科技的邪货,触碰高压电线而亡,虽然有点搞笑,但太正常了。 徐清果第一时间赶过去了。 董胖子瞅着徐清果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在墓里,老家伙一遇见危险,就拿身边下属的性命来挡灾。谁知道,他和螳螂罗为了活命,明知老欧身上有古怪,却还冒险让对方带路出来,最终遭到老欧身上尸媪娘的反噬,当真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见事情已了,便吩咐他们离开。 出了酒店门口。 董胖子挠了挠头。 “小孟,咱去哪儿?” 我愣了一下。 对啊,去哪儿呢? 廖小琴让我最近待着别乱走,等她下一步安排,咱也不能跑远了。 我说:“要不......咱去古玩市场逛逛,捡漏搞一点钱来花?” 董胖子一听,双眼放光,拍了拍我肩膀。 “道爷就喜欢你这种贪婪的作风!” 三人前往了护国路附近。 古玩市场倒是挺多摊位的,可转来转去,发现大多都是现代工艺品,偶见一些老玩意儿,要么是晚清的,要么是民国的,倒腾不出啥钱来。 中午几人找了一家店吃过桥米线。 桌子旁坐下来一个人。 起初,我们以为是拼桌的食客,没在意。 对方却突然低声叫了一句。 “孟小哥。”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辛阁镇养蚕基地的老板。 就是那位我们向他问老杜情况的胖子。 我有些犹疑。 “这么巧,出差?” 胖老板没回话,笑了一笑,右手摊开,手心朝下,手掌像波浪一样弯曲抖动着,左手探出两根手指,一把将抖动的手掌给死死夹住了。 我心中一震。 右手掌心朝下波浪翻,代表地下有龙。 左手两指突然夹手掌,代表夹龙起货。 对方竟然是同行! 胖老板吃了一口米线,低声说了一句。 “有一位朋友,想见孟小哥。” 第七十一章 走船腥 董胖子看不懂对方的手势,斜着眼问。 “兄弟,你手无端抽搐,怕不是脑血栓后遗症?” “少吃一点啊,看你都肥成啥样了!” 对方满脸无语,没搭理董胖子,对我再说了一句。 “有一位朋友,想见孟小哥。” 我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 “不好意思,我没空,你慢吃。” “老板,这位兄弟的账我一起结了。” 我掏出零钱,放在桌面上,招呼董胖子和小瑶,起身准备离开。 胖老板见状,也不着急,反而背靠在椅子上,双目微闭,手指戳着桌面,弹起了拍子,悠然自得地轻轻哼唱起一段京剧。 “回许昌,我思兄想弟心不宁......” 关羽千里走单骑寻找刘备的片段! 哪怕是一点不懂京剧,从唱词上我也反应过来了。 我思兄,哥想弟,难道这家伙有哥的消息? “走啊!少和神经病聊天,容易被同化!” 董胖子扯了扯我衣袖,让我离开。 他和小瑶都没去过养蚕厂,根本不认识对方,可能觉得遇见了大山炮。 我转头对他们说:“我有一点私事,你们先回去吧,空了电话联系。” 尽管董胖子和小瑶满脸犹疑,但见我神色凝重,不容置疑,还是转身走了。 胖老板从座位起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出了古玩市场,一辆尼桑停在外面。 胖老板坐主驾,我坐后排,车往昆市郊区开去。 “孟小哥,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黄,单名一个方字。” “好名字!” “孟小哥就不问问是谁请你?” “沈醉山?” 沈醉山就是老皮门的三大金刚之一,九幽堂现任总瓢把子。 黄方闻言,怔了一怔,随即笑呵呵地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孟家果然人才辈出!” 猜对了! 涉及到我哥之事,只能是金蚕蜕,而追逐金蚕蜕的势力,一共有三波人马。 九幽堂沈醉山、江盛二等皮门旧人、廖小琴和我。 江盛二已经翘辫子了,皮门旧人群龙无首,必然分崩离析。 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找我的,只剩下了沈醉山。 至于黄方刚才暗示有哥的消息,也许为真、也许为假,可不管如何,我必须得去。 我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让窗外的凉风拂体,觉得身子有一些发冷。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国内对金蚕蜕古巫法有所了解之人,只有老杜,而老杜又是黄方养蚕厂的员工。 我严重怀疑,这家养蚕厂就是九幽堂开的,明面上聘请老杜当工人,暗中却监控着老杜,其真实目的与廖小琴一样,也为了守株待兔逮我哥。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家农庄门口停下。 我瞅见有好多位身穿中山装的人,在一栋古色古香建筑附近抽烟闲聊。 黄方带我来到了一间屋子外,敲了敲门。 “沈先生,人来了。” 屋里传来了几句咳嗽声。 “请进来!” 黄方打开门,让我进去,接着又把门给关了,他主动退了出去。 一位七旬老者,发须皆白,瘦骨嶙峋,像一具木乃伊坐在轮椅上,腰部以下还盖着一张毛毯,人虽看起来像马上会挂掉的模样,可目光却极为锐利,透着老江湖的霸气与肃杀。 他微微抬了一抬手。 “咳咳......孟小哥,请坐,茶水自饮。” 我坐了下来。 “客气。” 沈醉山上下打量我几眼,嘴角抽动了两下,开门见山。 “今天请孟小哥过来,有几件事。一来,老皮门以江盛二为首的几个叛逆,一直想取老夫而代之,多亏孟小哥出手......” 我立马抬起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沈老板,江盛二和你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和我嫂子,只想出一口当年被他坑害的恶气,也与你无关。至于他最后的结局,乃自作孽!” 沈醉山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极为感慨。 “也罢,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已全部知晓,不再多说了......” “金蚕蜕乃上古九大天棺重宝之一,为老皮门压箱底的线索,祖师爷曾交待,解开它的秘密,需古巫术、天貘蚕、蚕衣,三样缺一不可。为此,两年前金蚕蜕消失之后,我们第一时间收购了养蚕厂,聘用老杜为员工,目的就是监控他,守株待兔等你哥嫂带着金蚕蜕到来。” “不过,从你们前几天去养蚕场的情况来看,老夫失算了,金蚕蜕竟然被你哥暗中拿走,连廖小琴也不知,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 “九大天棺重宝之一,其他八件又是什么?” 沈醉山摇了摇头,倒非常坦诚。 “老皮门只有金蚕蜕的线索,至于其他的,乃传说之物,老夫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问:“所以,沈老板今天请我来?” 沈醉山被烟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句。 “咳咳......这正是老夫想讲的第二件事。前几天,我们得到一条可靠消息,后天晚上,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八溪湖,有一场尸王庙祭活动,不少你们行当之人,会借机进行走船腥,在交易的冥器之中,有金蚕蜕。” “今天老夫请孟小哥来,就是想让你帮忙一起取宝。” 我心中一震。 尸王庙祭,渔民一种自发组织的驱邪祈福活动。 渔民跑船,常遇风浪暗礁,不少人栽水里之后,连尸体都捞不上来。 为了祈求出入平安,他们常在特定的日子,带上祭品出湖,祭奠死在水里的尸首。 这种活动非常隆重,大部分渔民都会参加,等于水上大庙会了。 盗墓贼借尸王庙祭鱼龙混杂的场面,扮成渔民,携带冥器出湖交易,被称为走船腥。 走船腥隐蔽性强、交易方便、撤离迅速,捞偏门的人手中有高端货,不敢在陆面接头,往往会采取这种形式。 我说:“沈老板讲话太客气了,让我帮忙取宝是假,以我为人质要挟我哥为真。” 沈醉山微微一笑。 “咳咳......老夫与孟家素无仇怨,只要宝物到手,一切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我将烟头给掐灭。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识时务,给我安排好吃住吧。” 沈醉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夫非常欣赏你的性格。” 他摁了一下旁边的铃铛。 黄方进来了,冲我抬了一下手。 “黄小哥,这边请。” 得! 刚对付完江盛二这只妖,又来了沈醉山这个魔。 最近我是与魑魅魍魉杠上了! 第七十二章 灯语 黄方将我引到了一间房,门口已提前站着好几位中山装。 这些家伙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双脚呈微微外八字,负手而立,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 黄方对我说:“孟小哥先报一个平安吧,等事情结束之后,手机再归还你。” 他还挺贴心! 我拿起手机,给小瑶打了一个电话,对他们说我追踪到了一件大宝,争取倒腾入手,这几天电话联系不太方便,让他们先回昌市,等下一场活儿。 挂完电话,我将电话卡给拔了,把手机交给黄方。 黄方问:“不与廖小姐联系一下?” 我反问:“让她陪我一起去八溪湖投胎吗?” 黄方笑了一笑,没回话,转身出门了。 董胖子和小瑶为外人,拿他们威胁不了我哥,沈醉山对他们无所谓的。 可廖小琴与我,都是可以拿捏我哥换金蚕蜕的大杀器,我怎么可能给嫂子打电话? 沈醉山倒对我还挺客气,派人送过来的饭菜、点心、茶水,都比较高端。 我吃得好、睡得香,精神头养得相当足。 翌日下午,七八辆车来到了农庄,接我前往八溪湖。 沈醉山病得太重,没法去,全权委托了黄方。 在路上。 我问黄方。 “白老魁现在干嘛呢?” 江盛二从墓里出来之后,由于被尸媪娘附了体,脑子不大清醒,竟然把白老魁给放了,我很好奇这货的结局。 黄方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位置,由我来接任。” 我又问:“金蚕蜕会走船腥交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消息?” 黄方仅说了一句。 “来源可靠。” 尸王庙祭晚上八点开始。 我们七点半就赶到了八溪湖码头。 人山人海! 码头上有不少人在兜售零食、烟花爆竹、祭祀用品、湖娘娘小木雕等。 岸边则有一排渔船停靠着,船头皆摆满了鸡鸭鱼肉、酒水糕点等祭品,还有大镲和鼓,桅杆上挂着画大公鸡的红灯笼(红灯笼寓意大吉大利,整个祭祀活动中绝不能熄灭,否则昭示不详,乃渔民大忌讳)。 这种民俗活动,渔民当成了大节日来过。 黄方转头问我。 “孟小哥可了解走船腥的规矩?” 我回道:“当然!” 虽然自己从没有参加过走船腥交易,却听廖小琴讲过。 走船腥的船与普通渔船的区别,主要在于桅杆上的大红灯笼。 到达湖中间之后,走船腥的船会避开普通渔船,独自开到一个开阔之处,将大红灯笼给灭掉。 如果有买家想要看货,便朝走船腥的船亮三下手电,对方会用灯语回应。 双方船靠拢,进行交易。 黄方点了点头,向我解释。 “根据掌握的消息,这次走船腥出货的东家,共有五六艘。有金蚕蜕的船,到时船头会扎上一匹大黑布。而其他的东家,则扎另外的颜色。” 我点了点头。 “明白了。” 如果看到某艘船桅杆上的大红灯笼灭了,船头又扎上了大黑布,便是我哥开来的船了。 两年了,哥会出现吗? 我不知道。 今晚,会有答案。 在黄方的安排之下,我们到一间民房,全换上了渔民的衣服,腰上还系了代表吉祥的红腰带。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沈醉山这次派来的船,竟然足足有十来艘,每一艘船都有五位壮汉。 阵仗堪比打老虎了。 死病鬼是有多害怕我哥? 他们对我没采取任何限制措施,唯独不给我穿救生衣。 想来也是,在如此飘渺浩瀚的湖水之中,我乘坐的这艘船还有五位好手看着,旁边又有十来艘船紧紧围绕,即便是给我救生衣,我也插翅难飞。 晚上八点时间一到。 岸边爆竹霹雳啪啦响动。 “咚咚咚咚咚!” 百船齐齐敲鼓,渔民高声呐喊,声势震天。 随着岸边一声大牛角号陡然吹响,百舸争流,往浩瀚如烟的大湖中驶去,简直比端午节划龙舟还要壮观万倍! 四周传来渔民震耳欲聋的击鼓和打镲声。 “咚咚!镲!” “咚咚!镲!” “......” 我寻思就这种大阵势,哪怕是八溪湖里真有尸王,也特么给吓投胎去了。 众船开到湖里,渔民又开始扯着嗓子,高唱着激昂无比的艄公号子,燃放炮仗,散发祭品。 鼓镲声、高歌声、鞭炮声,互相交织,惊天动地。 一望无际的湖面,大红灯笼四处遍布,犹如璀璨的星河。 在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像渔民一样过安稳日子,真挺好的。 黄方等人的船,最初也像普通渔船一般,打鼓唱歌放鞭炮,到了后面,随着四周渔船不断散开去湖面各处祭奠曾落水的亲人,他们快速避开了船群,往八溪湖深处开去。 二十几分钟之后。 附近有数条船只也开了过来。 这些大概率都是来买冥器的主顾。 看来交易地点就集中在附近了,从眼前情况来判断,这次走船腥活动好像规模还不小。 我瞅见右手边有两艘船,其中一艘红灯笼已经灭了,船头好像挂上了一条大红布,而另一艘船的高亮探照灯亮了又灭,连续三下,红布船也以同样的灯语进行了回应,两船迅速互相靠拢,有人登了船。 黄方拿着夜视望远镜瞅了几眼。 “孟小哥,你的同行们正在交易。” 我说:“要不我们也去看一下有什么好货?” 黄方闻言,淡然一笑。 “有机会你走一次船腥,黄某自当来捧场。” 我发现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可情绪极为稳定,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阴气,应该比白老魁要难对付。 船往前又行了十几分钟。 黄方突然放下了望远镜,脸色一沉,拿着对讲机吩咐。 “朝左手七点方向小岛礁,迅速靠拢!” “收到!” 十来位下属回话。 所有船只虽然看起来在漫无目的游曳,但已经呈扇面形状,将左手边七点方向给包围了。 我拿过黄方的望远镜,朝前方瞄了一眼。 一艘中型走腥船,正孤独地靠在一座小岛礁边,桅杆上的红灯笼已经灭了,船头则系上了一条大黑布,正在随风飘荡。 我和黄方乘坐的船率先加快了速度,往前飙去。 黄方拿起了高亮探照灯,对着黑布船打起了灯语。 我心立马悬了起来,喉咙有一些发紧。 哥,会是你吗? 第七十三章 王家庄的小废物 灯语打出来之后,走腥船内却一片寂静,既没有按规矩回灯,也没有任何声音。 黄方见状,眉头立皱,拿起对讲机吩咐。 “所有人停止前行,围而不动!” “收到!” 众下属回答声纷纷从对讲机里传出。 黄方拿起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好几遍。 很显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货再次用高光手电,连续打了好几遍灯语,走腥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就像一艘停靠在小岛礁上的幽灵船。 我揶揄了一句。 “黄老板,要不咱回去洗洗睡吧?” 黄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没理会我,朝对讲机下令。 “全体听好!三个数之后,除了我这艘船之外,其余船只将马力开到最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登上走腥船,绝不放走一人一物!” “各就各位,三、二、一,冲!” 话音刚落。 九艘渔船马达轰鸣,像湖面上数条发怒咆哮的恶龙,全方位朝走腥船冲去。 我做不了任何事,也什么都不需要做。 哪怕哥这次被他们给逮住,才多大点事。 还是那一句话,前面赢得都是纸,后面赢得才是钱! 我凝神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现在,除了我们乘坐的这艘船还在远处观望之外,其他船只,全都靠拢了走腥船。 忽然! 九艘船灯光乍亮! 由于黄方等人这次是扮演参加尸王庙祭活动的渔民而来,船只都是普通的小渔船,而走腥船比它们大上三倍不止,在它们靠近之后,几十条老虎钩,几乎在同一瞬间钩住了走腥船的船弦,一众下属犹如黑夜中的狸猫,速度疾快,纷纷窜跃而上。 黄方神色凝重,冲对讲机紧急询问。 “情况如何?!” 对面传来一阵咳嗽以及人摔跤的声音。 “噗通!” “艹!好臭!” “哎呦,老白,你特么拉我一下!” “......” 黄方听到反馈回来的声音,脸色陡变,大声吼问。 “快回话!!!” 对讲机传来下属的禀报声。 “咳咳......黄老大,船甲板掏空了,全是大便,大部分人都摔在了粪坑里,好臭!” “人呢?!” “根本没有人......咳咳。” 黄方闻言,脸色刷一下白了。 我瞪大了眼睛。 “我哥来卖屎给你们?” 留在本船的四位保镖,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拿着喷子对准了我的头,一人大声喝问。 “你是不是暗中搞了鬼?!” 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一半很失望,因为我还是没能见到哥。 一半很想笑,毕竟这帮犊子吃了一个极其憋屈的大亏。 我乖乖举起了双手,强忍着笑意。 “拜托!我又不会神魂离身,哪儿有机会搞鬼?” “来之前,我问过黄老板消息准不准确,他说绝对可靠,这事怎么还怪我头上了?” 一向伪和善的黄方,似乎已压制不了心中的愤怒,瞳孔死死地瞪着我,张嘴想说什么。 就在此刻,旁边突然传来喇叭声。 “各位渔民,为确保大家生命财产安全,祭祀活动结束后,请立即上岸!” 廖小琴?! 她虽故意进行了变声,但我与她日夜相处几年,能明显判断出音质来。 转头一瞅。 一艘比渔船大上一倍的铁皮船,正朝我们快速驶来。 “黄老大,有巡逻船!” “尸王庙祭向来没人巡逻,怎么这次有?” “不知道!我们身上带了家伙,要登船检查就麻烦了!” 几位下属立马将手中的喷子给收了起来。 黄方反应相当快,立马用对讲机吩咐。 “附近有巡逻船,我去引开它!” “你们赶紧离开走腥船,将家伙什藏好,人向小岛撤,绝不能出岔子!” 一位下属迅速将我们乘坐的船掉头,朝岸边开去。 掌舵人非常有经验,速度不疾不徐地开着。 其他几位开始假装成祭祀渔民,朝湖面撒纸、丢祭品、放爆竹。 有一位家伙则用匕首死死地顶着我的腰,示意我不要吭声。 “喂!那艘船是不是王家庄的?” 廖小琴变着声用大喇叭喊话。 不过,她没有屹立在船头,我看不见人。 黄方赶紧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对!我们是王家庄的!” 喇叭里再次传来问话声。 “你们王家庄的小废物落水了,有没有见到人?” 黄方闻言,神情一愣,满脸疑惑,随即嚷声解释。 “一路来都没见到,他出什么事了?” 我心中惊喜万分。 廖小琴喊话的暗示让我跳水! 王家庄,就是我俩在昌市租了两年房子的地方。 她在教我技艺之时,见我有时会不开窍,常恨铁不成钢地骂我简直是一个小废物,几乎都快成口头禅了。 附近村庄来参加尸王庙祭的人实在太多,黄方等人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王家庄,更不知道有没有人叫小废物,而我却一听就明白。 黄方的话音刚落。 “呜!” 一声马达咆哮。 铁皮船突然加快了速度,朝我们乘坐的木船凶狠撞了过来。 “嘭!” 木船硬生生被撞出了一个窟窿,船体剧烈摇晃。 铁船犁起的湖水,若瓢泼大雨,自下而上泼了进来! 拿匕首顶着我的家伙,猝不及防,手中家伙什掉落,人一个趔趄倒在了甲板上。 我心中早有准备,乘此机会,手猛一拉甲板稳住身形,脚步几个疾速蹬踏,像一头跃水的海豹,直接跳下了湖。 “哗啦!” 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我赶紧往上浮。 刚一露头。 听到廖小琴愤怒而嚣张的声音。 “刚动我的人!找抽!!!” “嘭!” 一声巨响再次传来。 铁皮船先倒退了数米,后又狠狠地撞了过去。 她的船比黄方的船大上一倍,又是铁的,直接将小木渔船给撞翻了。 黄方几个人嘴里大声嚎叫着,全落入了水中。 一根绳子从铁皮船抛了下来。 “上来!” 我抬手一拽绳子,胳膊使力,脚蹬踏着船体,浑身水淋淋地上了铁皮船。 上去一瞅,除了廖小琴之外,还有一位艄公模样的老头,正在掌舵。 嫂子对他说了一句粤语。 大意是快走。 老头点了点头,立即调转船头,往岸边开去。 回头瞥见。 黄方头上流着翻船之时磕伤的血,在水中不断扑腾,面目狰狞,又憋屈又愤怒。 其他几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呲牙咧嘴的,纷纷朝黄方靠拢游去。 这些家伙身上穿有救生衣,当然不会挂,但等那群浑身是屎的家伙出来救他们,估计已经冻抽筋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你怎么来了?!” “我就来!你管得着吗?” “附近走船腥有没有我哥?!” “有个屁!我们都被他给坑了!” 第七十四章 好久不见 我问:“你说什么?” 廖小琴丢了一套衣服过来。 “少废话!去换衣服!” 我只得先去船舱里换衣服,等换完衣服出来,瞅见廖小琴正躺在甲板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当枕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艄公老头回头瞅了她一眼,老脸尽显慈爱和担心,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靓仔,去帮忙拿一床毯子给小主盖上,晚风太冷,别着凉了。” 小主? 啥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称呼? 我转身进船舱,拿了一条毯子,走到廖小琴身边,直接甩下去,将她蒙头给盖住了。 “小廖,别着凉了!” 廖小琴一听我竟敢叫她小廖,腾地一下从甲板上坐起,火冒三丈,抡起旁边棍子就朝我甩来。 “倒反天罡!” 我侧身让过。 棍子砸到了一边。 她没再理会我,嘴里继续叼着狗尾巴草,抱着被子,闭目养神。 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吭声。 我再问:“你说一句话,哑巴了?” 廖小琴睁开眼,盯着我,一副有种你再逼叨的神情。 我赶紧离开了。 再问下去,她绝对要朝我动手。 我来到船舱旁边,发了一支烟给艄公老头。 “老伯!” 老头手握方向舵,朝我努了努嘴。 我将烟塞进他嘴里,替他点着。 他抽了两口,对我笑呵呵地说。 “小主的脾气就这样,你别再问她了,我来给你解释吧。” “老伯您太仁义了!” 听完他的解释,我彻底傻了眼。 走腥船里有金蚕蜕交易之事,其实是我哥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目的就是为了引沈醉山等人和廖小琴同时上当,前八溪湖参加尸王庙祭活动。如此一来,养蚕厂就彻底变空了,没有了九幽堂的人和廖小琴盯着,我哥就可以乘此空隙去找老杜问情况。 好一招调虎离山! 老伯见我愣在原地,鼻尖呼出两条长长的烟线。 “阿寻,你不要担心啦,小主早就有安排的。” 我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安排?” 他笑而不语,专心开船。 船靠岸之后,三人迅速离开,来到一辆桑塔纳旁。 老伯开车,风驰电掣一般直奔养蚕厂。 汽车穿高速、走国道,本来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老伯凶猛的车技之下,两个多小时就已经赶到。 养蚕厂一片漆黑,只有值守室内一个老头正在打磕睡。 值守老头被刹车声给吵醒,打着手电从里面出来。 “喂!今天养蚕厂放假,你们大半夜找谁?” 果然! 黄方不仅将养蚕场的精干力量调去八溪湖参加尸王庙祭围逮我哥,而且对外还宣称放假,只剩下一位毫不知情的老头在守门。 我问:“杜师傅在吗?” 老头眉头皱起。 “怎么又来一个找老杜的?他平时倒是住厂里,但老板放假让他去探亲,白天就走了呀。” 看来黄方也有预防方案,特意让老杜去探亲,避免人员空虚之时哥来找他。 像这种守株待兔局,他又不能将老杜盯得太死,否则容易让人发现端倪。 可其实不管是哥、还是嫂子,对沈醉山在养蚕厂的布局,全都一清二楚,唯独我一个人傻乎乎的。 我问:“前面来找老杜的人走了多久?” 老头回道:“半个小时吧。” 廖小琴头探出车窗,冲对方笑了一笑。 “谢了!” 车迅速离开。 廖小琴对老伯吩咐。 “三叔公,孟川在八溪湖布好局之后,赶到这里的时间只比我们早了一点!” “老杜唯一的亲戚是他姐姐,在邻县十里铺街面开了一家早点铺,孟川现在必然也去了那里,朝十里铺开!” 三叔公闻言,点了点头,将车转向,往前疾速开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邻县十里铺一家早点铺,几人迅速下车。 廖小琴去敲门。 我坐在车上,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 一位身披睡衣的妇女开了门。 “你们找谁?” “请问杜师傅在吗,有点急病想找他。” “奇怪了!十几分钟之前来了一个人,也说有急病,带他走了。” “去哪儿了知道吗?” “不知道,要不你们在家里稍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回来。” “不用了,谢谢!” 她重新上了车。 三阿公将车开到一个隐蔽处,下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来一个鸟笼。 笼子用一块大黑布盖着,掀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只通体发黑,唯独眼睛猩红的鸽子。 我惊道:“阴鸽?!” 这玩意儿极为罕见。 选取特殊品种的信鸽,自小鸽子出生之后,一直关在黑漆漆的屋子内,喂食腐肉,且进行各种黑暗中闻味辨向的残酷训练,待驯成,拿它用来下墓、寻人、找物,妥妥盗墓或侦探行的宝贝! 三阿公拿出了一件衣服,放在阴鸽嘴甲旁,让它嗅了几下。 这是老杜的衣服! 不知道廖小琴上次啥时候偷来的! 敢情她的早有准备,就是指这个! 阴鸽闻完衣服,扑棱着翅膀飞空,先在天上盘旋了数遍,尔后,它朝着东南角方向快速飞去。 我们再次上了车,甚至都没亮车灯,追着阴鸽往前开去。 过了十来分钟,阴鸽在一家小旅社的门口停下,它朝着二楼一间屋子的窗户,轻轻啄了几下。 老杜就在这个房间! 哥也极有可能在那里! 几人迅速下车。 夜色迷蒙,四周一片宁静,偶有几声布谷鸟的声音传入耳。 廖小琴俏脸冷冽,转头对我说:“如果你想知晓全部内情并见到他,就老实在下面等着,防止他跳窗而跑!” 我点了点头。 “好!” 她与三阿公身影犹如狡兔,第一时间往上冲。 我立即转身离开,朝着西北角暗处的一家废品收购站快步走去。 月光若隐若现。 一位修长而熟悉的身影,背对着我,抽着烟,月色将他影子扯得好朦胧。 我喉咙发紧,声音有一些哽咽。 “哥,好久不见。” 布谷鸟之音,从小我俩在大山里砍材或捉迷藏,为防止互相走丢,约定的暗号。 未想到,再一次听到这声音,竟然时隔多年,相差万水千山。 第七十五章 艄公出湖,斗笠遮脸 哥回过头,嘴角叼着烟,冲我笑了一笑。 他成熟了很多,下巴略带一些未来得及刮的胡渣,眼眸更加深邃,五官愈发立体,披着一件风衣,领子竖起,全身上下溢满了一股沧桑的江湖味。 恍惚之间,我甚至感觉他有一点像《英雄本色》里面的小马哥。 “小寻,你长大了。” 哥抬手轻揉了一下我的头,给我递来一支烟。 牌子是万宝路。 小时候,父亲常年不在家,每当生活费接续不上,哥就会去当小工赚钱,每天除了几块工钱,还会发一包烟,他全都积攒下来,等父亲过年回家,拿来拜年时走亲访友用。 有一次,我偷了烟来玩,被他发现之后,摁住我狠打了半天屁股。 多年以后,我忘记了很多事,但这一晚哥递烟给我的动作,却如同烙印一样,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有人说,当父亲或兄长开始主动给你递烟之时,在对方的心中,你已不是男孩,而是一位男人。 我接过烟,点着,抽了一口。 辣、冲,呛得眼眶有一丝酸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人都会死,我还不着急。” “所以,这次我能接你回家吗?” 哥神情微愣了一下,抬头望了望迷离的夜空,吐了一口烟圈,眸子幽远而孤寂。 “哥已经脏了,家太干净,回不去了。” 两人良久无言。 夜色之中,只有两支烟头的红光,在微微闪烁着。 哥将烟头弹入了旁边的水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拍了下我肩头。 “我时间不多,你一定有很多问题,问吧。” 我点了点头,认真地瞅着他。 “金蚕蜕你拿了吗?” “对。” “你和廖小琴是不是夫妻关系?” “不是,当时我们为了取金蚕蜕,以假身份进行合作。可能你也知道了,我暗中摆脱了所有人,将东西私下给吞了。” “这好像不符合你的性格。” “对!可我是一只鸬鹚,要抓哪条鱼、怎么抓,全由艄公说了算。” “你上面的艄公是谁?” “艄公出湖,斗笠遮脸,你不用探究。” “那廖小琴什么身份,也是盗墓贼么?” “不是。” “公家人?” “也不是。” “她是?” “也许......你可以认为她为某个带有特殊使命家族的传承人。” “什么特殊使命?” “我知道的太少,具体你可以当面问她。当然,她也不会同你说。” 我了解哥。 刚才一番对话,除了艄公他不能讲之外,其他的,全都已如实相告。 哥拿出来两样东西,一串钥匙、一个鞋盒大小的檀木箱子。 “檀木箱子里是虢巫侯墓中的金蚕蜕,我刚才已问过老杜,没有古巫法,不能启动。你转交廖小琴,替我对她说一声谢谢。” 我问:“谢她什么?” 哥笑了一笑。 “她教会了你一身本事,还让你平安无恙,不应该谢么?” 我:“......” 廖小琴并不是我嫂子,两年前之所以会来村里躲灾,完全是因为哥取走了宝物,她的真实目的是来监控着我,让哥始终心存忌惮,不敢对金蚕蜕妄动。 从哥刚才对廖小琴家族身份的表述,以及平时自己对她的了解,她若要迁怒动我,其实与捏死一只蚂蚁没任何区别。可她不仅没动,反而教了我一身技艺,除了脾气有些臭,对我一直都很好。 哥让我将金蚕蜕转交给廖小琴,一来感恩于她对我的照顾和高抬贵手,二来如果不交出来,廖小琴能保我,可她身后的神秘家族,不一定还能继续容忍我。 这些我全都懂。 只是,在我心中那一盏叫家的灯光,一直亮着。 现在,它突然灭了,我不愿面对而已。 我嗓子有一些发干。 “你将东西交了,怎么应付上面的艄公?” 金蚕蜕是艄公要的,哥为了保我,将东西转给了廖小琴。 他怎么办? 哥闻言,双手像小时候给我挡风一般,将我的衣领子给拢了一拢,表情无比严肃,又满眼疼爱。 “不用操心,我能硬生生拖两年不将东西给艄公,自然有应对之法。” “这一串钥匙,是昌市一家古董铺的,我已经买下来了。乘你现在还一身干净,回去之后,凭自己本事吃饭,做正行、别下墓。孟家的两条梁柱,一条已经蛀了,只要你还好好的,这个家,就永远不会塌!” 他对我这几年所做之事,完全了解,而且已经替我想好了后路。 哥张开了双手。 我抱住了他,就像抱住一座即将离开自己的大山,不愿松开。 他拍了拍我后背。 “加油!” 讲完之后,他戴上了一顶帽子,转身离开。 漫长的夜。 迷蒙的影。 这是我离哥最近一次,也是最远一次。 “哥!!!” 他转过身,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我眼眶泛红。 “家不会倒,等你回来!” 他身影在黑暗中逐渐消失。 几乎在哥离开后的十来秒,身后脚步声匆忙,廖小琴和三叔公赶过来了。 两人见到我手中的檀木箱子,没有吭声。 我将东西递了过去。 “金蚕蜕,哥让我转交,向你致谢。” 廖小琴俏脸冷冽,挥了一下手。 三叔公将檀木箱子接了过去。 “吧嗒!” 一声脆响。 箱子外锁扣打开。 一件惊世奇宝赫然在内。 它薄如蝉翼,柔若绸缎,细线绵密流畅,闪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仅瞄一眼,就感受到它的巨大魔力,似乎能将人魂魄完全摄入。 三叔公立马戴起了白手套,将它小心翼翼地拎了起来。 金蚕蜕在他的手中,流水一般往下滑淌,耳朵还传来极为细微“沙沙”响动声,如远古万千蚕虫正在吃桑叶,鼻尖闻到沁人心脾又难以描述的幽香。 香味传入的一瞬间,恍若身体打进了一支清洁剂,将从头到脚所有的不适,乃至内心的烦躁,全一扫而光,整个人飘飘欲仙。 三叔公赶紧将它放了回去,老脸震惊而兴奋。 “小主,是真的!” 廖小琴点了点头。 “事已了!你立即将东西带回去!” 三叔公愣了一下。 “你呢?” 廖小琴闻言,转头瞥了我一眼。 “我和他,有一点私事要解决。” 第七十六章 寻遥古玩铺 十里铺的街道不长,我和廖小琴一言不发,却走了很久。 凌乱的建筑,将两人月色下的影子搓揉得稀碎。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恨我?” “没有。” “谢我?” “不存在。” “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无感。” 廖小琴瞅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恼火了,抡起手就朝我抽来。 若是往常,我肯定直接躲开了。 可在那一刻,自己心中一股无名业火突然窜了起来。 这两年,我一直以为哥已去世,将她当成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有时常想,谁要是敢欺负她,自己可以豁出命去,替她挡刀。 未料到,最后不仅是一场梦幻,还是一场控制和利用。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冷冷盯着她。 以廖小琴的身手,她完全可以躲开,不让我抓住。 可是,她非但没躲,反而仰着头,嘴角上扬,美眸不屑且桀骜地瞅着我。 “好一招霸王卸鼎!你既然已抓住手了,下一个动作应该直接打过来!” “打啊,你的能耐呢?!” “要不然用五百钱点死我喽?!” 怎么可能打呢? 不管哥是被迫还是自愿,虢巫侯秘陵之事,他有违信义在先。 廖小琴不过是依势而为进行反制而已,没有任何错。 更何况,她教会了我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拥有的本事,还三番两次冒险前来救我。 归根结底,我刚才心中突如其来的火气,是冲自己发的。 毕竟,我马上要失去一位心中最好的嫂子、师父、姐姐...... 极有可能,从此互不相欠,也不相见。 我掏出一盒烟,将烟塞在她被抓住那只手的掌心上,放开了她。 “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一包烟!” 廖小琴低头瞅了一眼掌心,抬手就将烟给甩地上,清眸冷冽又复杂。 “孟寻,你记着!我确实控制和利用了你两年,向你郑重道歉!” “可我廖小琴从来没有过害你的心思,对你所有的苛责和不屑,皆因迟迟没有宝物消息,将火气转移到了你身上。而对你所有的关爱和指点,也全都是发自真心,希望将一块美玉雕琢成惊世艳艳的模样!” “无论你恨我也好、谢我也罢,我始终都将这段相处看成美好的缘份!你回昌市,障碍我已替你扫除!江湖路远,请你保重!” 讲完之后,她转身快步离开。 “嫂......” 后一个字。 我没叫出来。 她妙曼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我怅然若失。 就好像,弄丢了一块陪伴多年的护身玉佩。 ...... 几天之后。 昌市,老福山古玩市场一间店铺门口。 董胖子瞪着铜锣眼瞅了好久。 “小孟,这家店铺位置不错啊,你哥买下来花不少钱吧!” “不过,你小子做古玩生意,能有下地刨食顺溜么?” 我回了一句。 “行不行,咱总得试一试。”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无所屌谓的,无论下地刨食还是倒腾古玩,只要跟着你干就行。只是道爷时间不太多了,离一百万差距还远着呢,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飞升!” 小瑶在旁边格格直笑。 “董哥,你老说自己建不完道观会飞升,可我也没见你把钱存起来啊,花哪儿去了?” 董胖子闻言,翻了翻白眼。 “钱拿来布施了!” 他确实是布施了。 上次廖小琴给的做局费用,分了九万给他之后,这货没几天就布施给自己的姘头了,分币不剩。 小瑶也分币不剩。 不过,她全给了自己师父。 小瑶师父身体已痊愈,老爷子不想再四处奔波,打算回冀省老家养老,丫头非常懂事,把钱全给了师父,自己则留下来帮我。 刚回昌市之时,我曾担心九幽堂的沈醉山会再来找麻烦,还让董胖子的朋友老关打探了一下消息。 江湖鸽子老关传来情况。 九幽堂彻底倒了。 原因令我瞠目结舌。 老关告诉我,前一段时间,滇省八溪湖举办尸王庙祭活动,巡逻人员半夜接到有人携带管制武器的举报,在湖面上逮了一大群九幽堂的人。 本来这都不算什么,可就在审问他们的时候,九幽堂之前一位叫白老魁的下属,突然抱着一大堆九幽堂制售假药、草菅人命的举报材料,给了审问机关,结果连同老病鬼沈醉山一起,一锅全给端了。 我突然想起廖小琴临别之前的一句话。 “你回昌市,障碍我已替你扫除!” 仔细分析了一下。 估计廖小琴在撞翻黄方的渔船之前,就已打了举报电话,待黄方等人在水里扑腾之时,巡逻船突然赶到,将他们全带回去审问。 至于白老魁,这货因办事不力,沈醉山绝不会饶了他,他只剩下等死的份。 廖小琴极有可能采取了某种办法,乘九幽堂的精干力量全在八溪湖,悄悄派人将白老魁给捞了出来,条件就是让他抱着证据材料去揭发老东家。 不魁是铁扇公主! 一旦得罪她,绝没好下场。 店铺里什么都没有,那几天我们采购货架、置办桌椅,倒腾一些便宜货先摆放上去,将仅剩的钱全花了个精光。 古玩店的样子倒是有了,可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老东西,根本开不了业。 我们只好兵分三路,先去弄本钱,再买一些镇店老货。 董胖子去驱邪打灾。 小瑶街头大耍戏法。 我去旧货市场捡漏,以及给人看阳宅风水。 几人忙碌了三个多月时间,终于搞够了本钱,上、中、下三个品类的老货全都备了一些,取店名为“寻遥古玩铺”,法人代表让董胖子来担任,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放鞭炮,开了业。 开业那天,徐氏医馆送来了花篮和红封。 不过,尽管江盛二的死乃自作孽,可徐清果心中对我仍有一些别扭情绪,只派吴平过来道了一下喜。 小瑶为让店铺开门大火,在店外表演彩门绝活吸引人气,倒也显得热闹非凡。 本以为日子从此会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事实证明。 我想太多了。 就在开业当天,来了一个人。 而他的出现,让我再一次踏上了诡谲的旅途! 第七十七章 挑旗 开门爆竹打完不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位之前认识的铲地皮朋友,说有一件好货在江市,大概率是宋青花将军罐,官窑产的,品相一流、传承清晰,可他担心自己拿不准,约我马上过去瞄一眼,若能最终成交,他只收一点介绍费就行。 我寻思刚一开张就来好活了,今后生意怕是要爆,便吩咐董胖子好好整理货架、小瑶继续玩戏法聚一点人气,自己则打了一辆车,去长运汽车站。 可人还没到车站,董胖子电话打过来,说铺子被人给堵门了,让我没上长途客车的话就赶紧回去一趟。 话筒里声音一片嘈杂,我也没听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只好让司机掉头。 返回店铺门口,发现外面竟围了三四十号人,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态。 “你们瞎起什么哄呢?!总得给我一点时间破法!” 小瑶焦急而气愤的声音传来。 “小丫头,人家的本事比你大,赶紧按承诺把旗子交出来,再把店门给关了!” “对呀!愿赌服输嘛!” “哈哈哈!要说玩把戏,还得是人家老师傅!” “......” 挤进去之后,瞅见小瑶站在一群人中间,小脸涨得通红,双手叉腰,气得腮帮子鼓起。 而她的正对面,则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面前摆着一个小铁盆,悠然自得地在等待着什么。 砸场子来了? 不应该啊。 自从回到昌市,我们也没得罪什么人。 我给老头发了一支烟。 “老先生,我是寻遥古玩铺老板。” “今天小店刚开业,丫头表演一些小把戏博众人一乐,您这是?” 老头摆了摆手,表示不会抽烟,笑而不语。 我赶紧将小瑶给拉进了店里。 “什么情况?” 小瑶气得不行。 “碰上挑旗的硬茬了!” 挑旗,彩门砸场子的一种方式。 旧社会彩门人在天桥练摊,谁都想摆在一处人多热闹的地方,能获得更多的赏钱。 若有同行路过,看中了你的练摊地儿,但又没权利赶你走,便会过来说讨教一二,在你面前表演一段戏法,如果你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他就乖乖离开,如果你看不出破绽,你就老实挪窝,将地儿让给对方。 这其实都没啥,技不如人,离开便是。 关键在于,你在让地儿之前,要将自己插在旁边的师承三角彩旗送给对方。 对方拿了你的三角彩旗,今后但凡见到有你师门中人正在练摊,只要将旗子展示出来,你师门中人全得鞠上三躬,立马撤摊走人,等于丢了整个师门的脸。 挑旗颇有一点砸人饭碗的意味。 行走江湖,谁都不愿意结仇,很少有人会干这事儿。 毕竟,万一你去挑人家的旗,反而自己输了呢? 我挠了挠头。 “你们师徒得罪过人?” 小瑶摇了摇头。 “没有啊!” 我又问。 “他表演啥戏法?” 小瑶向我解释。 “就他身前的那个破铁盆,倒上三分之一的水,几分钟之后,水竟然凭空消失了,没有破漏、没有夹层、没有障眼法、没有倒别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戏法!” 我虽然不太了解彩门圈子,却了解小瑶。 这丫头的水平,不能说无人能出其右,但也算顶尖了。 连她都破不了,对方啥实力? 董胖子肥脸肌肉直抽搐,将拳头关节摁得咔咔响动。 “艹!道爷刚才都说了,我去让老头见一点血,正好搞个开门血红,让他赶紧滚蛋!” “可这丫头非不让,偏要让我打电话叫你回来!” 小瑶闻言,俏脸无语。 “对方刚来之时,就问了一句老板在不在,我说去江市收货刚走,他一听见这话,立马摆出了铁盆,向我提出输了就送旗关店门的条件,这明显不是冲我,而是冲店铺来的!” “咱不把哥给叫回来,你能处理好么?” 董胖子翻了几下白眼。 “有啥处理不好,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么?!” 小瑶的分析非常准确。 她们师徒既然从没得罪过同行,对方开业便来闹场,必然是冲店铺而来。 打电话让我赶回,相当明智。 我想了一想。 “我来处理吧。” 到了店门口。 我冷着脸问老头。 “老爷子,我家丫头玩戏法,一没竖旗,二没占公共场地,三没要赏钱,你来挑什么旗呢?” 老家伙既然要讲老规矩。 我今天就同他讲到底! 对方闻言,表情顿时一愣。 我手指着他摆身前的破铁盆。 “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连道上的基本规矩都不懂!” “我今天就算砸了你吃饭的家伙,也没人敢说什么!” 话音刚落,我跨前一步,就要摔烂他的铁盆。 老头见状,神色陡变,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靓仔!手下留情!” 一口广普! 我怔了一下,瞅了瞅对方的眼睛,立马反应过来。 老头笑了一笑。 “我就是逗个乐,老头冒失了,可以进去讨一杯喜茶喝么?” 我心中有一些窝火。 “请吧!” 人群见已没热闹可看,满脸无趣,纷纷离开闲逛去了。 我将老头让进店里,关上门,吩咐小瑶泡了一杯茶。 “三叔公,你有点无聊了。” 老头将自己脸上的胶泥给搓揉了几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是廖小琴的下属三叔公。 董胖子和小瑶都没见过对方,见我竟然和老头认识,面面相觑。 三叔公喝了一口茶。 “小孟,事情太紧急,我听见你已离开去江市,只能采取这种办法,第一时间逼迫你回来,请不要介意。” 我反问:“打个电话不行么?” 三叔公闻言,面露难色。 “老头子倒也想过,可一来担心电话里讲不清楚,二来小主说你已经干正行了,你俩上次又闹了别扭,怕你接了电话也不愿意赶回来。” 一讲到廖小琴,我心中没来由袭来一股怅然。 上次分别之后,自己忍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同她联系。 店铺开业之前,我尝试着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本想以这件事为借口,探听一下她的近况如何。 可她手机关机,根本联系不上。 我问:“什么事这么紧急?” 三叔公回了一句。 “小主出事了!” 第七十八章 妖树 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 “出什么事了?!” 三叔公抬手示意我先别急,老眉紧皱,似乎理了一会儿思路。 “半个月之前,小主带着我一起去找一件宝物,她进墓,吩咐我在外面看灶火。两人约定,十天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从里面出来。” “可老头子在外面看了十天灶火,却不见小主出来,又等了两天,还不见踪影,我着急了,让阴鸽飞进去寻情况。阴鸽两天后才出来,嘴甲叼着一张烟盒锡纸,反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遇祸,速回家搬镇物,我只能再撑十天。” “小主的字,向来写得非常漂亮,这种字迹,一定是遇见万分紧急的状况了!” 看灶火,就是在墓外面望风盯场子,防止别人误闯或者处理其他紧急突发情况。 三叔公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烟盒锡纸,递给了我。 我拿过来一看。 尽管字迹潦草不堪,显得书写极为匆忙,但还是能清晰地辨别出收笔的特殊笔锋,确实是廖小琴写的。 她在躲灾养腿之时,也常写字,无论是软笔还是硬笔,回勾收笔遒劲而飘逸,尽显洒脱之姿。 我问:“她找什么宝物?” 三叔公回道:“一棵妖树。” 我皱眉再问:“啥玩意儿?” 三叔公没有回话,将之前表演戏法的破铁盆拿了出来,冲我正反面亮了一下,又敲了敲盆子,示意里面没任何东西。 尔后,他将铁盆放在地面,端起茶杯里的水,倒了半杯在里头,双手拢着袖子,安静地等着。 “小孟,你们瞪大眼睛看。” 董胖子满脸无语。 “三叔公,让你介绍一下妖树,你瞎显摆戏法干什么?” 我抬手示意董胖子别说话。 虽然我与三叔公只接触过一次,但他的办事风格谨慎而周到,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沉默且神奇的三分钟。 没人去碰铁盆里的水。 可水就那么一点一滴从我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到最后,手一摸铁盆,连掌心都未沾上丝毫水渍。 三叔公问:“看出什么情况了吗?” 废话! 连小瑶都破解不了,更不用说我们。 我反问他。 “盆里有与妖树有关的东西?” 三叔公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戴起白手套,探手在铁盆的底部一扣。 那地方本来是破铁盆的一个伤疤,锈迹斑斑的,看起来像是进行过专门修补,他手却扣出来一片小指甲盖大小薄金属片,在桌面垫了一张纸巾,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上面。 “我不会彩门戏法,水会无端消失,全因为它。” “刚才与小姑娘斗彩,其实不公平,向你道歉。” 小瑶见状,赶紧拿了一副手套给我。 我戴起手套,捏起那片薄金属看了好一会儿。 入手非常轻盈,与普通金属完全不是同等质量,且质地非常柔软,如同软塑料,两面缀着相当古怪的纹路,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我咽了一口唾沫。 “别告诉我,它是妖树的树皮?” 三叔公见我已然猜出,神色讶异,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孟目光如炬!阴鸽出来之时,烟盒锡纸包裹着它,显然小主已经找到了妖树,可不知遇见什么突发状况,导致困在了下面。” 树乃涵养水分的最佳载体,这事谁都知道。 可一片小小的金属树皮,竟然能将半杯水吸得一滴不剩,而且形态还不产生任何变化,要不是亲眼所见,这特么谁敢信?! 我问:“它什么来历?” 三叔公向我解释。 “我地位微末,掌握不了太多核心的东西,只听小主简单提了一两句嘴。传闻它是古夷国的一棵妖树,如恶龙吸水,可造成千里成旱、地脉干涸。至于它的详细来源、锻造材料、传承情况等等,一概不知。” 东夷西戎,南蛮北狄。 古夷国的概念,也太空泛了一点。 入墓如行军打仗,连敌人的状况都摸不清楚,等于去送人头。 我太阳穴阵阵发疼。 “这又是天棺重宝之一吧?” 三叔公闻言,愣了一下,没有吭声。 他根本没料到,我竟然会知道天棺重宝。 上次沈醉山与我对话,他说人间有九大天棺重宝,老皮门作为古医行业的传承,只知道与上古巫医有关的金蚕蜕线索,对其他的却一无所知。 哥又曾对我说,廖小琴为某个有特殊使命家族的传承人,她对墓里的其他古董向来不屑一顾,能让她动手入墓去苦找的,只可能是天棺重宝。 三叔公虽然没有回答,但等于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也不想再纠缠这事。 毕竟,纠缠了也没任何作用。 “最后一个问题,嫂......她写着让你赶紧回家搬镇物,你怎么突然找我这里来了?” 三叔公长叹了一口气。 “小主说只能再撑十天,纸条被阴鸽带出来之时,已过了两天。我看过航班列表,哪怕不晚点,路途一切顺利,到粤省搬来镇物之后再赶过去,来回一耽搁,时间也仅刚好。” “所以,我只能先花上一天半时间,从苏北来到中间地昌市,请你动身先前往施救,我再南下粤省搬镇物,会保险一些。”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三叔公,你完全可以打一个电话让家里直接送镇物到苏北,非得自己跑来跑去,是航班里的盒饭更好吃,还是空姐实在太靓?” 三叔公摇了摇头。 “你不大了解,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镇物一定得有小主亲笔字和妖树信物才能让我带走。” 董胖子闻言,拍了一下额头,一副要被气吐血的神情。 “这他娘形式主义害死人啊!可我兄弟没有所谓的镇物,他去了有什么用?” 三叔公斩钉截铁地回道。 “绝对有用!小主私下曾对我说过,虢巫侯墓的墨家机关,连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破除,可小孟却能安然脱身,她心里对小孟其实非常欣赏,认为只是经验差了一些,论天赋实力,完全可与她比肩。只不过,小主素来不喜当面夸人,没对小孟讲而已。” 我摆了摆手,示意三叔公不要再说了。 “地址给我,你赶紧南下取东西!” 三叔公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地址,递给我,紧接着又从座位起身,将挽起的衣袖放下,老脸一片凝重和虔诚。 “小孟,生死相托,江湖大恩,老头子先给你行三叩九拜大礼!” 我赶紧拉起了他。 “有这闲工夫,去赶航班不好?” 三叔公老眼有一些泛红,没再多言。 “好!” 他转身匆匆离开。 我瞄了一眼地址,将纸条给收起来,转头吩咐他们。 “在家看好店,我去一趟苏北!” 第七十九章 海猴子 他们两人竟然一人扯着我一条胳膊。 董胖子问:“你啥意思?” 小瑶也闪着大眼睛问:“你啥意思?”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听明白?我要去一趟苏北,你们守好店,等我回来!” 董胖子闻言,发出嘿嘿冷笑声。 “我不守店的,苏北从没去过,正好观光旅游。” 小瑶就像一个可爱的复读机。 “我不守店的,苏北从没去过,正好观光旅游。” 我有一些无语。 “我去救人,不是去摸金,你们脑子进水了?” 两个家伙开始耍起了赖皮,不管我说什么,就是要一起去。 刚才三叔公将航班时刻表告诉了我,时间太紧,我没工夫同他们纠缠下去,只好对他们说,今天新店刚开业,若所有人都离开,关门大吉,后面生意别想好,要去只可以去一个,让他们猜拳决胜负,如果不愿意猜拳,两人干脆都别去。 他们万分无奈,只能按我的要求猜拳。 结果,董胖子赢了。 这货笑得像一个死癫子。 其实,如果真要选择一人,我心中更希望是小瑶。 丫头不仅有一手彩门好活儿,手脚相当利索,而且小眼睛贼亮。 上次在虢巫侯墓,很多次遇见危险,都是她提前发现的。 至于董胖子,他倒真有一些驱邪打灾的本事,可实在是太坑了。 小瑶忧心忡忡,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一块银元,上面穿了孔,用红绳子绑着,还带着她身体的幽香,戴在了我脖子上。 “我师父给我护身的东西,能保佑哥平安。” 那一刻我并没太当回事,未想到,这枚银元后面还真救了我一命。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没事,阎王爷还不敢收我。” “店里的货都有明码标价,能出手就出手,拿不准就等我回来。” 小瑶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你们小心。” 我与董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往外赶去。 廖小琴深陷的古夷国墓,并不在陆上,而是在苏北外沿的一座海上孤岛。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倒还真与古籍中差不多。 先秦时期,东夷专指中原以东部落,主要分布在鲁、苏、皖以及辽东半岛等地,当然也包括周边的一些小岛,传说夷人以鸟为图腾,善制陶与狩射,具体封国和灭亡原因皆不详。 三叔公的意思,我们赶到苏北海滨之后,乘船先前往一座叫大壶山的小岛,上面有一个古老的渔村,去找一位叫阿东的渔民,让他带我们去流月岛。 廖小琴人就在流月岛上。 流月岛地处偏僻,路途水流湍急,暗礁遍布,只有阿东才能找到。 除此之外,为给我此行加一道保险,三叔公提前电话雇佣了一位顶级海猴子,会来大壶山岛与我们会合,让对方陪我们同行前往,并表示这人完全信得过,让我出海之时遇见风浪之外的突发状况,一切全听对方的。 海猴子,专捞海墓之人。 陆上三分凶。 海上七分险。 地面的墓,机关暗器多。 海底的墓,基本都为古沉船,虽很少有机关暗器,可激流、暗礁、凶鱼、海藻等,稍微不小心,连尸首都找不到。 一位成熟海猴子,望星定位、海洋知识、古船典故、胆魄技术等素养,犹如海上蛟龙。 翌日大早,我们匆匆赶到了苏北海滨,正好有一艘给附近各小渔岛居民送货的船开拔,相当于海上的公交车,两人第一时间挤了上去。 船老大在海上转悠,将货物和乘客在各个小渔岛不断放下。 最后,船上只剩下了我和董胖子。 船老大问我们。 “你们去哪儿?” “大壶山。” “太远了,今天又没大壶山的货,我去一趟会亏本,先回去吧,你们明天乘别的船。” 我们都懵了。 还有这样操作的? 董胖子没好气地说:“喂!你收票不送客,要惹我们发飙?” 船老大闻言,直接熄了火,人躺在甲板上,仰望星空。 “来!快发飙打我,往死里打!” 董胖子见状,立马窜起来,冲了过去。 我吓了一大跳,抬手想扯他,没拉住。 结果,董胖子蹲下身子,手里拿着钱,一张又一张狠抽船老大的脸。 “老子打你!” “再打!” “还打!” “两张双打!” “......” 船老大从甲板上起身,将钱收起,赶紧过来给我们递烟,满脸笑嘻嘻。 “两位小哥,实在是小本经营,你们别介意,咱这就走!” 见对方重新开船去了,董胖子满脸抽搐回来了。 我问:“你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 董胖子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傻?咱赶着去救人!要真来观光旅游,道爷能推他下海喂鱼!” 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识大局!” 董胖子又说。 “不过......小孟,你说如果我们把廖小琴救出来,她那个神秘家族,能给咱多少钱?做局还给二十万呢,这次起码也得七位数起步吧?” “......” 下午三点左右。 我们到达大壶山岛。 这是一个偏远的岛上小村,大部分民居都由青石构筑而成,造型古朴,路上铺大石板,布局规整而协调,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既视感。 船老大这一趟收获满满,听见我们说要去找阿东,热情地给我们带路。 “阿东嘛?附近跑船人都认识的,他从小就敢用木舢板赶海,超厉害的小伙,你们是不是想让他去寻深海好鱼?找他就对头了嘛!” 在村子转悠半个小时,三人来到西南角一处石头房子,船老大敲了门。 “阿东!有人找!” 好一会儿之后。 一位二十来岁,穿条大裤衩,浑身黑红,肌肉爆棚的小伙子出来了。 “你们是?” 船老大替我们回答。 “两位找深海鱼的大老板,你好好接待,我先走了,以后有好鱼货记得想着我。” 待船老大离开,阿东将我们让进了屋子,指着一张条登。 “你们坐,去找哪种深海鱼?” 我开门见山。 “阿东,我们不找鱼,想让你带我们出海。” 阿东满脸疑惑。 “去哪里?” 我说:“流月岛。” 阿东愣了一下。 “你们是上次那个老头的人?” 我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让我们来找你的。” 阿东头摇得像拨浪鼓。 “去不了。” 第八十章 江湖人称小红帽 我问:“上次你都能去,这次怎么去不了?” 阿东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你们看天。” 我们探出头一瞅,天际有一抹暗沉沉的乌云,乌云下面还有数条彩虹,不过它们并不连贯,中间断断续续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董胖子说道:“漂亮!” 阿东向我们解释。 “好看是好看,可这叫断虹云,我们这里有一句谚语叫‘断虹现,风暴见’。这些断虹,全都是禹太公用宝剑特意斩断的,告诉渔民千万不能出海,否则会葬身海底。” “上次那位老人家和姐姐来之时,风平浪静,所以我才敢带他们去流月岛......对了,他们上流月岛之后,过了十几天我去接他们回来,却只见老人家一个人,他说那位姐姐生病被路过渔船先带出去看病了,现在病好了吗?” 我说:“好差不多了......那咱要等什么时候才能出海?” 阿东回道:“这就要看禹太公的旨意了,不过一般情况,最少也要等七八天之后。” 七八天? 廖小琴的肉都臭了! 董胖子挠了挠头,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了阿东。 “那什么......阿东,我们有急事要赶去流月岛,钱你先收着,不够咱回来再给!” “我看现在岁月挺特么静好的,要不乘风暴没来之前,直接过去拉倒!” 这一招没起到任何效果。 阿东不肯收。 董胖子以为他嫌钱太少,又加了一点,硬塞过去。 阿东有一些生气了,手指着董胖子。 “你要再给,我赶你们走了!” 我只得制止了董胖子,拉他到门口商量。 “禹太公的昭示是渔民信仰,你给再多钱都没用。” “那怎么办?别说附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海路,即便还有其他人认识流月岛,渔民看到断虹也不敢去啊!” “不可能等到七八天之后,我们最迟明天要出发,晚上再劝,不行直接来硬的!” “行!” 白天我们在渔村逛了一大圈,见到有一座禹太公庙,也许是因为天空出现断虹的原因,有些渔民正在上香祭拜。 阿东相当淳朴,到了傍晚,出来找我们去他家里吃饭。 笋干炒腊肉、鲜鱼锅仔、花生米、青菜,还有一瓶谷烧。 饭菜简单。 滋味一流。 讲真,对阿东这样的人动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可人命关天,只能冒险闯海。 我们借着喝酒的机会,好言相劝。 阿东却一直不肯松口,大意是不起风暴的概率太渺茫了,绝不可能出海。 我揉了一揉手指,冲董胖子微微示意。 董胖子秒懂,起身去把门关了,感叹一句。 “这晚上天气有点凉啊。” 正当我准备点穴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只得先放了手,让董胖子去开门。 一位身高一米六几的女人,穿着一身旗袍,头发波浪卷,丰满妖娆,尤其是双眼,柔媚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她身子轻轻倚靠在门框上,拿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啧啧,可真热啊。” 声音又嗲又糯。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大壶山岛竟还有这么时尚的女人? “喂!你们谁叫孟寻?” 我一下反应过来。 难不成她是海猴子? 可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我有一些不敢确定,放下了酒杯。 “我就是,请问你是?” 女人上下打量着我,还专门瞥了几眼裆部,嘴角微翘,拿出一顶红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三叔公让我来的,出来说话。”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靠!竟然是母猴......” 话讲到一半,这货立马用手捂住了嘴。 确认无疑! 三叔公告诉我,这次请来的海猴子,头上会戴一顶小红帽。 女人嗔恼地白了董胖子一眼,捏着手帕,扭腰往外面走。 我们赶紧出了门。 来到树下一片开阔之处。 她冲我挑了一下秀眉,笑意盈盈地伸出手。 “海西刘曼文,江湖人称小红帽,我年纪应该比你大一些,你可以叫我文姐。” “文姐辛苦了,孟寻!” 文姐手绵柔滑腻,就好像握住了一块温润丝绸,也不知她有意还是无意,好似轻轻在我掌心挠了几下。 紧接着,她又转身礼貌地与董胖子握手。 董胖子说:“赣江董川,江湖人称肥太狼。” 文姐闻言,俏脸无语,抬手打了一下董胖子的手背。 “肥你个大头鬼哦!” 我可没有董胖子打趣美女的心思,单刀直入。 “文姐,想必三叔公已经提前讲了我们此行目的,现在遇见了一个棘手的情况,由于今天下午天空出现了断虹云,向导阿东要等七八天后才肯出海,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你海上经验比我们丰富,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来的时候也见到了断虹云,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你们有什么打算?” 也没啥好隐瞒的。 我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 文姐听完之后,笑得花姿摇曳,胸口延绵起伏。 这很好笑吗? 好一会儿之后。 她向我们解释。 “你们太小看渔民的信仰了,胁迫阿东违背禹太公的旨意出海,人家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让你们直接沉海,还想顺利到达流月岛?做梦去吧!” 我眉头紧皱。 “文姐的意思是?” 文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 “帅弟弟,看姐姐的!” 几人返回了阿东的房子。 阿东抬头瞅了我们一眼。 “这是你们朋友吧?坐下来一起吃饭。” 文姐婷婷袅袅地坐在了阿东的正对面,双手撑着好看的下巴,媚眼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对方,脸上溢满了欲望。 “肌肉可真棒!” 我和董胖子面面相觑。 寻思她不会是打算用美人计吧? 如果不是,这一见面就骚来骚去搞鸡毛呢? 阿东哪儿见过这种场面,瞬间红了脸,赶忙披起了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文姐嘻嘻直笑。 “阿东,我听小孟说,你不肯出海,是因为禹太公宝剑断虹?” “嗯。” “禹太公有旨意不错,可咱们可以起火祭,求得太公同意呀。” 阿东闻言,愣了一下,低头夹菜。 “起不了火祭,没有同船的黄花大闺女抓圣牌。” 文姐纤手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啊。” 第八十一章 掏青皮 此话一出。 屋子里沉默的可怕。 文姐转头瞪了我和董胖子一眼。 董胖子赶紧补了一句。 “对,文姐确实是黄花大闺女,正宗老......小娘们。” 阿东有一些哑口,挠了一挠头。 “你......也要去流月岛?” “我是他们的朋友,当然要一起去呀。”说着话,文姐一把拽起了阿东的手,捂到自己锁骨旁边,声音嗲得能让人骨头发酥:“阿东弟弟,你就答应姐姐嘛,求你了!” 作为一位年轻未婚的淳朴渔民,这种高维度的刺激,让阿东心态彻底崩了,黝黑的脸红成了关公,手拼命往回拽,呼吸急促。 “文姐......你别这样。” “哎呦!” 文姐借着阿东手往回拽的力量,身子撞在小餐桌上,桌面翻了,酒菜全溅了下来,她腰肢一软,倒在地上。 阿东见状,吓得立马起身。 “嘤嘤......” 文姐哭了。 她一手搓揉着眼睛,一手捂住自己的大长腿,伤心万分,流出了眼泪。 这一番精彩绝伦的表演,别说阿东了,就连我和董胖子都傻了眼。 我赶紧过去扶起了文姐。 “文姐,算了,阿东看不起你,我们走吧!” 阿东快急成了傻比,忙不迭摆手。 “我没有,没有看不起文姐。” 董胖子在旁边神补刀一句。 “你还说没有?人家文姐无非打扮的时尚了一点,你心里就认定她不是好女人呗!” 讲完之后,我们三人就要出门。 阿东见我们要走,忙踏前了两步,挡在门口,红着脸,紧咬牙。 “文姐,我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行,我们今晚就举行火祭,看禹太公的旨意!” “可如果火祭之后,禹太公还是不同意,就不能怪我不带你们出海!” 话音刚落,阿东立马转身出门,去准备火祭的东西了。 我忍不住赞美文姐。 “文姐,好样的!” 文姐拍了拍手。 “要连一个毛头小伙都搞不定,小红帽还怎么行走江湖?” 董胖子的脑回路比较奇葩。 “文姐,你真是黄花大闺女?” 文姐闻言,满脸无语,抬手狠掐了一下董胖子的胳膊。 “死肥仔!我见过的男人,比你的汗毛还多!” 董胖子被掐得呲牙咧嘴,赶紧将身子往回缩。 “我的意思,你要不是黄花大闺女,咱岂不是对禹太公撒谎了么?” 文姐白了他一眼。 “干咱这一行的,脑袋早别裤腰带上了,还忌讳这个?” “断虹云出现会来风暴,这个判断没有错,但以我多年海上漂泊的经验,明晚之前风暴应该不会来,咱这里去流月岛,刚好一个白天能赶到。如果明天一大早出发,就能乘风暴来之前到达目的地。要是耽误了时机,我们真可能要等到七八天之后。” “我小红帽做事,讲究一个诚信,既然收了三叔公的钱,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任务,保你们顺利出海。” 我想了一想。 “阿东虽然答应火祭,但好像还要你来抓圣牌,怎么确保一定能抓到允许咱出海的牌?” 文姐撩了一撩头发,转头瞅见旁边有一根生黄瓜,拿了起来。 我们见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她左手握住黄瓜的下端,右手五指呈爪状,捏住了另一端。 “哧溜!” 一声响动。 右手五指往下一滑,三分之一的黄瓜竟然像突然被水果刀同时刨了皮,五片黄瓜皮下垂晃动,露出了里面的嫩瓜肉。 文姐咬了一口黄瓜,挑衅地冲我们眨了眨眼。 “我这手艺,如何?”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那必须得加钟......” 文姐踹了他一脚。 “滚一边去!” 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前曾听廖小琴讲过,海猴子有一项技艺,叫做掏青皮。 陆地墓里的东西叫冥器。 海底的宝物称之为青皮。 摸地面上的东西,用手拿起来就好了,没什么难度。 可掏海里的宝物却没那么简单,因为这些玩意儿常年沉于海底,往往裹着不少淤泥、藻类,且水下洋流、暗礁、凶鱼甚多,随时都会发生大变化,掏青皮必须讲究稳、准、狠、快。 为确保一掏就成,海猴子非常注重练手指尖的功夫。 文姐的手段几乎一绝了。 我冲文姐竖起大拇指。 “好功夫!” 文姐嘻嘻一笑,竟然附过身来,嘴巴凑在我耳朵旁,吐气若兰,低声说:“姐姐其他功夫也一流的,臭弟弟要不要试一试?” 我:“......” 没一会儿。 阿东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让我们赶紧去禹太公庙举行火祭。 来到禹太公庙,瞅见里面已经有六位大男人在等着了,中间放了一个巨大的火盆,炭火正在熊熊燃烧,盆前的萝卜上插满了燃香,香边摆上了九个大碗,碗里倒了满满的酒,角落还有一顶简易的双扛轿,杠上扎着一张红色的太师椅。 神龛处的禹太公雕像,手执宝剑,脚踏青龙,身披铠甲,怒目圆睁,好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阿东将双杠轿搬到神龛前,请文姐坐上了大红椅子,尔后又给我和董胖子一人发了一副傩舞面具,一根火把。 “等下你跟着我们做动作就行。” 九个大男人,先将碗里的酒一口喝了,齐齐喝一声。 “呦吼!” “啪!!!” 众人将碗摔碎,全戴上了傩舞面具,手执火把,开始围绕着大红椅上的文姐转圈,时而高呼、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念禳灾祈福的唱词...... 我啥也不懂,手忙脚乱,只能尽量跟着他们的动作来做。 董胖子仅仅走了两遍,就完全摸透了他们的规律,尽管他念不来本地方言,但韵律、姿态、气势,与本地几位壮汉几乎没啥两样。 这小子干跳大神的活儿,确实比较专业。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 阿东离开了转圈群。 其余八个男人蹲下身,扛起了文姐坐着的轿子,开始模仿海上风浪来袭之时船剧烈晃动的样子,疯狂甩动着大红椅上的文姐。 阿东手中则拿着圣牌,一张一张往文姐的头上丢。 所谓圣牌,其实就是扑克大小的木牌,上面画着各种古怪的鱼类花纹,其中有一张是龙纹,大红色的,文姐必须要抓到这张红龙牌,才算禹太公同意出海。 若是常人,就算是站着让你抓,也不一定能抓到。 更何况,文姐在轿子如此大幅度的晃动之下,要一手抓住椅子不让自己摔地上,还要眼睛死盯着红龙牌,再探手去抓,难度无异于登天。 牌一张一张纷纷飘落。 我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文姐能抓到么? 我戴着面具,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晃了大概三四分钟,有人吆喝一声,停下了。 众人将轿子放落地面。 我赶紧掀开了面具,瞅见文姐捂住肚子,满副要呕吐的样子,媚眼迷蒙地瞥了我一眼,面如死灰。 她手中没有牌! 我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第八十二章 天姑嫁女 阿东等人见状,赶紧俯身,去捡落在四处地面的木牌。 我和董胖子已完全没了其他心思,手拿着火把,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找了一会儿,竟然没找到红龙纹圣牌。 “圣牌呢?” “奇怪,竟然不见了。” “......” 耳边传来了文姐的格格笑声。 她一改之前的死相,从大红椅子上款款起身,在自己衣领子里掏出那张红色的圣牌,朝大家晃了一晃。 “禹太公竟然主动将圣牌塞在了我的衣服里,你们说奇不奇怪?” 众人全傻眼了。 文姐转身,双手合十,朝禹太公神像拜了几下。 一位年长的汉子转头对阿东交待。 “阿东,既然禹太公有旨意,你就放心去吧,一定会平安的。” 直到此时,阿东才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朝禹太公神像虔诚地叩拜了好几遍。 众人离开禹太公庙。 回去路上。 阿东对我们说:“我看断虹云的状况,明晚会来风暴。禹太公的意思,大概率让我们白天赶到流月岛就能平安,今晚我得抓紧去准备好出海用具,你们回去休息。” 话音刚落,他撒丫子跑了。 不愧是大壶山岛最出色的渔民,他的判断竟与文姐完全一致。 事情搞定。 我们都很高兴,回到阿东屋子休息,一夜无事。 才睡了几个小时,阿东叫我们赶紧起床,一看时间,才早上四点多。 阿东显然一晚上没睡,双目猩红。 “赶早不赶晚,我们现在出发!” 众人立即动身,往海边赶去。 文姐已经将旗袍给换了,弄了一套水手服穿在身上,背一个包裹,与之前婷婷袅袅的样子判若两人,倒显得飒爽英姿。 出发之前,阿东郑重嘱咐我们,断虹云出现期间,其实就是海妖横行之时,必须约法三章。 一是不能对禹太公说任何不敬的话,以免惹得老人家不高兴。 二是不能乱丢东西入海,否则容易引来海妖。 三是如果有鱼贝虾等物,被海水给溅上甲板,它们是海妖派来的密探,绝不能杀,必须恭敬上香,重新放回海里。 我们虽认为这些禁忌与风暴的关系不大,但三点遵守起来并不难,便一口答应。 如果一切顺利,几人在傍晚时分就能到达流月岛,那么我下墓去找廖小琴的时间就还有四天左右,会比较充裕。 我心中不由对三叔公的安排刮目相看。 事实正如他的判断,海上情况完全吃不准、摸不透,若等他从粤省取了镇物回来,风暴正在肆虐,他绝对赶不到流月岛。 也就是说,廖小琴的生死,现在只能全靠我们。 可是,情况并没有往我预想的方向来发展。 一路风平浪静,直到当天下午四点多,船还在顺利前行。 阿东专注开船寻路,我们三人坐在甲板上,斗着地主、吹着海风,享受下墓之前难得的惬意时光。 忽然! 一条巴掌大小、色彩斑斓的海鱼窜了上来,不偏不倚,正好摔在了三人中间,身躯剧烈晃动。 由于董胖子不管牌好坏都喜欢瞎抢地主,输得脑门贴满了写着“脑残”字样的小纸条,这货心态有一些爆炸,抬手就将鱼给拎了起来,随手甩到一边,鱼刚好撞到了油桶上。 “吧唧!” 鱼竟然被硬生生摔死了。 “嘿嘿!大小鬼!道爷炸得你们灵魂出窍......出牌啊!” 我和文姐同时转头看向了死鱼。 “艹!不就是一条死鱼,有啥鸡毛好看的......” 我赶紧捂住了死胖子的嘴巴。 本来想着,如果阿东没有听到,我们直接将死鱼给藏起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死胖子的话还是让船头的阿东听见了。 阿东赶紧停了船,跑了过来,一瞅见死鱼,脸色陡变,抡起旁边的棍子,狠狠朝董胖子砸去。 董胖子动作也快,将手中牌一丢,猛然一个翻滚躲过。 “阿阿阿东,我不是故意的!” 阿东是真的发飙了,红着眼睛,抡起棍子还要冲过去。 我和文姐赶紧将他给死死抱住了。 两人劝了阿东好久,向他解释说董胖子确实不是故意的,而且马上就要天黑了,还是赶紧到达目的地为妙,等咱们回了大壶山岛,让死胖子给禹太公三叩九拜,塑金身谢罪,阿东这才气乎乎作罢。 阿东跪了下来,冲死鱼燃香磕头,用方言喃喃念叨着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 他用一张红纸将鱼给包起来,找一个角落藏起,做完这些事,突然跑向了船头,神情无比紧张,将马力开到最大,往前狂飙,就像疯了一般。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至于么?” 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别人失手,我也觉得没什么,可你他娘出手,估计会发生点情况。” 文姐倒满脸无所谓,将波浪卷发往后撩,扎成单马尾的模样,纤细可握的腰,还故意往下沉了一沉,媚眼迤逦地瞅着我,笑了一笑。 “牌打累了,我想去休息......孟小哥,你能不能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啊?” 我:“......” 董胖子铜锣眼望着远方,肥脸哆嗦。 “那什么......文姐,故事你是听不了了,接下来可能会是事故。” 我们顺着他眼神方向看去。 一副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呈现! 本来一望无垠的海平面,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堵高耸的海墙,几乎连接着天空中的滚滚乌云,正朝我们这边疯狂卷来。 耳边传来沉闷而诡异的呜呜之音,似鬼哭狼嚎,又如鼓乐送行,还似诸神下界...... 四周一下变得漆黑如墨。 不对! 应该是我们所处的位置一片黑暗,而远方海墙之处,却泛出隐隐的红光,如同海平面一抹夕阳残血,伴着划破天际的电闪雷鸣,极端恐怖瘆人。 在那一瞬间,我恍若置身于末日科幻大片现场! 董胖子声音发颤。 “我特娘就摔死一条鱼而已,海妖火气要不要这么大......” 船头的阿东显然也见到了骇人的海墙,转头冲我们大吼。 “巡海天姑嫁女儿!快躲进船舱!” 天姑嫁女? 真的好像! 残血海墙像红色的嫁衣,海啸之音如送嫁乐队,雷电频闪似万串炮仗齐放! 我们疯了一样冲进船舱! 第八十三章 探海钩 阿东驾着船,疯了一样往右手边海面驶去。 我并不知道往右边跑的目的何在,茫茫海面,压根没见到任何可以躲避之处。 就前方海墙袭卷而来的宽度和高度,天地都已牢牢粘连在了一起,而我们乘坐的这艘船,速度又慢,无异于海面一片孤叶,但凡稍微与海墙接触上,几乎只剩下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一个结果。 连见惯了海上大风大浪的文姐也脸色煞白,嘱咐我们赶紧穿上救生衣。 董胖子疯狂套着衣服,声音哆嗦。 “道爷的水性不大好啊......文姐,你到时可得多看着我点!” 文姐手紧急系着救生衣的带子。 “卷入海墙,你就是龙也没用!现在只能祈祷阿东能带我们找到一处岛缝躲避!”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这大海茫茫,哪儿特么有岛......” 正在此时,阿东在船头突然大吼一声。 “坐稳!!!” 忽然! 船竟像过山车一样,猛然坠落,接着又立马向上飘起! “哎呦卧槽!” 董胖子没站稳当,身躯若一颗大肉球,径直撞到了舱口,人往外滚去。 我眼疾手快,立马一个扑跃,双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脚。 确切来说,应该是抓住了鞋。 这货鞋子被突然扯脱,脚刚好凑在我脸前,奇臭无比,熏得我当时就要晕了,几乎本能反应,想用手捂住鼻子,可稍微一卸力的瞬间,死胖子双脚从我手中滑了出去,刚好船又再次剧烈颠簸,两人都像甩出去的鱼一样,顺着甲板,刺溜就要冲下海。 千钧一发之际。 衣服突然被什么东西给钩了一下,身形立马顿住了。 我的头已探出了甲板。 董胖子半个身躯已在海面上。 两人惊得全身直冒冷汗。 好险! 回头一瞥。 瞅见文姐身躯死死卡在舱门边,手中抛出了两根红绳子,绳头有一根与八号钢筋差不多粗的大鱼钩,钩住了我们两人的后衣领。 “快进舱!” 海猴子探海钩! 这玩意儿与土夫子手中的洛阳铲一样,属于海猴子的标志性工具。 技术精湛的海猴子,甚至能用探海钩直接扎起海水里四处乱窜的鱼。 我们借助探海钩的力量,脚步趔趄返回了船舱。 船的速度与之前相比,几乎快了近三倍。 文姐嘱咐我们手抓紧船舱内的牢固物件。 “阿东在借海水回旋波力量找岛,千万别再摔出去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恐怖力量。 以前土夫子对海猴子总怀着一些羡慕嫉妒恨的心理,老觉得他们捞到一条宝船就能大发横财,且无需掩饰盗洞,不用担心有人跟后面封洞口黑吃黑,甚至连盗宝证据都会自然灭世。 现在看来,他们这碗饭吃得其实比土夫子要更加艰难。 天边红光越来越近。 啸叫声愈发剧烈。 船头的阿东,双手紧把船舵,目光坚毅,虬结的肌肉往外暴凸,电闪雷鸣之下,他身躯孤傲屹立,犹如一只勇敢而决绝的海鸥,在与命运搏斗抗争! 这是真正的水手,大海的儿子! 海浪助推船前行的力量匪夷所思,我感觉自己不像在船上,反而有点像乘车驰骋在高速公路。 “岛!阿东找到到岛了!” 文姐兴奋不已,转头对我们大声吩咐。 “拿绳子绑住腰,下船后找牢靠石块拴住!”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等下我们绑的石头牢不牢靠,能不能活下来,全得靠天。 几人迅速背好包裹,将绳子绑在了腰上。 船若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前方一座小岛。 令所有人兴奋万分的是,这座小岛竟然是双头礁,中间拱起之处,形成了一个水洞。 阿东抬手猛一打舵向,船若枭龙甩尾,划出巨大浪花,直接冲进了水洞。 水洞很浅,大概只有二三十米深,可这已属上天赐予我们的极佳避难场所。 “来浪时记得捂住头!” 阿东转头冲我们大声吩咐了一句,一个鱼跃入水,率先疯狂浮到洞壁,找拴身子的石块。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跳入水中。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得谁了,就看接下来大家命硬不硬。 我第一时间摸到了洞壁处的一根柱子一样大石,将牛筋绳死死拴在了上面。 洞外天空陡然亮起,泛着妖异的猩红色,呜呜咆哮声愈发接近。 “咔嚓!” 一道惊雷突然炸响。 巡海天姑的送嫁队伍来了! 几乎未留任何反应时间,海水倾盆而下。 什么叫排山倒海? 这就是! 我感觉整个人好像被一股惊天的力量牵扯,身躯像火箭一般往上窜升,吓得赶紧捂住了头。 万幸的是,自己身上这根牛绳有一些短,没让我撞到洞壁上方的穹顶,又飞速往下坠落。 上升、下坠、旋转、磕碰...... 人的力量已彻底失去了作用,五官完全没有了任何触感,脑子处于一片巨大的混沌之中。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晕了还是死了,能深切感受到灵魂飘出体外,就好像它游荡在小岛的顶上,艰难想进入水洞,回归本体,可无论怎么努力都进不来。 最后,它干脆放弃了,离开之前,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就你小子还想做江湖枭龙,封天地死穴?我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四周一片安静。 恍若从遥远的世界传来了微弱声音。 “孟老板!你在哪儿?” 这声音将我从灵魂出窍的状态拉回现实,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双手不知啥时候竟死死地抱在石柱上,手掌心全是血。 求生的欲望够强烈! 抬眼一瞅,周围风平浪静,天空皎洁的月光高挂,唯独附近海面呈现一片漫无边际的血红色,极为刺眼。 海水变质了? 还是我眼睛出问题了? 眨了几下眼,抬手一摸,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大片红色的海藻! 什么巡海天姑嫁女的嫁妆,敢情之前血红色的海墙,全都是这玩意儿?! 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浮水,正是阿东。 我赶紧冲他招了招手。 “阿东!” 他听到声音,赶紧扒拉开身边红色的海藻,游了过来,神态焦急。 “孟老板,董老板出事了!石头上只剩下一根断绳,还有飘在水面的浮力包,文姐已经游远处找他尸首去了!” 我脑瓜子嗡地一声。 第八十四章 铁额童子 这不可能! 董胖子虽然一副天怒人怨的样子,可命硬着呢,绝对不会死。 即便他要死,也是因没建成二十座道观遭雷劈而亡,怎么可以死海上? 可一想到遭雷劈,我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刚才那一道惊天炸雷,身躯顿时一激灵,赶紧解开了牛筋绳,往外游去。 四周遍布猩红色的海藻。 月色之下无比瘆人。 哪里还有董胖子的影子? 越往前找,我心越来越沉。 正当自己准备回去,打算让阿东看一下船还有没有用,用船来寻找之时,耳朵却听到了几句有气无力的痛苦低吟之声。 “艹达母娘呦,疼死老子了......” “福生无量天尊,谁来救一下道爷?!” 我狂喜不已。 死肥仔果然没死! 赶紧循着声音往前游,几分钟之后,见到了啼笑皆非的一幕。 董胖子肥身躯卡在了两座小岛礁之间,手脚全被红色海藻给死死缠住了,起又起不来,落又落不下,为了避免呛水,猪头使劲往上拱起,仰了一会儿又太累,沉下去,还是被灌了好几口水,嘴像海豚一样往上喷水。 他瞅见了我,表情又痛恨又兴奋。 “小孟,是不是笑你大爷呢?快他娘来救我啊!” 我强忍着心中笑意,游了过去,将他身上的海藻全给扯了。 “真他妈坏人活千年,怎么就不让你沉海呢?” “沉个鸡毛!本来道爷绳子断了之后,以为真的要死了,结果却卡在了岛缝,也就是我身上膘肥肉厚的,换成你们,早冲走了......卧槽,你小子轻一点。” “老天爷眼睛太瞎了!” 将这货从石头缝中弄出来,本来打算让他自己游回去呢,可死肥仔说腿抽筋了,动弹不得。 正好阿东和文姐游了过来,三人齐齐合力,将他给带回了刚才躲灾的水洞之中。 众人惊喜发现,由于水洞一头是死路,船竟然没被冲走,只不过舱顶被磕得稀烂,其他地方损伤不算太大,倒还能开动。 阿东神态有一些紧张。 “大家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巡海天姑嫁女队伍刚走,后面肯定还有不少送嫁的妖魔鬼怪,必须赶紧离开!” 尽管我坚定认为刚才海墙只是红藻漫卷的自然现象,可这海面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了,赶紧到达流月岛才是人间正道! 我说:“不会死就先别处理了,直接走!” 阿东点了点头,立马启动了船。 可文姐突然喊了一句。 “等一下!” 众人不明所以。 她眸子直勾勾瞅着水洞外。 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前面竟然有一艘破渔船,速度缓慢地朝我们水洞的方向行驶过来。 没有发动机声响,不见甲板上有人,船舱内一片黑暗,唯独能瞅见船体上几个斑驳的红漆大字。 “连发船舶厂1982。” 十多年前的船? 如果它漫步目的四处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海上荒废的沉船在风暴过后被卷来,也属正常现象。 可月色之下,四周海水一片宁静,没有助推的波浪,它就那么慢慢往前朝我们驶来,目标坚定,航向清晰,这事情就相当诡异了。 阿东见状,脸色陡变。 “完了!送嫁鬼船!” 我和董胖子转头望向了文姐。 文姐秀眉紧蹙,摇了摇头。 “我混迹海上多年,从来没见过。” 董胖子淬了一口痰。 “鬼船?那它们不是老鼠舔猫比找死(屎)么?道爷的包裹呢?” 众人包裹全是特制的浮水包,密封性非常好,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我将包裹踢到他脚边。 他揉了一揉还有一些抽筋的腿,从里面掏出那把破二胡,一瘸一拐地走到船头,牛逼哄哄地坐了下来,突然嗷了一嗓子。 “孩儿们!一首美妙的歌曲,送给你们,嗨起来!” “呜嘠呜嘠......” 天底下最恶心的驴难产叫声传出。 本以为会起到一丝效果,我都准备转头让阿东重新启动船冲出去了,可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 忽然! 鬼船四周水花四溅,凶猛无比地冲了过来。 “咔嚓!” 船头朝我们狠撞。 众人猝不及防,全翻倒在了甲板上。 两艘船对撞之后,互相弹开。 我们的船往后疾窜,顶在了水洞后方的岩壁上,而鬼船也往后倒退了十几米远。 “抱歉!海鬼可能听不懂陆地上的驴叫......” 还未待董胖子从甲板上起身。 “吱!” 一声怪叫。 水洞顶突然跳下来一个东西,冲着董胖子疯狂扑去。 董胖子被对方摁倒在地,嘴里发出一声惨呼,鲜血四溅! 我已顾不得对方到底是啥玩意儿了,抬脚就朝那玩意儿猛踹,对方倒在甲板上,身躯猛然几个跃窜,跳到了岩壁上,躲在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对猩红的眼睛。 刚才那一下,我算看清了它的模样。 身躯面貌像小猴子,可头顶却光秃秃的,全身都是白色的毛,双目猩红,嘴角似乎还留着长长的胡须,两颗獠牙极为瘆人。 董胖子手臂已经被它硬生生扯下来一块肉! 转头一瞅,四周岩壁竟然有十来双猩红的眼睛死盯着我们,而对面鬼船的下方海面,水哗啦啦响动,从海里窜起来十几只同类怪物。 我立马将董胖子给扶起来,从包裹中掏出了匕首。 “什么鬼东西?!” 阿东和文姐神色骇然,抄起了家伙什防备在身前,皆摇头表示不知道。 董胖子呲牙咧嘴。 “铁额童子!” “什么东西?!” “道爷搞不定的东西!” “还有办法吗?!” “有!跑!” 阿东闻言,立马开动了船,想往前水洞口冲。 可铁额童子似乎智商奇高,第一时间判断出我们要跑路,岩壁上五六只全蹦了下来,扑向了开船的阿东,而之前那些拖船玩的家伙,呼啦啦扯着破船,将它横在了水洞口。 我们急疯了,抡起手中的家伙什去赶它们。 可这些家伙速度实在太快了,不仅没伤到它们,阿东的大腿还被硬生生扯下来一块肉,被一个铁额童子贪婪地嚼了下去。 耳边怪异的叫声纷纷传来,破船上的家伙犹如见到了一顿饕餮大宴,一个个好似身手矫健的子夜刺客,朝我们汹涌奔来! 第八十五章 东珠 众人大惊失色。 我手中匕首往当先冲来的一个家伙猛刺,对方发出一声怪叫跃开,可这只是我声东击西的虚招,反手猛然朝右手边一个铁额童子凶狠砍去。 “呲!” 对方爪子被硬生生全斩断! 它痛苦嚎叫着落入了水中。 董胖子抄起船上一根钢棍,朝一个铁额童子当头狠砸过去。 血浆迸裂! 阿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中桨板甩得飞起,直接砸翻了好几个。 文姐却没有动手,神色紧张地翻找包裹,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铁额童子相当狡猾,还挺懂得欺负弱小,有两只朝文姐窜跳过去,一只扯她的腿,一只已趴在了她后背,张开獠牙就朝文姐脖子咬去! 我头皮一麻,万分惊慌之下,连匕首都忘用了,猛然跨前,一指狠狠点了趴文姐身上的铁额童子后背。 它发出凄厉叫声,摔落在甲板。 董胖子手中钢棍猛然一抽,将另外一只扯文姐腿的铁额童子给打下了海。 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生死大战,可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被我点了穴的铁额童子,竟然身躯后仰,四肢朝上,状若癫狂,在甲板上大幅度抖动,嘴里发出“嘎嘎嘎......”的怪笑声。 这家伙一笑,其他铁额童子可能从来没见到过这种古怪场面,全受到了惊吓,纷纷从甲板上腾跃退去,一部分跃到了岩壁上,另一部分则退回了前方那一艘破船。 它们猩红的双目,警惕而恼火地盯着我们,一时之间竟不敢再来,与我们对峙着。 刚才点到它笑穴了?! 我不知道。 毕竟,铁额童子是一种古怪生物,身上穴位与人根本不一样。 董胖子恶向胆边生,高高抡起钢棍,就想砸死那只正在甲板上狂笑的铁额童子。 我抬手制止董胖子,一把拎起癫笑的铁额童子,匕首凶狠一挥。 “吧唧!” 它一条胳膊被硬生生斩断。 鲜血飞溅! 我一手举着刀,一手举着已疼晕过去的铁额童子,向它们展示,大吼了一声。 “来啊!!!” 杀鸡儆猴! 这一声威风凛凛的惊天暴喝,再加上同伴鲜血淋漓的画面,极大刺激了这群怪物的神经,它们吓得纷纷往后退却。 有一只个头小一点的铁额童子,竟然惊得掉入了水中,又赶紧往上浮,身躯瞬间湮没在了黑暗处。 千载难逢的空挡! 就它们的灵活程度和恐怖的攻击力,我们根本抵挡不了太久,再待下去,必然要被它们给撕巴成渣子,绝不能恋战! 我将手中的铁额童子摔入海,转头冲阿东大喊。 “阿东,冲出去!” “胖子,我们保护阿东!” 文姐却立马喊话制止。 “冲不出去!阿东,你还有没干粮?!” 转头一瞥,文姐已经从包裹中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药罐子,似乎有了解决办法。 阿东见状,赶忙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了一块长条牛肉干。 文姐将罐子里的黑色汁液倒在牛肉干上,鼻尖瞬时传来一股的古怪味道,臭中带一点香,还夹杂浓郁血腥味。 铁额童子嗅到了药汁的味道,全部躁动起来,嘴里发出吱吱怪叫声,一个个跃跃欲试,似乎要来哄抢牛肉干。 “呼!” 文姐对着前方那艘破船猛然一抛。 牛肉干在空中画了一道美妙弧线,朝破船的甲板坠落。 二十来只铁额童子,纷纷跃动,朝着牛肉干疯抢。 “吼!” 一声嘶鸣声传来。 舱内竟跳出来一只体型庞大的铁额童子,秃头长毛白须,脸上全是恶心的褶皱,猩红双目像两盏小灯笼,獠牙几乎长到下巴。 这家伙身躯明显比别的铁额童子大上了一倍,如同一位成年侏儒。 它是王! 一位躲在船舱里安静瞅着下属攻击我们的大佬! 在它一声嘶鸣声之后,其他铁额童子害怕极了,纷纷缩了回去,而一只抢到牛肉干的家伙,将肉直接给甩了,丢到了王的面前。 它一把将牛肉干塞进了嘴里,大口嚼动。 仅仅几秒钟! 它突然发出凄厉无比的嚎叫,头狠撞甲板,神情极为痛苦。 “砰!砰!砰!” 连撞了数下之后,身躯陡然一歪,死了! 王死了,一众下属惊恐莫名,大声怪叫着,四散而逃。 我们瞠目结舌。 文姐脸色冷冽吩咐。 “冲出去!” 阿东立马发动了船,往水洞外猛冲。 就在我们这艘船刚撞开堵在水洞口旧船的当口,董胖子似乎已提前做好了准备,手中拿着一张铁杆捞鱼大网,猛然一抄,竟将铁额童子王的尸体给捞了过来。 船瞬间冲向了茫茫海面。 我简直要疯了。 “你发什么癫?!” 董胖子压根不理会我,双目猩红,状若癫狂,拿起匕首,一刀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手探进去,在里面反复掏。 鲜血淋漓。 恶臭不已。 我感觉这货是不是中邪了,正要俯身扯开他。 董胖子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一把将铁额童子王的尸体给丢下了海。 “发了!发财了!” 他布满鲜血的手捏着一枚珠子。 我和文姐几乎异口同声。 “东珠?!” 董胖子赶忙俯身洗干净了手,将珠子捏着,对着天空月光,欣喜若狂。 “小孟,道爷是不是很屌?!” 我拿过来一看,手感温润如玉,沉甸甸的,质地细腻,无核纹。 珠子不算太大,直径约一寸二三左右,泛着青白色的奇异光芒。 我赶紧呵了一口热气上去,雾气化水,在它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薄露,每一滴似针头大小的露珠,均匀覆盖着整枚珠子,就像是精密仪器对它进行了点状雕刻。 一枚极品东珠! 东珠属于古代皇室御用的稀品珍珠,产地分为两大区域,东北流域淡水东珠、黄海流域海水东珠。 关于东珠最早记载见于《后汉书东夷传》,称之为“扶余大珠”,唐代《酉阳杂俎》又称它为“水精珠”,明代正式叫做东珠,且专设珠场,招募人来采珠,严禁一切私采活动,最鼎盛当属清代,帝王大臣的朝冠顶戴,皆以东珠镶嵌,象征着皇室的富贵权威。 东珠极为难采,采珠人往往冒着低温、恶浪、凶鱼,赤身入水,死十人难采一珠,所以常有“一珠抵十命”的说法。 清宫剧影视片,常见到帝王妃子群臣顶戴花翎上,镶嵌着美轮美奂的东珠,殊不知,每一枚东珠背后,全是采珠人的血泪。 由于清朝官员所戴的东珠,大小必须严格按级别来,珠宝行延用了这一习惯,以此来对天然东珠规格进行价格区分,挺有意思。 芝麻珠(七毫米以下,价格一到三万不等)、府台珠(八毫米左右,价格十万上下)、亲王珠(十毫米左右,价格二十万上下)、帝王珠(大于十二毫米,价格至少六十万起步)。 董胖子从铁额童子王尸体里取出来的,已然是帝王珠的标准,而且品相极佳,难怪他欣喜若狂。 我皱眉问他:“你怎么知道它肚子里有这玩意儿?” 第八十六章 宿命 董胖子拿湿布将它小心翼翼包起,放入自己贴身衣物中,肥脸得瑟万分。 “小孟,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太乙救苦护身妙经》说,泉曲之府,血浪碾魂,中有铁额童子,持算珠稽考宿业......” 见我冷冷瞪着他,这货赶紧改口。 “反正大白话的意思是,大江大海深处,因为死过很多人,魂魄会凝聚成一种叫铁额童子的鬼东西,它们会采深水里的宝珠,吞进肚子里,保持自己肉体强健。” “子夜之时,它们还会将珠子吐出来、吞下去,汲取月光精华,珠子与牙齿磕碰之音,发出像打算盘一样的响动,路过渔民听见了,往往认为是有厉鬼在给自己算账,吓得赶紧跑路。” “我只是试一试而已,没想到这玩意儿肚子里还真有一颗珠子......可惜了,其他铁额童子个头小,肚子里的珠子也许就值个一两万,但若把它们全给宰了,将珠子都取出来,几辈子吃喝不用愁了!” 我有一些不可思议。 铁额童子是死亡之人魂魄凝聚而成的说法,我压根不信。 它们大概率就是海里某种喜欢采珠的罕见生物。 可古人怎么能将它们研究得如此透彻? 文姐闻言,神情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可拉倒吧!要不是刚才药死了它们的王,我们现在都已变成铁额童子的果腹之物了!” 董胖子肥脸笑嘻嘻。 “还是文姐牛比,你怎么知道破船舱里藏着王呢?” 文姐向我们解释。 按照她的经验,海上动物成群出动,一般都是大乱战,会出现如此有组织的群攻,大概率有一个王的存在,尽管她从没见过铁额童子这种古怪玩意儿,但采取了海猴子惯用的“屠天兵”做法,解决了对方的王,才逃出来一条生路。 屠天兵,海猴子一种对付凶鱼兽围攻的手段。 不少海猴子出海,船上往往会放上一堆西瓜或者鱼鳔。 西瓜或鱼鳔中,装有秘制的烈性药,表面涂上能吸引海上动物吞食的汁液,一旦遇见大规模的凶鱼兽围攻,将这些东西第一时间抛下船,鱼兽吞食之后,躯体爆裂或流血而亡,绝大部分围攻鱼兽便会转头去食死去同伴的尸体,海猴子从而逃得生天。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像我这种走陆活儿的人,来到了海上,简直就是睁眼瞎的存在。 得亏有文姐,不然别说取东珠,连命都没了。 董胖子听完文姐的解释,冲她竖起大拇指。 “文姐,道爷从不吃独食!” “这颗东珠出手之后,见者有份,四人平分!” 文姐大气地摆了摆手。 “三叔公已承诺给我报酬,你们的东西,我不会要。” 由于之前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不少海上标志物都改变了,阿东需要在月色下重新寻找前往流月岛的航向,船速并不快。 不过,阿东也说了,若一切顺利,天亮之前绝对能赶到。 我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点。 众人身上衣服全湿,我们脱下来拧干海水,本以为文姐会躲着我们去船舱处理,可未料到,她丝毫不避讳,当着我们的面将衣服给剥了,只剩下比基尼,大大咧咧地拧水。 我们哪儿见过这般豪放的女子,赶忙转头不看。 文姐瞅见我们的样子,撩了一撩头发,故意转了一圈身子,炫耀着自己超一流的身材,格格直笑。 “两位,再不仔细看,下次可没机会了呦。” 董胖子满脸无语。 “文姐,我们不看是从小习惯了讲文明礼貌,你用得着这么热情好客么?” 文姐笑而不语,将衣服甩在甲板上,张开了双手,仰起头面对月光,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神情感叹地念了一首诗。 “千年沉宝锈青苔,夜撬龙宫金锁开。” “莫道渊海无咒怨,孤舟终究葬蓬莱!” 我心中不由一愣。 文姐性格看起来非常潇洒豪放,可她嘴里的诗,却从头到尾透着浓浓的江湖宿命感。 “噗通!” 文姐突然栽倒在地,神情痛苦,身躯抽搐,本来白里透红的肌肤,竟然泛出一股青灰色,手脚似乎很僵硬,想挣扎爬起,却完全动弹不得。 “冷......好冷,抱我......” 我和董胖子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去,抬手一探文姐的肌肤,触手立即弹开。 好冷! 简直就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又冰又僵! 什么情况?! “文姐!你怎么了?!” “你说句话!” “......” 没人再有心思欣赏她身上绮丽的风光,连阿东都停下了船,从船头跑了过来。 “快给我暖身子......不然我就要死了......” 文姐讲完这句话,再也开不了口,蜷缩着躯体,浑身颤抖,脸色越来越白。 我抬头急问:“有火吗?!” 阿东说:“浮包里倒有打火机,可柴全没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三人立马将文姐给抱了起来,用体温给她暖身子,反复搓揉她的手臂、双腿。 可没一点用处,她躯体不仅越来越凉,而且变得愈发僵硬,嘴唇都已经开始发紫了。 董胖子满头大汗。 “怎么办?!” 我狠一咬牙。 “放她下来!” 他们将文姐放在了甲板上。 我手掌开始运劲,疯狂拍打着她的大锥、气海、肾俞等几个穴位。 当时自己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这几处穴位能让人的身体快速发热,可对文姐这种状况能不能起作用,完全没谱。 若是一个正常人,几处穴位被这样拍打,可能都疼晕过去了,可文姐只是嘴里发出了几声闷哼,几乎没什么不适反应。 “她好像能弯肘了!” “对!体温上升了点!” 一见起了点效果,我兴奋不已,加强了拍打的频率和力度。 “啪、啪、啪......” 海面传来孤独而急促的声响。 文姐几个穴位之处,皮肤都已经被拍肿了,血丝泛起。 足足七八分钟之后,她身体开始恢复了常温,嘴里发出了一声娇吟。 “可以了......不要再拍了。” 话音刚落。 她彻底晕了过去。 我累得气喘吁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得赶紧将她抱到了破损不已的船舱,避免让海风吹身。 万幸的是,文姐体温一直维持在正常温度。 半个小时之后,她悠悠转醒。 我将已被海风给吹得阴干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文姐坐在船舱里,双手抱膝,有气无力地瞅了我们一眼。 “刚才......我差点死了吧?” 见她已经能正常说话了,我余悸稍解。 “文姐,你身体怎么了?” 文姐闻言,眼眶立马红了,头深埋在膝盖,嘤嘤哭了起来,泪水顺着腿,淌到脚丫子上,再滴到甲板,湿了一大滩。 我们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 第八十七章 文姐的病因 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收拾好车上的东西,就见已经有人上了驾驭位。 而顿时林云神色骤然在此刻一变,周围投射而来的血红目光密密麻麻,那至少有着上千道,在这阴暗的树丛中异常显眼夺目,犹如一颗颗血红的星点晃漾,壮观而又令人发颤。 孕育树苗天赋跟绿化工坊搭配,能缩短孕育时间,加速树苗生长,这个姜语是知道的,她之前收到的天赋说明中有提到。 过了好一会,火云才恢复过来,但依旧心有余悸,仿佛在地狱走了一遭。 斩妖剑竟然只划破了武判官的皮,上面附着的鬼气还没开始侵蚀血肉,就被庞大的妖气泯灭。 翻身一跃,浮在空中当即挥起如意金箍棒,向下挥去,随着一声巨响,这妖怪竟逃过了这一棒。 出于对食物的好奇,苏丽忍痛花了78银币,买了一个尝尝,对于当时几乎每餐只能喝米汤粥的她来说,灰灰的白面馒头真称得上是人间美味了。 李牧民随身一跃便和这黑级恶鬼同一个高度。鬼皇也用功此时的一人两鬼同一个高度打了起来。 陡然,就在这一巴掌煽在林同飞面上时,发出了一阵吞噬破裂之声。然后,那一巴掌竟是出现了一条裂缝,并瞬间蔓延放大,最终彻底破碎消失。 或许,在莫铭眼中看来,三阶元技的价值要远远大于下等灵药吧。这不仅是他,恐怕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此时,在越王府上,越王杨侗却是正躲在他与万禾第一次相遇的草丛边,一脸兴奋地看着草丛另一边少清池的无限春光!而在杨侗的旁边,身为杨侗身边的第一高手,护卫郝飞则是一脸无奈地履行着望风的职责。 云冰闻言心疼的抚摸着林奕的头……而林奕似乎也极为享受母亲的抚摸,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酒菜上齐,众人便开动了起来。看的出,几人都是有些饿了,先吃了几碗米饭之后,才开始喝酒。 卡洛塔的表情冷了下来。被一个后辈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话来挤兑,甚至可以说是戏弄自己,是他没有办法承受的。鹰目中遗落出一丝杀意,淡淡的道:“舒然也救不了你。”随即,他的身体消失了。 难道师傅他老人家就真的那么看中这个叫龙威的人吗?多年以来,柳风还是第一次对吴驰的做法产生了质疑。虽然只是他心中所想,但即便是这样也是在此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再说那一只机甲怪兽本来是冲着光源去的。它的工作原理,还真就跟赵中遥想的差不多,完全是靠热源来捕捉自己的目标的。可是现在赵中遥他们把手电筒关了之后,这一只机甲怪兽,也就发现不了赵中遥他们了。 想到这些,魁梧大汗就如同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笑的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许刚见大多数人都在“大”上下了赌注,他也忍不住在上面放了两个蓝色的筹码。 “我特么怕你被BOSS套个麻袋直接揍了,然后作为绯闻男友关心一下不行么?”苏独秀扬起了脖子,然后笑起来。 卡伯里顿时冷哼一声。却是没有说话。毕竟。那样事物。也地确是怪他。如果当初他不抱什么让林奕加入古能地想法。即便是林强来了。也不可能将他救走。那事物。自然也就不会掉了。 在某些问题上,我妈的洞察力和设想能力很强,特别是关于我人生大事的问题上,就更加的上心了。 我点头穿了鞋往外走,左右看了看,往左边去了,直接下了楼梯,出了医院。 不过此时叶玄的眼中却闪过一阵思索的神色,和其他人不同,傻妞现在的状态比较奇特,以前的傻妞只是一部手机,虽然在人形模式下看上去像人,但其实只是一堆数据变化的而已。 “宁海?”孙坤的脸色当即变的十分难看,宁海是宁家第二代家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裁决境了,这些年来,从未出过手,据说已经到了裁决境巅峰的实力。 因为,虽然精神上还是叶剑一,但那肉体却是曾经被上古修士炼制过的丹奴之体,即使是在洪荒时期也是凶名赫赫。 自始至终,王波都没有任何神色的波动,他没有忘记自己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龙骑军少帅,与黑旗军是死敌。 在这里任何的攻击都是徒劳无功,秋玄试过所以才对这些没有任何的攻击,他知道那样只是浪费自己体内已经为数不多的力量罢了。秋玄身上的衣服渐渐冒出了一丝烟了,身上的炙热感,让秋玄感受到了炎炎的火焰的力量。 但就在我准备打字回复的时候,我瞥到了床边凹陷下去的柜门,打到一半的字又停了下来。 “感谢邓老抬爱,多谢各位的抬爱,我受之有愧,不过眼下大敌当前,我只好临危受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沈千三大声高喝道。 第八十九章 尸灯拜月 见阿东竟然与老头认识,我们赶紧将他给拉了上来。 老头浑身散发沤臭味,身体瑟瑟发抖,脸色蜡白,神色恐惧,嘴巴一张一张,似乎向阿东要吃的。 阿东赶紧将包裹里的饼和牛肉干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庆伯,村里人说你又不见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庆伯饿坏了,也不回话,大口吃着东西,噎得双眼翻白。 阿东赶紧将矿泉水瓶里的淡水给了他。 老头喝了几口水,缓过来劲,用方言叽里呱啦讲着什么,还双手将自己胸口拍得砰砰响,似乎有一些愤怒。 我们也听不懂,便问阿东什么情况。 阿东向我们解释,庆伯是村里一个邋遢老头,脑子有问题,喜欢独自出海打渔,平时也不大与村民来往,大家看他怪可怜的,常会送一点饭菜给他吃。 前些天,村民说庆伯又不知道跑哪儿去,由于老头惯常这样跑,大家也没当回事,谁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刚才庆伯对阿东说,他出海好几天追一条大苏眉鱼,好不容易逮到了它,正准备返航,却遇见了巡海天姑嫁女儿,无奈只得跑岛礁上躲避,结果不仅鱼不见了,船也被风浪给砸得稀巴烂,气得他够呛。 庆伯吃完东西,又手指着文姐,神情恼怒,叽里呱啦大声质问阿东,尔后竟然转头冲文姐吐口水。 文姐有些发懵,赶紧起身躲过。 庆伯猛地抄起了浆板,想冲过去打她。 阿东一把将老头子给抱住了,对他解释了老半天,老头子方才消气。 董胖子问:“他好端端的冲文姐发什么癫呢?” 阿东有一些不好意思。 “庆伯问我为什么有断虹云还要带人出海,我说向禹太公火祭请示过,他说一看文姐就不是......就不是黄花大闺女,所以生气了。” “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庆伯脑子有问题的。” 文姐当然不会与一位疯癫老头一般见识,摆了摆手,背靠在船舱内闭目养神。 船航行的速度比我们预想中快了许多,仅仅两个多小时之后,阿东神情兴奋地大喊。 “前面就是流月岛!” 月色之下,海面上一座孤零零小岛伫立。 我内心兴奋又忐忑。 兴奋在于,眼下足足还有三天时间,救廖小琴还来得及。 忐忑在于,流月岛内的古夷国墓,连廖小琴都被困住了,不知自己能否对付得了。 船往前再行了半小时,我们上了岛,与阿东告别。 “阿东,上次那位老爷子过些天会再到大壶山岛来找你,届时麻烦你带着他过来,顺便接我们回去。” 阿东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老爷子上次答应以我的名义再建一座小禹公庙,只要没出现断虹云,我一定会带他来找你们。” 讲完之后,阿东带着庆伯返回大壶山岛了。 眼下为凌晨四点左右,月亮依然在天空高挂,我们就着月光,快速朝岛上走去。 流月岛不大,约莫两平方公里左右,乱石遍布,长满了马鞍縢、海岛松、草海桐等植物。 三叔公没有明说古夷国墓具体在哪个位置,只说流月岛不大,以我的眼睛,上去看几眼就能知道。 古夷国墓虽然在岛上,却并不是海葬,其实与建在陆地上差不多,风水一脉相承。 我登到一个高处,鸟瞰四处地势,拿罗盘对了一下方位,整个人傻在原地。 董胖子问:“你怎么这副表情,屎拉裤裆里了?快判断墓的位置啊!” 根本不用判断。 流月岛是一座四周高、中间底的盆形岛屿,可以建墓的地方,只能是中间那一座小山包。 山包平缓修长,如同曲膝躺着的一个人,左侧方有一汪封闭的积水潭,水面静止如镜。 天空中的月亮、地面的曲膝人形山包,齐齐倒映在水面,两者在水下交汇,形成了一副古怪的影图。 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个人,朝着月亮在诡异下跪。 尸山曲卧水不流,镜照明堂鬼不休。 阴月灯聚千凶影,万代绝户墓中游。 这是典型的尸灯拜月风水格局! 尸灯拜月风水局,在盗墓行当有一个很离奇的传说。 清代盗墓高手焦四,这人精通风水术,在粤省广市象岗山一带盗掘南越王家族墓之时,曾见到尸灯拜月风水局,吓得他不敢擅动,立马拎铲子打道回府。 因为这种风水局属于绝杀死局,不仅让墓主人永世不得翻身,而且进去的盗墓贼也别想活着出来。 焦四的风水师父听了他的表述,老头子亲自去踏勘,教焦四用“听雷辨墓”的办法,找到了一条入口,避开了尸灯拜月风水局所有的绝杀机关,最终还是将南越王家族墓给盗了。 然而,焦四带领团伙下墓虽然盗了宝物出来,可最终却全部人离奇失踪,一代盗墓大枭,从此再不见踪影。他的风水师父老头,虽然没下墓,但因教了焦四破局之法,晚上睡觉,竟然被几百只老鼠给活活咬死,只剩下一副骸骨。 也就是说,入墓必死的结局,怎么也躲不过。 廖小琴的风水造诣比我高,她怎么还头铁下这种墓? 文姐问:“小孟,你怎么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向他们解释了一遍。 文姐听完,眸子骤缩。 “就是传说中焦四曾遇见过的尸灯拜月局?” 我点了点头。 “没错!” 董胖子有些急不可耐。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 我立马打断。 “不当!” 董胖子憋得肺都要炸了。 “小孟,你小子.......” 文姐格格直笑。 “讲!他不听,文姐爱听。” 董胖子挠了挠头。 “你们说的什么尸灯拜月,道爷听不懂。” “可既然墓主人喜欢拜月亮,证明它一定讨厌拜太阳,要么我们等太阳出来之后下墓。要么我们现在就去砍一点灌木茅草,铺在湖面,将尸灯给挡住,毕竟潭水面积也不算大,让墓主人看不到尸灯!你们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文姐:“......” 我转头问文姐。 “你是不是觉得智商受到了严重侮辱?” 文姐回道:“有点。” 董胖子:“......” 我对文姐说:“文姐,你保我们到这里已足够,墓不用下,在外面给我们看灶火吧,孟寻若有机会出来,再来拜谢!胖子,抄家伙,干活儿!” 尸灯拜月? 哪怕前面有阎王老子在等着,我今天也要去改了廖小琴的生死簿! 两人大踏步朝墓里奔去! 第九十章 血棺龟 可文姐却没听我的,从后面快步跟了过来。 我回头问:“文姐,你这是?” 文姐嘴里咬着皮箍,抬手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扎起,又挽紧了自己的衣袖,一副下墓大干一场的模样。 “两位,好意心领了!” “我刘曼文办事,向来一诺千金,答应庇护你们来回,就一定会做到!” 董胖子向文姐竖起了大拇指。 “文姐,够爷......够娘们!” 文姐翻了个白眼。 “小胖,我怎么觉得你在骂人呢?走吧!” 我见她态度坚决,神色不容置疑,只得点了点头。 “行!” 几人快速朝着盆地中的屈膝人形山包走去。 忽然之间。 天地一片乍亮! 董胖子吓得立马抱住了头,蹲在地面。 文姐咯咯直笑。 “太阳出来了而已,小胖你怎么这么怂?” 确实是太阳出来了。 深海处没有高山、建筑等遮挡,太阳往往突然从海平面向上跃起,加上几人正处盆地一大片阴影处,天地乍亮没一点预兆,还真容易吓人一跳。 董胖子回道:“这能怪我?你们刚才讲什么尸灯拜月,把道爷神经弄得像紧绷的发条!” 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倒驱散了心中不少忐忑。 来到山包面前,我们转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一处盗洞口。 让我意外的是,它不是廖小琴标志性的绿封门手法,竟然用了炸药,洞口炸得很大,四周还有黑黢黢的药硝痕迹。 我站在原地,凝视了片刻。 董胖子猜出我的心思。 “没啥鸡毛好想的,这人形山包全是岩石,上面连一根草都不长,铲子怎么可能下得去?不用药包炸,难不成廖小琴有穿山甲的本事?” 我说:“智商见涨啊,现在都懂得分析了?” 董胖子嘿嘿一笑。 “就是多读了几年书而已。” 我:“......” 董胖子的判断很正确,几人不再多想,打开防水探照灯,从盗洞钻了进去,可仅仅十来米左右,我们傻了眼。 盗洞口被封死了! 一块巨大的石门,像铁一样焊在了前方。 文姐秀眉紧蹙。 “小孟,这不对劲啊!盗洞口是冲着入墓主甬道方向打去的,说明人已经打开石门进了墓。正常情况之下,为防止石门不小心关闭,入墓人要么会破坏机关结构,要么会用石头顶住门拴,方便取了宝之后第一时间从里面出来,怎么可能让它再次关闭?” 这等于说,小偷进了一间没窗户的房子偷东西,进出口唯有一扇门,且这扇门还是一但关上就再也打不开的那种,小偷却没有采取措施防止门不小心反关,最终把自己硬生生给锁死在了屋内。 董胖子挠了挠头。 “廖大小姐疏忽了?” 谁都可能疏忽,可她绝不会。 文姐问:“莫非有人在外面故意将她封死在墓里?” 这猜测存在一定的概率。 可廖小琴在墓里之时,三叔公一直在外面看灶火,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三叔公曾派阴鸽进入过古墓,两天之后,阴鸽才叼着求救的纸条出来,也就是说,廖小琴在墓里遇祸之后,这扇石门尚未关,阴鸽还能自由出入。 若真的有人从外面封了石门,只能是在三叔公离开流月岛之后。 我将自己的分析讲给他们听。 董胖子说:“这岛除了廖小琴,只有三叔公和阿东来过,难道是阿东?” 文姐回道:“阿东若要害人,直接在船上就害死他们了,用得着送人上岛?再说,他有必要过了十天还专程来接三叔公离开?这不符合逻辑!” 董胖子又问:“难道是三叔公?!” 我反问:“三叔公害自己的主子,再千里迢迢请我们来救人,你咋想的?” 董胖子想了一想,猛然一拍大腿。 “莫非是那个疯癫老头庆伯?!” 文姐摇了摇头。 “流月岛全天下只有阿东认识路,一个连生计都成问题的疯癫老头,没条件、没能力、没动机来害人。与其这样胡乱猜测,倒不如说尸灯拜月风水局存在廖小琴尚不清楚的玄机更为合理一些。” 这话提醒了我。 我赶紧拿手电照着石门,试图寻找出破绽。 可寻摸了半天,不仅没看出任何机关破绽,它反而像从来没打开过一样。 董胖子拿着洛阳铲狠怼了几下石门。 一声声闷响传来。 从反馈音来判断,非常厚。 由于我们这次来的太急,而且三叔公说盗洞口一直是敞开着的,压根没有带药包,凭手中的工具完全无法撼动。 我放弃了,转头对他们说:“去外面寻找一下有没有适合开盗洞的地方。” 几人转身离开,开始在整座人形石山四处寻找,可一直找到日落西山,发现石山就是一座坚硬无比的整石,根本找不到下铲的地方。我们甚至还走到积水潭旁,试图从潭壁打盗洞穿过去,可潭壁竟然也全是石头。 月光再次亮起。 我心中着急起来,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却连墓都进不去,一个人坐在地上抽着闷烟。 文姐递给我几块牛肉干。 “小孟,你不要着急,干咱们这行,讲白了就是靠老天爷赏饭,生死富贵不能自己左右,一切尽力了就好。” 她不安慰还好一些,一安慰我整个人都不大好了,转头想踹董胖子一脚出一下气。 可死肥仔竟然不见了,抬头一看,瞅见这家伙正坐在潭水边,拿着石块百无聊赖地削水面,嘴里还哼唱着改编自许冠杰《半斤八两》的歌曲。 “我们这帮盗墓仔,满山奔跑日头晒,挣一点钱牙缝不够塞,嘿,不够塞......卧槽!这他娘什么鬼?!” “小孟,文姐,你们快过来!” 我们也不知道这货遇见了什么,赶紧跑了过去。 岸边趴着一只大乌龟,不仅贝壳是红色的,躯体也全血红,右后腿还绑着一根绳子,它扭头瞅了我们一眼,直接选择了无视,像一团红色的火焰,继续嚣张无比地往山外爬去。 文姐脸色大变。 “哪儿来的血棺龟?!” “什么龟?” “海猴子用来探海底墓的血棺龟!” 第九十一章 外佬 血棺龟,这玩意儿与土夫子的风水猴一样,都是用来找古董的宝贝。 它的训练方式相当残忍,从小养在血水池里,先投喂骨粉、海藻,等成年再在喂腐肉,到了后期,将一块腐肉塞在布满水锈味道的各种古董扁壶里,一池子龟每天只丢一个壶下去,让它们疯抢。 胜者食腐肉,败者互相残杀。 几年之后,决出来一只龟王。 龟王不仅被训练的非常凶悍,而且对各种古董味道有极强的辨别能力,驱使它下海寻宝,躲避凶鱼兽,非常好使,妥妥的探海路奇先锋。 听完文姐的解释,我们大为感叹。 这些盗墓手段,听起来匪夷所思,却都是一步一险的江湖路给逼出来的。 “别动!” 见董胖子俯身要去抓龟,文姐赶忙发声制止。 “它吃惯了腐肉,唾液比五步蛇还毒,要被它咬到一口,不出半个小时,绝对会死!” 董胖子挠了挠头。 “文姐,它刚才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我瞅见它脖子下的甲壳上镶嵌着一枚青铜牌,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钱呢,总不能让它就这样跑了......要不,我先把它翻过来吧?” 文姐眸子瞪老大。 “你确定?!” 董胖子说:“道爷其他事情能看岔,但涉及到古董,绝出不了问题!” 文姐赶紧拿出了探海钩。 “呼!” 钩子甩了过去,精准无误地勾中了血棺龟的侧裙边,手腕一抖,血棺龟立马被翻了过来,四脚朝天。 忽然! 它猛地一个滚身,竟然速度疾快地朝文姐疯爬,似乎极为愤怒,探头就要咬文姐的脚。 乌龟半秒翻身这事,不仅我们没想到,连文姐都没想到。 眼见文姐猝不及防要被它咬伤,我果然抬脚,将它给踢翻。 哪儿知道,它翻滚了几遍之后,又快速爬起来,几近癫狂朝我窜来攻击。 敢想象吗? 一只双目猩红,头探老长,左右晃动,嘴巴张开的凶猛红龟,攻完我左脚攻右脚,弄得我连连后退,腿不小心还拌到了一块石头,身子后仰,竟然倒了下去。 董胖子不过来帮我,反而在旁边哈哈大笑。 “小孟,你连缩头乌龟都不如!” “吧唧!” 鲜血四溅! 文姐手拿着匕首,俯身一匕首斩断了它一只后脚! 血棺龟四肢和头立马缩进了壳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一块红色的石头。 文姐淬了一口。 “这么凶的血棺龟,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将血棺龟翻了身。 一块蚣蝮青铜牌,镶嵌在腹部龟甲处。 蚣蝮,龙头龟身模样,四肢鳞爪,古人认为可以平息洪水、震慑河妖的神兽,常当作石雕驮石碑或桥柱(赵州桥主拱券顶,东西两侧各一个蚣蝮,当地人称之为老龙头)。 恶龟怕狠人。 文姐一刀之后,血棺龟再也不敢动了,直挺挺仰躺着装死。 她将蚣蝮青铜牌给撬了下来,瞄了好几眼。 “海沙门的东西!” 董胖子赶紧抬手接过了青铜牌,肥脸兴奋。 “海沙门?这是啥年代,值不值钱?” 文姐俏脸冷冽。 “海沙门不是年代,而是范连虎的门派!” 董胖子讶异无比。 “范连虎的血棺龟,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姐转头看向了我。 “小孟,你觉得呢?” 我转头瞅了一眼石山和积水潭。 “海沙门的血棺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知道,但血棺龟从积水潭爬出来,有没有可能水下存在一条通往古夷国墓的通道?” 文姐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抬手猛拍了一下龟壳。 “出来!” 血棺龟立马探出了头,伸出三肢,猛然一个翻身,竟然对文姐呈磕头俯首状。 文姐虽然自己没养过血棺龟,但作为一位顶级海猴子,自然也懂得一些驯龟之法,她拿手指在它的头上狠狠弹了三下,拽起了那根绳子,拖到积水潭处,又捡起地面的石块,丢在水面,对它大声喝了一句。 “往回游!不然宰了你!” 血棺龟似乎极为害怕文姐,滑下了水。 文姐招呼我们赶紧下潭。 我们立马跟了下去。 血棺龟属于海龟,主要靠前肢来游泳,它虽然断了一只后脚蹼,游起来显得很痛苦,身躯歪歪扭扭,却不太影响行动。 文姐在前面牵着血棺龟,我们拿着水下探照灯在后面游,几人在潭底复杂的乱礁石之间穿梭。 就在快憋不住气的时候,血棺龟突然往上一窜,浮水了水面,我们也跟着朝上浮起。 一条斜向上的狭窄天然涵洞! 很显然,此处已经来到了人形石山的内部。 要不是血棺龟,我们到死都不可能找到这条通道。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人不敢怠慢,侧着身子,顺着涵洞往上走去。 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偌大的地下空间,四周怪石嶙峋,岩石缝隙遍布。 文姐放下了血棺龟。 它开始往前面快速爬去。 路上,我们竟然见到了丢弃的火腿肠包装袋、烟头,甚至还有几张卫生纸,旁边立着几泡屎。 几人面面相觑。 董胖子低声说:“从几泡屎不同稀稠状况来看,不只一个人,难道廖小琴是被别人给坑害?” 我很欣慰,这家伙懂得观屎辨人了。 可我心也愈发沉了起来,如果廖小琴受困于尸灯拜月墓中的机关暗器,相对来讲会简单一些,若是受困于人,将变得相当复杂。 “先别吭声,小心前行!” 半小时之后,我们隐约瞅见前方一堆篝火,旁边还坐着好几个人。 文姐第一时间将血棺龟给拎了起来,把头发上的皮箍给解了,迅速打了几个圈,将它的头和前肢给绑在了一起,丢进包裹里。 我一挥手,大家立马关掉手电筒,全藏在了暗处。 等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他们好像在聊天,但距离有一些远,听不太清楚。 我对他们低声说:“小心潜过去!先摸清他们情况再说!” 三人循着暗处,小心翼翼往前潜行,躲在了不远处一块石头之后。 篝火旁有八个人,分成两帮势力,相对而坐。 一位穿长衫,戴白头巾,双目凹陷,鼻梁高挺,留着浓密胡须,满身贵族气的家伙,拿着水杯在喝水,他身后站着四位保镖和一位翻译模样的人。 外佬? 还是阿拉伯人?! 他们对面两人则全是江湖人士打扮,正坐在地上抽着烟。 “范老板!巴伦王子殿下问,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石门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犊子从外面给封死了,现在大家根本出不去,老子的血棺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问我,我他妈问谁去?!” “巴伦王子殿下花了三百万请你帮忙取宝,现在宝没取成,人还出不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艹!我怎么知道廖小琴敢不怕死打开妖树封印?!宝物就在主墓室,你们要想和廖小琴一样变成干尸,赶紧去取,老子不拦着!” 我血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廖小琴已经出事了?! 第九十二章 缘份已尽 可随即我又立马安慰自己,这绝不可能。 廖小琴是谁? 女妖孽! 除非我亲眼见到了她的尸体,否则打死我都不相信! 我强行稳定情绪,继续听下去。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入墓摸金,本来就是拼八字硬不硬,老子能有什么办法?要么你们就自己去寻找出路,要么就等天上劈一道雷,将这座石山给炸开,我们像孙猴子一样蹦出去。反正我是不走了,与其累死,还不如躺地上舒服等死。” “巴伦王子殿下让我再问一句,你果真没出去的办法?” “艹!别说王子,就算他娘的雷震子来问,老子还是那句话,等死!” “巴伦王子殿下问,雷震子是谁?” “傻比!雷震子是他二大爷!” 范老板气得直接仰躺在地上,架起了腿,索性不再吭声了。 巴伦王子见状,邪魅地笑了一笑,挥了挥手。 他身后四位保镖猛然跨出来一位,陡然一拳朝站在范老板身后的家伙轰了过去。 对方猝不及防,惨呼一声,往后仰倒。 未待对方完全倒地,保镖嘴里发出一句暴喝,迅疾几个蹬踏,人高高跃起,曲膝狠顶了过去。 “咔嚓!” 隔着老远,我们都听到了骨头碎裂之音。 泰拳经典动作,飞膝压身! 难怪巴伦身后四位保镖全短衫短袖,脑门箍头巾,颧骨高凸,敢情他们全是泰拳高手。 被膝盖顶中的家伙人扑倒在地,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嚎,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这都不用说,他胳膊肯定彻底废了。 泰拳保镖又从身上掏出来一把喷子,死死顶住了范老板的脑袋。 翻译冷声问:“范老板,最后再问一句,有没有离开的办法?” 范老板瞅了瞅躺在不远处痛苦嚎叫的同伴,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 “烟斗,你现在一定很疼吧?哥哥这次带你出来没赚到钱,心里很内疚!不过,咱们得记住这个鬼佬的嘴脸,等下兄弟俩下去做了鬼,第一件事就要把他们给弄死!不对,必须把他们全家给弄死!” “方秘书,你下令打死我们吧,我范连虎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海沙门的大龙头!” 方秘书将范连虎的话转达给了巴伦王子。 鬼佬闻言,点了点头,示意泰拳保镖动手。 泰拳保镖立马就要扣动扳机。 我本以为范连虎虽然阴险,但刚才那一番话,好歹也算得上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 谁知道,这货见对方竟然动真格,吓得突然抱住了头。 “stop!我有出去的办法!!!” 巴伦王子冷哼了一声,挥手让保镖收起家伙。 范连虎满脸堆着贱笑。 “王子殿下,我刚才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啦。其实吧......血棺龟是我故意放走的,这地宫依天然山石而建,缝隙成百上千条,还全是死路,咱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出路。” “可血棺龟有灵性,它好水,咱来的时候不是见到石山旁有一座积水潭么?我放它走,就是让它试一试能不能找到一条通往积水潭的缝隙,如果它找到了,今晚十二点之前绝对会赶回来,咱们跟着血棺龟走,就能逃出生天了!” 方秘书问:“要是它找不到出路呢?” 范连虎挠了挠头。 “找不到,那就真的天要亡我们了。” 方秘书赶紧将情况向巴伦王子汇报。 “噗!” 一声响动。 董胖子竟然放了一个响屁。 “谁?!” “颂!你过去看一下!” 一位叫颂的保镖,打着手电,大踏步朝我们藏身之处走来。 我浑身血都凉了,满脸绝望地瞅着董胖子。 这些家伙不仅武力值极为强悍,手中还有家伙,而且一个个全都是亡命之徒,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也没什么好想,唯今之计,只能先拿下这个叫颂的保镖,夺了他身上的喷子,再来寻求对策。 我和董胖子同时拿起了匕首。 文姐抄起了探海钩。 对方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感受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 可令我们意外的是,这家伙还没走到我们跟前,只是拿手电筒四处照了几下,竟然转身回去了。 范连虎嘻嘻笑。 “方秘书,你不要太过紧张,这鬼地方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更别说是人了,可能就是石头落地的声音。” “现在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三四个小时,如果你们觉得无聊,要不打一下我兄弟烟斗解解闷?” 我稍松了一口气,冲他们挥了一下手,示意先撤回去商量。 毕竟,我根本不知道董胖子什么时候会再放屁打嗝,和他一起潜伏,等于身边带着一枚随时会爆破的大药包。 几人小心翼翼地离开。 五六分钟之后,来到一处岩洞缝隙,大家停了下来。 文姐瞅着我们,拢了一拢头发,表情意味深长。 “两位小哥,你们三叔公倒打了一手好算盘!” 我就知道她要误会。 三叔公聘请文姐保我们来岛救人,条件为事成之后替她收拾海沙门范连虎,可我们却在地宫里见到了对方。 换成我是文姐,也会猜测三叔公在故意设局,既实现让她保我们来岛的目标,又可以让仇家双方见面直接火拼,无论地宫里挂掉了谁,替文姐复仇的承诺都无需再兑现。 这种受欺骗的感觉,相当糟糕。 讲实话,我对廖小琴等人的行事方式也非常不满,藏瞒交杂,极不坦诚。 我说:“文姐,如果我说对三叔公的安排,我们一无所知,你会不会相信?” 文姐淡然地笑了一笑,嘴对着探海钩呵了一口气,拿手仔细擦了几遍锋利的钩头,神色决绝而肃杀。 “这不重要,今天见到了范连虎,我就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两位,大家缘份已尽,祝你们好运!” 第九十三章 旬夷灭国之因 文姐转身就往前方大踏步走去。 董胖子一把扯住了她。 “文姐,你不要冲动,这样过去等于送死!” “难道范连虎会主动送人头给我?撒手!” 文姐俏脸冷冽,抄起了探海钩,一副董胖子再不放手,就要冲他翻脸的神态。 董胖子只得放了手。 我对着文姐离去的背影说:“文姐,要让范连虎主动送人头非常容易!” 文姐闻言,怔了一下,转头瞅向我。 我指了指她身上的包裹。 “最简单的方法,我们进来的涵洞狭窄而隐秘,侧身才能勉强通过,没有血棺龟带路,几乎不可能找到,等下你将包裹里血棺龟给宰了,他们找不到出路,不出几天全得死在地宫之内,兵不血刃!” “若你觉得这样让范连虎死得太轻松,也可以将血棺龟给放出去,让它去给范连虎等人带路,你提前在涵洞出口处水下布置好拌马索陷阱,他们一入水全要倒,水下被困住了双腿,无论对方身手多好、有什么武器,全是废的,到时你想怎么泄愤都行!” “不过,第二个办法虽然爽,却没有前一种保险。” 事实上,这方法文姐很容易就能想到。 只不过,她见到范连虎之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发现被三叔公摆了一道,丧失了理智。 董胖子说:“对呀文姐!现在对方犹如困兽,主动权全在你手中,何必去干硬碰硬的傻事?” 文姐愣在原地。 我双手合起,左手指贴在右掌肚,冲她作了一个高台的手势。 “文姐,我先替三叔公向你道歉。” “若有机会出去搞明白状况,再来当面谢罪,请保重!” 她对我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 我怎么辩解,也没有用处。 文姐也绝不会再帮我们。 当务之急,我必须得先找到廖小琴。 董胖子和我转身离开。 文姐在后面喊了一句。 “等一下!” 我们回头。 文姐长吁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小孟,谢谢你刚才点醒我!既然范连虎已是砧板上的死肉,我干脆送佛送到西,先陪你们去找人!” 董胖子欣喜异常。 “文姐你......” 文姐笑了一笑。 “害!文姐信你们一次,哪怕栽了,也认了!” 够意思! 这女人真值得交! 几人也不再废话,朝前方小心翼翼潜行。 范连虎等人虽然已是一群死肉,可如果不小心碰上,先挂的必然是我们。 我们得另辟蹊径,争取绕过篝火堆处,前往主墓室。 在快到达篝火堆附近之时,我们停住了脚步。 前面蹲着一个人。 方秘书! 这货在拉大便,可能有一些便秘,憋得满脸通红,哼哼唧唧的,但他已然抬头瞅见了我们,呈瞠目结舌状。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几乎本能反应,身躯往前一个猛跃,在他发声叫唤之前,直接点晕了他。 董胖子也反应过来,快速踏前几步,帮着我一起将他给拖到了暗处。 急急往后退了十余米,眼见篝火堆处范连虎等人完全没觉察异样,才稍松了一口气。 太险了! 董胖子用极低的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我回道:“先远离他们!” 三人拖着方秘书,在地宫四处疯转,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岩洞缝隙,躲了起来。 文姐喘着大粗气,脸红扑扑的,瞅了一眼裤头掉在脚腕处的方秘书,竟然咯咯直笑。 “好小!” 我可没有她这种嘲弄别人的心情,方秘书如果拉大便一直没回去,他们肯定要来寻找,万一在地宫里碰到,麻烦就大了! 董胖子急问:“咱得赶紧想主意,我们拖不了太久!” 我拍了两下方秘书的后背,将他给弄醒。 这货醒来之后,想开口大喊。 我一指点了他的哑穴,捏开他的嘴,捡起地面一块石头,猛然砸了过去。 两颗门牙被硬生生敲落。 鲜血四溅! 方秘书疼得双眼翻白,可嘴里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脚在不断抽搐。 我再从包裹里捏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他嘴里,一抬他的下颌,迫使他直接将药丸吞下了肚,冷声对他讲。 “这药名为‘千刀散’,若没有我的解药,两天之内,必肠穿肚烂而死!若不想死,接下来必须完全配合我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采取一切可能的方式向自己队友求救,随你便!” “现在,请用点头或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方秘书完全懵了,又点头又摇头的。 我立马抄起了匕首,一把拎住他的头发,凶神恶煞地要给他脖子放血。 方秘书顿时清醒了,用尽全力点头。 我见对方已彻底老实,便放开了他,拍了几下他后背,将哑穴给解了。 所谓千刀散,我临时现编的名字,其实就是一坨黄泥,不过他满嘴全是血,疼得味觉失灵,也吃不出来。 “快问快答!” “前方有没有一条可以绕过范连虎等人,前往主墓室的路?” “有......” “穿起裤子,带我们过去!” 方秘书吓得魂不守舍,赶紧穿上了沾着大便的裤子,手捂着嘴角,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在前面带路。 董胖子则用匕首死死地顶住了他。 我瞅见文姐在自己身后,眸子溢满了欣赏,笑意盈盈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家伙在地宫待了好多天,对里面地形非常熟悉,方秘书带着我们七拐八绕,果然绕开了篝火堆,朝前方快步走去。 我见暂时已摆脱了危险,心中万千疑问涌上心头,根本遏制不住。 “我需要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边走边说!” “请不要有任何隐瞒,我发起飙来,连自己都害怕!” 方秘书吓得身躯一哆嗦,开始用漏风又漏血的嘴,向我们解释。 巴伦王子祖上为一位古波斯贵族,唐高宗年间曾在长安城留学过一段日子,回波斯之时,他带回了大量丝绸、青白瓷、古玩、书籍等珍贵物品。不过,他们家族不差钱,也不需要将这些来自遥远东方的珍品变卖,收藏在家族古堡之中。 岁月沧桑,绝大部分东西都已腐烂败坏或丢失,只留下了一小部分。 巴伦王子是一位东方神秘文化的狂热爱好者,三年之前,他整理祖上遗物之时,发现箱底一片不起眼的素帛书残片,上面的文字稀奇古怪,根本看不懂。他找了相关汉学专家,历经辛苦破译,才知道素帛书上的文字竟然是一种罕见的鸟篆文变体。 它开篇阐明来自于东周末期的旬夷国。 这是一个古籍上从未有过记载的神秘国度。 严格意思上来讲,旬夷国其实不能称为国,属于一个古部落聚集群,地理位置处于东周列国的莒国和郯国之间。不过,东周列国出名的诸侯国就有一百多个,像旬夷国这种小国,史书上没有蛛丝马迹也正常。 素帛书文字记载了旬夷国的诡异灭国原因。 旬夷国君六十大寿之日,醉酒后向贺寿的亲臣炫耀自己珍藏的一株上古妖树。 这一炫耀,完犊子了。 妖树现世,天地昏暗,飞沙走石,百里土地皴裂,天地鸟兽皆绝,百姓流离四散,国家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死城。 旬夷国君酒醒之后,痛恨自己的作为,带上亲眷,携上古妖树,东渡孤岛,将其封印于岛内。 从此,繁华美丽的旬夷国消散在了漫漫历史长河之中。 若换成其他人,这事当一个传说看就是了。 可巴伦却被深深迷住了,历经几年翻找典籍、遍寻遗迹、组织研究,最后验证出此事竟然为真,而且,旬夷国君东渡封印上古妖树的岛,就是这座流月岛。 这家伙兴奋的几近癫狂,组织了一支队伍,还经人介绍聘请在南海威名赫赫的海沙门范连虎前来一起寻找,闯过地宫诸多机关,折损不少人,终于到达了主墓室。 董胖子实在忍不住了。 “你们真他妈见到了上古妖树?!” 方秘书烂着一张脸,瞳孔骤缩,余悸未消,声音发颤。 “对......可主墓室出现了非常恐怖的情形。” “几位,我建议你们别去,绝不可能活着出来的。” 第九十四章 偷桃子 我问:“什么恐怖情形?” 方秘书咽了一口唾沫,向我们解释。 “我们来到主墓室之后,发现一道大石门,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进到了主地宫,可迎面却突然飞窜来漫天的火甲虫,这些虫子好可拍,钻入人体内会自爆,身躯顿时冒烟起火,烧死了两位泰佬......” 董胖子打断问道:“火甲虫?这是什么鬼东西?!” 方秘书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范连虎身边有一位叫上官的老家伙,据说他祖上曾与民国著名土匪盗墓贼马老三是搭档,很厉害,他立马熏了一种古怪的烟,将它们全部给熏走。再往里走了几步,又遇见了流沙陷阱,还是那位上官,指点着大家逃了出去。” “到了主地宫的核心区域,我们又遇见了地热喷泉,范连虎一位下属不注意被溅了一身,当场就像涮羊肉一样起皮发白,直接被烫熟了......” 董胖子满脸无语。 “你他娘的不要形容这么恶心,道爷以后还怎么吃涮羊肉?!” 方秘书忙不迭地点头。 “好的好的......然后我们就见到了一座黑石高台,四周有地热喷泉流动,冒着腾腾热气,黑石高台上站立着一尊巨大的闭眼青铜鸟,整个环境看起来就像小区的景观水池。青铜鸟大概有两个人高,这鸟长相非常古怪,脖子像鹤、爪子像鹰、尾羽却像凤凰。” “它嘴里叼着一株青铜树,三十来公分左右,其实叫它树不大合适,应该称呼为小灌木,雾气腾腾之下,它竟然没有生锈,显得流光溢彩的,大家兴奋极了。” 我皱眉问:“你确定它是青铜树?” 方秘书回道:“确定!上官老家伙说这就是旬夷古国封禁的妖树,他吩咐我们不要靠近地热喷泉,在旁边等着,意思是它为间歇性的,往外喷其实存在一定规律,等过一会儿不再喷,就彻底安全了。” 我再问:“这个上官,是不是说整座主墓室全按天地五行来构建的机关?” 方秘书闻言,瞪大了眼睛,立马拍马屁讨好我。 “小哥你真的太厉害了,看来必定身怀绝技!上官就是这么说的,火甲虫是火、流沙是土、地热喷泉是水、青铜鸟是金,旬夷妖树虽然也是青铜锻造的,但五行属木,合起来就是金木水火土,叫做天机五行令。” “上官老家伙还特意嘱咐我们,进入黑石高台之后,不能直接从青铜鸟嘴里拔树,这其实是一个封印机关,故意引诱盗墓贼上当的,会发生很严重的后果,若要想取得妖树,只能从下面黑石高台开凿,然后将青铜鸟和妖树一起给抬出去。” “抬出去的时候,还得戴上手套,用一层黑布、一层防风布、一层挡水布、一层防火布将它给盖着,千万不能见了日月光芒,不能沾水、不能触火、不能溅土、不能碰金属、不能接触树枝茶叶,否则旬夷妖树就会变成一根无用的烧火棍,反正他讲的道道可多了。” 我寻思这个叫上官的,确实有些本事,便挥了挥手。 “你继续讲。” 方秘书抽了抽鼻子,手揉了两下因讲话太多牵扯得有些发疼的嘴,继续说道。 “就在地热喷泉过了喷发周期,我们准备上高台的时候,后方突然杀出来一个黑影,一位漂亮女人直接跃过了我们,上了高台,抬手就去拔了青铜鸟嘴里的旬夷妖树,破了封印,然后......” 我急问:“然后怎么了?!” 方秘书眸子仍显得惊恐,结结巴巴地解释。 “然后......然后上官老家伙惊恐地大喊了一句‘廖小琴,你竟敢偷桃子”,我们全都懵了,正准备跳过去制止这女人,可上官却发了疯似的嚎叫,让我们马上撤。” “就在女人手拔下旬夷妖树的一瞬间,本来闭着的青铜鸟突然睁眼了,两颗像宝石一样的眼睛,泛着妖异猩红的光芒,照得整个主墓室通红,地热喷泉突然开始疯狂上涌。” “更可怕的是,廖小琴手中拿了旬夷妖树,竟然站立不动,树好像能吸血,瞬间将她人给彻底吸干,本来吹弹可破的皮肤,立马干瘪的像一具千年干尸!” “四周传来了鬼哭狼嚎之声,墓室热得像桑拿房,我们全像炉子里的红薯,整个墓室疯狂落石,一副即将把所有人活埋的态势,我们吓得全往外面冲。冲出主墓室之前,我瞥了一眼,发现青铜鸟已彻底坍塌下陷不见了。” “旁边好像还冲出来无数恐怖的巨型鸟影,将已是干尸的廖小琴给撕巴吞噬......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幸好上官提醒的快,大家全都冲出来了,才一秒不到,主墓室石门已经关闭,整座墓室塌方,成了一处高大石堆,而且还在冒着热气。” 董胖子肥脸肌肉直抽搐,转手拎着方秘书的衣领子。 “你他娘在给道爷讲神话故事呢?!” 方秘书连忙摆手。 “大佬,我没有撒谎!” “这都是我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谎言,让我千刀散立即发作,肠穿肚烂而死!” 董胖子火了。 “如果廖小琴变成了干尸,她怎么还......”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董胖子将后半句话给硬生生咽下去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真如方秘书刚才所说,廖小琴已经变成了干尸,还被恐怖的鸟影给吞噬,怎么可能阴鸽进来之时,她还能让它递出纸条与妖树皮求救。 这中间有太多的疑问。 不过,方秘书不可能讲假话,一来他认为自己身上中了千刀散,性命危在旦夕,没这个胆子,二来之前我们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范连虎这个王八羔子也说廖小琴解除旬夷妖树封印之后,变成了一具干尸,导致他们没取到宝,也不敢再回主墓室。 我问方秘书。 “那位牛逼的上官呢,我好像没在你们这群人中见到他?” 方秘书抽了抽鼻子。 “他......我们在离开主墓室的之后,上官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只火甲虫,突然爆体燃烧,将他给活活烧死了。” 我:“......” 也问不出什么信息了,我吩咐方秘书加快速度,文姐不时在岩石壁上做着记号,几人跟着方秘书在地宫内部不同的溶洞缝隙中转来转去。 半个小时之后。 大家来到了主墓室前。 第九十五章 小火窑 严格意义上来讲,它不应该叫主墓室,称其为乱石堆比较合适。 下宽上窄的乱石堆,一直高耸到穹顶,拿探照灯往上照,竟然探不到头。 至于之前的主入口何处,坍塌之后已经完全没有了痕迹。 我们虽然站在离它几米远的地方,却能明显感受到它从内向外散发出来的热量,灯光晃过去,还能清晰瞅见光线束泛着一层热雾。 整体看起来,它就像一座烧石灰的小火窑。 董胖子走了过去,用手触碰了一下石头,转头烂着一张脸。 “好烫!” 不仅仅是烫的问题。 这些坍塌的石块,每一块直径差不多有一米左右,非常厚重。 如果要进里面去,得先弄开这些石头,用挖掘机起码也得四五天的工程量。 若靠我们双手,还得先将石头敲碎,否则根本无法搬动。 文姐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眼前的情况,还是令她瞠目结舌。 “小孟,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紧急梳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逻辑线。 范连虎等人来到尸灯望月风水局石山,用药包爆破开了盗洞(爆破方式明显不是廖小琴的手段),他们进入了石山,穿过重重险阻,来到了眼前这座有天机五行令机关的主墓室。 而廖小琴极有可能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不动声色,让对方去破机关趟雷,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范连虎等人在上官的指点之下,虽然折损了不少人,但最终还是成功到达了藏着旬夷妖树的核心区域。 关键时刻,黄雀在后的廖小琴突然杀出,夺宝,触发了机关。 范连虎等人惊吓过度,侥幸全部逃出主墓室。 尔后,乱石坍塌,廖小琴被困在里面。 在外面看灶火的三叔公,见自己小主超过约定时间还未出来,派出阴鸽入墓寻找,阴鸽衔出了廖小琴求助的消息和一片旬夷妖树的诡异树皮。 基于以上逻辑,存在两个重大问题。 一是如果廖小琴困在里面,阴鸽能不能飞进去带消息出来? 二是如果廖小琴困在里面,这种温度能不能存活如此多天? 不验证清楚这两大问题,根本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我立马转头对他们说。 “文姐、胖子,马上寻找一下石头缝隙,确定有没有鸟飞进去的可能性!” 几人不敢怠慢,打着探照灯在高大的乱石堆仔细寻找。 方秘书压根不敢靠近乱石堆,但这货因为“解药”在我身上,又不敢走远,只能神色恐惧地远远站着。 我们绕着四周仔仔细细查看了半个小时,放弃了。 它倒是有一些缝隙,可最大的只有两三指宽,里面的石头一层叠一层的,即便外面石头之间有缝隙,里面石块又被彻底堵死了,哪怕阴鸽有在不同缝隙之间走迷宫寻找最终目的地的逆天能力,也不可能飞得进去。 更关键是,我曾拿旁边一根长长的枯树枝探进缝隙里面去,仅仅过了一两分钟,将它给抽出来,树枝头竟然有一些发黑。 就乱石堆里面的温度,别说是待上十多天了,哪怕十几分钟,人都要被闷得软烂熟透。 最大的可能,廖小琴并不在里面! 可是她人在哪儿呢? 三叔公没进来过,他也不知道廖小琴人在哪儿,那只阴鸽又不会听我们的,否则如果能带它过来,省了好多事。 董胖子有一些着急了。 “小孟,我们一定是疏忽了哪里,你赶紧想!” 我当然知道是哪里存在疏忽,可一时半会儿,脑瓜子乱得不行,竟然好像停滞了一般。 心中反复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 不经意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方秘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我已推断出,廖小琴不大可能待在必死的主墓室里面,可方秘书等人却亲眼见到她冲进了主墓室且被乱石埋了,阴鸽带出来的消息又证明她大概率还活着。 那么,她会不会是待在了主墓室的上方或下方? 我脑海突然一闪。 滇省虢巫侯秘陵,就是上、下双层结构的疑冢墓室,躺主棺椁里的虢巫侯,身上穿的为假金蚕蜕,而真正的金蚕蜕,反而在下方的战国墓中。 之前方秘书曾说,旬夷妖树为青铜锻造。 这群进主墓室人当中,有上官这种厉害角色,他们绝不会看错材质。 可我在古玩店亲眼见过旬夷妖树的残片,它材质并不是青铜的。 两者不一样,必有一真一假。 也就是说,主墓室可能为假的旬夷妖树,而廖小琴却极有可能取得了真的旬夷妖树,并让阴鸽传递了消息出来。 这与金蚕蜕的情况何其相似! 什么叫下墓经验? 这就是! 我立马拿探照灯,低头朝四周地面找了几下。 全是石头,阴鸽没有入地的可能性。 我兴奋不已,转头对他们说。 “上石堆!” “啊?!”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我没有空向他们解释,从包裹里掏出了老虎钩,紧了紧衣服,嘴里叼着探照灯,立马沿着石堆攀爬。 董胖子转头对文姐说:“小孟脑子开过光,他一定想到了办法!” 他们两人不敢怠慢,也掏出了老虎钩,沿着石堆往上。 外面石头的温度还不算太高,手触碰上去,就像摸在了刚灌了开水的热水袋一样,竟然有一些舒服的感觉。 由于它不是悬崖峭壁,且呈下宽上窄的大弧度,对我们三人来讲,爬行难度不算太大。 方秘书见我们竟然开始往上爬,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对离开我们之后会毒发身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也咬着牙颤颤巍巍跟着往上。 石堆直达穹顶,足有二十来层楼高。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全已来到石堆顶,身子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往下看去,犹如深渊。 一见到穹顶上的物件。 我整个人都快蹦起来了。 石堆顶端有一个像大型化工厂烟囱的口子,正往上冒着热气。 口子正对着的穹顶上方,竟有一道像蒸屉一样的多孔青铜门,热气正从圆孔往上灌,里面存在空间!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姥姥的!这圆孔足够大,鸽子能飞进去!” 毫无疑问。 廖小琴就困在了上方! 第九十六章 九连环 董胖子兴奋的声音哆嗦。 “要不说小孟脑子开过光呢,上面肯定是正儿八经的旬夷国主墓室!” “不仅廖小琴可能在上面,好东西也绝对在!” 话音刚落。 这货就想动手去掰像吊顶一样的多孔青铜门外面条状锁扣。 我立马扯住了他。 “等一下!” 董胖子满脸疑惑。 “救人取宝啊,再不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我转头问文姐。 “文姐,这是不是鲁班九连环?!” 文姐仔细瞅了几眼。 “对!不过它好像是改进的,正常鲁班九连环锁在青铜门表面安上九块可旋转的铜板,必须按顺序拧动,拼接成一块完整图腾才能打开,错一步将彻底锁死。可它这个,好像将活动铜板全设置在了九个圆孔里面,需要靠旁边青铜条拧动进行拼图,难度大上了一倍。” 很糟糕! 我的优势在于寻龙点穴,对这种奇技淫巧之术,大弱项。 一旦动手弄错了,它必会被彻底封死,前面所有的努力全要白费。 我抬手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可一想到廖小琴的性命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又立马缩了回去。 “文姐,我不大懂,你会吗?” 文姐银牙咬唇。 “倒学过一些,但也不算太精通,你信得过我吗?” “万一出了差错,可就无法挽回了!” 我深呼吸几口气。 “上!” 文姐愣了一下,见我神情坚定,搓揉了几下手,身子靠了过去。 我没有选择。 从人形石山被封堵的大石门,以及眼前自外反锁的九连环青铜锁,可以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范连虎等人进墓,廖小琴黄雀在后夺宝,后面必然还有毒蛇一般的神秘力量尾随他们而至,对方将廖小琴反锁在了上方,再将尸灯拜月风水局大石门给封死,企图令他们全死在墓中。 这股神秘力量到底是谁、人在哪儿、有没有跟随我们几人而来,完全搞不清楚。 当务之急,必须将廖小琴救出来,赶紧离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方。 文姐能打开海底沉船汉白玉石棺锁扣,无论是经验还是技术,都比我要强,只能让她来赌一次。 赌,不一定能赢。 不赌,绝对会输。 文姐额头往外沁出了不少汗,秀发黏满了脸鬓,她却根本顾不得撩起,脸色潮红,胸口起伏,开始小心翼翼地掰动外面的青铜条。 “咔哒、咔哒、咔哒......” 青铜条摩擦的响动声不断传来。 这声音很细微,可每一次入耳,都像鼓锤在敲击鼓面,而我的心则如同鼓面上的豆子,不断被弹起。 随着文姐指尖的不断拨弄,门板上的青铜孔洞,被逐个弹出来青铜片给封住。 只要全部孔洞被封住,组成一副图,证明机关已破,青铜门必然可以被打开。 其实,盗墓行当的人,对鲁班没啥好感。 毕竟,他创造的这些玩意儿,如同神技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旬夷国存在于东周列国末期,地理位置又靠近鲁班所在的鲁国,他们对这种九连环技艺,倒传承的挺精通。 孔洞不断被封住,一副图案逐渐显露了出来。 一只怪鸟,鹤的脖子、鹰的爪子、孔雀的尾巴。 与方秘书等人在下面疑冢墓室见到的几乎一样。 这必然是旬夷国的图腾。 它仅剩下一只眼睛未被拼上! 正当文姐准备掰动机关铜条,将青铜门最后一个孔洞封上之时,她突然止住了手,转头瞅向了我,喘着大粗气,指尖微微颤抖。 她紧张了。 急需鼓励! 我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继续!” 文姐闻言,深吸一口气,转身最后一次掰动外面的青铜条。 她本来准备向左拨,可犹豫了几秒,往右拨动了一下。 “咔嚓!” 青铜门内本已闭合的所有铜片突然全部张开! 鸟图腾消失了! 外面用来拨动机关的青铜条弹跳脱落,化成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瞬间掉入几十米深的地面。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全锁死了! 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文姐脸色蜡白,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唯有乱石堆烟囱中升起的热气,依然悠闲地在往青铜门的孔洞里灌去。 那一瞬间,我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艹!什么狗屁九连环,道爷给你来个十连击!” 董胖子见打开彻底无望,勃然大怒,抡起了身上的洛阳铲,对着青铜门猛然几铲子狠狠怼了过去。 我大惊失色。 这玩意儿用暴力砸,还不知会引发什么暗器,到时大家全得完蛋! 刚要扯住这二货,耳听“咔”一声响动,青铜门在董胖子暴力狂砸之下,竟然往下垂开,只剩下右侧的门轴吊着它,发出吱嘎嘠的晃动声,一个往上的甬道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与文姐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不是普通的九连环! 凡脑子正常的破九连环高手,都会按正确的顺序解开锁,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可它却反其道而行之,必须先彻底锁死它,再进行暴力拆卸,只有走过这两条自我作死的路,才能安全打开。 匪夷所思的防盗思路! 我们误打误撞,竟然攻破了它。 廖小琴命不该绝! 董胖子都快笑癫了。 “哎呦卧槽!简直太特么卧槽了!哈哈哈!” “小孟,你说所谓的傻逼克高手,是不是就这种情况?” 踩狗屎运的感觉,太美妙了! 我兴奋的都想抱起死肥仔丢到烟囱底下去,请他去蒸一蒸桑拿。 “董爷,您说得太对了!”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好像把自己给骂了?” 我回道:“别废话!上去救人!” 为了以防万一,我率先抓着甬道壁的石块,爬了上去。 这是一条在穹顶开凿而成的人工甬道,呈斜向上态势,曲里拐弯的,由于地热气息的原因,里面雾气袅袅,非常闷热,但没见到任何异样。 我对他们说:“安全!跟着我!” 文姐爬了上来。 接着是董胖子。 方秘书起初不敢爬,见我们不搭理他,这货最后还是咬着牙,战战兢兢地攀爬而上,跟在了我们后面。 在仅有半人高的弯曲甬道爬了半个小时左右,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来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或者说,藏宝室。 第九十七章 月亮之上 它面积不算大,约莫两三百平方左右,为石山上天然形成的空洞,但旬夷国君对它进行了精心的装饰。 如果说下方地宫像一间大房子,此处则像极了专门掏出来的藏宝阁楼。 藏宝阁地面铺满了大青石,四周岩壁开凿削平,上面画满了壁画。 壁画具有典型的东周末期特点:色彩丰富、现实主义、没骨画法。 前两大特点比较好理解,没骨画法可能很多人不太懂,这专指不用墨线描轮廓,全运用色彩进行物象表达的一种绘画方式,起源于春秋战国。 壁画一共有四副组图,尽管历经岁月沧桑,不少已经斑驳,可由于其强烈的现实主义画风特点,一眼望过去,还是能清晰地理解它们在表达着什么。 映入眼帘第一幅组图,一位头戴羽冠,仙人模样的人,驾驭着一条红龙,带领一群勇猛的将士,与水面数条狰狞无比的黑色恶龙进行鏖战,最后仙人开了一个大招,干死了全部黑龙。 第二副组图为一群将士脸上露出胜利后的喜悦,押送着数个宝盒,一路向前,沿途则跪着好几簇百姓,每一群百姓间隔着一段距离,他们衣冠不一、相貌不一、神态不一,应该分属不同国家或部落,好似在祈求将士赏赐宝盒里的东西。 后一副组图为一位髯须王,大雨滂沱,四处洪涝,他带着一群臣民,虔诚地朝着盒子中的宝物供奉祭拜,结果盒子却跑出来一株惊天巨树,树的每一根枝桠,都是黑色的恶龙,冲着君臣咆哮怒吼。 最后一副组图就比较好理解了,黑龙肆虐,残害百姓,天地干涸,城池崩塌,髯须王执剑与一众黑龙恶斗,最终取得了胜利,黑龙纷纷缩回去,重新成了树枝桠,而且树变得非常小,躺回了宝盒之内,髯须王则抱着盒子,由一位后背画着怪鸟纹身的艄公带着,夜船东渡,天空中还特意画了一轮圆月。 故事脉络非常清晰。 仙人战恶龙救民于危难之中,众将士胜利后赏赐支持自己的各国百姓宝物(其中一件宝物肯定给了髯须王所在的城池),髯须王因自己国家发生洪涝灾害而祭拜宝物,妖树却解除了封印变成黑龙荼毒生灵,髯须王为救民于水火与黑龙搏斗,胜利后东渡封印妖树。 这与巴伦王子通过唐朝素帛书所调查到的故事大体差不多。 毫无疑问,髯须王大概率是旬夷国君,他前往封禁妖树的岛,就是流月岛。 董胖子瞅了几眼壁画。 “这旬夷国君的脸比道爷的屁股还要大,明明喝醉酒炫耀妖树毁掉了国家,壁画上竟然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位感天动地斗邪魔的明君!” 这间主墓室除了壁画以及一些利用天然石头雕刻的粗犷石雕,根本没其它东西。 我没见到廖小琴,四周雾气蒙蒙,又热得要死,心态有一些爆炸。 “赶紧找人!你他娘看小说呢?还点评上了!” 董胖子被我吼得吓了一大跳,肥脸无语。 “你小子刚才自己不是也在看?!” 文姐突然指着西南方向一个阴暗角对我们说。 “小孟,这里有一道暗门!” 我们赶紧走了过去。 一道石头暗门,隐藏在旁边凸起的石头之后,若不仔细找,还真找不到。 它没有彻底闭合,存在一丝缝隙,用手一推,非常重,压根推不动。 “一起推!” 三人合力推门。 方秘书为了拍我们的马屁,也加入了推门的队伍。 “吱嘎嘠......” 几人终于将门给推开。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门后还有一条小甬道,尽头竟然传来丝丝光亮。 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判断,这里应该到了尸灯拜月山顶的位置,难道外面会是出口? 可身上又没感受到一丝风传来,反而显得更加闷热。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我打头往前面快步走去,转过几道折弯,来到一个百来平米的空间。 它仅有客厅大小,中间有一座齐腰的红色石台,台上镶嵌着一个暖水壶高,七八十公分宽的琉璃石盒,石盒的造型常古怪,根本看不出来像什么东西。 几人跨前一看。 琉璃石盒中间竟然是空心的! 董胖子探手一摸石盒壁,手伸出来,掌心上沾满了鲜血干涸之后的血粉。 “卧槽!这里面之前应该用血水泡着什么东西?” 难不成泡的是旬夷妖树? 忽然! 墓室好像被人猛地打开了灯一般,四周乍亮! 文姐声音惊悚。 “小孟,你看上面!” 抬头瞅去。 琼顶之处,有一块餐桌大小的长方形大玉石,看起来有几十公分厚度,呈半透明状,非常像农村瓦房上的琉璃瓦,天空一轮明月,此时恰好路过。 月光从玉石透下来,不偏不倚,恰好映照在琉璃石盒之上。 琉璃石盒散发出血红色的妖异光芒,已将整间墓室给彻底照亮,再加上四周如烈日一般炙烤的温度以及丝丝缕缕雾气,几人好像置身于太上老君的火红炼丹炉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琉璃盒的影子、我们的影子,齐齐倒影在了穹顶的玉石上,不知是灯光还是视觉的原因,现已全部扭曲变形,构成了一副恐怖的画面。 琉璃石盒扭曲成一位石头小人,它正带领着我们四位,全匍匐跪地,虔诚无比地拜着月亮,而墓室内流光溢彩的红色光晕,如同一汪深渊血水,吞噬着跪拜的我们。 这才是真正的尸灯拜月! 我转头急问:“几点了?!” 文姐回道:“刚进入子时!”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刚入子时,天空月亮恰好路过,又出现如此诡异场景,绝不是好兆头! 董胖子惊问。 “小孟,你他娘怎么七窍流血了?!” 我探手一摸鼻尖,满手全是血,墓室内全是诡异的红光,压根搞不清楚是血还是汗水。 转头一瞅,他们也满头满脑鲜血淋漓,模样看起来极为狰狞恐怖。 我冲他们大吼。 “不管了!墙壁有好几个凹槽,赶紧去找人!” 就在这个时候,文姐突然惨呼一声,人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身后的方秘书,表情狰狞,没门牙的嘴张得老大,红色液体哗啦啦从脑门淌下,他手中抓着一块刚偷袭完文姐的大石头,像一个索命厉鬼,向我凶狠扑来! 第九十八章 兽嘴铃铛 襄王妃说的对,唐昊没有将才,更没有帅才,他跟着唐昊多年,没见他干过什么大事。 也有人想要强行夺取灵药完成任务,接下来出的这个修士就仗着一身修为,想要杀人夺宝。 如此一个灵气十足的丫头,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黝黑闪亮,还有那对虎牙,看上去尤其的吸引人。 灰尘自然不是一个好东西,不过,哈密人已经习惯了,毕竟比起能把人吹跑的黑风暴,一点灰尘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命?我的命?不知道为何,我莫名其妙的就是一阵火大,只要是命这个词和我出现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相当的不淡定。 敌仇仇不情敌球战闹冷科酷医院里的挂号费太贵,他们根本看不起。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了,只是林风出现在警局的日子屈指可数。 本以为,景氏集团在对上东方集团的时候,景氏集团即便面临如今的困境也依旧会占上风,晨曦肯定是用东方集团的力量来挽救景氏集团,可没想到,人家直接把景氏集团并过去了。 果断用了几个外面有意思的东西忽悠了凤尾猴,让他给我带路,带我去找秀玲花。 说着红芙牵着一头英招出现,身上驮着两个口袋,里面装着些水和干粮。英招:其状马身而人面,虎纹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酒店店面不大,一共只有两层,一层的房间已经被住满了,只有地下一层里还有几间空房。 听着这些人的话,龙天无奈的笑了笑,没有理会这些人,跟这福清去见村长去了,而苪凝在进到村里就跑去找她以前的那些玩伴了。 傅天泽担心极了,当然要命人去找,他打她的电话,果然打不通。 喵妹躲在仁喜怀里,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经过仁喜一说。她就觉着奇怪,已经那么久,怎么没听到什么声音,例如天崩地裂的声音。 简宁心下一哂,傅天泽果然是有打算的,不会白白便宜了李保罗。 萧仙子表情立即变得很哀怨,看看自己的说话举止,简直就是个男人,难怪没人爱。 随着李顺的话出口,刹那间,李满脑海中浮现以,当年被他一脚踹成重伤,频临死去的一个少年来。 在四周的目光下,奇石通体被一层朦胧的神辉裹住,随后有着一声可怕的神音降落,如若天界透出的神音,震的人肝胆欲碎。 见到巫医的他,对巫医救他的行为,千恩万谢起来,就差跪倒在地上对巫医磕头表示感‘激’了。 徐莺莺将自己姨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面色一沉,目中浮现出些许哀愁。 几位师兄进来质问的时候,槐宁还不能开口,期间多亏蔺墨安不断输灵气给她,助她突破了迷·药限制,才开口解围。 她师傅是槐宁的大师兄魏风,因欠着林雪莹家里一份人情,不但收林雪莹为徒,还将自创的晨风剑诀,传给了林雪莹。 沈安气得手脚发抖,咬紧牙再次拨出去,决心要狠狠教训一通谢姝。 他们也意识到她如果要卖,首选是拍卖场,到时他们可以去拍卖场上竞价,便没有再揪着不放,反而问起她先前像买大白菜般的十几个东西。 除了少数走练体的狠人,基本都是些炮台、法刺、工具辅助,但不管走什么路子的,一旦被狂暴战为代表的妖物近身,那下场往往都很惨。 突然,地上一名装死的美国鬼子站起来想要去夺周兴勇手中的枪,周兴勇大惊失色,眼瞅着已经反应不过来,身后枪声一响,这名刚站起来的美国鬼子头颅被射穿,鲜血混合着白花花的液体飞溅,死透的尸体倒在地上。 他为了宋樱可以不顾一切地抛弃以前的身份回国,如果说他没有真心的爱过她,又怎么会做到这个程度。 只见她跃到半空,将如意棒变出一里长,贯穿了鹰愁涧,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 但是这会儿姜月月没时间去注意榜一大哥的心思,而是和身旁的李俊钟唠嗑。 “诅咒吗……”可雅听到这里忍不住一声喃喃,魔王三号暂时没有继续讲话,只是任凭可雅在这里暂停起来,思考着关于神明的事情。 其实答应帮忘语,有一部分是因为赵匀其实是慕容勋的人。她若是想要报仇,必定要一点一点整垮慕容勋手底下的势力,赵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对于这点,他倒是相当不满意,想他和美琪琪求婚的时候,可是众人围观着的,他哥准备和苏含玉求婚,没有首先找他商量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自己单独求婚不让他们围观,真是太有心计了。 第九十九章 合作 我赶紧退后了数米,朝墓室内一看。 死胖子竟然手拿洛阳铲,高高举起,朝着琉璃宝盒猛怼。 不过,这玩意儿为天然石头锻造的,根本砸不动。 我魂都要被他给吓散了。 “信不信我让你留下来和它作伴?!” 董胖子肥身躯一哆嗦。 “我就是想把你衣服取走而已!班尼路,牌子货,丢这儿太浪费了!” 他抬手就将我盖在琉璃石盒上的衣服给拿了。 墓室再次映出红色的妖异光芒。 我大骂了一句神经病,吓得赶紧往外狂奔。 众人离开墓室,再转到壁画室,又顺着甬道快速往下,跳到乱石堆上,沿着乱石堆朝下面狂溜。 可刚溜到离地面还剩下三分之一距离之时,数道探照灯光束朝我们脸部照来。 我们立马止住了脚步。 适应过光亮之后,往下看去,巴伦王子等人竟匆匆跑了过来,他们站在乱石堆下方,一个个神色惊讶,手中武器全对准了我们。 不过,我们离对方位置尚有一些远,他们手中的喷子是发散性铁砂火药,近距离杀伤力很猛,远距离却作用不太大。 范连虎瞅见我们,连淬了几口痰。 “卧槽!我说怎么好像闻到了血棺龟气息,又不见它踪影,循着味道找过来,竟然有大收获!” “这他娘总算是破案了!小浪帽,几年不见,没想到你为了报当年南海汉白玉石棺之仇,还敢联合廖小琴做局,封石门坑我们,玩得可真狠毒啊!” “方秘书,你他娘也够阴的,竟然是他们的内鬼!哈哈哈!” 方秘书脸色蜡白,忙不迭地摆手解释。 “范老板,我不是鬼,刚才是因为......” 我瞪了他一眼。 方秘书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真是无语问苍天! 我打破脑袋都想不到,范连虎竟然能嗅到自己养的血棺龟气息,一路找了过来,而且,这家伙显然产生了误会,认为封外面石门之人是我们,而方秘书则是我们安插在对方身边的内鬼。 死仇了! 巴伦王子极为愤怒,仰头冲着方秘书,叽里咕噜地大声咆哮,似乎在质问他。 方秘书想用波斯语开口回应。 我冷喝一声。 “闭嘴!” 他不敢吭声了。 范连虎见方秘书不敢说话,转头对着巴伦王子,一边比划着关门的手势,一边大声向他解释。 “他们!咔嚓!门封住了!” 这货又用手当刀在自己脖子上拉了一下。 “他们!要!咔嚓我们!” 巴伦王子显然已经明白了对方手势的意思,怒气冲天,将手中的串珠狠狠砸在地面,转头对身边几位泰拳保镖下了一句命令。 几位泰佬手中拎着喷子,就要朝石堆上的我们冲来。 “等一下!” 文姐眸子喷火,腮帮子鼓起,手中拿起了探海钩,张开双臂,挡在了我们面前,一脸决绝。 “姓范的!这一切都是我指示的,与他们无关,你让他们走,账我来跟你们算!” 几位泰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暂时停下了脚步。 范连虎闻言,竟然身子一挺,仰躺在地面,像个疯子一样,手舞足蹈,都要笑癫了。 “哈哈哈!你这娘们,除了浪、贱,还特么挺蠢,自己肉都快要臭了,竟然还想着救人,笑死老子了......” “哎呦卧槽!” 董胖子已经忍不了了,甩手将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笑尼玛呢!死狗!!!” 石头砸得又准又狠,正中范连虎的额头,立马飙出血来,疼得他嚎叫连天,愤怒不已地大喊。 “几位!快!去给老子干死这帮货!” 可泰佬并不是范连虎的下属,根本不听从他的命令,站着没动。 巴伦瞅了瞅在地面发疯的范连虎,嘴角抽了两下,手一挥。 几位泰佬闻令,大踏步往上。 我对方秘书说:“翻译!谁再敢上前一步,所有人都别想找到路出去!” 方秘书赶紧大声翻译。 巴伦王子一听,立马冷着脸摆手,让几位泰佬停下了脚步。 范连虎手捂着额头,从地上起身,神情狰狞。 “巴伦!血棺龟就在他们身上,我可以让它带着我们出......”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这家伙彻底傻眼了。 我已从文姐包裹中掏出了用发箍绑住了头与脚的血棺龟,一刀将它的头给割了下来,把死龟直接甩到范连虎的脚边,冲他摊了一摊手。 “让它给你带路喽。” 没有了血棺龟,他们现在只能靠着我们带路出去,我们的危机已最大限度降低。 范连虎瞅着死龟,怔了好几秒。 尔后。 这货双目猩红,浑身哆嗦,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开始暴走了。 “王八羔子!老子弄死你!!!” 他手中抽出来一把剔骨刀,不顾一切地往乱石堆上冲。 董胖子见状,笑了一笑。 “文姐,你别动哈,弟弟先给你出了这一口恶气!” 他目光陡然一凛,抄起了匕首,就准备冲下去。 “犯不着你干脏活儿!” 我制止住了董胖子,转头再对方秘书吩咐。 “再翻译!我们不仅能将巴伦平安带出去,还有旬夷妖树的线索,若他有合作意向,先断了范连虎的一条胳膊,小小表达一下诚意!” 方秘书立马大声冲巴伦王子叽里咕噜。 巴伦王子闻言,瞳孔骤缩,赶忙对着一众泰佬用英语大声说着什么。 几位泰佬一听,紧急几个窜跳,将正疯狂往石堆上跑的范连虎给拽了下去。 由于刚才我与方秘书说话的声音不大,范连虎又听不懂方秘书翻译出来的波斯语,见自己竟然被泰佬给扯下去,都懵逼了,不断挣扎。 “干什么?你们白痴吗?他们才是坑我们的凶手......” 对方压根不理他,将这货硬生生给拖了下去。 一位泰佬猛然一个过肩摔,把范连虎狠狠摔在地面。 “咔嚓!” 一条胳膊断了。 范连虎捂住胳膊,痛苦滚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传来。 保镖将喷子死死对准了他的头。 “shut up!” 这一句话,范连虎听懂了,面目扭曲,怒火万丈盯着巴伦王子。 “屌.毛.......你他妈疯了吗?!” 文姐瞅见这副情景,一脸惊讶,咽了一口唾沫,转头瞅向我,眸底溢满了解恨的痛快与浓浓的欣赏。 巴伦王子没理会范连虎,神色冷冽,抬头冲我们大声说着什么。 方秘书翻译给我听。 “巴伦王......巴伦屌.毛的意思是,他凭什么相信你有妖树的线索?” 我故意拔高了音量,神情显得恼怒而不耐烦。 “原意翻译!老子来合作,不是来接受面试,他要再废话,有多远滚多远!” 第一百章 离开 方秘书愣了一下,没吭声。 我问:“不会翻?” 他咽了一口唾沫。 “会......” 待他朝对方翻译完,巴伦神情先是惊愕,接着恼怒异常,后又强压下情绪,仰头闭了一下眼,睁开后目光阴冷无比地盯着我,讲了几句什么。 方秘书对我说:“他的意思,你有什么条件?” 他没得选! 一来要靠我们带出去才能活下来,二来作为一位东方神秘文化的狂热爱好者,旬夷妖树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我回道:“你将藏宝阁内发生的情况告诉他,讲明树不在我们身上,若他想要,必须保证我们身上一根寒毛都不能掉,等出去之后再坐下来谈!” “另外,我朋友很想问候一下范连虎,让他派人将这个王八犊子送过来!” 为了给巴伦再加一点猛料,我将董胖子手中的兽嘴铃铛拿到自己手中,用手指晃了两下,再轻轻弹了一弹。 兽嘴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对方距离稍微有一些远,虽然他们打着高亮探照灯,但不一定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能听见。 可我不需要巴伦太清楚,炫耀一下就好了。 方秘书哔哩吧啦地讲了一大段。 巴伦听完之后,震惊无比,摸了一摸脸上大胡子,目光肃杀,挥手示意。 一位泰佬见状,立马拎起了范连虎的后衣领子,将他像拖死狗一样往我们面前拖。 这家伙对巴伦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顺水推舟送一个大人情给我们,波斯佬当然愿意干。 我转头对文姐说:“文姐,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文姐眼眶泛红,胸口起伏,声音发颤。 “小孟,姐谢谢你。” 可就在此时,范连虎显然猜出来我们已经与巴伦合作,自己成了弃子,快要完犊子了,身躯疯狂挣扎,大声咆哮。 “巴伦!你忘记自己妹妹去桂林旅游了吗?!那可是老子的地盘!” “来之前老子已吩咐手下,如果我从墓里出不来,你妹妹麦卡姆也别想活着回波斯!” “有种你就把老子送给他们!麦卡姆!一定会死!die!!!” 不仅我们懵了。 巴伦也懵了。 范连虎竟然如此歹毒,在前往流月岛之前,还派人监控着合作对象的妹妹! 他的话虽然巴伦不能完全听懂,但妹妹的名字和死的单词,他却听得真真切切。 巴伦闻言,勃然大怒,冲过去抓起范连虎的头发,嘶吼着问话。 范连虎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说,只是反复念着巴伦妹妹名字和死字。 巴伦像是疯了,对着他拳打脚踢,又拎着这货的头发往地面猛撞。 范连虎满头满脑全是血,癫笑着大声说:“来!好痛快!!!老子伤了哪里,你妹妹一样别想好!哈哈哈......” 我火冒三丈。 “你跟巴伦说,合作若想继续,赶紧将范连虎给送过来,否则一切免谈!” 方秘书赶紧翻译。 巴伦狠狠地踹了范连虎几脚,气呼呼地朝我们回话。 方秘书说:“他的意思,等出去之后,确保了他妹妹的安全,不用我们交待,他自然会将范连虎这个王八羔子送到我们手上。如果你不同意,合作之事就此取消。” 我心中骂了一句娘。 “不行......” 文姐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指了指我背上的廖小琴,银牙紧咬,低声说道:“小孟,我忍了几年,不在乎多承受几天的煎熬,安全出去最重要。” 我见她说得认真,考虑巴伦也不可能在涉及自己妹妹生死问题上让步,只得点了点头。 “姐,你相信我,这口恶气一定会给你出了!” “姐信!” 我冲巴伦说。 “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几人快速下了乱石堆。 一众泰佬第一时间将我们围了起来,神态紧张。 董胖子对方秘书说:“向鬼佬翻译!我要撒尿!” 方秘书瞪大了眼睛:“啊?” 董胖子也不管,直接扯开拉链,一泡又黄又臭的尿朝在地面的范连虎头上滋了过去。 “改天你见到了阎王爷,记得跟他说,你曾沐浴过玉京护法镇殿卫的琼浆!” 范连虎能当上海沙门的大龙头,还真有能享福、能跌苦的个性,不仅不躲,反而像接受淋浴一样,仰头迎上。 “痛快痛快!好温泉!” “老子记住你的名字了!哈哈哈!” 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几人快步往外面走,来到了血棺龟带我们进来的那条狭窄涵洞,众人侧着身子艰难通过。 从洞口出去,入了积水潭,再上了流月岛,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了。 不过,月亮不知啥时候隐去了,天空灰蒙蒙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巴伦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谈合作。 我让方秘书转告对方,一切等到了苏北之后再说。 到了苏北,老子还跟他们谈个屁! 可我瞅着茫茫的海面,有些着急起来。 廖小琴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之前在地宫的时候,她还知道下意识地抱紧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入了积水潭的原因,现在她双手已完全耷拉下来了,连背都背不了,得赶紧出去给她治病。 就在我将廖小琴放下,改背为抱的时候,董胖子却从地面捡起来一个东西,随即又丢掉了,嘴里骂骂咧咧。 “艹!我还以为是妖树皮呢,敢情是老子的皮带掉胶了!” 巴伦等人拧干了衣服上的水,说他们有船,而且还有认识航路的掌舵好手,可以直接走。 董胖子说:“那快尼玛走啊!天要下雨了,在这儿等着遭雷劈呢?” 没有风暴,其实下雨并不可怕,我催促他们快走。 众人往流月岛的西南角走去。 到了岛沿,一位泰佬先跳下了水,游向了岛中间的一处夹缝,扒拉开外面的海藻与枯枝,再钻进去,十几分钟之后,将一艘船给拉了出来。 这些家伙藏船之地还挺隐蔽,别说岛上不可能来人,就算是真来了人,也想不到那里会藏着一艘船。 大家上了船。 拉船的泰佬显然就是巴伦口中的掌舵好手,他钻进了驾驶舱,将船往大海深处开去。 船里救生衣竟然不够,他们每人一件,连范连虎和方秘书都有,我们几人却只有一件,显然只是给我一个人的。 方秘书有一些尴尬地向我解释,之前来的时候有两艘船,但一艘翻了,物资也被冲走,所以救生衣只剩下了这么多。 范连虎有,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巴伦妹妹在他的手上,巴伦不能让他挂。 方秘书有,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要挂了,接下来就无法谈判。 可一想到董胖子等人生命安全连这些泰佬保镖都不如,我就难以忍受了。 我将唯一的救生衣给廖小琴穿上,大踏步走到了船头,对着一位泰佬双手合十。 “刷我滴卡!” 泰佬满脸懵:“......” 我一巴掌狠狠呼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范连虎的狠 对方猝不及防,惨嚎一声,捂着脸倒在了甲板上。 另外几位泰佬见状,瞬间将我给团团围了起来,手拿喷子对着我,表情愤怒,叽里呱啦冲我大吼着什么。 巴伦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没吭声。 没有他的命令,泰佬们也不敢动我。 我手指着他们身上的救生衣。 “巴伦!我之前已说过,保证我的人身上一根寒毛不掉,是我们合作的前提!” “如果游戏还想继续,赶紧让他们把救生衣脱下来给我们!” 方秘书赶紧在一旁翻译。 巴伦听完,嘴角微微扬起,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下属脱救生衣。 忽然! “咔嚓!” 天空一道惊雷乍响! 吓得所有人都蹲了下去,手捂住头。 旁边传来范连虎的尖叫声。 “艹!黄腹蛇!” 众人转头一瞅,不知道啥时候从甲板下方钻出来若干条蛇。 每一条大概六七十公分长,深褐色,体态纤细,尾部侧扁如浆,腹部蛇皮一抹亮黄,昂扬着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几位保镖大惊失色,立马拿出匕首,几刀将蛇给斩了,一脚把蛇尸体给踢下了船。 正当我寻思好端端哪儿来的蛇之时,文姐冲我大喊。 “小孟,让开!” “呲!” 脖子立马一凉,一条滑腻腻的蛇身卷住了我脖子,鼻尖闻到一股浓郁的蛇腥味。 我心中大惊,几乎本能反应,手呈掌刀状,猛然一砍。 “吧唧!” 一条黄腹蛇掉落在甲板。 身后突然喊叫阵阵,脚步声凌乱,几位保镖护着巴伦,往船舱里疯跑。 转头一看。 我浑身血都凉了。 大量的黄腹蛇,吐着信子,从四周像潮水一般往甲板上涌来。 不大对劲! 船在海面上航行,即便碰到了蛇,也仅可能有几条爬上来,怎么还能形成数量如此庞大的蛇群阵?! 莫非它们本来就藏在甲板下方?! 一念及此,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想起了封石门以及反锁廖小琴在墓室的那个神秘力量,会不会对方用了什么办法,将蛇先放在了船上,打算让所有人上船之后都被蛇咬死?! 随后一幕,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 船竟然在缓慢入水下沉! 有人提前在船底搞了手段! 完犊子了! 如果船还好好的,所有人躲进舱里,死死关上舱门,哪怕溜进来一两条蛇,也可以对付。 可船一旦下沉,人落入海里,又看不见水里的黄腹蛇,分分钟被咬死! 天空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你发什么傻啊?!” 董胖子手拿着铲子,砍飞了几条蛇,赶紧将我从甲板上往后面扯。 我只得跟着董胖子,紧急往后跑。 让人觉得古怪的是,董胖子扯着我跑的时候,黄腹蛇竟好似对他有一些惊恐,纷纷往旁边闪开。 “噗通、噗通......” 跳海的声音传来。 泰佬们竟然带着巴伦跳海了! 相当明智和果决的选择! 黄腹蛇的毒性非常大,被咬到之后,若半小时之内不施救,只有等死的份。 此刻,蛇群正疯狂往船上涌,巴伦等人跳下海,等于将我们几人留下来作为了饵料引诱黄腹蛇,这些鸟人便可以乘机逃离! 这里离流月岛四周的卫星小岛礁距离并不算太远,只要他们拼尽全力,身上又有救生衣,有很大的机会游过去爬上岛,纵使一时没人前去营救,也好歹能撑上一段日子再想办法,比眼前翻船入海之后葬身蛇腹,好上千万倍! 范连虎也跳下了海。 我们也想跳,可身上没有救生衣,在漂泊大雨的茫茫海面,下去就是找死。 文姐眸子泣血,站在船头,手中探海钩疾速朝海面的范连虎甩出。 “狗贼!拿命来!” 范连虎虽然一条胳膊不能动弹,可这货不愧是海沙门的大龙头,身躯像鱼一样浮沉,竟然连躲过好几次钩头。 文姐也不是吃素的,手腕不断甩动,探海钩如同长了眼睛的长蛇,反复朝对方身子狠狠扎去。 一声惨呼传来。 文姐钩住了范连虎那条不能动弹胳膊的大拇指。 我和董胖子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冲过去帮文姐,像扯一条在海面扑腾的大鱼一般,将范连虎往缓慢下沉的船里扯。 “噗!” 鲜血四溅! 范连虎手中银光陡然一闪,竟然用匕首狠狠地削去了自己被钩住的拇指头! 他知道探海钩绳子为浸泡过桐油的牛筋绳,一下斩不断,为了活命,对自己下了手! 真狠! 探海钩一脱,三人拉绳用力过大,猝不及防,全摔倒在甲板上。 董胖子身子太肥,咕噜噜往下面溜。 我抬手正要扯他,可压根没拉住。 一条黄腹蛇突然跃起,朝着文姐的脖子咬去! 我脑海顿时一炸,手中匕首朝它凶狠削去。 这一削,文姐倒是得救了。 可黄腹蛇极为狡猾,竟然扭身一窜躲过,回头朝我的胸前狠咬了一口! 文姐花容失色,手猛然一捏它七寸,再一拉,将它从我身上扯开,甩下了河里。 “小孟!!!” 我好像没感受到疼?! 抬手一摸。 银元! 这是临行之前小瑶特意给我戴上的,说会保我平安。 小瑶真把我给救了! 大量的黄腹蛇朝我俩包围而来! 本来以为马上就要葬身蛇腹,可董胖子已经从倾斜的甲板爬了过来,见此情景,他吓坏了,肥脸哆嗦在后面替我们拼命赶蛇。 他一出手,蛇竟然莫名奇妙惊恐,往四周溜逃。 文姐见状,惊呼一声。 “东珠!它们害怕东珠!” 董胖子急问:“什么玩意儿?!” 我大吼道:“快把东珠拿出来!” 董胖子闻言,赶紧将藏在贴身衣服里的那枚东珠给拿了出来,对着黄腹蛇四处晃。 果然! 它们一瞅见东珠,如同人遇上了厉鬼,吓得呼啦啦往外奔逃,纷纷入水,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难怪我们刚才扯范连虎之时,竟然没有蛇敢来攻击我们,而董胖子摔跤滚离之后,我和文姐立马遭到了袭击,敢情全是因为他身上有东珠! 铁额童子在海中的地位,犹如森林中的老虎。 董胖子身上这枚东珠,又是铁额童子王的腹中之物,黄腹蛇会害怕它的气息,实在太正常了。 黄腹蛇是不见了,可大雨溅得海面水雾弥漫,巴伦等家伙也全不见了踪影。 更糟糕的为,船已经下沉三分之一了,而且还在快速往下倾斜。 由于廖小琴一直在船舱的悬空木架床上躺着,蛇专注于我们,也没去攻击她,倒还睡得挺香。 董胖子喘着大粗气,抹了几下脸上的雨水,瞅着茫茫的大海。 “小孟,你觉得会不会有《西游记》里的老鼋,来驮我们过海什么的?” “有,但前提是咱能熬到它来施救!快拆床板,想啥鸡毛呢?!” 三人赶紧将床板拆了。 一人一块。 我用绳子将廖小琴绑在自己后背,率先下了海。 几人刚下海不久,船彻底沉了。 我们冒着大雨,在海里飘荡着,完全无法辨别方向,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一开始还没觉得啥,可仅仅过去一个多小时,也许是因之前运动太剧烈的缘故,我腿肚子开始有一些抽筋迹象。 此处海域向来人迹罕至,我们这样漂下去,几乎没任何生还的机会。 董胖子双手趴在木板上,吐了几口海水,有气无力地说。 “那什么......小孟,我想通了,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下次就算是有传国玉玺请我来挖,道爷也不干了,回去还是好好驱邪打灾吧。” 文姐脸色蜡白,反倒嘻嘻笑了。 “就这种状态,咱们肯定没下次了。我倒无所谓,在海里厮混了多年,始终要被海吞噬,倒是你们太可惜了。” “不过,文姐从来没与业内人士交过朋友,这次能与你们生死相待,真挺高兴的,路上大家有伴!” 尽管我也不抱任何希望,但心中仍觉得有一些不甘,驳斥他们。 “人都还没死呢,你们在胡扯啥?” “打起精神来吧,别到时真来了一条老鼋,你们没力气爬上去,才会让阎王爷给笑死!” 董胖子点了点头。 “小孟说得没错,必须精神一点!要不,道爷给你们唱几首歌提下神吧?” 我们都表示赞同。 这货拉二胡太难听,但唱腔是真不错。 上次在虢巫侯墓,他开腔一曲鬼戏,堪称惊艳。 董胖子清了清嗓子。 “苍天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交与秋风!大地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揽入怀中......” 这不是《哭诸葛》的唱词么? 我火冒三丈,朝他溅了一下海水。 “闭嘴吧!”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我给人哭坟唱习惯了,这词儿好像是有点不吉利......道爷换一首吧。” 文姐突然眸子骤亮。 “别唱了,你们想念的老鼋好像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套话 我们顺着文姐眼神的方向望去,远处雨雾迷蒙的海面上,隐隐约约有一盏灯。 由于距离有一些远,加上海浪起伏不定,时有时无。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文姐、小孟,咱们仨是不是见到海市蜃楼了?” 我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 海市蜃楼属于光的全反射现象,常出现在晴朗、无风、平静的气象条件下,在这种烟雨迷离之中,不大可能产生。 董胖子又问:“难不成像在尸灯拜月密室一样,我们出现幻觉了?” 文姐回道:“也不大可能,如果是幻觉,每个人头脑中的影像不一样。” 作出这两个判断之后,我们对视了一眼。 生机出现了?! 眼瞅那一盏灯越来越近,我们也不管对方是谁、是否可以看见、能不能听到,开始卯足了劲拼命摇手,冲着灯大声喊叫。 可喊了好一阵,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还有偏离我们而去的趋势。 “文姐!你包裹不是还在么,把探照灯拿出来,这样喊没用!” “害!你瞧我这记性!” 文姐赶紧掏出了防水探照灯,朝着远方反复打灯语。 灯光一出,还真起到了效果。 对面那盏灯开始朝我们的方向靠拢。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我们欣喜若狂,竟然是一艘渔船,还挺大的。 董胖子激动的都快要哭了,疯狂挥舞着手,扯着嗓子胡言乱语。 “老乡!自己人!你们别害怕,开门,快开门呐!” 就在此时,雨雾之中有一只鸟,扑棱翅膀,率先朝我们飞了过来。 三叔公的阴鸽! 一瞅见它。 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立马松了。 这一松懈,本来就有点抽筋迹象的腿脚,立马像被人拧毛巾一样扭动,腿肚子发抽,双手无力,再也抱不住木板,扑腾了几下,身躯往海底沉去。 “救我......” 话还没讲完,又腥又咸的海水往口鼻耳疯狂灌入,呛得肺都要炸了。 我手脚很快就被人给扯住了。 他们第一时间将我拉起,拖到了木板边,一人架住我一条胳膊,确保我不再沉海。 董胖子说:“你看你,好端端又开始犯病自残了不是?” 文姐满脸疑惑。 “小孟......还有这毛病?” 董胖子一本正经地解释。 “唉,文姐,你是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有一颗大肿瘤,医生说压迫了脑神经......也就是我们嘴里常说的脑残,神经病发作几年之后,人就会挂掉,他也没多少日子好活儿了,怪可怜的。” 文姐听完,瞠目结舌,转头瞅了瞅我,眸底溢满了浓浓的母爱。 “就不能治吗?” 董胖子还要张嘴胡咧咧。 我恼火不已。 “去你大爷!老子是腿脚抽筋了......” 阴鸽已经飞过来了,停在廖小琴的身上,嘴里发出急促无比的“咕咕咕”叫声,显得万分着急。 “小孟、小董,是你们吗?!” 三叔公的声音! 董胖子仰头嚎叫。 “叔啊,你快点吧,再慢一会儿就只能当捞尸人了!” 船速度疾快到达了我们身边。 三叔公见到我们,欣喜若狂,立马抛下了绳钩,将几人给扯了上去。 除了三叔公,我在船上还见到了阿东。 “赶紧进船舱换衣服!”三叔公对我们说了一句之后,第一时间俯身察看廖小琴,神色非常焦急:“小主!小主!” 见已经有人照顾廖小琴了,我搀着董胖子的肩膀进了船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人靠在舱壁,感觉几近虚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发现船依然在海面航行,只不过雨已经停了,天空太阳升起。 董胖子躺在旁边,呼噜声震天响。 耳朵传来外面的争吵声。 “......刘小姐,我对范连虎在里面之事毫不知情。” “不知情?三叔公,我信了自己的朋友,他说你有绝对的实力能对付范连虎,才答应你来流月岛,结果却发现你玩得一手好牌,既利用了我,又能让我和范连虎面对面火拼,死了谁你都可以不履行承诺,你敢说不是吗?!” “刘小姐,我知道老头子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答应你对付范连虎之事,我绝对会做到的。” “呵呵!范连虎身受重伤跳海,活下来的几率为零,你去龙宫找他?” “所以,老头子打算先给你补偿,表达心中的歉疚。” “我刘曼文不缺钱!” “......” 我走出船舱。 瞅见十几捆钱,被文姐愤怒地甩在了甲板上。 三叔公老脸满是尴尬,站在原地。 我冲文姐笑了一笑,俯身将钱捡起来,递给了她。 “姐,钱不咬人,算我给你的,行么?” 文姐不肯收,手指着三叔公,神色冷冽。 “三叔公,也就是我认了小孟做一辈子的弟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此事不再计较。” “可我得提醒你,大家都是脑袋别裤腰带在江湖讨生活,你这种事做多了,当心以后鬼缠身!” 她转身返回船舱了。 我瞅了瞅三叔公。 “有烟吗?” 三叔公掏了烟出来递给我。 我点着抽了两口。 “如果我是文姐,可能会推你下海。” 这种一心义气却换来对方挖好的坟坑之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三叔公长叹一口气,在我旁边坐下来。 “小孟,小主进尸灯望月墓之时,什么都没跟我讲,我并不知道范连虎等人已经提前进去了。老头子在外面看了十几天的灶火,接到阴鸽传来小主的消息,便立马往回赶,路上给家里去了电话报告。” “家里说,让我先联系刘曼文,条件就是替她收拾范连虎,然后我就通过别人介绍,联系了她,刘曼文一听到我开出的条件,毫不犹豫答应前来。”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情况就是如此。” 我反问他。 “你的意思,在家中你地位太低,没资格知道太多事喽?” 三叔公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个可能性倒是有。 金蚕蜕之事,前面一直是廖小琴一个人在折腾,直到最后去找我哥夺宝,三叔公才参与了进来。 这说明,天棺重宝的情况,即便是属于廖小琴所在那个神秘组织之人,也不能尽知。 我对三叔公口中的“家”,心中愈发好奇,决定套一下他的话。 “廖小琴让我上岸后先回家,我出了广市机场后,该怎么走?” 第一百零三章 艺无止境 “你直接打一辆车,告诉司机到白云三元里......” 话刚一讲出口,三叔公立马觉察出不对劲,赶紧捂住了嘴,满脸无语地瞅着我,一副你小子可真坏的神情。 老头反应真快! 我笑了一笑,换了一个话题。 “廖小琴怎么样了?” 三叔公说:“生命体征稳定了,人还晕着,我们不能回大壶山岛,得马上去苏北找医院治疗。”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们落了海?” 三叔公向我解释。 “不知道,我十万火急赶回来,找阿东出海,本来要去流月岛,可在离岛仅半个小时距离之时,小黑突然飞上了天,在海面反复盘旋,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 “我看它有些不大对劲,便让阿东追着它开船,十来分钟之后,就找到了你们。对了,小主有没有取得宝?” 我摇了摇头,将尸灯拜月墓里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三叔公听完,震惊不已。 “你的意思,一共有三波人,巴伦等人先进去,小主在后面跟,最后还有人潜进去,不仅封闭了石门,而且在你们出来的船上动了手脚?!” “对!旬夷妖树大概率被对方取走,只剩下一个兽嘴铃铛。” 三叔公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望着海面,忧心忡忡,嘴里喃喃说了一句。 “这下小主麻烦了......” 我问:“你说什么?” 三叔公回过神来。 “没什么......铃铛呢?” 我让他等一会儿,进船舱叫醒董胖子,让他将兽嘴铃铛拿出来。 董胖子揉了揉眼。 “什么铃铛?早特么在海里丢了!” 丢了? 这家伙即便是把自己裆里的东西丢了,也绝不会将宝物给丢掉。 我手指着他。 “你最好老实点!” 董胖子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了兽嘴铃铛。 “你大爷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玩意儿太邪门,道爷喂血喂得双腿发软,送给我都不敢留,拿去吧,回去记得给我买几盒红桃K补一补血!” 红桃K、三株口服液、中华鳖精、人参蜂王浆,当年火爆全国的滋补品“四大天王”,知道这些牌子的读者,年纪应该都不小了。 我见兽嘴铃铛表皮相当温润,宝光四溢,可见尽管情况一直很危急,死胖子还是像伺候婴儿一样将它给喂得很饱,不由感叹这货真是人才。 三叔公见到兽嘴铃铛之后,立马从行囊中拿出来一个玻璃罐子,里面盛满了血。 不过,这血有一些乌红,比人的鲜血腥味重太多。 他赶紧将铃铛给放了进去,盖上了盖子。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正常情况之下,东西丢进血里,根本看不见,可我透过玻璃罐,却能清晰瞅见血中的兽嘴铃铛和之前三叔公给我们展示过的树皮,它们在血液里浮沉,如同活物,似乎在贪婪接受血液的滋养。 我皱眉问。 “这就是你从粤省取过来的镇物?” 三叔公点了点头。 “对。” 我又问。 “这是什么血?” 他瞅了瞅四周,见没人在听,低声对我解释。 “深海老蛟鱼血,加了秘方炼制的,只要密封的好,一直不会挥发,这样就无需用人血养着旬夷妖树了。” 我想起尸灯拜月墓里的琉璃宝盒内壁之处,也有血粉,心中震颤不已。 莫非那血也是深海老蛟鱼血,自东周末期开始就一直滋养着旬夷妖树,直到廖小琴等人进去打开,它才干涸? 这玩意儿会吸水,怎么又吸不干深海老蛟鱼血? 我再问三叔公。 “它是不是真能让土地百里干涸?” 三叔公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之前已全讲过了,你想要了解更多,等小主醒来问她。” 半天之后,船已经到了苏北连云港,众人上岸,将廖小琴紧急送往了医院。 医生检查了一番,皱头直皱,有些怀疑地看着我们。 “手臂全是划伤,血糖又低,她怎么弄成这样?” 看样子他在怀疑我们对廖小琴囚禁折磨。 我赶忙解释。 “她脑子有问题的,最近几天没人在家,她自己拿刀划手,还饿肚子,等我们回来就已经这样了。” 董胖子带着哭腔。 “姐,下次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医生,你一定得救救她。” 医生见董胖子情真意切,打消了疑虑,说这种情况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让我们缴费办住院手续,讲完赶紧推她过去救治了。 三叔公留下来照顾她。 我们在医院附近宾馆开了房。 文姐给我们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笑意盈盈。 “小孟、小胖,我要走了!” “姐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要有事,只要一句话,我一定赶到。” 虽然才同行几天,但大家一起经历多次生死,倒真有一些舍不得。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活着再见面。 我对文姐说:“姐,你可能对别人介绍的医生已经麻木了,但昌市嘉言路徐氏医馆的徐清果大夫,你一定要去找她治病,请相信我一次!” 文姐见我说得郑重。 “好!我会去!” 她伸出手,与董胖子握手告别。 当我也伸出手来之时,文姐却张开双臂,嘴角上扬,秀眉一挑。 “抱抱?” 我张开手去抱她。 董胖子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这就有点过份了!文姐,雏鸡虽然营养价值高,但吃起来并不得劲!” 文姐冲他翻了一下白眼,嘴巴附在我耳边,吐气若兰,低声说:“在密室你不是急吼吼想要姐么?我晚上的车,等下空了来车站找我呀。” 我:“......” 文姐咯咯直笑,拍了拍我肩膀,弯一弯手掌。 “行了,不逗你了,姐走了,拜拜!” 她婷婷袅袅地离开了,宛若在大壶山岛她婷婷袅袅地来。 白天我们无事。 阿东难得来一趟大城市,拿着三叔公给他建禹公庙的钱,去挑选摆开工宴时需要的烟酒饮料。 我和董胖子则去海丰港找了一家古玩铺,先拿了蚣蝮青铜牌出来问价。 对方瞅了一会儿,对我们说:“宋朝的老东西,这种蚣蝮造型确实比较少见,搞杂项的人应该会很喜欢......它有传承么?没有的话,我出八千块。” 我又拿出了那枚东珠。 “您再瞧一瞧这个。” 本来古董店一般不收珠宝,但这地方是海滨城市,珠宝市场相当成熟,古玩店也愿意收。 老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东珠?!” 他拿着放大镜,反复端详了好久,情绪有些激动。 “不瞒你们,这是直径大于十二毫米的帝王珠,就是有点新,我可以给到四十个。” “市场价当然不止这个数,但你们多少得让我赚点花头,更何况我可以马上带你们去取现金,省去了你们跑腿、鉴定和拍卖服务等费用,这条件你在全市都找不出第二家!” 老板比较实在,价钱也确实不错。 我将东西收起来,冲对方笑了一笑。 “抱歉,我不出手了。” 老板闻言,顿时急了,忙让我们坐下来,可以好好商量。 我们没理他,快步离开。 到了外面,董胖子有一些不理解。 “干嘛不卖?这价钱相当可以啊!” 我反问他。 “我们是干嘛的?” 董胖子愣了一下。 “对呀,我们自己也是古玩店老板......可老板不老板的,都是买卖生意,难不成你还准备把它们放店里欣赏?” “废话,当然要卖!我今天来主要是了解一下青铜牌杂项和东珠的市场行情,看来需求很不错。” “然后呢?” “回去给蚣蝮青铜牌编一个牛逼的传承故事,翻十倍出手。再找一位高手将东珠做点旧工,翻三倍出手!” 董胖子闻言,如遭雷劈,傻在原地。 见我上了出租车,这货赶紧跟了过来,一路问我打算怎么弄。 我没正面回答,学着廖小琴的口气。 “艺无止境干中学!” 两人回到医院,刚到病房门口,三叔公刚好从里头出来,对我说。 “小主醒了,正好找你。” 第一百零四章 来源 这是一间单独病房,外面为会客厅,里面是床位。 廖小琴根本不差钱,不管是吃住用,乃至看病,都用最好的。 我打开门,穿过会客厅,走了进去。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不过精神状态不错,手中拿着一面小镜子,还在给自己抹唇膏。 真臭美! 瞅见我进去,廖小琴放下了镜子和唇膏,手指了一下门。 我将门给关了。 廖小琴对我说:“医院不让抽烟,三叔公也是一头蛮牛,让他帮我去买,死也不肯......” 没待她说完,我将一盒女士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放在了她床头柜。 这是我从外面返回来的时候专门买的,还是她喜欢的牌子。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烟和火,微愣了一下,抬手拆开,掏出一支,满脸享受地闻了一闻,冲我笑了笑。 “好了,你可以滚了。” 我走过去,将烟和打火机全收走,转身离开。 廖小琴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对我喝了一声。 “站住!” 我会理她? 继续大踏步往外走。 “开个玩笑而已,坐下来聊几块钱的。” 这还差不多! 我停下脚步,回到床头,将烟递到她嘴里,给她恭敬点着。 “廖女侠,您慢用。” 廖小琴嘴里叼着烟,又好气又好笑地瞅着我。 可病床的后靠太矮,她半躺着抽烟不得劲,开口吩咐我。 “帮我垫个枕头,扶我坐靠着。” 我拿了旁边的枕头,将她给揽起来。 她身上盖着被子,病号服又宽松,我揽起她之时,手一不小心塞到了一片延绵里面。 我瞬间呼吸发窒,脑子阵阵空白。 廖小琴脸腾一下红了,仰头瞅着我。 “好玩吗?” 我:“......” 她抬手猛然抄起了床头一本书,冲我凶神恶煞地砸了过来。 我本能反应,侧身让过,急急退后两步。 这一下完犊子了。 由于我后退太急,不经意拌到了病床脚架,床发出“吱嘎”一声响,剧烈晃动,她整个人都从床上摔了下去! 廖小琴嘴里娇吟一声,牵扯到了伤口,手捂住腰,神情痛苦,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站在不远处,想过去扶,又怕她会揍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场面沉默而尴尬。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三叔公拿着药盒进来,见到眼前情景,愣在原地。 “小主......你这是?” 廖小琴回了一句。 “他打我!” 三叔公闻言,转头不可思议地瞅了我一眼,没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廖小琴又说。 “这小子打我,叔公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赶忙问三叔公。 “你信吗?” 三叔公抽了抽鼻子,默默捡起地面的书,将药盒放在床头柜,再把廖小琴扶回床上,说了一句小主好好休息,尔后转身出门了。 廖小琴瞅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瞪得老大。 “他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想笑。 “意思就是,你的嚣张跋扈天下皆知。” 此话一出,廖小琴银牙紧咬,又准备挣扎起身来收拾我,可伤口的疼,令她放弃了。 “行!等我身体好了,再来找你算账!” 我寻思算个鸡毛账。 要是我将上次在梅岭后山治灵语虿时已动遍她全身之事说出来,她非得气得当场脑溢血去世不可。 她抽了一口烟。 “你把自己进尸灯拜月墓的所有情况,不要遗漏,讲一遍给我听。” 我在旁边坐了下来,把自三叔公找我,一直到送她来医院的全过程,一五一十讲了。 廖小琴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默不作声。 我问她:“以我对你的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为什么这次对后面那股神秘力量毫无防备?” 她长吁了一口气。 “这点我确实没预料到。事实上,我之前计划非常充分,巴伦等人进去之后,我一直在后面跟,由着他们在前面趟雷,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天机五行令疑冢里那尊青铜鸟嘴里叼的树,其实只是打开上面琉璃宝盒的钥匙,巴伦等人不知道,误以为是旬夷妖树,我夺了钥匙之后,顺着乱石烟囱往上爬,进入了尸灯拜月密室。” “可等我打开琉璃宝盒,身后却突然遭到了神秘人的袭击,对方夺了里面的旬夷妖树,迅速离开,然后我就被反锁在里面了。” 我问:“一个人?!” 廖小琴点了点头。 “对!对方其实打不过我,可当时密室里除了有尸灯望月迷惑,还存在其他机关,他对密室又非常熟悉,导致我受了重伤,仅仅抢下来一个兽嘴铃铛。我没看清对方的长相,甚至男女都没搞清楚。” 我再问:“除了巴伦,还有谁在觊觎旬夷妖树?” 廖小琴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想了一想。 “旬夷妖树到底什么来源,真的能导致百里成旱?” 廖小琴微拢了一下头发。 “本来这事你不应该知道,可我没想到三叔公会去叫你帮忙,既然掺和进来了,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正统史书上并无旬夷国的记载,但一些支离破碎的野史典籍表明,它不仅存在,而且极为繁荣,据说为上古蚩尤部落的后人。” “资料还阐述,旬夷国君有一株挂着九枚兽嘴铃铛的妖树,用老蛟鱼血供养着,此树乃‘天地圣物,出世足震九州’。可就在某一年,旬夷国君祭祀妖树,却导致天地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逃离,从而灭国。” “祭祀的原因,并不是巴伦所调查到的旬夷国君喝大酒炫耀,而是想用妖树抵御洪灾,也许是祭祀的方法不对,反而出了事。为避免旱灾扩大,旬夷国君无奈前往了流月岛,构建尸灯望月局,将它永远封存在偏远小岛。” “至于你说妖树是否真有导致百里大旱的恐怖功效,我不知道。不过,它的锻造材质,乃一种人类迄今尚未发现的古怪金属,极有强大的吸水能力。古人是怎么锻造出来的、最初的目的是做什么、为什么用老蛟鱼血能供养,恐怕只有找到了妖树,才能彻底解开。” 听完之后,我默默抽着烟,良久无言。 廖小琴问:“你在寻思什么?” 我将烟头掐灭。 “以前你曾反复交待我,天宝归天藏、凡人没命扛。可无论是金蚕蜕,还是旬夷妖树,全都是逆天的东西,为什么你一直孜孜以求?” 第一百零五章 赌约 廖小琴下巴上扬,嘴角微翘,神情得瑟地反问。 “会不是我不是凡人?” “那你是什么?” “女神!” “......” 她在逃避我的追问。 见我满脸无语,她格格直笑,拿起旁边的药盒,用矿泉水吞了药。 尔后,她又认真地瞅了我几眼,脸色变得忧心而严肃起来。 “我这次找旬夷妖树失败,家里会发生大震荡,等下你出门之后,找三叔公开一张支票,那是我的私房钱。你拿钱回去,安心经营古玩铺,以后不要再掺和进来了,明白?” 廖小琴这种状态极为罕见。 我皱眉问:“什么意思?” 她回了一句。 “也许......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突然想起在船上之时,三叔公听到旬夷妖树被人给夺了,嘴里喃喃说了一句“小主麻烦大了”,心中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这算是告别?” “可以这么想。” “别告诉我,你那个粤省的家,有着丢宝即丢命的狗屁规矩?” “丢命?倒还不至于。不过,还有很多比丢命更糟糕的事,比如,失去享受虫鸣鸟叫的自由、丧失顶天立地的为人尊严、忍受蠢货的胡作非为,等等。” “这么吓人么?” 廖小琴本来正幽幽地望着窗外,可能听到我语调有一些不对,转头瞅向我,脸色立马变得愠怒。 “你好像听到我变惨,很开心的样子?” “没有。” “那你笑什么?!” “我哪儿笑了?” 她再也忍不了了,准备强撑着从床上爬起,冲我发飙。 我赶忙从椅子上起身,退后了两步,手指着她。 “别动!如果我告诉你,旬夷妖树我能找到,你信不信?” 廖小琴闻言,愣了一下,俏脸不屑。 “隔壁就是精神病医院,有病赶紧滚去治!” 我对她说:“这么着吧,如果我找到了它,你把自己身份和家族秘密告诉我,敢不敢赌?” 廖小琴见我不像在说假话,思忖了半晌,美眸冷冽。 “你小子有事瞒着我?” “与你瞒我的事相比,小巫见大巫而已。” “......” “你就说赌不赌?” 她神态相当复杂,夹杂着不信、不满、不服,又兼有一丝期待。 这很正常。 几年来,廖小琴一直高高在上,她自认无论从身份、智商、技艺,全方位碾压我。 可夺取旬夷妖树之事,不仅是我前来将她给救出,现在又突然说有办法将她已彻底丧失希望之事给搞定,这对她一贯傲娇的性格,无疑是一种重大打击。 只是,眼前她遭遇了很难越过去的大坎,内心又希望我真能将旬夷妖树给找回来。 她手摸了一下打火机,接着又烦躁无比地将它给重新丢回桌面,银牙咬唇。 “好!如果你找不到,我教你的,会全收回来!” 我问:“这怎么收回去?” 廖小琴回道:“戳瞎你的眼啦,打残你的脑袋啦,废了你的手脚啦,诸如此类,你害不害怕?” 我冷哼一声。 “我害怕个锤子!你没这个机会!” 讲完之后,我转身离开病房。 “喂!” 她在后面喊了我一句。 “还有事?” “小心点!” 到了外面,我叫上正在走廊长椅上对三叔公讲鬼故事的董胖子,让他陪我去办事。 三叔公问:“小孟,你办什么事,需要老头子帮忙吗?” 我回道:“不用,你照顾好廖小琴,她肝火太旺,刚才光放屁不拉屎,急坏了都,得去给她买一点开塞露。” 三叔公闻言,忙不迭点头。 “我这就去叫医生开。” 两人离开医院,先去集贸市场买了两套打渔服,外加草帽,塞进包裹里。 董胖子问:“这是要干嘛?” 我回道:“等下叫上阿东,我们回大壶山岛。” 董胖子满脸不解。 “怎么要回大壶山岛?” 我对他撒了一个慌。 “上次我在大壶山岛,看见了一个宝贝,现在有空,不去捞回来,吃不下睡不香。” 董胖子一听到有宝,兴奋极了,啥都不再问,催促快点回宾馆去找阿东,说阿东已经买好了开工宴的烟酒饮料,正准备回大壶山,省得去坐客船了。 回到宾馆,正好碰见阿东扛着行李出门。 我说:“阿东,三叔公让我陪你去一趟大壶山,给你准备新建禹公庙的地址定一下风水。” 阿东满脸好奇。 “你会风水吗?” 我笑了一笑。 “我会,你董哥还是道士出身,定好风水后,他还会给新址做一场祈福仪式。” 阿东非常开心,赶忙点头。 “三叔公替我考虑太周到了,我本来还说什么时候请懂的人来看一看位置呢,现在省事了,我们赶紧走吧!” 阿东至今还不大清楚我们得身份,三叔公之前对他说,我们这些人全是野外生存探险家,顺带捡一点海宝,附近渔民见惯了出海捞珍稀鱼类、海贝、珍珠之人,也不会有过多的想法。 几人上了船,往大壶山岛而去。 其实距离还挺远的,我们出发的时候是中午,到达大壶山岛,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阿东将船停靠在村子边,定好了锚,搬起烟酒饮料,正准备带我们上岛。 我说:“阿东!” 阿空肩上扛着东西,回过头问:“怎么了?” 我突然抬手朝他一拍。 阿东立马瘫软晕在了船上。 董胖子瞠目结舌。 “艹!你......好端端点阿东干嘛?” 我回了一句。 “少废话!赶紧换衣服,上岛寻宝!” (各位读者大佬,求各种评论,求一波五星好评,感恩!) 第一百零六章 旬夷国的守陵人 董胖子见我着急,忙不迭换衣服,开口询问。 “到底寻什么宝?” “旬夷妖树!” “什么玩意儿?!你......不会说封石门的神秘人是阿东吧?” “不是!” “那是谁?” “庆伯!” 董胖子愣在原地,肥脸抽搐。 “大壶山岛的疯癫老头?怎么可能是他?!” 两人离开船,一跃上了岸。 我边往岛内快速走,边反问董胖子。 “庆伯虽然疯,但人不傻,他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渔民,在禹太公断虹云出现之时冒死出海,你觉得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可他不是说为了追一条大苏眉鱼么?我可听阿东说过,苏眉鱼是海中奇珍,一条极品苏眉鱼价格高得离谱,能抵渔民的半年收入,他冒死赚钱也正常啊。” “好,就算这事正常!阿东救庆伯上了船之后,他准备动手打文姐,你可能看不出来,可我跟廖小琴练了几年,虽然学的是点穴,却能观察出庆伯那几下动作有着深厚的功夫底子,一位老渔民,身体可以很棒,怎么还会武功?” “也许......人家以前练过,不是有一句话叫高手在民间么?”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你记不记得尸灯拜月密室中最后一组壁画的内容?” 董胖子想了一想。 “旬夷国君与黑龙战斗,胜利之后携带妖树,由一位艄公带他出海,前往流月岛。” “艄公后背的纹身什么模样?” “怪鸟图腾啊!脖子像鹤、爪子像鹰、尾羽像凤凰,有什么问题么?” “庆伯上船之后,衣衫褴褛,虽然看不大全,可我还是见到了他后背一角露出了纹身,凤凰尾,与壁画内艄公后背纹身几乎一样!” “......” 这话一出,董胖子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我继续解释。 “这还不算完!我们离开流月岛之时,你不是在岛上捡到了一块黑皮么?你以为是自己的皮带老化掉皮,其实不是,它是小作坊的人工皮革,常用在皮鞋、腰带、水靴、箱包等上面,价格非常便宜,穷苦老百姓常买,可用不了几个月,这东西一定会爆皮脱落。” “你捡起它之后,我仔细观察过,所有上岛之人,没有一人穿戴这种廉价人造皮革制品,我们所见到的人当中,唯独庆伯穿着的水靴为人造皮革制成的,上面还爆了不少皮。足以证明,他极有可能上过流月岛!” “冒死出海、一身功夫、怪鸟纹身、上过岛礁,这四点一综合,如果庆伯不是背后那个夺树的神秘人,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董胖子已经傻眼了,挠了挠头。 “你小子......眼睛这么毒吗?” 不毒不行。 寻龙身浸黄泉,点穴手推死门。 看风水、破机关、玩古董,全得依靠一双眼睛,稍有不慎,极容易堕入万丈深渊。 闷头快走了一会儿路。 董胖子问:“你说庆伯到底什么身份?” 我摇了摇头:“不敢确定,但极有可能是旬夷国的守陵人。” 董胖子眉头紧皱:“艹!世上还真有这种传承几千年的守陵人?” 我说:“放在半年之前,打死我都不会信。可现在,哪怕有人告诉我,你其实就是一头猪变的,我半点都不带怀疑的。” 董胖子回道:“滚一边去!” 之前在船上,我曾不经意向阿东打听,阿东说庆伯的家就在大壶山岛西南角偏僻之处,单独一栋四柱柚木屋子,住了好多年。 渔民善良淳朴,曾打算集资给庆伯修一间石头房,可老头不让,宁愿住木屋。 柚木虽然防水性能很好,但架不住海边太潮湿,几乎每年大家都要给庆伯维修一遍屋子,生怕老头睡觉时会被风浪连人带屋刮进海里。 我感觉庆伯是故意为之,无论装疯卖傻还是单独居住,大概率是不想与渔民接触太过频繁,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夜晚三点多,渔民全都在睡梦中。 两人快步前行,二十来分钟之后,见到了一栋独立小木屋,它一半架在岸上,一半架在水里,孤零零的。 我对董胖子交待。 “别出声,直接冲进去,第一时间制服他!” 董胖子冲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没毛病!” 话音刚落。 两人像暗夜行者,小心翼翼地潜到了木房子前。 月光很好,木门缝隙很大,足有三指宽,往屋子内漏着光,可从外面还是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我比划了一个手势。 董胖子一脚踹开了门,身子闪到一边。 没反锁! 我管不了那么多,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这是一个前后两间房的木屋,外面是饭厅兼杂物间,里面是睡房,卧室门也半掩着。 两人冲进卧室一看。 没人! 我立马探手摸了一下被子。 凉的! 难道庆伯今晚没睡这里? 不应该啊! 在船上我向阿东暗中打听的时候,他说庆伯这几天都在大壶山岛上晒鱼干,没离开,人哪儿去了? 董胖子低声问:“怎么办?!” 我立马转身,将外面的木门、睡房门,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找东西,动静小点!” 董胖子问:“要不要我去外面守着?” 我摆了摆手:“本来需要,可你一旦离开我的视线,绝对会整出幺蛾子,我害怕!别再说话了,动作快点!” 两人的目的是旬夷妖树,如果能找到宝物离开,庆伯是守陵人也好、夺宝贼也罢,跟我们屁关系都没有! 由于卧室窗外的月光很好,我们甚至都不需要开手电,俯身在四处翻找起来。 这里空间不大,而且全是木头构造,上方也没阁楼,可藏东西地方不多,仅仅五六分钟,我们就已找完卧室,根本没有旬夷妖树的影子。 我示意去外面的杂物间找一遍。 可刚想抬手拉开半掩的卧室门,我立马停住脚步,将董胖子给扯住了。 董胖子不明所以。 我手指了一指杂物间外面的大门。 董胖子往外瞄了一眼,想说什么。 我立马捂住了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杂物间大门有三指宽的缝隙,我们进来之时,见到月光透过缝隙漏进房子,可现在,月光全被挡住了,缝隙处一片漆黑。 而我们所处的卧室,窗外月色依然皎洁,天上并没乌云遮挡。 这只能说明,大门外站着一个人,挡住了月光。 他可能觉察出屋子里存在异常,正在门外观看! 董胖子用口型询问。 “怎么办?” 第一百零七章 敲魂心 我紧急思考着目前的状况。 门外那个人,大概率就是庆伯。 我俩在里屋找东西,没有用手电,也没有整出大动静,木屋大门、卧室门还依原样虚掩着,对方透过大门外的缝隙往里观察,应该看不见在卧室的我们。 庆伯之所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估计是觉察出来里面的细微声响,他为保险起见,准备先瞄一会儿看看情况。 当前有三种方案:直接冲出去、原地守株待兔、主动引诱他进屋。 分析了一下。 第一种方案不行,庆伯有一身好功夫,若我们直接冲出去,他极有可能转身撒丫子逃,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逮到他,而且,他一旦发现自己身份泄露,也许跑路之后从此彻底消失不见。 第二种方案不保险,庆伯的性格非常谨慎,如果他在门外没发现任何异常,万一脑子发抽,转到木屋之后,从卧室的窗户外往里瞄上一眼,我们就彻底完犊子。 时间紧迫,必须选择第三种方案,打消庆伯的疑虑,主动引他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学起了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布谷,谷谷谷......” 这声音我从小就练,自信连动物专家都分辨不出来真假。 果然! 布谷鸟叫声传出去之后,大门被推开了,庆伯走了进来。 “上个茅房,哪儿飞来一只布谷鸟?” 我立马躲在卧室的墙后,冲董胖子打了一个手势。 董胖子点头表示懂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卧室门被庆伯推开。 董胖子像一颗弹地而起的肉球,直接朝他飞扑过去! 庆伯反应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身子疾速扭动,往外疯跑。 这哪儿像一个老人,简直是一只狡猾的兔子! 万幸的是,董胖子虽没扑中对方的身子,可却抓住了他一只脚! 庆伯脸色陡变,弓脚猛然一踹,董胖子惨呼一声,嘴角鲜血溅出,人被踹翻到一旁。 我已从墙后疾闪而出,乘庆伯踹董胖子身形微顿的瞬间,一指朝他的后背点去。 “嘭!” 庆伯身躯一软,瘫倒在地。 我立马跃了过去,死死摁住他,将他双手猛然反扭,转头冲董胖子喊道:“拿绳子!” 董胖子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找来一根绳子,赶紧过来将他手脚给绑住了。 好险! 我抬手一掀庆伯的衣服。 他后背果然是旬夷国图腾,怪鸟纹身! 只不过,尸灯拜月密室中的艄公纹身非常大,几乎纹满整个后背,而庆伯身上纹身却仅有巴掌大小,专门纹在了右腰的下半部分,如果裤头往上扯高一些,定会被衣服遮挡,完全看不见。 万事万物,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 谁也想不到,那一晚阿东救庆伯上船之时,他的衣服恰好破了右腰这一块,还被我给瞧见了。 庆伯表情慌乱而愤怒。 “你们是谁?!” 我将头上的毡帽拿下来,拉了一下旁边的电灯线绳,白炽灯亮了起来。 “庆伯,我们又见面了!” 庆伯看清了我们的脸,眸底闪过惊悸、不解、恼火、绝望、肃杀......不过,这些神色皆稍纵即逝,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立马变得疑惑而木讷。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绑我做什么?” 我与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装傻? 董胖子淬了一口血痰,摸了摸嘴角,疼得呲牙咧嘴。 “行了!庆伯,你的把戏,我们早就看穿了,快把东西交出来!” 庆伯闻言,眼珠子转了几转。 “什么东西?你们要我的婆娘,我肯定不能交!” 董胖子眉头紧皱。 “婆娘?你哪儿来的婆娘?别装傻了,我们要树!” 庆伯头摇得像拨浪鼓。 “哦!树啊?你们不能乱砍树,附近的柚木,我要拿来修补房子的。” 董胖子气得够呛。 “你他娘有意思吗?” 庆伯满脸笑嘻嘻,嘴角流涎。 “我老娘早死了,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嘿嘿......” 董胖子还想说什么,我抬手制止了他,俯下身,手握拳,曲起中指,抬起他的右手,狠狠锤在他前臂内侧横纹上方两寸处的内关穴位置。 庆伯立马眼球暴凸,牙齿紧咬,浑身抽搐颤抖。 这一招叫“敲魂心”。 廖小琴教我五百钱技艺中的绝招。 内关穴为心包经反射区,用点穴手法击打之后,会产生严重的心绞痛,全身麻痹,烈度放射至全身。 其实这只是强刺激而已,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可被击打之人,会有一种魂魄离体的强烈濒死感,躯体痛苦异常,内心会产生极度恐惧。 庆伯额头暴汗频出,双眼翻白,喉咙发出了咕咕的响动声。 我对他说:“庆伯,我们能找到这儿,你做的事自然一清二楚,如果愿意合作,就点一点头,我帮你把穴给解了。” 估计庆伯受不了了,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捏着他的胳膊,用力前后捋了几下,又重重地拍了三下他后背。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我,讲了一句。 “我......记住你了。” 忽然! 他头死死往墙上撞去! 我大惊失色,迅疾抬手,一把将他给扯住了。 老头子好狠,竟然想自我了结! 董胖子吓坏了,赶紧挡在了墙与庆伯之间,生怕他再搞事。 软硬不吃,这可咋整?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 “庆伯,今天约好去老黑湾撒网,我们得早点去,你起来没有?” 庆伯眸子一亮,立马张嘴大喊。 “来人......” 董胖子肥脸一抽搐,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我第一时间冲到门后,将门给反锁了。 外面渔民推了推门,根本打不开,又喊了几句,见没有任何反应,嘟囔了一句。 “这老头子,怎么还反锁门了?估计脑子又犯毛病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过去将庆伯给敲晕,转头对董胖子吩咐。 “天快亮了,渔民起得很早,万一有人过来撞见这情况,我们绝对会被渔民群殴而死!” “你赶紧去找一艘小船,咱们带着他先划船离开渔村,到海面上再说!” 董胖子立马出去了。 几分钟之后,他匆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木屋旁就有一艘小渔船,不过没柴油发动机,估计是庆伯的,赶紧走!” 我背起庆伯,跟着董胖子,出木屋,上了渔船。 本来我想和董胖子一起撑船,可这货却让我不要动,他抄起了棹竿,轻轻点几下,渔船在蒙蒙亮的天色之下,往海面疾速滑去。 “我去!你小子技术这么熟练?” “废话!赣江浪里肥条,你以为随便叫的?道爷每年赛龙舟都坐头浆位置!” 二十多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一处离大壶山岛稍远的偏僻海面。 天色已经亮了。 我将庆伯给拍醒。 “庆伯......” “噗!噗!噗!” 他连续放了几个恶臭无比的屁,冲我翻了翻白眼,老脸相当难受。 “兔崽子!我最近拉稀,要大便!有什么事等我拉完再说!” 这不像是假的。 若让他正常自己去解手,必然要松开绑他双脚上的绳子,万一老头子跳海而逃,我们都没处找去。 我对董胖子说:“抱他去解手。”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怎么抱?” 我说:“大人给小孩把大便见过么?就那样!” 董胖子肥脸直抽搐。 “这他娘都叫什么事!” 他过去一把抱起了庆伯,大踏步朝船舷边走去,准备在海面给老头把大便。 庆伯先是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这样给我把大便,恶不恶心?!” “死肥猪!快放开我!我宁愿拉裤子上!” 第一百零八章 油盐不进 董胖子也是牛脾气,见庆伯不肯,正巴不得,直接将他给甩在了船舱上。 庆伯憋得脸青一阵红一阵,额头冒出来豆大的汗珠。 最后,他还是接受不了拉自己裤裆上,咬着牙对我们说:“赶紧给老子解开腿上的绳子!” 我反问:“你这么不配合,要是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庆伯肚子太疼,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我双手被你们反扣绑着,怎么逃?” “你们要是不放心,再拴一根长绳子拉住我不就是了?!” 我寻思倒也是。 用绳子像放牛一样拴着他,他双手反扣绑着又不能解开绳子,哪怕是跳海,也可以将他给拽上来。 我转头吩咐董胖子。 “拴着他,再看着他解手!” 董胖子万分无奈,只得去找了一根绳子,给庆伯的胳膊打上一个死结,帮他解了腿上的绳索,还贴心地给他拽下了裤头。 庆伯急得不行,快速冲向船舷,可跑太急了,不小心踢翻了船舱外角落头一个矿泉水瓶,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液体,掉入了海中,老头子惨呼一声,摔倒在甲板上,又艰难爬起,着急忙慌地蹲在了船头,人悬空海面方便。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酣畅淋漓。 董胖子抽着烟,手中拽着绳头,像放牛一样,远远地看着。 庆伯蹲舒服了,嘴里竟然唱起了小调。 “哎呦喂小胖子啊,伺候我拉屎啊,等下还要来送纸啊......” 董胖子气疯了,抄起旁边的鱼叉头就往海面丢去。 “你能不能闭嘴?!” 水溅了庆伯一身,但老头子压根不在乎,发而哈哈大笑,嘴里发出“喽喽喽喽”的古怪叫声,继续气着我们。 我对这种软硬不吃的老头,头疼万分,寻思等下必须得搞一点强悍的手段,撬开他的嘴。 这次牛皮都吹了,要是拿不到旬夷妖树,我非得被廖小琴给笑死不可。 “喂!两个小瘪三,送点纸来,再替我擦干净!”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头子也有今天这般享受的日子,哈哈哈!” 我手拿着卫生纸,大踏步走了过去。 庆伯还朝我挪了一挪屁股。 “啪!” 我一脚将他给踹下了海。 庆伯呛了几口水,极为愤怒,开口就骂。 “小瘪三你......” 我拎着他的后衣领子,将他朝海面摁下,再拉起,复摁下,又拉起。 “用什么卫生纸,用海水洗洗得了!” 庆伯简直要疯了,嘴里狂喷着水,将我们祖宗十八代全给问候了一遍。 董胖子乐得不行。 “要说恶人还得恶人磨!小孟,道爷就喜欢你这种牛逼劲!” 折腾了好一会儿。 我将庆伯从海水中拉回到甲板上,转头交待董胖子。 “给他穿好裤子,重新绑上腿,来上两遍水滴石穿!” “好嘞!” 水滴石穿,将人弯腰后仰,脸上盖着毛巾,头顶上挂一个凿开了小孔的塑料水桶,水一滴一滴从水桶漏在毛巾上,随着毛巾不断溢满水,水会顺着鼻腔、嘴腔漏进体内。 这玩意儿不会出现什么身体伤害,可人会呼吸发窒,口、鼻、喉、肺极为难受。 古代审问犯人,用了这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让人讲出实话。 待董胖子将毛巾和水桶给准备好,庆伯瞅了瞅董胖子手中的东西,老脸拧巴。 “小鳖三,你们这么狠吗?” 董胖子说:“你太抬举我们了!关石门、封机关、放黄腹蛇,天下数你最狠!道爷对你都不知道有多佩服!” 庆伯闻言,嘿嘿一笑,头往后仰。 “行!那来吧,我也试一试传说中的水滴石穿!” 我瞅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头都是大的,估计等下来两遍水滴石穿之后,效果还是不大,便作了最后的询问。 “你能不能好好聊天?如果能,用不着这样,咱们可以愉快相处!” 本以为庆伯会懒得理我,谁知道,他竟然对我说:“能!不过,你小子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问:“什么问题?” 庆伯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把石门给关了,你们是怎么进去的?那个九连环机关,你们又是怎么破的?还有,船不仅会下沉,甲板下面还全是黄腹蛇,你们根本没有道理逃出来啊!” 我不可能如实回答,半真半假半装逼地解释了几句。 “尸灯望月风水局,除了石门之外,还有一条隐藏通道,我略懂风水,寻到隐藏通道进去了。至于说九连环机关,太小儿科了,连我身边这位傻胖子都能轻而易举破掉。黄腹蛇?我们身上带有铁额童子的东珠,它们闻到气息就吓得尿遁!这个解释,你还算满意么?” 庆伯听完之后,人都傻掉了。 “那些老外呢?” 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见到蛇就跳了海,现在大概率正跟龙王爷喝酒聊天吧。” 庆伯:“......” 我说:“既然坦诚相待了,该轮到我问你,旬夷妖树哪儿去了?” 庆伯闻言,眼珠子转了几转,咧嘴笑了。 “不告诉你!小瘪三你上当了吧?哈哈哈!” 我血压腾地一下升高了,欺骗感和羞辱感溢满了全身,再也忍不了了,转头冲董胖子大吼。 “胖子!动手!” 董胖子也气得脸色发紫,将毛巾盖在了他脸上,把塑料水桶挂在船舱顶架上。 就在此时,船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水桶里的水四溅而散。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两人第一时间跑出了船舱。 令我们毛骨悚然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船附近游来了大量的鱼,大大小小,各种颜色都有,一看就不是善类,非常凶悍,挤得船底下密密麻麻,它们还在用力拱动船,似乎打算将船给掀翻。 “卧槽!小孟,哪儿来这么多凶鱼?!” “我咋知道!快划船跑啊!” 两人赶紧去抄篙,准备划船离开。 可篙头刚入海面。 “咔嚓!” 几声响动传来。 我们抄起篙一看。 篙头竟然被它们像咬甘蔗一样给嚼得稀碎! 庆伯在船舱里癫狂大笑。 “两位小瘪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哈哈哈!” 第一百零九章 认输 我突然想起来。 之前他跑去解手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一个矿泉水瓶。 矿泉水瓶里面的东西,极有可能是某种引凶鱼的药! “哐啷!” 船剧烈晃动。 我和董胖子都摔倒在甲板上。 这船太小了,如此密度大的凶鱼群,根本划不出去,一旦船被它们掀翻,三个人全得葬身鱼腹! 老家伙竟然通过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拖我们一起去死。 “胖子,你东珠呢?!” “走得太急,没带来啊!” 完犊子! 庆伯笑得更加癫狂了。 董胖子赶忙从甲板跑到了船舱,拎起了庆伯。 “老家伙!快驱鱼!!!” “驱鱼干什么?我们下去跟它们一起玩耍,哈哈哈!” 我出道以来,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了,可被搞得如此焦头烂额,还算是第一次。 危急万分当口,我想起了上次文姐“屠天兵”的做法。 屠天兵的底层逻辑为,将一群鱼弄死一两条,让鱼群去攻击死鱼,人乘机从包围圈中逃出生天。 当然,屠天兵的办法只对凶鱼群有用,对普通的鱼群起不到任何效果。 我立马抄起了一杆鱼叉,转头冲董胖子大喊。 “你跟一个老疯子废什么话!快过来杀鱼!” 董胖子赶紧跑了过来。 两人抡起手中的鱼叉,往海里凶猛刺去。 尽管鱼的密度很大,但我没有什么叉鱼的经验,船又在剧烈晃动,好几次都捅空了,手中的鱼叉还被鱼群给卷了下去。 万幸的是,董胖子刺中了两条,将鱼弄到甲板,狠狠摔死。 我赶紧跑过去,拿出匕首,破开鱼肚,再将它们用力往远处海面一甩。 带着血腥的鱼肉,立马引起了鱼群的注意。 船下鱼群翻滚,水花四溅,它们往死鱼处涌去。 我们能明显感觉到被顶起来的船重新落下,吃上了水。 “划船!” 两人抄起半截渔篙,赶紧将船划了出去。 船舱里的庆伯,瞠目结舌地瞅着我们。 他大概率没有想到,我们竟然用这种办法逃得一条生路。 我们生怕凶鱼群再追来,不管方向,紧急往前划了半个小时,离开了那片海域。 待船停下来之时,才发现转了一个大圈,竟然快返回大壶山岛了。 两人累得够呛,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息。 庆伯竟然开口对我们夸奖。 “厉害!这种应变能力,难怪能逃出流月岛!” “不过,你们往远处仔细看一看,还有更糟糕的事等着!” 董胖子吓得立马窜了起来,朝远处看。 我却觉得庆伯的声音不大对劲,猛然回头一瞅,脑瓜子嗡地一下。 庆伯艰难晃动着身躯,正在咬旁边锋利的鱼钩! 他准备用鱼钩来钩自己的喉咙! 我赶紧跑了过去,一掌朝他拍下,将他给打晕。 董胖子瞅着一动不动的老头,烂着一张脸,挠了挠头。 “咋办呢?这老头,我们好像对付不了啊。” 我也认输了。 “算了,将他带给廖小琴吧,让她来对付。” 正准备划船靠近大壶山岛,岸边竟向我们驶来了一条船,抬眼一瞅,划船之人竟然是三叔公,船头上坐着廖小琴,她肩膀上还站着阴鸽小黑。 “小孟、小董!” 三叔公在远处朝我们打着招呼。 这都不用说,估计廖小琴听到我要去找旬夷妖树,放心不下,后面悄悄跟来了大壶山岛。 大概率来岛之后没找见我们,由于之前阴鸽小黑与我们混了好几天,它能嗅到我们正在大壶山岛附近海面的信息,便找了过来。 董胖子长呼了一口气,直接仰躺在了甲板上。 “行了,交给他们吧,道爷被折腾坏了。” 没一会儿。 三叔公的船已靠近。 他扶着廖小琴,登上我们的船。 廖小琴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脸上没啥血色,不过却笑意盈盈地看了看我。 “看这样子,吃瘪了?” 我摆了摆手。 “可别提了,这老头比你还要难搞......” 眼瞅她目光一冷,我立马改了口。 “我的意思是,案子已破、人也逮住了、审讯已完成,剩下的追赃工作,你们来吧。” 廖小琴说:“你把情况讲一下吧。” 我将自己为什么猜出来是庆伯夺了树,以及从昨晚来大壶山岛之后所发生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三叔公听完都傻了。 “小孟,你脑子太好用了。” 廖小琴闻言,嘴角微微上翘,神情不屑。 “切!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 咦? 她这好像在表扬我? 破天荒啊! “还愣着干什么?去给他解了穴。” 我起身走到庆伯的身旁,给他解了穴。 庆伯悠悠转醒,瞅见船头多了三叔公和廖小琴,表情复杂,眸底绝望。 廖小琴缓步走了过去。 “庆伯?” 庆伯没吭声。 廖小琴俏脸顿时沉了下来,突然拿出了一枚玉佩,向庆伯展示了一下,嘴里娇喝一声。 “刜!!!” 忽然! 本来躺在船舱床上的庆伯,脸色一阵惊恐,直接摔了下来,满脸诧异。 “你......” 廖小琴将玉佩给收起。 “可以好好聊天了么?” 庆伯躺在地上,老眸惊悸,咽了一口唾沫。 “可以......” 廖小琴得瑟地冲我挑了挑眉毛,转头对三叔公淡淡吩咐了一句。 “先回渔村。” 话音落下。 她站立在船头,背负双手,任由海风袭身,秀发飘飘,衣衫烈烈,一派傲然潇洒的女侠姿态。 我和董胖子都傻了眼。 这他娘就搞定了?! 我记得上次在虢巫侯墓,廖小琴喝阻蚕虫人,也是拿出了那枚泛着幽幽光芒的玉佩,嘴里同样嘣出一个古音古韵、极具穿透和爆破力的字,蚕虫人吓得当场转身而逃。 这次她对付庆伯的办法,居然还是一样! 廖小琴到底什么身份?! 三叔公手执渔篙,对董胖子交待:“小董,你别发愣了,快去撑另一艘船。” 董胖子闻言,抽了抽鼻子,跳上了另外一艘船,撑起了渔篙。 两艘船同时返回渔村。 到了岸边,三叔公将庆伯身上的绳子全给解了,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庆伯老脸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不敢,不敢......” 他唯唯诺诺地跟在廖小琴的身后,慢慢走着,甚至都不敢超过她。 到了庆伯的那间木屋门口。 廖小琴回头吩咐三叔公。 “叔公,我和庆伯要在里面谈事,你别让任何人进来。” 他们两人进去之后,三叔公将房门给关起,对我们笑了一笑。 “两位,你们先去渔村逛一逛?” 第一百一十章 满堂麒麟 董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恼火了,肥手指着三叔公。 “阿三,你们做人这么不厚道么?我俩出生入死帮你们解决难题,合着到最后就是一片卫生巾,让你们用完就丢?!” 三叔公自知有一些理亏,老脸尴尬。 “小主交待的,实在抱歉。” 董胖子抬手解了一下衣领扣子,将袖子挽起,满口胡言起来。 “什么小主?!我看她是脑梗阻!” “小孟,哥哥今天替你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弟媳!” 他大踏步就要往木屋里面闯。 三叔公见状,脸带微笑,脚步微动,安然地挡在了门口。 董胖子走了两步,停下来,站在原地。 我说:“去啊!不是要替我出头么?” 董胖子挠了挠头。 “那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觉得还是你们小两口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两人离开小木屋,来到不远处,我瞅见三叔公已经看不见我们了,便对董胖子说:“木屋的卧室靠海,后头有窗户,我们小心一点绕过去,到窗户外听一下情况。” 董胖子闻言,眼珠子骤亮。 “趴墙根?道爷最喜欢干这么猥琐的事了!” 渔村到处都是停靠在海面的小船,我们下了台阶,寻了一条破船,从后面绕了过去,停在了木屋后面。 木屋下方靠几根柚木柱立在岸边浅水处支撑,不高,旁边还有大石阶。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爬了上去,双手趴在木屋卧室外的下窗沿上,慢慢抬头往里面瞅去。 窗户为那种老双开式,抬手轻轻掰开之后,见到里面一副惊异的场景。 廖小琴和庆伯都在外面的杂物间。 庆伯半跪在地面,头微俯首,表情虔诚而肃穆。 廖小琴则端坐在一张椅子上,神色淡然,一副接受属下拜礼的神情。 两人的对话非常古怪,用一种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不对! 这好像不是语言。 有一点像类似古老的唱词,古音雅韵,和她念得那一句“刜”,音调极为相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如同在对江湖切口。 这特娘根本听不懂啊! 董胖子转头瞅了我一眼。 我示意别吭声,继续趴一会儿再说。 这种切口,他们不可能一直对下去,互认身份之后,肯定会正常交流。 就在此时,廖小琴连头都没有转动,手中不知道啥时候拿了一个东西,哗啦一下,它如同疾射而来的箭,穿过卧室、跃出窗户,径直朝我的脸上砸来! 我几乎本能反应,在侧身疾让的同时,将董胖子往我的位置一拉。 “啪!” 东西砸过来的力量相当重。 一只破胶鞋! 董胖子脸被鞋狠狠地抽了一下,嘴里嗷呜一声,摔下了海。 我赶紧跃下石阶,将他给捞起来,慌忙划船离开。 斜眼瞥见,廖小琴头已探出窗户,双手撑着好看的下巴,得意地瞅着我们,咯咯直笑,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猴戏表演。 到了岸边,董胖子火冒三丈,抹了抹脸上的海水,冲我大骂。 “你他娘还是人吗?!拿我来挡鞋,要是她丢出来的是一枚飞镖,道爷当场就飞升了!” “我这不是脑子一时发抽,以为你是一块木板么?” “你见过这么帅气逼人的木板?!鞋子啥鸡毛玩意儿都踩,这是人身上最脏的东西,我被砸脸,要倒霉三年!” “然后呢,你想怎样?” 董胖子肥脸笑嘻嘻。 “那什么......在医院的时候,我听三叔公说,廖小琴准备给你开一张支票来着,老爷子都已经开好了,可你没要,直接赶来了大壶山岛,等下回去你千万记得拿。” “咱就说,不管廖小琴是啥身份,她对你是真心不赖,这软饭都已经喂到了嘴里,你必须得吃啊,吃剩下的,还能给兄弟我分一口残汤......” 我手指着他。 董胖子只得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我们也没地方可去,只得去阿东家,可到了他家之后,发现门还关着,这才想起来,早上三点多,因为担心他耽误我们去逮庆伯,我将他给敲晕了,两人赶紧转到了岸边。 到船上一看,阿东还在呼呼大睡。 我们弄醒了他。 阿东悠悠转醒之后,瞅见天上的太阳,满脸懵逼,想了好一会儿。 “孟老板,我记得自己扛了东西准备上岸,你打了一下我来着......怎么睡着了?” 我说:“你做梦了!咱们刚一靠岸,你说晚上开船太累,想抽支烟休息一下,结果靠在船头就打起了呼噜,怎么叫都叫不醒。” 阿东有一些不信,手指着董胖子。 “董老板怎么全身都是水?” 我说:“我们叫不醒你,进不了家门,只好也靠船上睡,死肥仔睡得太死,不小心掉下海了......走吧,咱给你看禹太公庙的风水去!” 几人搬了烟酒饮料,把东西放到阿东家里,董胖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阿东带着我们在渔村里闲逛,选新建禹太公庙地址。 风水一般分为阳宅、阴宅,但庙宇则属于神宅,稍微特殊一些。 神宅风水庇护一方百姓,不仅要求藏风聚气、避煞纳吉,还要遵循神佛的身份,不能乱选。比如,佛教大殿正门多坐西朝东,象征西方极乐,而道教三清殿,比较注重三才位。 禹太公非佛非道,属于民间的信仰神,倒没有选佛道庙宇地址一般严苛,注重接财源、保平安就行。 我既然答应阿东来选址,就打算认真看。 走了一圈,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大壶山岛这一座禹太公老庙,既不朝财神位,又不朝灶王平安位,反而冲着西南角,构成了一个非常典型的满堂麒麟风水局。 满堂麒麟风水局,专门用来催动家族人丁兴旺的。 除了送子观音庙,其他神宅几乎不会这样布局。 毕竟,没有哪个佛道神敢去抢观音娘娘的工作。 我问阿东:“老庙的选址朝向,一直都是这样吗?” 阿东说:“对呀,据说从有禹太公庙以来,它就是这个方位,以前翻修,也是一直按原格局来建。” 我再问:“它这个朝向的海面,有什么特殊讲究吗?” 阿东想了一想。 “我不知道有什么讲究......不过,这个位置是朝流月岛方向。” 我皱眉问:“流月岛方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乩童 阿东点了点头。 “对!我们去流月岛,就是往西南方。” 催动家族人丁兴旺的满堂麒麟局,竟然面朝流月岛。 莫非禹太公庙与流月岛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我再问:“禹太公庙最早是什么时候建的?” 阿东摇了摇头:“这个可能要去问庆伯。” 我又问:“怎么要去问他?” 阿东向我们解释:“因为他是禹太公选中的乩童啊。” 我皱眉问:“啥玩意儿,鸡同?!” 董胖子满脸无语地搭茬。 “乩童!海岛区域一种信仰文化,与东北萨满、云贵川端公、纳西族东巴、湘西草鬼婆等差不多!你是不是以为鸡同鸭讲的鸡同呢?” 我恍然大悟,挠了挠头。 “村民不都说庆伯的脑子有问题么,怎么选他当乩童?” 董胖子说道:“你这话说的!我上面讲的那些角色,普通人认为他们不正常,事实上人家脑子里全是高维的东西,讲白了就叫通灵,你懂不懂?” 我被反驳的哑口无言。 好像还真是这样。 海岛区域确实比较流行乩童文化,平时他们就像正常人一样,可每当有重大祈福仪式之时,便会请乩童来祭祀,在不了解人的眼中,他们的表现很古怪,可据说这是一种灵体上身的显化。 董胖子又拍了一下脑门。 “咦......不对啊!阿东,按道理上次我们去流月岛之前,在禹太公庙举行火祭仪式,这种场合应该由乩童庆伯来主持,他怎么不在?” 阿东反问:“董老板,庆伯当时出海去追一条大苏眉鱼,人根本不在大壶山,你是不是忘了?” 董胖子方才反应过来。 “哦,看道爷这记性......也不对啊,他人不在,火祭仪式根本举行不了,咱怎么还顺利举行了?” 阿东有一些骄傲地回道:“因为我就是庆伯钦点的下一任乩童!” 董胖子:“......” 我说怎么庆伯在船上一听到举行了火祭仪式,立马就发火动手去打文姐,说她不是黄花大闺女,破坏了禹太公火祭的规矩,原来他是大壶山的乩童。 也难怪阿东对新建禹太公庙如此上心,敢情他是大壶山下一任的乩童。 眼见搞不清楚禹太公老庙与流月岛之间的关系,我也不再纠结,反正它都已经准备拆了,便按自己寻财源、保平安的思路,带着他们继续在渔村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东北角找到一处后有靠、前有照,四周瑞气绕的好地方。 我拿出一枚木钉,插在地面打了点,上面绕了好几圈红绳子。 “这是个好地方!到时神龛的中心点位置,就安放在我嵌木钉之处。” 风水点穴,讲究不偏不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传说,当年武则天选陵,派出风水大师袁天罡与李淳风,两人一南一北,按不同方位出发寻找。 袁天罡找到一处风水吉穴,放了一枚铜钱作为标记。 李淳风也找到一处天下宝地,插上一枚银针作为标记。 武则天再派人按两人所说的方位去寻找标记,结果发现,银针竟然刚好插在铜钱的钱眼里,两人所选吉穴位置完全一致。 这地方便是著名的乾陵。 乾陵曾历经三次大规模的盗墓活动(黄巢大规模盗陵、五代后梁温韬组织大军发掘、民国初年军阀枪炮轰炸),冷热武器轮番上,却皆因各种原因失败,乾陵成为唐代关中十八陵中唯一末被盗掘的陵墓,也不知与当时选址是否存在关系。 董胖子拿起了从阿东屋子带出来的燃香、炮仗,准备来一场净地法事。 阿东却抬手阻止了他。 “董老板,你等一会儿,地址选中了,举行法事我得去叫庆伯过来。” 我一把拉住了他。 “三叔公也来了,有点海上捡宝探险的事正在请教庆伯,他今天没空。” “这地风水极好,我们只需要简单净一下就行,不用搞那么隆重。” 阿东非常淳朴,对我们的话深信不疑,点头答应。 董胖子点香燃炮烧符,绕着场地不断转圈、祭拜,嘴里还神神叨叨地疾速念着词,看起来非常专业正规。 我却听出来一点不对劲。 做完事,三人回去之时,眼瞅阿东在前面走远,我狠踹了董胖子一脚。 “让你净地就好好给人家净,你唱李克勤的《护花使者》干嘛?!” 董胖子肥脸抽搐。 “讲实话,驱邪打灾我会,可净地安宅祈福,师父从来没教过,以前外出接活儿全靠骗。我念《护花使者》算好的了,至少还有词,我师父搞这些仪式之时,甚至用粤语念林子祥的《数字人生》,全他娘阿拉伯数字,我拿钱都觉得心发慌。” 我:“......” 白天我们在阿东家里吃饭休息。 中途,让董胖子去了几次庆伯的小木屋,他回来转告我,三叔公让我们先待着,等有事会叫我们。 这么一等,直到晚上十二点,我们都客厅睡着了。 三叔公来到了阿东家。 我刚想说话。 三叔公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问:“阿东呢?” 我指了指房间。 三叔公冲我们招了招手。 “你们出来做事,别吵醒阿东。” 我们赶紧披衣服出去了。 三叔公带我们来到了禹太公庙。 往里一瞅,见到廖小琴和庆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廖小琴对我们说:“你们几人守着庙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讲完之后,她和庆伯走进了庙里面。 我透过大门瞅见,庆伯手中竟然拿了一根撬杆,先对着禹太公神像点了香,虔诚地拜了几拜,又爬上祭台,转到高大的禹太公神像后面,拿着撬杆对着神像开始撬动。 几分钟之后。 “咔嚓!” 神像裂成了两半。 庆伯探手从里面掏,很快掏出来一个圆柱状的大玻璃罐,罐子用大红布扎着,红布遮住了罐子三分之二的面积,可剩余的部分,仍能看到里面血红色的液体。 液体当中,隐约见到有一株泛着幽光的小树。 这是旬夷妖树! 我惊异无比。 难怪我们在庆伯的房间找不到它,敢情它藏在了禹太公庙神像里面! 如此看来,庆伯不仅从流月岛带出了旬夷妖树,而且还将琉璃宝盒中的老蛟鱼血也弄在了玻璃罐子中,专门用来滋养它。 庆伯将玻璃罐交给了廖小琴,重新将禹太公神像给合起。 从祭台下来之后,庆伯朝着禹太公拜了几拜,又冲廖小琴行了一个礼,出了庙门,再向我们几人行了一个礼。 尔后,他背起了包裹,背影消失在了茫茫的月色之中。 廖小琴瞅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神情感叹。 “旬夷古国,尘封于世!” “大壶山岛,再无乩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室之后 廖小琴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又累了一整天,脸色有一些苍白,额头沁着细汗,眼见庆伯已彻底离开,转手将玻璃罐子交给了三叔公。 “我累了,去木屋休息,叔公你看好东西。” 待廖小琴走后,我们方才从发懵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三叔公,庆伯到底是什么人,他咋突然走了?” 旬夷妖树已取得,三叔公心情明显很好,呵呵一笑,向我们解释了一番。 与我们之前的猜测一致,庆伯确实是一位守陵人。 旬夷古国灭国之后,国君带着一众王室家眷逃难,来到了大壶山岛,自己则由一位衷心的将军(壁画里的艄公)护送,前往了流月岛,估计还秘密雇佣了工人,构建了尸灯拜月风水局,将导致灭国灾难的旬夷妖树永久封存。 国君死后,陪他前往流月岛的艄公将军,成了世上唯一知晓秘密之人。 大壶山岛上的渔民,其实全都是旬夷古国的后人。 艄公将军将流月岛上的秘密传给后人,后人再传后人。 岁月流逝,大壶山岛的百姓,也许早已忘记了那一段远古的灭国往事,可艄公将军的后人,却始终牢守着。 然而,这种的做法并不保险。 一来,艄公将军后人很有可能在某一天会突然绝后,二来,不能确保每一代后人都能守规矩,保不齐碰到贪欲心大之人,将旬夷妖树给挖出来,换点银两买点小酒喝,后果将相当可怕。 于是,某一代聪明的守陵人,想出来一个办法:将秘密融入村民的信仰。 他按照旬夷国君的模样,雕刻了禹太公像,建了庙宇,大门朝西南角的流月岛方向,构成麒麟满堂局,希望大壶山岛人丁兴旺。 与此同时,他抛弃了由将军后人来传承守秘的做法,而是按照渔岛的民俗信仰,选取乩童。 每一代老乩童,在临去世之前,会给新一任乩童后背纹上怪鸟纹身,带他去一趟流月岛,告知其妖树乃禹太公赐予渔民的神树,为庇护大壶山岛的至尊圣物,历代乩童必须死死守护供奉。 这做法,看起来虽仅是对守陵人选进行简单调整,其实相当牛逼。 禹太公信仰融入了大壶山岛每一位渔民的血液。 历经沧桑,尽管乩童不一定知道禹太公的真实身份、古国的历史、妖树的来源,可他们对禹太公的敬仰,就像海岛群众对妈祖、佛家对释迦摩尼、道家对三清,绝不敢有任何逾规。 如此一来,不仅可杜绝上述的两个问题,也能最大限度确保旬夷妖树被世代乩童守护。 当然,也存在罕见的概率会出事。 可事实上,在大壶山岛,这个做法成功了。 若不是巴伦等人的突然到来,庆伯临死之前,还会将流月岛的秘密传给阿东,阿东也将继续往下传承...... 廖小琴说“大壶山岛,再无乩童”,并不是说乩童不会再存在,而是守护流月岛秘密的乩童,从此再也没有了。 至于阿东,往后他会成为禹太公信仰之下,一位普通的乩童。 三叔公的解释,已经将旬夷古国妖树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个透彻。 可我的心中,疑问却更加大了。 庆伯瞅见别人去流月岛动妖树,封石门、锁机关、放毒蛇,做法相当决绝,这次我们来找他取宝,老爷子宁愿鱼死网破都不肯给,可为什么他一见到廖小琴拿出了信物,却心甘情愿将旬夷妖树交给了她? 有且只有一个可能。 旬夷古国将妖树秘密传承下来之时,必然有一个明确的交待,守陵人一旦见到某种信物或暗号(如,玉佩、音令、切口),可以交宝。 廖小琴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我本想询问三叔公,可想了一想,还是算了,问了也没用。 三叔公就是一位忠实的家仆,没有廖小琴开口,他绝对不会讲。 甚至,他刚才会告诉我们关于大壶山岛的秘密,估计也是得到了廖小琴的明确指示。 不过,我这次替廖小琴取得了旬夷妖树,她曾答应会向我揭秘身份,明天就能知道答案,倒也不急于一时。 三人回到阿东家休息。 阿东还在呼呼大睡。 董胖子瞅了几眼玻璃罐里的旬夷妖树,受不了了,低声说:“三叔公,我们出生入死把廖小琴给救了,又将宝贝寻回来,你好歹给我们看上一眼?” 三叔公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绝对不行。” 董胖子闻言,火腾地一下起来了,转身就朝阿东房间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 “阿东,你是王室之后,有人不仅夺了你们家族的宝贝,还把老乩童庆伯给嘠了,别睡了,赶紧起来嗨......” 三叔公脸色陡变,一把扯住了董胖子,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 “小董,你疯了,胡说八道干什么?!” 我点了一支烟,在旁边添油加醋。 “小董这人,我是了解的,你要不给他看,等下他可能会打电话报公。” 董胖嘴被捂住,满脸混不吝,瓮声瓮气地说:“道爷做人没什么底线,你不答应,我啥事都干得出来,除非你动手宰了我。” 三叔公老脸拧巴,半晌之后,低声说了一句。 “可以给你们看一下,但绝不能和小主讲,不然老头子会受家法惩罚!” 我们连忙向他保证,除非山无棱,天地合,否则绝不透露半个字。 三叔公左右瞅了几眼,见到后厨房一个大水缸,朝我们招了招手。 几人来到水缸面前。 三叔公关了厨房门,将玻璃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揭开了上面红布,打开盖子,转头示意我们打开手电筒。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副橡胶皮手套,探手进玻璃罐内,慢慢将旬夷妖树给拿了出来。 我鼻尖立马闻到一股浓郁的老蛟鱼血味道,又腥又臭,嗅起来如同大热天衣物沾满了蛋液,还沤了好几天。 “叮铃铃......” 兽嘴铃铛轻微晃动的声音传来。 一株奇树呈现在我们眼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采桑子 它外形像一株小灌木,比暖水瓶还矮了一些,浑身泛着黑黝黝的宝光,一共有九根枝桠,全曲里拐弯的,每一根枝桠顶端有一枚兽嘴铃铛。 铃铛全是怒目呲牙的龙头造型,雕刻着须,每一枚形象不一、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尾部有活扣,能直接摁在枝桠上。 九根枝桠,看起来就像九条性格迥异的小黑龙,恍若它们要不是长在树上,随时都能腾空翱翔,搅动天下风云。 不过,它现在只有八枚龙嘴铃铛,其中一枚还留在了连云港。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龙生九子?”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戴起手套,抬手去摸了一下这株树,它轻得不可思议,而且很软,可又不是那种能掰断的脆软,反而非常有韧性。 如果不知道它是来自东周的东西,我甚至会以为,这是用某种高科技航空材料锻造而成的小树。 龙嘴铃铛发出来的响声虽然非常细微,可每一枚的声音都不一样,或清脆、或浑厚、或灵动、或沉闷、或嘶哑...... 我们仿佛听到了来自遥远旬夷古国宫廷乐师弹奏的动人音律。 三叔公见我们看得差不多了,将旬夷妖树放在了水缸之中。 老爷子之前也没有见过整株妖树吸水的状况,他神情与我们一样,充满了紧张与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缸中水的变化。 树好像在动! 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赶紧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视觉差,水纹之下,除了那根没有龙嘴铃铛的枝桠,其他全在晃动,龙嘴似乎还微微张合在吸水。 神奇而诡异的画面! 三人都瞠目结舌。 我们肉眼见到,半缸水竟然在缓慢下降,逐渐变少。 当水缸中水面降到让旬夷妖树露出了头之时。 “嘭!” 意外发生了! 也许水太少让它不满意,缸体竟然直接爆了,陶片四散,水溅一地。 三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叔公怕出事,吓坏了,赶紧将旬夷妖树给拿了起来,立马塞回了玻璃罐中的老蛟鱼血里面,封上盖子,重新扎上大红布,放回了包裹之中。 这一声爆响,将睡梦中的阿东给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快步冲出房间,瞅见后厨一片狼藉场景,满脸不可思议。 “几位老板......你们在干嘛?” 我赶忙解释。 “阿东,你来的正好!刚才三叔公口渴来找喝水,说水缸里有一只猫仔大小的老鼠,我们赶紧过来帮忙抓,结果它不仅跑了,还把水缸给弄破了。” 阿东皱眉问:“不可能吧......会不会是小风家那只小黄猫?” 董胖子回道:“对......” 我立马偷偷掐住了董胖子,接茬说:“太黑了,我们看不清它什么颜色。” 阿东说:“那就是它了,你们别管了,赶紧睡吧,明天我去换一个缸。” 讲完之后,阿东继续回去睡觉了。 我们三人住一个房间,躺在床上,久不能寐。 董胖子低声问:“你们说......它会不会不是植物,而是动物?” 我摇了摇头:“动物这样吸水,肚子早就撑爆了,它就是植物。” 董胖子说:“可植物吸水,也不可能这样啊,难道是外星球材质锻造的?” 三叔公呵呵一笑。 “古人有太多东西,我们搞不懂。比如说石灰岩,它煅烧成石灰之后会吸水发热,远古时期没有石灰矿地区之人,若见到石灰发热的样子,估计也会认为它是神迹,就像我们现在看旬夷妖树一般。” 董胖子又说:“如果等下喂它喝几瓶雪花啤酒,你们说它会不会飘起来勇闯天涯?” 此话一出。 三叔公脸色陡变,立马捂住了包裹。 “小董你......” 董胖子嘿嘿一笑。 “道爷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嘛。” 当晚无事。 翌日大早,我吃过早饭,单独去找廖小琴。 来到木屋前,见到门打开着,进去一看,发现经过一晚休息,廖小琴神色好了很多,竟然拿着毛笔,站在桌子前,悠闲地在一张白纸上写字。 她专注写字,未抬头。 “来了,老弟?” 我瞄了一眼,纸张上写着一首《采桑子》。 “天棺秘藏匣封老,夜夜龙吟。 夜夜龙吟,似说当年万里尘。 江湖久作埋名客,霜打孤灯。 霜打孤灯,独对寒山拭剑痕。” 笔锋遒劲飘逸,收尾尽显锋芒,词透沧桑,字彰肆意。 我说道:“好词!” 廖小琴撩了一撩头发,嘴角微微上扬。 “你初中未毕业,也知道这是好词?” 我说:“没学过声乐,不代表不懂韵律的美妙。再说了,廖女侠惊世奇才,哪怕你只拿毛笔站在原地,一个字不写,仪态、表情、风范,天然就构成了一首精妙绝伦的词!” 廖小琴美眸瞪得老大。 “啧啧,早上吃什么了,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就说这一番赞美,你开不心吧?” “我相当满意。” “那就好,请你履行自己对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 “在医院,你答应过我,只要找到旬夷妖树,解决掉你的麻烦,你会将自己身份和家族秘密全告诉我。” 廖小琴闻言,嘻嘻一笑,放下了笔,双手环抱胸前。 “宝物不是庆伯自己给我的么,什么时候变成你帮我解决麻烦?” 我去! 要这么无耻吗? 我说:“若不是我找出线索,紧急赶来逮住庆伯,你能取到?” 廖小琴眉毛一挑。 “好,就算你帮我解决了问题呗。” “承认了?承认了就赶紧履行承诺。” “我向来说话不算数,难道你不知?” “......” 廖小琴见我待原地发愣,冲我做了一个得瑟的鬼脸,还改编了一句歌词轻轻哼唱。 “不要问我星星有几颗,我会告诉你很二,很二......” 我火冒三丈,手指着她。 “廖小琴!” “咦,你敢指我?!” 她左腿若腾出之龙,朝我手凶猛横扫而来。 我本能反应,抬手一挡一卸。 本来以廖小琴的本事,不仅可以撤腿,还可以立马反攻,可她身体太过虚弱,收腿不及,被我手臂给挡卸之后,竟然支撑不住,滑倒在地上。 我吓一大跳,赶紧后退了两步。 “这是你自己摔跤的!” 以她的性格,吃了如此大亏,绝对要发飙。 我转身准备离开,履行承诺的事,打算后面等她消气了再说。 可身后却传来了嘤嘤的声音。 女驸马......竟然哭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欺师灭祖 我立马止住了脚步。 她是真哭,眼眶都红了,神情显得极为难受。 我愣了半晌。 “你......伤到哪儿了?” 廖小琴没回话,银牙咬唇,泪水吧嗒吧嗒不断掉落。 我有一些慌了。 上次见她流眼泪,还是她承受了两年双腿不能动之苦,雪地里摘腊梅摔跤,导致情绪突然崩溃,难道今天这一跤,比之前还要严重? 我只得走了过去,赶紧抬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嘭!” 我后背遭了重重一击,脚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倒在地上! 眼前倩影陡然一闪,廖小琴已经反骑在了我身上,手中拿着一根擀面杖,对我呼啦啦地凶狠捶来。 “敢打我啊!” “欺师灭祖啊!” “你好牛啊!” “......” 我靠! 这女人哭是装的! 她曾经说过,所有的灭顶之灾,皆来自于不小心,我怎么在她身上把这茬给忘了?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四肢百骸欲裂,想挣扎起来。 可她虽身上有伤,不能用大力气,但一只手却非常巧妙地卡在了我的腰椎之上,迫使我无法翻身,手脚只能像蛤蟆一样乱动。 我狠一咬牙,手疾速摸到了她的后背,一捏一扣一扯。 “吧嗒!” 廖小琴戴里面的罩子脱落。 “哐啷!” 她脸腾一下红了,像熟透了的大虾,急忙起身,用手捂胸,导致手中的擀面杖掉在地面。 我一咕噜爬了起来,想乘她不方便好好收拾她。 可廖小琴反应极快,竟然豁出去了,手也不再捂,立马抄起了旁边一把菜刀,神情羞愤交加。 “衰仔,手势竟然这么熟练?!” 我瞅见她眸子已溢出了杀意,只得转身就逃。 斜眼瞥见,廖小琴一手隔着外套将里面罩扣给快速系起,一手拎着菜刀,不依不饶地狂追而来。 五百钱是她一手教会我的,可我却用来解了她的罩,可以想象廖小琴心中的愤怒。 我撒丫子狂奔。 大壶山岛不少渔民,瞅见一女人拎着菜刀追一男人,瞠目结舌,纷纷驻足原地观看。 待我跑到阿东家门口,三叔公和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胖子,快跑!” 廖小琴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追不上我,到时别拿董胖子来出气。 董胖子瞅了一眼远处追来的廖小琴,反应过来,肥脸抖动,转身跟着我狂奔。 “你怎么把她惹成这样?!” “别提了,她疯了!” “咱支票还没拿!” “拿个屁啊!不被她砍死就不错!” 两人跑到了渔村海岸边,已将廖小琴给彻底甩开,刚好有一艘渔船要去城里卖鱼货,我们赶紧上了船,让渔民顺路捎我们一程。 直到船离开大壶山岛,我才松了一口气。 董胖子满脸无语。 “你说你,像她这种大金主,抱着舔都来不及,你偏偏去招惹她,现在好了,到手的支票打水漂了!” “我倒是舔了,可不仅没让她爽,反而搞毛了她!” “你水平这么差么?” “别说了,到宾馆把蚣蝮青铜牌和东珠拿了,赶紧回家,这一趟不算亏!” 两人上了岸,回到宾馆,将东西给取了,第一时间退了房,先客车,再转航班,第二天一大早,返回了昌市。 等到了古玩铺,发现门已经开了。 进去之后,见到小瑶正在后院压水井旁边刷牙,满嘴泡沫。 “哥,你们回来了!” 她满脸欣喜,赶紧漱完口,跑了过来,站我们跟前,嘻嘻直笑。 “我就说,你们绝对不会有事......姐姐怎么样?” 我说:“她好着呢......肚子饿了,有饭吃吗?” 小瑶点了点头。 “有!我刚好煲了粥的,还烧了一份大蒜须炒肉,下稀饭最棒!” 她赶紧摊开桌子,将饭菜端了上来。 吃饭的时候,我避重就轻将这次去流月岛的情况对小瑶讲了一下。 小瑶听完之后,俏脸揪心不已。 “早知道,哥你就应该带我去!” 董胖子说:“瞧你这话说的!若不是道爷取了铁额童子王体内的东珠,我俩早已成了黄腹蛇的盘中餐,你可能都在哭鼻子给我们烧纸了!” 小瑶相当不服气。 “什么铁额童子、黄腹蛇,但凡是有眼睛的东西,我用一点彩门药,它们全找不到东南西北,还用得着拼死拼活和它们斗?” 好像还真是? 彩门药不仅可以迷惑人的五官,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能起作用。 我瞅见铺子空荡荡的,之前拿来摆在博古架的货物全不见了,制止他们再争下去,转头问小瑶。 “古玩呢?别告诉我,你全卖完了?” 小瑶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了好看的小月牙。 “卖完了呀!大部分都是按标价卖出去的,少部分还高出标价处理!” 她将一本账单和装钱的铁盒拿了过来。 我翻开来看了几下。 每一笔买卖的售出时间、价格、买主联系方式、个人对货物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钱都归好了类,水电餐费等日常支出,也登记得明明白白。 短短的时间,扣除成本,总利润居然达到了三万多。 这可是九十年代中期! 一间铺子利润率如此高,简直不敢想。 我诧异无比。 “丫头,你做过生意?” 小瑶摇了摇头。 “没有,我以前带师父四处看病,费用太高,钱要节省来用,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董胖子也很惊奇。 “记账的习惯没错啊,可咱们刚开张不久,名气都没打出去,生意咋能这么好呢?你不会对客人用了彩门药吧?” 小瑶闻言,白了董胖子一眼。 “董哥你瞎说啥?咱们开门做生意,又不是行骗!” “我认识了一位叫水哥的,他也是玩古董的人,过来买了一方明代龙尾砚之后,介绍了好多生意给店里。” 我皱眉问:“水哥?这是啥人?” 小瑶说:“二十七八岁,昌市本地人,家住青云谱,他自己介绍说是古董世家,家里宝贝多了去,平时无事喜欢跑各地捡漏,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可能与我投缘吧。” 前几年倒腾古董,我没听说青云谱有这号人物啊,难不成是富二代? 不管咋说,生意红火就是好事。 我冲小瑶竖起了大拇指。 “小瑶,你以后就是寻遥古玩铺的大掌柜了!” 小瑶嘻嘻一笑。 “咱得赶紧进货了,不然得关门啦!” 我点了点头。 “别急,等我把蚣蝮青铜牌和东珠处理掉,铺子会上一个大档次!”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承就是故事 董胖子吃饱了,摸了摸肚皮,抽起了饭后烟。 “小孟,这两个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反问他:“你干玄学的,应该认识昌市德高望重的老道人吧?” 董胖子回道:“认识啊!我师父在世之时,与协会的胡副会长关系很好,他看着我从小长大,人家现在可牛了,经常去全国各地开讲座,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不是,咱探讨处理古玩,你扯这上面去干嘛?” 我向他解释。 “蚣蝮青铜牌是宋代的,东西不错,关键是没有传承,所以连云港古玩铺只肯出八千。你去找一下那位胡会长,告诉他这是南宋洪州知州赵鼎为纪念许真君镇压蛟龙,专门铸造的青铜治水牌,当年你的一位祖师乃祭拜活动的主持,获得了一块,一直留到现在。” “许真君为道教四大天师之一,鄱阳湖斩蛟龙的传说,人尽皆知,被视为赣省保护神。赵鼎在昌市主政期间,确实举行过纪念许真君的大型祭拜活动,莲塘还有专门的纪念碑,历史资料可查。蚣蝮青铜牌又是专门驱除水患水怪的好东西,你身份还是一位真君观道士,四合一,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传承也找不出毛病。” “到时你就说,自己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筹钱建道观,让胡会长将蚣蝮青铜牌找一位有缘人处理了,价钱十万。” 董胖子听完,傻了眼,嘴里烟都忘吸了。 我问:“别告诉我,你道德高尚,撒不来谎?”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道爷撒谎就像撒尿,从不分时间地点。” “可我不敢编排真君老爷啊,雷会劈死我的!” 我极为无语。 “怎么就编排真君老爷了?我又没说这东西是真君老爷传下来的,只说洪州知州赵鼎铸造而已。传承就是故事,故事就无所谓真假,你要这点都认识不到,玩个屁古董!” “更可况,它要卖出去,正好宣扬了一番真君老爷的事迹,算弘法了,你小子功德一件!” 董胖子挠了挠头。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东珠呢,你准备咋处理?” 我笑了一笑。 “上次做金蚕蜕的制赝师傅,跟我关系很不错,我拿去让他简单做一下旧,再卖给东门路的蓝老三,他绝对要。” 小瑶眸子忽闪。 “为什么蓝老三绝对要?” 我向她解释。 “蓝老三搞杂项的,专门折腾衣服、帽子、折扇、手串、砚台等玩意儿,前两年我倒腾古董,瞅见他铺子里有好几顶清朝官员的顶戴花翎帽。” “不过,官帽这东西爱好之人太少,不好转手,假若上面再缀上一枚清代王侯级别的东珠,价值将几何级上升。官帽就像一根稻草,丢菜市场没人要,可若它绑上了螃蟹,就能卖螃蟹价,他不要就是傻子。” “至于蓝老三怎么编故事,那是他的事了。” 董胖子嘬着牙花子。 “你小子不去搞诈骗,太他娘可惜了!” “滚犊子!” 说干就干。 董胖子拿着蚣蝮青铜牌去找胡会长。 我捏着东珠,先去找了制赝老头。 老头叫鲁大平,七十岁多了,之前在京都顶级机构修复文物,过手古董无数,辛苦干了一辈子,本来回昌市想安度晚年,可外孙女突然病重,他一点退休工资,治病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老头重新干起了修复老玩意儿的活儿,偷摸制一点赝,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买了两瓶李渡高梁和两条金圣烟,找到他的时候,鲁老头正蹲在铺子门口喝红薯稀饭。 “老爷子,吃着呢?” 鲁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 “小孟,你别每次来都带烟酒,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你!” “干嘛要拒绝我?这几年我让老爷子帮忙,哪次出过岔子,透露了你的名字?” “嘿嘿!那倒也是,之前你就是倒腾一些小玩意儿让我加工,小不点一个,现在听说你都开上古玩铺了,真是后生可畏......吃过没,来上一口?” “不了,您先吃着,我等一会儿。” 老爷子将碗筷放下,招呼我进了屋。 “我也懒得吃了,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将东珠给了他。 老爷子眸子一亮。 “东珠?” “对,新搞来的。” “这珠子规格顶级啊......你想做成啥年代的?” “清前期就行。” “简单,你先看看电视,等几小时。” 他转身去了后面的工作室。 像这种年份短的做旧,对有经验的大师傅来说,小菜一碟,拿到外面几乎看不出来。 年份久远的,耗费的精力就相对大一些。 市面所有古董中,青铜器做旧最为泛滥,因为它工艺简单,简单学一下配方浇头,谁都会做。 业内有一句顺口溜,一勺清、二勺唐、三勺回到秦始皇,四勺周、五勺夏、六勺回到神农架,讲得就是用配方溶液浇在铜器上面,进行氧化做旧。 两个多小时之后,鲁老头已经将弄好的东珠拿了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东西就算是康熙爷本人来了,也看不出真假。” “得嘞!辛苦老爷子!” 我给了他一个大红封,老爷子说事情简单,不愿意收。 临走之前,我悄悄塞在了他挂着的衣服兜里。 接下来找蓝老三就简单了,这货一瞅见如此规格的东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对他实话实说,东西是真的,但为了配合他店里的清朝破帽子,我专门掏钱找人特意做旧,鬼都认不出来。 蓝老三愿意要,不过嫌我开的价钱太高,只肯出八十万。 昌市有实力且愿意吞下来的,也只有蓝老三,我懒得跟他磨叽,爽快给了卡号,让他转过天打钱来。 回到铺子已经是晚上。 董胖子那一边,虽然胡会长还没那么快找到买青铜牌的缘主,但已经口头答应他,价钱绝对不少于十万,如果少了,为支持他建道观的事业,胡会长自己贴钱补上。 我将钱提前分配好。 五十个拿来当本钱,剩下四十个,三人平分。 小瑶坚决不肯收。 “这是你们冒生命危险博来的,我什么都没做,不要!” 见她硬是不肯,我便说将她那份钱拨给自己,暗中打算,等钱到了,悄悄打她银行卡上。 当天晚上,小瑶专门做了一桌子好菜,买了好酒,庆祝寻遥古玩铺第一桶大金到手。 董胖子还跑铺子外放了一挂鞭炮。 屋子有一些闷热,三人将桌子端到天台上吃,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大家都喝多了。 我吹着微微凉风,望着天空中璀璨的繁星,思绪万千。 铺子是哥买下来的,我赚钱的本事,是廖小琴教的,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哥,我才有了向她学艺的机会。 醉意朦胧之中,心底好像传来一个声音。 “哥,家越来越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简笔画 时间转过第三天。 蚣蝮青铜牌和东珠的钱都已经到账。 胡会长为了支持董胖子建道观的事业,甚至多打了一万块,算他个人资助。 我瞅着空荡荡的铺子,寻思现在本钱已经有了,得去进点货来,不然过几天真得关门。 也是巧,上次约我去江市看将军罐的朋友朱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景德镇一位老农家建房子,拆了老宅之后,竟然发现地下室底下埋了不少瓷器和老玩意儿,推测那块地应该是以前某位古董商存储东西的仓库。 老农不敢声张,也不相信别人,便联系了他。 朱建已经在现场,让我赶紧过去看一看,能吃多少吃多少。 我顿时感觉自己颇有一点在发财路上一路狂飙的姿态,赶紧收拾东西出发。 小瑶说:“我也要去,这些天一个人看铺子,闷死了。” 董胖子说:“去吧去吧!” 我问:“你小子这次怎么不争了?” 董胖子回道:“不下墓不刺激,再说了,我好久没见姘头了,憋坏了都。” 小瑶神情鄙夷:“咦,你可真恶心。” 我警告董胖子:“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他娘别到时人财两空!” 出发之前,小瑶竟然收拾了一些彩门道具。 我笑着问:“咱去收货,不是跑江湖,带这些东西干嘛?” 小瑶撇了撇嘴:“万一用的上呢?” 那时候火车车次不多,速度还慢,我们直接坐大巴,四个多小时后,赶到了景德镇。 朱建已经在老农家门口等我们了。 眼前房子已拆了一半,外面还搭了一个棚子,棚内放了不少锅碗瓢盆。 老农带我们进了地下室。 “几位老板,你们自己看,如果能打包走,价钱好说。” “我去外面守一下,别碰到不省事的家伙,将这事给捅咕出去了。” 朱建看老农离开,低声问我。 “兄弟,怎么样,是不是土鱼篓?” 土鱼篓是古董行当的一个专业名字,专指古董骗子与农房主人唱双簧,假借拆房子之名,发现了地下古董,然后骗人过来收。 那些古董全都是赝品,但做得极为逼真,而且都是类似元青花、宣德炉、景泰蓝、西周祭祀鼎之类的重宝,收了钱之后,立马跑路,等买家发现上当,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摇了摇头。 “不是土鱼篓,好像真是古董商的地下仓库。” 朱建兴奋坏了。 “这一下你小子算发了,讲实话,哥哥就是没钱拿货,不然也不会便宜你。” “你少赌一点,钱不就留下来了。” “我就这一点爱好,戒不了。” 我大概估算了一下,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奇珍,但全都是老货,数量足有上百件,品相较好,种类繁多,如果全部吃下来,正好可以将古玩铺给填满。 “他想多少钱出手?” “老农嘛,他也不知道行情,多少钱不得靠咱这张嘴。” “这样,我给你三十万,全部打包走!你谈下来能剩多少,全算给你的介绍费。” “卧槽!哥哥就喜欢和你合作,太爽利!你先看着,我去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正在此时。 门外传来老农的呵斥声。 “你谁啊?不许进!我里面正在搬家具呢,少了东西算谁的?”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 “......”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孟,你在不在里面?”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 吴平! 我们赶紧从地下室上去了。 瞅见吴平神态焦急,正准备往里闯,而老农已经愤怒地拿起了锄头。 我赶忙说:“老伯,自己人!” 老农听到我开口,放下了锄头。 我和小瑶赶紧迎了出去。 吴平将拉我们到一边。 “小姐出事了!” “清果?!九幽堂不是倒闭了么,她出了什么事?” “不是九幽堂。” “那是谁?” 吴平向我们解释。 “不知道。一个礼拜之前,小姐接到一个求诊电话,说要出差去给人看疑难杂症,讲好三四天后回来,可到了第四天,电话打不通。” “我们以为是病症太复杂,又等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医馆却接到了一封信。” 我问:“什么信?” 吴平将信拿了出来,递给了我。 我赶紧拆开来一看。 信里只有一行字、一串电话号码、一副画。 “信转交给小孟,告诉他,徐大夫在我手上。” 画为简笔画,一只嚣张狂笑的老虎,前脚掌踩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女人。 我指着电话号码。 “这个电话打了吗?” “打了,但一直关机。” “查了哪里的号段没有?” “查了,号码来自桂省,但未实名登记。我怕电话里讲不清楚,今天一早赶去古玩铺找你,董师傅说你来了这儿,我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老虎、桂省、找我...... 我想到了范连虎。 难道这王八犊子还活着?! 可即便是还活着,他怎么知道我认识徐清果,还专门拿她来要挟我?! 也没什么好想的,我立马给那个电话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孟寻,请开机说话!” 仅仅过了几分钟。 电话打过来了。 “你好啊,孟老板!” 果然是范连虎! 我强压下心中的情绪。 “范连虎,你命可真大。” “哈哈哈!龙王爷不想收我,老子有什么办法?你和那个小浪帽不也一样,不仅逃出来了,小浪帽还跑去找徐大夫看病,老子悄悄跟踪过去,发现徐大夫还真有本事,竟然三下五除二治好了她的浪症,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啊!” “你他妈神经病吧?!你的仇人是刘曼文,徐大夫跟你无冤无仇,你逮她干嘛?!” “小浪帽?她的性格比较谨慎,逮她太费脑子!更何况,老子要的是旬夷妖树,小浪帽身上又没有树的线索,逮她做什么?我倒是探听到,徐大夫和你的关系相当亲密,性格善良,还不设防,所以干脆就顺手逮了徐大夫,来要挟你喽,老子聪不聪明?” 我血从脚底板直涌头顶。 千算万算,我都没算到范连虎还能活下来。 更没想到,这王八犊子为了旬夷妖树,竟然会去胁持毫无关系的徐清果。 我深呼吸一口气,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 “你想怎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交换方案 范连虎拔高了音调,愤怒无比。 “怎样?!老子的海沙门已经被巴伦这个王八犊子给点了,现在他还到处刮我,我他娘都无家可归了!旬夷妖树是老子翻身的资本,你乖乖把树送过来则罢,否则别怪我发疯!干干干!” 巴伦等人竟然也还活着?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患遗千年! “我这不是在和你在好好沟通么,你急个蛋啊?!” “老子的蛋一直这么急,相当急,非常急!” “行,你先让我跟清果通一下电话。” “等着!” 过了两分钟,话筒那边传来了徐清果的声音。 “孟寻!” “清果,他有没有把你怎样?” “这倒没有,对我还挺尊重的,吃得好、睡得香,每天还有《封神榜》看,就是待在矿山有些无聊。” “矿山?!” 徐清果刚想回话,电话已经被范连虎给抢了过去。 “行了!徐大夫,你要是觉得无聊,我等下安排你去坐诊,让矿工来找你看病……姓孟的,我范连虎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再说了,徐大夫是神医,以后保不齐老子患上了绝症,还得找她治疗。有一句不是说么,遇良医如遇再生父母,我怎么会得罪自己的父母?” 徐清果在旁边说了一句。 “乖儿子,那你叫一声妈来听个响。” 范连虎音调无语。 “徐大夫,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只是打一个比方,这便宜有什么好占的?干干干!” 从两人的对话来判断,清果确实没什么事。 范连虎脑子不蠢啊,还知道遇良医如遇再生父母的道理。 我皱眉问:“你把徐大夫给弄哪儿去了?” 范连虎回道:“在我朋友开的矿山上啊!老子现在被巴伦四处追杀,除了上山躲灾,还他娘能去哪儿?” 我再问:“你要天机五行令墓室青铜鸟嘴里的妖树是吧?” 范连虎反问:“要不然呢?” 我说道:“可以!不过树目前不在我手上,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范连虎问:“多久?” 我对他说:“具体时间我无法保证,大概一个礼拜之内。这么着吧,我马上安排人去取树,自己先赶过来,到时你拿住了我,放徐大夫离开。等我的人后面将树送到了,你确认无误,再放了我,这交换方案如何?” 范连虎闻言,嘿嘿直笑。 “可以!老子就喜欢跟你这样适时务的人打交道!” “你到虔南大西岭来,到了之后给老子打电话,我来接你!哈哈哈!” 我确定了一件事。 迄今为止,这王八犊子还以为旬夷妖树就是天机五行令墓室内青铜鸟嘴里叼着的那一株。 事实上,廖小琴跟我说,那一株只是打开上面琉璃宝盒机关的钥匙,而且上次被廖小琴给用过之后,已经被发烫的琉璃宝盒融化消失了。 我心中已经有了对付范连虎的方案,立马给廖小琴打了一个电话。 几声呼叫响动之后,话筒传来廖小琴的冷笑声。 “衰仔,你还敢给我打电话,不怕我隔空念咒念死你么?” “你要真有这本事,我坟头早就长满草了……我有正事找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我将情况简单讲了一遍,末了,特意对她强调。 “我现在要用一株假树去赎人,但它已经毁了,你应该还记得它的模样,找一位技术精湛的速画师,将它的样子给画出来,细节尽量逼真,毕竟范连虎曾在墓里远远瞄过它一眼,然后发传真给我,我让人按图画去做一株妖树,骗死这个王八犊子!” 廖小琴嘻嘻直笑。 “你这么混蛋吗?” 我有些无语。 “什么叫混蛋,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一屁股屎擦不干净么?快点吧!” 廖小琴回道:“行,一个小时之后,你把传真号发我的手机上!” “还有,如果连范连虎这种蠢货都对付不了,你乘早去投胎吧!” 挂完电话。 我转头对吴平和小瑶交待。 “吴哥,你和我马上去一趟虔南大西岭,等我换了清果出来,你带着她离开!” “小瑶,等一下传真到了,你立即回昌市去找鲁大平,让他五天之内按图画内容制作出一株树来,你再将它送到大西岭换我。” 吴平腮眸子愤怒,帮子鼓起。 “就这么放过范连虎?” 我笑了一笑。 “当然不是!清果的委屈,我自会替她出气,你不用管了!” 小瑶秀眉紧蹙。 “哥,你让董哥去找鲁师父吧,我陪你们一起去!” 我摇了摇头。 “你可拉倒吧!死胖子办事不大靠谱,别给我整出幺蛾子来,这事别让他知道。再说了,你陪我去干什么,一起做人质?” 小瑶:“……” 事情商定。 我回到了老农的拆迁房,给了朱建一张银行卡。 “里面的钱比三十万有的多,你在这里谈价,好了之后将东西统一打包,租一辆车运到寻遥古玩铺,找小董接收,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出去一趟。” 朱建挠了挠头。 “你就不怕我卷钱卷东西跑路?” 我拍了拍他肩膀。 “我相信没人会为了吃一碗肉而杀一头生仔的母猪!” 三人立即离开,来到景德镇市区一家广告名片店,将传真号码发信息告诉了廖小琴。 一个多小时之后,传来一张图片。 廖小琴做事非常细,除了图片之外,旁边还用文字专门标记了感观颜色、具体规格、建议锻造材质等信息。 小瑶拿着图片,赶紧赶回了昌市。 我和吴平则乘上了一辆去虔南的客车。 汽车摇摇晃晃一整天,到虔南已经是凌晨了,前往大西岭还有半天山路,晚上又没找到车,两人只得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 翌日大早,我们乘上了去大西岭的客车,由于汽车半路爆胎,维修了一个小时,直到下午三点多,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猴儿车 虔南大西岭本来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五十年代探查出山上有铜矿,恰逢特殊时期需要炼钢,大量大专院校学生、采矿工人、铜产业相关企业,受命令进驻大西岭,山上一度达到两三万人,规模与一个小镇差不多了。 后来主脉铜矿开采差不多了,国有企业撤离,曾荒废了一段时间,但随着九十年代初期开放搞活,一些余脉矿山承包给了十来家私人开矿公司,人员又变得多了起来。 大西岭地处深山,离城市太远,如此多的矿工在山上集聚,小卖铺、餐馆、服装、诊所等生活配套,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挂着红灯笼的美容美发店、赌坊、卡拉OK等娱乐场所,相当于隐藏在大山里的世外桃源了。 由于进山的路全是盘山公路,我和吴平下车后都快晃晕了,找了一家饭店,简单吃了一盘炒粉,吃完给范连虎发了一条信息,可这货竟然没回我,打电话过去,也没接。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他总算给我来了电话。 我告诉他,人已经到了,在矿工生活居住区。 范连虎说:“干!老子正在松骨,没想到你小子速度还挺快……你们往东南角走,一公里后会看到一块‘顺发铜矿’的木牌子,到了再打电话给我!” 十余分钟之后,我们瞅见了竖立在山口的顺发铜矿斑驳木牌,箭头指示从左手边上山。 我再给范连虎打电话。 范连虎又下了第二道指示。 “你们按箭头指示上山,一个小时之后,会看到废弃的炼铜尾矿库,再打电话给我。” 徐清果人在他手上,我们只得一切听从这王八犊子安排。 等我们来到山上的尾矿库,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四周荒凉,到处是老旧开采痕迹,尾沙矿堆成了无数个小山包。 这次范连虎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嘿嘿!我见到你们了!” “看到右手边尾矿库下方的猴儿车没有,你让身边的家伙退后一百米,然后你坐猴儿车下矿井,我会让人将徐大夫交给他。” 猴儿车,矿井上方支撑着木架,木架上置一个滚筒机关,滚筒上有绳子,绳子一端绑着一块三角板,矿工要下井,人坐在三角板上,双手抓住绳子吊下去,要上来之时,靠上面井边之人摇动滚筒拉上来。 由于人坐三角板的姿势有一点像猴子,被称为猴儿车。 范连虎让我坐猴儿车下矿井,一旦下去,自己上不来、逃不了,生死全拿捏在这货的手中。 够阴! 我既然来了,就不怕这家伙搞手段,可也不能他说啥就做啥。 “范连虎,猴儿车我可以坐,但你得让我先见到徐大夫安全离开!” “如果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暂停取树,等你想通了咱再来!” 讲完之后,我直接将电话给挂了,招呼吴平,转身就走。 范连虎又打了电话过来。 “干!你小子可真烦!徐大夫还给你们,让开点!” 忽然! 左手边一堆几十米高的斜坡尾矿,传来一声女人惊叫。 转头一瞅。 见到徐清果坐在一辆滑板车上,手脚被绑着,滑板车顺着尾矿,像高山滑雪一样,俯冲而下! 她吓得发出阵阵尖叫。 我们大惊失色,立马跑到尾矿库下方的位置,想抬手接住她。 “刷!” 徐清果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们抬手去拉,都没拉住,滑板车哧溜溜往下狂飙。 吴平脸色陡变,只得沿着尾矿库,撒丫子疯追。 月色之下。 一辆疾飞而下的滑板车,一位卯足劲狂奔追去的人,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万幸的是,十来秒之后,由于尾矿库坡度放缓,徐清果滑行速度变慢,吴平最终还是赶上了她,将滑板车给扯住了。 此刻,他们位置已滑到了山下,离我高差将近百余米。 两人站在下面,气得不行。 电话里传来范连虎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刺不刺激?!” “刺激你大爷!徐大夫要是受了伤,老子弄死你!” “伤个屁啊!你他娘别想耍花招,赶紧坐猴儿车下去,我没有拿住你,绝不会让他们两人安全离开大西岭!” 范连虎朋友在这里开矿山,这是人家的地盘,我相信他绝对能做到。 我心中骂了一句娘,冲徐清果和吴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再纠结,赶紧离开。 自己走到矿井边,坐在猴儿车上,一掰上面的绳扣,猴儿车的绳子开始发出“吱嘎嘎”的响动声,滚筒上的金属卡扣机关不断地跳动,人缓慢往下,四周变得一片漆黑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人落到了井底。 “咔嚓!” 一张尼龙网从旁边闪出,将我整个人给罩住了,两个人自侧方凶猛扑来,就要摁我。 我乘尼龙网还没完全收紧,反手狠狠一抽。 “啪!” 手掌打在了一人的脸上。 对方惨呼一声,捂住脸翻滚了几圈。 “别动!” 脑门被一把喷子给顶住了。 我乖乖地举起了手。 探照灯朝我的脸部照来,我瞬间睁不开眼。 “范老大,这小子打我!” 一位下属拿着对讲机禀报。 范连虎焦急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面传来。 “少他娘废话!人逮住了没有?” “逮住了!” “很好很好!我下来了。” 对方立即用绳子将我双手给绑住了,再将猴儿车的绳子扯了几下,有人从上面将它给拉了上去。 没一会儿。 头顶传来“吱嘎嘎”的响动声。 范连虎坐着猴儿车下来了。 这货见到我之后,一手指着我,一手捂住肚子,癫狂大笑。 “姓孟的,你终于落老子手上了,哈哈哈!” 我寻思这家伙多少有一点神经病。 “呦,手指恢复的不错啊!” 范连虎一听,立马沉下脸,竖起了自己被削了三分之一手指,面容直抽搐。 “多大点事!我范某人,失去的,一定会十倍要回来!带他走!” 旁边有一条宽大的矿工岔道。 范连虎带头,我在中间,两位下属推着我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却发现越走越宽,一个多小时之后,竟然来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前方有几顶大帐篷,亮着灯,不少矿工模样的人正在吃着面条。 矿工们瞅了我们几眼,没吭声,继续低头吃饭。 我皱眉问:“你不会准备让我挖矿吧?” 范连虎嘿嘿一笑。 “挖矿有个鸡毛前途!我朋友假冒矿山老板快两年,终于挖到了传说中的汉侯大墓,反正这几天树还没到,你不是挺牛逼的么,帮我们破机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搭祭棚 我瞅了瞅前面帐篷的情况,果然发现有一些不同寻常。 一来大西岭是铜矿区,可这附近山体却全是黄泥土,根本没有矿脉的痕迹。 二来这些工人虽然身上穿的服装全是矿工打扮,可一个个手上有表,脚穿吉莫靴(鞋底装有倒刺,可借力快速攀岩和移动,南派倒斗人士的最爱),旁边土灶一锅面条,另一锅则是蒸菜,不仅有鱼有肉,甚至还有海鲜。 三来旁边的工具也不是矿山工人常用凿岩机、精铁镐,而是一柄柄鹤嘴铲、工兵铲。 我皱眉问:“前面搭的是祭棚?” 范连虎阴笑两声。 “你说呢?” 搭祭棚,表面上以建房、开店、挖矿、清淤等行为作为掩饰,暗中进行盗墓活动。 业内有一句俏皮话:搭祭棚、摸鬼货,阎王见了都让座。 盗墓行当,战法向来以速战速决为主,值得花上几年时间来搭祭棚挖的,下面无一不是王侯级别的大墓。 毕竟,这种做法风险实在太大。 就在此时,一位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端半杯红酒,双眼猩红的秃顶胖子朝我们走了过来。 范连虎赶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笑。 “表哥!” 秃顶胖子操着满口广普。 “叼!老表,这就是你说的和上官一样牛的盗墓高手?” 他们口中的上官,就是上次范连虎和巴伦去流月岛之时所仰仗的盗墓老手,这家伙在出了天机五行令机关墓室之后,身上不小心携带了火甲虫,最后翘了辫子。 范连虎点了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小子,叫孟寻!汉侯墓我们没办法打开,他绝对有手段!” 真是见了鬼! 范连虎这次挟持我,不仅为了拿到旬夷妖树,居然还让我给他的投靠对象当苦力! 秃顶胖子闻言,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挥了挥手。 旁边一位下属见状,赶紧拿了一个杯子,倒上了三分之一杯的红酒。 秃顶胖子接过红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递给了我。 “小孟,我涂秃子最讲规矩啦,不管你和我老表之间有什么仇怨,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掺和的。” “你既然有缘来了我们团队,就喝了这一杯同船酒,接了红封,活干完之前,大家都是好朋友啦,事成之后,该给你的幸苦费,我一分都不会少喔。” 粤省码头文化一向浓郁,各种江湖规矩颇多。 比如,仇家之间为解开怨结摆和头宴;入伙之前,大佬会敬新来的兄弟一杯同船酒,表示同舟共渡;师父若要教徒弟道理,往往会在白天干完活儿或练完功之后,让师娘煮上一锅粥,徒弟一边喝粥,一边听师父的教诲,叫做食夜粥……诸如此类。 我朝对方晃了晃手。 “这酒我怎么喝?” 涂秃子瞅见我双手被绳子给绑住,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范连虎说:“老表,莫要这样搞啦!大西岭下面的矿道,不仅岔路多,而且到处都是深坑,没有人带路,自己乱闯就是找死,你还怕他跑了?把人家手上的绳索解开啦。” 范连虎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他寄人篱下,只得听涂秃子的,给我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表哥说得好有道理!” 绳子解开之后,我接过了红封,塞进自己口袋,拿起红酒杯,与涂秃子碰了一下杯。 涂秃子仰头一饮而尽。 我转手将红酒泼在了范连虎的脸上,抬脚猛踹。 范连虎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被我踹得翻滚了好几圈。 身边几位下属顿时拿喷子对准了我的头。 范连虎勃然大怒,从地上爬起,冲过来就想抬手抽我。 “你他娘……” 涂秃子却朝范连虎摆了摆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小孟,你这是不想和我同船喽?” 我说:“涂老板说笑了,红封我都接了,我当然愿意同船,只是被绑太久了,一时之间手脚发抖而已,再来上一杯吧!” 能逮住机会揍范连虎,我一刻都不会错过。 后果无非就是挨他们一顿打。 可哥们既然被胁迫来了这里,也没有想能有好日子过,多大点事。 未料到竟然没挨打。 一个字,爽! 让我意外的是,涂秃子听见我愿意喝酒,竟然没有发火,肥脸又挂起了笑容。 “好说好说!倒酒!” 下属又拿红酒瓶给我们两人都倒了酒。 我晃了晃红酒杯,与他再碰了一下。 “切死!” 两人一饮而尽。 斜眼瞥见。 范连虎眸子闪过一丝阴狠,稍纵即逝。 涂秃子带着我们来到了帐篷边上,吩咐人给我拿了碗筷,让我先吃饭。 我肚子正好饿了,管不了那么多,大碗吃面,大口吃肉。 吃完饭之后,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位下属,从旁边一条矿道闪出,身后带着六位头发波浪卷,衣着暴露,浑身胭脂味的姑娘来了。 她们眼睛全蒙上了黑眼罩。 下属走到了涂秃子面前。 “大哥,这六位姑娘怎么样?” 涂秃子瞅了几眼,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比前天那一批好点,开始吧!” 旁边的台式录放机播放起了音乐。 “公虾米,我亲像,天顶的仙女……” 几位女郎开始在一众人面前,跳起了搔首弄.姿的舞蹈。 我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他娘是公虾米?!!! 涂秃子似乎有一些不满意,挥了挥手,让她们全停了下来。 “公虾米公虾米!来一首粤语歌啦,闽南语我听不懂!” 下属闻言,赶紧去录放机里换了一盘磁带。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涂秃子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享受瞅着跳舞的女郎,一手端红酒,一手在自己大腿处打着拍子。 “这才对胃口的嘛……” 这家伙转头瞅见我在旁边傻了眼,嘿嘿一笑,甩手丢了一支雪茄给我。 “小孟,弟兄们干活儿很辛苦的啦,这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从山下居民区发廊叫几个小妹过来跳跳舞,缓解一下大家压力。” “你今天刚来,等她们跳完舞,去挑一个妹子败败火,算给你接风,明天记得要替我好好干活儿哦。欸,我这个老板,外人看起来风光,其实做得相当辛苦的喔。” 我:“……” 第一百二十章 天字龙镐营 一众姑娘跳了半个小时舞之后。 涂秃子一口将手中的红酒喝了,抹了抹嘴,又掏出一个红封,手指着她们。 “把红封给左边第一个,送她进帐篷吧!” 一位下属闻言,抬手接了红封,走过去将它塞在左边第一个姑娘的身上。 姑娘开心极了。 “谢谢老板!” 下属带她去了帐篷。 涂秃子转头对我说:“小孟,等下你不要客气,自己挑喔,我先去放松放松。” 他挺着大肚子走了进去。 这是我见过最奇葩的盗墓团伙,没有之一! 一位下属给我搭起一顶单独帐篷。 “孟师傅,赶紧挑一个吧。” 我挥了挥手。 “不用了,我很累,要休息。” 讲完之后,我钻进帐篷,仰躺在睡袋上。 连续几天的劳累,倦意袭身,稍一合眼,很快就睡着。 可没睡两分钟,门外传来涂秃子的声音。 “小孟,睡了吗?我来找你聊聊天啦。” 我倒是猜到这货今晚会来找。 毕竟,汉侯大墓的具体情况,他没向我介绍,明天无法干活儿。 可没料到死秃子这么快就爽结束了。 我只得回道:“来呗!” 涂秃子拉开了帐篷拉链,走了进来,坐在地面,递给我一支烟,开门见山。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喔,我叫涂向群,别人都叫我涂秃子。祖上曾是李自成麾下的火炮卫掌簿。我祖上除了在火炮卫任职,还有一个特殊身份,天字龙镐营的鬼师爷。” 我皱眉问:“天字龙镐营?” 涂秃子点了点头。 “就是专门筹军粮的盗墓队伍啦,与董卓的毁陵军、曹操的摸金校尉、刘豫的陶沙官,性质一样的啦。只不过,天字龙镐营按李闯王的要求,以斩断各地龙脉为主,摸金盗墓为辅,所以鲜有人知喔。” 我抽了一口烟。 “然后呢?” 涂秃子继续向我解释。 “我祖上作为天字龙镐营的鬼师爷,走遍大江南北,发现了不少古代陵墓,全记录在一本《十三州舆地疏志》中。本来李闯王打算在大顺王朝稳固之后,对它们一一进行挖掘。” “可后来李闯王失败,残兵溃散,天字龙镐营也死伤殆尽。我祖上在乱军之中,取得了《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几页残书,从此隐姓埋名度过残生。” “涂某十多年前贩卖木材,犯了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出来之后老婆跑了,家徒四壁,只剩下一个女儿,走投无路之下,翻到了那几页残书,从此走上这行当。你还别说,日子倒是越过越行。可这种日子不长久啊,我女儿出国留学之后,涂某想着最后干一票就收手出国。” “大西岭这座汉侯墓,就是几张残页记载中最为重要的陵墓,几年前我承包了这座矿山,搭起了祭棚,终于找到了陵墓的具体位置所在,可这些天费了好大劲,采取了各种办法,就是找不到入口,每一个盗洞打下去,最后都打到了硬石。” 我问:“到底是哪一位汉侯的墓,值得你花几年时间搭祭棚?” 涂秃子摇了摇头。 “前面的记载被撕了喔,我不几道是哪位汉侯的墓啦。只是残页上写着,墓里面有二十八星宿祭台,下面是一座三丈高、两丈宽的巨石,石面镌刻着‘永镇四方,九转通仙’几个大字,顶上安放着和田青玉雕琢而成的二十八尊星宿。” “每一尊星宿一尺半左右高,九层透雕蟠螭纹,可独立旋转……” 我立马打断道:“等等,你的意思,当年你祖上曾进去过?” 涂秃子点了点头。 “对啊!他们就是进去过!” “那这些东西还在?” “在啊!残页中说,他们当时想将星宿从石台上挖起来,可突然出事了,结果没挖成。” “出什么事了?” “书是残页啦,后面几张也被撕了,我也不几道,反正我祖上肯定是逃出来了,不然就不会有这本书喔。” “你们没找到当年他们入墓的通道?” “欸!就是一直找不到啦!我老表前些天过来投靠我,听了这情况,说他只懂海墓,陆地墓一窍不通,不过可以弄一个很厉害的人过来帮忙,这不就把你给弄过来了?小孟,一切全靠你了喔。” “……” 见我不再吭声,涂秃子拍了拍我肩膀。 “好好休息,明天准备开工啦。” 我说:“等等。” 涂秃子回过头问:“还有事吗?” 我问:“你和范连虎是表兄弟?” 涂秃子闻言,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 “我太奶和他太奶是姐妹啦,本来他走海上,我走陆上,这些年交集不多。可前几年我女儿出国,请他出面与西欧那边的院校牵了线,现在老表遭了难,我当然要收留他啦。” “你放心喔,我已经说过不会掺和你们的恩怨,等汉侯墓打开之后,该给你的利是钱,我一分都不会少啦。” 眼瞅这货要离开帐篷,我脑子突然一闪,来了一句。 “涂老板,你最近联系自己的女儿了吗?” 涂秃子愣了一下。 “没有喔,怎么了?” 我笑了一笑。 “不几道啦,建议你联系一下喔。” 之所以讲这句话,是因为我脑海中晃过一个画面,之前自己用红酒泼范连虎之时,由于涂秃子制止他打我出气,这王八犊子瞅向涂秃子的眼神,极为阴毒。 范连虎性格相当狠辣,做人毫无底线。 他与文姐合作,背后袭击她夺宝。 与巴伦王子合作,暗中却控制了人家去桂省旅游的妹妹,若不是我突然出现,这家伙肯定会在巴伦取到宝之后,利用他妹妹相要挟,夺宝反水。 现在范连虎又投靠了涂秃子,这家伙会不会也暗中搞了什么手段?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反正让涂秃子联系一下,又不用我的电话费。 涂秃子离开之后,我实在太困,不再多想,倒头便睡。 半夜三点多。 我被人给紧急摇醒,睁开眼一看。 涂秃子。 这货双目猩红,神色狠戾。 “小孟,我联系不上自己女儿了!” 我心中大骂一声卧槽。 意外收获?! (各位读者大佬,求评论,求五星好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片面之词 我掏出一支烟,点着来抽。 本想装一把神机妙算的深沉大师。 可涂秃子脸上焦急、恐慌、惊诧、怀疑等表情互相交织,肥肉还像蝉翼一般不断抽搐抖动,模样实在太搞了,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容在涂秃子心中,肯定狰狞古怪,令他瘆得慌。 果然。 涂秃子腮帮子鼓起。 “小孟,你不告诉我实话,我会挂人的喔。” 我吐了一口烟圈,笑着问:“挂我?大佬,你有冇搞错啊?” 涂秃子眸底变得阴狠。 “我很想做一个好人,但如果有人拿我女儿的生命来威胁,这就是在逼我!” 这家伙急火攻心,脑子短路了,竟然怀疑起了我。 我反问他一句。 “咱们今天刚认识,你女儿之事,我才知道不超一个小时,难不成我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派自己魂魄前往西欧去挟持她?” 涂秃子闻言,立马愣住了,半晌之后,恶狠狠地发问。 “对,这很不符合常理,可你为什么知道我女儿出了事呢?” “如果我说自己能掐会算,你信不信?” “不信!” “怎么还不信呢?你是来自粤省的老板,不迷信能他娘发财么?” “莫要搞我!你会风水,但肯定不会算,要不然就不会被我老表给弄到这里来!” “……” 这么有道理的反驳,我特么竟然无言以对! “扑街!你说啊,快说啊!!!” 涂秃子见我不吭声,急得发起了飙,将我嘴里的烟一把给夺下来,狠狠摔在地面,双目猩红,表情肃杀,手死死地拽着我的衣领子。 我吓了一大跳。 寻思还是别玩了,再玩下去,死秃子真的可能会暴走。 我拇指和食指搓揉了几下,示意他给一个红封先。 尽管涂秃子气得不行,但给钱倒真挺爽快的,从兜里拿了一个红封出来,丢给了我。 我将它收起来。 “你女儿在西欧留学之事,都有谁知道?” 涂秃子怔了一下。 “她西欧的同学。”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的意思,你身边的下属、仇家或者亲戚,都有谁知道?” 涂秃子想了一想。 “我归根结底是生意人来的,讲究和气生财,活人仇家很少,陵墓的死人仇家倒是一大堆。下属都知道我女儿在西欧,可西欧那么多国家,他们根本不清楚我女儿在哪个国家、哪个学校。至于说亲戚,那就只有我老表知道……” 话讲到这里,涂秃子眼睛瞪得老大。 我冲他竖了一根中指。 “扑街!你说啊,继续说啊!!!” 涂秃子脸上表情极为精彩,好一会儿之后,拿出了烟,哆哆嗦嗦地点着,狠狠吸了两口,颤声问我。 “这是我老表干的?” “我可没说!但从你刚才的分析来判断,除了姓范这个王八犊子,好像没有人完全清楚你女儿的具体就读信息。” “……” 涂秃子接连抽了好几支闷烟。 “难道老表给我女儿换了一家更好的学校?” 我差点晕过去。 “大佬,你搞搞清楚啊,她是失联,不是升学!” 涂秃子皱眉问。 “可我老表劫持她做什么?我不仅没得罪过他,一直对他不错,落魄了还收留他,根本找不到动机啊。” “你干完汉侯墓这一票之后打算咋办?” “我已经将资产全部处理了,汉侯墓的东西一脱手,带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轻装上阵出国的嘛……讲我老表,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范连虎利用你女儿,将你积攒了一辈子的钱搞到手,他是不是不会再落魄了?” “……” 我冷哼了一声,将范连虎对付文姐以及巴伦王子的手段,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你这个老表,那是相当的屌!” 涂秃子听完之后,像打坐一般,入定了好久,最后站起身,冷脸盯着我。 “小孟,你的话灰常有道理,但我不可能听一遍片面之词就全盘相信,因为我不是脑残啦。我会悄悄派人立马赶去西欧,寻找我的女儿,在找到人以及揪出证据之前,我不会对老表采取任何行动,一切照旧,免得打草惊蛇。” “你必须继续替我寻找汉侯墓入口,不然我会挂了你!如果老表的事为假,你就是在挑拨离间,我也会挂了你!如果老表的事为真,你就是救我们父女的大恩人,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就酱!” 他转身准备离开帐篷。 我要的效果达到了。 至少涂秃子已经与范连虎心生重大芥蒂,我的安全,完全可以保证。 “等一下!” “还有咩事?” “我有一点无聊,要去打一下范连虎活动筋骨,你别掺和!” “嗯,打得重一点,谢谢喔!” 我披上衣服,出了门,来到范连虎的帐篷,扯开拉链,拍了拍他的脸。 范连虎呼噜声被打断,睁开眼睛看到是我,抽了抽鼻子,张嘴就朝我吐了一口浓痰,开口便骂。 “你他娘想找死……嗷呜……” 我侧身让过痰,将烟头狠狠地怼在了他的嘴上,烫得呲呲作响。 范连虎疼得面目狰狞,奋力挣扎起身。 我会给他机会? 一手将他给拎出帐篷,拳脚若狂风骤雨落下,惊天的嚎叫声,立马传遍整个地下空间。 “表哥……这小子疯了,快救我……” 几位值守的下属听到动静,全跑了过来,但他们显然刚才接到了涂秃子的指示,只是拿着喷子在一旁看着,没吭声,没拉架,也没对我动手。 “卧槽!你们动手啊,看猴戏呢……” 范连虎满脸飙血,人像蛆虫一样艰难蠕动,冲他们大吼。 一位下属回答。 “范老板,涂总刚见面就曾交待过,不掺和你们的恩怨。” “我表哥人呢?!” “在睡觉。” “快去叫醒他啊!” “对不起,涂总有要求,他睡觉时不能叫醒。” “……” 这一顿暴捶,爽得我想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第一百二十二章 狗婆蛇子 眼瞅范连虎已经快晕过去了,我也解了气,抓起他的头发。 “你招惹谁不好,偏来招惹我?记住,以后碰上姓孟的,必须绕墙根走!” 范连虎满嘴喷血,癫狂大笑。 “好家伙!够狠!我记住了……” 我甩开了他,回帐篷睡觉。 翌日大早。 涂秃子让人叫醒了我。 早餐是河粉炒肉,外加鸡蛋和牛奶。 该说不说,涂秃子对自己的手下还挺好的。 范连虎头肿得像猪头,可能害怕我再动手打他,端着碗蹲在远处吃着。 涂秃子瞅了他几眼。 “我老表怎么回事?” 一位光头下属手指了指我,说昨晚我打了范老板。 涂秃子假惺惺将碗重重摔在了地面,河粉四散,神情恼怒。 “叼!我说过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仇怨,但你将我老表打成这样,不把我放眼里?!” 我说:“涂老板,我昨晚梦游了,都不记得自己打了人。” 光头下属说:“就是你打得!” 我将碗往旁边一丢,仰躺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行,来报仇吧,打我一顿!” “不过事先说好,我要是腰腿疼痛,可看不准风水,你们别怪我。” 涂秃子朝下属挥了挥手。 “去给我老表出气!” 光头下属皱眉道:“涂总,你不是说不掺和仇怨么?更何况,咱们急着进墓取完东西撤离,时间久了,怕生出变故。” 涂秃子闻言,摸了摸头,面露难色。 “叼!这确实有点难搞……” 范连虎在远处说道:“表哥,你不用管了,一切以进墓为主。这小子赏我的拳脚,等咱出去之后,我自会处理,吃不了亏!” 好一招以大局为重。 要不是涂秃子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估计都会感动哭! 众人吃过早饭,开始打着探照灯,往汉侯大墓走去。 由于大西岭铜矿已经被开采了几十年,下面岔道数不胜数,不少岔道中间还有积水深坑,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相当难走,若没人带路,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涂秃子等人扎营的地方,与汉侯大墓其实有点远,曲里拐弯前行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条用旧木板掩饰的新挖通道。 拿开木板,大家鱼贯而入,在通道里穿行了五六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空间,地面离顶上大概有三十几米高,中间是一处隆起的小山包,山包旁边长着不少杂草,有一条快干涸的地下河,在山包底蜿蜒盘旋,最终没入远处的山体之中。 此处环境与之前扎营地干燥闷热的环境明显不同,不仅有些潮湿,空气中还有丝丝微风。 光头下属拿出了一罐黑色的膏药,吩咐大家涂上。 我问:“这是什么?” 涂秃子回道:“草丛里有狗婆蛇子啦,涂上药防止被咬中毒。” 狗婆蛇子,就是石龙子(一种常见的蜥蜴)。 由于它躯体细长像蛇,有四只脚,头部略像狗,让人联想到狗头蛇身的造型,在粤省、赣省等地区,称为狗婆蛇。 我皱眉问:“狗婆蛇无毒无害,也不会主动攻击人,怎么还会中毒?” 涂秃子摇了摇头。 “唔知啦!这里的狗婆蛇可能长期待在矿山深处变异了,身子全是红铜色的,起初我们也以为它们无毒,可之前有两个衰仔被咬了,差点死翘翘,紧急送了出去,现在还在医院挂水喔。” 地下的生物,有太多解释不清楚,我不敢怠慢,赶紧涂上了臭烘烘的膏药。 往前面山包走去,草丛里果然时不时溜出来四脚狗婆蛇,探照灯晃过去,发现它们不仅浑身泛着红铜色,皮肤甚至还有一些透明。 它们闻到众人身上驱虫药气味,快速逃离。 “这就是汉侯大墓,别看外面全是封土,里面都是硬石,我们用钻机都很难钻开。” 涂秃子手指着山包,满脸难受地向我解释。 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和善,但其实并不好惹。 眼前一伙人当中,只有我一个是外人,知道了汉侯大墓的位置,如果不给他们看风水,或者说看不准,对他们没了利用价值,涂秃子不可能让我平安出去。 所以,我不仅得看,还要瞧准了,只有彰显出不可取代的地位,才能反客为主。 光头下属给了我一枚罗盘。 我拿着罗盘,开始绕着山包转圈。 转的时候,发现山包四周打了很多盗孔,可仅仅一米多深,便半途而废,拿着铁锹往里怼了几下,反馈出来的声音沉闷,锹头还带出来石头粉末。 涂秃子在后面说:“我们尝试用过药包,但也无法撼动啦。” 一个像鹅蛋一样的实心山石墓? 可如果涂秃子等人用药包都破不开,汉代时期的人是怎么在里面建墓,天字龙镐营又是怎么进去的? 这里为山体的内部空间,四周无望无靠无明堂,风水形势理论也失去了作用。 几圈之后,啥鸡毛都没判断出来。 我心情有些烦躁,想扇范连虎一个耳光解闷。 可一转头,范连虎与我刚对视上,吓得立即撒丫子跑开了。 “哈哈哈!又想打老子?没门!” 我:“……” 涂秃子说:“小孟,别瞎搞啦,有没有什么发现喔?” 我没回话,问他们有没有可以画图的纸。 光头下属递过来了纸笔。 我画画水平还不错,对着四周的环境,描了一个简笔地理形势图。 “我得回去先研究一下。” 涂秃子闻言,满脸失望,但也没任何办法,只得招呼大家朝扎营地返回。 快离开山包之时,我抬头却瞅见一根老虎爪的尾绳,从几十米高的穹顶垂下来。 “这是谁弄得绳子?” 涂秃子向我解释。 “我们弄得啦!《十三州舆地疏志》残页描述太笼统了,只说汉侯大墓在大西岭,可具体在什么位置又没讲。我承包了一座矿山之后,带着人在山上四处寻找,费了好大的劲,才发现一处尾砂堆放地的四周环境,与书中记载的特征有点像。” “然后我就向人买下那一块尾砂堆放地喽,派人暗中开挖,见到了地面一处裂缝,凿开裂缝,用老虎爪顺着绳子爬下来,才发现了这座汉侯墓山包。我让人重新用尾砂封了上面的裂缝,带着人下来了。” “由于这地方的蛇虫有些多,扎营不太方便,便开了一条通道,在我们来的地方扎营。” 我心中念头一闪。 “你的意思,这处空间并不是全封闭的,穹顶上方本来有天然的小裂缝,但因为之前开矿,尾砂把它们全给盖住了?” 涂秃子点了点头。 “嘿呀,点解啦?”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盗墓界第三 “这样的话,洛兮迎就能恢复一些记忆了,而且实力上说不定也能恢复一些。”孙舞空看着佛陀舍利也是颇为高兴地说道。 这只傀儡有着武士般的打扮,腰间憋着手中一把黑红刀鞘的武士刀,身体穿着钢铁金属精炼的铠甲,仿佛是一个常胜将军的模样,显然攻击力防御力都不弱。 这对飘摇夫妻,那在整个江湖中的威名真乃一绝、没人敢杀敢惹。 “行!今天你是领导,听你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省,有些紧张!我说华玥,你应该不会把我卖了吧?”宫吉对坐哪里都没关系,商务舱座位十分宽敞,看看旁边的位置有没几个坐满。 魏秀雯一脸的无辜。“这真是土豆的香气,我自己种的。不信你们自己试试?”她再一次把半只土豆递到了大家面前。 而这一次,在元帅会议举行期间,除过各个元帅和麾下的直系舰娘或亲属之外,各个使节团的其他成员都被安排在了龙城大酒店之中,就算你是大将级提督也不能例外。 “她怎么来了?而且这鱼是她养的?”孙舞空也是微微皱眉,看着上方悬浮着的竹篮,有点不解。 “呵呵!两亿?这个我真不敢再下了,不过我想试一下,一次下注四亿。不知你们可否敢接?”宫吉呵呵一笑,一副我怕怕的样子,突然伸手一推,把桌面上堆得整整齐齐四亿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而布拉德却是更惨,人家大侠搬砖赚辛苦钱,至少还能有酬劳。可布拉德他到现在这是图什么?一毛钱都没有,还要被人指挥来,指挥去。 不过他这实则是在保护辰老七,他知道夏阳是何等的恐怖,如今辰家之中根本无人能挡,若是惹恼了这等可怕的人物,只怕辰老七将性命不保。 “在这里么?”在这种地方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会有人来,可总觉得别扭。 晚上还没有等到林玥我就睡下了,我决定明天亲自去‘安氏’鬼楼看一看,明天是星期天,几乎没有人上班,我也不怕遇到尴尬,尽管心里很害怕,可好奇心胜过了害怕。 没什么事做,我陪着冷墨琛坐在游泳池边乘凉,诺敏和左屹森在一旁追逐打闹。 糜竺、太史慈以及华佗等人的吃惊程度一点也不比许褚少,特别是华佗,下午可是刚刚经过刘天浩狂轰滥炸的,但是,刚刚刘天浩那番说辞和下午对自己所说的,却是大相径庭的。 罗图和李红袖的疑问声,同时传进凌阳的耳朵,罗图的大手,也渐渐放松了力气。 “筱汐,你不要怕他,她若是欺负你,我们都会帮你的。”诺敏担心的看着我。 便转身去了慈安的寝宫,不一会从里拿出一个装饰的非常漂亮的首饰盒子来,他走到慈安面前,将首饰盒递给慈安。 “你想圣诞节给嫂子制造浪漫?”悦时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秦方白将拿远了些,低低应了一声。 “好。”我点头,转身去后面拿咖啡液,我就想不明白,这两人性格差异这么大,怎么会是一对好兄弟? 叶勍很是无奈,想当年,自己就是这么忍过来的六年,如今这种感觉再次回归,叶勍不知是哭还是欣慰。 老白坐在凳子上摇着二郎腿,狠狠道。“几个瓜没多少钱,你还是回去睡觉吗,来上车,明天我找你喝酒。”宋赔本满脸兴奋,完全把凶宅的事忘在脑后。 兰老板看着刘清,急忙将自己手中的一张卡塞过去。感觉到手中的卡,刘清虽然很心动。但是,他没有拿的打算。 “看来这次还真是来对时间了。”赵皓双眼闪着金光,仿佛能够看透空间,眼睛微眯,笑着道。 斯诺直接冲到了刚刚将郑钟仁救下的冷雨一旁,一拳轰出,拳出,冷雨和郑钟仁全部变色,纷纷抵挡。 “你们也看到了,本来我是想要离开的,但是它呢,自己飞到了我的手中,所以……我就收下了。”说着,于皓嘴角又泛起了微笑。没有人看到,包括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一道灰线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你如果再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聂丹本来想说信不信我揍你,但想了想后,还是后面半截话吞了回去。 当初,修建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就是考虑到合伙人太多了。所以,这间办公室修的很大,就像是一个大厅一般。 进到办公室里,就看到所有人都在,学俊,在龙哥,宰硕,给他开门的胜洙,莹儿姐,社长李秀路,等到停好车的李正哲回来,人就都到齐了。 而那些大能在知道这一消息之后,墨龙早已带着于皓一行远去了。 这简直就是老子去过的最坑爹的九域大陆招生考核,往年都没有那么变态,老子竟然上来就被程咬金给踢出局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微妙的平衡 我刚才对范连虎说佩服,不是假话。 他诡诈、狠毒、隐忍的性格,简直是为这个尔虞我诈的行当量身打造。 本来我还想着,等涂秃子收拾了范连虎,一切都好说。 毕竟,涂秃子与我无任何仇怨,而且一心只求财。 现在可倒好,涂秃子虽然将女儿给救出来了,可自己却成了范连虎砧板上的肉。 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我决定赶紧进墓! 墓底才是我的主场,方能掌握主动权。 没一会儿,疼晕过去的涂秃子醒了,瞅见范连虎在椅子上半躺着身子,悠闲地抽着雪茄、喝着红酒,顿时气血攻心,抡起旁边的铁镐,撒丫子冲了过去。 范连虎从椅子上起身。 “表哥,公虾米?!你公虾米啊?!哈哈哈!” 他拎着红酒瓶在前面跑。 涂秃子抡着铁镐在后面追。 表兄弟两人在扎营地打着圈圈。 几位保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现在主子被对方给死死拿捏住,这些人作为涂秃子的手脚,相当于一并被拿捏住,对范连虎动不得、打不得。 涂秃子太肥了,而且酒色早就掏空了身体,追了好几圈之后,累得气喘吁吁,脚下拌蒜,摔倒在了地上。 下属将他扶起来之后,这货开始用粤语破口大骂,冚家铲、蛋散、顶你肺、叼你老姆之类的脏词,往外狂飙,又说自己眼盲,好心救了一条狗,结果却把自己给咬死了。 范连虎咪了两口红酒,发成嘿嘿笑声。 “表哥,不要骂得那么难听,我要真想弄死你,你现在都已经找阎王爷报到去了。” “只要你带着人,给我取出汉侯墓二十八星宿玉雕,出去之后把钱全都转给我,我不仅可以给你解了海风虱之毒,还会给你买一张机票,让你去西欧与阿英团聚,那里经济发达,你打打零工、捡捡垃圾,一样能活下来。” “七八十年之前,咱们祖上还算是一家的嘛,你把钱给我,相当于给了自己家人,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涂秃子气得双眼翻白,手捂着胸口,差点犯心脏病死过去。 光头下属赶忙给他喂了药。 涂秃子缓过劲来之后,彻底绝望,也不再骂了,起身走到我面前,朝我鞠了一躬。 “小孟,麻烦你帮我老表进墓取宝!” “如果你打不开墓,我涂秃子只能让人对你不客气了!” 不愧是混迹了一辈子的老江湖,知道自己小命即将不保,识时务地执行了范连虎的计划。 虽然后一句话在威胁我,可我还是挺同情他的。 我长呼了一口气。 “可以!我们三方合作!” 范连虎在远处见到了涂秃子的表现,拿红酒瓶将酒浇在头上,狂笑着跳了一段搞笑恰恰。 “爽!哈哈哈!” 三方关系构成了微妙的平衡。 范连虎用海风虱威胁着涂秃子。 涂秃子为了保命,用身边几位下属拿捏着我的性命,逼我满足范连虎下墓取宝的意愿。 他们对汉侯大墓的危险性早有预见,下墓之后,想要活着出来,又全得靠我。 我转身进了帐篷,拿出那一张简图,带头往汉侯大墓走去。 其他人收拾好了东西,在后面快速跟来。 到了汉侯墓那个地下空间。 大家既然都已经互相威胁开始合作,也没啥好叽歪的,我手指着前面山包。 “山包就是一个实心大矿石,前面你们试过很多种方法,根本无法进入,可《十三州舆地疏志》残页记载,天字龙镐营确实曾进去过,说明进墓的入口不在山内,而在山外!” 范连虎闻言,抽了抽鼻子。 “好像分析得很牛逼的样子!继续!” 涂秃子摸了摸秃头。 “不对啊,山石外的地面,我们这些天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找到入墓的通道。” 我反问:“谁说山外的入口一定是地面?” 他们愣了一下。 我拿探照灯朝远处晃了两下。 “为什么入口不是在岩壁?” 涂秃子讶异无比。 “岩壁?!” 我点了点头。 “对!山外的入口就三种可能,地面、空中、岩壁。空中的可能性先排除,剩下只可能是岩壁!” 范连虎斜着眼睛。 “岩壁里面倒是有无数条山体裂缝,可它们不仅曲里拐弯,而且内部互相交叉,下面还时不时有地陷坑,跟他娘小孩子玩的找迷宫出口游戏一般,等我们一条一条试过去,要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入口?” 我冷哼一声。 “傻逼才会一条一条试!” 范连虎也不恼,反而嘻嘻直笑。 “我当然是傻逼喽,要不然怎么彰显你牛逼呢?快说吧,我他娘等得花儿都谢了!” 我看了看时间,转头问涂秃子。 “你上面是不是有工人在值守矿山?” 涂秃子点了点头。 “对!毕竟假装开矿嘛,肯定要有人做事,不然容易让人发现。” 我对他说:“让他们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挖开穹顶上方堆放的尾砂,露出上面被覆盖着的地表裂缝。” 涂秃子皱眉问:“为什么?” 我回道:“别问,做就是!” 涂秃子不再问了,拿着对讲机,吩咐了几句。 我吩咐他们坐在地面等着。 等了一会儿。 范连虎走了过来,没脸没皮地给我递来了一支烟。 “小孟,来,抽支烟解解乏……” “嘭!” 我踹了他一脚。 “滚一边去!” 范连虎猝不及防,身躯翻滚了好几圈,起身之后,这货再也忍不了了,抹了一下磕出来的鼻血,冲涂秃子大吼。 “秃子!让你下属去废了这小子一条胳膊!快!!!” 涂秃子肥脸抽搐几下。 “海风虱会要我的命,墓下的机关暗器也会要我的命,我可不想得罪小孟。” 范连虎闻言,恼火不已,掏出一把匕首,凶神恶煞朝我走了过来。 “屌毛!老子受不了了!” 等这货走到跟前。 我微微晃了一晃脖子。 范连虎见状,吓得身子猛然一抖,转身跑到了十米开外。 在没有涂秃子下属的帮助之下,三个他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 就在此时,穹顶上方有细微的尾砂飘落,几丝月光从上方漏了下来。 神奇的一幕发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十八星宿四象 随着上方工人将掩埋着的尾砂矿不断挖开,月光如同指缝之间漏出来的水,顺着数十条裂缝,朝着地下空间飘洒。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 子夜十二点刚到。 由于穹顶裂缝的布局角度非常诡异,月色折射之后,竟然全部汇聚成了一道若放映机一样的光束,照在了东边的岩壁之上。 那一处岩壁往外凸起,看起来就像一根大石柱,石柱上面爬满了狗婆蛇子,它们红铜色的皮肤,往外反馈着月光,整根石柱显得黄灿灿的,恍若表面嵌满了无数蠕动的金条。 所有人瞠目结舌。 涂秃子见状,咽了一口唾沫,眼眸惊诧万分,飙了一句粤语。 “我叼!这是咩鬼?!” 我示意他们转头看中间的石头山包。 “现在有月光了,你们能看清石头山包的形状像什么?” 光头保镖瞪大了眼睛。 “趴着的老虎!” 我再问:“旁边蜿蜒干涸的地下溪水呢?” 光头保镖挠了挠头。 “看不出来啊!” 涂秃子一拍大腿。 “叼!它虽然是细长的,但弯弯绕绕,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图案,好像是一只乌龟的样子喔!” 我点了点头。 “岩壁上攀爬的狗婆蛇,它们学名又叫什么?” 涂秃子反问:“石龙子?!” 我回道:“对!龙有爪,蛇没有爪,狗婆蛇子有蛇的身子,还有脚爪,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有不少地方认为它是小龙。” “我来这里踏勘了几次,发现青龙、白虎、玄武都有,却唯独少了四象当中的朱雀。而主墓室里面的重宝为二十八星宿玉雕,二十八星宿按方位划分为四象,分别为东方青龙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北方玄武七宿,我猜测,这个外室也是按四象来布局。” “那么,三象都已经出现,剩下一个朱雀象在哪里呢?” 范连虎扣出了一坨鼻屎,用指甲将它弹到了远方,没脸没皮地问:“对呀,它在哪里呢?” 我瞥了他一眼。 这货退后几步,朝我竖起了那根扣过鼻屎的中指。 我懒得理他,对涂秃子等人说:“你们抬头看一下穹顶。” 涂秃子等人仰头看了一下,纷纷大骂卧槽。 穹顶上的裂缝,单独来看,毫无规则可言,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副展翅飞翔、浑身泛着皎白月光的朱雀图案,似乎随时都要腾空离去。 我向他们解释。 “我当时猜测,朱雀飞天,极有可能在穹顶,但不大敢确定,只有打开掩埋在上方的尾砂矿才有可能出现,未想到还真是。” “眼前这个外室,构成了青龙绕柱、玄武戏水、白虎趴山、朱雀飞天的四象格局,结合之前入口在岩壁的推断,青龙属东,阳升之地,历来代表王权尊贵,乃天下生机之始,四象之首,必然为主墓入口之处。” “当年天字龙镐营进入墓室的通道,绝对在狗婆蛇子后方的缝隙之中!” 涂秃子忍不住鼓起了掌。 “精彩!太精彩了!小孟,你真是天才……可惜我没有早遇见你,如果你做了我的军师,我涂秃子可能已经横扫整个盗墓界了喔。” 范连虎在旁边搭茬。 “表哥,这种人会屈居你下面?” “你要早遇见他,估计已经见阎王了!” 时间紧迫。 眼下离我来大西岭已过去四天,估计小瑶已经拿了赝品旬夷妖树,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得乘她到来之前,先解决问题,免得再生变故,便朝众人挥了挥手。 “涂上防蛇虫药膏,沿着狗婆蛇攀爬处后面的岩壁缝隙前行!” 范连虎相当激动。 “对对对!老子已经等不及了!” 一行人涂好了药膏,快速朝岩壁处走去。 狗婆蛇子闻到我们身上浓烈的气味,纷纷从岩壁上窜逃。 到近处一看,凸起的岩壁直通穹顶,形成了一根双人才能合抱的半瓣石柱,后面有仅供人侧身通过的一条缝隙。 这种缝隙在山体内部四处都是,若不是破了二十八星宿四象风水局,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其实,就算是破完局找到了,没有提前做好了防蛇虫的准备,被这些变异的狗婆蛇子咬上一口,也极容易挂掉。 它们相当于防盗的第一层屏障了。 所有人侧着身子通过,前行了几十米,山体缝隙突然变大,竟然可以容纳两人并排行走。 拿着探照灯往前照去。 间隔几米就能瞅见数条红铜色的狗婆蛇子,在探照灯的照耀之下,身躯泛着红铜光芒,攀爬游走。 我感觉自己恍若开车行驶在夜间的高速公路上,前方的狗婆蛇子犹如道路两侧的反光条,指引着众人前进的方向。 这还省得走岔路了,着实有点省事! 通道九曲十八弯,弯绕太多,总体地势是逐渐向下。 十来分钟之后,我们见到地面两具尸骸,衣服、尸体早已经腐烂消散,旁边倒有两个牛皮袋水壶,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一柄鹤嘴铲。 涂秃子吩咐下属捡了起来。 磨去弯刀上面的锈迹,瞅见刀柄上刻着几个字。 “龙镐甲列丁号,赵和。” 毫无疑问,这两位都是天字龙镐营的兵丁,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死在了此处。 涂秃子见到了刀柄上的字,神色竟然有一些悲戚,转头吩咐下属。 “他们都是我祖上的同事啦,死在这里有些可怜喔……拿几柱香出来,我要拜一拜。” 范连虎满脸无语。 “你拜个鸡毛,能不能干点正事?!” 涂秃子手里捏着香,突然转头冲他大吼。 “老子就要拜!让他们弄死你这个死扑街!” 范连虎:“……” 涂秃子插上了香,虔诚无比地三叩九拜。 就在此时,光头保镖突然脸色惊悚。 “前面……好像有两个兵丁。” 我立马拿起探照灯,往前方照去。 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两位身穿古代军服的兵丁,手执弯刀,正在暗处盯着我们! 灯光一照,他们立即转身离开,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头皮顿时一麻。 这他娘什么鬼? 涂秃子把他祖上的同事给拜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猛士迎囚 我最初以为出现幻觉了。 可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说明大家全看到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有一些想念董胖子。 这货虽然极不靠谱,但墓底下遇见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本事还是有的。 涂秃子不敢再拜下去了。 “小孟……现在怎么办?” 我说:“你现在过去和他们打一个招呼,让他们给我们带路。” 涂秃子肥脸颤抖。 “为什么要我去?” 我说:“你拜香请来的祖上同事,当然得你去了!” 涂秃子吓了一大跳,身躯往后缩了几步。 “我不去!” 范连虎冷哼一声,摸了几下鼻子。 “老子干了这么多年,从不信世上有鬼神!” 这货抬脚就将旁边两具天字龙镐营兵丁的尸骸踢到了一边,抡起一把工兵铲,拿着探照灯,大踏步朝前方暗处走去。 我对涂秃子说:“我有点害怕,先回去了。” 讲完之后,我转身就往回走。 涂秃子见状,神情拧巴,挥了一下手。 几位下属立马快步赶到了我面前,拿喷子对准了我。 涂秃子绝不可能让我走。 一旦我走了,范连虎就实现不了拿旬夷妖树、取二十八星宿玉雕、薅秃子钱财的三大目标,也不会给涂秃子解海风虱之毒。 为了活命,涂秃子必须自始至终让下属拿捏着我。 当然,我也没想过现在能离开,无非就是搞一搞他们的心态而已。 忽然之间! “卧槽!救命……” 范连虎惊悚万分的嚎叫声从远处传来,人突然消失在了暗处! 我心中一惊,本能地退后了两步。 涂秃子瞳孔瞪得老大,怔了几秒,大骂一声。 “你个扑街!!!来两个人!!!” 这货带领两位下属,撒丫子朝前方跑了过去。 他要去救范连虎。 如果不救,自己只剩下海风虱毒发身亡的命运。 “哈哈哈!” 范连虎身躯突然从黑暗中闪出来,发出癫狂的笑声,还做了一个双手被鬼掐脖子吐舌头的动作。 涂秃子等人见状,立马止住了脚步,神情愤怒地盯着对方。 范连虎一脸无所屌谓,冲所有人竖起了鄙夷的中指。 “你们这群死怂包,这他娘就是两尊门雕!” 我无语到了极致。 老天爷怎么不来一道雷,劈死范连虎这种恶心的货色呢? 走过去一看,通道的尽头真的是一扇石头对开门,门边各有一个凸起的人形石雕,高大威猛,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纹路逼真,扎红头巾、穿短禅衣、着小口裤。 这种服饰为典型的汉代骑兵战服,描述起来可能有一点抽象,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老版《三国演义》中兵士的造型,拍得相当尊重史实。 他们一手执长矛兵器,一手呈推门姿势,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之前我们探照灯晃过去,就好像远处有两个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可吓了一大跳之后,我们身躯不由自主地挪动了一下,由于角度的问题,如同他们转身突然消失一般,竟然把所有人都给整懵逼了。 涂秃子瞅了几眼。 “小孟,这是不是与稷山县马村金代段氏墓群中‘妇人启门’砖雕差不多?” 我转头看了涂秃子一眼,寻思这家伙还行啊,竟然还知道妇人启门。 七十年代,稷山县马村出土了金代段氏墓群“妇人启门”砖雕,一位妇女半侧着身子,手推着朱红色大门,像是在迎接人的到来,逼真而诡异。 据说,盗墓贼进去之后,瞅见这尊砖雕,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事实上,这种墓葬形制早在汉代就有了,流行于宋金时期。 比如,新安县发掘的北宋壁画、陇西县李家沟门村二坪山金代砖雕彩绘等,都有妇人启门的图案。 除此之外,同时期的墓葬还有“童子启门”、“仙人启门”等不同的形式。 我皱眉回道。 “有一些像,但性质不太一样。” 涂秃子问:“哪里不一样?” 我解释道:“妇人启门的墓葬文化,几乎全是一个人,大意是接引墓主人升天,很少舞刀弄剑。这两尊雕像手执武器,满脸肃杀,倒有点像揪我们进军帐进行斩首的模样。” “如果要给它们取一个名字,我觉得用‘猛士迎囚’更为合适,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我建议,大家立马打道回府,散伙为妙!” 范连虎闻言,啐了一口痰。 “你小子是二师兄吗,一天到晚想散伙?!不就是两扇破门,这门缝都半开着的,说明之前天字龙镐营已经去过一趟,有啥鸡毛机关早就破了,担心个锤子……哎呦卧槽!” 没待他说完,我猛然一脚踹开门,另一脚将这货给踹了进去。 涂秃子等人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趴在了地上,双手抱头。 范连虎在里面滚了好几圈,慌里慌张跑了出来,气得脸呈猪肝色,抡起拳头就想揍我。 我手指着他。 这货是真的能忍,眸子闪过浓浓杀意,却放下了手,转头对涂秃子说:“秃子,这种事如果再发生,别怪我让你当场毒发身亡!” 涂秃子从地上起身,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吩咐身边下属。 “孟师傅要敢再对我老表搞小动作,你们直接动家伙!” 我笑了一笑。 “开个玩笑而已嘛,认真你们就输了。” 眼瞅范连虎在里面滚了一大圈,也没啥危险,我主动带头进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偏室里的猪尿泡 这是一间两百平方左右的偏室,人工开凿而成,下面铺满了青砖。 偏室里没有任何陪葬品,连最简单的雕像也不存在,不知道它起什么作用。 从位置上来判断,此处应该处于卧虎石块的正下方了。 光头保镖用探照灯照了一下头顶,眉头紧皱。 “上面吊着什么东西?” 众人仰头看去。 偏室上顶悬挂着不少黑不溜秋,圆鼓鼓,像未吹饱气的气球一样的东西,布满了整个屋顶,足足有上百个之多。 涂秃子问:“小孟,要不搭起蜈蚣梯,上去看一下?” 我感觉这些东西有点诡异,不敢再待下去,对他们说:“谁好奇谁死,赶紧走!” 众人走到偏室中间的时候。 范连虎突然蹲了下来。 “等一下!”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软趴趴的玩意儿,凝视了片刻。 “这他娘不会是……安全套?” 我讽刺道:“你用猪尿泡当安全套?” 这确实是猪尿泡。 它与屋顶上吊着的东西一样,表皮不知道用什么药材浸泡过,像煤渣一样黑,历经如此长久的岁月,竟然没有腐烂。 不过,屋顶上的猪尿泡,里面显然装了什么东西,才能像半鼓的气球一样。 我愈发觉得不大对劲,不再理他们,大踏步往后门走去。 这些人见我脸色不大好,也快速跟了过来。 忽然! “嘭!” 我们进来的猛士迎囚入口门竟然自动关上了。 众人吓了一大跳,立马作出了防守的姿态。 可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 四周反而安静的可怕。 涂秃子问:“小孟,点解啦?” 我抬头瞅了一眼屋顶上的猪尿泡,心中狂震,大吼一声。 “跑!” 话音刚落。 “噗呲!噗呲……” 屋顶上的猪尿泡,像雨点一般落下,溅出绿色的液体。 整个偏室好像处于一场古怪的暴雨之中! “啊……” 一声惨呼传来。 一位下属被掉下来的猪尿泡给砸中,绿色的液体四溅散开,他身体就像浇了硫酸,竟然呲呲冒着热烟,开始腐蚀起泡,躯体倒地面疯狂滚动,发出痛苦哀嚎。 我吓得浑身血都凉了,几个箭步冲到了偏室的后门处,啥也顾不了,直接狠狠撞开,一个滚身,钻了出去。 身后几个影子迅疾冲了出来。 “嘭!” 后门竟然也自动关了! 偏室里面已经没有了声音。 我们和挂着大量猪尿泡的偏室,就像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似乎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尝试着拉了一下后门。 打不开了! 后路被彻底切断了! 那位中招的下属,现在到底是躲开了,还是已经出了事,没有人知道,也进不去。 意外发生的实在太快,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站在原地喘着大粗气。 现在众人站立之处是天然石山形成的空间,周围还有不少岔道,由于没有见到狗婆蛇子,接下来到底该走哪条通道、要作什么准备,成了摆在大家面前最大的难题。 他们全转头看向了我。 机会已经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涂秃子说:“左边岔道应该是通往主墓室的,这地方实在太危险,绝不能像之前一样莽撞乱闯,我去前面看一下情况再决定!” 涂秃子问:“为什么是左边岔道?” 我说:“风水学说太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范连虎在旁边阴冷地说了一句。 “你要是借机逃跑呢?!” 我火冒三丈。 “傻缺!老子就算是从墓室出去,没人带路,能从矿山复杂的地底下离开么?!你要不放心,派一个随时能捏死我的人跟着不就行了?!” 范连虎嘿嘿一笑。 “秃子,你让阿忠跟着他!” 阿忠就是光头保镖,为涂秃子身边最衷心之人,而且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的功夫相当了得,制服三个我都没任何问题。 我就知道他们会派他跟着我,这显然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涂秃子也没任何办法,朝光头保镖挥了挥手。 “阿忠,你跟小孟去看一下!” 我往前面左手边岔道快速走去。 阿忠在后面跟着。 左手边岔道不大,而且里面很多分叉口,我忽左忽右,往前行进十几分钟,越走越快。 阿忠感觉出不对劲了,手拿喷子,在后面对着我。 “孟师傅,你好像不是在找入口,而是在故意甩人!” 我坐了下来,揩了一下头上的汗,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 “阿忠,你今年多大,还没娶媳妇吧?” 阿忠:“……” 我冲他笑了一笑。 “天字龙镐营一众高手,走遍名山大川,本事何其之高,连他们都取不出二十八星宿玉雕,就凭我们这些乌合之众,你觉得能成功么?!” 阿忠闻言,脸色陡变,喷子口往上抬了一抬。 “你想说什么?” 我丢了一支烟给他。 “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扎营地所有的物资,涂秃子都叫你一人专门进出采购,也就是说,下面这么多人,只有你和涂秃子才知道离开矿山的通道,对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显,你如果继续跟着他们,除了送死,没有第二个选项!但如果愿意跟我合作,我带你安全离开墓室,你带我安全离开矿山,双赢!” 阿忠勃然大怒,一把拎起我衣领。 “你这是想死?!” 我将嘴里的烟给吐了。 “你当然可以随时结果了我,但这些分岔道,你走得出去与他们汇合?” 阿忠:“……” 我掰开他拎衣领的手,再将他上衣兜里的对讲机拿出来,放在他手上。 “你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他们,我准备离开,看一下他们能不能进来找到我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落魂秤砣 阿忠腮帮子鼓起,拿着对讲机,摁了一下对话键。 对面传来了涂秃子的声音。 “阿忠,怎么样?找到入口没有?” 阿忠阴冷无比地瞥了我一眼,张口想对涂秃子说什么。 我嘴角上扬,神色淡然地瞅着他。 他绝对不敢说实话! 果然。 阿忠喉结剧烈跳动,神情充斥着悔恨、自责、绝望、痛苦……最终,他咽了一口唾沫,回了一句。 “涂总,还在找,请稍等!” 话音落。 对讲机关闭。 我示意他抽一支烟。 阿忠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背靠岩壁,点烟的手在颤抖,打了好几次火,根本点不着。 我给他点燃了。 他深深吸了两口烟,大口喘着粗气,眼眶竟然有一些泛红。 这么衷心么? 我问:“觉得内疚?” 阿忠咬牙切齿回道:“我只恨自己没本事,帮不了涂总!” 我说:“这只是你一份工作而已,不必太当真。” 此话一出,他将烟狠狠甩在地面,转头冲我大吼。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份工作,但对我来说不是!我从小父母双亡,被人轻贱到了尘埃,直到遇上涂总,才过上了人过的日子,老子今天就这么放弃了他,简直畜牲不如!” “啪,啪,啪……” 阿忠双目猩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开始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我阿忠做人的底线,今天被你给破了,出去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吐了一口烟圈。 “你要真的这么衷心护主,等出去后,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你自己按路线回来,继续陪他们下墓送死,敢吗?” 阿忠闻言,停止了抽自己的动作,冷冷地盯着我。 我冷笑一声。 “为什么要犹豫?回答我!” “……” “范连虎为了取宝,无恶不作!涂秃子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让你们威胁我的性命!你们为了三餐饭钱,随时可以听他命令做了我!一切都是利益而已!你要是真男人,就陪他们一起去投胎,否则别在老子面前玩仁义礼智信的戏码!” 阿忠被我一通狠怼,没再吭声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胡乱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将手中的对讲机电池给卸掉,直接丟了。 “接下来怎么办?” 我瞅着往远处滚动的对讲机,暗舒了一口气。 这货的心理防线终于崩了。 之前我还有点担心,他身手一流,脑子又钻牛角尖,保不齐出去之后真的要干我,现在威胁已彻底解除。 我将烟头摁灭。 “在这里等上几个小时,他们找不到我们,会自行下墓。届时我们返回猛士迎囚偏室,从原路离开!” 阿忠皱眉问:“偏室已经被彻底封死了,而且里面有恐怖的猪尿泡,我们怎么能返回去?” 我回道:“这不是你要管的!” 他不再问了。 我背靠在岩壁,闭目养神。 等了大概五六个小时,我转头吩咐阿东。 “走!” 两人从曲里拐弯的岩洞岔道往回走。 这些岔道多而复杂,即便是将两帮人丟里面互相找,估计十来天都无法相遇。 来的时候,我暗中做了自己才能看得懂的简单记号,顺着记号,仅花了二十来分钟就离开了岔道,返回了猛士迎囚偏室的后门。 涂秃子等人果然不见了。 大概率他们一直等不到我们,硬着头皮一行人自己下墓找死去了。 这种墓,与虢巫侯墓一样,属于超级大菌窝。 天字龙镐营当中大佬何其之多,他们尚且无法取出二十八星宿玉雕,我对通关墓室没任何信心。 他们这群鸟人也绝不可能成功。 祝这些勇敢的少年好运! 我吩咐阿忠打亮探照灯,照着门与地面之间小手指大小的缝隙。 尔后,我探手指进去轻轻触摸。 刚才我们进入偏室之中,门突然自动关闭了,然后引发了屋顶像雨点一般落下的猪尿泡,我猜测,这间偏室前后门均属于汉代罕见的“落魂秤砣”机关。 这种机关原理并不复杂,人进入墓室之后,踩中门后的青石板,它下方有卡扣设计,青石板会微微下降,人觉察不出来,石板下降又会压在底下的青铜机关阀片上。 青铜阀片机关牵引着石门缓慢关上,当石门“砰”一声彻底关闭之时,又会触动门框顶上用铜钱牵扯着的屋顶重石(这里用的是大量猪尿泡),重石瞬间坠落,将盗墓贼砸成肉泥。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刚开始见到石门之时,它竟然呈开门状的原因。 有人可能会问,当时你踹范连虎进墓室,为什么他没有触发石门后面的青石板机关呢? 这就是落魂秤砣的精妙之处。 事实上,他当时已经触发了。 只不过,石门关闭的速度太过缓慢,根本觉察不出来。 正常情况之下,盗墓贼见到两扇半开着的石门,一般都不会直接进去,而是会像我踹范连虎一样,用东西丢进去试试情况,确认里面安全无误,再行进入。 机关的设计者,利用的就是盗墓贼试探之后认为里面无任何危险,进入墓室又不急于离开的麻痹心理,再突然关上门,触发屋顶的大杀器,将人给弄死在里面。 一句话来形容,等鱼咬实了钩子再收杆。 盗墓与防盗,除了玩智慧,很多时候玩得还是心理。 唯独让我有些不解的是,按道理天字龙镐营之前已经进去过偏室,为什么他们没有触发里面的机关,难道这些人能像阿飘一样,脚不沾地穿过去? 想不通,我也懒得再想。 石门自动关闭的青铜阀门片,正常情况下会埋在门槛条的位置,我现在得抓紧时间找出它的方位,砸开门槛条,将它给拨回去,门才能够打开。 门槛条由整体成型的石块锻造而成,打磨得非常光滑,摸了好几分钟,未发现任何异常。 无奈之下,我只得拉开了拉链,开始对着下面缝隙撒尿,然后蹲着仔细观察。 好一会儿,我通过探照灯瞅见,有一处尿液流速相对缓慢,而且被门槛条吸收得明显更快一些。 说明此处不仅材质不一样,而且存在肉眼、指腹无法感知到的极微小缝隙! 我立即转头对旁边瞠目结舌的阿忠吩咐。 “对着那片地方,从外围砸!”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笼子里的老鼠 下墓的工具,全在涂秃子等人的手中。 两人身上没有任何可砸门槛条的东西。 我本意是让阿忠用旁边的石头砸,可他却从包裹中拿出一块裹伤用的纱布,将喷子的铁管给拆了,把它斜卡在石门与门槛条缝隙中间,抄起了旁边一块大石头,对着铁管往里狠锲。 “咣!咣!咣!” 声响不断回荡。 还别说,这办法比光用石头砸效率高太多了。 十几下之后,随着门槛条表面的碎石粉飞溅,里面露出了一个空心凹槽。 扒拉开上面的石粉,见到了青铜阀片。 我大喜过望,示意阿忠继续。 阿忠再狠狠砸了几分钟,一块拴着长长青铜条的阀片全露了出来。 我们两人一齐用力,将它往旁边的卡扣狠掰。 “咔嚓嚓……” 随着青铜阀片往左手边走,石门缓慢打开。 待我们将青铜阀片卡在卡扣之内,整扇石门全开了。 为防止等下不小心踩到偏室里的大青砖再导致触发青铜阀片机关,我用石头将卡扣给敲弯,直接锁死了它。 阿忠抬脚就想朝里面走。 我赶紧制止了他。 “等一下!” 阿忠闻言,不明所以地停下了脚步。 我指了指屋顶上面的猪尿泡。 “还有好多没掉下来,很危险!” 讲完之后,我吩咐他一起开门、拉门。 猪尿泡靠门框顶部的铜线机关触发,与下面门槛中的青铜阀片分属两个完全不同机关体系,我们开、拉门,它们之间互不影响。 “哐当、哐当……” 随着石门不断地开合,屋顶剩余的猪尿泡纷纷掉落,它们砸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我至今没想通猪尿泡保持千年不腐的原因,也搞不懂里面到底装有什么液体,能让人身体像浇了硫酸一样灼烧腐蚀。 眼瞅它们已经掉落差不多了。 我对阿忠说:“走!” 两人快速往偏室里面走去。 到偏室中间,我们见到了之前那位中了猪尿泡的下属,他身躯蜷缩在墓室角落,一动不动,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 毫无疑问,他之前肯定曾挣扎着向墓室的角落里躲,试图避开猪尿泡雨,可惜,最终他还是没有躲过。 我们生怕上面还会掉一两个猪尿泡下来,压根不敢再待下去,几乎飞奔离开。 出了墓室,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手拿着探照灯,按照来时的办法,照着像高速反光贴似的狗婆蛇子返回。 几分钟之后,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忠问:“孟老板,怎么了?” 我说:“不大对劲!” 阿忠再问:“哪里不对劲?” 我反问他:“你见到之前涂秃子点的香了吗?” 阿忠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 我皱眉说:“点香的位置,距离猛士迎囚的石门不远,可我们已经走了好几分钟,不仅没见到香,连天字龙镐营的那两具骸骨都没看到!” “还有,我们之前来的时候,通道有一些潮湿,可这里不仅非常干燥,而且岩壁还明显发热!” 阿忠闻言,抬手摸了一下岩壁,手迅疾回缩。 “怎么像桑拿房一样?!” 我不敢怠慢,立马转身。 “跟着我,往回走!” 两人快速往回走去。 与此同时,我用石块不断在通道壁上作记号。 可走了十几分钟,我们不仅没找到之前的猛士迎囚石门,而且本来偶尔可见的狗婆蛇子也已彻底不见了。 阿忠惊悚万分地瞅着我。 “怎么会这样?!” 我狠一咬牙。 “找记号!” 两人转身再度返回,去找刚才的记号。 可通道似乎无穷无尽,走了许久,非但没见到记号,温度还越来越高,岩壁竟然红彤彤的,拿探照灯望前一照,前方百米远的距离,竟然有一个类似墓室的空间,泛着光晕,犹如一座大熔炉,也似黄昏落日,似乎正等着我们进入。 这是什么鬼?! 虽然两人离那一间熔炉墓室的距离还有一些远,可它的温度实在太高,令我们如同处于巨大的蒸笼边沿,浑身大汗淋漓,而且已经有缺氧呼吸困难的症状。 难以想象进入墓室后会是什么状况! 这玩意儿太诡异了! “往回走,远离它!” 两人快速往回奔。 可仅仅跑了几分钟,我立马扯住了阿忠,神色骇然。 因为,我们离熔炉墓室好像只剩下五六十米了。 也就是说,无论按哪个方向走,我们位置始终都在往熔炉墓室不断靠近! 这感觉,两人就像笼子里的老鼠,虽然我们拼了命试图逃出笼子,可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将笼子往火炉里推。 阿忠呼吸变得急促。 “越走反而越靠近熔炉墓室……现在怎么办?” 不能再走了! 再走下去,也许一不小心我们就进入熔炉墓室,不声不响被直接开炼了。 可总待在原地也不是个事,就这个温度,不出十几分钟,两人绝对要热晕,然后就是躯体脱水,最终也会死在这里。 一定要冷静!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 通道是死物,它不会挪动变化。 我们走到这里,全靠眼睛观察前行,说明通道里的某些参照物误导了我们。 在刚离开猛士迎囚偏室之时,我们的参照物为狗婆蛇子,后来两人又用记号作为参照物,但这两样东西,目前都已经消失。 消失了的东西,不能继续引导人前行,而我们最终却还是稀里糊涂走到了这里,表明并不是它们出了问题。 那么,一定存在一个东西,我们一直不离不弃将它作为视觉引导,才导致两人在错误的路线上越走越远。 这东西是什么呢? 我脑子突然一闪。 难道是探照灯? 我不大敢确定。 不管如何,姑且一试! 我对阿忠说:“关了探照灯!” 两人将探照灯给关了。 灯光刚灭,我们立马感觉出了异常,抬头一瞅,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呈现在眼前! 第一百三十章 小铜镜 岩壁上方,有不少铜片晶体状的东西,在前方熔炉墓室红彤彤光亮的映衬之下,发出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光芒。 我们站在原地,就好像在凝望着浩瀚无垠的宇宙,这些铜片晶体,犹如宇宙中一颗颗微小到看不见的恒星,它们全部组合在一起,在头顶形成了漫无边际的银河。 太漂亮了! 我立马打开了探照灯。 灯光一亮,它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忠浑身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嗓子因为脱水而干哑。 “孟老板,这些好像全是铜矿晶体,自然铜、黄铜、蓝铜、斑铜都有!” 他在大西岭待的时间比较长,对铜矿的认知比我要丰富。 我咽了一口唾沫,润了一下快冒烟的喉咙。 “两侧岩壁是天然复合矿脉吗?” 阿忠摇了摇头。 “我听矿工说过,复合矿也叫伴生矿,但一般都是少数几种矿体伴生,像这种大量不同矿种一起聚合的情况,不大可能。” 既然不大可能是天然形成的,那这些可以发光的矿物晶体,绝对是人为故意镶嵌上去的! 我猜测,每一块小晶体犹如一面悬挂在岩壁上的小铜镜,它们可以借助盗墓贼手中的火光进行反射,让人视觉出现大问题,从而稀里糊涂朝熔炉墓室前行。 对于其中的光学原理,我不清楚,眼下也没空去分析。 我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赶紧决断! “关上探照灯,闭上眼睛,手摸岩壁,往熔炉墓室相反的方向走!”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之前我们也是往熔炉墓室相反的方向离开,但在探照灯和双眼的反馈之下,反而越来越靠近大火坑。 我希望这次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干扰之下,能趟出一条新路,逃出生天。 阿忠没任何犹豫,关灯闭目转身,手摸着岩壁,往回快速走去。 我紧随而至。 岩壁相当滚烫,温度如同三伏天被曝晒后的鹅卵石,估计鸡蛋放上去都能烫熟。 我们手不能一直摸着岩壁,触碰几秒,快速拿开,又触碰几秒,确保在黑暗中不摔跤就行。 空气中弥漫着暴汗后衣服的酸臭味。 耳朵传来自己的心跳、两人沉重的呼吸以及艰难的脚步声…… 前方阿忠脚步声戛然而止。 “孟老板……好像不对劲,越来越热了……” 我也感觉到了,确实越来越热。 两人的位置,可能已经无限靠近熔炉墓室。 我睁开眼看了一下,立马闭上了。 在我们前方十几米远,有一个五六百平大小的天然空间,无任何人工建筑痕迹,整个空间布满了血红色稀粥状的液体,似乎还在缓慢流动,红光几乎要爆瞎我的双眼,人如同靠近了太阳。 这是地下岩浆?! 我不敢确定。 唯一能清楚认知到的是,我们的办法好像失效了,又陷入了往熔炉墓室前行的恐怖循环。 身上已经没有汗水流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涨疼不已。 更糟糕的是,身上衣服开始发硬,鼻尖甚至沁入了橡胶皮因炙烤而产生的难闻焦味。 怎么办?! 阿忠有气无力,声带不甘。 “不走了……反正迟早都是死,与其待原地活活烤死,倒不如冲进去一次了结……” 耳闻脚步声挪动。 他准备冲进去! 我猛然抬手,一把扯住了他。 “别找死!” “你说什么?!” “继续闭眼走!!!” “……” “相信我,赌一把!” 由于眼睛无法睁开,我不知道阿忠有没有听自己的劝告,但能听到前面脚步声再次传出。 我管不了那么多,狠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面大踏步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全身坠入了大火坑,似乎头发眉毛都已经被烫得卷曲,头好像随时都会像西瓜落地一样爆裂,高温让人几乎丧失了意识。 几秒。 一分钟。 三分钟。 …… 我怎么没死,还在走?! 抬手摸了一下岩壁,我整个人差点窜了起来。 刚才靠近熔炉墓室之时,岩壁烫得根本不敢用手去触碰,现在它的温度却只是有三四十度! 走出来了?! 我不敢确定,大声喊了一句。 “阿忠!” 可周围没有任何回应。 我赶紧睁开了眼睛。 瞅见阿忠站在我面前,神情兴奋,嘴巴一张一张,从嘴型来看,似乎在喊“孟老板”,可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我冲他再喊一声。 “阿忠!” 同样没有声音。 我靠! 敢情我们的嗓子都被热哑了! 我转头看了一下,身后远处的熔炉墓室虽仍有暗淡的红光传来,可我们所处位置的岩壁上,已经没有了像银河一般的矿物晶体。 两人没进入熔炉墓室,已经走出来了! 阿忠见自己嘴里发不出声音,拿拳头狠砸了几下岩壁,表达着内心的欣喜,还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没有了矿物晶体的干扰,一切无碍,我打开了探照灯,往后方照去。 涂秃子等人购买的探照灯,不是普通的矿灯,而是地质勘察战术灯,不仅能防水隔热,而且可视距离非常远。 可如此笔直的通道,灯光朝后打去,仅仅十几米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和阿忠对视了一眼。 这光线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走的通道,并不是直的,而是一条弧线。 弧顶的位置,应该无限接近于熔炉墓室。 好险! 刚才我们差一丁点就放弃!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冲阿忠招了招手。 “走!” 由于不用再闭眼走,我们就像解脱了束缚的小鸟,开始埋头往前方飞奔。 “砰!” 阿忠突然倒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断头路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去,俯身查看阿忠情况。 人倒是没事,就是摔得鼻青脸肿,双眼翻白,脱水太严重了。 他用干哑的嗓子发出细微的声音。 “孟老板……我要睡一会儿……” 我们现在急需补充水分! 阿忠身上的包裹仅有一些简单的工具,物资全在涂秃子等人手上,我们甩脱他们的时候,以为很快就能离开,完全没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见他眼皮打架,我赶忙抽他的脸。 “阿忠,别睡!” 这货要是睡过去,可就彻底完了。 他要是完了,我即便能单独逃离墓室,矿山底下复杂的环境,凭自己根本走不出去,也要完犊子。 我用尽全力将他给扯起来,搀扶着他,往前面艰难走去。 世事就是如此古怪,几个小时之前,阿忠与我还是威胁与被威胁的敌我关系,可现在却成了必须互救的队友。 周围的温度不断下降,逐渐恢复到了常温,带着丝丝水气的空气穿鼻子入肺,我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起来了。 手一摸岩壁,竟然有微小的水珠。 这个时候,也管不了水到底脏不脏,喝了会不会出事。 我扶着摇摇欲坠的阿忠,捏开他的嘴,让他靠近岩壁。 “阿忠,舔壁!” 我自己也靠近岩壁,贪婪地吸允着水珠,疯狂交换着肺腔中的空气。 干涸燥热的躯体,犹如枯萎花朵被甘霖给滋润,我逐渐回过了魂,四肢开始变得有力气,嗓子刺疼感极度缓解。 阿忠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背靠岩壁,大喘粗气。 “先别走,过一会儿我还要舔……” 在原地待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基本上重回正常状态。 我对阿忠说:“走!” 起身重新出发。 由于附近空气重新变得潮湿,狗婆蛇子一般都喜欢生活在沼泽杂草水气充足的地方,我们的目标变成了重新寻找它们。 不过,鉴于之前的教训,两人不敢一直开着探照灯前行,走一段,将灯关上一会儿,抬头看一下岩壁上方有无矿物晶体。 半个小时之后,阿忠突然止住了脚步,张开了双手,不让我前行。 “怎么了?!” “壕沟!” 我走前几步,用探照灯往前晃了几下,瞠目结舌。 这条通道竟然是一条断头路,眼前为一条足足有十五六米宽的壕沟,壕沟的对面,怪石嶙峋,石丛之间,还长着不少杂草。 根本过不去! 阿忠用探照灯朝下面照了几下。 黑暗将光线全部给吞噬,深不见底。 我左右瞅了几眼,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往壕沟丢了下去,想通过声音才判断一下真实高度。 可石头丢下去之后,竟然没听到回馈声。 两人面面相觑 这他娘到底有多深? 阿忠皱眉问:“孟老板,现在怎么办?” 我对这次的遭遇无语到了极致。 当时在扎营地听完涂秃子关于天字龙镐营的经历之后,我对汉侯墓彻底丧失了兴趣,从来没想过凭自己三脚猫的本事能超越天字龙镐营,取走二十八星宿玉雕。 为此,在甩脱了那帮鸟人之后,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可来时还好好的,现在竟然不让回去了! 我皱眉想了一下。 “能怎么办?现在就两个方案,第一,顺原路返回熔炉墓室处,看能不能重新寻找到新的通道。第二,你看沟壑对面远处,隐约有一丝模糊的光亮,身子还能感受到微风,如果能想办法越过沟壑,说不定前方就是新出口。” 阿忠问:“你觉得哪条方案更稳妥?” 我无奈地苦笑一声。 “稳妥?哪条都是九死一生,看我们的造化了!” 阿忠闻言,脸上肌肉不断抽搐。 “孟老板,我受够了热火炙烤之苦,哪怕前面有更大的危险,我也不愿顺原路返回!” 我也是这样想的。 任何人对经历过的苦痛,绝不会想重来一遍。 可采取第二个方案,怎么才能走到对面呢? 正准备想办法,转头却瞥见阿忠拉开了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根老虎爪绳,转头找到一块结实的大石块,将绳子一端给绑死。 我问:“你想用老虎爪做攀绳?” 阿忠用力扯了扯绳子,确保它已经绑结实,点了点头。 “对!” 我皱眉问:“对面没树,也没可着力的地方,能架起攀绳么?” 阿忠用探照灯照着对面的西北角。 “孟老板,你看到那个凸起的大岩石没有?它外面大、中间小,看起来像蘑菇,等下你给我照明,我将老虎爪抛过去,绳子会在岩石中间的位置打几个圈,最后爪头端扣住石块上方,绝对牢靠!” 我倒是看到了那块蘑菇石。 可不相信阿忠能有这么精准的抛绳技巧。 阿忠见我不吭声,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回道:“是!” 阿忠抽了抽鼻子,不再吭声,身子半探在悬崖边,手将老虎爪绳子晃动打圈,十几圈之后,他嘴里一声暴喝,抬手将老虎爪给甩了过去。 老虎爪带着绳子,犹如一条飞腾的长蛇,朝着蘑菇石疾奔。 “呼呼呼!” 绳子在蘑菇石中间连续转了若干圈。 “咔!” 爪头铁钩牢牢扣住了石头的正上方。 我:“……” 阿忠对我说:“我以前练过绳镖,比这难度大的也玩过,试试看结不结实!” 这玩意儿关系到两人生命,我们不敢怠慢,拉、拽、扯、踩,甚至两人一起半悬在悬崖边上用体重吊,发现绳子不仅角度呈微微倾斜下溜姿态,绑得非常好,而且无比牢靠。 难怪涂秃子会用他作为贴身保镖,确实有本事! 我冲阿忠竖了个大拇指。 “牛逼!走!” 阿忠在前面带头,顺着绳子缓慢往对岸攀爬。 我在后面紧随而至。 尽管我刚才已试过绳子的牢靠程度,可一想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还是有一些发怵,手脚肌肉难免紧绷起来。 两人已经爬到了悬崖中间。 就在此时,阿忠突然回头瞅了我一眼,对我露出了诡异莫名的微笑。 尔后。 他像是疯了,手脚突然同时放开了绳子,身躯往万丈深渊坠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哭又笑 “阿忠!” 我大惊失色,叫了一句。 可他就那么直愣愣地掉了下去,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独自一人悬在老虎爪绳上,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唯独探照灯的火光在孤独地照耀着,耳畔隐约传来刚才喊叫阿忠的回声,仿佛自己已被全世界给抛弃。 阿忠好像不是被迫掉下去的,而是自己放开了绳子,还对我诡异地笑了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脑子像一团浆糊,混乱不堪,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前行还是后退。 可仅仅几秒钟之后,我回过神来。 无论前方有什么古怪,我必须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活下去! 我狠一咬牙,不再纠结和思考,将探照灯把手咬在嘴里,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面爬去。 忽然之间! 一只小小的影子,从阿忠刚才攀爬的位置突然跃起,朝我的左手疾速晃了过来! 我心态已如惊弓之鸟,第一时间撤了左手。 影子从探照灯前一晃而过。 我算是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一只拇指头大小的鸟! 它浑身泛着幽幽的蓝光,有着一对蝉翼般透明的翅膀,扇动频率相当快速。 更诡异的是,它脸部居然好像还有表情,像哭,又像笑,相当难看,嘴甲是黑色的,长而锋利,带着倒刺。 阿忠刚才被它给袭击了?! 它到底是啥?! 我后脊背直冒冷汗,不再管它,加快了速度往前攀爬。 “呼!” 这鬼东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又冒出来,犹如一枚疾射而来的子弹,向我脸部凶狠刺来。 “艹!” 我几乎本能反应,往旁边一侧身。 身躯在重力的牵扯下,导致绳子发出了剧烈的晃动,我整个人倒悬在老虎爪绳上,左手已经脱离了绳索。 探照灯晃动之下,瞅见拇指鸟犹如战斗机一样,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回旋,竟然冲我抓绳子的右手发出猛烈的攻击。 我心中大骇,紧急撤右手,换左手来抓绳。 可动作做出来之后,我立马后悔了。 空中捞绳,与陆地上换手抓单杠,完全是两个概念。 因为,绳子会晃动! 右手陡然一个抓空,我双脚根本勾不住绳索,整个人开始往悬崖深处自由落体。 我好蠢,真的! 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脸着地。 “噗……” 一声轻响。 预想之中的躯体四裂、脑浆溅散的结果并没有发生,满头满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四肢除了轻微的摔痛,竟然毫无感觉。 我赶紧一个滚身爬起,扒拉开糊住双眼的东西,身下一片柔软,黏糊糊、湿漉漉的。 淤泥?! 我不大敢确定,朝四处看去,发现西北角有火光,立马走了过去,捡起探照灯。 拿灯朝周围一照。 果然是一片淤泥地! 难怪之前自己丢石头下来,一点反馈声都没有。 我赶紧清理干净探照灯镜面上的淤泥,朝上面照去,竟然能看到悬挂在半空中的绳索,初步预估了一下高度,大概只有二十多米的高。 真是天不亡我! 阿忠肯定也没摔死! 我拿着探照灯,在淤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寻找。 “阿忠!阿忠!” “孟老板,我在这儿……咳咳……” 循着声音瞅去,发现西南角地面坐着一个人,双手扒拉脸上的淤泥,正是阿忠。 我欣喜异常,立马走过去将他给拉了起来。 “你探照灯呢?” 阿忠咳了几句,吐了几口嘴里的淤泥。 “不知道,应该是埋在淤泥里了。” “刚才你是不是被一只拇指怪鸟给咬了?” “对!好痛,像钢钉扎手!” “痛?那你掉下来之前怎么还笑了,发癫吗?!” “我笑了么?” “没有吗?” “算了!没死回去记得给祖坟烧纸,先找探照灯!” 两人在附近淤泥里寻找阿忠摔下来的探照灯。 扒拉了一会儿。 阿忠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蜡白,太阳穴不断鼓动。 “你干什么?” “有东西咬住了我的脚!” 我吓得连退了数步。 阿忠腮帮子一咬,嘴里发出一声暴喝,右腿若腾出之龙,往上猛然一抽一踹。 “呼啦!” 淤泥四溅! 一个人影突然从地下飞起,朝我们直扑而来! 我浑身血都凉了,根本顾不了对方是个啥,猛然一拳朝他轰去。 “啪!” 对方被我一拳给击中,往后倒飞,背部摔在了岩壁上,弹了几下,身躯前倾,扑倒在淤泥里。 为防止对方再次突然暴起,我们疾速退后了几步,两人呈防守姿势。 可对方就那么卧倒在地,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死了?! 我拳法什么时候这么凶猛了?! 两人面面相觑。 我咽了一口唾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过去看看!” 阿忠从包裹中拿出了两把匕首,递给我一把,两人拿着家伙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到了跟前一看,瞅见对方浑身淤泥,束着长发,靴子为牛皮登云靴,腰部还跨一把弯刀。 这弯刀款式我们曾在猛士迎囚石门前的通道中见过。 天字龙镐营?! 阿忠赶紧将他翻转身子。 我抽出了他身上的腰刀。 刀身已经腐蚀生锈,磨开上面的锈迹,见到了几个字:龙镐乙列丙号,刘啸虎。 真是天字龙镐营的人! 盗墓行当有一句话,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可明末至今已过去三百多年了,他的尸体怎么还没有腐烂? “卧槽!” 阿忠本来正用手清理尸体脸上的淤泥,好像突然见到了什么,急急倒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在地面。 我转头看向了刘啸虎的尸体,头皮发麻。 他嘴巴张开,口腔里还有不少淤泥,似乎正在大笑,可眼角却垂下,神情看起来极为悲伤,又似乎正在哭泣。更夸张的是,他从脸部到脖子再到手脚,全遍布蓝色的细丝状纹身,如同蜘蛛网一样。 这又哭又笑的表情,怎么有一点像拇指鸟? 而且,纹身的色泽,怎么与拇指鸟躯体的颜色高度相似?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阿忠的歌唱 阿忠眉头紧皱。 “怎么几百年了,尸体还能保存如此完好?” 确实古怪。 就这种淤泥潮湿环境,能保存两三个月就不错。 我严重怀疑,这个叫刘啸虎的人,尸体能保存至今,极有可能与古怪的拇指鸟有关系。 那玩意儿实在太邪门了,这鬼地方不能再待下去,我瞅了瞅上方,转头问阿忠。 “这里高度只有二十多米,如果有老虎爪绳,你有没有信心将它再甩到之前那块蘑菇石上?” 阿忠点了点头。 “有!可我们唯一的老虎爪绳都用完了!” 我说:“刘啸虎是天字龙镐营的人,我们抓紧找一下他的包裹,看能不能找出没腐烂的绳索,早点离开这里!” 阿忠回道:“好!” 两人拿出了铲头,开始在刘啸虎出土的地方扒拉。 “等一下!” 我一把拽住了阿忠。 阿忠不明所以。 “怎么了?” 我撸起他的袖子。 “你怎么也有纹身?!” 他手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蓝色纹身,蛛网状,与刘啸虎身上的一模一样! 阿忠搓了一下手背上的污泥,瞄了一眼,瞠目结舌。 “刚才……拇指鸟咬我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 就在此时,耳朵传来叮铃当啷的响动。 “哪来的铃铛?!” 我拿起探照灯循着声响照去,却见悬崖壁上,挂满了小铜铃铛,有几颗正在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四周没有风,铃铛为什么能响?! 紧接着,晃动的铃铛像是能够传染,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导致周边铃铛也跟着晃动,一传十、十传百,所有铃铛开始疯狂摇晃,整条地下壕沟发出了聒噪而刺耳的响声! 陡然间! 妖风大振! 我瞅见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悬崖壁上的每一枚铃铛里面,均钻出来一只拇指小怪鸟,数以千计的拇指小怪鸟,在空中组成了蓝色星河一般的鸟群,纷纷扇动着翅膀,朝我们疯狂扑来。 “跑啊!!!” 我朝阿忠大吼一声,撒丫子往前狂奔。 阿忠紧随后面跟来。 这是一副震撼而恐怖的画面。 我和阿忠在泥泞地里玩命奔逃,拇指怪鸟像无人机群,追着我们头顶攻击。 如果旁边有一台摄像机,记录下当时那一幕,我相信,这绝对比好莱坞大片的特效还要惊悚。 拇指小怪鸟的震翅声与铃铛响动声,似乎凝聚成了一种恐怖的波频,钻入耳朵之后,我感觉头疼欲裂,耳畔似乎袭来山呼海啸的呜呜怪叫,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突然一阵咸甜,抬手一摸鼻子,全是血! 而旁边的阿忠,也七窍流血,脚步趔趄,摇摇欲坠。 我视力开始变得模糊,壕沟中传来诡异的音调。 “哈哈哈!” “呜呜呜!” “……” 癫狂的大笑。 悲伤的哭泣。 两种声音互相交织,震耳欲聋。 我的情绪从震撼,到惊慌,转恐惧,最后竟然烦躁无比…… 那一刻,我只想嘶吼呐喊,想手舞足蹈,想撕碎万物……可唯独没想要继续逃命! 噪音能让人发疯。 我感觉自己神经已经彻底紊乱,正处于即将发疯崩溃的边缘。 可以想象,当时天字龙镐营的刘啸虎,显然也是误入了此处,估计同样遇见了今天的场景,最后变成了一具几百年不腐烂的小蓝人尸体! 我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可怕的想法:来吧,让我也变成小蓝人吧,我愿意加入你们! 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不能停,你停下来就完蛋了! 我只得狠一咬舌头。 强烈疼痛刺激着全身。 一瞬间,耳畔地狱一般的哭笑声陡然消失,人也短暂清醒。 转头一瞅,率先袭来的几只拇指鸟,已经朝旁边呆立在原地的阿忠凶狠扎去。 几乎出于本能,我猛然踹了他一脚。 阿忠滚倒在地,倒是躲过了它们的袭击。 可由于我用力太大,加上泥泞不堪的地面,滑了一跤,人倒在了地上。 十几只先锋拇指鸟军,犹如飞机俯冲轰炸,锋利恐怖的长嘴甲,向我脸部啄来。 危急万分之际。 我抬手一扯外套,朝它们盖去。 外套像一张大网,硬生生罩住了它们! 然并卵。 成百上千的主力拇指鸟大军,震翅呜呜响动,随后朝我蜂拥而至! 我身上只剩一件贴身汗衫了,已无可遮挡之物,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得闭上了眼睛,准备放弃。 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阿忠的惨叫,而我的躯体竟然没任何痛感! 抬眼一看。 拇指鸟群在即将攻击到我之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向,全去袭击阿忠。 阿忠抡着手中的包裹,奋力扫、砸、撩,试图驱离它们。 我顾不了那么多,艰难地抓起地面的衣服,抬手去帮阿忠驱赶。 古怪的是,我一出手,那些拇指鸟居然显得非常惊恐,纷纷转身掉头,往后飞去,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空中盘旋着,似乎不大敢过来。 阿忠满头满脑全是血。 “怎么回事?!” 我特么哪儿知道! “走!” 我扯起阿忠,加快速度往前走。 拇指鸟群见我们逃跑,不离不弃,从后面跟来。 我们快,它们快。 我们慢,它们也慢。 阿忠大口喘着粗气,焦急万分。 “不行……这条壕沟无穷无尽,根本摆脱不了它们。” 我有些恼火了,抡起衣服,转身朝它们赶去。 拇指鸟见状,纷纷往后飞了十几米,躲避着我。 它们好像真的怕我? 阿忠手指着我的胸口。 “玉佩……是不是你身上的玉佩?!” 我低头一看。 挂在胸前的那枚玉佩,正泛着幽幽的光芒,里面的纹路构成古怪的图案。 这枚玉佩是廖小琴送给我的。 当时我出师,准备去徐氏医馆揭神幡,廖小琴将它拿给我,还对我说,如果有人敢坑你,拿出它来,亮瞎他们的狗眼。 我虽然一直随身携带着它,可从来没当回事,平时也没拿出来仔细看过。 难不成这玉佩与廖小琴身上的那一枚差不多,存在某种神奇的功效? 可它就是一枚普通的高古玉,没发现什么特别啊。 不管是不是,先试一试! 我立马抬手将玉佩解了下来,抡着绳子,朝它们甩动。 拇指鸟见状,再次潮水一般后撤,又退了十几米。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刚将外套给解掉,露出胸前的玉佩,本来要攻击我的拇指鸟,立马不再搭理我,转身去攻击阿忠。 看来真是因为它! 有救了!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几句撕心裂肺的歌声传来。 回头瞅去,阿忠正双手叉腰,高仰着头,嘴角带着恐怖而诡异的微笑,嚎着嗓子在唱歌。 我头皮发麻。 “阿忠,你干嘛?!” 阿忠闻言,停止了歌唱,哭丧着脸。 “呜呜……孟老板,好听吗?” 他神情变了,开始呜呜大声哭着,手中拿着亮晃晃的匕首,阴冷无比地朝我走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胖了 我瞅见阿忠的脖子已经有点蓝色纹路痕迹了,心中暗暗叫苦。 这拇指鸟的嘴甲不知道含有什么变态毒素,人被叮了之后会变成不腐烂的小蓝人,而且侵蚀得速度如此之快! 阿忠是我离开墓室走出矿山的仰仗,要是他出了事,那可就彻底完犊子。 我紧急退后了几步。 “阿忠,你想干嘛?!” 阿忠本来还在哭着呢,突然又诡异地嘿嘿笑了。 “不干嘛啊,咱们赶紧去找绳子。” “哥哥心中的九妹你知道吗,你是我心中那一副画,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他又开始像疯子一样张嘴仰头唱歌,可朝我走来的步伐却没有停,手中的匕首也越拽越紧。 “唱你妹!” 还没待他唱完,我突然一拳偷袭,将他给敲晕了。 “嘭!” 阿忠身躯栽倒在地。 我赶紧将他手中的匕首给丢了,又迅速检查了一下他的包裹,凡是锋利能攻击人的东西,全都丢掉。 这家伙身手比我好太多,等下万一发起疯来,很容易将我直接秒掉。 眼下也没有任何办法,我捡起了包裹,拖着他,朝着之前发现刘啸虎尸首的地方快速走去。 由于我身上的玉佩一直外露,头顶上那群拇指怪鸟始终不敢靠近我们,而是随着我的脚步不断往后退。 只要有玉佩在,它们已经没啥大威胁了,我懒得鸟它们。 来到刘啸虎尸首出土之处,我加快速度在附近挖着淤泥,寻找尸首的包裹。 本来需要探照灯,但这些拇指鸟身上泛着淡淡的蓝光,倒像是在附近给我照明,仅仅十来分钟,我便挖出一个腐烂不堪的包裹。 打开来一看,里面有罗盘、十字长钉、一双吉莫靴…… 翻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了一根浸泡了桐油的牛筋绳老虎爪。 爪头用精钢锻造,比我们用的还要好,上面除了一些小斑点,并没有生锈,牢固性没任何问题。唯独担心的是那根绳子,虽然桐油浸泡过的牛筋绳耐腐蚀性相当强,但毕竟过去几百年了,它能否承载住人的重量,值得怀疑。 我将老虎爪勾在岩壁一块内凹石之中,用尽全力扯了好几下。 令人欣喜的是,牛筋绳非常牢靠。 我不大敢确定,毕竟这玩意儿关系到身家性命,便用探照灯对着绳子瞅去,竟然发现里面还绞了钢丝。 宋应星《天工开物》里曾记载过“抽丝琢针”,说明在明代末期已经有人力拉丝技术,可因为效率极其低下,只能少量生产,钢丝基本上用于管乐弦器、精密工具之中。 天字龙镐营用的老虎爪居然还绞上了钢丝,虽然它看起来比较粗糙,可足以判断当年李闯王对这支寻找龙脉宝藏的队伍非常倚重。 我拿着老虎爪,学着阿忠的手法,往上面的蘑菇石抛去。 可连续试了好几次,抛得高度都不达不到,更别说勾到上面的石块了。 这事还得靠阿忠。 我想了一想,转身狠抽了阿忠几个大耳刮子。 阿忠嘴里嗷呜几声,被我给抽醒,手捂住脸,神情懵逼。 我右手始终没有离开他背部的穴位,一旦他要发疯,准备直接点晕他。 “阿忠!” “孟老板……我怎么睡过去了?” “唱歌缺氧,直接晕了。” “我唱什么歌了?” 看来这种毒素发作的时候,脑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而且醒过来之后啥也记不得。 我见他现在状态挺不错,赶紧说:“你别管这个了!我找到了刘啸虎的绳子,里面还绞了钢丝,非常牢靠,你马上将它甩上去!咱们得赶紧离开,要不然你身上的毒素发作,迟早得死在这里!” 阿忠闻言,瞅了几眼自己手臂上的蓝色花纹,又转头看了看刘啸虎的尸体,表情惊恐。 “我出去还有救吗?” “不知道,但待在这里肯定没救!” 阿忠狠一咬牙,接过了我手中的老虎爪,倒退了几步,单手不断晃动绳子。 “呼!” 老虎爪若地上窜起来的腾天之手,往蘑菇石奔去。 第一次没够着。 第二次偏离了位置。 第三次绳子转了几个圈,牢牢地扣在了上面。 我欣喜万分。 “上去!” 阿忠心态比我更加焦急,双手抓起绳子,像猴子一样往上窜。 没几分钟,他就已经上了岸。 我随后爬了上去。 待快到岸边的时候,阿忠俯着身子,探出手来给我借力。 我抓住他的手,正往上使劲呢,突然感觉到他手掌力度变得奇大,再一瞅他的脸,这货嘴角上扬,眸子无比阴狠。 “嘿嘿……” 干! 这小子又毒素发作了! 我现在这种状态,双手被他牢牢抓住,根本摆脱不得,两脚踩着悬崖壁,身躯彻底悬空,只要他往下一推我,然后解了绳子,我就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紧急万分之下。 我开口大声嚎叫。 “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 阿忠本来笑着的脸,听到我发癫一样唱歌,突然懵了。 千钧一发之际。 我双腿紧急用力,借助他的手,一跃而上。 “啪!” 一掌拍在了阿忠的后背。 他又晕了过去。 我浑身冷汗直流,大口喘气,心中余悸阵阵。 好险! 喘匀了气,我背起阿忠,朝着前方的丝丝光亮,快速前行。 本以为拇指怪鸟还会跟过来,可它们似乎离不开沟壑,竟然没一只追随。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离前方那丝光亮越来越近。 那里好像是一间墓室,有微风传来。 有风就有出口! 我累极了,放下阿忠,又抬手抽了他两耳光。 阿忠醒了,摸了摸脸。 “孟老板……我怎么脸越来越肿?” “可能长胖了。” “……” 我想抽烟,可将烟盒掏出来一看,烟全变成了浆糊,抬手便将它给丢了。 “阿忠,前面那间墓室绝对有出口,但按我的猜测,我们可能要闭上口鼻、屏住呼吸才能穿过去。所以,我必须让你醒过来,将这情况提前告知你,届时咱们各管各、逃命为要。” “如果我们都能顺利离开那间墓室,到了矿山底,合作继续。如果有人没出去,合作就此终止,祝你平安!” 阿忠闻言,皱眉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闭住口鼻才能通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巧夺天工 我想了一想,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才好,便反问他。 “猛士迎囚墓室里的猪尿泡掉落,像什么自然现象?” 阿忠挠了挠头。 “下雨?” “对!熔炉空间里的红色岩浆又像什么?” “烈日!” “沟壑下面震耳欲聋的铃铛呼啸声呢?” “狂风?” 我点了点头。 “没错!之前我曾分析过,汉侯大墓的入口是按二十八星宿四象来布局的。四象分别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除了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之外,还分别对应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我们经历了春雨、夏阳、秋风,如果没猜错的话,前方那一间墓室应该为最后一象,冬雪!” 阿忠瞠目结舌。 “即便是冬雪,为什么要闭住口鼻?” 我向他解释。 “春雨伤人的手段是皮肤触觉、夏阳扰乱的是人视觉、秋风刺激的是人听觉,我们身上的感官,迄今为止,唯独嗅觉没受到任何攻击。前面的冬雪墓室,无论它会以何种形势存在,大概率会针对我们的呼吸嗅觉发威。” “物资全被涂秃子等人带走了,我们身上没有防毒面罩,进去之后局面将非常糟糕。但如果我们能在口鼻闭气的几分钟之内,第一时间找到墓室的出口,算是彻底破了四象,绝对能逃出生天。假若没有找到出口,那就是天意让我们死在里面。” 阿忠:“……” 半晌之后。 他咽了一口唾沫。 “还有没有不进冬雪墓室离开这里的办法?”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没有!自打我们从入口进来后,就彻底陷入了墓主人的诡异布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最初想返回,反而却一步一步往四象墓室继续深入的原因,除了破除它们,绝无第二个离开的法子。” 从一路见到天字龙镐营的尸首来分析,我猜测,他们当中有相当厉害的高手,采取了某一种特殊的手段,未触发猛士迎囚墓室的机关,众人安全穿越了春雨象,所以墓室里面不见尸首,机关也仍然保留至今。 但猛士迎囚偏室,估计为一间类似旋转门一样的机关墓室,无论是从后门离开,还是折返从前门离开,都会被眼花缭乱的岔道所迷惑,最终都会陷入夏阳布局之中(范连虎等人必然也会重走我们的老路)。 涂秃子最初燃香祭拜的两具尸首,估计他们就是在岔道中迷了路,脱离了大队伍,又走出不去,最终死在了岔道。 至于天字龙镐营有没有在夏阳布局中死人,我不知道,即便是有,那么高的温度,早已经化成了灰。 不过,刘啸虎肯定是通过了夏阳布局,可惜他死在了壕沟的秋风布局中(也许壕沟中死的人很多,但里面淤泥太深,我们没有发现)。 按照涂秃子之前的阐述,他祖上曾亲眼见过二十八星宿玉雕,虽然没有挖成功,但最终还是留下了这座汉侯墓的记录线索,说明他的祖上肯定将四象打通关了,逃了出去。 这也是我判断最后一象墓室中必有出口的主要依据。 极有可能,二十八星宿玉雕也在前面那间冬雪墓室中。 可不管它在不在,我已完全没有了觊觎的心思,只要能活着出去,就算天大的造化。 毕竟,我除了要对付墓室中的诡异布局,还要时刻预防着身边阿忠这枚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 我拧了拧眉头。 “打足精神!往前走!” 阿忠狠一咬牙。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孟老板,我要是没活着出去,拜托给我烧一个纸人纹身师!” 我问:“烧纹身师干嘛?” 阿忠指了指身上的蓝色纹路,语气凶狠。 “干!我得把这鬼东西给去掉!” 我:“……” 阿忠背着包裹,在前面大踏步走。 我在后面跟着。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那间带光亮的墓室之前。 它不是墓葬的形制,就是一个天然溶洞,外面也没有石门,就那么敞开着,里头传出来丝丝光亮。 两人对视了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撒丫子冲了进去。 进去一看。 四周全是造型稀奇古怪的钟乳石,中间有一座巨大石台,三丈高、两丈宽,呈圆形,左边为乳白色,右边是墨黑色,构成了一个大型太极阴阳石墩,正面用隶书刻着“永镇四方,九转通仙”几个大字。 阴阳石墩上布满了二十八星宿和田青玉雕:角木蛟、亢金龙、房日兔、心月狐、尾火兔、虚日鼠…… 可能大家对二十八星宿的模样不大了解。 事实上,二十八星宿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表达,前期基本都是全兽形态(比如,汉时期的道教壁画),后期逐渐开始拟人化(比如,《西游记》里帮助孙悟空捉妖的昴日星君)。 眼前的二十八星宿玉雕,均为全兽造型,典型汉时期特征。 每一尊大小不一,但均有一尺半左右的高度,用了纷繁复杂的透雕手法,身躯均缀满蟠螭纹,精美绝伦,它们浑身散着幽幽光芒,立足之处似乎有机关,正在缓慢地旋转。 墓室里的光亮,不是别的,而是它们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宝光! 二十八道颜色不一的微光,不仅汇聚于一堂,还随着玉雕的转动,在穹顶上交叉轻晃,令人仿佛进入了一间氛围感十足的卡拉OK厅。 不对! 用卡拉OK厅形容它们简直是一种侮辱! 它们浑身洋溢着尊贵、典雅、古朴、神秘…… 这是巧夺天工的绝世艺术品! 我们惊呆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鬼仔 太极阴阳石墩周边有好几具骸骨,他们呈不同的姿势,或趴或躺或靠,骸骨旁边还散乱着腐朽的包裹。 毫无疑问,这些骸骨全都是天字龙镐营的人。 他们没有逃出去,死在了墓室。 整间墓室并没有任何与冬雪有关的场景,温度和湿度均较正常,穹顶也不见有任何机关。 墓室四周伫立着不少石头雕刻成的小鬼仔,每一尊只有三四十公分高,它们全呈仰头睁眼张嘴状,像是在齐齐吆喝着什么,密密麻麻,大小不一,足足有数十尊。 其中,有两具高大一些的人形石雕,颜色一黑一白。 白色石雕戴高帽,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字样,嬉笑吐舌,手执蒲扇,足尖点地,呈跳跃状。 黑色石雕戴矮帽,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字样,怒目圆睁,手执勾魂牌,脚踏实地,呈稳健状。 但凡对丧葬文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它们一个为白无常谢必安,一个为黑无常范无救。 这一点倒有些超出我的想象了。 丧葬文化中的黑白无常形象,比较早出现在敦煌遗书《目连救母变文》中,民俗界普遍认为,勾魂使者黑白无常形象在唐代才完整形成,现在看来,时间还得往前推一些。 除了黑白无常之外,还有五尊小动物雕像,历经岁月沧桑,它们虽然表面有不少坍塌缺失,但还是能判断出它们为五大灵兽(狐黄白柳灰)。 五仙文化倒是古已有之,西汉奇书《淮南子》就有“狐至百岁,化为妇人”的明确记载,这座汉侯墓中出现五仙石雕,很合理。 无论是小鬼仔、黑白无常、五仙,这些墓葬标志性的符号,全都环绕着阴阳石墩,结合石墩上镌刻着的“永镇四方,九转通仙”几个大字,我已经可以判断,太极阴阳石墩就是棺椁,里面肯定躺着那位传说中的汉侯。 这一间墓室的格局,综合起来可用一句话概括:天地阴阳为棺,百鬼开路,无常送行,五仙扛旗,二十八星宿压葬。 从规格来看,这都是帝王的待遇了。 到底是哪一位汉侯这么牛逼? 在那一瞬间,我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打开圆形的阴阳石墩棺椁,看一眼躺里面大佬的真容。 念及至,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了两步。 就在此刻,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一些憋闷,看来自己被里面的场景给深深震撼,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闭气的极限,只得赶紧挥了挥手,招呼阿忠离开墓室。 两人立马转身,跑出墓室,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阿忠大口喘着气,神色疑惑。 “孟老板,里面好像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找到出口!” 确实如此。 整间墓室是全密封的,除了我们进入的溶洞门,无论是穹顶、岩壁、地面,均没有出口。 可这又是不可能的。 《十三州舆地疏志》中关于汉侯墓的记载,与我们眼前的场景一模一样,说明涂秃子的祖上不仅真的来过,而且他还逃出去了。 更关键是,我能明显感受到丝丝微风。 有风必存在与外面沟通的缝隙,只不过时间太短了,我们均没发现。 等喘匀了气。 我对阿忠说:“再进去看一遍!” 两人再次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拿着探照灯四处照。 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憋不住气之时,我们再一次出了墓室。 阿忠问:“孟老板,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 阿忠说:“我看这墓室也没什么古怪,要不咱不憋气了,进去待得时间长一点,翻它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出口!” 我抬手制止了他。 “我坚信自己的判断!现在没必要再进去,等我分析一下再说。” 讲完之后,我蹲在地面,拿了一块小石头,开始画整个墓室的简图。 刚画了两笔,我抬头看向了阿忠。 阿忠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二十米开外一块石头。 “你去那块石头坐着,背对着我。” 阿忠闻言,满脸疑惑。 “为什么?” 我当然不能说担心他突然变态唱歌干人,便撒了一个谎。 “我要通过你影子的角度来判断一下方位。” 尽管阿忠满脸不解,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远处的石头之上。 我开始在地上画图,一共两副。 一副为眼前这间冬雪墓室。 另一副为整座汉侯大墓的总体布局图。 图刚一画出来。 我将石头狠狠摔在地上,腾地一下起身。 阿忠在远处问:“怎么了?” 我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 待阿忠走过来之后,我一手拿着探照灯,一手指着地面的图。 “我们按二十八星宿四象青龙位进入汉侯大墓,它最初的入口有大量狗婆蛇子,那地方属于东方青龙第一宿角木蛟,为起始星宿!” “由此可以推测得知,如果要从汉侯大墓出去,最大的可能便是从二十八星宿中的结尾星宿离开,也就是轸水蚓的位置!” “你仔细回忆一下,阴阳石墩上的轸水蚓玉雕,与其它星宿是不是存在大区别?” 阿忠:“……” 我说:“你没看出来?” 阿忠挠了挠头。 “不是……我没看出里面哪个是蚯蚓。” 我捏了一下眉头。 阿忠对这些不懂,敢情我之前精彩的推理过程全是在对牛弹琴。 我只好简单解释。 “轸水蚓不是蚯蚓,在二十八星宿中代表暗藏的水泽。里面有一具没有双目,呈闭合圆圈状,上缀水波纹的玉雕,你发现它存在什么异常了吗?” 阿忠想了一想。 “它……好像坏了,没有光。” 我点了点头。 “对!但它不是坏了,而是墓室出口的机关!” “马上闭住口鼻,跟我进去,等下我扳动它,墓室一定会出现转瞬即逝的离开出口,届时什么都不要管,第一时间钻进去!” 阿忠见我说得无比郑重,不敢怠慢,紧了紧鞋带和包裹。 我深吸了一口气,带头撒丫子疯跑进了墓室。 成败在此一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界之花 两人冲到墓室内,第一时间来到了太极阴阳石墩面前,找到了轸水蚓玉雕。 整个二十八星宿玉雕从左往右缓慢旋转,呈一个略微倾斜的姿态。 轸水蚓玉雕与太极阴阳石墩连接之处光滑无比,完全就是一个整体,没见到有任何卡扣机关的痕迹。 尽管我判断出它为此次离开的出口所在,但该往前后、上下、左右哪个方向掰动,完全没概念,而且憋气的时间太短暂,压根没法仔细分析考虑,只得朝六个方向全试了一下。 可它完全没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我招呼阿忠一起用力,两人像拧麻花一样拧动它。 轸水蚓玉雕岿然不动。 阿忠满脸不解的瞅着我。 他的意思我明白,认为是不是我刚才的判断有误。 我坚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出口不是在轸水蚓玉雕,我头可以剁下来当球踢! 一定是自己没找对方法! 我不能在思考上耗费太多时间,等下离开的时候,还需要憋气,便招呼阿忠先出墓,等我在外面分析一下再进来。 可阿忠刚一转身,瞳孔骤缩,手指着出墓口,说不出话来。 我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犹如晴天霹雳。 出墓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 我们进来之处,已经变成了一处封闭的岩壁! 之前我们曾进来过两次,一切都正常,刚才我又没有掰动轸水蚓玉雕,到底触发了什么机关,让它变成了这样? 低头一看。 我头皮阵阵发麻。 太极阴阳石墩附近的青砖石块,原来与地面是平整的,可此时在我们的脚下,却凹陷了几公分进入地面。 完犊子! 这青砖与猛士迎囚墓室门后的砖块一样,靠着人脚踩的重力下陷,从而触发下方阀门,导致外面墓门封闭,而且还没发出一点声音。 当真每天上一当,当当还一样! 我还是太不谨慎了! 这种时候,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像之前一样寻找、撬动下方机关打开墓门,唯有华山一条路,乘体内气息还存续,找到逃生出口。 要说不慌乱,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闭气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来钟。 我脑子飞速地旋转,紧急分析着轸水蚓玉雕与其它玉雕之间的区别。 光? 抬头往穹顶瞄了一眼,又低头看了一下我们的影子,整个人差点蹦了起来。 在其它二十七尊玉雕光芒的映照之下,我们两人的影子躺在地面,轸水蚓玉雕的影子也躺在地面,显得非常大。 我能清晰地瞅见,轸水蚓玉雕影子圆弧状的顶部,存在一道断裂缝隙。 它外形为完全闭合状的圆形,之前我们眼睛没看到顶部弧圈存在裂缝,手也没有摸出任何异常,但影子太大,而且光无孔不入,却显示出了它弧圈部的微小异常! 会不会机关的开启方式,不是前后左右上下,而是将闭合的圆弧向两侧拉开? 我抬手紧急示意阿忠,让他拉握住圆弧玉雕,与我一起朝两边对拉。 阿忠秒懂。 两人立马像拉弓一样,将轸水蚓玉雕往自己的身前扯。 “咔咔咔……” 轸水蚓玉雕发出了来自汉代机关的刺耳响动声。 “啪!” 十来秒之后。 它被彻底掰开了,形成了一个夸张的括号。 “嚓!” 一声响动。 墓室西北角散出了浓浓的灰尘,一道伪装成石壁的门打开了,出现了半人高的口子。 这就是出口! 我血从脚底板往头上涌,撒丫子往它奔去! 可就在此时,伫立围绕在太极阴阳石墩四周的小鬼仔,它们的嘴巴似乎张得更大了,里面竟然往外喷出了雪绒花一样的东西。 仅仅一瞬间,迷蒙住了我们双眼。 大量的雪绒花弥漫着整间墓室,犹如冬季飞雪,无穷无尽。 二十八星宿玉雕的多彩光芒,映照着四处飞舞的绒花,散发出美丽而妖异的色彩。 白曼陀罗花绒! 这他娘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曼陀罗花在佛教中被誉为天界之花,可洗清世间一切罪恶、欲望、执念。 天界之花,从称呼就能知道它也是死亡之花,有剧毒。 眼前这些白曼陀罗花绒,必然经过了专门的制作,毒性肯定更甚! 百鬼拦路! 这就是最后一象冬雪! 它极致浪漫、唯美、诗意! 它蕴藏恐怖、肃杀、绝望! 太极阴阳石墩中躺着的汉侯到底是哪位大佬,才需要将防盗机关设计得如此精妙绝伦,夺天地造化?! 万幸的是,我们一直闭住了口鼻,没有让这些白色曼陀罗花绒钻进体内,否则将它们吸入,必死无疑。 两人不顾一切朝西北角半人高的出口狂奔。 快跑到出口之处时。 阿忠突然紧急刹住了脚步。 我不明所以,又不能说话问他,猛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这种关键时刻,你他娘干什么?! 手推过去,他身躯岿然不动,头突然像机器人一样转过来,眸子狠戾,嘴角上扬。 卧槽! 这小子神经病又发作了! 可他神经病发作,竟然还懂得继续闭气? 我几乎本能反应,猛然抬手,就想将他干晕。 可手还没打到他,我胸口陡然一窒,身躯犹如卡车撞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嘭!” 他比我先出了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地上爬起。 阿忠身躯像一头猎豹,猛然扑了过来,又狠狠给了我一拳。 我本来就不是他对手,刚才被他偷袭受了伤,这一拳好像还打中我的穴位,整个人几近晕厥,眼前金星狂飙,四肢绵软无力。 他身上的蓝色纹路,色彩更浓郁了,之前只是脖子、手臂上有,现在已经开始往脸上侵蚀,看起来极为诡异瘆人。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让我肝颤的是,躺地上斜眼瞥见,轸水蚓玉雕本来掰开像一个括号,此刻却在缓慢合拢,而西北角的出口门,竟然也在缓慢合拢! 怎么形势会突然恶化成这样?! 想问天问大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奇书 我浑身动弹不得。 阿忠像拖一条死狗,将我朝墓室里面拖。 这货到底想干什么?! 在那一刻,我多么想聆听一下阿忠美妙的歌声。 一旦他开口唱歌,白色曼陀罗花绒便会钻进他的口鼻,我就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忠脑子还残存着一些潜意识,他竟然没像之前一样嚎叫歌唱,继续闭着气,鼓着腮帮子,目光阴邪地将我呼啦啦往前拖。 从进入墓室、识破机关、到阿忠发癫制服我,讲起来虽然慢,其实就发生在几分钟时间。 我已经快憋不住气了,内心涌上来深深的绝望。 “啪!” 由于阿忠不管不顾拖着我朝太极阴阳石墩走,我身子突然卡在了两尊小鬼仔石雕之间,他拖不动了,只得转身回来,想将我拎起来,摆脱桎梏。 也许是天意。 我被小鬼仔石雕狠狠一撞,强烈的痛疼,刺激得胸口那一股卡窒感突然一松,四肢绵软感竟然开始消散,好像能自己掌控力量了。 这是绝地求生的唯一机会! 乘阿忠半俯身子抬手将我从两尊小鬼仔石雕之间拽起,我手中已暗中捡了一块石头,瞄准了他的后脖子,一石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嘭!” 阿忠晕了。 我奋力爬起,转眼一瞅,出口门已经关了五分之三! 转身撒丫子便跑。 可跑了两步,我立马回头,抬手将阿忠给拖起来,手捂住他的口鼻,疯了一样朝出口逃去。 这家伙虽然时不时会变态,可逃出汉侯墓之后,我还得仰仗他带我离开矿山底! 几乎在我们钻入出口甬道的一瞬间。 “咔嚓!” 出口门被封闭了! 我坐在地面,背靠着甬道壁,双眼翻白,胸腔快炸了,后背全是冷汗,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空气进入已经憋到了极限的肺部,刺激得它发出阵阵刺疼,喷嚏声不断,眼泪不停地流,感觉极为难受。 缓了好一阵子,自己才恢复过来,想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可发现双腿开始像拧麻花一样抽搐,完全不能动弹。 这是肾上腺素急剧退散之后导致的抽筋。 我抬手艰难脱了鞋子,将双脚掌贴着对面的甬道壁,让冰冷的温度传导至脚掌,沁入双腿,以缓解抽筋的症状。 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双腿才算恢复了。 我穿上鞋,抄起探照灯,拖着阿忠,一瘸一拐往前走去。 走了大概几百米左右,手中探照灯突然照到了异样,前面竟然有一个包裹。 包裹外布一碰就散,里面倒是有不少东西,化成粉泥状的牛肉干、生锈的十字镐、破烂的罗盘、登山绳…… 这些东西几乎都无用,倒是找到了一个方块小包,外面用红布包着,也知是什么。 红布一碰就成了灰,吹开布灰一看,竟然是一本线状的牛皮书,轻轻拿起来翻了两下,线立马就散了,薄牛皮书页散了一地。 我将它们给收起来,见到其中一页写着几个字:《十三州舆地疏志》。 翻开来瞄了几眼,牛皮上有文字、图画、注解……内容竟然全是各地奇绝山脉以及一些隐藏着的王公陵墓,书没有作者,每一页的字迹也不一样,页面左上角都盖着一枚龙纹印。 我心中诧异无比,《十三州舆地疏志》不是在涂秃子手上么,怎么这里还有? 愣了好一会儿,才算回过味来。 据涂秃子所说,他祖上遗留下来的书,仅仅是残本,不少内容都已缺失。 这本书外面包着大红绸布,书写专用耐腐蚀的牛皮,而且还盖有龙纹印,必然是担心风餐露宿会将其打湿弄坏,显得极为珍贵。 它出现在天字龙镐营来过的汉侯大墓,最大的可能,这本书为《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原稿,当年从冬雪墓室仓惶逃出之人,不小心将它掉在了这条甬道里。 而涂秃子手上的那本,极有可能是他祖上见原稿已经遗失,在隐居期间根据自己的回忆写了一部分出来,由于记忆不清或有一些大墓踏勘活动并未参加等诸多原因,它的内容并不齐全,出现了不少残缺。 我作出此推测的主要依据为:牛皮书里面,并未找到这座汉侯大墓的只言片语! 这非常好理解,他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哪儿还有心思在甬道里写这座汉侯大墓的情况? 即便是要写,也只有等出去了,人彻底安全,再好好回忆。 涂秃子手上的那本,里面记载着汉侯大墓的信息,反而更加证明了它仅是残缺之物。 我心中大骂卧槽。 汉侯大墓九死一生,连毛都没弄到一根,却无意间获得了天字龙镐营多年寻宝的图书汇集? 这可比任何古董都要值钱! 要知道,涂秃子仅仅凭自己祖上个人回忆的几张残页纸,就将自己给养得满脑肥肠,可眼前这一本,却是天字龙镐营多年来集体研究的精华所在! 眼下也没空细看,我赶紧将这本奇书给整理好,放进了胸口。 在曲里拐弯的甬道行进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终于离开了汉侯大墓。 人到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但能够明确,这里是已经是矿山底了。 我长松了一口气。 现在该弄醒阿忠了。 不过,这小子已经彻底变异,极为危险,得想一个办法限制住他才行。 我想了一想,过去将阿忠两只手腕给掰脱臼,又将他外面的衣服给解下来,扯成长条状,结成了一根布绳,绑在他的右脚腕上。 这样一来,阿忠双手使不得力,一只脚又用布条绳被我给牢牢牵扯着,即便是他突然变态,我也有机会制服他,或者逃离。 我抽了阿忠两大耳刮子。 “阿忠,醒醒!” 阿忠悠悠转醒,满脸懵逼地瞅着我。 我抑制不了内心的激动。 “阿忠!我们出来了!” “你看看这是哪里,咱得赶紧出去!” 阿忠抽了抽鼻子。 “阿莲,你是否能够……” “嘭!” 我一拳将他干晕。 这他娘刚醒就发癫唱歌,可咋整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各安天命 我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再次尝试把阿忠给弄醒,可这货一醒来又开始变态,只得又抬手打晕了他。 想来想去,这也不是个事。 如果阿忠一直这样,我不可能再等他,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否则没等找到出口,人已经饿死了。 我试着最后一次弄醒他。 阿忠嘴巴张开,又想唱。 “啪!” 我点了他的哑穴。 “阿忠,你现在毒素已经侵蚀很深了,我没法救你。” “咱们合作一场,我给你接好手腕,就此分别,生死各安天命吧。” 讲完之后,我准备给他接手腕。 可阿忠却半张着嘴,对我呜呜哇哇的,似乎想讲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现在清醒了吧?” 阿忠闻言,冲我拼命地点了点头。 我瞅了瞅他的样子,虽然满脸蓝色纹路,可神情和眼神都很正常,确实没有犯病。 这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点哑穴反而暂时压制住了他身上的毒素? 不管如何,乘他现在清醒,让他尽量带路出去! 我欣喜万分。 “行!咱们赶紧出去,我送你去医院!” 阿忠心中对自己犯病的事非常清楚,瞅了瞅自己脱臼的手腕和脚上系着的布绳,没说什么,从地上起身,带着我往前面走。 他不愧在坑山底待了好久,对下面像蜈蚣脚一样的岔道非常熟悉,七拐八绕,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带我离开了地底,两人来到了山上。 我抬头瞅着天空皎洁的月亮,全身虚脱,一屁股躺在地上,大口呼吸。 月色、空气、尾砂土……甚至连四周的蚊虫,都显得极为美好。 休息了一会儿,我从地上起身。 “阿忠,我带你去医院!” 这家伙虽然之前是涂秃子阵营的人,可两人一起经历了生死,而且他还带我出来了,我不希望他有事。 可阿忠却没有回话,转头一看,他人半蹲着,将脱臼的手掌在地面上蹭,手臂猛然一抖。 “吧嗒!吧嗒!” 两只脱臼的腕子竟然自己给接上去了。 我吓得退后了两步。 阿忠从地面起身,转过头来,目光阴毒地盯着我。 我见到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黑白色,而是全蓝,就像镶嵌在脸上的两颗蓝宝石,泛着恐怖而诡异的光芒。 “啊……” 阿忠突然双手上扬,对着月亮,仰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我转身撒丫子就跑。 阿忠见状,风驰电掣朝我追来,一边追还一边发出狰狞的笑。 “好痒!我牙齿好痒!” “卧槽!阿忠,我是自己人!” “哈哈哈……” 他本来就是功夫高手,手脚异常矫捷,再加上这里到处都是起伏不定的尾砂矿地表环境,非常难跑,有几次差一点被他给抓到。 我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从一处高大的尾砂库连滚带爬翻了下去。 阿忠癫狂大笑,从后面疯追下来,脚上带着灰尘漫天的尾砂,犹如沙漠中奔跑的猎豹。 本来以为我命休矣,正准备殊死一搏,可当阿忠赶到我身边的时候,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嘴里不断发出“噢豁”怪叫声,朝前面疯跑而去。 我既惊悚又讶异,屁滚尿流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去,发现月光之下的远处树林,有一只不知道是麂子还是野山羊的动物,阿忠正呲牙咧嘴,追着它狂奔。 没一会儿,一人一动物,在茫茫大山之中消失,再也不见。 我心突然抽了好几下。 阿忠与我没什么纠葛,两人只是为了活命临时结盟逃脱墓室的队友,可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将他给治好,眼瞅着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这副疯癫样子,估计也活不久了,我胸口似乎压了一块石头,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站原地怔怔地待了一会儿,我转身离开,心中祈祷他没事。 不过,后来我还真的再次见到了阿忠,容后面再讲。 就着月色,在山顶走了两个小时左右,我终于见了到那块“顺发铜矿”的破木牌。 来的时候,范连虎就是指示我朝着这块木牌的箭头上山,从这里下去,不远处便是大西岭矿山的生活区。 正准备往外走呢,旁边突然闪了几下手电,光线还照着我的眼睛。 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也不管对方是谁,撒丫子就往山下狂奔。 那人拎着手电筒追来。 “喂!你是不是孟老板?” “你他妈认错人了!” “我没……我没认错,是两个姑娘和一个年轻人,让我在这儿等你,你别跑啊……” 一听这话,我立马止住了脚步。 两个姑娘,一个年轻人? 对方穿着一身矿山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背部有一些佝偻,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的矿工老头,正气喘吁吁地往我追来。 我抬起手。 “站住!” 对方站住了。 我说:“你站原地跟我说话!” 老头闻言,双手叉腰,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 “你说你……跑什么玩意儿,老头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皱眉问:“你刚才说什么,有人让你在这儿等我?” 老头喘匀了气,从怀中掏出来两样东西。 “对呀!这是她给我的,你的照片、还有一枚银元,让我转交给你看。” 这是小瑶贴身佩戴的银元! 上次在流月岛,这枚银元救了我一命,回昌之后,我将银元还给了她。 她已经来了? 想一想也是,我在汉侯大墓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按正常情况,她已经带着假的旬夷妖树来大西岭赎我了,可矿山底下不仅没信号,而且手机还丢了,她肯定联系不上我。 我赶紧走了过去,拿过银元和照片看了一下。 “怎么回事?” 老头向我解释。 “我是大西岭的老矿工,矿山倒闭之后,开了一家卖矿山用品的小店。昨天有两位漂亮姑娘、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他们说有朋友在矿山底下做事迷路了,花钱从店里买一些下矿的设备,去前面那个矿洞,坐猴儿车下去找你了。” “他们给了我一点钱,让我关了店,在这个路口守着,说见到你出来,让我告诉你一声,还叫你在我店里待着,等他们出来。” 我头皮一下炸了。 第一百四十章 面目可憎 按照老头口中对她们外形的描述。 这三个人分别是徐清果、小瑶、吴平。 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将徐清果给替换出来之后,让吴平带着她赶紧离开。 徐清果必然会问吴平,我这次赎人的具体方案。 吴平将我的计划告诉了她。 徐清果听完,肯定决定不再走了,打电话联系了小瑶,打算等她带旬夷妖树来了大西岭之后,一起前来找范连虎赎我。 可由于我、范连虎一直都联系不上,他们三人必然着急了,找到眼前这位老头买了下矿的设备,并吩咐老头在外面等我,他们从我坐猴儿车下去的矿洞,进去找我。 这下完犊子了! 范连虎当时劫持徐清果,其实一直都待在大西岭下面的生活区,直到我来了之后,他才将徐清果带到矿山附近,交换人质。 也就是说,徐清果根本没有下过矿山,她只知道交换人质时我是从那个荒废的矿井坐猴儿车下去的,对下面的情况,三人其实一无所知。 他们买了一点下矿设备就下去,不仅找不到我,没人带路,可能连出都出不来! 我急忙问老头:“他们下去多久了?!” 老头想了一想。 “今天早上下去的,已经一天了……” 我脑瓜子嗡嗡响。 “老伯,你不是老矿工么?带我下去找他们,出来后我给你一笔钱,一大笔!” 老伯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 “再多的钱我也不下去,下面矿洞经过几十年的开挖,到处都是岔道,深坑地陷又多,荒废了这么久,很难走出来。” “那你当时不阻止他们?!” “后生,你这话说得好奇怪,我怎么知道他们不认识路?” 我简直要疯了。 这三个家伙肯定以为我在矿洞下不远处,估计他们也不想牵扯老伯,所以连个向导都没请,就这么莽下去了。 我一把夺了老伯的手电筒。 “下,还是不下?!” 老伯吓了一跳。 “怎么?看你的样子,还想打人不成?我告诉你,老头在大西岭混了一辈子,乱朋友多的很……” 事关她们的性命,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手猛然探前一戳。 老伯当场捂住肚子,手脚发软,蜷缩在地,眸子惊恐万分地瞪着我。 我抬手一拍,将他穴的位给解了。 “老伯!你再重新回答一遍!” 老伯神情害怕又恼火,怔了好一会儿,朝我竖了一根手指。 我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侮辱我?” 他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我的意思,给一千。” 我说:“给你两千!” 老伯闻言,万分无奈,拿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 两人从猴儿车下去了。 要说老伯不愧是老矿工,他带着我在岔道下钻来钻去,还一边作记号。 天可怜见。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岔道壁见到了一组新鲜的记号,沿着那组记号,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在一处大石头旁,找到了她们三人。 几人坐在地面,正在啃压缩饼干和火腿肠。 瞅见我之后,她们瞠目结舌。 小瑶反应过来,眼眶立马红了,冲过来抱住我。 “哥……” 吴平皱了皱眉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我就说孟老板不会有事,你非得下来。” 徐清果将半截火腿肠给丢了。 “我不想欠这小子的!” 我抹了抹小瑶像花猫一样的脸颊。 “哭啥呢?这不是没事么……” 徐清果瞥了我们一眼,俏脸冷冽,抬手招呼吴平,起身离开。 众人沿着老伯的记号往回走。 他们几人先顺着绳子从矿洞爬出去了。 我最后爬,他们在上面拉我。 可爬了一段距离之后,听到他们在外面聊天。 徐清果说:“小瑶,我来拉他吧。” 小瑶说:“好,绳子给你。” 我心中顿时一惊,冲上面大喊。 “小瑶,不要给……”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上面的绳子突然放力,我立马摔了下去,整个人摔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若不是下面全是松土,估计都已经瘫痪了。 “清果姐,你怎么能这样?!” “嘻嘻!姑奶奶解气了!吴平,走!” 我无语到了极致。 不过,转念一想,她治了一个病人,却无缘无故被范连虎劫持到这里来,受了不少惊吓,采取这种方式发泄一下,已经算相当礼貌。 小瑶和老伯重新将我给拉了上去。 众人回到了大西岭生活区,找了一家旅社休息。 范连虎等人还在汉侯墓找宝,不可能出来,我们也不担心了。 我浑身全都是淤泥,臭烘烘的,找老伯买了一套他的衣服,换洗干净,肚子饿得不行,赶紧让旅社老板炒了几个菜,填饱了肚子。 酒足饭饱之后,我去找了徐清果。 做人要有点逼数。 这次事情全因我而起,无端将徐清果给牵扯进来,她还不顾自身安危返回矿山底来救我,我欠她一句郑重道歉。 可刚推门进去,徐清果立马发出一声惊叫,眼前洁白的影子一晃,她人已经钻进了被窝,脸红的像熟透大虾,拿枕头就朝我砸来。 她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只穿了底衣裤,被我给撞见,很生气。 我接过枕头,笑了一笑。 “多大点事,你又不是没穿。” “那也不是给你看的!” “谁叫你不关门?” “我关了!” 转头一看。 她确实关了,不过这种旅社,设施太陈旧,锁有点坏,虚掩着门缝,让我误以为房间无隐私。 我挠了挠头。 “我来向你道歉……” 徐清果大嚷。 “吴平!有人要对我用强……” 我吓极了,赶紧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疯了吗?!” 忽然! 我手臂传来刺疼,一枚银针狠狠地扎了进去,顿时双脚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身躯动弹不得。 徐清果抬手将线灯给拉了。 模糊之中,感觉她好像在穿外套,嘴里发出格格笑声。 “本来么,我摔你一跤,今天算解气了。” “可现在见到你上门,越发觉得你面目可憎,姑奶奶火气又腾一下上来了,嘻嘻!” 她抬手将我给挪上了床。 我心中大骂卧槽。 “徐大小姐,你想干嘛?!” 徐清果将线灯重新拉开,冲我挑了一挑眉毛,俏脸狡黠,开始扯我的扣子。 “孟老板,你猜一猜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报复 作为一位有着逆天医术的道医传承人,徐清果针刺穴位的技艺炉火纯青,绝不比我的五百钱差。 我现在被她给制服,完全动弹不得,只得求饶。 “别闹!咱要耍也得先把我的穴位解了,这样我没啥兴致,你自己玩得也不大舒服啊。” 徐清果一听,脸更加红了,银牙咬唇。 “臭不要脸的!你还想这美事?!” 她手中再捏了一枚针,往我脖子上狠刺了一下。 我立马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瞅见徐清果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地喝着茶。 我感觉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扯开衬衣瞄了一眼。 上面用银针刺了一只简笔画的缩头乌龟,也不知道她用了口红还是其它染料,红红的,显得极为搞笑。 “你是不是有病?!” 徐清果嘿嘿笑了。 “我没病啊!本来我只想给你纹‘二货’两个字的,可你刚才竟然调戏我,索性给你纹一只大乌龟喽!” “噢,对了,我银针上还用了一点药的,这药没别的功效,但会导致男人不行,你以后跟别的女人玩耍,就能彻底体会到自己是一位忍者神龟啦。” 我顿时血往上涌。 “你说什么?!” “说你会变成忍者神龟,没听明白么?”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解药呢?” “这没有解药的,姑奶奶也是为你好,你远离女人,寿命会长很多,要不要感谢我?” 徐清果一双小脚晃啊晃,神情得瑟无比。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起身。 徐清果见状,吓得手中茶杯猛一哆嗦,水溅了一地,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这事关系到我毕生幸福,我会让她走? 几个疾步,一把将她给拽了回来。 徐清果吓坏了。 “救……” 我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后背摁了一下。 她哑了,身躯立马瘫软。 我将她给甩到了床上。 徐清果美眸瞪老大,意思是你想干嘛。 我咬牙切齿。 “我现在拿你来做试验!如果行,咱们还可以继续一起玩耍!如果不行,你这辈子也别想碰男人!” 徐清果闻言,神情惊恐,可又说不出话来。 我开始试验。 事实证明,这妞刚才骗了我。 当我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香味,见到锁骨处的一抹雪白,便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没任何问题。 我停了手,放开了她。 徐清果见自己已没了任何风险,神情得瑟,嘴角微扬,嘴里说了几句什么,从唇语来判断,好像在骂我是“大乌龟”。 我低头瞅了一眼胸前的纹身,这玩意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洗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将她翻过了身,抬手冲着她屁股劈里啪啦狠狠地打了若干下。 徐清果被打疼了,嘴里呜呜嘤嘤的,眼眶泪水在打转。 我转身离开。 到了小瑶房间门口,发现门开着,这丫头在门后探头探脑的。 她见我从徐清果房间出来,立马撒丫子跑回房里了。 我挠了挠头,进了她的房间,见这丫头已经钻进了被子,在装睡。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小瑶有些不好意思,钻出被窝。 “我怕清果姐还在生气,会报复你啊,所以一直等着喽。” 我将胸前的纹身展示给她看。 “徐清果纹的,真是气死我了……” “你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洗掉?如果不能,我今后岂不是要被人给笑死?” 小瑶见状,眸子惊诧,尔后格格直笑,最后都直不起腰来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我无语道:“笑什么玩意儿?我认真问你话呢!” 小瑶笑了好一会儿,才憋住了,拿手擦了一擦,又放鼻子闻了几下。 “这就是口红嘛,又不是纹身染料,等伤口结了痂,啥印记都没了,她逗你玩呢。” 逗我玩? 差点玩出火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放心了。 “行,早点睡吧,明天回去。” 转身出房门的时候,我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小瑶。 “丫头,鲁大平做的假旬夷妖树呢?” 小瑶闻言,拿出了一个竖状的玻璃盒子,递给了我。 “在这儿!” 我打开盒子,里面还装了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将树掏出来看了一下,震惊不已。 这玩意儿从外观来看,与真的旬夷妖树没区别,用手掰动它,弯曲的质感也与真树一模一样,也不知道鲁老头用什么材质弄成的,除了不能吸水,找不出任何漏洞。 小瑶向我解释。 “鲁伯听到你要用,可着急了,他对着图片和说明,几天几夜没合眼才赶制出来。” 我对她说:“好好留着,改天找一个冤大头,高价卖出去!” 小瑶笑意盈盈地冲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翌日大早。 我们四人在大西岭车站附近吃早餐。 徐清果俏脸冷冽,余怒未消,没吭声,手中端着一碗豆浆,站着喝。 我走过去,冷不丁将她肩膀给摁了一下。 “徐大夫,坐下来吃啊!” 徐清果被我摁得坐在凳子上,昨晚挨打的屁股吃疼,深吸了一口气,将豆浆狠狠放在了桌子上。 “吴平!!!” 我一扯正在吃包子的小瑶,撒丫子就跑。 来到一处角落躲了起来。 瞅见徐清果气疯了,甩着马尾,朝我们离开的方向狂追。 吴平不明所以,在后面紧跟着。 我彻底舒服了! 大西岭生活区每天只有一趟外出的中巴车。 为了避免徐清果教训我,我们没跟他们坐当天离开的车,打算明天再走。 两人正准备回旅社休息呢,一辆破面的驶了过来,司机探出头。 “虔南虔南,与公交车一个价。” 旁边有人立马上车。 小瑶说:“我们也坐面的吧。” 我隐约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拉着她转身离开。 “明天坐中巴。” 就在此时,几位壮汉围了过来,两人腰部被人用喷子给顶住了。 “两位,上车呗,价钱便宜。”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问话 我转头瞅了一眼,敢情附近十来人全是一伙人假装的,便冲他们笑了一笑。 “打表吗?” 旁边壮汉满脸无语,踢了我一脚。 “少特么废话!上车!” 眼下也搞不清楚状况,又担心伤到小瑶,我点了点头。 “行!别这么凶!” 我和小瑶上了车。 上车之后才发现,从旁边街道又开出来几辆面包车,将我们乘坐这辆车给夹在了中间。 车队往外面开去。 过了十几分钟,我放了一个屁,车里的人纷纷嫌弃地捂住口鼻,司机还摇下了车窗玻璃。 我对他们说:“几位大哥,我一泡屎快憋不住了,能不能去前面树林里方便一下?” 一位家伙满脸不耐烦,抽了几张纸给我,转头吩咐。 “小四、老固,你们看着他!” 车停了下来。 我在两个家伙的看守之下,钻进了树林。 他们手上有喷子,而且小瑶还在车上,也不怕我逃。 我假装上厕所,悄悄将藏在身上的《十三州舆地疏志》给埋在了土里。 这玩意儿可是无价之宝,我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何在、要去哪里,书一旦被他们搞走,哭都没眼泪。 藏完了书,我重新上了车,不到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农家院子,车停了下来。 他们带着我们进去了。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一位痦子脸,一位金丝眼镜背头男,一位侏儒,他们正在悠闲地喝着茶。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侏儒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我们进去之后,下属将客厅门给关了。 金丝眼镜背头男打量了我们几眼,开门见山。 “两位,你们不要害怕,请你们来没有别的事。我听到人禀告,昨天小兄弟你从死秃子寻宝的矿井出来了,可死秃子等人却没上来,我们有一些好奇。” “你们把自己的身份以及涂秃子现在的情况告诉我们,如果验证属实,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可若敢说假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话音刚落。 “铮!” 一声清脆响动。 侏儒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身后的软剑,朝旁边的茶杯斩了过去。 软剑如同一条细线,竟然从茶杯盖和杯体之间穿过,杯盖跃起,又重新落回杯体之上,里面茶水竟然没溅出来,侏儒已然回剑入鞘。 这是在威慑我们! 我瞠目结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 金丝眼镜男见我非但不害怕,反而夸起了人,皱了皱眉头。 “蒲先生的软剑,江湖人称‘一剑喉’,不需要你奉承。” “我耐心有限,你还是好好回答的问题,免得产生误会。” 我拧了拧眉头。 “涂秃子的情况,我不知道。” 金丝眼镜男闻言,脸色一沉,放下了本来正准备端到嘴边喝的茶杯。 我打算实话实说。 一来,从金丝眼镜男刚才言语来判断,他开口就问涂秃子的情况,还让我介绍自己的身份,说明他们并不认识我,目标也不在我。 二来,他称涂秃子为死秃子,说明双方之间存在仇怨,即便是没仇怨,也不是朋友。 三来,我在面包车上的时候,见到车后面放着几根洛阳铲把柄钢管、绳索、十字镐、老鼠衣等玩意儿,说明碰到了同行。 既然是同行,又找涂秃子,还是他的仇家,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是一家古玩店的老板,因为得罪了一个叫范连虎的家伙,他劫持了我一位女性朋友来大西岭,让我用一件古董来换她。由于古董不在我身上,我只好自己先过来,替换了我朋友离开,再让我的店员拿古董来换我。” “下了矿井之后,我才知道范连虎投靠了他的表哥涂秃子,涂秃子则带着一群人在矿山底下挖宝,我被他们劫持一起去。涂秃子的一位下属,名叫阿忠的,他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想离开矿山去医院看病,可涂秃子不愿意,他为了活命,独自一人偷偷跑了。” “我乘机悄悄跟着阿忠,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我出去,两人离开了矿山。出矿洞之后,阿忠突然毒发,疯癫跑走,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镜框。 “涂秃子找什么宝?” “据说是一座汉侯大墓,里面有玉雕什么的,具体我不太清楚。” 话音刚落。 “啪!” 金丝眼镜男将茶杯狠狠摔在地面。 瓷片裂开。 茶水四溅。 我喉咙立马传来一阵冰凉。 侏儒身后的软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顶在了我的脖子上。 金丝眼镜男眸子恼怒,神情肃杀。 “你竟敢撒谎,信不信老子现在让你见血?!” 我故意咽了一大口唾沫。 “老板,我要是撒了慌,天打五雷轰!” 金丝眼镜男闻言,摆了摆手,让侏儒将剑给撤了,满意地冲我笑了一笑。 “很好!死秃子好像确实有一位老表,最近投靠了他,而且,我们安排在外面的人,也的确见到,你跟着发了疯的阿忠出矿洞。” “你很配合,我非常满意。” 我寻思满意尼玛,吓得老子小心肝噗通噗通。 旁边的痦子脸开始向我发问,诸如涂秃子带了多少人、身边有什么武器、下面的路该怎么走之类的。 我一概说自己太紧张了,只想跟着阿忠逃命,其他啥也不清楚。 见问不出太多情况,痦子脸最后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见到涂秃子身上有一本书?” 我问:“什么书?” 痦子脸说:“《十三州舆地疏志》。” 我:“……” 这一沉吟,我瞅见他们几个人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似乎急于等待我的答案。 见我总不吭声。 金丝眼镜突然吼了一声。 “说话!” 我假装被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 “是不是只有几页纸的书?” 金丝眼镜男闻言,眸子骤亮。 “对!就是几页纸!你看到了?!” 我抽了抽鼻子。 “看到了!涂秃子手中拿着纸,在矿山底对着找墓!” 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眼。 金丝眼镜男从座椅上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 “小四,你去搜一下他们身!” “蒲先生,麻烦你在此看着他们!” “其他人,跟我马上下矿!”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似水温柔 金丝眼镜男带人离开之后,那位叫小四的下属赶紧过来给我们搜身。 这些家伙看起来像是冲涂秃子手中《十三州舆地疏志》残本来的。 万幸之前我借上厕所的机会,将书籍原本给藏在了树林里。 要不然,一旦被他们找到,这些家伙可能就不下墓,而是直接在此对付起我们来了。 小瑶知道我身上有书,但她并不清楚我已经将它给藏了,见小四来搜我的身,神态紧张而着急,手中小粉拳已经握起,似乎随时等待我下令爆发。 我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乱动。 小四在我们身上没有搜到其它东西,只找到了玻璃罐子装着的假旬夷妖树,递给了侏儒。 侏儒从椅子上跳下来,将罐子打开,瞅见里面的血,把树给抽出来,眉头紧皱,尖着嗓子问。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说:“它就是范连虎想要的宝。” 侏儒脾气暴戾,大吼了一句。 “我说!这是什么东西?!” 我向他解释。 “一种金属锻造的树,年代是明朝的。” 侏儒又问:“为什么要用血养着?” 我回道:“老板有所不知,这种金属很娇贵,用血养着能保持它的光泽。” 他再问:“值多少钱?” 我寻思这家伙虽然对古董一窍不通,但咱也不能将价钱给说太低了,否则与自己刚才阐述的范连虎威胁人来换树之事不大匹配。 “大概三四十万吧。” 侏儒一听,双目放精光,转头对小四说:“这事就你知我知,等四眼甘他们回来了,你别乱说话。事情结束,我去把东西处理了,我七你三,明白?” 小四:“……” 侏儒见小四不吭声,目光一凛。 小四见状,吓得立马退后了好几步,忙不迭回道:“知道了,蒲先生。” 侏儒嘿嘿一笑,将玻璃罐子放进了自己包裹中。 我假意神态焦急,苦苦求情。 “蒲先生,你不能这样!这是我铺子压箱底的宝物……” “铮!” 他突然拔出了软剑,银光一闪,削下了我头顶一缕头发。 “闭嘴!” 我:“……” 小四对我们厉声吩咐。 “上楼!” 我们被他给推上楼,关到了一个房间。 待小四走之后,我对小瑶说:“他们以为我们就是普通的古董商人,农家院只留了两个家伙,一个矮子,一个小西。等下逮住机会,你转移一下矮子的注意力,我点晕他,再一起收拾小四,直接离开!” 小瑶回道:“哥,这种小事轮不到你出手。” 我问:“你啥意思?” 小瑶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干嘛的?我功夫不行,但让人趴下的手段,可比你多太多!” 我挠了挠头。 这丫头自从跟了我之后,在我们面前乖巧听话,自己还真忘了她是一位彩门姑娘了。 想当初,我和董胖子为了逮她,被她吓个半死,连靠近她都不敢。 “行,接下来看你的表演!” 十几分钟之后。 门推开了。 侏儒和小四进了房间。 小四手指着我。 “你!到隔壁房间去!” 我问:“干嘛?” 小四说:“蒲先生有话,要专门与这个女娃聊一聊。” 侏儒死死盯着小瑶看,眼睛布满了邪恶,一副猪八戒想啃嫦娥的恶心模样。 我瞬间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了,心中火苗腾地一下起来了。 小瑶却扯了扯我衣袖,嘴角微扬。 “老板,你去隔壁房间吧。” 我见小瑶俏脸不屑,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便在小四的带领之下,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了侏儒太监一般的贱笑声。 “小姑娘,我们去床上聊一聊啊?” “你太奶我没空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奶我很不爽!” “噗通!” “啊!” 回头一瞥,小瑶手中不知道洒了什么药,侏儒已经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身旁的小四大惊,猛然转身想动手。 “嘭!” 我一拳朝他后背轰了过去。 这家伙身躯立马一软,倒在地上。 “哥,你别动手,我来!” 我:“……” 小瑶气得不行,像一只发了怒的兔子,拳脚雨点一般朝他们两人打去。 两个货被打得嗷嗷叫唤。 小瑶拿起旁边的凳子,朝两个家伙一人狠砸了一凳子,两声“咔嚓”响动之后,凳子稀烂,木头四裂。 对方发出惊天的惨呼,额头鲜血溅出,晕晕乎乎的。 “还敢割我哥的头发?!” “一剑喉?!本姑娘让你变成窜天猴!” “……” 小瑶抽出了侏儒身上的剑,竟然将两个家伙剃成了光头,仍不解气,然后又像拎鸡仔一样,把侏儒给拎到了窗边,就准备将他给摔下去。 侏儒吓得瞳孔骤缩,嘴里嗷嗷求饶。 “姑娘,我有眼无珠,饶我一次……” 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别节外生枝!” 小瑶闻言,挠了挠头,拖着侏儒对我说:“行!哥,你把那家伙带上,跟我来!” 我不知道这丫头还要干啥,转身将小四给拖了,跟着小瑶下楼。 到了楼下,小瑶顺手在客厅扯了两根长绳子,拖到院外,来到茅房,吩咐我将他们给捆着,拴到了茅房的梁上,再将他们身子浸在了粪坑里,只露出来一个头。 我瞅着苍蝇乱飞的场景,恶心坏了,跑出茅房之后,蹲在地上哇哇狂吐。 “臭丫头,你……” 小瑶转头瞅了一眼正在粪坑里哇哇叫救命,蠕动挣扎的两个货,用压水井的水洗了一洗手,格格直笑。 “开心!” 太牛了! 那位闯荡江湖的真实小瑶今天归位了! 两人回客厅拿回了假旬夷妖树,从神龛上了拿了车钥匙,上了院子里的破面包车。 我说:“我不会开车。” 小瑶说:“我没驾照,但会开,哥你替我拿着东西。” 她上了驾驶室。 我见她递过来侏儒的软剑。 “你咋把矮子的剑拿了?” 小瑶发动汽车,学着我的口吻。 “好好留着,改天找一个冤大头,高价卖出去!” 我:“……” 面包车往回开,二十来分钟之后,来到之前我藏书的树林,我进去将书给挖出来,把面包车丢在了原地,两人准备走小路出山。 几分钟之后,路上来了一辆运尾砂矿的农用四轮车,我们将它招停,给了司机一点钱,让他带我们离开大西岭。 四轮车一路颠簸,山风轻拂。 小瑶搂着我的胳膊,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身躯软软糯糯的,风扬起她缕缕青丝,阳光照着漂亮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因微小灰尘落上微微轻颤…… 我脑海有一些恍惚。 一头是汉侯墓生死挣扎。 一头是岁月的似水温柔。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间镜 离开大西岭,由于农用车不去县城,我们便在县道下了车,站路边等了好久,才搭上一辆中巴,到县城已经晚上了,我们住了一晚,第二天乘客车回到了昌市。 到古玩铺一看,董胖子不在,大门紧闭。 打开门之后,瞅见大厅里摆放着一堆上次朱建从景德镇老农手里买来到货,根本没整理。 我抬手一摸博古架,灰尘黏手指。 “董胖子哪儿去了?” 小瑶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上次我从景德镇回昌市,直接去找了鲁伯制树,没空回店铺。中途董哥倒是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问我们怎么还不回来,我按你的交待,说我们要去外地收一件好货,得过几天才能回店铺,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我用店里的固定电话打给了董胖子。 电话嘟了好几声,接通了。 “歪!” “死胖子,你不好好守店,死哪儿去了?!” “干!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在外面给人驱邪啊。” “你脑子进水了吧?驱邪才多少钱,店铺关一天门损失不比你赚得还多?” “这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很快就回来……对了,让小瑶给我炒几个好菜,这些天老吃外面的快餐,人都瘦了一大圈!” 挂完电话,瞅见小瑶往厨房走。 我问:“你干嘛去?” 小瑶说:“炒菜啊,董哥不是说想吃么?” 我说:“炒个屁!几十万的货不整理,生意不好好做,等他回来,我让他吃一顿拳脚!” 两人开始整理从景德镇弄回来的老货,打扫铺子。 一个小时之后,董胖子回来了。 我本来想捶他一顿。 可见到这货不仅人瘦了,头上还包着纱布,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和小瑶都有一些懵。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小瑶,我怎么没闻到饭菜香?” 我手指着他的额头。 “驱邪被鬼给打了?” 董胖子摆了摆手。 “我堂堂玉京护法镇殿卫,哪个鬼敢造次?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拎起了桌面鸡毛掸子。 “你最好说实话!” 董胖子见状,吓了一大跳,退后了两步,挠了挠头。 “那什么……小瑶你回避一下。” 小瑶说:“我就不!” 董胖子神色有一些尴尬。 “我被人给捉奸了。” 我瞪大了眼睛。 “啥玩意儿?!” 董胖子向我们解释。 “我在庆丰公园不是有一个姘头嘛,这些天你们不在,我白天守铺子,晚上无聊,就去找她玩喽。本来她老公这些天去鄱阳湖割草的,可不知咋回事,突然回来了。我倒是跑了,那娘们可受了苦,挨了她老公打。” “道爷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寻思着让一个女人受罪,多不仗义?前几天便约了她老公,在一间茶楼谈判。还没谈呢,她老公当着我的面打了她几个耳光。道爷这暴脾气一点就着,狠捶了他老公一顿,打得过程我受了点轻伤……不过,道爷不亏,这货直接躺医院去了,骨头断了几根。” “然后,他们村的老少爷们全来了,直接堵死了铺子,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赔钱,二是报公将我抓起来,以故意伤害判我。道爷本想过躲一段时间的,可不管我人在不在,这些家伙天天过来堵门,我寻思这损失太他娘大了,于是只好花了点钱摆平了。” 小瑶听完,满脸鄙夷。 “董哥,你真的太恶心了!” 我问:“花了多少?” 董胖子说:“不多,十个达不溜。” 我无语到了极致。 “你他娘一点钱天天耗费在这女人身上!你要么跟她彻底断了关系,要么以后别再跟老子说建道观的事!” 董胖子说:“道观是一定要建的,断关系也是不可能的。” 我差点被他气死过去。 “你疯了么,她给你下了情蛊?!” 董胖子说:“小孟,你不懂。我算过自己八字的,这辈子命中有两大劫难,一是道观之事,一定要碰到辰时出生的丁火男才能解,你就是丁火男。二是这些年有一次大身劫,一定要卯兔桃花女才能平安渡过,她就是卯兔女。” “这女人前期确实比较破我的财,但后面却能帮上我大忙。一旦躲过身劫,道爷就能平稳顺遂过一生。你让我跟她分手,等于叫我去死,这事道爷肯定不能干!” 我寻思拉几巴倒,懒得管了。 “你爱咋搞咋搞!” 这些天实在太累,我洗了个澡,上楼休息,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待我醒来之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想起从汉侯墓带出来的《十三州舆地疏志》,一路太匆忙,还没认真细看过,便披了一件衣服,坐在书桌前翻看了起来。 书中的文字、图画、注解相当详尽,内容以华夏各地大小龙脉为主,中间杂糅进不少隐藏世间的大墓,他们最常用的寻龙点穴手段为观星望月。 风水行当有一句老话,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地师寻水口,三等地师满山走。 天字龙镐营中确有奇才! 涂秃子曾说过,李自成建立天字龙镐营,以寻龙斩脉为主,倒斗摸金只是顺带。 这一点从书中的记述获得了验证,大大小小数十座墓,他们真正摸进了地宫的只有五六座,而且每次都是天字龙镐营经费不足时才动手。 我对其中一座古墓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它的位置处于甘省河湟地区的百里沟壑之中,为秦朝方士侯生之墓,墓里面有一面无间镜。 无间镜的作用,起死回生。 这里的起死回生,不是简单指让死了之人复活过来,而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夺舍。 第一百四十五章 摆庙席 怎么夺舍呢? 在死者魂魄没有完全离开肉体之前,将双面无间镜摆在死者与活人之间,死者的灵魂会通过镜子与活人互换,能以别人的肉身继续在阳间存活,而活人则会代替死者死去。 侯生是何许人? 秦始皇手下有五大方士:徐福、卢生、侯生、韩终、石生。 徐福东渡之事,大家都知道。 卢生曾预言“亡秦者,胡也”,不少人也清楚。 侯生却鲜有人知,他其实是卢生的好兄弟,两人一同为秦始皇求仙问药,失败之后一起逃亡。 据说,由于这两人的出逃,秦始皇勃然大怒,将咸阳城中的几百个方士都抓来杀掉了,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焚书坑儒(其实坑的不是儒,而是士)。 秦始皇为什么会对他们的出逃如此愤怒呢? 《十三州舆地疏志》有一个神奇的解释。 当年,这两人找到了上古奇宝双面无间镜,他们曾向始皇帝展示过镜子的功能,但始皇帝对夺舍别人的肉身而继续存活不太满意,要求他们想办法对双面无间镜进行改良,达到用始皇帝自己的肉身就能长生不死的目的。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之事。 他们觉得始皇帝的脑子有泡,反而带着双面无间镜跑路了。 逃出城之后,卢生与侯生两人走散。 侯生带着无间镜,前往了甘省河湟地区隐居,最终与无间镜一同葬于此。 至于他有没有利用无间镜继续存活,无从得知。 天字龙镐营的人对无间镜非常痴迷,他们曾数次进入河湟地区,想挖开侯生墓取之,可每当快要到达目的地之时,或虫兽袭扰、或山塌地陷、或暴雨迷雾,皆不得入。 加之上头临时有令,要求天字龙镐营去寻找别处的龙脉,他们只得暂时放弃,结尾写了一个大大的“憾”字。 如果没有经历汉侯墓二十八星宿玉雕之事,我可能会认为方士侯生之事纯属在扯犊子。 可从大西岭出来之后,我认为《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内容,至少有七分以上可信。 无间镜是否真的能让人夺舍重生,我不敢确定。 可它一定存在,而且必然为一件天地奇宝。 这么一看,天很快就亮了。 我寻思这本书实在太逆天了,难怪金丝眼镜男等人会疯狂寻找,一旦流传出去可不得了,便拿了纸笔,将里面的内容彻底打乱,进行腾笼换鸟,如,甲龙脉换成乙地,龙首写成龙尾,等。 做完这些,我去找了鲁老头,让他按我纸张里写得东西用老牛皮做成书,再刻一枚龙纹印章,每一页都盖上。 鲁老头拿起来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 “小孟,你怎么老叫我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笑道:“啥叫乱七八糟?这可是我从一本古籍上抄下来的风水寻龙图鉴,珍贵着呢!” 鲁老头让我坐下,给我卷了一支烟,还替我点着。 我吸了两口烟。 “老爷子,您千万别告诉我,这事有难度?” 鲁伯摇了摇头。 “没一点难度,但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您说呗,我听着。” “小孟,这内容不是原版吧?” “……” “我不是说里面的内容存在什么问题,相反,它嫁接的天衣无缝,外人根本不可能看出啥漏洞。可老头子与古董打了一辈子交道,也看惯了行内人的挣扎起伏,虽然我不大懂风水,却能看懂你。” 老头的眼光太毒辣。 我也不知道他讲这话啥意思。 “老爷子,还请您指点透一些。” 鲁伯长叹了一口气。 “古玩,讲究一个玩。什么东西可以玩呢?连孩童都知道,烟花鞭炮纸飞机竹蜻蜓,这些小东西可以玩。刀枪剑戟炸药包,它们虽然很刺激,却容易让人万劫不复,可万万玩不得。” “小孟,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你一定要有数啊。” 我心中咯噔一下。 老爷子在点我。 他猜出我可能获得了某种奇书,担心我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我对来自长辈的温暖关怀,向来没啥体验,今天心弦却被冷不丁地被他触动。 鲁伯拍了拍我肩膀。 “孩子,玩一会儿就好了,乘身上泥水不多,早点洗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老爷子,我懂。” 他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起身,去了后面的工作室。 三天之后。 鲁伯将东西给做好了。 我已将《十三州舆地疏志》内容背得滚瓜烂熟,把原书封进了墙里,篡改了内容的书则锁进了保险柜。 翌日上午。 朱建给我来了电话。 “小孟,大井头有人在摆庙席,有没有空去吃一顿?” 摆庙席,出售古董之人找一处偏僻的古庙,通过当地人牵线一些古董店老板前去买货。 这种交易的古董,一般来路不正,而且卖家急于出手,东西会非常便宜。 当然,收货不盘道,没人去问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看中便买,买定离手。 由于来参加庙席的买家都是当地的古董商,同行为冤家,保不齐互相看不顺眼,反手一个举报对方买脏货,为防止此事发生,卖家给不同的古董商确定好不同的时间段去看货,确保买家之间不会碰面,这叫预定席位。 我问:“都有些什么菜?” 朱建回道:“全是肉菜!人家做多了,怕烂手里,得赶紧处理。我之前牵过一次线,所以给我也安排了席位,今晚九点入座,十五分钟时间。” 我再问:“带多少礼金合适?” 朱建说:“十来个就行。” 这种捡漏之事,我当然不会错过,便让朱建转告对方,备好菜。 晚上七点,交待小瑶在家看店,我和董胖子骑着一辆刚买来的二手摩托,朝大井头奔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圈套 大井头位于昌市郊区,之前这里有一个小村子,后来建城市防洪大坝,村民搬迁了,后山那一座破庙也没了香火。 对方选此处作为摆庙席的地点,相当谨慎。 毕竟,晚上这里连一个鬼影都见不着。 我们骑车过了拦水坝,到了山下,时间为八点四十。 朱建已经在等着我们了,神态有些着急。 “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对方就摆一晚上时间,约了好几波客人,你们吃完赶紧离开。” 他掏出两张红色请柬,递给了我们。 这玩意儿就是市面上的普通请柬,只不过卖家作了特殊记号。 拿着它,才能证明自己是行内人介绍的可靠买家,方允许进去看货。 董胖子丢给朱建一支烟。 “有钱还怕没好货?也不知道你急个啥。” 朱建点着了烟。 “董师傅,我吃得就是牵线搭桥的饭,每一次买卖双方准时履约完成交易,就是给我朱某人的信誉加一分,人家才会相信我的嘛。” “好比说这次摆席的卖家,我虽然没接触过,但因为我与他们的朋友有过一次愉快合作,他们才会托人找我介绍买家。” 我点了点头。 “行,你在山下等一会儿吧。” 两人上了山。 九点钟,准时来到庙门口。 外面有一位穿风衣戴帽子墨镜的人,朝我们伸出了手。 我们将请柬递给了他。 对方看了一眼,让我们进庙。 人刚一进去,我抬手猛地一扯董胖子。 “走!” 刚转身准备跑出庙门。 “嘭!” 庙门被关上了。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孟老板,我们找你好辛苦!” 我转过头,对他们笑了一笑。 “几位,就从大西岭出来了?” “你们来了昌市,倒是提前给我打一个电话啊,我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这荒郊野岭的,连一杯热茶都没有,太失礼了!” 庙里站着几张熟悉的面孔,金丝眼镜男、侏儒蒲先生、痦子脸。 其中,侏儒蒲先生的头发长出来一点绒毛,三角眼喷着怒火,死死地盯着我。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估计自己已经死了一百遍。 我都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找上门的。 前些天在大西岭的农庄,我和小瑶不仅没介绍自己的名字,也没讲出店铺名,当时他们急着去找《十三州舆地疏志》,没将我们太当回事,审问完我们就立即赶去矿山底了,怎么今天突然杀了过来,还精心布置了一个摆庙席的圈套? 金丝眼镜男拍了拍手。 后殿脚步声响动。 下属小四带了一个人出来。 我有一些发懵。 小西从后殿拎出来的人,竟然是阿忠。 他身上的蓝色纹路更多了,双目无神,整个人鬼气森森的,要不是他还能木讷地走路,我甚至会认为他已经是一具僵尸。 董胖子见状,吓了一跳。 “卧槽!这特娘还是人么?!” 他下意识就要掏兜里的符。 “铮!” 侏儒蒲先生手中的剑离董胖子的胸口只剩几寸距离。 不过,他的软剑被我和小瑶给拿了,现在用的是一把硬剑。 董胖子立马不敢再动了,满脸混不吝。 “大佬,我很胆小的,别舞刀弄剑,容易吓尿我。” 金丝眼镜男冷哼一声。 “孟老板,闲话少说!我们下矿山迷路,差点走不出来,未想到碰到了阿忠,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引导他潜意识说出了你们之前下墓的全过程!” “我今天既然找了你们,想必你心中对我们的目的一清二楚,若我没实现目的,后果你必然也一清二楚!” 真是活见鬼! 难怪他们能来这里,敢情是在矿山底遇见了阿忠! 由于范连虎曾向涂秃子介绍过我,阿忠对我的身份是清楚的,而且,当时我在通道中整理书之时,他曾醒来见到过。 我当时认为,阿忠已经神经错乱,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便没有刻意背他。 可谁知道,他的潜意识竟然对所有事情记得分毫不差,还被金丝眼镜男给审问了出来,顺藤摸瓜找到昌市。 我咽了一口唾沫。 “老板,你们用什么办法审问出阿忠潜意识的?” “你的关注点错了!” “哦!那几位来找我,是有什么生意要介绍么?” 金丝眼镜男神情肃杀。 “我给你十秒钟时间,倒计时开始。” “十!” “九!” “八!” “七!” “……” 待他念到最后一个数,我乖乖举起了双手。 “报告!我认栽!” 金丝眼镜男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抓了几下头发,满脸绝望地掏出手机,给小瑶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小瑶声音有一些焦急。 “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可又怕你在吃席不方便接……铺子门口来了好几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谁。” 这都不用猜。 肯定是金丝眼镜男派去的人。 我对小瑶说:“小瑶,你把保险柜里的《十三州舆地疏志》和蒲先生的软剑拿出来,交给外面的人。” “……” “听话。” “好!” 正准备挂电话,金丝眼镜男却抬手制止了我。 “孟老板,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东西?” 我反问:“啥?我没从汉侯墓带出任何古董!” 金丝眼镜男推了一推镜框。 “这个我知道,汉侯墓如此凶险,也就是涂秃子这样的傻逼进去找死,我们听完阿忠讲述,连下都不敢下。” “不过,我可听阿忠说,你本来准备用旬夷妖树找范连虎赎自己的性命,这东西可是天下奇宝。你在农庄侮辱了我的两个兄弟,是不是要拿一点诚意来道歉?” 我假意火冒三丈。 “阿忠!你太不是东西了!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经历了多次生死,也算是朋友,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阿忠没任何反应,连最基本的眨眼皮都不会,好像就是一尊站着的蓝色橡胶人。 董胖子表演天赋爆棚。 “小孟,树是我们镇店之宝!” “这几个家伙太欺负人了,跟他们拼了!” 我扯住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又对电话里吩咐。 “小瑶,把树也给他们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夹喇嘛 几分钟之后,金丝眼镜男手机接到了一条信息,拿起来瞄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竟然向我主动伸出了手。 “孟老板,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 “湘省天枢会楚甘,我年纪长一些,你可以叫我老楚。” 难怪在大西岭农庄侏儒称呼他为四眼甘,原来真名叫楚甘。 不过,天枢会是什么鬼? 我没有同他握手,反问对方。 “我们可以走了么?” 楚甘梦寐以求想要涂秃子手中的《十三州舆地疏志》残页,这次不仅拿到了原版,而且还取得了奇宝旬夷妖树,情绪爆棚,冲我们点了点头。 “我们在贵店铺外的专家已经看过了,东西没任何问题,你们可以走了。” “这次我们之间有一些小误会,但疙瘩已经解开了,大家还是朋友,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 我向董胖子示意离开。 两人正准备转身走呢,小四和侏儒蒲先生突然冲到了我们前面,一人手中拿剑、一人手中拿喷子,目呲欲裂,拦住了去路。 他们想报身浸粪坑之仇。 我转头问楚甘。 “楚老板,他们这是?” 楚甘见状,眉头一皱。 “蒲先生、小四!” 两个家伙闻言,愤懑无比的收了家伙什,让开了路。 我和董胖子赶紧出了庙门。 来到山脚,瞅见朱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看到我们下山,赶紧迎了过来。 “两位,你们怎么超时了?怎么样,淘到好货没有?” 董胖子拳头一拧,就想对朱建发飙。 “你他娘……” 我一把扯住了他。 这事根本不能怪朱建。 他是通过朋友介绍让我们来的,并不清楚个中内情。 朱建吓了一跳。 “董师傅,你想干嘛?” 我冲朱建笑了一笑。 “没啥!上面全都是水货,没一件瞧得上眼的,东家的态度还不大好,将死胖子给惹毛了,他就这臭脾气。不过,你下次介绍的时候,记得多探听一下东家的信息,省得我们白跑一趟。” 朱建闻言,神色讶异。 “不应该啊……都是信得过的人介绍的。” 我们没再说话,骑上摩托车,离开大井头。 回到古玩铺,小瑶见我俩没啥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我都快急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将情况简要地讲了一遍。 小瑶瞠目结舌。 “他们竟然找到了阿忠?!” 我点了点头。 “鲁伯的书虽然做得逼真,但楚甘若按里面的内容去找墓,迟早会露馅,到时我们还会有麻烦!当务之急,务必先弄清楚湘省天枢会到底什么来头,再想办法应对!”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找一下老关吧!” 老关就是上次替我们弄九幽堂肖三皮消息的江湖鸽子。 我皱眉问:“老关不是湘省人,他能弄到消息么?” 董胖子说:“像他这种江湖鸽子,各地方都有同行的,弄消息没任何问题,就是跨省可能收费高一些。” 他拿出电话,打给了老关。 老关在电话那头问:“什么时候要结果?” 董胖子说:“尽快!” 老关回道:“最迟后天!” 到了第三天。 老关打了电话回来。 “天枢会比较神秘,牵头人为几位道士,具体从事什么业务不大清楚,负责人叫青泽大师,据说已经一百多岁了,唯一信息是四十年代他曾在白云观挂过单,近十几年来与达官贵人交往甚密。” “至于你们说的楚甘,他明面身份为一位书商,但其实是天枢会的人,深得青泽大师的信任,无妻无儿无女,手下有一家甘霖书社,地址位于沙市四方坪街道,员工十来位,业务正常。不过,他人很少去甘霖书社,日常经营全委托给一位员工在打理。” 董胖子说:“如果再给你们一点时间,能不能多掌握一些?” 老关回道:“我们这行不比别的行当,能弄到的情况,基本上几天就能摸清楚,如果摸不到,给再长的时间意义也不大。” 挂完电话。 董胖子一脸疑惑。 “道士、书商,这他娘好像与盗墓行当八竿子打不着啊!” 小瑶闻言,翻了翻白眼。 “有什么打不着?你也是道士,不一样挖坟倒斗么?楚甘是书商,寻找天字龙镐营的奇书,很奇怪吗?” 董胖子:“……” 我想了一想。 楚甘最初是找涂秃子要残书,而涂秃子又是粤省颇有实力的盗墓贼。 廖家也在粤省,他们会不会知道涂秃子? 咱能不能从涂秃子这条线,顺藤摸瓜了解到楚甘的情况?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书的事会暴雷,不能坐以待毙。 我给廖小琴打电话。 可她又关机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联系三叔公。 电话发出了嘟嘟响了几声,却被对方给挂掉了。 铺子外出现一个身影。 三叔公! 他拿着手机朝我们晃了一晃。 “几位,无巧不成书,我刚好来找你们。” 我:“……” 三叔公回头瞅了瞅,见外面没人,转身便将门给关了,自顾自端起了茶杯,倒上满满一杯茶,咕咚咚大口喝完,揩了揩额头的汗。 董胖子问:“三叔公,你怎么来了?” 三叔公回道:“小主让我来找小孟。” 我问:“又咋了?” 三叔公说:“她让你去夹喇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便宜师父 夹喇嘛,另一称呼叫杀年猪,专指召集几位盗墓高手,一起合作搞定风险系数大、陪葬品丰厚的大墓。 这是南派盗墓行当的说法。 类似的活动,在北派叫回关、东北叫摆香堂、海派叫赶海集。 夹喇嘛与请神幡存在区别。 请神幡一般是东家专请一人或者一个团队。 夹喇嘛则是由几个盗墓群体组合开展行动。 论危险性,夹喇嘛比请神幡大多了。 毕竟,这行当人一多,复杂性就大,黑吃黑的概率几何级上升。 若不是特别重大且必须搞定的墓,几乎不会采取这种方法。 到底是什么宝藏,廖小琴需要我去夹喇嘛? 我猜测大概率又是什么天棺重宝。 这事我可不想再参与了。 前两件天棺重宝,我踩着阎王爷的脑袋,总算帮廖小琴完成了任务。 金蚕蜕那次,她好歹还给了我一点做局费。 到了旬夷妖树,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在大壶山岛,她反而拿一把菜刀追着我砍。 董胖子一听这么刺激的活动,心思又活泛起来了,双眼放光,赶紧给三叔公续满了一杯茶。 “你先润一下喉咙,慢慢说。” 三叔公端起茶杯,准备继续讲。 我立马抬手打断。 “先别说!我那位便宜师父现在人有没有危险?” 三叔公愣了一下。 “小主没什么危险,好着呢。” 没危险? 这就好办了! 我笑了一笑。 “她好着就行!这事我做不了,叔公你另请高明吧!” 三叔公:“……” 我转头对小瑶吩咐。 “丫头,叔公的牙口不太好,你去准备几个软烂的下饭菜,吃完他还要去找人夹喇嘛呢!” 小瑶见我拒绝,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好嘞!” 她转身就去厨房。 三叔公忙不迭说:“小孟,我不饿。” 我说:“不饿?那送客!” 三叔公瞅了瞅小瑶的背影,又看了看我,一口将茶喝光,也不吭声,拿起手机。 “我还是让小主和你聊聊吧。” 我吓了一大跳,立马将他打电话的手给摁住了。 “老爷子你咋这样呢?”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最近自己不仅要被人搞,铺子还可能要黄,实在抽不开身呐!” 三叔公神色淡然地问了一句。 “湘省天枢会的事?” 我:“……” 这事除了我、董胖子、小瑶三人之外,没同任何人讲过,三叔公怎么会知道的? 见我们不吭声,三叔公抬手指了一指楼上。 “小孟,你上楼去,看一下自己最近藏着的宝贝还在不在。” 我转头瞅了小瑶一眼。 小瑶秒懂,立马转身上楼。 没一会儿,丫头气喘吁吁跑下来了。 “哥,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开了,书不见了! 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死盯着三叔公。 “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坐下来再说。” “我特么有痔疮!” 三叔公看我一副马上就要发飙的状态,挠了挠头。 “小孟,其实小主对你,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最好讲正事!” “那什么……你去大西岭对付范连虎,小主虽然觉得他根本不是你对手,可却一直放心不下,派老头子跟着你去了一趟,让我暗中保护你。” “保护我?!别告诉我,你也下了汉侯墓!” “这倒没有,出发之前,小主对我有专门交待。” “什么交待?” “要说吗?” “废话!” “小主的原话是,下了墓就别管他了,若在墓里出了事,说明他手艺太差,迟早都会翘辫子,但墓外必须护他周全,这小子心中空有一把刀,却磨得不大锋利。” “……” “后来,你出墓之后遇见了天枢会楚甘等人,我本想出手帮忙来着,可你们自己轻易摆脱了,老头子就没动。” “所以,我的书被你偷偷给取了?!” “老头子也不想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可小主让我……” 我火冒三丈,转身抄起了旁边的钢棍。 三叔公吓了大一跳,紧急从位置上蹦起身,几步就退到了铺子门边。 “小孟!你打我,与打贼手中的镊子有什么区别?再说我也一大把年纪了!” 这一句话真把我给怼住了。 幕后的贼手是廖小琴。 三叔公确实只有一位工具镊子。 董胖子哭笑不得。 “完犊子!小孟,你这便宜师父,比我师父还要坑,咱都是苦命人啊。” 小瑶扯了扯我的手。 “哥,你先别生气,听一下三叔公怎么说吧。” 三叔公咽了一口唾沫。 “对呀,小孟,你总得让我把话讲完。” 我即便冲他发飙,也缓解不了心中的憋闷,倒显得我欺善怕恶,只得将钢棍扔了。 “说吧。” 三叔公重新坐了回来,向我们解释。 “小主拿到书之后,翻看了里面的内容,欣喜无比。” “因为,其中有一条线索,乃家里一直苦寻一件天棺重宝的。” 我问:“侯生无间镜?!” 三叔公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小主说,你真是她的福星,无论是金蚕蜕、旬夷妖树,还是无间镜,全是因你而获……” 我抬手打断。 “话题不要跑偏!” 三叔公继续说:“小主立马启程,前往了甘省,本来准备按书中的线索,找到当年方士侯生之墓,可却出现了一个意外。” 我问:“什么意外?” 三叔公说:“天枢会的青泽老贼,带着楚甘等人跑去了。” 我有一些无语。 “这他娘算什么鬼意外?!” “无间镜那么神奇,天枢会当然会去找!可他们拿到手是一本假书,虽然我为了将书做得更加逼真,把无间镜的位置标在了甘省河湟地区,可却对墓的位置暗中进行了腾笼换鸟,他们绝不可能找到。” “廖小琴按真书线索来找,天枢会按假书线索来找,两条平行线,互不影响。” 三叔公摇了摇头。 “小孟,你太小看青泽老贼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歪门邪道 我问:“啥意思?” 三叔公反问:“你知道青泽老贼是什么人么?”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用疑问句,直接说行不行?” 三叔公点了点头。 “天字龙镐营当年人才济济,其中不乏懂风水的厉害道士。李自成失败之后,天字龙镐营解散,除了涂秃子祖上按自己的回忆,写了几张寻龙残页,还有一位老道士,也曾经写过一部分内容,这位老道,便是青泽老贼的师太公。” “只不过,老道士归隐之后,明令禁止本门弟子进行倒斗摸金活动,所以他写的那一部分寻龙残书,一直作为门派秘辛进行封存。青泽老贼这个人,年轻之时潜心修行,随着年纪的增长,本事越来越大,成立了天枢会。” “这个会,外人看来非常神秘,但其实在达官贵人的小圈子名气非常大。他利用阴鬼之力,施法攫取普通人的福报,专门转嫁到达官贵人的身上,替他们转运祈福、升职纳财,几乎百试百灵。不仅在国内,就连整个东南亚,青泽老贼都是顶级圈层的座上宾。” “像他这种人,财富堆积如山,自然不屑于干挖坟倒斗的低贱活儿。可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加上老家伙这些年害过不少人,虽然靠着自身的术法,硬扛到了一百来岁,但反噬力量也越来越严重,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总有一天会死,而且还算出自己的死法相当凄惨。” “作为金字塔顶尖的人物,又如何能舍弃这繁华的红尘?他对门下信徒说,自己修行了一辈子,已是活神仙,肉体会灭,但灵魂却永远不会,将来某一天必将转世在别人的身上,届时让信徒们继续供奉其修行……” 话讲到这里,董胖子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艹!这老瘪犊子以为自己修成了太阴炼形术呢?” “真正的道门子弟,牢守师法自然的天道,吃喝拉撒睡、嗔怒怨恨憎,追求本心,摈弃虚伪,知行合一,才算真正的红尘历练。” “若对什么飞升成仙、肉身不灭、神游万世等东西,苦寻不放且逆天而为,皆是歪门邪道,道门中人可得而诛之!” 我大为惊奇。 “死胖子,你脑门挨了姘头老公一顿捶,竟然开悟了?” 董胖子闻言,肥脸肌肉抽搐。 “滚一边去!道爷跟你这种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没法沟通!” 小瑶手捂住嘴,在旁边格格直笑。 三叔公将话题重新给拉了回来。 “青泽老贼之所以会说出自己灵魂将转世到别人身上的话,就是因为他翻看过自己师太公留下来的残本,里面曾阐述过侯生无间镜之事,他对此深信不疑,打算找出来实现自己的夙愿,为此提前向门徒进行信仰铺垫。” “不过,他手中的那本,与涂秃子祖上记载的一样,残缺不全,只说了这东西存在,但侯生墓在什么区域、具体标志、怎么进入,皆语焉不详。” “近几年来,青泽老贼一直在苦寻可换魂永生的无间镜,却始终无果。也不知道他怎么调查到,涂秃子的祖上,曾是自己师太公的同事,也留了一份残本。” “他认为,如果两份残本合二为一,就能拼出完整的《十三州舆地疏志》,也就能找到侯生无间镜,从而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派出了自己得意门生楚甘,带着人去了大西岭,便有了你之前的遭遇。” “本来么,即便楚甘等人找到了涂秃子,两份残本拼凑,也没有无间镜的完整信息。可谁知道,阿忠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顺藤摸瓜逮到了你,从而获得了一份赝品。青泽老贼见到赝品,欣喜若狂,便亲自召集了一支队伍,去了甘省。” 原来如此! 我说楚甘怎么对汉侯墓没任何兴趣,反而心心念念涂秃子手中的残本。 以天枢会的财富,盗古董根本没有意义,找到无间镜,维持住青泽老贼这个妖孽,才是持续辉煌的王道。 我拧了拧眉头。 “你继续讲。” 三叔公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以青泽老贼此次前往甘省团队的实力,只需进入河湟地区地区稍微一辨别,就可知道你给楚甘的那本书,在地势上作过手脚。更关键为,青泽老贼团队中有一位北派的家伙,以前曾与廖家有过一次合作,他认识小主。” “此次小主在河湟,与这家伙不期而遇。他已经投靠了青泽老贼,如今突然发现小主的踪迹,必然能推断并告诉老家伙,廖家小主亲自到来,绝对也是为了寻无间镜。小主对我说,种种迹象表明,她最近的行动,已经被对方给盯梢了。” “所以,小主与青泽老贼团队,并不是平行线,而是前后鼠蛇的关系。为保险起见,小主果断决定,打算自己带着青泽老贼团队在河湟地区四处晃荡看风景,让我赶紧来找你夹喇嘛,重新组织一支队伍进入河湟地区,乘机快速取走无间镜。” 我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 “廖家那么强大的实力,就不能重新组织一支队伍么,为什么一定要我?” 三叔公老眉微皱。 “有几个不得不选择你的理由。” “第一,小主只相信自己一手锻造出来的刀,不仅快速、锋利,还不会伤到自己。” “第二,你用一本假书、一株假树,彻底得罪了天枢会,对方势力之大、人脉之广,远超你的想象,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这间铺子灰飞烟灭。无论是你自己,还是小主,力量太过薄弱,根本无法抗衡,只有你替廖家去取无间镜,小主才有理由让家里出面保住你们。” “第三,想必你对书中内容早已烂熟于胸,侯生墓只有你去最合适。” 确实是无法辩驳的理由。 我笑了一笑。 “如果我不愿意去,关铺子门跑路呢?” 三叔公愣住了。 董胖子在旁边揶揄。 “叔公,小孟不想去,你别强人所难啊!” “我乃道门子弟,最喜欢夹和尚、喇嘛之类的了,廖家给我两百万酬劳,道爷立刻马上麻溜出发!” 三叔公没理会董胖子,转头对我说:“小主猜到你可能会说跑路的话,她说……” 我问:“她说啥?” 三叔公回道:“她说‘你转告这小子,他身上的信息,阴鸽小黑早就嗅得一清二楚,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逮住他,如果他不愿意去夹喇嘛,姑奶奶一定会动手阉了他,让他做大和尚、真喇嘛!’” 我顿时菊花一紧,腾地起身。 “这娘们太……” 三叔公抬头看着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 “这娘们安排的太好了,我夹!” 第一百五十章 剥削 我对小瑶说:“丫头,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 小瑶正准备转身收拾东西,董胖子一把拽住了她,转头问我。 “小瑶去,谁来看铺子?” 我说:“你问这么没脑子的话,彰显自己是一位可爱宝宝?”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守铺子喽?” “要不然呢?” 董胖子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翘起二郎腿,嘴里吐了几口烟圈。 “守就守,你要不怕铺子被我给干黄,道爷也无所谓的。” 我:“……” 小瑶俏脸无语。 “哥,你看他说得都是啥话!” “你别跟他客气,咱这铺子叫寻遥古玩铺,有寻有瑶就行了,你开除一个员工,再雇佣一位老朝奉来!” 此话一出。 董胖子立马从位置上蹦了起来。 “臭丫头你这么狠么?如果要掰扯,铺子的法人代表还是我,你们才是员工,开除自己的老板,想倒反天罡?” 小瑶小手叉腰,还要和他理论。 三叔公却抬手制止了他们。 “几位,这次夹喇嘛,小主才是幕后那一双筷子,挑谁去,她已经有了人选。” 我问:“她挑了谁?” 三叔公手指了指董胖子。 “小董!” 小瑶闻言,立马急了。 “为啥啊?!我也有本事!” 三叔公摇了摇头。 “这事我不太清楚,反正小主就是这么选的。” 董胖子哈哈大笑,得瑟无比在小瑶面前跳了一段搞笑恰恰。 小瑶气得不行:“哥,你看他……” 我一脚踹在了董胖子的屁股上。 小瑶抡起鸡毛掸子,就要去揍董胖子。 这丫头发起飙来,不是好惹的。 董胖子见状,吓得肥脸一抽,屁滚尿流爬起来去收拾东西了。 小瑶虽然不大开心,可还是转身去楼上帮我整理衣服包裹。 待她走后,我问三叔公。 “小瑶的本事,你在大西岭农庄肯定也见过,我带这丫头不仅省事,而且她的彩门手段,能帮上我很多忙。” “我虽然挺喜欢死胖子混不吝的办事风格,可这货经常掉链子,弄得我在墓里每次像过山车一样刺激。廖小琴干嘛肥肉不夹,专挑董胖子这一块骨头?” 三叔公向我解释。 “小主说,这次去甘省,诡异的事情可能会比较多,小董更能帮到你。” “另外,她还精心挑选联系了另外三位团队成员,你们到兰市之后与对方会合,一起进入河湟地区。” 廖小琴做事非常谨慎,她既然这样选择,自然有道理,我不再纠结了,对三叔公交待。 “我们离开昌市,这铺子就剩小瑶一个人,你必须得保证她绝对安全,一根头发都不许掉!” 三叔公向我保证。 “放心!” 尔后,他掏了一张纸条,里面写着兰市的接头地址,还有联系方式,又递给我一块夹喇嘛的木牌。 我将东西收好。 小瑶下来之后,我接过了包裹,对她说:“等我们回来,希望铺子像上次一样,货全被你给卖空了。” 这丫头听了这话,之前不能去的阴霾稍微扫去了一点,依然将她脖子上的银元挂在了我身上,眼睛弯成小月牙。 “好!你们小心!” 我和董胖子打车赶到机场,买了去兰市的机票,当天晚上飞抵了兰市。 三叔公给我的地址位于兰市七里河敦煌路附近的一家拉面馆,与另外三位团队成员接头时间为明天中午十二点,当晚我们打车先去转了一圈。 很普通的一家面馆,左手边为烟酒店,右边是理发店。 我们找了一家旅社休息。 相比于自己支锅来讲,夹喇嘛的准备工作会轻松一些,什么人去、准备什么工具、沿那条路行进,筷子都有明确的规划。 我作为喇嘛头,唯独要担心的是,队伍好不好带。 躺在床上,我心不在焉地换着台,脑海中却在回忆起《十三州舆地疏志》的细节。 董胖子说:“你想看X片?” 我反问:“什么玩意儿?” 董胖子说:“不想看X片你老换台干什么,都十几遍了!” 我将遥控器甩在床头。 “胖子,你说,这世界存不存在一面镜子,可以将你我的魂魄互换?” 董胖子回道:“存在!” 我皱眉问:“你过脑子了吗,这么笃定?” 董胖子反问:“那株会吸水的树我都见过,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廖小琴要找的东西,没有一个不逆天的!这么说吧,即便是她指着一泡屎,对我说,小董,里面能蹦出一个孩子来,我都不带半点怀疑的!” 我:“……” 董胖子说:“你想啥鸡毛呢?等取到了不就全清楚了!就冲三叔公给我的二十万夹喇嘛的费用,道爷也得好好干,不然小廖同志以后有活儿不叫我,可亏太大了!” 我诧异无比:“多少钱?!” 董胖子回道:“二十万啊,你作为喇嘛头,应该更多吧?” 我大恼道:“多个毛线!老子一分钱没有!” 董胖子挠了挠头。 “真的假的?” 我胸口一阵憋闷。 “三七分,我十四个,你六个!” 董胖子一听,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不是……你这样太过份了吧?有种去向资本家廖小琴要,剥削我一个劳动人民干嘛?” 我回道:“我是喇嘛头,就这样定了!” 翌日中午。 我们来到了那一家拉面馆。 当时的物价很感人,素拉面一块五一碗,加牛肉两块五一碗,肉铺满满的,不像现在,只在上面漂浮着薄得几乎透明的几片牛肉。 面馆人还挺多的。 男老板在揉面,一位戴头巾的女人在炒西红柿鸡蛋刀削,柜台旁小桌子有一个小女孩正在写作业。 我走了过去。 老板没有抬头。 “吃点什么?” “拉面!放二两没熬红油的赣省干辣椒!” 老板愣了一下,将面甩砧板上,擦了擦手。 “自己来取吧。” 他带着我们进了后厨。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位成员 后厨角落还有一扇门,推开门,有一条两墙形成的通道,宽度可供两个人并排通过,地面放着不少锅碗瓢盆等杂物。 穿过通道,来到一间后屋,门虚掩着。 走进去一看,里面摆放着不少青铜器和石雕,有些泥土都未清理,还带着土腥味。 我们上了二楼,见到一间屋子里有三个人。 一位五十多岁,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右腿小腿萎缩曲起,只有婴儿腿大小,驻着一根拐杖,腰间还挂着一个铜酒壶。 这家伙一口一口地咪着酒,弄得满屋子酒气熏天。 一位与小瑶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明眸皓齿,穿着一身有点类似苗族的盛装服饰,头上戴着蓝色绣金丝帽子,上缀各种玛瑙首饰,手腕和脚腕都戴着银链子。 她可能嫌酒味太臭,独自站在半开的窗户边,秀眉微蹙地瞅着外面,任风拂面,身上首饰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动声。 最后一位是三十多岁,浑身黝黑的西北汉子,穿着浆洗发白的灰布衣,裤子太短,只遮到小腿肚,当时没有七分裤这种时尚的概念,显然是以前的旧裤子不舍得扔掉,裁短了再穿,脚上胶鞋还沾着不少泥巴。 旁边有凳子,可汉子却没坐,反而蹲在地上大口啃着馒头,脚边的大矿泉水瓶里灌满了凉茶。 店老板带我们到房间就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尽管我从不以貌取人,可眼前这几位,也太超出自己的预想了。 刀疤脸一条腿不行,估计走平路都费老劲,我们要去的是河湟沟壑区,沟壑地带除了忽高忽低的峡谷裂缝,还有不少地陷坑,难不成我们一路像扛菩萨一样背着他? 这位姑娘也离谱,皮肤细腻白嫩,眼眸水汪汪的,着一袭盛装,看起来就像极少出闺房的世家大小姐,打一拳都能哭上好久那种,她这是旅游观光拍照来了? 黑肤汉子稍微还像一点样子,可他一瞅见我们进屋,竟然像小孩子见到了老师一样,低着头,身躯往后缩挪了几下,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就这胆子,怎么下墓? 廖小琴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夹了这么几个喇嘛? 我咳嗽了一声,掏出了三叔公给我的夹喇嘛木牌,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喇嘛头的身份。 几个货无动于衷,喝酒、看风景、啃馒头…… 这次我是喇嘛头,不仅得镇住他们,还得看一下他们的本事。 要是他们全为水货,一起去不是在帮忙,而是在找死,还不如我和董胖子下墓唱双簧来的自在! 我冷着脸大喝一声。 “都站好了!” 几个家伙被我冷不丁一喝,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瞅着我。 我环视了一圈。 “有木牌拿出来,没有赶紧滚犊子!” 黑皮肤汉子率先拿出了木牌,唯唯诺诺地说:“老板,我叫秦建设,别人都叫我老秦,这是木牌。” 民族盛装女掏出了木牌,冲我们轻晃了一下。 “蓝允儿。” 她普通话不是太标准,音调有一些怪,南腔北调好像都算不上,不过挺好听的。 瘸子也掏出木牌,直接甩到我们脚边,打了一个酒嗝。 “看呗!我付瘸子夹了这么多次喇嘛,还是第一次碰到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当喇嘛头!” 人员身份倒是无误,不过得好好点一下他们。 我转头向董胖子示意。 董胖子秒懂,掏出一支烟点着,嘴角叼着,扭着肥身躯走过去,像大佬打量小弟一样,上下瞅着他们,朗声开口。 “作为一位合格的喇嘛,有两项最基本的素质,收钱办事、闭嘴听话,而不是开口就质疑喇嘛头!” “付瘸子,道爷我从不歧视残疾人,可咱们进的是百里沟壑,就你这样子,打算让我一路上执子之手,搀扶着你欣赏河湟绝美的自然风光?” “还有小姑娘你,咱们是去下墓,不是去参加开幕式!你裙子拖地、首饰摇晃、风情万种,当自己是明星在走红毯?” “老秦……你知道我见到你是什么感觉吗?” 老秦小心翼翼问:“老板,你什么感觉?” 董胖子拍了拍额头。 “我一看到你,感觉农忙双抢时节已经来临,老娘在喊我赶紧回家割稻子!天啊!太特么急迫了!” 老秦:“……”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冷哼一声。 “胖子,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们喽?” 董胖子笑了一笑。 “卧槽!你脑袋开过光,猜得这么准吗?” “盗墓不是请客吃饭,没有温良恭俭让!我老板刚才已经说了,你们要有本事,赶紧露一手来瞧瞧,要是没本事,拿点钱当路费,各回各家,撒由那拉!” 付瘸子闻言,一口将铜壶里的酒干了,抹了下嘴巴。 “好!爽快!” 忽然! 他身躯猛然一拧,单手执拐,整个人竟然倒立悬空,手臂和拐加起来的长度,刚好支撑着他的一条腿踩到了天花板上。 这货头朝下,一条腿倒踩着天花板,拐杖疯狂点地,竟然从房间的这一头,速度疾快地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嘴里一声暴喝,人翻身稳稳落下,冲我们不屑地扬起了嘴角。 “如何?” 我和董胖子瞠目结舌。 这是真功夫! 我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蓝姑娘,你呢?” 蓝允儿眉头微蹙,手轻轻一晃。 “刷!” 一条五六寸长,手指粗细,色彩斑斓的小蛇,直扑董胖子的面门! 我大惊失色,猛然踹了董胖子一脚。 董胖子猝不及防被踹开。 小蛇扑空,落在了他身后的鞋架上。 “啾!” 蓝允儿嘴里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小蛇回身一跃,立马窜进了她宽大的衣袖中,刚才一切好像从没发生过,只剩下她身上的首饰晃动的清脆叮铃声。 董胖子从懵逼中反应过来,语调已变。 “大意了,刚才我没有闪……恭喜蓝小姐,你过关了!” “那什么,老……秦师傅,麻烦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段,给我们开开眼界。” 老秦闻言,将嘴里的馒头强行咽了下去,差点噎死自己,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劲来,满脸尴尬地挠了挠头。 “两位老板,我什么本事都没有。” 董胖子闻言,翻了翻白眼,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老秦的胸口。 “死鬼!别闹!”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视同仁 董胖子的动作和表情实在太贱了。 估计老秦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死变态,被他手指戳得浑身一激灵,黝黑的脸竟然红了,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老板……我真没本事。” 董胖子问:“那你干嘛来了?” 老秦说:“我是向导。” 向导就可以理解了。 他这一副打扮,确实很符合向导的身份。 我最初还以为,向导需要自己到了目的地边缘之后临时寻找,看来廖小琴已经根据《十三州舆地疏志》中的线索,提前全给安排好了。 老秦似乎有点害怕我们不雇佣他,赶紧扯过了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帆布包裹,拉开拉链,给我们展示起了里面的东西。 “几位老板,你们看看,这都是我提前准备好进河湟沟壑要用的物品。” 我们抬眼看去,满脸懵逼。 帆布包裹里不是食物,也不是工具,竟然是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董胖子捏起一个类似弹性塑胶的透明薄膜。 “这是啥?计生用品?这特么我们用得着么!” 老秦黑脸又一红,忙不迭摆手。 “不是不是……河湟沟壑风沙太大,容易迷眼走错路,这是干燥的驴尿泡膜,泡软后拉升,可以当眼罩防风沙用,不会影响大家的视线。” 董胖子肥脸抽搐。 “买几个护目镜不就好了,眼睛戴个驴的膀胱,道爷想想都觉得别扭!” 一说起专业上的事,老秦一改之前胆小畏缩的状态,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向我们强调。 “那里的风沙刮起来非常疯狂,护目镜根本不行,会起雾和进沙子,一不留神就看不见队友了,用这个更好。” 我寻思这都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自己也不大懂,不再纠结,又从包裹中捏了一片带毛的生羊皮。 “老秦,这是起什么作用?” 老秦向我解释。 “这是没鞣制的生羊皮,绑在鞋底,防打滑用的。你们城里的登山靴,只有在干旱时才能起到作用,可一旦遇上下雨,沟壑非常滑,登山靴根本无法行进,如果穿上它,就能走得很平稳。” 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又捏起了一个拇指大小,上面绑着几根鬃毛的小铃铛。 “这个呢?” 老秦说:“这叫毛铃,我们露营的时候,用树枝绑着它们插在四周,可以通过它们的响动,判断出远处是否有风暴,有没有野狼靠近营地,甚至可以感知出会不会有地陷的可能……” 我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老秦,靠你了!” 老秦得到了我的认可,长松了一口气,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谢谢老板!” 我掏出一包红双喜香烟,一人发上一支,意思是接下来的行程,红火顺利。 “作为喇嘛头,试一下大家刀功,行内规矩,若刚才言辞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海涵!请诸位按照计划……” 当发到付瘸子之时,这货没有接烟,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神情不忿地打断。 “小哥,你是喇嘛头,怎么做我不多说!” “但这个胖子,同样是喇嘛,为什么我们要试刀功,他却不用?!” 我去! 这一下倒是狠狠将了我一军。 按规矩,确实大家都应该一视同仁。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付瘸……” 我抬手制止董胖子。 “付师傅说得没错,你展示一下本事!” “若没能力,赶紧转头回去,家里的稻子熟了!” 董胖子肥脸无语地瞅着我,意思是他展示什么本事。 这我就决定不了了,一切靠他自己发挥。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对大家笑了一笑,抽出背后的破二胡。 “雷迪斯、卷特门,一首美妙的歌曲,献给大家,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他在地面坐了下来,开始拉二胡。 驴难产的叫声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懵逼了。 就连一直淡然若仙的蓝允儿,美眸瞪老大,露出了一脸难受的表情。 付瘸子完全受不了二胡的聒噪,拿拐杖狂点了几下地面。 “停!你这都是什么鬼东西,难听死了!” 董胖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翻了翻白眼。 “急什么?!” 他掏出一张符纸,绕着付瘸子左转右转,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暴喝一声。 “汰!” “呼!” 符纸竟然着火了,径直飘向了付瘸子的脸。 付瘸子大惊失色,反应极快,猛然一个滚地,躲到了数米开外,表情恼怒,手中拐杖指着董胖子。 “你干什么?!” 董胖子厉声喝问。 “付瘸子,你手上沾过血!” 付瘸子闻言,眉毛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嘴角抽搐,想说什么,但没讲出来,死死盯着董胖子。 董胖子冷笑几声。 “你身上一直跟着位冤亲债主,却还不自知!道爷刚才一首《驴头圣君驱邪曲》,将那玩意儿从你体内逼出来,再用神符煅烧了它,救了你一命!” “若是平常,这一手起码五万驱邪打灾费,道爷看在大家缘份一场,给你免了,但请你记住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号!我!董川!玉京护法镇殿卫、昌市梅岭真君观主!” 付瘸子:“……” 我见他们全都被董胖子唬住了,继续给他们散了一圈烟,半躬身行礼。 “喜烟在手,一路顺发!” “明天八点,不见不散!” 他们全接了烟,朝我回了礼。 我和董胖子转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缝衔接 远离拉面馆之后,我转头问董胖子。 “你小子,刚才在故意吓付瘸子吧?” 董胖子说:“要不然呢?像他这种跑江湖的角色,手里没点血才不正常,你是没看到,这货听到自己有冤亲债主附身,那条不动的瘸腿都抖了好几下。” 我再问:“符纸起火呢?别告诉我你真有这本事!” 董胖子嘿嘿一笑。 “鸡毛本事!咱们家那个彩门小姑娘,这种纸条起火的手段,对她来讲简直不要太小儿科!” “我为了骗人,之前特意给了小瑶一沓符,让她在上面弄一点简单易行能蒙骗人的手段,她给我制了搓揉几下就能起火的符,道爷用这玩意儿,吓得姘头钻了我好几次被窝,哈哈哈!” 我:“……” 翌日大早。 我们按三叔公纸条的交待,来到了三河菜场,那里已经有一辆SUV停着了,改装了的北汽212,门一拉开,钥匙就手套箱。 后备箱里有几个包裹,各种下墓工具都已经齐备,而且全是最先进的。 我不得不佩服廖家的实力,夹喇嘛、调度车辆、准备工具,一气呵成,几乎无缝衔接。 除了团队成员,我们甚至都不需要跟其他外人多说一句话。 当天蓝允儿没有穿民族盛装,反而换上了一套旅行服,身上的首饰也全收拾了起来,倒显得格外清爽干练。 董胖子瞅了她几眼。 “蓝姑娘,你今天装扮挺得体啊!” 蓝允儿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简单解释了一句。 “昨天是我家族的祭祀日,人即便在外,也得穿盛装。” 上车的时候,我考虑她一个姑娘家,免得在后排拥挤不方便,便让她坐副驾驶,老秦却对我们说:“后排不挤的,我蹲后备箱。” 我问:“啥玩意儿?蹲后备箱?” 老秦有一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习惯蹲着,坐着反而不舒服。” 我们决定尊重个人习惯。 董胖子开车,付瘸子坐副驾驶,蓝允儿与我坐在后排,老秦在后备箱蹲着。 一行人往河湟地区奔去。 河湟地区位于黄河与湟水的交汇地带,北倚祁连山支脉拉脊山、南邻积石山,历史上为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交界之处。 这里是古羌文明的摇篮,见证着鲜卑王国的兴衰,刻有吐蕃王朝的印记,融合中原文化的血脉,各种王侯大墓、古城遗迹,深埋于茫茫大山,暗藏于百里沟壑,潜隐于漫长河谷。 以前,不少人将寻找古代文化的目光聚焦在塔克拉马干、滇西、中原腹地、南方诸省,但随着七十年代柳湾遗址清理出一千七百多座墓葬,三万七千多件文物,彩陶王国赫然呈现,大家才重新审视起河湟地区这个小众且璀璨的宝藏地带。 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诸多探险家、盗墓贼、考古工作者进入该地区。 附近不少村民,平时农忙,闲时给他们当向导,赚一点外快。 老秦便属于其中的一员,他平时以采药材为业,遇见有活儿便给人当向导。 按他的话来说,对河湟地区附近的深山、溪流、沟壑,比自己身上有几颗痣还要清楚。 为此,老秦对我们这种人见怪不怪,也从不多嘴。 汽车在省道、县道、乡道交叉前行,有时又行驶在山间崎岖的泥路上。 蓝允儿是一个冰美人,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我同她坐在一起,不敢靠太近,生怕她身上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会咬我一口。 付瘸子一直在喝酒,一口又一口,似乎铜壶里的酒永远喝不完。 老秦在后备箱蹲着,有时蹲累了,会在装工具的包裹上靠一靠。 一天半之后,众人来到了一个叫崇旺的小镇。 老秦手指着前面的大山。 “到了崇旺,车就开不了了。我们要步行翻过前面的大山,一天后会到达丛林深处的大鸹岭,那里有一群山人,再穿过抚溪河谷,才能进入这次目的地河湟沟壑地带,大家要在这里补充好食物。”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丛林深处的山人?” 老秦点了点头。 “对!一个原始村落,大概四五十号人,极少与外人接触,他们有很多禁忌。到了那里,我会再提醒大家。” 董胖子又问:“现在还有原始村落,哪个民族的?” 只要涉及到向导领域内之事,老秦的嘴皮子就利索许多,向我们解释。 “不知道,他们穿兽皮衣、搭木屋,生活状态非常原始,讲的语言我们也听不懂。七十年代末期,人口普查之时有人进去,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官方想了几次办法,想将他们调查清楚并彻底迁出来,却工作队进去,要么找不到人,要么被他们给赶出去。后来,专家考虑到硬来反而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族群生存,便不再强求了。” “他们居住的地方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几年一换地,我去年采药的时候,他们住在了大鸹岭。这次我本来想带大家绕开他们,可绕路要多三天才能进入河湟沟壑,孟老板的时间又急,所以只得从大鸹岭经过。” 董胖子再问:“这么一点人,他们怎么繁衍后代呢?” 老秦一下被死胖子给问傻眼了,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对董胖子说:“你他娘社会学专家呢?!你管人家怎么繁衍,咱小心路过不就行了!” 众人将车寄存在崇旺一家旅社的后院,给了老板一些钱,对老板说我们是开展森林生物多样性考察的工作组,需要几天后才能回来,让他给我们准备好水和干粮。 店老板神色犹疑地瞅了瞅付瘸子的废腿,看样子有点想打电话给大队支书汇报的冲动。 我赶忙对付瘸子说:“教授,等下你到了山口,把路指给我们就行,小云会过来接你先回去。” 别看付瘸子一副酒醉鬼的样子,可江湖经验非常充足,拍了拍我的肩膀,长叹一口气。 “我老了,腿也不中用,不能陪你们上山,这次考察,全得靠你们几个年轻人喽。” 店老板方才打消了怀疑。 东西齐备之后,我们没作休息,背起了包裹,一头扎进了茫茫深山。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浇石 进入大山之后,我不由感叹廖小琴真替我们选了一个好向导。 老秦不仅对周围山势地脉、动植物分布如数家珍,找路更是一绝。 有时我们明明见到前面丛林荆棘密布,好似走到了尽头,他左转右转,又能从茫茫林海中找到山民砍柴的山道或者是古驿道。 古驿道一看就是官道。 河湟地区在古代交通其实很便利,中原王朝要攻打西域游牧民族,西域游牧民族要南下挥师中原,都得从该区域经过。 只不过,历经岁月变迁以及黄河不断改道,这些古驿道逐渐湮没在了大山之中。 几人速度很快,当天下午三点多,就已经翻了大山的一半路程。 让我相当意外的是付瘸子,这货虽然一条腿不便,但拐杖就像黏在自己的身上,不仅行进速度丝毫不比我们慢,而且每一步的跨度都很大,竟然显得比我们要更加轻松。 他这种人拐一体的本事,世间也是没谁了。 我们瞅见了路边的一块破石碑,上面刻着“安西都护府立”字样,楷体,字形规整,尽显雍容大气。 董胖子说:“小孟,这应该是唐朝立的碑吧?你说我们背回去,大概能值多少钱?” 我回道:“看情况,石碑属于杂项,收藏的人太少,遇见喜欢的,千把块估计有。” 董胖子闻言,直接掏了一根绳子出来,将二三十斤重的石碑给绑了。 我问:“你小子不会想背它出去吧?” 董胖子说:“人间哪儿有真情在,能赚一块是一块!蚊子再小也是肉,你不能因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就忘记了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本色!” 付瘸子见状,咪了一口酒,露出鄙夷的神色。 蓝允儿神情一如既往的冷,要不是偶尔能闻到她身上漂出来的香味,我甚至都感觉不到这女人的存在。 老秦挠了挠头。 “胖爷,你想要这种石碑,不用一直背着它啊,咱下山之后去找几块,以前山民都搬它们来做洗衣板或者猪槽垫。” 董胖子摆了摆手。 “下山当然要去找,这块也必须背,无非多了二三十斤的重量,才多大点事!” 老秦见劝不动,只得算了。 我心中好笑,猜测这货不出一个小时,绝对会嫌重将它丢掉。 果然,才背着石碑走了不到四十分钟,董胖子嘴里骂了一句娘,直接将石碑给丢了,呲牙咧嘴。 “艹达母娘!可累死道爷了!这钱还是留给更穷苦的群众去赚吧……” 转头见我们满脸无语地瞅着他,这货揉了揉肩膀。 “看啥?你们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我们还没回答。 蓝允儿嘴里冷冷地说出一个字。 “是。” 董胖子:“……” 若别人这样说,董胖子肯定要回怼过去,但蓝允儿这样讲,这家伙一点脾气都没有。 毕竟,她身上有一条蛇。 再行了一段路,前面带路的老秦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死死地瞄着前方不远处,张开双手,挡住了我们。 顺着他眼光方向看去,地面有一堆白色的乱石,搭成了半人高的三角形状。 我问老秦。 “怎么了?” 老秦走到石头旁边,仔细瞅了两眼,烂着一张脸对我们说:“血浇石!我们有麻烦了!” 董胖子问:“啥麻烦?” 老秦向我们解释。 “白色石头搭成三角形,上面有血迹,叫做血浇石,这是山民之间的一种预警方式。一旦它出现,说明前方林子山民以前曾遇见过大危险,提醒后面的人千万不要进入。” 我拿起上面一块石头看了看,确实有淡淡的血迹,但应该涂上去很久了,要不是老秦提醒,几乎辨别不出来,转头问他。 “以前碰到这种预警,你一般怎么做?” 老秦满脸苦涩。 “血浇石预警是山民多年传承下来互助的规矩,遇见这种情况,绝不能再继续前行,只能立马回头。” 我再问:“可以绕路吗?” 老秦摇了摇头。 “这座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如果绕路,就必须采取我之前讲过的避过大鸹岭的另一种行程,我们要先返回山下,再寻新路前往河湟沟壑,最起码要多出四天时间。” 董胖子搭茬问:“如果进去会有什么危险?” 老秦回道:“不清楚。” 董胖子肥脸无语。 “有这弄血的工夫,不会刻几个字写明白么,前面有啥都搞不清楚,我们怎么做决定!” 老秦说:“山民很多人都不识字的,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 我问老秦:“你有什么建议?” 老秦斩钉截铁地回道:“返回!宁愿多花一点时间!” 我又转头问他们。 “你们觉得呢?” 蓝允儿淡淡说了一句。 “我时间紧,必须按原计划。” 付瘸子打了一个酒嗝。 “如何换一条路,又遇见了血浇石或者其他危险呢?” 付瘸子的话算一针见血。 下墓寻宝,又不是旅游观光,想要一路坦途,没这个可能性,保不齐别的路也一样存在问题。 董胖子嘿嘿一笑。 “瘸子,道爷与你的想法一样。” 老秦见到五个人已有三个决定执行原计划,顿时急得不行,忙不迭摆手。 “几位老板,你们是不知道血浇石所代表的危险性……” 我抬手打断了老秦。 “老秦,一来大家时间来不及,不可能再返回去再走新路,二来从血迹判断,它已经浇上去至少一年左右,这么长的时间,估计危险早就消失。乘现在阳光很好,我们赶紧进去,天黑之前快速穿过危险区域!” 我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带头往前走。 几步路之后,回头一看,发现老秦站在石头旁,神色惊悸而纠结,并没有跟来。 董胖子手一指他。 “向导费,再加五千!” 此话一出。 老秦狠一咬牙,大踏步跟了上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盘尸罗汉 虽然说众人都是风浪见惯的江湖人士,但血浇石所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 大家都不说话,死死地跟着老秦,谨慎无比又脚步疾快地往前行进。 足足前行了三个小时,也没有遇见任何危险。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老秦仰头望了一望天,长舒了一口气,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孟老板,可能与你的预料差不多,危险早就消失了。我们现在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晚上丛林不好行走,我们得找一个地方扎营休息,早上四点左右起来赶路,预计在明天九点前就能到达大鸹岭,你看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彻底放松下来。 一放松,才感觉出手脚酸痛,脚底板起泡。 “行!扎营休息!” 老秦找了一块好地方。 那是凸出山头的一片巨石,比较平整,方便搭帐篷。 按他的意思,我们在巨石上扎营,由于三面全是山涧,只需在出口一面布置好防虫兽的东西就行,晚上会安全一些。 帐篷搭好之后,我们取了水开始做饭,主食板面,加了牛肉干、火腿肠和鸡蛋。 进山的好处是,到处都是山泉和干柴,只要带上锅,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老秦还专门去拔了一些野菜,放在锅里煮,清香四溢。 众人都累坏了,吃了个大饱。 老秦在入口一面洒上了驱虫兽药,再用树枝像扎篱笆一样布置了一道隔离带,上面绑上了毛铃。 “留一个人值守,不要开灯,如果没有风,铃铛发出剧烈且不均匀的响动声,说明有大野兽潜伏过来,这个时候只要探照灯朝铃响的地方猛然一照,野兽立马会吓得跑走。” 老秦向上半夜值守的我专门交待。 我点了点头,让他们放心去休息。 山间月色非常好,我坐在帐篷外抽烟,听着细微悦耳的铃铛声,脑子中想起了廖小琴。 我不知道她从哪条路进入河湟沟壑。 不过,以她的智商,肯定不会走这条正确的路,大概率正带着青泽老贼等人在外围绕圈圈。 晚上十二点左右,董胖子从帐篷出来,打了个哈欠。 “你去睡会儿吧,下半夜轮到道爷来守了!” 我确实又累又困,嘱咐他招子放亮一点,回到帐篷,刚躺下睡了不到半个小时,被一阵二胡声吵醒,随后便听到付瘸子大声喝骂。 “死胖子,你发什么神经?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 “艹,我这不是无聊排遣一下寂寞么……不懂欣赏!” 我寻思死胖子真是脑子有坑,被骂活该。 迷迷糊糊之中,我又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左右,突然听到帐篷外激烈的吵闹声,我吓了一跳,赶紧爬起床,出去一看。 月光之下,瞅见蓝允儿俏脸通红,气得胸口起伏,正与董胖子吵架。 “……你梦游了吧,道爷刚才都睡着了,你哪只眼睛见我进了你帐篷?!” “你没进去,这个怎么解释?!” “我上哪儿知道去?!” “……” 这么一吵,付瘸子和老秦也起来了。 我赶紧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蓝允儿见我过来,一张美艳的脸冷冽无比,手指着董胖子脚边的一条女士睡裤,讲了自我认识她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我刚才睡觉,觉察出有人在摸我,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包裹被翻得乱七八糟,内衣落在帐篷外,睡裤出现在他的脚边!我来质问,他敢做不敢当!” 我根本不相信董胖子会干这种事。 这货做人没啥规矩,但绝对有自己的底线。 董胖子都快要气癫了。 “蓝大美女,你出来没看到我正在呼呼大睡么?” “你不会装睡?!” “拜托!我特么就算是找一个女鬼嗨,也不敢去招惹你!” “混蛋!你侮辱我连鬼都不如喽?” 话音刚落。 蓝允儿突然从衣袖里抽了一把黝黑锋利的牛角刀,就要朝董胖子狠狠刺去。 董胖子火冒三丈,抡起二胡就要与她对干。 我赶紧扯住蓝允儿的胳膊。 “蓝小姐!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要冲动!” 蓝允儿转头冷声说:“你最好撒手!” 我还想解释什么。 “刷!” 小蛇突然从她的袖子里窜出,绕上了我的手臂,张口就要咬。 我吓得立马缩手。 蓝允儿见我已放手,娇躯一拧,挥着牛角刀又要冲上去。 正在此时,本来正在看热闹的付瘸子,嘴里一口酒喷了出来。 “别打了!有情况!” 这一声暴喝,让董胖子和蓝允儿都停了下来。 众人转头朝付瘸子目光的方向望去,全瞠目结舌。 蓝允儿帐篷门口遗落了她一个罩子,月光之下,下面不知道有什么动物,正在顶着它往前挪动! 十几步之后,罩子掀开,露出了一只像猫仔大小,浑身毛茸茸,直立行走,头上光溜溜,五官像狐狸,下巴长着长胡子的古怪动物。 它回头冲我们狡黠地笑了一笑,前爪拿着罩子,放在自己鼻尖闻了一下,露出一副享受无比的表情。 这他娘是什么鬼?! “啪!” 付瘸子突然出手了,身子疾跃上前,手中拐杖横扫。 “吱!” 那玩意儿中了一拐杖,嘴里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砸下了悬崖。 正当所有人懵逼的当口,老秦突然惊悚万分,冲我们大声喊。 “收拾东西!快走!” 他开始紧急跑去收帐篷。 我见他如此慌乱,根本不敢怠慢,赶紧去收东西。 “老秦!那是什么?!” “盘尸罗汉!好危险!” “什么罗汉?!” “来不及解释了!快!”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将毛铃给拔了,就准备疯跑离开。 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我们为了防虫兽,选择了三面山涧的巨石作为扎营地,只剩下一个离开的口子,可口子十几米开外,站着几十只盘尸罗汉,像瓮中捉鳖一样,堵死了我们的去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好酒 蓝允儿抄起了匕首。 付瘸子握紧了拐杖。 董胖子抡起了二胡。 老秦脸色蜡白,浑身颤抖,死死抓住了探山棍。 我一手拿着***,一手捏着一把打野兽的喷子。 这玩意儿是廖小琴在212车上给我们准备的,倒是有几把,但都没有经过改装,里面装的是散装铁砂弹,打一发之后要重新装弹,面对大型野兽远距离射击还行,但对这一群猫仔大小的玩意儿,能不能打准还是另说。 敌不动。 我们也不动。 众人与一群盘尸罗汉死死对峙着,场面极为诡异。 我倒想问一下老秦盘尸罗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可看他那一副样子,估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见眼前这些玩意儿有多么危险。 就那么对峙了几十秒。 董胖子有些着急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它们吓走!” “你准备怎么吓?!” “音乐啊!道爷以前在道观拉二胡,狼听了都摇头跑路!” 我寻思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果贸然物理攻击,反而容易激怒并遭到对方的疯狂反击。 法术攻击相对柔和,还真有可能吓跑它们。 我说:“拉!” 董胖子二胡头已经顶在了自己腰上,开始疯狂拉动,刺耳难听的二胡声传出。 盘尸罗汉先是懵了,待反应过来之后,竟然发出嘎嘎噶的大叫声,一个个头仰天,嘴巴张开,身躯不断颤抖,模样极为古怪。 失效了! 董胖子有一些傻眼。 “艹!它们……这是在嘲笑我?” 我说:“对!” 付瘸子一咬牙。 “妈了个巴子的!干了!” “呼!” 他身躯陡然一拧,突然窜上前,一拐杖径直将两只正狂笑的盘尸罗汉砸得脑浆四溅,身躯歪倒,死在地上。 “嘭!” 我朝着盘尸罗汉群先开了一喷子,转头大喝。 “冲!” 众人立马像下山猛虎,朝着它们疯冲而去。 付瘸子的拐杖、蓝允儿的匕首、董胖子的二胡、我的***,若暴风骤雨一般朝盘尸罗汉群狂袭! 一时之间,吱吱吱惨叫声不断,恶臭血腥的味道沁入鼻腔,场面一度混乱…… 让我震撼的是蓝允儿,她手中匕首不断挥舞,身上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则绕着她的身躯,如同龙绕柱一样,滴溜溜疯狂窜动,带出阵阵残影,朝那些向她扑去的盘尸罗汉撕咬,用尽全力保护着自己主人。 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种看影视剧里乔峰使出降龙十八掌,浑身绕龙罩体的既视感,伴随着她摇曳的衣服和飘荡秀发,竟然散发出一种极端的战斗美感。 我们杀开了一条路! 大家正准备疯跑离开之时,老秦因为太过害怕,在后面趔趄跟着,竟然摔了一跤。 被我们偷袭之后已然暴怒的盘尸罗汉,立马反应过来,瞬间冲向了老秦,张口就咬。 老秦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我们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折返冲了回去,刀砍脚踹,赶走了围在老秦身边的盘尸罗汉,将浑身鲜血淋漓的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向导是整支队伍的眼睛,如果他出了事,我们别说想找到无间镜了,能不能离开这片丛林都是大问题! 可这么一施救,彻底完犊子了! 原来已经被我们攻击的闪开了一条路的盘尸罗汉,此刻已然明白我们准备逃跑,发了疯似地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了! “往回撤!” 几人拖着老秦,朝扎营地的大石块上疯撤! 由于回撤太着急,付瘸子手中拐杖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人倒在地上,几只盘尸罗汉闪电一般扑了过去。 “刺啦!” 几声响动之后,付瘸子后背连衣服带肉,直接被这些恶心的玩意儿给硬生生扯了下来! 我只得回身,抬脚踹开它们,将付瘸子拉起。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付瘸子腰间的铜酒壶摔在了地上,酒溅出来,香味四溢。 盘尸罗汉闻到酒香,竟然疯了一样去抢那个铜酒壶,一个个显得兴奋异常。 有一个家伙抢到了酒壶,仰头就往嘴里猛灌,其他盘尸罗汉则跑过去疯抢,它们打成一团,有些还趴地面舔流淌的酒浆。 它们好酒?! 我冲付瘸子大喊。 “酒!拿酒出来!” 此时大家性命危在旦夕,付瘸子忍着肉疼,迅疾将包裹中的几个小酒壶掏出,打开盖子,往外面奋力抛去! 小酒壶一抛,现场嘈杂声大震,几十只盘尸罗汉全蜂拥冲过去抢酒。 这是逃生的大好时机! 众人不顾一切,往外面疯冲。 夜色之中,我们根本管不了方向,一路奔逃,惊悸的丛林中还在睡觉的昆虫、鸟儿,四处乱窜,扑棱飞舞。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感觉已经精疲力竭了,转头看去,所有人都快支撑不住,眼瞅到后面没有盘尸罗汉追来,放慢了脚步。 “停……停一下。” 老秦却不肯,疯狂摆手。 “继续跑……还没脱离危险!” 我们只得咬着牙,硬头皮继续往前。 一直到逃到天色大亮,众人来到了一条溪水旁,老秦停下了脚步,双眼翻白,手叉着腰,喘着大粗气。 “可以……可以休息了。” 话音刚落。 “噗通!” 老秦栽倒在地。 我们吓了一大跳,忙俯身查看,发现他只是流血过多,人累崩溃而已,并无生命危险,赶紧扯出绑带,给他包扎伤口。 蓝允儿却抬手制止了我们。 “伤口有尸毒,这样包扎没用!” 她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里面的药膏,给老秦的伤口敷上,再用纱布给包扎,又将瓷瓶递给了我们。 “你们检查一下自己伤口,有受伤之处,必须敷上药。” 大家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赶忙低头检查自己身体。 我倒没受啥伤,就是手臂被盘尸罗汉给挠了一道口子。 这伤口非常奇怪,不是正常的鲜红色,反而带一点紫黑,颜色似乎还有些向四周蔓延侵蚀的迹象。 那个年代,英叔的僵尸系列电影,刚通过VCD等方式流传火爆,我看这伤口,好像真的与电影中拍摄中了尸毒的一样,吓得心肝抽搐,赶忙将药膏涂了上去。 蓝允儿又给我们一人一颗小药丸,让我们吃了。 几分钟之后,老秦方才幽幽转醒,但神情迷茫,有一种要发出灵魂三问的既视感。 我们喂他喝了一点水。 老秦方才彻底缓过劲来。 董胖子眉头紧皱。 “老秦,这盘尸罗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鸹岭的山人 “刚好,我也没做饭。我做个饭,一起吃吧。”欧阳妍丽露点兴奋提议着。 贤妃看着轩帝对冰贵妃的关心体贴,明明心里妒忌的要死要活,可面上却不得不装出贤惠的样子。 支起身体,四下打量了一下,附近光秃秃的,连棵大树都没有,机关会在哪里呢? “妈,妈妈!”紫烟生硬的吐出这三千年从未叫出的一个称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就这样叫了出来。 虽然眼前这位雪儿,与自己的妹妹凤如雪长得相信,但性子上却是不一样的。 孙虎肯定也离不开,倒不如将孙虎这个种子埋在这里。说不定,某一天它会生根,而且也用得上。 安浩天客气的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但是嘴角却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不算高的别墅也因为他的腿装上了电梯,整个房间的布局也略微改变了,但是依然保留了大部分的样子,他心里似乎还在担心万一她哪天回来不习惯怎么办。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去荒山野岭出任务,她都会自己烤些禽兽类的东西吃。 “让人把堵在后面,不要让老板和顾局长看到了。”吕彪不再废话,说着,朝前走去。 黑风几乎在每个郡衙都建立了帮会,而且帮会的势力都比较庞大,只是因为比较低调,很少有人知道。 “把话说清楚,来了几个?到哪儿了?”李天畴一把揪住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猴子。 圣人境界,超凡脱俗,到了那个境界,已经超脱了正常人所能想象的能力,能够劈山断江,毁天灭地,拥有惊世骇俗的能力。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这几个年轻人,纷纷吃惊,这几个竟然是几大家族的少主。 眼看中年男人不敢与自己正视,季红依然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楚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好吧,”那笑声中有着很强的玩笑意味。赵静倒是没有看中这一幕,她做好了运动员那气跑的准备,看看楚风,楚风和轻松的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半点转变的意思。 “敢问老兄,这南天门可还进得?”李天畤腾身而起,由于四周的祥云和霞光,他无法判断时间。 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开,光着身子下了床,不着寸缕,强劲的肌肉凸显无疑,使得‘影’都有些忍不住去看上一看。 裴东来没有起身,不过郑金山却是通过众人的目光,看到了裴东来所在的地方。 而天阳宗为了让慕容依成为宗内的弟子,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她想起除了顾浔说她是半步金丹之外,师伯看见她只说她修为进阶,未曾说她是半步金丹,难道她的修为旁人是看不真切的? 威廉和艾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他们开始剧烈的挣扎着。 既然选择加入了飞鹰军,加入了雷州兵团,就应该明白雷州兵团从来都不是叛军,而是代表着正义。 卡尔大叔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司机,靠着在定天学院载客赚车费为生,自然是不能将他卷入这魔武争霸的腥风血雨。 贾熙桐摸到了弥须符,然后从里面又摸到了一个黑不溜秋的药渣渣,再然后朝着恐怖版商晏庭的方向狠狠一掷。 又一剑斩中准提道人胸口,令他狼狈而逃。这时太上老君与元始天尊、接引道人消弭了诅咒,怒气冲冲便要再来战通天。 上灵村就处在青云山脚下,原本是偏向桃山,靠近清水湖的地方。 而某些俱乐部管理层的嘴脸,也再次让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寒了粉丝们的心。 也许在他心中,他是在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姜稚从他眼中看见了一种光芒,那是一种永不放弃对全球总决赛冠军追逐的渴望。 留仙湖高空之上,传来一声沉闷厚重的雷响,如同春雷响彻天地。 “不要乱说?修行之人,岂能叫鬼神扰之!”秦烈眸子皱起来,皱起眉头低声道。 “唉,谁不想早点离开这里呢?关键问题是,现在我们怎么离开这里都没有头绪。”无尽真君叹了口气,环顾着这周围巨大的宫殿。 欧阳山尝试了许多办法,最终认为菁木菡萏为神州至灵之物,能够压制蛊毒,若寻到莲中圣品——九彩圣魂莲,两者结合应能彻底解决欧阳城体内这不知名的蛊毒。 虽然不是非幽公子不可,但如今摆在云掌柜面前的其他替代人选,都稍稍不尽如人意。 再加上她脖上那款隐隐发着蓝光的项链,简直如同梦幻里的天使一般。 他们有些惊讶,惊讶于叶白是怎么躲过去,这来自黑暗的一爪子的。 一向波澜不惊,在鬼国号称智慧无双的真羽千叶,此时有些抓狂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无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居然公开请求别人夸自己,这脸皮厚到了一定的境界。 “佟家在宫里的势力可有动起来?”康熙轻呷了一口热茶,眼皮微抬,语气虽低却夹杂着一丝不满,想来近来佟家的举动已经触及了康熙的底线,否则依着康熙对佟家的在意,是不可能着手对付他们的。 搞不明白,现在好像只要是跟约会搭点边的节日,似乎都被国人变成了情人节。 “说来听听。”这个南暮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同时也有些好奇。 “你爷爷怎么教你这些?以后有机会碰着了,我要跟他掰扯掰扯一些道理。”王九九琼鼻一皱,瞪着眼珠子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选丈夫 众人离开大鸹岭几公里之后,来到一片茂密的草丛地带。 老秦回头瞥了一眼湮没在丛林深处的小村庄,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他们心情不错,很友好。” 董胖子摸着已经肿起来的额头,肥脸抽搐。 “你管这叫很友好?” 老秦解释。 “胖爷,小孩子顽皮,大人没有为难我们就万幸……” 话音未落。 忽然! 草丛里窜出一个庞然大物,径直朝老秦扑了过去! 老秦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正着,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唤,人栽倒在地。 董胖子大惊失色。 “这什么鬼蜥蜴?!” 一头浑身灰色,体长一米多,后背布满麟片,带五爪的大型蜥蜴,正死死压在老秦身上,狠狠咬了他一口。 我们立马抡起武器想赶走它。 蓝允儿大急。 “别动!” “咻!” 她嘴里发出一声呼哨,身上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如同一枚利箭,朝大蜥蜴凶猛窜了过去。 大蜥蜴本来还想撕咬老秦,却似乎非常害怕蓝允儿的那条小蛇,吓得立马转身一跃,速度疾快地钻入草丛,很快就隐去逃开。 我们赶紧俯下身,查看老秦的伤口。 他的脖子被咬了好大一道口子,正在往外不断冒血。 唯一庆幸的是,没咬到的颈动脉。 绕是如此,老秦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手脚抽搐,一副快要挂了的模样。 蓝允儿见状,赶紧拿出了一罐子药膏,敷在了老秦的伤口处,又翻了翻他的眼睛。 “圆鼻巨蜥,也叫五爪金龙,极为罕见的丛林两栖剧毒动物,我们身上带的防蛇毒药,对这种毒没用!” 我头皮瞬间麻了。 “先撤!” 董胖子立马背起了老秦。 几人快速撤离了那片危险的草丛。 我问蓝允儿。 “你还有没其他解毒的办法?” 蓝允儿摇了摇头。 “没有,我的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 这回答犹如晴天霹雳。 老秦出了事,我们就像失去了眼睛,根本无法继续前进。 本来以为,这次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够仔细了,谁知道还是遇见了盘尸罗汉、五爪金龙这种人家一辈子都遇不上的邪门东西! 我想了一想,狠一咬牙。 “回大鸹岭!” 董胖子问:“回大鸹岭?!” 我说:“大鸹岭的人天天生活在这里,他们大概率会有解药!”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至于结果如何,谁都不敢确定,只能试一试! 众人只得匆匆忙忙转回了大鸹岭。 来到木屋附近,董胖子手拍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喔喔喔”的叫声。 大鸹岭人见我们全回来,神色讶异,又跑了过来。 董胖子将老秦放到地面,指着他的伤口,对着他们紧急比划手势。 “蜥蜴!咬了!各位大哥大嫂大佬,拜托救人!” 大鸹岭人面面相觑。 双方语言不通,他们搞不懂董胖子什么意思,更无从得知老秦到底被什么咬了。 我只得赶紧蹲了下来,用手扒拉开一块地,拿着树枝,在地面画出五爪金龙的样子。 可刚画了没几笔,却听见蓝允儿正用一种古怪的语言与大鸹岭人对话。 大鸹岭人听到蓝允儿竟然会讲他们的语言,神情诧异又兴奋,叽里呱啦对她讲着什么。 有几位妇女,甚至拉着蓝允儿的手,亲昵地笑着,一种大猩猩找见了同类的既视感。 我、董胖子、付瘸子都懵逼了。 蓝允儿怎么还会大鸹岭人的语言,她到底啥身份? 付瘸子的身份,我们一路过来,从聊天中大概搞清楚了。 这家伙是一位掏沙客,道上的名气还挺大。 掏沙客与盗墓贼不大一样,他们不怎么下墓,主要行走在山川沙漠,寻找古城遗址。 盗墓与寻古城遗址,虽然都是捞古人的偏门财,可内容却大相径庭。 下墓主要仰仗寻龙点穴定位,考验破机关暗器的能力,可寻古城遗址却需要深厚的历史古籍知识,从纷繁浩瀚的零碎信息中抽丝剥茧,寻找到失落的文明。 盗墓贼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掏沙客一旦开张,三辈子都够吃了。 可蓝允儿几乎不怎么说话,她到底是干嘛的,一直让人猜不透。 拄拐杖的白须老者听完蓝允儿的解释,吩咐人赶紧将老秦抬上了一间木屋。 蓝允儿见我们全愣在原地,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他们真的能解毒,不过要一点时间。” 我:“……” 蓝允儿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讲的是古羌语。” 古羌语?! 难不成大鸹岭人是古羌人的后代?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毫无预设地落了下来。 由于蓝允儿的存在,大鸹岭人对我们完全没有了敌意,竟然主动让出了几间木屋,让我们进去休息。 眼下也走不了了,我们只得爬上了木屋躲雨。 董胖子和我安排在了一间木屋。 我们从来没有住过这种屋子,非常好奇,在里面左看右看。 它们全由粗大的树干组成,靠树皮扎起来,上面盖的茅草和兽皮,里头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些陶土烧制的罐子和木头桌子。 一个小孩端了两罐竹筒饭过来,让我们吃饭。 饭是很粗糙的粟米,上面竟然有几块腊肉,很香。 我们肚子确实饿得不行,大口扒拉起来。 不管滋味如何,能吃上大鸹岭人做的饭,出去足够我们吹半年牛皮了。 我吃完饭之后,见外面雨势停了,便准备下去看一下老秦。 下去之后,发现大鸹岭人正在一块空地上搭篝火堆,旁边地面摆着好几张兽皮,兽皮上放着各种食物。 蓝允儿也在帮忙。 我有些惊奇。 “蓝小姐,这是准备干嘛?” 蓝允儿对我说:“大鸹岭一位姑娘成年,要接受上天的旨意选丈夫……你也来帮忙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寻郎酒 我赶紧帮着蓝允儿一起布置祭祀仪式现场。 “选丈夫?怎么选?” 蓝允儿向我解释。 “今天晚上有专门为姑娘祈福的祭祀仪式,明天一大早,姑娘会离开大鸹岭,按照上天旨意的方向,去外面找到自己的天意郎君。” 我惊奇不已:“她去哪里找天意郎君?” 蓝允儿说:“祁连山脉深处,有好几个类似大鸹岭的部落,只有他们之间互相知道前往的道路。姑娘去了别的部落之后,会唱歌来吸引异性。” “谁听了歌过来,喝了她腰间的那一壶果酒,谁就是她的天意郎君,两人结合,在那边部落生下孩子之后,姑娘就会带着孩子返回大鸹岭生活。” 我再问:“走婚?!” 蓝允儿点了点头。 “也可以这么说吧。” 难以想象,现代社会还存在如此远古的走婚制度,而且让我们给碰上了。 蓝允儿见我不吭声,闪着大眼睛。 “你心里歧视人家?” 我忙不迭摇头。 “没有没有!我向来对别人的风俗习惯保持最大程度的尊重!” 蓝允儿说:“那就好。” 我见蓝允儿在搬一大坛果酒,比较重,她挪不大动,便过去与她一起将酒坛放在了兽皮毡子上。 她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谢谢。” 我寻思乘这妞看起来心情不错,愿意和自己多说话,便准备问一下她的底细。 “蓝小姐,你怎么会古羌语呢?” 蓝允儿收拾着上面的祭品,淡淡地回了一句。 “学的。” 我说:“我知道你学的,可据我所知,古羌语为汉之前西北地区羌人使用的语言,古老且神秘,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直接成系统的文献流传下来,你是家族传承下来的还是向别人学的,难不成你是古羌人的后代么……” 蓝允儿转身冷冷地看着我。 “关你什么事?” 我讲了半天,反而被她这一句话给噎了个半死,觉得挺没面子的,便咳嗽了两声。 “我觉得,自己作为喇嘛头,有权利了解你的身份……” 话音未落。 蓝允儿冲我扬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正缠着她葱段一般的前臂上,此刻它扬起头,对我吐着信子。 我吓得赶忙退后了两步。 “那什么……我主动放弃这权利!” 蓝允儿闻言,嘴角微扬,翻了翻白眼,不再理我,继续埋头干活儿。 我只好与大鸹岭人一起去打木头桩。 整个祭祀场面非常原始古朴。 中间燃起一堆温暖的篝火,旁边摆放着若干坛清香四溢的果酒,香喷喷的腊肉和野果铺满兽皮毡子,四周竖立着木头桩,它们用树皮绳给串了起来,绳子上挂着薄薄的兽皮,兽皮上写着各种古怪的祭祀符号。 我确认这些全是符号,不是文字,因为它们完全不成体系。 一张木头桌搭成的大祭台,上面摆了一只烤熟了的野山羊,一壶果酒。 这壶果酒应该就是姑娘明天要挂在腰间的寻郎酒。 也可以简称为,郎酒。 我见到董胖子和付瘸子从木屋下来。 董胖子兴冲冲跑过来问。 “卧槽!他们这是要过年?” 我简单向他解释了几句。 董胖子肥脸笑嘻嘻。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可以大醉一场了!” 待东西全准备完毕,大鸹岭人全过来了,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位神情有一些腼腆害羞的姑娘。 姑娘五官挺好的,就是皮肤稍微黑了些,身穿一套崭新的兽皮衣,头上戴着七彩花环。 大鸹岭人脸上全洋溢着笑容,开始围着姑娘拍手唱歌。 四五十人一起在林间大声歌唱,声音相当震撼,加上所有人脸上都溢满了虔诚而美好的祝福,我们深受感染,虽然不知道他们唱得是什么,但也跟着一起拍手哼唱。 就连那位酒鬼付瘸子,也咪一口酒,抬手拍一拍酒壶,以示助兴。 我瞅着那位即将远行的大鸹岭姑娘,心中给她送上最好的祝愿,希望明天她踏上路程,一切顺利。 歌唱了十来分钟,拄拐杖的白胡子老头,点燃了篝火,拿着一把兽角刀,割了一片野山羊头上的肉,递给了那位大鸹岭姑娘,又给她拿了祭台上的寻郎酒。 姑娘吃了肉,喝了一口寻郎酒,将酒壶郑重放回祭台上,笑着朝大家挥了挥手。 所有人跑到篝火堆边,唱歌、吃肉、喝酒、跳舞…… 有几个男人,还拿着兽角刀,展示自己笨拙的刀法。 调皮的小娃娃,杂耍似地攀树嘻戏。 每一个人都在展示自己淳朴而有趣的才艺,向即将远行的寻郎姑娘祝福。 大鸹岭人很喜欢蓝允儿,瞅见她只是在一旁笑盈盈地喝着酒,有几个人走过去,将她拉到了场地中间,对她说着什么。 蓝允儿闻言,俏脸竟然有些微红,但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开始跳起了舞。 身姿婀娜,衣袖飘飘,步履生莲,篝火映照着她红扑扑的脸庞,美到了极致。 大家都看得有些发傻。 一曲舞蹈结束。 众人发出兴奋而惊叹欢呼。 董胖子嘴里大口嚼着肉,喝得双眼猩红,对我说:“小孟,这么开心的场合,咱不表演一个节目,有点不像话!” 我说:“你他娘别拉二胡!” 董胖子哈哈大笑。 “不能够!小瑶教我的杂技招数,足够精彩!” 这货典型的人来疯,一下跳到了土坡高处,对着众人大喊。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阿呸!” “我淳朴的大鸹岭乡亲们!道爷今天见到姑娘有大喜事,非常高兴,给大家献上一个小节目,祝你们天天开心!” 他开始掏出符纸,玩起了杂耍。 还别说,符纸在董胖子的手中,不断起火,绕着身子飞舞,极具节目效果,把大鸹岭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唯独付瘸子,瞅见董胖子露这一手,估计反应过来出发之时死胖子给他驱邪是假的,脸上肌肉直抽搐。 董胖子见节目效果好,来劲了。 “再给各位表演一个口喷火龙的绝技!” 口喷火龙需要酒。 他拿起了一根火把,身上没有酒,顺手抄起了祭台上的那一壶寻郎酒,咕咚咚吞了几口下去,尔后嘴里含着酒,朝着火把喷去。 “嘭!” 一条长长火龙向外腾出!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 现场鸦雀无声。 大鸹岭人没人去盯火龙,全死死瞅着董胖子手中拎着的那壶寻郎酒,瞠目结舌。 我头皮一下麻了! 第一百六十章 死人用的东西 他喝了姑娘的寻郎酒! 董胖子仍不自知,还以为大家都被他的戏法给震慑住了,笑嘻嘻地问:“都他娘傻了吧?!就问你们厉不厉害、牛不牛逼?!” 转头瞥见。 蓝允儿脸都白了。 而那位本来一直很开心的寻郎姑娘,傻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忽然! 几位大鸹岭壮汉一拥而上,直接将董胖子给摁住了。 董胖子彻底懵逼了。 “咋了?!” 五六个大男人,纷纷掏出了兽角刀,目呲欲裂,冲董胖子大声嘶吼着什么。 其他妇女也表情恼火,互相之间交头接耳,叽里咕噜说着话。 我正紧急思考着怎么办。 旁边白胡子老头脸上却笑呵呵的,摆手制止了几位摁住董胖子的男人,转头对寻郎姑娘说了几句话。 寻郎姑娘闻言,脸腾一下红了,身子蹲在地上,双手捂脸,还悄悄地瞄了董胖子一眼。 几位手摁董胖子的男人听到自己的族长发话,愣了一下,尔后又赶紧将董胖子给拉了起来,其中一位笑呵呵地给他戴上了一条兽皮围巾,又拿了一个碗,给董胖子倒酒。 我心中预感非常不好,转头问蓝允儿。 “他们什么意思?!” 蓝允儿咽了一口唾沫。 “董师傅……被他们选中了,今天要与姑娘圆房。” 我:“……” 正在此时,白胡子老头吹起了兽角号,现场开始欢腾起来。 几位妇女拉着寻郎姑娘,往一处木屋里送。 几位壮汉则扛起了董胖子,也往那间木屋送。 变化瞬间发生! 大鸹岭人执行力无敌! 董胖子酒彻底醒了,已经反应过来接下来自己需要干什么。 “卧槽!小孟!你他娘快救我啊!” “别别别!各位大佬!我身体有病,不适合圆房!传染病!传染病你们懂不懂……” 我艹个大雷的! 死胖子真是不作不死! 按照大鸹岭人的规矩,一旦圆房,必须等寻郎姑娘怀了孕才能罢休。 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在于,董胖子留一个后代在这里,从此被抚养成了穿兽皮的大鸹岭人,这都叫什么事?! 我赶紧冲了过去,扯住扛董胖子的一众汉子。 “各位!误会!大大的误会!” 董胖子的挣扎、我的阻止,彻底惹毛了大鸹岭人。 白胡子老头见状,情绪激动,目光凌厉,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点在地上,大声说了几句。 话音刚落。 所有大鸹岭人嘴里纷纷吆喝着,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他们拿着兽角刀、弓箭、棍棒,神情愤怒地对准了我们。 就连几位在树上玩耍的孩子,此刻也将弹弓给拉满了。 火药一点就着! 我焦急万分。 “蓝小姐!” 蓝允儿满脸无语,闭上了一下眼睛,长呼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朝着白胡子老头行了一个礼,用古羌语与他对话。 两人在聊着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 白胡子老头瞅了我们几眼,点了点头,冲族人摆了摆手。 一众围着我们的族人,方才全散了。 眼瞅他们都去收拾祭祀用的东西,没人再管我们,我方舒了一口气。 “蓝小姐,他们怎么说?” 蓝允儿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像傻逼一样的董胖子,转头对我解释。 “我刚才跟他们说,董师傅这些天太劳累,身体不太好,要等他调理之后,明后天才能洞房。”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别介啊!蓝大美女,送佛送到西,你这样讲,不是等于半道丢我在女儿国不管了么……” 我瞪了董胖子一眼。 他闭嘴不吭声了。 我问蓝允儿。 “你的意思,今晚我们悄悄离开?” 蓝允儿点了点头。 “只能这样了。” 我再问:“老秦怎么办?” 蓝允儿说:“我之前去看过,秦师傅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他一个人住木屋,旁边就有药,到时带一点药走,应该无碍。” 我点了点头。 “凌晨三点,大家集合出发!”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笑着冲董胖子竖起了大拇指。 “大鸹岭女婿!厉害!” 董胖子腮帮子鼓起。 “滚犊子!” 我们赶忙过去帮大鸹岭人一起收拾物品。 令我有一些意外的是,那位穿兽皮的寻郎姑娘,见董胖子在搬东西,脸红扑扑地走过去,同他一起搬。 董胖子肥脸写满了尴尬。 回到木屋之后。 董胖子竟然还埋怨起我来。 “小孟,祭台上那壶酒,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是寻郎酒?!” 我火腾一起起来了,一掌狠拍过去。 董胖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我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我就不应该带你这个二货出来!” “喝点马尿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玩魔术呢?你这么爱当显眼包,继续待大鸹岭玩啊!” “……” 董胖子被我点了穴,动弹不得,疼得嗷嗷叫,又怕惹大鸹岭人来,不敢叫太大声,憋得肥脸通红。 “你小子疯了……” 打了好一会儿,我也解气了,又狠锤了他一拳,给这货解了穴。 董胖子抹了抹鼻血,放眼前看一眼,转手丢了一支烟给我。 “等这次回去,道爷高低得学武,弄死你小子!” 我点着烟,抽了一口。 “你信不信因为这句话,我有可能让你永远留大鸹岭?” 董胖子闻言,身躯一哆嗦,立马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开个玩笑嘛……小孟,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是对蓝允儿身份好奇么,之前你们在下面准备祭祀用品时,道爷偷偷跑去蓝允儿住的木屋,翻看了她的包裹,你知道里面都有什么吗?” “有什么?” “长明灯盏、开路五谷、五领三腰寿衣、纸人纸马。” “啥意思?” “这还不明白?它们全是死人用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邪修半仙 难怪盘尸罗汉会悄悄钻进蓝允儿的帐篷,敢情她包裹中全是这种玩意儿。 我愣了好一会儿。 “死人用的东西,这又代表什么?” 董胖子闻言,肥脸无语。 “小孟,你平时脑瓜子挺机灵的,怎么到这个时候又变笨了呢?只有死人才会用这种东西,代表她不是活人呗!” 我说:“你扯犊子呢?!我听说人吃饭、鬼闻香,蓝允儿与我们同吃同住这么多天,她怎么就不是人了?” 董胖子吐了一口烟圈。 “你懂风水,但玄学这方面,知识储备实在太差。她不是人,并不是代表一定是鬼。这世间有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精怪附身、化形僵尸、邪修半仙等等。” 我说:“精怪附身、化形僵尸,这个我都曾听说过,另外一个是什么鬼?” 董胖子向我解释。 “邪修半仙专门指一些玄门邪修之人,也就是老百姓口中说的妖僧、妖道、妖巫、妖蛊、妖婆等家伙,他们有某种特殊的手段,能让自己的灵魂离体。某天在施法的过程过,他们灵魂离体之后,发现自己肉身被损毁或出现了其他大变故,回不去了。” “这些家伙就会逮住一位灵性高的人,杀死人的灵魂,占据人家的肉体,继续留存在这个世间,这种东西就叫邪修半仙。” 我:“……” 董胖子说:“从我一路过来的判断,蓝允儿大概率就属于邪修半仙。” “这种东西是最难办的!比如说精怪附体,像我们之前碰到的老欧,只要想办法解决他后背驮着的尸媪娘就行了。化形的僵尸,不管它变得怎么像人,也有一个大缺点,那就是害怕太阳。” “可邪修半仙,她本质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经咒符纸无用,没有什么大弱点,而且能有这种能力的邪修,本事之大远超我们想象,一般的佛道人士,想动它,只剩下被秒的份!解决的办法,有且只有一个!” 我问:“什么办法?” 董胖子说:“引天雷轰!” 这家伙所讲的理论,应该没有错。 毕竟,老欧之事,自己就曾亲身经历过。 可理论虽没错,但邪修半仙这种玩意儿是否在世间真实存在,我持怀疑态度。 即便它真实存在,蓝允儿到底属不属于这种情况,也要打一个疑问号。 董胖子肥脸兴奋异常,搓了搓手掌,眸子发亮。 “如果能搞定一个邪修半仙,可算是天大的功德,到时我给祖师爷烧黄裱纸请功,连道观都可以不用建了!” 我心中顿时一个激灵,抬手警告董胖子。 “死胖子,我只是对蓝允儿的身份有些好奇,没有说要对她怎样,你给老子听好了!” “第一,这一切都是你的个人猜测,没任何真凭实据,不许乱搞!” “第二,不管蓝允儿是人还是其他东西,人家姑娘救过我们几次,目前为止是团队里贡献最大的队友,不能恩将仇报!” “第三,就你那点三脚猫的臭本事,还特么引天雷呢?我严重怀疑你不仅会把自己给劈死,还会连累劈到我们,老子脚趾头都不带信你的,不得造次!” 董胖子满脸鄙夷地瞅着我。 “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心软了?” “滚一边去!” “行!我只负责保护你,只要她不作妖,道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不?” “保护我?你别给我整幺蛾子出来,我回去都要酬神!” “小孟,你一天到晚侮辱玉京护法镇殿卫,当心遭天谴……” 我拳头捏了一下。 董胖子只得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两人都没有睡。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董胖子先离开了木屋,摸去了老秦养伤的房子。 三点整,我来到丛林中,学布谷鸟叫了几声。 旁边闪出来几人,蓝允儿、付瘸子、董胖子背着老秦。 我对他们说:“走!” 几人小心翼翼又快速离开。 可仅仅跑了十几分钟,后面突然火光大盛,吆喝声阵阵。 回头一瞅,白胡子老头带着三十来位大鸹岭壮汉,愤怒而疯狂地追来了,一个个手中全拿着武器,露出恨不得撕巴了我们的神情。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还见到那位寻郎姑娘,她也在人群之中,脸颊中带着一丝泪痕。 已经逃不了了! 山民手中的弓箭,连猎豹、老虎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我们。 董胖子见状,闭了一下眼,将背上的老秦递给了我,声音带着哭腔。 “小孟,兄弟可能要在大鸹岭茹毛饮血一段日子,你千万别太想我……” “对了,我拜托你两件事,一是这一年我在大鸹岭造人,你记得有空过来给我投喂一点烟酒,顺便搞一个柴油发电机和VCD来,让我无聊看看X片啥的。二是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出这件事,不然以后道爷没法在江湖上混。” 该说不说。 这胖玩意儿虽然比较坑,可在关键时刻,他为了救大家,竟然想主动待在大鸹岭当野人,义气这方面,向来都是到位的。 本来气氛紧张到爆炸,可瞅着他一副死相,虽然很不合时宜,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洞房花烛,你高兴一点!” 董胖子一听这话,反而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大鸹岭人已经将我们团团给围住了。 白胡子族长愤怒到了极致,胡子颤抖,拐杖点地,冲我们大声嘶吼。 几个人抬手一把拎起了在地上哭的董胖子,押着他就往回走。 董胖子也不挣扎了,乖乖顺从,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喃喃地说:“小孟,你一定要记得……” 大鸹岭乡亲们也没准备放过我们,拿兽角刀和弓箭,大声吆喝威慑着,拿着树皮绳,过来开始绑我们的手。 这些人唯独没有去威胁蓝允儿。 之前我们欺骗了人家。 越是淳朴的地方,眼里越容不得沙子。 大鸹岭人心中根本没有现代社会法律概念,接下来对我们的惩罚手段,估计会极为残暴。 我脑海中甚至想起了好几种古代的酷刑。 完犊子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抚溪河谷 这种情况,硬来肯定不行,只能先回去,再来想办法。 转头一瞥,付瘸子冷着脸,眸子露出浓浓的杀意,手中已经捏紧了拐杖,一副只待对方来绑他,立马就要发难的阴狠神情。 我有些着急。 “付师傅!别冲动!” 这家伙要是对大鸹岭人动了手,事态将恶化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就在危急万分的当口。 一直表情淡然,冷眼旁观的蓝允儿,竟然捏开了自己衣领处的纽扣,抬手往下拽了拽衣服,露出了漂亮白皙的锁骨。 她脖子下方有一块像红色胎记一样的纹身,形状为耗牛骷髅头,有两根锋利的触角,下缀一圈连环火云纹。 白胡子老族长等人瞅见她的纹身,顿时大惊失色,脚步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哐啷!” 老族长手中的拐杖掉在地面! 尔后。 所有大鸹岭人,竟然吓得全跪在了地上! 蓝允儿淡淡环视了一圈,将衣领扣子系起,冷声讲了几句话。 大鸹岭人全身发抖,不断冲她磕头。 我们全惊呆了。 这妞身上的纹身,难道是大鸹岭人心目中某种神圣的标志,不然他们怎么会吓成这副死样子? 蓝允儿转头对我说:“走!” 我和付瘸子压根不敢怠慢,赶紧跟着蓝允儿离开。 斜眼一瞥,却瞅见董胖子满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只得回去踹了他一脚。 “你他娘真想做大鸹岭女婿?!” 董胖子方才反应过来,快步跟着我们走。 大鸹岭人仍然没有抬头,俯身在地上,反而齐齐高声唱起了歌,像是在恭送自己的神灵离开。 董胖子也是没脸没皮,之前还说要引天雷轰蓝允儿呢,此刻却抽了抽鼻子,跑对人家旁边。 “蓝大小姐,谢谢啊,缘分呐!” 蓝允儿懒得搭理他。 尽管我心中疑团满满,但根本不敢去问这位冰美人。 几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亮了,老秦也醒了过来。 他精神状态很好,身体也恢复得很不错,根本不知道自己晕过去的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见自己伤口被包扎好好的,忙问我们怎么回事。 大家都没有心思详细解释。 董胖子说了一句。 “反正就是草药救了你,别问那么多了,你看一下我们的路有没有偏?” 老秦闻言,挣扎起身,一瘸一拐地站高处瞄了几眼。 “没有偏,半天之后,我们就能到达抚溪河谷,穿过河谷,便是我们此次目的地河湟沟壑了。” 董胖子心有余悸地问:“老秦,抚溪河谷不会再有山人之类的吧?” 老秦摇了摇头。 “不会,就是河谷中雾比较大,我们要绑着绳子,免得走散。” 董胖子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最好,像我这种玉树临风,浑身充满艺术细胞的男人,就怕遇见……” 见我们全都在瞅着他,这货把后半句牛皮硬生生咽下去了。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在老秦的带领之下继续前行。 老秦身体仍然不太方便,董胖子一路搀扶着他。 过程非常顺利,中午时分,我们便来到了抚溪河谷。 尽管天上的太阳高高挂着,可整条抚溪河全湮没在浓浓的雾色之中,耳畔只听来溪水响动之声,完全不见河床,前方犹如仙宫一样,飘渺浩荡,无边无际。 老秦吩咐我们拿出绳索,绑在大家右手臂上。 可轮到蓝允儿绑之时,却发现她正跪在地上,双眼紧闭,神情虔诚,对着抚溪河谷不断磕首,像一位见到了圣地的信徒。 拜了好一会儿,她又拿出包裹中的五谷,向前方抛洒,再拿出香烛、纸人纸马,燃烧了起来祭祀,美眸中还噙着泪水,身躯在微微颤抖。 我们不知道她拜的原因,也没人敢问,只得等她。 十来分钟之后,蓝允儿结束了祭拜,抹了抹眼泪,给自己的右手臂绑上了绳子。 老秦打头,董胖子随后,付瘸子中间,再是我,蓝允儿位于绳尾,一行五人,全钻入了漫漫迷雾之中。 进去之后才知道雾色之大,几乎看不清前后的身影,只能听到大家前行的脚步声。 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走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无穷无尽的雾色,逼仄而压抑,让人心里愈发不舒服起来。 董胖子在前面发问:“老秦,还要走多久?” 老秦回道:“我们现在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前方是河谷的淤泥地,大家脚上绑好羊毛垫,省得打滑,穿过淤泥地,能听到瀑布声响,再往前半个小时,就可以来到河湟百里沟壑了。” 众人被这几句话给深深鼓舞,开始蹲下身,给脚上穿羊毛垫。 仅仅十几分钟,我们便进入了一片淤泥地。 劳动人民太有智慧了。 淤泥地非常滑,如果我们还是穿着之前的登山靴,估计每走几步就要摔跤,可用上老秦的羊毛垫之后,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稳当,随着毛垫上的淤泥越沾越多,反而感觉脚下坠了两个大秤砣,有一种厚重的安全感。 在淤泥地行走了一个小时,耳畔瀑布声震天,水气袅袅。 众人已经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了。 整条抚溪河谷的水源,皆来源于这个瀑布。 尽管我们眼睛看不见瀑布垂落的壮观场景,可一想到即将到达主战场,让我们相当兴奋,大家跟着老秦,脚步铿锵往前行进。 十几步之后,我感觉出了一丝异常,停下脚步,回头反手一摸,空的。 蓝允儿不见了! 我赶紧扯了扯绳子,冲前方大喊。 “停下来!” 他们通过绳子的晃动,觉察出了异常,纷纷往回走,靠拢我。 大家互相看不清楚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出四道身影,瀑布声音太大,几乎靠嘶吼着对话。 “蓝小姐不见了!”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绑着绳子吗?!” “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 “打信号弹!” 董胖子闻言,赶紧从包裹中拿出信号弹,往空中打了一发。 漫天水雾之中,信号弹光芒极为微弱,在天空闪了几下,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不行!雾色太大,这玩意儿根本没用!” 我紧急思考了一下。 瀑布声响之前还能听到蓝允儿的脚步声,应该走散不远,必须赶紧回去找她。 “你们待在原地,我回去找她!” (各位大佬,来点评论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下水 董胖子马上表示反对。 “扯犊子呢!你要走丢了,那不是更完蛋?!” 我回道:“走不丢!这里虽然看不见,但却是一条直路,一个小时之后,若没有结果,我会返回来!” 董胖子说:“那不如大家一起去,有个照应!” 我不同意这个方案。 “万一蓝允儿突然追上来了呢?这里必须得有人等她!” 董胖子说:“行!道爷陪你去!” 我直接拒绝:“找人而已,又不是去打老虎!你老实待着!” 回去找蓝允儿,不能让付瘸子去,他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喇嘛而已,队友的生死其实与他关系不大。 老秦也不可能去,我们还得靠他带领前往最终目的地,万一他独自走丢了,就成了灭顶之灾。 至于董胖子,如果他跟过来,我严重怀疑除了要找蓝允儿之外,还得腾出精力来找这货。 不管从哪儿方面来说,只有我返回去找她最为合适。 我紧了紧身上的包裹,示意他们在原地等着,自己打着高亮探照灯,原路返回。 这种环境连信号弹都起不了任何作用,更不用说探照灯,拿在手上聊胜于无,当成心理安慰而已。 四周除了震耳欲聋的瀑布声以及漫天的迷雾,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在脱离了大队伍之后,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位行走在无尽深渊的羔羊,孤独而无助。 蓝允儿突然走散这事,我感觉相当蹊跷。 绳索绑在她的手臂上,她莫名其妙离开队伍,要么是突发意外人载入了深坑或被什么东西猛然给撸走;要么是她自己解开绳索主动离开;要么就是像董胖子之前所说,蓝允儿是什么邪修半仙,有着神不知鬼不觉脱离队伍的能力。 第一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因为在行进的过程中,我并没有觉察出身后发生过任何意外,而且绳索也是好好的,没有任何断裂的痕迹。 至于到底属于第二种还是第三种,无法推测。 我可以理解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但在个人秘密与团队行动之间发生冲突之时,不提前告知,从而导致团队偏离主要目标,这就让人很烦。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一旦找到这妞,我高低得狠狠怼她一顿。 倘若是第三种,当我什么都没说。 往后走了十几分钟,我突然感觉腿上一凉,一条软体动物爬了上来。 本能反应之下,我迅疾抬腿,想将它给甩出去,可手臂一阵滑腻,那玩意儿速度飞快离开我的腿,竟然缠到手上来了,拿探照灯一照,算是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蓝允儿身上那条七彩斑斓的小蛇! 我又惊又怕。 惊在于,小蛇在这里,证明蓝允儿离得不远。 怕在于,这破玩意儿突然缠上我,也不知道啥意思,不会来咬我吧? 我立即止住了本已高高抡起准备开打的手。 “蛇爷!自己人!” 小蛇并没有朝我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半个身躯缠在我手臂上,半个身躯仰起,冲我吐着信子,还不断朝我摇头晃脑,似乎非常着急。 我有一些惊奇。 “是不是你主人出事了?” 它竟然冲我点了点头,尔后,从我手臂一跃而下,跳到了前方不远处。 我赶紧跨前几步,在它跃下的地方蹲下身子,拿着探照灯望前一照。 蓝允儿的包裹!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淤泥地里。 小蛇缠在包裹上,半个身躯直立,头不断冲右边晃动。 我检查了一下蓝允儿的防水包裹,拉链没拉开,里面东西也没有任何减少,右手边淤泥地隐约能瞅见一对往前的脚印,脚印踏步有序,并不慌乱。 这说明蓝允儿不是遇见了紧急突然状况,而是将包裹放下,自己朝右边走了过去。 我再次向小蛇确认。 “你主人往右边去了,想让我去救她?” 小蛇冲我点了点头。 我立马起身往右边走去。 可转念一想,从瀑布的声音来判断,右手边应该就是抚溪河,蓝允儿将包裹放在此处,前面肯定是不能带包裹过去,否则不仅里面的东西会弄湿,还有可能会被河水冲走。 包裹是接下来安身立命的仰仗,绝不能丢失! 我放下包裹,从里面拿出防水探照灯、急救小药包、匕首等东西,为防止找人超时之后董胖子等人回来寻我,又拿出几根洛阳铲套管接起来,插在地面作为标记,再在包裹表面用笔写上几个字。 “我右转去救蓝允儿,若发现此包裹,务必在原地等候!” 正准备踏步前行,小蛇却咬出了包裹中的绳子,在自己身上缠绕了几下,转头示意我。 我一下看懂了。 它想让我用绳子牵着它,防止走散。 这家伙简直逆天了! 蛇为冷血动物,智商其实非常低。 我不知道它怎么能有这么牛比的与人沟通的能力,忍不住说了一句。 “艹!你他娘都可以开堂口招弟马了!” 谁知道,这句话竟然也被它给听懂了,转头冲我恶狠狠地吐了几下信子。 我吓得赶紧将绳子一端缠在自己手腕上,再将另一端绑住它身子,为防止它身躯太滑绳子脱落,外面还缠上了一圈纱布。 小蛇哧溜溜往前面滑。 我一手任由它拽动,一手拿着防水探照灯,紧急往前。 五六分钟之后,地面越来越泥泞,耳畔瀑布响动之声越来越大。 我来到了一直未见过真容的抚溪河边。 河面云蒸雾绕,仿佛像一锅煮得沸腾的开水,完全无法视物。 小蛇直接跳下了河。 我有一些讶异。 难道蓝允儿在水里?! 这么一犹疑,脚步自然没动,小蛇从水面窜出来,几下爬到我脚上,冲我疯狂吐着信子,似乎对我不下水很愤怒。 “噗通!” 我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下了水。 第一百六十四章 老中医差点被上眼药 水竟然有一些暖,河底不仅比较平静,而且让我意外的是,完全没有岸上那种蒸腾雾气,可以看得相当清楚。 从岸边到水底的一刹那,就好像近视之人突然戴上了眼睛,世界变得豁然清晰起来。 我瞅见小蛇在快速往前游动,赶紧潜水跟了过去。 往前游了一段距离,见到四周全是嶙峋的怪石,人游其中,犹如走迷宫一样,若不是有小蛇在前方带路,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几分钟之后,我气已经憋到了尽头,下水时没有护目镜,在底下一直睁着眼睛,双目刺疼无比,不断往外流泪。 早知道要下水,把老秦给我们准备好的驴尿泡给戴上就好了。 我感觉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靠近瀑布,因为水流变得异常湍急,人游起来相当艰难,四周的落水声震得耳膜似乎都要破裂。 就在我想扯一下绳子,示意小蛇自己要浮上去换一口气的当口,它身躯快速往上滑动,钻出了水面。 我也快速往上浮起。 身子露出水面之后,我瞅见了诧异无比的一幕。 此刻自己竟然位于瀑布的正后方,眼前一条犹如巨龙的水帘,呼啸冲下,溅起了滚滚水花,荡起弥漫天地的浓雾,身后却是一座高耸的石山,石山中间,隐约能看到一个涵洞,整个场景布局,像极了花果山的水帘洞。 古怪的是,瀑布如同一张天然的大帘子,隔离出两处迥异的环境。 帘前天地白茫茫一片,混沌不堪。 帘后世界无比清晰,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天空折射下来的一丝丝阳光。 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从正面水帘处穿越,就这种巨大落差形成的瀑布水压,足以将人给冲刷得稀巴烂。 小蛇肯定是带我从侧方走水下礁石迷宫,绕路进来。 手腕一紧,小蛇没有多作停留,沿着山石,往上滑去。 我第一时间跟上。 攀爬了三十余米左右,终于来到了瀑布山体中间的大涵洞。 小蛇往涵洞里钻。 我打开了高亮探照灯,快步往里面走。 洞口长满了各种杂草,有不少钟乳石倒悬,环境一片昏暗,幸好没有雾,探照灯照耀之下,能见度非常不错。 往山洞深处走了几十米,四周环境越来越干燥,水气几乎完全消失了,体感甚至还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我瞅见地面一些人工活动的痕迹,被开凿过的石头、破碎的陶片、腐朽的弓箭…… 尽管自己对山洞中出现这些玩意儿极为好奇,但我根本没心思去判断分析,只想赶紧找到蓝允儿。 小蛇在前面左转右转带路,进入了一个干燥的石室。 石室非常大,没有门,但洞口显然被开凿过。 钻进去,拿探照灯一照,我心中猛然一跳,嘴里大骂一句卧槽,手中匕首立马横了起来,紧急退后了两步。 石室左右两边的岩壁上,竟然出现了四只巨大的猴子,正呲牙咧嘴死盯着我! 可待我作出防守姿态之后,石猴并没有攻击过来。 我回过神来才知道,这些并不是活着的猴子,而是四幅精妙绝伦的立体画。 古代画师利用岩壁凹凸不平的特点,涂上了鲜艳的颜料,构成了四具形状不一、姿态各异,几米高的巨大石猴,它们看起来相当逼真,就像守护着石室的四个庞然怪兽。 尤其是猴子的眼睛,全利用往外凸的石头,上面涂上猩红的染料,还特意作了重瞳渲染,用探照灯一照,眼珠子就像活的一样,追着我身影在不断转动。 这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心里相当不舒服。 手腕在剧烈晃动,小蛇似乎非常着急,扯着我往里面的一间石室走。 可我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感到眼前这间石室在紧急缩小,四只石猴越逼越近,几乎要将我给死死夹住! 中机关了?! 我头皮阵阵发麻,抬手猛扯小蛇,试图让它先退出来再说。 可这条冷血动物完全不听话,情绪显得极为躁狂,死命地往前猛钻。 前面两只猴子已经脸贴脸怼在一起了,它们就像在亲嘴一样,面容显得极为扭曲,而小蛇也已经被合在一起的两扇石墙给碾压吞噬! 变化速度太快了! 再不出去绝对要死这里! 我转身疯狂往外跑。 可仅跑了几步,却发现后头两具石猴也在亲嘴,崖壁全挤在了一起! 完了! 前后都已经被彻底堵死,整间石室,只剩下我站立之处的一点空间! 我简直要疯了,不顾一切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往上攀爬,试图在石室的正上方穹顶寻找到出口。 可刚一触碰到石壁,却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天地似乎都在剧烈晃动,手脚一点力都没有,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整个人就像患了美尼尔综合症,不受控的摔倒在地面。 我用尽全力挣扎了好几下,完全不能动弹了。 这种无力感,令我脑海中涌上来一股浓浓的绝望! 一瞬间,我只剩下一个念头:睡过去,放弃吧。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手腕在剧烈晃动,身上冰凉凉、滑溜溜的。 小蛇没死! 它还缠在我身上! 可我刚才明明见到它被夹击的石墙给吞噬,怎么还能活着? 不对劲! 按刚才石墙挪动的速度,我现在已经成了一块肉夹馍,可为什么除了头晕目眩、手脚无力,身体却无任何痛感? 转头一看石壁。 正好与猴子诡异的重瞳对视。 忽然之间! 我从混沌中猛地惊醒过来,立马关了手电,闭上了眼睛。 仅仅几十秒,脑海那种昏天暗地的压迫感,犹如潮水一般缓慢散去,人恍若从乘坐海啸狂风中的一页扁舟,变成踏上了风平浪静下的一艘巨舰。 安稳、踏实、舒适…… 睁开眼再一看。 石室还是那间石室,猴子还是那些石猴,一切都没任何变化。 我心中怒骂了一句小蛇的娘。 这是四目神壁画! 老中医差点被上眼药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蓝允儿的祭祀 什么叫四目神呢? 传说黄帝与其他部落每次打仗之前,都会派遣一位长着四只眼睛的神将,在前面开路,为队伍指明进攻方向。 后来,老百姓将四目神视为指点光明的神,四目神崇拜便流传开来,龙王庙壁画中四目神壁画最为多见,一般为孺士形象,头巾长衫,怀抱一把尺子,四只修长的眼睛。 最出名的为密云古北口潮关村瘟神庙的四目壁画,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网上搜图片来看一下,盯着他的眼睛,看久一点,感受一下自己会不会头晕。 事实上,这种头晕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它主要是利用了人的视觉误差,从而导致前庭神经产生短暂紊乱,一旦不看,便能慢慢自行恢复。 这间密室里的四眼猴,可比普通的四目神壁画牛逼多了,因为它不仅体型庞大,四颗眼珠还巧妙结合了岩壁凹凸不平的石块,再加上周围环境干燥憋闷,对人产生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神经一旦错乱,啥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会涌入脑海。 不管怎么说,既然发现了个中原理,便一点也不可怕了。 我恢复了身体感知,打开高亮探照灯,照着地面,尽量不去看旁边石猴的眼睛,跟着小蛇往前走。 穿过四目猴密室,有一道天然岩壁形成的缝隙通道,仅仅十余米长,尽头为另一间岩洞。 这次我长教训了,尽管小蛇在前面带路很着急,我仍然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进,瞅见小蛇进岩洞后空气没任何问题,洞口也没发现机关设置的痕迹,便慢慢走了进去。 进去一瞅。 蓝允儿浑身湿漉漉地晕倒在地上,旁边有一个防水塑料袋,长明灯盏点着了,一小堆烧剩的黄裱纸灰烬,三个小碗还倒了酒。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妞莫名其妙跑这里祭祀来了。 可祭祀归祭祀,怎么突然晕在了这里? 之前小蛇肯定和她一起到了此处,但蓝允儿晕倒之后,小蛇没有能力将她给拖走,无奈之下,它只得自己游出来搬救兵。 我立马俯下身,察看了一下蓝允儿的身体,没见到任何外伤,呼吸也正常,只是脉搏有一些微弱。 “蓝小姐!蓝小姐!” 连叫带摇,可她一动不动。 我拿探照灯朝她祭祀的方向照去。 呈现在面前是一副大型岩壁组画。 画风非常粗狂,表述手法夸张,毫无美感,就好像一群不懂绘画的大糙汉,吃饱了没事在上面胡乱涂鸦。 不过,绘画者以图叙事的能力相当不错,我仅仅瞄了两眼,便完全搞清楚了其中内容。 一个古老的国度,或者说部落,存在于白石白云白雪之间,人群住着漂亮的石头碉堡,牛马成群、庄稼茁壮、城郭热闹,百姓安居乐业。 一位骑着耗牛的年轻王者(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头戴一顶金丝猴皮帽,似乎在向上天唱诵着什么,百姓对他应该非常爱戴,跪在四周振臂高呼。 乌云遮天,一群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背着弓箭,手执长刀,满脸全是毛的异族人,杀进了这个国度,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血流成河。 年轻的王组织百姓抵抗。 抵抗行动失败,损失相当惨重。 年轻的王满脸悲愤,站在一处高台做法,请来了某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天地为之色变,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进攻城郭的异族兵士拿起刀剑自杀,而城郭那些抵抗异族侵略的兵士竟然也拿起刀剑自杀。 也就是说,王施法请来的神秘力量,不仅摧毁了异族侵略者,也摧毁了自己人。 年轻的王面对破败的城郭,遍地的尸骨,无助的老弱,悲伤哭泣。 此时此刻,远处又有大量的异族兵士冲杀过来。 王带着百姓,离开这片美好的土地,逃难躲在一处山洞,终于避免了亡国灭种的大灾难。 百姓离开山洞之后,王将他们遣散到了各地,自己却骑着一头耗牛,拎着一把刀,满脸仇恨,决绝无比地独自回到了原来的城郭…… 至于最后结局是什么,没有画下去了。 这是一个简单而令人动容的故事。 核心内容有三个:族人的灾难、敌人的邪恶、王的勇敢。 我看得有一些发傻。 自从在流月岛尸灯拜月墓室看过壁画之后,我对地宫或密室中的壁画非常感兴趣,因为这些东西与文字一样,能最直观而详尽地反映古人当时的生存状态。 我脑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王骑的那头耗牛,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想到此,我立马扒开了蓝允儿的衣领子,整个人愣住了。 她锁骨处的耗牛图腾,竟然与壁画中王骑的耗牛一模一样。 最显著的共同特征为,耗牛触角异常锋利,脖子下缀着一圈连环火云纹。 “噗!” 小蛇忽然腾空跃起,朝我扑了过来。 我吓得赶紧侧身一让。 它半个身躯仰起,直立在我前方不远处,显得极为愤怒,冲我疯狂吐着信子。 靠北! 这家伙以为我要乘蓝允儿晕着,对她不轨。 我赶忙说:“蛇爷!你想多了!” 小蛇转过身子,用嘴咬着蓝允儿的衣服,呈一副往外拖的姿态,再转头盯着我,意思是你怎么还不救人。 事实上,我看壁画仅仅一分多种,根本没耽误。 不过,这地方的确不能再待。 我赶紧背起了蓝允儿,快速往洞外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走西口 离开的过程非常顺利,没有碰到任何诡异的东西。 我跟着小蛇,沿着山体的小路返回。 下到抚溪河边,我犹豫了一下。 因为蓝允儿不知道之前碰见了什么事,人一直晕着,我根本弄不醒她,一个晕着的人,无法自主闭气,下水之后耳、鼻、口会被水灌入,时间一久,非常容易呛水溺亡。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住。 此次我们进山,各种工具都准备了,唯独没考虑到会出现要潜水的状况,氧气瓶什么的压根不在物资清单里,即便是放她在此处,自己先回去拿工具,再返回来救她,也无任何作用。 “看你造化了!” 我狠一咬牙,带着蓝允儿入了水。 小蛇也知道自己主人下水后处于一种随时都会殒命的危急状态,疯狂往前窜。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她往外游。 人当然没蛇快,何况我还带着蓝允儿。 小蛇时不时要停下来等我,显得非常急躁。 蓝允儿在水下,嘴巴不由自主地往外呛水,身躯不断抽搐。 我也快急傻了,什么也顾不得,紧紧盯着小蛇,与死神疯狂赛跑。 来的时候,我记得在水下花了将近三分钟时间,可这次返回,仅仅两分钟就已经窜出了水面。 出水之后,我第一时间去检查了蓝允儿,探了一下她呼吸,几乎感觉不到了,再一摸脉搏,迟迟不见跳动。 我头皮顿时麻了,将她给放在地面,解开她衣领,疯狂给她做心肺复苏,然后人工呼吸。 蓝允儿嘴里倒是吐出来不少河水,可却一直不见醒。 小蛇在旁边简直要急疯了,滴溜溜地转着,竟然像人一样,不断地磕头,似乎在祈求上苍保佑它主人。 心肺复苏按压与人工呼吸的比例为一般为三十比二,当我进行到第六组的时候,正在做人工呼吸,双目突然发现了异常。 蓝允儿一双大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吓了一大跳,立马起身,抬手去探她呼吸。 “啪!” 她腿突然抬出,狠狠踹了我一下。 “嘭!” 我猝不及防,摔倒在河里。 她从地上起身,转手就捡起了一块石头,冲水里的我狠狠砸来。 “啪!” 水花四溅! 我大惊失色,紧急转身才堪堪躲过,人从河里疯窜而起。 蓝允儿一张俏脸已涨成了熟透的大虾红。 “你敢亲我?!” 她又去捡石头。 我恼火不已,脚步一个疾踏,手猛然一拍,击中了她的穴位。 蓝允儿嘴里嘤咛一声,人倒在地上。 不过,由于点的不是哑穴,这妞嘴巴一撅,发出一声呼哨,召唤小蛇来攻击我。 我心中一紧,退后了两步。 可这条破蛇还算讲点道理,知道刚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它的主人,不仅没来攻击我,反而在一旁将头埋在地上,一副当鸵鸟不忍直视的状态。 我气不打一处来,想狠怼蓝允儿几下撒气,可拳头抡到半空中,想到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停了手,张嘴开骂。 “我日了个雷的!你凭白无故脱离队伍搞幺蛾子,我拼死拼活将你救出来,给你做人工呼吸,你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就打,真以为老子是泥菩萨没脾气?!” “你这么喜欢玩神秘,哥们不伺候了,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这次夹喇嘛行动,你被炒鱿鱼了! Fire!” 我抬手一拍她的后背,给她解了穴。 她立马起身想继续来对付我。 我冷冷地盯着她。 蓝允儿没再动了,眸子死死地瞅着我,眼眶红了,竟然吧嗒吧嗒掉下了眼泪。 我懒得再理她,转身就走。 这里虽然四处都是迷雾,但还算比较好认,十来分钟之后,我来到了之前放包裹之处,模糊中见到了几个影子,正是董胖子等人。 看来他们见我迟迟没动静,也原路返回来找我。 幸好之前我留了一行字给他们,让他们在原地等候,否则不知道他们要找到哪里去。 众人见我来了,赶紧迎了过来。 董胖子急问:“蓝大美女呢?” 我回了一句:“飞升了!” 董胖子惊道:“啥玩意儿?!” 我对他们说:“别管了,这次行动就我们四人了,按计划前进!” 他们都没有动,眼睛瞅着我身后。 回头一看。 蓝允儿在后面跟来了。 我重新拴起了绳子,对他们吩咐:“走!” 蓝允儿对我说了一句。 “孟寻,对不起。” 她自己乖乖拴了绳子,在后面跟着。 我没吭声,随她来不来。 董胖子等人想问什么,估计看我火气比较大,没再说话,在老秦的带领之下,众人继续往前。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走出了抚溪河的迷雾地。 天上夕阳耀眼,四周一片晴朗,一望无际的黄土泛着金黄色光芒,延绵起伏的百里沟壑犹如老头脸上的皱纹…… 从混沌到清晰,反差冲击之大,难以用语言形容,给人感觉犹如重生。 董胖子哈哈大笑。 “此情此景,道爷忍不住想一展歌喉!” 这货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开始嚎起了嗓子。 “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董胖子拉二胡相当难听,但唱腔却是一流。 一首《走西口》,映衬着眼前古朴苍茫的环境,竟然让所有人都听得有一些发愣。 就连付瘸子也忍不住狂灌了一壶酒下肚。 “好曲儿!!!” 眼瞅过不久太阳就要下山,大家都累得不行,我对众人吩咐。 “找一处好地方,扎营!” 老秦带着我们找了一块平整之地。 接下来就要进入核心地带了,为储备好精气神,傍晚大家吃了一顿好的,还喝了酒。 吃完饭,天色已逐渐发暗。 我独自一人坐在一处高坡上,吹着凉爽的晚风,抽着烟,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 身后脚步声响动。 蓝允儿走过来了,没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我顿时如坐针毡,立马窜了起来。 因为……这个冰美人,竟然破天荒地对我笑了。 你就说吓不吓人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释比神 我咽了一口唾沫。 “你有事说事,别整这死出,我看着有点害怕!” 蓝允儿闻言,撇了撇嘴。 “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会害怕?” 我立马炸毛了。 “没完没了是吧?合着我把你从投胎路上拽回来还有错?!” 蓝允儿也不恼,反而拢了一拢头上的秀发,一脸认真地对我讲。 “这是我的初吻,按我家族的规矩,谁要亲了我,就必须娶我!” “神经病!” 讲完之后,我转身离开,懒得再理她。 “咻!” 一声呼哨。 小蛇突然从她身上窜出,像一支疾射而出的利箭,直接跃在了我肩上,张口对着我的脖子就咬! 我大惊失色,赶忙退后几步,用手一挡一摔。 小蛇倒是给甩出去了,但它立在我的退路上,仰直了身体,一副你要是敢走,我就敢咬死你的神态。 这冷血动物是一点情义都不讲! 蓝允儿淡淡地说:“你走啊?你敢离开我半步,休怪我无情!” 我无语到了极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大姐……” “我没那么老!” “蓝小姐,大家都是江湖人士,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家族真有这规矩的。” “……” 我瞅着她虔诚的双眸,认真的表情,根本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好好的夹喇嘛,半路夹来一个会玩蛇的俏媳妇儿,这不是扯犊子吗? 蓝允儿瞅我不吭声,闪着大眼睛问。 “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那什么……你看咱俩年纪还小,身体发育都没完成,我太想进步了,明年我还打算参加高考去读大学呢,要以学业为重。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啊!我建议你也去参加考试,如果有可能,我会在未名湖畔等你……” 话还没说完,蓝允儿竟然噗呲一声笑了,抬手打断。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家族确实有这规矩,但你做的事,属于不得已而为之,而且除了咱俩和小彩,没有别人知道,我可以不守。” “刚才我就是吓吓你解气而已,谁让你在河边凶我?” 我长舒了一口气,稳了稳噗通乱跳的小心肝,转头冲那条叫小彩的蛇竖起了中指。 “让开!你主人解气了!” 瞅见我要走,蓝允儿仰头对我说:“你不是一直对我的身份很好奇吗,不想问问?” 我摇了摇头:“不想了。” 蓝允儿问:“为什么?” 我回道:“我可以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么?” 她神色溢满了好奇。 “是吗?那我是谁?” 我反问:“古羌人的释比神?” 蓝允儿闻言,美眸瞪老大,愣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的?” 我寻思要是还不知道,哥们就别在这个行当混了,便向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推断。 “第一,古羌语传承几乎快消失了,除了个别顶尖语言学家和少数古羌传人,其他人根本不会,说明你的身份属于这两者中间的一个。” “第二,瀑布后那间密室中的壁画,白云白石白雪、石头碉堡、王戴着金丝猴皮帽唱诵……这些东西,全是传说中神秘消失的古羌族经典元素。你冒着巨大危险跑去祭拜,说明你只能是古羌传人。毕竟,语言学家对壁画可能感兴趣,但不大可能祭拜得如此虔诚。” “第三,我曾翻过你的包裹,里面有一顶金丝猴皮帽,你身上还有独特的耗牛纹身。金丝猴皮帽是羌寨中的神帽,只有寨子中的释比神才能戴,说明你的身份就是古羌的释比神。” 古羌人是一支古老而神秘的族群。 传说,一位叫阿巴木比塔的天神,用白云造天、白石造地、用自身之火与雪水融合造人,打造出来一支称为“尔玛”的族群(天之子民)。 甲骨文记载,古羌人在商时期就活跃于西部地区,常与商朝发生战争,但经常失败。 所以,甲骨文中常有商人捕猎古羌人用来祭祀的记载,导致他们的命运相当悲惨(最残忍的是商王武丁当政期间,按卜辞来推算,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拿一个古羌人去搞活人祭祀,叫做“用羌”)。 被逼无奈的古羌人,采取了两种办法应对,一是从早期以青海东部、甘肃南部的生活中心,不断南迁躲避,疯狂融入其它民族。二是与周人结盟通婚,联合周一起反抗商朝的统治。 秦汉时期,古羌人还偶见于史书,可随着他们不断融合其它民族或者迁徙,真正的古羌人几乎消失(现今的羌族虽为古羌人后裔,但与传统概念中的古羌人区别非常大)。 刚才口我中的释比神,是指羌人中可与天神阿巴木比塔进行沟通之人,被视为“神的代言人”(一般以男人为主,少数为女性),释比神在羌人中的地位相当于苗族的草鬼婆,东北的萨满巫师等。 蓝允儿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古羌人的释比神,而不是现羌人的释比神?” 我说:“因为……你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种古典美。” 内心真实的想法是,现在的羌族,几乎与我们差不多了,就蓝允儿那冷峻无比的僵尸脸和古怪神秘的性格,不是古羌才见了鬼。 蓝允儿笑了一笑。 “孟寻,你很聪明。” 我回道:“谢谢啊。” 蓝允儿再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祭拜?” 我回道:“大佬,我唔知啦,雷想岗就岗喽,唔想岗就收声啦!” 蓝允儿有一些懵逼。 “你刚才说得啥话?” “我的意思是,你快点讲,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晚风轻拂,太阳刚落山不久,山边晚霞昏黄色的光芒,将百里沟壑堆砌的层层叠叠,美到了极致。 蓝允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关于爱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白石城 如之前所述,古羌人在秦汉时期还偶见于古籍,可后来便消失不见。 他们去哪儿了呢? 一部分南下融入了其它民族,或者保留了一部分传统,逐渐演变延续为现今的羌族。 一部分为避免战乱,藏进了一片避世之地。 他们选择的避世之地,就是河湟地区。 当年黄河还没有改道,河湟地区不是眼前这种百里沟壑的不毛之地,四处深山绿洲, 环境优美,物产富饶。 这支真正的古羌人,凭借智慧勤劳,建立了一座城池,叫做白石城。 城内牲畜成群,庄稼茁壮,百姓安居乐业,犹如世外桃源。 尤其是他们的释比神,一位十六岁的少年,知节气、懂占卜、会医术、能发明,族人都认为他是传说中的天神阿巴木比塔投胎重生,对他非常爱戴。 平静而美好的日子,某天被一群外族人给打破。 这群外族人满脸胡子,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手执利刃,攻击了白石城,他们见到繁华的城郭,丰饶的物资,杀红了眼,整座白石城血流成河。 外族人便是历史上著名的东胡。 少年释比神组织族人迎战,无奈白石城势单力薄,完全不是东胡的对手。 眼见城池即将被攻破,少年释比神开始施法,召唤天神下凡,打算与东胡决一死战。 神倒是请下凡了,可却发生了令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结果。 东胡兵士自杀。 古羌族兵士竟然也自杀。 少年释比神瞅着死去的臣民,心疼无比,认为是自己犯了滔天罪孽,害死了他们。 眼见东胡援兵源源不断涌来,他只得带领残余族人逃离白石城,躲进了抚溪河瀑布后的山洞里,逃过一劫。 尔后,少年释比神将所有族人遣散至深山,独自一人回到白石城,与东胡决一死战。 那些遣散至深山的古羌人,其中就包括了大鸹岭人,而蓝允儿的家族,在秦岭脚下,为古羌族传承最大的一支。 只不过,他们的真实来历,鲜有人知。 讲到这里,蓝允儿突然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少年释比神召唤天神下凡,反而出了大问题吗?” 我头皮有些发麻。 “也许,他召唤的根本不是天神。” 蓝允儿点了点头。 “没错,他其实偷偷用了一件神物……以你的智慧,应该猜到这件神物是什么了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 “别告诉我,它是无间镜?” 蓝允儿闻言,美眸怔怔地瞅向远方,似在向我解释,又似在喃喃自语。 “少年释比神本来准备用一面神镜,将东胡兵士的魂魄抽离出肉身,再将他们赶尽杀绝。可这个过程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东胡兵士的魂魄,竟然瞬间与古羌臣民的魂魄进行了互换。” “这么一来,敌人的肉身,住着自己的灵魂,双方为了消灭敌人,只能灭掉自己的肉身,便出现了双方兵士同时进行自杀的恐怖场景。” “少年释比神由于这次重大失败,痛苦不堪,将无间镜视为了世间邪魔,他独自返回白石城,一来是将无间镜永久埋葬,二来是打算以身殉死,为古羌人赎罪。” 我:“……” 这事情与山洞内壁画的描绘,几乎完全一致。 我甚至怀疑,这位犹如天神阿巴木比塔投胎重生的天才少年,会不会就是当年秦始皇手下的方士侯生? 他离开始皇帝之后,来到了白石城,将自己的灵魂通过无间镜占据了古羌族一位少年的肉身,从而成了古羌族的释比神? 蓝允儿继续缓缓地说道:“这个故事,以诗歌的形式,在我们释比神中代代相传。起初,我以为传说是假的,可后来,直到我小姨找到了无间镜,才知道它是真的。” 我惊道:“你小姨?!” 蓝允儿点了点头。 “没错,我小姨是家族中百年来最出色的释比神。” “我父亲和母亲,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可在我六岁那年,我母亲重病不治,昏迷不醒,快要死了。我那位出类拔萃的释比神小姨,她从小就喜欢我父亲,她对我父亲的爱,并不比我母亲少半分。” “小姨既不想我父亲从此孤苦伶仃,又不想我失去母爱。于是,她找了一个带我弥留不醒母亲去外地看病的借口,按照古唱诗中的线索,来到了白石城。” “她想找到无间镜,与我母亲换魂,让自己灵魂与母亲病重无治的肉身一同逝去,用母亲的灵魂来占据她健康的肉身,从此照顾父亲和我。” 我:“……” 蓝允儿神情幽幽。 “我父亲在家一直未等到小姨带母亲回来,觉得非常奇怪,翻找房内的物品,才发现小姨留下了一封信,看完信的内容,他犹如五雷轰顶,立马赶去了白石城……” “半个月之后,父亲鲜血淋漓回来,可人已经彻底疯了,只会反复喃喃说一句话‘乱了,全乱了……小允,记得去白石城找你母亲,不,去找你小姨,她困在里面出不来了’。没过几天,我父亲就去世了。” 讲到这里,蓝允儿情绪有一些激动,眼眶泛红,身躯在微微颤抖。 我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之后。 我问:“然后呢?” 蓝允儿头将埋在自己膝盖上,肩膀剧烈耸动,声音发颤。 “不知道……那时我还小,根本不懂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了解内情。直到半年前,我成了寨子的释比神,有资格翻看典籍学传唱诗,找到了当年小姨留下来的信,才完整还原出当年事情的真实面貌。” “我在想,小姨一定是成功了的,要不然,我父亲不会连母亲和小姨都分不清楚。我想来白石城,找到她和母亲,如果人还活着,我要给她们一个家。如果她们都去世了,我捧回她们的骸骨,将她们与我父亲一起安葬。” 这是一段神秘、悲伤、动人的感情羁绊。 难以用语言来评判对错。 在此之前,我虽然相信无间镜这东西存在,但对于它能否真的能换魂,始终持怀疑态度。 可听完了蓝允儿的讲述,我从头到脚都有些麻爪了。 难怪当年古羌族少年释比神要将这东西给彻底封藏。 天老爷! 这玩意儿一旦现世,无疑会是一件惊天妖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完婚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或许,安慰也没任何作用。 唯独能让蓝允儿心中释然的,就是找到她母亲和小姨的踪迹。 我感觉,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无论是她母亲还是小姨,活肯定活不了了,能找到骸骨,就算谢天谢地。 半晌之后。 我见蓝允儿情绪开始平静,便问她:“你的意思,古羌族唱诗中,有着无间镜明确的位置?” 蓝允儿眼眶红红的,摇了摇头。 “没有,只有白石城大概的位置,我与你获得的信息差不多,只知道在河湟百里沟壑之中。” 我再问:“那你刚才怎么找到瀑布后面的山洞?” 蓝允儿反问:“如果我说,自己突然有了某种感应,你信不信?” 我:“……” 她向我解释。 “走到抚溪河边的时候,我心中突然觉得好悲伤,忍不住想祭拜。到了瀑布附近,脑海中好像听到了我小姨的召唤,整个人有些发懵,所以我解开了绳索,拼命往河里游去,当时我可能处于一种被控制的状态,不知不觉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我又问:“在山洞里面,你怎么突然晕了?” 蓝允儿又摇了摇头。 “你看到那些壁画,可能没什么感触,但我站在壁画之前,耳畔好像传来大量的古羌族唱诗声,一阵又一阵的,声音非常大,恍若万千释比在齐齐唱诵,我也跟着她们唱,最后精疲力竭,浑身大汗淋漓,然后就晕了过去。你一定觉得我在撒谎,对吗?” 我回道:“不,我相信是真的。” 白石城对古羌人来说,属于心中那一抹至高无上的信仰。 佛家子弟见到佛祖舍利,道家子弟见到三清圣物,也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得到的信息,无间镜在一座古墓里,可从你刚才的阐述来看,它并不在古墓,而是在白石古城,你觉得哪个信息更准确一些?” 蓝允儿闻言,愣了一下,淡然且自信地回道:“我的信息更准确。”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蓝允儿抬手指了指远处。 她手指的方向是付瘸子。 付瘸子正坐在一处高高的沙堆上,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酒,像一位看破红尘的沧桑侠客。 “因为,这次夹喇嘛的组织者,请了他。” 我一拍自己的脑袋。 真是当局者迷! 现在看来,廖小琴给我招来的几个喇嘛,都饱含深意。 老秦乃河湟地区的活地图,他作为向导,无疑最专业。 蓝允儿是古羌人释比,对白石城典故和遗迹,最为了解。 付瘸子至今没见他发挥任何作用,但这家伙是掏沙客,有着找古城遗址的顶级经验,既然将他给叫来了,无需多言,无间镜的藏身之地,大概不在所谓的侯生墓,而在白石城遗址里面。 《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内容,虽然对无间镜的藏身之地说在侯生墓之内,但又说天字龙镐营想了很多办法,“或虫兽袭扰、或山塌地陷、或暴雨迷雾,皆不得入”。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进去,对无间镜到底在墓中还是古城中,掌握其实并不准确。 他们认为在侯生墓之中,估计是一种猜测。 我再一次被廖小琴折服。 同样一本书,我只看到了表面的内容。 可她却抽丝剥茧,不仅对内容的判断进行了纠偏,而且第一时间找到了最合适的人,让我组成队伍前来。 艺无止境干中学。 我还得进步! 蓝允儿一脸认真,闪着大眼睛。 “孟寻,无间镜在我们的唱诗中,被描述为必须埋葬的邪魔,碰者必亡,我对它没任何兴趣。” “这次前来,我只想找到阿妈与小姨。刚才之所以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你,全因我已经把你当成了好朋友,不想你死。” 我真诚地回了一句。 “谢谢!” 蓝允儿从地上起身,又恢复了一副冰山小美女的状态,嘴里一声呼哨,小彩钻入她衣服,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我坐原地抽了一支烟,眼见天色暗下来,也回了帐篷。 董胖子见我回来,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小子,道爷刚才见蓝大美女进帐篷时,眼眶红红的,你是不是躲在沟壑里把人家给弄疼了?” 我没接这个神经病的茬,将刚才蓝允儿告诉我的情况,同他简要讲了一遍。 本以为这货会对蓝允儿祖辈的感情唏嘘感叹一番,谁知道,死胖子掏出一支烟,手在颤抖,一副心脏病要发作的样子。 我奇道:“你怎么这副死相?”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 “小孟,行内不是一句话么,翻坟千座,不如找城一隅,这特么一票养三代的事,道爷能不激动?要不,咱也别休息了,赶紧赶路吧。” 我无语到了极致。 “滚去值夜!” 董胖子躬着身,兴奋无比地出了帐篷。 我睡到半夜,被一泡尿憋醒,出外面撒尿。 解决完内急之后,四顾看去,竟然没发现在外面值夜的董胖子。 这货又整什么幺蛾子? 正准备进帐篷拿电筒去找他呢,却发现自己帐篷门口站着三个女人。 两个女人四十来岁,但眉眼秀丽,气质上佳,穿着一身古羌族盛装,冷冷地盯着我。 她们身后则是蓝允儿。 蓝允儿脸红红的,用手指了指我。 “阿妈、小姨,他就是孟寻。” 她们上下打量了几眼,其中一位与蓝允儿长相极为相似的女人,张口对我说。 “无间镜是古羌神物,谁想觊觎,谁在找死,你的同伴,我们已经解决了。” “看在小允儿为你求情份上,绕你一命,现在跟我们回羌寨。” 我整个人都懵了。 “回羌寨干嘛?” 女人冷冷回了一句。 “完婚!” 第一百七十章 缩骨功 我突然反应过来。 完婚什么的,先撇开一边,可她们刚才说什么解决了我的同伴? “蓝小姐,董胖子他们人呢?!” 蓝允儿低着头,没有吭声。 我心中大骂了一句卧槽,转身撒丫子就朝旁边的帐篷跑去。 两个女人见状,估计以为我想逃跑,突然甩出了一把绳钩,直接钩住了我的衣领。 我火冒三丈,将绳钩给甩脱,狠狠地反砸了回去。 忽然! 两个女人身上涌出了大量的蛇,各种颜色都有,大小不一,如万箭齐发,飞窜过来,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身体。 我大惊失色,一手扒拉蛇,一手掏出匕首,疯狂地斩它们。 可女人嘴里呼哨阵阵,四面八方开始涌来大量的蛇,将我疯狂缠住,越缠越紧,几乎要把我给弄窒息…… “你他娘醒醒!”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突然窜了起来。 蛇消失了。 女人也不见了。 我人还在帐篷里面,浑身大汗淋漓,一盏气死风马灯仍在角落里高高挂着,董胖子嘴里叼着一支烟,肥脸无语地盯着我。 “你小子不好好睡觉,嗷嗷叫干什么呢?” 原来是一个梦。 这也太逼真了一点。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刚才抽我耳刮子呢?” 董胖子说:“你用手死卡自己的脖子,叫又叫不醒,拉又拉不动,道爷要不抽你,你都把自己送到阎王殿去了!” 我:“……” 董胖子踢了我一脚。 “让开,道爷要睡觉了,你去守夜。” 我只得爬起身,到外面去守夜,坐在一个土堆上,点了一支烟。 刚抽了几口,却见蓝允儿帐篷晃动,她人走了出来,见我在守夜,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问:“睡不着?” 蓝允儿点了点头。 “嗯。做了个噩梦。” 我问:“什么梦?” 蓝允儿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梦见我阿妈和小姨了,她们……逼我和你完婚,说不能坏了规矩。” 我吓了一跳。 “不会吧?” 蓝允儿拢了拢头发,看了看我。 “一个梦而已,你害怕成这样?” 我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两人同时做这种梦,属实有点诡异。 “没有!我习惯用夸张的表情引起别人共鸣。” 蓝允儿又说:“我想上厕所,你能帮我看着点吗?” 大晚上没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这妞估计做梦之后也有点害怕。 我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一片暗处。 蓝允儿躲在一处土堆后面嘘嘘。 我站在原地,百无聊赖,余光突然扫到右前方不远处土堆。 一个人影! 本以为是幻觉,可定睛一看,却发现不是,暗淡的月光之下,一个女人孤独地站在土堆上,盯着我的方向,微风扬起她的衣袖,正在缓慢飘动。 “谁?!” 我心中一紧,拿着探照灯就冲了过去。 可女人的速度很快,还没待我跨出几步,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等我冲到土堆上,连根人毛都没找到,看了一下地面,发现这种沟壑地不比沙地或淤泥地,完全留不下来脚印。 蓝允儿也跑了过来。 “怎么了?” 我回道:“刚才我好像见到一个人,但她突然消失了。” 蓝允儿有些讶异。 “你出现幻觉了吧?” 我拧了拧眉头,估计蓝允儿之前给我讲的故事,对我脑神经冲击有些大,搞得自己神神叨叨的,便冲她挥了挥手。 “可能是,你回去休息吧,我继续守夜。” 当晚什么都没发生。 翌日大早。 众人吃了面条,收拾行囊,继续出发。 老秦告诉我们,沟壑地带小气候变化频繁,风沙多,所有人必须穿上雨衣,戴上驴尿泡护目镜,尽量走慢一些。 等我们真正进入了沟壑,发现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由于四处都是大裂缝,有时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下沟上沟,等于在不间断地爬大大小小的矮山,要走上好久。 这种地理环境,前几分钟还是一片晴朗,可下到深沟之后,又突然变得昏暗多雨,泥泞难行。 干燥地带行走也不大方便,经常有塌方,尽管老秦随时提醒,但董胖子还是摔进坑好几次,搞得这货嗷嗷叫,说一辈子的跤都摔完了。 更让人烦躁的是风沙,它与沙漠中的风沙还不一样,沙漠中风沙来过一阵便会散去,可沟壑中的风沙完全没规律,往往前一阵风沙刚过,后一阵风沙又立马吹来,要不是驴尿泡护目镜好用,估计大家都会走散。 艰难行进了一天,我们终于找到了地标。 一座石塔。 这是《十三州舆地疏志》里面记载的标志性建筑,越过这座石塔,前方便是天字龙镐营数次想进入而不得的白石城。 书中记载石塔一共十三层。 不过,我们现在只能看见三层多一点,大部分塔身都被埋在了地下。 当年天字龙镐营曾进入过石塔躲避风沙,但现在进塔的口子已经被板结的泥土给封死了。 董胖子看见石塔之后,差点哭出声来,抱着石塔,大口喘着粗气。 “塔王陛下,微臣总算见到您了!” 老秦说天马上要黑了,建议在石塔旁休息扎营。 大家确实累得够呛,均表示同意。 这座石塔曾作为天字龙镐营的基地,我想进去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什么线索,或许对接下来进白石城有用。 可抡起工兵铲对着塔身板结的泥块怼了半天,只掏开了一个狗洞大小的口子,旁边的泥块竟然像金刚石一样硬,完全无法砸开,抬眼往里面瞅去,发现有不少古怪的黄黑色蚂蚁在游走。 老秦说:“孟老板,这种天然板结泥,混合了沟壑黄肚蚁的分泌物,坚硬如混泥土,从外面砸不开,想要打开,必须找到塔身里面黄肚蚁的巢穴,将巢穴中的湿泥涂上去,浇水软化后再砸。” 董胖子说:“干脆用点药包吧,炸开拉倒。” 我说:“里面要是有点什么线索,被你一炸全没了,算了。” 付瘸子在旁边突然张口了。 “我来试试!” 这货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巴,走到塔面前。 让我们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付瘸子开始不断晃动身体,表情痛苦,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动声,整个人逐渐缩小,最后竟然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缩骨功!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镜宫有鬼蝗 这功夫我倒是曾听廖小琴介绍过,但亲眼所见,还属第一次。 据说,练缩骨功要从小开始,先进行开骨等柔韧性练习,再用布带或绳子,长时间捆绑住身体,限制活动范围,让关节适应极限压缩状态,最后进行钻桶、钻坛等小型容器,以锻炼幽闭空间内的伸缩能力。 以上,仅仅为基础。 等基础打牢靠之后,最痛苦的在于,需要让关节不断脱臼、盘缩、接起、再脱臼…… 这过程必须配合独门的吐纳术,否则非死即残。 一直练到人缩骨之时就像握拳头一样简单,方算大功告成。 顶级缩骨高手,甚至可以将身体蜷缩到狸猫大小,表演、钻洞、逃逸等,实属江湖绝技。 付瘸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缩骨,实在太精彩了,我都有给他几百块赏钱的冲动。 旁边的老秦不是江湖人士,哪儿见识过这种逆天手段,惊得手中探地棍都掉在地上,瞠目结舌傻在原处。 可付瘸子身子缩完之后,人却没动,神情有点古怪。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瘸子,是不是把屎给挤出来了?” 付瘸子脸上肌肉抽搐。 “滚蛋!老子有点疼,给我喂几口酒!” 我差点晕过去。 他缩骨之后,整个人呈蜷缩扭曲状态,若自己动手去喝酒,相当于给已经盘起的绳子解一遍套,很不方便。 董胖子只得拿起了旁边的酒壶,放在了他嘴边。 付瘸子咕咚咚喝了好几大口酒,煞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头先钻了进去,然后是身子,没几下整个人就进了塔。 没一会儿,付瘸子从里面探出头。 “我找到了黄肚蚁窝,拿水来!” 我们赶紧将水给递了过去。 付瘸子在塔里面敷黄肚蚁窝的湿泥,然后又开始浇水。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 我和董胖子抡起工兵铲,对着那块板结泥狠狠砸去。 还真如老秦所说,仅仅七八铲子下去,板结泥全被轻松砸开。 我估计黄肚蚁的粪便与沟壑泥混合,与墓葬中混合了糯米汁、童子尿等玩意儿的金刚墙泥缝相类似,估计会产生某种特殊的化学反应,之前才能达到硬如巨石的状态。 砸开了一道常人可以通过的口子,我们鱼贯而入。 石塔挺大的。 我们所处的位置为第十层,空间大概有十来平方,顶上有三层,下面还有十层。 拿探照灯查看了一下塔壁,只有一些简单的镌刻痕迹,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只能模糊见到一些佛陀图案,具体内容却无从猜测。 蓝允儿点了香,简单祭拜了几下。 董胖子瞅着佛陀图案,也双手合十。 “你们是喇嘛,我们也是喇嘛,大家都是同修,请各位保佑我们接下来顺顺利利找到白石城,阿弥驮了个大佛!” 老秦神情有一些奇怪。 “董师傅,你不是道士吗,怎么和他们会是同修?” 董胖子闻言,翻了翻白眼。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属我道门,我说他们是同修,那就是,说他们不是,就不是!” 老秦:“……” 付瘸子舒展开身体,咪了一口酒,第一次和我聊了一个专业的话题。 “这是一座典型的佛塔,可佛家信仰传入为东汉时期。我们要找的白石城,按时间线来推测,大概在秦末汉初,当时都还没有佛教,这里怎么会出现佛塔?” 这算问到点子上了。 综合方士侯生的生存年代以及古羌族被东胡所灭的典故,白石城存续的年代,确实最迟也只能到汉初,早于佛教传入中土时间一百多年。 我向他解释道:“你别忘了,白石城所处的地区,为中土与西域交界之处。佛教传入西域的时间,比传入中原要早上许多。比如,西域著名的龟兹佛国,大概公元前一世纪就有佛教扎根了。白石城大概受了西域佛文化的影响,它建立佛塔,并不违背时间逻辑。” 付瘸子点了点头。 “有道理。” 我们先朝上三层塔走去,里面除了一些看不清楚的佛教镌刻,其他东西一概没有。 几人又开始往下面转。 由于下面十层塔全被封闭在土里,空气远不如上头,众人都感到有些憋闷。 所幸塔外层的密封性不错,泥沙没有灌入,空间还算开阔,倒不会太压抑。 待走到第一层塔基之时,发现了地面全铺着青石板,中间有一个正方形的口子,拿石块从口子丢下去,下面竟然是空心的,没听到石头的回馈声,倒感觉里面有嗡嗡的响动,似乎是风声。 众人面面相觑。 董胖子问:“怎么塔下还有空间?” 我说:“先不着急下去,四处看看。” 第一层塔基很大。 我们正准备四处查看一下情况,老秦突然声音颤动。 “西南方向,好像……有人!” 此话一出。 所有人探照灯齐刷刷地往西南方照去。 黑暗之中,真的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我们,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人是鬼。 我头皮有些发麻。 “胖子!” 董胖子不屑地切了一声。 “没有邪祟气息,要么是干尸,要么就是一堆骸骨!” 讲完之后,这家伙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抬手一翻,笑了一笑,冲我们招了招手。 “孩儿们,都过来吧,一具骸骨而已!” 我们快步走了过去。 果然是一具骸骨,骨头都已发黑了。 不过,由于塔下环境比较干燥,肉体虽彻底腐烂消散,但衣服却保持完好,旁边仅有一把弯刀。 这弯刀的款式,我实在太熟悉了。 抽出来一看,刀柄上面刻着几个字:龙镐乙列戊号,秦三向。 董胖子皱眉说:“小孟,这里还有字!” 我们见到了尸骸趴着之处的地面有若干个刀刻的字,歪歪扭扭的,显得刻字之人极为慌乱痛苦。 “镜宫有鬼蝗,勿入,先锋秦三向。” 董胖子默默地收起了弯刀,挂在自己的腰间,转头问我。 “这字啥鸡毛意思?” 我瞅了瞅塔基留有方形口子的青石板,再照了一下秦三向发黑的骸骨,全身猛然一个激灵。 “出塔!!!”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飞天瘸子 他们有一些发愣,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从留字的情况来看,秦三向无疑是天字龙镐营的探路先锋。 这很正常,天字龙镐营不同于我们这种野路子团队,他们属于行伍建制,自然会设有专门先锋。 他人死在了此处,骸骨被侵蚀的乌黑,在这种干燥的环境之下,显然不是因潮霉所导致,大概率存在毒素入体,侵蚀了骨头。 若毒素是他的死因,结合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秦三向极有可能受到了所谓的“鬼蝗”的袭击,在弥留之际专门刻字在地面,提醒自己后来的同伴千万不要进入镜宫。 什么是镜宫呢? 这是传说中三大古怪塔建风格之一。 一座塔从地面耸立,但下面挖空,也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塔,如同水面的倒影,便称为镜宫(有些地方也叫做“阴阳梭”)。 另外两种古怪塔建分别为:悬宫、卧宫。 悬宫是指在一块天然的巨大钟乳石上,开凿出一座倒悬的塔。 卧宫专指塔身横梗于大地,一半埋在土里,一般露出地面。 古塔的用处,无非三大类,要么供奉舍利、要么藏经祈福、要么镇邪压灾。 可若是出现镜宫、悬宫、卧宫,只能是镇邪压灾,而且,一旦用上这三种古怪的建塔风格,一般都是为了镇压惊世邪魔。 毫无疑问,我们今天碰到镜宫了。 刚才丢石头下去,我们听不到石头的反馈声,可以肯定下方就是一座跟地面一样的高塔,而那股嗡嗡作响的声音,估计不是风,而是秦三向笔下的鬼蝗。 可这些分析,我根本来不及解释,冲他们大吼。 “快!!!” 众人瞅见我神色凝重,不敢怠慢,快速往上疾奔。 “哎呦!” 老秦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身躯骨碌碌滚回了第一层塔基的角落。 这一滚,他竟然还把我们之前没有发现的几具骸骨给撞了出来。 我脑袋发麻,赶紧几个快步跃下去拉他。 忽然! 塔基青石板的方形口子,噪声大作,从下方飞上来铺天盖地的蝗虫。 这些蝗虫外形太古怪了,每一只都有小手指大小,眼睛泛着黄澄澄的妖异光芒,翅膀剧烈震动,发出呲呲的响动声,竟然还能明显见到獠牙,如同无数奔袭的小黄灯笼。 “点火!点火!” 我大声嘶吼着,死死拖着身躯颤动,已经不能动弹的老秦往上疯奔!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老秦的胳膊被咬了一口,疼得窜了起来,他竟然不要我拉了,自己癫狂往上跑。 蝗虫不是草食动物么,怎么特么还会咬人?! 老秦倒是跑了。 可我被这家伙猝不及防往上窜的力量一带,脚下拌蒜,摔在地上。 董胖子见我受困,急忙赶了过来,手拿弯刀连挥了好几下。 还别说,这几下倒真把冲到我身边的十来只鬼蝗给赶了出去,我破天荒竟然没被咬到。 “呼!” 一个火把在蓝允儿的手中亮起。 这妞从上面紧急跳了下来,拿火把去驱赶冲我俩裹袭而来的鬼蝗。 由于这次我们是进来寻找线索的,并不是下墓,装备基本都还留在外面,只有蓝允儿为了祭奠,带了自己的包裹,火把也仅此一把。 鬼蝗见了火,纷纷往后退。 蓝允儿抬手一扯我。 “走!” 三人往上狂窜。 可奔了数步,却撞在了付瘸子的身上,几个人顿时东倒西歪。 董胖子急得大骂。 “死瘸子!胆敢违令不前,信不信本长官枪毙了你……” 可后半句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我们见到,前方也不知道哪里涌出来大量的鬼蝗,将我们给密密麻麻地包围了。 我一把接过蓝允儿手中的火把,疯狂赶了几下,将想冲过来的鬼蝗给烧死了一大片。 “跟我来!去堵方孔!” 眼下的状况,直接杀出去的可能性不太大。 唯有乘现在手上的火把还没燃尽,鬼蝗不太敢靠近,先去堵住那个鬼蝗涌出来的方孔,断了它们的援兵,再想办法烧死这些已涌出来的鬼玩意儿,方能争取一线生机。 众人只得又跳回到一层塔基上。 我手抡着火把,不断晃动,杀开了一条路,第一时间将火把怼到了青石板方孔上方。 本来正疯狂往上涌的鬼蝗瞬间被烧,呲呲冒浓烟,臭气熏天,简直令人作呕。 董胖子干呕了几下。 “艹!比道爷屎还臭!” 我见火把一放洞口,下面鬼蝗不敢再上涌,立马将外套给脱了。 “捡几块石头来!” 这里没有大木板,也没有大石块,我只能先用衣服罩住孔洞,再将衣服四角压上石块,形成一道隔离鬼蝗与我们的简易“蚊帐”。 “咔嚓!” 还没待我将衣服盖住孔洞,不知道是我们几人全站此处重力太大,还是这些青石本来就有些脆,竟然往下塌陷。 付瘸子刚好站在了那块塌陷的青石板上,整个人径直坠了下去。 我和董胖子迅疾抬手一抓,竟然没抓住他。 完犊子了! 正当我们以为付瘸子算彻底交待在这里的时候,让人匪夷所思一幕出现了。 这家伙竟然拐杖猛点下方的石壁,身躯像从水中窜出来的猛龙,疾射弹出,人往外狂跃。 飞天瘸子! 太帅了! 可帅不过一秒。 由于付瘸子为了逃命,使出了自己的绝招,一时之间跃太远,完全脱离了火把照耀的安全距离,人还没完全落地,嘴里便发出几声惨呼。 几只鬼蝗逮住难得的机会,冲过去狠狠地咬了他几口。 这货重重地摔在了塔基的角落。 我大惊失色,赶紧抡着火把冲了过去。 “咔嚓嚓!” 因几人同时发力离开,动作太大,青石板方孔周围的石板,接二连三断裂下坠。 一个三四米见方的大孔洞露了出来。 之前被火把暂时压制的成千上万鬼蝗,若潮水一般全涌了上来! 最后的求生机会丧失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艺术家 几个人偏安于塔基的一隅,全缩在角落,外面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鬼蝗。 它们都不能用群字来形容了,应该叫鬼蝗罩,连风都无法透出去。 手中的火把,成了众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过,估计用不着等它彻底熄灭,但凡火势弱上一点,这些鬼蝗必然一拥而上,将我们的肉体给吞噬干净,最后连血迹都见不到。 “噗通!” 老秦倒在了地上,双目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就像一条在岸上晒了好久的鱼。 我心中骇然。 老秦最先中招,仅仅被咬了几口,就成了这副死样子。 难以想象,若眼前如此多的鬼蝗朝我们同时攻击,后果将会如何。 蓝允儿见状,立马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老秦的伤口,紧忙掏出来一把小刀,对着老秦被咬之处划了几下,放出了黝黑恶臭的血,又从包裹中掏出药膏,敷在他伤口上。 这膏就是上次她给大家治疗尸毒用的药。 “这有用吗?!” “一样是尸毒,有用!” 耳畔传来几声喉咙痛苦嘶吼。 “噗通!” 付瘸子也支撑不住了,栽倒在地,与老秦的症状几乎没两样。 他的伤口比老秦多上许多,能顶到现在,已算够牛。 蓝允儿只得又转身给付瘸子放血、敷药,等治疗完付瘸子,她抬起头,脸色蜡白对我讲:“药已经用完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如果我们三人,还有谁再被鬼蝗给咬到,神仙难救。 三人面面相觑,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火把可能不到十分钟就会熄灭。 哪怕在它熄灭之前,我们将全身衣物扒精光,把衣服点着火,也支撑不了太久,始终逃脱不了一死。 董胖子苦笑两声。 “小孟,道爷今天算是理解找死两个字的真实涵义了。” “好好的在外面搭帐篷,可能啥事都没有,咱非得进来找什么鸡毛线索,结果却找到阎王殿去了。” 其实,这事是必然发生的。 即便没有《十三州舆地疏志》中关于天字龙镐营曾进入过这座佛塔的文字记载,任何一位盗墓贼或掏沙客,瞅见一座秦末汉初的佛塔,不可能不进去瞄一眼。 好比说,一位古董收藏家,人家摆了一副字画在你面前,说这是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真迹,你看不看? 当然要看! 我心态有一些烦躁。 “你他娘怪我喽?!”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怪屁!道爷只怪我们命太苦,连白石城一块砖墙都没摸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飞升,心中憋闷……不对,这不应该啊!” 我问:“什么不应该?” 董胖子说:“来之前我算过的,咱们不会死。” 我无语到了极点。 “你小子算命准么?” 董胖子挠了挠头。 “从来没准过。” 我说:“那你还说个锤子!” 董胖子回道:“没准过是因为算这玩意儿会担承负,消耗福报,以前我给别人算全在瞎几把忽悠。可给自己算,一向都是认真的,至于准不准,没验证过而已。” 我:“……” 董胖子又说:“要不……咱们冲一下试试?” 我指了指眼前像虫墙一样的鬼蝗。 “可拉倒吧!但凡你脱离火把,身上要还能留一块肉,我从此不姓孟!” 火把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亮度越来越差。 四周的鬼蝗开始蠢蠢欲动。 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董胖子都开始准备解自己的外套来烧了。 蓝允儿却淡然无比,反而盘腿坐在了地面,冲我笑了一笑,尔后闭上眼睛,手呈一个古怪的姿势,开始轻轻地唱起了诗。 这是古羌族的诗歌。 悦耳、动听、温馨…… 临终之前听到这样的古唱诗,烦躁而恐惧的心绪,一时之间变得舒缓而释然,有一种看淡生死的超脱。 “啪!” 董胖子抬手一拍大腿。 “蓝大美女,别唱了!” 蓝允儿睁开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不解地望着董胖子。 董胖子腮帮子鼓起,情绪显得狠戾而激动。 “这歌唱得道爷一点临死前的兴奋感都没有!它们不是叫鬼蝗么?既然跟鬼沾边,老子来一首《天蓬杀鬼咒》rap,让它们嗨起来!” 这货不管不顾,直接卸下了背上的破二胡,嚎开了嗓子。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音律、节奏、嗓子都非常棒,像极了一位顶级的说唱高手。 可二胡声实在太惊悚了,犹如地狱之音,聒噪而癫狂,简直要让人发疯! 我刚准备抬手阻止这货,蓝允儿却一把扯住了我的手,眸子瞪得老大。 “孟寻,你看!” 一看之下。 我整个人都懵了。 前面的虫墙松动了! 不仅松动,这些鬼蝗似乎听到了大灾难来临之前的风啸一般,慌乱飞舞,似乎相当恐惧而害怕! 意外收获?! 之前我曾分析过董胖子二胡驱邪的原理,认为大概率不是什么隔空术法,而是一种独特音调散发出来的波频,能让一些脏邪之物感到害怕,从而迫使它们匆匆离去。 这玩意儿就像广场舞的噪音能让人发疯躁狂,原理一样。 难不成二胡声对鬼蝗的神经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董胖子也有些发傻,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惶恐不安的鬼蝗。 我冲他吼了一句。 “继续动,别停!!!” 董胖子反应过来,猛然从地上站起身,反而无所畏惧地朝鬼蝗跨前了几步,二胡顶在腰间,像一位沉浸在音乐中不能自拔的老艺术家,脑子甩得像拨浪鼓,头皮屑飞扬,疯狂拉起了曲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地灵胎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董胖子手中急促、疯狂、嚣烈的二胡声,伴随着他嘴里高亢的天蓬咒,响彻了整座塔基,鬼蝗不仅慌乱退却,而且互相之间还疯狂撕咬。 一场惊心动魄的鬼蝗大战,呈现在了我们前面! 虫墙以一种混乱而癫狂的状态撕裂着。 我第一觉得董胖子简直帅呆了! 与此同时,我终于瞅见了一直隐藏在鬼蝗群中的王! 一只犹如拳头大小的鬼蝗。 它身形彷徨、扭曲、不安,在空中不断打着圈圈,就像喝得醉熏熏的死酒鬼! 我脑袋一炸,狠一咬牙,顾不得会不会被四周的鬼蝗袭击,往前疾踏了几步,手中火把往上猛撩! 鬼蝗王翅膀被烧,起了火。 它受到了重大伤害,想逃。 我岂会放过这种绝地求生的机会,抡起手中火把朝它狠狠砸去。 它猝不及防,被砸落在地,仍旧扑棱着残翅,欲图挣扎起身。 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将火把死死地怼住了它。 “老子烧死你!” “劈里啪啦……” 类似铁锅油炸猪皮的炸响声传来,浓烟阵阵、恶臭熏天…… 我甚至在火光中瞅见了它濒死之时的眼神,充斥着愤怒、不甘、怨毒。 它的前肢,被烧的不断颤动,最后彻底不动了,但死前的姿势,似乎呈向我竖起中指的状态。 鬼蝗王一死,本来正在疯狂噬咬搏斗的鬼蝗群,犹如大海退潮一般,全向镜宫下方疯窜。 整间塔基,只剩下搏斗中死亡或受了重伤的鬼蝗躺在地上,或一动不动,或艰难扑棱挣扎。 “走!!!” 我冲他们大喊。 转身背起了付瘸子,一手扯起老秦。 董胖子赶紧转过身来,准备背老秦。 我大骂道:“你他娘是艺术家,别干粗活儿,继续奏乐!” 蓝允儿跑过来帮我,一起架起了老秦。 董胖子反应过来,放开了老秦,一边跟着我们,一边继续弹唱高歌。 六七分钟之后,我们爬出了塔。 我不知道这些鬼蝗还会不会跟出来,放下付瘸子,立马从外面包裹里拿出了火把点着,将它插在了口子上。 几人迅速收拾帐篷。 董胖子还想来帮忙。 我踢了他一脚。 “接着唱!” 这货肥脸一哆嗦,只得继续对着塔的出口高歌。 我和蓝允儿将众人的帐篷全收拾好。 董胖子背着付瘸子,我扛着老秦,往前疯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见距离已远,鬼蝗不可能再跟上来了,众人也已经累瘫,方才停了下来,全四仰八叉躺地上休息。 我喘着大粗气。 “胖子,我答应你,以后少骂你几次……” “……” “咱们一起玩了这么多次,今天你总算摆脱了废物惹事精的称号……你都不知道刚才拉二胡的时候,你他娘到底有多帅!” “……” 咦? 这货怎么不吭声? 我转头一瞅,发现死胖子手指着嘴,叽里咕噜对我说着什么,可就是发不出声来。 靠腰! 他刚才一直高声念咒,将嗓子给喊哑了! 我转头问正躺地面胸口延绵起伏的蓝允儿。 “蓝姑娘,你觉得董师傅帅不帅?” 蓝允儿喘匀了气,淡淡回了一句。 “不帅。” 我:“……” 众人进佛塔的时候,还是傍晚,现在天色已经很黑了。 我们休息够了,继续往前走了一个来小时,找了一块大平地,搭帐篷休息。 在搭帐篷之时,我问蓝允儿。 “付瘸子和老秦有没有事?” 蓝允儿摇了摇头。 “我的药很好,他们毒素侵体不算太深,明早就会醒。” 我始终对会咬人还带有尸毒的鬼蝗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古羌族唱诗之中,对这种鬼蝗有没有记载?” 蓝允儿回道:“有。” 我问:“真有?” 蓝允儿点了点头。 “在古羌传说之中,鬼蝗是戈基魔王的宠物,也许镜宫的下面,就镇压着戈基魔王。” 我皱眉问:“戈基魔王?” 经过蓝允儿的解释,我才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事与古羌族创世传说有关。 按照唱诗的记载,阿巴木比塔创造了古羌族,但他在带领古羌族南迁之时,曾遭到戈基魔王带领族群的攻击,古羌人死伤无数。 神勇的阿巴木比塔,将山巅的白石变成雪崩,形成大洪水,淹死了戈基魔王的族群,再用藤条变成了船,带领古羌人渡过洪水,获得了新生。 所谓戈基人就是传说中的巨人族,人与树一般高,脚掌大如簸箕,全身布满了像附体虱子一样的鬼蝗虫。 这种创世传说,基本上每个民族都会有,而且大体都是善良战胜邪恶、智慧战胜愚笨的经典故事,可信度不高。 可我未料到,唱诗中的鬼蝗,在现实中竟然真的存在。 难不成镜宫下面真的压着一位巨人魔王? 不管是不是,反正打死我也不敢再进去了。 蓝允儿对我说:“我在塔基下面,唱的是召唤祖神阿巴木比塔的诗,他一定过来了,附身在了董师傅身上,庇佑我们安全离开了魔窟。” 我瞅着她俏脸认真无比的模样,也不敢反驳。 “你长得好看,说得都对!” 蓝允儿闻言,脸色微红,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就对!” 当晚无事。 翌日大早。 付瘸子和老秦醒来了。 董胖子用嘶哑的破锣嗓子,对他们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昨天的凶险,重点突出了自己战天斗地的勇猛。 老秦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付瘸子满脸不屑地咪着酒,一副既不相信,生死也无所屌谓的模样。 吃过早饭,大家继续出发,下午三点多,终于深入到了白石城腹地。 眼前的情景,却让大家傻了眼。 全是漫漫的黄土沟壑,别说古城遗迹了,连一株植物都见不到。 寻找古城遗迹,我远不如掏沙客付瘸子专业,便转头望向了他。 付瘸子没吭声,拄着拐杖,在山头转悠了两个来小时。 最后,他伫立了一个高处,朝我们不断招手。 我们赶紧爬了上去。 待我们来到他身边,付瘸子用手指着远方。 “孟老板,你懂风水,看那是什么?” 我对着地势瞄了几眼,又望了望天,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地灵胎?!” 第一百七十五章 藏胎归元 什么叫地灵胎呢? 风水学里有一个说法,就是汇聚了天地灵气的地方,山川、河流、草木往往会孕育出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叫做天灵地宝。 比如,会跑步的尸参娃娃、能吞云吐雾的火狐狸、敢把老虎猛兽当坐骑的金丝鼠、长着妖娆女人相貌的血蔓腾……不一而足。 这些玩意儿皆有妙用,传说尸参娃娃煲汤能吊命十年,女人含一片血蔓腾叶在嘴里足以让出家人为她还俗……各种奇绝,神乎其神。 江湖上有一种人,称为憋宝人,他们专门行走名山大川,以寻找挖掘天灵地宝为职业,精通各种攫宝的江湖秘术(由于他们常年在山里蹲守,眼睛死盯着这些稍纵即逝的天灵地宝,大部分人从事此职业久了,双目会变得猩红,江湖上也称之为红盗)。 这些天灵地宝,不管它们的长相、功效再怎么神奇,归根结底,终究还是动物或植物。 可地灵胎,却比它们高上一个大档次。 它是风水逆天的宝地,孕育出来胎儿形状的神奇山石、地脉、河流。 按照风水理论,但凡能产生地灵胎的地方,都是龙脉交汇之地,天下也就只有像昆仑山、长白山这种地方,才有可能出现。 可也仅仅是有可能出现而已。 历史典籍中记载的地灵胎,太过罕见了。 廖小琴倒是曾跟我说过,著名风水大师杨筠松,曾在天山天池附近发现过一座地灵胎,作好了标记,等回去拿了工具,再准备去勘察寻找之时,一阵大风沙袭来,竟然将地灵胎改变了形状,他由此发出了“非通天机缘不可遇,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感慨。 我们现在正处于四周沟壑的最高之处,西北角是一大片难得的黄土盆地。 盆地上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山包,头大身短,周边四条山脊像胖胖的手臂,远远看去,与一位卧在大地的憨态婴儿无异。 不知道有没有读者见过甘省瓜县戈壁滩上的大地之子雕塑? 它长十五米,高四米多,宽九米,看起来就像躺在270县道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孤独婴儿。 大地之子仅仅是人类的雕塑作品,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天然形成的地灵胎,且比它还大上二十余倍,给人心中的压迫感和震撼感,难以述诸笔端。 我不得不佩服起付瘸子的掏沙技艺来,因为从我们站着的地方,稍微往其他方向挪动六七米,地灵胎就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大型沟壑山包,完全判断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偌大的河湟百里沟壑,有且只有当前站立的六七平方米区域,才能窥见地灵胎的全貌。 难道我们有着杨筠松前辈口中说的通天机缘? 转头一瞅。 老秦竟然吓得身躯有些瑟瑟发抖,不由自主朝着远方地灵胎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菩萨爷保佑,菩萨爷保佑……” 蓝允儿美眸紧闭,手紧贴着胸口,在低声虔诚地唱着诗。 惊悸、虔诚、害怕,一切情绪都是正常的。 在地灵胎的面前,我们就像天地之间渺小的蜉蝣。 董胖子肥脸抽搐。 “小孟,孙悟空的身世之谜,我已经破解了。” “你打电话问过吴承恩了?” “不用打电话!孙猴子不就是一个地灵胎么,它经过了千万年的衍化,最终化了形,蹦了出来!” “……” 他这么一说,更加吓人了。 我甚至感觉眼前的地灵胎随时都有起身与我们聊两块钱的既视感。 太阳在天空中偏移。 阳光角度一变化,整个地灵胎彻底变了样子,成了平平无奇的沟壑山包。 看来,见到地灵胎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问题,还需要特殊的时间,两者综合,缺一不可。 随着它模样隐去,众人心中的压迫感稍微缓解。 我招呼大家下山。 到了山下,我用手抹平了地面,画上了地灵胎的模样,对他们说:“大家都来谈谈想法!蓝小姐,你先讲!” 蓝允儿想了一想。 “古羌唱诗中,没有关于地灵胎的任何记载,只说白石城物产丰饶、土地肥美、风景秀丽,为人世间最好的生存之地。” 我转头看向付瘸子。 “付师傅,谈谈你的看法。” 付瘸子打了个酒嗝,又咪了一口酒。 “付某掏沙多了,总结出来一个规律,但凡旧城遗址,都会选择在风水宝地,此处有地灵胎,无疑是古人极佳的生存栖息场所。” “老话说,一天无双日,一地无二龙。河湟百里沟壑,产生了一个地灵胎,就绝不会存在第二个。” “从上述两点来判断,若白石城确定就在河湟地区,此处为旧址的可能性最大。只不过,有一个问题,不太符合逻辑。” 我问:“什么问题?” 付瘸子继续说:“眼前的地灵胎,实在太完美无瑕了。若古羌族在这里建了白石城,必然会采取一些藏胎归元的手段,没有任何理由让它一览无遗地完整呈现在别人面前。” 藏胎归元,就是采取一些特殊的建筑方法,将地灵胎隐藏起来,防止别人发现。 传说,为保护女真龙兴之地,康熙、乾隆曾多次封禁长白山,并在山里搞了不少疑龙、假龙秘密工程。天地会曾多次组织人进入长白山,试图斩断龙脉,皆无功而返。 付瘸子讲得非常有道理。 我点了点头,问老秦。 “秦师傅,你觉得呢?” 老秦忙不迭摆手。 “老板,我什么都不懂。” 我拿了一根枯枝,指着地面的图,准备向他们解释。 董胖子一扯我的手。 “不是……你就不问一下我的想法吗?” 我皱眉问:“有必要吗?” 董胖子满脸无语。 “有没有必要且不说,最起码对道爷一个尊重吧!” 我问:“请问董师傅,你有什么想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坟里骚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回了一句。 “我的想法是,同志们之前阐述的观点,本人完全赞同,接下来请各位务必抓好落实……” 我手指着他。 “滚一边去!” 董胖子默默走一边抽烟去了。 我继续向他们解释。 “按照《十三州舆地疏志》以及古唱诗线索,我们已经来到了古羌人生活的腹地,而此处又出现了罕见的地灵胎,白石古城的旧址,不可能在别处,这推论大家应该笃信!” “至于蓝小姐说古唱诗中没提过地灵胎,付师傅说若有旧城地灵胎就不会这么完整呈现,两点质疑都非常有道理。但我认为,这两个疑点,可以综合起来判断。” 蓝允儿俏脸疑惑。 “怎么综合起来判断?” 我反问他们:“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地灵胎,会不会是在白石城废弃之后,自己长起来的?” 此话一出。 他们全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向他们解释。 “风水地脉,向来不是一日生成,而要历经漫长岁月,像地灵胎这种天地奇绝地脉,更是如此。” “假定一下,当年古羌人仅仅发现了这是一处风水宝地,他们虽未见到地灵胎,但依然选择了在此地安居乐业、繁衍生息。秦末汉初之时,东胡的到来,打破了古羌人的平静,无奈之下,少年释比神带领着族人,离开了白石城,从此未再归来。” “可白石城虽然被彻底遗弃,此处的风水地脉却未遭到破坏,两千年的悠悠岁月,风沙不断堆积,地气继续盘踞,地灵胎就像大地母亲肚里的孩子,逐渐变化、长大、成形,变成了目前我们见到的样子。” “这就是它既未被古唱诗记载,也未见到任何隐藏手段的原因。” 付瘸子:“……” 蓝允儿:“……” 董胖子在旁边突然拍手,鼓掌喊了一声。 “好!!!” 蓝允儿低头盯着图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推测,确实天衣无缝。孟寻,按你所说,地灵胎是后面生成的,我可不可以认为,白石古城大概率已经被掩埋在了它的正下方?” 我回道:“对!大地其实与人一样,都具有勃勃生机,升气之地,一定是建城的最佳位置,它是古羌人选择建白石城最佳场所,也必然是被遗弃之后最终形成地灵胎之地。” 付瘸子瞅了瞅远处的大山包,眉头紧皱。 “我对你的看法,没任何意见。只不过,这地灵胎实在太大,无间镜太小,我们怎么才能找出它,难不成将整个区域翻个底朝天?” 我转头问蓝允儿:“古羌人,祭奠族内神灵,安放族内圣物,一般都在什么地方?” 蓝允儿回道:“阿巴木比塔大殿。” 我再问:“这种殿一般在什么位置?” 蓝允儿说:“都是寨子风沙最好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曾说过,少年释比神站在白石城的阿巴木比塔大殿顶上,招神施法,与东胡决一死战,而这个招来的神,其实就是无间镜。从古羌族安放族内圣物的习惯,以及唱诗中少年释比神使用无间镜的位置,可以推测,无间镜此前一直放在白石城的阿巴木比塔大殿。” “白石城被攻破之后,少年释比神遣散了族群,独自带着无间镜返回,你曾说他返回有两大目的,一是重新埋藏无间镜,二是以死来赎自己害死族人的罪孽。我认为,他重新埋藏无间镜,只会将它放回阿巴木比塔大殿,毕竟这是一种信仰,不大可能改变。” 蓝允儿又问:“那白石城的阿巴木比塔大殿在哪儿?” 我用树枝指着地灵胎心脏的位置。 “地灵胎,与女性腹中孕育婴儿一样,都是先形成心脏的位置。心乃万灵之始,地气最为充沛,尽管建立白石城之时,地灵胎尚未完整形成,但当时的建造者,一定能看出心脏那块位置灵气最为充沛。” “也就是说,白石城的阿巴木比塔大殿,必然在心脏之处!” 付瘸子听完,舒了一口气,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孟老板,你是我见过逻辑最为严密的土夫子!” 董胖子嘿嘿一笑。 “这还用你说!小孟江湖人称‘坟里骚’,岂是尔等能望其项背?” 蓝允儿闻言,眼睛瞪老大,似乎对我这个外号感到好奇。 我懒得理死胖子这个神经病。 董胖子见我没吭声,开口问道:“你们分析了这么多,就是说大家要从心脏位置打一个盗洞下去喽?” 付瘸子摇了摇头。 “用不着,打盗洞太费时间。人有七窍入体,地灵胎也一样,我建议从它肚脐眼的位置,直接下去,便可以轻松到达心脏位置的阿巴木比塔大殿!” 我说:“对!肚脐眼位置应该最为薄弱!” 众人商定好了方案,天色已经很晚了。 晚上走沟壑山包很不方便,大家决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再开展最后的行动。 几人起锅开灶。 由于已经深入了沟壑腹地,附近很难找到干净水源,我们身上带的饮用水还得留着出去时用,大家没吃面也没煮饭,热了点肉罐头,拌着压缩饼干,吃了一吨饱的。 翌日清晨三点,我们收拾好东西,打起精神,向地灵胎进发。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地灵胎的位置看起来不太远,可我们在沟壑里翻上翻下,一直到中午时分,才爬上它的肚脐位置。 一个黄土形成的大漩涡。 足足有标准篮球场大小。 董胖子突然眉头紧皱。 “不对劲!” 我问:“怎么了?” 董胖子说:“这里死气好重!” 我赶紧拿出了包裹中的罗盘。 指针在疯狂跳动!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雷霆手段 上次我碰到罗盘指针疯狂跳动,还是在壶山鬼佬墓。 不过,董胖子当时却没说有死气的事,所以最后判断为磁石机关。 我有一些讶异。 “下面有磁石?” 董胖子闻言,掏出了洛阳铲,接上若干节铜管,往漩涡中心捅了好几下,没任何反应。 “不对!罗盘这种跳动法,说明磁力相当大,肯定会将洛阳铲吸进去或弹飞,可它身上一点作用力都没产生,证明就是阴气!” 我皱眉问:“你感觉准不准确?” 董胖子斩钉截铁地回道:“准确!而且这是道爷自出道以来,遇见阴气最浓郁之地,都特么快把我给熏晕了!”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 术业有专攻。 他能闻到,我们根本闻不到。 就好比会做饭的厨子,有时候一眼望过去,就能知道菜有没有熟、咸淡如何,可普通人非得用嘴巴尝了味道才能发现。 我问董胖子:“假如下面遇见一些不正常的东西,你有本事对付不?” 董胖子挠了挠头。 “你这叫我怎么回答?一位武功高手,上擂台之前,只能说有信心,但谁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赢。” “那你现在有信心吗?” “有……吧。” “有还是没有?” “有!” 我转头瞅了瞅他们。 “饭都快煮熟了,不能因为掉进了一小块石头,就把它全给倒掉。我的意见,正常下去,你们什么想法?”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 “自然!” 蓝允儿点了点头。 “我肯定是要下去的。” 没待老秦表态,我转头对他说:“老秦,地方我们已经找到,你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下面可能比较危险,你在上面等我们出来。如果我们几天之后没出来,你自己返回,若我们出来了,你再带我们回去。” 老秦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 “孟老板,送佛送到西,我既然答应了当你们的向导,就肯定要跟你们一起去。再说了,我一个人在外面等,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照应我,也很危险。” 董胖子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秦,够意思!” 我们在绳子一端绑了一枚大石头,顺着漩涡中间的孔洞,慢慢垂了下去。 待手中的绳子无重力下坠感,知道已经到底了,拉上来看了一下,足足二十余米高。 众人在旁边找了一处土质坚硬之地,嵌上了一根不死钉,又在钉子的四周压上大石块,防止绳子四处晃动,一条顺着漩涡孔洞垂直而下的天绳就已经做好。 董胖子朝洞底打了一枚照明弹。 众人趴洞口观察着里面的火焰。 一分钟多钟之后,照明弹彻底熄灭。 这是正常的熄灭时间,说明下面的空气质量没任何问题。 我们全戴上了简易的防毒面罩,穿上老鼠衣,打开了一直不怎么舍得用的探照灯。 董胖子紧了紧身上的包裹,转头对我们说:“道爷这次打头阵,下面就算是有阎王爷,道爷也要让他见识一下玉京护法镇殿卫的雷霆手段!” 话音刚落,这家伙手抓着绳子,哧溜一下,滑了下去。 按照约定,他下去之后,要用探照灯向我们示意安全。 可足足等了好几分钟,根本没有灯光照上来,也不见绳子晃动。 我有一些麻爪了,趴在洞口,打着灯语,冲下面大喊:“胖子!死胖子!” 等了好一会儿,没一点回音。 我晃了晃绳子,非常松,说明董胖子已经脱离了绳子,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你们等会儿,我先下去看看。” 讲完之后,我顺着绳子,速度飞快往下坠。 人刚到下面,瞅见了掉落在地面的探照灯,往旁边一照,发现死胖子躺在洞壁上,手捂住胸口,肥脸扭曲,全身是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胖子!你怎么回事?!” “摔跤了……岔气了……” “这就是你的雷霆手段?太牛逼了吧?!” 我也是服了,赶紧过去给他拍了几下胸口。 这货咳嗽了好几句,一口气方才缓过来。 “卧槽!差点把道爷的魂给摔飞了!” 我朝上面打了几下灯语,示意他们下面很安全,转头对董胖子说:“叫你减肥,你一天到晚胡吃海造,迟早要因为这身肥肉搞出事来!” 董胖子说:“你这话说得不对,道爷要不是有一身肥膘当安全气囊,现在人都已经没了!” 没一会儿,他们三人都下来了。 众人手执探照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这是一处巨大无比的天然地下空间,四周全都是黄土,可以见到很多或隆起、或深陷、或弯曲的土坡和沟壑,密密麻麻地排布着,不见任何植物,相当难走。 董胖子问:“小孟,你说这些玩意儿是不是地灵胎的大肠小肠?” 本来大家没往这方面想,可他这么一讲,几人不由自主地拿着探照灯往四周照去,层层叠叠、曲里拐弯,倒还真像人的肠子。 大自然的造化,实在神奇到了极致。 二十来分钟之后,我们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一丝湿润,还有淡淡微风传来。 蓝允儿探照灯指着左前方。 “那里有光!” 转头一看。 一片蓝幽幽的光芒,还在微微摇曳,像点缀在黑暗中的明珠。 “去看看!” 几人赶紧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才知道,这是一小片如菜园大小的地方,长着几十株古怪的植物,外形若小青菜大小,每一株都有四瓣花朵,叶厚如多肉,呈半透明状,灯光照去,皆泛着蓝色的光芒,非常漂亮。 这什么植物? 怎么在没有日照的环境下还能生存? 蓝允儿见了,少女心开始发作,身子竟然蹲了下来,想抬手去触碰它们。 董胖子头上全是汗,立马喝道:“别动!”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冥脂兰 蓝允儿抬头问:“这是什么?”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冥脂兰。” 蓝允儿又问:“冥脂兰是什么?” 董胖子向我们解释。 “一种积尸地才能长出来的东西,性子极阳,以前道家方士拿他来炼丹,一瓣花朵便能制成数十颗壮.阳丹。要没有特殊的方法炼制,花瓣粉沾在身上,侵入体内,轻则七窍流血,重则血管爆裂而亡。” 我有一些疑惑。 “积尸地不是都长极阴之物么,怎么会有冥脂兰这种东西?” 董胖子说:“小孟你平时不是挺懂阴阳相生相克的道理么,今天咋脑子短路了呢?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世间万物均是如此。有毒素的地方,不远处必然也会有解药。冥脂兰能出现在这里,证明前面肯定有一处极阴之地。” 无可反驳。 不得不承认,这方面董胖子比我们懂得多。 付瘸子问:“胖子,按你这么说,冥脂兰算是罕见的好东西,我们能不能弄点出去?” 董胖子反问:“你懂得怎么拿它来炼丹么?” 付瘸子回道:“我不懂啊,可你不是道士吗?” 董胖子满意无语。 “不是每个道士都会炼丹,也不是每家洗头房都会挂红灯笼!” “要是不懂炼丹的方法,这东西不仅是废物,反而会害了我们!” “大家都小心点吧,前面是极阴之地,还不知道会有啥幺蛾子!” 他一手拿着二胡,一手拿着道符,带头往前走去。 自从下来之后,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症结未解,就是能产生地灵胎的天下风水宝地,怎么可能会是一片积尸地? 这好像不太符合逻辑。 正这么想着,董胖子满头大汗,拿二胡的手都有一些发抖,声音打颤。 “小孟,要么咱考虑换一条路线吧。” “咋了?” “艹!前面阴邪之气实在太浓了,有点难对付啊。” 我拿探照灯朝四周晃了几下。 “这里只有一条路,没法换路线,除非我们回去。” 付瘸子满脸不屑地搭茬。 “胖子,付某掏了这么多次沙,诡异的事情碰到不少,但就是没有遇见过鬼怪!你从没进来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要是害怕,你现在回去,在上面撒泡尿玩泥巴,等着我们!” 董胖子性格根本经不起激将法,神情大恼。 “死瘸子你阴阳怪气干什么?!道爷只是关心残疾人,担心你跑不过邪祟,你以为我怕了?”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冷哼一声。 “我干嘛要跑快过邪祟,跑得过你不就行了?” 董胖子肥脸抽搐。 “你牛逼!到时别喊道爷救你!” 他咬牙带头往前走去。 才走了几十步,我们感觉出了异常,回头一瞅,老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煞白,裤裆还不断往下滴尿。 “老秦,你在搞什么?!” “老板……有人搭我肩膀……” 此话一出。 所有人的探照灯都往他肩头上照去。 一只蜡白的手,还戴着手套,正搭在老秦的肩头上。 我心中骂了一句,猛然跨步,一把将老秦给扯了过去,也不管他身后是什么,抬脚猛踹。 踹空了! 一道黑影迅疾消散在黑暗之中。 几人探照灯往后面晃动照去,却连根鸡毛都看不见! “它们……来了……” 身躯哆嗦的老秦手指着我们身后。 我们猛然回头。 十来道黑影,正伫立在我们前进的方向不远处,冷冷地盯着我们。 手中探照灯照过去,灯光仿佛被它们给吞噬,完全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忽然! 除了老秦手中的那一盏探照灯,其他人手中的灯竟然齐齐全灭了! 董胖子大吼一声。 “全躲我后面!” 还没来得及做动作,我只感觉刺骨的寒风袭了过来,风刮皮肤,钻入肌肉,深刺骨头,疼痛异常,十几道影子已然朝我们扑至! “咔嚓!” “啊!” 董胖子本来想抬手拉二胡。 二胡猛然断裂! 人被袭击往后猛倒。 死胖子铁塔一般的身躯刚好撞到了我,我猝不及防,往后仰倒,摔在地上,整个人七荤八素。 “来吧!!!” 付瘸子嘴里发出一声暴喝,手中拐杖如风,朝着那些黑影击去。 老秦吓得蜷缩在地上,手中探照灯不断地晃动,搞得四周光影一片模糊。 我们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突然攻击了我们,只瞅见付瘸子的拐杖哗啦啦打出了残影。 蓝允儿也第一时间出手了,衣服里钻出来了小彩,它像小蛟龙一样朝着黑影攻击,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打空了!” “我也空了!” 付瘸子和蓝允儿的紧急对话声传来。 两声惨呼之后。 他们两人均倒在了地上。 付瘸子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蓝允儿哎呦一声,应该是脚崴了。 董胖子已然从地上起身,口中疾速地念着咒语,手中道符往前猛贴! 我脖子陡然一紧,被一双寒冷刺骨的手给掐住了,力度之大,简直匪夷所思,似乎一秒就能将自己颈椎给掐断。 “呼!” 我手中匕首往上猛撩! 斩空了! 与此同时,我单指往前狠点。 还是空气! 我心中大骇,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身,顺手掏出了包裹中的喷子。 身形还未稳,背后突然袭来一股浓烈的阴风,朝我脊柱狠狠撞来。 这要是被顶到,不死也得瘫痪! 我什么也顾不得,身躯一拧闪过,口中暴喝,已然扳动了喷子。 “啪!啪!啪!” 连续几发铁砂弹击去。 空中火花四溅。 可攻击我的黑影,以非人类的速度,迅疾藏在了黑暗中,导致我全放了空枪。 余光瞥见,本来一直缩在墙角中的老秦,此刻喷子一响,似乎反应过来,他吓疯了,拿着探照灯往回狂跑。 他独自一人跑就是找死! 我大吼:“老秦!!!” 地面高低起伏,老秦跑得速度太快,脚步趔趄,才十几步就摔在地上,竟然摔晕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残腿丛林 “啪!啪!啪……” 董胖子等人也拿出了手中的喷子,对着四周黑影疯狂开火。 可无一例外,全都放了空枪。 这些黑影神出鬼没,全都隐在了黑暗之中。 我几乎未作任何思考,撒丫子就朝老秦跑去,一把拖起了他。 他们捡起地上的探照灯,朝我迅速围拢,并给手中的喷子重新上了弹药。 众人呈扇形,警惕万分地防守着,生怕那些黑影再次突然出现。 可四周没有任何动静。 我们只能听到互相之间的呼吸和心跳声,似乎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难道这些黑影会害怕喷子? 不应该啊,以它们恐怖的速度和攻击能力,这种打几发要换弹药的喷子,对它们构不成大威胁。 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任何动静。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纷纷转头看向了我。 不管如何,这里不能再待下去,必须马上离开。 我说:“走!大家呈战斗队形!” 付瘸子与董胖子打头阵,脚扭了蓝允儿居中,我背着晕了的老秦断后,几人小心翼翼地往前快速走去。 走了十几分钟,黑影既不朝我们攻击,又没见它们跟来。 我忍不住问:“胖子,那玩意儿是不是鬼怪?” 董胖子摇了摇头。 “不是!我手中的道符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过,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处于整个空间死气最重的地方了,得赶紧离开!” 我又问:“难道是什么变态的动物?” 付瘸子啐了一口血水。 “不可能是动物!我们攻击过去,全是空的,好像不是实体。而且,它们的速度比喷子还要快上几倍,没有任何动物的能快过铁砂弹!” 这些鬼玩意儿来无影去无踪,既恐怖又莫名其妙,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我瞅见蓝允儿走着路,眼泪吧嗒吧嗒直掉,用探照灯照了一下她的脚踝,肿得像萝卜一样。 “脱臼了吗?” 蓝允儿点了点头。 “好像是。” 我感觉现在好像也没太大的危险,便蹲下身子,摸着她的脚,一用力,给她接了回去。 这姑娘也是能忍,十来分钟就这么拖着一条伤腿,搀扶着我走,还不吭声。 蓝允儿抹了一下眼泪。 “谢谢。” 再前行了几十米。 我们瞅见了大量的骸骨,堆积如山,凌乱不堪,拥挤异常,根本数不清。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咽了一口唾沫。 “亲娘欸!难怪死气这么重,原因竟然在这儿!”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 “这是什么?白石城的坟场、殉葬坑?” 我摇了摇头。 “都不是,无论是坟场还是殉葬坑,都是自己人将同伴掩埋,骸骨绝不会这么凌乱。看眼前的情况,极有可能是战斗之后的大型埋尸场。” 我脑海中想到了古羌族唱诗中那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 少年释比神用无间镜,给东胡兵士和古羌臣民换了魂,导致双方纷纷自杀,死伤无数,这地方大概率是战斗之后的埋尸场所。 董胖子一听是战斗后的埋尸场,眼睛放光,将目前所处的危险全抛到了九霄云外,撅着肥屁股,开始俯身扒拉骸骨,想从中寻找到刀剑、随身佩戴等物品。 可由于时间过去太久远了,他手一碰,骸骨全散成了灰,搞得四周骨粉灰尘弥漫,尽管大家都戴着简易的防毒口罩,但仍然很呛人。 付瘸子有些恼火。 “没见识的东西!时隔这么多年,刀剑佩戴裸露在空气中,早就腐朽了,你找个屁吗?” “艹!死瘸子,道爷就喜欢找屁,你管得着么?!” 见他们两人又要开始呛起来,我冷声制止。 “别再弄了!赶紧找地灵胎心脏位置!” 正在此时,付瘸子突然呆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原地,脸色蜡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他这一副神情,与之前老秦见到黑影之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我头皮顿时一麻,赶紧抄起探照灯往他眼神的方向照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付师傅!你怎么了?!” 付瘸子声音有些发颤。 “腿!好多腿……你们没看到?” 腿?! 我再次打灯确认了一遍,浑身血都凉了。 前方堆积如山的骸骨上,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一条条腿,全蜷缩着,只有婴儿手臂大小,还在不断地晃动,犹如一株株从地里长出来的莲藕。 我大吼一声。 “撤!!!” 几人立马转身回撤。 可刚挪动几步,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仅是前方,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包括上面的穹顶,全是蜷缩着的小腿。 我们仿佛置身于一片残腿大丛林,被它们给团团包围住,根本撤不了。 董胖子大吼一声。 “这他娘什么鬼?!” 他手中的***往前面一条腿猛劈。 “啪!” 还没待他的刀劈到,那条腿竟猛然一扭,直接躲过,反手一脚,狠狠踢在了董胖子的手上,***顿时化成了一道弧线,掉落在远处。 “嘭!” 在旁边的另一条腿,直接踹了董胖子一脚。 董胖子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刚要出手搭救,眼前突然残影阵阵,万千条残腿朝我卷了过来。 “啪、啪、啪!” 我手中喷子慌忙打出,人紧急往后退。 可以肯定,铁砂弹药全打在了那些腿上,可它们只是略微蜷缩了一下,丝毫没反应,又如同蔓藤一样,伸缩着朝我疯狂裹袭而来! 不对! 这些腿怎么与付瘸子的残腿一模一样?! 连穿的鞋都毫无二致! 转头一瞅,发现付瘸子人傻站在原地,完全丧失了之前的勇猛模样,好像被人给定住了穴位一般。 我脑子猛然一闪。 “艹!” 不再管那些恐怖的残腿,紧急跃到付瘸子的身边,一掌狠拍了过去。 付瘸子轰然倒地。 第一百八十章 煞阴化形 付瘸子人刚一倒地。 令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四周密密麻麻的残腿丛林,竟然瞬间消失不见。 如同之前潮水退去的黑影一般,杳无踪迹,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根本不是分析个中原因的时候。 我紧急询问:“胖子!你还能动弹吗?” 董胖子手捂着胸口,从地上艰难爬起。 “咳咳……还没死……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你背上付瘸子,必须赶紧离开这片埋尸地!” 我驮上老秦,踩着那些腐朽的骸骨,往前狂奔。 他们在后面紧急跟着。 二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一片区域,附近竟然有一条地下河,河边还有不少杂草,穹顶上有一些细微的裂缝,阳光从裂缝中挥洒下来,一直阴冷的身体,开始逐渐泛暖,恍若从冰冷的空调房来到了屋外,内心也平静了不少。 董胖子招呼我们停下来。 “这里……死气淡了好多,先休息一会儿。” 几人停下了脚步,大口喘着粗气。 董胖子抹了抹嘴角流出来的血。 “小孟……刚才怎么回事,怎么怪腿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一次遇见黑影之时,老秦最先发现,人站在原地痴傻,随后大家便受到了攻击,而后面老秦惊吓逃跑,脚下拌蒜被摔晕,黑影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第二次遇见残腿丛林之时,付瘸子最先发现,他也是站在原地发愣,尔后残腿开始袭击我们,当我瞅见残腿与付瘸子的腿长得一模一样之时,脑海突然灵光乍现,寻思这些腿会不会与付瘸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联想到老秦摔晕之后黑影莫名其妙消失的状况,我抱着赌一赌的心态,直接打晕了付瘸子。 万万未想到,这一下竟然赌对了! 随着付瘸子晕倒,残腿果然全部消失。 我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他们听。 蓝允儿像听了一遍天书,俏脸发懵。 “孟寻,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出现了幻觉?” 我摇了摇头,指着身上的伤口。 “幻觉一般都是自己伤害自己,可我们身上地伤口,全是因黑影和残腿攻击而造成的,说明它们真实存在,并不是幻觉。” 蓝允儿:“……” 她脑子一团浆糊是正常的。 这种状况,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完全超出了正常思维。 要说是幻觉,刚才遭受攻击的触感以及身上的伤口,怎么解释? 要说不是幻觉,它们像空气一样,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又怎么解释? 董胖子一拍大腿。 “卧槽!我就是个二逼!” 我瞅了他一眼。 “干嘛突然表扬自己?” 董胖子神情激动万分,双手抓着我的衣领,铜锣眼瞪老大。 “小孟!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和蓝允儿对视了一眼。 “怎么回事?” 董胖子说:“这是九幽通阴境!” 我皱眉问:“啥境?!” 董胖子挠了挠头。 “怎么解释呢……就是说如果一处地块,积压了大量的煞气,久久不消散,加上特殊的风水地脉,会形成一种类似阴阳交界的诡异空间,这空间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阴间,道家称之为九幽通阴!” 见我们有一些懵逼,董胖子想了一想,继续解释。 “就比方说人吧,他心脏停止了跳动,但脑海中的神识却未完全散去,身边家属的哭声都能听到,在我们道家来讲,此时他并未死,而是属于从阳间到阴间的过渡阶段。而九幽通阴境,就是地理位置概念上的过渡地带,如果硬要按科学来说,咱也可以叫它为黑洞。” “不管人也好,地方也罢,时间也好,但凡是过渡阶段,皆是混乱期!九幽通阴境里面,往往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状况,最为典型的就是煞阴化形。《云笈七签》记载,阴煞凝滞之地,人心感召则形随念动,是谓识阴作祟……” 我打断道:“你最好说人话!” 董胖子说:“简单来讲,就是说人如果位于这种阴煞凝滞之地,阳气极为衰弱,脑海中的恐惧往往会不断放大,从而凝结出一股气,这股气会变成有形之物,随着人的知觉而行动,会反噬自身!” 蓝允儿:“……” 我问:“你的意思是,脑海中的念头,会凝聚成一股诡异的气团,它看起来就像是现实中有形状的东西,还会搞死人?” 董胖子回道:“对!这就是所谓的形随念动!老秦脑海中先感到了恐惧,凝聚成了鬼影,对我们发起了攻击。付瘸子对自己的那条残腿有执念,凝聚成了万千条残腿,也对我们发起攻击。当他们晕倒之后,这两个家伙内心恐惧的念头消失,黑影和残腿也就消失了!” 我:“……” 董胖子见我和蓝允儿不吭声,问道:“你们是不是不信?” 我说:“胖子,念头会凝聚成气化的实物,这事情你叫我们怎么信?” 董胖子阐述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鸡同鸭讲,索性不再讲了。 “你们爱信不信!老秦和付瘸子是晕了,但咱们三人没晕,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们的念头也会凝聚化形,到时够大家受的!” “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得用极阳之物冥脂兰花瓣含在嘴里,我现在返回去去摘花,你们就待在原地,脑子放空,千万别乱想,也别害怕!” 话音刚落。 这家伙拿着探照灯,撒丫子往回跑。 我急道:“胖子!” 董胖子没理会我,义无反顾地隐没在了黑暗中。 我和蓝允儿面面相觑。 蓝允儿说:“孟寻,我倒觉得董师傅讲的,有一些道理,咱等一会儿他吧。” 不等也得等。 一个女人、两个晕菜的家伙,靠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带他们前行或者后退,只希望董胖子这次的判断正确,不要挖坑。 蓝允儿很爱干净,见地下河水比较浅,还很清澈,便脱了鞋袜,下去洗脸和手,让我帮忙拿探照灯照着。 由于角度问题,她俯身的时候,衣领下一抹迷离的风景呈现在我的面前。 太美了! 我不敢再看,赶紧转头。 可头一转,竟然发现河边有几个女人的影子。 更关键是,她们全都没穿衣服,好像正在河里洗脸,动作与蓝允儿一模一样。 卧槽! 我的念头,化形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名场面 在那一瞬间,我承认自己的脑子是空白的。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近在咫尺多位沐浴的女性会无动于衷,何况对方还是蓝允儿这种姿色的美人。 一排蓝允儿,多胞胎,身无片缕…… 帝王都看不到的震撼场面。 待我回过神,瞅见本来正在洗手的蓝允儿,已经站起了身,脸红的欲滴出血来,眸子又羞又气地死盯着我。 很显然,她也见到周边的多胞胎姐妹。 我吓了一大跳。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无耻!” 蓝允儿从牙缝中蹦出来两个字,手中亮晃晃的匕首已经掏出,从水里一跃而起,向我扑来。 与此同时,她的姐妹也从水里向岸上追击我。 可以想象吗? 一位穿着正常的姑娘,带着十几个化形而成,香艳无比的出浴美人,全晃着匕首向我追击。 这不是商纣王酒池肉林的嘻戏,而是被追杀的名场面。 我感觉要是被逮到,必然会被阉割上一千遍! 保命要紧! 我转身撒丫子就跑。 可自己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蓝允儿身上有小彩。 没跑几步,耳畔传来一声呼哨,小彩似疾射而出的箭弩,朝我凶猛窜来。 我只觉得脖子一凉,针扎一般的刺疼,尔后脑子发晕,眼前发黑,脚步趔趄,人噗通一下倒了下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瞅见董胖子坐在自己身边,付瘸子和老秦也醒过来了,三人正在抽着烟。 蓝允儿则盘腿坐在溪水旁边,背对着我们。 董胖子问:“你小子怎么好端端的晕过去了?” 我摸了摸仍旧刺疼的脖子。 “我刚才化形了……” 刚想开口向他解释,瞅见蓝允儿转过头来,冲我咬了咬嘴唇,一副有种你把刚才的场景说出来的表情,马上转了口。 “我见到海量的古董从天上掉下来,不小心被砸晕了。” 董胖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蓝允儿,满脸犹疑。 “是吗?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蓝大美女正在狠揍你,怎么回事?” 我摸了一下脸。 “她打晕我,阻止化形场面继续发生呗……蓝姑娘,你说是不是?” 蓝允儿转过头去,声音像蚊子。 “嗯。” 董胖子不再纠结,给了我们一人一片冥脂兰花瓣,对我们吩咐。 “若是正常情况,这玩意儿咱碰都不能碰,但现在我们人在九幽通阴境,身体处于阴气裹体状态,用这东西可以极大地补充阳气,避免煞阴化形的状况再发生,大家赶紧含着,在离开地灵胎之前,千万不要吐了!” 起初我对董胖子的理论是根本不信的。 可自从我的念头化形出蓝允儿诸多姐妹之后,已经彻底相信了,便赶紧将它含了进嘴里。 很古怪的味道,刚入嘴像薄荷一般清凉,几秒之后又似乎含了一个滚烫的饺子,全身变得暖烘烘的,犹如置身于太阳底下,脑袋也从之前混沌状态中抽离,变得异常清醒,双目也清晰了许多。 脑子一清爽,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蓝姑娘的念头不化形呢?” 蓝允儿闻言,嗔怪地瞥了我一眼。 “我怎么知道?” 董胖子向我解释。 “心性越是单纯之人,化形的可能性会越小,即便是出现化形状况,时间也比较后。现在我们都含了冥脂兰,这种可能性没了。”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 “孟老板,这次夹喇嘛,是付某遇见破事最多一次!” 我问:“付师傅,你什么意思?” 付瘸子咬着牙,阴恻恻地回了一句。 “得加钱!” 员工的工作任务都没完成,就开始向我这个车间组长抱怨工资太低了? 这不能惯着! 我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笑了一笑。 “我也想加钱!不过,我只是一位喇嘛头,加不加钱得由上面的筷子说了算,出去我会提要求,结果如何不知道。若付师傅觉得划不来,现在可以提桶跑路!” 付瘸子:“……” 讲完之后,我招呼其他几人,继续往前。 付瘸子当然不可能独自回去,在后面跟着过来。 众人前行了十几分钟,又遇见了一堆骸骨。 这次骸骨与之前遇见的那一堆不一样,只是六具,衣服未完全腐烂,地面还有腰刀。 天字龙镐营的! 鉴于前面佛塔中遇见的危险,我们很担心骸骨处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或者古怪动物,一时之间不敢过去,全站在了原地。 我整个人都不大好了,皱眉说道:“不对头!” 董胖子说:“小孟,你不要一惊一乍的,道爷心脏受不了!” 我对他们说:“天字龙镐营能找到这里来,说明他们也看出了地灵胎,同样是往心脏位置去找阿巴木比塔大殿,但这么多人死在这里,而且书中记载他们根本没成功取得无间镜,会不会这一条思路错了?” 此话一出。 他们全沉默了。 蓝允儿问:“有没有可能……他们的死因是煞阴化形,导致所有人都没到达阿巴木比塔大殿位置?” 我摇了摇头。 “不大可能!我们别忘了,书是他们离开之后写下来的,说明有人从这里安全返回。能安全返回之人,肯定也像我们一样,找到了破解煞阴化形的办法。” “既然有了破解之法,人也来到了这里,他们绝不会放弃前往阿巴木比塔大殿。但他们最终的结果却没找到,我们再强行前去,估计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可能像在佛塔时一样,前面有未知的危险在等着我们。” 董胖子闻言,赶紧掏出了一支烟,塞我嘴里,给我点着。 “小孟,你好好想!道爷现在二胡都没了,如果再遇见什么鬼蝗,大家都要升天!” “鬼蝗”、“升天”,这两个词语晃过我的脑海,犹如电流击身。 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尸童 我转头急问付瘸子。 “付师傅,你了不了解天尸童?!” 付瘸子闻言,身躯一哆嗦,嘴里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猩红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的意思,这里是天尸童,不是地灵胎,我们之前的推测全错了?!” 地灵胎是由绝佳的风水地脉,自然形成的一种类似胎儿形状的东西。 天尸童则与之相反,它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在一处极阴极煞之地,挖上大深坑,将大量的尸体埋进去,采取特殊的法门封住地气,随着时间不断流逝,煞气反复聚集膨胀,泥土交汇成型,也能形成像胎儿形状一样的地表。 从外表来看,天尸童与地灵胎几乎找不出区别。 做天尸童风水局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埋在深坑中的死者永不翻身、子孙断绝。 我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地灵胎是奇绝风水地脉,千年难遇,只要遭到一丁点的破坏,它便会导致胎散形消。若它的腹中有如此多的骸骨堆积,地脉早就被破坏殆尽,我们根本不可能见到!” “下来之前,我们一直笃定它是地灵胎,完全忽视了这一点破绽。现在看来,它本质上其实是一个天尸童,我们全看走眼了!” 董胖子肥脸抽搐。 “这……谁他娘吃饱了没事,设这玩意儿?” 这都不用说。 东胡乃蛮夷之地,他们不懂得风水地脉之术。 可少年释比神,按之前推测,他极有可能为秦朝方士侯生,拥有逆天的能力。 我判断,他当年遣散自己族人之后,独自返回白石城,不会就此放过对东胡的报复。 也许,他一个人打不过整个东胡族群,但待东胡人走之后,留在白石城东胡兵士的尸体,足够侯生做出一个天尸童风水局出来,从而让东胡族群永世不得翻身,断子绝孙。 将这个推测告诉他们之后,除了蓝允儿听得眼眶有一些泛红,其他人皆瞠目结舌。 付瘸子额头上的汗都流出来了。 “天尸童,没寿衣,踩着人脑当天梯……不能再进去,走!!!” 他完全认可了我的推测。 确实必须马上离开! 这里已经没有存在无间镜的可能。 天尸童风水局,被称为十大地煞风水局之一。 一旦进入,后果之严重,远超想象。 董胖子呆在原地,满脸不甘。 “不是……咱们都费劲巴拉来了……” 我狠踹了他一脚。 “难不成还要请你喝二两?!跑啊!” 众人不再多想,转身呼啦啦往外面疯撤。 当跑到一条沟壑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卯足了劲,一跃而过。 可轮到董胖子之时,这货大喊了一声:“道爷来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肥,一跃之下,这货脚下拌蒜,身躯弹在了沟壑壁上,不仅没跳过来,人还往下掉。 “卧槽!救我……” 情急之下,我赶紧探手去抓董胖子。 倒是抓住了他的衣领,可两百多斤往下坠的重量,根本扯不住,我整个人也被他往下拽。 付瘸子和蓝允儿大惊失色,又立马探手来抓我。 众人这么齐齐一用力。 完犊子了! 我们所踩的地面,忽然之间发生了塌陷! 所有人猝不及防,惨呼着往下摔去。 摔下去倒是问题不大,毕竟这沟壑不算太深,下面全是黄土,顶多就是受伤而已,可糟糕在于,这一塌陷,竟然形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 四周地面开始大面积坍塌,不仅如此,连带着溶洞土岩壁也纷纷坠落,穹顶上大量的泥土若雨点一般倾盆而下。 泥土纷纷,灰尘滚滚,坍塌轰隆声不断。 我根本无法视物,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甚至之前他们的呼叫声,也在泥流崩塌所产生的巨响中淹没。 整个人随着泥沙不断向下翻滚,我试图用力挣扎起身,可发现徒劳无功,人在大自然面前,力量实在太渺小,身躯瞬间淹没在滚滚土沙之中。 我当时寻思可能要大结局了。 以前听廖小琴讲解过积沙墓,人一旦陷入积沙墓之中,绝无生还可能,而且死状会相当痛苦。 毕竟,中了箭弩等暗器,瞬间就没了性命,人根本没啥知觉。 可在积沙墓,沙子不断灌入口鼻耳,人有呼吸、存在意识,会不由自主地往上挣扎,越挣扎,反而陷入越深,压迫感逐渐加大,自己能清晰地感知生命一点一滴地消逝,恐惧与绝望将被几何级放大,痛苦会是其他死法的数十倍。 这里虽然是黄土,可实质上与积沙墓没什么区别。 我也算下过不少墓,经历过不少风险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处于极煞之地天尸童风水局的原因,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第一次产生了彻底放弃,不再抵抗的感觉。 “噗!” 身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我以为是某种可以固定身躯的东西,不管不顾,抬手一把狠狠地抓住了。 “啊……” 传来女人痛苦的娇吟。 好柔软! 这抓住的是啥,手感还挺舒适?! 我去! 竟然是蓝允儿! “蓝姑娘……” 话刚出口,漫天的黄土呛得我肺部剧烈疼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蓝允儿显然听到了我的声音,反手抓住了我,不让我离开。 两个人几乎没有多想,第一时间死死地互相抱住了。 这种翻滚而下的态势,重力越大,速度会越慢,生还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两人的重量,总比一个人要大。 我们就这么紧紧抱着,顺着灰尘漫天的泥沙,往下疯狂滚落。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妹娃要过河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我们被一块大泥块给挡了下来,翻滚的姿势得以暂停。 我不顾身上的疼痛,第一时间将外套给脱掉,遮住了两人的头。 头顶上的泥土仍然像暴雨一般倾洒而下,如果不用东西挡住,这些泥土侵蚀到喉咙里面,极容易窒息而亡。 我不清楚自己能撑多久,但这是临死之前仅剩的求生动作。 泥土越积越厚。 蓝允儿在滚落下来之时就已经晕了过去,可在这种时候,我全身疼痛,脑袋发晕,仅凭意识在支撑,也没有能力腾出手来唤醒她,只能祈祷古羌族释比神可以保佑她。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雨点一般的泥沙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好像埋进土里的尸体,四周一片黑暗,身上犹如压了千斤巨石,完全不能动弹。 尽管此刻我很想就此睡过去,可求生的欲望告诉我,绝不能睡,必须赶紧挖开土才有生还的机会。 我开始艰难地蠕动身体,双手合十,如同潜泳一样,身躯不断往上拱土。 万幸的是,由于这条坍塌的沟壑又大又宽,泥土将我们掩埋得不算太深。 这一点与墓坑中的积沙墓区别比较大,积沙墓一般都是呈竖立的漏洞形状,无论是沙子的厚度还是压力,都超出人能承受的极限,别说往上拱了,人一旦被覆盖住,四肢百骸立马便会俱裂而亡。 几分钟之后,我终于拱出了地面,再将蓝允儿给扯了上来。 我第一时间给她清理干净鼻子、耳朵、嘴巴上的泥土。 之前拿外套当斗笠起了重大作用,虽然有不少泥土钻入,但并未堵塞她的呼吸,脉搏也相当正常,蓝允儿只是单纯地晕过去了。 见她没事,我暂时管不了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开始一瘸一拐地找人。 “胖子!” “死胖子!” “……” 手中探照灯已经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没任何回音。 找了好一会儿之后,连根人毛都没见着。 我心中开始焦急起来。 董胖子不会死翘翘了吧? 我赶紧往回走,打算将蓝允儿给弄醒,两人一起找,总比独自一人找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肩膀。 “妹娃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 我本能反应,反脚狠踹了过去。 “嗷呜!” 董胖子惨呼一声,滚了好几米远,手颤抖地指着我。 “你个混蛋……” 我又喜又气。 “你是不是发神经?!” 董胖子嘴里哼唧着,从地上艰难爬起。 “道爷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小子一点乐趣都没有,还打老子!” “惊喜你大爷!老秦和付瘸子呢?” “我咋知道啊!” “你身上探照灯还在吗?赶紧回去,叫醒蓝允儿,一起找他们!” 董胖子打开了探照灯。 我这才看清,这货头肿得像猪头,还在不断往下滴血,模样又可怜又搞笑,不过他身上的包裹竟然没丢。 两人快速往回折返。 走了十几米,董胖子突然停住了脚步,抽了抽鼻子,脚还搓揉了两下地面。 “小孟,我踩到人了,你猜一猜下面是死瘸子还是老秦?” “嗷呜!” 董胖子又被人给打翻了。 付瘸子拄着拐杖,从地面艰难起身,满脸痛苦而愤怒。 “你踩到老子蛋了,还他娘搓两下,想死啊?!” 我打董胖子,这货能忍。 可他一路来与付瘸子都不太对付,好端端地挨了一拐杖,已经憋不住了,骂了一句艹达姆娘,就准备冲上去揍对方。 “道爷今天废了你!” 付瘸子见状,拐杖一晃,残影阵阵,神色冷峻地遥指着董胖子。 董胖子止住了脚步,转头冲我大吼。 “你拉我干什么?!” “……” “行!今天看在小孟的面子上,饶了你个死瘸子,明天再来废你!” 三人回到了蓝允儿躺着之处。 我给她搓揉了几下膻中穴,再拍了几下后背,蓝允儿咳嗽几声,幽幽转醒。 “蓝姑娘,你怎么样?” “咳咳……我没事,小彩呢?” 小彩从她的袖子中钻了出来,亲昵地蹭了几下蓝允儿的脸,一副娘俩劫后重逢的即视感。 我转头对他们吩咐。 “胖子!探照灯竖在这里,灯光朝上,作为标志,我们四人东南西北各一个方向,去找老秦!” 董胖子闻言,将唯一的探照灯倒放在地面,用土埋了半截,不让它倒下。 几人开始分散行动。 可刚走了十几步。 东边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泥土坍塌声。 “嗷呜!” 董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砸中,再次发出惨叫,人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大跳,立马转身朝他疯跑过去。 到了之后才发现,晕着的老秦带着浑身泥土,死死砸在了董胖子的身上。 原来前方是一处坍塌斜坡,老秦并没有埋在沟壑下面,而是一直斜挂在半坡之上,刚才董胖子走过来,估计踩松动了下面的松软土基,泥面坍塌,老秦连人带泥翻了下来,正好砸中了董胖子。 我赶紧将老秦给拖开。 老秦也没事,只是晕了,甚至他的耳鼻口都没灌多少泥沙。 我抬手给老秦拍背。 董胖子疼得几乎快哭出声。 “怎么能这样……你们一个个怎么能对我这样……” 付瘸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对我说了一句。 “孟老板,你人这么聪明,但选搭档的眼光,确实挺瞎的。” 他这是在阴阳董胖子刚才跃沟壑导致大家出了事。 这就让我相当不爽了。 董胖子虽然比较坑,但这次来找无间镜,可算立了大功,鬼蝗和煞阴化形,就是他解决的。 “付师傅,瞎不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家至今还能活着聊天,全因没被鬼蝗和煞阴化形给搞死!” 付瘸子:“……” 我拍了老秦十几下,他才醒来了。 可随后,我们又马上面临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这条沟壑将近三十米高,怎么上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漫天雨海 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但土质实在太松了,坡度又陡,爬不到几米,人全被摔了下来。 四周走了一遍,想寻找矮一点、结实一点的地方,可完全找不到。 这是天堑,不是机关,一点办法都没有。 由于五人身上的包裹,只剩下董胖子和老秦的还在,食物和水都撑了不多久,一种绝望感笼罩在大家心中。 众人也累坏了,大眼瞪小眼,坐在地上,闷不吭声。 董胖子抬头望着穹顶,从包裹里拿出来几支烟,点着了,倒插地面,满脸严肃,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 “请祖师爷送一只大鸟来,最好像杨过的雕那种,驮我们出去!” “若此次得救,弟子回去将多建十座道观弘法!福生无量天尊!” 此话一出。 我脑海突然一闪,想到了一件事,转头问蓝允儿。 “蓝姑娘,小彩应该能爬得上去吧?” 蓝允儿闻言,先愣了一下,尔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能!” 我赶紧起身,将董胖子和老秦的包裹拿了过来,从里面各找出一根老虎钩绳,两根绳子加起来,有二十七八米长。 “让它咬着绳头老虎钩,上去找一块石头卡起来,能不能做到?!” 他们被我的想法给震惊了。 唯独蓝允儿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小彩能做到……只不过,绳子有点短!” 短不要紧。 大家还有衣服! 众人赶紧将里面柔软的底衣给扯了,搅在一起,绑在绳子上,加起来有三十多米长,试了一下牢固程度,竟然相当牢靠。 蓝允儿见状,摸了摸小彩的头,对它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嘴里一声呼啸。 这蛇都已经快成妖了,完全领会了自己主人的意思,咬着绳子,哧溜溜往上窜。 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彩身上,拿着探照灯给它照明。 小彩拖着绳子往上溜,但老虎爪头是精钢制成的,有一些重量,它拖起来非常费劲,上去几米,又溜下来好长一段。 看得我们相当揪心。 董胖子冲上面大喊。 “彩爷!加油啊!回去给你喂肥老鼠!” 小彩非常倔强,颤抖着身躯,奋力往上,艰难跋涉,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众人紧张无比,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奇迹发生。 为什么说是奇迹呢? 一来这个地方石块很少,能承受我们重量的大石更少,二来绳子的极限就是三十四五米,必须要在沟壑上方附近找到相应的大石块才行,远了一点作用都没有,三来小彩毕竟是一条蛇,它能不能将绳头的老虎钩在石头上绕牢靠,大家心中有些没谱。 蓝允儿闭上了双目,双手合十,在默默的祈祷。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空中一条黑影窜了下来。 小彩下来了! 蓝允儿急问:“小彩,好了吗?” 小彩邀功似地冲自己主人吐了吐信子。 蓝允儿惊喜万分,转头对我们说:“可以了,上去!” 我立马过去扯了扯绳子,竟然真的扯不动。 为保险起见,必须一个一个上,若大家同时攀爬,指不定绳子半途就断了,那可就完犊子。 可就在轮到谁先当小白鼠上去的时候,大家都有一些犹豫。 我一咬牙,正准备说自己先来。 蓝允儿却说:“我体重最轻,我先来!” 我将一盏探照灯给了她。 “小心点!成功了打灯语!” 蓝允儿点了点头,抓起了绳子,开始往上攀爬。 灯光在空中一点一点变小…… 她成功了! 沟壑顶上的灯语亮了好几次。 我们大喜过望。 “付师傅、老秦、董胖子、我,按这个顺序上!” 没有任何意外。 我一直在下面给他们打灯照明,他们全都安全抵达。 待我上的时候,几乎没费力,四人像从井里提水一样,将我硬生生给提了上去。 到了上面才知道,小彩之前将老虎钩直接抛在了一处上宽下窄的岩缝之中,卡死死的,哪怕我们五人再加上十倍的重量,也不可能绳子给扯脱落。 天尸童风水局的恐怖,完全无法揣度,大家不敢再停留,开始往出口跑。 可没跑出几十米,头顶“轰隆”一声,炸雷响动。 外面下大雨响雷了! 穹顶又莫名其妙开始哗啦啦落泥土,脚底地面再次不断崩塌。 “不要管!跑!!!” 我们几人像疯了一样,也不管方向,凭着来时的记忆,往前狂奔。 如果当时有一架摄像机,我估计会是非常经典的灾难片场景:五个人在地下空间癫狂奔逃,头顶飞泥乱坠,地面片片塌陷,四周灰尘漫天…… 其实所有人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但人在危急万分的状况下,潜能是恐怖的,大家拉爆了体力值,竟然都没有栽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众人已然见到了前方一丝光亮。 曙光在前! 就在此时,蓝允儿突然一个趔趄,人倒在了地面,穹顶一片大泥块朝她当头砸下。 我几乎未作任何思考,抡起一拳,朝泥块狠狠砸去。 它倒是被砸散了。 可我耳畔听到“咔哒”一下,疼入骨髓,太阳穴阵阵发抽,手腕脱臼了! 当时也管不了那么多,我用另一只手扯起蓝允儿,继续往前。 几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冲出了天尸童风水局。 外面暴雨倾盆,大雾迷茫,根本无法视物。 老秦大口喘着粗气。 “完了!沟壑起风暴了……” 董胖子抹着脸上的雨水,大声问:“又怎样?!” 老秦大吼着回答。 “沟壑土太松,非常危险,得找到一处草地!” “这特么上哪儿找草地去?!” “跟我来吧!快点!” 老秦咬着牙,率先钻进了凄风苦雨之中。 我们神经再次高度紧绷起来,连一口气都没歇,跟着老秦,闯入漫天雨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古羌之舟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雨水砸在脸上,犹如一粒粒黄豆,生疼,眼睛根本无法视物。 众人按照之前穿越抚溪河边迷雾的办法,牢牢地抓着一根绳子,根本不敢松开。 这种环境之下,估计手一旦松开,互相之间再也找不到了。 脚下的路,泥泞的不像话,动不动就有人摔跤,大家只得互相搀扶。 谁都知道,面对恶劣的环境,多一位队友,便多了一份求生的希望。 “驴尿泡!驴尿泡!” 老秦大声喊着,从包裹里掏出了驴尿泡护目镜,吩咐大家戴上。 老秦作为向导,东西备的比较齐全,而他的包裹,幸好没有丢。 所有人戴上驴尿泡护目镜之后,才能勉强见到四周的情况。 天地一片昏暗,仿佛老天爷某个水利工程正在泄洪,靡靡雨雾漫天,无穷无尽。 五个人如同大海中飘荡的孤舟,在承受着惊涛巨浪的洗礼,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我们也做不了别的,只能死死地跟着老秦。 随时坍塌的沟壑、片刻不停的雨雾、困顿受伤的队友……大家斗争了足足半天,可我们并未换来成功,老秦没带我们找到传说中的草地。 按照老秦的说法,河湟百里黄土沟壑区,存在一片草地,长满了树,有不少野果禽兽,这是百里之内唯一能躲避风暴雨的地方。 老秦以前曾遇过两次风暴雨,不过那两次他人都在外面,能观云识天气,在大风暴来临之前的半天,就紧急前往那片区域躲避,皆安然无恙。 可这次由于大家全在天尸童风水局里面,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一出来就遇见了风暴雨,能不能在临死之前赶过去,他没任何信心。 为什么说遇见风暴雨必死无疑呢? 沟壑地区风暴雨不同于别处,要么不下,一旦下雨,往往几天几夜不会停歇。 人在此处,根本无处躲避,想躲在沟壑凸起之处更是不可能,随时一个坍塌都会夺人性命。 最糟糕的在于,长期在雨中,人会失温,一旦失温,又无避雨之处,紧接着就是意识丧失,心脏骤停。 这状况完全无法预判,突然袭来,想施救都来不及。 我大吼道:“不要找了!回天尸童!” 天尸童风水局虽然极端恐怖,且内部正在坍塌,但它能支撑漫长的岁月,肯定历经过不少风暴雨,不至于会全倒,只要在里面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过风暴雨,便有生还的机会。 老秦第一次在自己专业上慌了神,完全没有信心带我们找到那片避雨的草地,只得转头带我们返回。 迷路了! 虽然我隐隐感觉,不管是继续往前寻找,还是返回天尸童风水局,迷路的可能性都非常大,可未料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众人在暴雨中又摸爬滚打了半天,彻底成了无头苍蝇。 老秦放弃了,颓废地坐在地上,任雨浇身,声带哭腔。 “出不去了,我们出不去了……” 大家脸色一片蜡白,皮肤都已经被泡得起皮出褶,力气都已全部耗尽,全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包裹里面的食物,除了几个罐头,其他全泡烂了。 雨一直下。 按老秦的说法,至少会持续三天以上。 失温的状况,不需要三天,估计在今晚就会袭击团队中的某个人。 这种结局,想想都觉得不甘。 假若下到阴间,人家问我们是怎么死的,我们回一句被雨淋死的,估计对方都会笑出屎来。 董胖子倒是一脸无所屌谓的样子,仰着头,张开嘴巴,接着雨水,竟然开始念起了诗。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我说:“继续念啊!” 董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不记得了。” 我有些无语。 “你咋这么没心没肺呢?” 付瘸子在旁边搭茬道:“傻屌都没心没肺!” 董胖子啐了一口雨水。 “滚一边去!老子算过,这次绝不会死!” 不管他信不信,我反正是不大信。 除非天公开恩,雨突然停下来。 可眼前这种情况,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性。 就那么在雨中淋了一个多小时,蓝允儿率先受不了了,嘴唇泛白,身躯颤动,转头瞅着我。 “孟寻……” 我苦笑一声。 “在呢。” 她可能感受到自己很快就会失温,想对我说什么,可嘴巴微张了几下,又没讲出来,干脆闭上了眼睛,双手行礼,开始唱起了诗。 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雨声和蓝允儿细微的唱诗声传入耳朵。 我们安静地等待。 等待着最终那一刻的到来。 “艹!蓝大小姐,别唱了,那是什么鬼?!” 董胖子突然从地上起身,手指着西南方向。 我和付瘸子拿着仅剩的两把探照灯望那边照去。 暴雨之下,一头长相古怪的白毛耗牛,正站立在西南角不远处,静静地盯着我们。 蓝允儿也睁开眼睛看到了,先是愣了一下,尔后神色大喜。 “这是古羌之舟!快!快跟着它!它一定能带我们走出困境!” 话音刚落,蓝允儿嘴里发出一声呼啸。 白毛耗牛似乎能听得懂,竟然仰起了头,对着她发出了一句低沉而粗犷的声音,恍若在回应着蓝允儿。 它转身,开始朝雨雾中走去。 董胖子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跟还是不跟。 他们没有见过壁画,可我见过,壁画中少年释比神骑的耗牛,与眼前这一头一模一样。 我大声说:“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部曲 这世间有太多解释不清楚的事。 比如,这头白色耗牛,到底是不是蓝允儿唱诗给召唤来的,我们无从得知。 甚至,当它带领着我们寻找到了那一片被誉为沟壑明珠的草地,突然从众人的面前消失,我们脑海都还有一些恍惚,严重怀疑这两个来小时的路程是不是幻觉。 不管如何,最终我们得救了。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尽管天上还下着雨,但巨大的树冠,挡住了绝大部分雨水,我们有了歇一口气的时机。 老秦兴奋不已,吩咐大家折下带叶子的树枝,用绳子绑着,架在了几棵挨近的树之间,在下面搭起了两顶帐篷。 这两顶帐篷是老秦和董胖子包裹里的,之前在沟壑区,我们也曾试图过搭起来躲雨,可风雨实在太大,地面随时都会坍塌,不仅搭不起来,也不敢搭,现在终于可以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帐篷刚一搭起来,蓝允儿就晕倒在地上。 一摸她的额头,竟然不是失温,反而发高烧了。 几人赶紧将她弄到了帐篷里面。 蓝允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去,都出去……孟寻留下……” 他们三人有些讶异,没动。 小彩突然从她衣袖窜了出来,冲着他们吐信子,几个家伙见状,只得赶紧离开,去另一间帐篷避雨了。 我见她温度太高,只得用衣服接了雨水,给她物理降温。 迷迷糊糊之中,我也累得行,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继续给她物理降温。 大家身上的打火机全没用了,不过,董胖子包裹里有好几个火折子,一直用塑料薄膜包裹着,没有淋湿,找了一些木材,用刀削掉外面淋湿的部分,艰难生了火,热上了仅剩的几个罐头。 我喂蓝允儿吃了一些食物之后,她体温稍微降了一些。 翌日大早,雨虽然还在下,但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大家都恢复了不少体力,开始出去寻找食物。 我们挖到了一些野菜、野果。 老秦相当牛逼,竟然拎了三只兔子,两只火鸡回来。 “这一片丛林很奇特,相当多野味,大家不愁吃喝了!” 唯独付瘸子一脸难受。 他酒瘾犯了,可自己的包裹已经丢在天尸童风水局,没啥可喝的,只能一个劲地抖着手,狂啃鸡骨头,转移自己注意力。 我们饱餐了一顿。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雨停。 第二天晚上,我睡到半夜,鼻子突然透不过气,人被憋醒,睁开眼睛一看,蓝允儿正用手捏我的鼻子,大眼睛忽闪,怔怔地瞅着我。 我问她。 “你好了?” 蓝允儿点了点头。 “嗯,谢谢。” 我拧了拧眉头。 “自己人,客气啥。” 蓝允儿回了一句。 “嗯,我俩确实是自己人了。” 我不知道她补这一句话啥意思,也不大想知道,她现在醒了,我继续睡在这个帐篷就不大合适了,便对她说:“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到隔壁去挤一挤。” 正准备起身走,蓝允儿却抬手拉住了我。 我问:“怎么了?” 蓝允儿俏脸绯红。 “你就这么走了吗?” 我瞅着她纯真中带着女性特有娇羞的样子,满心不可思议。 寻思这妞什么意思,总不能让我留下来一起睡吧,难不成发烧一次把她的脑子给烧坏了? 我反问:“要不然呢?” 蓝允儿一脸认真。 “孟寻,我之前被你亲过、看过、摸过,这几件事,他们几人都不知道。” “可这两天我和你睡在一起,他们都知道的,对吗?” 我被她呛得咳嗽了几句。 “知道……不对,那是因为你发烧了,嘴里说胡话不让别人照顾,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你。我可啥也没干!” 蓝允儿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干。可按我们古羌寨的习俗,只要未婚男女睡在一起,而且被别人知道了,就已经夫妻了。” 我:“……” 蓝允儿仰起了头,想了一想。 “这件事情结束后,你跟我回羌寨,或者我跟你去别的地方,都行的。” “好了,我话已经讲完了,你去隔壁休息吧。” 她讲这几句话之时,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表情神圣无比,语调坚定不移,似乎在阐述一件让我必须完成的重大任务。 我咽了一口唾沫。 “蓝小姐,你确定自己没开玩笑?” 蓝允儿摇了摇头。 “没有。” 我说:“不是……咱这么说吧,这两天呢,我其实就是一个医生在照顾病人,医者眼中无男女,doctor,你明白不明白?” 蓝允儿闻言,俏脸顿时一冷。 “刷!” 小彩立马窜了出来,冲我小腿就咬。 我吓得立马冲出了帐篷。 来到董胖子等人的帐篷边,我瞅见死胖子还没睡觉,便把他给叫了出来。 两人乘雨势较小,来到了树林一隅。 董胖子斜着眼问:“你大晚上不睡觉,蓝大美女让蛇咬你狗卵子了?” 我回道:“滚蛋!” 紧接着,我将蓝允儿对我讲的事,一五一十对董胖子说了。 董胖子听完之后,笑成了癫子。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你发癫啊?!老子让你来帮忙想个办法,这妞好像是认真的,身子又有蛇,我要不答应,她可能会弄死我,这特么可咋整?” “咋整个屁!甩女人还不简单么?” “请赐教!” “三步曲,金蚕脱壳、佳丽三千……” “继续说啊,哑巴了?” “那什么……蓝大美女,我就是跟小孟开一个玩笑。” 我回头一看。 蓝允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后面,神情冷若冰霜。 “哎呦卧槽!” 蓝允儿果断出脚,将董胖子直接给踹翻了。 这货想起身发怒,蓝允儿带着小彩,追了过去。 董胖子见状,吓得肥脸直哆嗦,撒丫子就跑…… 翌日大早。 雨终于停了。 众人坐在林中开会,讨论的议题为:目前所有的线索皆使用殆尽,却找不到白石城,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我对他们说:“我获得了一条最新线索,傍晚之前,能抵达白石城遗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尽信书,不如无书 他们全愣住了,满脸不可思议地转头望着我。 我想摸烟,准备一边抽着,一边向他们解释,可一摸口袋,发现烟早已被水泡得稀巴烂,只能作罢。 蓝允儿见状,递给我一根短树枝,给我手指夹着。 我有些无语。 这都啥跟啥? 董胖子在旁边想笑,被我瞪了一眼之后,硬生生憋了下去。 我对他们解释。 “天字龙镐营留下来的《十三州舆地图志》,记载了他们去寻找无间镜的过程,我对其中的一句话,记忆非常深刻,原文为‘或虫兽袭扰、或山塌地陷、或暴雨迷雾,皆不得入’,结尾是一个大大的‘憾’字。” 董胖子问:“然后呢?” 我反问他们:“我们一路过来的经历,佛塔里的鬼蝗,天尸童风水局天塌地陷,黄土沟壑风暴雨,与天字龙镐营书中的描述,是不是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他们面面相觑。 董胖子挠了挠头。 “倒是一样……不过,书中没有关于佛塔、天尸童风水局以及离开后风暴雨的具体描述,会不会单纯就是一种巧合?” 我摇了摇头。 “如果我们一路上从没发现天字龙镐营人员的骸骨,可以说是巧合。可我们既然在不同的危机中都遇见了他们的骸骨,就绝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他们当时的经历与我们一样,曾不小心误闯过佛塔、将天尸童风水局误认为是地灵胎、在风暴雨中仓惶逃生,尔后,他们便再也找不到白石古城旧址,放弃返回。” 董胖子肥脸抽搐。 “干!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这些老小子实在太坏了,既然他们都遭遇过这些古怪,在书里写明白不行么,偏要含糊其词!如果他们写明白,我们根本就不用碰到这么多糟心事!” 付瘸子咬着一块没肉的山鸡骨头,在强行压制自己的酒瘾,开口问董胖子。 “如果你是天字龙镐营的人,对自己没有找到,准备留到后面再过来寻找的天下奇宝,在书中会将遭遇风险的过程写那么详细吗?” 董胖子回道:“我写个鸡毛!为防止别人偷偷前来,道爷不在书中故意挖几个坑陷害别人,都算我满怀仁义。” 付瘸子冷哼一声。 “所以,不要说人家坏,你更混蛋!” 董胖子有些恼火。 “瘸子,我认真参与会议的讨论,你他娘怎么又开始人身攻击上了?!” 我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所以,可以推断出一个结论,我们根据书中记载作为主要线索来找白石古城,大方向可能正确,但在具体位置上,已经南辕北辙。天字龙镐营没有成功,我们也不可能成功。” 蓝允儿问:“孟寻,那你发现的新线索又是什么?” 我没直接回答,对她说:“你能不能把古羌唱诗中关于少年释比神率领族人与东胡鏖战,以及自己小姨当年寻找无间镜之事,再详细阐述一遍?” 蓝允儿点了点头,将来龙去脉重新说了一遍。 古羌灭族的传说,他们都清楚,但蓝允儿小姨的故事,之前她只对我说过,这些家伙听完之后,纷纷露出惊叹不已的神情。 董胖子挠了挠头。 “这又能代表什么?” 我说:“我问大家几个问题,第一,当年东胡援兵大军压境,他们全骑着高头大马,速度快、战力强,古羌族不擅骑射,根本逃不快,面临这种灭族之祸,你说少年释比神是怎么带着剩余族人弃城离开,保存下性命的?” 他们面面相觑。 我向他们解释:“地道!唯有城下存在一条秘密地道,才有可能第一时间撤离!” 付瘸子啃鸡爪的动作停住了。 “孟老板,你接着说!” 我再问:“第二,蓝姑娘的小姨,她只是一位羌寨的释比,无任何盗墓、掏沙的经验,也不像我们有书的线索,她又是怎么带着蓝姑娘的母亲,进入白石古城,找到无间镜来换魂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茬,场面沉默。 我继续向他们解释。 “她唯一的仰仗就是古羌唱诗!” “我记得蓝姑娘曾经说过,她在经过抚溪河畔之时,耳朵边仿佛有古唱诗的声音在召唤她。所以,她当时私自脱离了队伍,进入了抚溪河瀑布后面的溶洞。我可以推测,当年蓝姑娘的小姨,极有可能发生了一样的情况,进入了瀑布后面的溶洞。” “蓝姑娘,假设你是自己的小姨,在没有我们的介入,也没有任何其他线索的情况之下,想要找到无间镜,在进入溶洞之后,你会怎么做?” 蓝允儿想了一想。 “全凭自己感觉的话,我会继续沿着溶洞,往深处走。即便是这次,若你没来救我,我醒来之后,也会继续沿着溶洞前进。” 我点了点头。 “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小孟,你的意思,瀑布后面的溶洞,可能存在进入白石古城的秘密通道?” 我回道:“这就是第三个问题,溶洞为古羌族人被遣散之前的最后集结之地,若它不是白石城地下通道的最终出口,一群疲于奔命的古羌族人,他们会吃饱了没事专门跑到大瀑布后面的溶洞,去画几组祭奠灭城的壁画么?” 董胖子:“……” 我叹了一口气。 “之前我曾到过那里,其实只要稍微一分析,就可以轻易得出这个结论,可由于当时救蓝姑娘太心急,又笃行了天字龙镐营书中的内容,完全忽视了古唱诗里的线索,反而导致大家经历了如此多磨难。” “老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这次教训实在太深刻。我作为喇嘛头,向各位道歉!” 还没待他们开口说话,蓝允儿说:“不用道歉,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董胖子嘻嘻一笑。 “小孟,我咋觉得你道歉是在装逼呢,凸显自己一个人比整支天字龙镐营还厉害?” 比整支天字龙镐营要厉害是不可能的。 他们没有蓝允儿,而我们有。 我心中只佩服廖小琴。 她仅仅拿着《十三州舆地图志》翻了几遍,便能从中抽丝剥茧,夹过来的三位喇嘛,全都是能决定行动成败的关键。 付瘸子朝我竖起了拇指。 “孟师傅,厉害!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说:“现在出发!”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见外 众人立马开始收拾帐篷。 老秦担心食物不大够,在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专门跑去林子打野味。 等我们全部弄好之后,发现老秦还没回来,我便过去找他。 来到一处湖面附近之时,瞅见了撅着屁股的老秦,正匍匐在地面,不知道弄什么。 “老秦!” 老秦吓了一跳,差点摔跤,转头见到是我,拍了拍胸口。 “孟老板,你吓死我了。” 我问:“打到野味了吗,你在干嘛?” 老秦用脚踢了几下土,朝我晃了晃手中的野鸡。 “刚才看见了几只长耳跳鼠,这东西弄出去可以卖好高的价钱,本来想掏窝抓它们来着,却找不到了,太没财运了!” 我问:“长耳跳鼠不是生活在干旱地区么,这种潮湿的丛林也有?” 老秦回道:“动物比人要敏感,风暴雨来的时候,它们就会跑过来躲雨。” 两人回到扎营地,与大家汇合,快速折返。 走了一段路。 蓝允儿扯了扯我的衣袖,朝我仰起好看的脸,轻声对我说:“你以后叫我允儿或者小允,不要张口闭口蓝姑娘,怪见外的。” 我:“……” 蓝允儿见我不吭声,小脸认真。 “你听到没?” 我忙不迭点头。 “听到了。” 她见我身上背着供整个队伍吃的野味,给我卸了下来。 “我来背!” 讲完之后,她不由分说,将野味背在了自己身上。 我瞅着她背影,挠了挠头。 “蓝姑娘,其实你不必为昨……” 她回过头来,闪着大眼睛。 “不必什么?” 我瞅着她袖子中探头探脑的小彩,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说道:“不必担心我累,一点野味而已。” 蓝允儿闻言,撇了撇嘴。 “在我们羌寨,谁能让自己男人吃好睡好玩好,谁就是最出色的女人。” 我:“……” 她没再说话,埋头向前走去。 众人返回抚溪河边,下水,来到溶洞。 密室深处,果然找到了一块大青石板,掀开青石板,下面是一条天然的地下通道,非常宽大。 所有人欣喜万分,沿着地下通道一直往前,具体过程不表。 等我们从通道出来,发现又回到了河湟沟壑的深处。 时间与我预计的大差不差,太阳刚刚落山,余晖正弥漫在山头。 付瘸子走到一个高处,又向我们招手。 待我们走过去。 他向我们解释。 “东北角就是天尸童风水局!它离这里的位置,直线距离可能也就七八百米,可此处与天尸童风水局之间,隔着一条天堑般的大沟壑,又宽又深,除非有飞机,否则根本走过不来。” “天字龙镐营实在太可惜了,仅仅差了这么一步之遥,硬是没找到真正的白石古城。” 我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乘现在天没完全黑,先确定一下古城的大概位置。” 眼前这片地方,面积非常大,到处都是黄土覆盖,山包起伏不断,风水学中的靠、望、抱、环、守等观察方法,完全不起着用,一切只能仰仗付瘸子。 付瘸子带着我们在四处游走,时不时趴下来,用耳朵贴着地面听声音;偶尔又拿出洛阳铲,往地面打洞,看带出来的土;甚至有时还挖出一个沙窝,在上面洒一泡尿,观察四周攀爬过来蚂蚁、昆虫的行动轨迹…… 这些办法到底是什么鬼原理,我们搞不懂。 董胖子多嘴问了几句。 付瘸子没好气地呛了回去。 “叫一声付大爷,老子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气得董胖子想捶死他。 晚上八点多,四周已经一片昏暗,我们只有两盏探照灯,还得留余电等进古城用,我对付瘸子说:“先休息,明天天亮再踏勘。” 付瘸子却摇了摇头,手指着董胖子。 “肥仔,对着这里下铲。” 董胖子闻言,将铲子直接丢在付瘸子脚下。 “叫一声董爸爸,老子再考虑下不下铲!” 得! 他们都是大爷。 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将洛阳铲的铜管给接起来,对着黄土下铲,六米左右,突然顿住了。 “有硬物!” 付瘸子神色一喜,甩了甩头发,用手做了一个往口里灌酒的动作,还假装酒太烈,吧唧了几下嘴。 “必定是古墙砖,挖出来看看!” 我立马换了旋风铲,没一会儿功夫,一个小小的盗洞就打好了。 付瘸子见状,眉头皱了几下。 “孟老板,你这打盗洞的水准,一般般啊。” 废话! 体力活儿讲究一个熟能生巧,我根本就没打过几次盗洞,要好看又效率快,暂时还做不到。 董胖子俯身在洞口,将钩子掏进去,用力一钩。 “咔嚓!” 下面传来一声动静。 他再将钩子卡住那东西,像抓娃娃一样拉了起来。 一块大石砖! 上面还刻了几道简单的纹路,图案古朴,看不出来是啥。 但见到了石砖,足可以证明,白石古城,我们终于找到了! 付瘸子朝四周望了一望。 “以这里为中心,方圆三四平方公里,都是白石古城的遗址。” 众人兴奋不已。 董胖子说:“瘸子,光找到白石古城不行啊,咱还得找到阿巴木比塔大殿!” 付瘸子斜着眼反问:“要不你来?” 董胖子回怼道:“道爷这次是来驱邪打灾的,找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你的工作,什么都是我来,要你搞鸡毛?” 付瘸子说道:“既然不是你的工作,少插嘴!” 董胖子转过身去,撅起了屁股。 “噗!” 一个响屁,喷向了付瘸子。 付瘸子熏得差点晕过去,勃然大怒,抡起拐杖就朝他打去。 董胖子早就跑一边去了。 我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对大家吩咐。 “今晚休息,明早开始找阿巴木比塔大殿!” 吃过晚饭,搭好了仅剩的两顶帐篷,我正考虑值夜和如何分配住宿的问题。 蓝允儿却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挽着我的胳膊,脸上泛着少女独有的红晕。 “很晚了,我们睡觉去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纯洁的白云 付瘸子和董胖子一听,第一时间钻进了一间帐篷,将拉链给拉起来了。 老秦见状,皱了皱眉头。 “今晚正好轮到我值守,你们休息吧。” 他转身去了外面,认真地在扎营地四周插着马尾铃铛。 “老秦,你辛苦了,今晚我来……”话音未落,瞅见蓝允儿朝我扬了一扬袖子,里面的小彩探头探脑的,似乎一句话不对,它就要对我动手,我咽了一口唾沫,转口说道:“好,睡大觉去!” 两人进了帐篷。 蓝允儿拉起拉链,整理好了睡袋,拍了一拍。 “睡吧。” 我问:“一个睡袋,怎么睡?” 蓝允儿撇了撇嘴。 “我身材小,可以挤得下。” 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没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蓝允儿笑了笑,脸色微红,低着头。 “那我来吧。” “啊?” 她抬起手,开始给我解外套的衣扣,解完很整齐地叠放在一旁,尔后又开始解我的皮带。 小彩这货,一见这情况,竟然哧溜一下,从帐篷与地面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 还挺有眼力见! 我喉咙发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蓝允儿睫毛频闪,一脸认真地问:“怎么了?” 我说:“老秦在外面,这多不好!” 蓝允儿闻言,俏脸无语。 “又不干什么,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我挠了挠头。 “不用!野外行军,哪儿那么多讲究!” 讲完之后,我直接钻进了睡袋。 蓝允儿见状,没睡,盘腿坐在旁边,双手撑着下巴,眸子一直盯着我,满眼溢满了温柔与贤淑。 我问:“你不休息吗?” 蓝允儿说:“孟寻,我们聊聊天吧。” 我回道:“好,你说。” 蓝允儿想了一想。 “我梦见了阿妈与小姨,在梦里,我告诉她们,我与一个男孩子同床共枕了,他还救过我命,所以我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我问:“她们怎么说?” 蓝允儿回道:“她们问我,这男孩子对你做什么了?” 我又问:“那你怎么回的?” 蓝允儿说:“我告诉她们,亲了、看了、摸了,就差最后一步。她们对我讲,行,如果这小子敢背叛你,让我在梦中同她们讲,她们一定会杀了你!” 我吓得立马窜了起来。 “允儿,你听我说!之前的一切,全是迫不得已,这事情你真的没必要太认真!” 蓝允儿见状,噗呲一笑。 “我不管!羌寨释比女神,是天上最纯洁的白云,绝不可能与两个男人同房的!我要睡了,你让一让!” 她像一只小猫,蜷缩着钻了进来,背对着我,身子紧紧贴着我。 我往后退了一点,她又俏皮地往后缩一点,直到逼得我退无可退,才转头冲我莞尔一笑,将我的手拿了过去,充当她的当枕头,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她安然睡着了,像一个可爱的瓷娃娃。 这种姿势,我要是还能睡得着,就不是男人。 我寻思完犊子了。 这事好像有一些难搞。 之前我还想采取董胖子的办法,等事情结束之后,直接选择消失,时间一久,蓝允儿自然会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可现在看来,她对纯洁的信仰,看得好像比什么都重,一副天涯海角都不会放弃的态度。 我憋得快要炸了,迷迷糊糊硬撑到了子夜,见她睡得好香,我慢慢挪开自己的手,钻出了帐篷,再也睡不着了,打算与老秦换班。 来到值守处,竟然没见到老秦。 “老秦!老秦!” 我拿着探照灯,四处走了一圈,在西南角见到一个人影。 老秦正在系裤腰带,旁边有一泡屎,臭极了。 他见到我,愣了一下。 “孟老板,你咋不睡觉?” 我说了:“你去休息吧,后半夜我来值守。” 老秦打了一个哈欠。 “行,我眯一会儿去。” 老秦走了之后,我一个人靠在土坡上,瞅着天上的月色。 我有点想哥了。 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在做什么,啥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 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有东西正在扯我的裤脚,睁开眼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小彩。 “你怎么来了?不会是你主人让我回去陪睡?” 小彩反复晃着头。 这段时间,我摸透了这小家伙的性子,如果否定,它就是晃头,如果认可,它就立起身子吐信子。 “那你找我干嘛?” 小彩咬着我的裤腿,将我往西南方向扯。 “旁边有东西?” 小彩放开了我裤腿,身子立起,吐了几下信子。 我心中一惊,立马拿起了匕首,跟着小彩往西南角小心翼翼地走去,为避免惊到对方,手中探照灯都不敢打开。 来到老秦拉屎的之处,借着天上朦胧的月色看去,头皮有些麻。 一条长相像狗,双目猩红,体型矮胖,浑身毛茸茸,头部尖尖缀着黑白斑马纹的家伙,正在嗅老秦拉的那一坨屎。 这他娘是什么鬼东西?! 我不认识这玩意儿,也不敢擅动,赶紧转身往回,打算把老秦叫起来。 只有识别出它,才能判断出危险程度,以决定是否要动手。 可我刚挪动两步,这玩意儿非常警觉,抬头瞅见了我,扭身撒丫子就跑,瞬间消失在月色之中。 我赶紧跑回了帐篷,将正在睡觉中的董胖子等人叫醒。 他们睡得迷迷糊糊的,问我大晚上干什么。 我简明扼要将之前碰到的玩意儿讲给他们听。 董胖子和付瘸子听完之后,满脸懵。 老秦脸色变了一下,愣在原地。 我问:“老秦,这是啥?” 老秦回过神来。 “不知道……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咱得赶紧换一个扎营地!” 讲完之后,他立马起身,招呼大家赶紧收帐篷。 我不敢怠慢,转身去隔壁帐篷叫蓝允儿。 可来到帐篷跟前,发现拉链竟然开着,蓝允儿人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章 粪香 我心中一惊。 离开帐篷之前,她还睡得挺香,这大半夜的,臭丫头跑哪去了? “怎么了?” “蓝姑娘不见了!” “会不会去拉屎了?” “拉你个头啊!我怀疑是不是那鬼东西袭击了她!大家别走散,四处找一下!” 众人开始打着探照灯、火把找去。 “蓝小姐!” “允儿!” “……” 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她人影,正心急如焚,左手边的斜坡下,走上来一个人影,正是蓝允儿。 她额头沁满了汗,身上衣服灰扑扑的,手中拖了一条浑身是血的动物。 这动物正是之前嗅老秦屎的那玩意儿。 不过,此刻它身上布满了刀伤,被绳子给捆住了四肢,后背着地,正昂着头,神情痛苦而不忿地蠕动挣扎。 我们所有人都傻眼了。 蓝允儿问我:“孟寻,刚才是不是这东西吓到了你?” 我点了点头。 蓝允儿闻言,掏出匕首,一刀往那玩意儿的脖子上狠狠捅去。 “呲!” 匕首全部没入,只剩下了刀柄。 她将匕首给拔了出来。 鬼东西脖子立马涌出来大量鲜血,腥臭不已,身躯蠕动了两下,头一歪,死透透的。 蓝允儿将匕首在它的毛上擦了两下,弄干血迹,冲我笑了一笑。 “它以后不会再吓你了!” 我:“……” 小彩从鬼东西的身上钻了出来,跳在蓝允儿的手臂上,冲我晃了晃头,又吐了几下信子,那意思好像在说:“怂包,你还不如我主人!” 董胖子走过去,踢了动物的尸体几脚,又拎起它的头,瞄了几眼。 “这不就是狗獾么?小孟不认识,老秦你咋还会不认识呢,把大家吓成这样……艹,老秦,你被人给点穴了?” 转头一看。 老秦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似乎被蓝允儿刚才一刀斩给吓住了,直到董胖子叫他,这货才反应过来,咽了一口唾沫。 “孟老板刚才……没有描述清楚。” 董胖子挥了挥手。 “行了!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明天要干大活儿,咱们再休息一会儿。” 老秦闻言,神态焦急,忙不迭地摆手。 “不行不行!沟壑里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狗獾,我怀疑它是被什么大型凶兽追赶迷了路,误闯过来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换一个扎营地为妙。” 董胖子皱眉问:“有这个必要吗?” 老秦态度非常坚决。 “绝对有必要!” 讲完之后,他赶紧走过去,将狗獾的尸体拎远了,甩到一个坡谷下方,转身回来,招呼我们赶紧走。 我们对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危险,也不大懂,安全起见,只得听他的。 几人赶紧收拾东西。 老秦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有像牛屎一样的东西,点着来烧了,冒出一股浓烟。 我问他:“这起什么作用?” 老秦向我解释。 “粪香,老虎大便加了点草药熬成,再晒干,点着会熏烟,不仅能掩盖住人的气息,还会让附近猛兽闻到老虎的味道,迫使它们不敢靠近,相当于给我们断后了。” “这都是山民用血泪换来的经验,别看这么一点东西,在山民那里买来可贵了。” 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等完事出去,你卖我一点,我这经常山里跑林中去的,有备无患。” 老秦说:“卖啥卖,出去后直接送给你。” 众人离开了扎营地,深一脚浅一脚往沟壑深处走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老秦寻到一个土坡高处,看了看天,对我们说:“应该没事了,熏了粪香,走了这么远,马上又要天亮了,即便有猛兽也不大可能来。” 董胖子极为无语。 “我看你就是小题大作,一条狗獾而已,非得折腾大家老半天!” 老秦没理会董胖子的埋怨,开始起锅做饭。 我眼瞅天色很快就要亮了,大家又来到了白石古城的腹地,索性对他们说:“老秦做饭,我们动手干活儿,寻找阿巴木比塔大殿的位置!” 付瘸子闻言,点了点头。 “我同意!再拖上几天,我酒瘾都要戒了!” 董胖子说:“这不挺好?省得你喝成肝硬化,你高低得给我们这几个救命恩人磕几个头!” 付瘸子脸上肌肉抽搐。 “老子早就肝硬化了,来掏沙赚钱就是为了治病!” 董胖子:“……” 我也是服了付瘸子。 这家伙赚钱为了治好肝,治好肝为了多喝酒。 我们在付瘸子的带领之下,开始在附近转悠。 对这种厚厚黄土覆盖之下的古城遗址,我们只有给付瘸子打下手的份,他说丈量就丈量,开挖就开挖,当人杆参照物就当人杆参照物。 蓝允儿像极了我的小跟班,我去哪儿,她跟着去哪儿,时不时还给我递水擦汗。 乘着撒尿的机会,董胖子转头看了看远处的蓝允儿,低声对我说:“我看,蓝大美女挺好的,你也别想甩人家了,回去道爷就给你操办婚事,只要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一切都好说……” 我手指着他。 “滚一边去!” 几人足足折腾了一天,到傍晚时分,付瘸子站在一个土堆高处,仰头哈哈大笑。 董胖子满脸无语地问:“你他娘酒瘾发作变态了?” 付瘸子拿着拐杖,狠狠地点了一下地面。 “肥仔!你亲大爷我找到了阿巴木比塔大殿!就在这儿下面的四亩见方之内!” 董胖子说:“要不是呢?” 付瘸子冷哼一声。 “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如果阿巴木比塔大殿不在这下面,你把我这条好腿给打折!如果在这里,你喝酒喝成肝硬化!” “艹!道爷不跟变态玩!” 付瘸子得瑟地笑了几声,转头对我说:“孟老板,可以开挖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古堡 我们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定位到了阿巴木比塔大殿的位置。 尽管大家都很累,但见天色尚早,根本等不到明天。 我瞅了瞅附近的土质,大部分都比较松软,倒是很好挖,不过挖下去很容易坍塌,需要在洞壁固定木棍铁丝钢钉。 木棍倒是在丛林中搞了不少来,但由于我们丢了好几只包裹,铁丝和钢钉不大够了。 我左右瞅了几遍,找到土质相对牢固之处,用木棍在上方画了一道线。 “从这里开挖,Z字型,六十度斜坡向下!” 董胖子有些急躁。 “咋老是Z字型呢,增加了不少工程量,直接一字贯穿到底得了!” 我说:“你想把自己埋在下面,就一字贯穿!” 董胖子吐了一口唾沫,在手里搓揉两下。 “行!咱是南派传承,玩得就是花活儿!要不要在洞口做一个绿封门?” “做个鸡毛!这里连个鬼都没有,做绿封门防谁?” 董胖子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得到了指令,工兵铲抡得飞起。 他累了换我。 这里的土质软硬适中,蓝允儿按照我的交待,时不时在松软之处加木棍和铁丝,用钢钉拴起来支撑。 一个多小时之后。 董胖子从洞口钻了出来,大骂了一句卧槽。 我问:“怎么了?” 董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挖空了!断头处黑乎乎的!” 我让他上来,自己拿着探照灯下去,顺着盗洞往下二十余米,下方果然是一处空洞,好大的空间,头顶周围全是板结泥。 这一发现太惊喜了。 付瘸子只是确定了阿巴木比塔大殿在附近四亩左右的区域,这个定位,其实对足有四五平方公里的白石古城来讲,已经牛逼到了极致。 可是,四亩地的区域全覆盖上了黄土,要在其中找到阿巴木比塔大殿,必须得反复多次在不同位置打上盗洞,根据下面挖掘出来的情况进行综合分析判断,再不断缩小位置,将阿巴木比塔大殿圈定在某一处,最终才能像下墓一样,进入殿内寻找到无间镜。 这工程量其实相当大。 我甚至做好了十来天持续战斗的准备。 但现在发现下方竟然是一处未完全覆盖住的地下空间,寻找阿巴木比塔大殿的时间被急速压缩。 我立马转身出了盗洞,对他们吩咐:“吃饱喝足!今晚就下去!” 地下世界,白天与黑夜其实没什么区别。 何况,今晚大家待在外面,指不定又会碰到什么古怪凶兽,倒不如下去更安全。 众人一扫之前的疲惫,赶紧埋锅做饭,吃得饱饱的。 晚上七点半,朦胧的月色之下,一行五人,沿着盗洞下去了。 我们甚至都不用担心盗洞会坍塌。 因为下面是空心的,历经了岁月沧桑都没有塌陷,说明它的地质结构已相当稳固,即便是我们打的盗洞坍塌了,我们在下面也有充足的空间和时间,重新打一个盗洞出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众人下去之后,拿着探照灯、火把往四周照去,讶异无比。 四周全是石头砌成房屋,残垣断壁不成样子,每一块石头都相当大,造型古朴,刻着简易的花纹,到处都是积土层,人走在上面,脚步发出轻微的“吱嘎、吱嘎”之声。 我用探照灯照了一照花纹。 大部分都是简笔的鸟、兽、虫等动物,没有见到文字。 董胖子赞叹不已。 “小孟,你说咱如果把白古古城的遗迹上报上去,会不会轰动整个考古界,到时给我们颁发一个证书,顺便发一笔奖金什么的?” 付瘸子冷哼一声。 “顺便再发一粒花生米给你!你简直脑子有坑,咱是干嘛来了?” 董胖子满脸无语。 “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你这种没半点幽默感的人才脑子有坑!道爷建议你去东北学半年二人转,弥补一下自己缺陷的人格!” 转头一看,蓝允儿又不见了。 拿探照灯往后照了一照。 瞅见她人跪在地上,冲着白石古城,神情虔诚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我喊了一句。 “允儿!” 蓝允儿转头看了我一眼。 “噢,来了。” 她从地上起身,快速地跟了过来。 从规模来看,这里应该白石古城的主街道,两边的房屋虽然只剩下残垣断壁,还是能窥探到当时城郭布局规整,错落有致,分区得当。 这种进入古城的体验,与下墓完全不一样。 在墓底下,仅仅是对墓主人的生平感到好奇。 可在古城遗址里,脑海中浮现的全是过往岁月的繁华与热闹,整个人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脚步丈量着古人生活的点点滴滴,全身上下溢满了思古之幽情。 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好走,有一些高大的建筑完全坍塌,墙体呈斜角支撑着穹顶,下面堆满了石块与泥沙。 我们抡起工具,进行开挖,掏出来足够人通过的通道,往前继续行走。 这么一来,耗费了不少时间,估摸着此刻已经来到了子夜。 可大家都不觉得累,精力反而愈发充沛,大踏步继续前行。 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奇特而高大的建筑面前。 蓝允儿扯了扯我的衣袖。 “孟寻,这是阿巴木比塔大殿。” 我问:“你确定?!” 蓝允儿认真地点了点头。 “确定!唱诗中的阿巴木比塔大殿,就是它!”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朝眼前这栋建筑看去。 严格意义来说,它不应该称之为殿,而应该叫做古堡。 第一百九十二章 礼数 不知道有没有人见过客家围屋? 整族房子呈封闭式结构,圆形或方形,里面设有祠堂、天井、房屋、禾坪、鸡窝、厕所、仓库、猪圈、防御炮楼等,犹如一个大堡垒,坚固异常,大门一关,可防止野兽攻击和外族入侵,如果粮食储存的足够,围屋甚至可以支撑一年以上,完全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型社会单元。 小的围屋占地面积七八亩,大的可达三十余亩。 当年老美卫星捕捉到闽省永定土楼围屋承启楼,这栋楼拥有四百多个房间,墙体厚度达近两米,吓了他们一大跳,以为咱这里在搞什么秘密武器基地。 眼前这座阿巴木比塔大殿,就类似围屋的构造,高度三十余米,至于宽度,由于不少地方已被厚土覆盖,根本无从知晓。 关键在于,客家围屋一般都是夯土墙结构,而阿巴木比塔大殿用的全是白色的大石头砌墙,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宏伟感。 它占地面积不像围屋那么大,可高度却较高,看起来就像一栋耸立着的白色大城堡。 难以想象,在秦末汉初之时,古羌人的建筑工艺竟然如此高超。 我们拿探照灯往上照。 瞅见城堡二十余米高的之处,雕刻着一头巨大的耗牛。 这耗牛与蓝允儿锁骨处的纹身,以及带我们离开风暴雨的耗牛,模样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它的造型更加夸张一些。 我记得蓝允儿曾说过,它的名字叫古羌之舟。 众人站在如此巨大的建筑面前,深感自己的渺小。 付瘸子忍不住赞叹。 “讲实话,我掏沙一辈子,见过古城遗址无数,但像如此宏伟的古建,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董胖子眼睛放光。 “小孟,已经子夜了,现在进去,还是休息一下再进去?” 我反问:“你觉得呢?” 董胖子说:“道爷觉得,咱们既然来做客,就不能让主人等太久,必须马上进去嗨起来!” 我回道:“你很懂礼数!” 得到了我的肯定,董胖子扭着肥屁股,马上就往古羌古堡里面钻。 我们依次进去,可转头一看,蓝允儿又在冲着古堡行礼,而且眼眶泛红,肩膀耸动。 “允儿!” “你们先进去,我行完礼再说。” 我们不可能丢她一个人在外面,只得等她。 董胖子说:“蓝大美女,你行礼就行礼,哭什么玩意儿?” 蓝允儿回道:“不知道,我就是想哭,你管得着吗?” 等她虔诚地行完礼,我拉起她,几人迅速跨过了大门。 “艹!” 冲在最前面的董胖子立马退了出来。 “怎么了?!” “两只巨猴!” 我们拿探照灯一照。 古堡大门是高大的石墩和双开的巨木门共同做成,木门由于时间太久,早已腐朽不见踪影,可在石墩的后面,有两只两米来高的大猴子,四只眼睛猩红无比,毛发纤毫毕现,张着大嘴,猴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几人也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唯独蓝允儿没有动,转头对我们说:“这是四目猴师哥,石头雕刻成的,不要害怕。” 我们再照了几下,发现它们确实是由石头雕刻而成,一动不动,不过雕刻的手法比之前在抚溪河瀑布后溶洞壁画里的四目猴要精细太多,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活着一样。 董胖子笑道:“猴师哥,难不成你们古羌人是二师兄?” 蓝允儿冷冷瞥了一眼董胖子。 董胖子立马拍了一下嘴。 “开玩笑习惯了,弟妹你千万别介意!” 蓝允儿向我们解释。 “古羌唱诗之中,四目猴师哥是阿巴木比塔的助手,有一次阿巴木比塔的经书被羊给吃掉了,他忘记了经文,四目猴师哥帮助阿巴木比塔记忆并传承了经文,它们是古羌族智慧和神力的象征。” 猴神崇拜,不仅仅在古羌,现在的羌族也存在。 如果大家有机会去羌寨旅游,参观他们的祭祀仪式,会发现祭祀人头上一般都戴着一顶金丝猴帽,这传承大概就是来源于蓝允儿口中解释的传说故事。 我发现大家有点惊弓之鸟了,挥了挥手。 “大家别一惊一乍,小心点前行!” 众人再次进入了古堡。 蓝允儿冲两只四目猴师哥行了个礼,唱了几句诗。 进去之后,我们发现古堡的格局,竟然与围屋差不多,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房间,里面各种生活设施都有,井、坪、厨、厕、栏……不少房间都是相通的,曲里拐弯,似乎按照某种独特的规律布局。 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些房间,而是主殿。 如果无间镜藏在阿巴木比塔古堡之内,最大可能就是在祭祀的主殿。 可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不少房间都是坍塌的,结构显得比较混乱,我们在里面转悠了半个小时,竟然没有找到进主殿的入口。 我转头问蓝允儿。 “允儿,唱诗之中,有没有关于主殿的相关信息?” 蓝允儿想了一想。 “倒是提到一些祭祀的场景,但具体怎么进入祭祀主殿,却没有说。” 我再问。 “都是什么场景?” 蓝允儿回道:“白云聚集在阿巴木比塔神殿,雪花片片洒落,石头在欢唱,最美丽的姑娘,荡漾着好看的酒窝,天真的孩子在笑着奔跑……” 董胖子皱眉道:“这不就是一首诗么,里面的场景也没啥用啊!” 确实就是一首歌颂美好的诗歌,对寻找主殿没啥卵用。 我想了一想。 “先不管了!大家扎营休息,养足精神。古堡就这么大,明天我们进行地毯式搜索,预计不出一天,就可以找到主殿!” 大家也确实累了,纷纷表示同意。 第一百九十三章 看戏 古堡里面到处都是房间,也不需要重新搭帐篷,大家挑了一个大一点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四周的灰尘,开始靠着墙休息。 从房间中的痕迹来看,之前这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但岁月沧桑,全都已腐朽成灰,只能见到一些青铜残片和石头做成的桌子。 董胖子扒拉着少量青铜残片,想找一两块品相完整的,但古羌的青铜冶炼技术,显然没有中原地区发达,一捏在手上就碎裂了,搞得他极为郁闷。 付瘸子说:“肥仔,你死了这条心吧!古城遗址与古墓不一样,古墓密封,空气不流通,会有不少保存完好的陪葬品,但古城遗址大部分都裸露在天地之间,再好的东西,都经不起时间的摧残,你要想在这种空气流通完好的地方找出好货,没这个可能!” 董胖子难得对付瘸子露出了好态度,笑了一笑。 “付师傅,按你这么说,岂不是古城遗址没有宝贝,那你们这些淘沙客吃啥呢?” 付瘸子回道:“想知道我们怎么寻宝?” 董胖子忙不迭点头:“还请付师傅不吝赐教!” 付瘸子阴阳怪气回了一句。 “我怎么可能告诉一个傻子?” 董胖子闻言,肥脸抽搐,估计想扇付瘸子耳光的冲动都有了。 我搭茬道:“你脑子就不懂得转弯,古城遗址空气流通的地方找不到宝,空气不流通的地方,不就跟古墓一样能找到宝了?” 董胖子恍然大悟,转头冲付瘸子竖起了中指,拎着探照灯,扭着肥屁股,去隔壁几个房间找东西了。 十来分钟之后,他跑了回来,挠了挠头。 “小孟,我发现了古羌族一个古怪之处。” “什么古怪之处?” “道爷转了好几个房间,只见到残床残桌的痕迹,却从来没见过任何一张凳椅的痕迹,难不成古羌人从来不坐,像老秦一样喜欢蹲着?” “……” “你怎么这副鄙视我的表情,难道这一点不古怪吗?” “凳椅直到宋朝才全面普及,哪怕是唐朝,凳椅也只在上流社会偶见,大部分人都是席地而坐,樱花国现在都不习惯用椅子,就是因为他们当时学了唐朝的文化。这是秦末汉初的古堡,哪儿来的凳椅?但凡你多学一点知识,不至于别人说你是傻子!” 董胖子愣了半晌,尔后没脸没皮地笑了。 “艹!学会了!要不说咱小孟牛逼呢!” 蓝允儿插了一句嘴。 “他就是厉害!” 尔后,这丫头挽着我的手,头靠在我肩膀上,安静地睡着了。 大家都很累,全眯着眼睡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我强撑着没睡,等到凌晨三点多,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微微眯开眼一看。 老秦从地面起身,见我们睡死死的,拎起包裹,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间。 我一把捂住了董胖子的嘴,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这货顿时被疼醒,想发出叫声,但没发出来。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跟自己出来。 刚抬脚步,蓝允儿醒了,一扯我的胳膊。 “孟……” 我立马也捂住了她的嘴,朝她挥了挥手。 三人离开房间,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老秦在不同房间里转来转去,出了古堡,往左走了一段路,回头瞄了一眼。 我们吓了一跳,立马躲在了大门后面。 本来还想再跟,可老秦来到一个墙体坍塌之处,解了裤腰带,开始蹲下来拉屎。 蓝允儿见状,立马捂住了眼睛。 董胖子低声问:“小孟,你发神经啊,人家拉屎有什么好看?” 我回道:“你懂个屁!你看他是在拉屎么?” 董胖子闻言,探出头,瞅了一会儿,瞪大了眼睛。 “卧槽!老秦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老秦拉开了包裹,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罐子,弄出了一点药膏,搞在土里,弄了一点水,拿了块石头,开始搅拌。 搅拌成品的样子,就是一坨屎。 虽然我们隔得比较远,却还是能隐约嗅到臭味。 老秦把那一坨东西扒拉在自己的屁股下面,就像自己拉出来的一样。 这货拴起裤腰带,往回走。 我们见他马上要进古堡,赶紧往里面挪了几步。 可隐约见到,外面的探照灯并没有往古堡来,往门外一瞅,发现老秦躲在了一块断墙之下,似乎在等着什么。 董胖子问:“老秦抽什么疯……小孟,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冲他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等着!” 这一等,足足等了二十几分钟。 令我们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条狗獾竟然小心翼翼地跑了过来,冲到老秦弄成的那一坨东西旁边,用鼻子嗅了两下,尔后,它转身撒丫子往回跑了。 董胖子和蓝允儿目瞪口呆地瞅着我。 我问他们:“这场戏好看吧?”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好看你个头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冷声说道:“藏好!收拾老秦!” 几人迅速在门后藏好。 老秦轻声吹着口哨,往回走。 口哨的歌还挺有品味。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Wo,不想你别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 我刚想出手点穴。 “嘭!” 一声响动。 董胖子率先出手了。 他猛然一石头,狠拍在了老秦的脑袋上。 老秦连闷哼声都来不及发出,脑门溢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傻眼了。 “你神经病啊?!下这么重的手?!” 董胖子说:“你不是说要收拾他么?” 我简直要疯了。 “我要审问他情况,你他娘别把他给搞死了!” 讲完之后,我赶紧俯身过去,探老秦的呼吸和脉搏。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演员 我摸了老秦的颈动脉,探了呼吸,把了脉搏,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受伤晕过去了,没有挂。 为避免这货流血过多,我从他的包裹中拿出纱布,给他止血包扎,点了一下他得膻中穴,将他给弄醒。 老秦醒来之后,满脸迷茫,抬眼瞅见我们,眸子中闪过一丝恐慌与讶异,稍纵即逝,手捂住额头。 “孟老板……这怎么回事?” “老秦,你刚才干嘛去了呢?” “我半夜肚子疼,应该是烤鸡吃多了,出去大便了……哎哟,我这个头怎么回事,是不是石头掉下来砸到我了?” “大便?” “对呀!诺,就在那里,要不嫌臭你们去看一下。” 我寻思这家伙还挺能装的,冲他笑了一笑。 “古堡里到处是房间,你大便怎么非得跑出来,身边还带着包裹做什么?” 老秦闻言,愣了一下,皱眉回道:“我大便太臭了啊,怕熏到你们,包裹我向来习惯随身携带,怎么了?” 我说:“臭倒是挺臭的,不过你本事挺大啊,能用包裹里的药膏在体外制造大便,还能召唤来一条新狗獾,我们对你的魔术挺好奇的,要不要向我们解释一下原理?” 老秦脸上肌肉猛然抖了两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烂着一张脸。 “孟老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哎呦,我头好晕,是不是脑震荡了?” 这家伙开始手捂住头,双眼翻白,一副身躯摇摇欲坠的模样。 演员! 我向董胖子示意上手段。 董胖子早已经忍耐不住了,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拎起了老秦,往地上狠狠一摔,猛然扇了他一大耳刮子。 “都是老中医,你他娘给我们上眼药呢?!” 老秦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双腿一抽搐,人翻了过去。 我无语道:“死胖子,你怎么又把他给搞晕了?!” 董胖子挠了挠头:“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我只得再次将老秦给弄醒。 老秦再次醒来之后,又开始了表演,双眼翻白,嘴角流涎,四肢抽搐。 我不打算跟他废话了,俯下身,握紧拳头,曲起中指,对着他内关穴的位置,猛然敲击了一下。 还是那一招敲魂心。 之前对付大壶山岛老乩童庆伯之时用过。 不过,当时庆伯硬生生扛住了,就看老秦能不能顶住。 老秦嘴里发出“嗷呜”大叫,双目暴凸,表情无比痛苦,开始在地面不断滚动,额头大汗淋漓,嚎叫声不断。 正在此时,付瘸子不知道啥时候醒了,拄着拐杖走过来,见到这副场景,瞠目结舌。 不过,他是一位老江湖,应该猜出这中间出了事,没吭声,毫无表情地在旁边坐着看戏。 我冷着脸安静地等待。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老秦竟然还挺能忍,本以为他一分钟都撑不过,却硬生生顶了三分钟左右。 但老秦毕竟不是庆伯,最终还是受不了了。 “孟老板……饶命,我说……” 董胖子闻言,铜锣眼瞪得老大。 “艹!你他娘还真有问题?!” 胖子还是太粗线条了一点。 我对老秦的怀疑,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当我们到达河湟沟壑的腹地,我曾让老秦不要再跟来了,寻宝过程会很危险,若是正常的向导,听到这句话,也完成了带人到目的地的任务,都会选择在原地等候,等人出来再带回去,若不出来,就自己回去。 可老秦却以必须送佛送到西为由,硬是陪着我们去了天尸童风水局。 倒不是说天底下没有这么义气的向导,但这与老秦一直以来胆小谨慎的山民人设不大相符。 这个时候,我心中的疑惑仅仅一闪而过,没作多想。 可在丛林地里,当我们决定换方向寻找白石古城之时,老秦提出去打几只野味作为食材,眼瞅他一直不回,我曾去找他,见到这货趴在湖边弄什么东西,他解释说自己在刨长耳跳鼠窝。 我起了疑心。 一来丛林湿润之地,几乎不可能有长耳跳鼠,二来我瞅见旁边有一坨像大便的东西,他见我过来,正在慌忙掩盖。 后来在白石古城边沿的扎营地,老秦半夜粪便引来了狗獾,他急急催着我们走,可蓝允儿为了给我出气,出手将狗獾杀了。 当时,我瞅见老秦身子一直挡在狗獾的后腿边上,似乎在遮掩什么,最后他将狗獾尸体抛下山坡底之时,手速度疾快地从狗獾后腿解下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根绑腿的细绳,上面还有一块小铁片,藏在了狗毛之中,大晚上极难发现。 老秦曾向我们解释,这条狗獾可能是被猛兽追赶后误闯进了我们的扎营地。 可若是野狗獾,它的腿上为什么会绑有这种东西? 我已经不相信他了。 紧接着,我们来到了白石古城的腹地,付瘸子定了大殿的大概位置,我让董胖子挖Z字型盗洞,董胖子曾问我要不要在盗洞口搞绿封门机关。 我小心观察着老秦的表情,故意说这地方鬼都没一个,不用白费劲设机关。 这一试探,发现他神情从紧张到放松,最后长松了一口气。 至此,我已断定这家伙绝对有鬼! 今天晚上暗中一跟踪,问题果然非常大! 我见他已经彻底服了,抬起他的胳膊,将气血捋顺,再重重击打了三下他的后背,解了穴。 老秦神色惊恐,大口喘着粗气,眼眶竟然红了,开始吧嗒吧嗒掉下泪来,哇哇直哭。 “孟老板,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我冷声说道:“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别哭了,我问,你答!” 第一百九十五章 支离破碎 老秦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将眼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我开始发问。 “你什么身份?” “我真实身份就是一位山民,以前靠砍菜采药为生,因为对河湟地区环境非常熟悉,十多年前接触过当向导的活儿,后来慢慢开始给野外探险队、考古专家、挖宝人当向导,由于自己敬业能吃苦,所以在当地有点名气。” “你刚才拌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是别人给我的。” “谁给你的?” “前段时间,一位姑娘打电话找了我,自称姓廖,让我报卡号,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来当你们的向导,她给了十万,我很高兴,满口答应。可临出发来见你们之前,另外几个家伙突然找到了我,也给了我一笔钱,说让我作他们的内应。” “这几个家伙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但我记得有一个人是侏儒,身后背着一把剑,还有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大背头,老板模样。他们给了我药罐子,告诉我里面的药,在当向导过程中,隔一段距离就弄一点,药膏会引来他们养的寻路狗獾,这样他们就能死死地跟着我们。” “所以你答应了?” “起初我不同意的,可是……可是他们报出了我在县城读书儿子的学校、班级、寝室号、长相,我心慌了,若不答应,他们一定会对我儿子动手,所以我只能照做……孟老板,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如果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我太阳穴阵阵抽疼。 刚才老秦描述的两个人,就是天枢会的楚甘和侏儒蒲先生。 三叔公让我来夹喇嘛寻找无间镜之时,曾对我说过,廖小琴会引着天枢会的人在河湟沟壑瞎转悠,让我抓紧时间取到无间镜。 现在看来,不仅我暗中来夹喇嘛之事泄露了,而且队伍中存在什么人,天枢会也一清二楚,还提前进行了安排布局。 也就是说,廖小琴的外围牵扯计划,完全是废的。 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天枢会的人死死掌控之中。 可这不应该啊! 廖小琴这么妖孽的人,织了一张大网,怎么会被对方扯得如此支离破碎? 完全不符合她做事的尿性! 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先彻底弄清楚情况,考虑好应对之策,才是王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在扎营地,那条狗獾死了之后,你熏粪香是什么目的?” 老秦烂着一张脸。 “这也是他们与我的约定,如果狗獾过来了,说明他们离我们的距离不远,让我若碰到大变化或者存在大危险,就点起粪香,他们见到了粪香烟,就会暂时停止前进,直到我再次用药罐弄了药膏,狗獾再次过来闻了返回去,便表示危险已消除,他们就会再次前进。” “当时蓝姑娘杀了狗獾,我生怕你们发现了什么,所以点燃了粪香,通知他们停止前进。可刚才我感觉你们好像并没有觉察出什么问题,所以又偷偷溜出来,弄了新药膏,引了狗獾再次前来。” 我心中顿时一惊。 “你的意思,现在寻路狗獾已返回去通知他们,他们会马上赶过来?!” 老秦咽了一口唾沫。 “对。” 董胖子勃然大怒。 “卧槽!你个王八犊子!” 他狠狠地踹了老秦一脚。 老秦疼得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我一把拎起老秦的衣领子。 “按照你们之间的约定,点燃彰显危险信号的粪香之后,他们会按兵不动多久?!” 老秦一边痛苦哀嚎,一边回答。 “一天一夜!如果在这个时间点内,我没有再弄新药膏吸引寻路狗獾,他们会默认为我们在前进过程中遭遇了不测死亡,就会自行前进。” 我当机立断。 “马上点燃粪香,发信号阻止他们前进!” 老秦:“……” 董胖子见老秦傻在原地,直接将他拎了出门。 老秦只得哆哆嗦嗦点燃了粪香。 粪香点起来之后,浓烟袅袅冒起。 地下空间,不像外面一样四处通风,烟雾很快遍布四周。 付瘸子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孟老板,我只是一位受雇佣的喇嘛,拿什么钱办什么事。你与别人的江湖恩怨,我不会参与!” 我也没奢望这家伙会帮我。 现在的形势是,天枢会的人离我们位置非常近,他们大概率已经顺着我们挖的盗洞下来了,这些鸟人看到粪香信号烟,顶多会按兵不动等一天一夜的时间。 我们必须在这个时间点内,找到无间镜,并打其他盗洞迅速离开。 尽管我之前预计,采取地毯式搜索的方式,一天一夜时间能翻遍整座古堡,找到祭祀主殿。 现在这个方案已经行不通了。 因为找到了主殿,我们还得寻无间镜,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即便一切顺利拿到了镜子,还要出来再打其他盗洞离开,摆脱时间已经被急速压缩。 我对他们说:“不能休息了,马上找主殿!” 董胖子手指着老秦问:“这老小子怎么办?” 未待我说话,蓝允儿手一扬。 小彩立马窜了出去,冲着老秦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老秦立马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蓝允儿对他说:“虽然你是被迫的,但已经造成了背叛我们的事实,若想要活命解药,老实听话,不得造次!” 董胖子拎起了老秦,几人快速返回古堡里面。 我见老秦被小彩咬了之后,好像完全没有了意识,这样扛着他去寻找主殿,太碍事了,便对蓝允儿说:“允儿,你先给他一点药,让他能自主行动。” 蓝允儿说:“他马上就会好的。” 尔后,这妞凑到我耳朵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小彩最近没吃我喂的药果,根本没毒,我是吓他的。” 我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来到之前休息的房间,收拾好东西。 董胖子问:“现在怎么找?” 我对他们吩咐。 “先上顶楼,等我看完古堡整体布局再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勇士 众人沿着台阶,往楼上快速走去。 还没上完一层楼,老秦果然醒了,一骨碌从董胖子的手中挣扎开,噗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冲我们磕头。 “孟老板、蓝小姐,你们大人大量,我真是迫不得已!” “如果几位老板这次能放过我,以后老秦给你们当年做马……” 严格意义上来讲,老秦并没有害我们的心思,他之所以成为内应,完全是天枢会那帮家伙威胁了他的儿子。 我抬手打断了他。 “老秦,你只要老实站在我们一边,出去之后,可以饶了你。但你要是再敢耍幺蛾子,神仙都救不了你!” 老秦神色激动,忙不迭发誓。 “我对天发誓……” 董胖子喝道。 “行了!别发誓了,赶紧帮忙找东西!” 十几分钟之后。 我们来到了古堡的最上面一层。 其实应该算来到了倒数第二层,因为上面一层已经被黄土彻底覆盖了,根本上不去,不过,这高度已经足够了。 我们站在廊台往下看去,有一些傻眼。 本来像这种类似围屋结构的建筑,从高处往下看,一定能看到整座建筑中间天井厅堂的位置,而天井厅堂的位置,按照正常的习惯,往往就是祭祀正厅所在。 可我们探照灯往下照去,满眼全是密密麻麻的房间,不仅看不到下面的天井厅堂,甚至连用来疏漏阳光雨水的缝隙都见不到,仿佛处于一个完全密闭的世界。 董胖子皱眉道:“这不正常啊!我去过龙南围屋,中间的天井相当大,四水归堂布局,风水又好,还能储水供日常使用,这古堡怎么构造这么古怪,没有太阳,住在里面的人不得发霉了?” 我摇了摇头。 “有可能是角度的原因!换几个角度看一下!” 大家在楼上不断地转换着方向。 这里的房间太密集,格局基本都一样,为避免走得晕头转向,我特意用匕首在墙上画了记号。 转了十几个房间,发现无论怎么换角度,都找不到中间的天井缝隙,而且,我们在房间里还见到了不少骸骨。 这些骸骨各种姿势都有,有些还坚硬,有些一碰就成灰。 我蹲下身子,用探照灯照去。 “这些骸骨手臂、腿骨断裂面齐整,被刀斩断的,这里应该进行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蓝允儿点了点头。 “唱诗中曾提到过,东胡兵士曾攻入过阿巴木比塔大殿。为保护大殿,少年释比神曾命令八十一位勇士,与进入大殿的东胡兵士战斗,杀死了五百多敌人,最后全部战死。” “从此之后,东胡兵士再也没人敢踏足大殿,哪怕整座白石城被敌人给攻破,大殿依然完好无损。” 我问:“八十一杀五百?” 蓝允儿回道:“对。” 在上面足足转了半个小时,一点发现都没有。 我对他们说:“暂时放弃!回一楼找大殿!” 几人穿过台廊,往台阶下楼。 这一下楼,出事了。 我们足足往下走了十几分钟,可仍没有来到一楼。 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 因为,我们上来仅仅花了十几分钟,按常理,现在已经到了古堡最底部了。 付瘸子手指着楼梯旁边房间的墙,脸上肌肉抽搐。 “孟老板,你做的记号。” 我转头一看,脑子像被人给敲了一下。 自己在墙面做的记号,好端端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似乎在嘲笑我们的愚蠢。 董胖子赶紧探身出台廊,大骂了一句。 “艹!这他娘怎么还在楼上!” 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转了半天,一直在这一层楼原地打圈。 所有人转头看向了我。 我脑海中想起之前在汉侯大墓走山体岔道时的场景,心中有一些发怵。 真是见了鬼,怎么来这里又碰到了循环台阶。 周围也没见有像汉侯大墓岔道墙上的铜晶体影响视线啊! 不管如何,让人走不出去,大概率就是视觉出了问题。 我对他们说:“闭眼!关灯!大家手抓住绳子,不管方向,一直沿着台阶向下!” 老秦拿出了绳子,大家将探照灯给关了,闭上眼睛,手扯着绳子,开始往下走。 蓝允儿似乎很害怕我走丢,一手抓绳子,一手牵着我。 这感觉就像自己带了一只小猫在遛弯。 闭着眼睛走了十几分钟,我让大家睁开眼。 可众人抬眼一看,彻底懵了。 墙体的记号依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付瘸子有一些麻爪了。 “难不成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董胖子无语道:“踏个屁!道爷半路偷偷睁开眼睛看了,我们就是在往下走!” 付瘸子恼道:“死肥仔!可能就是因为你偷偷睁开眼,才导致我们又回到了原地,你怎么不去死呢?” 董胖子回怼道:“臭瘸子,你脑子没问题吧?这次是你在前头带路,要出错也是你出了问题!” 时间本来就不太够,在这种地方反复消耗,我心态相当烦躁,被他们一吵,更加恼火。 “都他娘闭嘴!” 这两个货都憋住不再吭声了。 老秦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 “孟老板,咱会不会碰到鬼打墙了?” 董胖子说:“不可能!道爷在这里,哪个鬼敢造次!”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脑海中开始采取排除法。 这不是视觉迷惑,四周没有影响我们视觉的东西,而且刚才已经采取闭眼行走的办法试验过,没取得成功。 这也不是老秦口中说得邪祟之事,董胖子其他地方不大靠谱,但感知阴邪之事,他却完全靠得住。 这更不是九宫八卦机关,整个楼层的布局毫无规律可言,而且当年古堡是要住人的,不可能设置复杂的机关,让住在里面的人每次下楼都去破解一次机关。 …… 咦? 古堡平时要住人,古羌人平时是怎么下楼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客人 我转头问蓝允儿。 “你们古羌人平时怎么下楼?” 蓝允儿:“……” 董胖子都乐了。 “小孟,你把人家蓝大小姐问得脑子都短路了,谁下楼不是打开门走下去,难不成他们还飞下去?要有这能力,古羌人当年就不会差点被东胡人给灭族了!” 打开门走下去?! “探照灯给我!” 董胖子将手中的探照灯递给了我。 我照了一照门框,有了一个神奇的发现。 从依稀可辨别的痕迹来看,这些房间,所有的门都是往左手边开的,竟然没有一个是往右。 也就是说,当年古羌人下楼,全从左边走。 我心中一喜。 “跟着我!” 自己带头顺着门,往左边走去。 这些房间全是贯通的,我们绕着整层楼走了一圈,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站立的地方,脚下就是刚刚我们走的循环台阶。 付瘸子说:“这不是又回来了么……” 董胖子立马喝止:“闭嘴!我家小孟在破机关!” 付瘸子憋得脸通红,露出一副想干死董胖子的神情。 我又问蓝允儿。 “你刚才说,少年释比神留了八十一位勇士与闯进来的五百东胡兵士战斗,从此再也没东胡兵士敢闯进来?” 她点了点头。 “对。” 我长舒了一口气。 董胖子问:“咋样?最强大脑,是不是有思路了?” 我指着脚边的台阶,对他们解释。 “古羌兵士,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武器,其实都不如东胡兵士,八十一位勇士,不管对古堡的地形再熟悉,硬碰硬杀死五百东胡兵士的可能性不太大。” “而且,以东胡人彪悍的性格,他们攻破了整座白石城之后,古羌护殿的八十一勇士又全部战死,他们没有理由不进入被古羌族视为精神家园的大殿。” “东胡兵士不敢进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像我们一样,进来之后担心再也出不去!这条上殿的台阶,就是东胡五百兵士死亡的原因。换言之,他们一部份可能是战死,一部份是被硬生生给困死!” 蓝允儿眸子惊奇又赞赏。 “孟旬,然后呢?” 我继续解释道:“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条台阶并不是供古羌百姓生活时上下的台阶,而是一条战时的困敌台阶,只能上,下不去。我们如果继续纠缠这一条台阶不放,就永远不可能走出去!真正能下去的台阶,必然是被隐藏起来了。” 董胖子说:“有道理!那么,我亲爱的小孟,老百姓的生活台阶藏在哪儿呢?” 我回道:“少年释比神要隐藏这一条生活台阶,最大的可能就是用石头给砌起来彻底遮挡住,让人看不见。” “按照建筑学的原理,台阶布局需要比较大的进深空间。也就说,这一层楼里面,哪个房间最小,它极有可能就是砌墙藏生活台阶的地方!” 此话一出。 所有人恍然大悟。 付瘸子皱眉说:“这里的房间,大小不一,但我好像在前面看到过一个奇小的房间,当时我还以为是放置简单农具的储物间!” 我点了点头。 “过去!” 众人赶紧往前面走。 穿过十几间房之后,果然有一间比现代衣柜大不了多少的房间,一摸墙体,发现它的厚度与其他墙体相比,薄了好多。 我对董胖子说:“动手!” 董胖子从包裹里拿出了工兵铲,对着墙砖缝隙狠砸。 几十下之后,缝隙裂开了。 我们几人搬了一块大石块,齐齐吆喝,往那块砖墙上抛去。 “嘭!” 墙体出现了裂缝! 董胖子退后了几步,抡起工兵铲,往前飞速猛怼。 “咔嚓!” 一块石砖被砸开。 我们探头看去。 果然藏着一条台阶! 我心中既惊喜有折服。 困敌台阶显然是在建设古堡之初就设置好的,平时不启用,一旦遇见战争,立马撤离人员离开古堡,再吩咐人将生活台阶给藏起,留下一众不怕死的勇士击敌,用循环台阶困敌,从而造成大规模杀伤,让敌人不敢再踏足圣地古堡。 这块被砸下的石砖足够大,空间够我们钻入,我们也懒得再敲了,直接爬了进去,赶紧往下走。 十来分钟,众人脱困,来到了一楼。 让我们相当意外的是,出口竟然设置在了古堡外面的十余米远! 也就是说,人一旦进入古堡内,如果仅仅在下面一层转悠,可以像我们之前一样顺利出来,但若是想再往楼上去,就会陷入循环困敌的台阶,除非能像我们一样判断出原因所在,找到每一层中隐藏生活台阶的房间,砸开墙,否则根本出不来。 几人正准备从出口爬起来返回古堡。 不远处竟然传来了灯光以及几声动物吠叫。 董胖子立马关掉了手中的探照灯。 朝灯光处看去,头皮都麻了。 一行十余人,正浩浩荡荡往古堡赶过来。 中间一位老家伙,穿着一身道袍,白须白发,皮肤像婴儿一样嫩,手执一杆拂尘,半躺在一张轿椅上,四个人扛着他往前。 轿子两边,一位是金丝眼镜男楚甘,一位是侏儒蒲先生。 其他几人,穿着清一色的老鼠衣,一个个目光锐利,脚步稳健。 有人还牵着几条狗獾。 我心中大骂了一句老秦的娘。 古堡来新客人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空城计 这都不用多说,坐在轿子上的那个老家伙,就是天枢会的妖道,青泽老贼。 对面一行人快速来到了古堡门口,停了下来。 楚甘吩咐手下。 “扎营!安顿好师父!” 一众下属开始支起了一把大遮阳伞,拿了一张椅子,搀扶着青泽老贼坐下,又有人端了一张小茶桌,开始起火烧水,给老家伙泡茶,另外一个家伙则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其他人开始做饭吃东西。 我们人在暗处,他们暂时没有发现,但只要我们一出去,对方肯定会察觉。 这里不能再待了! 我招呼众人重新遁入了地下通道。 董胖子铜锣眼圆瞪,一把拎起了老秦的衣领子。 “你不是说点燃粪香之后能阻止他们一天一夜吗?这他娘半天时间不到,他们怎么来了?!” 老秦吓坏了,声带哭腔。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约定就是这样的……” 董胖子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想扇老秦。 我抬手制止。 老秦性命拿捏在我们手上,他不大可能撒谎,拿他出气完全没有作用。 我说:“阻止的效果其实已经达到,只不过不是我们想象的他们会在远处蛰伏而已!看他们现在扎营烧火的状态,应该是忌惮古堡里面有危险,不大敢进去,要不是粪香,估计青泽老贼已经带人闯进去了。” 董胖子问:“现在怎么办?” 目前这种情况,也没有别的选择。 第一,必须阻止他们进古堡。 第二,我们要尽快找到无间镜。 第三,找到镜子之后,再引他们进古堡,乘他们不熟悉里面的循环台阶,我们第一时间从生活台阶撤离。 古堡与客家围屋一样,具有抵御外敌入侵的功能,易守难攻。 青泽老贼等人暂时忌惮不敢进入,我们得化被动为主动,先震慑住他们! 我一挥手。 “随我来!” 几人从地下通道,返回了古堡一楼,藏在了大门后面。 瞅了瞅外面的那群鸟人。 我压低了声音,对蓝允儿说:“允儿,能不能让小彩暗中溜出去,先咬那个矮子一口,再咬青泽老贼一口?” 蓝允儿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要先咬矮子?” 我说:“这个蒲先生,软剑一流,速度非常快,必须先咬他。否则咬完青泽老贼之后,小彩跑回来,我怕矮子的剑太快,会伤到小彩!” 蓝允儿点了点头。 “好!” 她将正在袖子里睡觉的小彩拎了出来,脸蹭了蹭它的头,对它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用手将外面的人指给小彩看。 小彩滑下了地,贴着墙根往外溜。 它相当聪明,没有直奔他们而去,而是慢慢绕到了这群鸟人的后方。 我们人在暗处,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 眼瞅小彩越溜越近,众人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刷!” “啊!” 侏儒蒲先生本来正坐在地面啃着火腿肠,突然手一摸脖子,嘴里发出一句惨叫,双腿瞪踏,口吐白沫,滚地哀嚎。 “什么东西?!” “有蛇!” “保护大师!” “……” 尽管对方猝不及防,有些慌乱,但这些鸟人的反应实在太快,全挡在了青泽老贼的身前。 就在小彩要咬到青泽老贼的当口,一个家伙指若鹰爪,竟然一把掐住了它的尾巴。 小彩只得猛然掉头一咬。 “啊!” 抓小彩的下属中招,捂住手往后急急退了两步,倒在地上。 “呼!” 另一个家伙扬起了灰色的粉末,应该是某种防蛇药。 小彩似乎极为害怕,只得哧溜溜往回窜。 “啪、啪、啪……” 几声喷子响动,火花四溅。 对方冲着小彩开火了。 我们不知道小彩有没有中招,头皮顿时一麻。 万幸的是,小彩哧溜几下钻进了古堡,窜进了蓝允儿的袖子里面。 刚才那几下好像将小彩给吓着了,它躲袖子里瑟瑟发抖。 有几个家伙想追进古堡,但往前踏了几步,楚甘立马开口制止了他们。 “别追!” “来人!快给他们打血清!” 一位下属立马拿出了药箱,给被咬了的两人打针。 我心有余悸。 幸好刚才让小彩先攻击矮子,若是先攻击青泽老贼,以他们的反应速度和矮子的剑速,估计小彩已经被斩成几段了。 蓝允儿说最近没有喂小彩药果,咬着对方只能短暂麻痹他们的神经,无法致命。 若因为仅仅威胁一下对方就让小彩殒了命,就很划不来。 不管怎么说,我的初步目的达到了。 我转头对老秦说:“老秦,你得挨点揍,大声叫出来!” 老秦声音颤抖:“好……好……” 董胖子开始对老秦狂怼。 一来可能是真疼,二来老秦为了活命,不得不配合。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老秦嘴里飙出。 外面那些家伙听了,面面相觑。 我对蓝允儿耳语了几句。 蓝允儿朝外面喊话。 “青泽老匹夫!听一听你内应的惨叫声!” “古堡是古羌人的,无间镜也是古羌人的,谁都别想动!” “它现在就在我手中,你有胆量就过来拿,姑奶奶等你们好久了!” 楚甘闻言,眸子闪过一丝浓浓的诧异。 青泽老贼却毫无表情,重新坐上了椅子,云淡风轻地喝着茶,转头吩咐了楚甘几句什么。 楚甘点了点头,拿起了一个扩音器,冲古堡大声喊话。 “孟老板!我师父说了,请你不要唱空城计!” “他老人家认为,你能找到古羌古堡,揪出我们的棋子,实乃一等一的顶尖人才!若你找到了无间镜,乖乖拿出来,过往恩怨,既往不咎!若没有找到无间镜,也请出来,我们合作一起寻找,成功之后,给你一场大富贵!” 蓝允儿大笑了几声。 “孟寻?他已经死了,你去阎王殿找他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喊话 楚甘闻言,神色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青泽老贼。 青泽老贼摆了摆手,没说话,继续淡定地喝着茶。 楚甘用扩音喇叭继续说:“孟老板,请你好好考虑!” 讲完之后,他们所有人都不再吭声了,全围在古堡门口,一副准备困死我们的姿态。 不过,为了防止小彩的再度偷袭,他们在四周撒上了药粉,有几个保镖专门进行戒备。 喝阻的效果倒是起到了。 敌强我弱,正常情况之下,他们应该立马杀进来,不用在外面对我们逼逼赖赖,现在这些鸟人没有任何动作,就是还不清楚蓝允儿嘴里我死了是什么状况,古堡有没有布置机关陷阱,不敢贸然进攻。 只不过,他们的耐心能坚持多久,我并不知道。 蓝允儿等人转头看向我。 我低声对他们吩咐:“我去寻主殿!古堡易守难攻,你们四人在口子守着对方的动静,不要硬撑,如果他们冲进来,安全起见,你们别管我,立马从生活台阶撤离!” 我们唯一的优势在于,对古堡的内部构造比他们要熟悉太多,即便他们突然进行强攻,只要大家撤离的快,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逮住我们。 蓝允儿急问:“那你呢?!” 我回道:“不要担心,哪怕他们进来与我碰了面,我也有信心甩掉他们!” 讲完之后,我转身离开。 按照之前的设想,我在古堡一楼转来转去,苦寻主殿的位置。 可古堡的房间实在太密集了,一间紧挨着一间,搞得人头昏脑胀的。 半个小时之后,我倒真找到了古堡内部用来采光和接水用的厅堂。 拿探照灯往上照去,发现由于岁月侵蚀,顶楼的石柱和房间全坍塌了,正好卡在了倒数第三层位置,完全遮蔽住了厅堂上方的空间,也难怪我们在倒数第二层看不到采光漏水的厅堂。 虽然找到了厅堂,可我却大失所望。 因为这就是一个四水归堂的布局,中间为一个四方形的大凹面,旁边为泄水沟。 四周没有设主殿,也没有任何供祭祀用的空间,它就是非常简单的采光井。 我试图从附近房间寻找出图腾壁画或者神龛祭祀的痕迹。 可转了一大圈,附近的房间几乎都翻了一个遍,完全没有。 难不成古堡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祭祀主殿? 我太阳穴阵阵发疼。 这种感觉,就像考试时间快要到了,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提醒“还有十分钟,请各位同学检查学号和名字有没有填错”,可我却连题目都没看完。 怎么办? 眼见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有些担心,赶紧往回折返。 在折返的过程之中,我内心其实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就是干脆跳过第二步,不寻找无间镜了,直接引他们进来,我们遁入生活台阶离开。 这个决定相当艰难,毕竟一路风餐露宿,与各种危机殊死搏斗,总算寻找了白石古城的阿巴木比塔大殿,却无功而返,实在太不甘心。 犹如种下一棵果树,精心施肥浇水,好不容易等到了开花结果,可树却被别人给霸占了,那种憋闷感无以复加。 路上,我脑海中反复跳出蓝允儿的话。 “白云聚集在阿巴木比塔神殿,雪花片片洒落,石头在欢唱,最美丽的姑娘,荡漾着好看的酒窝,天真的孩子在笑着奔跑……” 这种祭祀场面,怎么寻思都像是在屋外场景。 可蓝允儿又说过,唱诗中记载的祭祀活动,就在阿巴木比塔古堡里。 两者中间难道有哪个是错了? 屋外场景、古堡中…… 难不成祭祀主殿在黄土覆盖的顶层天花板最上方? 可如果是这样,那就完犊子了。 千年岁月覆盖的黄土,不知道有多厚,别说靠我们几人,就算是让青泽老贼等人过来,再带上大型机械,没有几个月时间绝不可能清理干净。 就算是清理干净了,要从中寻找一面小小的无间镜,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转念一想。 不对! 蓝允儿的小姨和母亲曾来过白石古城。 按照蓝允儿父亲临死之前的讲述,她小姨与母亲已经寻到了无间镜,而且换魂成功了,只不过是困在了里面。 如果祭祀主殿在古堡顶层,以一位女性的力量,怎么可能挖开覆盖的黄土? 这说明祭祀主殿绝不可能在天花板上方。 正这么想着,没注意看脚下,身子一个趔趄,脑门撞在了一根柱子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可这么一撞,却把我混乱的思绪给撞停下来了。 我瞅了瞅柱子。 它是古堡无数支撑石柱当中的一根,上面画着耗牛图腾。 耗牛的大眼睛盯着我,似乎在嘲笑我的无知和不知量力。 我心态有一些烦躁,捶了它一拳。 往前继续走了几步,我回头再瞅了一眼耗牛,脑海中突然一炸。 古堡的外墙上,有一个高高凸起的耗牛石雕。 少年释比神的坐骑就是耗牛,这古羌之舟为古羌人心中的图腾,乃至蓝允儿的锁骨处都有对应的纹身,它的地位相当崇高,无间镜会不会藏在了耗牛石雕上? 一个画面如放电影一般呈现。 少年释比神站在古堡外墙高高凸起的耗牛雕刻上方,用无间镜祭祀,给东胡兵士和古羌兵士换魂…… 这好像完全符合唱诗之中祭祀场面在外面,却又没有离开古堡的设定! 念头一出。 我整个人好像打了鸡血,撒丫子往古堡门口跑去。 还没来到古堡门口,耳畔便传来了嘈杂无比的对骂声。 楚甘用扩音器对古堡喊话。 “我们的耐心有限!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奔了过去。 瞅见董胖子等人,全藏在古堡门口的四目猴石雕后面。 董胖子抡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了出去。 “不客气你大爷!来啊!有种进来跟道爷硬刚!” 第二百章 心思 外面一声惨呼传来。 应该是有人被砸受伤了。 董胖子得意无比地哈哈大笑。 “道爷以前参加过运动会,可是铅球冠军,识相的都他娘退后一百米,否则开了你们的瓢!” 话音刚落。 “啪!” 一声响动。 火花四溅。 对方朝古堡内开了一喷子。 董胖子吓了一大跳,立马躲在了四目石雕猴后面。 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开喷子也是胡乱打,根本没准头,却足够吓人。 董胖子火冒三丈,大声下命令。 “弟兄们,开火!” 他们四人手中的石块,像雨点一般纷纷砸了出去。 这家伙还命令起来了? 外面脚步声凌乱,纷纷退却。 楚甘的声音再次传来。 “师父有令,不再给时间了,强攻!” 紧接着,一团焰火带着火星直接丢了进来,四周顿时浓烟滚滚。 “啾!” 照明弹打了进来! 终于拖不住了! 姜还是老的辣。 青泽老贼只给了我们一个小时左右时间,他已经判断出我们绝不可能出去,也猜出古堡中没什么大的陷阱,打算吩咐人强闯。 “走啊!” 我冲他们大吼道。 众人往古堡里面疯跑。 可我们的速度快,他们的速度也快。 四条狗獾大声吠叫着,冲了进来。 真够可以的! 这玩意儿是用来寻路的,不仅可以作为开路先锋进来趟雷,而且我们一旦被它们给盯上,不管走到哪里,都像被定了位。 我们已经沿着循环台阶往楼上跑。 见狗獾冲过来,我大声喝道。 “宰了它们!” 这帮畜牲一个劲往台阶上冲,压根没料到我们会突然杀回。 付瘸子之前虽然嘴上说我们与天枢会等人的争斗不关他的事,可眼下他也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再保持中立,手中拐杖猛然一甩,一条冲在最前头的狗獾脑浆四溅,身躯倒飞,直接被砸死。 董胖子身躯犹如铁塔下塌,死死地压在了一条狗獾身上,手中石块猛然砸去,直接砸死了一条。 蓝允儿嘴里一声呼哨,小彩从她袖子腾跃而出,咬到了一条狗獾的脖子,狗獾当即翻倒在地,她手中的匕首狠刺,将它给刺死。 我本来已经抓到了一条狗獾的腿,正准备拎起来砸在地上,但这家伙突然转头冲我狠咬,吓得我赶紧放手,它立马转身就跑。 幸好小彩转身窜了过去,咬了它一口。 这畜牲从台阶上滚落。 老秦举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冲它砸去。 有没有砸死不知道,反正它身躯抽搐,不能动弹了。 董胖子说:“小孟,你可真废!” 我急道:“别扯犊子!上楼!” 外面脚步声一片杂乱,楚甘见狗獾没触发什么机关,带着人呼啦啦冲进来了。 我在楼梯角落,冲他们勾了勾手指。 “来来来!” 楚甘见状,双手一张,带着众下属停下了脚步。 他见狗獾死一地,又看我若无其事地挑衅,起疑心了。 我们不再管他们,立即顺着循环楼梯,往楼上猛冲。 董胖子问:“往哪儿走!” 我回道:“先上倒数第二层!” 众人一口气上了倒数第二层,冲到那间最小的房间,又从之前砸开的砖墙中钻进了生活台阶,几人再齐心协力,将那块石头给重新堵了上去。 虽然石块与墙之间存在一些裂缝,但天枢会的鸟人赶上来后,会先在循环台阶中瞎转悠,待他们发现异常后,还要分析情况,等得出这是困敌台阶的结论,再来寻找纷繁复杂房间中的出口,我预计他们最少需要一两个小时。 这时间非常宝贵! 在此起见,我们争取找到无间镜,再遁逃离开! 我大口喘着粗气。 “允儿,我看看你的胸口。” 蓝允儿闻言,脸腾地一下红了。 “干嘛呀?” 董胖子无语到了极致。 “小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思?!” 我大恼道:“滚蛋!我发现了线索,要看她的纹身!” 蓝允儿方才反应过来,将我拉到一边,解开了衣领子,脸红扑扑的。 “你看吧。” 我用探照灯照过去。 白皙的皮肤上,耗牛纹身相当鲜艳,仔细端详了几下,果然发现了异常。 耗牛的脑门之处,有一道留白,整体看起来,造成一种牛头有白色绒毛的图案效果,可认真一辩别,发现这道留白的造型相当古怪,如同一面小小的铜镜,还有执镜的手柄。 我欣喜异常。 “古堡外墙上的耗牛石雕,你们感觉它的位置在几楼?” 他们面面相觑。 “说话!” “九楼。” “不是九楼,就是十楼。” “我感觉在九楼。” “差不多,应该在九楼。” 我也没时间向他们解释太多。 “去九楼!” 在我的带领之下,众人沿着生活台阶往下,朝九楼狂奔而去。 由于每一层的生活台阶都被墙给封死了,我们要通往九楼,只得再次砸墙,所幸封台阶的墙体都不算厚,没几下我们就砸开了,立马钻了进去。 几人在不同的房间之中穿梭,终于来到了耗牛石雕后方的房间。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古堡所有的房间都是木门,且全都已腐朽殆尽,唯独这间房是一扇石门,还留了一丝缝隙。 很显然,有人曾进去过。 这个进去过的人,大概率就是蓝允儿的小姨。 我根本猜不出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作为羌寨最出色的女释比,估计她在进入白石古城之前,就已经参透了古堡和无间镜的秘密,也许她有着来此处的其他通道,并不需要像我们一样砸墙在不同的台阶之间穿越。 我们合力推开门。 “吱嘎嘎!” 刺耳的声音传来。 门推开之后,一股干燥而憋闷的气息传来,烟尘阵阵,无法视物。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小孟,有人在欢迎我们。” 我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照去。 一个人影,正微笑着冲我们招手。 第二百零一章 眼睛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往后急急退了几步。 可待大家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一座石头雕像,与人等高,模样为十六七岁的少年,手呈拈花指状,面带微笑,栩栩如生,兀然站立,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雕像前面有石头砌成的神龛。 神龛上积着很多灰,能看出来之前有人曾祭奠过,还有香灰的痕迹。 大家松了一口气。 我对董胖子说:“你他娘别一惊一乍的!” 董胖子挠了挠头。 “这是……少年释比神?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帅啊!” 确实挺帅的。 眉清目秀,玉面无须,给人一种少年方世玉的感觉。 蓝允儿一见到雕像,想上香祭拜,可包裹中已经没香了,只得行磕拜礼。 众人走过去看了一下。 房间并不大,没有其他东西,大概率是古羌族人平时烧香祭祀的场所,而少年释比神雕像严丝合缝地挡住了后面的一个空间。 从位置来判断,它后面应该就是古堡外面凸起的耗牛雕像。 无间镜极有可能就在后方。 董胖子嘴里喃喃地说:“大佬,我们不是故意来打扰你,只想借你镜子玩两天。后面有几条狗正在追我们,麻烦让一条道,拜托拜托!” 我们试图推开雕像,却发现它纹丝不动,如同浇了铁水焊在了入口。 “得罪!” 董胖子抡起铲子,卡到石雕的底座,准备动手撬。 蓝允儿大急,一把扯住了董胖子的手。 “你干嘛?!” 董胖子眉头紧皱。 “蓝大美女,我很尊重少年释比神,但他卡在这里,咱进不去啊!你不是想找到你阿妈与小姨么,道爷判断,她们大概率就在后面,我这是在帮你!” 我摆了摆手。 “这是实心花岗岩,撬不动。” 付瘸子说:“我们药包之前被淋湿了,不然用炸药能炸开。现在要打开它,唯一办法只能抓紧时间用蛮力一块块地敲碎,这最起码需要两个小时。天枢会的人快追来了,孟老板,你得赶紧作决定!” 蓝允儿俏脸冷冽无比,手指着大家。 “谁都不许砸!” 眼下不仅仅是少年释比神挡路的问题,而且还得搞定蓝允儿。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全转头看向了我。 我转身对蓝允儿说:“允儿,你小姨带你阿妈来过,她们不可能采取暴力的方式打开石雕。从你之前的表述来看,她们应该进去过,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无损打开它的办法?” 此话一出。 蓝允儿眸子一亮,秀眉微蹙,似乎在想什么。 董胖子说:“还得是小孟脑子灵光……” 我手一指他。 这货马上闭嘴了。 蓝允儿想了几分钟,神色欣喜,赶紧走到了少年释比神石雕的面前。 她抬起手,一只手像少年释比神一样呈拈花指状,与石雕的手一贴合,另一只手则握住了石雕平摊在腹前的手,两人的姿势完全一样,好像武侠小说中在互相输入内力。 紧接着,蓝允儿两只手上下一晃动。 石雕左右手姿势竟然互换了,右手呈拈花指,左手平放摊于腹前。 “咔嚓!” 石雕与墙壁贴合之处,竟然露出了一条缝隙。 众人惊讶无比。 这姿势应该古羌流传下来一种独特的祈福姿势,估计除了释比,没人敢做,谁知道打开石雕的机关,竟然就是如此简单一个动作,要换成别人,到死都想不出来,当真是大道至简。 蓝允儿转过头来,闪着大眼睛看着我,一副小孩子完成了一道很难的习题,希望得到家长表扬的神情。 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棒!” 眼瞅已经有缝隙了,董胖子和付瘸子立马走到前面,用手一掰。 随着卡哒哒的响动声以及灰尘飞扬,石雕挪动了半个身位,出现了一道可供人通过的口子。 我们鱼贯而入。 进去之后才发现,石雕竟然是双面的,前后的模样、姿势都一样。 我心中欣喜。 “允儿,把石雕关上!” 这个神奇的释比石雕机关,关上之后,会成为阻止天枢会家伙的又一道坎。 哪怕他们队伍中有超级厉害的人,破了循环台阶,再解了无间镜藏身之处的谜团,来到了这里,也得废不少劲才能打开它。 蓝允儿又朝着背面的石雕重复之前的姿势,手一晃,石雕“咔嚓”一声,往后挪了几寸,我们赶紧将它给推了回去,确保它与墙壁严丝合缝。 拿探照灯往四周照去,发现这个空间竟然相当大,足足有六十来平。 这是古堡墙外耗牛头的位置! 之前我们在外面看耗牛头,由于它距地面较高,而且呈倒三角型,环境昏暗,产生了严重的视觉误差,给人一种牛头石雕其实贴合于墙面的错觉,未料到这后面的空间如此大,足以作为整个古堡的祭祀正厅。 灯光往上一照。 上面竟然不是砖块构成,而是一块又大又厚石英状半透明的天顶,灯光晃过去,竟然水波荡漾。 董胖子瞠目结舌。 “上面有河?!” 付瘸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没文化的东西!这叫罐子玉,上面雕刻了水波纹,放在祭祀厅穹顶上,可以透光,应该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死瘸子,世上哪儿来这么大一块玉,你骗鬼呢?!” “你懂个屁!它叫罐子玉,事实上不是玉,而是石英琉璃!” “你在逗道爷?秦末汉初哪儿来工艺制作这么大一块玻璃!” “这不是玻璃,是琉璃,西周开始就有琉璃制造工艺……算了,我也是蠢,竟然与一条猪争论,你赢了!” “……”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转头问蓝允儿。 “允儿,这个穹顶,看起来像不像人的眼睛?” 第二百零二章 火海 众人抬头朝琉璃天花板看去。 琉璃纹一圈又一圈的,像水纹,所有纹路都从外围转向了中间。 中间有一枚圆圆的黑色状物体,成年人两张并拢手掌大小,圆弧形,泛着黑光,像极了人的眼球。 随着我们探照灯左右晃动,光影效果造成四周水波纹在缓慢的流动,如同微微荡漾的湖水,眼睛似乎在死死地盯着众人,灵动而诡异。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小孟,这琉璃工艺也太牛了……你说,如果咱要能整块挖起来带出去,能卖多少钱??” 确实令人震撼。 杭市博物馆有一个战国水晶杯,造型精美,与现代的玻璃制品几乎没什么差别,刚出土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是盗墓贼带进去遗留在墓里的。 事实上,古人的智慧和工艺水平,远超我们的认知,只不过许多东西没有流传下来而已。 付瘸子回怼道:“你想屁吃?就这东西别说挖不动,即便你挖动了带出去,还没等出手,命都没了。” 董胖子说:“你他娘情商真不会聊天!道爷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当了!” 我回道:“别扯东扯西了!赶紧找镜子!” 众人开始在这间密室里找了起来。 可令我们意外的是,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别说藏宝匣了,连最简单的祭祀神龛都不见。 墙壁四周倒是涂满了黑色的颜料,由于此处密封性很好,没有腐蚀脱落,看起来就像是商品房的隔水涂料。 起初我们怀疑东西会不会藏在了墙上,大家在房间里面敲来敲去,试图找到存在空鼓的地方,可发现回馈声很闷,全都是实心的。 “怎么回事?” “难不成我们之前的推测,全都错了?” “会不会是蓝大美女的小姨,将镜子给带走了?” “我小姨不可能带走无间镜,她即便用完了,也会放回原处。” “这可不一定啊,万一你小姨见钱眼开,拿出去卖了呢?” “你才见钱眼开!我阿爸说她困在了白石城,根本没离开过,怎么卖?” “那你小姨人在哪儿,我们一路来都没见到她。” “我不知道!” “……” 他们几人在旁边讨论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离我们甩脱天枢会的人已经过去二十来分钟了,我不知道这些鸟人当中有没有厉害角色,万一被对方找到了这里,我们别说拿无间镜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我心态逐渐烦躁起来,身体似乎也变得发热,额头大滴汗珠不断往下掉落。 董胖子抹了抹脖子。 “艹!怎么这么热,这里也没太阳啊!” 转头一看,不仅我和董胖子,其他人也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黏在了皮肤上。 蓝允儿甚至拧了拧衣角上的汗水,整个人就像蒸了桑拿,完美身材玲珑毕现,极为诱人,小脸被闷得红扑扑的,似乎有一些头晕,眼神迷离地瞅着我。 “孟寻,热得好难受啊。” 董胖子直接将自己外套给解了下来,抹着身上的汗,大口喘着粗气。 “不行了,再热下去,道爷身上洒上一点孜然,都可以开吃了。” 付瘸子也受不了,神情痛苦。 “怎么会这样,这里也没有热源啊。” 我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可具体哪里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只好对他们说:“再找几分钟,没找到立马撤!” 就在这时,老秦扯了扯我,手指着墙壁。 “孟老板,墙好像变颜色了。” 我转头一看。 之前黑乎乎的墙体,此刻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暗红! 自燃材料?! 我手摸了过去,墙壁热得发烫。 不对啊! 一般自燃材料都是由硫磺、硝石和磷粉等几种材料组成,受到撞击,保护层破裂,接触空气之后会瞬间起火。 像上次我在虢巫侯墓,碰到的火龙桥,就是这种原理。 虽然我们之前敲击了墙壁,可这些黑色涂料,既没有当场起火,也没有那几种材料的味道,怎么突然之间发热了? 我手再往没有涂料的地方一摸,竟然也滚烫! 这绝对不是自燃材料的问题。 整个空间都在发热! 我拿着探照灯往上一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穹顶上那只黑色大瞳孔,在探照灯的照耀之下,竟然变得一片猩红。 那种感觉,就好像头顶上正趴着一只巨大的独眼红目恶兽,随时都要将我们吞噬! 伴随着光线的晃动,穹顶琉璃反射着探照灯的光芒,折射到了墙壁的涂料上,它们红色变得更加鲜艳。 问题出在琉璃穹顶眼睛上! 我想起读书时上物理课,老师做试验,将一面放大镜聚焦在纸张上,太阳光一照,纸张很快就能燃起来。 难不成穹顶上面的眼睛,被我们的探照灯照了,光线折射到墙上,导致了整个空间发热? 极有可能! 可就探照灯这一点微弱的光线,怎么可能产生如此恐怖的效果? 除非这他喵是鬼眼?! 想不通其中的原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破解。 我对蓝允儿急道:“允儿,去开一下机关!” 蓝允儿赶紧转身,来到了门口少年释比神石雕像边上,按照之前的姿势,握住石雕的双手,晃动手臂。 可预计中机关解锁的声音却没有出现。 她连试了好几次,一点反应都没有,回过头来,眼眸惊恐地看着我。 “打不开了……” 温度越来越高了。 墙壁上的涂料,愈发猩红。 直到现在,我们才看清楚了它们的形状。 火焰! 所有的涂料,全都是火焰造型,看起来就像在腾腾燃烧。 我们五人身居其中,如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火海! 第二百零三章 人生就像打电话 整个空间变得通红,如同太上老君炼丹的火炉,红光透过穹顶的琉璃,向外映射。 我估计,站在古堡的外面,必然也能瞅见火光映天的情景。 鼻尖甚至闻到了淡淡的焦味。 在这里待下去,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将成为烤乳猪。 付瘸子冲我大吼。 “孟老板,怎么办?!” 我对着他们急道:“喷子还有用吗?!” 董胖子说:“只剩下一把,浸过了水,铁砂弹有三枚,不知有没有用!” 我说:“谁的枪法最准,把那个鬼眼打下来!” 付瘸子大喊:“我来!” 董胖子赶紧将喷子递给了他。 付瘸子拿起喷子,对着穹顶上面的鬼眼,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 三发铁砂弹打过去,火星四溅,铁砂全部散开! 我有些傻眼,三点全没想到。 一是没想到廖小琴给我们准备的东西质量这么好,浸了水的喷子,剩下三颗弹药竟然还能全打了出去,完全没卡壳。 二是没想到付瘸子的枪法这么准,三发弹药全命中。 三是没想到穹顶琉璃如此坚硬,弹药打上去,就好像击打在了铁片上,只残留了一些黑色小印记,完全未伤琉璃分毫。 更令人觉得诡异的是,喷子击中鬼眼之后,这玩意儿似乎有灵性,黑色显得更加妖异,周围的水波纹愈发猩红,荡漾速度得更加快,就一头如同积压了滔天愤怒的狮子。 众人全懵逼了。 董胖子大骂。 “这不行!破琉璃比钢板还要硬,小孟,快想点别的办法!” 我他娘能有什么办法?! 祭祀主厅的墙体太厚,而且非常滚烫,压根碰不得。 穹顶不仅太高够不着,还坚硬如钢铁,没法破开。 唯一的机会就是看能不能撬开少年释比神石雕出去。 比起无间镜,先活下来显然更重要。 我对他们说:“砸石雕!” 本来以为蓝允儿会不让我们动手,毕竟少年释比神是古羌族的信仰,可令我没料到的是,这姑娘竟然第一个冲了过去,抡起石头对准石雕开砸。 几人迅疾冲了过去,捡起石块,对着石雕动手。 “啪、啪、啪……” 石头碰撞的响声烈烈。 可不知道少年释比神石雕是什么鬼材质制成,不仅未尚它分毫,我们手中的石头反而被砸的裂开了,震得一个虎口发麻,手臂发酸。 没有任何作用! 蓝允儿扒拉开众人,再次双手握住了石雕的左右手,试图像之前一样扳动机关,可折腾了好几下,完全没有作用。 她袖子中小彩受不了热,滑落了下来,吐着信子四处乱窜,就像无头苍蝇。 蛇是冷血动物,本来就怕热,估计它会最先熟。 “试试墙壁!” 我再次冲他们大吼。 几人又去砸墙。 可墙体实在太烫了,人还没碰上去,就热得石头都拿不稳,众人纷纷退却。 董胖子头最铁,硬着头皮抡起石头锤了几下墙,结果大鱼际处的皮被烫起了几个大泡,疼得他呲牙咧嘴,只得丢了石头,骂骂咧咧放弃。 整个空间已经成了烤箱。 我已经有些头晕的症状了。 要不了两分钟,估计所有人都要晕倒在地,就此死去。 穹顶上猩红的水波纹仍在汹涌地流动,妖异的大眼似乎在催动着无穷的法力,四周墙壁热得隐约发出细微劈里啪啦的响动声…… 绝望的情绪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老秦瘫坐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来赚这笔钱,种种麦子采采药多好,可怜我儿子还有不久就要高考了,爸爸对不起你啊……呜呜。” 董胖子却喘着粗气,哈哈大笑。 “老秦……你哭什么玩意儿……人生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挂了就当下去度个假!” “我就想看到我儿子考上大学……呜呜。” “看个鸡毛啊!指不定他连专科都考不上!” “你胡说!我儿子成绩非常好,一定能考上专科!” “考上了也找不到工作!” “你胡说!他一定能找到工作!” “找到了工作也娶不到媳妇!” “你胡说!我儿子长得帅,娶媳妇没问题!” “娶了也会离掉!” “你他妈……” “……” 蓝允儿的脸色从之前的泛红到现在发白,身躯摇摇欲坠,喘着大粗气,挽着我的隔壁,嘴里呢喃。 “孟寻,我没用,打不开机关……” “刺啦!” 我裤子突然被扯下来一块布。 低头看去,瞅见小彩焦急万分,正用牙齿扯着我的裤子,似乎让我快走。 蓝允儿裤腿的布也被扯下来一块,显然是小彩之前先扯了她,但这丫头已经被热得说胡话了,完全没反应,所以小彩转头过来扯我。 “小彩,你找到了通道?!” 小彩冲我紧急吐了几下信子。 它掉头就往西南角溜去。 我双手托住蓝允儿的脸。 “坚持住!!!” 转身扯着她,往西南角快速走去。 这地方有一个凸起类似石柱的东西,由于一直在阴暗处,我们也没怎么注意。 现在才发现,四周墙壁都涂了火焰状的颜料,唯独这里没有。 小彩顺着柱子往上溜。 我手一摸,这柱子竟然不烫! 它不烫,绝对有特殊的原因。 动物比我们要敏感太多,也许生机就在上方。 “胖子,蹲下!” “来了!” 董胖子立马蹲了下来。 “瘸子,你功夫好,看看上面有什么!” “好!” 付瘸子退后了几步,一跃上了董胖子的肩膀,手中拐杖再一点董胖子的肩头,身躯像出水龙一样往上窜去。 这是他的绝招。 上次在佛塔,他就靠着这招,从下方的窟窿自救跳了上岸。 “啪!” 付瘸子手一摸柱子顶端,人落了下来,神色兴奋又紧张。 “我好像摸到了机关!” 第二百零四章 高端局 我急问:“什么机关?!” 付瘸子被热得脸色像关二爷。 “咳咳……比较简单的,就是一个开锁扣,这方面我不太专业,刚才触摸的时间又短,具体不知道。” 来不及了! 老秦已经瘫软在地上,几乎不能动。 蓝允儿斜靠在柱子旁边,身躯摇摇欲坠。 我对董胖子和付瘸子说:“你俩靠着柱子,搭人梯!” 性命攸关。 他们不敢怠慢,赶紧搭起了人梯。 两人靠近了柱子,董胖子蹲在最下面,付瘸子则站在他的肩上,我快速沿着他们的身子,爬了上面。 穹顶很高,三个人的身高,我的手竟然还触碰不到上方的机关。 “胖子!踮脚尖!” 董胖子回了一句。 “好!” 这家伙嘴里喊着一二三,额头青筋暴凸,憋得满脸通红,暴喝一声。 “起!!!” 人梯撑高了六七公分。 付瘸子也尽量往上踮起脚尖,再度延长了人梯的高度。 我手堪堪摸到了机关。 事实上,这并不是像付瘸子嘴里说的普通机关,而是一把青铜机关锁,构造还挺复杂的,没有相关的解锁技术和工具,根本打不开。 即便是有了解锁技术和工具,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就人梯这种颤颤巍巍的状态和空间急剧升高的温度,等彻底解开锁,黄花菜都凉了。 万幸的是,它的锁搭就那么简单地扣在那里,完全不需要我动手去解。 显然,之前有人专门解开过,但也许是这种锁解开即破坏或者说解锁人来不及重新锁上,给了我们求生的可能。 我猜测锁扣是蓝允儿小姨解开的。 不过,眼下这高度已是我手臂的极致长度,虽然能触碰到锁搭,但距扯开它还是差一点距离。 “小孟,行不行……道爷屎都要憋出来了,撑不住了!” “再高一点!!!” “高不了了,已经到了极致!” “往上抛我!!!” 他们闻言,两人齐齐发力,将我往上一送。 我借机往上跃动,手抓住了锁搭,往下猛然一扯。 人梯彻底失去了重心,轰然倒塌。 我也摔在地面,借机翻滚了几下,才避免自己被摔伤。 这么一翻滚,身躯已滚到了密室的中间,地面烫得不行,连衣服都烫得卷了起来。 “吧嗒!” 锁搭被扯开之后,穹顶靠近柱子的琉璃,竟然像滑轨门一样,露出了一扇小天窗。 更关键是,那根未受密室温度影响的柱子,外面的包柱石块,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我们这才发现,它不是石头做的,而是伪装成石头的长条青铜块包柱铁片。 董胖子大喜过往,手探进裂缝,往外一扒拉,青铜包柱铁片露开,里面竟然是一道上升的石阶楼梯。 我赶紧从地上起身,拉起了晕晕乎乎的蓝允儿。 “快上去!!!” 付瘸子虽然腿不方便,但速度最快,蹬蹬几下,人沿着台阶上去了,再一推上方的天窗,直接跃到了顶部琉璃上方。 我带着蓝允儿急急往上。 董胖子扯着晕了老秦在后面跟着。 可老秦已经不省人事,董胖子自己也被热得晕晕乎乎的,刚才当人梯又耗尽了力气,还要拖老秦,爬了几步,竟然摔了下去,再爬起来拖,竟然扯不大动了。 我只得转头冲下面大吼。 “老秦!你儿子录取通知书到了!” 此话一出,本来迷糊不省人事的老秦,竟然睁开了眼。 “在哪儿?哪个大学?!” 董胖子大恼,抽了他一耳刮子。 “家里蹲大学!快尼玛醒醒!上去!” 老秦哆哆嗦嗦地爬石楼梯,也跟着上来了,但意识依旧模糊。 “家里蹲是哪个大学……” 待董胖子上来之后,我一把将穹顶上的天窗给关掉。 所有人劫后余生,仰躺在琉璃穹顶上,大口喘着粗气,四肢手脚麻木。 待了好一会儿,透过透明的琉璃往下看,下面那间密室依然红彤彤的,仿佛是一个火笼。 我们人处在穹顶上,这里是倒三角型耗牛石雕的顶部,上面是天,下面是地,后边是古堡的墙。 人站在此处,就像站在了楼房的空调外机上。 董胖子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小孟……我就说道爷曾起过卦,这次不可能死,你看,咱们又绝境逢生了,刺激!” 其实这次能不被烤死,全仰仗小彩。 我对这条蛇是越了越喜欢了。 付瘸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脸上肌肉抽搐,神情即憋屈又惊悸,摸了一下自己的拐杖,认真无比地对我讲。 “孟老板,我付瘸子作为一位喇嘛,收钱办事,到现在为止,已经仁至义尽,不管无间镜能不能找到,我不会再去找了。” 这家伙是一位顶级的淘沙客,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现在露出这副表情,可见此次白石古城之行,在他心中已经属于极为凶险的高端局。 不过,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也许自己从出道以来,一直打得都是高端局。 董胖子闻言,满脸鄙夷。 “你他娘二师兄么,天天喊着散伙?!咱现在悬在这里,天枢会那帮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来,没有小孟,你准备去投胎?” 付瘸子冷哼一声。 “天枢会的人,以我的速度,自然能摆脱,至于你们的命运如何,与我无关!” 董胖子还要继续怼回去。 我抬手制止他们。 “别说话!” 我脑海中好像想到了无间镜在什么地方,但却缺少一根线头,将它给拽出来。 他们没再吭声。 我站了起来,往黑咕隆咚的四周望了一望。 这一望,我心中大呼,自己真是太笨了! 第二百零五章 睹物思人 古羌唱诗中的祭祀场景为:“白云聚集在阿巴木比塔神殿,雪花片片洒落,石头在欢唱,最美丽的姑娘,荡漾着好看的酒窝,天真的孩子在笑着奔跑……” 根据这个描述,我判断出白石古城祭祀地点可能在室外,再按照蓝允儿关于祭祀场景一定在阿巴木比塔古堡内的说法,最终得出了只有外墙的耗牛石雕才符合两个条件的结论。 可刚才因为一场炙烤,把脑子差点烤糊,压根没心思再深想这些。 眼下人在耗牛石雕穹顶的上方,想象着自己是少年释比神,站立在此,手中拿着无间镜,天空聚集着白云,四周飘落着片片雪花,满眼全是白石古城的石头房子,姑娘们、孩子们,齐齐站在街道的四周,唱诗祈福…… 等于说,下方的密室,并不是祭祀的主殿。 阿巴木比塔古堡正儿八经的祭祀主殿,反而在我们此刻站立之处! 那么,少年释比神手中的无间镜又会在哪儿呢? 我想起了大家刚才上来的场景。 青铜开关是半开着的,说明蓝允儿的小姨曾来过这里。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无间镜。 既然她来了,此处会不会就是无间镜最终的藏身所在? 我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他们听。 他们听完之后,愣住了。 付瘸子说:“孟老板,推测倒是没啥问题,可这地方就是一块琉璃顶,四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董胖子说:“还是我之前的那个判断,蓝大美女的小姨,可能把镜子拿走卖掉了。” 蓝允儿休息了一会儿,此时也缓了过来,听到董胖子一而再,再而三说她小姨卖了镜子,生气了,脸色通红。 “你再说!我让小彩咬你了!” 董胖子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嘴。 “不说了……” 我对自己的推测,向来有点自信,闭上眼睛,想了一想,按照脑海中的第六感,一脚踢开了正坐在琉璃顶中间休息的老秦,拿着探照灯往下一照。 灯光一反馈。 我差点将手中的探照灯给丢了,怔在了原地。 他们不明所以。 “怎么了?” “艹!小孟,你别再照那只眼睛,万一它发疯瞪你一眼,把你直接瞪死了可咋办……” 未待董胖子后面的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傻眼了。 琉璃穹顶中间的那颗黑色眼珠,在下面密室看起来像眼珠,可从这里往下看,就是一面被琉璃包裹着的镜子! 这是一面两个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圆镜。 镜面凸起,把柄很小,拇指粗,仅十来公分长。 两寸宽的圆弧状边框,不知是什么金属锻造而成,呈淡乌黑色,有磨砂质感,上面缀着纹路。 纹路为一男一女图案,人首蛇身,呈飞天姿态。 男人手捧圆形光芒状的东西,像是太阳。 女人手捧弯月光芒状的物品,如同月亮。 两人似乎在互相追逐。 付瘸子瞠目结舌。 “这……无间镜藏在琉璃穹顶里?花纹是伏羲和女娲?怎么与阿斯塔那出土的图案不太像啊……” 这确实是伏羲女娲的形象。 付瘸子嘴里讲的图版,是最著名的《伏羲女娲图》,六十年代出土于疆省。 那幅图伏羲与女娲上身拥抱,侧面对视,伏羲手持矩,女娲手持规,腰间之下呈蛇尾螺旋结构缠绕状,代表天圆地方,阴阳相合,生生不息。 眼前镜子边框上的花纹,不仅人物画法比《伏羲女娲图》中的更清瘦,还透着一股袅袅仙气,且没有尾部相交的经典姿态,手中拿的东西也完全不一样,风格相差实在太大了。 不过,《伏羲女娲图》创作年代为晋唐时期,无间镜明确的存续期间为秦末汉初,至于它的锻造年代,只可能会更早。 不同时期对神话传说的理解和画作风格不一,相当正常。 我压抑着心中的狂喜。 “别管这些!将琉璃天窗往中间推一点,取出镜子!” 董胖子简直要高兴疯了,赶忙去推天窗,挪了几下,一个人搞不动,转头冲付瘸子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脑残了?!赶紧过来帮忙!” 付瘸子和老秦闻言,立马过去帮忙推那扇琉璃天窗。 四周琉璃都固定的严严实实,唯独这条一米宽的长方形琉璃天窗是可活动伸缩的,两旁设有卡槽,随着它往中间挪,发出刺耳的琉璃摩擦声。 当天窗推到中间,不能再挪动分毫之时,刚好露出了无间镜的小小把柄。 董胖子赶紧探手去拿。 我立马喝止。 “我来!” 讲完之后,我拉开了他,自己手去捏把柄。 死胖子毛手毛脚的,我真担心他会把这天地奇宝给弄废了。 由于天窗推开,下面密室的热量汹涌而出,我手探过去,就像熏着蒸锅的腾腾热气,烫得直发抖,可我咬牙强忍着,小心翼翼地将它给掏出来。 一厘米。 五厘米。 十厘米。 …… 镜子终于从琉璃穹顶之中掏出来了。 他们立即将天窗给重新推了回去。 我本以为,两个巴掌大的凸面镜,会有着不轻的重量,可入手相当轻盈,竟然像抓了一把扇子,它刚一接触空气,镜面立马糊上了一层雾珠,恍若覆盖了凝霜。 好像……它外框的材质,与旬夷妖树差不多,也是软而不折,轻若羽毛? “卧槽!” 忽然! 董胖子嘴里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转头看去,这货衣服突然被烧出一个洞,正在往外冒火,整个人像癫了一样用手疯狂扑火,冲着付瘸子大骂。 “死瘸子!你他娘想烧死道爷?!” 原来付瘸子刚才用探照灯照了一下无间镜,镜子折射的光线突然映射在了董胖子身上,竟然让他的衣服瞬间起了火。 我心中大骂卧槽。 敢情密室变成火笼的原因,全因为这无间镜受了光! 这简直不可思议! 天地奇宝! 我马上吩咐。 “别照它!拿布来!” 他们立马将探照灯移到别处。 正在这个时候,蓝允儿站在旁边,大眼湿润,神情虔诚,声音发颤。 “孟寻,我能看一看它吗?” 这本来就是古羌族的东西,没有这丫头,我们别说拿到无间镜,连白石古城都找不到。 而且,蓝允儿这次是来的主要目的是找自己小姨和母亲,通过种种线索来看,两人确实来过此处,可却连她们的尸骸都没见到,这面无间镜,是她小姨与母亲最后接触之物,睹物思人,她有些难过。 我一手拿着布,一手将无间镜递给了她,准备等她看完之后,再用布包起。 “咔嚓!” 蓝允儿没接稳。 无间镜摔了下去! 第二百零六章 后手 无间镜掉在了穹顶上! 我感觉当时自己的魂魄都已经飞出了肉体。 穹顶如此坚硬,这镜子摔下去,不得彻底碎成渣子? 所有人的呼吸在那一秒暂停,全呆若木鸡。 它往上轻弹了几下,又滚动了两圈,停了下来。 由于凸镜面覆盖着一层凝雾,看不大清楚,我们也不知道镜面碎成了啥样。 蓝允儿瞠目结舌,傻傻地看着我,像犯下了不可饶恕错误的小孩,惊恐而歉疚,嘴唇微张。 “孟寻,我……” 我整个人像是被完全耗干,颓然无比地坐在地面,讲不出任何话来,更不敢去检查镜子。 这段时间,为了寻找它,我们一直在刀尖上跳舞,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将镜子拿到了手,可在最终的时刻,竟然功亏一篑。 怪蓝允儿吗? 不能。 她不是古玩行当的人,仅仅想看一下古羌族的圣物而已,没什么错。 问题出在我身上。 我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了古玩行当最简单的交宝不触手的规矩,要是将它轻放在地面,再让蓝允儿看,就不会发生这种弱智一般的事。 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位秒天秒地秒空气的武林高手,突然被一小孩一板砖给拍死,那种不愿投胎的憋屈感,简直别提了。 蓝允儿见我这副状态,吓得不行,像小媳妇儿一样瞅着我。 付瘸子和老秦也没吭声,站原地一动不动。 最终,董胖子行动了。 这货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朝四周虔诚地拜了几拜。 “牛顿、爱因斯坦、伽利略、阿基米德……各位大佬们,希望你们研究出来的所有定律都存在特殊情况,如果镜子没摔碎,道爷给你们供牌位!” 董胖子走到了无间镜面前,俯下身子,捏起了把柄,用破破烂烂的衣服擦了两下镜面的水雾,低头瞅了几眼,脸刷地一下白了,转头用铜锣眼瞅着我们。 几人都不敢看镜子,与他对视,希望从这货目光中寻找到答案。 董胖子苦笑一声。 “游戏结束!” 众人:“……” 我心中仅存的万分之一希望都破灭了,浑身被绝望包围着,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走吧。” 董胖子突然从地上蹦起,手拿着无间镜,跳了一段搞笑恰恰舞。 “闹炮不冷!镜子没摔坏!哈哈哈!” 这句话就像一枚炸弹,投入了死气沉沉的湖面。 所有人都一个激灵。 我对董胖子喊了一句。 “镜子放地上!” 董胖子笑嘻嘻地将无间镜放在了地面。 我赶紧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衣服再次擦干了又覆上了水雾的镜面。 真的没摔坏! 不仅没坏,连一点磕碰的痕迹都没有。 这材质确实与旬夷妖树一样,诡异非常,完全不能以现有的材料学概念来揣测。 据说,人类感知到的世界仅占真实世界的百分之五,这玻璃镜面到底是啥做成的,即便董胖子口中提到那几位大咖在现场,估计也搞不清楚。 蓝允儿长松了一口气,唯唯诺诺地说:“孟寻,我……” 我冲她笑了一下:“虚惊一场,没事!” 董胖子笑嘻嘻地说:“小孟,这无间镜根本摔不坏,要不我们摔两下再试一试?” 我回道:“滚蛋!” 我强压住内心的兴奋,赶紧用布给包了起来,将它放在身上,对他们说:“马上离开!” 由于无间镜已经从琉璃穹顶中拿开有一段时间了,下面密室的温度已经降低了不少。 眼下天枢会的家伙估计还在循环台阶上转圈圈,正是悄悄离开的大好时机。 董胖子说:“下面少年释比神石雕打不开啊!” 我回道:“先试试!如果打不开,这里位于古堡的九楼,不算太高,下面全是厚土,咱们用绳子,顺着滑下去!” 付瘸子和老秦拉开了天窗。 大家正准备下去。 忽然之间。 “嘭!” 一声响动过后。 密室里石片乱飞,灰尘阵阵,几束强光手电照了进来。 紧接着,脚步声凌乱,楚甘带着下属全冲进了密室。 我们立即将天窗给关上。 可来不及了,他们还是发现了我们。 这些鸟人破解了循环台阶,找到了这里,在打不开少年释比神石雕机关的情况之下,直接对石雕进行了爆破。 从时间来看,他们赶到这里根本不足一个小时! 实在太快了! 如果说单纯破掉循环台阶,天枢会内部存在逻辑推理高手的话,有这个可能,但无间镜在耗牛石雕里面的结论,我是在蓝允儿的唱诗传说的基础上,进行缜密推测才分析出来,他们从来不知道唱诗之事,怎么速度如此之快就找到了这里? 这个问题马上就有了答案。 一条如同猫仔大小的狗獾,双目猩红,獠牙外凸,在密室里面仰着头,冲我们狂吠,尔后,它转头朝着石柱梯子往上爬。 它爬了几个阶梯,又掉了下去,急得在转圈圈。 可以推测,问题出在这条小狗獾上。 天枢会的人太阴险了! 之前在古堡一楼,他们先派了四条狗獾进来趟雷并追击我们,当时我就有预感,不宰了它们,会被死死盯着,压根无法摆脱。 未想到,杀了这四条狗獾,他们竟然还有后手。 而且,这一条狗獾,虽然躯体比之前的四条小了好多倍,可无论是神态,还是凶猛程度,看起来都比死掉那几条强上了不少。 它大概率是嗅着我们的味道,追了过来! 天枢会几位下属见到了穹顶上的天窗,开始沿着石柱梯子往上疯爬。 第二百零七章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蓝允儿急问:“孟寻,怎么办?!” 我当机立断,低声吩咐。 “胖子,压住天窗!瘸子,拴绳子!” 唯今之计,只有赶紧顺着绳子下去,才有机会摆脱他们! 董胖子闻言,第一时间冲过去,如铁塔一般的身躯,死死地压住了天窗。 那几位下属抬手打不开,他们与董胖子之间就隔了一块琉璃穹顶,抡起手中的锤子,就往琉璃穹顶猛砸。 可穹顶硬如钢铁,他们用力过猛,反而将手中的锤子给震掉了。 董胖子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 “孩儿们!再来再来,你们是没吃饭吗?” “道爷给你们喊几句劳动号子,同志们加把劲啊,嘿嘿哟啊……” 楚甘讶异之余,被董胖子的歌声彻底愤怒。 “你们全下来!” 几位下属纷纷从石头楼梯上跳了下去。 楚甘端起手中的喷子,对着琉璃穹顶劈里啪啦地打了过去。 “啪、啪、啪……” 然而,穹顶就像一块大钢板,丝毫没半点反应。 为避免他们发现我们用绳子顺滑下楼,从而派人提前在古堡下方堵截,我解开了无间镜上面的布,用探照灯对着它照,让它的折射光线透过琉璃穹顶照了下去。 瞬间! 本来已经快恢复正常温度的密室,四周墙壁很快变得通红,就像本已熄灭的火堆,突然来了一阵风,又燃起了明火。 楚甘等人对个中原理并不了解,估计以为我们使了什么诡异手段,突然升起的热气,让他们吓了一大跳,纷纷往密室外退却,很快便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孟老板!你们跑不掉!” “尽快交出东西,一切可谈!” “若负隅顽抗,只剩死路一条!” “……” 他们用扩音喇叭,在少年释比神石雕的后面,对着我们大声喊话。 这个时候,付瘸子已经将绳子绑在了石雕耗牛角上。 “孟老板,好了!” 眼见对方暂时不敢进密室,现在也看不见我们,我低声对他们吩咐。 “允儿先下,老秦第二,你们两人打中间,我来断后!” 蓝允儿闻言,不敢怠慢,抓着绳子,就要从耗牛石雕滑下去。 忽然! 四周骤亮! 强烈的灯光朝耗牛石雕上照了过来! 我们往下一瞅,瞬间傻了眼。 就在耗牛石雕的正下方,青泽老贼半躺在摇椅上,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他旁边是侏儒剑客蒲先生和几位看起来就身手一流的下属。 其中有几人,仰头打着灯,光线全冲耗牛石雕聚焦。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灯,照得又远,亮度吓人,就像农村露天电影里的大光幕。 我们几人的一举一动,全暴露无遗。 老奸巨滑! 我说怎么一直只见楚甘,不见青泽老贼呢! 本以为他们各自带领一支队伍进了古堡,兵分两路来寻找我们。 谁想到,青泽老贼一直在古堡外面,而且还特意关掉了光源,守株待兔等着我们从古堡逃离。 董胖子见此情景,既恼怒又焦急。 “艹!这帮孙子真他娘的阴险!小孟,快想个办法!” 我们现在像饺子馅一样,被对方给死死地包住了。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即重新返回古堡里面,争取利用内部密密麻麻的房间,先摆脱一方追踪再说。 我拿着探照灯,紧急往上看了一看,心凉了半截。 本来我还想着是不是能从古堡的外墙往上攀爬,从某个窗户返回古堡,可耗牛石雕的附近,一个外开窗都没有。 整个古堡外墙,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有若干扇窗户开着。 除非我们是壁虎,否则绝不可能过去! 我深刻领会了一句成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没再吭声了。 楚甘用扩音喇叭继续喊话。 “孟老板!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要么活着交出无间镜,要么死后交出无间镜!” 尔后,他开始用对讲机向下面的青泽老贼汇报情况,扩音喇叭将他们的对话声传得相当清晰。 “师父,人全在耗牛石雕穹顶上方,他们已经取得了无间镜!” 一句苍老却肃杀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时间一到,你们直接炸掉耗牛石雕吧,为师累了。” 董胖子听到这话,破口大骂。 “你们是傻逼吗?!你他娘直接炸掉石雕,镜子摔下去不会碎掉?!青泽老神经病这次带你们是干嘛来了?!” 楚甘声音冷冽。 “无间镜乃天地奇宝,不破不灭,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姓董的,你嘴巴太脏,对我师父不尊重,楚某现在告诉你,你的舌头已经没了!” “小施,开始计时!” 时间在一分一秒飞逝。 没一会儿。 扩音喇嘛传来倒数数的声音。 “十!” “九!” “八!” “七!” “六!” “……” 我深呼了一口气:“等一下!” 楚甘发出冷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孟老板,够聪明!” 我对着下面密室问:“我怎么将镜子交给你们?” 夹喇嘛到了现在这一步,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不能让身边几人为了一面镜子而丧命。 至于怎么向廖小琴交待,我交待个屁! 本来说好的她在外围吸引天枢会的注意力,可最终因为她的失败,导致了镜子丢失,怨不得谁。 楚甘说:“你把镜子丢下去,等我师父确认无误,自然会放了你们。” 我说:“我信不过你!这样,无间镜和我都可以留下来,但我得先目送自己同伴安全离开!” 楚甘回道:“孟老板,你好像没有牌可以打!小施,直接上药包!” 我开口笑了。 “楚甘,我确实没牌可以打!” “但这四周全是白石古城废墟,无间镜虽然摔不破,却不代表它藏不了!我只要随意一甩手臂,这面镜子便会飞入残垣断壁或漫天黄土之中,你们慢慢去找,相信凭你们的实力,总有一天可以翻个底朝天!” 他们当然能找到。 可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如果掉进了下水道或者其他的隐秘空间,他们甚至还得让人出去重新带仪器进来寻找。 没有哪一位食客,愿意让锅里煮熟了的鸭子飞走,再跑去捉来重炖。 扩音器里传来了青泽老贼通过对讲机下达的命令。 “小楚,你答应孟老板。” 第二百零八章 不讲信用 楚甘用对讲机回复。 “好的,师父!” “孟老板,你可以让自己的同伴先下去了!” 我见对方已答应,便转头对众人说:“你们先下去!” 蓝允儿问:“那你呢?” 我说:“我留下来,等你们安全离开之后,我再出来。” 蓝允儿闻言,斩钉截铁地回道:“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说:“这不是请客吃饭,没什么好谦让的,听话!” 蓝允儿回道:“就不听!” 我还想说什么。 蓝允儿却冲我亮了亮袖子,里面的小彩又凶神恶煞地盯着我。 我:“……” 董胖子嘿嘿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粤语腔来了一句。 “我点可能会走啊,我们是最佳拍档的嘛,要生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喽,识唔识得?” 我大恼道:“死胖子,你又抽什么疯?”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肥脸一副生死无所屌谓的神情。 “我抽疯了,你打醒我噻?” 付瘸子冷哼一声 “这次夹喇嘛,付某倒算认识了一位智勇双全,有情有义的喇嘛头,够劲!” 他冲我们挥了挥手。 “再见!祝各位好运! 付瘸子拄着拐杖,走到了穹顶边上,拿起了绳子。 可就在这货准备下去的当口,他又抬手摸了摸头,转过身皱眉问。 “我就这么走了,江湖人士会不会说我付瘸子很没品?” 董胖子说:“死瘸子,你他娘哪儿这么多废话?!要滚赶紧滚!” 付瘸子想了一想。 “算了!付某若要走,这些人也拦不住我,干脆留下来看完一场大戏再走。” 这家伙竟然也不走了。 他的速度,我倒是真见识过。 哪怕是后面天枢会的人反悔,他要在混乱之中离开,应该也没太大的问题。 可我没料到,一路以来始终只看协约、不讲感情的付瘸子,今天竟然会留下来。 老秦见所有人都不走,声带哭腔。 “我怎么办啊?” 董胖子说:“你赶紧走啊!你儿子不是等你送他上大学么?” 老秦突然一屁股坐了下来,用袖子抹着眼泪,呜呜大哭。 “这次我做内应没成功,下去之后,他们会不会直接动手杀了我?” “我一个人不敢下去,真的不敢,孟老板,你们能跟我一起下去吗……呜呜……” 怎么可能一起下去? 这家伙已经六神无主,完全搞不懂现在的形势。 我还待要再劝他们。 扩音喇叭传来楚甘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商量好没有?!我只能再给你们一分钟时间,一分钟后,若我师父没见到无间镜,别怪我们不客气!小施,开始计时!” 那个叫小施的,用扩音喇叭大喊着时间。 我没空再劝,火冒三丈,抬手去揪他们,逼他们赶紧下。 可蓝允儿和董胖子在上面像捉迷藏一样躲着我。 时间很快就到了。 “小施,上药包!” 透过穹顶,隐约见到少年释比神石雕后面开始呲呲冒引线的火光。 我无语到了极致,寻思爱咋咋地吧,脚踩西瓜皮,走到哪里算哪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也控制不了,反正也尽力了,便大声对楚甘说:“灭了火!东西给你们!请履行保我们平安的承诺!” 引线灭了。 我将无间镜掏了出来,走到耗牛石雕穹顶边上,将它给丢了下去。 无间镜化着一道美妙的抛物线,从空中降落。 还未等它落地,侏儒蒲先生身躯往上猛然一窜,手中展开了一件衣服,将无间镜稳稳地接在了衣服里面,赶紧拿给了青泽老贼。 一直半躺着悠闲喝茶的青泽老贼,竟然身手无比矫健,第一次从躺椅上快速起身,抬手接过来看。 仅仅瞄了几眼,这货欣喜若狂,仰头大笑,长发白胡不断颤抖。 楚甘的对讲机传来了青泽老贼癫狂无比的声音。 “天下至宝,神镜无双!哈哈哈!” “老夫寻此镜多年,未想到,最终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给找到,当真是天下英雄出少年!可叹啊可叹!” 楚甘用对讲机急问:“师父,无间镜是否无误?!” 青泽老贼的笑声戛然而止,突然冷声开口。 “无误!你可以办事了!” 我心中大惊,转头冲他们大吼。 “下绳子!!!” 完犊子玩意儿! 对天枢会这帮家伙,我一直不大相信他们会信守承诺,所以才提出让董胖子等人先安全离开,我再交出无间镜,这样最起码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可身边这些家伙,要么不听话不愿意走,要么被吓得不敢下去,要么装逼充大要看戏。 现在好了,被一锅端! 楚甘奸笑了几声。 “天枢会从来不讲信用!孟老板,恭祝你们齐齐飞天!” 一个引线带烟的药包,直接丢进了耗牛石雕密室! 付瘸子的速度最快,人已经冲到了绳子边,身躯紧急一荡,手中拐杖猛点墙壁,人哧溜一下,已经从九楼下去了。 可他这么一荡,绳子晃动得太过剧烈,后面跟过去的老秦,慌里慌张胡乱一抓,竟然不小心将绑在耗牛角的绳头套给解了,手中拎着一根孤零零未上套的绳子,站在原地发懵。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来不及了! 董胖子大骂了一句。 “卧槽!” 他立马抱着头,曲起了身子,尽量减少身躯受冲击的部位。 我一把扯过了蓝允儿,死抱着她,两人也曲起了身子。 “嘭!” 一声闷响。 密室里面的药包,爆炸了! 第二百零九章 龙窑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药包虽然爆炸,但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火硝四溅而散,最终竟然没撼动这间密室! 我们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这石雕什么鬼材质?!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我们懵了,连下面的青泽老贼等人,以及少年释比神石雕后面的楚甘等人,也全都懵了。 就在如此短暂发傻的一瞬间。 意外再一次到来! 下面的侏儒蒲先生嘴里发出一声惨呼,人倒飞了出去。 青泽老贼也突然发出嗷叫,捂住手,身躯在地面打滚。 天枢会的一位下属,竟然乘所有人发傻的当口,直接抢夺了无间镜,撒丫子往外面狂奔! 什么情况?! 对讲机传来焦急万分的声音。 “楚哥!镜子被人抢走,师父和蒲先生都受伤了!” “汇报个屁!快追啊!!!” 几位保镖,紧急扶起了地面的青泽老贼和蒲先生。 另外几位保镖,撒丫子往远方追去。 “啪、啪、啪……” 他们手中的喷子朝着离开之人打去。 青泽老贼气急败坏,压根不管自己受伤的手,带着愤怒无比的蒲先生,也疯追了过去。 仅仅几秒钟时间,下面的人全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楚甘等人,也不再管我们了,紧急后撤,全往古堡楼下疯跑。 我们身上没了无间镜,药包又对耗牛石雕无用,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放弃我们去追镜子,为最明智之举。 接二连三的突变,让我们傻了眼。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小孟,这是在弄啥咧?” 这内鬼太厉害了,乘他们全在思考药包炸而塌的问题,先踹翻了武功最高的蒲先生,再割青泽老贼的手抢无间镜,目标明确,一气呵成,既没有不自量力地硬杀,也丝毫不恋战。 我反应过来,冲他们大声说道:“别管了!赶紧走!” 几人急急将绳子给重新给拴好,让老秦先下去。 本来我的想法是,乘楚甘等人还没从古堡下来,我们先下去,然后迅速离开,可老秦这家伙实在太弱了,爬个绳子颤颤巍巍的,晃荡了好久才下去,等他下去的时候,楚甘等人已经顺着地下通道出了古堡。 万幸的是,这些家伙没有对付已经站在古堡外的付瘸子和老秦,疯了一样往前面狂追。 我们三人迅速下了耗牛石雕。 付瘸子一直没走,他在之前青泽老贼坐着的地方,捡到了一只对方还来不及带走的包裹,里面除了一些物资,还有几把西瓜刀。 “拿着防身!” 我们手上一直没武器,有西瓜刀在手,聊胜于无,赶紧接了过来。 董胖子急问:“现在往哪儿走?!” 青泽老贼等人追着偷袭之人是朝我们进来的方向奔去的,我们肯定不能与他们同一条道,必须往相反的方向走,再找出一个薄弱的地方,打盗洞离开。 我说:“往后走!” 众人撒丫子往后奔去。 我们下来之后,所有的关注点一直在阿巴木比塔古堡上,对白石古城没怎么注意。 这一奔跑,才发现白石古城非常大。 残垣断壁遍布,四处都是坍塌的街巷,灰尘很厚,加上不少地方有断石堵截,相当难走。 董胖子气喘吁吁。 “这里好像到处都一样,看不出哪里最薄弱啊!” 我也看不出去来。 要说勘察风水地势,我还有点信心,可这种掩埋在地下的古城,怎么找到一个最薄弱的出口,不属于自己擅长的范畴,只能先尽量远离天枢会等人再说。 付瘸子说:“你们跟着我!” 讲完之后,他加快了脚步,赶到众人前面,手驻着拐杖,疾走带路。 我们全紧紧地跟着他。 付瘸子时不时会停下来,拿探照灯看一下断墙,又俯下身子,快速挖开厚土,捏起白石古城的地面原土层,放在嘴里尝一下,随后调整方向,继续前行。 艰难跋涉了四十来分钟,我们来到了一处地方,前方竟然一座古窑旧址。 古窑背靠着一座隆起的高土坡,窑身很长,蜿蜒向下,如同一条俯身而下长龙。 这是典型的龙窑! 龙窑这种烧陶方式,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很流行了,主要特点是通风好、升温快、冷却快、一次性可烧制陶罐多、成品率较高。 其实战国至秦时期,烧陶技术已经高度发达,堪称陶土器的巅峰时代(如,秦始皇的兵马俑),为后面的瓷器技艺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白石古城存续期间为秦末汉初,存在这种龙窑,太正常了。 我心悦诚服地向付瘸子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付瘸子通过自己特殊的办法,寻找到了白石古城地势最高的高坡。 最高之处,必然是离地面最近的地方。 更关键是,这里还存在一座龙窑。 龙窑有一条长长的,呈四十度角倾斜的大通风口,等于一个天然的大盗洞。 我们进去之后,只要顺着通风口往外爬,将覆盖在通风口表面的黄土给掏开,就能顺利到达地面,省去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付瘸子说:“进去后顺窑口爬!” 几人兴奋不已,迅速进入了龙窑。 到里面一看,发现窑体相当大,四周还有一些陶罐碎片,不过没有一个成品。 起初,人可以在通风口站立着往上行走,后来要弯着腰,到最后大家只能贴地爬行。 到了这里,众人稍微放松了下来。 董胖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他娘的!这次快被折腾死了,谁知道不仅我们没拿到镜子,青泽老贼也没拿到,简直无语问苍天!”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已经拿到了镜子。 因为,天枢会那位抢夺镜子的内鬼保镖,逃跑时的步伐,差点亮瞎我的眼。 她是廖小琴! 这步伐,据廖小琴自己吹牛皮说,是她对江湖绝技八步赶蝉进行了改良,独创出的一套脚下轻身功夫,叫“九步丢魂”。 名字很不正经。 可步伐却相当有辨识度,我一眼便认出来了。 不过,现在我不好当所有人的面说出真相。 毕竟,我自己都气得想打烂她的屁股。 更不用说这几位蒙在鼓里的喇嘛。 一直爬在最前面的付瘸子,此刻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惊骇。 “孟老板,前面不对劲!” 第二百一十章 花麟郎 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龙窑通风口的宽度比较窄了,付瘸子挡在众人前面,我们也看不清楚情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问:“怎么了?!” 付瘸子说:“按道理,这个地方,已经快到通风口的出口了,应该有黄土覆盖,咱们得开始动手挖土了,可怎么还是畅通的?” 董胖子说:“说不定这里的位置特殊呗!这有什么不好,省得耗费力气挖了,赶紧往前走,别瞎鸡毛想了!” 我可没有董胖子心那么大,想了一想。 “付师傅,有些动物喜欢生活在地下,会有疏通地下水沟或者涵管通道的功能,你看一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痕迹?” 付瘸子闻言,点了点头。 “有道理!不过这附近没啥痕迹,大家都往前继续爬爬再说吧。” 我制止了。 “若大家同时前进,万一突然遇上什么危险,连转身都困难!你们全都往后退一点,留在原地,我单独去前头看一下。” 付瘸子说:“懒得换人了,你们在这儿等,我去看看吧,有问题速度也快。” 他肯去,当然比我去会保险一些。 毕竟,这家伙速度快起来堪比一条狗。 我同意了他的建议,让他快去快回。 本来以为付瘸子好歹需要几分钟之后才能回来,可未想到,仅仅十几秒,付瘸子脸色慌张,身躯像滑草一样从通风口上方滑下,大声对我们喊。 “蛇窝!好多蛇!快往后撤!” 探照灯往上一照,依稀见到付瘸子的身后,涌出来潮水一样的蛇。 每一条蛇都只有十来厘米长,浑身彩色的,吐着信子,速度极快,朝着我们奔来。 我大喊一声。 “撤!” 所有人立马转头,开始癫狂后撤。 五人就像玩滑滑梯的小孩,哧溜溜往下滑奔,磨得屁股生疼。 我们一边狂逃,一边紧急对话。 “老秦,包裹里还有驱蛇药吗?!” “没有了,早丢了!” “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蛇?!” “我不认识!” 蓝允儿冲我们大声解释了一句。 “它们是花麟郎,与小彩一个品种!” 花麟郎? 白石古城四处荒芜,怎么会有这种蛇出没? 不过转念一想,蓝允儿身上有小彩,这里以前是古羌族的圣地,估计花麟郎、古怪耗牛、四目猴,属于古羌的吉祥三宝。 我急问:“它的毒性如何?!” 蓝允儿说:“与小彩一样,没喂药果的话,只会让人短暂麻痹发抽晕厥!可它们数量太庞大,肯定是野蛇,一般不会自己去吃药果。” 董胖子搭茬急道:“那干脆让它们咬几口算了,反正死不了人,道爷感觉屁股都磨薄了,屎都好像要兜不住啦!” 蓝允儿说:“不行!它们的毒性虽一般,但野生花麟郎嗜血,它们数量太多了,会将我们的血全吸干,再钻进身体内,让我们的躯体变成蛇窝!” 我再问:“你有没有对付的办法?!” 蓝允儿回道:“有!” 我说:“那你赶紧想办法啊!” 蓝允儿说:“包裹丢了,我没药,驱赶不了它们!” 这傻丫头,说话大喘气的。 就在此时,我们人已经到了通风口的最下方,起身撒丫子便往龙窑外面飞奔。 可还没待跑出龙窑,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因为龙窑口子上也涌出了大量的花麟郎,犹如一条条大号的蚯蚓,挡住了我们几人的去路。 “啾!” 蓝允儿嘴里发出一声呼哨。 小彩从她的袖子上跃了出来,窜到了前面,一半身子扎地,一般身子直立,冲口子上那些花麟郎怒目而视,疯狂吐着信子。 这些花麟郎与小彩一比,无论是个头、颜色、精气神都差了好几个档次。 小彩将它们挡住的样子,就像山上一头凶狠的虎王,在面对一群小老虎仔。 气势无敌! 瞬间! 小彩滑动着朝它们冲了过去。 挡住我们出口的花麟郎,被它凶狠的气势所震慑,竟然纷纷朝两边退却,闪开了一条道。 我们不敢怠慢,狂奔着冲出了蛇群。 瞅见我们已经冲出去了,小彩急急一窜,重新跃回了蓝允儿的身上。 它身躯瑟瑟发抖,似乎极为惊恐,立马钻进了她的袖子。 小彩装逼之后害怕了! 我们也不管方向,往来时的道路疯跑。 糟糕的是,那群花麟郎虽然被小彩给吓了一次,但它们似乎对将我们做成蛇窝非常感兴趣,不依不饶地尾随涌来。 探照灯往后一照,那场景简直令人毕生难忘。 色彩斑斓,难以计数的花麟郎,就像涨着赤潮的海水,冲我们汹涌奔袭。 董胖子吓得脸色发白。 “孟大美女,让小彩再挡一下它们啊!” “小彩害怕了,不敢再出去!” “我靠!它怎么这么怂呢?!这可咋整!” “你们不要离开我,小彩在我身上,它们暂时不敢攻击!” 它们确实好像不大敢攻击。 因为我见到有好几条花麟郎,离我们的距离非常近,只需简单一跃,就可以咬到人,让我们晕倒,接着便可吸干血做蛇窝,可它们却始终没动,估计是害怕小彩身上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左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和惨叫声。 我们用灯往左一照,瞅见了一副恐怖的情景。 一位天枢会的下属,正从左手边朝我们狂奔而来,他脚下一趔趄,人倒在了地上,尔后,这家伙从地上站起,向前走了几步,再次摔了下去,身子突然涌出了大量的花麟郎。 敢想象吗? 一个活生生的人,像突然爆炸的气球,体内钻出来大量的蛇,鲜血淌了一地,整个人只剩下一张千疮百孔的皮,还在微微蠕动着。 小部分追我们的花麟郎,闻见了血腥,调转身躯朝左边涌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雄旗棍 这家伙估计是逃离时与天枢会队伍走散了的人。 场面实在太骇人了。 董胖子忍不住,哇地一下吐了出来,捂住肚子想继续呕。 我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子。 “憋回去!跑啊!” “乘小彩在,赶紧摆脱它们!” 付瘸子拐杖狂甩,砸死了几条花麟郎,冲我大声问:“怎么摆脱?!” 我回道:“先找一处四周密封之地!”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白石古城里找一个密闭的空间,通过墙壁等物理阻隔,暂时保住性命。 否则,即便是有小彩在,它们暂时不敢朝我们攻击,就这样一直跑下去,没被花麟郎咬死,也会被累死。 几人咬牙继续往前狂奔。 之前从古堡走到龙窑,大家一路走一路勘探,花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可在生命威胁之下,为寻找一处密闭空间,我们仅仅十几分钟就已经瞧见了古堡。 这些花麟郎执念太深,一直对我们不离不弃。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先进古堡躲一躲,猛然听见前面脚步声嘈杂,灯光混乱,一群人迎面跑了过来。 定睛一看,当真是冤家路窄,青泽老贼等人,竟然也被一群潮水般的花麟郎围攻,朝古堡返回。 不过,他们没我们那么幸运,衣衫褴褛,鲜血淋漓,而且人员好像也失踪了好几个。 但这些家伙战斗力相当强悍,楚甘和一位保镖,死死地护着跑得已经双眼发白的青泽老贼,往前狂奔。 侏儒蒲先生和三位保镖在周边,边退边阻挡着蛇群。 一人疯狂撒驱蛇药。 一人拿着刀在挥砍。 一人打着一把金刚伞,挡住像鲤鱼跳龙门朝他们跃去的花麟郎。 矮子蒲先生的软剑,残影阵阵,发出嗡嗡的响动,剑斩之下,不少花麟郎身躯被斩成若干段,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一时之间,花麟郎竟然没法近他们的身。 好牛逼! 他们也见到了我们。 我们第一时间止住了脚步。 董胖子和我立马抡起了西瓜刀。 付瘸子紧握着拐杖。 蓝允儿已经微扬起了袖子。 就连老秦,此时也战战兢兢地死死抓住刀把。 本来这种时候,即便双方是仇人,在花麟郎疯狂攻击的情况之下,根本无暇他顾,先各自逃命要紧。 可坏就坏在,追青泽老贼等人的花麟郎,有几十条突然朝我们窜了过来。 由于它们从没见过小彩,竟然立马朝我们发起了攻击。 尽管小彩很害怕,但此刻还是猛然钻出袖子,跃了下来,挡在了蓝允儿的面前。 这些花麟郎见到小彩,吓得赶紧转头。 这一幕,被脑子反应极为灵敏的青泽老贼见到了,老东西神色大喜,胡子剧烈抖动,喘着大粗气说:“抓住!抓住那个古羌女!” 此话一出。 侏儒蒲先生脚步疾踏,手中软剑犹如腾水之龙,朝我们凶狠刺来。 软剑破空! 剑花阵阵! 我、董胖子、付瘸子,三人什么也顾不得了,第一时间护在了蓝允儿的身前,手中拐杖、西瓜刀同时击出,朝着矮子凶狠打去。 “铮!铮!” 几声响动。 我和董胖子手中的西瓜刀一触即飞。 两人的武力太弱了! 我发誓,这次若有机会活着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找一位高手学些硬拳脚功夫。 光靠五百钱,偷袭还行,但凡碰到厉害的角色,连对方的身子都近不了。 唯独付瘸子手中的拐杖,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竟然与蒲先生连续对击了好几下,拐杖不仅没被软剑给割断,双方竟然还互相退了几步。 矮子双目一惊,嘴里发出嘎嘎怪叫声。 “蔡李佛拳大雄旗棍?!过瘾!再来!” 后来我才知道,蔡李佛拳为南派著名拳法,而大雄旗棍,则属于蔡李佛拳中最为强悍的棍法。 传闻,当年南少林一众武僧,保护反清义士南下,结果路上遇见了围剿的清兵。 清兵刀剑锋利,人员众多,而一众武僧手中只有长棍,人员较少,为迷惑清军视线让反清义士快速逃离包围圈,武僧便在长棍的顶端扎上红幡与清兵搏斗,由此而开创了一套独特的棍法。 这种棍法,并不是说打斗之时棍子上面要绑上一面红幡,而是要求练棍之人,平时练习棍法时绑上一面长布,通过长布与风的阻力,锻炼习棍之人的臂力、巧劲、感知、攻收等技巧,一旦真正战斗,手中拿着一根普通的棍子,功力将变得相当强悍。 好比说,有人练轻功,平时腿上会绑沙袋练习步法,一旦卸掉沙袋,爬梁上房,身轻如燕。 付瘸子嘿嘿一笑。 “眼光不错!付某倒没看出你的软剑师承!” 蒲先生再次嘎嘎怪叫。 “你死前我会告诉你的!” “哐!” 两人往前一跃,开始纠缠在了一起。 我大吼。 “瘸子,别恋战!” 讲完之后,我拉起蓝允儿的手,往右手边疾走。 楚甘大怒。 “老蒲!你他娘不是来切磋武艺的!” 付瘸子和蒲先生同时跃开了,均往右边方向追来。 “呼!” 矮子的软剑凶狠刺向了蓝允儿的腿。 “啪!” 付瘸子眼疾手快,一拐杖将矮子的软剑给死死压住了。 我的位置正好在矮子的身边不远,乘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猛然探手一指,点在了矮子正准备拔剑的手臂上。 这货嘴里嗷呜一声,身躯一软,正欲趔趄倒地。 付瘸子猛然一棍,横扫他的胸口。 矮子人像一团肉球,大声嚎叫着倒飞在了对方人群之中,直接压翻几个人。 这货人虽没死,但肯定耍不了剑了! “孟寻!小心!!!” 蓝允儿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喊叫,她手猛地一扯我,身躯直接挡在了我面前。 “啪!” 对方见矮子抓不住蓝允儿,而我们又准备走,一喷子打了过来。 直接击中了蓝允儿的后背。 我大惊失色。 “允儿!!!” 第二百一十二章 席梦思床 蓝允儿后背鲜血溅出,人已经倒了下去。 我一把揽住了她。 “躲开!!!” 董胖子一把将我们俩人给扑倒。 “啪、啪!” 又听几声喷子响动。 我们全滚在了地面。 大家倒是没有中喷子,但这么一滚,径直压死了几条花麟郎,血腥味一出来,其它花麟郎已经完全不顾及小彩的威慑了,全向我们涌了过来。 正当众人以为要完犊子的时候,它们好像突然嗅到了什么味道,疯狂调头转身,朝着正准备朝我们冲过来的青泽老贼等人快速涌去。 等于说,之前是两群海量的花麟郎,一群围攻我们,一群围攻天枢会的人,可现在竟然全跑去攻击他们了。 漫地遍布,浩浩荡荡,凶恶异常…… 青泽老贼等人都傻了眼。 楚甘脸色蜡白,冲身边下属大吼。 “护住师父,往古堡里面撤!!!” 在形势万分危机的情况下,他们没空再管我们,疯了一样往古堡里面跑。 一位下属跑太急,脚下趔趄,摔倒在地,立马被十几条花麟郎蛇缠住了双腿。 他双腿被裹住,不能动弹,嘴里发出痛苦的嚎叫,手一把扯住了青泽老贼的裤腿。 “师父,救救我……” 青泽老贼老眼狰狞,手中拂尘狠狠一甩。 这拂尘估计是某种特殊钢丝制成的,一甩之下,那位下属手臂顿时鲜血四溅,皮肉仿佛被十几条利刃割过,疼痛之余,这家伙放开了扯青泽老贼裤腿的手。 青泽老贼直接补了一脚,将他给踹进了蛇群之中。 瞬间。 这位下属已被蛇群淹没,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而青泽老贼等人,已经转身冲进了古堡。 太狠了! 这些下属为青泽老贼出生入死,可老王八犊子为了自己活命,不仅不救,还拿下属来当人肉盾牌。 我们身边一条花麟郎都没有了。 小彩急得不行,咬着蓝允儿的衣袖,似乎想扯她起来。 我赶紧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 喷子打到了大椎穴偏右的位置,血正在往外冒,万幸她的呼吸和脉搏好像没什么问题。 我赶紧扯下衣服,给她紧急包扎。 血滴在地上。 有几条被我们给压伤,但还没死的花麟郎蛇,身旁滴了蓝允儿的血,显得极为惊恐,拖着重伤的身躯,拼命往外远离。 “她的血能驱蛇?!” 这点我属实没想到。 估计蓝允儿自己也不大清楚。 董胖子赶紧俯下身,打算抹一点她的血在自己身上。 我大恼道:“抹你大爷啊!快走啊!” 讲完之后,我背起了蓝允儿,快速往前奔去。 众人立马跟上。 青泽老贼等人已全被困在了古堡之中,我们进来时的那条通道,再无任何阻隔,必须乘现在花麟郎没有追我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几人什么都不顾,脚下飞奔。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已经来到了之前挖下来的那条盗洞。 洞口还有一架蜈蚣梯。 毫无疑问,这架蜈蚣梯为青泽老贼等人跟着我们下来之时,放在这里的,因为我们下来靠的是绳子。 我们大喜过望,正准备往前奔。 忽然! 几人踏脚之处,猛地一踏空,地面竟然有翻板机关,所有人都摔了下去! 我寻思切了佛,这次真是衰到了极致,来时没有踏到这个机关,怎么晃荡一圈,遭了不少劫难,就在要取得最终胜利的时候,反而中了计? 如果下面有倒刺尖刀或者其他致命的家伙,所有人都别想活了。 “啪!” 我被摔得头晕脑胀,灵魂差一点出了窍。 不过,蓝允儿没任何事,因为我双手始终没放开她,她身躯有我作为缓冲。 不对! 我好像也没什么事! 下面怎么有一张席梦思床? 我艰难往下探手一掏,手指竟然钩到了两个小孔,有毛,黏糊,软乎乎。 这他娘是什么动物?! 我管不了那么多,用力一掐,打算将这动物直接给掐死。 “嗷呜……” 身下董胖子惨叫声传来。 “小孟,你个死变态,钩老子鼻孔干什么?!”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撤了手,借着摔在角落的探照灯余光,定睛一看,原来我和蓝允儿掉下来之后,压得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董胖子! 死胖子被我们这么一压,鼻腔嘴角都溢出了血,人趴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你们把我当床,会遭报应的……” 这货头一歪,一动不动了。 我吓得脑子发抽,赶紧放下了蓝允儿,俯身去拉董胖子。 “胖子!胖子!” 董胖子翻了翻白眼。 “别吵,道爷等魂魄回归一下肉体。” 他又闭上了眼睛。 见这货没啥事,我赶紧捡起了旁边的探照灯。 “老秦!瘸子!” 在五六米之外见到了老秦,这货已经被摔呕了,在地面躺着尸。 我过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和脉搏,没任何问题,赶紧给他推拿了几下,老秦悠悠转醒,满脸发懵,双目无神,一副我是谁、人在哪儿、为何而来的表情。 付瘸子哪儿去了? “瘸子!” 找了一大圈,没见到他人,头顶上倒传来一个声音。 “孟老板,我在这儿。” 抬头一瞅。 瞅见付瘸子人卡在五六米高之处,靠着自己一流的功夫,后背顶着陷阱壁,手中拐杖顶着陷阱壁的另一边,硬是没摔下来,神态显得相当得瑟。 我刚想夸他好牛逼。 可帅不过三秒。 他拐杖顶着的那一处陷阱壁,土突然松了,拐杖往下一滑,身躯开始自由落体。 我赶紧让开。 “嘭!” 付瘸子狗吃屎摔在了地面,溅起四周阵阵尘土。 “意外……纯属意外。” 第二百一十三章 蓝灯笼 我们全都是从一个井口摔下来的。 此处地面到处都是黄土,积灰很厚,也没布置什么机关,左右贯穿着一条长长的地道,看起来好像是白石古城的地下排水工程,而我们掉下来之处,有一点像地下涵道的检修口。 见他们全都没事,我赶紧过去检查蓝允儿的伤口。 拆开止血布之后,发现她的伤口很深。 这种喷子是装铁砂的,肉里面有不少小铁砂碎片,对方击打她的时候,准度稍微偏了一点,她被喷出的余砂给伤到了,这要是打中别的地方,我都不敢想结果会怎样。 小彩急得不行,在蓝允儿的身上爬来爬去,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在哀求我救它的主人。 我对老秦说:“老秦,火折子!” 老秦方才反应过来,将火折子递给了我。 我将匕首在火折子上消了一下毒,扯了一块布下来,塞在她嘴里。 “允儿,你忍一忍。” 我开始给她挑开那些碎铁砂。 这肯定很疼。 蓝允儿全身冒汗,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竟然忍不住吐了布,模糊之中,她手乱摸,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我疼得全身直冒冷汗,但强忍着随她。 这丫头是为了救我而受了重伤,别说被咬一下,就算这条胳膊送给她也没啥。 耐心地将伤口的铁砂片挑完。 我再问老秦:“之前来时带的碘伏还有吗?” 老秦摇了摇头。 “没了,弄丢了。” “想办法出去!必须赶紧走!” 我现在不大担心花麟郎了,因为意外发现了蓝允儿的血有驱赶它们的功能。 也不担心青泽老贼等人,虽然他们跑进了古堡,但古堡里的房间,全都没有门,不是密封的。唯一密封的地方,就是耗牛石雕密室,可封闭密室门的少年释比神石雕,又被他们给炸了,这些鸟人最好的藏身之处其实是耗牛石雕外面的穹顶之处。 可从花麟郎追击时的攀爬能力来看,它们完全能利用凹凸不平的外墙以及夹缝角,围过去攻击他们,这些王八犊子要能活着出来,算老天爷不开眼。 现在最担心的是蓝允儿,虽然目前她好像没啥生命危险,但没有碘伏消毒,很容易被感染,得赶紧离开,送她去医院。 董胖子总算魂魄归体了,从地面一骨碌爬了起来,抹了抹鼻血,往四周看去。 “这好像有将近二十米高……” “老办法!让小彩抓住老虎钩绳,钩住外面的石块,我们爬上去。” 确实只有这个办法。 我正准备低头同小彩说话。 可小彩似乎很惊恐,身躯瑟瑟发抖,不断往后缩,最后钻进了蓝允儿的袖子,不敢再出来了。 “小彩,小彩,你怎么回事?!” 董胖子拉了拉我的衣袖,铜锣眼瞪得老大,咽了一口唾沫。 “有东西来了!” 我们转头顺着董胖子眼神的方向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前方排水沟三十余米远,亮着一盏蓝幽幽的灯笼,正在慢慢朝我们靠拢。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手打灯笼,正悄无声息地朝我们走来。 我们看不清楚对方的五官。 因为,对方一边走,脸上还一边冒着烟雾。 付瘸子功夫一流,面对青泽老贼等人都没害怕,可此刻脸却刷一下白了,将拐杖死死地横在胸前,颤声说:“死肥仔!你他娘不是道士么?!赶紧动手啊!” 董胖子烂着一张脸,没吭声。 我急道:“卧槽!你倒是说话啊,这到底是人是鬼?!” 董胖子说:“我不知道啊!” 我问:“什么叫不知道?!” 董胖子赶忙向我们解释。 “要说是鬼,我没感受到一丝阴邪之气!可要说是人,这特么浑身冒烟走路,我自己都不信他娘是活物!” 我无语道:“那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这不是等着孟大爷下令怎么办么?” 我心中骂了一句,背起了蓝允儿,转头对他们说:“走啊!等着对方请我们吃饭?!” 几人反应过来,立马捡起东西,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可我们快,对方的速度也快,斜眼瞥见,蓝色灯笼像幽灵一样,快速朝我们追来,烟雾也越来越大,烟雾后的那个身影,显得更加诡异而恐怖。 “这他娘到底是啥?!” “一定是烟鬼!” “什么鬼?!” “道爷临时给对方取的名字,你小子别太在意。” “去你大爷!” 才跑了十几米,我突然反应过来,冲他们大吼。 “快捂住口鼻!”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丝丝带着强烈刺激味道的烟,已经钻入了我们的鼻腔,仅仅吸了一点点,我顿觉四肢发软,趔趄跑了两步,栽倒在地。 那种感觉,就像人喝醉了酒,明明知道前方路,也想控制自己的身体跑,但四肢却一点也不听使唤。 “噗通、噗通……” 几声响动。 他们也全都栽倒在地。 事实上,捂住口鼻也没什么用。 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地下排水涵道里有风,而风吹的方向,正是从蓝色灯笼处朝我们的方向吹来。 就这种闻一丝都要栽倒的烟,不管我们怎么跑,最终都逃不脱被逮住的命运。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董胖子见自己身体力量已全废,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了,直接嚎开了嗓子,念起了《天蓬杀鬼咒》。 没有任何作用。 对方发现我们全倒了,放慢了脚步,手提着蓝灯笼,缓缓向我们走来。 千年古城遗址、地下涵道、浓烟、蓝光、不见五官的人…… 我们恍若进入了《聊斋》拍摄现场。 董胖子大声喝道:“汰!我乃玉京护法镇殿卫,何方妖孽,胆敢放肆?!” 声音洪亮,极具震慑力。 即便作为人的我听了,心肝也为之一抖。 然并卵。 对方依旧在朝我们缓慢前行。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 “大佬,要钱我会烧钱,要还愿我会还愿!” “您老人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切都好商量,求您给个薄面,千万别打我好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后遗症 对方依然没什么反应,一步一步向我们靠拢。 我背靠在岩壁上,对董胖子说:“小胖,别逼叨了,这不是邪祟之物,是人。” 董胖子问:“你怎么确定对方是人?” 我反问他:“烟是药烟,蓝灯笼里面应该是萤火虫。你见过哪个鬼祟会捉萤火虫来照明,还会制造药香?” 董胖子闻言,肥脸肌肉直抽搐。 “艹!有道理!这他娘就有点过份了!” “喂!对面的朋友,雷猴啊!我乃赣江小肥龙,既然大家都是同行,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来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取到,宝物全被天枢会那帮犊子给吞了,你这么耍我们,好像不大合适吧?!” 提蓝灯笼之人还是没讲话。 不过,对方已经靠近了。 我们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衣服,脏兮兮的土布衫,一双已经磨得露出了脚趾头的绣花鞋,头发乱糟糟的,腰间还挂着一把锋利的牛角刀。 女人?! 这个时候,她五官之前的烟雾也开始慢慢消散。 我们瞅见了一位中年女人的脸庞,五官布满了灰渍,嘴里含着一根类似竹笛的东西,笛头塞着一堆草药,还隐约有暗火,只需嘴巴轻轻一吹,烟就可以从竹笛口喷出来。 之物我们遭遇的四肢发软烟香,就是被她这样弄出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 未待我们开口,女人说话了,声音阴冷无比,表述不算太利落,脸上毫无表情。 “谁让你们进来的?!” “……” “你们为什么能驱赶我的蛇?!” “……” “我的传家宝,你们凭什么拿走?!” “……” “为什么要在我家里打架?!” “……” “你们损坏了我的房子,怎么赔?!” “……” 一连串的发问,所有人都傻了眼。 不过,我要是还不知道她是谁,就成大傻逼了。 白石古城是她的家,花麟郎是她的蛇,无间镜是她的传家宝,阿巴木比塔古堡是她的房子……这女人与古羌族有关。 而与古羌族相关,又待在这座废弃古城的人,毫无疑问,一定是蓝允儿的小姨。 尽管她脸上有很多灰,衣服脏兮兮,可从眉目仍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也属于一等一的美人,而且,那种冷冷的眸子和即便愤怒讲话也显得云淡风轻的语气,与蓝允儿简直不要太像。 蓝允儿的小姨,对自己姐夫曾有过一段畸形的感情,在姐姐病重不治之时,她曾独自带着自己姐姐来到白石古城找无间镜,试图与姐姐换魂,打算成功之后,出去后照顾自己姐夫和蓝允儿。 可最终,这位曾经羌寨最为出色的女释比神,却永远困在了白石古城。 蓝允儿这次来,就是为了将自己小姨和阿妈的骸骨给带出去。 可我们一路过来,既没有见到人,也没见到骸骨。 未想到,竟然会在这地下排水涵道碰见。 也就是说,她现在这副躯体,是蓝允儿小姨的,而体内的灵魂,却是蓝允儿阿妈的。 从她刚才的问话来看,她对我们的到来以及发生之事,非常清楚,估计一直都藏在后面暗中观察。 我甚至觉得,刚才围攻所有人的花麟郎,就是她所驱赶的。 “回答我!” 女人眸子变得愈发冷酷而萧杀,手中锋利的牛角刀已经亮了起来。 董胖子想开口说话。 我立马用眼神制止了他。 显然,他们几人也已经猜出来对方是谁。 董胖子说话向来不把门,我生怕这货开口讲什么乱七八糟的,惹怒了对方。 我脑子紧急转了几下,用尽量和缓且真诚的语气,向她解释。 “阿姨,您先消消气,我们不是来您家捣乱,而是羌寨女释比神请我们来这里找人。” “找人?你们找谁?!” “找您。” “为什么要找我?!” 自她当年来这里到现在,一个人待了十多年时间,而且从她状态来判断,估计换过魂之后,精神状况有些不太好,能利索与我们讲话,已属相当不错。 我再次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谨慎地发问。 “阿姨,您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女儿?” 她身体内的灵魂是蓝允儿的阿妈,我这样表述应该没错。 这么一问。 她顿时愣住了。 “女儿?” 我点了点头。 “对,您女儿叫蓝允儿,您丈夫叫蓝志远,当年你们生活在羌寨,非常恩爱。后来您生了病,不小心走失了,这些年大家一直都在寻找您。我们这次就是专门找您来的,您还记不记自己女儿的样子?” 当年她离开之时,蓝允儿的年龄还小,现在已经是出水芙蓉大美妞了,我不敢一下将蓝允儿直接推到对方的面前,怕对方受到大刺激,一下接受不了,只能一步一步循序渐进。 可惜我错了。 就这么和缓的几句话,仍然让她受到了严重的刺激。 她将手中蓝灯笼丢在了地上,双手捂住头,身躯摇摆挣扎,神情痛苦,喉咙发出难受的低沉嘶叫声。 “女儿……我没有女儿……我是羌寨女释比神,从没结婚,我只喜欢姐夫,但没有资格嫁给他……” “不!我有女儿,她长得好漂亮,肉嘟嘟的,非常可爱,会跑到我怀里,叫我阿妈,可惜我生病了,早已经死了,永远不能陪她!” “不对!我没病……妹妹已经将我的病给治好了,但我每天只能子夜去外面寻找食物,一个小时之后必须回家,一定要回到这里,不然肉体会溃烂而死,好疼,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这里是我的家,我绝不能离开它,不然就会活不下去……有人来毁我的家,拿走家里的宝物,他们全是坏蛋,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必须得死!快!宝贝孩儿们,去咬死他们,吸干他们的血,吞噬他们的肉!” “没错!这些坏蛋就是你们!就是你们来捣乱!全都得死!!!” 最后一句话。 她几乎是嘶吼着讲出来的。 我震惊无比。 难怪蓝允儿的父亲曾说,小姨被困在了白石古城出不来,敢情她每天只能子夜出白石古城寻觅食物,一个小时之后必须返回,否则肉体就会溃烂而亡。 她这种精神、身体状态,莫非是用无间镜换魂之后的后遗症? 就在此时,女人整个人像是彻底疯了,疯狂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双目猩红无比,拿着牛角刀,一把拎起了付瘸子,杀意腾腾。 “你最坏了,用拐杖杀了我好多宝贝孩儿!” 寒光一闪。 牛角刀狠狠朝付瘸子的脖子刺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母爱 当时我甚至认为付瘸子会就此挂掉,接下来见阎王的便会是我们。 如果我们几人,但凡谁还有点力气,都能够制服她,问题是现在大家都瘫软在地,全是待宰的羔羊。 可人有的时候气运就是这么奇妙。 就在牛角刀的刀尖快要触及到付瘸子的时候,小彩突然从蓝允儿的袖子里冒了出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瞅了对方一眼。 仅仅这么一眼,她手中的牛角刀停下了,转头死死地盯着小彩,满脸疑惑。 如同一位失忆症患者,见到了以前熟悉的人或物,试图努力想起来,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所有人额头上大汗淋漓。 董胖子大急道:“老美女,这叫小彩!你们家的宠物,还记不记得?!我们是自己人,千万不要冲动!” 她仰着头,神情难受,似乎陷入了一种挣脱不开的混沌状态之中。 “小彩?宠物?自己人.......” 董胖子头如捣蒜。 “对对对!就是自己人!你看它那一副死相,是不与你养的花麟郎一模一样?它跟在我们身边,就像花麟郎跟在你身边,人蛇双双把家还啊!” 没想到,死胖子这几句话,反而刺激了正陷入迷蒙状态的对方。 她突然从脑雾中回归了现实,脸色陡然一沉,双目泣血。 “花麟郎?!对!没错,就是你们杀了我的蛇宝!” 嗓子一声低沉嘶吼,抬手直接拎起了我的衣领子,牛角刀就要剜我的眼睛。 我心中大骇。 寻思这他娘是董胖子惹怒了你,怎么将怒火发泄到了我身上? “阿妈......” 一直趴在我身边,手死死揽着我胳膊的蓝允儿开口了。 女人手中的牛角刀再次顿住。 “阿妈、小姨,你们在哪儿,允儿好想你们......” “阿妈,呜呜,允儿好想你们.......” 迷糊之中的蓝允儿,流下了两行清泪,肩膀耸动,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我的衣服。 女人怔怔地看着蓝允儿,一句话没说,最开始见不到她任何表情,后面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温柔,随着蓝允儿越哭越伤心,她眼眶开始泛红,竟然也掉下了眼泪。 董胖子见状,还要说什么。 我转头立马用眼神制止他,让这货赶紧闭嘴。 我敢打赌,女人肯定没想起来面前这位是自己的女儿,或者说,侄女。 可血浓于水,当她见到蓝允儿流泪的一瞬间,一定触动了内心深处的那一根弦,自己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曾经见过一个真实的报道,说是一位男子,从小与父母走散,后来他被南方一个家庭收养,长大之后开货车谋生,在路过东北某地之时,天色其实还没晚,但就是很想吃一碗面条。 男子将车开到村子里,由于附近没饭店,就敲开了一家农户的门,农户家中就一个老妇人,男子说明来意,老妇人给他做了一碗面条,男子边吃边哭。 因为,他虽然不记得父母样子了,但却清晰记得母亲所做面条的味道,这位农妇做的面条,就是小时候的那种滋味。 农妇见到男子哭,想到了自己走散多年的儿子,也伤心地哭。 两个伤心人坐下来聊天一对,发现竟然所有信息都对上了,母子欣喜若狂相认。 这种事情,玄学家解释为因果承负,科学家解释为量子纠缠。 现在蓝允儿与女人,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我期待会发生奇迹,能唤醒她最深处的记忆,大家从而能活下去。 女人哭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地替蓝允儿抹去了眼泪。 “闺女,你很好看,我很喜欢你。” 她竟然将蓝允儿抱了起来,挪到了一旁。 “你留下来陪我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本来这种时候,有人动蓝允儿,小彩一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攻击对方,保护自己的主人。 可它没有,反而一个劲地往蓝允儿袖子里缩,似乎对这位羌寨当年的老释比神非常害怕。 “阿妈......” 呢喃中的蓝允儿,竟然双手张开了,主动抱着了对方。 女人满脸慈爱地摸了摸蓝允儿的头。 我松了一口气,蓝允儿这几声“阿妈”,总算唤起了她的母爱,估计我们有希望安全离开了。 正准备组织语言跟她再聊两句。 女人放开了蓝允儿的手,猛然转头,满脸肃杀。 “你们!还得死!” 牛角刀再一次疯狂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 “啪!” 排水涵道上方突然降落下来一个黑影。 黑影膝盖猛地磕了一下蓝允儿母亲的后背,她承受不住力量,嘴里闷哼一声,当场屈膝跪了下去。 不过,蓝允儿母亲反应极快,手中牛角刀往上凶狠一撩,就去刺卡在自己肩膀的腿。 黑影速度更快,抬手猛拍。 “哐当!” 牛角刀掉落在地! “啪!” 黑影又一手拍了一下蓝允儿母亲的后背。 “吧唧!” 蓝允儿母亲连哼都没哼,当场倒了下去。 黑影一个翻身,从对方身上起来。 廖小琴! 她没管我们,赶紧去摸蓝允儿母亲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木头制成的罐子,打开来之后,里面有一罐子的草。 廖小琴将草捏出了几片,递给了我们。 “赶紧放在嘴里嚼!” 我立马接了过来,放嘴里嚼动。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草药,嚼在嘴里,薄荷味和辣椒味交杂,刺激得满头大汗。 汗一流出来了,原来绵软的四肢百骸,一下变得有劲起来。 廖小琴问:“有劲了吗?有劲了赶紧上去离开!” 我转头一看,井口上面不知啥时候垂下来一根绳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两清 付瘸子当仁不让,第一时间抬手抓住绳子,刷刷几下,出了洞口。 接着董胖子、老秦也上去了,我将绳子绑住蓝允儿,他们拉她上去。 我转头看了看地面的蓝允儿母亲,心中很不是滋味。 母女俩人虽见了面,一个晕着,一个疯着,可以拥抱,可以哭泣,却完全没法相认。 “啪!” 屁股挨了廖小琴一脚。 她俏脸冷峻而无语。 “她只是晕了,过一会儿就会醒!” “这里除了花麟郎,还有其他危险,赶紧上去,你发什么傻?!” 我忍住心中怒火,顺着绳子爬了出去。 廖小琴最后上来。 几人从井口往盗洞口狂奔,沿着蜈蚣梯,顺着盗洞,爬出白石古城之外。 外面是黑夜,大雨漂泊,为避免再出幺蛾子,我们也不敢再待,一直往外奔走,直到远离了白石古城遗址,众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停下来歇息。 廖小琴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笑颜如花,拍了拍我肩膀。 “衰仔!这次当喇嘛头表现很不错,回去赏你一个大鸡腿吃!” “对了,我现在有急事,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你们从原路返回,事了之后,我会来找你!” 讲完之后,她潇洒地甩了甩束起来马尾上的水,转身就走。 “等一下!” 我冲她喊了一句。 廖小琴回过头来,美眸忽闪。 “你不会是师宝男,要我送你回去?” 我摇了摇头。 “不会!我有几句重要的话同你讲!” 我将背上的蓝允儿给了董胖子,快步走了过去。 廖小琴秀眉微蹙。 “啥事?我忙着呢!” 我冲她招了招手。 她走了过来。 “啪!” 我一指点在了她的膻中穴上,一个流氓腿,猛然一撩她的双脚。 廖小琴猝不及防,嘴里闷哼一声,栽倒在地,神色愤怒而憋屈。 “臭小子,你偷袭我?!” “偷袭?!我今天打花你的屁股!” “你敢!” 我就没有不敢的事! 直接抽下了腰带,将她死摁着,抬手就要抽。 廖小琴见状,花容失色。 “你欺师灭祖,我会废了你!” 欺师灭祖?! 我今天就准备干这活儿。 为了夹这次喇嘛,我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躺山过河陷机关,这些也就算了。 她一直躲在青泽老贼的队伍之中,当事后黄雀,坐享其成,这事也能忍。 可在阿巴木比塔古堡,我们数度陷入极端危险境地,尤其是楚甘扔药包炸耗牛石雕那次,要不是因为耗牛石雕材质相当牢固,我们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以这女妖孽的逆天能力,当时哪怕她采取了一点措施进行阻止,我心里都会好受一些。 然而,她没有。 她不仅任由这件事发生,而且还乘青泽老贼等人见没炸掉石雕而发懵之际,果断出手夺了无间镜。 足以证明,在廖小琴心中,只有天棺重宝,压根没管我们的死活。 这事,我绝对不能容忍! “啪!啪!啪!” 皮带狠狠地抽过去。 廖小琴疼得银牙紧咬,美眸噙泪,一张绝美的脸又红又紫。 “孟寻!你再动一下.......” 我不仅要动一下,还要动若干下! 皮带根本不过瘾,我重新系起来,直接抡起蒲扇一样的手掌,对着她狠狠地狂打。 还别说,真的翘而弹,触感超一流! 廖小琴绝望了,冷冷地瞅了我一眼,眸子中溢满了羞愤和杀意,闭上了眼睛,一副今天认栽,改天要不阉了你,誓不为人的神情。 咦? 她好像还不服? 我开始去解她的腰带。 廖小琴猛然睁开了眼,脸红的欲滴出血来。 “你疯了?!” “我就问你服不服?不服我就再暴力一点,打真皮!” 廖小琴闻言,将头深深埋在了双臂之中。 我将耳朵凑了过去。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服.......” 话音未落。 我耳朵传来一阵巨疼。 她张嘴死死地咬住我耳朵,一副不扯下来誓不罢休的决绝,喉咙呜呜发出声音。 “我服你个死.......” 我疼得相当难受,只得又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颈脖子。 她嘴巴松开了。 我抬手想继续抽。 她昂着一张俏脸,眸子发寒,满副任由我打的样子。 我也解气了,手指着她。 “从此之后,你我两清!” 讲完之后,我转身就走。 斜眼瞥见,她就那么冷冷地瞅着我的背影,一声未吭,脸庞上的水直淌,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从发傻的董胖子手中,接过了蓝允儿。 廖小琴身上的穴位,五分钟之后会自动解。 我生怕她解了穴之后会追过来报复,快步往回走。 直到半个小时后,没见到她追过来,我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她事情确实比较急,没工夫与我耽搁。 廖小琴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永远是目标至上,不会拘泥于细枝末节的事。 待我们穿过抚溪河瀑布,给蓝允儿压干净了腹部的水,发现她发烧了,额头烫得都能烧熟鸡蛋。 最担心的感染情况,还是发生了。 我只好对他们说:“速度加快一点,天亮前必须赶到大鸹岭!” 他们也知道情况不大妙,跟着我往前急赶。 一天一夜急赶,我们终于在天亮之时返回了大鸹岭。 雨已经停了。 大鸹岭几个在树上玩耍的小孩子,见到我们到来,哇哇直叫,连忙窜下了树去叫人。 没一会儿,手驻着拐杖的白发老族长,带着人急忙赶了出来,瞅见蓝允儿已经烧得脸色发白,浑身抽搐,赶忙让人将她接了过去,紧急送到了一个木屋。 蓝允儿是古羌人心目中的神,他们根本不敢怠慢。 没几分钟,他们就开始对蓝允儿进行施救。 可他们施救的办法,差点让我晕了过去。 因为,他们在跳舞驱邪。 第二百一十七章 格局大一点 蓝允儿睡在兽皮席上,四周摆着祭品,旁边站着十来位赤膊壮汉。 他们一个个脸上戴着兽皮面具,狰狞古怪,手拿着火把,围着蓝允儿跳着一种古怪的舞蹈,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大声吆喝。 有一点像傩舞,但又比傩舞又更为古朴、粗犷。 旁边有一位妇女,扎着兽皮头巾,顶上插着几根长长的羽毛,也跟着他们大声吆喝,时不时嘴里含上一口果酒,朝蓝允儿的身体喷去。 董胖子傻了眼。 “这他娘能行吗?!” 肯定不行。 这是伤口感染后发炎,又不是中邪,靠这种古怪的驱邪仪式,根本没作用。 乘仪式中间暂停的间隙,我赶紧过去跟白胡子族长交涉,还扯开蓝允儿的后脖衣领,告诉他这是伤口感染了,需要消炎退烧的草药。 双方之间语言不大通。 呜呜哇哇用手势交流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白胡子族长的意思是,他们这里对付发烧都是采取这种办法,一定能行,还让我不要妨碍仪式。 我瞅着他那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似乎自己要是再叽歪几句,他都要拿拐杖干我了,便不再说了,转头对胖子吩咐。 “胖子,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采点草药来!” 董胖子说:“大山里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我也去吧!” 我只得让付瘸子和老秦留下来照看蓝允儿,两人拿着探照灯,在附近找起了草药。 董胖子说,小时候他在山上道观生病发烧,一般都不去医院,他师父会摘一种叫翠蝴蝶的东西,烧水煎药,喝下去之后,烧很快就能退,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我的意思是,这种伤口发炎引起的感染,内服退烧的作用不太大,必须要消除伤口的炎症才行,得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小蓟草。 小蓟草也叫刀枪花,叶边有尖刺,紫红色头状花,两面无毛。 以前走镖跑江湖的,身上搞到了刀伤,如果四周无医馆,便会第一时间去找刀枪花,捣烂成泥,敷在伤口上,散瘀消肿,促进伤口愈合。 我们不敢走远,还四处留记号,在山上翻了一个小时,均有收获。 我找了刀枪花。 董胖子找到了翠蝴蝶。 我说:“内服外用一起来吧,如果她还不能退烧,今晚别休息了,直接出山!” 董胖子闻言,肥脸蜡白。 “小孟,我们都一天一夜没休息了,这样赶下去会猝死的。” 我说:“蓝允儿是为我挡的喷子,要不是她,现在躺地上的就是我,即便猝死,我也得把她救回来!” 董胖子摆了摆手。 “行吧!这姑娘确实不错,听你的!” 两人赶回了大鸹岭寨子。 驱邪仪式已经结束了。 白胡子族长正在吩咐人收拾东西。 老秦见我们回来,有一些瞠目结舌地对我们说:“蓝小姐,退烧了。” 我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 老秦回道:“真的,不信你看看。” 我赶紧走过去,俯身摸了一下蓝允儿的额头,还真的退烧了。 这他娘是什么原理? 喷几口果酒,唱几首歌,跳几支舞,就可以治病了? 不科学啊! 可无论科不科学,这算一个大好事。 我赶紧将蓝允儿给抱回了木屋。 当天晚上,我捣了刀枪花敷在她伤的口上,又煎了翠蝴蝶喂她喝了。 蓝允儿喝完之后,出了一身冷汗,温度一直维持的比较好。 我稍微放心了,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董胖子却从自己住的木屋过来了。 我问:“不是怕累猝死吗,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董胖子拿了一个兽皮包裹,丢在地上,一脸尴尬。 我打开来一看。 包裹里面有腊肉、果酒、野草等东西。 董胖子说:“大鸹岭那位姑娘偷偷给我的,我他娘睡不着了,总觉得自己当了一次不负责任的渣男。” 我问:“那位与你喝郎酒的姑娘?” 董胖子点了点头。 “对!” 我忍不住笑了。 董胖子见我发笑,翻了翻白眼。 “你还有心思笑我呢?等蓝允儿醒来,我看你怎么向她交待!” 他讲的是蓝允儿认定了要从此跟着我之事。 这事情确实比较头疼。 好好的来夹一次喇嘛,宝物没搞到,却带着一位古羌媳妇儿回去,有点搞。 蓝允儿人很好,可哥们现在根本没有恋爱结婚的心思。 我说:“我相信她会通情达理,能讲通。” 董胖子靠着墙坐了下来,拿出了大鸹岭自制的旱烟,卷了卷烟丝,点着抽了两口。 “我现在很焦虑。” 我皱眉问:“你焦虑什么?” 董胖子说:“首先,以蓝大小姐的脾气,我不相信你小子能讲通她,届时她一定会对你来个女帝霸身,你小子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可能再也不下墓了。” “其次,之前你疯了一样打廖小琴的屁股,还跟人家说两清!我之前可问过他们了,付瘸子这次来给了五十万,连老秦都给了十五万,这女人乃妥妥的金饭碗,轻而易举被你给砸了,财源再一次压缩。” “这两点一综合,道爷建一百座道观的梦想,猴年马月才能实现,我都快要烦死了!” 我问:“这么未雨绸缪么?” 董胖子反问:“要不然呢?” 我回道:“瞧你那点出息!哪怕是咱不干这行,一百万我也给你弄到来,格局大一点!” 董胖子说:“我全身上下,什么都大,就是格局一直大不了......呼呼。” 转头一瞅。 这货竟然就那么靠着墙睡着了。 我也困得不行。 近些日子以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很快也睡了。 中途醒来几次,摸了一摸蓝允儿的额头。 她没再烧起来,睡得也香。 翌日大早。 我再给蓝允儿换了一次药膏,又喂她喝了一次汤药,与大鸹岭的人告别,转身离开。 第二百一十八章 您老人家哪里不舒服 虽然蓝允儿还晕着,但大鸹岭的人对她非常尊敬,在老族长的带领之下,又送食物又送酒,载歌载舞送我们离开。 董胖子喝了几口酒,情绪上来了,抹了抹眼睛。 “老乡,实在太感人了,我倒是很想留下来当大鸹岭女婿,可惜弘法重任在肩,身不由己!” 我对他低声说:“你最好别叽歪,那姑娘看你的眼神不大对!” 董胖子透着肥手指缝隙,瞅了瞅人群中正红着眼眶盯他的那位姑娘,身躯一哆嗦,转身大踏步离开。 我们在老秦的带领之下,离开了大鸹岭,往山下快速走。 本来以为,蓝允儿烧也退了,伤口炎症也消差不多,路上也应该醒了,可这丫头一直就那么昏睡着,下山路程近两天,她就沉沉地睡了两天。 我又开始担心起来。 这不会有什么事吧? 来到了山下小镇,他们本来说衣服鞋袜已经破烂脏乱的不像样子,想在镇上旅社休息一下再走。 我没同意,让董胖子去买了几件衣服,直接上了来的时候丢在这里的212,吩咐他们在车上换了,狂奔县城。 到了县城,将蓝允儿送进了医院。 那个时候医院管得不严,对这种外伤,也不存在调查原因这一程序,我对医生说蓝允儿是在打猎的时候不小心猎枪走火,铁砂溅到了后背。 医生抽了血,拍了片,拿着一堆报告单,看了又看。 “这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体内也没有炎症,又没什么其他症状,不需要开药啊。” 我说:“可她好几天都昏睡不醒啊。” 医生只得又开了几张单子,再次检查了一下,结果出来后,对我们说:“各方面都很健康,没什么问题。” 我又说:“可她好几天都昏睡不醒啊。” 医生拿着银针刺了几下。 蓝允儿倒是有反应,皱眉说了一句:“疼......”。 尔后,她又沉沉睡了过去,可香甜了。 董胖子问医生:“你说会不会成植物人了?” 医生满脸无语:“你见过哪个植物人会喊疼?她就是嗜睡,等她睡饱了,自然就醒了。” 我说:“这都睡了好多天.......” 医生没再理我们,转头对着门口说:“下一位病人进来就诊。” 我们万般无奈,只得离开了医院。 老秦先与我们告别。 他在路上已经知道了当时小彩在古堡咬他的那一口没事,神色内疚,涨红着脸。 “几位老板,我......我先回去了,你们给个卡号吧。” 董胖子铜锣眼暴凸:“给卡号做什么,嫌钱不够?!” 老秦吓了一大跳,忙退后两步,摆着手。 “不是不是......我这次给你们带来了大危险,你们大人大量,能饶老秦一条小命,我已经感恩戴德,钱是坚决不敢收了,准备把向导费退还给你们。” 事实来讲,老秦确实是差点坑死我们。 可这并非他的本愿,无论是谁,自己儿子性命被人给拿捏着,也很难去讲那些虚无缥缈的义气。 万幸,最终结果还不错。 我说:“这钱不是我给你的,退我无用。” 老秦闻言,烂着一张脸,神情紧张而惊悸。 “孟老板,你是不是不准备原谅老秦?” 我说:“你要用就自己用,若觉得钱烫手,就拿去捐了,我还真没工夫考虑你的事。” 老秦:“......” 董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小孟要是对你有什么想法,你觉得自己能从白石古城活着出来?” 老秦闻言,直接跪了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转身走了。 付瘸子见老秦离开,也拱手与我告别。 “孟老板,付某这次算认识到一位好汉子,以后有事你说话,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 我也一拱手。 “后会有期!” 与我道完别,付瘸子转头瞅了董胖子一眼,脸色顿时有些不爽,但碍于基本礼貌,对他挥了挥手。 “再会吧!” 董胖子双手环抱胸前,冷哼一声。 “再会!” 双方转身离开,走了几米,董胖子回过头去,冲付瘸子的背影淬了一口。 斜眼瞥见,与此同时,付瘸子也转过身来,冲董胖子的背影淬了一口。 两人一对视,双方脸上肌肉均抽搐,没再说话,转身大踏步离开。 我有些无语。 “死胖子,你看付瘸子那么不爽么?” 董胖子说:“这瘪犊子本事倒是真有,可一天到晚嘴里讲散伙,毫无义气可言,哪怕是后面他留下来了,道爷也看不惯!” 我回道:“江湖人士,拿钱办事而已。你要对他有别的期待,就太单纯了。” 董胖子回道:“废话!道爷当然懂!所以我也不期待以后能再用得上他,该怼就怼、该吐就吐,发泄心中不爽,保障身体健康!” 我们开着212回了兰市,按廖小琴之前的要求,将车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鉴于蓝允儿一直不醒,我始终放心不下,决定带她回昌市,找神医徐清果看一看。 没有航班,两人坐火车,晃荡了一天,回到昌市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我们连古玩铺都没回,直接打了一辆车,来到了徐氏医馆。 到医馆之时,徐清果正带领医护人员查床结束,一边解着白大褂的扣子,一边嘱咐身边的医护人员。 “晚上值班人员每隔一小时要去看一下十九床的病人,附子的用量可以加大,不要按医典的规范剂量来,出了问题我会担着。” “对了,小石你明天记得去弄点秋白霜来,我有病人用得上这味药......” 她看到我,先愣了一下,转头挥了挥手,让身边医护人员离开了。 尔后,徐清果嘴角微微上翘,假装好奇地打量我几眼,神色带一丝戏谑。 “呦,孟大老板来了,您老人家哪里不舒服?” “嘘......您先别说话!我猜,您可能脑子出了大问题,对不对呀?” 第二百一十九章 骂人不带脏字 看来她对上次因为我而被劫到矿山上的事,心中仍有点气未消。 我有求于人家,让她占几句便宜也没啥,挠了挠头。 “最近被董胖子传染了,确实有点脑残,我还有救,等下请你帮我检查一下。” “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身上的病症比我更麻烦,各大城市专家都找过,就是治不好,所以我带她来找你试一试。” 徐清果毕竟是一位医生,一听到这话,眸子骤亮,就想踏步走过来。 可她可能又觉得一句话就将她给搞定了,有些没面子,又停住了脚步,瞅了瞅我怀中的蓝允儿,双手环抱胸前,一抹山栾煞是好看。 “朋友?抱这么亲密,女朋友吧?” 董胖子在旁边搭茬。 “岂止是女朋友,这可是小孟未过门的媳妇儿......”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 董胖子将后半句给咽了下去。 徐清果闻言,看了看我,又再瞄了一眼蓝允儿,冷冷地说道:“送到病房吧,事先声明,我收费很高!” 我忙不迭点头。 “没问题!” 吴平对我们说:“几位,这边请!” 他在前面带路,领着我们到了一间诊室。 打开诊室门,我将蓝允儿放到了病床上。 徐清果医术确实厉害,还未待我们说话解释情况,就已经看出蓝允儿哪里有问题,戴上手套,就去掀她的衣领子。 传说顶级的中医会望气术,一眼过去,就知道病人哪里存在问题。 最经典的望气术故事为扁鹊见蔡桓公,仅仅“立有间”,便看出了蔡桓公身体的病症。 咱也不知道徐清果是不是也懂。 就在徐清果要将蓝允儿的衣领子掀开的当口。 “呲!” 一条七彩蛇影,直接窜了出来,朝徐清果攻击。 小彩! 它刚才一直在睡觉,估计误以为徐清果要对自己主人使坏,本能进行了保护。 徐清果一声惊呼,退后了两步。 我正准备喝止小彩,可有人的动作比我的嘴还要快。 吴平已然跨前,手指像铁钳,一把夹住了小彩的身子。 小彩也不是吃素的,放过徐清果,扭身转头就冲着吴平手叼去。 吴平脸色一惊,急忙撤手退步。 小彩掉在了地面。 吴平反应极快,一脚朝它踩去。 我猛地挡住了他。 “自己人!不对,自己蛇!” “小彩,不要乱来,他们在给你主人治病!” 小彩听见我开口,冲吴平不屑地吐了吐信子,刺溜几下,钻进了蓝允儿的衣袖。 徐清果神情既讶异又不满。 “她身上有蛇,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我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这蛇叫小彩,很有灵气,现在不会攻击人了。” 徐清果满脸无语。 “你掀开她的衣领子给我看一下。” 我过去掀开蓝允儿后衣领,露出了她的伤口。 徐清果拿了医用电筒,对着伤口照了几下,嘴里“咦”了一声,也顾不得小彩是否还会再窜出来了,用手摁了几下伤口,再抬起蓝允儿的手,开始把起了脉。 她把脉过程中,秀眉紧蹙。 我不敢打扰,心里开始有点担心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 徐清果放下蓝允儿的手,转头问我们。 “她伤口已经愈合,身体状况看起来也很好,但我感觉她体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病气,暂时无法判断是什么,你们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一下吧。” 徐清果是除了古玩铺几个人之外,我在昌市唯一可生死相交的朋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将蓝允儿受伤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末了。 我对她强调道:“送她去医院看过,各项指标都进行了检查,也说伤口没事,人也没事,可却一直昏迷不醒,好多天了。” 徐清果拧了拧眉头。 “孟寻,你一惯挺聪明的,怎么这事变笨了?” 我问:“啥意思?” 徐清果向我解释。 “蓝小姐出现这种病症,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喷子上喂了某种特制的药,伤了人体,药侵入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检测不出来,二是她本身血液状况特殊,铁砂片你虽然取出来了,但里面的药硝却融进了血液,与她产生了某种反应,导致昏迷不醒,这同样很难检测出来。” 她这么一讲解,我犹如醍醐灌顶。 对呀! 如果喷子喂了药,与人中了毒箭其实一样。 如果蓝允儿本身存在药硝过敏的问题,也有可能会导致昏睡。 我问:“现在怎么办?” 徐清果回道:“检测一下是上述两种情况中的哪种,对症治疗呗。” 我有些不解。 “你不是说暂时检测不出来么?我们也没将对方喷子的铁砂弹带出来,怎么确定有没有毒?” 徐清果俏脸无语。 “排除法啊!我弄点蓝小姐的血出来,再混和一点用来制作喷子的药硝,如果会起特殊反应,说明就是第二种可能,第一种状况不就排除了么?” 我冲徐清果竖起了大拇指,赶紧拍了两句马屁。 “徐大夫不仅是赣省国医界的奇花,推理能力也世所罕见!” 徐清果闻言,翻了翻白眼。 “这跟推理能力无关,但凡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都会用排除法。” 我:“.......” 这娘们骂人不带脏字! 徐清果咯咯笑了,摘下手套。 “行了,这病症我也很感兴趣,晚上也弄不到药硝,你们先把病人放这里吧。” 如果徐清果治不好,那就没人能治好了。 我点了点头。 “好!对了,那条蛇平时吃蚯蚓、鹌鹑蛋......” 徐清果直接打断。 “你自己过来喂!” 第二百二十章 古怪血液 离开徐氏医馆,我们打车回了古玩铺。 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店门关了。 敲了一会儿门。 小瑶将门打开了,见到我们,先是一愣,后惊喜万分。 “哥、董哥!” 她一把冲过来将我给抱住了,眼眶泛红。 “这么久没消息,我以为你们......” 这次确实出去时间太久了,沟壑里没任何信号,后来手机又丢了,联系不到我们,这丫头担心坏了。 我扶正她的肩膀,抹了抹她脸颊上的泪。 “这不好好的吗?等下别真把我们给哭死了!” 小瑶撇了撇嘴。 “乱讲!” 董胖子张开了双臂。 “瑶啊,董哥也需要温暖。” 小瑶说:“董哥你太胖,肉能保暖......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丫头甩着马尾,跑后厨做饭去了。 我瞅见铺子里原来的旧货都卖的差不多了,又进了不少新货。 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新货竟然全都是真品。 小瑶哪儿来的古玩鉴定能力? 没一会儿。 一桌子饭菜上桌,小炒腊肉、红烧鸡爪、酱牛肉、油麦菜、鸡蛋肉饼汤,还有两瓶四特酒。 我们确实饿了,大快朵颐。 吃饭的时候,我轻描淡写地将这次去白石古城的情况讲了一遍。 小瑶听完之后,斩钉截铁地说:“下次我再也不守铺子了!” 董胖子嘴里嚼着牛肉。 “放心吧!下次也没机会去了!” 小瑶闪着大眼睛:“为啥?” 董胖子说:“你亲哥把金主打了一顿,还绝交了。他自己又对下墓没什么想法,今后可不就是守着铺子一亩三分地过活儿么?” 小瑶闻言,嘻嘻笑了。 “那最好,省得每次都提心吊胆的!其实我们有不少钱了,铺子生意也不错。” 我问:“我看铺子旧货都卖差不多了,你啥时候又进了新货?” 小瑶说:“我哪儿有眼光进新货?上次不是跟你们说,青云铺有一个叫水哥的人吗,他有很多货,放在店里卖,给我们一成的抽水。我寻思这是无本生意,便答应了,这些货都是他铺在这里的。” 我想起来了。 上次我们从大壶山岛回来,小瑶曾给我们提过这个水哥。 此人三个标签,青云谱人,古董世家,捡漏小王子。 大家别小看一成的抽水。 古董不比别的商品,要是碰上喜欢的人,几十万上百万去买一件宝物,眼都不眨一下,即便是分一成的利润,也不得了。 董胖子斜着眼,好奇地盯着小瑶。 “单让他铺一下货,给一成利,这世间哪儿有这等好事?” “傻丫头,这小子怕不是看上你了吧?” 小瑶闻言,俏脸一红,忙不迭地摆手。 “哥,我不喜欢他,真的不喜欢他!” 我寻思真可能让董胖子给猜对了。 水哥这小子泡妞真下血本。 我笑了一笑。 “这些天我都在家,如果他来了,我见见他,给你把把关。” 小瑶眸子瞪得老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小嘴一撅,怒气冲冲。 “哥,我就是想给铺子多赚点钱,好让你们不再下墓!” “你要觉得我做错了,明天我就把货送回去,你们好没意思!” 她不再理我们,转身上楼了。 我和董胖子面面相觑。 小瑶这种发飙的姿态,还是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出现过。 这是怎么了? 我问董胖子:“我说错了什么吗?” 董胖子嘿嘿一笑。 “话倒没说错,不过,我替你愁得慌。” 我问:“愁什么?” 董胖子将杯中酒一口喝了,拍了拍我肩膀。 “小伙子,慢慢悟吧!” 他也上楼睡觉去了。 翌日大早。 由于我没补办到手机卡,徐清果将电话打到了古玩铺,让我过去一趟。 我给董胖子和小瑶打了一声招呼,赶紧去了徐氏医馆。 到了诊室,发现蓝允儿依然躺在病床上,徐清果坐在桌子旁边,手拿着一支血管,正在做实验,见我到来,她示意我坐旁边。 我坐下来之后,徐清果对我说:“这个试管里有药硝粉,成分与铁砂喷子的几乎一样,你看到没?” 我回道:“没看到。” 徐清果说:“没看到很正常,因为我用的剂量少。你别眨眼睛,我表演一个魔术给你看一下。” 话音毕。 她将手中血管里的血,挤了几滴在药硝粉上。 本来流动的血,覆盖了药硝粉之后,竟然凝固了,像果冻一样。 我瞠目结舌。 “这是蓝允儿的血?” 徐清果点了点头。 “对!证明我之前得推测没有错,喷子没毒,药硝粉很普通,只是她的血液比较特殊。” “我估计,当时她身体渗入药硝之后,产生了反应,但由于药硝的量实在太少,对身躯整体血液循环影响不太大,可在某些地方形成了微小的凝固点,这是她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 我问:“然后呢?” 徐清果回道:“找出了原因,我就可以寻找堵点,再解决她昏迷不醒的问题,但醒来之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我有些不解:“醒来之后不就解决了吗?” 徐清果说:“你再看一看血。” 我转头再一看。 殷红的鲜血已经变成了淡蓝色。 徐清果继续解释。 “它不仅仅是拥堵的问题,而且血会产生变化,还会不断侵蚀。” “这种古怪血液状况,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目前仪器暂时检测不出这些变了颜色的血存在什么问题。所以,我不敢确定病人体内被侵蚀的状态如何,愈后的状态也不敢保证。” “所以,你现在怎么决定?” 第二百二十一章 蛇契 怎么决定? 我还能怎么决定,总不能让蓝允儿这辈子就这么躺着,不管如何,好歹得试一试。 “先解决拥堵的问题吧。” 徐清果一边收拾仪器,一边对我说:“行,这事情不能再拖,等下会有一个小手术,你让她的家属来签个字吧。” 这一下倒是难为我了。 蓝允儿是廖小琴夹喇嘛叫过来的,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世,住在青海湖旁边一个隐秘的古羌寨,至于她的家人是谁、怎么联系,我一概不知道。 即便是知道,让人家从青省赶过来,时间也耗费太久,万一这中间出现什么问题,得不偿失。 我回道:“一定得家属吗?我没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啊。” 徐清果将仪器归置好,去旁边的水池洗了洗手。 “哦,这样啊......要不让她身上的那条蛇过来画个押吧。” 我瞪大了眼睛。 “这也行?!” 徐清果美眸忽闪。 “孟老板,以你出类拔萃的智商,认为这事靠不靠谱?” 我有些无语。 “你讲话老是呛人干什么?我以朋友的身份来签,行不行?” 徐清果反问:“朋友?你不是她未婚夫么?” 我回道:“你别听董胖子瞎讲,我们就是一起去河湟沟壑认识的,啥鸡毛未婚妻。” 徐清果闻言,笑了一笑,没吭声。 我问:“你笑什么玩意儿?行不行回个话!” 徐清果说:“笑一笑,十年少,你管得着么?!没家属就你签吧,有啥后果你得担着。” 我点了点头:“可以!” 徐清果吩咐医护人员进来,让我签了字,然后进行了简单的术前准备,推着蓝允儿进了手术室。 我在外面走廊上等着。 徐清果虽然优势在中医、道医,但她也是加大伯利克分校得医学硕士,这种手术对她来讲,比较简单。 不到二十分钟,查拥堵点、手术、缝合,全部完成,医护人员推着蓝允儿出来了。 徐清果摘下了手套和口罩。 “拥堵点在颈部得一根小血管上,已经取出。正常情况之下,几个小时就会苏醒。” 我问:“不正常情况之下呢?” 徐清果说:“如果两三个小时后还没醒,就比较麻烦了,我再来想办法......我先去忙了,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好。”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到了河边,弄了一点新鲜的蚯蚓,挖回来给小彩吃。 可我叫它,它也不动,便探手进蓝允儿的袖子,将它给拿出来,结果发现小彩蔫不拉几的,抬眼望了望我,也不吃,慢慢重新钻回了她的袖子。 咋回事? 主人病了,它心情不好? 我只得将装蚯蚓的盆放在了边上。 “你饿了就自己来吃。” 尔后,我一直到在医馆等,等到傍晚时分,蓝允儿还是没醒。 徐清果过来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问:“怎么样?” 徐清果说:“你等会儿,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 她老爷子是一位老道医,之前因为施用太乙针过量,导致重病在床,后来徐清果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跟我下了一次鬼佬墓,将他给治好了。 徐清果这个电话打了好久,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木桶。 我问:“这是啥?” 她没说话,过去用针取了蓝允儿一小管子的血,打开了木桶。 我吓了一大跳。 盆子里全是蜈蚣、蜘蛛、蟑螂、老鼠等玩意儿,也不知道她吩咐下属从哪儿弄来的。 徐清果将蓝允儿的血滴在了里面。 血一溅入,这些动物恍若天上降下了硫酸,极端惊恐,疯狂乱窜。 徐清果赶忙将木桶给盖上了,里面的东西仍在疯狂窜动,弄得木桶砰砰作响。 她抬头瞅了一瞅我,又瞄了一下蓝允儿的袖子。 “蓝姑娘签过蛇契?” 我问:“什么意思?” 徐清果咽了一口唾沫。 “就是.......她小时候,让蛇咬自己中毒,然后通过草药、巫术、观想等办法来解毒,再用自己的血液来喂养蛇,让蛇形成灵智,人与蛇之间形成心灵相通的关系,这种术法就叫签蛇契。” 我:“.......” 这事蓝允儿还真给我说过。 在河湟沟壑,我曾问过她,为什么小彩一条冷血动物,会有脑子。 蓝允儿简单提过一嘴,说古羌寨的每一位释比,小时候都要用自己的血喂蛇,小彩就是她喂过的,有她的灵智在。 当时我甚至认为她在胡说八道,没想到还真是。 徐清果继续向我解释。 “我刚才向老爷子说了一下情况,老爷子以前是江湖郎中,见多识广。他说以前曾见过签了蛇契的江湖卖艺人,由于血液特殊,百毒不侵,现场让人拿五毒虫过来咬胳膊,五毒咬了之后,不到片刻,毒虫就会毒发身亡,以此吸引眼球来谋生,这都是旧社会生活所迫,无奈之举。” “除此之外,据说蛇契人像蛇一样敏感,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感知到普通人感知不到的危险,嗅到身边的异常信息,就像开了天眼。古羌寨释比,代代玩蛇,估计全都签过蛇契,她们拥有超越寨子百姓的特殊能力,所以被视羌寨的保护神。” “不过,这些签过蛇契的人,其实也很可怜,每年端午和过年,都必须躲起来。” 我问:“为什么?” 徐清果说:“因为端午节到处都是雄黄酒,过年的时候放鞭炮硫磺遍布,这两种东西,对蛇有天然的杀伤力,只要蛇契人身上有伤口,不小心弄上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让他们殒命,而且身边的宠物蛇也会很快死去。” 我瞠目结舌。 “你的意思,喷子中含有硫磺,伤到了蓝允儿?”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卧牛观 徐清果点了点头。 “对!她身上渗入硫磺之后,血液已经产生了变化,那个拥堵点,等同于普通人身上的一颗小肿块,我割除肿块只能治标,可体内的毒素根本没有清除,治不了本,压根没用。” 我反应过来,赶紧将蓝允儿袖子中的小彩拿出来一看,心中顿时一咯噔。 它的状态,已经半死不活,连眼睛都不睁了。 也就是说,蓝允儿现在也极度危险,不知道她还能熬多久。 我想起在白石古城的时候,她的血一流出来,四周的花麟郎全作鸟兽散。 敢情是这妞的血有特殊的能力。 我喉头发紧。 蓝允儿心中大概率知道,喷子里面含有硫磺,自己如果受了伤,可能会没救。 可在危急万分当口,她还是拿自己的命替我挡了一下。 突然觉得这丫头很可怜,从小父母就离去,长这么大,心心念念想去白石古城带回自己的小姨和母亲,可仅有的一面,她却昏迷不醒,连小姨样子都没看到,现在又为了我这么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即将殒命。 “清果,你和老爷子有办法吗?” 徐清果长吁了一口气。 “我不是神,这种古巫术的东西,没有能力解决。” 我心中一沉,犹如被一块巨石拖入了深渊,说不出话来。 徐清果说:“不过,老爷子说,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 我急问:“谁?!” 徐清果拿了一张纸,刷刷写下了一行字,递给了我。 “龙虎山卧牛观清希女道长,此人年轻的时候,曾拜京都蛇王刘天衣为师,刘天衣死后,她曾被江湖人士称为‘花蛇娘子’,乃最厉害的蛇契王。最轰动江湖一件事为,当年鲁省社会大佬齐云泰,打伤了她手下的一位蛇契人,为了报仇,她曾驱赶百蛇围宅,死死困住了齐云泰的庄园。” “庄园里面五六十位下属,全龟缩着不敢动,她硬生生逼着齐云泰自己砍断了三根手指,方才罢休。后来她遁入了道门,蛇契人身上的问题,全天下可能只有她能解决,你马上按这个地址去找她,只不过......” 我问:“不过什么?” 徐清果回道:“老爷子说,花蛇娘子遁入道门之前,曾立誓决不再碰与蛇有关之事,至于什么原因,不大清楚,能不能让她出手相助,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只要有希望,我绝不会放过。 哪怕是绑,我也要让这位花蛇娘子出手! 我将纸条收起来,对蓝允儿说:“替我谢谢老爷子,我今晚就走!” 讲完之后,我背起蓝允儿,立马出门。 “喂!” 徐清果在后面喊了一句。 我回头问:“怎么了?” 徐清果说:“你不谢谢我吗?” 我反问:“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这个字吗?” 徐清果挑了一下眉:“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我:“......” 徐清果神色略带不满地撇了撇嘴。 “去吧!别耽误了你未婚妻治疗!” 我也没工夫耽搁,出门打了一辆车,先回古玩铺,收拾了几件衣服,将情况告诉了董胖子和小瑶。 小瑶说:“我陪你去!” 我确实需要小瑶去。 蓝允儿一直晕着,这次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她不是太方便。 董胖子嘿嘿一笑。 “去吧!又不是下墓,铺子我来守!” 我警告董胖子。 “这次夹喇嘛的钱,我没回来之前,不许动!” 董胖子皱眉道:“这哪儿行呢,我出一趟差,回来不给姘头带点礼物......” 我说:“你动吧,看我会不会捶死你!” 董胖子:“......” 门外出租车还没走,我和小瑶上车之后,连夜往龙虎山奔去。 天刚蒙蒙亮,已经到了龙虎山脚下的菜市场。 龙虎山不是单纯的一座山,而是大山脉,道观很多。 卧牛观到底在哪里,地址里也没明说,不过等天彻底亮,有人过来,一问便知。 我们蹲在菜市场等。 天亮之后,菜市场人逐渐多了起来。 我拉着一位骑三轮车的中年汉子。 “老哥,你知道卧牛观在哪个山头吗?” 汉子闻言,冲我搓揉了几下手指头。 我转头示意小瑶。 小瑶掏了二十块钱出来,递给了他。 汉子收了钱,脸上堆满笑。 “你们要去卧牛观?” “对!麻烦指一下路!” “看病对吧?” “你怎么知道呢?” “害!龙虎山道教祖庭,城里医生看不好的病人、朝拜者、辟谷养身的人,来这里多了去。你们带着一位昏迷的姑娘,可不就是来看病的么?不过,卧牛观有点远啊,在西南角的山头,即便指给你们,怕也找不到,我可以带你们去,给点带路费就行。” “多少?” “五百块。” 我正想给呢,小瑶比较节省,一把扯住了我,对汉子说:“太贵了!我们不需要你带路!” 讲完之后,她将我拉到了一边,去询问一位卖菜的老大娘。 老大娘也说卧牛观在西南角,连方言带普通话说了一大堆,我们也没搞清楚路怎么走。 又问了另一位骑山轮车的,对方说不知道。 我没心思再问了,转身重新找到了那位汉子,给了他五百,让他马上带路。 汉子高兴坏了,让我们坐好,说保证送我们到观里。 三轮车在山路上颠簸,往卧牛观奔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艺术品 也许是收了五百块钱很高兴,也许是中年汉子本身性格就挺欢乐,这货一边骑着三轮摩托车,一边大声唱山歌,时不时还回头冲我们笑一笑,问他的歌声好不好听。 讲实话,不是不好听,而是相当难听,几乎就用嗓子在干嚎。 我忙说:“好听好听,你速度快一点吧!” 他回道:“好嘞!” 油门一拧,三轮摩托几乎成起飞状,癫得我们差点吐了。 半个小时后,他将车开到了一家养殖场门口,左看右看,似乎在观察周边有没有人。 我问:“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我们要去卧牛观!” 这货冲我们竖起了一根手指,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嘘!你看里面左手边靠鸡棚位置的那只火鸡,脚掌是不是很漂亮?”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鸡棚位置站着一只火鸡,很高大,脚掌上没有鸡皮,像玉一样,但颜色却五颜六色,非常鲜艳,如同两条奇形怪状的彩虹。 古董文玩领域,倒是有人癖好特殊,喜欢盘鸡爪骨,把玩保养好的鸡爪骨,看起来就像玉一样,倒也非常诱人。 我寻思这龙虎山下的普通村民,不会也有这种爱好吧? 正准备让他别扯犊子耽误我们的正事,这货从三轮摩托上跃了下去,踮手踮脚,左顾右盼,像极了一个小偷,悄悄地打开了火鸡棚的栅栏门,摸了进去,径直走到了那七彩鸡脚的火鸡旁边。 火鸡其实有点蠢,只是简单地叫了几下,也没搭理他,继续吃着槽沟内的食物。 忽然! 这家伙一把抓住了那只火鸡。 火鸡发出尖锐的叫声。 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中年汉子直接将火鸡倒拎着,抬手硬生生一折,将火鸡的两条彩虹颜色的腿给掰断了。 可怜的火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被这货甩在地上之后,一动不动。 四周鸡群惊悚的扑棱翅膀乱叫。 中年汉子极度兴奋,撒丫子就往鸡场外面的三轮摩托车跑回。 响动声引来了鸡场主人。 一位膀大腰粗的妇女,从旁边的看守房钻了出来,瞅见中年汉子手中的鸡脚,勃然大怒,抄起了靠在墙上的一根扁担,撒丫子追来,扯着嗓子大骂。 “三癫子!你个挨天杀的,又来拔我的鸡脚!” “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腿,我就是你日出来的!” 妇女脸上肥肉扭曲,双目暴凸,像一个肉陀螺,抡着扁担呼啦啦往三癫子冲去。 三癫子见状,身躯一哆嗦,撒丫子就往三轮摩托车上跑。 我有些发懵。 不是因为折鸡脚的行为,也不是因为妇女追打他。 而是三癫子蹬踏那两步,速度实在太快了,像鸵鸟一样,步伐极大,很快就跃上了三轮摩托车,拧动油门,呼啦啦往前面开去。 妇女追了一段路,见追不到了,气得肺都要炸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杀的不得好死呦!路上遭车祸死无全尸哦!下葬后被野狗拖出来啃干净骨头喔......我要告诉你姐姐,打断你的狗腿!” “......” 三癫子对妇女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反而哈哈大笑。 “刺激!刺激!哈哈哈!” 我无语到了极致。 “你笑个屁啊!我们雇佣你带路,合着你一路这样发癫玩过去?!” 三癫子闻言,止住了笑声,挠了挠头。 “两位,你们别生气嘛!我惦记那只火鸡脚好久了,不拔下来带路都没心思。” 小瑶有些好奇,闪着大眼睛问。 “你折断这火鸡脚干什么?” 三癫子回道:“玩啊!你不觉得它像艺术品吗?” 艺术品? 三癫子见我们满脸犹疑,直接刹住了车,从前面一个吊袋里,掏出了大玻璃罐子。 我和小瑶瞠目结舌。 罐子里有液体,里面泡着各种骨头,奇形怪状,五花八门,要么造型奇特,要么颜色奇特,如同小型展览馆。 三癫子得意地冲我们笑了一笑,开始介绍起来。 “这是畸形的狗卵骨,像不像一个鱼钩?我从王癞子家狗身上硬扯下来的。” “还有这个小髋骨,都可以做扇子啦,半年前我在西山坟地一个墓里刨出来的。” “罐子里最得意的作品就是这个下颌骨了,两年前有一个家伙,竟然骂我姐姐,我将他下巴直接卸了,磨成金元宝的形状,还用丹粉染了色,以前每天晚上我都抱着它睡觉,现在有点褪色了,我就把它放罐子里面泡着。” “.......” 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向我们展示着自己的艺术品,满脸得意。 我和小瑶面面相觑。 这特么不会是遇见了一个神经病?! 我立马打断了他。 “你的意思,你平时爱好收集人或者动物的骨头,还专门去刨坟?” 三癫子露出好奇宝宝脸。 “对呀!有问题吗?” 我指了指太阳穴。 “有没有人说过,你脑子有点问题?” 三癫子闻言,想了一想,回道:“没有!” 我问:“你确定?” 三癫子说:“没人说我的脑子有问题,可大家都说我是神经病!但我不是神经病,只是他们不懂艺术!” 我:“......” 正沉默间。 “噗!” 一声响动。 我和小瑶闻到了臭屁味道。 三癫子也捂住了鼻子,神色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我得去拉个屎,你们等我一下,拉完就带你们去卧牛观。” 话音刚落。 他把罐子小心翼翼盖起,重新放回了袋子,从三轮摩托车上下来,直接跑到了一棵树旁边。 本以为这家伙会在树下解决,谁想到,他竟然像个灵活的猿猴,蹭蹭几下,爬上了树,站在一根粗大的枝桠上,解了裤腰带,哗啦啦开始狂泻。 纳尼?!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讲武德 小瑶赶紧捂住了眼睛。 我心中那一股憋闷,简直别提了。 折腾了大半天,遇见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不说,更关键是,他还骗了我们五百二十块钱! 这事情要是说出去,肯定会被人给笑死。 小瑶转过头来,俏脸无语。 “哥,现在怎么办啊?” 我瞅了瞅躺在三轮摩托车斗上的蓝允儿,无名业火腾腾直冒,真的很想打三癫子一顿。 可当务之急,是重新回集市,再找人带路去卧牛观,而不是与一个疯子纠缠。 经济学上,叫做放弃沉默成本。 什么意思呢? 你上了一辆公交车,花了钱和时间,后来发现路线走错了,这个时候,不能因为投入了成本而继续坐下去,应该立马下车,改换路线,否则耗费的成本将更大。 我强行压制心中的情绪,对小瑶说:“回去!” 讲完之后,我跳到了三轮摩托车的驾驶座,拧动钥匙。 “突突突!” 三轮摩托开始调头,往集市上返回。 斜眼瞥见。 三癫子蹲在树桠上,瞪大了眼睛,赶忙掏出纸开始处理自己。 “尼玛!怎么开我的车?!” “停下来!快停下来!” 我停个鸡毛! 这死癫子耽误了我这么长的时间,老子没有动手锤他,已经算相当有涵养了。 三轮摩托往前狂奔而去。 可仅仅几十秒,小瑶却音调讶异地大喊。 “哥,这疯子追上来了!” 回头一瞅。 淡淡雾色之中,三癫子身躯呈一种古怪的姿势,一扭一扭,像是蜻蜓点水,速度疾快地追了上来,一边追还一边系裤腰带。 我惊呆了。 这绝不是普通的疯子村民! 眼前这一段路有些平坦,三轮摩托车的速度最少六十多码,而且我们还先走了十来秒,这死癫子不仅从树上爬下,在一手系裤腰带前提下,竟然追了过来,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我虽然不会轻身功夫,但三癫子的步伐极为诡异,一看就有极强的轻功底子。 “轻功?!” 小瑶和我同时喊了一句。 “小瑶,你扶好允儿,坐稳了!” 我猛然一拧油门,将挡位挂到最高,三轮摩托车咆哮着往前疯窜。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辆三轮车的型号,轰达150。 后来,轰达改了一个大家所熟知的名字,力帆。 速码表飙到了接近九十码。 就这三轮摩托的悬挂以及粗糙的地面,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起飞了。 可我快,三癫子更快。 我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做到的,他借助旁边的陡坡一路狂奔,最后一跃而下。 眼前残影一晃,这货竟然直接站在了三轮摩托车前,手一掰龙头,癫狂大笑。 “你们跑不过我吧?哈哈哈!” 他手劲极大,我根本来不及刹车,三轮摩托猛然一个侧歪,直接翻了。 “蓝姐姐!” 小瑶惊呼一声。 蓝允儿从车斗上翻下,顺着旁边的青草地,身躯直接往下方滚落。 小瑶身子轻巧,倒没摔着,撒丫子去追蓝允儿了。 我翻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脚还被崴了一下,人滚下了几米,放才落定。 “我的作品!天啊!我的作品!” 耳朵传来三癫子大声惊呼。 原来挂在三轮摩托车上的袋子掉了下来,玻璃罐子滚落在地面,里面的液体和骨头,散了一地。 三癫子惊慌失措,赶紧去收拾那些骨头。 我挣扎着从地上起身,脚腕疼的如针扎,只能单腿行动。 往下面看去。 蓝允儿仍在滚动,小瑶依然在追她。 幸好这地方是草地,要不然蓝允儿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尼玛的!你毁坏我的作品,我要杀了你!” 三癫子收拾完骨头之后,愤怒异常,双眼暴凸,猛然两拳,击打在了旁边的一棵枣树上。 “啪!啪!” 两拳击打之之后,枣树往旁边一歪。 “咔嚓!” 一声脆响。 足有成年人腿粗的生枣树,竟然被他两拳硬生生给击断! 艹了个大雷的! 这可是生枣树! 三癫子手上都是什么力量,大磅锤吗?! 如果两拳砸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要人都要穿孔?! 正震惊间,三癫子已经风驰电掣,从上面飞奔而下,向我击到。 我心中大骇,吼叫一声。 “你作品又摔了!” 三癫子闻言,立马停止了向我袭来的手掌,惊慌失措地转头往上看去。 我手陡然探出,一指猛点他的后背。 三癫子嘴里“嗷呜”一声大叫,身躯蜷缩在地,不能动弹。 这个穴位,足以让他躺上十几分钟。 我就不信有这时间,还摆脱不了他! 这个时候,小瑶已经背着浑身是土的蓝允儿往上走了。 我赶紧俯下身子,接了自己脱臼的脚腕,迎了过去,从小瑶手上接过蓝允儿。 “快走!这疯子武功太高了!” 小瑶气得不行,将他身上的五百二十块钱给拿了回来。 三癫子躺在地上,气得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无耻!” “偷袭!” “不讲武德!” “你们他娘给我站住,大战三百回合!” “......” 我们不再理他,上去扶起了三轮摩托,将他装“作品”的玻璃罐子一脚给踢翻,开着车往回走。 “啊!我要撕巴了你们!” 身后传来三癫子疯狂的吼叫。 很快,我们就回到了集市上,将三轮摩托车给丢了。 小瑶说这次再也不要我去找人问路了,由她来搞定。 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早上八点多,我们见到一辆进山拉柴的小四轮,停在一家小卖铺门口,司机正在买烟,这种车的司机,应该对附近的道观非常熟悉。 小瑶赶紧走了过去,替他付了烟钱。 “老哥好呀,你知不知道山上的卧牛观?” 司机说:“小姑娘,问个路而已,干嘛替我付烟钱?我天天在附近运柴,当然知道卧牛观啊!” 小瑶脸色一喜。 “太好了!麻烦带我们一程!” 司机问:“你们是不是要去找观里的清希道长?” 小瑶回道:“对!” 司机挠了挠头。 “那你们不要坐我的车,我不顺路,你们坐她弟弟三癫子的三轮摩托车吧。” “这家伙每天都在附近瞎晃悠,你们去找一下,肯定能找到他。” 我瞪大眼睛。 “老哥,你说啥玩意儿?!”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杉公殿 司机说:“三癫子啊,他是清希道长的弟弟,附近的人都知道,成天在这里晃悠瞎玩。不过你们找到他之后,千万别去惹他,他要钱给钱,要吃的给吃的,这人脑子有大问题,一旦发起飙来,会打人。他是神经病的,打伤打死了你们,可没啥责任。” 这下完犊子了。 我们不仅惹了他,而且把他的艺术品给掀了,算是彻底得罪死了。 小瑶说:“师傅,你带我们直接去卧牛观吧,这一趟你收柴赚多少钱,我直接给你。” 这丫头很聪明。 如果让三癫子知道我们是来找她姐姐治病的,这次不仅治不成病,而且还容易被三癫子给捶死。 当务之急,只有乘三癫子暂时还不在卧牛观,我们先去找到清希道长,把病给看了,再立马撤离。 司机闻言,神色一喜。 “你们给多少钱?” 小瑶说:“你开个价!” 司机正想开价,一直在旁边叼根烟听我们对话的同伴开口说:“你可拉倒!今天是逢十五大集,清希道长每个月的这天都会去前面的杉公殿施茶,咱们带他们进山去,白跑一趟,别把人家的病情给耽误喽。” 清希道长会来杉公殿施茶?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 司机一拍脑袋。 “看我这脑子,怎么忘记了今天是十五这茬......那你们不用去找三癫子了,直接去杉公殿找清希道长就好。” 讲完之后,他们上车走了。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我现在有点后悔,当时点完了三癫子的穴之后,应该将这货在树上给绑起来,如果牢牢绑上一天,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找清希道长看病。 可事情不能预设,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三癫子就是清希道长的弟弟。 就在这个时候,小瑶扯了扯我的衣袖。 “哥,三癫子来了。” 转头一看,发现三癫子披头散发,双目猩红,手中抱着玻璃罐子,罐子里是他捡回来的骨头,正在火冒三丈地寻找我们。 我心中一惊。 自己点了别人的穴之后,普通人最起码要十多分钟才能彻底恢复,当然,有些血气旺,可以自行运气冲穴的人,时间恢复的会快一些。 可三癫子从恢复身体到赶到这里来,总共才用了十多分钟,而且他还是步行,这速度是有多块?! 我一扯小瑶,背着蓝允儿,就往旁边小巷子里钻去。 糟糕的是,我们的特征与来赶大集的村民相差有些大,仅仅一眼,就被三癫子给看见了。 这家伙嘴里发出哇哇大叫,冲我们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 我们吓坏了,在小巷子里疯狂逃窜。 万幸的是,巷子曲里拐弯,借着有利的地势,我们甩开了三癫子,眼瞅前面有一家饭馆,啥也不管,直接冲了进去,快速上了二楼,选了一个靠窗外的位置坐了下来。 前脚刚坐下,三癫子后脚就赶到了。 这家伙没找见我们,左顾右盼,在大街上转着圈圈。 旁边不少赶集的人,显然对他很熟悉,瞅见他像无头苍蝇急吼吼的样子,纷纷笑嘻嘻的。 三癫子竟然会害羞,脸有些红。 正当我们以为他会因别人嘲笑离开的当口,三癫子手放在了嘴里,连续吹了几个响亮的口哨。 口哨发出来之后,四面八方竟然跑过来十来个半大孩子,全围在了三癫子身边。 这些半大孩子,一个个吊儿郎当,脸上笑嘻嘻的,有些手臂上还有纹身,嘴里叼着烟。 三癫子对他们说了几句什么。 这些半大孩子听了,立马散开,转到各处去找我们。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有预感,三癫子带了两个半大孩子,竟然直接朝我们躲的饭店跑了上来。 卧槽! 这饭店是那种很简单的店面,上下两层各摆了五六张桌子,连包厢隔间都没有,根本没法躲! 我急忙对小瑶说道:“小瑶,等下我来拖住他,你带着蓝姑娘赶快走!” 小瑶摇了摇头:“哥,这事我来办!” 她来办?! 话音刚落,她身躯一拧,直接冲到了楼梯口。 正在此时,三癫子带着人也冲了上来。 他一见到小瑶,仰头哈哈大笑。 “哈哈哈!敢跟我躲猫猫?我抓住你们了吧......” 话音未落。 小瑶嘴里娇喝一句。 “笑你个头!” 她手里甩出了一包像石灰的药粉,直接糊在了三癫子的脸上,搞得他整个人像钻进了面缸。 三癫子和一位半大孩子,神色怔了一下,嘴里喷出几口唾沫,身躯一歪,晕了过去。 我差点忘了! 小瑶是彩门姑娘,玩这招最为拿手! 我立马背着蓝允儿,往楼下跑。 “哥,要不要将他绑起来?!” “来不及!刚才一个小孩跑出去叫人了,赶紧走!” 两人匆忙出了饭馆,又钻进另外一条巷子。 “小瑶,赶紧去前面买几顶遮阳草帽,再弄几身衣服!” “好!” 小瑶匆匆跑过去,买了草帽和衣服过来。 我们赶紧在巷子里换上了,立马重新出去,钻入了赶集的人群之中。 四周赶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我们待在其中最为安全,随着他们一起往前走,十来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戏台。 戏台设在了一座类似土地庙的建筑前面。 一看土地庙门楣上的几个字。 “杉公殿。” 戏台之上,有一位五十来岁的女道长,穿一身道袍,正在对着神龛插香。 旁边有一支演奏班子,在敲锣打鼓演奏音乐。 这人应该就是清希道长了! (今天有点事,一更,抱歉。) 第二百二十六章 铁石心肠 我转头问小瑶。 “丫头,你刚才洒的药,能让他们晕多久?” 小瑶回道:“哥,那不是晕菜药,而是让人发懵的,上次我练摊的时候,对付董哥用的就是这种药,不会让人晕倒,但会让人稀里糊涂,正常人这种状况要持续四五个小时才会消失。” 也就是说,在这几个小时之内,三癫子完全处于不知东南西北的状态。 而我们现在又换了装,那些半大小孩应该认不出我们来。 只要在这几个小时内,能让清希道长答应治病,就有希望! 我站在下面,瞅着戏台,焦急地等着仪式结束。 清希道长祭拜的动作,一招一式很有大家风范,就是脸色清冷,满副淡然于世的感觉。 与她一比,董胖子简直就像一个邪魔外道。 杉公崇拜在赣省不少地方都有,老百姓认为杉树能保佑一方平方,若村里有小朋友经常感冒生病,常会认杉公为父,据说身体就会好转。 我见到有些老百姓,手牵着孩子,对着戏台跪拜,有些人献上了瓜果祭品香烛。 随着敲锣打鼓声急促变化,清希道长手中燃起了道符,将道符烧在水里,尔后又手指沾了水,洒向戏台下的人群。 最后,她拿出自己包裹,从里面取出了茶,茶全用黄色的纸包着,每包只有烟盒一半大小,开始给老百姓的施茶。 我本以为这种祭拜杉公的仪式,最起码要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可从我们来到戏台下,到所有的仪式彻底搞完,仅用了三十多分钟。 大概率每个月都要搞,没那么多讲究。 老百姓拿到了茶,虔诚地向清希道长鞠躬致谢,纷纷转身赶大集去了。 清希道长和戏台班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机不可失! 我们立马爬上了戏台。 “清希道长!” 清希道长收拾东西的动作没有停,转头看了我们一眼,神色慈祥地给了我们三小包茶。 “正好还剩三包,给你们。” 我赶紧将茶接了过来。 “道长,感谢您的茶,我们今天不是来请茶的,而是要恳请道长治病。” 清希道长闻言,淡然地回了一句。 “祭香施茶只是祈福,生病了得去医院,别耽误。” 我回道:“医院去过了,没有任何办法,有人提点我们,这种病世间只有您有办法。” 她眸子闪过一丝讶异。 “哦?什么病?” 自古道、医不分家,清希道长显然也是懂医术的,听到我这样说,难免好奇起来。 小瑶赶紧将盖在蓝允儿身上的布给掀开。 我将蓝允儿从背上放下,让她躺在了戏台上。 清希道长仅仅简单瞅了一眼,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这女娃子签过蛇契?” 我忙不迭回道:“对,前些天伤口弄了硫磺......” 还没待我把话讲完,清希道长冷冷一挥手。 “不好意思,别的问题尚可,这种病我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 她收拾好包裹,转身大踏步离开。 我想起蓝允儿对我说过的话,花蛇娘子在遁入道门之前,发誓决不再碰与蛇有关之事,至于什么原因,不大清楚。 看来这事情是真的。 我正准备想什么办法留住她。 “噗通!” 小瑶直接跪下了,抱住清希道长的腿,眼眶泛红,小脸委屈巴巴的,声音发颤。 “道长,您行行好,救救我姐姐吧!” 清希道长冷冷地回道:“小姑娘,贫道爱莫能助。” 小瑶根本不松手,眼泪吧嗒嗒掉了下来。 “道长,您有所不知!我姐姐出生的时候,她母亲难产而亡,她父亲受不了打击,成了精神病,认为是她害死了自己妻子,将她沉了河,还拿刀砍死了自己。” “万幸一位好心人路过,将我姐姐救下来收养,可因为沉河的原因,她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救回来,人长到两岁,便被人贩子拐走了,去学玩蛇表演戏法,每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骂,十岁那年,她自己逃了出来,四处流浪,一边捡垃圾,一边在学校窗外偷偷学习。” “到了十六岁,她好不容易弄到了身份证,参加高考,成绩很好,考上了重点大学,可不仅被人替换了名字,还让人诬陷,关了两年监狱。我姐姐眼睛都要哭瞎了,出来之后,放弃了上大学的梦想,跑去餐馆打工。” “餐馆肥头老板见她长得漂亮,强行把她给.....后来她遇见了我哥,我哥心善,将她留在了古玩铺工作。可前段时间,她为了救一个玩炮仗差点炸死自己的小朋友,明知自己不能碰硫磺,还是用身体替小朋友挡了一下,小朋友得救了,她却变成了这样。” “道长,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高抬贵手,行行好,给她一条活路行吗?呜呜......” 我都懵了。 小瑶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委屈而悲伤。 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我,明知道她是瞎编的,心中都对她口中的“姐姐”感到揪心。 我寻思这丫头不愧是江湖卖艺出身,编排故事的能力、表情管理的水平、情绪拿捏的熟悉度,简直一绝。 平时在我身边,她乖巧的像一只小兔子,出了外面单飞,简直就是小猎豹! 本以为清希道长会因此而改主意,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可她却低头问小瑶。 “小姑娘,你讲完了吗?” 小瑶抽泣着:“姐姐,你好命苦,呜呜......” 清希道长轻轻拍了两下小瑶的肩膀。 小瑶好像中了什么术法一样,双手竟然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清希道长说了一句。 “抱歉,你们另请高明吧。” 她大踏步离开。 一个女人,这么铁石心肠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突破口 我也没法去拉清希道长。 因为,根本拉不住。 就冲她刚才轻轻拍小瑶一下,小瑶立马就松手,这功夫就不一般。 清希道长很快在赶集的人群中消失。 整张戏台上,只剩下了我、小瑶、蓝允儿,以及一个戏班子打镲的老头在收拾东西。 小瑶脸上泪痕依旧,仰头看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 我闭上了眼睛,脑子在急速地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个时候,打镲的老头走了过来,瞅了瞅躺在戏台上的蓝允儿,长叹了一口气。 “太年轻了,可惜了啊。” 他佝偻着背,拿着东西,转身准备下戏台,又看了满脸泪痕的小瑶一眼,停下了脚步。 “唉!行吧,我做一件好事。” “年轻人,你们想要救这个女娃娃,不要直接找清希道长,而要找别人。” 小瑶和我对视了一眼。 意外收获?! 刚才小瑶一番可怜的哭诉,没打动清希道长,倒是打动了这个老头! 我赶紧掏出烟,递给了老头,给他点着。 “老伯,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还请赐教!” 老伯吸了两口烟,吐了一口烟圈,坐了下来。 “小伙子,你知道清希道长为什么不愿意给女娃娃治病么?” 我回道:“您请讲!” 老伯拿出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向我们解释起来。 “你们能找到这里来,看来对清希道长的身份很了解。她年轻的时候,有一个名震江湖的称呼,叫做花蛇娘子。人年轻,名头又响,难免好勇斗狠,得罪了不少人啊。当年粤省河源,有一个叫老山的,外号南粤蛇王。” “两人一南一北,名气都大,均想争天下第一蛇王的称号,双方约定在鄂省咸宁羊楼洞斗蛇。那一场斗蛇,吸引了不少江湖人前去观看。据说,斗蛇的精彩程度,百年难得一遇。不过,江湖斗蛇,生死状已签,不管是斗者还是观看人,一律不能将结果外露。” “所以,当时比赛谁赢谁输,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可一年之后,却弄得天下皆知。” 小瑶听得入神。 “这是什么原因呢?” 老伯继续向我们解释。 “因为花蛇娘子发了江湖令,谁要找到南粤蛇王的老婆,就给十万现金,几十年前啊,这可是天文数字。大家这才知道,羊楼洞那场斗蛇,南粤蛇王不仅斗蛇失败,而且他的蛇还斗疯了,被自己蛇当场给硬生生咬死。天下第一蛇王,落在花蛇娘子头上,实至名归啊。” “可老山的老婆却不甘心,完全不讲江湖规矩,竟然派人悄悄将花蛇娘子才九岁的弟弟给劫走了。这婆娘劫走了花蛇娘子的弟弟,采取了非常残忍的报复手段,给他打针,让他痴傻,送他去学武,学成之后利用他打黑擂赚钱,精神和肉体双向摧残。” “直到这婆娘的黑生意被捣毁,花蛇娘子才算找到了自己弟弟,这已经是十二年之后,他几乎没有人样,奄奄一息。花蛇娘子痛哭流涕,抱着自己弟弟四处求救,可没人能救,直到遇见了在外云游的卧牛观青阳老道长,带他们来到卧牛观,才将她弟弟给救了回来。” “可救回来之后,她这个疯弟弟,做得第一件事,竟然连捅了花蛇娘子三刀,刀刀下死手。原因在于,老山的婆娘长期拿着花蛇娘子照片,告诉这个疯弟弟,见面就要对照片里的女人下四手。” “最终还是青阳老道长,将花蛇娘子的疯弟弟制服,把她给从死亡线拉回来,并每天给这一对姐弟唱诵经文,洗涤心灵。花蛇娘子痊愈之后,反思自己一生,觉得这种痛苦都是她以前好勇斗狠的承负,从此皈依道门,道号清希,退出江湖,行善积德,再不碰与蛇相关之事。” “青阳道长仙逝之后,她与疯弟弟三癫子,就这么一直在道观生活着。” 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老伯的意思是,如果要让清希道长出手,需要从她弟弟三癫子身上找突破口?” 老伯点了点头,老脸欣赏。 “小伙子,你很聪明。” “三癫子经过在道观多年的修身养性,虽然不再会癫狂打杀无辜了,但脑子却始终有问题,清希道长虽然退出了江湖,但心中对这个弟弟的愧疚,却一直都在。所以,这些年虽然三癫子在附近晃荡胡混,但只要他不害人,清希道长一直都宠溺着他。” “你们想要清希道长救人,有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三癫子开口去求自己姐姐。只要他开了口,希望就有。否则,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 我顿时有一些头大。 兜兜转转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我们想四处躲避的三癫子身上。 老伯讲完之后,将烟给灭了,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我向小瑶使了一个眼色。 小瑶赶紧掏出了一大把钱,塞给老伯。 “老伯,谢谢您给我们指路,这点钱您收着。” 老伯却摆了摆手,拒绝了。 “我老了,用不着这些。” 见他已经往下走了,我问道:“老伯,您以前在道观待过?” 除非他在道观待过,否则不可能对多年前的江湖往事如此清楚。 老伯闻言,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笑了一笑。 “嗯,老夫以前是卧牛观的火居道士,追随青阳道长多年,他老人家仙逝之后,我便返家修行了。” “小伙子,你很有慧根,老头相信你一定办成这事。” 瞅着老伯离去的背影,我心中默念了几句谢谢。 小瑶问:“哥,现在咋办?” 我说:“找一家旅社住下来,我来想办法搞定三癫子!” 两人赶紧离开了戏台。 这种乡镇也没啥专门的旅馆,倒有一家给大车司机做饭菜的店,可以提供住宿,我们开了房间,先安顿下来。 我掏出手机,给朱建去了一个电话。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四大骗子 朱建这货铲地皮多年,又干着给人牵线搭桥的活儿,对全省各地古玩行当状况门清。 三癫子喜欢玩骨头,打蛇打七寸,我得攻其软肋。 电话接通之后,传来赌场吆喝的声音。 “大小鬼炸出去!炸死他......歪,小孟,你找我?” “你小子又在赌呢?” “小赌怡情么,今天赢了点。我前几天到铺子找你,小瑶说你出差去了,搞得我耽误了好几次生意,你今天打电话来,是要带哥哥发财?” “发财的事改天再说,我有一件急事要问你。” “说呗!” “我人在鹰市,想要弄点品相佳的骨雕,这地方有没有专门玩骨雕的铺子?” “骨雕?这玩意儿与砖雕、木雕、石雕一起,在咱行当号称‘狗不理雕子’,太冷门了啊,除非有正经传承唐以上的老货,否则根本没人看,你啥时候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了......” “你扯这么多干嘛,直接回答我。” “鹰市没有,但余江有一位老骨雕师父,年轻的时候在骨雕界很出名,参与过西域古佛国遗址骨雕的维修工作,就是性格有些愣,人家不喜欢,不然可能都进体制干活儿了,活到现在大概九十多了吧,他手头应该有不少好东西,你去找一下他试试。” “你确定他还活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去试试看呗,余江又不远,地址我发信息给你。” “行,谢了!” 挂完电话,我对小瑶说:“我马上去一趟余江乡下,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小瑶笑了一笑。 “怕三癫子找到我们呗?我有一百种办法摆脱,你放心吧。” 这点她倒没有在吹牛去。 想当初我和董胖子逮她的时候,费尽千辛万苦,最终还是靠拿捏住了她师父,才让她彻底服气。 我点了点头。 “好!有事给我电话!” 由于这里没有出租车,我直接给了旅馆老板两百块钱,让他的胖儿子用送货车送我去余江。 两百块在那个年代不算少了,老板很高兴,用脚踹着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胖子,让他赶紧送我,胖子百般不情愿,但还是起来开了车。 车赶到余江乡下一个叫小陂村的地方,已经下午四点来钟了。 我让老板儿子在车上等,独自进村,在村口问了一位正在踩水车的村民。 “老乡,你知不知道郭老聪住在哪儿?” “郭老聪?村西南角那间小土坯房,门口有棵歪脖子酸枣树,就是他家了。” “他还健在吗?” “你这叫什么话?给他找个媳妇,郭老聪都能生出儿子来!” 我寻思九十多岁了,有这么牛逼吗? 谢过村民,我赶紧往村西南角走去,见到了歪脖子酸枣树的土坯房。 门是打开着的。 一位白发老汉,打着赤膊,浑身黝黑,脚穿胶鞋,鞋上还有不少泥,正端着碗,在呼噜噜喝红薯稀饭。 看起来确实很精神! 我拎着两条金圣,两瓶四特酒,走了过去。 “请问您是郭老爷子吗?” 老汉抬头瞅了我一眼。 “干嘛?” 我将烟酒递给了他。 “老爷子,我来......” 老汉立马挥手。 “我年纪太大了,雕门楼容易猝死,没那么想见阎王,你找别人吧。” 我客气地回道:“我不是来请老爷子雕门楼的,而是想来请几件老爷子的作品。” 郭老聪闻言,愣了一下,喝稀饭的动作停了,打量了我几眼,眉头紧皱。 “你是做什么的?” 我掏出了一张店里的名片,递给了他。 “我是昌市老福山一家古玩店的老板,听别人介绍老爷子的骨雕作品一绝,心中欢喜,所以今天专程来开开眼,有合适的,想请一些回去,放在店里作为镇店之宝。” 郭老聪老眼闪过一丝亮色,情绪有些激动。 “他奶奶个熊!现在竟然还有傻叉古玩店老板收骨雕......那什么,小伙子,我没有骂你的意思。你收骨雕的事,真的还是假的?” 我挠了挠头。 “当然是真的,这路程也不远了,我总不能来这里骗人玩?” 郭老聪闻言,眼珠子转了几转。 “不一定!前几天老秆子的儿媳妇去赶集,碰到一个收首饰的,这蠢娘们带他回去看金银首饰,结果一进屋人就晕了,家里的钱财全被对方给薅了个干净......你小子带来的烟酒,不会他娘的有问题吧?” 九十年代确实有不少专跑乡下的江湖人,最令人痛恨的为四大骗子,金链子、老虎子、拍花子、油耗子。 金链子,假装家里老宅翻修或在某地捡到了金银珠宝,一套话术让人买,其实东西全是假的。 老虎子,扮演成少数民族山民,用牛骨头冒充虎骨或豹骨,将功效吹得神乎其神,忽悠人上当。 拍花子,江湖术士拍一拍人的肩膀,让人发晕,将妇女儿童拐走。 油耗子,扮演成收货的、磨剪刀的、投宿的、修瓦防水的等等,进了家门就把主人弄懵,将钱财全部薅光。 我皱眉回道:“你看我有这本事不?” 郭老聪嘿嘿一笑。 “我看你傻不拉几的,也不大像,不过你得露一手,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才信你。” 我四处瞅了瞅,手指着门旁边一垫脚石碑。 “这玩意儿是明朝的门楼碑,大概是某个大官,在村里修的牌坊。” 郭老聪闻言,一拍大腿。 “艹!你小子确实有本事!我老祖就是专门修牌坊的,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据说我老祖曾给一位太守修牌坊,刚修好,还没准备竖起来呢,那位太守就被满门抄斩了,吓得我家老祖将牌坊赶紧藏起来了,一直留到现在。” 我问:“还要试么?” 郭老聪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用了,你进来看看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喜欢艺术 我随着郭老聪进了屋。 太阳已经落山,里面有点暗,他拉开了电灯,昏黄的灯光一亮,我有一些傻眼。 满墙挂的都是各种骨雕,至于是动物骨,还是人骨,我分不大清楚,但雕刻手法简直一绝,人物肖像、动物、山水、花鸟......每一件都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品! 我心中欣喜,看了一会儿。 “老伯,您这手艺,不收个徒弟传承下去,简直是骨雕界的天大损失。” 郭老聪嘿嘿一笑。 “是吧?你是玩古董的,觉得我的水平在国内什么层次?” 我回道:“骨雕界我接触的人不多,不大清楚。但我却懂作品,就这些作品的设计和神韵,我感觉国内应该数一数二了。” 郭老聪闻言,神色大喜。 “啪!”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我肩膀。 “你他娘眼光太准了!” 我揉了揉发疼的肩膀。 “老伯,您这个怎么请法?” 郭老聪说:“五块钱一斤吧。” 我瞪大了眼睛:“啥玩意儿?!” 郭老聪摆了摆手。 “要是别人,给多少钱我也不卖。但你小子很有眼光,我论斤卖,就是意思一下,你赶紧挑,不然我反悔了。” 有才华的人,性格都很古怪。 我也不多讲了,赶紧挑了十几件骨雕作品,递给他两千块钱。 “老伯,这点钱给你买点酒喝,我走了。” 郭老聪瞅了瞅钱,拿了起来。 “行,你讲买酒喝我就收,若说是买骨雕的钱,我立马踹翻你!” 我与他作别,赶紧出村,回到了车上,乘夜返回龙虎山。 可路上遇见了山体塌方,堵了一晚上,手机又没电了,一直到翌日早上八点,才回到旅社。 来到旅社房间,瞅见小瑶神色焦急,在里面走来走去,她看我回来,马上迎了过来。 “哥,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可关机了,姐姐状态越来越差了!” 我赶紧过去,发现旁边有几条毛巾,上面染了鲜血,血液的颜色不像正常人一样鲜红,反而有一些发紫。 “昨天下午到现在,吐了三次了,一次比一次厉害,小彩也像玩具蛇一样,随便我怎么摆弄,都不动弹。” 不能再拖了,今天中午前必须搞定三癫子! 按附近村民的说法,清希道长每天早上都会派三癫子来一次集市,买点新鲜的蔬菜瓜果回卧牛观,目的倒不是让他来买东西,而是尽量恢复他日常生活的能力。 我让小瑶在房间里等着,戴上草帽,换了衣服,带上小瑶给我的药,拎着装有骨雕的包裹,来到了三癫子最常去的菜场。 才等了十几分钟,瞅见三癫子来了。 这货手中拎着一把砍刀,见人就拉过来,气呼呼地发问。 “你见过三个家伙吗?一男一女,还背着一个病鬼!” “没见过!” 三癫子踹一脚对方的屁股。 “滚!” 接连问了五六个人,都说不知道。 三癫子有些生气,拿着砍刀对着卖菜的石墩狂砍,连刀刃都砍卷了。 周围的人似乎见怪不怪,也不躲,就那么远远笑嘻嘻地看着。 我寻思现在自己要出去,非得被他砍成渣子不可,想了一想,拿了一个麻雀骨雕,朝三癫子丢去。 “谁?!” 三癫子极为愤怒,低头瞅见滚在地面的麻雀骨雕,瞪大了眼睛,四处瞅了瞅,立马冲过去捡了起来,满脸狂喜。 旁边有一个人在看他。 三癫子眉毛一拧。 “我先捡到的!” 他将麻雀骨雕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循着路,朝我走了过来。 我将一块骨雕放在地面,赶紧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三癫子又瞅见了新的骨雕,大喜过望,立马又捡了起来,再次往前走。 我就像给狗丢骨头一样,前后丢了三块,总算将他引到了巷子口。 本以为他进了巷子,我就可以实施计划,可谁知道,这货在巷子口竟然停下了脚步。 原来巷口的路边,有一位穿着破破烂烂,一头艺术家长发的老头,手拿着一根长毛笔,正在地上画画,旁边还有一个空盆,不过里面没几块钱,也没人围观。 三癫子神情好奇,将砍刀架在肩上,蹲在旁边,全神贯注地观看。 我丢了一块小骨雕出来。 他转头一瞅,捡了起来,但却没起身,依然兴致勃勃地观看。 “后生,你也喜欢画吗?” “对对对!我爱好艺术。” “唉,现在这个社会,喜欢艺术,等于喜欢上了清贫。” “艺术无价,不清贫!老头,你画得可真好!” “画得好有什么用,老头子画了一辈子,连遮身的草棚都没有。” “那就睡盖琉璃瓦的房子呗。” “......” 老头画完了一副骏马奔腾图,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三癫子挠了挠头,竟然从身上拿了一叠钱出来,全塞给老头。 从厚薄程度来看,估计有千把块。 三癫子说:“老头!你画得真好,我身上就这么多钱,可以买你这副作品吗?” 老头都懵了。 “啊?” 三癫子笑嘻嘻地说:“啊就表示你同意了,这作品是我的了!” 他接过老头手中的毛笔,在骏马屁股下方的位置,画上了一个长条形翘翘的东东。 “加上几几,这骏马更加威武霸气啦!” 尔后。 三癫子拿着砍刀,开始对着地面撬,准备将这块水泥地上的作品给撬起来。 老头见状,可能反应过来这货脑子有大问题,吓得老脸直抽搐,拎着东西,撒丫子狂奔而逃。 我特么也是无语了。 寻思拉倒吧,咱也别丢骨雕了,直接引他进巷子吧。 我将草帽给摘下来,跳了出去,对着正专心致志撬作品的三癫子大喝一声。 “三癫子!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三癫子抬起头,见到是我,神色狂怒,也不撬作品了,嘴里大骂。 “你爷爷三癫子在此!” 他轮起砍刀,朝我风驰电掣追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撒丫子就往巷子里面奔。 三癫子在后面一边追,一边癫狂大笑。 “傻逼!这是死巷子,你死定了,哈哈哈!” 本以为他会等追到我之后再拿刀砍,可谁料到,这癫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呼!” 三癫子将手中的砍刀直接朝我的后背甩了过来。 又准又狠! 我吓得后脑勺发凉,慌忙在地面一滚。 “哐当!” 砍刀擦着我的肩膀而过,掉落在地面。 三癫子人已经赶到,一把揪起了我的衣领子,沙钵大的拳头就要朝我砸下。 “噗!” 一把药粉甩了出去! 三癫子被药粉糊脸,看不清,急急退了两步,抬手狂抹脸上的药粉,仅仅抹了几下,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我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瞅着他。 他已经中了三次被偷袭的计了。 前两次之后,即便是一位普通人,也会有所防备,但奈何他的脑子有问题,压根想不到这一茬。 这次小瑶的药,不是之前那种懵逼散,而是让人手脚发软的东西,能持续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之内,我得连哄带吓,让他替我做事。 “呸!” 三癫子躺在地上,努力挣扎蠕动着身子,想起来捶我,奈何手脚发不了力,气得哇哇直叫,见我过去,冲我吐了一口唾沫。 我侧身让过,俯下身子,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 三癫子双目圆瞪,额头青筋暴凸,冲我大骂。 “哇哇哇!好无耻!” “又偷袭!” “你放开我,老子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我将嘴里的烟拿出来,塞在了他嘴里。 这货竟然不由自主地吸了两口,等反应过来之后,一口将烟给吐了。 “你又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又是害我的?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拔你的皮,抽你的筋,磨你的骨头,喝你的血......啊呸!血就不喝了,你的血一定奇臭无比!” 我也没理他,探手在他衣服上掏。 谁想到,三癫子竟然脸红了。 “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神经病!你别乱来啊!” 他身躯蠕动,似乎害羞,将头埋在了肩膀与墙体的夹角之处,太特么搞笑了。 我将他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挫骨小刀、骨钻、描彩笔、打磨砂纸...... 这家伙对骨头作品是真爱! “卧槽!你是不是要抢我东西,是不是?!” 我依然没理他,又翻开了他的包裹。 包裹有一个罐子,罐子里面是奇形怪状的骨头,依然用液体泡着,还有几个我从郭老聪那里弄来的骨雕。 三癫子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想要我的作品吧?!” 我对他笑了一笑。 “恭喜你,答对了!你身子中了毒,没有解药,半个小时之后就会死,留着它们也没用,这些东西我要了!” 讲完之后,我拿起东西,转身就要。 “来了啊!有人抢劫啊!快来人啊!” 三癫子急坏了,疯狂大叫。 我转身回去,一捏他的喉咙,塞了个布团在他嘴里,让他不能发声,再次离开。 等我快要出巷口的时候,斜眼瞥见,这货在地面疯狂挣扎,神情极度痛苦,竟然哭了,呜呜咽咽的。 我心中觉得好笑,转身回去,拿开了布条,戏谑地问:“你哭啥?怕死?” 三癫子冲我大吼。 “我不怕死!你把作品还给我!” 我挠了挠头。 “东西可以还给你,毒也可以给你解,除此之外,我还会送你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我将自己包裹拉链拉开,露出了里面的骨雕。 十几件惟妙惟肖,巧夺天空的骨雕作品,在日光的映衬之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三癫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嘴角哈喇子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立马将拉链给拉了起来。 三癫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 “你哪儿来的?难道你也是一位艺术家?” “你别管!我有一个条件,你能答应,这些全是你的。” “答应!我全都答应!” “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让你姐姐给我一个朋友治病!” 三癫子闻言,神情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 “你不会就是我姐说的昨天来找她治蛇病的家伙吧?” 我点了点头。 “对!” 三癫子头立马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我姐姐不会给人治蛇病的,你换个条件吧。” “那就没得谈喽?” “没得谈。” “拜拜!” 我再次起身离开,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三癫子的声音。 “喂!等一下!” “咋了?” “你确定把这些作品全都给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你姐姐把我朋友治好了,我还有更好的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比这些好上十倍的东西!” 三癫子可能受郭老聪骨雕作品冲击的脑子发痒,想抓耳挠腮,可由于手脚发软挠不到,将头往墙上蹭,蹭得满头全是灰。 “如果你食言了怎么办?” “你武功这么高,我要食言,你直接砍死我不就行?” “对呀!我武功天下第一,怕个锤子!成交!” 我心中一喜,给他喂了一颗解药。 为避免这货晃点我反悔,我另一只手依然捏着小瑶的药粉,警惕他突然暴起。 事实证明,三癫子的脑子其实就像一个小孩,压根没有成年人世界的尔虞我诈,身子一能动弹,就急吼吼地冲过来翻看我的包裹中的骨雕,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这一看。 他足足痴迷了半个小时。 我有些等不急了。 “你不替我做事!拿回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三癫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包裹抱在胸前,退后了好几步。 “做!现在就做事!走走走!” 时间太紧迫了。 我先跟着三癫子去取了三轮摩托车,他开着车,带我到了旅社,由于提前打了电话,小瑶已经带着蓝允儿在门口等了。 几人上了车,往卧牛观快速赶去。 刚出集市口,三癫子又开始作妖了。 前面有一位妇女,手里拎着一麻袋菜,三癫子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抬手抢人家的青菜。 可袋子绳子妇女绕在手上,缠得很牢,他没扯下来,反而将妇女给扯了一个趔趄。 妇女转头见到是三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勃然大怒。 “死癫子!你又发什么疯!” 她将菜袋子往三癫子的头上疯狂砸去。 菜叶子、鸡蛋液、鱼血等玩意儿,弄了三癫子满头满脑。 以这货的本事,他其实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掀翻妇女,然后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一个劲地求饶,说再也不敢了。 妇女不依不饶,手中的麻袋依旧猛砸。 三癫子突然抬手扯下了对方的裤腰带,将她外裤往下一扒拉,露出了红色的底裤。 妇女羞红了脸,放开了三癫子,赶紧去捡地上的腰带。 三癫子笑嘻嘻地跑了回来,跳上三轮摩托车,吹着口哨,突突往前奔。 小瑶和我面面相觑。 我实在忍不住了。 “好端端的,你招惹人家干嘛呢,喜欢她?”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摸了摸额头上的蛋液。 “喜欢个屁!我一个小弟在她店里吃馄饨没给钱,她打了我小弟一顿,我当大哥的,肯定要为小弟报仇。” “你这叫报仇?不是反被她给打了一顿吗?” “她薅我的头发,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打女人!可我也扯了她的裤头啊,让她在大集上丢脸,算给我小弟有个交待了。” “......”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卧牛观。 卧牛观在半山腰上,有一条小路,可供三轮摩托车直接到达,很小的一座道观,建筑古朴,四周茂林修竹,倒收拾的干净利落。 观外有一处几百平方的坪,中间摆着一尊四足鼎,上面插着燃香。 四足鼎的左手边有一间木屋。 一开始我和小瑶以为是道观的柴火间或厨房,可三癫子说,这是他的房间,他姐姐没让他住在观里,怕他折腾起来扰了祖师的清净。 三癫子左右瞅了瞅。 “这个时候我姐应该在观里午休,你们先去我的房子里藏起来。” “为啥要藏啊?” “和我姐躲猫猫啊!万一她见到你们,一句话不说,直接赶你们下山,那些作品我不就拿不到了么?” “你准备怎么和你姐说啊?” “我还不知道,反正你们先躲起来,等我姐答应了,我会来叫你们。” “行,我时间很紧,太阳下山之前,这事没办完,你别想要作品!” 三癫子闻言,抬头瞅了瞅已然偏西的日头,满脸难色,挠了挠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我们进了三癫子的木屋。 进去之后,小瑶差点吓得惊叫起来,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房间里一张床、一张桌子,没任何家具,但墙壁上、地面,到处都是各种头颅骸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屋子阴暗,显得狰狞可怖,我们仿佛置身与墓葬坑。 我心中疑惑,三癫子动不动就去挖人家的坟,清希道长不阻止他么?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三癫子身上,放下蓝允儿,我坐下来休息。 小瑶告诉我,蓝允儿今天没再吐血了。 这是很不好的一个现象,吐血、发烧、抽搐等,无论什么表现,都是身体的应急防御机制起了作用,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更加糟糕。 小瑶问:“哥,你说三癫子能说服清希道长吗?” 我瞅了瞅一动不动的蓝允儿,叹了一口气。 “不管能不能说服,我们尽力了。若她命该如此,也没任何办法。” 话虽这样说。 可假如清希道长拒绝施救,蓝允儿就此殒命,我会永远觉得自己亏欠了这姑娘,心中的伤疤,估计一辈子都好不了。 两人安静地等着。 太阳落了山,三癫子还是没有出来。 下午我们倒是听到了道观里面不少动静,好像有人在哭,又有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惊呼声,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等到晚上八点多,我探了一下蓝允儿的呼吸,已经相当微弱了,随时都要断气的感觉。 小瑶俏脸蜡白。 “哥,怎么办?” 我一咬牙。 “不管了!进道观,来横的!” 小瑶立马准备好了药包。 我大踏步出门。 “啪!” 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三癫子回来了! 这货满头满脑都是伤,身上还有不少泥土。 我急问:“怎么样?!” 三癫子喘着大粗气,满脸惶恐。 “我姐答应了,让你们九点带人进观!” “小孟,我时间超过了,你东西不会不给我吧?!” 我大喜过望。 九点进观,现在是八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 我回道:“不会!全给你!” 三癫子闻言,傻呵呵笑了。 我又问:“你怎么让她答应的?” 三癫子挠了挠头。 “我先求她,她不肯,我就哭喽。她还不肯,我就闹腾摔东西。我姐动手打我,我就跑到后山悬崖边,拿了绳子将自己吊在悬崖壁的树上,说她要不答应,我就割断绳子,让自己摔死,我姐就同意了。你们看,我身上全是擦伤。” 一哭二闹三上吊! 简单粗暴又有效! 我:“......” 小瑶:“......” 见我们不说话,三癫子冲我们大吼道:“说话!你们是不是心里在嘲笑我?!” 我吓了一跳,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没有!你好牛逼!” 九点时间到! 我背起了蓝允儿,与小瑶快速往观里冲去。 大殿里,清希道长正背对着我们,给祖师像虔诚地上香。 我恭敬地说道:“道长!叨扰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江湖女王 清希道长朝着神像拜了几拜,将香恭敬地插在香炉上,方才转过身,瞅了瞅蓝允儿,又望了我们一眼,神色依然像冰一样冷。 “你们哄骗我弟弟,换成二十年前的我,现在你们已经死了。” 我深深鞠了一躬。 “小孟不得已而为之,感恩道长宽宏大量。” 清希道长盘腿坐下,将道袍袖子挽起。 “贫道在集市见你们之后,回来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为益卦,风雷益,君子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乃为他人而增益之象。” “为此,当时我曾暗立三大条件,今天落日前你们能上山、上山却不踏足观内、不争气的弟弟以死相逼,若满足这三点,贫道便出手相助。” “未想到,你们竟然全都符合。” 我心中闪过浓浓的庆幸。 这三个条件,看起来都不太难,但要全部达到,除了气运加持,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法。 合该蓝允儿命不当绝! 我说:“三清天尊福生无量,道长愿开生门弘善法,我们方才有机会踏入宝殿,小孟理当燃香磕谢祖师功德!” 话音一落。 我捏起了炉子里的香灰,在手心手背搓揉了几下,算是净过了手,拿起旁边的燃香点燃,对着神像,行三磕九拜大礼。 小瑶很聪明,立马学着我的动作,陪着我一起磕拜。 两人磕拜完之后,转身看去,清希道长原本冰冷如霜的脸,变得和缓了许多,冲我们赞许地微微颌首。 “把小丫头放我前面来吧。” 这句话差点把本帅哥给感动哭了。 从蓝允儿受伤之后,我一直心急如焚,经历了白石古城地下涵道逃难、大鸹岭退烧、徐清果判断病因、龙虎山求医......这一路过来,虽然不像下墓那么危机万分,但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现在,总算到了解决问题的最后关头了。 我和小瑶赶紧将蓝允儿搬到了清希道长面前。 清希道长抬手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搭了一下脉,转头问我们。 “她是古羌寨释比?” 这是真牛! 仅仅简单看了几眼,就判断出来蓝允儿的身份。 我猜测,在玩蛇界,羌族释比应该是比较出名而神秘的一类存在,作为老江湖的清希道长,自然也清楚。 眼下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我们将蓝允儿的身份一五一十地说了,至于她受伤的过程,我没讲是因下古城去寻宝,只说在山上的时候,遇见了仇家。 清希道长也没有多问,只是告诉我们。 “她病得相当严重,我只有百分五十的把握能将她给救回来,但救回来之后,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要靠这丫头自己的造化。” 我回道:“不管结果如何,道长肯出手,我们都感激不尽。” 清希道长点了点头。 “好!” 她从地上起身,进入了后房,从里面拿出了一包药。 药呈膏糊状,像是某种草捣烂而成,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清希道长将药膏糊在了蓝允儿的鼻孔、耳朵、嘴巴,又将她袖子里的小彩给掏出来,糊在了它嘴里。 尔后,清希道长拿来了一坛酒,端起来喝了几口,含在嘴里,朝蓝允儿和小彩喷去。 “噗、噗、噗!” 连续三口之后。 一直昏迷不动的蓝允儿和小彩,身躯竟然不由自主地动了,开始哇哇狂吐。 由于她四肢无力,人又没醒,不能自己俯地呕吐,只能躺在地面向上喷呕吐物,样子就像海豚喷水。 为避免她被呛到,我和小瑶赶紧过去扶起了蓝允儿。 这一吐,足足吐了十几分钟。 事实上,无论是蓝允儿还是小彩,最近都没吃什么东西,全靠小瑶喂一点流质食品和水,她们呕吐物几乎都是胃酸水。 让我们觉得诧异的是,这些胃酸水竟然全绿油油的,带着浓浓的硫磺气味。 见蓝允儿和小彩已经吐完。 清希道长吩咐。 “喂她们一点水,然后把呕吐物清理干净。” 讲完之后,她转身再次进入了后房。 我俩赶紧按清希道长的要求办,先喂水,再清洗道观,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 可等我们弄完,清希道长却没有出来。 蓝允儿和小彩吐完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一丝血气都没有了,好像还更严重。 我们也不敢进后房去问情况,只得在大殿等着。 等了好久,依然没任何动静。 小瑶问:“哥,会不会道长嫌我们清理的不够干净。” 我瞅了瞅地面:“不能吧?这石地板被你擦得比镜子还要光亮......再等会儿,道长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脚步声响动,清希道长出来了。 她换了一身装扮。 之前是素净的道袍,可现在却穿着一身大红戏袍,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 发髻用六七根银簪子插着,每一根银簪头,都是龙头的形状,不对,应该都是莽头的形状。 戏袍袖口描着精致而华美的金丝,袍身布满彩绣,全是各种巨蟒,姿态各异,大小不一,但威武霸气、活灵活现,恍若戏袍一晃动,这些莽蛇就要从衣服上窜出,腾空而起。 清希道长脚步移动,衣袂飘飘,一股诡秘江湖女王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瑶看得惊呆了,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 “好漂亮啊!” 花蛇娘子! 再现江湖! 第二百三十三章 飞蛇扑火 讲真,清希道长虽然已五十多岁了,但年轻时候,必然也是一位惊艳的大女主,穿道袍看不大出来,如今戏袍一穿,极大彰显出了她神秘与霸气的气质。 清希道长去关了观门,转头对我们说:“等下你们见到什么,不要害怕,也不要说话,等到子夜一过,你们第一时间打开观门,一人去敲门口那面鼓,一人去点燃四足鼎里面的火,听明白没有?” 我郑重地点头。 “明白!” 清希道长手一挥,袖袍晃动,大殿的香烛火全灭了,道观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斑斑点点的月光疏漏进来。 模糊之中,一声响遏行云、神秘悠远、音韵深邃的唱腔,从清希道长的口中传出来。 抬眼一看,清希道长恍若三冬饮了美酒,身躯摇曳,步伐古朴,戏袍飘荡。 她在唱戏! 一段闻所未闻的古戏! 在虢巫侯墓,我曾听过董胖子唱鬼戏震慑蚕茧人,对那种腔调,印象尤为深刻。 清希道长的唱腔,与董胖子的类似,但又有些不同,显得更加诡异莫名,幽暗迷离。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 一段十几分钟的戏之后。 门缝、梁上、窗户、天井......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 我们转头瞅去,头皮顿时麻了。 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大量的蛇,大大小小、颜色不一、形态各异,全都围在外面观看。 清希道长的唱腔越来越急促。 忽然之间! 所有的蛇像潮水一般涌进了道观! 小瑶吓得想叫出声来,立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群蛇涌进来之后,压根没管我们,从我们身边绕过,朝蓝允儿和小彩快速滑去。 仅仅一瞬间,蓝允儿和小彩已经被蛇给覆盖住,完全看不到她们原来的样子。 外面依然有蛇在疯狂往道观里挤,窗户、门框、天井缝隙,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动声,蓝允儿和小彩,恍若两块巨型的磁铁,诱惑着这些冷血动物到来。 几句喝叫声传来。 清希道长朝已经隆起的像小土堆一样的蛇群挥了挥手。 令人惊诧无比的事情发生了。 蓝允儿和小彩站起来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群蛇将她们给架起来了。 清希道长在前面带路,绕着天井开始踏一种古怪的罡步,身后跟着全身布满蛇的蓝允儿与小彩。 她们在蛇的拱架之下,也好像在踏着罡步。 有些蛇爬得不牢靠,从蓝允儿身上滑落在地面,立马又迅速爬上她的躯体。 小瑶和我瞠目结舌。 我以前看英叔的电影,里面有湘西赶尸人,仅仅靠着一张道符,能让一群尸体跟着自己做同样的动作,跋山涉水回家。 现在清希道长,驱赶着一群蛇,让不能动弹的蓝允儿与小彩,跟着自己在天井周围转圈,与湘西赶尸人的手段何其相像。 花蛇娘子,果然是天下第一玩蛇人! 清希道长带着她们在天井周围绕啊绕,嘴里时不时发出独特的吆喝声,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圈。 我和小瑶安静地看着,时刻注意手机里显示的时间。 子夜过了! 我和小瑶立马从地上起身,冲过去打开了观门。 门口有一面大鼓,我双手拿起了鼓锤,开始狠狠地敲动。 小瑶跑到了观外大坪的四足鼎处,那里已经放了一堆柴,还传来刺鼻的酒精味。 之前我们进观时,鼓和鼎上的柴都是没有的,显然是清希道长提前吩咐三癫子放上去的。 看来三癫子很听自己姐姐的话。 “咚!咚!咚!” 鼓声铿锵。 “噗!” 柴火点燃,烈焰熊熊。 瞬间! 蛇群竟然全从观内涌了出来,全朝四足鼎里面的火窜去。 五彩斑斓的蛇群,恍若古代战场攻城的兵士,冲进了火海。 好一副飞蛇扑火的诡异场景! 随着蛇不断加入,四足鼎里面的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大,最后四足鼎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压根看不到它本来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鼓要敲到什么时候,反正清希道长没喊停,我就继续敲,直敲得浑身大汗淋漓,双臂发麻,再也不见有蛇出来了,道观里面传来了清希道长的声音。 “不用再敲了!” 我停下了手,转头看了一下里面的清希道长。 她脸色蜡白,身躯摇摇欲坠,手扶在神龛上,几乎要倒在地面。 我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扶住了她。 “道长!” 清希道长摆了摆手。 “我没事......等火灭了,你们把鼎里的灰倒了,给你朋友清理一下血......明天再说吧。” 话音落,她步履蹒跚,转身去了后屋。 我看了一下蓝允儿与小彩。 血人! 血蛇! 蓝允儿身上的衣服,全是芝麻状的小洞口,密密麻麻全是血点,连脸上也一样,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小彩也一样,要不是知道它是一条蛇,别人看了,还会以为是一条浸了血的绳子。 我瞅见外面的火灭了,赶紧对小瑶说:“丫头,你来给她们清血,我去倒炉灰!” 小瑶赶紧跑了进来。 我出去准备倒炉灰,可刚靠近四足鼎,那股腥臭味,差点将我熏晕过去,晃了两下,才睁开眼睛,站稳了脚步。 三癫子戴着口罩,从木屋跑了出来,冲我哈哈大笑。 “小孟,你个大傻逼,要戴口罩的!” 他过来递给了我一个口罩。 两人抬着四足鼎,到了后山,将里面的灰全倒在了一个坑里,用土给埋了。 我也不知道之前鼎里烧的是什么柴,竟然将那么多蛇烧得连骨头都剩。 待我回到道观,却看见小瑶一边给蓝允儿清理身上的血迹,一边抽泣。 我吓得脸都白了。 “怎么了?!” 小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 “姐姐......她那么漂亮,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还能恢复么?呜呜......” 第二百三十四章 艺术天赋 我倒真没考虑到外貌的问题,一直想得是能保下她的命就好。 小瑶突然这么一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俯下身子,我认真地瞅了瞅蓝允儿的皮肤,她全身上下布满了小点,都是蛇咬过的痕迹,尤其是脸上,坑坑洼洼的,还有血在不断往外渗出,像是布满了麻子,看了让人心疼。 我只好说:“等明天清希道长醒来,问一问她吧。” 小瑶抹了抹眼泪,继续给蓝允儿擦血。 好消息是,我探蓝允儿的呼吸,把她的脉搏,逐渐在恢复。 之前一动不动的小彩,现在碰一下它,它也会轻微地蠕动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三癫子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对我们说:“我姐说了,道观右手边的厢房给你们住。” 我点了点头,抱起了蓝允儿,和小瑶一起去了厢房。 这些天实在太累了,将蓝允儿放在床上之后,我和小瑶正准备挤一挤睡觉。 可转头却瞅见,三癫子站在厢房门口,满脸好奇,也不走。 我问他:“你还有事?” 三癫子反问:“你们就这样睡觉吗?” 我说:“要不然呢?” 三癫子神色好奇:“你和小瑶是夫妻吗?” 我回道:“不是啊。” 三癫子闻言,满脸鄙夷:“你们不是夫妻,挤在一个床上睡觉,要不要脸?” 我:“......” 小瑶俏脸腾一下红了。 “我们要照顾病人,你瞎说什么呢?!” 三癫子翻了翻白眼。 “照顾病人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我看你们两人就是想嘿-咻!” 话讲到这里,他还一手打圆圈,一手探出手指,做了一个很让人恼火的动作。 小摇见状,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又羞又气,抄起了旁边的扫把。 “你再胡说八道,我打你喽?!” 我拉住了小瑶,问三癫子。 “那我今天晚上住哪儿?难不成睡树林?” 三癫子回道:“你可以跟我睡啊,她们两个女人一起睡,这样就很正常了。” 这话竟然说得我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我瞅了瞅小瑶,寻思自己从来都把这丫头当妹妹来看待,没往那方面想,三癫子一番话,倒提醒我了,在外人面前这样睡,属实有些不大合适。 “行!我今晚住木屋!” 我转身出门。 小瑶却红着脸扯了扯我,给我手里塞了一小包药。 我明白她的意思,三癫子现在看起来虽然正常,但保不齐他什么时候还会发癫,她让我注意一些。 见我愿意陪他一起睡,三癫子非常兴奋,吹着口哨,快步出门。 我心中有一些打鼓,寻思这家伙不会有什么不良兴趣爱好吧? 进了木屋,三癫子一把将门给反扣上了,转头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吓得退后了两步。 “你想干嘛,别乱来啊,不然我喊你姐出来!” 三癫子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金圣,抽出一支给我点着。 “小孟,你别紧张,先抽一支烟,我有事问你!” “不抽!有事赶紧说!” 三癫子闻言,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提起了之前我给他的包裹。 “这些作品,都是从哪里来的,拜托你告诉我。” 我松了一口气。 “就这?!” 三癫子满脸谄媚。 “你告诉我嘛!我真的太想知道了!” 我问:“你觉得这些作品好吗?” 三癫子头点得像鸡啄米。 “小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作品!你也知道,我爱好艺术的,看到它们,就像你看见小瑶一样,色.迷迷的,再也离不开啦。” 我:“......” 三癫子见我不吭声,神情有一些恼火。 “你怎么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呢?!快说话!” 我回道:“这些东西全是我从一个乡下老头那里弄来的,这老头是一位骨雕大师。如果他说自己的作品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三癫子双眼放光。 “老头?哪里的老头,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这位大师?” 我咳嗽了两声。 “倒是可以,不过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三癫子忙不迭点头。 “问问问!快问!” 我问:“你怎么会喜欢骨雕呢?” 三癫子挠了挠头。 “我姐他们说,是因为我以前打拳的时候,曾被人给打断了一根肋骨,输了拳。人家把我断了的骨头磨成一双筷子,让我每天用骨筷子吃饭,提醒我是一个大废物,让我拼命地练拳,好给他们赚钱。” “我姐说我本来脑子就有问题,这样一来,受到的刺激更大了,从而变态了,喜欢上了骨雕,可我认为不是这个原因。” 我问:“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三癫子说:“我记得小时候,读过一段时间的书,做泥雕还得过老师的夸奖,说我很有天赋,将来会成为艺术家。所以,真正的原因是,我天生就喜欢艺术,画画、写诗、雕刻,都非常感兴趣!” 话讲到这里,三癫子撸起了自己上衣,给我看他胸口的伤疤。 “你看,这就是断了肋骨的伤口,后来我姐带我去医院,接了一个假骨头在里面。” 我瞅见他的腹部,一条三十来厘米左右的长伤疤,虽然伤口早就愈合了,但肉长得狰狞可怖,可见当时有多惨。 三癫子问:“小孟,你觉得我喜欢骨雕,是什么原因?” 我认为是两个原因的综合。 三癫子从小被人劫走,过着非人的生活,备受折磨,内心深处可能极度渴望自己能像别的小孩一样读书绘画,后来脑子出现了问题,受伤之后又遭到羞辱,由此可能诱发了他对骨雕深入骨髓的爱好。 瞅我不吭声,三癫子挠了挠头。 “你一定和我姐一样,认为我是受刺激的原因吧?” “我给你证明一下自己的艺术天赋!” 第二百三十五章 花浪蝶 他从周边一堆骷髅里,左翻右翻,翻出了一把马头琴。 琴体竟然是骨头做成的,不能说达到艺术品的程度,但非常精美。 三癫子站起身,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拉琴,一边拉,一边开口唱。 “皮鞭啪啪啊,卷着天上的祥云。羊群咩咩啊,听着我在草地拉琴。嘿呦嘿呦啊,我亲爱的人,琴声飘去了哪儿,你就往哪儿把我寻......” 寂静的夜,琴声悠扬,唱腔沧桑,曲调婉转悲伤,歌词质朴又饱含韵味。 我听傻了,直到曲子拉完,还沉静在刚才的音乐里。 “喂!小孟,你说话啊!” 见我发愣,三癫子放起了琴,踢了我一脚。 我咽了一口唾沫。 “这歌......我从没听过,谁写的?” “我啊!”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姐都说这歌写得很好,不过让我以后少唱。” “为什么?” “她说调子太悲伤了,唱多了会刺激到我!” 我上下打量了几下三癫子,对他印象极大改观,竖起了大拇指。 “我觉得,你喜欢骨雕,完全就是你本身的艺术天赋导致!” 此话一出。 三癫子愣了一下。 半晌之后。 他突然从地上起身,紧紧握住我的手,情绪激动,眸子猩红。 “小孟,你太了解我了!天啊!终于有人不认为我搞骨雕是神经病了!你是我的知音!!!” 我说:“我给你的那些骨雕作品,从余江弄过来的,这个人叫郭老聪,九十多岁了。如果你感兴趣,有空可以让你姐带你去一趟,找一下他。” 讲完之后,我将郭老聪的地址写在了一张纸上,递给了三癫子。 三癫子接过纸条,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上。 “小孟,我姐不可能带我去的,等你朋友治完病,你能不能悄悄带我去一趟?” “啊?” “求你了,我很想拜他为师!” 我瞅着三癫子热切而期待的眼神,心一软,咬牙回道:“行!不过他收不收你,我不敢保证!” 三癫子闻言,高兴的蹦了起来,接着双手抱着我的脸。 “我亲你一口作为感谢吧!” 我吓了一大跳,立马侧脸躲过他亲过来的嘴,抬手推开他。 “滚犊子!” 三癫子嘻嘻直笑,在木屋里激动地转来转去,嘴里喃喃地说道:“那我该怎么感谢你呢......要不,我教你一套功夫吧,你只会点穴,身手实在太垃圾了!” 我瞪大了眼睛。 在白石古城,我们之所以在青泽老贼等人面前犹如丧家之犬,除了他们身上有家伙什的原因之外,更主要是对方的队伍中有像矮子蒲先生那样可以秒掉我们的顶尖高手。 当时我曾暗中发过誓,等出来之后,必须找一位高手学防身的顶尖功夫,今天竟然就这么出现了?! “你确定?!” “当然喽!你想学什么?拳脚、气功、兵器,随便你挑!小孟,不是我跟你吹,以前我在港市打黑擂,曾与号称南拳二十年不败的高手***交过手,他不如我,被我给KO了。” 我压抑着内心激动的情绪,想了一想。 “轻功可以吧?上次我将三轮摩托车开到快九十码,你一瞬间就追上了,我觉得这功夫太屌了!” 三癫子闻言,哈哈大笑,笑了好久都不停。 我问:“你笑啥?不好教?” 三癫子摇了摇头。 “不是......你真的太有眼光了!” “我从小练飞鹤拳的,后来又学了蔡李佛和莫家拳,但南派拳术大部分讲究硬桥硬马,追求拳法多变,腿法却远不如北派的诡谲。我为了在擂台上保命,结合南北功夫中腿法的特点,自己融合创造了一套步法,那个培养我打拳的死巫婆,称这腿法叫‘花浪蝶’。” “死巫婆这人,该千刀万剐,但这名字取得,却让我相当满意。我本来以为你会想学别的功夫,没想到你竟然看中了我的轻功,这叫英雄什么......英雄什么来着?” 一讲起功夫,三癫子根本就不像脑子有问题的人,思路清晰、侃侃而谈,颇有拳术大家的风范。 我回道:“英雄所见略同!” 三癫子回道:“对对对!就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太高兴了,哈哈哈!” 我未想到,三癫子竟然是练飞鹤拳的。 飞鹤拳可能大家知道的较少,它是白鹤拳的一个分支(飞鹤、鸣鹤、食鹤、宿鹤),闽省永春的白鹤拳,后来衍生了一个著名的拳种,咏春。 如果这套花浪蝶轻功学成,我觉得完全可以秒掉廖小琴瞎整出来的“九步丢魂”。 我问:“这难不难学?” 三癫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难不难,很简单!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教你!” 翌日大早。 我和三癫子还没起来,木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小瑶气喘吁吁,脸红扑扑地站在门口。 “哥!姐姐的伤口竟然在恢复!” 我赶紧披起了衣服,跟着她跑到厢房里。 蓝允儿躺在床上,身上原来像麻点状的伤口,少了许多,而且愈合之后,竟然没看出啥疤痕。 “太神奇了!我今天早上还很难过,可喂她喝水的时候,突然感觉手摸在她皮肤上,没昨天粗糙,打开窗户一看,就成这样了!” 小瑶非常开心,某样好像一件摔碎了珍品宝贝失而复得。 我舒了一口气。 “清希道长太厉害了!” 眼下才早上五点,清希道长还在休息,我让小瑶也再休息一会儿。 小瑶说:“不了,我去煮粥,等下道长起来要吃的。” 她赶紧跑后厨去煮粥了。 三癫子走了过来,抬手扯着我。 “走走走!小孟,我去教你练功!” 他带我来到后山一处小水库边,手指着水面。 “小孟,看到这个水库了吗?” “看到了。” “那你还站着干嘛?” “啥?” “噗通!” 我屁股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被三癫子踹入了水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练功 猝不及防瞬间入水,我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赶紧往上浮。 可耳边“噗通”一声,三癫子癫狂大笑着跳入了水里,将我死死往下一摁。 我刚呼吸两口,又沉入水底,河水冷不丁倒灌进肺里,呛得难受不已,只得再往上浮。 浮起来一看,左手边三癫子笑嘻嘻的,又抬手想摁我。 我吓坏了,寻思这家伙不会神经病突然发作,想要搞死我吧? “你疯了?!” “我没疯!快练快练!” 他神情狰狞地游了过来。 我立马转身,疯狂往岸上游。 还没游几米,又被他给逮到,人被死死地摁在了水下。 我感觉肩头压了千斤巨石,人径直往下沉,只能用尽全力摆脱,双腿疯狂踩水蹬。 可人刚露出一点水面,铁钳一样的大手又摁住我的肩膀,继续往下狂压。 “卧槽!小瑶,救命......” 咕嘟嘟的水又钻进了喉咙鼻腔。 我拼命睁开眼睛,盯准岸边,尽量让身躯呈倾斜的姿态,往前狂踩水,试图摆脱这个死癫子。 可三癫子的水性实在太好了,一把拽起我的双脚,往后猛扯,搞得我在水底人仰马翻。 刚摆正身躯想透一口气,三癫子双脚猛然一踩我的肩膀,又把我往深水里踩。 我的气息已经闭不住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死! 这个时候,人已经彻底躁狂,我也管不了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个死癫子,一拳朝他裆下猛怼。 水下本来就不好发力,拳头打过去,就像慢动作一样,被三癫子轻松让过。 三癫子双目圆瞪,非常愤怒,一副要致我于死地的神态,竟然掏出了一把匕首。 我吓懵了,再也不敢纠缠,乘现在他没抓我的机会,双脚疯狂踩水,卯足了劲往岸边游。 这有可能是自己有生以来踩水上岸最快的一次。 仅仅五六秒,我就上了水库岸边,也管不了那么多,撒丫子就往卧牛观狂奔。 可刚跑了几十米,身后脚步声响动,回头一瞅,三癫子就在我身后,笑嘻嘻的,一把拽住了我。 “道长......” 我刚开口大喊,嘴巴就被三癫子给捂住了。 “你喊什么?这里我姐根本听不见!” 确实听不见。 水库距离卧牛观至少五六百米的距离,哪怕是我带着扩音器,声音也传不过去。 逃又逃不了,喊又没人来,我深感绝望。 “那什么......三癫子,咱们是好兄弟,我还认识不少骨雕大师,你要是杀了我,可就损失太大啦!” 三癫子满脸无语。 “我杀你干什么?你骨头又没有畸形,制作不了作品!我刚才是在教你学轻功啊!” 我咳嗽了几声。 “对对对!你人实在太好了,轻功我慢慢学,谢谢啊、缘分呐,再会!” 讲完之后,我转身就想走。 可三癫子又一把将我给扯了回来,双目圆瞪,抬起了手。 “我没犯病!我真的在教你轻功!花浪蝶!你再叽叽歪歪,我一巴掌呼死你!” 我:“......” 三癫子见我不敢动了,又转了笑脸。 “你记得自己刚才在水里逃跑时的步伐吗?” “......” “说话!!!” “记得,就是胡乱蹬!” “这不叫胡乱蹬,我管它叫蝶步!花浪蝶不难学,主要有三个要点,一是负重,二是步伐,三是气息。负重就是我在水里用手压你的肩头,步伐就是你上岸时疯狂蹬的那种步伐,气息就是在踏花浪蝶步的时候,必须口鼻闭气,全神灌注。” 我瞪大了眼睛。 这货刚才在水里弄我,真的是在教我轻功,不是神经病发作? 看他现在的神态,好像很认真啊。 三癫子大吼一句。 “说话!!!” 我吓得身躯一激灵,咽了一口唾沫。 “你真的在教我轻功?” 三癫子从地面包裹里拿出了一张纸。 “废话!身体负重,能锻炼双腿对地面的感知。步伐像水中踏步,感受到阻力,能锻炼规避障碍的能力。闭住气息,可调动全身潜力,全神贯注往目标前进。” “你按这三个要点练,练到身轻如燕,再按我这张纸图画的点位练熟悉,花浪蝶就成啦。”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条。 上面画着几十对脚印,左左右右,蜿蜒向前,倒是直观易懂。 话音刚落,三癫子又从包裹中掏出来一根长绳子,一种可伸缩的牛筋绳,韧性十足,他转头找了一棵大树,将绳子套在树干的下方,形成圆弧状,俯身蹲下,举起了一块大石头,扛在肩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呼吸,双腿像水下踏步似的,疾速蹬踏。 牛筋绳被他瞬间抻长,仅仅一眨眼间,三癫子双腿扯着牛筋绳,人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 我惊骇不已。 这速度实在太恐怖了! 我感觉即使是三癫子肩上扛石头,双腿被牛筋绳扯着,正常人也根本追不到他。 他将石头甩在地面,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拍了拍我肩膀。 “去练练!” 我抽了抽鼻子,学着他将绳子套双腿上,艰难扛起石头,闭住气,双脚急速蹬踏往前跑。 才跑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人直接翻倒在地。 三癫子见状,脸上肌肉直抽搐。 “艹!太废物了!哈哈哈!” 我摔得眼冒金星,石头的边缘还磕了一下手臂,都已经肿了起来,被他一嘲笑,心中有些恼火。 “我才刚开始练,你笑个鸡毛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承负 三癫子脸色一沉。 “你是不是想反悔?!” 我反问:“什么反悔?” 三癫子说:“我该教你的都教了,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拜郭大师为师?!” 我看他有点想发火的样子,忙不迭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觉得自己练这么差,有点自责而已。” 三癫子嘻嘻直笑。 “我不管,能不能练成是你自己的事!” 讲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 花浪蝶是除了五百钱之外,我第二个保命技能,肯定得好好练。 我从地上爬起,继续套上绳子,扛起石头,反复练习。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不仅不会摔跤,而且能往前走蹬踏几米远了。 我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 就在此时,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小瑶过来了,双手放在嘴边。 “哥,别练了,吃早饭啦!” 我将绳子给收了起来,快步往回走。 说来也怪,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训练,虽然大小腿都有些酸胀,可抛开石头走路,竟然有一种很轻盈的感觉。 我寻思这方法真的简单高效,三癫子给我的那张步伐图,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否则大家都很容易成为轻功高手,今后自己就装不成逼了。 与小瑶一起回到了道观,我先去木屋,将湿透的衣服给换了,再进了道观。 清希道长已经坐着在等了。 虽然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可清希道长脸色蜡白,身体似乎很虚弱,见我们进来,探了探手,指着旁边的客座,神色淡然地说:“吃饭。” 我抱了抱拳。 “叨扰道长了!” 几人坐下来吃早饭。 饭是小瑶做的,一锅粥、一碟酸豆角、一盘豆腐、一碗腐竹,几个鸡蛋。 简简单单的菜肴,在小瑶的厨艺之下,却变得滋味无穷。 一开始三癫子百无聊赖地夹着菜,可吃进嘴里之后,却满脸惊奇,直接将一盘豆腐扒拉了一大半,仰着头,大口大口将大碗稀饭全喝光了,立马又去乘了三碗,全干完了,一抹嘴巴。 “好吃!太好吃了!” 清希道长本来神色冷淡,看三癫子吃了这么多,表情略微带一丝宠溺。 “你吃完下山去买点菜,这几天客人在观,多买一些。” 三癫子说:“姐,我走了!” 见三癫子出了门,清希道长将手中碗筷放下,对我们说:“贫道刚才去看过蓝姑娘,性命已经无碍,大概一周左右会醒,这期间我会教小瑶姑娘熬药,喂她吃下就能好。” “不过,性命虽无碍,但醒来之后,她身体估计会与正常人有些不一样。” 我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道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蓝姑娘会出现什么问题,道长能否明示?” 清希道长摇了摇头。 “贫道不知,即便知道,也无法解决,一切需看蓝姑娘的造化。” “两位请慢用,贫道身体有些不适,需到后房休息。” 小瑶非常懂事,立马放下碗筷去搀清希道长。 清希道长从位置上起身,才走了两步,身子突然停顿。 “噗!” 她嘴里狂喷出一口鲜血,人歪倒在地。 我们吓了一大跳。 “道长!道长!” “哥,要不要送医院?” 除了送医院,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来背!你扶她上来!” 可清希道长却醒了,朝我们挥了挥手,艰难说了两个字。 “不用。” 她盘腿坐在地面,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调息。 我们也不敢打扰,只得在旁边守着。 二十来分钟之后,她苍白的脸开始有了一丝血色,睁开了眼,长舒了一口气。 我内心愧疚。 这都不用说,肯定是昨晚为了救蓝允儿,导致她身体损耗极大。 不管驱邪也好,御兽也罢,其实都是用自身的能量场,在抵抗现实中的物理规律,一旦过于用力,不亚于生了一场重病。 清希道长似乎猜出我们的心思,缓缓地说:“一切皆是承负,你们无需挂怀。” 我回道:“道长慈悲!” 清希道长说:“你们能来此找到我,自然知道我的过往。我未入道门前的恩师,刘天衣先生,人称京都蛇王。他老人家临终之时,拉着我的手,曾跟我讲,他年少父母双亡,一路流浪乞讨,颠沛流离,某次丛林中被蛇咬,差点毒发身亡。” “幸得一位老人家路过,施一粥一药之恩,才活了下来,而且教了他几招玩蛇的手艺,让他有了谋生之技。临别之前,他曾跪拜老人家,说刘天衣日后若能成事,必回来报大恩。后来,先生刻苦钻研技艺,终于江湖成名立万,可回去寻找之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了。” “先生对我说,当年救他之人,住在青海湖,乃古羌族人,胸口有耗牛纹身。他嘱托我,若有机会,必替他报恩。此事过去太久,我入了道门之后,不觉间已然遗忘。” “实不相瞒,昨晚我本打算用药催吐,暂时保一下蓝姑娘的性命,然后介绍你们带她前往别处再求治,这样既履行了对我那位不争气弟弟的承诺,又不至于伤了自己的元气。可我看到了蓝姑娘纹身,认出她是古羌寨释比,便知过往承负已来,无可躲避,方拼尽了全力。” 我和小瑶面面相觑。 青海湖古羌寨释比,不限定男女,一代传一代,胸口都有耗牛纹身,基本都是同一家族。 刘天衣年少时遇见的老头,那岂不是蓝允儿的爷爷或者太爷爷辈?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 清希道长从地上起身,对小瑶说:“来,丫头,我教你熬药。” 接下来的几天。 小瑶每天跟着清希道长熬药。 我则在三癫子的指点之下,练习花浪蝶轻功。 两人也常去听清希道长诵经,日子倒过得从容而淡然。 到了第六天,我正在木屋看三癫子磨骨头,小瑶匆匆跑了过来。 “哥,姐姐醒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无尽深渊 我心中大喜,赶紧跟着小瑶往道观里跑。 三癫子在后面说:“喂!看我把作品做完再去!” 我回了一句:“看个鸡毛!” 由于这次来龙虎山没给蓝允儿带太多换洗衣服,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道袍,坐在凳子上,肘部放桌上,双手撑脸,安静地瞅着桌面不远处的小彩。 阳光从窗外洒落,映照着她明媚的脸庞,阵阵微风浮动,撩动她鬓角的青丝,一副祥和而宁静的美人沉思画。 小彩趴在桌子上,头微微昂起,也在盯着蓝允儿看。 一人一蛇,就那么淡然地对视着,恍若双方都对对方非常好奇。 清希道长坐在旁边,端着茶杯,品茗着茶。 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允儿!” 蓝允儿闻言,转过头来,打量着我,冲我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允儿?” 说完这两个字,她又转过头去,继续与小彩对视,眸子中溢满了好奇与温柔。 不对! 她的状态不太对! 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转头瞅向清希道长。 清希道长冲我和小瑶微微颌首,示意我到后面说话。 两人立马跟着清希道长,来到了后面的茶房。 我急问:“道长,她怎么了?” 清希道长对我们解释。 “贫道之前讲过,蓝姑娘的命能保住,但醒来后会发生什么,没法预测。现在看来,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好事在于,为了清除她身上的毒性,我采取了以毒攻毒的办法,她身体痊愈之后,已经百毒不侵,万兽伏藏。” 我有些不懂:“什么意思?” 清希道长说:“世间一切毒物,只需她一滴血,便可解之。天地任何猛兽,皆不敢伤她分毫,见之既跪。” 我有些明白了。 也就是说,由于清希道长对蓝允儿采取了百毒侵体的治病手段,导致她现在血液有些变异,成了天然的万毒解药,而任何野兽,不管是再凶猛,其实嗅觉都很灵敏,闻到她身上奇异的气息,都会纷纷害怕遁逃。 我又问:“坏事是什么?” 清希道长回道:“人有三魂七魄,她在治疗的过程中,丢失了三魂中爽灵,七魄中的尸狗。爽灵掌管人的精神意识,尸狗决定人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换一句话来说,她失忆了,忘记了之前的一切。” 我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连小彩她都能忘记吗?” 清希道长点了点头。 “不仅之前的事忘记,哪怕现在发生的事,每过十五天,她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不知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往哪儿去,没有过去,也不知未来。人活着,其实是活回忆与期待,而蓝姑娘,这两样都没有。” “如果单纯傻了或疯了,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太多常人的感知,也可以活得很快乐,可她思维一切都如常人,有着喜怒哀乐愁,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忘记一切,这一生无异于行走在永无天日的混沌世界,个中痛苦,难以言述。” 这事情非常糟糕。 我甚至宁愿她身体某些方面出现一些问题,总比堕入这种无尽深渊要好一些。 小瑶眼眶有一些泛红,颤声问道:“道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姐姐慢慢恢复?” 清希道长闻言,仰头微叹。 “卧牛观青阳老恩师,乃道门奇才,留下不少奇绝术法,对丢失三魂七魄之人,倒有研究,贫道虽然愚钝,但在老恩师耐心传授之下,也学了一两分,只不过......” 她语言顿下,看了看我们。 我和小瑶同时弯腰,准备行叩拜礼,齐声说道:“恳请道长施救!” 清希道长抬起我们的手,不让我们拜。 “这种秘术,必须入我道门方可,我得收蓝姑娘为徒,让她当一个火居弟子。”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 这太好了! 清希道长为一代蛇王,现在又是道家高人,乃普通人求而不得的好师父,而且卧牛观为正一派道观,火居弟子出世入世讲究道法自然,结婚生子食荤皆是修行,又不至于太清苦,若能将蓝允儿从深渊中解脱出来,当属大好事。 我问:“道长慈悲!允儿必然是累世善修,今生方有此机会追随道长修习妙法!” 小瑶问:“道长,姐姐大概多久能彻底恢复?” 清希道长摇了摇头。 “我与她师徒缘起,为她失忆之时,与她师徒缘灭,便为她恢复之日。” “多久恢复,贫道不知,也许几个月,也许五年、十年,一切交给时间。” 我心中感叹。 多年之前,刘天衣被蓝允儿的祖辈所救,传授蛇艺。 多年之后,蓝允儿被刘天子弟子清希道长所救,传授道法。 冥冥之中,好像一个轮回。 我与小瑶回到了主殿。 蓝允儿本来在看着小彩,见我出来,又冲我笑了一笑,抬手拍了一拍自己身旁的凳子,示意我坐。 我走过去,坐了下来。 蓝允儿瞅了瞅我,拉起了我的手,就像妹妹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哥哥,眼神中有一些局促,又有一些依赖,下巴朝小彩努了一努。 “我好像记得你,也记得它。” 我问:“允儿,你还能想起什么吗?” 蓝允儿摇了摇头。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偷走 这个时候,小彩似乎下定了决心,朝着蓝允儿,慢慢地往前溜。 蓝允儿见状,神色欣喜而好奇,一手拉着我,一手摊开手掌,让小彩爬到了自己手上。 小彩爬了上去,又开始往她身上爬,缠来缠去。 蓝允儿身子有些发痒,嘴角上翘。 “虽然不记得你,我觉得你和它待在我身边,好暖和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难过。 这姑娘从小失去了父母,心心念念想找回母亲和小姨,无奈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石古城的旅程,她阴差阳错对我产生了情愫,一心想要嫁给我,结果却非她所愿。 为了保护我,她差点殒命,好不容易救回来之后却失忆,一生都要活在混沌痛苦之中,除了留在卧牛观,别无它法。 命运,对她多么的不公。 我祈祷,清希道长能早日让她恢复,让这丫头能对自己命运做一次抉择。 就在此时,小彩爬上了她的肩头。 蓝允儿脖子上还有一个小血点,微红。 小彩凑过去,嗅了两下。 蓝允儿咯咯笑了两声。 “痒,好痒......” 忽然! 小彩从蓝允儿身上跃了下来,跳到桌面上,半直立起身子,似乎非常惊慌而警惕。 几秒钟之后,小彩从桌面跃下,往道观外疯狂窜去。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跟着小彩往外面跑。 来到了道观外的悬崖边。 小彩身子盘在悬崖边石头上,转头瞅见我们到来,半直立着身子,似乎流着泪,朝着蓝允儿昂头又低头,吐着信子,发出呲呲的响动,像是在磕头。 蛇怎么会流泪?!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小彩纵身一跃,头往对面悬崖壁上的石头凶狠一撞,鲜血四溅,身躯化成了一道弧线,掉下了悬崖。 我们全都呆在原地,懵了。 清希道长冲小彩尸体掉落的方向,施了一个道礼。 “福生无量天尊。” 蓝允儿脸色刷白,先是发愣,尔后眼眶泛红,身子蹲在了地上,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肩膀松动,悲伤哭泣。 小瑶见状,赶紧俯下身子,抱着像孩子一般脆弱的蓝允儿双肩。 “姐姐,你别哭了。” 我赶紧招呼三癫子,让他跟我一起下去找。 三癫子倒是很听我的话,在前面带着我走小路,往悬崖下方跑,一边跑一边说:“这蛇咋自杀了呢?咋还自杀了呢?生活多美好,它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事我后来问过清希道长。 清希道长告诉我,小彩与蓝允儿签过蛇契,蓝允儿活过来之后,等于斩断了蛇契,小彩其实也没什么记忆了,但她们这么多年相处,有着天然的亲近,可当小彩闻到蓝允儿身上的味道,发觉已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气息。 动物会天然认为记忆中模糊的主人已经死去,极度悲伤,选择了自杀。 在悬崖下一个山涧旁,我发现了小彩摔得稀巴烂的尸体,将它清理干净,带了回去,埋在了道观旁边,竖了一块木碑,上面写了几个字:“小彩之墓”。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天际。 蓝允儿红肿着眼睛,坐在小彩的墓前,孤零零地发怔。 我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它叫小彩吗?” “恩。” “我好喜欢它,为什么它要去自杀?” “它想自己的主人了。” 蓝允儿一怔,抬头望着天空的晚霞,良久无言。 我们就这么一直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允儿问我:“哥哥,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我说:“你叫逸然,清希道长的首席大弟子,前段时间生了一场重病,现在好了,不太记得以前的事。” 蓝允儿问:“那你呢?” 我笑道:“我叫孟寻,一个倒腾古玩的小店主,来道观游玩的,现在是你的好朋友。” 蓝允儿认真地瞅着我,似乎有些不信。 “可我怎么觉得认识你好久好久,就想待在你身边。” 我回道:“也许,我们前世就认识?” 蓝允儿闻言,俏脸微红,眼望向远方,喃喃地说道:“前世?真有吗?好想回去看看。” 翌日大早。 蓝允儿还在休息。 我和小瑶去了清希道长的茶房。 清希道长正在写毛笔字。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 “顺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笔锋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大家风范。 我和小瑶冲清希道长抱拳鞠躬。 “道长,我们准备今天下山。” “好,逸然身体元气未复,让她多休息,你们自行离去便好,免得刺激她。” 小瑶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道长,我哥说卧牛观清苦......” 清希道长挥了挥手。 “观内清苦,方乃修行乐土。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感谢的言语和物质就不必了,江湖路远,一路珍重。” 我不再多说,心中记下大恩,作别离开。 路过蓝允儿房门口之时,我很想进去看看她,但想起清希道长的话,强行忍住了。 三癫子的三轮摩托车早已发动,在道观门口等着我们。 两人上了车,往山下走去。 可几分钟之后,我突然瞅见道观不远处的山巅之上,蓝允儿站在上面,赤着双脚,似乎在追我们的车。 朝阳胜血,染透了半边天,映照着蓝允儿孤独而惶恐的身影,长发飞扬,衣袂飘飘,凄美而迷离。 “哥哥......” 她在追我,也在追抓不住的漫天朝霞,更在追被命运偷走的过去。 第二百四十章 阴差阳错 三癫子回头也见到了蓝允儿,身躯一激灵。 “我姐说不能刺激这姑娘,你们坐稳点!” 他立马加大了油门,三轮摩托车发出咆哮,往前猛窜。 蓝允儿见追不上了,蹲在山巅上,头埋在膝盖,像是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嘤嘤哭泣。 小瑶不忍心看,红着眼,扭过头,用我的手臂挡住了自己的头。 三轮摩托往山下狂奔,蓝允儿的身影逐渐变小,最终被那一片朝霞给彻底覆盖。 三癫子飙车很高兴,吆喝起了他自己创作的那首歌。 “皮鞭啪啪啊,卷着天上的祥云。羊群咩咩啊,听着我在草地拉琴。嘿呦嘿呦啊,我亲爱的人,琴声飘去了哪儿,你就往哪儿把我寻......” 我听着歌声,瞅着漫天朝霞,脑海中满是那一位穿着古羌族盛装,要去接自己母亲和小姨回家的姑娘影子。 希望未来有一天,我来接她的时候,她能想起所有,脸上笑容犹如此刻天际,灿烂而温柔。 ...... 一来到集市,三癫子就迫不及待,要我带他去见郭老聪。 我之前答应过他,不能食言,便让他将三轮摩托车放好,几人搭乘了去鹰市的农村中巴,再打了个车前往余江乡下。 到郭老聪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老头正在劈柴。 我将路上买的烟酒递了过去。 “老爷子,我又来了!” 郭老聪说:“艹!你小子这么快就将骨雕卖了?又来进货?” 我笑道:“今天不来进货,而是带个人给你认识......咦,三癫子人呢?” 小瑶一扯躲在她身后的三癫子。 “在这儿呢!” 三癫子低着头,双手扯着衣脚,黝黑的脸竟然有一些泛红,也不吭声,像小姑娘一样扭捏。 我心里有些好笑。 这还是当年那位叱咤拳台的顶级高手,龙虎山集市小孩哥大佬,中年艺术家三癫子么? 我踹了他一脚。 “叫人啊!” 三癫子语无伦次。 “郭郭郭郭......” 他嘴里郭了老半天,后面几个字硬是没有讲出来,这声音倒是让旁边的鸡误以为要开席了,纷纷围了过来。 郭老聪有一些好奇。 “这是个结巴?” 我回道:“不是结巴。” 郭老聪又问:“傻子?” 我挠了挠头:“也不是,他叫三癫子,龙虎山卧牛观的,看过郭师傅的骨雕作品之后,仰慕的不得了,一定要让我带他来找你,想拜你为师。” “郭师傅,你一身绝技,也得考虑收个徒了,不然太可惜!” 郭老聪上下打量了三癫子几眼。 “就他这连话都讲不利索,还能学骨雕?” 尽管我对三癫子的承诺是带他来就行,至于人家收不收,不关我什么事,可心中仍然希望此事能成,瞅见三癫子仍低着头,一副傻不拉几的样子,心中来气,一把拎起他的耳朵。 “说话啊!你平时不挺能的嘛,怎么现在连屁都不敢放?!” 三癫子有些吃疼,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在郭老聪面前又不好发作,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憋得肺都要炸了。 “噗!” 一股恶臭传来。 这货真放了一个屁! 我赶紧撒手,与小瑶退后了几步,手捂住了口鼻。 郭老聪哈哈大笑。 “这小子很有意思!还真的放了个屁!” “行了,我不留你们吃中饭了,你们回去,我不收徒!” 讲完之后,郭老聪转身进屋。 三癫子见状,一下急了,双目圆瞪,气呼呼地指着郭老聪。 “你不收我为徒,我就......” 郭老聪转过身来,冷声问:“怎样?!” 三癫子咽了一口唾沫。 “我就,我就......给你劈材!” 他快步走到柴堆旁边,拿起电锯,开始锯木头。 郭老聪没再理我们,进屋煮饭。 我挠了挠头,走过去对三癫子说:“你说你,心心念念要过来拜师,结果表现的一坨屎!别锯了,我们回去吧,你自己玩点骨雕,也挺好。” 三癫子闻言,可能越想越气,憋得脸通红,嘴里念叨。 “一坨屎!你才是一坨屎!你们都是一坨屎!” 他手中电锯咔咔转动,竟然将一块小木头锯成了一坨大便的形状,最后实在气不过,将电锯给丢了,把那块木头大便砸进了郭老聪的屋子。 郭老聪本来正端着红薯稀饭出门呢,冷不丁被木头砸了个正着,勃然大怒,将碗一放,直接拎起了墙角的柴刀。 “屌毛飞!还到老子地盘撒野来了!” 我吓懵了。 无论是郭老聪还是三癫子,脑子都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判断,这要是打起来,郭老聪不得被三癫子一个手指头给弄死? 我猛地一扯三癫子。 “跑啊!” 幸好三癫子还算听我的话,跟着我往外跑。 “喂!小子别跑!我不打你们!这木头是你雕的吗?收徒的事可以商量......” 身后传来了郭老聪气喘吁吁的声音。 咦? 事情有变化? 回头一看,郭老聪手中拿着屎状木雕,急坏了,急匆匆地追了过来。 我急忙将三癫子扯到了身后。 “郭师傅!他脑子有问题,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郭老聪没搭理我,转到我身后,上下打量着三癫子,又瞅了瞅手中的木头雕刻,脸上笑嘻嘻。 “不错,不错......虽然人是有点傻逼,但很有天赋,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三癫子立马回怼道:“你才傻逼......” 小瑶赶紧捂住三癫子的嘴。 郭老聪没有发火,反而哈哈大笑。 “脾气也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这个徒弟,我收了!” 我瞪大了眼睛。 阴差阳错一块恶搞木雕,就这么搞定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运尸体 郭老聪就这么华丽丽的收了一个徒弟。 拜师仪式相当奇葩,师徒两人干了一碗稀饭,此事就算成了。 学艺时间定为每逢一四七,三癫子搭乘一辆往返余江与龙虎山的运石灰四轮车过来学。 双方还有一个惊悚的师门约定,等郭老聪死后,让三癫子用他的骨头,做一件最精美绝伦的骨雕作品,挂在墙上,当成遗像。三癫子如果往后收了徒,他的骨头也要被徒弟这样做。 我和小瑶听得毛骨悚然。 他们留我们吃中饭,我们没吃,赶紧溜了。 回去的路上,小瑶头靠在我肩膀上,挽着我的胳膊手,睡着了。 微风轻拂她的秀发,阳光洒在她的脸庞,鼻尖传来她身上好闻的香味。 生活好像淡然而幸福。 可与此同时,我却有一种身份割裂感。 自己算是一个古玩店主么? 是,毕竟老福山的店铺天天开着门。 也不算是,我开店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赚大钱,只想等哥有一天平安回来,能够有一个叫“家”的地方,为他亮着灯。 自己算是一个盗墓贼么? 是,我所学的所有技艺,都与风水王陵古董有关,这七八个月以来,一直在不同的地宫下面苦苦挣扎。 可又不大像,迄今为止,除了刚学艺之时廖小琴让我挖的那一坛棺酒,无论是武夷山鬼佬墓、虢巫侯陵、流月岛、二十八星宿汉侯墓、白石古城,没有带出来任何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三件天棺重宝,虢巫侯陵的金蚕蜕,在哥的手中,他为了让我不再受廖小琴的掌控,给了她。流月岛的旬夷妖树,在庆伯手中,也给了她。白石古城的无间镜,被青泽老贼拿到,廖小琴从青泽老贼的手中抢走了。 我不像一个盗墓贼,反而像廖小琴手中的一枚棋子。 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廖小琴的真实身份。 她曾反复说过,天宝归天藏、凡人没命扛,可这三件天棺重宝,全是逆天的东西,她苦苦追寻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河湟,我狠揍了她一顿,并表示彻底绝交。 恩怨是非,该报的已报完。 以她的臭屁性格,也绝不可能再来找我...... 脑海中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和小瑶回到古玩铺,发现大门紧锁,董胖子人不在。 进去一看,里面的东西还是我们离开时候的样子,摸了一下桌面,一层淡淡的灰。 我们这次送蓝允儿去治病,总共耗费了十来天时间,山上信号又不好,也没跟死胖子联系,难不成这小子人一直不在店里? 我有一些恼火,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却听到关机声。 小瑶秀眉紧蹙。 “董哥会不会一直在他的姘头那里?” 这倒是有可能。 董胖子上次虽然吃了亏,但死性不该,硬说那女人八字能旺他,不肯断。 我问小瑶:“你有没有那女人的电话?” 小瑶摇了摇头。 “没有,但我知道她住在庆丰公园附近一栋居民楼的三楼。” 我想起来,小瑶与董胖子第一次见面,就是董胖子住在那女人家里,结果人家老公突然杀回来了,吓得这货从窗户跳下来,跑到小瑶摆摊的地方躲在人群中,当时小瑶还以为他是小偷,弄手段搞了这家伙的玉佩。 我说:“估计这家伙手机没电了,或者有某种特殊活动,不方便开机。” 小瑶闪着大眼睛问:“什么特殊活动不能开机?” 我挠了挠头:“也许,他和姘头正在开会?” 小瑶一下反应过来,小脸腾地红了,嘴里嘟囔。 “这什么破会!” 两人收拾屋子,重新开门。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董胖子电话仍然没开机,给他发的信息也不回,我有些坐不住了。 “死肥仔到底怎么回事?!” 小瑶说:“要不......我们去庆丰公园找找他?” 若是单纯的几天消失不见,我膀胱都懒得扫董胖子一眼,可铺子显然十来天没开门了,电话又不通,这就让我很焦虑了。 “行!去看看!” 我们打了一辆车,来到了庆丰公园。 在小瑶的带领之下,来到左手边居民楼三楼一个套房门口。 九十年代房子,普遍结构是外面一条走廊,连着四五家大门,走廊上放着各家炒菜的煤气灶和锅台。 “上次董哥就是从这家窗户跳下来的。” 小瑶指了指一扇门,轻声对我讲。 我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女人声音。 “谁呀?” 我回道:“我们是社区前来进行住户摸底的,麻烦开一下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出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长发,眉角还有一颗小痣,穿着一套睡裙,长相七分往上,不过风韵确实不错。 我对董胖子多了一分理解。 女人皱眉问:“你们是?” 我开门见山,低声说:“你好,我是董川的老板,来这里没别的意思,他好多天不见了,电话也不通,请问他在不在这里?” 女人闻言,脸一下红了,刚想开口说话。 屋里传来一个男人声音。 “老婆,大晚上谁敲门?” 女人忙不迭对里面回道:“社区来摸排住户的.....我们房子自己住的,没有出租,就两个人。”尔后,她又对我们低声交待:“你们先到楼下等我一会儿,我下来跟你们说。” 我回了一句:“好!注意防火防盗,有问题随时打社区的电话!” 两人转身下了楼。 等了六七分钟,女人手中拎着一袋垃圾下来了,神态有些着急,对我们说:“董川九天前来过,他说接了个大活,好像给别人运一趟尸体什么的,有两万块,他本来就是搞玄学的,我也没多想,自从那天之后,我也没见过他。” 我诧异无比:“运尸体?”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二傻烧烤 女人点了点头。 “对,他接电话之时,我就在旁边,听到电话里这么说的。” 我问:“他有没有说雇主是谁?” 女人回道:“没说。他接完电话就走了,后来一直没他的消息,我还偷偷去过你们的铺子,发现铺子关门了。然后我家那位就回来了,就不敢再联系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又要引起怀疑。” 她将手中的垃圾袋丢在垃圾桶里,转身上楼。 走了几步,她又转过身,对我们说:“对了,你们如果找到了他,让他给我发个信息,我挺担心他的。” 我和小瑶面面相觑。 以前董胖子为了凑够一百万建道观的钱,干活儿确实很杂,名片里就写着装修设计、私家侦探、收债撑场、娱乐陪玩,可自从跟了我之后,这货都看不起这些小活儿,天天就想着下墓搞一票大的,怎么突然跟人去运起尸体来了,难不成两万块钱对他很有吸引力? 不应该啊。 这次去白石古城,三叔公刚给了他二十万夹喇嘛的费用,虽然当时我有点气,让他三七分账,可也就嘴上说说而已,一分钱没动他的,他也不缺钱花啊。 小瑶说:“会不会董哥一个人守铺子,太无聊了?” 我隐隐之中有很不好的预感。 “我让江湖鸽子老关帮忙找一下。” 讲完之后,我拿起手机,给老关打电话。 老关与董胖子的关系很好,如果听到这消息,不管这货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都会将他翻出来。 可老关的电话也关机了。 我烦躁的不行。 “回去!明天再说!” 两人打了一辆车,重新回到了古玩铺。 翌日大早。 我和小瑶正在吃早饭,门口突然来了一个小乞丐,手中拿着盆,里面有几个铜板,哐啷哐啷响动。 小瑶见状,放下手中碗筷,去柜台拿了一点零钱,递给小乞丐。 他摆手不要。 “我今天不要饭,专门来送信的,麻烦孟老板出来说话。” 一听这话,我赶紧走了出去。 “什么信?” 小乞丐用脏兮兮的手,从百纳衣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不知道,有人让我转交给你。” 将信递给我,小乞丐对小瑶说:“你把钱留着,我明天来要饭,到时给我,记得别少了。” 小瑶:“......” 我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孟老板,姓董的运尸不讲规矩,你若想要人,今天晚上九点到洪城大桥来找,记住,你一个人来! 小瑶瞪大了眼睛。 “绑架?!这是哪个王八犊子?!” 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有消息,总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好一些。 我对小瑶说:“还说不上绑架!死胖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这家伙不整点幺蛾子出来,就不是他了,应该是把对方惹毛了。” 小瑶问:“现在怎么办?” 我说:“能怎么办,过去会一会呗。” 小瑶回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我冲他晃了晃信:“没看到白字黑字写得一清二楚么?让我一个人去。” 小瑶说:“可是......” 我揉了揉她的头,笑了一笑:“没啥可是,哥啥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伙运尸的,还能掀起风浪不成?咱铺子好久没开门了,你在家守着,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要倒灶了。” 小瑶:“......” 我倒是真不太担心。 出道以来一直打高端局,早就对江湖上的魑魅魍魉去魅,在我们回来的第一天,对方就让人送信过来,说明董胖子没啥大事,撑死人家就是出点气、要点钱。 白天我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 下午的时候,我试了一试自己花浪蝶的脚法,发现三癫子的训练方式是真的牛逼,仅仅这么七八天的训练时间,与自己之前相比,简直脱胎换骨。 小瑶长期练彩门手艺,速度与灵活度够快了,之前我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可这次让她在后院跑,我来追,好几次差点抓住她,弄得她讶异不已。 晚上八点左右,我带好一张银行卡、一把匕首,准备出门。 小瑶扯住我,给了几包药,忧心忡忡地说:“哥,你先把蓝色小药丸提前吃了,遇见情况,就把灰色药粉撒出去,对方立马动弹不得。” 我将蓝色小药丸提前吃了,对她说:“你再准备一点让人生不如死的药,我回来要用。” 小瑶神情不解:“回来要用?” 我说:“对呀!寻遥古玩铺得有家法,我要让死肥仔见识一下厉害,省得他一天到晚惹事!” 出大街之后,等挺久没等到出租车,我招了一辆摩托车,去了洪城大桥。 对方也没说在洪城大桥什么地点见面。 我在桥上晃来晃去。 桥面汽车来来往往,一侧桥头是工地,另一侧桥头是清一水夜宵摊,不少青年男女,坐在夜宵摊上吃烧烤喝啤酒。 时间刚到九点。 电话响了。 “孟老板,你很准时。” “在哪儿见面?” “你看到右手边一辆旧中巴车改造的烧烤房没有?从桥上下来,进那辆中巴车,有人跟你接洽。” “行,等着吧!” 我从桥面下去,穿过一众烧烤摊,来到了那辆旧中巴车旁。 这辆旧中巴车涂得五颜六色,上面写着“二傻烧烤”字样,但车门关着,里面一片漆黑,旁边也没客人,好像还没开始营业。 我瞅了瞅四周,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拉开了中巴车的门。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烟不散,生意完蛋 可手一摸中巴车门,我突然觉得不大对劲,立马撤手。 中巴车门黏糊糊的,好像涂了什么膏状的东西。 就在此时,门缝里突然飞出了几只古怪的金色虫子,冲着我的手咬来,我转身撒丫子就跑,可人根本跑不过它,手依然被蛰了好几口,好像还钻了一只虫子进去。 金色虫子飞走之后,我一只手立马肿了起来,像萝卜一样,疼得要死,而且发黑了,到底里面有没有钻入虫子进去,也感知不出来。 这么毒?! 电话铃声响了。 我接起电话。 “喂!” “恩,很好,我看到你被虫子蛰了,现在往岸边走,三百米处有一个面包车,我们在这儿等你!”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老子好好来跟你商量事,你玩我?!” “孟老板,我知道你的点穴功夫很厉害,不这样搞,我们害怕!再说了,又没有要你命,一点毒素,让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说话而已。死胖子在我们的手上,这亏你不吃也得吃,你火气不用这么大。” 话竟然说得让我没任何反驳余地。 董胖子被人拿捏,我不知道他安全怎么样,电话里的家伙是谁,对方吩咐做什么,我只能全照做。 我强压下心中的火气。 “行!我来了!” 忍着肿手的痛疼,快步往岸边走去。 到了岸边,果然有一辆破面包车停在那里,挡风玻璃碎了一角,用透明胶沾纸壳糊着,车身漆面花得不像样子,翼子板破损了一半。 面包车边上站着两个人,农民打扮,身上土布蓝衣,穿着胶鞋,鞋上还有泥。 其中一人眼睛还是瞎了一只,眼眶里的肉外翻,好像是被捅瞎的,夜色之下,看起来极为狰狞。 两人在抽着卷烟,见我到来,他们把烟头甩在地上,走了过来,脸上笑嘻嘻。 单眼冲我伸出了手。 “孟老板是吧?我叫吴大厝,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就是我。” 另外一位家伙也伸出了手。 “我我我......叫吴小厝,和和和和......和大厝是兄弟!” 我没握,冲他们扬了扬肿成萝卜的手。 “你们有没有错我不管,我兄弟呢?” 吴小厝说:“他在在在在......” 他嘴里在了半天,后面的字硬是没说出来。 单眼吴大厝抬手制止了他。 “结结巴巴的,以后谈判这种事我来!” “孟老板,你兄弟没事,跟我们来,就能见到他了,上车吧!” 我皱眉道:“你说上就上?万一你们在车上再坑我一下呢?” 吴大厝眨了眨单眼,嘴角抽搐两下。 “用不着,你手上的毒,是湘西金尸虫毒,如果没有我们的解药,半个月之内,会全身溃烂而死,我还用得着再坑你么?” 一听这话,我目光顿时一冷。 两个家伙见状,迅疾退后了几步,嘴里逼逼叨叨地念着什么。 我手臂突然袭来钻心的疼,就像有刀在里面刮骨头,额头直冒冷汗,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抬眼一看,手臂上的血管在鼓动,好像有虫子在里面蠕动。 “孟老板,你别乱来!你身上有尸虫,它听我们的话,敢动我们,你会生不如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抬起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对方不再驱虫了,又笑嘻嘻走了过来。 “现在可以上车了吧?” 我忍了,一切等见到董胖子再说。 “行,走吧!” 我跟着他们上了面包车。 这车不仅破,而且里面传来一股臭味。 不仅是车,他们身上也很臭。 这是尸臭。 我实在受不了,摇下窗户,掏出烟来抽。 这两个货转头看我抽烟,竟然不要脸地向我要烟。 吴大厝说:“有烟不散,生意完蛋!” 吴小厝在旁边附和:“对对对......完蛋!” 我懒得理他们。 见我没什么动静,吴小厝说:“念念念念......他!” 吴大厝张口又准备念什么狗屁咒语驱虫。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将烟丢给了他们。 吴小厝接了烟:“还还还......是金圣,好好好烟!” 这家伙将剩下的烟,分出一半,给了自己正在开车的哥哥,剩下一半放进了自己口袋。 两个货竟然都不舍得抽我的烟,拿出自己的卷烟,点起来吞云吐雾。 我无语到了极致,怎么碰上这么两个奇葩? “我说,我兄弟是怎么得罪了你?有事咱们好商量,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吴大厝手握方向盘,没有回头。 “他没有得罪我们,只是有人想见你们,让我们带你们去!” 我皱眉问:“什么玩意儿?!” 吴小厝说:“就是带你们去见见见......人。” 我问:“见谁?” 吴大厝回道:“不告诉你!到时你就知道了。” 我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吴大厝说:“湘省,没看到我们往西边开么?” 我再问:“见我的人是湘省人?” 吴大厝摇了摇头:“你别再套话了,不然我念你了!” 我只得不吭声了。 脑海中想了一想,如果说自己最近得罪了人,只能说是得罪了青泽老贼,他倒是湘省沙市人,可这老家伙和几个下属,被蓝允儿小姨驱使的群蛇困在了白石古城阿巴木比塔古堡,难不成这群家伙还活着出来了? 这可能性虽然极低,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假如是他们,那就非常糟糕了。 当时三叔公答应我,只要我前往河湟沟壑夹喇嘛,青泽老贼的问题,他们会来搞定。 难道因为我打了廖小琴的屁股,他们不再管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下次我连三叔公的屁股也一起打!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养老 车在夜间一路向西奔驰,我发现手臂竟然消肿了,晃动了几下,也没啥不便,可手顺着那根静脉血管摸过去,隐约感觉里面有一只虫子,一摸它,它又立马换了一个地方。 我很想乘他们不注意,动手锤翻这两个家伙,再逼着他们解毒,可董胖子一直没见着,又不敢擅动。 翌日大早。 车在湘赣交界处一个乡下农庄停了下来。 吴大厝对自己弟弟说:“你去买早餐,买四份!” 吴小厝问:“吃吃吃吃......什么?” 吴大厝熄了火,拔了车钥匙。 “炒粉吧!孟老板,你兄弟在楼上,跟我来吧。” 我跟着吴大厝往楼上走。 到了一间屋子门口,吴大厝开了锁,打开门,让我进去了。 我进去一看,发现董胖子睡在床上,呼噜声震天响,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正在播放着《白眉大侠》。 吴大厝对我说:“你们在这儿先待着吧,等下我拿早饭上来。” 讲完之后,这货转身走了。 我走到床边,看了看董胖子,见他身上也没啥什么伤口,好像还胖了一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猛然扇了他一大耳刮子。 “刀是什么样的刀?!” 董胖子从床上窜了起来,嘴里含糊回了一句。 “金丝大环刀!” 讲完这句话,这家伙懵逼了半晌,看见是我,没啥反应,最后竟然抬手狠狠抽了一下自己的右脸。 “哎呦卧槽!这特么不是做梦?!” 我说:“现在清醒了不?”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小孟你怎么来了?” 还没待我回话,这家伙突然手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是被这两个赶尸的家伙弄到这里来的吧?原来你也会上当,哈哈哈!” 他没心没肺,我肺却快被气炸了,转手瞅见旁边的烟灰缸,拿起了就要打。 董胖子见状,吓得肥脸一哆嗦,赶紧翻了到了另一边床头。 “别别别!小孟,我错了,千万别发火!” 眼下也不是拿他出气的时候,我放下了烟灰缸,坐在椅子上。 “说说呗!你董大师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那就简短点!” 董胖子挠了挠头,向我解释。 在我和小瑶离开昌市去龙虎山的第二天,董胖子接到以前一位驱邪打灾老熟人的电话,说是赣江边上淹死了一个人,湘省户籍,由于死的时辰比较凶,尸体快烂了,天气又热,家属想找一位道士,一起护送回去,还愿意出两万块钱。 那位老熟人没空,而且嫌去湘省的路途太远,便把生意介绍给了董胖子。 董胖子寻思我和小瑶没那么快回来,待在铺子实在太无聊了,便去走这么一趟活儿。 这家伙后面的遭遇跟我差不多了,来到洪城大桥边,对方让他上中巴烧烤车谈,董胖子拉了中巴车门把手,被古怪的金尸虫给咬了,尔后,他就见到了吴家兄弟,被带来了这里。 我皱眉问:“然后呢?” 董胖子回道:“然后我就一直在这个破农庄待着啊,倒是每天有人送饭菜,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电视看,房间又有厕所,倒过得挺舒服。” 我无语道:“看起来是挺舒服的,你是打算在这儿养老了?” 董胖子皱了皱眉:“小孟,你讲话别含沙射影的!是不是怪我没想办法逃跑?我倒是想啊,你看我手上的刀疤,我都想过几次办法把这鬼虫子弄出去,可它会跑啊,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每天晚上还疼不欲生,必须吃他们留下来的压制毒性的药才行!” 我问:“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就说有人想见我们两个,委托他们来带我们去,让我一个人先好好待着,等他们将你带过来,再一起去。” 我再问:“有没有说要见谁?” 董胖子摇了摇头:“没有!不管是单眼瞎还是死结巴,嘴巴都挺牢靠。” 看来这事还不能怪死胖子。 对方指定要见我们两人,无非是我人在龙虎山,吴家兄弟没找到我,只好先劫董胖子过来了。 我想了一想:“你说要见我们的人,会不会是青泽老贼?” 董胖子肥脸无语:“你当他们是神呢?!我们全靠着蓝大美女的血,才从蛇群逃脱,他们现在肯定骨头变成蛇粪拉出来了!对了,我弟媳现在咋样了?” 我简单将去龙虎山的情况说了一遍。 董胖子听完有些发愣,嘴里喃喃地说道:“这丫头怪可怜的......” 就在这时,吴家兄弟上来了,不仅给我们带来了炒粉,一人还有一杯豆浆。 既来之,则安之。 我和董胖子大口吃饭。 由于我们的手机都被他们收走了,吃饱喝足之后,我借吴大厝的手机,给小瑶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撒了个谎,告诉她董胖子已经找到了,这货得罪了人,花了一万块摆平,这些天我们在乡下铲地皮,信号不太好,让她不用担心。 小瑶压根不信。 我让董胖子给小瑶说两句。 董胖子对着手机唱了一首我们一起来摇啊摇太阳,把小瑶给逗笑了,她才信了。 挂完电话,我对吴家兄弟说:“我们两个都来了,叫那位神秘大佬出来见我们呗?” 吴大厝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那么快,你们反正没事,先帮我们一个忙。” 我问:“什么忙?” 吴大厝说:“帮我们一起去运几具尸体。” 第二百四十五章 黑山集 我问:“你说什么玩意儿?” 吴大厝回道:“运尸体啊,我们接了一趟活儿,有三具尸体要给别人运回去,正好你们在,搭把手帮一下忙。” 我有些恼火:“你们把我们当成免费苦力呢?!” 吴家兄弟很警惕,见我脸色不好,急忙退了两步。 “反正都是顺路去粤省,叫你们搭把手,又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损失,你生什么气?” 董胖子冷笑一声:“我说哥几个,你们弄条鬼虫子在我身上,道爷没啥本事,也就忍了。现在我兄弟来了,你当真以为破嘴念歪经的速度,能有我兄弟单身二十年的手速快?还真对我们吆五喝六起来了?” 吴大厝皱眉道:“我听说了,孟老板的点穴手段厉害,可你们想一想,你们在老福山还有一个漂亮妹子。如果我们出了啥事,人家能让我们带你们过来,也自然也有本事带她过来。” 此话一处,董胖子勃然大怒,抡起了烟灰缸。 “艹!敢动我妹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开了你们的瓢?!” 两个货吓得退到了门口,这次倒没对我们念咒驱虫,吴大厝站在外面,对我们说:“两位,我兄弟两人,平时就靠着运点尸体,带点活人为生计,与你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你们出事!” “你们就把我们当成两头拉货的驴,到了目的地,我们把你们身上的虫毒解了,收下雇主的钱,你们与对方怎么聊,与我们无关。大家以后说不定还是好朋友,何必现在就闹僵,影响你们的妹子呢?” 这话真的卡在我七寸了。 雇主相当有心计。 先以运尸为借口弄走董胖子,让我投鼠忌器,老实地跟吴家兄弟来找董胖子,再以完全不知情的小瑶作为要挟,让我们两人都心存忌惮,继续跟着吴家兄弟走。 我扯开了董胖子。 “行,我们可以合作,但前提是你们得把雇主是谁讲清楚。” 两个家伙互相对视了一眼。 吴小厝说:“大大大大......哥,要不告告告诉他们吧。” 吴大厝挠了挠头。 “本来我们不能说,但两位一路都很配合,我还是告诉你们吧。” “雇主的具体身份我们不大清楚,只知道对方姓宋,他身边的人都叫她宋博士,四十来岁的女人,戴眼镜,文质彬彬的,但势力好像很大,讲粤语。前段时间给了我们十二万,让我们想办法带你们去粤省广市见她,十万算作我们的辛苦费,两万是你们路上吃穿用度的费用。” “至于其他的,我们真的不知道了。” 这家伙的样子不像是撒谎,他们也没必要对我们撒谎。 我和董胖子面面相觑。 姓宋的女博士? 这个姓的人,我们好像从来没接触过。 董胖子问我:“小孟,难不成这宋博士是你以前的老相好?” 我回道:“滚一边去!人家是找我们两人,不是找我一个!” 董胖子挠了挠头:“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道爷现在混得都跟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文盲为伍了,什么时候女博士还有事找我?” 我脑海中倒是想到了廖小琴。 当时在滇省,我曾默背过她身后那个神秘机构的固定电话号码,号段就是粤省广市的。 后来有一次我套三叔公的话,三叔公嘴漏不小心说了个白云区三元里的地址。 难不成因为上次我打了廖小琴,她记恨让人来搞我们? 再转念一想,好像不大可能。 廖小琴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格局相当大,而且一天到晚忙成鬼,不至于跟我玩这种无聊游戏,她真要火大,肯定直接上门拿刀来砍我了。 左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我对他们说:“行,走吧。” 吴家两兄弟见我们答应,很高兴,带着我们离开了农庄。 院子里除了那辆破面包,还有一辆车,模样很像依维柯,但车标都脱落了,门板上全是锈。 吴小厝递给我们一把钥匙。 “你们开开开......开这辆车,跟跟跟着我们!” 我不会开车。 董胖子接过了车钥匙,上了车。 这两个家伙也不担心我们跑,一来有小瑶拿捏着我们,二来只要车不跟他们走,他们马上驱动尸虫,我们立马要瘫。 到车上一看,发现内部经过改装,除了主驾和副驾,后面打通了,放着一块大床板,还有个小香炉,里面有些烧剩的香烛纸钱的残灰。 毫无疑问,这是专门用来运尸体的。 吴家兄弟是赶尸传人,这行虽然不像封建社会战乱年代需求那么大,但很多外出务工、游玩、刨食的,客死他乡,家属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带尸体回乡又不方便,就请他们运尸。 随着火化的推行,他们生意也变得差了起来,开始也接转运活人的黑生意,仇家寻人的、犯事离乡的、溜出边境的,乃至运一些黑市货。 讲白了,这种捞偏门出身的人,也没啥道德感,只要给钱,啥活儿都接。 车往大山深处开,傍晚时分到了目的地。 下车一看。 好家伙。 这竟然是一个黑山集。 什么叫黑山集呢? 跑山人去山里挖来的各种灵芝、孢子、人参、蛹虫草、马粪包、黄金草等奇珍异草,捕猎来穿山甲、翅鸭兔、钻地狐、喇姑、青皮小山猪等野生动物,由于很多都属于不允许售卖的东西,这种市场一般夜晚摆,卖完立马就散,有点像古董行当的鬼市,便被称之为黑山集。 董胖子问:“怎么着,运尸之前还准备买点好货给我们补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占便宜没够 吴大厝说:“董老板,你想太多了。再说,你也太肥了,估计脂肪肝相当严重,再补一下去就是肝硬化。” 董胖子:“......” 他们带我们穿过黑山集,将车停到山脚下,又往山上走了半小时,来到一栋破烂的茶亭,里面传来了哭声。 进去一看,发现里面有六个人,全脸色悲戚,穿着土布衣服,肩膀上绑着黑布条。 房子中间摆放着三具尸体,用白布蒙着,躺在竹床上,露出了鞋,鞋子上还布满了泥。 通过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四位粤省河源的跑山客,上山挖野货的时候,三人被血蟾蜍给咬了,当场毙命。 另外一位跑山客由于当时走偏了,侥幸逃脱,后来他发现了三位同伴的尸体,赶紧下山打通了家属的电话。 家属都是粤省普通的村民,也没有私家车,赶过来之人,听人介绍,给吴家兄弟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运尸体回去。 我瞅着他们脚上的泥以及亲属的眼泪,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少百姓为了生计,往往没得选择,冒着殒命的风险,挣碎银几两糊口。 犹如当年的父亲,他每一次下煤矿,都不知道能不能再上来。 吴家兄弟倒挺专业,先向尸体鞠躬,再掏出包裹的纸钱撒满屋子,又燃了香。 “几位节哀,你们先坐火车回家等着吧,我们保证准时送到。” 一众家属开始凑钱,总共凑了一万三,给了吴家兄弟。 钱皱皱巴巴的,有零有整,有些还用塑料袋层层包着,显然不知道存了多久。 吴大厝皱眉道:“不行不行!去外省我们正常价六千一具,我看你们可怜,打折五千一具,收你们一万五,现在你们又少两千,绝对不行!” 吴小厝在旁白结结巴巴地说:“就就就是......不不不能少!” 家属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两个家伙,讲实在经济困难,众人都几天没吃饭了,剩下一点钱,还是回去的车票钱。 吴大厝很生气,从里面瞅了三千出来,将一万还给他们。 “这三千算我们来时的路费,你们爱找谁运就找谁运!” 讲完之后,这两个货不管家属的苦苦哀求,转身就走。 这种价钱,哪怕放到现在,也算有点高。 但九十年代,车辆太少,医院殡仪馆都干本地活儿为主,愿意出省的几乎没有,吴家兄弟就是瞅中了这个卖方市场,要了个高价。 有人已经商量是不是就地火化,带骨灰回去。 可大部分家属不同意,说是家里的孩子啥的都没见上一面,说啥都要将人给带回去。 我于心不忍,出门对吴大厝说:“差的两千我给你,你按一万三给人家运。” 吴大厝瞪大了眼睛。 “艹!孟老板大气!” 他转身回去了,说愿意一万三帮他们运。 家属对吴家兄弟感恩戴德。 吴小厝踢了董胖子一脚。 “小小小董......你做一遍法事,让逝者安心上路。” 这真是占便宜没够。 对方知道董胖子是个道士,连法事都让他来做。 董胖子肥脸肌肉直抽搐,但看在家属可怜的份上,燃起了香,开始正儿八经地念经咒。 他做得很认真,相当正式,家属表情颇有一种这次请对了人的感觉。 吴大厝对他们说:“看!我们收费贵得有道理,物超所值!” 爆竹燃放。 家属哭着在前头带路。 吴大厝又吩咐自己弟弟、董胖子、我,三人将尸体背下山放上车。 我们当时就想发飙。 吴大厝嘴巴又准备念驱虫的鬼咒语。 我只得示意董胖子先忍了,一切等见到姓宋的博士再说。 吴小厝先背了一具尸体起身。 董胖子见了直摇头。 我问:“咋了?” 董胖子对我说:“这种背贴尸胸口的背法,他干不了几年,人就会嗝屁。” 我问:“为啥?” 董胖子向我解释:“枉死之人,喉咙一口乌秧气卡着,这一背,那口气吐出,直接从后面喷向死结巴,他吸了气,储存在身体,年轻还能扛一下,时间一久,就会完犊子。” 我再问:“要怎么背?” 董胖子说:“背靠背,人手与尸手交叉,叫十字背尸法,尸体乌秧气吐出来,往天上吐,背尸人就不会受到伤害......你学着我的动作吧。” 他是专业的,我按照他的示范,将尸体背起来,往山下走。 董胖子走到吴小厝面前。 “死结巴,你是不是每干完一趟运尸的活儿,就会生一场病?” 吴小厝愣住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 董胖子冷笑一声。 “因为每次人家都会跟你回家!” 吴小厝闻言,脸色蜡白,站在原地。 吴大厝没听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冲自己弟弟喝道:“快点!你还不如他们吗?!” 到了山下,将尸体放上了车。 一串长长的爆竹声后,在跪地家属的哭声之中,吴家兄弟开着面包车在前面带路,我们开着运尸车在后面跟。 董胖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冷笑。 我说:“你笑鸡毛呢!被两个赶尸的家伙像孙子一样耍,不觉得憋屈么?” 董胖子说:“你说,我们要不要救吴家兄弟?”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董胖子朝后面的尸体努了努嘴。 “家属给死者身上戴的戒指、含口银元,被这两个家伙偷偷摸摸全薅走了。还有,死者生前应该挖到了山上的宝贝,藏在内衬兜里,也被弄走了,看起来好像是血参。” 我第一次背尸,其实相当紧张,根本没发现。 “是么?那又怎样?” 董胖子说:“怎样?跟你说了,你别害怕,这三位兄弟,死得且不甘心呢,刚才我念安魂咒,没一个愿意走。现在天色黑了,估摸着他们很快就要出来,找我们聊聊天了。” 正在此时,不知是车过坎颠簸,还是其他情况,后面尸体的头突然狠磕了几下车身。 “嘭、嘭!” 我吓得一屁股从副驾驶滑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戏 董胖子瞅见我狼狈不堪的模样,哈哈大笑。 我恼道:“你笑个屁啊?!” 董胖子说:“小孟,你不是常挂在嘴里说盗墓不怕鬼么,怎么吓成这个死样子?” 我瞅了瞅后面的几具尸体,他们又不动了,敢情刚才就是车过坎颠簸而导致。 “我不怕真鬼,但怕你这个衰鬼!自从我们混在一起,一天到晚出各种幺蛾子,恐怕过不了多久,老子自己都要变成鬼!” 董胖子嘿嘿笑了两声。 “讲这话没名堂,咱们无非就是略经风霜而已,哪次最终结果不是岁月静好?” 我懒得再理他。 这家伙的话也不知道真假,即便是真的,死胖子是个正儿八经道士,普通的死鬼应该也不会有啥大问题。 吴家兄弟为了省过路费,绕开了所有高速、国道收费站(当时国道收费还没取消),专门走偏僻小道,有些地方还是山路,崎岖难行,又是晚上行驶,颠得我脑袋晕晕乎乎的。 我背靠在椅背上,闭目睡觉。 半夜时分。 前面的面包车停了下来,吴家兄弟从车上下来,朝我们招手。 “停车停车!吃点饭休息,明天再走了!” 本来晚上就没吃饭,熬到现在,我早已饥肠辘辘,拉开车门准备下去吃饭。 可董胖子却扯住了我,眼瞅着挡风玻璃前面。 “别动!” “咋了?” “我感觉出不大对劲,就待在车上!” “真的假的?!” “你要不信,自己下去吃。” 我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还真有些不敢了,就没下车。 吴家兄弟见我们坐在车上没动静,走了过来。 董胖子摇下车窗。 “干嘛?” 吴大厝说:“下来吃饭啊!雇主给了我们两万块路上经费呢,别到时说饿着了你们,今晚吃点好的!” 吴小厝在旁边搭茬:“对!吃吃吃点好的,排排排骨!” 董胖子晃了晃脖子,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 “可拉倒吧,你们跑惯了长途,我可是第一次跑,还是夜路,现在累得双眼发白,哪特么还有胃口?给点饼干,拿两瓶水来,我嚼巴两下睡觉!” 吴大厝又问我:“孟老板,你呢?” 我回道:“刚才我都颠吐了,吃不下。” 吴大厝单眼眨了两下。 “行,到时别怪我们不让你们吃饱。” 吴小厝说:“大大大大哥,他们不吃,我们吃!” 他们回到面包车上,拿来了几包饼干、几个卤蛋、两瓶水给我们。 董胖子说:“人吃饭、鬼闻香,后面的三位大佬,你总得拿香过来点一下吧?” 吴小厝回道:“没香了,你你你们要觉得过意不去,就放放放......啊放一个屁给他们闻一下!” 董胖子:“......” 我拿了几块饼干,转身放在了尸体旁边的香炉上。 两人摇上车玻璃,在里面吃着东西。 瞅见吴家兄弟从面包车里拿出了锅,捡了干柴,在野外点起火,在煮肉骨头,还加了一包火锅料。 风携带着骨头的香味,透着窗户缝隙飘过来,把人给香迷糊了。 我越啃饼干越觉得没滋味,喝了几口水,索性不再吃了,将座椅往后放,脚架在中控台上休息,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 董胖子却一拍我的大腿。 我被他拍得火冒三丈:“你又发什么神经?!” 董胖子掐了掐手指,又看了看表:“别睡!马上有大戏看了!” 我往前一瞅,发现吴家兄弟啃着骨头咪着酒,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哪儿特么有什么大戏,正准备警告死胖子别再打扰我,耳畔突然传来了几声狗吠。 循着声音看去,月光之下,三条野狗正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似乎闻到了骨头香,正冲吴家兄弟大声吠叫。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满脸兴奋。 “来了来了!” 我问:“来什么了?” 董胖子回头对着后面的三具尸体握了一下拳,做了一个鼓劲的手势。 “几位大佬,加油!” 吴家兄弟对野狗没当回事,吴小厝还丢了两块骨头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野狗并没有吃。 吴大厝咪了一口酒。 “你们特么还嫌弃上了,不吃赶紧滚犊子!” 忽然! 几条野狗风驰电掣地朝吴家兄弟冲了过去。 吴家兄弟脸色一变,但反应极快,抡起了下面的带火的干柴,试图去吓跑它们。 哪知道,野狗非但不怕火,反而勇猛一跃,直接将吴家兄弟扑倒,狠狠地咬了他们一口。 惨呼声传来! 吴家兄弟迅疾从地上起身,抽出身上的匕首,朝它们凶狠捅去。 这几条野狗身躯一拧,快速避让,再一跃猛扑过去,将他们再次撂倒,开始疯狂撕巴。 吴家兄弟嚎叫阵阵,彻底慌了,大喊着救命,七手八脚总算将野狗给甩开,浑身鲜血淋漓,往面包车上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想关车门阻挡野狗。 可车门连续拉了几次,却怎么也关不上,瞅见吴大厝想点火开车跑,可车头突突两下,熄火了。 几条野狗凶猛窜上了车! 车身在疯狂晃动,里面嚎叫连天,歇斯底里的求救声传出。 我坐在车上看懵逼了。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手指了指面包车。 “小孟,我们要不要救他们?” 我反应过来。 这两个家伙要出了事,不仅我们身上的金尸虫毒没法解,而且小瑶还有危险! “艹!他们现在不能死!” 我拉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跑了几步,我顿住了脚步,回头问董胖子。 “那什么......你确定它们有问题?” “要不然呢?” “那你能搞定不?” 第二百四十八章 敲车门 董胖子肥脸无语。 “你这都说得都是啥话,道爷可是天上的玉京护法......” 我见他又要开始装逼,连忙打断了他。 “快点吧!等下人都挂了!” 两人匆忙跑到面包车跟前。 车内的情景惨烈无比,两人三狗在疯狂滚动挣扎,殊死搏斗,血弄得到处都是。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拿起了吴家兄弟丢弃在旁边的匕首。 董胖子抬手制止了我,猛然一脚踹车门,嘴里暴喝一声。 “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一声喝,音调、频率相当独特,穿透力十足,令我心头一震。 说来也是古怪,董胖子发出这一声暴喝之后,几条野狗似乎很害怕,迅疾放开了吴家兄弟,纷纷跳下了车,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眼睛死死地盯着董胖子,嘴里发出低呜声,前脚掌反复挠地,似乎在积蓄力量,随时都要朝董胖子攻击。 董胖子背着双手,反而跨前几步,冷哼一声。 “没完了?!这两人对道爷有用,再叽歪让你们下不去,信不?!” 几条野狗后退了几步。 董胖子突然趴在地上,伸出舌头,猛然冲它们发出几声癫狂的狗吠声。 它们一听到董胖子的吠叫,吓得身躯一拧,扭头撒丫子就跑,脚丫子扬起阵阵灰尘。 仅仅几秒钟功夫,它们在月光之下,彻底消失不见。 董胖子拍了拍手,开心极了,哈哈大笑。 我瞅着这货变态的样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它们到底是真野狗,还是董胖子嘴里说的邪门玩意儿? 如果是真的野狗,怎么会凶成这样? 可若是董胖子说的邪门玩意儿,这家伙学几声狗吠,驱邪就结束了? 董胖子拍了拍我肩膀。 “小孟,道爷屌不屌?” 我没再理会他,赶紧上了面包车。 吴小厝的手指已经被咬断一根,人昏了过去,血在拼命地流淌。 吴大厝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哀嚎连天,单眼疼得流出了眼泪。 太惨了! 我问:“还能开车不?不能的话面包车丢这里,坐运尸车去医院。” 吴大厝抹了抹眼泪。 “不用不用!去医院瞎耽误工夫,我们有药......孟老板,帮我们拿一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拎起了包裹,里面瓶瓶罐罐挺多的,按他的要求,拿了一个瓷罐子出来。 吴大厝从里面倒出灰糊糊的药粉,搞在了自己弟弟的手指断裂处。 “啊!” 一声惨呼。 本来晕着的吴小厝突然惊坐而起,双目暴凸,额头大汗淋漓。 “疼疼疼......” 吴大厝点着了打火机,对着药粉烤,烤了一会儿,血不流了,药粉板结成块状,就像打了石膏。 尔后,他又将药弄在了自己伤口处,同样用打火机烤。 车厢里传来两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 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鬼药,也不敢问。 董胖子嘬着牙花子:“是个狠人!” 吴大厝弄完了药,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竟然下了车,打着手电筒,呲牙咧嘴地在找着什么。 “东西呢......艹,东西哪儿去了?!”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这家伙估计是在找从尸体身上薅下来的宝贝,可能刚才与野狗在外搏斗时掉了。 难怪他不肯马上去医院,大概率怕回来之后这些宝贝不见了。 董胖子走了过去,故意揶揄道:“瞎子,你在找刚才被扯掉的几把毛呢?” 吴大厝瞅了瞅我们。 “你们有没有见......算了,你们一直在车上,肯定没见着,行了,你们上车去吧,我找一下东西。” 董胖子不满地说道:“我们救了你们,连个谢字都没有,是不是有点没素质了?” 吴大厝闻言,想了一想。 “这次确实多亏你们赶跑了它们。那什么......以后你们死了,我兄弟俩免费给你们运一次尸。” 董胖子勃然大怒,抬脚一踹,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去尼玛的!” 吴大厝火了,从地上起身,张嘴准备驱虫。 我们吓得立马往运尸车上奔。 由于我们这次救了他们,吴大厝也没真驱虫,继续打着手电筒在四处寻找。 天空突然雷声隆隆,暴雨倾盆而下。 吴大厝万般无奈,只得上了车。 我们累极了,迷迷糊糊之中睡着。 也不知道睡到啥时候,我被一阵敲车门声给吵醒。 醒来一看,外面暴雨依旧,雨雾阵阵,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谁啊?” 话一出口,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大晚上谁来敲车门? 抬手一推旁边的董胖子,手却推了个空,主驾驶的董胖子不见了! 我打开手电筒,往车内一照,除了后面三具一动不动的尸体,根本没死胖子的人影。 敲车门声愈发激烈,还带着指甲挠铁皮的刺挠声。 手电筒往外面照去,奈何雨实在太大,根本看不清楚。 我心里有些发毛,咽了一口唾沫。 “胖子,是你吗?你特么别瞎搞!” 外面没有回话,依然在拼命地敲车门,似乎我不出去,对方就要掀车。 我心中骂了一句董胖子的娘,抡起匕首,也不管外面是人是鬼,猛然推开车门。 “敲你大爷啊!” 可门推开之后,风裹挟着雨扑面而来,不见任何人,也不见动物。 我举起伞,在四周转了一圈,啥也没看到。 上车之后,我估计董胖子去拉屎了,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还未拨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下,我听出了异常。 敲门声不是从车外传来的,而是在车里。 我猛然回头一看。 发现一具尸体的手从白布里探了出来,曲着拳头,猛砸两下车身,又用指甲疯狂挠几下,挠过的车身之处,全是血。 我头一下麻了。 “卧槽!” 整个人窜了起来,推开车门,往外狂奔。 第二百四十九章 鬼迷日眼 就在这时,我脸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顿时清醒,四周的环境迅速变幻。 我没在外面奔逃,人还坐在车的副驾驶上,外面天亮了,雨也停了。 董胖子铜锣眼盯着我。 “你小子,睡觉嗷嗷叫干什么呢?” 我瞅了瞅后面的几具跑山人尸体,他们一动不动,车厢内也没有指甲挠过的血迹。 敢情竟然做了一个噩梦。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鼻血都出来了。 “你刚才打我了?” 董胖子说:“不行吗?我总叫你都不醒,当然得给你一耳光,你在农庄不是这样弄醒我的?” 我火冒三丈:“卧槽!我是老板,可以这样,你一个员工,敢对我动手?!” 话音落,我抡起拳头就朝董胖子捶去。 董胖子脸色大变,吓得立马就要开车门逃跑。 “啪!” 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 我低头一看,一根手指长,长满须,血红色的,通体几乎透明的东西。 血参! 董胖子捡了起来,瞅了两眼,转头不可思议地瞅着我。 我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衣服口袋竟然鼓鼓的,掏出来一看,一个散开的布包,里面还有两根血参,几枚戒指和含口银元!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手指着我:“你你......小孟,你小子单身二十年的手速就是快,啥时候从瞎子和结巴身上摸出来这些东西?!” 我脑子都是懵的。 董胖子之前说过,三位跑山人身上的东西,被吴家兄弟给偷偷薅走了。 后来吴家兄弟被野狗袭击,东西全掉了,昨晚吴大厝还打着手电筒在找,这些玩意儿什么时候到我身上了? 我反问:“死胖子,是不是你偷了东西,故意放我身上,打算栽赃我?” 董胖子满脸无语:“干!我是这样的人么?!道爷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坑蒙怪骗偷,干了就是干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它们跑你口袋,你自己不知道?” 我咽了一口唾沫。 “你信吗?” 董胖子:“......” 我将刚才做的梦,一五一十地同他讲了。 董胖子听完之后,愣了一会儿,尔后哈哈大笑,转头对后面的三具尸体抱了抱拳。 “几位哥,谢谢啊!” 我听他讲这话,顿时毛骨悚然。 “你谢鸡毛啊,什么意思?!” 董胖子说:“还能有什么意思?孟老板有情有义,自掏腰包两千块让吴家兄弟带他们回家,昨天又拿饼干给他们吃,他们觉得你这小伙子不错,将这些好玩意儿当见面礼,送给你了呗。” 我:“......” 董胖子瞅了瞅我:“你这副死表情干什么?这是好事,咋脸色还发白了呢?” 我回道:“好你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几个鬼送礼给我? 这特么谁信呢! 董胖子忍不住又笑了。 “反正我就是这个判断,要不然该怎么解释?” 东西好端端出现在我衣兜里,除了见鬼,确实没法用别的理由来解释。 可我是一个不讲怪力乱神的优秀青年,之前虽然遇见过尸媪娘、蚕茧人、天尸童、荒野羚羊等古怪事件,包括昨晚的野狗袭击,可它们要么是奇葩动物,要么是独特的风水局,虽不知道其中原理,但心中依然坚定认为它们只是一种诡异的自然现象。 现在事实却告诉我,有正儿八经的鬼,还懂得感恩将东西放我兜里,实在太颠覆三观了。 董胖子问:“你是不是想问,他们采取什么方式放进你口袋的?” 我说:“对,不然我打死都不信!” 董胖子向我解释。 “这么跟你说吧,他们不是你想象的鬼魂游荡过来,用手将东西悄悄放在你的衣兜里,这种刚死的人,还没这么牛逼。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昨晚我们去救吴家兄弟的时候,这两个货被鬼迷了眼,脑袋晕晕乎乎的,瞎子或结巴自己把东西塞进了你口袋。” “鬼迷日眼?” “对!你别想了,给你就拿着!” “......” 两人正聊着呢,吴家兄弟从面包车上下来了。 吴大厝继续在地面找东西。 吴小厝虽然脸色发白,脚步趔趄,也在找。 我担心这两个货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到时讲不清楚,惹恼他们对我们驱虫,正好这破车的顶有缝隙,赶紧将东西用布包好,塞了进去。 果然。 他们没找到东西,来到了我们的车边。 “下车,我们要找东西!” “对对对......找找找东西!” 我和董胖子下了车。 他们在我们身上翻来翻去,连袜子都摸了一个遍,什么也没找着,又上车去寻找,尸体身上,车上,半天也没搞出结果。 吴小厝昨天失血有点多,累得气喘吁吁,心态爆炸了,狠狠地踹了几脚尸体,骂了几句娘,忿忿地下了车。 董胖子问他们:“你们到底找什么鬼?昨天下那么大雨,啥鸡毛玩意儿都冲走了!” 吴大厝很绝望。 “气死我了,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你们这几天别吃饭了,节省经费!” 他们上了车,往前开去。 翌日,几人来到了河源乡下,几位家属早早地在那等着了。 这两个瘪犊子还真说到做到,一天一夜硬是没给我们饭吃,饿得我们快不行了,有几次我们想发飙,硬是被他们的驱虫手段给吓了回去。 饶是如此,到了目的地,他们也不下车,还吩咐饿极了的我们将尸体搬到祠堂里去。 我想了一想,实在不敢将血参等东西据为己有,将它们悄悄地放回了尸体身上,再与董胖子一起把他们搬到了祠堂。 家属虽然很悲伤,但对我们表示感谢,拿了不少吃食给我们。 我和董胖子大口吃着,差点被噎死。 第二百五十章 做客 东西还没吃完,吴家兄弟催着我们赶路。 我们只得上了车,跟着他们往粤省赶去。 老天开眼,半路吴小厝发烧了,手脚抽搐,口吐白沫,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吴大厝只得骂骂咧咧将车开到了一家乡镇卫生院,丢了一千块钱,让卫生院先给自己弟弟治着,自己继续开车,带我们往前赶。 晚上,终于来到了广市,在一家农贸市场停了下来。 吴大厝打了一个电话,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开过来一辆凌志车,后面跟着一辆商务车。 凌志车上下来一位穿白衬衫西装裤,梳着郭富城三七分发型,脸色冷峻的中年人。 商务车上则下来七位壮汉,一个个肌肉结虬,太阳穴微鼓,穿着背心,臂膀上雕龙画凤,犹如看到了动物世界,他们脚呈外八字,负手站立着,显然全是练过硬功的。 吴大厝像一条狗,冲三七分男点头哈腰。 “古先生,人我已经给你们带到了。” 古先生看了看我们,点了点头。 “还算准时,钱已经打到了你们账上。” 吴大厝神色欣喜。 “多谢多谢!他们身上的虫毒,您看?” 古先生挥了一挥手。 “用不着那东西了,解了吧。” 吴大厝闻言,赶紧走了过来,拿了两粒像老鼠屎一样的药给我们。 “两位,把解药吃了,虫子就自己爬出来了。” 我和董胖子将解药给吞进了肚子里,很苦,味道又刺激,像芥末加上黄连。 吃下去之后,才不到十几分钟,我们手臂已经结痂的伤口,有东西在蠕动,一条细细的,带着血的虫子蠕动出来。 吴大厝见状,赶紧将虫子给收进了罐子里,对我们笑嘻嘻地说:“行了,我任务完成,剩下的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对了,两位以后有生意还请多多介绍,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讲完之后,这货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说:“等一下!” 吴大厝不明所以,回过头来问:“还有事?” 我转头对古先生说:“古先生,咱们的事后面再说。我想问一下,这家伙与你们现在没关系了吧?” 古先生闻言,先愣了一下,尔后点了点头:“我们与他的合作结束,现在与我们无关。” 吴大厝还算有江湖经验,一听这话,撒丫子准备跑。 我会放过他?! 几个蹬踏,花浪蝶脚步不由自主地施展开,人迅疾闪到了他前面,探手一点。 吴大厝几乎没哀嚎,身躯立马瘫软在地。 董胖子沙钵一样的拳头狠砸了下去! 两人对着他一顿疯狂殴打,鲜血四溅。 董胖子还将他手中、车上的那些罐子全拿了出来,里面虫子、药粉、膏,一把火全给烧了一干二净。 吴大厝被打的双眼翻白,浑身抽搐,像蠕虫一样趴在地面,一颤一颤的。 古先生冷冷地说道:“我得提醒你们,再打下去,巡逻的要来了。” 我们也解了气,狠踹了吴大厝两脚,不再纠缠了。 古先生对凌志车探了一下手。 “两位,请上车。” 既来之,则安之。 他们有这么多功夫好手在,我们也跑不了,便上了凌志车后座,古先生坐在了副驾驶。 车快速往前开。 古先生倒还算客气,给了我们一人一瓶健力宝和一个热披萨,好像知道我们会开口询问,提前对我们说:“孟先生、董先生,这次是宋博士请你们去港市做客。具体事情我不大清楚,你们到了就知道,路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满足。” 我皱眉问:“港市?!” 古先生回道:“对的。” 董胖子说:“去鸡毛啊,我们连证件都没有!” 古先生说:“不用担心,这个我们有安排。” 妈蛋! 几句话把什么都给讲死了。 车先开去了深市,快过关的时候,他们把牌照给换了,然后让我和董胖子分别窝在两辆车的后备箱,很快就顺利通过了。 关卡一过,他们将我们给放了出来,古先生冲我们鞠躬致歉。 “两位受委屈了,马上我们就能休息。” 一个多小时之后,天色已亮,我们来到了湾仔一家叫维多利亚之夜的酒店。 对方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大套房,里面有两个大房间,还有客厅、餐厅,茶几上还摆着新鲜水果,阳台能看到海景,挺豪华的。 古先生对我们说:“两位且安心住两天,宋博士忙完就会来见你们,有事摁一下房铃,他们就在隔壁,会第一时间服务你们。” 讲完之后,他离开了。 所谓第一时间服务,其实就是告诉我们,酒店有人随时监控着,想逃离是不可能的。 董胖子仰躺在沙发上。 “来都来了,看一下他们有什么服务!” 他摁响了房铃。 一位下属进来了。 “两位,有什么需要?” 董胖子说:“两条万宝路,再来点吃的,冬阴功汤、东星斑、椰青炖鲍鱼、叉烧、一只烧肥鹅、鲜虾云吞面,一瓶波尔多红酒,先这么着吧。” 对方笑了一笑。 “请稍等!” 不到半个小时,董胖子要求的食材全部端了过来,下属说了一句“请慢用”,退了出去。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董胖子问:“不会有毒吧?” 我回道:“不至于,要用毒何必等到这时候?吃吧!” 两人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之后,董胖子摸了一摸肚子,打了个饱嗝,又摁响了房铃。 那位下属又进来了。 “两位,还要点什么?” 董胖子说:“保暖思淫.欲,你去给我们叫两个姑娘,我们要马杀鸡!” 对方笑了一笑。 “请稍等!” 依然不到半个小时,两位条顺盘靓,穿着清凉,长得像明星,眉眼魅惑不已的姑娘进来了,朝我们屈膝弯腰,笑意盈盈,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向我们问好。 “早晨!两位先生!” 第二百五十一章 食得咸鱼抵得渴 董胖子一见到两位妞,顿时双眼放光,摸了摸肚子,从座位上起身,过去搂着一位姑娘的腰,转头对我说:“那什么......小孟,一路舟车劳顿,太辛苦了,我们都去休息一下。” 他往自己房间里面走,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来,拍了一拍脑门。 “我确实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了!兄弟,你先挑!” 我抽着烟没吭声。 董胖子又说:“不喜欢?那换一批?” 我还是没吭声。 董胖子有些尴尬,走了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对两位姑娘挥了一挥手。 “走吧走吧。” 我说:“你玩你的呗,在乎我干嘛?”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拆开一盒万宝路,点着了烟 “我倒是想,但一想到你在外面听墙根,道爷一点心思都没有,真没劲!”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宋博士,费劲巴拉将我们弄来,还好吃好喝招待着,到底什么目的?” 我吐了一口烟圈。 “第一,要么在盗墓界我们的名气打出去了,对方想让我们帮忙下墓搞东西。第二,要么像上次范连虎劫持徐大小姐一样,对方准备从我们身上搞东西。” 董胖子愣了一下。 “哪个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掐灭烟头。 “第二个。” 董胖子问:“怎么说?” 我回道:“感觉!” 讲完之后,我起身进房间睡觉。 在维多利亚之夜酒店好吃好喝待了两天。 翌日傍晚,古先生进房间来了,还是礼貌而客气。 “两位,这两天休息如何?” 董胖子回道:“太特么好了!就是这里的电视能不能换成普通话版的?叽里呱啦讲粤语,道爷也听不懂!” 古先生说:“抱歉,酒店电视频道就是这样设置的,若董先生觉得无趣,电视柜下有DVD,可以看影片。对了,宋博士半个小时会来酒店见两位。” 终于来正题了。 讲实话,我还真的挺期待的。 紧接着进来了几位下属,拿着仪器,将整个房间扫了一遍,又弄出一个空气检测器模样的东西,测了一下空气,对古先生汇报:“冇问题。” 古先生点了点头,带着几人出去了。 这么小心么? 酒店是他们选的,我们身上的包裹、手机,进来之前就被收缴了,还担心我们整幺蛾子? 半个小时之后,外面高跟鞋响动声传来,在古先生的带领之下,进来一位女人。 四十多岁年纪,干练的短发,戴一副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的职业妆,目光中有着非同一般人的桀骜与自信。 在她看向我们的瞬间,古先生已经拉开一张沙发,随后躬身退下。 宋博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冲我们点了点头,用带着浓浓粤语腔的普通话,简单又直白地开场。 “两位,我叫宋欣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动物科学博士,目前是贝尔遗传与进化研究院的执行副董事,见到你们很高兴。” 董胖子笑了一笑:“动物科学?就是兽医呗?” 宋博士微蹙了一下眉头。 “动物科学涵盖范围很广,人、兽皆为研究对象。贝尔研究院的主攻方向为探寻人的衰老与疾病基因原理,进行科学干预与重组,塑造生命新形态。” “我因工作杂事太多,不方便亲自前往昌市见两位,冒昧以这种方式请你们过来,还望见谅。这是十万港币,算是道歉费。” 她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手指压茶几桌面,推了过来。 “那多不好意思......”董胖子露出了笑脸,抬手想去拿,转头见我瞅着他,又将手给缩了回来,咳嗽了两声:“你让人放毒虫,搞得我们苦不堪言,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我有点回过味来了。 这女人搞生命科学的,如果我没猜错,要么是与金蚕蜕有关,要么是与无间镜有关。 无间镜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毕竟,如果她觊觎金蚕蜕,早就找我们了,不必等到现在。 可白石古城之事,从理论上来讲,青泽老贼等人没可能出来,现在除了我、董胖子、廖小琴之外,没其他人知道,这位港市八竿子打不着的宋博士,怎么会牵扯进来? 我将银行卡拿起,抬手一掰,碎裂成几片。 “我们只是暂时受你控制,却不是当了你的狗,肚子再饿,还不至于吃屎!” “港市有一句俚语,食得咸鱼抵得渴。我们捞偏门的,吃得就是带腥臭的咸鱼饭,你搞手段将我们弄来,我们认栽,有话请明讲。但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口咸鱼我们吃了,但只要没被渴死,早晚得请宋博士吃一顿鱼刺大餐!” 宋博士闻言,笑了一笑,抬手推了推黑框眼镜。 “我欣赏孟先生的个性!事实上,我很想与两位做朋友来的,既然你们不接受,我就开门见山了。” “贝尔研究院除了对现代基因科学有深入研究以外,还启动了上古神秘学对生命影响的探秘项目。前几年,我们获得了古羌族白石古城无间镜的线索,想必两位对此也有所了解。” “综合古籍以及现代数据模型分析,我们判断,无间镜换魂的底层逻辑为,它能聚焦天地之间的某种磁场或能量,透过它照在人的身上,可让人体内的细胞与神经元进行彻底重塑,等同于将水杯里的旧水换成了新的,杯子没任何变化,但里面的内容却完全不一样。”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们的初步推测,正式结论得深入研究才可以敲定。” 她还真是为了无间镜! 第二百五十二章 演戏 不过,这女人对无间镜换魂底层逻辑的解释,倒让人大开眼界。 董胖子问:“太阳将体内细胞与神经元重塑,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搞笑?” 宋博士摇了摇头。 “我没说是太阳,讲的是能量与磁场。打个比方,人体内患了结石,有一种办法是超声波碎石。超声波其实就是一种能量,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穿透人体,对里面的石头的形态进行破坏。” “如果把人体内的细胞和神经元看成是结石,无间镜就相当于一台能聚焦独特能量或者磁场的超声波机器。这样解释,会不会简单易懂一些?” 不愧是博士! 简***个比方,将匪夷所思的事情,讲得让人信服。 可我却没心思关心这天棺重宝的换魂原理,脑子想着她是怎么知道白石古城之事的? 我问:“然后呢?” 宋博士说:“这次请两位来,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你们将无间镜给贝尔研究院。你们可以开价,只要承受范围之内,都可以谈。” 我试探着回道:“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白石古城我们确实去过,但无间镜给了沙市天枢会的青泽老贼,你要这东西,必须得找他。” 这一试探,果然发现了微妙所在。 宋博士说:“可有人说,镜子是两位拿了。” 我问:“谁说的?” 宋博士拍了一拍手。 房门打开。 几位下属推着一个人进来了。 这家伙坐在轮椅上,人如枯槁,浑身是伤,裹着纱布,活脱脱像一个木乃伊。 侏儒蒲先生! 他竟然出来了!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蒲先生好像疯了,瞳孔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像祥林嫂一样喃喃地讲着话。 “蛇!好多蛇!杀杀杀!一个个全都死了!哈哈哈......” 宋博士突然拔高了音调,用粤语厉声问:“阿蒲!边个拿了镜子?!” 此话一出。 蒲先生身躯猛然哆嗦,整个人一怔,神色惊恐,用粤语回道:“博士!不是我啊!我冇拿的!姓孟的和姓董的拿了!这两个死扑街!你让我去挂了他们,抢回镜子!千万不要给我注射,千万不要给我注射......” 话讲到这里,蒲先生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宋博士挥了挥手,让下属带着疯了的蒲先生出去,长吁了一口气。 “实不相瞒,贝尔研究院见不得光,不方便公开活动。天枢会在找无间镜,我们也在找。但碍于身份不便以及没相关专业队伍,我们打算借天枢会之手取得镜子,黄雀在后取之。阿蒲就是我们安插在天枢会的内鬼,本意是等天枢会拿到无间镜,阿蒲悄悄取了镜子,再拿回贝尔研究院。” “我们未料到,阿蒲在前段时间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待我们派人赶过去,见到他人在兰市郊区的垃圾堆旁,奄奄一息,有进气没出气,等我们带回来救活他,他只会这几段话,别的什么都讲不出来。” 我震惊不已。 青贼老贼等人被蛇群攻击,全躲进了古堡,这是我亲眼所见,但我压根没想到,矮子竟然跑出来了,最后还坚持到了兰市,给上家贝尔研究院发出了求救信息。 死矮子这么牛逼吗? 宋博士似乎猜出我们的心思,对我们解释道:“阿蒲长期使用研究院的激素,所以身体有不错的抗毒素能力。” 一面镜子,交叉着多方势力,天枢会、廖小琴、贝尔研究院,内鬼套内鬼。 敢情我和董胖子才是明面上的棋子。 不过,我从中发现了端倪。 矮子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我和董胖子拿了无间镜,压根没讲是天枢会出现内鬼抢了镜子的事,也就是说,贝尔实验室迄今为止仍不知道镜子在廖小琴手上? 我不大敢确定,只得再次试探。 “一位疯子的话,你觉得可信吗?” 宋博士说:“他虽然只会这两段话,但每次说得一字不差,清晰地表述是两位取了镜子。我们还用最先进的仪器,对阿蒲进行了测试,他没有撒谎。” 得! 估计死矮子受伤之后某段记忆丢失,将廖小琴那一茬给彻底忘了。 我笑了一笑,满脸坦诚。 “宋博士,我来复原一下当时的情景。” 尔后,我将整个过程给讲了。 但没说廖小琴突然从天枢会队伍中杀出取走镜子的事,只说我们被青泽老贼等人困住,将镜子丢给了他们,随后遇见了蛇群,只顾逃命,当时太过慌乱,镜子现在处于何处,我也不知道。 末了。 我对她说:“如果你不信,可以对我们进行测谎。” 宋博士摇了摇头。 “即便是测出孟先生在撒谎,你要不肯讲出真相,我也没办法。” “不过,我可以跟你打个赌,你一定会自愿告诉我的,两位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聊!” 她从座椅上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之后。 董胖子想开口说话。 我立马用眼神制止了他,走到了门后的盆栽处,探手往下一拿。 一个纽扣大小的录音器放在里面。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我刚才看到古先生带着宋博士进来的时候,手悄悄往盆栽晃了一下,这货还真放了个录音器在房里。 太阴险了! 刚才要是我和董胖子聊这事,就彻底露陷了。 我将录音器重新放了回去,故意开口骂道:“死矮子太不是东西了!我们取镜子他是倒记得挺牢,后面将东西丢给他们,他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董胖子反应过来,也跟着我演戏,骂了几句,又问:“可这女人根本不信我们,咋办?” 我恼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小子偏要去运尸,能特么有今天的事么?!” 董胖子回怼道:“你还怪上我了?他们要找我们,跟运不运尸有鸡毛关系!” 我手指着他:“你再说,信不信我锤你?!” 董胖子说:“来啊!看谁锤谁?!” “咔嚓!” 我将烟灰缸摔碎,抡起了凳子。 “嘭!” 董胖子踹了一脚茶几,举起了晾衣柱。 外面那些下属听到房间里面摔东西的动静,赶紧冲了进来,将我们给分开。 董胖子气呼呼地将晾衣柱丢在地上,对他们说:“给我叫个姑娘来,道爷要败火!立刻!马上!” 一位下属闻言,冷声说:“两位,你们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但请不要斗殴,不然我没法向博士交待。” 不一会儿,一位姑娘来了。 董胖子带着她进了房间。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尽快脱身! 希望,全寄托在这位姑娘身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冒险 待那位下属出去之后,我将门给反锁。 董胖子适时务地独自嗨了起来。 “我去......爽......得劲!” 那位进房间的妹子,瞅着董胖子的样子,都懵逼了,满脸不可思议。 “哥,你......” 我立马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了房间。 董胖子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视,将音量调到最大。 我对她说:“你别说话,我不是坏人,有一笔生意给你做,报酬丰厚,如果你愿意,就点点头。” 姑娘本来受到了惊吓,听我这样一说,点了点头。 我放开了捂她的嘴,将董胖子和我身上衣兜里的钱全掏了出来,总共四千块。 无论是吴家兄弟,还是古先生等人,他们虽然搜查了我们的全身,但只拿走了包裹和手机,都没有动我们的钱,这点还算讲一些规矩。 四千块钱,不少了。 由于我跟着廖小琴学了几年艺,她双腿不方便的时候又常看粤语片,所以我的粤语不错,与这姑娘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 我低声问:“酒店桑拿部的?” 她神色略带惊恐,点了点头。 我再问:“肥仔荣对你点样?” 她瞪大了眼睛:“你识得我们荣经理?”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认识个屁! 无非是进酒店的时候,我瞅见大堂上挂着酒店各个服务部门负责人的介绍,桑拿部的经理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而已。 她见我是自己上司的熟人,稍微松了一口气:“挺好啦,钟安排够多,抽水也不狠。” 我对她说:“我是湾仔警区的SDS(特别职务队,专门处理辖区内黄赌以及各类社会治安问题),具体名字你无需知道。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遇到一点麻烦,现在需要你配合去公共电话亭打电话,三个号码,打通边个都可以,照着纸条念就可以。” “完成之后,不仅这些钱是你的,肥仔荣那边,我会让他关照你。” 没待她回话,我将钱和纸条不容置疑地推给了她。 纸条上写着三个电话,一个是廖小琴的,一个是三叔公的,一个是广市白云三元里的固定电话,还写着一段话。 “贝尔实验室觊觎镜子,我人被困在湾仔维多利亚之夜酒店9001房。” 之所以要写上固定电话,就是担心廖小琴和三叔公两人的电话打不通。 如果他们的电话能打通,相信他们会很快赶来,但要是不通,只能期待那个固定电话能将消息反馈出去。 女人愣在了原地,神色犹疑。 我脸色一冷。 “我现在无法向你证实自己的身份,你可以选择不做或出去向他们告密!”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若因为你的犹豫,导致我们在酒店出了事,SDS有一百种办法关你进去食一辈子的免费粥,要不要赌一赌试试?” 女人吓了一跳,忙不迭说:“阿sir,我信你的,也冇胆唔做!可要是被外面的人发现我搞了鬼,怎么办?” 我反问她:“你认为SDS什么地方比不过他们?钱不够多,枪不够犀利,还是脑子不够醒目?” 女人咽了一口唾沫。 “我知!” 她深呼吸几下,手紧紧地拽着纸条,转身准备出门。 我说:“等一下。” 她回过头来,神色不解地看着我。 我指着她手中的纸条。 “外面人若要搜你身,你点样处理?” 女人闻言,想了一想,将纸条折成小小的,手探进了自己的裤腰带下方。 “这样就安啦!” 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很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体,去吧,这事别告诉肥仔荣。” 女人在穿过客厅之时,还故意用手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整理一边出门。 董胖子进了房间,将房门给带上,低声说:“这招好冒险,她会不会做?” 我回道:“若单纯给钱,她应该不大敢,但SDS专门管她们这行,我不仅威胁了她,而且还说是她上司的朋友,像肥仔荣这种皮条客,各个酒店和夜场头头互相都熟悉,她要不做,就别想继续在这行赚钱,一定会做。”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现在倒是担心廖小琴那边,万一几个电话都没反应,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问题。 如果廖小琴能收到消息,以她的本事,必然有办法让我们安全离开,怕就怕消息传不到她的耳朵。 我吁了口气。 “先拖一下,不行的话只能出下策了。” 董胖子问:“什么下策?” 我回道:“再点那个女人,让她直接报警署!” 董胖子再问:“要还是不行呢?” 我指了指窗户:“这里是九楼,窗户开着的,你站在空调外机上唱几首歌,说自己准备白日飞升,下面必然有热心市民打电话,等来了公务人员,咱再想办法摆脱呗。” 董胖子瞅了瞅外面,肥脸直哆嗦。 “去你的!万一耍不成功,道爷摔下去岂不是成了肉饼!” 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这种办法,操作难度实在太大,而且成功率太低。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在房间里等待。 吃过晚饭,古先生进来了,表情还是礼貌而客气。 “孟先生,宋博士想找董先生单独聊一聊。” 我转头看了董胖子一眼。 她在录音器里没听到我们讨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现在将我们两人给拆分开,到底想搞什么鬼? 董胖子说:“道爷对超过三十岁的女人没任何兴趣,让她对我死了这条心吧。” 古先生笑了一笑,转头对我说:“我想,孟先生应该会同意吧?” 我瞅着门外肌肉虬结,准备用强的一众下属,回了一句。 “去吧!” 董胖子骂了一句娘,跟着古先生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隔山打牛 整整一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没有任何消息。 我开始担心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董胖子是有血性的,我倒不怕宋博士对他来硬的,怕就怕这女人用什么高科技手段,这就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抵抗。 面对董胖子的生死未卜,我甚至有一点后悔对宋博士撒谎了。 毕竟,三叔公曾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帮他们取得了无间镜,铺子的安全,绝对能够保证。 如今,廖小琴无间镜取了,但我们的安全却出了大问题,若那天直截了当对宋博士说镜子被廖小琴给取了,让姓宋的找对方去拿,兴许这事就与我们彻底无关。 可当时自己的脑子一抽,硬是地将这件事情给瞒了下来。 廖小琴天天跟我玩脑筋,我却对她心贴心,想想都觉得有一点羞耻。 脑海中乱七八糟地想着,敲门声突然响起,古先生随后进来了。 我问:“董川呢?!” 古先生说:“孟先生别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走到了电视机柜旁边,打开了DVD,将一张碟片放了进去,随后打开了电视。 电话画面先是雪花点,紧接着出现了一个拳台,环境阴暗逼仄、嘈杂、混乱。 拳台之上,一位打着赤脚,头上扎头巾,手戴着护腕,目光阴鸠,颧骨外凸,身躯精瘦却肌肉鼓起的男人,正在对着观众咆哮,很明显,这是一位泰拳手。 观众发出阵阵呐喊声。 这是地下黑拳擂台! 就在此时,董胖子竟然上了擂台!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双方对垒厮打起来。 一开始,泰拳手对董胖子还有所防备,但试探了几次之后,发现董胖子毫无拳台经验,双目凌厉,神情暴怒,对着董胖子猛攻。 董胖子起初靠着膘肥肉厚和一身蛮力,支撑了若干下,后面完全顶不住,被泰拳手一拳打在脸颊,他嘴里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主持人开始读秒。 董胖子艰难从地面爬起,咆哮着继续朝对方冲去。 “嘭!” 他胸口被对方踢了个正着,人往后仰,身躯摔在拦绳上,复又被拦绳给弹回拳台。 泰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歇斯底里,对着他一拳又一拳打过去。 董胖子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躯不断颤动,只能用手胡乱进行无用的反攻,整张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鲜血四溅...... “啪!” 古先生将电视给关了。 我反手一把拎起了古先生,手猛地掐住他的喉咙。 “你们做了什么?!!!” 古先生被我掐得双脚离地,双目外凸,脸色发青。 瞬间! 门外十几个壮汉全冲了进来,拿喷子对准了我。 “放手!” 我全身血直冲到脑海,胸口起伏,感觉肺都要炸了,狠不得将这家伙脖子像拧鸡脖子一样掐断。 可理智却告诉我,若这个时候动了他,不仅是我,董胖子也完了。 我将残存的理性发挥到极致,强压下心中的滔天的情绪,放开了对方。 古先生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了几声,晃了晃头,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狂喝了几口,滋润通自己的喉咙,一脸无所屌谓的模样,冲身边一众下属挥了挥手。 那些下属退后了几步,站到了门边。 古先生说:“孟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宋博士找董先生聊天,一直都非常客气,请他将实话讲出。董先生不仅满口咬定之前的说辞,还对宋博士出言调戏。” “尽管宋博士很不开心,但仍然保持了最大的克制,给了董先生两条路选择,一条是她让实验室给董先生用一点科技手段,如果他能撑得住,就恭送他离开,另一条是让董先生去拳台打擂,只要他打赢了任何一位拳手,也恭送他离开。” “董先生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果断选择了后者,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情景。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有专业的医疗团队,会给他治疗,明天还能登台再战。我们真心期待,董先生能获胜,赢钱又赢面子,还能顺利返回昌市。” “打扰孟先生休息,祝您晚安,有需要随时摁房铃。” 讲完之后,古先生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我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一脚狠踹在茶几上。 “咔嚓!” 茶几面裂了。 上面东西四处蹦跶。 姓宋的女人太毒了! 她叫董胖子去,也没奢望他会说出实话,只是通过这种方式,隔山打牛,反复刺激我。 人往往能够自己独自承受痛苦,可亲眼见到自己身边的亲人受折磨,几乎没人能顶得住。 这种黑擂,签生死状的,敢上去玩的拳手,全都是亡命之徒。 董胖子再这样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十几分钟之后,我起身走向了房铃之处。 去他娘的无间镜! 无论从哪儿方面来说,我对廖小琴已仁至义尽,哪怕将三件天棺重宝全给姓宋的,我也要保董胖子和小瑶的安全。 我手摁在房铃上面。 忽然! 外面传来了犀利的警报声,浓烟从门缝里滚滚钻入。 “嘭!” 门被猛然撞开了! 十几位保镖全进来了,不由分说,立马架着我外走。 “酒店着火!快走!” 外面浓烟滚滚,一片混乱,不少人顺着安全通道往下狂奔,惊呼阵阵。 眼前根本无法视物,我只得随着他们往下疯跑。 几分钟之后,我们全冲出了酒店。 本来他们准备带我上车离开,可酒店外面竟然来了不少阿sir。 这些保镖一看见他们,脸色顿时一变,带着我往旁边的小巷子钻。 还没进巷子,发现巷口拉了警戒线,几位阿sir站在原地。 “有人故意纵火,客人全部先上公车确保安全,接受调查之后再离开!” 这些保镖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 我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浓烟那么大,可酒店里面却没有任何东西烧起来。 而且,起火之后不应该第一时间来消防车么,怎么一辆消防车都不见,反而一群阿sir好像提前在这里布控? 瞅见我们不动,一位阿sir加大了音调,厉声大喝。 “上车!要我们发请柬给你们咩?!”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井蛙不知天阔 那些下属只得老老实实上了车,在踏上中巴的过程中,一位下属阴冷地对我低声说:“等下去了警署,不要乱讲话,别忘了你的朋友还在别的地方。” 他在以董胖子来威胁我。 不过,我肯定要乱讲话的。 这个时候,我已经对廖小琴前来施救不抱什么希望了。 一来,我不确定消息是否真的传到了她耳朵,二来,接下来阿sir们对纵火嫌疑人的审查工作结束,贝尔实验室这些家伙大概率会带着我转移地点,即便廖小琴收到了消息,等她赶过来,也找不到我们人在哪儿。 眼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将真实情况告诉这些阿sir,状告贝尔实验室劫持我们,祈祷他们能出手尽快找到董胖子。 这样做,会有很大风险。 毕竟,我不知道宋博士的社会关系网如何,也不知道她一怒之下会不会对董胖子采取别的措施。 可不做,风险会更大。 姓宋的看起来人模狗样,但性格非常阴狠,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若顺着她的思路走,一点脱身的希望都没有。 我对那位下属笑了一笑。 “了解。” 众人上了中巴车。 中巴车载了满满一车人,往前开去。 我脑海里盘算着到了目的地该怎么说。 未想到,在车上就出现了意外情况,打乱了我的计划。 一位脸部棱角分明、目光锐利的阿sir,手中拿着扩音器。 “车上有信号屏蔽仪,不要搞你们的手机,全部交上来!” “我现在开始检查大家的证件,有证件的出示,没带证件的报号码!” 此话一出。 贝尔实验室一众下属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本以为就是被带去警署问一下起火的情况,没料到会突然查证件,而我是被他们劫持过来的,身上压根没任何证件,等下查到我的时候,会相当麻烦。 我故意转头低声问他们。 “点解啦?” 坐我旁边的下属侧过头,用极低声音在我耳边吩咐:“你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要关让就他们关,等我们调查结束,会给宋博士报告,将你弄出来。” “喂!证件出示一下!” 拿扩音器的阿sir检查完两个人,突然转身问我。 我回道:“你叽里呱啦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对方闻言,瞪大了眼睛,立马用普通话问:“哇!你普通话这么标准?证件给我看或者直接报号码啦。” 我拿出了房卡,向他晃了一晃。 “是不是这个?我住维多利亚之夜9001,豪华套房!” 整车哄笑。 对方有些生气,将我的房卡拿了,手撑在椅子靠背,俯下头冷冷瞅着我。 “你拿房卡来糗我,扮大佬啊?我看你不仅有点像偷渡来的,还不配合调查,知唔知我现在火气有点大?阿林,把他拎下车,等下我来单独审他!” 中巴车刹车,停靠在路边。 “好的,安sir!” 一位叫阿林的下属过来,直接将我从椅子上拎起,带我下了车。 斜眼瞥见,贝尔实验室那些家伙有些发懵。 这正是我想要的。 尽快脱离那些家伙的视线范围,早一点向阿sir们讲清情况,就多一分希望。 旁边还停着一辆警署的轿车。 待中巴车离开之后,本以为阿林会将我拎到公车上,谁知道他却直接将我弄到了一辆路边打着双闪的皇冠车旁,抬手拉开后座车门,直接将我给塞了进去。 “廖小姐,人给带来了,再会!” “多谢!改天请安sir和你饮茶啦!” “客气!” 我傻了眼。 皇冠车驾驶位上,坐着三叔公,正笑呵呵地看着我。 后座上是廖小琴,一身白色的休闲服,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扎着马尾,车内空调风轻轻撩动她鬓角的秀发,像一个清纯而美丽的女大学生。 她像招财猫一样冲我招了招手,眨了几下眼。 “雷猴啊,孟老板!” 我无名业火腾地一下上来了,一股摁着她打屎忽的冲动难以遏制。 可就在此时,她一句话,却将我内心的躁动彻底消弭。 “小胖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我一下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讲情绪的时候,董胖子人被撸去了拳台,生死未卜,得先赶紧将他给救出来。 我坐在后座,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打开来之后,咕咚咚喝了半瓶,一抹嘴巴。 “他被弄去了拳台!” 廖小琴问:“怎么回事?!” 我将情况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 廖小琴秀眉紧蹙。 “哪个拳台知道么?”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 廖小琴又说:“你把影碟里见到的拳台环境,以及那位泰拳手的特征,再讲一遍。” 我回忆了一下,将能想起来的细节一字不漏地讲了。 廖小琴听完,俏脸铁青,眸子冷峻,银牙紧咬。 “玩得够劲!那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叔公,打电话给安sir,把拳台和泰拳手的特征都告知他,让他帮忙查一下是哪家地下黑擂!还有,立马告知卫生署的黎先生,让他给贝尔实验室上门服务!” 三叔公点了点头:“好的,小主!” 他下了车,站在外面打电话。 我有些发懵。 警署、卫生署,她一个电话就能搞定,这么牛逼么? 廖小琴瞥了我一眼,神色鄙夷。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我说:“你确定......刚才的吩咐不是在装逼?” 廖小琴冷哼一声,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不屑地回了一句。 “井蛙不知天阔!” 三叔公打完了电话,回来向廖小琴汇报。 “小主,安sir接到电话,当场让同事根据特征查了一下,说这家黑擂在‘海公主号邮轮’。黎先生答应,马上会带队突击检查贝尔实验室。” 廖小琴点了点头,吐了一个好看的烟圈,烟雾朦胧,映衬着她绝美的脸庞。 “你再同安sir讲,麻烦他与黑擂老板打个招呼,告诉老板做两件事。” “第一,那天晚上打拳的胖道士拳手,是我的人。” “第二,今晚擂台要来一位新血,准备上台打擂,安排那位泰佬出场!” 第二百五十六章 猪脚饭 新血,黑擂的一种特有称呼,意思是擂台上来了一位挑战的新人,准备去打那些老拳手。 由于观众不知新人的实力如何,会抱有期待,押注新人拳手,赌性刺激赌客血脉喷张。 可往往很多新人,实力不济,上台被老拳手打得满地找牙,鲜血四溅。 基于以上两个特点,便称之为新血。 三叔公又拿起电话沟通去了。 我有些不解。 “你让谁去打擂?” “你啊!” “我靠!你没搞错吧?!我只是让你去救人而已!” “人要救,擂也要打。贝尔实验室,我已经安排人去对付,那位泰佬打了你兄弟,你这些天肯定憋炸啦,不想上擂台出一出气?我也是为你的健康考虑嘛,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得。” “......” “啧啧,你这什么表情?你有五百钱点穴手段,还在龙虎山练了轻功,别告诉我打不过一个泰佬?” “你怎么知道我练了轻功?” “嘻嘻!知徒莫若师喽,你撅臀想放什么屁,我都知道。” “......” 三叔公打完电话回来。 “小主,已经沟通好了。” 廖小琴低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还早,好久没来港市了,我请你们吃大餐去!” 三叔公发动了汽车问:“去哪儿?” 廖小琴说:“我指路,你顺着开就是啦。” 皇冠车穿大街走小巷,最后在一家店前停了下来。 我下车一看。 店门口挂着一个招牌。 “黄记猪脚饭。” 敢情这就是她口中请我们吃的大餐? 廖小琴见我发懵,拍了拍我肩膀,撩了撩头发,笑意盈盈。 “衰仔,是不是没见过这么高端大气的饭店?不用怕,有为师在,进去随便点喽!” 我无语到了极致。 进去之后,我一怒之下,除猪脚饭之外,还点了一个炸蛋、一根红肠、一瓶饮料、一碗海参冬阴功汤。 廖小琴见我餐盘上满满的,乐得不行,转头对三叔公说:“叔公,孟大老板就爱吃这些,让他在大厅慢慢享用,我们到楼上包厢去食和牛料理和蓝鳍金枪鱼啦。” 楼上才有好吃的?! 三叔公对我笑呵呵地说:“小孟,那你自己慢用。” 他们两人径直上了楼上包厢。 我瞅着他们背影,气得差点将盘子里的猪脚饭给砸了。 可想了一想,要砸了我就得饿肚子,身上又没有钱了,只得找了张桌子,埋头干饭。 泪水打湿猪脚饭,总有一天我要把廖小琴的屎忽打烂! 吃完饭,已经来到了傍晚。 三叔公将车往海边开去。 廖小琴伸了伸懒腰,故意得瑟地说道:“哎呦喂,我今天吃太饱了,好像有一点晕金枪鱼,得休息一会儿。叔公,到了叫我哈。” 她拿了枕头,斜靠着车门,抱着被子,眯上了眼睛,双脚嚣张地靠在我大腿上。 我一把将她的脚给推了下去。 廖小琴美眸一睁,身子仰起,下巴上扬,傲然地盯着我,又想将脚给放了上来。 我说:“停车!” 三叔公刹住了车:“小孟,怎么了?” 我打开车门,直接上了副驾驶。 廖小琴在后座冷哼一声。 “小气!” 没一会儿,她睡着了。 若单单看她睡觉的样子,纯洁美好极了,可谁能想到,她其实是个女妖孽。 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一座码头。 华灯初上,码头停着不少车,一艘邮轮浮在海面,靠一张巨大且铺着红毯的踏板与海岸连接。 邮轮灯光绚丽,光影倒映在海面,与天空刚升起的弯月和身后港市璀璨的霓虹互相交织,海风熹微,水波荡漾,构成了一副迷离的画卷。 我们沿着踏板,上了游艇。 甲板上正开着舞会,不少青年男女,搂抱在一起,跳交谊舞。 穿过甲板,进入船舱一楼大厅,竟然是六.合彩开奖厅,不少人正在进行押注。 港市禁赌,却不禁六.合彩。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艘海公主号邮轮,远不止玩这个这么简单,因为大厅里还有不少高档赌桌,估计时间一到,它就会开到公海,将大厅变为赌场。在公海上,不受港市法律约束,可以随便耍。 廖小琴吩咐三叔公去买一张彩。 “押猪!” 三叔公问:“为什么押猪?” 廖小琴嘻嘻一笑:“因为我们这次来就是救两头蠢猪啊。” 我:“......” 待三叔公买了彩票,我们又开始往二楼走。 还未进门,便有一位穿西装,老板模样的人在门口等着了,对方满脸笑意,主动伸出了手。 “请问是廖小姐吧?我是拳台的负责人,姓彭,欢迎欢迎!” 廖小琴没伸手,淡淡地说了一句。 “叨扰!” 对方也不尴尬,躬身带着我们进去。 大厅里乌烟瘴气,荷尔蒙爆棚,呐喊声阵阵。 廖小琴用粤语冷声问:“前天来的胖拳手,人在哪里?” 彭老板忙不迭回答:“我接到电话,就揾他过来了,这边请!” 众人来到旁边一个包厢。 包厢椅子上斜躺着鼻青脸肿,浑身包扎着伤口的董胖子,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过,他身边有几个人,被打得更惨,躺在地上蠕动,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很显然,躺地上的几人都是宋博士的下属,他们是按宋博士吩咐拉董胖子来这里打拳。 估计彭老板接到了电话,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将董胖子的伤口给包扎好,还把宋博士的这些下属给打了一顿。 廖小琴这次人脉彰显出来的实力,确实深深震撼了我。 我对她身后的那个家族,好奇心已经到了极致。 走过去,探了一下董胖子的呼吸和脉搏,伤虽然重,但没太大的事。 彭老板手指着地面躺着的几个家伙。 “这些家伙不讲拳台规矩,偷偷过来挖我名下的拳手,我好好教训了一下他们。廖小姐,你认为对这种不讲规矩的人,下一步该点样处置?” 所谓他们不讲拳台规矩,完全是彭老板的借口而已。 他问廖小琴要怎么处置这些人,其实就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廖小琴挥了挥手。 “我唔知,这问题你可以去问安sir。” “对了,擂台准备好了咩?我今晚带来一位新血,来自龙虎山的顶级高手,想与泰佬过过手。” 彭老板笑回道。 “荣幸荣幸!都准备好了,随我来。” 几人出了包厢,来到了拳台下。 廖小琴手握着拳头,冲我扮出一副粉丝见到偶像的笑容。 “泰佬就在上面,我看好你呦,加油!”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小把戏 擂台之上,那位泰拳手上半身未穿衣服,肌肉爆棚,打着赤脚,目光狠戾,双手握拳,小臂上扬,挡在自己的脸前,一腿弯曲,正在打一套热身的劲爆动作。 台下不少人欢呼。 “渣打!渣打!” 廖小琴对三叔公说:“叔公,带了多少钱?” 三叔公回道:“身上大概五万块。” 廖小琴说:“一把梭哈喽,押来自龙虎山的高手阿寻赢。” 三叔公老眉微皱:“小主......” 廖小琴摆了摆手。 “你不相信这个衰仔的实力,总信得过我?再说,输了有什么要紧,今天咱们是他经纪人来的,撑一撑自家拳手,当成鼓励啦!” 三叔公闻言,转身去下注了。 旁边的彭老板见状,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廖小姐,我也陪你梭哈,押阿寻五万。” 他转头吩咐自己的下属去押注。 廖小琴对彭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彭老板,你是懂做生意的,必定发财。” 彭老板说:“见笑,小本生意,揾点钱养家糊口而已。” 我转头问廖小琴。 “你让我打擂,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出气那么简单吧?” 廖小琴眨了眨眼。 “你猜?” 我笑了一笑。 “我猜,你想看一下我现在的实力,好判断要不要报之前我摁着你打之仇。” 廖小琴闻言,下巴微扬,头撇过一边。 “切!你想多了!” 她这种鬼表情,显然是让我猜对了。 以她桀骜不羁的性子,上次我当着一众人狠抽了她,大折了她的面子,这次无论如何都得找回来,可她直到现在并没有,大概率是对我有所忌惮。 我从没打过擂台,也不知道自己野路子能不能干赢一位职业拳手,可一来这么多天的憋闷,董胖子挨的打,我必须得去讨回来,二来花浪蝶我练了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已经能追到小瑶,这套步伐加上五百钱的效果如何,正想来检验一下,这位渣打就是最好的对标物。 主持人在召唤新血上台。 我挽起一下衣袖,大踏步走上了擂台。 台下的赌客大概率看到我与渣打身材的对比,发出嘘声,在主持人让大家押注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押了渣打,只有少数输急了眼,想博小概率富贵的人押了我。 待主持人退下,渣打不屑地吐了一口痰,向我竖起了中指。 “蛤几!!!” 渣打猛然一拳向我轰来。 拳势带风,凶猛异常。 职业拳手果然不是盖的! 我大吃一惊,脚下几个疾速蹬踏,身躯诡异地让过,人已神不知鬼不觉绕到他身后,猛然一掌拍在渣打背后的穴位上。 “嘭!” 渣打猝不及防中招,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全场懵了,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不仅他们懵了,连我也有点懵了。 花浪蝶加五百钱,这么牛逼吗?! “泄特......” 渣打反应过来之后,神色痛苦,嘴里大骂了一句,想从擂台上起身,但身躯蠕动了几下,由于气岔着,压根起不来。 我冷哼一声,几步跨过去,一把拎起渣打的头发,开始对着一顿疯狂输出。 这种黑擂,人倒地之后,没有所谓的读秒,除非拳手经纪人向主持人报输。 我拳头力量虽然没有职业拳手大,但发起飙来也不是盖的,渣打被锤得嗷嗷吐血沫,鼻青脸肿。 渣打的经纪人方才反应过来,急吼吼地冲着主持人说着什么。 主持人赶紧过来拉开我。 其实拉不拉开都无所谓了,因为我一声暴喝之后,已经将晕过去的泰佬给摔下了擂台。 现场没有任何欢呼,反而一片嘈杂,大概意思这是什么鬼功夫,渣打竟然连一招都撑不住,在搞什么飞机。 我解气了,冲台下的廖小琴得瑟地挑了挑眉。 廖小琴见状,俏脸铁青,露出一副欺负多年的小跟班,如今已压她一头的不爽与憋屈神情。 下台之后,三叔公笑呵呵地说:“还是小主有眼光,赔率一比五,瞬间就进账二十五个。” 廖小琴冷声说:“没一点意思!” 这么大好的装逼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慢慢放下衣袖,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叔公,以我现在的实力,估计百分之九十的拳手都扛不住,要不你以后当我经纪人,咱专门打黑擂,赚大钱啦!” 三叔公不明白廖小琴为啥突然不高兴,见她离开,赶紧跟着出去了。 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之前进来之时三叔公买的彩,还真的开了猪,又赚了十多个。 彭老板带着人,送我们几人下了船,待我们上了车,他笑咪咪地趴在窗玻璃,欢迎我们下次有机会再来玩。 这货还特意递了一张名片给我。 “阿寻,你功夫这么犀利,如果有兴趣上台,一定记得CALL我哦。” 我说:“小把戏而已!多谢!” 廖小琴没吭声,对三叔公说:“开车!” 三叔公油门一踩,皇冠往前奔去。 路上,廖小琴吩咐三叔公:“你送小胖去医院,照看一下他,我和这小子还有别的事。” 三叔公将车开到了医院,把董胖子送到诊室,廖小琴拿着皇冠钥匙,坐上了驾驶室。 我问:“去哪儿?” 她回道:“会一会这次劫你们来的正主,将事情扫个尾喽。” 二十几分钟之后,车停在了一家茶楼。 廖小琴带我上去了。 来到一个包厢,门虚掩着,廖小琴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竟然是那位拎我下中巴车的阿林,他见到我们,笑着说:“廖小姐,先来搓几圈麻将,还是直接去饮茶?”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女人不为难女人 廖小琴回道:“搓麻就不必,你们玩,安sir呢?” 阿林回道:“在里面打麻将。” 等我们进去,见到包厢里坐着几个人,都在打麻将,都是在中巴车上见过的阿sir,那位安sir也在其中。 他们见到廖小琴,皆笑着打招呼。 “廖小姐好!” 廖小琴说:“你们慢慢玩,我去套间饮会儿茶先。” 穿过麻将室,来到里面一个套间,立马有服务员过来给我们沏茶。 我喝了一口茶。 “不是来见正主么,怎么还喝起茶来了?” 廖小琴说:“急什么?很快就会来。” 我不知道她搞什么鬼,只得喝着茶耐心等着。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外面麻将房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 “安sir!” 外面麻将房看不到套间的茶房,但茶房却能透过门缝隙看清楚外面情况。 廖小琴吹了吹茶汤,若无其事地咪着茶。 我朝外面看去。 宋博士带着古先生,脸色相当不好。 安sir嘴里叼着一支烟,手没停,继续打着麻将。 “东风......宋博士,大晚上你过来找我做咩鬼?我是差人来的,不是你的管家,唔可能二十四小时为服务市民,也要休息的!” “安sir,今天我们的实验室突然遭到了查封,我想来问一下哪一点违法,生意人要吃饭,你们这样搞,是不是准备让我下面的员工每天去你家里领便当吃?” “开玩笑!边个给我的权力去查封你们?实验室归卫生署管啊,你气哄哄地跑过来,怕不是找错了对象!” “OK!实验室的事暂且不讲,我邀请了两个朋友来做客,一位在维多利亚之夜酒店住着,一位喜欢玩拳,去了海公主号,他们人现在去了边度?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唔知情况。” 忽然! 安sir将麻将哗啦一堆,从位置上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头微探,神色凌厉。 “宋博士,你今晚特意过来质问我咩?!” “维多利亚之夜那个扑街仔,身上没任何证件,你点会唔知?我未上报说你组织人员偷渡,就算看在你我老豆是老相识的天大面子,你回去都要烧高香酬神!海公主号的人是咩鬼,你什么时候见我过去提了人?!” “没事不要妨碍我搓麻,再叽歪当心我告你妨碍公务啊!” 脸皮已经彻底撕破。 宋博士推了一推黑框眼镜,冷哼一声,毫不示弱。 “安sir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么犀利,我是不是要叫钟议员同你聊聊天,你火气才会小一些?” 安sir闻言,笑了一笑,掏出了手机,直接甩在了宋博士的面前。 “拿钟议员来压我啊?电话在这里,你打过去喽,我要是不接,安字就反着写!” “不过,我得警告你,你这次捅了马蜂窝,钟议员不一定罩得住你啊!” 宋博士强压心中愤怒,拿起了自己手机,拨通了号码。 “我自己有电话,可不敢用你的,别到时又告我妨碍公务!” 她出了包厢门,出去打电话了。 几分钟之后,宋博士拿着手机进来,递给了安sir,让他接。 “安sir,聊一聊喽?” 安sir拿过手机,朝宋博士晃了一晃。 “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接!” 讲完之后,他进了里面的套间,将手机递给了廖小琴。 “廖小姐,烦请接个电话。” 廖小琴拿过手机,喂了一句。 话筒传来对方愤怒的声音。 “你是边个?他老母的!让安仔这个死扑街接电话!” 廖小琴秀眉微蹙,神色冷淡。 “我姓廖,名小琴,来自粤省白云区三元里九十九号,你去查一下先,再好好反思自己这样讲话会不会没礼貌!” 未待对方回话,她直接挂了电话。 安sir出去了,将手机丢还给宋博士,坐下来,对几位打麻将的同伴说:“来!继续打!我今天有够衰,输钱不说,还玩得不自在,等下你们记得请我宵夜。” 宋博士和古先生被他们撂在一边,气得脸都绿了。 不一会儿,宋博士的电话响了。 她拿起手机,赶紧接通,才喂了几句,脸色从原来的愤怒,到震惊,最后一片蜡白。 挂完电话之后,宋博士站在原地,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廖小琴转头,冲我笑了一笑。 “搞定,走喽!” 两人出了套间门。 安sir 对我们说:“两位,真不来玩两圈?” 廖小琴说:“不了,你们玩得开心!多谢!” 安sir回道:“客气!宋博士在这里,廖小姐有什么要交待的?” 宋博士看到我们出来,表情变化极为精彩,一句话说不出来。 廖小琴冲宋博士挑了挑眉。 “怪我心胸太开阔,算啦,女人不为难女人,你自己掌嘴喽,算给我们送行!” 我们离开了包厢。 后面传来“啪、啪、啪”的掌嘴声。 阿林送我们到楼下。 廖小琴对他说:“我在茶室留了张卡,请大家吃宵夜。” 阿林笑回道:“要不要这么客气?安sir不敢去吃的。” 廖小琴说:“今晚买彩赢来的,不吃就捐给福利署喽。” 阿林回道:“OK!” 尔后,她上了皇冠车,往前开去,经过沿海路的时候,她将车停了下来,对我说:“风景很好,下去走走?” 我回道:“好!” 两人从车上下来,沿着海岸观光路慢慢前行。 海风拂动廖小琴的秀发,月光倒映着她妙曼的声音,鼻尖沁入她身上的香味,平静而美好。 廖小琴停了下来,点燃一支女士香烟,双手轻靠在栏杆上,美眸瞅着夜色之下浩瀚的大海。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身份?” 我回道:“用不着了。” 廖小琴转头过,眉眼微翘。 “为何?” 我也点着了一支烟,深吸一口。 “你今天当着我的面报地址,说明你打算主动说,对么?” 廖小琴闻言,满眼欣赏。 “对!” 第二百五十九章 汤药费 廖小琴对我说:“要不,你先猜猜看?” 我回道:“没那闲工夫!” 廖小琴冷哼一声。 “你不猜我就不说!” 我忙不迭回道:“那我猜!” 廖小琴嘻嘻一笑:“晚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你愿猜我还不愿意说了!” 她这么调皮吗? 我将烟头给扔了,晃了晃脖子,握了几下拳,发出咯咯响动声。 廖小琴见状,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手指着我,俏脸冷峻。 “倒反天罡,又想动我?!” 我没吭声,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她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也逃不了了,见我来真的,人往后退。 “行了!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与其跟你说,不如我带你去!” 我问:“此话当真?!” 廖小琴回道:“当然!你小子都知道地址了,不带你去,你自己也会偷溜去,我懒得烦!” 这样最好。 我真想见识一下三元里九十九号是什么鬼地方。 廖小琴这次前来救我,先是在维多利亚之夜弄假火,让安sir顺理成章将我给带走,避免了因情况不明与对方产生冲突而造成损失。紧接着,又让黑擂彭老板突然出手,把董胖子给捞出来,搞得宋博士那些下属猝不及防,满脑子懵逼。在确保我们两人安全之后,最终才抬出三元里九十九号来压制住对方,将尾巴给全部扫干净。 所有的动作,既将损失降到最低,又将收益做到了最大。 这一切的前提,全都建立在三元里九十九号匪夷所思的威慑力之上。 哥曾对我说过,廖小琴不是盗墓贼,也不是公家人,乃某种特殊使命的传承人。 结合她连续获取天棺重宝的逆天行为,我对三元里九十九号神秘组织的好奇,已经无以复加。 廖小琴嘴巴讲,我还要判断真假。 耳闻不如眼见,她肯答应带我去,当然最好不过。 我态度好了起来,掏出一支烟,递给廖小琴,对她笑了一笑。 “大佬,来一支!” 她探手接烟,嘴角突然鬼魅上扬,抬手就朝我点来。 我早就防着她了,岂会上当? 身躯猛然一拧,脚步蹬踏,人已然到了她的身后,手朝她的背部拍去,在离她几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廖小琴转过身,先是神色讶异,后又拍了拍手。 “开个玩笑嘛,你那么紧张干嘛?身手不错,为师相当满意,走啦!” 两人重新上了车。 回到医院,董胖子已经醒了,人仰靠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 三叔公见我们进来,开口解释。 “医生说问题不太大,肋骨裂了,软组织瘀伤较多,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董胖子闻言,抽了抽鼻子,肥脸不满。 “叔公,什么叫问题不算太大?!” “我出生入死夹了一次喇嘛,就收了你们一点劳务费,这事过去了咱不再说了。可事情了结之后,我被人放毒虫咬、逼着扛尸体、在酒店被非法囚禁、上擂台差点死掉!也就是道爷命硬,否则现在都已经下去和阎王爷打麻将了!” “再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我人躺着,嘴巴不要吃吗,姘头不要养吗,铺子不要经营吗......” 廖小琴一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转头对三叔公说:“给小胖五万汤药费!” 三叔公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董胖子将银行卡放自己兜里,立马喜笑颜开,贱兮兮地说道:“那什么......廖小主,今后道爷就是您身边的一条狗,指哪儿打哪儿!我现在感觉自己又行了,说吧,接下来有什么重大任务,我可以马上动身!” 廖小琴说:“能动身了?那咱们走吧!” 她和三叔公带头出医院。 董胖子一咕噜从病床上爬下来,大踏步跟上,可由于动作太猛,牵扯到了伤口,手捂住伤口,疼得额头冒豆大的汗,嘴唇直哆嗦。 我只得扶住了他。 “一点钱就把你的膝盖给砸没了,我鄙视你!” 董胖子呲着牙。 “艹!道爷会没膝盖?姓宋的死八婆让我选路,道爷明知道上擂台会被打死,但为了保守秘密,眉头都没皱一下,现在回忆起来,道爷为自己的义气感动得都要哭!收她一点汤药费,不应该吗?!” 我说:“我是说你要少了!” 董胖子反问:“少吗?一点骨裂而已,几片云南膏药就解决,五万块不少了啊。” 我对他说:“你是不知道,来救你的时候,我上去打了一场拳,廖小琴白赚了二十五万,买了一张六.合彩,她又赚了十四万多,光收益就近四十万,给你五万就急吼吼地开舔了,真他娘丢人!” 董胖子闻言,愣住了,肥脸抽搐,手捂住胸口:“哎呦卧槽!小孟,我心脏疼,快站不住了,你背我一下......” 我回道:“滚一边去!” 车过关后先往深市开,再转到广市,廖小琴和三叔公安排我们在一家酒店住下。 我和董胖子先在白云区住了一天。 翌日大早。 三叔公过来了。 “小孟,小主让我带去家里看看。” 我回道:“好!” 刚想出门,三叔公却摇了摇头。 “你穿这身衣服不行。” 我有一些疑惑。 “哪里不行?这可是班尼路,牌子货!” 三叔公笑了一笑。 “小主吩咐,你得穿这个。” 讲完之后,他拿出一个服装袋,从里面掏出来一套衣服。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发愣。 一件长衫,红色的,款式彰显古韵,面料非常好,领口、袖口还绣着金丝,显得相当高端。 “干嘛?让我上台去说相声?” 三叔公笑呵呵解释。 “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这件长衫是小主专门为你挑的,应该很合身。” 无所屌谓! 只要不让我光着腚去,咋样都行。 我进卫生间换好了衣服。 “走吧!” 第二百六十章 千秋狩天 董胖子瞅了我几眼,嘿嘿一笑。 “行啊小孟,这衣服穿起来,越来越像古代逛野窑的嫖.客了。叔公,我的衣服呢?” 三叔公回道:“小董,你身体有伤,就不用去了,在酒店好好养着。” 董胖子闻言,铜锣眼瞪老大。 “我去!合着小孟去做客吃大闸蟹喝XO,我就只能在酒店吃快餐呗?你们要不要这么小气,还差我一双筷子?” 三叔公呵呵笑。 “你要有想吃的,我可以让人做好了送过来。” 董胖子冷哼一声。 “可拉倒吧!廖小琴玩亲疏有别这一套,当我会不懂?我若真让你送东西来,还要不要脸?” 三叔公回道:“行,你将就一下。” 我们转身离开。 董胖子在后面急道:“叔公,还别说,我确实挺不要脸的!你让人搞两条烟,再弄点波龙、烤羊腿、蜜制烧腊、德啤过来,记得要多放孜然......” 三叔公说:“好的好的。” 皇冠车早就在酒店楼下停好。 两人上了车,三叔公开着车往前驶去。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车停了下来。 我本以为三元里九十九号会在繁华的闹市区,却未想到竟然在近郊。 四周建筑比较稀疏,放眼望去,都是一些老宅子,类似潮汕祠堂的那种建筑结构。 不少老宅前还有池塘,水面上有浮萍。 这些情景,也就九十年代中期可以见到,多年之后,我还去过一次,这里成了大开发区,密密麻麻全是商品房。 天气不太好,有些要下雨的感觉,三叔公领着我在老宅中穿梭,五六分钟之后,来到一栋古朴宅子的门前。 青砖飞檐,石基斑驳,柏木刷红漆,岁月侵蚀,漆面已经略显暗沉,梁坊交错若巨兽骨骸,门前木柱悬着褪色的匾额,上面的鎏金文字好像被特意刮掉了,但笔画痕迹还是模糊可见。 我驻足了一会儿,仔细观察,却没将对联给完整组起来。 “小孟,请随我来。” 三叔公转过身,催了我一句。 我再看了两眼,跟着他往里面走。 刚脚步跨过高大的门槛,脑海中竟然组起了那一副对联。 承运无歇,足履霜冰踏遍青山薪火永续。 守命若初,项悬日月肩扛墟壑功名深藏。 门楣横联:千秋狩天。 我心中大骂了一声卧槽。 这么大气磅礴的对联? 祠堂不应该都是什么祖宗功德之类的对联,门楣上再挂一个某某宗祠匾额么,它这个“千秋狩天”是什么鬼? “小孟。” 三叔公又笑呵呵地叫了我一句。 我只得停止自己的思绪,跟着他快步往前。 宅子地面铺着大青砖,墙壁与梁顶有不少砖雕、木雕、石雕点缀,非常干净,但也很古朴幽深,未见到人。 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是经典的“驷马拖车”结构大祠堂。 所谓驷马拖车,指的是中间有三进祠堂群,像一辆庞大的马车,而左右各有两条长长的火巷(潮汕人也叫“从厝”),总共四条,像四匹马拖着祠堂前进。 这种格局的祠堂建筑,一般只有地位显赫的世代官宦、巨贾和名门望族才有能力建设,倒与廖小琴展示出来的实力相当匹配。 快来到主厅的时候,我有一些傻眼。 门口站着两位汉子,穿着对襟红马褂,扎着红腰带,背着手,神情肃穆,像两位门神。 主厅口子上扎着一道圆弧形的大花门,后面有一个大火盆,盆里还烧着炭火。 隐约见到主厅里面,左右两排各坐着六个人,一个个穿着中山装,正在喝茶,似乎迎接什么人的到来。 而正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穿锦绣长袍,满头银发,一脸皱纹,慈眉善目,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神色从容淡然,目光沧桑而矍铄,犹如经历过狂风巨浪的深海,仿佛一眼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她身旁还坐着三个人。 左一是一位中年男人,体型微胖,长相憨厚,鬓角稍有些白丝。 左二是一位年轻男子,二十多岁,梳着当年最流行的郭富城三七分发型,打着油光铮亮的发蜡,戴一副眼镜,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副海归花花大公子的模样。 右边是廖小琴,今天她穿着一身旗袍,头发挽起,插着银发簪,略施淡妆,美得多少有点过份了。 我见到这副阵仗,讶异不已,没踏进大厅,一扯三叔公,低声问:“这是干嘛?相亲啊?” 三叔公笑呵呵对我解释。 “小孟,你不要紧张。这是家里的老规矩,凡是能请来老宅做客之人,都被视为自家的好朋友。” “大厅里正中坐着的是祖奶奶,其余的皆为家中有头脸的人。小主让你过来,让大家都认识一下,今后若遇见了什么问题,他们都会倾全力帮助你,也免得天天受江湖上的魑魅魍魉威胁。” 廖小琴会对我这么好?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正常呢! “认识一下没问题啊,大家坐下来喝酒聊天吹牛逼多好,干嘛搞这么夸张?” 三叔公脸色淡然,一副不以为奇的神情。 “因为等下你进门的时候,要行一个凤凰拜山仪式,所以提前布置了一下。” 我瞪大了眼睛。 “凤凰拜山?!这不是旧社会入伙的规矩么?!” 旧社会五花八门中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入门仪式,规矩颇多,也较为繁杂。 后来清朝时期洪门兴起,纳入了江湖上不少五花八门中人,它入门使用凤凰拜山仪式,简洁而庄重,流传开来之后,被三教九流所普通采用。 三叔公点了点头。 “对。但今天凤凰拜山不是叫你入伙,你一身技艺,全是小主教会的。无论怎么说,小主都是你的授业师父。你来之前,小主已将情况向祖奶奶进行了禀报。” “老太太的意思,走马阴阳的手段,本来从不传授给外人,但当时情况比较特殊,教了就教了,但起码得补一个凤凰拜山仪式,也算对祖师有个交待。” “不过,今后你在外行事,绝不能以家里人的名义,顶多只能以朋友的身份。” 原来如此! 我说怎么搞这么隆重!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凤凰拜山 三叔公的话入情入理。 我虽然不是他们的人,但身上学的东西,确实全都是廖小琴教的。 从眼前情况来看,他们不仅实力非常强悍,还是一个相当看重传承的古老家族,补一个拜山仪式,也算是对人家的尊重。 三叔公问:“小孟,你还记得凤凰拜山的规矩吧?” 这仪式廖小琴在向我讲解三教九流江湖规矩的时候,曾同我专门讲过,很简单的几句词、几个动作,我当然记得。 我回道:“记得,开始吧。” 三叔公闻言,向里面点头示意。 门口一位汉子见状,举起了手,神情肃穆,朝大厅大声通报。 “有凤凰来拜山!” 大厅里面老太太微笑颌首。 “请进来!”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在众人面前给廖小琴丢脸,抬手整理了一下长衫衣领,撩起一侧衣角,大踏步向前,走到花门边,再转身,冲外面大门口三鞠躬,行大礼。 这是凤凰拜山的前置仪式,意思是拜山人转身向自己过往的亲朋好友拜别,入了江湖门,便为飘零人。 等我行完礼转身,门口一位汉子跨前两步,铁塔一样挡在我的面前,神色冷峻,一手抬起,拦住我去路,一手撩起了腰间红巾的下摆,厉声发问。 “哪位凤凰来拜山?!” “姓孟名寻,今踏花门,欲栖仙山!” “可有仙人指路?” “指路仙人姓廖,名小琴!” “一入我山深似海,过天火,闯刀山,好汉可知行路难?” “我知行路难,不入誓不还!” 汉子闻言,将阻挡的手放了下来,垂下了红巾,冲我抱拳。 “请!” 我抱拳还礼。 “谢兄弟!” 大踏步往里走。 快到火盆前之时,另一位汉子迅疾朝火盆丢了一个东西。 “轰!” 整个火盆突然窜起了冲天火龙,熊熊燃烧,将大门给彻底挡住了,几乎不能视物。 我一咬牙,几个蹬踏,快速从火盆的上方跃了过去。 纵有花浪蝶轻功傍身,但火势实在太大了,这衣服还是极易燃的绸缎,燃起了火苗。 我顺势在地上一滚,将身上的火苗给压灭。 就在刚起身之际,门后猛然闪出来两位凶神恶煞的壮汉,手中拿着匕首,朝我凌厉无比地刺来。 这是真刺! 我紧急躬身前倾,让过锋利的匕首,脚下几个快步逃开,他们愣了一下,手执匕首疯狂追来,我脚步突然一拧,身躯快速转动,人已然到了他们侧边,迅疾抬手,一招双鬼拍门,朝他们的手腕狠磕! “哐啷!哐啷!” 两把匕首掉在了地上。 大厅内众人见了,均微微点头,一副满意的神态。 这个仪式叫闯刀山过火海。 一来是检验拜山人身上的本事,若是闯不过去,即便是有人引进门,也会让你赶紧滚犊子。二来是指拜山人自己要闯刀山火海入门的,今后绝不得反悔。三来寓意拜山人入了此门,必须为了门内兄弟义气,生死不眨眼。 我甚至有一点怀疑,廖小琴在港市一定要我上台与泰佬打拳,除了验证一下她今后有没有实力动手收拾我,是否还想看一看我能不能通过拜山仪式? 见我已经闯关成功,那位拦门的汉子手拿一枝松柏枝,在我身上轻拂了两下,意思是扫去我一路艰辛,可以正式拜见门内前辈了。 “兄弟,请向祖奶行礼。” 我向前两步,左腿向前躬起,右腿向后紧绷,左手放腰间,右手五指并拢弯曲,呈九十度向着地面,连点了三下。 “凤凰三点头,江河万年流!小辈孟寻行礼!” 老太太慈爱地笑了,转头吩咐廖小琴。 “阿琴,去给自家兄弟赐茶。” 廖小琴闻言,甜甜地回道:“好嘞,谢祖奶!” 她端起了桌面的茶杯,走到我面前,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 廖小琴一脸正色。 “作为引路人,我必须得提醒你!饮了入门茶,兄弟乃一家。风雨楼头聚,肝胆两无瑕。若敢违信义,三刀六洞刮!” 我心中蛐蛐,这特么讲得也太吓人了,幸好哥们只是来补一个拜山仪式聊表谢意而已,若真的加入了你们,不听话还不得被你们给搞死? 不过,作为一位有素质的靓仔,我还是很认真地答道:“孟寻知道。” 见仪式已彻底结束,老太太对大家开口了。 “今天在祖厅召集大家过来,一是见证阿寻入门,他很年轻,又刚来,很多地方可能不太懂,希望大家将他当成手足兄弟,多关心、多帮助、多提点。二是我们要商量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承担接下来的任务。” “阿琴啊,你先带阿寻去后面厢房换一套衣服,领了玉牌,再和他出来一起商量事。” 廖小琴回道:“好的。” 我站在原地,有一些发愣。 换衣服领玉牌? 他们自家人商量事,让我留下来干什么? 廖小琴见我不动,扯了一下我衣袖,低声说:“走啦!白痴!” 我不明所以,被她扯着去了后面的厢房。 到了房间,廖小琴咯咯直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哇塞!你今天表现相当不错,给我涨脸啦!” 讲完,她转身在柜子里找衣服。 我一扯她的手。 “等一下!先别找!” “怎么?没穿过这么好的长衫,烧破了洞也不忍心脱?” “你胡扯什么呢?!我今天是来这里观光旅游的,撑死撒两泡尿,拍两张照片就走,你们商量事,让我留下来干什么?!” “你入门了啊,大事不得一起商量么?” “入门?!三叔公对我说,因为我学了你的本事,人应该有礼貌,让我来过一遍凤凰拜山仪式表达谢意,跟入门鸡毛关系都没有!再说了,你们这是什么破门,大前门?低于十块的烟我从来不抽,难道你不知道?!” 廖小琴闻言,双手环抱胸前,一抹峰峦隆起,嘴角微扬,似乎在强行憋笑,冲我挑了一下眉。 “会不会......我让三叔公骗了你?”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盏灯 我愣了一下,沉声问:“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廖小琴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然是真的。谁家吃饱了没事,会玩凤凰拜山仪式?”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我顿觉天雷滚滚。 本来以为,只有廖小琴这个妖孽一般的女人,才会玩这种天怒人怨的欺骗手段。 没想到啊没想到,就连三叔公这种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不是好东西! 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当时也是脑子进了水,竟然相信了三叔公的话!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爽。 “撒由那拉!” 讲完之后,我转身大踏步出门。 “你已拜山入门立誓,真觉得自己能走得出去?” 我回头瞅见她孤傲而冷峻的脸庞,火腾地一下上来了。 之前在港市,她故意说要将自己身份告诉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然后又说干脆直接带我到这里来,现在想起来,全是她故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引我入门。 我冷声回了一句。 “我看谁敢拦我!” 未待我走出房门,传来廖小琴的娇喝:“我敢!” “刷!” 她手中扇子猛然一展,从里面弹出一根带绳的铁钩,像蛇一样迅疾窜来,死死钩住我的衣服,将我往回扯。 这一招,当初她对付铲地皮的吴老二就用过。 我也不挣扎,顺着钩子拉过去的力道,花浪蝶脚步一蹬踏,人往后猛跃,肩膀径直撞向她的胸口。 廖小琴未料到我来真的,俏脸又惊又羞,抬手一挡我肩。 我这只是虚招,乘她猝不及防挡我肩头后退的当口,抬手一扣,将她手中的扇子夺到了自己手上。 事实上,这仅仅是占了她习惯性地认为我不会真对她动手的便宜。 要是真对抗,廖小琴虽然是女子,以她的身手,纵使我有花浪蝶傍身,她也不至于会如此被动。 眼瞅她急退几步,人已经到了窗边。 我解下衣服上的铁钩,将扇子甩在旁边的桌子上。 “廖小琴!我孟寻在最困难的时候,确实得到过你的授业和照顾,可这一切的前提,只因我是可以引我哥出来,取得金蚕蜕的诱饵!” “后来我去流月岛救你,帮你获得旬夷妖树,前往河湟沟壑夹喇嘛,让你虎口夺食拿下无间镜。凡此种种,九死一生,我认为该报答你的,只多不少!” “我心胸足够开阔,你的利用、欺骗,可以不予计较。可你想采取这种方式让我一辈子当马骑,女驸马同志,你恐怕找错了对象!” 廖小琴冷色铁青。 “我记得以前同你讲过,你眼中所谓的利用和欺骗,在我心中的定义不一样,我只是希望将一块美玉雕琢成惊世艳艳的模样!” “谢谢!我不想那么惊艳,只想赚钱吃饭!” “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盗墓贼?!” “看不起吗?!” “当然!他们那点从墓里博命取来的破玩意儿,可能还不如我在港市赌一场拳、买一张彩票赚得多!” “那我就做一个小古玩铺老板行不行?!” “你身上古玩技艺,也是我教的!” 一听这话,我已经出离的愤怒,再也摁捺不住,大踏步走到她面前。 “我学的东西,还不了你!可现在我人在这儿,五官、手脚,你尽管斩去!” “与当你的提线木偶相比,我不仅不会觉得疼,哪怕今后坐大街上讨点碎银子过活儿,也更开心自由!” 廖小琴头微微扬起,瞅着像一头暴怒狮子的我,愣了一下。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我见到向来不可一世的廖小琴,眼眶竟然有些红了。 也许,自己刚才的几句话,讲得太过重了一些。 我吁了一口气。 “抱歉!” 讲完之后,我再次转身离开。 “孟寻!” 廖小琴在身后喊了一句。 我立在门边,未回头。 廖小琴语调平静而笃定。 “你可以走,但离开了,可能会丢失自己毕生追寻的东西。” “我可能比你自己还要清楚,你一直在找一个叫家的地方。这个家,可以是任何场所、任何建筑,但里面却必须有一盏灯。这盏灯,你将它投射到了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那位亦兄亦父的哥哥身上。” “相信我,只有留下来,才能见到甚至救出你哥,否则,他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你面前!” 我心顿时一揪。 她太了解我了。 人究其一生,其实都在弥补过往人生的缺憾。 年幼时母离父亡,寒屋冷灶、卑微求助的经历,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呈现。 或许,这些经历,对哥的影响,他只想出人头地,为此而不惜一切。 可在我的内心深处,却只想将因煤矿瓦斯爆炸那一刻而摧毁的家,拾起地上的片片碎片,像搭积木一样一块一块给垒起来。 很莫名而可笑的想法,但它却如此真实,常发出丝丝隐痛。 我转身问:“你什么意思?” 廖小琴抬手看了看表。 “外面还在等我们开会,等开完会,我再向你详细解释。” “如果你信不过,会议结束可以调头就走,我廖小琴保证没人敢拦,也不会再强求你!” 第二百六十三章 牛粪 自打认识她以来,从未见她讲话像这次一样坦诚而认真。 我想起取金蚕蜕之时,哥曾对我说,这东西本来是拿来给上面大佬的,但为了感谢廖小琴对我的照顾和授艺,将金蚕蜕让我转交给她。 这说明,廖家和哥所服务的大佬之间,肯定存在某种争夺乃至对立关系。 哥还对我说,家太干净,他已经脏了,回不去。 当时我以为他讲这话只是暂时的,可后来我多次尝试与他联系,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他明知我在昌市老福山开了一家古玩铺,不仅从没找过我,连一份口信都没有。 现在想来,那一句话隐隐中似乎含着不再见的意味。 若我今天离开了,或许真如廖小琴所说,再也见不到他。 不管如何,现在走也好,等下离开也罢,无非就是翻台子而已,区别其实不大。 倒不如等下听听她的解释。 我点了点头。 “好!” 廖小琴丢给了我一套中山装。 款式与外面那些人的一样,不过好像她早有准备,还挺合身。 换好衣服,她又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了我。 玉佩造型古朴,正面雕刻着看不懂的古怪花纹,反面刻着“天狩”两个字,在房间中泛着悠悠淡蓝色的光芒。 它与廖小琴身上的玉佩一样。 廖小琴身上那枚,我一共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她让我去揭神幡,怕我初入江湖受人欺负,将它给了我,说如果有江湖人士找麻烦,拿出来亮瞎他们的狗眼,但我没用着,后来还给了她。 第二次是在虢巫侯墓,我们被蚕茧人攻击,廖小琴突然杀出,手拿玉佩对着蚕茧人暴喝了一句古韵,将它给吓退。 第三次是在大壶山岛,董胖子和我想了不少办法,都没有翘开庆伯的嘴,后来廖小琴赶到,拿着玉佩对他说了几句什么,庆伯当场就怂了。 我一直不知道它反面的两个字啥意思,现在倒与祠堂门楣上“千秋狩天”的字对应起来了。 两人出了厢房,往大厅里走去。 可来到大厅的时候,却发现大厅里的人都开始散了。 廖小琴问:“祖奶呢?不商量事了吗?” 三叔公走过来,对廖小琴解释。 “小主,祖奶身体突然有些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老太太的意思,反正快到正餐时间了,大家先吃饭,晚上让权叔主持会议,把最终结果告知她一声就行。” 廖小琴愣了一下。 “权叔主持会议?” 未待三叔公回话,之前那位坐在大厅中间左二位置,模样像海归花花公子的人走了过来。 “怎么?祖奶不在,家里权叔辈份最高,不能主持么?” 廖小琴秀眉微蹙。 “哥,我没这意思。” 对方嘴里嚼着口香糖,瞅了我两眼,极端不屑地冷哼一声。 “家里也是没材可烧了,连牛粪都捡进来当灶火!” 廖小琴可能怕我发飙,手扯了一下我,冷着脸没吭声。 那家伙晃了晃脖子,转身出门而去。 我又不是愣头青,怎么可能发火? 上次在连云港医院,廖小琴受伤躺在病床上,当时没有取得旬夷妖树,三叔公曾忧心忡忡地说,任务失败,小主可能要有麻烦。 当时我就判断出她身后的家族并非一团和气,肯定存在争斗和矛盾。 现在看来,大概就和这位留着郭富城发型的花花公子有关。 待众人都走得差不多,廖小琴转头对我说:“走吧,先去吃饭。” 我问:“不在这里吃么?” 廖小琴回道:“这是谈事的祠堂,又不是住家,到我住的地方去吧。叔公,你去胡记打包一些酒菜来,我们在家里等你。” 三人出了门。 我和廖小琴上了一辆红色的奔驰车。 三叔公则开着那辆皇冠去买酒菜。 廖小琴开车相当快,奔驰车一路疾驰,来到了一个叫云秀华庭小区。 我第一次见到了廖小琴的住所。 独梯独户,位于七楼的大平层,站在大大的落地前,能看见一片湖,风景迤逦。 房间布置的极为简单,除了一些红木家具之外,只有三种东西,花、书、剑。 客厅里摆满各种花草,开得极为鲜艳,整个鼻腔沁入天然芬芳,显然即便她常在外面,这里也有专人负责养护。 墙面掏出大面积的壁橱,几乎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书,像图书馆一样,我估计就算是整天没事翻看,也要一两年才能看完。 剑是放在特制的剑架上的,款式繁多,纤尘不染。 “你自己坐会儿,我给你泡杯茶。” 廖小琴转身去摁饮水机。 她态度对我这么好,我都有些恍惚,似乎走错了电影拍摄片场。 廖小琴将茶泡好,端到我面前。 “白毫,尝一下味道。” 我喝了一口。 廖小琴问:“怎么样?” 我说:“野猪吃不了细糠,问我等于白问” 廖小琴又恢复了惯有的状态,神情鄙夷。 “没品味的家伙!你这一口茶起码三百......” 我抬手制止她说下去。 “你直接说事。” 廖小琴想了一想。 “你进祠堂的时候,应该见到了对联吧?” “见到了。” “内容是什么?” “上联,承运无歇,足履霜冰踏遍青山薪火永续。下联,守命若初,项悬日月肩扛墟壑功名深藏。横联,千秋狩天。” “嗯!三元里九十九号,其实名叫天狩行。” “什么意思?” 第二百六十四章 溯源(一) 廖小琴反问:“你觉得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一想:“单从名字来判断,我认为是一个古老王朝的特别行动机构。” “天”,古代君王自称源自命。 “狩”,多指出巡、狩猎、捕捉。 “行”,一般指机构的名称。 为什么我要说是古老王朝呢? 在大部分人的概念之中,清追溯到秦称为古代,春秋战国到夏称为古老,夏以前称为上古。 寮、监、使、司、师、尹、行等,为秦以前机构的后缀称呼。 前六个字,后面的封建王朝都还会使用,还增添了不少类似府、阁、殿、宫、院等机构,可“行”这个字,自秦开始几乎不会再用。 在古老王朝,“行”通常代表执行任务的临时性秘密机构或队伍,非固定的官方衙门。 比如,巡方行,就是一个专门替天子打探诸侯王动向,获取情报的机构,类似于后代的锦衣卫。 廖小琴点了点头。 “对!它溯源于周,是一个执行特殊使命的组织。” 我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啥玩意儿?!” 要不是看她认真的表情,别说溯源于周,我都怀疑她是本周现编出来的。 周离现在多久了,什么鬼组织能存续到现在? 廖小琴见我神情讶异,秀眉微挑。 “请你注意一下我的措辞,我讲的是溯源,而不是一直存续。” “然后呢?” “再问一个问题,夏九鼎你应该知道吧?” “你这话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这事三岁小孩都懂,大禹治水有功,威望崇高,建立了第一个世袭王朝夏,天下定分九州,各部落献青铜,大禹拿青铜铸造出九尊大鼎,鼎刻着九州山川地貌、奇珍异兽、鬼神精怪,成为了王权的最高象征。 夏九鼎传至商,复传至周,到春秋战国天下大乱,九鼎彻底消失不见。 史书上说秦昭襄王曾掠九鼎至咸阳,这是最后一次关于九鼎的历史记录,但难以验证其真假,后来又有周王室熔鼎造铜钱、九鼎运咸阳途中落于泗水、始皇帝砸九鼎造了十二金人、项羽烧宫殿毁鼎等多种传说,皆不可考。 廖小琴下巴微扬,瞅着我没作声。 我问:“千万别告诉我,你知道九鼎的下落?” 她摇了摇头。 “这世界没人知道九鼎的下落,但却只有天狩行知道九鼎的来源。” “来源?” “对!” 廖小琴从茶几上拿出了一盒女士香烟,捏出一支,点燃了,深吸了两口,淡淡烟雾笼罩着脸庞,神情显得迷蒙而悠远。 这神情,就如同她接下来向我解释的这个匪夷所思之事。 “讲夏九鼎来源之前,我再考一下你,夏之前的王朝叫什么?” “多了去!往前是虞舜、唐尧、帝喾、颛顼、黄帝,再往上是燧人神农伏羲三皇,妖神鬼并存、神话满天飞,别说这些传说中的上古年代,就连夏朝迄今为止都没有发现文字,难道你跟他们很熟?” “传说一定是假的吗?” “不一定,但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会认为这些史前文明是真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些没有文字、没有文物的史前文明,会不会可能存在一场灾难,将它们给毁灭了?” “当然可能!天灾人祸、外星人攻击、地球偶尔偏离太阳系出了一下轨,都有可能。” “那我现在告诉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虞舜期间的一场大洪水,将史前文明彻底断层,你信不信?” “......” 廖小琴见我不吭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也点着一支烟,笑了一笑。 “你是不是想说,上古文明传至虞舜之时,大洪水导致所有的东西灭失,完全断了层,然后出来一个叫大禹的神人,他治好了洪水,在灾难的土地上进行重建,成立了夏朝,我们的历史从此又开始了?” “而且,这些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全是你们这个溯源于周的天狩行古籍中或口口相传下来的?” 她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对!” 我有些无语。 “廖小琴,我们是不是扯太远了?” “你先从周朝的天狩行开始,讲到夏九鼎,再扯到上古传说年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要聊女娲补天造人?我留下来是为了让你解释我哥的事情,你要是想向我普及神话故事,这里书好多,拿一本悬疑盗墓小说来,让我自己慢慢看,行吗?” 廖小琴没理会我的揶揄,念了一段文字。 “太古诸帝,通鬼神而格幽溟,聚天地之粹,炼九大神物,瘗于阳城龙门之阴。及虞末,洪祸滔天,陵谷倾覆,万物将湮,文明几绝。” “帝舜乃命禹治水,密示以神物所在。禹胼胝疏瀹,水患既平,发丘取器。然,其制不可复识,帝禹惕然若承天贶,甚恐。遂范金九鼎,藏玄物于其中,锢以天地之文,谓之‘九鼎天棺’,以镇九州之气焉。” 我倒是听了个大概,但个中的内涵却不大清晰。 “你也知道,我初中没毕业。” 廖小琴闻言,白了我一眼,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仅仅一段话,不仅将我彻底拉回了现实,而且把前面看似散乱无比的聊天,全部给串连了起来。 “这一段话是天狩行古籍里的原文,意思就是,虞朝之前的史前文明,数代上古帝王凝聚智慧,锻造出了九大神物,它们被埋藏在阳城的龙门山。” “到了虞末舜帝之时,一场滔天洪水,将天地全部毁灭。舜帝着急忙慌把远古传承下来关于九大神物埋藏之地的秘密,告诉了大禹。大禹治水成功,待洪水褪去,从龙门山掘出它们,惊为天物,不仅无法弄清它们的原理,且对它们的功能感到深深恐惧。” “大禹建立夏朝后,收集九州之铜,铸造了九尊大鼎,将它们放入大鼎之内,用符文秘密镇压封存。人人皆知道九鼎,但其实并不知它们其实是镇压九大上古神物的天棺!” 这就是九大天棺重宝的来源?! 第二百六十五章 溯源(二) 我有些诧异,倒不是震惊于这件事,而是感叹于廖小琴神情的坚信不疑。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那什么......这事你信?” 廖小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你鉴定古董的能力,也算出类拔萃。请告诉我,金蚕蜕、旬夷妖树、无间镜,是哪个年代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 这三样东西,每一件都是我亲眼所见,它们的款制极为古怪,根本无法进行断代,材质更是匪夷所思,我甚至一度觉得不属于地球上的东西。 廖小琴又问:“它们的功能,你认为以目前我们的科技手段,能解释的清楚么?” 金蚕蜕能读取上古巫医的记忆,旬夷妖树可以导致大量河水干涸,无间镜足以让人体内的细胞和神经元重塑...... 它们好像均来自未来的科技树。 我试图反驳。 “它们确实无法断代,功能也难以解释,但或许只是我们当前的认知水平还未达到,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认识水平提高,它们就可以讲得通。光凭这几样东西,不能证明你说的封存天棺之事真实存在。” 廖小琴再问:“如果我再告诉你,它们的形态、功能,在天狩行秘传的古籍中均有明确记载呢?” 我一下愣住了。 天棺重宝不会说话,它们无法自己证明自己。 可如果是来自周朝的古籍,阐明了它们形态与功能,而且现在又确实发现它们存在,且与记载完全吻合,那这事情就否决不了。 这符合考古工作中的佐证方法。 比如,某本史书记载,某位帝王天生神貌,有着两副牙齿,这不符合人类都只有一副牙齿的常识,可以认为这书简直是在瞎扯。但当打开这座帝王陵,找出他的头盖骨,发现他确实存在两副牙,这件事情无论有多么逆天,从考古结论来讲,它就是真实存在的。 天棺重宝之事,也是同样的道理。 它们一件件被取得,一件件被验证,说明天狩行所遗留下来的古籍,记载准确无误。 可这一结论,换谁一时之间都难以消化。 沉寂了好一会儿。 我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点,拧了拧眉头。 “那你们这天狩行到底是干嘛的,怎么其他古书没记载的东西,你们会有?” 廖小琴向我解释。 “天棺重宝之事,本来就属于惊天绝密,其传承来源,分片段刻在了九鼎的内壁上,文字全部组合在一起,才可知道来源。未获得九鼎者,绝不可能知道里面封存着九大上古神物。” “也就是说,夏九鼎传商,商又传至周,只有天子才能窥见鼎的全貌,了解个中秘辛,这也是别的古书从未有关相关记载的原因。可在周赧王期间,王室突然发现,九鼎中封存的九大神物已消失不见,去向未知。” “周赧王大惊之下,在王室后裔中挑选了多位资质上佳的年轻人,聘用名师对他们进行严格训练,待他们成才之后,成立了一个秘密的机构,天狩行,告知他们天棺重宝之密,命这些人专门寻找它们的下落。” “天狩行一共有五个分支,分别为辟壤氏、天鉴氏、风语氏、守御氏、通济氏,全由各自领域内顶尖好手组成,每个分支领主,被暗授诸侯王位,享诸侯待遇。” 我问:“这五大氏都是干嘛的?” 廖小琴说:“辟壤氏为风水高手,寻龙点穴,窥天探陵。天鉴氏为典籍奇才,古物鉴定,铭文破译。风语氏为情报大佬,信息收集,渗透诸方。守御氏为武术大家,防护守卫,强力清障。通济氏为顶级军师,资源调配,行动规划。” 我瞪大了眼睛。 “卧槽!这不是跟盗墓团伙中的掌勺、眼子、迎客、下苦、账房等分工差不多吗?” 廖小琴一听,无语到了极致,拿起茶几上一本杂志,拍了一下我脑袋。 “他们全是王室后裔,寻得是天棺重宝,不是盗墓贼!你脑子是染上了盗墓病毒吗?!” 我抬手挡了一下。 “行,你继续讲。” 廖小琴白了我一眼。 “五大氏既分工又合作,踏遍山川河海、深潜庙堂江湖,四处寻找天棺重宝。可就在要汇集所有信息,取得重大突破之时,周王室被灭,九鼎下落不知所踪,天狩行被追杀,从此彻底散乱。” “秦时焚书坑儒,大量书籍、术士被斩杀,天狩行各支系更是藏于四海,互相之间无交集。历史长河漫漫,九鼎尚且找不到,更遑论比它早丢失的天棺重宝。” “五大氏中的辟壤氏,虽历经改名易姓,却一直传承不断。不过,他们后来发展成为一支神秘的风水大家族,历史上许多著名的风水大师,均师承于辟壤氏,比如宋朝国师赖布衣。” 我讶异不已,脑海中想起了祠堂门口那副对联。 上联:承运无歇,足履霜冰踏遍青山薪火永续。 下联:守命若初,项悬日月肩扛墟壑功名深藏。 横联:千秋狩天。 “所以,你们是周王室辟壤氏的传人?” 廖小琴点了点头。 “对!” 我实在忍不住,笑了一笑。 “难怪翻书用镊子、喝茶用汤匙、漱口加花茶,敢情你是王室传人,铁扇公主,失敬失敬!” 廖小琴不屑地回道:“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生活习惯,你别阴阳怪气的!往上数几千年,谁还不是王室后人?别打岔!” 我说:“那你接着唠。” 廖小琴说:“天棺重宝乃上古瑰宝,天下神物,文明图腾,不管历经多少岁月,没有任何王朝、机构或个人,能抵挡得住寻找它们的诱惑,辟壤氏也不例外。” “由于风水家族的特殊性,辟壤氏在历朝历代都有子弟与朝廷联系紧密,也曾有几次与朝廷合作,暗中寻找过九大天棺重宝,可无一例外均以失败告终。” “至清中期之时,当时家里先辈决定不再涉猎天棺秘藏之事,将秘密封箱蒙尘,专事风水,打响了走马阴阳名头,一直隐世至今。也就是在那时,宅子外的对联被彻底铲除。” “可在几年之前,事情却发生了重大变化。” 第二百六十六章 猎幽计划 我问:“什么重大变化?” 廖小琴说:“有一人从京都过来,找到了祖奶,问及天棺秘藏之事。由于此人在国内文保界极为特殊的地位,祖奶便将封箱蒙尘多年的秘辛如实告知。” “他听完之后,郑重地对祖奶说,有线索表明,有人对天棺重宝起心动念,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甚至还牵涉了国外一些机构。若这些人不能成功,则一切无事,万一成功,不仅上古文明瑰宝将毁于一旦,天棺重宝的一些独特功能,恐还会引起不可预知的灾难。” “为此,他们已紧急启动了代号为‘猎幽’的计划,鉴于许多工作需要暗中来做,廖家不仅有一脉贯之的传承,也有人才济济的队伍,还有过历史上往多次寻觅天棺重宝的经验,更主要是多年积攒下来了庞大的三教九流关系网,希望我们能够加入。” “只要加入,资金、资源、人脉,他们将全方位予以支持。祖奶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全力以赴。你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常对你说,天宝归天藏,凡人没命扛,可却对那些东西孜孜以求的原因了吧?” 我心顿时沉了下来。 金蚕蜕牵扯江湖老皮门与哥所服务的大佬,旬夷妖树牵扯海沙门与鬼佬巴伦王子,无间镜牵扯天枢会与港市贝尔实验室......盘根错节,纵横交叉,势力实在太多了。 我最担心在于,哥现在已然是廖小琴口中“对方”中的一支。 若天棺重宝之事,没引起人关注,他所做之事,尚且可存一丝侥幸心理。 可在它们已经引起各方极度关注的前提之下,哥但凡取得了九大天棺重宝中的任何一件,都会是惊天之祸。 哪怕他躲在天涯海角,也绝对会被翻出来,无留下囫囵身的可能性。 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超了我的想象! 廖小琴之前说,只有我留下来,才可能见到或救他。 现在看来,此话真实不虚。 哥决定了要做的事,绝不可能回头,且以他的能力和性格,也一定会成功。 对他进行拉、劝,完全无用,更何况我现在根本联系不到他。 只有抢在哥的前面,帮廖家完成猎幽计划,才是将他从深渊中扯出来的唯一途径。 从客观条件来说,我年龄不大、本事拉跨,这种宏大的计划,多的是像三元里九十九号这种牛逼家族、人物去做,本轮不到我。 从自己内心来讲,我仅仅想安稳当一个古玩铺店主而已,可因为哥的问题,自己暗藏在灵魂深处对此事的漠然、退缩、畏惧,瞬间被击打得稀碎。 命运如同大海中的漩涡,完全无法抗拒,将我猝不及防地拉进了这个计划之中。 我再点燃了一支烟,默默无语,脑子又梳理了一遍所有信息。 一场大洪水,将夏之前的上古文明全部灭失,唯留下九件神物。大禹治好洪水,将它们取出,铸九鼎天棺,将它们封藏。传至周末,神物先丢,九鼎遗失。天狩行五大氏苦寻未果,人员隐世离散。几年前,暗潮涌动,各种势力重找天棺重宝,引发了重大关注,上头启动猎幽计划,走马阴阳廖家顺势加入。 这事件并不复杂。 它源自上古,遥远而深重。 它纠缠现在,迷离又真切。 我问:“那些人都是怎么掌握的天棺重宝线索?” 廖小琴说:“这些觊觎的势力当中,估计本身就有不少是其他四大氏的传人,了解个中秘辛,非常正常。” 我再问:“我哥服务于哪个势力,你们搞清楚了吗?” 廖小琴回道:“没有!当年我接到了任务,说一个盗墓团伙急缺掌眼,让我赶紧过去应聘加入,要求我必须取得这个团伙的领头人信任,我就去了,领头人正是你哥。” “与他搭档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活儿,你哥接受了老皮门的委托,竟然是去找天棺重宝金蚕蜕,带着我前往了虢巫侯墓。去之前,我再次接到了指令,明确要求我,务必从你哥和老皮门人手中,将东西给抢下来。” “可没料到,中途杀出来一个江盛二,你哥甩下我和老皮门人,独自取金蚕蜕走了,我任务失败,逃离时还受了重伤。我从墓里出来之后,只得第一时间掌控你,开始疗伤和做局,后来的事情,你全都知道了。” “上面的这些信息,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回道:“发现了!我哥自始至终,其实都在猎幽计划的聚光灯之下,可他还不自知。” 廖小琴摇了摇头。 “前半句话对,后半句话不对。” “我接触你哥的时间不算短,实话说,他太聪明了,我从来没看懂过他。我认为,他对自己被死盯着的糟糕处境,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一直寻求在鸡蛋上跳舞。” 我:“......” 廖小琴问:“所以,你现在的决定是?” 我长吁了一口气,将烟头掐灭。 “你都已看穿我,又何必再问?” 廖小琴闻言,似乎心中的重担卸了下来,难得冲我温和地笑了一笑,拍了拍我肩膀。 “叔公应该很快就要把饭菜打回来了。” 话音刚落几秒。 门铃声响起。 廖小琴起身去开了门。 三叔公将饭菜给拿了进来,放在餐桌上,并给我们拿好碗筷。 “小主、小孟,你们吃饭,我在外面已填了一下肚子。” 他转身出了门,将房门给带上。 廖小琴说:“肚子饿了,先吃饭,晚上还要开会呢。” 两人坐在餐桌上开始吃东西。 廖小琴给我夹了几筷子菜,又给我盛了一碗汤。 “你先喝汤,我给你剥点虾。” 我瞅着她快要压不住的嘴角。 “你态度用得着反转这么大?” 廖小琴闻言,纤眉微挑。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啦,当然要对你好点。” 我喝了一口汤,用筷子扒拉了几下碗中的菜,冷笑了一声。 廖小琴见状,停下了剥虾的动作,拿纸巾擦了擦手。 “你笑什么鬼,好像很不屑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 赶去投胎 我用筷子指了指餐桌上一只大螃蟹的钳子。 “讲话这么动听,相亲相爱一家人都出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硬要我加入,一是以我哥的能力,极有可能对整个猎幽计划产生颠覆性的影响,你们需要我作为卡住他脖子的钳子,二是廖家并非固若金汤,内部也有不少矛盾,你可信任的人估计不太多,我的加入,大概能成为你与他们争斗的一把尖刀。” 廖小琴闻言,勃然大怒,抬手就过来扯我的嘴,还忍不住飙了一句粤语。 “扑街仔!食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了!全世界就你脑子最醒目吗?!” 我赶紧侧头,抬臂去挡她袭来的手。 她见我竟然反抗,更加火冒三丈,从位置上起身,就想过来撕巴我。 可一时起身太急,竟然撞到了餐桌。 “哗啦!” 桌面晃动,上面的菜全倒了下去。 廖小琴一声惊呼,抬手去稳住桌面,桌子倒是救下来了,但一盆汤摔落在地,她脚下一滑,人倒了下去。 我几乎本能反应,赶紧去抓她的手。 手没抓着,倒是扯下了她肩头的衣服。 “刺啦!” 衣服竟然被我一不小心给撕烂了。 玉滑圆润的美肩,优雅若艺术品的锁骨,傲然挺立一抹脖下雪白,泛着幽香的粉色蕾丝边bra...... 作为一位懂得欣赏美的男人,面对如此绚丽而迷人的风景,我已然呆住了。 “嘭!” 猝不及防之间。 一记撩阴腿踢来。 我双腿间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整个人蜷缩在地。 “美吗?” 廖小琴抬手抹着自己脖子上溅到的油渍,又急又气地问。 “廖小琴,你......” 她一听,抬手就抡起了桌面的菜盘。 我人窝在地上,疼得根本动不了,只得强忍了。 她瞥了我一眼,将头发拢到自己锁骨前,盖住乍泄的春光,脸色竟然有点羞红。 “还看?!我就应该下脚重些!” 讲完之后,她快步转身,先进卧室拿了一套衣服出来,接着进浴室洗澡去了。 我痛疼稍解,已经能动了,人已经快被气炸了,当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起身就进了浴室。 这浴室是干湿分离的,外面是干区,有洗手池以及衣服架,里面为淋浴房,两区之间用磨砂玻璃隔着。 廖小琴大概率没想到我竟会冲进浴室去,干区外面的门也没反锁。 本来想推开磨砂玻璃,进去好好收拾她一顿。 可人刚走到淋浴区门口,脚步顿住了。 她毕竟是女人,这样进去,岂不是全要被我看光? 这该死的道德感! 透过磨砂玻璃,隐约中我好像看到她在惬意地抹着香皂,嘴里似乎还轻轻哼唱着,我心中气闷实在无法发泄,转头瞅见磨砂玻璃外的衣架上放着她打算穿的干净衣服,直接将衣服给抱走了。 离开浴室之后,我想了一下,立马转到了她卧室,打开橱柜。 可能这里她也不经常住,橱柜里的衣服不算太多,总共十几套的样子。 我将衣服一把全抱了出来,去了阳台,将它们全丢进了洗衣机,摁下了洗衣键。 “咔嚓!” 一个东西砸在了我脚边。 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香皂盒子。 浴室虚掩着门,廖小琴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头发湿漉漉的,还挂着不少白色的泡沫,她又气又急,神情几乎快要崩溃了。 “孟寻!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 我立马转身,撒丫子往浴室冲。 廖小琴见状,大惊失色,脸刷一下红了,几欲滴血,立马缩进了浴室。 “嘭!” 她将门关上,然后反锁了。 我站在浴室门口。 “大佬!快开门呐!我要赶去投胎,等着你动手呢,真的好急迫啊!快开门呐!” 廖小琴在里面简直要疯了。 “混蛋!!!” “你到底杀不杀?不杀我可走喽?” “滚!!!” 滚就滚。 这饭也没法吃,我也不愿意待了,抬脚往门外走,到了楼梯口,发现了消防栓,顺手将这套房子水闸的总开关给关了。 来到楼下,才发现三叔公一直坐在皇冠车上等我们。 他见我一个人下来,神色有些讶异。 “小孟,怎么就你下来,小主呢?” “哦!她还在洗澡化妆,说要打扮美美的去参会。” 我上了车,点着一支烟,脑海中想着廖小琴满身是泡沫,没有水冲,身无片缕,又不敢出门到楼梯间开水龙头总闸的抓狂情景,实在忍不住,笑了。 三叔公问:“小孟,你笑什么?” 我抽了抽鼻子:“这烟滋味挺好,抽得舒服,叔公陪一支?” 三叔公摆了摆手:“我不抽烟......” 就在此时,三叔公电话响了。 “喂,小主。” “叔公,我在小区门口阿媚的干洗店放了一套新买的衣服,蓝色袋子的,麻烦帮我拿过来,我晚上要穿这套,你送来后放门外就行。对了,我估计楼梯间的水闸坏了,你来时看一下。” “好的。” 挂完电话,三叔公满脸疑惑,下了车,嘴里喃喃自语。 “今晚要穿放在干洗店的衣服?水闸还坏了?” 我寻思刚才大意了,应该将她的手机一并带走,一时激动,忘了这茬。 不过,廖小琴也确实够霸气的,刚才她与三叔公通话,淡定而从容,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一会儿,三叔公按她的交待做完了事,重新回到了车上,眉头紧皱。 “水龙头的总闸怎么莫名其妙被关了?不行,过两天我得问问物业到底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之后。 廖小琴下来了。 她穿着一套水蓝色的裙子,挽着发髻,神色冷峻,瞅都没瞅我一眼,上车后直接吩咐三叔公。 “去祠堂!” 第二百六十八章 悬树吊龙 三叔公瞅了廖小琴一眼,见她脸色很糟糕,不敢吭声,赶紧发动汽车,往前开去。 她死要面子,当着三叔公,担心泄露自己刚才吃瘪的事,不好冲我发飙,就那么双手环抱胸前,冷若冰霜地坐着。 我见她这副样子,是真的很想笑,故意开口逗她。 “小主,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是饭菜不可口,还是洗澡的水温不满意?” 廖小琴闻言,从副驾驶回头,死死地盯着我。 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自己已经被她给凌迟了一千遍。 她越是不爽,我心中越爽。 看来这种事,以后还是要多干。 半个小时之后,皇冠车停在了祠堂大门口。 天色已经黑了。 我们在廖小琴的带领之下,快速进去。 祠堂正厅内,人基本已到齐,他们全在等候,我们算是最后到的。 三叔公只能算是廖家的用人,没进入正厅,和一群工作人员站在了外面。 那位留着郭富城发型的花公子瞥了我们一眼,神情非常不满,一开口就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阿琴,若不想参会,没有讲你一定得来。” “在座的阿伯叔公,边个年纪不比你大,你却让大家等着,我都不知道你在拿捏咩鬼姿态?” 廖小琴也不生气,抱歉地笑了一笑。 “唔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对方还要说什么,权叔抬手打断了他,呵呵笑道:“安东,小琴住处来的路上确实正在维修,可以理解,赶到了就好,我们开始吧。” 有下属先端了若干个洗手盆过来。 众人均洗了手,擦干净,又拿着下属递过来的燃香。 由于祖奶说了今晚的会议她不参加,由权叔来主持,权叔手捏着香,神情虔诚,上前几步,来到了大厅正中的神龛面前,掀开了一块神位的红布。 红布掀开之后,露出来神位,是一副长方形的神像。 神像之人头戴平天冠,冕旒垂落,阔额凤眼胆鼻长须,面容威仪庄严,气度非凡。 这是姬发,也就是周朝的开国君主,周武王。 辟壤氏溯源于周,向来以王室后裔自称,将周武王摆在神位,确实没毛病。 权叔退后了两步,手高举着香。 花公子和廖小琴在权叔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其他十二位分列两排站立,一个个神情肃穆,手举燃香。 我一个新来的,自然站在了最后面,咱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只得跟着他们做。 权叔开始朗声念词。 “维王受命,革殷膺天。狩于八荒,定鼎中原。我祖承恩,授命行间。秘察神玄,暗巡山川!香火一炷!” 众人纷纷躬身,齐声高喝。 “一祭祖恩泽万年!” “香火二炷!” “二祭袍泽弟兄辟壤开道,霜冰履穿,日月在肩,墟壑同担!” “香火三炷!” “三祭后来多贤良,薪火永绵绵!” “......” 他们全用粤语念词,雅风遗韵,真的挺好听的。 若不是我读到了初中,还懂得粤语,不然真不知道这拜香词说的是啥。 拜完之后,权叔带着众人,将香插到香炉里。 “好了,大家坐罢。” 权叔冲大家挥了挥手。 一众人等皆坐了下来。 正厅中间只摆了三张椅子,权叔坐在中间,花公子坐在左边,廖小琴坐在右边,其他人分两排列坐,我则排在最末尾。 从位置安放次序来看,由于祖奶不在,权叔最大,花公子其次,尔后为廖小琴。 之前在小区楼下等廖小琴的时候,我无聊与三叔公了解了一下廖家的情况。 鉴于我已经入了门,三叔公对我不再隐瞒,全盘对我讲了。 廖家的来源,前面已经讲过,不再赘述。 清中期开始,廖家以走马阴阳风水家族行于世,弟子众多(廖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血脉传承的封闭家族,也收外门弟子,今天在座的就有不少为外门弟子),名望极大,江湖地位颇高。 到了太平天国时期,战乱频繁,廖家受到了巨大冲击,元气损失极大,不少子弟脱离走散,从原先祠堂聚会一两百号之众,到最后仅剩一支嫡系。 由于时代变革翻天覆地,这种老家族也犹如大海中锈迹斑斑的旧船,能不被浪潮拍烂就相当不错,想恢复往日的气象,也不大可能。 现今当家人是祖奶,她十三岁就进入了廖家,如今虚岁九十,年轻时她也算是天骄一般的人物,历经岁月风浪,硬是掌舵没让廖家这艘旧船搁浅。 祖奶生了一个儿子,叫廖天水。 廖天水是廖家两百年难得一遇的宗师级人物,山医命相卜,五术集大成,据说本事大到可以悬树吊龙。 什么叫悬树吊龙呢? 龙与蛇一样,都存在七寸。 所谓悬树吊龙,就是指在茫茫大山之中,选中一棵长在龙脉七寸上树,若想破了这条龙脉,直接将树连根给挖起,龙气一泄,整条龙脉等于被硬生生吊死,必会从钟灵毓秀之地变成一陇平平无奇的荒山。 只可惜,天嫉英才,廖天水早早病故。 万幸在于,廖天水生了三个儿子,还调教出不少徒弟(今天坐在这里的外门子弟,不少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大儿子叫廖焕旬,有精神病史,年纪轻轻就自杀而亡,留下一位年幼的独子,也就是坐在大厅中间左手边那位花公子廖安东。 二儿子廖焕中,生下女儿廖小琴。 三儿子廖焕权,就是这位带领大家拜香的权叔了。 这里必须单独讲一下廖小琴的父亲廖焕中,他是廖家中兴的关键人物。 第二百六十九章 偏爱 七十年代,廖家风雨飘摇,祖奶为了廖家生存计,果断让孙子孙媳廖焕中夫妻下南洋,闯荡新路。 廖焕中除了一身传承本事,还是一位商业奇才,出海之后,白手起家,奋斗打拼,开创了一番惊人事业,风水堪舆、酒店地产、文旅传媒等,在南洋建立起来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截至目前,廖家的产业百分之七十仍在南洋。 他下南洋的时候,由于侄子廖安东尚在年幼,便将他带在了自己身边,一手调教抚养。 只可惜,前些年廖焕中夫妻乘船出海之时,遭遇了风暴,沉于海底,尸骨无存。 南洋的廖家产业,从此便交予了廖安东在打理。 廖焕中夫妻常年在外打拼,生怕老太太生活孤寂,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廖小琴留在了粤省,待在老太太的身边。 老太太很喜欢这个聪慧灵巧的曾孙女,按老太太的话来说,廖小琴有着自己掌舵家族的杀伐性格,也有自己儿子廖天水悬龙吊树的绝佳手艺,还有自己孙子廖焕中闯荡厮杀的新世界眼光。 老太太倾注全力,手把手教她本事,待她长大之后,由于社会经济发展迅速,又将廖家内外大大小小的事让她去打理,反复磨练这位姑娘。 也就是说,除了南洋那一摊子事归廖安东管理之外,整个廖家其实都是廖小琴在祖奶的帮助之下予以支撑。 人与人是不能比较的,我在十来岁的时候,背个书包上学堂,捡到几块干燥的牛粪,能开心一整天。 廖小琴在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习得一身本事,琴棋诗画、寻龙探秘、家业打理、子弟协调,各种淬炼。 我对她性格中的杀伐果断、桀骜不驯、清高自我,表示深深的理解。 毕竟,如果我是这种家世,走在大街上,眼睛除了会看天上的太阳,其他东西连膀胱都不会去瞄一眼。 三叔公向我介绍完这些情况之后,我当时有些好奇地问他:“今晚召集这么多人开会,商量什么事?” 三叔公忧心忡忡地同我讲:“换家主。” 我有些惊讶。 “老太太家主当好好的,而且还是在猎幽计划的关键时刻,怎么突然要换帅?” 三叔公向我解释了原因。 “天棺重宝之事,因为涉及到走马阴阳的家族溯源,家里人基本都知道,但由于廖家从清中期就已经封存这事,大家也只是当一个家族来源的古老传说来听,并没有人当真。” “可猎幽计划太机密了,只有老太太、权叔、安东、小主以及几位参与了事件的核心人员才清楚,即便知悉范围如此之小,有线索表明,还是被外泄了,导致好几次资源调配的过程,都出了大岔子。” “老太太未动声色,暗中调查了挺长一段时间,可家里一切平静如水,对方藏得相当深,完全找不出来泄密者是谁。老太太乘这段难得的间歇期,以年纪太大,身体欠安为由,提出来换家主,希望能搅动水池,揪出藏着的王八。” 我问:“她心里希望谁来接家主之位?” 三叔公说:“当然是小主!换家主揪内鬼之事,就是老太太和小主两人秘密商量定下来的。小主是整个猎幽计划的核心,她要是接不上家主位置,那可就全废了。” 我虽然只简单接触了几次廖家,可却看得出来,老太太对这个曾孙女偏爱到了极点。 难怪老太太今天晚上会议说自己不参加,让权叔来主持,她这个回避的姿态,一来可以很好地堵住悠悠众口,省得大家说她独爱某位后人,二来方便暗中观察人心。 至于换完家主之后,老太太与廖小琴接下来打算通过什么方式来揪内鬼,估计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大户人家,破事真挺多的。 视线回到会场。 权叔带着大家拜完了香,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环视了一下四周,开门见山。 “走马阴阳自辟壤氏开道,历经沧桑岁月,饱受风雨飘摇,如今安身之所犹存,香火延绵依旧,实属不易。我们感恩天不闪雷地不发洪,仰仗先贤前辈苦心孤诣谋虑深远,深念本门子弟同舟共济披荆斩棘,承蒙江湖朋友鼎力相助送衣递食。” “这次让大家从各地赶回来拜香,一是为了祭祖,让大家牢记挖基之难、嵌桩之艰、情义之贵,二是换家主,祖奶曾多次提出,她年事已高,身体欠安,精力不济,欲将家主之位让与后辈贤良,以期走马阴阳一脉能继往开来,薪火永续。” “在座各位,年纪有长幼,入门有先后,但都是走马阴阳的栋梁之才,在涉及家主更替的大事上,希望大家本着为传承、为家业、为未来着想的本心,深思熟虑,畅所欲言,提出好的建议。” “好了,谁先提一下看法?” 权叔话讲完,不少人神色讶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很显然,除了坐中间的廖家三位,其他子弟,部分人知道今晚要换家主,部分人则一无所知。 权叔又喝了一口茶,笑呵呵地说:“这事情祖奶已经定了,大家就不要再议论事情的本身。按照过往的规矩,新家主在廖家血脉中产生,请诸位直言不讳,尽管提议。” 没人提。 别看这些人现在坐这里普普通通的,但他们不少人都是那位惊世奇才廖天水的徒子徒孙,散布在全国各地,一个个都是大佬级的存在,国学教授、风水大师、商业大咖、顶级顾问......作为江湖老油子,在看不清形势的时候,保持沉默,往往是最佳选择。 权叔见状,拧了拧眉头。 “你们不好开口先提,那就我们三人先讲吧。” “阿琴,你年纪最小,你先说。” 第二百七十章 单过 廖小琴笑了一笑。 “祖奶一辈子辛劳,想要颐养天年,对老太太身体也是大好事。廖家血脉,我们三人当中,以权叔的辈份最高,老太太不想再话事,自然是权叔当家啦。” “阿琴从小就听权叔的话,以后只会更听您的话。” 她讲话时嘴角微翘,笑容甜美,表情真诚,就像一位家族中最听话乖巧的小姑娘。 要不是我对她性格太了解,又从三叔公嘴里获悉了祖奶吩咐她一定要接过家主之棒的信息,还真的会被她给骗到。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信! 下面立马有人附和。 “阿琴说得对,理当权叔当家。” “权叔辈份高,为人忠厚,办事稳重,确实是当家人的最好人选。” “......” 权叔摆了摆手,脸带憨厚笑意。 “承蒙大家看得起。我已年近半百,岁数也不小了,向来是祖奶吩咐做什么就做什么,当一个协助者尚且差许多能力,更遑论担家主重担?” “这次拜香祭祖之前,我专门向祖奶禀报过,廖家要想兴旺,还得年轻有位的后生来领头,祖奶也表示同意,所以大家还是从阿东与阿琴之间选。” 廖小琴说:“权叔,你怎么能......” 权叔抬手打断。 “欸!小琴,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再说。” 我倒是听三叔公说过,这位权叔,手中技艺在廖家一众人等当中,属于比较一般的,别说比不上他的父亲廖天水,即便与自己哥哥廖焕中相比,也相差甚远。 所幸他性格淡然,为人厚道,在家族只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从不参与纷争是非,平常爱好就是提溜一个鸟笼,逛花鸟市场,活得算相当通透,倒是有着上上下下最好的人缘。 他不愿意当家,还真是个性使然。 一直嚼着口香糖未开声的廖安东不屑地笑了。 “阿琴,权叔向来宁静淡薄,你明知道他不愿意,却非得推一推他,难道你想替帮他逛花鸟市场啊?” 廖小琴闻言,大眼睛忽闪。 “哥,那你的意思是?” 廖安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权叔不肯当家,大家不要再强求,让他安心做自己的事,才不枉费权叔平时每次见你们前来都自掏腰包请大家食粥饮茶。” “按理来说,长幼有序,权叔想要自在,如果在我和阿琴之间选,该轮到我这当哥的来接棒挑担,纵然辛苦一些,但也是责任所致,不容推辞。” “可老太太有话,当家人要年轻人来,当然是越年轻越好喽。我年纪比阿琴大一些,而且重心一直在南洋,家里的事向来都是阿琴在撑,大家选阿琴吧,我冇意见的。” 话音落下,他微微转头,目光凌厉地瞅着众人。 这家伙真够可以的。 但凡脑子要是不傻,都能听出,他对家主之位势在必得。 可廖安东的话语之间,先是顺水推舟,将主动退出的权叔死死地拍在了沙滩上,尔后亮出长幼有序的大牌坊,堵住所有人对他来接替家主的杂音,最后一招蝎子摆尾,假意谦让一番,将皮球踢给了廖小琴。 廖小琴但凡来一句谦让推辞,就正中对方的下怀。 我脑海中仿佛映现了下象棋的场景。 廖安东的这番话,换算过来其实就一个字:“将!” 我深深替廖小琴捏了一把汗。 这次根本没有人敢接廖安东的话,谁心里都明白,只要一表态,等于直接选边站队了,万一最终结果出错,以后在廖家连球都混不到。 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廖小琴闻言,挠了挠头,嘻嘻一笑。 “哥,你这也太客气了吧?” “行吧!既然哥也同意,那就我来当家吧,谢谢哥,等下阿琴请你食宵夜!” 不仅我懵了,在座的人都懵了。 就连坐在中间的权叔,也被茶给狠狠呛了一口,只得用咳嗽来掩饰。 可廖小琴一双小脚微微晃动,俏脸萌萌的,仿佛就是一位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一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满不在乎姿态。 我心中感叹,这小娘皮真是干大事的。 她采取了不要脸的真诚进行反击,明确告知廖安东,你想要拿话来将我,不好意思,踩到了姑奶奶的马脚上了。 廖安东笑了,张嘴将口香糖吐在旁边的痰盅里。 “很好!阿琴愿挑重担,我这当哥的,自然开心,相信走马阴阳在她的带领之下,一定会更加兴旺繁盛。” “不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辟壤氏溯源千年,若从一开始,大家一直都聚在一起,恐怕都能住满一座城。” “我刚才讲过,自己的生意主要在南洋,无精力兼顾家中之事。为做好手头的这份工,我打算从今天开始,出去单过。” 对方再来一将! 廖小琴面不改色,淡定接招。 “嗯!哥在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带你在身边,反复调教打磨。记得老豆生前还常批评我,虽然我是他亲生的,可论闯荡世界的能力,连哥的头发丝都不如。” “我相信,哥出去单过,一定会像我父母当年一样,为廖家打下更大一片江山。” 廖安东闻言,拧了拧眉头,满脸不可思议。 “阿琴,祖奶教你多年,你是有多不长进,连人话都听不懂咩?” “我出去单过没错,却不是为了廖家打江山,你搞搞清楚!” 廖小琴美眸瞪得老大。 “咩意思?我没听懂啊,你讲明好了。” 廖安东招了招手。 一位坐在右排第三位置的弟子站了起来,手中还拿出一叠资料,过去递给了他。 廖安东手中拿着资料,从座位上起身,朝众人晃了一晃。 “这是产权转让协议,我提前准备好了,律师也看过,条款不会有错的。” “我打理南洋生意多年,也反哺了家中不少,现在既然准备开始单过,自然还请廖家把这些产业,转还给我喽。” “廖家主,麻烦签个字,盖个章,多谢!”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抢肉拆家 真狠! 够阴! 很显然,廖安东早有准备,协议就是准备在最后夺家主形势被动之时,作为杀手锏给亮出来,进行最后的逼宫。 前面曾说过,廖家的产业,百分之七十全在南洋。 对方这一招釜底抽薪,即便是他当家主不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可廖家被抽去百分之七十的产业,却等同于倒灶闭火。若要避免出现这种状况,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位于廖安东,让他来当话事人。 不过,廖安东这种主位坐不成,直接动手翻桌子拆家的做法,实在太过份了,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廖小琴微微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看廖安东手中的协议。 “哥,现在家主还是祖奶,没完成交接呢,你让我签字盖章,我可不敢,胆子太小了。” 廖安东闻言,将协议甩在了桌子上,重新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冷哼一声。 “哦?那你们就赶紧推选,等你交接之后,再来签字盖章好了!” 廖小琴摇了摇头。 “交接之后,我还是不敢。” 廖安东轻蔑地笑了一笑。 “为何?” 廖小琴轻轻茗了一口茶,俏脸突然冷了下来,没理会廖安东,美眸环视四周。 “我有几句话,想问一下在座的各位!” “廖家在南洋的产业,是我父母受老太太之命,闯荡一生打下来的。我父母前些年不幸离世,家里本来可以让在座的任何一位前去接替打理,但鉴于我哥从小就待在南洋,情况熟悉,便选择了他。” “可如今,一片田地,牛跑过去翻了几下土,便张嘴咩咩叫说田已经属于了它。大家猜一猜,它这该死的叫声,会不会引来天上的雷劈?!” 现场死一般的沉寂。 “啪!” “廖小琴!你讲边个是牛?!” 廖安东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呼啦!” 廖小琴眸子寒凝,抬手将桌面那一堆协议直接摔在了地上,纸张四散。 “你抢肉拆家,我未讲你是一条翻毛狗,就算嘴下留情!” 廖安东一晃脖子,大踏步向前。 廖小琴毫不示弱,也快步朝他迎上。 本来坐好好的廖家子弟,迅疾纷纷起身,快速跑了过去,瞬间分成了两支队伍。 但很显然,由于廖家这些年都是廖小琴在支撑,而且廖安东刚才实在做得太过份,一半多的人都站到了廖小琴这边。 火药桶一点就要着! “胡闹!” 一直没开声的权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到了两人中间,各瞥了他们一眼,激动的满脸通红,鬓间白发剧烈颤抖。 “先祖在上,列宗牌前,祖奶未亡,我亦未死!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老实人发起飙来也不是盖的。 何况权叔的辈份摆在那里,大家都不敢动了。 权叔手捂住胸口,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的气。 “走马阴阳延续千年,无论遭受了多少凄风苦雨,却始终有一片立锥之地,靠得是打不散的骨肉血亲,赶不走的同门手足!你们这样闹腾,不怕外人笑话,也不怕祖奶被气出好歹来?!” “全都坐回去!话不讲不透,理不辩不明,有什么事情大家摆开来、揉碎了讲,公理自在人心,我就不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番话一出。 所有人只得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权叔说:“阿琴,你先说!” 廖小琴朗声开口。 “权叔,你知我从小就口无遮拦,刚才一时气上头,骂了人,是我的错,向哥道歉。” “可廖家从来都是大家的,不是某个人的,谁想要将家里的房梁拆掉,阿琴不仅不再认他,还会用房梁砸断他的脊梁骨,我说到做到!” 权叔转头问:“阿东,你呢?” 廖安东冷笑几声。 “好一段为家族出头的漂亮话!高大上的说辞谁不会?你既想当话事人,又想让我净身出户,当心贪欲太大,撑坏了肚子!” “我今天话也放在这儿,你当家,我必定要带走产业单过!你若真为廖家着想,就别光说漂亮话,要不再高尚一下,让我来话事喽?不仅南洋产业不用分,廖家房基还会打得更牢、建得更阔,两全其美啊!” 廖小琴闻言,咯咯笑了,反而冲廖安东扮了一个鬼脸。 “哥,你早说自己想当廖家的话事人,大家不就都明白了?一开始你又何必假意推迟给我,讲什么让更年轻的我来当家主?真虚伪!略略略!” 廖安东冷不丁被自己妹妹的话打了一下脸,饶是他的脸皮厚如城墙,此刻当着一众人等的面被耻笑,也尴尬不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廖小琴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茶。 “诸位阿伯叔公,刚才一番闹腾,大家权当玩笑好了,不要当真,出去之后都烂在肚子里,更不要在老太太的面前嚼舌根!” “我哥的心思,你们现在都已经看到喽?既然这样,那就抓紧时间选出话事人,咱们大点干、早点散,回去各吃各的饭!” 我心中大写一个服字。 廖小琴时而乖巧软萌,时而杀伐决绝,见招拆招,大开大合,真的太炫了! 难怪见惯一生风雨的老太太,会那么偏爱她。 权叔见状,呵呵一笑。 “我就说嘛,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疙瘩,讲开来就很好。” “阿东、阿琴都愿意担当家族重任,老太太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 “作为今晚会议的主持,我提一个方案吧,之前门内弟子十二人,现在又新进门一位阿寻,再加上我们三人,总共十六人。如果采取无记名投票方式选家主,很有可能会导致平票。只好委屈一下阿寻,你刚来,就不参与投票了,有没有意见?” 卧槽! 就这么客客气气地把我给踢出局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采天青 我特么当然有意见! 廖小琴虽然经常搞我,可自己毕竟她一手带出来的,这种时候,我得坚定和她站一边啊。 如果她真不能话事,下一步我还怎么参与猎幽行动? 我松了松衣领子,咳嗽两声,清了一下嗓子。 “那什么......” 话还没讲完,廖小琴在台上抬手,制止了我,转头笑意盈盈地对权叔说:“这个自然,新来的小孩子不懂事嘛,他不会有意见的。” 我:“......” 她在搞什么鬼? 可接下来,我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 因为,廖安东不爽了。 这货推了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干笑了几声。 “权叔,我阿东向来对你尊重,咩时候得罪过你?” 权叔满脸疑惑反问:“没有啊,阿东你讲这话什么意思?” 廖安东没正面回答:“这几年我一直规规矩矩按时间给家里交数,有没有A过家里的钱?” 权叔皱眉说:“阿东,你有事直讲。” 廖安东用手指了一指台下的众人。 “我这么多年都在南洋做事,下面大部分阿伯叔公的产业在国内,他们一直都听阿琴的调度,有不少人我都唔识得!权叔你来一句采取无记名投票方式选家主,他们会投给谁,你点会唔知?” “要是这样玩,你们干脆直接让我出局滚蛋,岂不是更爽利?假惺惺投票做咩鬼!” 难怪廖小琴高姿态,主动让我放弃权利。 敢情症结在这儿! 从之前他们兄妹俩闹腾开撕之时,站在各人身后的人数来看,廖小琴的支持者显然比廖安东多上不少,投票乃必赢局,有没有我那张票,影响不了大局。 权叔闻言,神色万分无奈,长叹了一口气。 “阿东啊,权叔对你们兄妹,向来一视同仁,投票你又不同意,点样你才觉得公平?” “要不你提一个方案出来,让大家看看?不过,这方案得阿琴也答应才行,不然我好难做的。” 廖安东眸底藏着冷冷的寒意。 “廖家能在江湖上安身立命,靠得是本事、脑子,而不是见谁都傻甜发笑喊叔伯好搞关系!真要公平,那就学一下当年辟壤先辈选领主的做法,拼手艺,采天青!”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立马躁动了,互相之间窃窃私语,似乎对这个提议均表示认可。 什么叫采天青呢? 不知道大家看过《黄飞鸿》系列电影没有? 一众狮子在斗狮,谁最终取得高架木桩顶上的宝贝,便称为狮王。 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高架木桩上的宝贝,在民间斗狮活动之中,其实是一捆悬挂着的生菜。 生菜的谐音为生财。 南粤地区,村落之间、行业门派之间,经常组织舞狮活动,各出一头狮子互相比斗,脚踏上高桩,寓意步步高升,狮子咬到了最顶头的生菜,表示张口吞财,咬完生菜再朝下吐出,菜叶子如同天女散花一样落在地面,象征着遍地来财。 这就是传统的采天青。 哪家狮子采到了天青,便为狮王,有着极为美好的寓意,乃至高荣耀。 而廖安东嘴里讲的采天青,意思是拼祖传的手艺,手艺高过关斩将之后,便去采挂在廖家祠堂上门楣上的天青,成为廖家的话事人。 确实是一种相对公平的竞争手段。 不过,我之前曾听三叔公说过,虽然廖安东从小就接受廖焕中的调教,但论起祖传手艺,廖小琴接受祖奶的传授,乃整个廖家天骄一般的人物,廖安东远不如她,此刻他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比拼方案? 权叔愣了一下,认真地问廖安东。 “阿东,你当真打算用采天青来选家主?” 廖安东回道:“权叔,你都看到了,大家都觉得这事比投票好。” 权叔又转头问廖小琴。 “阿琴,你觉得呢?” 廖小琴巧笑嫣然。 “拼手艺,既循古法,又开眼界,还很公平,我当然冇意见。” 权叔再问众人。 “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没意见。 权叔见状,点了点头。 “好,既然所有人都同意,阿东、阿琴,你们两人准备一下......” 廖安东手一抬,又开始作妖了。 “打住!我可没说自己与阿琴来比!” 除了廖小琴神色淡定,好像心中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其他人全都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廖安东这话是什么意思。 权叔问:“你不与阿琴比?” 廖安东冷声解释。 “当然不能我们来比!一来,阿琴在我眼里,小女娃来的,我若与她比,人家嚼舌根讲我仗着多练了几年手艺,以大欺小。二来,我是焕中叔调教出来的,阿琴是祖奶调教出来的。万一我赢了,意思是焕中叔调教徒弟的水平反而超过了祖奶喽?” “我与阿琴之间,无论谁输谁赢,都牵扯着老一辈子的面子,这样不好。我看,我们俩人都带过徒弟的,干脆让徒弟来比拼,如此一来,既不伤和气,又体现出我们的调教水平,还不至于折了祖辈的脸面!” 倒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拼手艺其实与武术门派比斗差不多,正所谓没有学不会的徒弟,只有教不好的师父,名师才能出高徒,徒弟要是打输了,人家会说师父水平不太行,但一般不会说师公不行。 毕竟,正常情况之下,师公不可能会跨代去调教自己的徒孙。 廖小琴和廖安东各出徒弟比拼,可以体现出他们俩人的实力。 不过,我开始紧张起来了,低声问旁边的一位秃头哥。 “同门前辈,我师父除了我,还带过哪些徒弟啊?” 秃头哥闻言,瞥了我一眼。 “就你。” 我脑门一万头草泥马奔腾。 那岂不是要我上?! 我收回刚才自己心中认可廖安东话语的想法,暗自祈祷廖小琴千万不能答应,让我在廖家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最好。 权叔闻言,神色欣慰。 “不错,阿东考虑的很周详。阿琴,你觉得如何?” 廖小琴秀眉微挑。 “有道理!我徒弟很棒的,正好拉出来,晒一下马!” 我立马觉得双眼发黑。 晒你大爷的马! 我才学多久,与廖家这种传承底蕴的弟子拼手艺? 第二百七十三章 食夜粥 我感觉自己又被廖小琴给坑了。 从她刚才一直顺着廖安东话语表示同意的情况来看,这女妖孽心中应该早就知道,这场话事人争夺战,最终会以弟子拼手艺采天青来画上**。 联想起她来港市救我,让我去打擂台观察身手,勾搭我的好奇心来三元里九十九号参观,吩咐三叔公欺骗我拜山入门,以我哥的生死拿捏我以她弟子身份参会,最后再推我出去名正言顺替她采天青争家主......环环相扣,套路加套路,防不胜防。 当真是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关键问题还在于,这事情我还没得选。 若想要参与猎幽计划,将哥从深渊中扯出来,我必须得想办法采天青成功,帮她把廖家话事人给夺下来。 廖安东手指着左排第四位的家伙说:“冯龙,你跟我有一段时间了,这次采天青,就你来吧!” 一位身穿中山装,身材精瘦,鹰钩鼻,目光锐利的家伙站了起来,一抱拳。 “多谢师父给机会!” 我一看他的年纪,差点晕过去。 这家伙头发都快白了,年纪与权叔差不多大,竟然会是廖安东的徒弟? 廖小琴却不以为意,转头将目光瞅向了我,眉眼微挑。 “我只收过一名弟子,他虽然刚拜山入门,但其实已带他好几年了。” “孟寻,这是一次证明自己实力的大好机会,你来替我采天青!” 尽管我早就腹诽了她八百遍,但也只得站了起来,冲她抱了一下拳。 “我谢谢啊!” 见事情已经敲定,权叔露出了欣慰神色。 “好啊!由弟子出战采天青,确实够公平、够精彩,很有意义!” “这次选家主,乃我们走马阴阳几十年来的大事,一定要办成、办靓!散会之后,我会向祖奶禀告,商量出几个闯关题目,让两位后辈一展身手。今天先到这里吧,祠堂专门煮了夜粥,大家食点宵夜再走。” 食夜粥,南粤老字号门派的规矩。 武馆、风水铺、戏班、狮会等门派,白天弟子一般在外面干活儿赚钱,没什么闲工夫,师父传授技艺,大多都在晚上,等指点完徒弟,往往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师娘会煮上一锅粥,让弟子们填饱肚子。 夜粥吃的多少,代表在门内待得时间长短,也寓意技艺水平的高低。 粤省门派之间比斗,如果看不起对方,往往会来上一句。 “你食过几碗夜粥,敢同我叫板?” 廖家这种古老家族,对一些老规矩还是很看重的,这些子弟来自五湖四海,开完了会,热气腾腾的夜粥自然会奉上。 外面的下属听了,进入了会场,摆布凳桌、下碗筷,端上香气四溢的夜粥。 一众子弟纷纷过去,坐下来喝粥。 我没有待在这吃饭的心思,转身出门。 人刚走出祠堂外,身后的脚步声响动,廖小琴追了出来。 “孟寻!” “干嘛?” “进去吃粥啊!海鲜、猪红、羊杂都有。” “我现在想吃你,信不信?!” 廖小琴闻言,也不气恼,反而咯咯笑,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葱段一般的胳膊。 “来!有种就啃上两口喽,要不要先加一点孜然?” 我猛然抬手,去抓她的手臂。 她脸色一惊,手臂像一条蛇,刺溜一下滑开,人急急退后了两步。 “你属狗啊?真准备咬?!” 我没再搭理她,转身准备打车回酒店,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廖小琴说:“喂!替我办事,就是在替你自己办事,你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大不了我请你吃宵夜解闷喽!” 我回道:“猪脚饭啊?太高档了,我可不敢吃。” 廖小琴嘻嘻一笑。 “今晚请你吃顿好的,顺便同你讲一下对手冯龙的情况!走啦!” 时间确实有一些紧迫。 权叔今晚向祖奶汇报之后,估计明天就会布置好关卡,后天会让我们去闯关。 这次采天青,我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可现在却连对手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气闷归气闷,正事却还是得做。 我转过身,走到了那辆皇冠车上,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廖小琴也上了车,打着火,油门一轰,往前面奔去。 两人来到湖边一家夜宵摊,这次她相当大方,点了一大桌好吃的,还拿来了两瓶上等的玉冰烧,给酒杯倒满酒,冲我挑衅地挑了挑眉。 “入门之后还未给你接风,今天我诚意请客,陪你喝到尽兴,干一个?” 我端起杯子,一口闷了,手指了指杯子。 “倒满!” 廖小琴见状,冲我竖起了大拇指,自己也干了一杯,再次添满。 我再次端起杯子,又一口喝了。 “回敬你一个!” 廖小琴美眸瞪老大,但只得皱着眉一口闷了,继续添酒。 她刚给我杯子倒满,我再次干完。 “祝我采天青顺利!” 她傻眼了。 “不是,你用得着......” 我抬手制止了她。 “不是说陪我喝尽兴么,瞧不起我?” 廖小琴闻言,银牙一咬,端起酒杯,强行喝了下去,呛得捂住了嘴,头扭到旁边直咳嗽。 小样! 敢跟我喝? 我拿过酒瓶子,给两人添满了酒,又抬手准备端起杯子。 廖小琴见状,大惊失色,一把拽住了我。 “孟寻!” “点解啦?” “再喝下去我讲不了事了!” 我只是吓一吓她而已。 事实上,再喝下去,自己可能都听不了事了。 “行,你先讲!” 第二百七十四章 福星 廖小琴向我解释了对手冯龙的情况。 冯龙之前曾是八宅派的弟子,本事相当大,都够格开门收徒了,但这家伙十年前因为在南洋帮一家王室定避暑庄园,把人家媳妇的肚子搞大,对方勃然大怒,对他下了追杀令。 这货像老鼠一样四处躲藏了好多年,因为一次机缘巧合,结识了廖安东。 廖安东折服于他的一身本事,想让他帮忙在身边做事,而冯龙又需要廖安东庇护,两人一拍即合,冯龙带艺投师,挂在了廖安东的名下。 冯龙的能力,都可以单挑一个门派,廖安东连他一半都不如,只得给了几本走马阴阳秘籍,让他自己学,也算是对师徒名份有个交待。 入了门之后,冯龙也清楚地知道背靠廖家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拼杀闯荡不遗余力,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廖家在南洋的产业,廖安东若是一哥,这个冯龙算是不折不扣的老二,属于相当牛逼的存在。 我听完之后,眉头紧皱。 “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能赢下这种人物?” 廖小琴酒意上头,脸红扑扑的,身上散发着酒香与体香交织的味道,美眸有些迷离,拢了拢头发。 “你玩过斗地主没?” 我喝了一口海鲜粥。 “玩过啊。” 廖小琴撇嘴笑了一笑。 “有一种人,没有抓到大小鬼,永远都不会叫地主,我哥就是这种人。换一句话来说,如果他的眼睛没有见到必胜局,这次家主更换的事情,他绝不可能让此事进行下去,也就是说,连牌局都不会存在。” “廖家的产业,大部分都在南洋,他真要翻脸不玩,别说我,祖奶可能都压不住他,最后只剩下分崩离析的结局。” “你等于就是一对三喽,我让你紧急入门,就是故意亮底牌出来给他看,引他叫地主入牌局,我们才有机会最后翻盘,懂了么?” 我回道:“倒是懂了,但你不怕我给玩砸了?” 廖小琴瞥了我一眼,打了个酒嗝。 “如果我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醉话?” 我说:“会!” 廖小琴闻言,满脸无语。 “你这么不相信自己么?” 我点了一支烟。 “我猜测,这牌局是你和祖奶共同决定的,今晚权叔会向祖奶禀报商量采天青的关卡,你大概会从祖奶的手中暗中拿到答案,让我开卷考试对付冯龙。” 廖小琴本来拿着矿泉水解酒,一听这话,差点被水呛到。 “你会不会想太多?祖奶虽然喜欢我,也极想我接棒,可关卡绝不可能说出来!” “为什么?” “一来,我哥不是傻子,那些阿伯、叔公也不是傻子,谁开卷考试,一眼都能看出来,到时更加要闹翻天。二来,换家主乃廖家天大的事,最忌讳结果不服众,我估计,权叔和祖奶为了不招人话柄,大概率会设置那种即便提前知道也无法取巧,完全凭实力才能取胜的关卡。” “不是......你真让我硬碰硬,谁给你的勇气?!” 廖小琴手撑住因为醉意而逐渐朦胧的脸,一根手指了指天。 “老天爷喽!呃......你是我福星来的,每次难搞的问题,你都会帮我搞定。” 我:“......” 廖小琴将钱包放在了桌面上。 “老板,结账!” 老板拿着结账单,笑眯眯地说:“先生,小姐,一共八百二十六,算八百好了。” 廖小琴垂下头,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一千拿去啦,剩下的算小费。” “孟寻,我要睡觉啦,你别烦我......” 她真的头靠在自己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我摇了她几下。 “喂!睡个毛啊!起来嗨!” 可她没什么反应。 我倒是没太大的醉意,只得结了帐,过去扶起她,准备打车回去。 其实旁边不远就是我们开来的皇冠车,可惜我不会开。 刚扶她到路边,正准备招停出租车呢,廖小琴突然干呕了起来。 我只得让她蹲下,拍她后背。 可她干呕了好几下,又吐不出来,满脸难受,转头醉意朦胧地盯着我,银牙咬唇。 “是不是你小子把我灌醉了......” “不是,三叔公灌的。” “是吗......他人呢?” “灌醉你就跑了,你就说这老小子混不混蛋吧?” “他不混蛋,你才混蛋,偷瞄我冲凉......” 我靠! 但凡我刚才多点一盘花生米,她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也是古怪,我再扶她起来打车,硬是一辆出租车都不见。 无奈之下,我只得搀着她,往前面不远处路口走去。 才走了不到二十米。 迎面走来了两位勾肩搭背,流里流气的人,对方瞅见我俩,先吹了几下口哨,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哇塞!老天爷真是盲的!这么正点的靓女,旁边竟然站一个满脸肾亏的衰仔!” “喂!靓女,要不要和我们耍朋友啦?我身上有药酒的,再喝一点喽,保证你爽歪歪,比跟那位扑街仔玩舒服百倍啊!” “......” 廖小琴还残存一点意识,冲对方勾了勾手。 “你们.....够不够劲啊?” 一位傻屌贱笑着凑了过来,还用鼻子深深地嗅了一下,满脸享受。 “你这么香,我们当然够劲......” 话音未落。 “啪!” 廖小琴抬手一耳光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力度极大,对方嘴里惨呼一声,鼻血飙出,嘴角溢血,人歪倒在地。 忽然! 对方脸色一沉,不再说话,从腰间抽出了锋利无比的砍刀,径直向我们冲来过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哑巴亏 我心中一惊,倒不是因为小混混的手中拿刀。 若真是小混混,这种角色再来几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问题在于,从对方的步伐来看,明显是练家子的,而且身手相当厉害! 我猛地将廖小琴扯在了身后,抬腿一扫他拿刀的手。 “刷!” 对方竟然耍了一花式左右手换刀,之前拿刀的左手,换完刀迅疾后撤让过我扫去的腿,右手执刀,反手朝我凶狠劈来! 刀风凌厉,带着一声呼啸,又准又狠。 我只得紧急退后,脚猛然踢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被踢飞,朝对方砸去。 “咔嚓!” 刀斩在了垃圾桶上,半个刀身直接陷进了铁皮中,一时之间抽不出来。 乘此机会,我立马一个跃身,一指狠点在对方的胸口。 “啪!” 指尖穿来坚硬无比的触感。 对方身上好像穿上了金属板! 正当我懵逼的瞬间,那位被廖小琴扇了一耳光的家伙已经扑了过来,刀尖上挑,削向了我的手指! 我心中骇然,撤手紧急后退避过。 两位家伙腾出了空,表情凶神恶煞,齐齐暴喝一声,月光之下,刀影阵阵,朝我疯狂砍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将所学到的花浪蝶步伐发挥到了极致,才堪堪躲过他们的第一波猛烈攻击。 这不对劲! “师弟!开枪啊!” 我在躲避之时,冲着他们身后大喊了一嗓子。 两个家伙闻言,吓了一跳,紧急转头朝后面看去。 “艹!” 乘此机会,我大骂一句,人往前狂扑,猛然一拳轰在了左手边家伙的脸上。 “嗷呜!” 对方猝不及防,鼻血狂飙,捂住双眼,人往后仰到。 右手边的家伙反应过来上当,勃然大怒,一刀朝我刺来。 我脚下花浪蝶步伐踏动,身子一拧,已然转到了他的身后,抬手一掌,朝他的脖子拍去。 他身上有金属板,脖子没有。 只要被我拍到,绝对瘫软在地! 可对方的实力确实太强悍了,在极度被动之下,发现了我的意图,猛然一个矮身,来了一个侏儒甩刀,刀锋直切我的下腹。 我只得滚身一让。 “哐啷!” 他的刀甩出之后,掉在了地上!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快步过去,捡起了地面的刀。 就是我捡刀之时,路上一辆车拉着警报,从远处呼啸而来。 “走!” 未受伤的家伙神色大惊,紧急扯起了地面的同伴,竟然不是跑,两人反而直接跳下了湖,在水里往对面疯狂游去。 这辆公车其实为一辆消防车,大概率是去救火,从旁边迅速开过,被他们误以为是巡逻车。 我瞅着他们在水中着急忙慌的样子,后脊背阵阵发凉。 对方绝对不是小混混。 我严重怀疑他们是廖安东的人! 一来,他们两人的功夫,甚至都超过了擂台上的泰佬,要不是我仗着花浪蝶轻功,早就溅了血。 二来,小混混若是不爽,应该先冲打了自己一耳光的廖小琴动手解气才对,可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来砍我,对旁边靠在树边晕晕乎乎的廖小琴无动于衷。 三来,他们身上穿着金属板,显然对我和廖小琴的身手,有着极致的了解,提前进行了防备。 四来,即便真有巡逻的公车过来,打架斗殴之人顶多就是撒丫子跑路,可这两个货却选择了直接跳湖,这是最大限度防止被逮到的逃离路线,要么他们身上背着重案,要么是极度担心被逮住之后泄露背后的指使者。 他们前来调戏廖小琴,并故意挨一耳光,只是找一个动手的借口。 如果他们是廖安东的人,这王八犊子的目的,大概率不是让他们今晚废了我,这样做风险太大,极有可能吩咐这两个家伙将我给捅进病房,让我参加不了后面的采天青比拼。 酒后与混混打架,导致受了伤,这哑巴亏吃得都没处说理去。 采天青比拼就像足球比赛,你主动退赛,等于直接判输,他一定会疯狂逼宫,让廖小琴退出家主之位。 我第一时间拨通了三叔公的电话。 “叔公!马上来接我们!来的时候别开平时开的车!” “小孟,怎么了?” “先别问,到了再说!” 我报完地址,将廖小琴扛着,快速前往了前面一家夜间大商场。 商场人挺多的。 我在里面快速转来转去,胡乱买了两件外套,口罩和帽子,给自己和廖小琴穿戴上,再从商场后门出去。 等了一会儿,一辆捷达开过来了。 三叔公正在主驾驶位上。 我带着廖小琴迅速上了车。 三叔公有一些懵,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发问。 “什么情况?” 我将刚才碰到的事讲了一遍。 三叔公听完之后,瞠目结舌。 “安东,他怎么能做这种事?不大可能啊......” 我回道:“别说不可能!今晚我不能回酒店住,不安全,必须住廖小琴家里,你得马上做三件事。” “第一,暗中布置人在小区附近盯着,一定会有人蹲守我的动向,你别打草惊蛇,这几天一直派人跟着他们,什么时候出手,你等我电话。” “第二,你明天一早带一堆书过来,对外就说我要临阵磨枪,顺便透露出去我和廖小琴昨晚喝多了酒被流氓找麻烦之事。” “第三,马上给董胖子换酒店,这几天让他不要乱晃,如果不听话,可以直接打晕,就说我讲的!” 三叔公见我神色郑重,点了点头。 “好!” 第二百七十六章 品味高雅 车一路疾驰,来到了云秀华庭。 三叔公帮着我扶着廖小琴进了屋,匆忙出去布置了。 今晚廖安东失败,应该不会再起幺蛾子了,即便他要整事,也只有等明天。 明天我不打算出去,就在云秀华庭待着。 他再蠢,也不至于让人冲到廖小琴家里来。 我倒想过大户人家内部争斗会相当难搞,可却未料到这王八犊子如此阴毒。 见廖小琴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我也累了,到客卧休息,睡觉到后半夜,可能是因为酒的原因,浑身燥热难耐,到客厅喝了几口水,还是压不住烦躁,干脆去浴室洗澡。 正惬意冲凉呢,门外传来急促无比的脚步声,随后浴室门就被推开开了。 廖小琴冲了进来,神情万分难受,手捂着肚子,对着马桶,开始干呕。 我都懵了。 毕竟,自己全身未着片缕的,而且浴巾也被我随手丢在了外面,想拿来遮挡一下都不行。 廖小琴干呕了几声,可能觉察出了异常,撩了一下头发,微微抬起头,目光先看脚、再看小腿、延伸至大腿...... 直到她与我双目对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缓解如此尴尬的气氛,冲她挥了挥手。 “嗨!靓女!” 几秒钟之后。 一声惊叫传出! 廖小琴瞬间酒醒,冲出了浴室。 我擦干了身子,穿好衣服,走到了外面。 客厅里,廖小琴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身子颤栗,抱着一头几乎覆盖了整个身躯的毛绒熊,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这样是在干嘛。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死样子,实在觉得好笑,心中恶趣味升起,很想看一下她的表情,抬手就去扯那个毛绒熊。 可她双手却一直死死地抱着熊,不让我扯开,也不像以前一样对我发飙动手。 “你梦游了,刚才一切都不是真的。” “滚!!!” “我们扯平了!” “滚!!!” 我没再理她,返回房间睡觉。 为防止她缓过劲来之后,冲进房间拿刀阉我,我将门给反锁。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香了。 翌日大早,三叔公电话声将我叫醒。 我起来去开了门。 三叔公手中抱了一箱子书,还拎了打包的早餐。 我先去卫生间洗漱。 廖小琴还没起来,三叔公去敲主卧的门。 “小主,起床食早餐。” “叔公......我昨晚饮多,要休息。” 三叔公只得作罢,来到餐桌前,低声问我。 “小主以前即便是饮多,也很少赖床,刚才听她的声音好像不大对劲。” 我强忍住笑意,夹起肠粉,吃了几口。 “大概她昨晚做了什么美梦,还在回味......对了,情况怎么样?” 三叔公回道:“你的判断太准确了,昨晚确实有四个人在云秀华庭鬼鬼祟祟地盯梢,其中两个家伙,与你描述昨晚调戏小主的混混很像。” 我又问:“消息露出去了吗?” 三叔公说:“露出去了,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问小主有没有受到伤害,我说没有,只是几个街边的小混混而已,被你给打跑了。今天你们两人要在家里温习知识,准备接下来比斗,让他们不要打电话来询问,以免干扰你们。” 我再问:“董胖子呢?” 三叔公说:“安排好了,我去的时候,董师傅东西都收拾好了,正等着我呢,大概看到了你昨晚发给他的信息,知道事情比较复杂。” “小孟,那几个家伙,白天还在小区附近晃,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说:“先按兵不动,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一直盯着就行,这些人我后面还有用。” 三叔公点了点头。 “目前家里还没有闯关的具体消息,等公布了,我给你电话......对了,小主吃肠粉要用冰镇的老酱油调料汁,我来的时候去买了,放在了冰箱里,等下她起床食饭,你记得提醒她。” “毛病真多!” “什么?” “没什么,我说她品味高雅。” 眼下也没啥可做的,一切只有等关卡出来再说,三叔公走之后,我站在客厅的书柜面前,翻看着里面的书。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我听到主卧门响动,廖小琴红肿着眼睛,轻手轻脚出来了。 她大概以为我和三叔公都走了,左右看了一看。 当见到我正在看书之时,脸腾一下红了,随即挺直了身子,神情冷了下来。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学习啊。” “学什么习?这是我家!昨晚叫你滚,你耳聋么?!” “昨晚?你为什么叫我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说看?” 廖小琴一听,脸上表情极为精彩,羞恼、懊悔、委屈、气愤......互相交织,猛烈攻心。 这完全可以理解。 她一向以我师父自居,高傲又嚣张,昨晚之事对她来讲,简直难以启齿。 几秒之后,她眸子竟然红了,滴了两颗泪珠下来,抬手一抹脸颊,银牙紧咬,转身抄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你还敢取笑我......” 我吓了一大跳。 “喂!别乱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不管!我现在就想让你物理消失!” “廖安东要弄死我!” 此话一出,廖小琴脚步顿住了,一脸犹疑。 我对她说:“看来你昨晚是彻底喝断片了!” “什么断片?我还记得结账数目是八百多。” “对!然后呢?” “......” 尔后,我将后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廖小琴怔了好一会儿,拿出了手机,给三叔公打了一个电话。 “叔公,云秀华庭真有人在盯?” 得到了三叔公的肯定答复,她挂断了电话,瞅了瞅我。 “你打算怎么做?” 我坐了下来,丢了一支烟给她。 “如果祖奶知道了这件事,哪怕我采天青比斗输了,她会怎么做?”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走马寻风雷 廖小琴摇了摇头。 “别说祖奶,这种残害同门的事,就算是家里其他人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 “也就是说,这事若讲出去,即便我在与冯龙的采天青比拼中输了,你当不成家主,廖安东也绝不可能话事?” “对!” “我再问一个问题,廖安东找人前来废我,会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下属去做这种事?” “他没那么蠢!换家主乃走马阴阳几十年来的大事,尽管自己下属目前信得过,但廖家利益盘根错节,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以后会不会反戈倒向,让身边的人去做,等于埋了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雷。这种事,花一笔钱找外面的江湖人,拿钱办事,事了两散,再无对证,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既然盯我们的四个家伙全是外面的人,就好办了。我已经让叔公派人盯死他们,一旦我输了,咱们暗中将他们给逮起来,我相信叔公有的是手段,让他们开口,讲出廖安东残害同门的事。” “他们都是江湖浪人,眼里只有钱,让他们开口倒没任何问题,可要是廖安东死不承认呢?” “你是不是醉了一场酒,把脑子给醉糊涂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 “他不承认,我们就想办法让他承认啊!” “什么办法?” “那什么......我给你表演一遍吧。” 我拿了一本书,放在茶几上。 “这是录音机。” 再把水果刀塞在廖小琴的手上,让她将水果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现在,你是三叔公,而我是江湖浪人。” 我又掏出了手机,假意打电话。 “喂!廖大老板,你差我的钱什么时候转给我?什么叫账已经结清?我可打听了,你前几天让我们去砍的人,是你当廖家话事人路上的绊脚石,现在听说你已经赢了,是不是要多付一笔钱给弟兄们去马杀鸡啦?” “哇塞!你真的太了解我了,老子做事就是从来不讲信用!你别管我们有没有功劳,但钱是一定要多收的!你那么大水喉,不会这么小气吧?小气也冇问题喽,兄弟们会去三元里九十九号找你要,你还不给,我就去找你的同门要,就问你惊唔惊?哈哈哈!” 表演完,我将脖子上架着的水果刀给捏了下去。 “让三叔公逼他们给廖安东打电话讹钱,将双方通话录好音,最后把录音磁带和几个流氓一起送到祖奶面前,人证、物证俱在,他不承认也不行!即便他要说这是伪造的录音都不行,去通讯大厅打一份他们双方号码的通话来往记录出来,他怎么解释?” 廖小琴先愣了一下,随后噗呲一笑。 “你要不要演这么像的?” 我无语道:“我在问你这个方案行不行,你别纠结我的演技!” 廖小琴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转头看着我,眸子闪过一丝欣赏。 “够聪明!我没找到破绽!” “你果然是我的福星,挨一次刀,都能让你逮到机会!” 我说:“你说得倒轻巧,昨晚要不是我命硬,现在已经坐轮椅上了,屎尿都要人伺候!” 廖小琴撇了下嘴。 “切!大不了像以前你照顾我一样,我来照顾你喽。” 我摆了摆手。 “打住!我可不敢,指不定照顾两天,你心态一烦躁,拿根绳子把我给吊死。” 廖小琴回道:“这倒有可能,我发起飙来,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害怕。” 我:“......” 一整天时间,我和廖小琴待在屋子里没出门。 直到晚上九点多。 三叔公电话打过来了,说是明天第一个关卡题目出来了。 廖小琴忙不迭问:“什么题目?” 三叔公说:“走马寻风雷!明天早上五点,在祠堂大门口集合,前往一座山脉,具体哪座山脉不知道,但题目是让小孟和冯龙,按照走马阴阳的老手段,骑马找到山中的风雷窍,取出提前放在里面的东西,谁先找到并返回,谁就算赢。” 廖小琴秀眉微蹙。 “风雷窍里的东西是谁提前布置的?” 三叔公回道:“权叔的意思是,经与祖奶商量,找了外门派的高手放置的,具体是谁,地点在哪座山脉,门内子弟一概不知。” 廖小琴再问:“走马寻风雷之后,还有几个关卡?” 三叔公说:“不清楚,要等第一关结束之后再宣布。” 廖小琴说:“知道了。” 山川与动物其实一样,每一座山脉,都有风雷窍,引风聚雷汇雨露,相当于人呼吸的口鼻。 有风雷窍的山,风水界称为活山,反之则为死山。 活山可以吸取天地灵气,孕育河流植被,吸引虫兽栖息。 死山则草木枯竭,动植物罕见,连葬人都不合适。 其实活山与死山很好区别,大部分死山都是火山、冰山、石山、戈壁山、沙山等。 可活山与死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比如,一座动植物繁茂的活山,可能因为风雷窍葬人、塌方、移位、挖矿等原因,气脉闭塞,会变成死山。这种变化,倒不是说满山的植物自然慢慢枯萎消失,往往是在损害的一瞬间产生突变,发生火灾、工程修筑、洪水冲塌等。 所以,咱们看到一场山火,将好好一座山全给烧光了,大概率是风雷窍被破坏导致。 一座草木皆无的死山,由于地脉走向变化等因素,堵塞的风雷窍也可能被冲开,就会慢慢变成一座活山。典型的如冰川融化、植树造林、死火山改造等,让光秃秃的山头恢复了生机,看似是自然、人工等因素叠加导致重披绿装,根源还在于风雷窍通了。 廖小琴的猜测没错,祖奶虽然对她偏爱,但不会让我们开卷考试。 绵长而庞大山脉,地点又保密,临时靠骑马寻找到其中的风雷窍,极大考验眼力,确实要凭借强悍的实力才能赢下来。 廖小琴立马拿了一张古怪的地图出来,拿笔开始在上面标注。 第二百七十八章 老人痣山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地图,而是标注了山川地貌的粤省风水堪舆图。 我问:“你想押题?” 廖小琴点了点头,拿笔在地图上不停画圈。 “对!早上五点出发,而山脉的风雷窍一般在九点之前才会显现,说明这座山脉的距离,绝对在附近四个小时的车程之内,再扣除要给你们前往寻找的时间,大概率在两到三个小时车程之内。” “我从小就在附近探山学艺,对附近的山脉熟悉,两三个小时车程内,适合找风雷窍的活山脉就这是这些了。” 她确实非常熟悉。 短短时间,就在地图上标注了二十几个山脉点。 尔后,她又开始对这些点逐一进行打叉。 我问:“打叉的是代表排除了吗?” 廖小琴神情专注,一边用笔继续疾画,一边向我解释。 “对!修路不好走的,山高陡峭不适合跑马的、自然保护区禁止进入的,等等,都必须排除。” 十几分钟之后,只剩下了三个圆点。 廖小琴怔了一下,将笔往桌面上一丢。 “老太太狠啊!这是动真格考你们的水平!” 我有些疑惑。 “这不是还有三座山脉吗,你就确定哪座了么?” 廖小琴拧了拧眉头。 “剩三座山脉不假,但阳东山与梅子山,我都去过,它们的风雷窍,一个位于阳东山玉帘瀑布,一个位于梅子山温泉,你们一去这两个地方,仅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等于让大学生来考小学一年级的加减法,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让你和冯龙比拼谁骑马的速度更快?” “所以,最有可能出题的地点,就是这座老人痣山。老人痣山之前是一座死山,到处都是萤石矿的矿洞,后来矿脉枯竭,开展了封山育林工程。几十年来,山头倒是变得植被繁茂、郁郁葱葱。” “可问题在于,老人痣山不是一座整体的山脉,而是由大大小小几十座山头组成,像老年人脸上密密麻麻的斑点。正因这种地貌特点,这几十座山头均存在风雷窍。也就是说,老太太提前放在风雷窍的东西,在几十座山头其中一个。” “这样一来,别说靠我们这样押题了,即便让我们作弊今晚提前出发前往老人痣山,用一晚上的时间寻找,也无法从几十座山头找出东西来。老太太这一招,既能实实在在考验你和冯龙的实力,又避免了押题或作弊的可能性。” 姜还是老的辣! 老太太不仅出题紧急请了外人,而且题目设置的极为巧妙。 廖小琴叹了一口气。 “拉倒吧!这样也好,倒也省得廖安东耍阴招......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若单纯凭本事,我输了也认,可我担心,廖安东还会搞幺蛾子。既然押题无用,乘现在还有时间,倒不如想一想这家伙明天会在哪儿方面做手脚,提前防备。” 廖小琴闻言,丢了一支烟给我,自己也拿出一支点燃,吸了两口。 “正想说这个事!我们互相不要干扰,各自想,半个小时之后印证一下答案。” 两人分开。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去了阳台,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看着外面的星星。 屋子里非常安静,只有墙壁上的挂钟在滴滴答答响动。 仅仅十来分钟,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 “你想出来没?” “有一个猜测,你呢” “我也有,你先说。” “你先!” “那就喊一二三,一起讲。” 口号念完。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讲出了一个字。 “马!” 走马寻风雷,时间、地点、人,均找不到作弊的可能性。 唯一存在变量的,就是马。 马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之处。 假如廖安东在我骑的马里弄一点手脚,半路出了问题,别说找出东西了,可能连指定风雷窍的那座山头都难以抵达,必输无疑。 廖小琴问:“既然已经猜出,现在怎么办?” 我说:“如果我骑的马出问题,冯龙的马一定没问题。廖安东真要这么玩,我的想法是,干脆按兵不动,看对方搞什么幺蛾子,届时想帮办法冷不丁突然换马,让他吃一个大哑巴亏!” 廖小琴眉眼上翘,笑着拍了拍手。 “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来一招乾坤大挪移,让他没地哭去,就酱!” 她起身往浴室里走,大概率想洗澡休息,可刚走到浴室门口,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手指着我。 “你!先进房间去!” “干嘛?” “我不放心你!” “你怕是有毛病吧?昨晚明明是我吃了大亏......” 没待我说完,廖小琴已经抄起了鸡毛掸子。 我懒得跟她纠缠,只得先进了客卧,将门给关了。 人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复盘了一下廖小琴教过的寻龙点穴技巧,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 等醒来之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我有些尿急,想去撒尿,顺便冲个凉,可一扯门,竟然打不开。 靠! 廖小琴在外面将门给反锁了。 我拍了几下门。 “廖小琴!我要撒尿!” 可外面没任何动静,也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故意装没听见。 我只得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嘟了几下就接通了。 “嗨!靓仔!” “你赶紧给我把门打开,我要撒尿!” “哦,要撒尿啊?你安心睡觉,我来替你撒吧,乖。” 尔后,我听到电话那头茶壶倒水的响动,廖小琴还故意发出“嘘嘘......”的声音。 我快要憋炸了。 “你是不是疯了?!” 她没理会我,倒茶水和嘘嘘声继续传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遛马 我不能再听下去了,不然非得尿裤子不可。 “行!你可别后悔!” 我将电话给挂了。 这娘们为了报复我,想看我尿裤子出丑。 我会是她得逞? 左右找了一找,见到了房间花架上有一个花盆,里面养的是一株漂亮的水仙,抬手直接将水仙给扯起来,直接将它丢到了窗外,准备把里面的水给倒了,当成夜壶。 “吱嘎!” 门打开了。 廖小琴站在门外,气得脸色发青,身躯颤动。 “你把我的天使之泪丢了?!” 天使之泪? 看起来真挺名贵的,不过我确实丢了。 眼见门已打开,我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冲出去,进卫生间里放水。 舒坦! 可等放完水,我冷静下来了。 因为我感觉到她在外面等我。 就她刚才激动万分的表现,那破水仙估计是她极为心爱之物,这下可算摸了母老虎的臀了。 我看了看时间。 五点到祠堂门口集合,我们最少四点半要离开,现在为四点一十五,抽两支烟工夫,三叔公就要来接我们了,很快就会过去,就在浴室待着吧。 我点燃了烟,对着镜子,欣赏自己越来越强壮的肌肉。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我出来,廖小琴在外面说:“你出来吧,我不生气了。” 我会信她? 直接选择不搭理。 “有种你出来!” 廖小琴在外面几乎快要疯了。 “有种你进来!” 我悠闲吐了几口烟圈。 就在这时,她电话响了。 “叔公......起来了,好。” 救星来了! 直到听到外面三叔公的声音,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卫生间。 已经乔装打扮好的三叔公,给我们带了物业的外套、工程帽、口罩、手电筒。 云秀华庭有人盯着,如果我们不乔装出去,路上说不定还会出幺蛾子,这些装扮就是为了避开他们。 当着三叔公的面,廖小琴不好再发火,而且时间也确实很紧迫。 几人迅速将外套穿上,坐电梯下去,先到地下室,再从安全楼梯,上了一楼。 果然如三叔公所说,才走了十几米,感受到左手边的装配房处有动静。 我故意将手电筒朝那边照了一照,变着声大喝一句。 “谁?!” 尔后,我大踏步走了过去。 “你眼花啦?大晚上哪儿有人,当心蛇咬你!” 三叔公也变着声开口说道。 我过去照了几下。 “还真没人!可我要为业主负责,当然要来看一下。” 三人顺利出了小区门。 拦了一辆夜间出租,赶往了三元里九十九号。 下出租的时候,我们将帽子外套手电筒等东西全送给了出租车司机,司机都懵了。 到了祠堂门口,权叔等人已经在等着了,那天参会人员全都来了,一个个神色兴奋,期待着接下来的走马寻天雷比拼。 廖安东见到我们,脸上肌肉不经意地抽搐了两下,没吭声,率先上了大巴车。 除了大巴车之外,还有一辆六轮车,车斗里站着两匹枣红色骏马,毛色光亮,肌肉健壮,威武霸气,还时不时晃着头。 权叔呵呵一笑。 “大家都到齐了,上车出发!” 所有人都上了车。 汽车在朦胧夜色之中向前奔驰。 一切全如我们的推测。 早上七点多,来到了老人痣山的山脚下。 朝霞已经出来了,天边一抹红晕,映照云层重重叠叠。 地似蒸笼,天若锅盖,老人痣山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山头,犹如天地之间一个个大馒头,山头树木郁郁葱葱,山涧有不少溪水流出,倒是一副绝美的风景。 由于走马寻风雷比试在早上八点开始,有工作人员已经下车架起了大锅,煮起了面,供大家吃早餐。 我时刻注意着那两匹马。 之前我们推断,马在廖家有人专门照看,临出发之时随机挑上两匹,如果廖安东要对马动手脚,应该是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暗中行动。 一位工作人员过去喂它们吃麦秸和饲料。 两匹马吃的东西都是混合在一起的,没有进行区分,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廖安东和冯龙都在大口吃着面条,也没什么动作。 我和廖小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疑惑。 难不成我们之前的猜测错了? 可没过几分钟,变化来了。 廖安东抹了抹嘴,将碗筷放下,对权叔说:“权叔,你和老太太真是煞费苦心,老人痣山寻风雷窍,这招实在太妙了,我都知道等下哪座山头会成为幸运儿。” 权叔笑着回道:“祖奶说了,选家主是大事,公平比什么都重要,等下大家看两位晚辈一展身手就行了。” 廖安东说:“权叔,你吃饱未?这两匹马好靓,我好久没骑马了,乘现在还没开始,要不我们先遛一圈消消食,也顺便给马匹开开腿?” 会骑马之人,看到好马,就像爱车之人看到跑车,都会忍不住上去溜一圈。 权叔看了看表。 “时间还早,遛遛马也好!” 两人笑呵呵地上了马,勒起马绳。 “权叔,请!” “阿东,来!” 两声吆喝,马蹄飞扬,往前奔去。 我见旁边没人,借发烟的机会,低声对廖小琴说:“他身上没带东西,跑马之时应该不会有啥动作,估计等下他下马会搞鬼。” 廖小琴微微点头。 “醒目一点,等下看清楚一些!” 第二百八十章 扶上马,送一程 十来分钟之后,权叔和廖安东大声吆喝着,将马给骑了回来,似乎都意犹未尽,笑呵呵的。 两人翻身下马。 冯龙走了过去,给廖安东递上了一块毛巾。 这货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用毛巾擦汗,尔后又用毛巾摸着马头上的鬃毛,一脸赞叹。 “好马!当真好马啊!” 这匹马头猛烈地一甩,脚动了一下,神情似乎吃疼痛苦。 不过,仅仅一瞬间,好像痛疼突然消失了,它又恢复如常。 由于刚跑完马,马做出这种动作太正常了,根本没人注意。 可我和廖小琴却知道,这货对自己刚才骑的那匹马下黑手了。 东西就藏在毛巾里! 大概率是某种小注射器。 无论他给哪匹马搞鬼,我都无所谓。 今天的目的是逮机会换马,让对方吃哑巴亏,我甚至希望他下药猛一些,半途马死翘翘,那走马寻天雷就成了萝卜闯关,我必胜无疑。 权叔冲大家开口了。 “诸位,今天是我们走马阴阳家族的大好日子,两位后辈代师出战,走马寻风雷。老人痣山为粤东名山,几十座山头,存在几十个风雷窍。昨日,祖奶专门邀请了南粤龚先阁大师,在老人痣山的乾位阳向第七座山的风雷窍上,放置了一朵紫薇花玉雕。” “比拼的规则非常简单,两位后辈八点准时骑马出发,谁先寻到紫薇花玉雕,取回来放到旁边的木盒里,谁就获胜。” “但是,如果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两位均未取得紫薇花玉雕,证明自己学艺不精、师父调教不力,两位的师父想要在廖家话事,尚不够格,后面的比拼全部取消,选家主之事延后。” “冯龙、阿寻,你们听明白没有?” 冯龙目光阴鸠,跨前一步。 “明白!” 我也踏前一步。 “明白!” 权叔点了点头,冲身边两位下属示意。 两位下属将两匹马牵了过来,在它们的马尾上,分别系上了一条长串爆竹。 “阿东、阿琴,你们去牵马。” 廖安东闻言,率先大踏步过去,牵了一匹马。 这马是没被下药的,也就是之前活动筋骨之时权叔骑的那匹。 廖小琴神色淡然,过去牵着那匹被下了药的马。 两匹马站成了一排。 廖小琴和廖安东分别站在马的身边,两人面对着大山,神情肃穆,一手掐着风雷诀,向着绵绵的青山三鞠躬,感恩天地的馈赠。 此处之所以要让两位师父先牵马,寓意给徒弟扶上马,送一程。 古朴又饱含深意的仪式。 我和冯龙则站在二十米开外。 等下爆竹一响,两人必须抢时间冲过去,跃上各自师父手中牵的马。 权叔看了看时间。 “三!二!一!开始!” 工作人员点燃了马尾的爆竹,劈里啪啦一阵响动,火星四溅,浓烟滚滚。 马受到了极大惊吓,前蹄子跃起,头往上猛昂,嘴里发出大声嘶鸣,欲图挣扎逃离。 廖安东和廖小琴,奋力勒住马绳,不让它们离开,还尽量将它们压低,给自己徒弟争取最好的上马姿态。 爆竹等于发号令枪! 我和冯龙若离弦之箭,往前弹射而出,冒着鞭炮火星和浓烟,冲向了马匹! 现场发出阵阵助威呐喊声。 本来我应该冲向廖小琴手中牵的马,但在快要到达的时候,廖小琴假装压不住马,稍微放了一下手,马拖着廖小琴往前走。 廖小琴死扯着马绳,双脚犁地,身躯后仰,尽力稳住它。 我见状,突然一个转身,跃上了廖安东身边的那匹未被下药的马。 廖小琴一边扯着那匹被下了药的马,一边冲我大喊。 “别管了!别管了!抓紧时间出发!” 廖安东整个人都懵了。 乘他懵逼的一瞬间,我猛然一鞭子朝马狠抽过去。 马发出一声嘶鸣,带着尾部劈里啪啦响动的鞭炮,往前猛冲。 斜眼瞥见,廖小琴已然扯住了那匹被下了药的马,还抬手将满脑子全是问号的冯龙给硬生生扶了上去。 全场爆笑。 廖安东反应过来之后,冲着冯龙大声吼叫着,似乎在催促冯龙快上马追赶,由于鞭炮声和哄笑声,加上我又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听不清楚内容。 不过,我都可以猜测到他的意思。 走马寻风雷,没说一定得要用师父手中牵的马,无论骑哪匹,其实皆可,无非就是仪式上存在一点瑕疵而已。而且,即便我先跑了一段距离,整个寻紫薇花玉雕的过程,相当于一场漫长得马拉松比赛,对大局影响等于零,无碍于比赛公平性。 以权叔素来喜欢和稀泥的性格,对这点上马仪式时的瑕疵,他肯定会笑呵呵地对大家说,两位师父分别扶对方的弟子上马,体现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以及互相支撑对方的宽阔心胸,非常棒。 廖安东之所以会怒吼催冯龙骑马追赶,原因无它,他一定是在暗示冯龙,乘胯下的马药性没有发作之前,追赶上我,动用手段将我骑的马给换了。 手段就多了去,撞马、拌索、丢石头,甚至讲个笑话笑翻我,都行。 这玩意儿就像上台打擂,只要出发时公平,至于采取什么手段最终取得紫薇花玉雕,没人会管。 可我会上当吗? 放有紫薇花玉雕的山头在乾位阳向,我假装自己马术不精,心态紧张,趴在马背,吆喝着马往相反的巽位奔去。 冯龙已经在后面骑马赶来,见我的方向跑反,脸上肌肉直抽搐,怒不可遏地追了过来。 我必须继续往前跑,直到冯龙骑的马药性发作不能动,将这货撂在反方向独自哭泣,再自己一个人返回,悠闲去找风雷窍。 人群已经彻底隐去了。 起伏延绵的群山脚下,两匹马在一前一后飞奔。 第二百八十一章 莫听风啸听脉震 尽管冯龙的马术相当精湛,而且已经使了最大的劲,可每次总是差最后一点距离。 我带着他遛达了二十分钟。 这货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调转马头,朝着乾向奔去。 我冲他大喊。 “喂!老哥,来追我啊,为什么要跑?!” “去尼玛!” “你怎么骂人呢?别走啊,再玩一会儿!” “傻逼!滚蛋!” “要不我追你吧?你慢一点骑!” “......” 冯龙没理会我,风驰电掣往乾向赶去。 我明白他的心思,这货见追我换马无望,想乘马药性未发作,还有余力,尽快到达藏着紫薇花玉雕的山头,若能跑到半山腰,马的作用其实不太大了,他只要下马提前去取了东西,一样能赢。 尽管哥们现在手中拿着大小鬼和四个二,但他还准备拼运气,赌我会不会四个带大小王丢出去。 我不信他有这种气运。 调头、策马,在他身后一直紧紧跟着。 十几分钟之后,报应来了。 冯龙的马不再动了,站在原地,喘着大粗气,口吐白沫,前膝还跪了下去。 这货狠抽了它几鞭子,但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勒住马绳,在他身后不远处,笑了,忍不住唱了一首歌。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 这货根本不懂欣赏,直接从马上跃了下来,拿起了刀,冲我歇斯底里地冲了过来。 我吓坏了,赶紧策马飞奔。 马蹄飞扬,灰尘四溅,留下冯龙在风中一片凌乱。 他骑的那匹马当然不会死,但这种比赛之前下药之事,对方根本不敢暴露,只会对大家解释说运气不好,马跑到一半累瘫了,导致最终失败。 我们也没法向祖奶举报他们搞阴招,因为廖安东没那么蠢,他绝不会下那种能检测出来的药,大概率就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疲软注射剂,过不了半天,马就能靠身体机能自行代谢掉。 不管怎么说,让他们吃了大亏,我心中大爽。 快到九点之时,我来到了那座指定的山头。 早上九点,万物初苏,阳气蒸腾,我本来可以围绕山体走上一圈,通过观山察势,结合阳光的倾洒角度,凡是阳面草木最为旺盛,山体形状外凸呈吞吐之状的地方,大概率为风雷窍所在地。 可人的运气,有时就这么衰。 刚到达山底下不久,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雷声滚滚,银蛇频闪,一场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下雨也没什么,若是娟娟细雨,只要四周明亮,也可以采取望气的办法,确定风雷窍的位置。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一场暴雨不仅来的猝不及防,黑云压顶,加上老人痣山独特地貌形成的小气候环境,周围变得黑幽幽一片,不拿手电筒几乎无法视物。 我心中大骂了一句老天爷的娘,开始策马绕着山狂奔,希望山头另一面光线会好一些。 马跑了一段路,由于天色实在太暗,加上电闪雷鸣,地面泥泞,它害怕了,不愿意走,驻足原地,一个劲地想回头。 完犊子! 如果下雨的时间持续半小时以上,即便是天色放晴,周遭也必然水雾蒸腾弥漫,九点半一过,最佳寻找的时间段错过,就这种雾气绕山的情况,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找出风雷窍位置在何处。 找不出风雷窍,十二点前就取不到紫薇花玉雕,不仅到手的第一关胜利会溜走,而且此次话事人之争将彻底取消,前面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 我只得快速下马,将它拴在了旁边的树上,自己开始凭借印象,在黑暗大雨中狂奔,朝背面跑去。 十来分钟之后,我来到了山体的背面,却大失所望。 此处光线非但没有更好,而且由于后面有一座更高大的山头阻挡,雨更大、雾更浓,天更黑。 我甚至怀疑自己再继续走下去,都要迷失在茂林深处。 望气法失效! 无奈之下,我只得凭印象再往回奔。 接下来只剩下一个手段了,听音。 风水寻龙最重要的三个技艺,观山、望气、听音。 事实上,普通风水师能全盘掌握观山辨龙技艺,就算相当厉害了,若可以望气寻龙,就能开堂立旗,自成一派,再往上达到了听音追龙,已经属于这一行当的顶级高手水平。 我观山辨龙还不错(如壶山鬼佬墓悬壶济世风水局,就是纯靠观山),望气寻龙尚可(如河湟沟壑天尸童风水局,就用了望气手段,但这是被搞得半死之后才判断出来),至于听音追龙,只学过一些理论,实操基本上没用过。 歌诀有云:俯身贴耳离三寸,莫听风啸听脉震。初闻闷鼓在九幽,此为地肺喘未休。再听惊涛裂石刃,金戈隐隐厮杀盛。三听却入无声处,万籁收煞如龙伏。四听方见真窍眼,一呼一吸灵气显。 不管自己水平如何,今天也得试上一试! 我得赶紧去山上找一个好位置,听地脉之音。 返回下马之处之后,发现马整个身躯竟然缩在了树下,开始拉稀,它被雷电交加的恐怖天气吓懵了。 现在也指望不上它,我开始冒雨往山上跑,十几分钟之后,终于在山体的三分之一高之处,找到了一个极佳的位置。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可未待我开始施展手段,天空一道银蛇飞舞,本来模糊黑暗的环境,突然骤亮。 我瞅见前方几米之处趴着一个人,他耳朵贴在地面,闭着双目,脸色凝重,正在听地脉。 冯龙!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八须鲶鱼山 真是见了鬼! 本来已经将这货甩在了半路,他基本上已经退出了比赛,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导致我走马看势、望气均不能施行,还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这家伙竟然乘此机会疯狂赶过来了。 这就好像,一场跑步比赛,我都已****,可突然因为地塌了,人摔进了坑里,等我爬起来准备奔向终点,结果对手逮住这个空隙,不仅跟我处于同一起跑线,还领先了半个身位。 由于听音追龙需要极高的专注度,整个人必须处于心流状态,加上他又闭着眼睛,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身躯一闪,躲在了一棵树后面,心中盘算着怎么办。 此处是整座山头最适合听音的位置,也不知道这家伙已经听了多久,干脆拉倒,先一脚将他给踹下坑再说! 正准备动手呢,这货竟突然睁开眼睛,从地上迅疾起身,神色万分欣喜,撒丫子往前跑去。 靠! 他听出来了?! 难怪廖小琴说冯龙有开宗立派的水平,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我只得一咬牙,从后面追去。 论起轻功水平,这家伙远不是我对手,我借着漫天雨雾、茂密树林以及轰隆雷声的掩护,始终离他十几米远距离紧跟着,这家伙浑然不觉。 随着一路向上,半个小时之后,冯龙气喘吁吁地来到山体中间的一个大拗口。 这里竟然是一处积水潭,潭水碧绿,豆大的雨点砸在水面,溅起漂亮的水花。 四周是悬起的石壁,这些青绿色的石头,呈弧形包围着整座潭。 石壁的缝隙有几棵树,悬在水面,树不算大,枝干仅有成年人的大腿粗,形状曲里拐弯的,被风一刮,左右飘荡,如同几根长须。 水雾袅袅,弥漫四周,好一片朦胧意境! 我暗中点了一下树的数量,发现两侧岩壁对称各长了四株树,一共八株。 这一下,我突然反应过来了。 刚骑马来到山下的时候,我感觉这山头的造型有一些奇怪,但由于突降雷雨,视线受阻,一时之间没分辨出来它到底像什么。 现在看来,这山头就像一条大鱼,潭水像鱼的嘴巴,旁边圆弧形的石壁如同鱼唇,而岩壁上对称的八株树,就是鱼的八根胡须。 这是一条八须鲶鱼山! 老太太请来出考题的龚先阁大师太狡诈了! 鱼是用鳃来呼吸的,所以观山察势之人,如果望见此处地势像一条大鲶鱼,第一时间会前往山体两侧的鳃部找风雷窍。 可这样一来就上当了。 风水学上有一句话,相山如相人,取意不取象。 什么意思呢? 比如说,你看到一条山势似老虎,如果想后代出猛将,一般的风水师会将吉穴点在山体虎胆的位置,将死者下葬。 可这一定是对的吗? 不一定! 这些成了动物形状的山体,相当于凡人修了仙道,也充满了灵气。 普通人心脏尚存在有左有右,何况修了道的仙灵山,岂会如此轻易让你找到它的命门所在? 它们会隐,真正的虎胆位置藏在脑门也不一定,普通风水师不懂其中奥妙,往往会葬错。 这也是天下寻龙师多如牛毛,可发现并利用的真龙山脉却少之又少的主要原因。 为此,撼龙经秘要有一句很不客气的话:论形者,小儿之见。得意者,国师之能。 具体到这条八须鲶鱼山来讲,它的风雷窍就不是在两鳃的部位,而是隐在了鱼嘴,通过观山辨龙是判断不出来的,必须要望气寻龙,通过山体气息变化来找到它真正吸收天地灵气之处。 龚先阁选这座山作为考题,目的就是淘汰掉不会望气寻龙之人。 只不过,他的一番心思,竟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给硬生生拔高了难度,必须要靠听音追龙来解决。 我瞅见一株树的末稍之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下面,吊着一块紫薇花玉雕,在天空银蛇飞舞的映衬之下,熠熠生辉。 冯龙抬头望见了紫薇花玉雕,大喜过望,转头四处看了一看,见后面没人跟来,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搓揉了两下,开始攀爬那株树。 我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 现在雨这么大,还用得着唾沫来搓手? 这株树的树干外悬在潭面上空,虽然不大,但韧性十足,冯龙爬上去之后,压得树颤颤颤巍巍晃动,有点像因钓住了鱼而弯曲的鱼竿。 我瞅准了机会,待他爬到了三分之二高度之时,几个健步从躲着的树丛中窜出,轻轻一脚踹在了树干上。 树干剧烈摇晃。 冯龙大骂了几声卧槽,人差点摔下水。 不过,这家伙反应极快,单手抓住树干,人悬空吊着,转头瞅见了我,露出了遭雷劈的表情。 我冲他笑了一笑,再轻轻一踹树干。 冯龙猝不及防,单手支撑不住,身躯自由落体,化成一道美妙弧线,往下摔去。 “噗通!” 水花溅得又高又漂亮! 这跳水姿势,帅气! 我快速攀爬上了树,来到了树稍边,赶紧解下了那朵紫薇花玉雕。 这个时候,冯龙已经从水下浮了起来。 我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紫薇花玉雕。 “冯师傅,承让!” 冯龙脸色铁青,双目暴凸,发出大声咆哮。 “王八羔子!无耻!!!” 无耻? 哥们靠实力赢的,踹他下水又不算犯规,怎么能说无耻呢? 顶多就是年轻人不讲武德! 我赶紧下了树。 冯龙见状,整个人都快要疯了,拼命划水,试图从岩壁爬上来追我。 我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冯龙吓懵了,本来他双手已经抓住了岩壁,但只得纵身一跃,再来了一个疯狂又完美的入水姿势躲避。 “噗通!” 石头砸在水面。 没砸到他,但却将他吓个半死,这货怕我拿石头再砸他,潜在水下,不敢再冒头了。 不敢冒头就对了! 我转身撒丫子往山下跑去。 来到山底,雨势已经小了,电闪雷鸣也逐渐停下,马也不再惊怕。 我骑上了马,往出发之地狂奔。 第二百八十三章 缚手擒苍龙 来到了出发之地,瞅见权树等人打着雨伞,正在等着。 廖小琴见我骑马返回,将雨伞一丢,朝我跑步迎来,马尾在雨中甩动,衣袂飘飘,犹如电影中的美丽画面。 在她快到跟前之时,我勒住了马。 廖小琴一抹脸上的雨水,仰着头问。 “拿到了吗?!” 我回了一句粤语。 “洒洒水啦!边个斗得过我?” 讲完之后,我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紫薇花玉雕。 廖小琴笑了,犹如一朵绽放的映山红,相当灿烂。 “走啦!去饮散寒汤!” 她主动牵起了马绳,带着我走到了众人面前。 我翻身下马,将紫薇花玉雕放进了摆放在台上的盒子当中。 盒子是檀木做成的,造型古朴,外面包浆泛着幽光,竟然像一顶宋朝的官帽。 咱不大懂为什么用这么古怪造型的盒子来装宝,也不敢问。 后来我才知道,这枚紫薇花玉雕是辟壤氏著名弟子赖布衣在当国师期间,受当朝皇帝所赐,他转赠给了廖家。 紫薇花乃皇室之花,国色天香,赐给赖布衣,有着赞赏他为国添香增彩之意。 权叔收起了官帽盒,笑呵呵地问:“阿寻,冯龙人呢?” 我喝完了廖小琴递过来的散寒汤,抹了一下嘴。 “唔知啦!” 权叔转头对大家说:“第一关走马寻风雷比斗,阿寻胜!” 眼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而且之前还下了一场大暴雨,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斗的高难度,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向我表示祝贺。 当然,廖安东除外。 尽管在马匹被替换之时,他对最后的结果已经有了预感,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他脸上的不爽和阴毒,还是彰显到了极致,这货张口就将叼在嘴角的雪茄给吐了,扯了扯衣领子,大踏步往外走。 下属给他撑着伞,打开了一辆悍马车后座的车门。 这货上了车,也不等冯龙了,车直接往山外开去。 权叔转头对一位下属说:“小钟,你带几个人留下来等冯龙,再把马运给回去。雨太大了,其他人先回家。” 我们上了大巴车,往市区走。 到了市区之后,我们特意让大巴车在云秀华庭将我们放下,赶紧回了屋。 三叔公已经买了干净的衣物和热食,让我赶紧洗澡,再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我冲完凉,吃着热菜热饭,舒服多了。 廖小琴非常开心,双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吃饭。 我问:“没见过靓仔?” 廖小琴说:“你别光顾着吃啊,讲一讲走马寻风雷的过程喽。” 我将整个过程给讲了。 听到冯龙落水,廖小琴乐得不行。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干得漂亮!” “就喜欢你这种本事不够,脑子来凑的作风!” 我有些无语。 “本事不够怪我喽?” 廖小琴嘻嘻一笑,难得没跟我对刚。 “怪我!你快吃!” 我放下了碗筷。 “吃饱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我是真见识到了冯龙的本事,八宅派出身,又融会贯通了不少走马阴阳派的本事,确实厉害。” 廖小琴切了一声,不屑地说:“听音追龙而已,理论你都知道,无非就是实践经验差一些。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去找几个山头听几遍,以你的天赋,冯龙算顶多就是冯虫!” 我回道:“我很欣赏你不要脸的自信,但第二关马上就要来,我对赢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廖小琴闻言,转头问三叔公。 “第二关题目咩时候出?” 三叔公说:“还是跟第一关一样,今晚告知,明天比斗。” 廖小琴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出了关卡,我再同你商量,师徒同心,其利断金,先安心休息啦。” 晚上九点。 三叔公电话禀告,第二关的题目已经出了,缚手擒苍龙。 “祖奶让人设置了两间一模一样的大密室,没有灯,全黑,室内还有一个大铁笼子,铁笼子里关着十几条饿了几天的藏獒。房间悬挂着几十个一摸一样的龙麟编钟,其中只有一个为战国时期的真品,它们被安了自动敲打机关。” “比斗者必须捆住双手、蒙住双眼,各自进入一间密室,在喧嚣的藏獒吠叫声之中,听几十个编钟被敲打发出来的声音,从中分辨出哪个编钟为战国真品,再将真品龙麟编钟取下,出密室,就算赢的比斗,时间限定在三分钟之内。” “如果三分钟没有分辨出来,铁笼子的门将会打开,密室的门会从外面锁死,藏獒会从铁笼子跑出来疯狂攻击撕咬参赛者。所以,要么在限定时间内取出真品龙鳞编钟,要么三分之内认输自己跑出密室,若技不如人还不认输,就会成为藏獒的盘中餐。” “这一关比拼的就是两位后辈的鉴宝能力、心理素质以及愿赌服输的精神。” 我特么都惊呆了。 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编钟,手不能摸、眼没法看,只能依靠听力、嗅觉,关键旁边还有藏獒疯狂吠叫以及它们身上散发的恶臭味,三分钟之内识别出真品并出密室? 我忍不住道:“这样惨绝人寰的关卡都想得出来,祖奶心理是不是有点变态......” 廖小琴闻言,脸色顿时一冷,瞪了我一下。 我咽了一口唾沫,转口说:“我的意思,比斗而已,像今天上午那种走马寻风雷多好,干嘛要搞得这么吓人?” 廖小琴在房间踱着步,秀眉紧锁。 半晌之后。 她坐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说:“对这个关卡,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回道:“我倒有一个考虑,不知道对不对。”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声倒 廖小琴说:“你讲讲喽,看看我们会不会再次不谋而合。” 我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老太太,设缚手擒苍龙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三叔公不是说啦,考察鉴宝能力、心理素质以及愿赌服输精神。” “这个没错!但你觉得,有人能完成任务么?如果你进去比斗,结果会如何?” “我不是神,在这种环境之下,三分钟之内取出真的龙鳞编钟,不大可能。” “你的水平,在廖家已经是翘楚一般的存在,连你都无法完成,别人更不用想。所以,我非常想问一个问题,明知不可完成,老太太为什么还要设这个关卡?” 廖小琴笑了一笑。 “你的答案是?” 我回道:“我感觉,所谓鉴宝能力、心理素质以及愿赌服输精神,这三样只是次要的考核项。缚手擒苍龙的主要考核点,在于看比拼者会不会用脑。” 廖小琴闻言,眉眼微翘。 “你果然又与我想到一起去了!” “我猜测,老太太是不是在考验比拼者对极端环境的清障能力,作为走马阴阳传人,寻龙点穴、鉴宝识真,这些都可以学、可以练,但面对极限的环境,如何灵活变通为自己要达成的目标清障,才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她取了一张纸,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我。 “我们分别在纸上写,看一下清障的主要目标是什么?” 两人在纸上写完,亮出来一对,答案完全一致。 “藏獒。” 我说:“如果这只是一间单纯的密室,在三分钟之内,取出龙麟编钟真品,完全有可能。所以,我进去之后,首要的目的不是擒龙,而是伏獒!” 廖小琴赞许地点了点头。 “对!所以我们今晚必须想出办法,彻底解决藏獒的问题!” 两人对整个关卡进行了复盘分析,一致认为,在手不能摸、眼不能看的前提之下,要找到真品龙鳞纹编钟,只能依靠耳朵听声音、鼻子嗅气味,而铁笼子里关着的藏獒,它们的吠叫声和身上散发的气味,正好对这两个辨别手段产生重大影响。 气味是不可解决的,因为没有办法将藏獒从密室里面给拖出去。 廖小琴的意思是,虽然是靠听觉和嗅觉来辨别,但如果想着两个手段同时起作用,我进入密室之后,有可能一会儿听、一会儿嗅,将更加抓瞎,最终导致鉴宝彻底失败,她猜测老太太是不是也在暗中考察比拼人的取舍之道,即,舍弃一个鉴宝手段,专用另外一个,反而更有机会成功。 我同意她这个推断,既然嗅觉的问题无法解决,干脆进去之后直接屏住呼吸,专心用耳朵听编钟的声音。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清除藏獒吠叫影响听力的问题。 想出的第一个方案,是暗中带药进去,将它们给喂晕。 可随即我们又抛弃了这个选项。 我说:“我估计进去之前,会搜身,不允许带任何东西进密室,如果押注于带药,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必须有第二个方案。” 廖小琴思考之时,喜欢踱步,这个时候又开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几圈之后,她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快步走到了书橱旁边,先翻看了一本书籍的检索目录,再对照目录,仰头望了望放在靠近吊顶处的书架,端了一张椅子,站上去从里面抽了一本书下来。 这是一本线状书,外观已经很旧了,可见成书的时间相当老,但里面的纸张却很新,说明几乎没怎么翻看过。 书封面写着几个字:三声倒。 她翻了几页之后,眉头紧缩,一脸无奈。 我问:“怎么了?” 廖小琴说:“我明白老太太在考什么了。” 我再问:“考什么?” 廖小琴手指着书,向我解释。 “走马阴阳从辟壤氏开道,常行走高山大川,受虫兽侵袭较多,纵使身上携带防虫兽药,可对一些大型猛兽的吓阻作用有限。先辈头脑智慧,学习御兽门的手艺,结合家传功法,创立了一门叫‘三声倒’的功夫。” “这功夫靠腹部发声,从喉咙迸发,声音似龙吟、胜虎啸、若狮吼,一经发出,前来袭扰的虫兽疑遇见了山川王者,吓得纷纷遁逃。” 我讶异不已。 “口技?!” 廖小琴点了点头。 “可以说是口技,但又比口技高深太多。习这门功夫到一定境界之人,只需要三声,甚至能将攻击而来的野兽震晕在地。” 这点讲起来神乎其神,可其实完全可信。 张飞长坂坡一声怒吼,将对方敌将震死,有人认为是影视剧夸张。 事实上,声波学有证据表明,独特且刺激的波频,足以将人的脑电波搞乱,导致晕厥摔地而亡。比如说,广场舞大妈的噪音,吵得能让人崩溃;某个嘈杂的密闭环境,待上一会儿能让人神经病发作;还有董胖子驱邪的二胡,能驱赶邪祟,等等。 张飞估计当时自己都知道,嘴里一声吼发出的波频,正好刺激了对方的脑电波。 三声倒练到一定程度,可以震晕野兽,真实不虚。 我问:“你会吗?” 廖小琴说:“不会。祖奶会,但她年纪大了,这手段对心肺功能要求太高,不能再发声。我那位天才爷爷廖天水也会,据说当年在神农架,他一人曾喝杀几十匹野狼。” “我父亲倒学了一点,但远不如祖辈们精通。传至我们这一辈,理论虽然知道,但它学习的难度太高了,还不如带点虫兽药和枪械防身便利,几乎没人认真学,也无人掌握。” 我:“......” 如果我会三声倒,进去之后直接吼三声,将那些藏獒给震晕,便能在安静的环境之下,轻松鉴宝。 可廖小琴都不会,更不用说我了。 难怪她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可理喻 老太太真的是太妖了。 这个缚手擒苍龙关卡,第一层考的是鉴宝能力、心理素质以及愿赌服输精神,第二层考的是面对重大危机时脑子的反应速度,第三层考的是对家族本事传承的尊重。 我挠了挠头。 “要不......这一关战略放弃吧,反正我们已经赢了一局?” 廖小琴想了一想。 “如果你赢不了,冯龙也不可能赢,即便是放弃,优势依然在我们这边。” 两人继续盘算了好一会儿。 好像确实没任何办法,只得作罢。 廖小琴叹了一口气。 “怪我没好好学,也没教你......今晚早点休息吧!” 我手指了指那一本《三声倒》。 “书给我看看。” 廖小琴闻言,撇了下嘴,将书甩给了我。 “你还想一晚上时间学会?那我都要拜你为天神呐!” 一晚上时间学会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单纯地想翻一翻,看一下这种三教九流的奇技淫巧有什么特别之处。 晚上半躺在床上,无聊翻着书,发现这里面的内容果然难练到了极致,先训练呼吸,再训练发声,后训练技巧,光一个练气就要花上一年左右时间,等真正全部练成,三年时间过去了,还仅仅是入门。 有时想一想,三癫子的花浪蝶轻功可能是这世界最容易的技艺,简单十来天就能掌握要领,练上一两个月,整个人脱胎换骨。 也许,这可能就叫做邪修,正常人的脑袋,根本想不出三癫子的训练法门。 讲起三癫子,我又有点想蓝允儿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样了。 脑子又散又乱,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我拿起了手机,给董胖子打电话。 本来以为这么晚了,他肯定已经睡着了,谁知道电话接通以后,旁边传来了姑娘的声音。 “老板,你觉得这个力度怎么样......” “歪!小孟!” “你小子在哪儿呢?” “不知道啊,叔公安排的......你不会说廖家的事已经解决了吧?求你速度别这么快啊!道爷在这里有吃有喝又有的耍,让我再过几天安生日子。” “没有,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那个破二胡的音乐,有没有办法从嘴里发出来?” 董胖子愣了好一会儿,反问:“你睡糊涂了吧?二胡是二胡,音调音色与人的声音天壤之别,怎么可能发出来?即便是你模仿能力一流,也只能形似,不能神似,更没有驱邪效果......不是,你问这个干嘛,想改行抓鬼了?” 我感觉自己也是脑子糊涂了,竟然会问他这种问题,就说不是,把遇见的难题解释了一遍。 “行了,廖家的事情可能还要好几天才能了结,你安心待着别动。” 正准备挂电话。 董胖子却在那头说:“等等!你小子刚才说,想让藏獒哑火?” 我回道:“对啊!” 董胖子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也没停。 我有些无语。 “这他娘有什么好笑?烦着呢,你别惹我!” “我有办法啊!” “你有什么办法?” “道爷问你,藏獒为什么会冲你狂吠?” “废话!老子不是它们的同类,它们肚子又饿,当然会冲我发飙。” “我的意思是,它们冲你狂吠,总得要发现你才行喽,若没有发现你,它们自己在那里狂叫,岂不是成了一群癫獒?” 我一下愣住了。 董胖子神经比较大条,但有时候脑子会涌现一些常人想象不到点,难不成这货真有办法? 我问:“你啥意思?” 董胖子咳嗽了两声。 “妹子,你别按了,先出去吧,我要聊正事......” “小孟,藏獒与田园犬一样,它们之所以发现人就开始吠叫,主要靠嗅觉,你身上的气味与它们不一样,或者与它们主人身上的气味不一样,它们能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产生强烈的受威胁感,从而发起吠叫攻击。” “其次靠听觉,它们能分辨来人的脚步与说话声。最后靠视觉,它们瞅见目标移动,最后判断距离,袭击目标。这三个感官当中,嗅觉最重要,后面两个其实都是辅助。” “你刚才不是说密室里面的编钟会剧烈晃动么,编钟晃动肯定会发出声音,它们听觉这一块基本废了。而且,密室一片昏暗,虽然它们的视觉比人类要强,但在这种环境之下,也几乎趋近于零。” “那么,你走进去之后,只要解决掉它们的嗅觉问题,让它们感受不到威胁的存在,它们不就乖乖趴着不理你了?” 卧槽! 这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我说:“用什么办法解决它们嗅觉的问题?” 董胖子向我解释。 “它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藏獒,这个很好查啊,你去借一件养獒人平时穿的衣服,最好是没洗的、味大的,袜子底衣鞋帽外套,全部弄上。” “你进去之后,它们嗅到你的气息,又看不大清人,还被编钟给吵着,就不会认为你是威胁,当然会老实待在笼子里睡觉。” “如果你觉得对它们的视觉、听觉还不大放心,再从养獒场拿一块黑布,直接盖在铁笼子上,彻底阻挡住它们的视线,你在密室内别吭声,脚步尽量轻一点,让编钟的声音高过走路的声音,它们三个防御手段全部失灵,你不就可以安静地鉴宝了?” “你和廖小琴两个多聪明的人,竟然会想着用什么三声倒去震晕它们,简直不可理喻!” 我被董胖子怼得哑口无言。 董胖子又在我面前玩了一次傻逼克高手? 第二百八十六章 风衣侠士 挂完电话,我想了足足半个小时,还真觉得这货的方案好像可行。 我赶紧披上衣服,去了主卧,先敲门。 “廖小琴!开门!” “别睡了!有事!很急!” “......” 敲了好一会儿。 门才打开了。 廖小琴俏脸微红,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呼吸牵扯着胸前山峦起伏,手中拿着一把剑,剑已出鞘,寒芒毕露,直直地指着我。 “在门口站好!” 我一下反应过来。 “你这是啥意思?以为我对你产生了想法?” 廖小琴银牙咬唇。 “那你大半夜急吼吼的敲门发什么癫?” 我有些无语。 “大佬,我是找出了明天取胜的办法,要让你来参谋一下!拜托你思想纯洁一点,说好的友谊天长地久呢?” 廖小琴闻言,脸更加红了。 “你能找出什么办法?” 我问:“能不能让我进去说?” 廖小琴斩钉截铁回道:“不能!就站在门口讲!” 她以前从来不会将两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自从几次浴室事件之后,开始有点防着我了。 我只得将刚才与董胖子通话的内容讲了一遍。 廖小琴听完之后,怔在原地,似乎在分析方案的可行性。 几分钟之后。 “哐啷!” 她将剑插回了剑鞘,抬头认真地瞅着我。 “好像可行!即便不行,我们也得试一下!” “小胖脑回路简单,但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反而只有他能想出来!” 确实如此。 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董胖子的思路,算是一条好道路,而且,这个方案简单易操作,还不会违规。 我说:“那你赶紧给三叔公打电话,叫他去弄装备。” 廖小琴拿出了手机,给三叔公打了电话,吩咐他在明天早上之前,一定要将东西给弄过来。 挂完电话,她有些激动。 “听三叔公说,这次比拼共三关,采取积分制,而不是淘汰制。如果这关我们再赢,二比零,最后一关无论对方胜负如何,总积分都不可能超过我们。” 我问:“冯龙要是也找出了真品龙鳞编钟呢?” 廖小琴回道:“假如冯龙也找出,积分就成了二比一,最后一关还是要比。除非最后一关他赢、你输,三关下来,总比分打成了二比二平。祖奶就会祭祖,在大家的共同见证之下,通过掷圣杯来决定家主的人选。” “不过,你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冯龙通过第二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说:“但愿吧。” 倒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主要是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劫难体质,任何事情不出点幺蛾子,反而有点不正常。 当晚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大早。 三叔公敲开了门,眼睛红肿,满脸疲倦,显然一晚上没怎么睡去准备东西了,手中拎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子。 “小主、小孟,这是养獒场场主的衣服鞋袜帽子口罩,一整套全都在这里,都是没有洗的,还带着不少狗屎。” 我打开袋子闻了一下,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气味。 但人的嗅觉,与动物相比,其实相当弱。 或许在我们感观中一切正常的东西,在它们看来,简直就是无法忍受的存在。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将全套衣服给穿起来,戴上了口罩帽子,再把一块大黑布披在了身上,看起来就像帅气的风衣侠士。 廖小琴却离我远远的,手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大秋天穿花袄子,披黑布,你要说自己不是神经病,都没人信啊。” 我懒得理她,跟着三叔公下楼。 这次我们没有玩诡计离开,因为今天出发之时是大白天,而且三叔公还特意带了好几个人,谅那些在小区盯我们的江湖浪人也不敢动。 我们顺利出了门,乘坐一辆商务车,前往了指定地点。 这竟然是一家近郊艺术中专的练音房。 练音房与普通教室不大一样,一般都要用特殊的建筑材料进行对外隔音、对内消除混音等处理,但凡在里面发声,声音会进行放大,以便找出声线中存在的瑕疵。 我都难以想象,十几条藏獒在里面同时狂吠,对人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老太太属实煞费苦心。 我们到的时候,廖安东等人已经提早到了。 学校不知道是放了假,还是廖家经过了专门协调,一个人都没有,操场上就只要廖家的人在。 天空中的太阳很大,我穿着花大袄,披着黑布,与周围衬衣西裤的穿着环境格格不入。 一众人等全像看傻逼一样瞅着我。 权叔打量我几眼,表情疑惑。 “阿寻,你这是......” 我手捂住嘴巴,咳嗽两声。 “身体太虚,昨天淋了一场大雨,突然发烧打摆子了,咳咳......” 权叔说:“你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大好,不过,身上冷穿袄子可以理解,这黑色的披风起什么作用?” 我向他解释。 “我八字缺水,黑色五行属水,从小一感冒就会一块围黑布,好的快一些,属于个人的幸运色了。” 权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行!我们上去吧!” 众人来到了二楼的练音房前。 练音房窗户、门都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我瞅见廖安东和冯龙的表情,他们除了对我一脸鄙夷之外,好似对今天的比赛还信心满满,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 权叔对大家解释。 “今天关卡是缚手擒苍龙,规则想必诸位都已经提前了解清楚了。三分钟之内,寻找到真品龙麟编钟,从密室出来,便可获胜,得到积分。” “冯龙、阿寻,你们两位可都是长辈眼中的宝贝疙瘩,同门身边的好手足,走马阴阳的栋梁之才。权叔要提醒一下你们,比拼可有胜负,生命不能重来,如果未找到真品龙鳞编钟,闹铃一响,记得第一时间踹门,以示主动结束比拼,万万不可恋战,切记切记!” 我说:“谢权叔提醒。” 冯龙回道:“知道了,权叔。” 权叔转头示意两位下属。 “给冯龙、阿寻两人蒙眼、缚手!”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钟双音,泛音温润 两位下属闻令,快速走了过来,先将我和冯龙的双手给反绑住了,再拿了一块厚厚的黑布,蒙住了我们的双眼。 在眼睛被蒙上的一瞬间,四周立马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 由于手、眼都被束缚住,人还没进密室,我心中便袭来一阵浓浓的不安全感。 老太太考题营造出来的心理压力,确实够带劲。 紧接着,有人开始搜身。 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搜出来。 倒是听到旁边有人厉声质问冯龙。 “冯哥,这是什么?” 冯龙有些结巴地回道:“这......我有痔疮,它是外敷的痔疮药。” 权叔声音有些不满。 “冯龙,昨晚不是已经说了,除了穿戴衣物,什么都不能带进密室么?” 冯龙解释道:“今天一早赶过来太急,把这事给忘记了。我真的有痔疮,内痔外痔都有,不信可以让人来检查一下。” 权叔说:“检查就不必!我不希望下一关之时,再出现这种状况!阿钟,你先把东西收了吧。” 我心中感叹。 对手的实力确实有点强。 我和廖小琴分析出,缚手擒苍龙关卡,第一层考的是鉴宝能力、心理素质以及愿赌服输的精神,第二层考的是面对重大危机时脑子的清障反应速度,第三层考的是对家族本事传承的尊重。 现在看来,廖安东最起码也已经分析到了第二层,知道对场内清障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让冯龙身上带了药。 这药大概率就是为了弄晕密室里面藏獒的,不过冯龙的反应还算快,立马解释说是痔疮药。 十男九痔,一点也不突兀,即便真的扒拉开他的衣服来看,也可能真的有,权叔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冯龙泄露了自己带药之事,我信心更增添了一分。 毕竟,对手只想到了第二层,大概率未更深入考虑第三层《三声倒》之事,更没有像我一样再延伸一步,从气息入手迂回解决藏獒吠叫的问题。 未入密室,已领先一步。 权叔声调严肃。 “比拼开始,带参赛者进入密室!” 两位工作人员,一人搀扶一个,我和冯龙各进入了不同的密室。 “嘭!” 门关了。 外面声音被彻底隔绝。 “叮!” 倒计时闹钟发出响动。 “叮铃咣啷......” 密室内提前设置好的机关开启,悬在里面近二十来个编钟开始响动。 练音房内声音传导效果,真不是盖的,回声互相交杂,无限放大,恍若万千个乐手在同一时间开始敲响编钟。 编钟一响,几声藏獒吠叫声从房间西南角传来,随后十几匹藏獒同时吠叫了几声,然后又停了下来。 我心中大喜! 董胖子这个办法真的可行! 藏獒吠叫,不是因为我进来之后它们闻到特殊气息而吠叫,因为如果是这个原因,它们一定会变本加厉一直叫个不停,甚至还会有冲击铁笼子打算出来干我的响动声。 它们叫几声就停,大概率是因为编钟铃声突然响动而导致。 之前工作人员在布置密室现场的时候,肯定反复调试过击打编钟的机关,藏獒必然也同时在密室内,它们自然已经习惯了编钟的响动声,叫了几句之后,发现响动声跟之前一样,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不再吵闹了。 这说明我身上的气息,没让它们感受到任何威胁! 我立马循着西南角落走去,手摸到了铁笼子,转头咬下了系在脖子上的披风带,用嘴巴叼着,将铁笼子面对密室的方向给蒙起来。 可后来发现,这简直多此一举。 大概密室实在黑到了极致,它们好像完全将顶帽子、戴口罩、穿大袄子的我误认为是它们的主人,我过去之时,它们不仅一点没叫,甚至我还感受到一头藏獒,嘴巴探出铁笼空隙,亲昵地叼了一下我的裤子。 也就是编钟的声音太响,否则我感觉都能听到它们摇头晃脑示好的声音。 第一个杂音问题彻底解决。 我立马屏住了呼吸,凝聚全身精力,调动每一个细胞,仔细聆听编钟声音的细微差别。 古董鉴宝,眼看、手摸、鼻闻、舌尝、耳听、心鉴......每一项都是必学技艺,练到炉火纯青者,甚至可以透过外面罩着的布,光凭感受,就能辨别出下面古董的真假,行内人斗宝,常有人采用这种比法,被称为“揭红盖头”。 我没有这种揭红盖头的牛逼本事,但用耳朵听真假编钟的音质,不能说顶级水平,但个中区别还是能分辨出来。 更关键在于,祖奶设这个关卡,鉴宝是次要目的,考察人的清障、取舍才是最重要的。 当藏獒的吠叫杂音完全消弭,嗅觉干扰屏蔽,耳中编钟响动音质的细微区别,在练音房内放大效果之下,愈发明显、刺耳。 战国时期的编钟,显著特点有两个:一钟双音、泛音温润。 所谓一钟双音,是指战国工匠通过精准的几何钟体设计(合瓦形),用独有的铜、锡、铅金属比例,经过砾石在腔体内壁反复打磨,在敲打正鼓部与侧鼓部之时,能发出两个频率完全不同立体乐音。 泛音温润,是因为经过两千多年的岁月流逝,外面包浆浑厚,击打起来有苍老的余韵,高音不尖,中低音饱满,呈现立体空间的共鸣之声,有一种钟鸣鼎食的雍容华贵之感。 而赝品编钟,无论外形做得多么像,它的声音单一、硬脆、过亮,与真品天差地别。 我站在下面听了好一会儿,脚步挪到了东北角,循着声音凑过去,一口咬住了挂着编钟的绳子,将它扯高。 自动机关不再敲打这个编钟。 耳朵里传来其他编钟的声音,尖锐刺耳,难听死了。 就是它了! 我一口将绳子给咬断,嘴里叼着编钟,凭着印象,快步往门口走。 “叮铃铃!” 刚到门边,刺耳的闹铃响动。 时间到了! 我吓了一大跳,一脚踹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垂死挣扎 外面的人倒是挺醒目的,立马将门给打开了。 “嘭!” 我人刚闪出去,门被突然关上。 可就仅仅这么一瞬间,我已经感受到后面风驰电掣,当门关上的一瞬间,藏獒在密室里狂吠,爪子拼命挠门。 毫无疑问,闹铃一响,铁笼子被打开,密室灯光一亮,藏獒冲出来发现我不是它们的主人,发疯似地冲过来准备撕咬我。 我后脊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罩马上被人给揭开了,我终于见到了光明。 本以为廖小琴会兴奋不已,毕竟两关拿下,取得夺家主比拼已取得碾压式的胜利,可她并没有,只是冲我笑了一笑,来了一句。 “辛苦了!” 她过来将我叼在嘴里的龙鳞编钟取了下来。 我转头一看,才知道了原因。 几乎与我同一时间,冯龙也从另一间密室出来了,取得了真品龙麟编钟。 我都傻眼了。 这家伙连藏裤兜里的药都被收缴了,又没见他作其他准备,实力这么强悍吗?! 可两间密室都是各自封闭的,他在另一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取的,外人一概不知。 现场赞扬声一片,纷纷说太厉害了,在这种环境之下还能听声鉴宝取得真品龙鳞编钟,不愧为走马阴阳的翘楚。 权叔的话,将懵逼的我拉回了现实。 “呵呵!精彩!实在精彩!三分之内在密室取得真品龙麟编钟,廖家几十年来也仅有少数几个人能做到,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们是真的老了,以后都是这些后辈们的天下。” “老夫宣布,缚手擒苍龙关卡,冯龙与阿寻,战平!” 两个龙麟编钟放回了檀木盒子里。 装紫薇花玉雕的盒子为一顶官帽,这次装龙麟编钟饕餮纹木盒,正面刻着“天狩”,反面刻着“辟壤”。 在一众人等的感叹之中,我们上了车。 上车的时候,瞅见廖安东看我后背的眼神,极度不爽中又带着不可思议。 极度不爽是因为我也取出了真宝,本来可以一比一战平的,结果现在我们依然二比一领先。 不可思议是他完全想不出,我到底以什么方式取出了真编钟,就像我根本想不通冯龙怎么也能成功。 三叔公开车带着我们回云秀华庭。 上车之后,我和廖小琴对视了一眼。 廖小琴脸色发冷。 “比赛有猫腻!” 廖小琴乃廖家翘楚,在这种环境之下,若不作任何准备,都不可能取去真品龙鳞编钟,冯龙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我心中又仍存有一丝疑惑,问道:“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冯龙本身就是带艺入门,会不会他的实力本来就超过你?” 廖小琴闻言,冷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第一天识得他!几年前他入门的时候,祖奶就带我们试过他的水平,确实很不错。但我认为,手艺与你相比,也就半斤八两。若论脑子,你甩他十条街!这也是之前我一直对你有信心的原因!” 擦! 她对我的评价还挺高啊。 我又问:“冯龙入门好几年,廖家的东西也学过,有没有可能他学成了三声倒?” 廖小琴否决了我这个想法。 “我一直站在冯龙进去那间密室的门口,他出来的时候,藏獒在后面疯追。三声倒的手段,是让它们晕过去,从而营造安静的鉴宝环境,它们没晕,这个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 “叔公,缚手擒苍龙关卡,参与设计和布置的人都有谁?” 三叔公回道:“这是祖奶和权叔一手设计的,布置之人全请了外门派的子弟,具体让谁来布置密室、布置地方在哪儿,保密措施相当好,再昨晚正式宣布之前,别说我们,就连权叔都不知道。” 目标集中在祖奶、权叔、外派子弟等人身上。 首先要排除祖奶,老太太连自己心肝宝贝廖小琴都没透露过半个字,更遑论廖安东。 权叔也可以排除。 一来他没有任何动机,如果他想攫取利益,在一开始推举家主的时候,论辈份,他甚至都不需要考核便可直接上位,而且,无论是廖小琴还是廖安东,谁当家主对他都没任何影响,甚至由于他一直待在粤省,情感上对廖小琴的支持还多一些。 二来,权叔也不知道密室布置在什么地方,没有动手脚的可能。 三来,如果他要帮助廖安东取胜,在第一关就会起幺蛾子,而不是等到现在。毕竟,即便是第二关他协助廖安东扳回了一局,第三关我输,也就是打一个三比三平,最后还要靠祭祖掷圣杯来定结果,完全无法掌控。无法掌控的帮忙,等于白瞎,不符合常人做事的逻辑。 那么,是外门派弟子泄露了吗? 这个真有可能。 毕竟,布置两间密室,需要不少人来做事,不像在风雷窍放一个紫薇花玉雕那么简单,保不齐其中有人像先前几位江湖浪人一样,为了利益,向廖安东通风报信。 廖小琴对三叔公吩咐。 “叔公,现在第二关比拼已经结束,哪家外派弟子来布置的密室,应该能调查出来了。” “你想点办法,对外派弟子来过艺校、接触过编钟的人,一个个暗中调查,看一下谁与廖安东存在关联。” 三叔公点了点头:“好!” 廖小琴靠在座椅背上,拧了拧眉头,转头瞅了我一眼,笑了一笑,拍了拍我肩膀。 “安啦!他们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别说仅让他们板回一局,就算第三关你再输,掷圣杯再输,我们不是还有杀手锏么?” 我回道:“开玩笑!第三关我怎么可能会输?” 廖小琴问:“那你眉头紧锁做咩鬼?” 我说:“会不会我在担心其他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 登云采天青 廖小琴问:“什么事?” 我说:“我在考虑,以廖安东如此狠辣的性格,你若是一路杀穿,夺得话事人位置,他会怎么做?” 廖小琴闻言,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我回道:“他绝不会俯首称臣,一定会翻桌子,届时廖家必然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你现在的主要目的,不应该放在闯关上,而应该开始布置后面的事。” 还未等廖小琴回话。 三叔公电话响了,话筒里传来了禀报声。 “叔公,云秀华庭盯着的人,突然撤了。” 三叔公手捂住话筒,转头用眼光询问我们怎么办。 我回道:“按原计划!” 三叔公在电话里面吩咐。 “按原计划继续死盯,等我的通知!” 挂完电话,三叔公回头问:“会不会廖安东发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 “可能性不大!目前他们只扳回一局,哪怕最后一关取胜,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掷圣杯。廖安东无法掌控结果,他现在让人撤,只是不想露马脚,提前进行战略收缩,为后面掀翻廖家祠堂的最后反攻而作准备。” 三叔公:“......” 廖小琴说:“提醒的好!我也要开始构筑工事了!叔公,你放我下来,我去办事!” 三叔公将廖小琴在路边放了下来。 她要办什么事,我不知道,但以她的能力,只要有了准备,相信廖安东会喝上一壶大的。 一直到傍晚时分,廖小琴才回来,满脸倦容,可神情却挂着一丝事情准备妥当之后的踏实感。 我喝了一口茶。 “做完了?” 廖小琴拿起矿泉水瓶,咕咚咚喝了几口。 “万事俱备,等风来!” 她不说,我也没必要问,丢了一支烟给她。 “晚上吃什么?” “三叔公等下会带外卖过来,我们开盲盒喽。” “就不能自己动手做一餐吗?天天吃外卖都要吐了。” “行啊,我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你发挥一下。” “算了,还是让三叔公带外卖吧。” 廖小琴闻言,神情不满地瞥了我一眼,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没一会儿,厨房里叮铃咣啷的切菜声传出来。 我侧头往厨房瞄了一眼。 她穿着围裙,额头沁着汗,正在认真地做菜。 这贤妻良母的模样,我从来没见过,不禁大为惊奇,起身过去看。 “哪儿来的菜?” “宋姨平时在这里收拾房间,常做饭,菜是她备的。” “这些豆腐里挖个孔,准备做酿豆腐?” “对啊。” “你这孔挖的也太大了,以为挖盗洞呢?” “......” “鲈鱼是准备清蒸?蒸鱼豉油都没放,你会不会对它有点不尊重?” “......” “还有这个白灼菜心,烫完得用凉水镇一下,否则就跟嚼树皮......” 廖小琴突然转身,冲我抡起了菜刀,银牙紧咬。 “老娘把你猪舌给割下来炒了!”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跑出了厨房。 门突然打开了。 三叔公打包了饭菜,见到廖小琴正拿菜刀追我,瞠目结舌。 廖小琴将围裙解下,丢在一边,气得不行。 “不做了!” 她接过三叔公手中的外卖饭菜,自己一个人在吃。 三叔公说:“小孟,你也去吃饭。” 我刚想过去,被她瞪了一眼,只好转身进厨房。 “算了!我喜欢自己动手。” 三叔公见状,赶忙过来帮忙。 他给菜调着味,还冲我呵呵笑了两下。 我被他笑得有些发毛。 “叔公,你笑啥?” 三叔公低声对我说:“小主只给祖奶和自己父母做过饭,亲自为别人下厨,还是第一次。” 我说道:“那我真的要谢!你家小主双腿残废的那几年,我天天做饭给她吃,她挑三拣四的,今天我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反嘲讽她两句,你也看到了,拿菜刀来剁我!” 三叔公呵呵笑着,没再说话。 做好饭之后,我端菜上桌吃饭。 廖小琴没理我,自顾自地喝着饭后汤。 三叔公接到了一个电话,挂完电话,对我们说:“第三关已经出来了,登云采天青,时间定在五天后,地点在海边。” 廖小琴放下了汤勺,神情讶异。 “海边?!叔公,祖奶是不是邀请了别的门派话事人来一起观看?” 三叔公点了点头。 “对!不仅有南粤的著名风水流派,南洋、港市、虔州、闽东等地,一些与我们交好的、有业务往来的流派话事人,不仅会应邀前来观礼。而且,老太太还请他们各带一支狮头,一共有十八头狮子,作为陪赛。” “祖奶的意思,走马阴阳家族换家主,乃大喜事,必须办好、办热闹。一来群狮共舞,恭祝家族兴旺繁盛。二来老太太打算,在采天青比拼结束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廖家新家主。二来她会带着新家主与各流派掌门人见面,便于新家主稳固人脉。” 我和廖小琴对视了一眼。 老太太真绝! 走马阴阳换家主大喜事,邀请同行好友观礼,无可厚非。 可我们猜测,老太太的主要目的,就是利用观礼之时众目睽睽的强大阵势,杜绝任何一方起幺蛾子不承认比赛结果的情况出现。 从目前积分来看,她主要在防廖安东。 毕竟,前来观礼之人,全是走马阴阳重量级的人脉,与廖家还有产业往来,如果廖安东敢翻脸,不仅廖家上下,连外部都会鄙夷他的人品,他要敢这样做,等于将自己置于绝路! 没人会自己赶绝自己,除非脑子进了水。 廖安东若失败,第一时间俯首称臣,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只有这样,大家才会认为他是一个愿赌服输的汉子,南洋产业才有可能继续好好经营。 老太太这一招,不仅防眼下之祸,更防未来之乱,当真是深谋远虑。 我问:“怎么个比法?” 三叔公说:“师徒共舞狮,合身采天青!” 第二百九十章 南粤狮王梁师傅 廖小琴美眸瞪老大。 “不是单狮独舞?!” 三叔公摇了摇头,向我们解释。 “老太太要求,最后采天青关卡,必须师徒两人,一人狮头、一人狮尾共同参赛,不仅可以体现师徒两人的综合实力,也彰显代代传承之意。” “舞狮场所放在南沙海面的一艘船上,距离岸边一百多米,船上架着登云天梯,梯子总共三十三米高,上面悬天青。岸边有二十艘船,双方师徒各乘一艘船,身边的九头护卫狮也各乘一艘。” “号令声响之后,双方队伍要从沙滩冲向船,再驾船驶向百米处的云梯船,谁率先摘到天青,谁就赢得比拼。只要号令声一响,双方狮子可以在沙滩上、登船途中、天青船上进行争斗,但只得用拳脚,不得有任何兵刃,一旦被踢烂狮头,就必须退出。” 相当古朴的舞狮规矩。 南粤各行各业舞狮抢天青,基本上都狮头被踢烂为退出标准。 为此,各门派中会舞狮的人,大多比较固定,也都懂得一些拳脚功夫,平时没事,他们就会练习踢狮头脚法,目的就是为了年底比赛之时抢到天青。 这与舞龙舟有点像,每个村的龙头和龙尾,几乎都是固定人员,有事没事就划拉两下进行训练,以期端午比赛能出彩。 廖小琴问:“九条护卫狮是抽签来决定么?” 三叔公回道:“对!临时抓阄组成。” 我挠了挠头。 “舞狮看起来简单,但要舞好却相当难。我们都只是年节的时候偶尔玩过,根本不专业,九头护卫狮子的实力就相当重要了,如果抽到几头厉害的狮子,它们大杀四方,一路护送我们至采青船,就最好不过。若对方抽到厉害角色,可能我们在沙滩上就会被对方给干掉。” 三叔公说:“祖奶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 廖小琴吁了一口气。 “那没什么好说了,明天约一下梁伯,乘还有五天时间,我们先练起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三叔公就过来接我们了,车开到近郊一家古朴的武馆门口停了下来。 三叔公去敲了门。 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从里面出来。 廖小琴甜甜地笑道:“梁伯,早晨!” 三叔公赶紧将带着的礼品递了过去。 “梁师傅,这是小主孝敬您的!” 梁师傅笑呵呵地接过东西,神色感叹。 “阿琴,你越长大越像你老豆,每次来都带海福记的马蹄糕和三都桥的烧鹅,老头子这辈子可算吃了你父女不少好东西。” 廖小琴眉眼灵动,嘴角含笑。 “阿琴每次带东西过来,都感觉老豆都在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我送您的可不是吃食,而是自己念想来着,您乐意吃,才是我最大的福气。” 梁师傅闻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满脸宠溺。 “我就中意听你说话……这位是?” 廖小琴手指着我。 “我收了个徒弟,孟寻。” 我赶紧一抱拳。 “见过梁师傅!” 梁师傅点了点头。 “倒是一表人才!来,都进来饮茶!” 我们随梁师傅进了院子。 好大一间院子,中间布置着木人桩、水碗、沙包、坛罐,院子角落摆放着各种兵器,东南角的整面墙都挂着大大小小各种狮头。 梁师傅是洪拳高手(粤省五大名拳,洪、刘、蔡、李、莫,以洪拳居首,最为著名的人物为黄飞鸿),年幼时便师从洪拳名家,早年间靠着一身功夫威震南粤,年纪大了之后退出国术届,潜心开馆授徒。 他亲传的弟子虽不多,两巴掌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有几位将连锁武馆开到了大洋彼岸,在世界洪拳总会任要职。 按廖小琴的说法,以梁师傅的江湖地位,国内国术届如果一桌吃饭,他要不坐上席,人家都不敢动筷。 不过,老先生与世无争,不再收徒后,自己一个人守着这家老武馆,每天练功饮茶写字。 梁师傅与廖小琴的父亲廖焕中乃故交,只要廖焕中从南洋回来,两人就会一起喝茶聊天,小时候廖小琴常跟父亲过来玩,老先生等于看着这丫头长大。 除了一身过硬的功夫之外,梁师傅舞师技艺也冠绝南粤。 二十多年前,南粤武术各门派搞了一次迎三祖金身像(武术界三位开山祖师,峨眉派司徒玄空、少林派僧稠、武当派张三丰)狮王争霸赛,梁师傅与弟子配合舞南狮,一路冲杀,夺得头魁,被人称为南粤狮王。 廖小琴带我过来,就是想得到老爷子的指点,企图在短时间内提高舞狮水平。 我其实不大理解这做法。 博士生来教幼儿园的小朋友,能行么? 不过,来都来了,咱不挑食,将就学一点吧。 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廖小琴把来意讲了。 梁师傅说:“老太太也是够费心思,三十三米的天梯采青,这已经算南狮中的最高难度。幸好她将比拼的场地放在了海上,人落下去不会出事,要是在岸边,没有十几年舞南狮的功夫,别说采青了,就是天梯都不大敢爬。” 廖小琴说:“所以我才请动了您这尊大佛,要是寻常之事,阿琴怎么敢来打扰老爷子清修啊?” 梁师傅点了点头。 “你们师徒两人舞狮,只能你来当狮头,小孟当狮尾。我不知你们基础如何,去院子舞一曲给我看看先。” 几人出了院子。 梁师傅从墙上摘下一个披着狮皮的狮子,递给了廖小琴,又取了两枚鼓棍,人站在大鼓旁边。 “我奏一曲《破阵》,你们随鼓起舞,准备好了咩?” “好了!” “出狮!” 第二百九十一章 首尾分离 廖小琴将狮头套在了自己头上,双肩扛起了狮头。 狮头内一共有四根横杠和三个机关,四根横杠为四种狮头的握法,单手正握、双手正握、单手反握、双手反握。 这四种握法,无论哪一种都行,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动作习惯与所面临的环境,随时进行调整。 舞狮高手握狮头,就像足球运动员颠球,熟练之后,任何姿势都可以随意运转狮头。 狮头的三处机关,分别控制着狮子的三个动作,眨眼睛、扇耳朵、张嘴巴。 狮子三个头部动作,看起来简单,但要做得潇洒漂亮,其实很看功夫,该扮可爱扮可爱,该威武时要威武,该凶猛时要凶猛,所有的表情,都要与狮身配合起来,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可舞狮身处狮身内,无法像观众一样看见狮身形态,这就要求人狮合一,以上帝视角来随时调整自己的动作。 “咚咚咚……” 梁老爷子开始敲动了鼓。 鼓声天然带着战意,古朴铿锵的《破阵》曲一出,我立马进入了状态,身子躬起,双手扶住了廖小琴盈盈可握的腰肢。 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手刚抱住她的腰,廖小琴身躯猛然一个大激灵,她本来握狮头横杠的手如同应激反应一般,立马下沉来紧急掰我的手,见一下没有掰动,她突然来了一个驴甩脚。 刺激这么大?! 一切发生太快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胸口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人往后仰倒,直接倒飞几米,疼得胸口一阵窒息。 廖小琴摘下了狮头,脸红扑扑的,胸口起伏不停,一副你小子竟敢占老娘便宜的羞恼神情,抬手就将狮头朝我砸了过来。 我当时被气得差点吐血,见她抡狮头跑过来,猛然转身让过她那一砸,顺势一脚横扫。 她压根没料到我突然还手,猝不及防,人摔在了地面。 廖小琴简直气疯了,起身就从墙角抄起一柄弯刀,朝我冲了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转手抡起了旁边一根长棍。 “小主!小孟!” 三叔公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抬手挡在了我和廖小琴中间。 “你们这是干嘛?梁师傅还在看着呢!” 此话一出,我们两人均反应过来,转头一瞅,见到老爷子都傻了,双手拎着鼓棍,《破阵》曲也不敲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瞅着我们。 场面尴尬到了极致。 廖小琴脸更红了,将刀丢在了一边,挠了挠头。 “梁伯,我刚才忘记在舞狮了……麻烦您再敲一遍鼓,我们重新出一次狮,让您看一下基础。” 梁伯摆了摆手,表情哭笑不得。 “不用了,你们的基础我已经看出来了,先过来吧。” 他转身进了茶室。 廖小琴回头瞪了我一眼,也跟着进了茶室。 我寻思她真是茶喝多了脑子里全是水,还好意思瞪我呢,估计梁伯都已经绝望了,也不想再教我们,等下看她咋办。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也进了茶室。 梁师傅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廖小琴满脸不好意思。 “梁伯……” 梁师傅笑着制止她说下去。 “阿琴啊,我舞了几十年的南狮,倒有一些心得。大部分舞狮人训练,追求身形合一,强调动作熟练、技巧高超、威武霸气,可这样训练,即便是付出再大的努力,顶多就是中品狮子。” “舞狮要达上品境界,还得追求神意合一。什么叫做神意合一呢?你就是狮、狮就是你,跑、跳、抓、挠、眨、甩、叼等,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神韵,若林中的活狮下山赶集,令人恍惚而不知真假。” “神意合一的基础,首先得狮头、狮尾完全融为一体,头是尾的眼,尾是头的魂,每一次摇头晃尾,皆是两人心灵的同频、身体的共振。” “你们的时间太短,要练成神意合一的上品境界不大可能,可采天青不是表演,却不见得非得上品狮子才行。不过,就你们俩人上手就开始互殴的状态,狮子出场就首尾分离,估计跑出几米都够费劲,想采天青,根本不可能嘛。” 廖小琴赶紧给梁伯续上了一杯茶。 “梁伯,我刚才确实没意识到自己在舞狮,已经知错,下次再也不会啦。” “您刚才都说了,我们这种情况都唔可能出沙滩,您一定得帮我们呀,不然阿琴以后没好日子过。” 梁师傅说:“我倒是想让你夺天青,等老头子下去了,也好在你老豆面前炫耀,让他送我好酒饮……” 廖小琴赶紧扯着梁师傅的袖子,一副小姑娘向长辈撒娇的神态。 “就是嘛!您是南粤狮王来的,不指点我,我老豆一定会生气。若我在您的指点下输了,他还会笑您徒有虚名!现在要怎么办,您直接说,我一定会照做。” 梁师傅满脸慈爱地看向廖小琴。 “你确定能做到?” 廖小琴点了点头。 “一定!” 梁师傅抬手指了指我。 “我刚才看了小孟蹲身的桩法,稳中带巧,他一定练过很好的轻身功夫,是当狮尾的好苗子。阿琴你性子灵动,脑子活络,又有家传身手,刚才踹出那一脚,稳准狠,若是踢在对方的狮头上,非烂不可,当真是做狮头的绝佳人选。” “五天时间,对别人来说,可能太短了。但对我来说,足以能让你们突飞猛进,最终采到天青。不过,当务之急,阿琴你首先得撇除男女之别的心思,还得与小孟身心融合,你就是他、他即是你,两天之内,这个基础稳固了,一切都好说。” “若这个基础不稳固,即便我是神佛现世,想要点石成金,也唔可能的。” 廖小琴问:“梁伯,我们怎么才能打牢这个基础啊?” 梁伯回道:“从熟悉对方身体开始。”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无用的脸面 廖小琴脸色微红。 “怎么熟悉?” 梁师傅说:“两个办法,第一,你们今天先按舞狮的姿势,在院子里踩缸,我时不时会射箭弩出来,你们互相帮助,想办法一起避让。至于第二个办法,等练完一天再说。” 话音落,梁伯去里屋拿了一个小桶出来,桶中装着黑色墨水,还有一支毛笔。 他来到院子里摆放着的十来个大水缸边,拿毛笔在缸的边缘涂上圆点。 “等下你们脚踩水缸边沿的圆点,来回快速走路,练到我从茶室射出箭弩,你们躲避之后还不摔在地面,也不落入水缸,即为成功。” 南拳北腿。 洪拳的腿法虽然不似北方功夫那么多变,但对下盘的训练,也极为苛刻,毕竟每一拳打出,都离不开双腿的强力支撑。 这些大水缸,全都是特制的,以前梁师傅拿它们来训练弟子,缸体边沿不少地方都磨掉了表漆,可见洪拳弟子踩水缸练拳之时相当刻苦。 等他画完之后,我们先站上去试了一试。 由于两人都有功夫基础,脚踩住缸体边沿,倒不会落地,不过走起来却颤颤巍巍的,加快速度就容易掉水缸里或地面。 梁师傅的要求是廖小琴和我要按照舞狮的姿势走缸,也就是扶着她腰,两人一起走。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再各自单独练了几圈之后,我扶着廖小琴的腰,开始在缸沿踏步。 尽管廖小琴在尽全力地控制自己,但当我双手扶住她之后,能明显见到她身躯发抖,脸色潮红,甚至透着衣服都能感到她体温在升高。 我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说:“往前走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没被男人碰过?!” 廖小琴回过头,银牙紧咬,一副恨不得刮了我的神情。 “闭嘴!你手要敢乱摸,我剁了你爪子……” “噗通!” 两人刚往前走两步,身躯一歪,直接掉在了大水缸里,浑身全湿透。 梁师傅在茶室淡定地说:“余三师傅,去给他们多准备几套衣服。你们两人,继续练!” 三叔公闻言,赶紧出去了。 我们两人只得从水缸里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继续开练。 这玩意儿一个人走起来相对简单,但两人按舞狮的姿势走,难度几何级上升。 一圈。 两圈。 三圈。 …… 我们摔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中午时分,两人才颤颤巍巍完整走完一大圈。 本以为会得到梁师傅的赞扬,谁知道,耳听“刷”的一声,一支锋利的箭弩朝我们射了过来。 这是真射! 当时我正扶着廖小琴,让她做狮子悬空蹬踏的动作,眼瞅箭弩像银蛇一般飞奔而至,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只得抱着她往下一滚,艰难躲过,正准备起身,几支箭弩又朝我们再次飞奔而来。 按梁师傅的要求,我们在任何时候肢体都不能分开,只得紧紧搂抱一起,在地面疯狂躲避。 十来支箭弩之后,梁师傅停了,走了出来,背着双手,神情略微满意。 “不错!最起码狮头狮尾一直紧密相连,未分开过。” “采青的过程中,对方狮子会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你们,你们要始终牢记,两人是共生共存关系!起来!继续!” 我们只得继续踩缸训练。 一天下来,两人累得筋疲力尽。 廖小琴全身上下,我几乎都摸了个遍,由于始终心惊胆颤怕被箭弩射中,两人已经完全没脑子考虑是否尴尬之事。 在武馆吃晚饭之时,梁师傅对我们说:“今天效果很不错,你们不仅能完整快速走完一圈,而且可以不落地或入水而躲避百分之七十的箭弩,等明天再练一天,你俩便成了一头合格的狮身。” 廖小琴嘴里喝着汤。 “梁伯,您不是说熟悉对方的身体要用两个手段么,另一个手段是什么?” 梁师傅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对。第二个手段你们今晚练,很简单,睡在一起。” “咳咳!” 我和廖小琴同时被汤给呛到,差点被噎死。 廖小琴美眸瞪老大,满脸不可思议地瞅着梁伯。 梁师傅放下碗筷,拿纸巾擦了擦手,神色淡然。 “不要想歪,只是让你们躺一张床上休息而已。” “舞狮采梅花桩、上高跷、登云梯,各种闪转腾挪,无一不是危险至极的活动,两人除了要互相熟悉、配合默契之外,最重要的是要有生死托付的绝对信任。人最脆弱、最无防备心之际,便是睡觉之时,让你们同床共枕,目的就是让你们将一切毫无防备地交给对方。” “我以前参加狮王大会,尽管与弟子朝夕相处多年,但为了最后决斗时顺利,两人同吃同睡,反复强化脑海中潜意识的生死托付感。只有这样,别人不敢做的动作,我们都敢做。别人应付不了的场面,我们都能应付。” “你们都是江湖人来的,要成大事,就不能总是拘泥于俗世男女的一些无用的脸面。” 廖小琴:“……” 梁师傅说:“阿琴、小孟,我指点至此,至于怎么做,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我回道:“没问题!我今晚吃点亏……” 廖小琴狠狠地瞥了我一眼,银牙咬唇。 我只得将后面的话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吃完晚饭之后,几人离开武馆,三叔公送我们回到云秀华庭便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与廖小琴,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不吭声。 我也不吭声。 毕竟,夺家主之事,她是主攻,我只是辅助。 这一仗是豁出去打,还是收着玩,得以她的意见为准。 半晌之后。 廖小琴似乎下定了决心,手指着我。 “想要睡我的床,先去洗干净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楚河汉界 我故意冲她挑了一挑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嘞!” 廖小琴瞅见我这副迫不及待的神情,惊了,满脸都是你想干啥的疑惑。 我没再搭理他,进淋浴房洗好了澡。 我出来之后,廖小琴赶紧拿着衣服进去了,将门反锁,里面哗啦啦的淋浴声传出。 她从浴室出来,全身上下竟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见我坐沙发上抽烟,破天荒对我笑了一笑。 “别抽了,去休息。” 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好嘞!” 两人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布置的相当温馨,粉色鹅绒被,不少毛绒玩具,墙上还挂着她在海边的一张照片,角落里有好几盆花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 难以想象,像廖小琴这么霸气果决女王般的人物,竟然也会喜欢毛绒玩具。 廖小琴给了我一个枕头,撩了一下头发。 “你睡左边,我睡右边,这条毛绒长虫就是楚河汉界,不得越过来。” 我又回了两个字。 “好嘞!” 拿着枕头,放在床上,正准备上去。 “啪!” 背部传来一阵透骨的疼。 廖小琴出手了,点了我的穴! 我整个人顿时一软,瘫在了床上。 可事实上,她这次点穴,我很快就能自行解开。 因为,在进房间之前,我见她对我莫名其妙地笑,就知道这女人不怀好意,早就防着她了,在放枕头之时,我已提前屏住呼吸,尽全力封住身上的气脉。 屏住呼吸不能完全抵挡点穴的效果,但点穴这玩意儿有点像人被挨打,如果你全身毫无防备,极度松弛,挨别人一拳,可能会受到百分之百的伤害,可你若提前准备,绷紧全身肌肉,一拳打在身上,由于作用力相互,能抵抗住百分之五十。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虽然被点穴,但所受的影响,远没有廖小琴想象的那么大。 等时间一到,气脉一通,穴位自行解开,我会让廖小琴好看! 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嘴里说不出话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廖小琴拍了拍手,嘻嘻直笑,探出手来,抬起我的下巴。 “是不是好嘞你个头?!小样,敢跟我玩,我会让你哭都没眼泪!” 讲完之后,她从旁边拿了一团卫生纸,揉巴两下,直接塞进了我嘴里。 “呐!等下你不许嗯哼,我听到这种声音,心情会很烦躁,下刀的手速会变慢,你会更疼。” 她取下了挂在墙面上的剑。 “咣啷!” 剑出鞘。 寒芒露。 她用剑尖将我衣服往上挑起。 “啧啧!还有腹肌,身材挺不错啊!” “刷刷刷……” 这剑极为锋利。 她手拿剑舞动,将我隆起的睡衣全部给划破,片片缕缕飘落,好好的一件衣服,被她割得像乞丐服,破烂不堪。 “今晚!我要让你做一个不正常的男人!” 廖小琴拿着剑开始往下比划,一副准备阉了我的神情。 阉是不可能的。 她无非就是捉弄我,满足自己胜利之后折磨人的变态恶趣味而已。 我随她玩,懒得再搭理。 “刷刷刷……” 她将我外面的睡裤给割烂了,只剩下底裤。 可见我脸色不悲不喜,根本没被吓到,她也不敢再继续割开底裤,挠了挠头,将剑给收了起来,了无兴致。 “算了!你就是个僵尸脸,玩起来没意思!” 廖小琴不再理我,将毛绒长虫放在了床中间,自己仰靠在床头,玩起了手机。 那年代手机根本没啥可玩的,她用的是摩托罗拉最新款,里面就一个俄罗斯方块积木游戏。 耳听着积木被消除的声音,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血开始慢慢通畅,手脚能轻微动了。 又过了几分钟,廖小琴放下手机,拿起了旁边的闹钟,定了两个小时后的响铃。 这点穴基本上两三个小时能自行恢复,她定好闹铃,准备到时醒来再点我一次。 定好时间之后,她心满意足地拉起了被子,伸了个大懒腰。 “睡大觉啦!” “啪!” 我一掌拍了过去。 廖小琴嘴里娇呼一声,瘫床上不能动了,眸子瞪老大。 我晃了晃脖子,从床上起身,将脸凑过去,与她大眼瞪小眼。 “是不是睡你个头?!小样,敢跟我玩,我会让你哭都没眼泪!” 廖小琴俏脸愤怒,嘴里呜呜嘤嘤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完整的话。 我将刚才塞自己嘴里的卫生纸,直接塞在了她嘴里。 “呐!等下你不许嗯哼,我听到这种声音,心情会很烦躁,动作会更加粗鲁,你会更疼。” 我将自己身上被剑割得稀烂的睡衣裤给解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底裤。 “啧啧!太白了,身材真不错啊!” 廖小琴脸脖通红,似血欲滴,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快疯了。 我头故意凑到她脸前,深深地嗅了一下,史诗级入肺。 “今晚!我要让你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话音落,我开始动手除她的衣扣。 可是…… 廖小琴哭了。 她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下淌,滴落在床单上,像散开的花瓣。 一种女人羞恼交织且放弃抵抗的神情在她脸上浮现。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失态表现。 我报复到位,心中大爽,停下了手中动作。 “算了!你就是个死哭鬼,玩起来没意思!” 我将被子盖回她身上,把闹钟拿到我枕头边,打了个哈欠。 “睡大觉啦!” 斜眼瞥见,她微微侧头,脸上红韵未消,泪痕犹在,露出醒来之后一定要活剥了我的眼神。 我猛然转头,与她对视,冷声问:“你不想睡?!” 廖小琴吓了一大跳,赶紧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四章 技巧 我瞅着她那一副被惊吓得有点像小兔子一样的神情,竟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霸道,莫名有点可爱,便准备逗她一下,转过身去,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前靠。 廖小琴身躯发抖,呼吸急促,体温飙升,眼睛闭得更加紧了。 可没逗成她,却把我自己给逗火了。 我立马放开了她。 毕竟,我血气方刚,她只比我大几岁,这种姿势,我自己先受不了了。 起床狂灌了一大杯水,压下内心的躁动,拿着纸巾塞住鼻子,关上灯,不再看她,也不再闻她身上袭来的香味,脑海中数着羊,强迫自己睡过去。 也许白天练踩缸太累,我很快就睡着了。 等醒来之后,我吓了一大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我没听见两小时一响的闹铃,也忘记半夜起来点廖小琴的穴了! 念及此,我后脊背冷汗都出来了,再转眼一瞅,廖小琴人不在床上,赶紧抬手往下裆探去。 还好! 没被阉! 又瞅了瞅身上的其他部位,一切都完好无损。 我赶紧起床,跑出了房间,到客厅一看,廖小琴洗澡刚从淋浴房出来,正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见我出来,脸色顿时冷若冰霜。 “那什么......大早上洗什么澡?”我试探着问她。 廖小琴没搭话,将毛巾气呼呼地丢在洗衣机里,转身进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她怀中抱着被套、枕套,也全都丢在洗衣机中。 我皱眉道:“用得着这样么?昨晚又没干啥!” 廖小琴银牙咬唇。 “用得着!猪睡过的东西,我必须要洗干净!” 我:“......”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打开之后,三叔公进来,手里拎着早餐。 我赶紧去卫生间洗漱。 听到外面廖小琴与三叔公的对话。 三叔公说:“小主,我让人打听了,廖安东和冯龙这几天也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正在苦练舞狮,但身边没人伺候,也不让人进去看,不知道里面具体情况。” 廖小琴回道:“知道了。” 吃早餐之时,廖小琴恢复了正常神态,一边喝着莲子汤,一边问:“你怎么看?” 我反问:“什么怎么看?” 廖小琴说:“廖安东与冯龙也在练舞狮啊。” 我说:“以我与他们短暂接触后的了解,我不信他们会将最后的争夺拖到老太太掷圣杯,无非是对外遮人耳目而已,估计又在商量什么幺蛾子。” 廖小琴点了点头。 “然后呢?” 我也吃饱了,拿纸巾擦了擦嘴。 “没有然后,现在消息太少,时间还早,让叔公继续探呗。” 廖小琴想了一想,转头问三叔公。 “叔公,上次密室之事,你去调查过布置编钟的外门派子弟么?” 三叔公回道:“调查了!老太太从几家要好的风水家族,各请了几名刚入门不久的弟子,给了他们利是红包,五人共同布置一间密室。这十人基本都是行业素人,背景和关系网,我都让人给摸了一遍,暂时还未发现他们当中谁与廖安东存在联系。” “不过,时间太紧了,也许会有疏漏,我已让人继续深入调查。” 廖小琴将手中碗筷放下,拍了拍手,神色淡然。 “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先不管他们,我们继续练自己的!” 几人再次来到了梁师傅的武馆。 梁师傅正在院子里练功,吐纳之间,一招一式,尽显大师韵味。 见我们来了,他收了功,让我们今天继续踩缸,自己转身进茶室喝茶了。 我和廖小琴只得重复昨天的踩缸套路。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一晚上同床共枕的原因,两人的配合程度大大提升,不仅能麻溜走完缸圈,甚至还能在上面表演不少花活儿。 梁师傅见状,接连朝我们射出了数十枚箭弩,我们不仅悉数躲过,且身体没有一次落地或落水。 这效果让梁师傅也觉得挺意外,笑呵呵对我们说:“阿琴、小孟,看来你们昨晚听了老头子的话,睡在了一起,两人身体、心灵已达到了契合,踩缸可以不用再练了。不过,接下来一直到比赛之前,你们还得同床共枕,争取采天青那天达到合二为一的完美状态。” “来来来!我现在教你们第二个训练办法!” 我和廖小琴皆心中欣喜,赶紧进了茶室。 廖小琴有些迫不及待。 “梁伯,下一步是要训练舞狮技巧么?” 梁师傅抬手指了指茶杯。 “不急,你们先饮茶,饮完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两人接连喝了几杯茶。 梁师傅转着手中的铁球。 “一头狮子,能不能逮到一只兔子?” 我回道:“当然,这太简单了,若连兔子都逮不到,狮子都得饿死。” 梁师傅点了点头。 “可如果这只兔子的速度快过狮子呢?” 廖小琴想了一想。 “再强大的敌人,也不可能逮住比自己速度快的对手。” 梁师傅笑了。 “很好!舞狮其实也一样!几天时间要大幅度提高你们的舞狮技巧,唔可能的,既然技巧无用,我们干脆彻底摒弃它!” “采天青是双方主狮、护卫狮之间的比拼,一旦沙滩开始出狮,双方狮子都会冲着对方的主狮奔来,想尽一切办法将对方主狮扑杀在前往天梯的路上。” “试想一下,若你们的速度足够快,能第一时间从狮群中抽身离开,比对方快一步到达天青之处,而你们的护卫狮却在沙滩死死地缠住对方的主狮,等于冇任何竞争对手,胜算是不是大了很多?” 廖小琴说:“梁伯,道理我们都知,可以我们的实力,几乎不可能做到啊。” 梁师傅老脸溢满自信。 “若请教别人,当然不可能,但请教我,就有可能。” 第二百九十五章 飞狮 我对梁师傅的说法,心中满是疑惑。 虽然廖小琴和我都有不错的轻功基础,但来参加采天青之人,对方无论是主狮还是护卫狮,都不是等闲之辈,到时一拥而上,我们能在己方护卫狮的保护之下躲避扑杀就不错,想要如履平地瞬间摆脱对方,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老爷子如此笃定说他有办法,我也只得权且信之。 我问:“老爷子,什么办法?” 梁师傅说:“你们别忘了,南狮是两人成一头狮。两个人加在一起,要兼顾狮头与狮尾,正常情况之下,并非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速度绝不可能更快,只会大打折扣,速度更慢。” “打个比方,若一头独狮与两人成狮的南狮来比速度,独狮一定比南狮快上一倍。也就是说,你们两人在出狮的时候,需要彻底摒弃一个人的速度,完全靠另一个人的步伐,冲出沙滩,便能实现瞬间摆脱对方的目的。” 老爷子的理论深入浅出,相当有道理,一下就让人理解了其中的底层逻辑。 我问:“要怎么做?” 梁师傅继续解释。 “你们看过飞机起飞降落没有?飞机起飞之时,靠轮子快速滑动,将机身送上天空,下降之时,还是依靠轮子在地面滑动,将机身稳住。” “我有一个舞狮手段,叫‘飞狮’,就是受到飞机起飞降落的启发。若将狮头阿琴比成机翼,小孟你就是启动轮。整个过程,阿琴脚不沾地,像机翼一样一直在空中飞行,而小孟就是她的动力源泉,你的速度,就是两人的速度。” “当年我参加南粤狮王大赛,靠得就是飞狮这一招,在一众武林高手之间杀出血路夺魁。我看过小孟的脚下功夫,虽然不知道出自何门派,但步伐诡异,姿态迅猛,令人大开眼界,由你来当飞狮的双脚,实在太合适了。” 廖小琴问:“您的意思,让他扛着我跑?” 梁师傅摇了摇头。 “不是,扛着你跑,速度快不起来。而且,他可以扛你,别人狮尾也可以扛狮头,丧失了抢先机的意义。” 我大为惊奇:“请老爷子赐教!” 梁师傅带着我们出了茶室,来到了院子里,手指着上面的一张桌子。 “你们两人,按跃梅花桩动作,上桌!” 我立马扶起了廖小琴的腰。 她一个蹬踏上了桌。 我随后也跃了上去,正准备将廖小琴放落在桌面,梁师傅抬手制止。 “小孟手不要动!” 我只得双手死死扶住廖小琴,不让她脚沾地。 梁师傅吩咐。 “立狮!” 廖小琴借助我手的力量,往上一窜,双脚站在了我的肩头上。 “阿琴,蹬采小孟的肩,往院子中间跃,能跃多远跃多远!” 廖小琴闻言,双脚猛地一踏我的肩膀,人向鸟一样飞了出去。 “小孟,下桌去接住她!快!” 我只得身子一窜,疾踏两步,去接从空中坠落的廖小琴。 然而...... 这一动作讲起来简单,做起来却相当困难。 我连她的腿都没摸到,廖小琴就在我前面掉了下来,幸好她懂得卸力,就地一打滚,才没受伤。 梁师傅点了点头。 “上桩、立狮、踏肩、飞狮.......这就是飞狮的基本动作,无数个动作连贯起来,阿琴身体一直在空中呈反复腾跃前扑状,小孟独自一人奔跑,你们这一头南狮,就无人能够阻挡!” 我有些恍惚,狮头踏狮尾双肩跃出,狮尾往前狂飙接住狮头,狮头又上肩、再跃,狮尾复接.....脑子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梁师傅,我好像见过飞狮!《黄飞鸿》系列电影里面,主角舞狮打斗之时,就用过这个动作!我本以为是电影桥段,没想到现实中真有!” 梁师傅笑而不语。 廖小琴在旁边对我不屑地切了一声。 “没见过世面!剧组参考过当年南粤狮王争霸赛的老录像,我记得当时梁伯去武当山修养了,剧组工作人员还专门前来请教过梁伯的弟子山哥......别纠结这事了,赶紧练起来吧。” 梁师傅的意思是,不需要我们练得多么精彩绚丽,只要保证动作持续连贯,能将我单人的速度优势发挥起来,足够应付场面。 时间紧迫。 我和廖小琴赶紧训练。 整个训练的关键点其实就是廖小琴踏我肩头那一下,我必须立马往前冲,再顺利接住她,让她继续上桩、踏肩、前跃。 太难了! 我们练了一整天,只完成了一次,这还是在两人默契程度极高的前提下,我都难以想象,若是一天半之前两人的状态,练这玩意儿会是什么状况。 尽管武馆院子为了练功,铺的全是软土,但廖小琴依然摔得全身布满伤痕,我则累得手脚抽筋。 到了晚上,梁师傅让我们明天再练,先食点夜粥。 廖小琴根本吃不下,疼得眼眸噙泪,颤着声音说自己先去里屋洗澡。 三叔公闻言,赶忙去旁边的工具房,替廖小琴找跌打止疼的药膏。 院子里只剩下了梁师傅和我两个人。 我给梁师傅盛了一碗粥。 “老爷子,您费心了,先喝点粥填填肚子。” 梁师傅却没吃,反而意味深长地瞅着我。 “小孟,你昨晚和阿琴睡在一起,怎么样?” 我满脑子全是问号。 “老爷子,您指哪儿方面?” 他没有正面回答。 “你身上的玉佩,是阿琴给你的吧?” 我摸了一下玉佩。 这玉佩确实是廖小琴给我的,当时我拜山入门,老太太吩咐她带我去拿玉佩换衣服,廖小琴将它给了我。 “对,走马阴阳家族的人都有一块,我这块是新发的,老爷子喜欢啊?” 我将玉佩给解了下来,递给了他。 “您要中意,拿去玩。到时我就说自己不小心掉了,让她去仓库再给我领一块,廖家这东西挺多的,您别说漏了嘴就行。” 梁师傅满脸无语。 “这是廖家的信物,你以为中秋节领单位的月饼,可以随便拿?再说了,我也不喜欢这东西。” 我有些尴尬,将玉佩收起来。 “那您的意思是?” 梁师傅说:“你身上的这一块,是焕中老弟的遗物。阿琴能将父亲的遗物给你,我看她心中对你有情。你当真以为,我让你们睡在一起,仅仅是为了让你们舞狮配合默契?” 我嘴里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生大赢家 我说:“老爷子,您关心晚辈的方式也太......过了一点吧,这种办法亏您想得出来?” 梁师傅冷哼一声。 “一点也不过!阿琴的老豆与我乃至交好友,他生前与我聊天的时候,常说自己多年在南洋打拼,对留在粤省的阿琴心中愧疚,廖家老太太思想太封建,要求阿琴找对象必须门当户对的贵族大公子才行。”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儿来什么贵族大公子?再说了,即便真有,又有多少家族能比得上千年走马阴阳世家?老太太这种要求,这不等于让焕中老弟绝后么!为此,焕中老弟曾拜托我,让我有机会帮忙给阿琴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只有两个条件,一是长得靓,二是脑子活,至于其他的,一概不要紧,我看你就比较合适!” “我让你们同床共枕,一是老头子活了一辈子,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意看得准,别看你俩常互相撕巴,但你们小年轻不是有一句话么,打是亲、骂是爱,拳打脚踢谈恋爱,我不会看错。二是舞南狮确实要两人同吃同睡、亲密无间才行,这一箭双雕之事,有何过可言?” 我挠了挠头。 “老爷子,您说得都有道理,可她是我师父,算长辈啊。” 梁师傅闻言,满脸不屑。 “狗屁长辈!她才大你几岁?看过金先生《神雕侠侣》吗?杨过与小龙女不也是师徒!你们江湖人来的,难不成还讲究儒家君臣师徒父子那一套?迂腐可笑!” “老夫闯荡江湖一辈子,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束缚,男子汉大丈夫,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方才不枉此生!只要自己喜欢,你管她是谁,把她当成自己女人来征服就是!” 我忙不迭点头。 “对对对!您老说得全对!我这边冇任何问题啦,吃软饭、抱美人、娶师父,妥妥的人生大赢家!” “可恕我直言,您老可能真看走眼了!阿琴同学吧,您都不知道她有多嫌弃我,昨晚一起休息,她拿把剑差点把我给阉了,醒来之后还把床单被套全洗干净,说被猪碰了嫌脏!” 梁师傅呵呵一笑。 “小孟,就冲你刚才那句吃软饭的观点,脑子确实醒目,非常有前途,我很欣赏!” “至于阿琴,逮到机会,我会同她讲,不过......”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找了一个理由先给敷衍过去了。 “不过什么?” 梁师傅端起了碗,仰起头,将里面的粥咕咚咚全倒入了嘴巴,几乎没歇气,嚼巴几口给喝光了。 我大为惊叹,脑海中想到一句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他一抹嘴巴,五指呈爪,镂空抓住了碗边沿,将它放在了桌面上,老脸一沉。 “不过,若阿琴没意见,你小子要是推三阻四或辜负她,犹如此碗!” 话音落。 梁师傅从位置上起身,转着手中的铁核桃,背负双手,去休息了。 我寻思这碗也没啥啊。 “啪嗒!” 一声脆响。 我吓得差点从位置上窜起来。 一个好好的瓷碗,裂成了八瓣,像盛开的花朵。 每一瓣大小均匀,断裂处犹如刀割一般平整。 刚才我甚至没见到老爷子重重放碗,完全靠着手指的抓捏劲,就将碗给弄成了这副死样子。 难怪廖小琴说老爷子要参加国术界聚会,不坐上席,人家都不敢动筷,他真是顶级高手! 我寻思练完舞狮,以后这家洪拳武馆还是别来了,指不定一言不合,老爷子一发功,用手指头就直接将我给戳死了。 廖小琴洗完澡抹完膏药,和三叔公走过来了。 “梁伯呢?” 我回道:“他喝完粥,去休息了。” 廖小琴见到桌面上裂成八瓣的碗,眸子瞪老大,转头问我。 “你惹他生气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 “拜托!就老爷子的身手,你觉得我有这个胆子么?” 廖小琴问:“这碗怎么回事?” 我向她解释。 “我拍了老爷子几句马屁,他一高兴,说给我展示一下功夫,然后碗就这样了,我尿都差点被吓出来!” 廖小琴半信半疑,坐下来喝粥。 吃好宵夜收拾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三叔公送我们回了云秀华庭。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许廖小琴今天累坏了,倒没起什么幺蛾子,直接钻进被窝就睡,不过用被子将自己身子裹死死的。 我瞅着她的样子,脑海中想着今晚梁老爷子的话,心中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廖小琴腾一下从床上起身,冷冷盯着我。 “你笑这么贱,想干什么?!” 她没睡着? 我有些无语。 “我想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要不要讲给你听一下?” “闭嘴!你别吭声,让我当你死了!” “......” 一晚无事。 翌日来到武馆,梁老爷子继续让我们练飞狮。 经过一天的艰苦训练,我们掌握了要领,廖小琴不会再摔了。 老爷子让我们披上狮皮试了一试。 一头狮子在院子里腾跃舞动,虽然速度没达到多年训练那种飙窜的状态,但确实比之前两人同行南狮快了几乎一倍。 梁师傅非常满意。 “两天时间达到这种程度,已完全超出我的预料。”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训练项目,练完你们就可以去比拼了。” 我们都非常欣喜,忙问老爷子最后训练项目是什么。 梁师傅转头对三叔公说:“余三师傅,去后厨拿一篮子鸡蛋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蛋散 三叔公闻言,赶紧转身去后厨拿了一篮子鸡蛋出来。 梁师傅从里面挑出一个鸡蛋,四处望了一望,看中了院子当中的一根梁柱,往后退了数步,一运劲,人往前冲。 只见他身躯犹如一只老猎豹,蹬蹬几下,脚踩着柱子,人往上跃,手一探,将鸡蛋稳稳放在了梁上。 我忍不住惊叹。 “好功夫!” 若是寻常人,像梁师傅年纪这么大,走路都可能不太灵便了,可他不仅能轻巧地借助柱子上跃,而且鸡蛋是椭圆的,很难放稳当,他看都没看,探手一摆,鸡蛋便稳如泰山地躺在了梁上,力道、巧劲、轻身功夫,拿捏之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梁师傅对我们说:“若是平时,舞狮还得从基本功抓起,但由于时间太短,而且你们的主要目的是采天青,不是比拼和表演,所以我专注从融、争、抢三个字上,对你们下工夫。” “融就是狮头狮尾融合,他们割裂,你们合二为一。争就是在速度上领先,他们慢,你们快。抢就是紧扣采天青的目标,别人盲目乱抢,你们精准聚焦。” “老太太将云梯设在船上,好处是你们摔跤了,也只会落水,不会受伤。坏处是船上远不如陆地稳当,一旦上了云梯,不管届时你们身边有没有人在争斗,云梯都会晃动,上面挂着的天青很容易掉下来。” “我估计,顺顺利利蹬上云梯高处叼下天青,可能性太小。你们得随时注意天青掉落,第一时间抢到它。这个鸡蛋,代表天青,鸡蛋落地砸碎,代表天青落地,就算失败,若完整将它给采下来,方算成功!准备好了吗?” 我们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回道:“准备好了!” 梁师傅说:“开始!” 在他发令的一瞬间,我第一时间扶着廖小琴的腰,用飞狮的办法将她往上送。 廖小琴一个立桩蹬踏,人往上疾跃,探手去摘鸡蛋。 “啪!” 梁师傅手臂突然一个抖动,掌拍在柱上。 柱子晃了几晃,力传导到梁上,鸡蛋瞬间滚落。 “吧唧!” 正好砸中了我的头,弄得我满脑子蛋液。 梁师傅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我身上蛋液。 “这点高度都摘不到,咩叫蛋散?这就叫蛋散。” 我抹了抹脸,一脸无奈。 “老爷子,教归教,不要骂人呀。” 廖小琴踢了我一脚。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梁师傅没在意,笑了一笑,开始吩咐三叔公,让他在院子、茶室、围墙,各个不同高度摆上鸡蛋,待我们去摘的时候,将鸡蛋给弄下来,看我们能不能让鸡蛋不落地,吩咐完,他转身去喝茶了。 半天时间,我们弄得浑身腥臭,总算能将固定场所落下来的鸡蛋给抢下来了。 梁师傅增加了难度,又让三叔公拿鸡蛋动态向空中抛。 这一项练完,再让我们踩着摇晃的缸、梯子、塑料桶等东西,去抓鸡蛋。 眼力、速度、技巧倒是突飞猛进,但一身腥臭味,差点将我们给弄吐了。 到了晚上,梁师傅对我们点了点头。 “临阵磨枪,不利也光!练到这里,不管效果如何,你们都别再想了,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采天青,希望你们成功!” 道谢的话太见外,我们与老爷子作别,赶紧回了家。 路上,三叔公接了一个电话,挂掉之后,转头对廖小琴说:“小主,冯龙前天晚上曾单独离开,前往了沙陂头沐鑫大酒店,在酒店待的时间大概两个小时,后面几天,他一直陪着廖安东在训练,再未离开过。” 廖小琴点了点头。 “知道了。” 见我坐在旁边不吭声,她转头问:“你不觉得好奇吗?” “不好奇。” “为什么?” “你脸色古井无波,只说‘知道了’三个字,证明此事你已有预料或者安排了相应对策,我操那份闲心做什么?” “那你不问问我是什么对策?” “问完之后好让你在我面前得瑟,然后让我再夸奖你一番?咱直接跳过这个程序,我现在就表扬你,小主,你好棒......” “闭嘴!” 她气得银牙咬唇。 翌日大早。 我们来到了南沙的岸边。 场地早已被廖家以某文化公司舞狮年庆的名义租赁包场,一切全都布置妥当。 岸边一排主座,几排客座,地上铺着红毯。 四周插着彩旗,旗子上全是狮子的图案。 远处海边一共有二十一艘船,其中,十八艘护卫狮、两艘主狮船,均停靠在岸边,一艘大船停在海面一百多米远,船上立着三十三米高的三角大云梯。 云梯顶端有一个木雕大龙头,龙嘴含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捆天青,模糊可见天青外面还用红布给包扎着,由于距离太远,其他细节就看不大清楚了。 本以为我们来的足够早,没想到还是最后到。 廖家上下全盛装出席,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红围巾。 尤其是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前两个关卡未露面的老太太,今天头发梳着端庄的发髻,身着大红绸缎对襟衣,脚穿千层底锦绣金丝面布鞋,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老太太带着一众人等,在入口处站着,身后的廖家弟子全背着双手,身子笔直,神情庄重。 这是在恭迎客人。 我们赶紧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红围巾,按位置站好。 廖安东斜眼瞥了我们一下,嘴角不屑地微微扬起。 远处传来一位下属的高喊。 “有贵客到!” “虔州杨公风水四十五代传人曾运泽先生前来恭祝,携贺狮一头,紫金砂罗盘随礼一件!” 第二百九十八章 破阵 “梅州三元风水高宇先生前来恭祝!” “南洋洪范五行门步万年董事长前来恭祝!” “......” 客人一个个都气度不凡,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每一位客人前来,老太太均笑呵呵带着众人躬身行抱拳礼,寒暄几句,请入座,有下属赶紧过去泡茶。 没一会儿,沙滩上变得热闹起来。 待客人全都到齐,老太太笑容灿烂,再带着我们过去,朝每一位坐在位置上的客人握手问候、表达感谢、赠送礼品,并一一介绍身后的走马阴阳后辈。 一系列繁琐礼节以及老太太的开场讲话,此处省略不表。 接下来权叔让廖小琴和廖安东上去抽签。 客人一共带了十八头狮子来贺喜,这些狮子都是护卫狮,每一方九头,他们要护送双方主狮采天青,抽签是为了决定护卫狮跟着哪一方。 抽签盒子里面全是红色的乒乓球,球上面有标号,每一个标号代表一头狮子,盒子用大红布盖着,廖家兄妹看不到标号,伸手进去拿出来就行。 也许是在一众客人前廖安东要脸面,竟然主动笑着让廖小琴先抽。 “阿琴,你先来!” 廖小琴笑意盈盈,先向一众客人鞠躬表示感谢,又对廖安东说:“多谢哥!” 她先抽出了九个乒乓球。 有工作人员立马拿着乒乓球对号,给这九头护卫狮的脖子系上了红色的围巾。 也就是说,我们是红方狮,廖安东是蓝方狮。 颜色不错,很吉利! 抽签完毕之后,我们赶紧换了衣服,披上了狮皮,站在了场地中间。 一共二十头狮子,分列成了两支队伍,红狮十头、蓝狮十头。 我感觉这些护卫狮比我们还要兴奋和激动,一头头战意昂扬。 “廖小姐,什么打法?” “对,赶紧布置!我们接到了邀请之后,在家里苦练了好些天,早就技痒难耐啦,就为了今天打得靓!” “杨公风水小曾师傅,我见过你在客家祭祖大会舞狮,好霸气,今天能与你同阵,当真荣幸!” “客气客气!希望我们能一起护卫廖小姐采到天青!” “......” 他们都是各家派出来的舞狮好手,此次前来为走马阴阳换家主恭贺是一方面,而展示自己高超的舞狮技艺,给自己所在门派在一众同行大佬面前涨大脸,显然也相当重要。 场下大家都是同行朋友,可上了舞狮场竞技,必然很想杀对方一个丢盔弃甲。 廖小琴回以众人礼貌而真诚的笑容。 “感谢诸位前辈兄长!采天青只是为了热闹和祈福,大家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你们玩高兴就可以啦!” “好!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玩了,那我们就全力以赴干掉蓝狮主帅,不让它出沙滩!” “行!就这么定!” 随着一声长长的鞭炮声结束,权叔手高高扬起,喊了一声。 “起狮!” 旁边几十人的鼓乐队开始鸣鼓奏曲。 所谓起狮,讲白了就是热场。 狮子随着鼓乐声,做出不同的动作,或眨眼、或扑食、或甩尾、或翻滚、或立桩......总之,怎么威武气势怎么来,一来展示自己的水平,二来进行喝阻,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 当然,起狮也不是乱舞一气,一般起狮之时乐队会敲醒狮鼓(又称南狮鼓、瑞狮鼓),节奏明快,鼓点清晰,每一个频率变化,要求对应的动作都不一样。 “哈!” 二十头狮子面对面集体立狮,犹如群狮立身对峙,怒目而视,威风凛凛。 “吼哈!” 所有狮子同时甩头,脖子红蓝围巾飘荡,恰似狮王见到了猎物,预备发难。 “嘿呦哈!” 双方狮群昂然挺胸,疯狂眨眼、扇耳,几乎同一瞬间,扑向了对方。 这不是真扑,而是做出扑食的动作。 队伍猛然一交叉,红蓝狮队已经左右互换,再次对峙。 现场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这场面确实精彩而震撼。 反复几次气势磅礴的互相喝阻之后,鼓点越来越慢,越来越轻,这是起狮快要结束的征兆。 下一步就是出狮,待《破阵》鼓曲一响起,正式厮杀便会开始。 廖小琴在狮头对我说:“等下不要客气!” 我回道:“当然!” 鼓声戛然而止! 双方狮群各退了数步,拉开了一定距离,狮视眈眈,磨拳擦掌。 权叔再次高喊一句。 “破阵!出狮!!!” “咚咚咚咚......” 雷一般的鼓声陡然响起! “嘭!” 一声礼炮升空炸响! 所有人肾上腺素飙升。 “冲!!!” 双方狮群若离弦之箭,瞬间冲向了对方。 “转身出沙滩!” 廖小琴大声指挥,狮头猛转,往沙滩岸边冲去。 对方的战术与我们一样,也是九头护卫狮集体来扑杀我们,闪开路让廖安东和冯龙的蓝狮主帅出滩。 有两头反应极快的蓝狮一左一右朝我们扑来。 好迅猛! “来得好!” 我暴喝一声,双手猛然一送,直接将廖小琴送到了空中,狮头与狮尾之间只剩下长长的狮皮连着。 估计对方舞狮多年,还从未见过开局就首尾分离,自断腰身的玩法,愣了一下。 乘他们一愣神的功夫。 我身躯疾拧,反脚踹在了左手边蓝狮的狮头上。 “咔嚓!” 狮头裂了! “咔嚓!” 廖小琴从空中落下,单脚一踩右手边蓝狮的狮头上,也裂了。 这两下几乎同时发生,快若惊雷。 同床共枕形成的默契出来了! 那是怎样一副画面呢? 好比一头正向前猛冲的红狮,突然两边各来了一头蓝狮朝它夹击,红狮从平行于地面猛然九十度垂直立起,再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诡异姿势,从九十度立马横卧成一百八十度,眨眼间功夫,首尾还将两头蓝狮的头给踢烂。 我从嘈杂的现场都感受到了观众台上的阵阵惊呼。 狮头烂即出局! 蓝狮主帅护卫狮只剩七头! 我冲廖小琴说:“立桩!” 第二百九十九章 狗屎运 本来我们准备用飞狮的手段冲杀出去。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廖小琴刚一立桩,一头护卫蓝狮竟从侧边猛然窜出,身躯如同腾水之龙,直扑我们的狮头。 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一头护卫蓝狮,来自南洋洪范五行门。 南洋洪范五行门的狮子相当有名气,号称“五行狮王”,它曾连续六年夺得每年一届的南洋华人商会舞狮大会魁首,象征狮王荣誉的龙头红布,一直高挂在五行门内,至今没人能够夺去。 这次洪范五行门应邀来参加廖家的大会,自然带上了这一头狮子。 也就是说,廖安东太有狗屎运了,抽签竟然抽中了所有护卫狮子当中最凶猛的一头! 我们大惊失色,只得第一时间放弃了飞狮的动作,就地一滚躲避。 “噗!” 五行门的蓝狮扑在了地上。 沙尘飞扬。 好险,差一点就栽了! 就在我们狼狈起身的当口,对方另外六头护卫蓝狮朝我们疯狂涌来! “跃狮!” 我们两人同时往上一跃,紧急向右边的空挡闪身突围。 “啪!” 一头蓝狮冲得太凶,没撞到我们,竟然撞在了地上,狮头被撞烂。 又少一头! 对方护卫蓝狮只剩下六头了! “再立!” 我瞅见前面有一丝空隙,冲廖小琴大喊。 这次成功了,廖小琴借助我手臂的力量,一跃而起,双脚踩着我的肩膀,再向前一扑,狮头飞出。 我脚下花浪蝶轻功一踏,紧急往前滑行,接住了她,两人已然冲出了群狮的包围圈。 可无比糟糕的是,未待我们再做出第二个飞狮的动作,五行门的那头蓝狮似乎判断出我们要逮空挡离开,早早就在旁边等候,突然从右侧飞来,张嘴再咬我们的狮头。 廖小琴的腰被我给扶着,她做不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只得尽量将狮头往旁边一歪,避免被对方给撞烂。 可她这么一歪,狮头倒是保住了,对方的狮嘴冲我狮身狠狠撞来。 我手不能动,狠一咬牙,腿陡然踢出,直接踹向对方的狮头。 五行门蓝狮极为灵活,猛然闪身,与此同时,前脚也朝我凶狠地踹来。 “嘭!” 两人硬生生对了一脚! 我左脚像是踢在了一块花岗岩上,一阵发麻,疼入骨髓,右脚单腿再也支撑不住,人往前歪倒滚动。 再一看五行门的那头蓝狮,它仅仅是后退了几步,底盘稳健、摇头晃脑、眨眼扇耳,似乎毫不费力在玩杂耍一般。 对方有着强悍的硬功夫! 我和廖小琴在地面滚了两圈,整个狮身全都是沙子,重新站立之后,不敢再战,左突右闪准备离开,然而一点卵用都没有,我们再次陷入了护卫蓝狮们的重重包围圈。 以五行门蓝狮为首的护卫狮队伍,正快速朝我们逼近,像是在逮一头垂死挣扎、逃无可逃的小狮子。 完犊子! 这样下去,别说去采天青了,在沙滩上就会被对方扑杀! “护狮!!!” 我和廖小琴同时朝前方大喊。 红护卫狮队那边,本来正在集体围剿廖安东,此刻也发现了我们身处险境,只留下一头狮子缠住廖安东,剩下的八头风驰电掣前来救驾。 对方已经少了三头狮,我们在数量上有着优势,也许能乘乱杀出去! 这一招收到了效果。 杨公风水的小曾师傅非常有经验,率先扑向了那头实力最强的五行门护卫蓝狮。 其他红狮对着一众蓝狮开始进行绞杀。 现场大乱! 我与廖小琴不再犹豫,朝着右手边一头狮子猛扑。 对方以为我们要踩它的狮头,立即滚身躲避。 空挡已现! 我俩心有灵犀,第一时间做出了飞狮的动作,往前腾跃而出。 冲出包围圈了! 可冲出去一看,当真是见了鬼,由于我们的护卫红狮八头前来救驾,只留下一头去缠廖安东,竟然被廖安东给踢烂了狮头,彻底退出了比拼。 前面不远处沙滩上,廖安东的狮子正在往岸边船上飞奔。 廖小琴骂了一声。 “扑街!运气都让你沾光!追上他们!” 梁师傅教我们的飞狮技艺起了大作用。 尽管我们落下了一大截,可舞着红狮疯狂腾跃,几乎在短短十来秒时间,就已经赶到了廖安东与冯龙。 廖安东和冯龙扭头一看,都懵逼了。 我说:“扑杀它!” 廖小琴急道:“杀你个头!后面的狮子赶来了!” 斜眼回瞥,双方护卫狮见主帅已离开,均不再缠斗,在后面疯狂追了过来。 我们不敢恋战,只得第一时间跃上了船! “划船!” 船迅疾离开海岸,往前面一百多米的天梯船奔去。 十几头护卫狮也很快上了船,追我们而来。 船头犁浪,尾水成花,众船齐发,这是一副相当壮观的场景! 采天青比拼,没到最后夺得天青,皆不算赢。 哪怕你先上了天梯,人家在后面赶来,将你踢下海,自己取得了天青,也算夺魁。 为此,虽然我们的船领先了十几米,但其实比拼远未结束,最后在天梯上的厮杀,方为关键。 毫无意外,我们率先登上了天梯船。 “随时注意脚下,有人要跟来,踩翻它们!” 廖小琴低头冲我大声嘱咐一句,率先爬上了天梯。 “好!你只管上梯!” 我随后而至。 一头孤独而桀骜的红狮,沿着天梯,快速往上。 廖安东的蓝狮,在下方五六米之处,疯狂追赶。 双方的护卫狮,此刻也已全上了天梯船,跟着往上爬。 可就在这个时候,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第三百章 天狮踩 当时的状况为,廖小琴和我已经爬到了天梯一半的位置,廖安东与冯龙在我们下方五六米左右,其他护卫狮皆已登上了天梯船的甲板,正准备互相厮杀。 按照正常的节奏,廖安东和冯龙的那头蓝狮,除非他们有五行门狮子一样多年霸榜狮王魁首的技艺,或者会飞,否则几乎不可能追上我们。 可就在这万分关键的时刻,西南边海边几十米远,一辆小马达破渔船风驰电掣朝我们的天梯船冲了过来。 船上有一位衣衫破烂的中年汉子,身后用绑带背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孩子的脑门上还缠着医院的白纱布,小朋友紧闭双眼,头无力地耷拉在汉子的肩头上,像是生了重病。 我们这次出海的船,为了体现比拼的激烈性,全是靠人工划桨的,可中年汉子的破船装了马达,很快就冲到了离天梯船十几米处,停了下来。 中年汉子脸色凄苦,手中高举着一个各种材质布料扎成的大绣球,绣球上画着狰狞的骷髅头。 他在甲板跪下来冲我们不断磕头,痛哭流涕,嘴里冲我们高喊。 “天狮踩,天狮踩,踩走厄运迎好彩......救救我的孩子!” 我心中顿时一惊。 怎么突然来了求天狮踩的人? 南粤老百姓,对舞狮充满了崇敬与信仰,若家中有重病之人,医院久治不见效,或者家中连遭难以抵抗的厄运,听闻某处有舞狮活动,家人往往会向每家邻居讨上一块布,这叫百纳布,用各种颜色的布缝上一个绣球,球上画着骷髅头,它代表着厄运,前往舞狮现场跪拜。 舞狮人见了,不管是在进行抢天青还是其他比拼,按照老一辈留下来的规矩,都得暂时停下来,来到病人的身前,狮身跨过病人,再用脚去踩一下那颗代表厄运的骷髅头绣球,寓意天狮下凡,替病人赶走一切灾厄。 狮子只有进行完天狮踩,才能恢复之前的比拼活动。 淳朴的老百姓,面对人生的无力,将命运寄托于天狮。 舞狮之人,以最大的善意,给予陷入深渊的人们美好祈福与希望。 这是满怀善意又温情款款的举动。 我内心深处,对这种老规矩,充满欣赏且坚决遵从。 但这种时候突然来人祈福,却令我疑窦丛生。 平常的舞狮活动,大多是在中秋、除夕、天后诞等重大节日,形成了固定传统,附近大部分老百姓都知道日子,所以会有人提前讨要百衲衣绣好球,等节日那天前来求天狮踩祝福。 可廖家的采天青比拼,并不是集体的舞狮活动,且以文化公司名义租赁包场了整片沙滩,又专门设在了海边,不是在热闹的街道,知道的人太少。 难不成中年汉子是附近的渔民,前两天他恰巧见到了这里在布置场地,又猜出此处会有舞狮活动,为此便提前准备了白纳布骷髅头绣球,专等今天过来求天狮踩? 有这种可能,但概率比较低。 我第一反应是廖安东搞了手段。 因为,一旦我们遵循了老规矩,便要停止一切争斗,前往中年汉子的船上进行天狮踩,之前获得的领先优势便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还立马陷入了被动。 廖安东的蓝狮在我们的正下方,他肯定要比我们先登上中年汉子的船完成天狮踩,等他完成天狮踩折返回来采天青,我们可能还在前往中年汉子渔船的路途中。 我猜测,最大的可能为,小朋友有重病是真的,廖安东在前些天找到了孩子的父亲,告诉了对方今天海边舞狮的消息,让他前来祈福。 至于中年汉子为什么不在沙滩上或出海之时前来祈福,偏偏选择在这个能逆转局势的关键当口出现,让所有人暂停比拼,大概率也是廖安东特意交待的,极有可能这家伙给了困境之中的父子一笔钱。 可怜天下父母心,中年汉子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会按廖安东的要求去做。 如果真是这样,廖安东内心实在太肮脏了,将一个满是虔诚与善意的天狮踩祈福,当成了他攫取利益的工具。 在中年汉子出现之后,所有狮子的争斗活动短暂停滞。 下方的廖安东大声说道:“蓝狮!停止前进,去天狮踩!” 话音刚落。 廖安的蓝狮一跃而下,落在了甲板上,飞快跳上了一艘小船,往中年汉子的渔船划去。 一众蓝狮见状,也纷纷跃上船。 我急问廖小琴。 “怎么办?!” 廖小琴显然刚才也进行了一番剧烈的心理活动,估计与我完全想到一块去了,呼了一口气。 “一切都可能假,但病人应该是真的,不管比狮结果如何,先为娃娃祈福!” 她大声对着下面吩咐。 “红狮!遵循老规矩,天狮踩祈福!” 我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格局起来了!下梯子!” 我们这头狮子爬得比较高,没法像廖安东那样一跃而下,只得先迅速下天梯。 一众红狮闻令,纷纷从天梯船甲板往来时的小船上跳。 就在我和廖小琴准备跃下甲板的当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多狮子突然一起离开天梯船,导致船重力突然失衡的原因,船体竟然剧烈晃动,耳听“哗啦”一声响动,整艘船开始往右侧疯狂倾斜。 那些还没有跳到小船上的红狮,纷纷落水。 “怎么回事?!” “不知道!” “抓稳了!” “抓个鸡毛,船要翻了!” 船侧翻了! 我和廖小琴从空中向海面摔去。 “啪!” 天梯也像大山崩塌一样,轰然砸在海面! 第三百零一章 狮王拜山 海水入耳,瞬间冲击大脑,巨大的水压裹袭着身体,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 我也不知道沉了多深,幸好意识迅速回归体内,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奋力往上浮。 浮到海面一看,一众红狮七零八落,有的刚钻出水面,有的刚从船上落下。 “咳咳.....” 廖小琴也浮上来了,手扯着狮身。 天梯船已经侧翻,上面的龙头天青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廖安东等人的蓝狮,只有一头落在了海里,其他的全到达了中年汉子的渔船边,开始登船。 我急问:“人有没有事?!” 一众红狮回道。 “没事!” “廖小姐,别管天梯船了!先去完成天狮踩,再下海找天青!” “对!赶紧过去!” 这种选择是对的。 天青其实就是一捆青菜,现在它不见了,到时肯定还会浮出水面。 舞狮活动,经常有桩翻狮倒的事情出现,天青在没被狮子采到之前掉落在地,属于相当普遍的状况,但只要有狮子最终找到它并叼在嘴里,采天青也算完成,代表魁首的大红花依然会挂在狮子的脖子上。 所以,有很多狮子费劲扒**桩采天青,可天青却一不小心掉在地面,导致被连梯子都没爬上去的狮子给捡漏夺去,也没任何办法,只能感叹老天爷眼盲。 祖奶曾说过一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对这种情况便是很好的诠释。 从理论上来讲,目前我们还处于遵循老规矩给病人天狮踩的过程之中,比拼暂停,不能争斗,哪怕是现在那捆青菜浮在我们的面前,也不能去动。 当务之急,确实应当赶紧去完成天狮踩,争取在我们给病人祈福完成之后,廖安东也没找到天青,双方再进行下一轮的海面厮杀。 “上船!” 廖小琴果断下令。 众人扑腾着水,爬上了小船,往中年汉子的渔船划去。 待我们抵达的时候,一众蓝狮已经全部完成了天狮踩祈福,纷纷从中年汉子的渔船跳入小船,开始在海面寻找天青。 我们也没空管他们,快速登上了渔船,舞动湿漉漉的狮皮,在小朋友的身上跃过,猛踩那颗代表厄运的骷髅绣球。 众人完成仪式,紧急从甲板跳到小船上,打算回海面寻找天青。 迄今为止,廖安东等人没有找到。 现在大家天狮踩仪式已经完成,可以继续厮杀了,双方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小心!!!” 旁边杨公风水小曾师傅突然高喊一句。 眼前水花一闪,五行门那头蓝狮,突然从水里钻出,一跃而上,朝廖小琴的狮头踩去。 我们大惊失色,眼见躲无可躲,两人同时往海里一跳。 五行门蓝狮扑空! “护主狮!!!” 小曾师傅大喝一句。 一众红狮,纷纷朝五行门蓝狮跃去,与对方厮斗。 其他蓝狮见状,猛然调转船头,去帮五行门的蓝狮。 一场大混战在海面展开。 我和廖小琴赶紧上了小曾师傅的小船,左冲右突,总算冲出了混战群,往外面疯狂划去。 可刚划了几十米,前方不远处,廖安东那头蓝狮,狮头突然疯狂甩动,眼睛狂眨,耳朵上下扇动,嘴巴开合,身躯晃着水花,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紧接着又做了三个对天叩拜的动作。 狮王拜山! 这是夺魁之后才能做的动作! 他们找到天青了?! 定睛一看。 蓝狮嘴巴正叼着一捆红布扎成的青菜,红布上的金色锦绣山川,与碧绿带海水的生菜,在太阳光照耀之下,光影交织,熠熠生辉。 廖安东摘下了狮头,仰头哈哈大笑。 “各位蓝狮前辈兄长,多谢一路护佑!” “诸位红狮同仁,承让承让!” “回狮!” 廖安东与冯龙重新戴上了狮皮,将船往岸边划去。 一众蓝狮欢呼雀跃,乘船在旁边护佑着。 岸边礼炮和爆竹声已经响起,迎接狮王携天青回家。 我左右望了一望,中年汉子那艘渔船接受完祈福,已经往远处驶去。 不远处小船上的红狮们,虽然输赢对他们没任何影响,但一场精彩的比拼,本来即将取得胜利,却因为意外导致功亏一篑,一个个垂头丧气。 我朝海面吐了口水。 “他奶奶的......” 话还没说出来,瞅见廖小琴瞪了我一眼。 我反应过来,廖安东的奶奶也是廖小琴的奶奶,马上转了口。 “他老母的!这到底是运气不好,还是中了诡计,真的有够衰!” 廖小琴抹了抹脸上的海水,瞅了瞅侧翻的天梯船,倒是神色淡然。 “打平积分而已,多大点事,只要还在牌桌,就不能叫输。” 对我说完,她又转身冲远处的红狮们抱拳鞠躬,笑意盈盈。 “阿琴有各位一路护佑,今天玩得好尽兴,谢谢大家,回去饮热茶暖身啦!” 众红狮见廖小琴如此豁达,也将刚才偶袭而来的颓丧一扫而光,冲她回礼。 “我们也玩得开心,回狮!” 众人划船回到岸边。 早有工作人员迎了过来,递上了干净衣服,旁边已经搭好了数顶帐篷,让大家去换衣服。 我们拿着衣服,赶紧进帐篷里面换。 三大关卡,走马寻风雷、负手擒苍龙、登云采天青,双方打成了平手,均积六分。 按照老太太之前定下来的规矩,接下来要祭祖掷圣杯,以决定家主最终由谁来接替。 我换好衣服,刚走出帐篷门口,却见到外面却一片慌乱。 由于人数较多,遮挡住了视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准备过去看,三叔公匆匆跑了过来,神色焦急。 “小孟,小主呢?!” 廖小琴刚好掀开旁边的帐篷门。 “叔公,出什么事了?!” 三叔公回道:“不知是太阳晒太久中暑还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突然晕倒了!” 第三百零二章 暂停键 老太太中暑晕倒? 太阳倒是挺大的,可老太太今天精神矍铄,我们临出发舞狮之前她还与各位客人把茶言欢呢,应该不至于啊。 廖小琴已经跟着三叔公快步往场地中间跑去了。 我也未作停留,撒丫子往里面跑。 到了跟前一看,只见权叔等人神态焦急,正扶着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蜡白,双目紧闭,嘴里还不断往外吐沫子。 “车呢?!快点!” “提前联系范医生,让他安排好床位!” “小巩,你去家里准备好衣物!” “......” 一众人着急忙慌,背着老太太上了车,汽车风驰电掣,往医院奔去。 权叔留了下来,向在场的客人抱了抱拳,满脸歉意。 “诸位,实在抱歉,老太太身子骨一直还算健朗,也许今天恰逢廖家大好日子,太阳过烈,老太太见到各位老朋友,一时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身体出了点小状况。不过,请大家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必定会平安无事。” “本来下面还要请大家一起见证廖家祭祖选话事人的仪式,但好事多磨,估计要延后一点时间,等老太太醒后再说。今天大家也比较辛苦,我们在婺清湾大酒楼,备好了薄酒一杯,请诸位先过去饮茶食饭。” “阿钟,你去把各位朋友的食宿全部给照料好,原计划明天开始的同行茶话会、夜轮观光游、天堂顶外勘交流等活动,照常举行,务必都得安排妥当。” 阿钟忙不迭回道:“权叔放心,我一定办好。” 权叔又对客人说:“抱歉抱歉,招待不周!诸位难得来一趟,一定得多留几日,有什么要求,同阿钟直接讲就好。” 一众客人纷纷表示大家都是老朋友,不用太客气,让权叔赶紧去照看老太太,他们会自便。 阿钟赶忙安排了车辆,带着众客人去酒店。 绝大部分客人都没有离开广市返程的打算,一来廖家老太太去了医院,情况还不明朗,作为客人,这个时候走不太合适,二来这些人大部分与廖家存在业务往来,都想等着年轻的新家主到位,加深一下与新话事人的联系。 沙滩上的人很快就散了,只剩下廖家的下属在清理会场。 我特意注意了一下廖小琴与廖安东的表情。 两人虽然都是老太太的血脉,但表现却完全不一样。 廖小琴眸子里满满全是担心,她曾想跟着车一起去医院照顾老太太,但权叔说,老太太之前有过吩咐,在家主结果出炉之前,两位曾孙子曾孙女都不要接触老太太,免得说她偏心。 廖安东脸色则一直阴晴不定,看不出这货心里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出来,这家伙对老太太的牵挂远比对家主之位要淡上许多。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得上车,先回家。 在路上,廖小琴忧心冲冲对三叔公说:“叔公,既然不让我接触老太太,我们就开到医院门口等着,我得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情况。” 三叔公回道:“好。” 我却直接打岔。 “用不着吧,老太太一定没事。” 廖小琴闻言,秀眉紧蹙。 “为什么这么说?” 我反问:“就今天的太阳以及老太太的身体状态,你觉得老太太会中暑或突然生病么?” 廖小琴和三叔公都没吭声。 显然,他们心中也觉得很奇怪。 我对廖小琴说:“关心则乱,你太在乎老太太了,都不晓得分析一下个中原因。” 廖小琴问:“你什么意思?” 我向她解释。 “老太太心中一直想让你话事,整个选家主的过程一开始也是朝着有利于你的趋势发展,可到最后一关却出了幺蛾子,导致最终要靠祭祖掷圣杯来决定家主。掷圣杯这种事,谁也讲不清楚结果会如何,一旦当着众人的面掷出了她心中不想要的结果,将覆水难收。” “站在老太太的角度,你觉得以她一辈子擎风抵浪的智慧,会让事情置于自己不能掌控的境地么?” 廖小琴:“......” 我说道:“强行让这条不可控的船停下来,争取时机调整它的航向,才是她应该做的。” 廖小琴听完,眸子瞪老大。 “你的意思,突发疾病是老太太演的?” 我丢给她一支烟,自己也点着一支,摇下窗户。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廖小琴俏脸疑惑。 “另外一种可能呢?” 我吐了口烟圈,笑了一笑。 “女人呐,不管再聪明,终究还是感性动物,你看你现在脑子都乱成了一泡稀......” 廖小琴脸色一冷,手指着我。 “你好好说话!” 我揉了揉鼻子。 “对老太太来讲,掷圣杯完全不可控,要强行摁下暂停键。对廖安东来讲,也同样不可控,他也必须让强行摁下暂停键,才能争取时间,重新调整船的航向。” 三叔公神色大惊。 “小孟,你嘴里的另一种可能是......廖安东让人给老太太下了药?!” 我回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无论是老太太自己演的,还是廖安东下了药,主要目的都只是让当众祭祖掷圣杯选家主之事暂停而已,老太太并非真的生病,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 三叔公眉头紧缩。 “廖安东会不会借机害老太太?” 我摇了摇头。 “可能性不大。” 三叔公问:“为什么?” 我向他解释道:“老太太如果人不在了,廖安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明目张胆直接与你家小主翻脸大打一场。既然这样,直接害了你家小主,不是一了百了?师父,你说对吧?” 廖小琴白了我一眼。 “是。” 我将烟头弹出窗外。 “所以,我们现在回家,睡大觉去!” 第三百零三章 翻底牌(一) 廖小琴经过短暂的忧虑攻心之后,此刻经过我一分析,也缓过劲来了,听到我说要回去睡大觉,一脸不爽。 “老太太也好、廖安东也罢,都在为掌控局势紧急出招,接下来肯定都有底牌打出!” “我作为三方之一,却只能任由事态发展,手中一点牌都冇。你作为我的左膀右臂,不替我想办法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脸说回去睡大觉?我命真的太苦了!” 我满脸无语。 “要我直接点穿你么?老太太和廖安东后面都有牌打,你难道会没有?” “比拼前两关的时候,你一直比较紧张,可到了最后一关采天青,你对输赢却呈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说明你不仅有牌,指不定还是大小鬼!” “接下来你们三方要进行最后的精彩博弈,我不得睡觉养足精彩看大戏?” 廖小琴手里肯定是有王炸的。 负手擒苍龙关卡结束后,我曾提醒过她,无论闯关的最终结果如何,廖安东肯定都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进行殊死一搏,让她作好准备。 廖小琴曾专门花一天时间去所谓的构筑工事,回来之后,她构筑了什么工事,也一直没同我讲,但从那天开始,她开始变得淡然了,说明已经抓到了好牌。 只不过,这牌估计比较特殊,未到最后时候,连我也不方便讲。 廖小琴嘻嘻一笑,不置可否,拍了拍我的肩膀。 “衰仔,辛苦了!我请去你食饭,食饱好看大戏啊!” 我反问:“猪脚饭还是夜宵摊?这种档次我可不愿再吃。” 廖小琴说:“不吃就算了!叔公,等下去打包几份扬州炒饭,卤蛋和小饮料就别买了,人间哪儿有真情在,能省一块是一块!” 我:“......” 两人预计,老太太在医院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毕竟,有这么多的客人还在广市,大概率明天就会有她身体无恙的消息传出来。 晚上十点,廖小琴打了一个哈欠。 “今晚好好休息吧,养足精神应付明天的场面。” 我点了点头,转身便往房间里走。 身后传来廖小琴的声音。 “你往哪个房间去呢?” 我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天睡习惯了,竟然直接往廖小琴的房间钻。 现在舞狮已经结束,当然不需要我们再同床共枕。 我有心逗一下她。 “梁伯没跟你说吗?” 廖小琴闻言,脸顿时红了,像熟透的大虾,但强行稳住自己的表情。 “说什么?” 从她的反应来看,梁师傅肯定曾私下劝过她,让她赶紧同我搞对象。 我抽了几下鼻子。 “梁伯说,你老豆曾给他托了梦,既然我俩一起睡过,从今以后让我必须一直和你睡,如果我敢不从,你老豆就会把我带走!” “讲实话,我也不想同你睡,但这事情实在太吓人了,要不你去同你老豆说说,让他别逼我?” 廖小琴先是美眸瞪老大,尔后蹭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银牙紧咬。 “行!我送你下去亲自跟他说!” 我见她真发飙了,赶紧转身,准备钻进客房。 就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小主、小孟,老太太从医院回家了,要求家里人立即到祠堂集合,不得缺席!” 我和廖小琴对视了一眼。 今晚就要翻底牌么,这么快? 两人不再纠结,赶紧披起衣服出了门,跟着三叔公下楼,上车之后,匆匆赶去了三元里九十九号。 到了祠堂正厅,老太太已经坐在大厅正位等着了,不少下属也紧急赶了过来。 见我们到达,老太太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脸上毫无表情。 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我们也没吭声,找了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廖安东和冯龙也急匆匆赶到,从他们的表情来判断,这两个家伙显然也未到今晚就会召开内部紧急会议。 人员到齐之后,一位下属直接将正厅的大门给关上了,还上了一把锁。 这动作,不仅代表着今晚是绝不能外传的内部重大会议,更代表若不彻底解决问题,谁也别想离开。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不敢说话,众人耳朵甚至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老太太冷着脸,探了探手,身边有人端过来一盆清水。 她净完了手,又接过下属递过来的香,整了整衣冠,独自一人朝着先祖神像上香,又开始无比虔诚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待行完礼,老太太试图从地面起身,但她身形有些踉跄,似乎受到了某种重大打击,有些起不来。 旁边的人赶紧过去扶她。 老太太坐回位置之后,目光萧瑟中带着浓浓寒意,环视了一下四周,冷声开口。 “今日登云采天青,乃走马阴阳继往开来、赓续薪火的大好日子。为此,老太太特意提前静养了一段时日,为的就是今天能有一个好的身体状态,赏南狮、会老友、祭先祖,撑住廖家的脸面。” “奈何啊,千算万算,没想到这把老骨头如此不争气,最后时刻倒把自己给送进了医院。醒来之后,老太太备觉自责,夜不能寐,想着明天去酒店,向那些远道而来恭贺的朋友,一一致歉。” “可当我让阿香去拿助眠檀香之时,却发现阿香不见了,让人去找她,结果只在她住处找到一封信。老太太看了信之后,觉得文笔优美、情真意切。面对如此好文章,我认为有必要专门召开一个家族会,大家共同来学习、欣赏。” “焕权啊,你来念给大家听一下。” 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权叔。 权叔双手接过,抽出了里面的信笺。 阿香是老太太的贴身保姆,十几岁就进了廖家,一直照顾老太太的饮食起居,可谓老太太最为信任的身边人之一。 权叔抽出信笺之后,只瞄了几眼,脸色巨变,手差点拿不稳信笺,抬头看着坐在下方的廖小琴,眸子里满是惊异而愤怒,根本张不开嘴。 老太太见状,神色陡然一沉,斩钉截铁地大喝了一句。 “念!” 权叔闻令,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照着信笺念了起来。 仅仅念了几段,全场彻底炸锅了! 第三百零四章 翻底牌(二) 字几乎是从权叔的后槽牙一个个蹦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击着在座众人的心。 “祖奶,当您见到这封信之时,我已经离开了广市。” “阿香幼年父母早逝,弟弟患重病卧床,为给他治病,只得去倒夜香。十三岁之时,上天眷顾,认识了祖奶。您不嫌弃阿香,反而觉得我很可怜,将我招进了廖家,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从那天开始,阿香能吃饱穿暖,弟弟有钱治病,硬生生将本早就要死去的他,一直拖到了现在,且他的身体还在日渐变好,用不了些许时日,便可以停药自食其力。” “阿香对您老的大恩,一直铭记于心,本想一辈子待在您身边,伺候您到百年。可前天晚上,小主突然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包药,告诉我这只是一种让人一时晕倒口吐白沫的药,不会害人性命。” “小主说,她很担心采天青比拼会输,届时祖奶要祭祖掷圣杯,她没有把握夺得家主之位,吩咐我在采天青比拼一结束,若她没有取胜,就将药偷偷放在祖奶专用的茶杯里,让您喝下去,只要您掷不了圣杯,小主就有把握在廖家话事。” “我不从,但小主告诉我,只要做了,可以给我一笔钱,让我和弟弟远走高飞,但若我不愿意做,我弟弟一定会从床上躺换到坟地里躺。我知道弟弟性命受威胁了,哭了一晚上,为了让他能活下来,最终还是屈服了,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廖家,对不起天道。” “阿香人贱力微,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走之前,悄悄留下这封信,告知您真相,以赎自己的罪孽。从此往后,我会在远方,每天为您供香,祈福您永远健康安宁,长寿如松。阿香泣书。” 别说他们,就连我听到这封诀别信,都惊了。 要不是我熟悉廖小琴的人品,而且这些天一直与她同吃同睡,真有可能会怀疑这事是她干的。 但很明显,这绝对是一场栽赃陷害。 阿香信中阐述之事,我相信完全是真实的,可主角并不是廖小琴,而是廖安东。 信,绝对是廖安东逼着阿香写下来的。 之前我曾推测过,祖奶突然呕吐住院,要么是她自己想暂停祭祖掷圣杯,要么是廖安东想暂停祭祖掷圣杯。 现在看来,出现了后一种可能。 可廖安东的奸诈,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不仅让阿香下药给祖奶喝,迫使祭祖掷圣杯仪式强行摁下暂停键,还用一招乾坤大挪移,逼迫阿香写下一封信,将自己所做的恶心事,脏水全泼到了廖小琴的头上。 阿香和她弟弟,受到了极大的恐吓,现在肯定已经远走高飞。 廖小琴根本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权叔信刚读完,整个大厅彻底爆了。 廖安东腾地一下从位置上起身,目光阴毒,咬牙切齿,猛地一拍桌子。 “给我拿下这个弑主反家的毒妇!!!” 他身边几位心腹,第一时间窜起,冲廖小琴快速奔来。 本来廖小琴的支持者比廖安东多,但今晚信的内容念出来之后,其他人均如遭了雷劈,神色懵逼,既没反应过来,也心生鄙夷,不敢来帮忙。 三叔公只属于用人,他都没资格参加这个会,人在门外。 廖小琴身边连一个帮手都没。 “咔嚓!” “啊!” 几声惨叫传来。 我出手了! 一位冲在最前面的家伙,当头挨了我一椅子,椅子四裂,他抱着溢血的头,滚地惨呼。 另一位左手边的家伙,被我一指点在了膻中穴上,捂胸岔气,瘫软在地上。 而我,手拿出一根断裂的椅子腿,门神一般挡在了廖小琴的身前。 这种大家族,最遵循家主至上、长幼有序的规矩,纵使廖小琴是我师父,她对老太太犯了事,我一个晚辈,按规矩也不能替她出头,否则等于一同弑上。 所有人都没想到我敢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谁敢动她,我这条命陪谁来梭哈!!!” 在我一声暴喝之下,他们瞬间懵了,一时之间竟全顿住了脚步,等待着廖安东的命令。 我之所以要动手,是因为知道廖小琴手中有大牌未出,面对风云突变的形势,她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岿然不动。 既然搞了传销,咱就得相信宏伟目标。 今晚这场牌局,廖小琴一定会赢。 必赢的局,他们还想骑在我们头上拉屎,玩呢? 出手这么狠,一来我必须保护这位未来的新话事人,让她身体不受任何伤害,二来在众人面前好好装一下逼,告诉他们,哥们虽然新入门,但发起飙来很恐怖,让这些反骨仔千万别惹我,为今后做事奠定基础。 廖安东冷笑一声,双目肃杀。 “果然师徒情深!把他们一起拿下!” 几人准备再冲过来。 老太太开口了。 “都站住了。” 他们闻言,憋得肺都要炸了,但不敢忤逆老太太,倒是没再打,只是将我和廖小琴给团团包围住。 老太太神色冷峻而严厉。 “我还活着,你们就开始动手了?!” 此话一出。 几个家伙立马退了回去。 我也将手中的椅子腿给丢了。 有人过来,赶紧将地面躺着的两个家伙给扶起,到后面包扎去了。 权叔拿着信的手颤抖。 “阿琴,这封信你怎么解释?!” 第三百零五章 翻底牌(三) 廖小琴起身,向老太太行了个礼,转身问大家。 “阿香的信,我刚才认认真真、一字不漏地听完了,但想问一下,怎么证明这封信不是有人在栽赃陷害我?” 众人被这一句话给问愣住了。 祖奶闻言,老眉紧皱,挥了挥手。 旁边一位下属,立刻拿了另外一件东西出来。 这是一包药。 下属说:“在找出这封信之后,祖奶立即吩咐人暗中对小主家以及车辆进行了突击搜查,在车后座的脚垫下,找出了这包药。经验证,祖奶所中毒素主要成分为天南星,而这包药的主要成分也未天南星。 “范医生解释,这种经过特殊手段研制而成的天南星药物,无色无味,饮下去能让人心悸、麻木、晕眩、呕吐,却不足以致死。” 我去! 老太太的动作这么快? 搜查车还好说,我们回去之后,一直没再用过车,派人来地下车库能悄悄打开车检查。 可我们在舞狮结束之后,就直接回了家,再也没有离开过,老太太怎么暗中搜查的房子?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宋姨。 宋姨是廖家专门配备给廖小琴的阿姨,负责洗衣做饭收拾屋子。 今天我们在家的时候,她曾来过两次,一次给我们做晚饭,一次专门收拾家,若说暗中搜查家,只能是她了。 我身上鸡皮疙瘩暴起。 廖家,老太太还是掌控着一切啊! 权叔又问:“阿琴,这又怎么解释?!” 廖小琴眸子坚定,不卑不亢。 “祖奶、权叔,各位同门叔伯,阿琴自幼受祖奶抚养和调教,她的命,比我自己的命还珍贵万分,为争话事人下药害祖奶,这事我做不出来。” “未做过之事,我也绝不会承认。信和药,都只是物品而已,但凡物品,就可以挪来挪去,可以指鹿为马,可以栽赃嫁祸。公门办案,也要讲究人赃俱获,少了人证,串不起证据链条,认定不了是阿琴所为。” 廖安东哈哈大笑。 “妹妹,你不仅生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脑子还聪明到了极致!要人证呐?阿香和她弟弟早就跑到了天涯海角,或者说,她们现在是否还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你让我们怎么串起证据链?” “祖奶、权叔,阿琴既然说要人证,我觉得也有道理,不然就这样认定她弑主灭宗,她心中也不服。可暂不能认定,不等于真相永不出现!” “走马阴阳有家法的,以目前的证据,足以将她列为唯一嫌疑人,干脆将她给囚起来好了,等找出人证,真相大白那一天,要么我们磕头道歉,要么家法伺候,绝不姑息!” 这家伙在将军了! 他讲的话,滴水不漏,水平极为高明。 无论从哪儿方面来说,廖小琴确实摆脱不了嫌疑,将她先关在家里,慢慢接受调查,乃目前最好,也是必须要执行的处理手段。 可调查多久呢? 十天,几个月,还是一年? 只要找不到阿香,日子便遥遥无期。 老太太已经说过要腾出家主之位,话若覆水,断不可能再收回。 廖小琴一旦被关起来接受调查,家主之位,顺理成章只能由廖安东来接替。 毕竟,双方闯三个关卡,积分相同,说明在艺这一方面,他完全不输廖小琴,而德这一方面,廖小琴现在等于穿了一件永远洗不干净的脏衣服,完全落了下风。 廖安东做到这一步,算是彻底将廖小琴拍死在了沙滩上,已经完全足够了。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拧了拧眉头,声音苍老而沙哑。 “将阿琴带到祖屋去吧。” 几位下属闻言,快步朝廖小琴走了过来。 廖小琴一抬手。 “稍等!” 老太太见状,眉头紧皱,目光变得极为严厉,冷冷地盯着廖小琴。 廖小琴朝老太太鞠了一躬。 “祖奶,阿琴愿意听您的话去祖屋,待多久都行。可去之前,请容我将一件事先说完。” 这妞终于要出牌了! 此话一出。 老太太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色,但稍纵即逝,脸上表情却未见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咩事必须现在说?” 廖小琴跨前两步。 “各位阿伯叔公,尽管下药之事无人证,但阿琴为证清白,愿意接受家里的调查!” “但是!此次家主之争,祖奶设置了公平公正的三道关卡,本意是选一位德才兼备的晚辈来话事,带领走马阴阳闯难关、迈新路、登高梯,可有人为了家主之位,从比拼开始前到结束,不择一切手段,耍阴招、玩诡计,卑劣至极!” 廖安东闻言,瞪大了眼睛。 “廖小琴,你阴阳怪气说谁?!” 我笑了一笑。 “阿东,说你呢,没听明白?” 廖安东勃然大怒。 “艹!你老母的!你什么辈份,有资格在这里同我讲话?!” 我转头对大家说:“呐!各位都看到喽,阿东还没当家主就满口喷粪,搞一言堂,这是什么素质?” 廖安东气得肺都要炸了。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了你臭嘴?!” 老太太喝止道:“阿琴有话,让她说!” 廖小琴背负双手。 “哥,你污蔑我,只有物证。” “可你所做之事,我人证、物证均有,今晚想请大家来鉴定一下!” 话音落,她对着外面拍了拍手。 第三百零六章 翻底牌(四) 廖小琴说:“叔公,把东西送进来!” 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老太太吩咐人去打开了门。 三叔公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录音单放机,递给了廖小琴,又转身退了出去。 廖小琴手拿着小单放机,冲大家展示了一下。 “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在比拼开始之前的一天晚上,我和阿寻出去饮酒,却遭到了几个流氓拿刀砍?这些天我也没闲着,费了好大的工夫,终于找到了他们,录了一段对话,请大家听一下。” 廖安东闻言,神色微惊,立马上前。 “你想拿这些无聊的事来拖延时间?!” 他抬手想过来拿单放机。 老太太喝止道:“阿东!退下!” 廖安东闻言,只得咬着牙退了回去。 单放机播放键一摁,一段录音对话传出来。 “廖老板,你让我们去砍姓孟的,现在听说你已经逆风翻盘了......” 这是那几位来砍我的家伙,与廖安东的手机通话。 之前我曾让三叔公派人暗中死盯着他们,等最后时刻再逮住,逼迫让对方打电话去讹诈廖安东的钱财,通过双方的谈话录音,将这货比拼之前派人来砍我之事还原,现在派上用场了。 录音一出来,全场惊讶不已,窃窃私语。 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未待录音讲完,廖安东哈哈大笑,嘴角抽搐几下。 “一段录音而已,口技厉害之人,别说模仿我的声音,就是动物之间交流,也能惟妙惟肖。阿琴,你这种诬陷人的伎俩,太拙劣了吧?哈哈哈!” 廖小琴摁掉了播放键,笑了一笑,从怀中抽出调出来的通话记录。 “是吗?录音可以模仿,手机通话记录呢,也能让通讯公司造假?你千万别说,有会口技之人,偷拿了哥随身携带的电话,还故意模仿了这一段录音?” “......” “各位如果还不信,我可以叫那几个家伙前来当面对质,半个小时就能到。” “不必了!彭忠!你出来向祖奶和各位阿公叔伯解释清楚!” 他身边一位叫彭忠的人,战战兢兢走了出来,低着头。 “我我我.....” 廖安东见状,勃然大怒,狠踹了他一脚。 “你给我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现在敢做不敢认了?!说!!!” 彭忠被他踹倒在地上,疼得脸上肌肉抽搐,艰难爬起,结结巴巴地解释。 “祖奶、各位阿公叔伯,我错了!” “这事与东哥无关......我跟了东哥十几年,太想让东哥在家里话事了,比拼开始之前,我以东哥的名义,找了几个能打的罗汉,让他们去砍伤姓孟的,谁知道,没有成功......” “后来,东哥知道了这件事,气得狠狠打了我一顿,但他心疼我,怕我担上残害同门的大罪,就将这事给瞒了下来......” “这几个家伙打电话给东哥讹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东哥生怕他们将此事捅到祖奶面前,为保护我,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认了这件事,准备等家中事结束了,再来同他们谈。” “祖奶,彭忠已知错,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但千万别误会了东哥。” 我心中大骂卧槽。 真是够可以的! 这家伙表述断断续续的,外人看来是因为事情暴露之后太紧张。 事实上,完全就是因为在之前他从没想过要为主子硬扛下残害同门的罪状,语言组织不大利索。 廖安东的反应太快了。 一招祸水东引,将廖小琴打在他身上的一拳,消于弥形。 我相信,即便是让那几个流氓来当面对质,彭忠也一定会死咬着此事是自己擅自做主,一切与廖安东无关,只要他够忠心,真相将永远搞不清楚。 这事对廖安东来说,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以廖安东这种有灾祸立马逼自己下属出来替死顶包的尿性,若真的话了事,用不了多久,走马阴阳就得彻底完蛋。 让几位流氓指认廖安东残害同门之事,只是当初我向廖小琴顺口提出来的一个小建议而已,我相信这仅仅是开胃菜,既然对方顶住了这一波攻击,廖小琴手中肯定还有大牌。 我不着急,慢慢欣赏就是。 老太太开口问:“阿琴,你还有事吗?” 廖小琴点了点头。 “有的。” 她转过身,嘴角微翘,直视着一脸不屑的廖安东。 “哥,这事你既然承认了,你指使的也好,庞忠擅作主张也罢,我不想再深究下去。” “希望下面的事,你也可以同样做出完美的解释。” 廖安东闻言,双目寒凝。 “什么事?!” 廖小琴不置可否,淡淡说了一句。 “哥,祖奶曾教过我一句话,做大佬的,一定要有折翼护小的胸襟,若没有这种气度,一时有人撑你,但终究所有人都会反你,当不长久的。” 廖安东:“......” 话音刚落。 对方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人,冲祖奶深鞠躬,又向所有人抱拳行礼,朗声开口。 “祖奶、各位阿公叔伯,我举报!” 冯龙! 这一变化,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整个大厅寂静异常,落针可闻。 没人想到,廖安东的铁杆心腹、替他拼死争夺家主之位的弟子冯龙,此刻竟然站了出来! 不少人甚至以为出现了幻觉,眨了几下眼。 我心中倒曾猜过几次廖小琴的底牌,但全都错了。 它真正一打出来,差点炫瞎了我的双眼。 盛名之下无虚士。 铁扇公主,牛逼一直在线! 廖安东差点站不稳,整个人如遭雷击,大声嘶吼。 “冯龙!你今天落海后发烧,脑子糊涂到现在?!!!” 第三百零七章 翻底牌(五) 自从进入大厅以来,廖安东一直像一位抡刀杀猪的屠夫,死死压着廖小琴打,神态嚣烈、志得意满。 可当冯龙站出来之后,这货彻底绷不住了,什么也不顾,直接冲了过去,抬手就去拽冯龙的衣领子。 我吓了一大跳,抬脚猛地将冯龙给踹开,一拳朝廖安东的面门轰去。 “刷!” 廖安东火冒三丈,陡然亮起了匕首,往上猛撩,朝我的腕子割来。 “以下犯上!我让你溅血!” 我只得紧急退后了几步。 “啪!” 老太太狠一拍桌子。 “放肆!” 几位下属一拥而上,将廖安东给抱住了。 廖安东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冲老太太大喊。 “祖奶!廖小琴收买冯龙陷害我!” 老太太冷声回道:“我眼未瞎、耳不聋!话不讲不透,理不辩不明,你让人先说话,有事可辩解,我自有分寸!” 廖安东闻言,脸色蜡白,双目喷火,死死地盯着我们,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冯龙踏前了几步。 “后辈冯龙,入门多年,向来以走马阴阳厚朴忠信的家训作为做人做事准则。此次换家主闯三关,师父廖安东,一再逼迫我违背家训,耍阴招、玩诡计。虽然最终积分与孟寻相同,但冯龙心中,深以作弊为耻,始终内疚而忐忑。” “惶惶不安多日,今天下定决心,将真相公布,向先祖、祖奶以及各位阿公叔伯请罪!” 廖安东人虽然被摁住,但一听到这话,简直快要疯了,剧烈挣扎,声音歇斯里底里。 “冯龙!你撒谎!你受廖小琴的蛊惑,竟敢欺骗先祖......” 老太太眉头紧皱,转头微微示意。 有下属快步走过去,将廖安东的嘴巴用布给塞住了。 冯龙朝着先祖神像跪了下来,行三叩九拜大礼。 这家伙刚才一番话讲得倒挺好,但所谓违背了他做人做事的准则而主动举报廖安东之言,我连膀胱都不会信。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必然是廖小琴用了什么办法,彻底拿捏住了冯龙,让他今晚将真相全部揭发出来。 冯龙行完了礼,从身上拿出了几支药剂、一叠照片、一卷磁带、几份资料,快步上前,递给了祖奶,躬身退下之后,冲大家解释。 “走马寻风雷关卡,我师父廖安东提前准备了微型注射器,里面是能让马四肢瘫软不能奔跑的药。乘权叔和他遛马回来之后擦汗的当口,让我用毛巾包着注射器递过去,他给马注射了药,目的是让这匹中了毒的马给孟寻骑,好让他到达不了老人痣山,我能不战而胜。” “可由于出发之时马受了惊,出了岔子,最终孟寻骑了好马,而我却骑了毒马。本来我必输无疑,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导致马无任何作用,两人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结果孟寻靠本事赢了我,取得了紫薇花玉雕。” 这过程我和廖小琴都知道,可其他人完全不知,顿时面露惊诧,嘈杂不已。 权叔冷声说:“都不要吵!冯龙,你继续讲!” 冯龙点了点头。 “缚手擒苍龙关卡,祖奶安排外门子弟前往艺校布置密室,负责挂龙鳞编钟的为万天风先生,万先生对祖奶极为敬仰,从他身上根本撬不开口子。” “本来此事毫无空子可钻,但我师父打听到是万先生来负责挂编钟之后,提前找到了万先生的小女友,送给了她一对冰种翡翠。” “万先生对这位小女友极为宠溺,挂龙鳞编钟的当天,受不了小女友一再要求进入密室玩耍的纠缠,悄悄带着小女友进入了密室,此事除了万先生,并无任何人知道。万先生的小女友衣领上挂着微型摄像头,将两间密室编钟的情况完整记录了下来,录像交给了我们。” “我们提前进行了分析研究,早就清楚龙鳞编钟挂在了什么位置,所以我一进去就取得了真品。” 我和廖小琴对视了一眼。 难怪三叔公拼了老命调查,始终都查不出那些进入密室布置之人与廖安东存在什么瓜葛。 敢情人家的突破口根本不在参与密室布置之人,而在万先生的小女友身上! 廖安东真是个人才! 一直敦厚老实的权叔,听到这些话,都有些忍不住了,咬牙说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冯龙,还有吗?!” 冯龙继续开口。 “登云采天青关卡,由于前面两关,我们已经落后,我师父为确保最后一关能扳平积分,绞尽脑汁进行了布置。” “他找了两个人,一个是附近叫王高的渔民,王高小孩生重病缺钱,师父给了他一笔钱,让王高掐准时机,等狮子上了天梯的时候,就开船冲过来祈求天狮踩。” “师父对我说,如果我们领先了,就无需理会王高,不用前去祈福,直接不守规矩上去采天青便是。如果廖小琴领先了,以她的性格,一定会下天梯去给王高的小孩祈福,这样我们就可以暂时中断比拼,瓦解廖小琴的领先优势。” “除了王高之外,他还找了另一个人,名叫胡番。胡番是一位捞海偏的水鬼(水上功夫极强的顶级高手),师父同样给了胡番一笔钱,吩咐胡番一直埋伏在天梯船的水底下。” “在抽签确定了红蓝狮之后,师父发信息吩咐胡番,若蓝狮领先上了天梯,一直往上攀爬采天青,那就是我们的狮子,他不用做任何事。可若红狮领先,无论红狮见到王高的渔船之后,它是继续往上攀爬采天青,还是下天梯去给小孩进行天狮踩祈福,都必须弄翻天梯船。” “天梯船弄翻之后,龙头天青掉入海里,胡番的水性极好,会乘现场混乱,第一时间在海里找到天青,然后偷偷藏起来,等我们这头蓝狮率先进行完天狮踩祈福,胡番就会悄悄游过来,将天青暗中交给我们。” “整个登云采天青的过程,完全按我师父的计划进行,我们靠着作别,顺利取得了天青,扳平了积分。” “祖奶、各位阿公叔伯,这些药剂、照片、录像、往来票据,都是我偷偷记录下来,请大家明鉴!” 整个大厅再也憋不住,彻底炸锅了。 (求评论、催更,向读者大佬们深鞠躬。) 第三百零八章 翻底牌(六) 我惊叹万分。 对方在三道关卡所设的局,第一个被我们给破解了,第二个我们猜出了情况但没搞清个中原因,第三个则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 死也想不到,廖安东竟然会在登云采天青关卡用上天狮踩和水鬼双保险。 尤其是安排水鬼潜藏在海底弄翻船偷天青这一招,太绝了。 能被称为水鬼之人,简直不属于地球上的物种,据说牛逼的水鬼能靠着一根芦苇杆,在水下换气待上一天一夜。 水鬼胡番在海水下,我们根本发现不了,他弄翻船之后,天青掉下海,根本不可能给我们机会找到,最后一关,其实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最终的结果也是输。 之前廖小琴取旬夷妖树失败,三叔公很担忧她在家里的地位,当时我还有些不大理解,认为以她的能力和本事,还会怵谁么? 在完整知道了廖安东为争夺家主做出的全部骚操作之后,我算彻底理解了。 赛前雇凶砍人、赛中层层下套、赛后猛泼脏水......环环相扣,刀刀要害。 这小子真他娘是个人才! 在冯龙表述过程的时候,老太太一边听,一边拿着那些资料翻看,眉头皱成了川字,此刻见到下面一片嘈杂,老眼抬起,冷冷盯着众人。 权叔见状,立马挥手。 “都安静点!” 大厅躁动的情绪逐渐降了下来。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好啊!真的好啊!廖家出人才啊!” “焕权,你把这些证据,给大家都过过目。” 权叔接过老太太手中的资料,走下来递给大家看。 资料太详尽了,什么都有,尤其是照片,非常清晰,显然是用微型照相机暗中偷拍的。 等大家神色震惊地看了好一会儿。 老太太吩咐人将塞在廖安东嘴里的布给拿了。 “安东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廖安东面如死灰,气喘如牛,双目暴凸,咬牙切齿。 “祖奶,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想在家里话事!” “阿东再混蛋,顶多算是比拼过程中作弊,可廖小琴犯得却是弑祖谋逆的大罪,两者性质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这样还让她上位,我不服,死也不服!!!” 廖小琴闻言,浅浅一笑。 “哥,阿香下药之事,我撑死只算是嫌疑人,可你这些事,已经铁板钉钉,这两者性质也有着天壤之别,你不会不懂吧?” 廖安东气急反笑。 “哈哈哈!祖奶,阿东做错了就会认,愿意接受家法惩罚!” “列祖列宗在上、众位阿公叔伯在场,走马阴阳历代家主,向来德艺双馨、智勇无双、清白高洁,家里若让一位不明不白之人来话事,阿东必将自了下地府,向走马阴阳诸位先贤状告!!!” 够劲! 在明知一切已不可挽回的情况之下,廖安东不仅抛出了两件事性质的区别,还特意点出廖小琴是不清不白的嫌疑人,没资格上位,将她给拖下水。 自己做不了家主,廖小琴也别想。 若两人都上不了位,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廖安东接受惩罚,廖小琴接受调查,在没有其他强人替代他们的情况之下,利益格局不会发生大的变化,随着时间推移,一切恢复如初,届时又可以再开始新一轮的争夺。 这是廖安东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廖小琴背负双手,神色淡然。 “行!那就让祖奶来定夺吧。”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主位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表情稳若老松,甚至窥探不出她内心现在有任何情绪。 “老太太对后辈,向来一视同仁,做错事,自然当罚,有问题,也必须要调查清楚。” “大家对阿东的问题,还有没有异议?”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 老太太开口再问。 “大家对阿琴的问题,有什么意见?” 众人皆表示只能暂时搁置,等寻到阿香之后再予以认定。 老太太点了点头,抬出两根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 大厅侧厢房内,突然走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阿香,一个是她弟弟。 阿香搀扶着满脸病容的弟弟,走到祖奶面前,跪了下来,未语先哭。 “祖奶......” 所有人都傻眼了。 廖安东整个人如遭雷劈,身躯晃了几晃,靠着旁边人硬扶着,才没倒下去。 廖小琴见我神色诧异,冲我得瑟地微微挑了挑眉毛。 祖奶淡淡地说:“你们先起来,慢慢说。” 阿香姐弟从地上起身,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向众人叙述整个过程。 真相浮出水面。 廖安东控制了阿香卧病在床的弟弟,录下了他凄惨的求救声,拿着录音找到了阿香,吩咐她对祖奶下药,答应事成之后,再写一下一封诬陷廖小琴的信,便送她们姐弟远走高飞。 可廖安东猜错了人心,他本以为阿香会为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范,但在阿香的心中,自己和弟弟的命,全都是祖奶给的,她生怕药里面还有其他东西,会害了老太太的性命,宁愿姐弟俩出事,也不愿对老太太下手。 向来胆小卑微的阿香,爆发出了最大的勇气和智慧,假装惊恐万分,答应了廖安东。 尔后,她逮空紧急向老太太汇报。 老太太让阿香不要害怕,顺着廖安东的要求去做,一切有她在撑着。 沙滩上的突然晕倒呕吐,完全就是老太太演的一场戏,她其实根本没喝药。 与此同时,老太太在采天青的时候,已经布置了人,将阿香弟弟给救了出来,并逼迫看守阿香弟弟之人,给廖安东发送一切如常的错误信号,再将姐弟俩送到了安全区域。 廖安东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实际却一步步将自己给推下了深渊。 老太太,稳如老狗! 第三百零九章 守祠堂香火 待阿香讲完,老太太挥了挥手,让姐弟俩退下了。 “阿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廖安东已经彻底懵了,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身子在不断打抖。 老太太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到了廖安东的面前。 廖安东见状,反应过来,神色惊恐,语无伦次。 “祖奶,我错了,阿东真的错了,您饶了我这一次......” 老太太神色凄然,眼眶泛红,吧嗒嗒不断往下掉眼泪,表情溢满了失望而悲伤。 “阿东,你啊你......” “啪!” 一巴掌打了过去。 其实打得不算太重,可老太太平时的威严在,廖安东挨了这一耳光,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人歪倒在地,竟然爬不起来了,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老太太的腿。 “祖奶,是我昏了头,您饶了我......” 老太太难过极了,打出一巴掌之后,似乎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人往后倒。 身边几人大惊,立马将她给扶住了,有下属赶紧给老太太嘴里喂了一粒药。 作为长辈,对后生晚辈有所偏爱是正常的,可无论是曾孙子,还是曾孙女,都是她的血脉,手心手背皆是肉,这也是为什么在选家主之时,廖小琴过三关从来没得到过老太太特殊关照的原因。 可廖安东这些残害同门、欺瞒作弊、下药害主的做法,着实让老太太伤透了心。 这一巴掌,将老太太心中对曾孙子仅存的希望和幻想,全打碎了。 廖小琴赶紧过去,扶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给她顺了好一会儿气,老太太才缓过劲来。 “祖奶,您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廖小琴满脸担忧。 老太太摆了摆手。 “拿香来。” 有下属闻言,立马去拿了一把香,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香,整了整衣冠,用火柴一根根点着,动作缓慢而庄重。 点燃香之后,她缓步走到神龛前,手捏香对着先祖牌位拜了三拜,转过头来,满脸慈爱,笑着对廖小琴说:“阿琴,过来。” 廖小琴赶紧走了过去。 老太太将香郑重地交给她手上,对着众人朗声开口。 “走马阴阳新家主,阿琴!” 此话一出。 大厅一众人等皆神色一凛,齐刷刷起身,表情肃穆。 老太太转身走了下来,站在众人位置的最前面,手呈凤凰拜山的姿势,以下属的姿态,面对着独自站在神龛前的廖小琴。 权叔见状,慌忙开始主持仪式,开口高喊。 “头顶天,脚踩渊,今日龙头您来攀!” 众人齐齐高喊。 “先祖饭,同门碗,家中大锅您来端!” 廖小琴手执燃香,俏脸冷峻,威风凛凛,口中回应一句。 “风里刀,火里炭,狩行香火永不断!” 话音落,她后踏几步,将燃香全插在了神龛上,虔诚地拜了几拜。 权叔见廖小琴拜完,再次高喊。 “凤凰三点头,江河万年流!向新家主行礼!” 以老太太为首的一众人等,同时行凤凰点头礼,齐齐高喊。 “见过家主!!!” 廖小琴非常有气势,微微点头,轻轻抬手。 “诸位辛苦!”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廖小琴见行礼毕,从中间的台子一跃而下,赶紧过去扶起老太太的手。 “祖奶......” 老太太满脸欣慰和疼爱,摸了摸廖小琴的头。 “我老喽,以后家里全靠你啦。” 廖小琴想说什么,老太太抬手制止了她。 “明天我带你去见同行,见完还有不少东西要交给你,你乖一点啊,早点起来,别睡懒觉。” “今天晚了,我要去休息了。” 讲完这句话,老太太在几个人的搀扶之下,离大厅而去。 一位下属快步走了过来,问廖小琴。 “家主,廖安东怎么办?” 廖小琴瞥了廖安东一眼,神色古井无波。 “先送祖屋!” 几位下属架着脑袋一片空白的廖安东往后面去了。 我愈发佩服起老太太来。 廖安东的事,本来老太太可以当场作出处理决定,但她却没有,而是第一时间将家主位交给了廖小琴,让廖小琴去处理。 老太太这样做,很有深意。 一来老太太若亲自下令处罚亲曾孙,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二来老太太打廖安东一巴掌,一副打在他身,疼在己心的样子,其实等于明摆着告诉廖小琴,她心中还记挂着他,处罚可以,但不要太过头,三来给廖小琴一个借处罚廖安东来稳定地位和威势的机会。 廖小琴对众人说:“大家先回去休息,按老规矩,我今晚要守祠堂香火。” 众人纷纷告退,离开大厅。 我也跟着走。 廖小琴见状,连忙说:“孟寻留下!” 我去! 她守祠堂香火,我留下来干什么? 等大家都走了,大厅里只剩下我们俩人。 我说:“拜托!家主同志,我也很辛苦,要回去睡觉的!” 廖小琴嘻嘻一笑。 “我一个人不无聊吗?” “你无聊就打俄罗斯方块啊,扯着我像什么话......”见她手指着我,我不再讲了,对她说:“行,你去叫三叔公弄一点酒菜来吧,咱们小酌几杯庆祝一下,正好有几个疑问想问你。” 廖小琴闻言,眸子欣喜。 “好!我也很想同你喝酒来着!” 她打了电话给三叔公。 半个多小时之后,兴高采烈的三叔公拎着酒菜进了大厅。 “小主.......阿呸,家主、小孟,酒菜来啦!” 第三百一十章 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三叔公打来的酒菜相当丰盛,烧鹅、佛手排、鸳鸯膏蟹、虾饺等,酒竟然是茅子。 “你们吃,有什么事吩咐我,我人在外厅。” 三叔公笑呵呵给我们倒满了酒,快步离开了。 我吃了一口烧鹅,端起酒杯。 “恭喜小琴同志话事,走一个?” 廖小琴笑着咪了一口,浅尝辄止。 “我喝不过你,表示一下呗。” 我说:“那你去小孩那一桌!” 廖小琴闻言,白了我一眼。 “喝就喝!谁怕谁啊!” 她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酒过三巡,廖小琴那张明媚的脸红扑扑的,微醺的醉意衬托一对眸子柔中带魅,与之前祭祖上位之时霸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抬手撩了一下头发,有些得瑟地说:“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么,怎么还不问?” 我心中疑惑确实不少。 “第一个问题,冯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反水了?” 廖小琴笑了一笑。 “你还记得当时你提醒我要注意廖安东的总攻么?我那天离开之后,去找了一个人。” “谁?” “冯龙的师父。” “冯龙的师父?他师父不是廖安东么?” “八宅派的师父!” 我突然想起来,冯龙是八宅派出身,后来犯了事,被人追杀,为保自身安全,无奈之下带艺投师,入了廖安东的门下,仰仗走马阴阳在南洋的势力来庇护自己。 廖小琴对我说:“冯龙这人,典型的江湖老油子,心中没有太多信义规矩,他投入廖家,全因现实的安全需要。不过,他倒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八宅派的师父,冯显钧老先生。” 我问:“怎么讲?” 廖小琴向我解释。 “冯龙出生之后,父母将他遗弃,成了孤儿,八岁之前他曾被好几个家庭收养,但他天性太过顽劣,惹出不少事,那些养父母头疼的不行,最终都将他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幸好遇见了冯显钧老先生,将他带在身边,改名为冯龙,授风水技艺,才过上了安稳日子。” “冯老先生为八宅派的名宿,德艺双馨,品性高洁,思想传统,对冯龙要求极为严苛。冯龙犯事之后,老先生认为他违背师训,乃门派之耻,勃然大怒,将他开除出了八宅派。” “人虽然被开除,但冯老先生其实心中非常挂念这位顽劣的弟子,生怕他在南洋被人给砍死,曾悄悄找到我父亲,让我父亲庇佑冯龙。我父亲性格豪爽,对冯老先生很尊敬,一口答应,暗中让人牵了一条线,让冯龙拜在了廖安东的门下。” “你想想看,没有我父亲的点头,一位外派犯事的子弟,如何能带艺投师?此事,就连廖安东和冯龙,都不知道个中的真正缘由,迄今为止,两人还以为是互取所需而结成的师徒关系。我父亲安排妥当这事后不久,便遇难去世,后面就更没其他人知道了。” “冯龙惹祸之事,过去了这么多年,性命早已无忧,他虽谈不上什么好人,但对亦师亦父的冯老先生,感情却一直非常深厚,年节会登门拜访,内心很想重返八宅派,可冯老先生每次都闭门不见。” “倒不是冯老先生对冯龙所犯的错误难以释怀,而是冯龙现在为走马阴阳的弟子,若牵扯不清,日后恐遭同行口舌诟病。近几年冯老先生年事渐高,八宅派人才凋零,心中也想念这位本事突出的弟子回来兴旺家业,可却无正当理由和合适契机。” “你让我提防廖安东之后,我脑海中想起了这件事,特地去深市拜访了冯老先生。” 我问:“然后你让老爷子要求冯龙反水?” 廖小琴挑了挑眉。 “我会这么没水平?我只对冯老先生说了一句话,冯龙协助廖安东舞弊。” “后来之事,你都知道了,冯龙在与廖安东舞狮训练期间,曾悄悄去了一趟沙陂头沐鑫大酒店,待了两个小时。” “冯老先生从深市过来之后,发过一条信息给我,告诉我他就住在这个酒店。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冯老先生为了还我父亲的大人情,时隔多年,第一次主动约见了冯龙,并把他臭骂了一顿。挨了自己恩师的臭骂,你就说冯龙会不会反水吧?嘻嘻!” 这招釜底抽薪,确实够狠的,打了廖安东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不对啊!冯龙提供给祖奶关于廖安东作弊的证据,从第一关走马寻风雷就已经开始留存了,可你去找冯老先生却是在最后一关采天青之前,即便是冯龙挨了骂之后要反水,按道理他也只能收集到最后一关的作弊证据,这不合理啊。” 廖小琴白了我一眼。 “你以为,冯龙对廖安东绝对忠诚?” 我:“......” 廖小琴说:“廖安东拿下属挡灾的作风,你也见到了,冯龙追随他多年,会对他卸磨杀驴的品性不了解?换成是你,摊上这么一个大佬,也得提前留点东西在身上,以防不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拧了拧眉头。 廖家从祖奶开始,到廖家兄妹,再到冯龙,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这次可算是见识到了大户人家争权夺位的刺激,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我问:“第二个问题,冯龙反水这一招,你确实出其不意将廖安东给打倒在地,可若不是祖奶提前保护好阿香姐弟,你现在都还溅一身脏水,也不可能最终上位。可我怎么看你在会场从头到尾都稳操胜券的样子,是不是祖奶提前告诉了你关于阿香姐弟的情况?” 廖小琴满脸无语。 “老太太怎么会提前告诉我,你想屁吃呢!” 我问:“那你还一脸云淡风轻?”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心 廖小琴冷哼一声。 “当祖奶拿出阿香写的那封信,我就知道廖安东彻底完了,当然云淡风清!” “阿香是什么人?以她和祖奶的关系,就算自己死了 ,也绝不会背叛她!” “祖奶又是什么人?廖安东敢在她面前玩心眼,简直就是找死!” 我:“......” 廖小琴问:“你在这几件事当中,学到了什么?” 我问:“什么?” 廖小琴拍了拍我的肩膀。 “最高端的做局,要摒弃一切技巧,专做人心!” 这话我完全认可。 换家主比拼,廖安东无论是在事前、事中、事后,都将技巧炫到了极致。 论玩阴谋诡计,若廖小琴要在三关上搞手段,绝对不会输于廖安东。 可她没有去玩,在严格遵守规则,束缚住自己手脚的前提下,牢牢抓住一点,窥透了廖安东、冯龙、老太太、阿香、冯老先生等人的心,始终掌控着全局。 赢得相当漂亮! 我笑了一笑,未为置可否。 廖小琴见状,眸子瞪老大。 “你笑什么?不认可?” 我点了点头。 “认可!我不就是你玩人心的杰出作品么?” 廖小琴一听,脸色顿时冷下来。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真感情......我指的是师徒!” 我笑回道:“了解了解!现在你已经在廖家话事,对揪内鬼之事,有什么安排没有?” 老太太之所以要突然换家主,背后的真实目的还是揪出那位泄露猎幽计划的内鬼。 现在换家主之事彻底了结,下一步应该有所动作了。 廖小琴回道:“已经有初步安排,但要稍微等上几天,你等我通知吧。” 我又问:“廖安东和冯龙,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廖小琴想了一想。 “廖安东的事,我还要咨询一下老太太的意见,才能最后决定。至于冯龙,根本不需要我来安排。” 我问:“怎么说?” 廖小琴解释。 “冯龙必然会乘此次机会,以自己虽因看不惯廖安东的作风而举报,但师父因自己而受到了惩罚,自己情感上过不去为由,申请退出走马阴阳。他退出走马阴阳之后,便可以重新拜入冯老先生的门下。由于他已经退了门,冯老先生也一定会重新收下他。” “这结局,其实在我与冯老先生见面之时,就已经心照不宣。” 我给廖小琴倒满了一杯酒。 “还得是铁扇公主啊,走一步算三步,小母牛玩倒立,干杯!” 廖小琴有些得意地撩了一下头发。 “干就干!” 她一口将酒喝了。 喝完之后,抹了抹嘴,俏脸疑惑。 “小母牛玩倒立,什么意思?” 我回道:“牛逼冲天啊!” 此话一出,廖小琴脸腾一下红了,勃然大怒,转手就拎起了旁边的椅子。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撒丫子跑出了正厅外。 到了外厅,三叔公正在坐在门槛上抽旱烟,见我着急忙慌往外跑,吓了一大跳。 “小孟,出什么事了?!” 我回道:“你家小主喝多了发酒疯,快点去制止她,我走一步先,拜拜!” 离开祠堂之后,我打了一辆车,没有回云秀华庭,直接让司机开到了董胖子住的酒店。 我已经十多天没见这货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干嘛。 按照之前三叔公告诉我的地址,我来到了酒店二楼,发现竟然是按摩房,推开门之后,发现董胖子仰躺在按摩椅上,穿条大裤擦,肚子大了一圈,嘴角叼着一根烟,正在悠闲地看着电视。 这货转头瞄了我一眼,来了一句。 “你这经理......我不是说换一批吗?你跑过来搞鸡毛,我不搞基!” 我说:“我想亲自给你按。” 董胖子一听,肥身躯猛地一哆嗦,转头见到是我。 “小孟?!你小子怎么来了?!” 我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按摩椅上,丢了一支烟给他。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大想见我?” “废话!道爷这种神仙日子还没过够,你一来,不等于彻底结束了么......”这货话说一半,见我瞅着他,赶忙笑嘻嘻掏出了打火机,给我点着烟:“那什么......道爷的意思是,你不是在帮廖女侠争家主么,这么快就成功啦?” 我之前曾问过廖小琴,猎幽计划之事能不能跟董胖子说。 廖小琴的意思是,小胖是你生死兄弟,而且前三次天棺重宝计划他全都参与,完全信得过,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最好他也参与进来。 参与进来个屁! 我为了哥卷进去也就算了,她还想打董胖子的主意? 抽了几口烟,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言简意赅将猎幽计划以及廖家这次换家主情况给讲了。 董胖子听得瞠目结舌,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指,才疼得反应过来,肥脸肌肉直抽搐。 “他奶奶的!难怪廖小琴在港市那么牛逼!我还说一个风水家族,再嚣张也不至于此啊,敢情三元里九十九号不仅仅代表了人脉底蕴,更关键还有上头的金牌项目特殊加持!” 我对他说:“我已经决定参与廖小琴这个计划,今天同你讲这些的意思是,后面我做的事,面对的不是墓中的机关鬼怪,而是一群为了宝物敢豁出一切的亡命之徒,必然会极端危险。” “你目标是完成建道观的愿望,这其实并不难,古董铺运转一些时日便能实现。咱们兄弟一场,你犯不着跟着我冒险,听清楚了不?” 董胖子闻言,沉默不语,又点燃了一支烟。 第三百一十二章 噤若寒蝉 我将他嘴里的烟给夺了下来。 “你舌头瘫痪了?!” 董胖子没吭声,从床上起身,将身上的按摩服给脱了,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也不看我,转身就准备往外面走去。 我说:“你耳朵也聋了,同你讲话没听见?!” 董胖子将手中的按摩服狠狠砸在地上,神情愤怒而决绝。 “孟寻!老子跟你混,不仅仅是为了建道观,而是想闯出一番大名堂来!你要认为我只是为了钱,瞧不起我,当道爷之前眼瞎!” 讲完之后,他大踏步走向门口,头也不回。 我大恼道:“老子什么时候瞧不起你?!这不是闯名堂,而是去找死!” “我走这条路,是为了我哥,你扯进来算什么狗屁?!” 董胖子闻言,转过身,双目猩红。 “我他妈跟你拜过关二爷,自认也是你的兄弟!生死一起闯过多次,道爷虽没啥本事,却也从没皱过眉头!你既然这样讲,老子回去就把关二爷像给砸了!艹艹艹!!!” 这货把我的劝诫,当成了看扁他,不认他这个兄弟。 我火冒三丈。 “行!你这么想梭哈去死,那就加入吧,到时别后悔!” 董胖子冲我大吼。 “你想甩就甩,想老子加入就加入,当我是卫生巾吗?!” 我手一指他。 “滚!!!” 董胖子怒气冲冲转身拉开包厢门。 一位酒店经理,带着四位妹子出现在门口。 “老板,这一批您看怎么样?” 董胖子:“......” 我对经理说:“他不要,全都给我带进来吧!” 酒店经理点头哈腰,带着她们进了包厢。 董胖子见状,转身回来,抬起一脚,踹翻了我躺着的按摩床。 “道爷叫的!凭什么你来玩?!” 我冷不丁摔在地上。 酒店经理和几个妹子吓了一大跳,站在旁边不敢吭声。 我瞅着躺回按摩床上的死胖子,又好气又好笑,抽了一叠钱给酒店经理。 “四个全留下,要是没把这小子玩哭,我一定会举报你们涉黄!” 酒店经理:“......” 我转身离开。 董胖子在后面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道爷了吗?” 我一听这话,便准备去抽回酒店经理手中的钱。 董胖子补了一句。 “还别说!道爷就经不起腐败的考验!谢谢啊!” 这酒店我也没订房间,离开之后,打了一辆车,前往云秀华庭睡觉。 当晚董胖子按没按摩我不知道,但翌日一大早,这货就敲响了廖小琴家的门,打开门之后,见他手里拎着肠粉和豆浆,进来直接丢在了餐桌上。 我问:“谁特么告诉你老子住这儿?” 董胖子说:“三叔公呗!昨天廖小琴夺了家主,今天他就把酒店的房间给停了,让我来找你,多少有点势力眼了!” “啧啧......廖小琴这条件可以啊,虽然不算顶级奢侈,但品味相当高雅,住这里感觉人都会变得仙气飘飘。” 一边讲着话呢,这家伙一边弯下腰在瞅垃圾桶。 我问:“你找什么玩意儿?” 董胖子回道:“套子啊!” 我:“......” 董胖子嘻嘻笑。 “我得确认一下你和廖女侠进展到哪儿一步了,如果你俩已经在一起疯狂摇摆过,那你就是廖家未来的男主人,道爷看在你的份上,就少薅一点廖家的羊毛。” “如果你们还没那种关系,道爷和你就算是廖家雇来的长工,咱能薅廖家多少钱就薅多少钱。” 这货简直就是神经病! 我懒得理他,安心吃着早餐。 白天也没什么事,董胖子说这些天虽然在酒店有吃有喝有玩挺爽的,但三叔公为了防止廖安东对他不测,不让他出门,可把这货憋坏了,建议出去逛一逛。 我寻思廖小琴让我在这里等她安排,左右也没什么事,便和董胖子出去玩。 那几天在荔湾区带河路古玩市场,倒捡漏到几枚唐玉,三尊宋瓷,两把骨扇。 这中间有廖家的几个重大消息传来。 一是老太太带着廖小琴去会见了那些来参加登云采天青仪式的同行,告诉他们,廖家经过了祭祖掷圣杯,确定了廖小琴为新一任家主(对内部争斗之事,对外当然只字不会提),老太太已经彻底交权了。 二是廖小琴在掌权之后,立即按顶格家法,直接废掉廖安东的手脚,廖安东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 三是廖小琴第一时间将南洋的产业全部纳入了自己名下,对廖安东的下属,若在争家主过程中支持过廖安东的人,全部受到了严惩,即便是廖安东下属中没有站队的无辜之人,也予以全部解雇,一个不留,整个廖家现在对廖小琴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四是老太太本意是想保廖安东的囫囵身,但廖小琴根本没听,反而与老太太爆发了一场剧烈冲突,且顺手接管了老太太一直居住的祖宅,将老太太给“请”了出去,老太太受不了刺激,突发疾病,躺进了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董胖子听完这些消息之后,瞠目结舌。 “廖小琴这么狠吗?!” 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天晚上,廖小琴同我喝酒,她曾明确表示,对廖安东的处理,要尊重老太太的意见,她怎么会突然之间翻脸,废掉堂哥的四肢? 而且,廖小琴对老太太感情相当深,怎么会大张旗鼓将她给逼上绝路? 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半夜,三叔公匆匆过来接我们。 我问:“什么事?” 三叔公回道:“家主有紧急任务,到了就知道!” 车不是往三元里九十九号祠堂开,反而来到了郊区一家老宅院。 三叔公告诉我们,这是祖奶一直居住的祖宅。 宅院门口停着一辆凌志车,廖小琴站在车边,俏脸冷峻。 见我们到了,廖小琴吩咐三叔公:“叔公,去把东西去拿出来。” 三叔公赶紧进了老宅子,没一会儿就用小推车推出了三个密码箱,全搬上了凌志车。 廖小琴掏出了一张纸条,对我们说:“马上护送这些东西去京都,地址在这儿。你们记住,速度要快、绝对保密、誓死守护!” 我瞅了瞅三个密码箱的大小,再看了看祖奶住的老宅,又瞄了一眼纸条上的京都地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金蚕蜕、旬夷妖树、无间镜?! 我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到廖小琴美眸意味深长,微微摇头,仿佛在对我说:“不要问,你都懂。” 我点了点头,吩咐董胖子。 “开车去!” 董胖子上了驾驶室。 车在迷离的月光之下,一路向北。 我心中清楚,廖家抓内鬼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廖小琴又设了一场绝妙的好局!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只能一更,向各位说声抱歉。) 第三百一十三章 困锁 车开出一段距离之后,董胖子眉头紧皱:“三十个小时内送到京都?这时间也太紧了!” 我说:“走G4高速,速度快一点来的及。” 董胖子说:“两千多公里,正常情况走完高速都要二十六七小时,中途要休息,还要进城出城,你又不会开车,光靠道爷一个人......反正你系好安全带吧!” 我指了指后座。 “要不然这些槟榔、咖啡、烟,白给你准备的?” 董胖子挠了挠头。 “小孟,这密码箱里都是啥?看起来好像很贵重的样子。” 我说:“不知道,但一定是对廖家极为重要的东西,才会大半夜让我们紧急押送。你别管了,安心开车吧。” 嘴里一边说着,我一边拿出手机,给他瞄了一眼上面的短信。 短信是廖小琴发给我的。 “车内有耳朵,早上六点前找合适的地方给我来电。” 董胖子一看,铜锣眼瞪老大。 所谓车内有耳朵,就是存在监听设备。 廖小琴让我找合适的地方给她打电话,说明这监听设备并不是她放的,而是那个内鬼放的。 种种迹象表明,廖小琴废掉廖安东、疯狂夺权、气病老太太、深夜紧急送宝离开,大概率就是她与老太太故意演出来的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廖家这座水塘里趴着的王八浮出水面,而我与董胖子的这辆车,就是引诱这只王八的诱饵。 我将短信给删了,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听听音乐吧。” “......寻觅没结果,谁伴我闯荡,期望暴雨飘去,便会冲破命运困锁,几多天真的理想,几多找到是颓丧......” 天色漆黑,车灯照得隧道高速反光带泛出迷离的色彩,收音机里的音乐很应景。 我靠在椅背上,回忆这些年来的经历,感觉有点像做梦。 若不是多年前闽省龙市那一次煤矿爆炸,我可能正在大学校园里,泡着图书馆,踢着足球,谈着恋爱,憧憬着未来,普通而美好的过完一生。 可人的命运不能预设,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步一步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并深陷漩涡之中,前路迷蒙,无法窥清,如同这隧道中光怪陆离的反光带。 希望如歌词所言,期望暴雨飘去,便会冲破命运困锁...... 早上五点多,董胖子已经连续飙了近六个小时的车,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在旁边讲笑话、掐大腿、泼冷水都已经不管用,只得下了服务区。 车一停下,这小子就趴在方向盘上打起了呼噜。 我赶紧借给水杯装水的机会,找了一个偏僻处,拨通了廖小琴通过短信告诉我的一个固定电话。 “到哪儿了?” “香桐关服务区。” “好!我与你通话时间不能太长,你听着!” “说!” “......” 听完廖小琴的阐述,我挂掉电话,赶紧将董胖子从车驾驶室拉出来。 “出来撒泡尿!” 扯着他来到了服务区旁边的树林旁,两人一边撒尿,我一边向他解释。 “与我的猜测完全一样,廖小琴前些天的动作,就是和老太太在做局。她故意营造出一种毒辣无良家主的形象,告诉大家廖家已经大变天。之前她已经悄悄透露出信息,廖家从此之后只为利益,其他一概不管,打算退出猎幽计划。” “昨晚她将老太太秘藏的三件天棺重宝突然取出,让我们紧急送往京都,就是准备与京都方面作一个了结,切断互相之间的一切纠葛。” 董胖子傻了眼,转头瞄了一下不远处的凌志车。 “卧槽!你的意思,车里面的东西是金蚕蜕、旬夷妖树和无间镜?!” 我有些无语。 “都说了这是廖小琴在做局,怎么可能是真的?真东西估计早就交上去了,只是那个内鬼并不知道而已。廖小琴利用这次突击行动,目的就是以假东西作为诱饵,引那个内鬼出来,再进行打击!” “车内有对方安装的监听和定位设备,廖小琴其实心里门清儿,她让我们务必也当着不知情,并在合适的时机,故意释放出漏洞,让对方乘机前来夺宝。”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呢?” 我回道:“让他逃走,不要逮他。” 董胖子满脸不解。 “不逮他,这是为啥?” 我向他解释。 “内鬼只是敌方丢在廖家这口锅里的一颗老鼠屎,我们即便抓住他,也只是将老鼠屎给挑出来而已,这太没意思了。” “廖小琴的意思是,等内鬼夺宝离开之后,她会第一时间前来同我们会合,再一起跟着对方,顺藤摸瓜,揪出指派内鬼的敌对势力,这才是此局真正的目的所在!”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不是......人家都已经逃走了,我们跟个鸡毛啊?!” 我拧了拧眉头。 “你能不能动一下脑子?对方可以在车身上安装仪器监听我们的动向,廖小琴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 董胖子问:“你的意思,廖小琴在密码箱里也藏有定位设备?!” 我点了点头。 “对!那几个密码箱是特制的,除非懂原始密码或直接爆破,几乎不可能打开。” “天棺重宝不仅极端重要,而且非常娇贵,打开的过程稍有不慎,可能会毁宝。内鬼仅仅是一枚棋子而已,他夺了箱子之后,为避免出岔子,绝对不敢擅自打开,必然会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上司,将密码箱原封不动交上去。” “我们跟着这几个密码箱,不就可以顺腾摸瓜揪出内鬼背后的势力了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请神显身 董胖子怔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 “夺家主,破僵局,立人设,露消息,放诱饵,反跟踪......这一环扣一环,太牛逼了!” 这局确实做得相当精妙。 廖家本来是一潭死水,无论怎么暗中摸排,老太太始终都逮不出趴在水底的王八,可一招换家主,将水给搅得天翻地覆,王八心中一乱,再将诱饵给丢下去,便可直接将它给拽上钩。 我甚至回忆起来一个细节。 在更换家主的拜香仪式之后,老太太曾对廖小琴说:“明天我带你去见同行,见完还有不少东西要交给你,你乖一点啊,早点起来,别睡懒觉。” 这句话,老太太是当着众人的面讲,看起来是简单而平常的一个交待,其实大概率是专门讲给那位内鬼听的。 对方一定会认为,换完家主之后,老太太要交给廖小琴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天棺重宝。 一老一少,将三十六计玩出了花。 董胖子皱眉又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对方要是怀疑这是一场局,不跟我们过来,咋办?” 我回道:“他一定会跟过来!” 董胖子反问。 “为什么?” 我向他解释。 “第一,对方绝不敢下赌桌。如果我是内鬼的上司,接到内鬼的汇报,哪怕怀疑送宝是一场局,即便最终牺牲掉内鬼这一枚棋子,也要赌上一把,绝不可能让三件天棺重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毕竟,到手的才是宝,没到手的六件,还活在梦里。” “第二,对方已经出牌跟了。老太太和廖小琴的做局能力一流,细节把控相当精准,内鬼一定见到了廖安东浑身血刺呼啦,老太太躺ICU即将仙逝的震撼画面,对廖小琴的狠绝有了清晰认识,他肯定完全相信了廖小琴送宝入京,打算彻底退出猎幽计划的想法。证据就是,这辆车上已经被内鬼安装了监听设备。如果对方不信,车就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不行,道爷头好痒,要长脑子了......对了,我们准备怎么做?”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放出好机会,让内鬼乘机夺宝。 看起来简单,其实要做到毫无破绽,流畅自然,并不容易。 我想了一想,将计划告诉了董胖子。 董胖子听完,肥脸笑嘻嘻。 “一个字,绝!” 我们将烟头踩灭,转身重新上车。 当天中午时分,我们来到长江边上。 由于前面大桥在修路,只能从高速下来,简单吃了个中饭,打算走轮渡跨江。 车快开到江边的时候,我对董胖子说:“你他娘打起精神来!眯着眼睛搞什么鬼?!” 董胖子满脸无奈。 “大哥!我已经连续开了十四个小时了,现在又刚吃完中饭,有点晕碳,能不能开个钟点房休息一会儿再走?” 我回道:“休息你大爷!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咱才到长江,后面不加快速度,怎么赶得上?!” 董胖子开口骂道:“奶奶的,这次算是累够够的了!送完东西,廖小琴不多给点车马费,道爷跟她没完!” 又开了几分钟。 我大喊道:“死胖子!有沟!” “咔嚓!” 话音刚落,车直接开进了旁边修路的壕沟里。 半个车身卡了进去,引擎盖翘开,玻璃碎裂,保险杠全稀烂。 “你怎么样?!” “头有点晕,大腿出血了......你呢?” “我就一点挫伤。” “快出去!水箱都裂了!” 两人艰难从车里爬出来,马上打了救援电话。 这是我们故意的。 对方绝对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一路跟着,但由于他有监听和定位,不会离得太近,否则容易被我们发现,估计就在我们身后的几公里左右。 我们不知道对方会什么时候动手。 也许在路上。 也许在京都。 如果对方留了一个心眼,想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去京都找人交接,打算在交接之时动手,将会非常麻烦。 毕竟,这次送宝完全是假的。 所以,干脆主动逼他出手。 先传导董胖子开车犯困的信息,再将车开到壕沟里,车拉去维修不能再用,我们将密码箱取走,再租一辆车前往京都。 这样操作,对方一定会急起来。 因为,凌志车不能用了,监听和定位设备也就被彻底斩断,他无法确保能死盯住我们,我们随时会像潜入大海的鱼,彻底溜走。 面对如此紧急的情况,他除了出手夺走密码箱,没有别的选择。 这就叫请神显身。 我假装恼火万丈,踹了董胖子几脚。 “你他娘驾照是买的?!这么大的路能开沟里去?!” “我说了要休息,你偏不让,这能怪我?人没事算好的,我们回去都要拜神!” “如果车没用了,你说怎么办?!” “租车呗!难不成还能飞过去?” 我气得蹲在地上抽烟。 旁边有不少吃瓜群众笑嘻嘻地看热闹,还有些车主路过,特意打开了窗户,一副看傻逼的幸灾乐祸表情。 这中间肯定有内鬼的车辆,但对方绝不会让我们看出来。 即便从车辆是否为粤省广市的车牌来判断也不行,即便对方是开着粤省的车跟来,估计车牌号半路也换过了。 我心中默默记下了路过十几辆车的型号。 半个小时之后,救援车来了,将凌志车拉到了最近的修车厂。 修车厂老板同我们说,要彻底修好,最起码要一个礼拜以上。 我又踹了董胖子两脚。 “傻逼!把东西拿出来,出去租车!” 两人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东西,赶紧出了修理厂的大门。 一出门,我斜眼瞥见了不远处的小卖铺门口,停着一辆雪铁龙富康。 这辆车我在翻车地点看到过! 鬼,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这就叫专业 我与董胖子假装万分无奈,快速绕过斑马线,走到马路对面去打车。 在走斑马线的时候,董胖子有些担心,低声说:“这家伙不会开车过来撞翻我们,直接抢东西吧?” 我回道:“不会,大街上车太多,这样做容易搞伤他自己和车,很有可能他也跑不了,对方应该会找一个相对安全且容易逃逸的地点下手。” 就在此时,我见到雪铁龙富康动了。 它迅速开到了汽车维修厂门口。 车上下来两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看不出长相,两人快速进入了厂内。 董胖子有些讶异。 “艹!车内还不只一个人!” 我冷声说:“废话!我们虽然不是武功高手,但要轻易拿下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对方不多准备一点人,根本不保险!” 董胖子问:“哪个是内鬼?” 我摇了摇头:“他们应该都不是,内鬼大概率还坐在车上。这几个家伙应该是接到了我们从广市离开的消息之后,被临时紧急调度上车,陪着内鬼一起追来的人。” 董胖子又问:“你怎么知道?” 我回道:“他们身高都一米九了,廖家没有这么高的人,而且从这两个鸭舌帽的步伐来看,身手相当好。” 不仅身手好,估计他们为防止我点穴,极有可能还穿了防止被点穴的衣服。 董胖子皱眉道:“这两个家伙进维修厂干嘛?” 我说:“确认一下车是不是真的坏了,东西是不是真的被我们拿走,对方相当心细。” 两人跨过斑马线,刚好有一辆出租车过来,我们抬手招停,上了车。 从车内后视镜见到,进维修厂的两个高个子已经跑出来了,迅速上了那辆雪铁龙富康。 按照交通规则,他们要来追我们,本应从前面虚线区域掉头,可对方并没有,直接压着双黄线转到了对向车道,尾随我们乘坐的出租车而来。 我甚至见到,不远处高架灯上方的摄像头,闪了两下,拍下了雪铁龙富康的违法行为。 车一路往江边开去。 由于高速修路,最近一条北上的路是坐轮渡过江,然后在江对面对打一辆车去京都,所以我们对司机说去轮渡码头。 雪铁龙富康一直在后面紧紧跟着。 不到二十来分钟,我们到了码头,付了钱下车,准备乘船。 码头上的船相当多,有渔业公司专门开辟来运车运人的轮渡船,价格相对便宜,四十分钟一趟,旁边也有不少渔民的船临时来栽人,谈好价钱随时可以出发,会贵一些。 我和董胖子的时间很赶,当然不可能坐渔业公司的轮渡船,第一时间来到了渔民船的旁边,要求包船去对岸。 听到有人包船,不少渔民都走了过来,纷纷让我们坐他们的船。 我们选了一位老大爷的船。 老大爷很高兴,赶紧去旁边给我们拿救生衣,让我们穿上。 我低声对董胖子说:“小心点,对方应该要动手了。” 此处是夺宝的最佳且唯一时机。 说是最佳,是因为我见到雪铁龙富康停在码头右手边的位置,没有熄火,面对着一条离开码头的大路,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只要他们下来夺了密码箱,上台阶钻进车,瞬间可以逃之夭夭。 说是唯一,若此时再不来夺宝,我们一旦上了江面,稍有不慎,必将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溜走。 董胖子低声说:“放心吧,老演员了。” 老大爷已经拿了救生衣过来,我和董胖子也不着急,将密码箱放在脚边,慢慢地穿衣服。 “喂!谁叫你们私自接客?!” 富康车上下来了四位鸭舌帽,快步跑了过来。 他们吼叫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我们左手边一位中年渔民。 这渔民正在给六七位客人发救生衣。 “衣服先脱下来,我们到边上避一下,渔业公司管秩序的人来了。”老大爷有些慌,赶忙低声吩咐我们。 我和董胖子只得解救生衣的扣子。 四位鸭舌帽已经过来了。 左手边的中年渔民连忙递烟。 “几位兄弟,我跟郑老板打过招呼的,来抽颗烟。” “打什么鬼招呼!” 一位鸭舌帽凶神恶煞地拍掉了对方手中的烟。 拍烟为令! 瞬间! 四位鸭舌帽竟然身躯猛拧,纷纷抽出了刀,迅疾几步蹬踏,朝我和董胖子冲了过来。 董胖子大惊失色,刚想弯腰去拿密码箱。 “呼!” 一刀朝董胖子斩下! “小心!” 我抬脚猛踹董胖子。 董胖子嘴里嗷呜一身,人倒飞在了江里。 寒光一闪,另一人手中的刀朝我斩来。 我只得紧急往后疾推,假装脚被地面的石头给绊倒,摔了一跤,身躯在沙滩上翻滚。 对方身手太猛了! 抬眼一看,两位鸭舌帽已经第一时间拎起了密码箱,朝码头上的雪铁龙富康狂奔,而攻击我们的两个家伙,则转身朝着旁边的渔货市场疾走。 从他们冲下来喝止渔民,到突然转身袭击我们,再夺宝分路而逃,加起来不过十余秒。 甚至,有些人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发出惊呼,撒丫子而逃。 转移注意、声东击西、分散而逃,这就叫专业! 戏还在继续,我得接着演! “胖子!!!” 喊了他一句之后,我抬脚就朝着拎箱子离开的两个家伙狂追。 就在这个时候,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支穿云箭 “我敲里哇!竟敢抢劫!!!” 大爷嘴里突然爆喝一声,手猛然一甩。 “刷!” 一支穿云箭,朝着两位拎密码箱的鸭舌帽奔袭而去! 不对,这不是穿云箭,而是一支三米多长的短竹篙! 这种竹篙应该是大爷在船上用来扎鱼的,本来一端有金属尖头,但也许是大爷最近都在栽人,金属尖头给卸下来了,它如同孙悟空的金箍棒,在天空中疾驰射去。 “啪!” 竹篙又准有狠,直接戳中了一位鸭舌帽的背。 饶是没有金属尖头,但这一篙力度极大,对方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人倒在沙滩上,手中的密码箱直接摔开了几米。 我都懵了。 眼看着对方就要上台阶,然后再冲上车而逃,我们的丢宝计划即将成功,可勇猛的大爷,一篙子让事情发生了重大变化。 不仅如此,大爷还冲周边大喊。 “大家不要怕,抓住这两个抢劫犯!!!” 大爷脸色潮红,双目暴凸,抡起了杀鱼刀,往前面勇猛冲去。 随着大爷一声正义凛然的爆喝,点燃了周边群众的怒火,在几位勇敢大哥的带头下,潮水一般朝台阶处涌。 对方肯定对我的轻功水平有所了解,要这个时候我还赶不上,就实在太假了。 我脑中一边紧急想辙,一边冲人群大喊。 “抓住他!快抓住他!” 本来已经出水的董胖子,正准备像我一样假模假样追去,见事情突变,身子突然往后一倒,重新掉入了水里,歇斯底里嚎叫。 “救命!小孟救命!!!” “我被蛇咬了!!!” 我闻见此声,立马顿住了脚步,往回跑了两步,后又假装还是密码箱更重要,折返往台阶下追去。 如此一来,慢下来一段距离。 “啪!啪!” 就在群众快要赶过去的当口,上面的富康车上突然下来了一人,全身风衣,戴着帽子和墨镜,手中拿着喷子,对空中连放了几喷子。 一众人等哪见过这场面,纷纷惊叫,抱头蹲地。 乘此机会,我假装被挤得趔趄不堪,脚拌到了旁边蹲下来的群众,整个人翻倒在地。 待起身一看,两个鸭舌帽已经重新捡起了地面的密码箱,上了台阶,跃上了车,富康车风驰电掣往外面开去。 我撒丫子往上窜,跳上台阶,歇斯底里往前追。 后面跟大爷,大爷身后跟着董胖子。 没一会儿,富康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十几秒之后,大爷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跑了?快快快,去报公......” 我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塞给大爷。 “大爷!谢谢!这些钱拿去买酒喝!” 我和董胖子赶紧离开了。 大爷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在后面追。 “喂!年轻人......你们损失大,不用给我钱......” 两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董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累得直翻白眼。 “这大爷......不去参加标枪比赛,可惜了,咋那么准呢......” “哎呀我去,吓死道爷了,他们差一点抢宝失败了......” 我赶紧给廖小琴打电话。 她却直接挂断了。 没几秒,手机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短信。 “我已看到箱子的移动轨迹,你们打一辆车,往北边去就行,等我消息。” 我们出去打了一辆车,让司机往北开。 司机问我们去哪儿。 我寻思对方的轨迹一直在廖小琴的掌握之中,跑不了,也不着急,便对司机顺便说了一个地址。 到了傍晚时分,人来到了十堰,正在武当路一家饭馆吃饭,司机乘此当口,直接开车跑了,连钱都没收。 董胖子有些懵逼。 “怎么回事?” 我挠了挠头。 “我们一路在不停更换目的地,也不说干嘛,何况你看起来也像好人,换成你是司机,害不害怕?” 董胖子:“.....” 这个时候,我手机响了,廖小琴来电。 “你们马上来安康市楚天宾馆。” 我们又打了一辆车,赶往了安康。 到达楚天宾馆已经半夜了。 我打通了廖小琴的电话。 廖小琴对我说:“见到宾馆右手边的面包车没有?我们在车上,你们上来。” 抬眼一瞅,右手边果然有一辆破烂面包车,车面还喷着健力宝饮料的广告。 两人赶紧过去,钻进了车里。 车里有四个人,廖小琴,三叔公,一位戴眼镜中年人,一位青年。 戴眼镜的中年人手中捧着一块长方形的机器,砖头厚,一张A4纸宽,屏幕上有一个黑点,黑点一动不动。 青年穿着一身劲装,太阳穴微微鼓起,坐得笔直,目光锐利,身上自带一股功夫高手的气质。 廖小琴冲我们笑了。 “办得相当漂亮!这位是电子信息学院的黎教授,这位是小苏。” “孟寻。” “董川。” 黎教授推了一下眼镜,冲我们微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眼睛继续盯着屏幕。 小苏脸上无任何表情,冲我们点了点头。 这两人都不是廖家人。 不过,能参与这么重大的行动,显然都属于加入了猎幽计划的人员。 猎幽计划不只是廖家,外单位也有顶尖人才参与。 廖小琴指着黎教授手中的屏幕。 “对方住在楚天宾馆,现在大概睡着了,预计明后天会去见他们的上司。” “今晚我们分派人值班,我来看屏幕,孟寻和小胖盯着宾馆大门,其他三人辛苦了一天,先休息一会儿。” 我们一路打车过来,在车上断断续续也睡了不少时间,也不困,便掏出烟点着,盯着宾馆大门看。 凌晨三点左右。 廖小琴嘴里突然“咦”了一声。 我问:“怎么了?” 廖小琴抬头看了我一眼,手指着屏幕。 “密码箱在动!” 第三百一十七章 喝凉水都塞牙缝 廖小琴秀眉微蹙。 “怎么回事?”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还能怎么回事?这种破旅社,卫生间都是公共的,他们肾虚半夜起来上厕所呗,担心箱子被人拿走,带着箱子一起去撒尿。” 廖小琴闻言,嘻嘻一笑。 “小胖,你这分析,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可接下来董胖子就被打脸了。 话音没落下几秒,廖小琴盯着屏幕说:“不对!他们好像在下楼......孟寻,你拿夜视望远镜看一下!” 我赶紧接过她递过来的夜视望远镜,朝着旅社大堂里面看去。 面包车停车的位置非常好,透过挡风玻璃,刚好能看见旅社的大堂。 大堂里,旅社中年老板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没一会儿,楼上下来了三个人,正是我们在长江边上见到的两个抢宝的鸭舌帽和拿喷子开火的风衣男,这三个家伙依然戴着墨镜,看不出模样,手中拎着密码箱。 其中一个家伙摇醒了老板,将房间钥匙给了他。 我说:“他们要退房!” 董胖子说:“退房?现在才凌晨三点半,半夜与上司接头?” 这么一交流,黎教授等三人也醒了。 黎教授看了看屏幕。 “应该不是。他们相当谨慎,离开长江边不久,就把那辆富康车给弃了,一路打车过来,每次乘两个小时必然换一辆车,密码箱还用手铐铐在手上,上面一直用衣服盖着。” “我猜测,对方可能基于安全考虑,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不想太长,打算换下一个驻点,毕竟这几个密码箱有些扎眼,即便没人跟踪,保不齐有贼会惦记。” 廖小琴点了点头。 “我同意黎教授的判断,不着急,先看一看。” 确实不用着急。 密码箱是特制的,不知道原始密码根本无法打开,只要他们拎着,无论对方走到哪里,我们都能跟过去。 三个家伙离开了旅社之后,开始向左转,朝大路走去,估计是准备拦一辆夜间出租车前往下一个休息点。 为避免对方发现,我们现在也不能发动车跟踪,只能在车上坐着,等对方上了出租之后,再启动车,隔几公里跟着。 由于时间太晚,四周没有任何行人车辆,只见路口有一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在翻着垃圾桶。 路口离我们面包车的位置大概五百来米远,三个家伙站在路灯下面,开始等车。 忽然! 令我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流浪汉本来正翻着垃圾呢,手猛然一拎垃圾桶,朝三个家伙甩去。 垃圾桶里好像有一包灰,哗啦一下全糊在了他们三人头上。 瞬间! 流浪汉不知用了什么技巧,左手手腕快速抖动,三个铐在鸭舌帽手中的密码箱竟然同时被解开了,全落在地上! 三个家伙大惊失色,一抹脸上的灰,口中爆喝,一人去攻击流浪汉,两人去抢箱子。 可他们全扑了一个空! 流浪汉已经拎着箱子,顺着电线杆,像灵活的猿猴,蹭蹭几下爬了几米高,再纵身一跃,跳到了旁边的围墙上。 “啪!啪!啪!” 风衣男手中的喷子开火了。 朦胧月色和喷子火星交映之下,流浪汉身躯像一只夜间大老鼠,在围墙上腾跃疾奔,立马不见了踪影。 三个家伙勃然大怒,嘶吼着往前面癫狂追去。 这事情讲起来慢,可发生其实就在短短数秒工夫。 我们离对方有五六百米距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全懵逼了。 什么情况?! 可不管是什么情况,眼下面临的局面简直糟糕透顶! 我们之所以一直不对三个家伙动手,目的在于想靠他们引出背后的上线,可此事一发生,密码箱里的轨迹只会随着流浪汉而移动,而从流浪汉的本事来看,鸭舌帽们几乎不可能追上他,也就是说,随着鸭舌帽们在接头无头苍蝇似的狂追,他们极有可能在安康彻底消失,再也找不到。 前面的努力全白费了! 我立马说道:“分成两队!我和胖子开车去追流浪汉,你们马上下车去逮三个鸭舌帽!” 情况太紧急了! 顺腾摸瓜的方案,只能战略放弃,先逮住三个鸭舌帽再说。 流浪汉也不能放过,也许他只是一位荣门技艺高超的贼,也许他是其它势力派来的人。 天棺重宝有很多人在盯着,如果是流浪汉是其它势力派来的人,说明这家伙在一开始就知道廖小琴要送宝入京,一路追随到现在,若不逮住他,局面将变得更加复杂! 廖小琴第一时间跳下了车。 “小苏与黎教授往左边,叔公与我往右边,前后包抄!” 他们全下了车,在黑夜之中包抄而去。 董胖子发动面包车,往前狂奔。 我在旁边盯着屏幕,不断地指点着方向。 越追下去,我越觉得心惊肉跳。 屏幕中的小黑点,在不同的建筑物之间穿梭,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我们车不能进弄堂,只能在外面大路转圈追着。 十几分钟之后,黑点离开了主城区,往郊外跑去。 我寻思这下好了。 出了大路,对方速度再快,也绝对跑不过车。 可就在此时,不知道是因为信号还是别的原因,屏幕上的黑点突然没了! 董胖子大急。 “往哪儿追啊?!” 我拍了拍那个砖头一般厚的机器。 “黑点突然消失了!” 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要不要这么耍我们?!” 第三百一十八章 葫芦娃 董胖子说:“赶紧打电话问问黎教授什么情况啊!” 我回道:“打个屁!没电话,而且他在逮人,哪有空管这种技术性的问题!” 董胖子问:“那咋办?!” 我呼了一口气:“沿着这条路先追,追不到再回去找黎教授!” 眼前只能这样,如果追不到,只能回去看黎教授能否修复好这个古怪机器,再重新定位追踪。 董胖子开着车在路上狂奔。 我则双目不离车外,试图在茫茫夜色之中找到那位老鼠一样流浪汉。 然并卵。 在大路上足足转了十几分钟,连对方一根毛都没见到。 我对董胖子说:“先回去与他们会合!” 董胖子连骂了几句娘,只得将车调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白屏的机器突然亮了,那个黑点再次呈现! “等一下!”我赶忙吩咐董胖子。 盯着黑点看了一会儿,发现它的位置竟然离我们不远,好像在东南角的一座山上。 仔细确认了一下。 真的在山上,而且好像正往山顶移动! 我对董胖子说:“往东南角那座山开!” 董胖子闻言,赶紧将面包车调转方向,朝东南角开去。 仅仅十来分钟,来到了山脚下,再一看黑点,已经到了半山腰,一动不动了。 他这是停下来休息? 管不了那么多了,车没法开到山上去,我让董胖子熄了火,带着机器,拿了高光手电,从面包车上各拿了一把***,往半山腰奔去。 在我们上山的过程中,黑点一直在半山腰不动,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待两人赶到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破败的道观。 借着朦胧的月光,瞅见道观门已经腐朽不堪,布满了蜘蛛网,四周长满了杂草。 不过,里面亮着昏暗的光,大概率是蜡烛火,显得十分诡异。 我们关掉了高光手电,猫着腰,慢慢潜了过去。 透过烂门,看清楚了道观里面的情景。 道观破烂的不像话,神像有一半都腐烂了,正殿大厅里铺了一张草席,席上就一床被子,旁边还有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个破水缸,水缸中有半缸水。 流浪汉正蹲在地上,旁边点着一支长蜡烛,身前是三个密码箱。 密码箱已经被打开了。 箱子里面并没有宝物,而是葫芦娃玩偶。 每个密码箱都有七个葫芦娃套装,它们或喷火,或举石,或听风......样子惟妙惟肖,极为可爱。 廖小琴真的太恶搞了,放啥不好,竟然放了一堆葫芦娃! 流浪汉一手拿着一根小铁丝,一手摸着那些葫芦娃玩偶,满脸懵逼,一副怀疑人生太假的模样。 我心中大为震撼。 廖小琴曾告诉我,这些密码箱是专门特制的,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除非采取爆破手段。 可这家伙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竟然靠着一根小铁丝,将箱子全部给打开了! 这是什么技术?! 与此同时,我情绪稍微安定下来。 从道观里的洗漱用品和水缸来判断,这家伙在此处应该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而我们送宝入京计划是这一两天才开始的,说明他不大可能是盯宝的其他势力,大概率就是一位技艺顶尖的荣门人。 也许这货今天在大街上晃,瞅见了鸭舌帽们提着箱子,认为箱子里有可能是钱或重大宝物,今晚逮机会下手,将密码箱给抢了过来。 不管如何,既然找到了他,必须把情况搞清楚! 我向董胖子比划了几个手势。 董胖子点了点头,悄悄转到了道观的后门。 这道观前后两扇门都破烂不堪,考虑到对方的顶级逃逸身手,我打算让董胖子从后门冲进去逮他。以董胖子肥胖的身躯,当然逮不住他,但对方一定会吓一跳,本能反应从前门窜逃,而我则守在前门,只待对方一跑出来,立马点瘫他。 我抽出了***,紧紧握着。 忽然! 董胖子从后门冲去,大喝一声。 “狗贼!拿命来!!!” 这一声爆喝当真石破天惊! 流浪汉本来正瞅着葫芦娃怀疑人生,吓得身躯猛地一哆嗦,整个人突然窜了起来。 董胖子手中***朝前猛砍! 对方像一只受惊的狸猫,脸色陡变,身躯一拧,以一种诡异无比的步伐躲过,人往前门猛冲而逃。 “咔嚓!” 董胖子手中的***劈中了六娃,将它给硬生生斩在了地面。 眼见对方从前门窜出,我左手***往前左猛挥。 本意是他会往右边闪躲,正好我右手可以直接点晕他。 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没按套路出牌,根本没往右边跃躲,整个人犹如窜海之龙,往上猛然一跃,双手掰住了门框,身躯往后一荡,竟然翻身上了房梁,未待我们反应过来,耳听“咔嚓”一声,对方已经破道观屋顶而出。 我和董胖子大惊,赶紧跑了出去。 却见流浪汉在屋顶几个疾速踏步,往前一跃,人已经跃到了一棵小树的树梢之上。 树干不大,他跃上去之后,整棵树在左右摇摆。 对方像荡秋千一般惬意,还冲我们得意地嘿嘿一笑。 “再会!” “啪!” 我快急成了傻逼,第一时间打开了高亮探照灯,径直照向了对方的眼睛。 对方瞬间失明,下意识用手捂脸。 就在这短短的一霎那间。 董胖子此次反应超出我预料,竟然使出了全身力气,***直接砍树干。 “咔嚓!” 树轰然倒塌。 流浪汉猝不及防,从树稍摔落。 我已然跃上前,未待他落地,重重一拳轰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屎壳郎相亲不戴面具 简洁的不愿多说一个字,有慕宥宸在的地方,从来用不着担心天气炎热这件事。 念云一凛,心说该来的总算是来了,怕是这话才是圣上真正想问的。圣上对韦桃卓求而不得,又不曾亲眼见到她一点一点老去,心里难免有那么一点教坊司的情结,保不准正想寻一个韦桃卓的替代品。 刀声中居然产生一道风铃的声音,极为欢跃,叶枫身体从地上赫然飞起,朝那从天而降的冰龙射去。 就连在一旁的禹焘真君,也是眉眼震撼,微皱着眉宇,不发一言。不过那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显然有些激动,若是黎陌能用化冥丹突破化冥境,那么无疑,丹乡的地位在南疆会再度提高,成为一尊庞然大物。 龙兵的话让郭飞‘波’很感动,能够遇到这样一位上司加兄弟,是他郭飞‘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黎兮兮赞叹,剑峰后山竟有如此美景,真是夺天地之造化,钟灵毓秀。 只是,他心中尚有遗憾,慕宥宸却不会,人也许真的在临死之前,才是最清醒的,没有名利欲望,只会念及曾经拥有的最珍贵的。 摸着手里的黑色冰冷暗器,他实在是看不出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前从未见过。 眸中的警惕缓缓化作了迷茫,揉揉眼睛,再揉揉,扑上雾气,迷糊的样子煞是可爱。 所以很多情节都胎死腹中了,这也是早就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收尾仓促的原因。 “我穿成那样,你们都看到了?”凤栖玥只听到了毛绒兔子装几个字,别的一概没入耳,并满是黑线的问。 “不,这不可能!假的,这是假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拿走这么多?三长老,你陷害我!”钟家家主黑着脸,朝着钟家三长老吼。 谁知道这时候却突然有禁卫军押着方才那年轻男子过来,说是抓到了。 这么一想,皇上对沐世子和世子妃如此宽和,也可以说是知恩图报了。 萧烈心里恨的不行,要他选的话,他宁愿被惩罚,也想让沐九歌身败名裂。 洪腾云毫不担心,他三位族兄均是大武师八重、九重的修为,林峰在这种围攻之下还能活命不成? 看着星月眼底的戾气,凤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丫头的行为,当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蓝末被陶妖妖这么突然直白的问,问的脸色微滞,嘴角有些僵硬。 崔俊潇想着种种可能性,现在是最后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要出差错,想到这里,崔俊潇非常着急,直接退后十几步,从远处飞奔过去,一脚向门踹了过去。 高俅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不过他心里面清楚,这件事情他是非做不可了。 鉴定水晶石共分五种颜色,每多一种颜色,代表符箓品级越高,如若五种颜色全部聚齐,那就是完美级符箓,是真正的符箓大师才能铭刻出来的。 杨广倒是没吃什么亏,只是被几个老家伙顶了几回心头不爽,想给他们一个深刻教训,让他们老实安分一点。 就是掌教道玄真人,都不好在这时候压制苍松等首座高层,硬要让他们等空桑山别府开府后再去东海给魔教修士捣乱。 当天晚上,我和我妈谈论起了这件事情,也没谈论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回屋睡觉去了。 我回头望去,心底顿时一惊,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穿月白色袍子的人,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仿佛正死死的盯着我。 曹魏帝国时期,不是没有出过枭雄人物,甚至就连和动摇大汉帝国根基的太平道张角一样的妖道都出过好些个。 “子轩哥,家主也太偏心了,竟然为叶牧这废物,第四次开启觉醒石。叶牧根本就是个废物,三次都未能觉醒观想之法,第四次更不可能有机会,凭什么将资源浪费在他身上!”白云虎怒道。 将两封信装好之后,高俅又翻看了一下‘暗谍’送过来的其他记录,不过因为内容太多,高俅也是没有什么心情仔细看的。 寒华宇手臂从叶敏手中抽出,在转身的时候,叶敏的手掌不着痕迹的划过寒华宇的臀部,还轻轻的掐了一下,脸上却面无情,心中暗赞手感不错。 她怕魏千珩怪罪,更想知道,是哪个狐媚子胆敢在她的眼皮底下,使计爬床? 寒华宇没有再围着这个话题,他知道这些东西说再多,还不如直接给叶敏看到结果来的实际点。 寒华明侧身扭腰,单手抓住了白景炎的手腕,反向翻转,脚步侧着擦过白景炎身体,直接把他背朝天,面朝地的按了下去。 余思慕打了几遍电话霍余晟都没接,后来他的手机直接关机了,让她有事去给他留言。 可沈祐也没有办法,他必须待在部队,根本出不去。而严于景那边,却又没有任何的消息。 叶敏摆手:“没事,不用管他,我们走吧。”叶鹏泽和姚玉珍多看了一眼丁晓飞,也随即离开。 陈依依主动走过去打招呼:“这么巧,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你们。”因为陈宇的位置是背对着陈依依的,所以陈依依并没有看到陈宇的模样。 三杯酒下肚,这人就容易失了分寸,于是就有人开始借着酒劲儿,又打起来灌洛相思酒的念头。 无名一惊,连忙将身子往屏风后躲去,怕声响惊动了隔壁屋子的两个丫鬟。 “没用。”源樱咲不满地撅起嘴,转过身不理不睬地离开,而白明宵只能无奈地跟上。 第三百二十章 追魂香 董胖子在悬崖边紧急刹住脚步。 “你还有遗言吗?” 我在不远处大恼。 “我们是反派!反派死于话多!你特么跟他聊个蛋!” 董胖子回道:“对头!我差点忘了!再来一次!” 他手高举着丁大成,又开始往回撤,作冲刺状。 丁大成忙不迭开口。 “两位!你们是不是想找那三个鸭舌帽?我有办法!” 此话一出。 董胖子和我都怔了一下。 他有办法? 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刚才董胖子准备丢他下悬崖,这货都没说自己背后有指使,已经试出来他不是盯天棺重宝的其他势力,我们也不是真的要弄他,便冲董胖子挥了挥手。 董胖子将丁大成丢在了我边上。 丁大成被摔得呲牙咧嘴。 我问:“你有什么办法?” 丁大成忍住身上的疼痛,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额头冷汗频出,咽了一口唾沫。 “两位兄弟,我外号叫狗皮丁,这个花名不是白叫的,意思就是只要被我盯上的人或物,如同被狗皮膏药给黏上,怎么都甩不脱,一定会被我得手。” “事实上,那三个鸭舌帽,傍晚刚下高速在饭店吃饭,就被我给盯上了,到了晚上我才动手,这中间隔了七八个小时,我都没有守他们,根本不怕他们离开,因为我有独特的手段!” 我问:“什么手段?” 丁大成转头对董胖子说:“胖爷,您能不能去道观里把我的包裹拿出来?” 董胖子瞅了我一眼。 我示意他去。 董胖子赶紧转身去了破道观,没一会儿,拎了一个包裹出来。 丁大成让董胖子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瓷罐。 “胖爷,您把罐子打开。” 董胖子满脸犹疑。 “这什么玩意儿?要里面有毒,一打开我们不是死翘翘?!” 丁大成哭丧着一张脸。 “我都这样了,还有这胆子么?要不这位孟爷先把我带到远处,胖爷你就在原地开罐子,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直接咔嚓我的脖子好了。” 我手架在丁大成的肩膀上。 “这倒不用,除非你罐子里的药毒性发作有子弹快,否则你一定会走得比我们早!” “胖子,打开!” 罐子打开之后,发现里头装的是灰色的膏药,很稠,有点像米糊,闻起来没有任何味道。 可罐子盖一打开,丁大成却好像受了很大刺激,连打了几个喷嚏,抽了抽鼻子,开始向我们解释。 “这叫追魂香,是我师门传下来秘方特制的。它在你们鼻子里,无色无味,一点感觉都没有,可因为我多年来一直用药水泡鼻子,对我来讲,它的气味极端刺激,久弥不散。” “每当我发现目标之后,若暂时没机会或者没空去取目标身上的东西,会想办法将膏药悄悄抹在对方的鞋底上,目标鞋底踩在地面,无论走多远,我都能贴着地面,循着气味找到对方。” “所以,你们要想找三位鸭舌帽,现在带我下山,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我们听得瞠目结舌。 荣门还有这种追踪方法? 董胖子问:“真的假的,你不会在忽悠我们吧?” 丁大成回道:“胖爷,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试试。” 我对董胖子说:“试一下!” 董胖子拿了根树枝,从瓷罐里弄了点膏药出来,涂在了鞋底,转身撒丫子就跑。 没一会儿,他在山上不见了踪影。 我拎着丁大成。 “找!” 丁大成闭上眼睛,头稍微凑近地面,嗅了几下。 “左边!” 我带着他往左边走。 在丁大成的指路之下,五六分钟之后,在一个涵洞里找到了董胖子。 我们被追魂香这种手段给震惊了。 董胖子肥脸直抽搐。 “你小子......还真行?” 丁大成说:“不敢撒谎!” 董胖子又问:“如果我坐车或飞机走了,你还能找得到么?” 丁大成回道:“找不到!追魂香是我师门流传下来的秘术,以前没有车和飞机......也许我以后能想办法对它进行改良。” 我寻思了一下,三个鸭舌帽丢了天棺重宝,今晚必然天翻地覆找丁大成,暂时肯定不会离开安康,如果我们现在下山来到城区,靠着丁大成这手段,还真有可能找到他们。 “你用这手段,还需要其他东西辅助么?” “不需要了!” “行!下山!” 董胖子赶紧去道观将密码箱给拿了。 我拎着中了穴位不能动弹的丁大成,火速往山下而去。 上了面包车之后,我对丁大成说:“如果帮我们找到了那三个家伙,今天的事一笔勾销!” 丁大成闻言,神色一喜。 “好说好说!讲句实话,我狗皮丁出道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逮住,也算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到半小时,面包车已经来到了之前三位鸭舌帽追丁大成之处。 我将丁大成带下了车。 丁大成贴在地面,闻了几下。 “往前!” 开车往前。 丁大成又接着闻。 “往右!” 十几次之后,面包车来到一个废弃的宗祠前。 丁大成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两位!他们就在宗祠里面,如果不在,我头剁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我对董胖子说:“在车里等着,我去看看!” 讲完之后,我下了车,在黑暗中潜到了宗祠边,透过铁栅栏窗户往里看去。 我嘞个豆! 他们真在里面!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玩得好犀利 不对! 只有一个人在里面,也就是穿风衣开喷子的那家伙,独自一人在祠堂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另外两位鸭舌帽,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之前在河边以及楚天旅社门口,我倒见过这个风衣男,但那两次情况都太紧急,距离有一些远,来不及仔细打量,现在位置较近,盯了一会儿,我感觉这家伙自己肯定在廖家见过,至于是谁,由于他戴着帽子和墨镜,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我赶紧拿出了手机,本来想自己发信息给廖小琴,但又怕短信讲不清楚,打电话又担心惊扰风衣男,只好让董胖子联系廖小琴,让他们全赶过来。 对方一直在祠堂内走来走去,显得非常着急。 几分钟之后,他狠狠一跺脚,大踏步出了祠堂门。 我紧急思考着对策。 现在只剩风衣男一个人,逮住他问题不算太大。 如果不逮他,这货极有可能向自己的上司汇报,假若他的上司就在安康,有丁大成的追魂香在,我们仍然有可能顺腾摸瓜逮出后面的指使者。 可一旦动手逮,线索有可能会就此中断。 毕竟,其他两个鸭舌帽并不在,若发现风衣男不见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向上家报告。 犹豫只在一瞬间。 我马上作出了决定,先放一段风筝,赌一把试试。 风衣男出祠堂之后,走到大路边,准备打车。 好巧不巧。 旁边一条巷子跑来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风衣男立马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丁大成的追魂香只抹了风衣男一人的鞋底,且根本无法追到上车或坐飞机的人,若风衣男上了车,将再次消失在我们视线里。 不能再等了! “啪!” 我直接丢了一块石头过去。 石头砸中了出租车的玻璃。 司机本来正启动准备开走,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我从黑暗中飞奔过去。 于此同时。 司机下车开始骂娘。 风衣男极为谨慎,第一时间推开副驾驶车门,撒丫子准备跑。 “啪!” 我人已经赶到,猛然一指朝风衣男后背点去。 想象中对方瘫软在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我的手指点到了一块类似救生衣那种软塑料上。 大意了! 对方是安插在廖家的内鬼,本来他们就是跟踪我们送宝而来,对我点穴的手段早有防备,身上防五百钱的衣服一直未脱。 我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哗!” 风衣男反应极快,手中匕首猛然反刺上撩,直捅我的喉咙。 我脚步疾踏让过,反手一拳,朝他面门击去。 这诡异的花浪蝶步伐,让对方猝不及防,脸正中了一拳,墨镜碎裂,这货捂住脸,倒退几步。 我一个左鞭腿,朝他当头砸下。 风衣男嘴里嚎叫一声,膝盖一软,就要倒地,但他相当顽强,在即将倒地的当口,掏出了喷子,对着我就是一枪。 我猛然一脚横扫。 风衣男轰然摔倒在地,手中的喷子打歪了,朝空中开了一枪。 我人已经压了上去,左手一扣,将他拿喷子的手腕扣脱臼,喷子掉在地上,右手一掐他的脖子,将他帽子一掀,墨镜一卸。 就在此时,几个人飞奔而来,正是廖小琴等人。 由于墨镜碎裂,风衣男脸上被割出了不少血,我一抹他脸上的血,对方露出了真容。 廖小琴也已经赶到,神色诧异不已。 “阿钟!!!” 这位阿钟,就是权叔身边的用人。 之前夺家主过三关,由权叔全权负责,阿钟专门给权叔打下手,场内场外都让他一手协助操办,相当能干。 权叔与阿钟的关系,相当与廖小琴与三叔公,祖奶与阿香。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安插在廖家的内鬼,竟然会是阿钟。 阿钟满脸绝望,彻底放弃了反抗,垂下了头。 “家主......” 廖小琴俏脸肃杀,一把扯起阿钟的衣领子。 “啪!” 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你玩得好犀利!” 转头一瞅。 见到那位出租车司机站在车边瞅着我们,傻了眼,他见我朝他望来,吓得身躯一哆嗦,立马捂住了眼睛。 “我什么都没看到!” 司机上了车,风驰电掣飙车离开。 我对廖小琴说:“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赶紧离开!” 刚才阿钟动了喷子,司机很有可能会报公,到时根本扯不清楚,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再审。 小范拎着阿钟,先上了车。 我们几人也跟着上去了。 车开到了一处废弃工地,董胖子停了车。 廖小琴吩咐其他人全待在车上,由我、三叔公和她,带着阿钟去了废弃工地的一栋烂尾建筑里面。 她很心细。 虽然董胖子、小范、黎教授,都是参与了猎幽计划的人员,但阿钟毕竟是廖家出的内鬼,有些事情不好对外面人讲,而我和三叔公,则属于廖家人,无碍。 我将阿钟给拎了过去,放在地上。 阿钟膝盖一软,身躯颤抖,“噗通”一下,朝廖小琴跪下了。 廖小琴神色冷峻。 “我想破天,未想到内鬼竟然是你!” 阿钟脸色蜡白。 “我对不起权叔,对不起你,对不起廖家。” 廖小琴蹲下身子,用手抬起阿钟的下巴。 “你知我性格,该怎么做,不用我指点?” 阿钟颤声回道。 “我知,绝不敢隐瞒。” 第三百二十二章 鱼头人 廖小琴开始对阿钟发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反水的?” “家里决定参与猎幽计划之时。” “谁来接触了你?” “鱼头人。” “什么?!”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长相,只知道他一口东北腔,每次见我,都戴着一副鱼头面具,让我称呼他为鱼头人就行。”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廖小琴秀眉紧蹙。 “说一下具体过程!” 阿钟向我们解释。 “家主,你知我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好赌。家里虽然给我的酬劳很高,但架不住我经常往澳市跑。几年前我玩了一次大的,输个精光不说,还倒欠了赌场一百来万。由于自己没钱付,打算跑路,可在偷跑的过程中,被庄狗给逮到。” “他们当时打算丢我下海喂鱼,但就在即将动手的时候,却放了我,对我说有一位老板的朋友保下了我。我当时有些发懵,他们带我进了一间船舱,我第一次见到了鱼头人,他开口就点明了我的身份。” “我出去玩,从来不敢以家里的身份示人,当时觉得非常奇怪。鱼头人对我说,这一百多万,他替我扛了,每年还能再给我一大笔钱,不过得替他做一件事。如果不答应,今天就是我的祭日。” “无奈之下,我便问对方要做什么事,鱼头人说,事情非常简单,让我借伺候权叔的机会,只要权叔去参加家族的秘密会议,就放微型录音器在他身上,将内容录下来,磁带放在越秀区一家废品收购站墙缝里就行。” “为了活命,我只得答应了,回到家,本想躲一段时间不出去,赌对方没本事杀到廖家来找我。可有一天夜里,我突然腹疼难忍,如千刀剜心,去医院又检查不出毛病,只给打了止疼药就回去了,结果发现枕头下留着一封信,一包解药。” “信里说若我不信守承诺,腹疼发作三次之后,必将殒命。如信守承诺,压制毒性的解药将按时送到。我根本不敢赌,只得按对方的要求,每次权叔去参加家里的秘密会议,便将微型录音器放在他的鞋梆子里。” “权叔性格淡然,我又跟了他好多年,一身行头每次都是我准备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所以每次我都成功。对方也信守承诺,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解药放在我家门口的牛奶箱。” “迄今为止,我只见过鱼头人一次面,平时都是他电话联系我,所以对方叫什么,什么身份,我真的不知道。” 我们震惊无比。 前面曾说过,猎幽计划是廖家的核心秘密,除了老太太、廖小琴、廖安东、权叔等血脉至亲,就只有像三叔公这样曾参与过计划的少数几人才了解。 老太太为了逮内鬼,曾暗中对这些知情人调查过一段时间,可根本没发现线索,无奈之下才采取换家主搅死水的方式,逮趴在水里的王八。 敢情廖家这些知情人,虽然内部存在不少矛盾和斗争,可还真的没人泄露出去,问题竟出在了外面的小钟身上。 难怪怎么调查都没结果! 我拧了拧眉头。 “这次是什么情况?” 阿钟咽了一口唾沫。 “这次我突然接到了鱼头人的电话指示,他告诉我,根据我最近送去的录音显示,家主准备退出猎幽计划,并深夜派人送宝入京,让我安装监控设备在车上,并第一时间尾随夺宝,还派了四个高手同我一起前往。” “鱼头人承诺我,此事若成功,将彻底解了我身上的毒,安排我离开廖家。我便谎称身体不舒服,向权叔请了假,然后一路跟过来......没想到,我没想到这是家主做的一个局。” 我再问:“夺宝之后,他让你怎么处理?” 阿钟回道:“让我去洛阳,具体地点、接头方式、送宝时间都没讲,只说到时他会主动与我联系。鱼头人每次打过来的电话,号码都不一样,而且打完之后就会废弃,所以整个过程我完全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只能听对方指挥。” 九十年代的电话卡,不用身份证,也无需申办,随便大街上就能买到几百个号码,想靠号码找到对方,根本不可能。 我想了一想,又问道:“他派了四个同行给你,有两人在长江边声东击西离开了,另外两人陪你来到了安康,他们现在去哪儿去了?” 阿钟:“......” 我冷声喝道:“说话!” 阿钟身躯一哆嗦。 “实不相瞒,在丢掉密码箱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我和另外两个家伙追了一段路,没追上,就对他们说,三人分头去追。” “指使开他们之后,我一个人躲进了祠堂,不知如何是好,内心挣扎了良久,寻思这次鱼头人绝对不会放过我,廖家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左右都是绝路,我打算跑路去泰国。” 我问:“为什么去那里?” 阿钟回道:“这几年,我也没坐以待毙,暗中除了去医院,也曾找过不少江湖高手郎中,想私下解了身上的毒素,几个月前有一位老郎中对我说,看我的情况应该是中了某种巫蛊之术。” “他介绍泰国清迈有一位老太太,之前是滇省巫蛊传人,非常厉害,曾治好过类似疾病,让我去试试。我想出国,一方面为了躲灾,一方面想活下去......” 讲到这里,阿钟身躯颤抖,呜呜哭了起来。 “家主,我知自己罪不可恕,如果您能给我一条活路,阿钟以后当年做马报答您......” 廖小琴笑了一笑,塞了一支烟在他嘴里,替阿钟点着,还抬手拭了拭他脸上的眼泪。 “啧啧,这么可怜吗?” 阿钟瞅见廖小琴笑,吓得连跪都跪不住了,直接瘫坐在地面。 第三百二十三章 知师莫若徒 阿钟神色极为恐慌,又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冲廖小琴连连磕头。 “家主,求您放过我吧......” 廖小琴戏谑地问:“怎么放过你?让你孤身一人,勇闯南洋,混出名头之后灭了廖家?” 我注意到,廖小琴讲这句话的时候,阿钟眸底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但稍纵即逝。 阿钟一把鼻涕一把泪。 “阿钟没这个本事,更没这个胆子,呜呜......” 廖小琴俏脸一变,神情极为烦躁,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吵死了!” 这一巴掌不是扇他的脸,而是扇脖子,又准又狠。 阿钟当即晕了过去。 廖小琴拍了拍手。 “叔公,把他带上车。” 三叔公拎起阿钟,将他往面包车上带。 我也想回车上,廖小琴在后面叫住了我。 “陪我抽支烟。” 我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烟,点着抽了一口,冲她笑了一笑。 廖小琴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 “你笑什么?” 我问:“你想继续放风筝?” 廖小琴闻言,眸子惊奇:“你怎么知道?” “你臭腚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见她用眼睛虎着我,我立马转了口:“这次虽然将对方嵌在廖家的钉子彻底拔除,但没有逮到后面的鱼头人,以你的性格,绝对不满意,所以我猜你还有后续计划。” 廖小琴眉毛微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知师莫若徒!你觉得阿钟刚才所说,全是真话吗?” 我点了点头。 “讲出来的必然百分之百真话,不过,他还有事隐瞒没讲。” 廖小琴问:“你觉得是什么事?” 我想了一想。 “鱼头人几年前用一笔赌债和毒素胁迫阿东,这两个威胁,但凡他主动向廖家讲出来,一来提醒了家里注意,算是重大贡献,他顶多承受一点好赌的责骂。二来廖家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子弟被仇家胁迫而不管,钱的事非常容易解决,至于毒素之事,廖家在江湖上的人脉何其之多,不比阿钟自己暗中去找江湖郎中求救要强?” “阿钟心里比谁都明白,一旦接受了鱼头人的任务,等于踏了一条不归路,最后双方都不会放过他。一条路有光,一条路漆黑绝望,可阿钟还是选择走上了绝路,明面上好像是他贪财怕死,但应该还有不得不这样做的隐情,只不过,这家伙刚才没有说。” 廖小琴一脸欣赏。 “我就喜欢你心细的样子,猜一下原因。” 我有些无语。 “猜个屁啊!我对阿钟又不了解!” 廖小琴眸子幽远,一脸感叹,长吁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我立马抬手打断。 “你咋还念起诗来了呢?” “咦!你初中没毕业,也懂这是诗?” “正经点!” “嘻嘻!我刚才对阿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吵死了!” “上一句!” “让你孤身一人,勇闯南洋,混出名头灭了廖家?” “对!” “然后呢?” 廖小琴向我解释。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当我提到‘孤身一人’几个字的时候,阿钟的眼神发生了剧烈变化。” “我与你的猜测一样,他愿意听从鱼头人的调遣,另有隐情,这个隐情大概率就是他在魔都读研究生的女朋友。” 我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廖小琴说:“阿钟父母早亡,打小就帮一位船厂老板跑船,喜欢上了人家的女儿。后来船厂老板因为走私被判,家业倒闭,还欠了挺多债,只剩下了那位姑娘。” “小姑娘从小锦衣玉食,哪儿受得了这么重大打击,就想跳海自杀。阿钟将她给救了下来,承诺给她过上以前的日子,并送她继续深造。阿钟为了赚钱,拜入了廖家,后来那姑娘的胃口越来越大,这小子为了满足对方消费挥霍,常去搞一些赌博、六合彩等偏门。” “事实上,权叔也曾劝过阿钟,认为那丫头对他毫无感情,只是当他为提款机,让阿钟赶紧放手,可阿钟像是着了魔,为了心目中的白月光,连命都愿意豁出去,根本不愿放手。” “我估计,鱼头人除了赌债、毒素之外,还摸清了他女朋友的情况,这是阿钟在世上唯一不愿意舍弃之事。只有暗中拿捏住了这姑娘,阿钟才有可能会彻底就范。” 这小子为了泡妞,可真特么下血本。 我问:“你打算怎么做?” 廖小琴说:“鱼头人现在还不知道送宝入京是一个局,也不知道密码箱丢失的真正原因,更不知道阿钟已经被我们逮了,他突然没有了阿钟的消息,定然会马上去魔都拿捏阿钟的女朋友。” “我们在回去的路上,想一个办法让阿钟逃走,阿钟离开之后,考虑到自己女朋友的安全,必定会不顾生命危险第一时间去魔都带她走。” “从时间上来判断,估计鱼头人现在已经在去魔都路上了,会比阿钟提早拿捏住那位姑娘。阿钟去了魔都之后,鱼头人为搞清状况,一定会约他见面。只要我们跟着阿钟,有极大可能捞出那位鱼头人!” 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好办法!” 廖小琴却秀眉微蹙。 “想法很好,可怎么让阿钟逃走,又不让他发现这是一个局,很头疼,你帮我参谋一下。” 我抽了抽鼻子。 “我认为,你根本不用想任何办法。” 廖小琴满脸不解。 “什么意思?” 我将烟头丢地上,抬脚踩灭,笑了一笑。 “我与阿钟交过手,他身手不错,且能在廖家潜伏几年不被发现,心机、反应、隐忍,都属于一等一的存在。” “等下找个机会,让董胖子单独看守阿钟,以死胖子马大哈的性格,阿钟必然有机会逃走。这样既自然又真实,阿钟绝对不会产生怀疑。” 廖小琴闻言,愣了一下,思考了半晌,美眸发亮。 “好像还真行......” “这损招,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回了一句。 “学你喽!最高端的做局,玩的是人心!” 第三百二十四章 看腿 商议完毕,我们回到了面包车上。 由于此次抓内鬼之事了结,黎教授与小范均与廖小琴作别。 “廖小姐,我们就先回去了。” “辛苦两位!有空来家里饮茶!” “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下次有任务,尽管吩咐。” 待他们走后,三叔公开着面包车南下往粤省走。 天亮时分,阿钟醒了,又开始哭哭啼啼地哀求廖小琴。 廖小琴冷声说了一句。 “家有家法!” 此话一出,阿钟蜷缩在车辆角落,不敢再吭声了。 车路过一个商场,三叔公停好车,下去买饭。 廖小琴眸子盯着商场,神色惊异无比。 “咦,财神拦路......小地方还能做出这么顶级的催财风水局来?” 我问:“啥意思?” 廖小琴反问:“你看不出这商场的格局么?” 我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廖小琴挠了挠头。 “你还得学......现在正好有点时间,我带你到商场转二十分钟,给你讲解一下。” 我忙不迭说:“不用吧,我肚子饿等着吃饭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廖小琴脸色一冷,手指着我。 “你学不学?!” 我满脸无语。 “不是我不想学啊,小胖一个人在车上,我怕他看不住阿钟啊。” 董胖子一听,顿时毛了。 “卧槽!小孟你扯我身上来干什么?!这小子手腕脚腕全脱臼,胳膊还绑在座椅上,难不成他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再说了,道爷小事毛糙,大事从不糊涂,什么时候坏过事?!” 我还想说什么,廖小琴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将我给扯下了车。 两人来到了商场。 其实所谓看风水局都是假的,真正目的就是给阿钟腾空间,希望他能乘此大好机会,甩了董胖子。 廖小琴吃吃直笑。 “我给阿钟手腕脱臼的时候,特意对他的左手留了点力,阿钟误以为我百密一疏,刚才在车上,我见到他悄悄靠着车门,把左手腕给接了回去,你觉得他这次会不会逃?” “前后左右全是绝路,如此大好机会,他必定殊死一搏!” 两人索性在商场里逛起来。 廖小琴倒挺有雅兴,挑起了衣服,拿着不同服装在身前比划,问我好不好看。 我一致回答。 “帅呆了!” 服务员为了推销衣服,巧舌如簧。 “小姐,您长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更关键是,女为悦己者容,您爱人觉得好看,就更应该买了。” 廖小琴问:“你觉得他是我爱人吗?” 服务员说:“当然啦!郎才女貌,太般配了。” 廖小琴嘻嘻一笑。 “你真猜错了,这是我继子!” 服务员:“......” 这娘们占我便宜! 廖小琴放下衣服,笑着又去欣赏另外一家摊子的服装。 这种卖场的衣物,她根本不会买,无非是打发时间而已。 我冷不丁走过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焦急万分地说:“嫂子,我们快走吧!要让我哥知道肚子里孩子是我的,会闹翻天!” 此话一出。 旁边逛商场的男女老少全回过头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廖小琴。 饶是她素来嚣张跋扈,但在万千鄙夷和猎奇的目光之下,脸腾一下红了,立马就来掰我搂她腰的手。 可这一动作,被吃瓜群众看成了一位不检点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急于撇清关系的无谓挣扎,他们全都带着不坏好意的笑,打量着廖小琴一流的身材。 我搂着她往商场一楼快速走去。 来到一楼之后,廖小琴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来打我。 就在此时,她电话响了。 她只得放过了我,接通了电话。 三叔公在那头禀告。 “家主,我买饭回来,小董和阿钟都不见了!” 我们对视了一眼,赶紧往外面跑。 到了车边,发现空空如也,就三叔公独自一人手中拎着饭菜站在边上。 我说:“分头找!” 三人分头找去。 说实话,那一刻我心里有点慌,寻思董胖子不会被阿钟顺手给挂了吧? 如果这样,死胖子真的太没用了! 转到西南角一条小巷子,瞅见董胖子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支烟,满脸傻逼状,似乎在思考人生。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色顿时一沉。 “死胖子,你在这儿干什么?!” 董胖子吓了一大跳,转头发现是我,肥脸极为精彩。 “小孟,我在想怎么编一个理由......不是,我在这里,那什么......” 我跨前几步。 “阿钟呢?!” 董胖子腾地一下从地上起身,咽了一口唾沫。 “你先缓了一缓,听我说。” “回答我!” “他......跑了。” 我勃然大怒,抬手就去抓他。 董胖子吓懵逼了,转身撒丫子就跑。 “小孟,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这货怎么能跑得过我? 我几步就逮住了他,先点了穴,摁住他,抡起拳头,对着这货一顿霹雳乓啷暴捶。 董胖子被我打得嗷嗷叫,又反抗不了,一个劲地让我别动手,先听他说。 本来这事就是我和廖小琴故意的,阿钟的手腕也特意留了尾巴,根本怨不得董胖子。 可我要不假装生气狠打他一顿,让这货发现是我们拿他来做局,死胖子不得暴起反锤我们? 做戏做全套! 廖小琴和三叔公赶到了。 他们拉开了怒火万丈的我。 廖小琴问:“小胖,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讲!” 鼻青脸肿的董胖子,一边哎呦连天,一边向我们解释。 “这事真不能全怪我......你们不在车上,阿钟这王八犊子接连放了好几个响屁,差点把道爷给熏飞升了,他说要大便,我本来不让。但这货说实在憋不住了,要拉车上。” “我寻思这家伙手脚脱臼,又有绳子绑着,也不怕他跑了,就下了驾驶室,打算解开绳子,将他给拖下来,拎到旁边草地让他解决一下。可我刚打开车门,这家伙竟然一脚狠踹了过来,把我给踹翻在地,然后撒丫子跑了。” “道爷顾不得身上疼痛,起身疯追,可还是没追到,让他给跑走了。你们说,他的手脚腕不是全脱臼了么,手臂还用绳子绑在车椅子上,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我心中好笑。 阿钟一只手腕早已经暗中接回去了,只要他一只手灵便,其他手脚腕完全能悄悄接回去,绳子当然也可以解脱。 三叔公眉头紧皱。 “估计是阿钟在车上悄悄拿手撞车门,暗中将手腕给接了回去。可这事不应该啊,完全脱臼的手腕,若想要用手撞门接好,动静应该不小,小董你没理由发现不了。” 我怒不可遏。 “你他娘当时到底在干什么?!” 董胖子脸色蜡白。 “我在......看大街上小姐姐的腿。”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上不得大场面 我一把拎起董胖子的衣领子。 “你个死色胚!看老子今天不阉了你!” 三叔公见状,赶忙抬手扯开了我。 “小孟,现在怎么责怪小董都没用,还是看看家主怎么说吧。” 廖小琴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似乎在压自己的情绪,嘴里喃喃念叨。 “队友是我自己挑的,出任何事,都不能怪队友。哪怕他是一头猪,也只能说自己眼瞎......不生气,绝对不能生气......” 瞅着她那一副炉火纯青的演技,以及董胖子肥脸抽搐又不敢反驳的拧巴表情,我差点忍不住笑,只得用咳嗽声来掩饰。 好一会儿之后。 廖小琴睁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 “叔公,我们马上去找阿钟!” 三叔公瞅了我们一眼,回道:“好的。” 两人转身离开。 他们这是准备立马搭乘飞机去魔都,进行下一步计划。 之前廖小琴跟我讲过,鱼头人很诡诈,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出岔子,这些天也没啥事,让我和董胖子回昌市先休息一阵。 我故意大声问她。 “那我们呢?” 廖小琴甩着马尾,头也不回。 “回去洗尿布!” 瞅见他们背影消失之后,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廖小琴,这是发火了?” “你说呢?!” “这可咋办......她还说加入计划之后,不管有没有事,每月给我们开十万块钱呢,有事还有专项工作经费,这到手的铁饭碗,不会被我砸了吧?” “你还有脸惦记钱?!” “......” “开车!” 董胖子不敢惹我,顶着鼻青脸肿的头,赶紧跑回去开车。 两人上了车,往昌市开去。 在车上之时,董胖子一直在纠结阿钟为什么能跑掉的问题,甚至还说让我绑一下他,把他的手脚全给弄脱臼,自己去阿钟之前坐的那个位置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摆脱。 我臭骂了他一顿,这货只得作罢。 晚上十点多,我们快到昌市城区之时,肚子实在饿的不行,下车找了一家饭店吃饭。 吃完之后,两人剔着牙缝,抽着烟,准备回去给小瑶一个大惊喜。 我们出来一个多月了,这丫头时不时打电话来问情况,可把她给担心坏了。 抽完烟,董胖子去后背箱拿水,打开后备箱,这货眼睛突然瞪老大,整个人定在原地。 我问:“你遭雷劈了?” 董胖子肥脸肌肉抽搐。 “这这这......” 就在此时,一个人从后备箱滚了下来。 丁大成! 这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不是他为什么在后备箱,而是有没有死,赶紧俯下身,探手过去,发现他呼吸均匀,脉搏有力,只是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 董胖子挠了挠头,一脸哭笑不得。 “在安康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在车上看着他,自己去祠堂逮阿钟吗?道爷寻思这小子虽然身上被你点了穴,可灵活的像猴子一样,有些不放心,干脆将他给打晕了,丢在了后备箱。” “后来廖小琴等人过来,又是审问阿钟,然后阿钟又逃跑什么的,我就把这事给忘记了,大家也没人去瞄过后备箱,谁想到这老小子一直晕到现在,竟然被我们给带到这里来了。” 苍天! 董胖子脑子结构一定有问题,让他看的人看不住,不需要看的人反而带着人家千里奔袭。 我赶紧给丁大成推了穴位。 丁大成悠悠转醒,见到我们之后,先是满脸懵,尔后一双贼眼瞄了一下四周。 “这特么把我给干哪儿来了?” 我正寻思该怎么回答呢。 丁大成再认真瞅了瞅附近店的招牌,突然呜呜哭了起来。 董胖子说:“不是......狗皮丁,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玩意儿?” 丁大成怒火万丈。 “这特么不是赣省吗?!你们不讲信用,说了找到鸭舌帽之后一笔购销的,竟然绑票!” “绑票就绑票,要杀要刮来痛快点,可你们连饿老子几天算怎么回事?我狗皮丁堂堂七尺汉子,当年闹粮荒都没这么饿过!你们几天不吃饭,试试哭不哭?艹艹艹!” 我试探着问。 “你这是......饿哭了?” 丁大成抬手抹了一下眼泪。 “要不然呢?!出来混,你还以为我害怕的哭了?” 我挠了挠头,给他塞了一支烟。 “那什么.....这事确实我们疏忽了,现在带你去吃饭。” “呸!” 狗皮丁将嘴里的烟一口给吐了。 “说了多少次,不是三字头的华子,我不抽!” 他从地上起身,捂着肚子,自己先进了饭店。 我和董胖子赶紧跟了进去,让他随便点。 狗皮丁拿着菜单瞅了几眼,抽了抽鼻子。 “江西小炒,上不得大场面,口味倒不错,将就着吃点吧。” “藜蒿炒腊肉、三杯鸡、莲花血鸭、四星望月、酸炒东坡,再来一份天麻乳鸽瓦罐汤,十五年四特酒来一瓶......先这样,不够再说。” 我和董胖子面面相觑。 这家伙对赣省美食如此精通? 菜上了之后,丁大成埋头干饭,不仅把菜全给干光,饭吃了两大桶,还把一瓶酒给喝完了。 丁大成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上的油。 “还算正宗。” 我们都看傻眼了。 就在此时,我电话响了,竟然是小瑶打过来的。 “小瑶。” 小瑶声音很着急。 “哥,你们事办完了吗?” 我说:“办完了,正好要到家,怎么了?” 小瑶回道:“三癫子来了!” 我问:“三癫子?他干嘛来了?” 小瑶说:“他说蓝姐姐不见了......具体电话里讲不清楚,你们快点回来吧!” 蓝允儿不见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戏班子 我们一听,再也没空耽误,抓紧时间上车,往古玩铺赶。 丁大成也“哧溜”一下钻进了车里。 董胖子发动汽车,满脸无语。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小子上来干嘛?” 丁大成打了个酒嗝。 “废话!你们把我带这儿来了,大晚上的,我不去你们家里住,睡哪里去?” “昌市是没酒店,还是你不喜欢住?” “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 “因为经常有公门人去酒店查房啊,我是贼,又没暂住证,肯定要待安全的地方,没看到我在安康都住破庙么?” “你小子,不会是想住我们店里,准备偷我们的东西吧?” “胖子,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丁大成手晃了两下。 一枚玉佩。 一部手机。 全是董胖子身上的。 鬼知道这货是怎么悄悄卸下来的! 董胖子摸了摸脖子和口袋,瞠目结舌之后,又恼火不已。 “你特么......” 我没心思纠结丁大成的事,以这货神乎其神的荣门技艺,想干什么根本防不住,何况他与我们也没啥大仇怨,让他住一晚,明天再叫这家伙滚蛋,抬手制止了董胖子。 “开车!别管了!” 一路狂飙。 四十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古董铺子。 铺子大门开着。 三癫子正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在吃饭。 小瑶对他说:“你慢慢吃,等下我哥回来了,必须把前后细节都讲清楚,明白不?” 三癫子忙不迭点头:“明白......小瑶你做菜真好吃。” 小瑶抬头见到了我们,眸子一喜。 “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我们下了车,赶紧来到餐桌旁。 三癫子扭头瞅了我们一眼,打了一句招呼,又埋头继续干饭。 “小孟,我来做客了。” 我坐了下来。 “你先别吃了,说一说怎么回事。” 三癫子满脸懵。 “说什么?” 我说:“允儿啊!好端端她怎么不见了?” 三癫子闻言,一拍脑袋。 “哦!这饭菜把我给香迷糊了,我都忘了自己来干嘛的......诺,就是他了!” 他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素描画像,递给了我。 画像是一个人头,男人,独眼,留着两撇胡子,精瘦,一脸狡黠,目光阴毒。 我皱眉问:“这谁?” 三癫子抹了抹嘴。 “就是他,把逸然妹妹给带走了!” 逸然,是清希道长给允儿取的道号。 我问:“什么情况?!” 由于三癫子脑子有些问题,讲话不大注重逻辑,言语癫三倒四的,幸好我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这家伙表达的意思,大体我都听明白了。 若干天之前,清希道长去外村给村民做法事,由于她需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吩咐三癫子和蓝允儿去山下集市采购点日常果蔬和生活用品。 两人来到集市之后,买完了东西,瞅见市场里有一个戏班子,正在表演魔术戏法,铁枪锁喉、空手变鸽、大变活人之类的老把戏。 三癫子对这些没兴趣,倒是看中了旁边一个吹糖人的摊子,觉得那才是艺术,于是让蓝允儿拎着东西,在戏法摊子边上看着戏法等他,他要去看别人吹糖人。 蓝允儿很听话,蹲在戏班子摊子面前,双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等着三癫子。 三癫子看吹糖人入了神,一直到人家收摊,才反应过来蓝允儿还在等自己,于是赶紧跑回戏班子表演之处。 到那里一看,彻底傻了眼,集市都快散了,戏班子早就不见了踪影,蓝允儿人也不在,只在地面留下了买来的果疏。 三癫子有些懵,忙拉着旁边商户的人问见没见到一个女孩。 由于蓝允儿是第一次下山,附近商户的人并不认识她,便问三癫子:“是不是那个穿素裙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的漂亮姑娘?” 三癫子回道:“对对对!就是她,我师父的徒弟!” 对方说:“看到了啊!戏班子还请她上去表演了大变活人呢。” 三癫子忙问:“她人呢?” 对方说:“后面就没看见了。” 三癫子又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是这样的回答。 由于这货平时在山下疯癫惯了,大家就拿三癫子打趣,说指不定人家戏班子耍戏法,将漂亮姑娘变回卧牛观了也说不定。 奇葩的三癫子脑子经常短路,还真信了,自己骑着三轮摩托车,屁颠屁颠跑回了道观,可道观根本没有人在。 起初这货心里有一点慌,可担忧了一会儿之后,这家伙手痒,又去雕刻起了木头,将这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三天后清希道长回来,见道观只有三癫子一人,便问他逸然呢? 三癫子方才想起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清希道长听完之后,勃然大怒,狠狠抽了一顿三癫子,立马下山去找。 问了许多集市上的村民,最终有一个人告诉清希道长,戏班子大变活人表演之后,小姑娘就一直坐在戏班子的后台,表演很快结束,小姑娘跟着戏班子走了,由于村民都不认识蓝允儿,还以为她是戏班子的成员。 我听完之后,又惊又怒。 “她失忆了,还是第一次下山,你不知道看好她?!” 三癫子见我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吓得身躯连连后仰。 “我......我这不是看糖人忘记了么......” “然后呢?!!” 三癫子眸子疑惑,小心翼翼地问:“什么然后?” 我火冒三丈,一把扯起了三癫子。 小瑶见我快压不住火了,赶紧扯开了我,站在了我们中间,问三癫子。 “我哥的意思,没找到蓝姐姐,清希道长后面怎么做的?” 三癫子闻言,似乎有些心有余悸,挠了挠头。 “我姐带我回去,又把我给狠狠打了一顿,你看,我身上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我从来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一边讲着,这货一手撸起了衣服,给我们看伤疤。 确实打够狠的,好几天了,有些伤口还没彻底结痂,可见清希道长是真的雷霆大怒。 小瑶秀眉紧蹙。 “不是问你被打的事!清希道长接下来采取了什么措施找蓝姐姐没有?” 第三百二十七章 驿马动,火迫金行 三癫子闻言,翻了翻白眼,想了一想,抬手猛拍大腿。 “有!我姐燃香祭祖师,占了一卦。” 占卦? 我们面面相觑。 董胖子问:“卜卦什么结果?” 三癫子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只听我姐自言自语,说什么‘驿马动,火迫金行,大凶,傻丫头该有此劫’、‘凤鸟离巢,不知所栖,当寻原舟之渡’之类的。” “她卜卦之后,就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古董铺的地址,让我来这里找你们了。我找了三天,总算找到这里,一路都没吃饭,差点把我给饿死了。” 董胖子皱眉问:“龙虎山离这里,就算路上堵车,最多不超过一天,你怎么花了三天?” 三癫子说:“我坐错车了啊,很奇怪吗?” 董胖子满脸无语,还想说什么。 我制止了他。 “清希道长的卦辞是什么意思?” 董胖子向我解释。 “驿马动,代表变动、迁移、奔波等。火迫金行,五行中火克金,寓意急迫且不容喘息的重大突发事件。放在这里的意思,指蓝姑娘注定会因某种意外突然离开卧牛观。” “凤鸟离巢,不知所栖,当寻原舟之渡,就是指她离开之后,一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艰辛危险,必须靠原来送她去卧牛观的人来渡过这个大劫难。简单来说,卦象显示你才能解决问题,所以清希道长才让三癫子前来找你。” 我转头问三癫子。 “清希道长除了让你来找我,还有别的交待吗?” 三癫子想了一想。 “有!她对我说,要是逸然找不回来,让我也别回去了,还说你是找到逸然的唯一希望,让我在寻找的过程中务必保护好你,她在道观焚香念咒,为逸然祈福。” 唯一希望? 这种占卜,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目前手中唯一的线索,就是一张画像,茫茫人海,上哪儿找这丫头去? 拿起那张画像,瞅着上面的独眼龙,我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这画像是谁画的,准确吗?” 三癫子说:“我画的,当然准确。” 我瞪大了眼睛。 “你?!” 三癫子说:“我会画画啊,虽然在集市上只看了那家伙一眼,但绝对错不了。” 关于三癫子画画,上次在龙虎山下的集市,有一个画师在地面画骏马奔腾图,我倒是见到他在旁边看了半天之后,最后给马加上了一坨几几,搞笑到了极致。 可就眼前这张画,几乎可以去干刑侦了,我不相信他有这水平。 三癫子见我们不信。 “要不展示给你们看一下?” 必须得确认清楚。 如果这副画不准确,我们连找蓝允儿的唯一线索都没了。 我让小瑶去拿了纸笔来。 三癫子接过纸笔。 “画谁?” 我说:“你在集市上就看了对方一眼,能画出这张画,算是顶尖速画水平了。看着我们长相画,验证不出你水平真假。胖子,去拿一件古董来!” 董胖子拿了一尊宋代双耳瓷瓶来,上面有鬼谷子下山图案。 瓷瓶放在餐桌上。 “给你看五分钟,然后我拿走,你画出它的样子来!” 三癫子拿着瓷瓶,瞄了几眼,挥了挥手。 “拿走!拿走!” 董胖子立马将瓷瓶给拿走了。 “我看你怎么装逼失败!” 三癫子闭着眼睛,想了一想,开始在纸上画。 别人画画一般都是从物件的外观开始,可他却不是,乱七八糟的线条,也不知道描的什么。十几分钟之后,他在纸上开始画弧,弧线将之前的所有乱线条串连起来,一尊瓷瓶呈现,尔后,这货又用铅笔涂阴影,涂了好几下,鬼谷子下山图赫然在立。 简直一模一样! 董胖子忍不住赞叹一声。 “卧槽!你小子还真他娘是个画画的baby!” 我也服了。 都说上帝给人关了一扇门,必然会给人打开一扇窗。 可上帝好像给三癫子开了好多扇窗,美术、音乐、雕刻、武功...... 我吁了一口气。 “行!我信了!” 正准备召集小瑶和董胖子商量一下怎么找蓝允儿,耳听一声暴喝。 “你特么谁啊?!怎么把小瑶做给我的饭菜全吃了?!” 三癫子从座位上起身,怒气冲冲地盯着旁边的丁大成。 丁大成打着饱嗝。 “如此美食,谁忍得住?你爷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狗皮......” “呼!” 三癫子一记重拳朝丁大成面门打了过去。 “哇!” 丁大成大惊之下,嘴里发出一声怪叫,身躯以诡异无比的姿态往后翻滚让过,脚步疾踏,人像猿猴一般攀在了楼梯栏杆上。 三癫子瞳孔瞪老大。 “咦?这么厉害的轻功!看你爷爷的花浪蝶手段!” 这货跃过桌子,直接去追丁大成。 两个家伙在铺子里像猫抓老鼠,上窜下跳。 我看得心惊胆颤。 铺子里面全是各种瓷瓶坛罐,样样都是古董,博古架要是倒下来,可就完犊子。 “都特么站住!” 我一声爆喝,两个人都站住了。 “狗皮丁!你想住这里就特么滚上楼睡觉!” “三癫子!给我坐好了!” 狗皮丁轻功虽好,但也知道被三癫子逮住可能要被打残,赶紧上楼了。 三癫子冲狗皮丁竖了一根中指。 “明天再来打你!” 我拧了拧眉头,转身对小瑶和董胖子说:“你们来分析一下这事。” 小瑶说:“哥,我觉得独眼龙等人不是正常的戏班子,而是彩门人!姐姐虽然隔一段时间就会彻底失忆,但她脑子非常聪明,又不傻,如果不是彩门人给她弄了手段,绝不至于跟着对方走!” 董胖子说:“有道理!大变活人的演员,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这死独眼龙却偏偏挑了观众中的蓝大美女上台去演,要么是仇家专门寻仇,要么是对她另有所图!” 我想了一想,对他们吩咐。 “小瑶,去复印一下这张图,然后联系你师父,让他发动彩门人脉,看有没有谁人认识这王八羔子!” “胖子,拿着图去找江湖鸽子老关,告诉他,钱不是问题,让他发英雄贴给全国各地的鸽子同行,一旦有独眼龙的消息,立马告诉我们!” “我马上同廖小琴联系,当时她通过中间人找到了古羌寨的蓝允儿,与我们一起前往河湟沟壑,必须得让这中间人马上去一趟羌寨,摸排一下这丫头以前有没有仇家。” 他们听完,立马分头行动去了。 我拿起了手机,给廖小琴打电话。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变化 廖小琴很快就接了电话。 我将情况同她一五一十讲了。 廖小琴沉吟了一会儿。 “蓝姑娘生活环境一直很简单了,她不应该有什么仇家啊......这样吧,我让三叔公联系中间人,让对方马上去一趟古羌寨调查,你等我消息。” “另外,我认为小瑶的推测非常准确,彩门那边你要重点关注。如果调查出独眼龙为彩门中人,你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必你亲自去寻对反晦气,我会让京都的人脉去收拾对方,一定让他乖乖将蓝姑娘送到你面前,别太担心。” 我回道:“好!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廖小琴说:“窝已打好,等鱼上钩。” 挂完电话,我头疼不已。 允儿性子本来就很单纯,而且身体还没痊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彻底失忆,如此反复循环,相当于一张洁白无比的纸,如今落在独眼龙手里,我都不敢想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我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小瑶将我摇醒了,她和董胖子出去办事,都回来了。 董胖子说:“按你要求,都安排好了,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消息。” 小瑶安慰道:“对!我师父说,他混了一辈子,对彩门各个分支都熟悉,只要对方是彩门中人,绝对能找到。你别太担心,蓝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一听小瑶这样讲,我转头问董胖子。 “胖子,你不是会占卜么,看一下这事吉凶如何?” 董胖子回道:“占个屁!” 我:“......” 董胖子说:“清希道长不是算过了么,结果是大凶。你现在让我占,如果占出吉卦,你一定会怀疑我的水平不如清希道长,根本不准。如果占出也是凶卦,你更特么焦虑了。” “与其这样,不如不占!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想个鸡毛呢!” 倒说得有道理。 无论什么结果,其实都给不了我心理安慰。 接下来几日,铺子全靠着董胖子和小瑶打点着,我根本无心做生意。 狗皮丁本来第二天就要走,但这家伙说自己生平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点喝点抽点,小瑶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赖着不走,每天除了搓脚丫子晒太阳,就是等着开饭。 三癫子与狗皮丁不大对付,见面就想揍他,我烦的要死,让董胖子弄了一堆木头过来,吩咐三癫子去后院雕木头,才算消停。 消息不断传来。 廖小琴打电话告诉我情况,说中间人去了一趟古羌寨,了解到女释比以前一直生活在寨子,深受大家喜爱,羌民全都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从来没有仇家,羌民还问中间人,女释比上次说出远门办事,一直没回来,问中间人知不知道她情况。 小瑶师父也回了信息,彩门人当中,根本没有人认识这个独眼龙。 我们将所有希望押注在江湖鸽子老关身上。 可老关没任何回音。 我催促董胖子给老关打电话。 老关一句话,让我们心沉到了谷底。 “同行要掌握了情况,肯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没有回音,等于没任何消息!” 遇事不决,只能再次求助玄学。 我命令董胖子必须起一卦。 董胖子无奈只得起卦。 “卦象显示,事情在两天之后会有大变化。” 我皱眉问:“两天后老关会有消息?” 董胖子回道:“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说的,等着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竟然不见饿死鬼投胎的狗皮丁,便问他们这家伙哪儿去了。 小瑶和董胖子都摇头说不知道。 三癫子啃着大棒骨。 “跑了!中午他把我的鸡腿给吃了,我追了他半条街,总算逮住这家伙,打了他一顿,对他说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这家伙就跑了,说等练好武功必找我报仇。” “报仇是不可能的,他就是轻功好,身手一坨屎,等他练成功夫,估计我都死了!” 我没有闲工夫理会这事。 到第三天晚上,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们依然没收到任何消息。 我问董胖子:“你小子卦象到底准不准,马上都超过两天时间了!” 董胖子挠了挠头:“我再去问问老关吧。” 老关反馈仍然是一句话。 “没有回音,等于没任何消息!” 我等不住了,对小瑶说:“不能再等了!马上收拾一下,陪我去龙虎山,从源头开始重新找线索!” 小瑶转身去收拾,我电话突然响了。 狗皮丁打来的。 我本来不想接,可电话一直在响,只得没好气接通了。 “干什么?!” 狗皮丁在电话那头说:“孟老板,我见到那位独眼龙了!” 我顿时一惊。 “你说啥玩意儿?!” 狗皮丁向我解释。 “死癫子打了我,还不让我再进铺子门,我前两天就走了。” “今天晃到恩施附近,由于肚子太饿,我就跑去一个村子里抓鸡烤来吃,进了村之后,发现村子里没人。我正觉得奇怪,却听到锣鼓声响动,循着声音过去一看,发现村里的小广场上,有个小戏班子正在表演。” “后台坐着一个家伙,独眼,两撇胡子,与死癫子画中的人一模一样!” 我整个人差点窜了起来。 “你确定?!” 狗皮丁回道:“咱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朋友一场,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看了一下时间。 钟表时针、分针、秒针重合,刚好指向了半夜十二点。 董胖子的卦,竟然真应验了! 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大变化,竟然会在狗皮丁身上! 我赶忙问狗皮丁。 “你有没有看到一位漂亮姑娘,瞳孔带点淡蓝色,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云龙河谷 狗皮丁说:“我暗中转了一大圈,戏班子台前台后,包括四周围观的村民,都看了一遍,女人全都是村里的大妈,没有你说的那位蓝姑娘。” 我问:“你没看走眼吧?” 狗皮丁回道:“绝对没有,你要相信我这双眼睛。” 不管怎么说,找到了独眼龙,就一定会有蓝允儿的去向。 我对狗皮丁说:“老丁!你不是有追魂香的本事吗?这个忙无论如何你都得帮我,死盯着那个独眼龙,要多少报酬,你尽管开口,我不差钱!” 未料到,此话一出,狗皮丁突然把电话给挂断了。 怎么回事?! 我赶紧打了回去。 电话响了挺久,这货才接了,语气非常不好。 “干什么?!” “不是......你好端端的挂电话干嘛?” “妈拉个叉子的!我狗皮丁之前坏过你的事,你兑现诺言不再计较,后来又在你店里白吃白住好些天,你不嫌弃,也不担心我会顺店里的东西,老子已经将你当成了朋友,你现在却跟我提钱,你小子看不起我,我生气了!” “卧槽!我特么错了!事情结束让小瑶专门做一顿和头酒,给你赔罪行不行?” “当真?!” “废话!” “哈哈!这还差不多,我就稀罕那丫头炒的菜!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盯死死的!不过你得快点来,谁也不知道这帮家伙会不会开车上高速或坐飞机离开!” “好!” 挂完电话,我在屋子内转了两圈。 “小瑶、三癫子,和我去一趟恩施!” “胖子,你守店铺,只要不一把火把店烧了,其他随你便。” 小瑶是必须要去的,独眼龙是彩门人,很多彩门手段防不胜防,得靠她来应付。 三癫子也得去,清希道长让他来的目的,就是找蓝允儿和保护我,若让董胖子去,三癫子一个人留下来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不是吧?又叫我守店......” 我手一指他。 “闭嘴!我这次去找人,不想像上次阿钟的事一样出幺蛾子!” 一提阿钟的事,董胖子不敢再叽歪了。 “行行行!一次失手,还没完没了了!” 小瑶赶紧去收拾东西。 十几分钟之后,几人出门,上了面包车。 三癫子一骨碌跑到了驾驶室。 我问:“你会开车吗?” 三癫子回道:“会呀!我三轮车开得飞起,你不知道?” 未待我回话,三癫子已经发动了面包车,往前狂飙。 还别说,他开车技术相当屌,比董胖子还猛。 恩施位于湘鄂渝几地交界处,靠近神农架,武陵山区延绵,狗皮丁到底在哪个村子发现的独眼龙也没讲,一切只等我们赶到之后再说。 一路上,我时不时与狗皮丁联系。 狗皮丁都快要被我烦死了。 “大哥,现在是大晚上,他们要睡觉的,追魂香我已经弄了,你们尽管赶过来就是,能不能别老是打电话?” 翌日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了恩施。 狗皮丁告诉我们,对方早上已经撤了,全换成了探险队的服装,往七星寨方向而去,让我们快点赶过去。 七星寨位于大峡谷附近,当时还没怎么开发,路很不好走,全是泥路,有些地方还得盘山而行(现在已经是很成熟的景区了),待我们赶到之时,已经是傍晚,车已经无法通行。 狗皮丁打了电话过来。 “完了!他们进入了云龙河谷!” “那你继续跟啊!” “追不到了啊!” “怎么追不到?” “云龙河地缝是峡谷中间的一条河,四周全是小瀑布和水潭,他们一入河,鞋上的追魂香被水冲走,一点味道都闻不到。而且峡谷太小了,两边都是百米高的悬崖峭壁,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我若在后面跟,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 “要死!他们一旦进入武陵大山,等于鱼入大海,怎么还能找到?!” “小孟,你先别着急!我已经暗中听到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现在我在云龙河地缝南边的一个小村子,等你过来再说。” 事到如今,也没啥好说的,三人只得将车丢在了七星寨,开始沿着山路步行进入武陵大山。 此处已是大峡谷深处,两侧嶙峋绝壁恍若被巨神斧子劈过,夜色之下依稀可见云雾在互相缠绕撕扯,各种奇特怪树张牙舞爪恰似鬼魅,空气中弥漫着苔藓与腐土交织的气息,耳朵偶尔传来古怪鸟叫和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这是一条大山深处小村庄之间连接的崎岖山路。 我们手中探照灯往前照去,很快就被深山吞噬。 晚上十一点多,我们终于赶到了狗皮丁所说的小村庄。 夜色中,小村庄被丛山峻岭包裹着,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全是土坯房,破旧不堪,在迷蒙的月光映衬之下,恍若英叔鬼片拍摄现场。 如果放以前,我很难想象村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生活,但见过大鸹岭人的生活状态之后,觉得这里还算不错,毕竟房子不是建树上,还有一条小路连接外面。 我拨通了狗皮丁电话。 狗皮丁说:“你们不要进村,我在村西北角半山腰的土地庙里。” 这家伙的职业习惯保持还挺好,出门在外,要没有安全的栖息之地,永远住破庙。 我们只得往西北角走去,沿着村民砍材的路来到了半山腰,见到了那座坍塌了一半的土地庙。 “老丁!” “这儿呢!” 进去一看,瞅见老丁躺地上,用破败的土地公神像当枕头,嘴里叼着一根草,翘着二郎腿,咪着小酒。 “你们来得也太快了!要不喝两口解解乏,恩施包谷酒,当地特产。” 我哪有心思喝酒,坐了下来,丢了两条三字头的华子给他。 “快说说情况!” 老丁见到烟,眼前一亮,赶紧收了起来。 “小孟,你真会来事,我喜欢!” “别扯没用的!” “我告诉你,独眼龙等人,不是单纯的戏班子。” “他们是什么?” “盗墓贼!” 第三百三十章 未央灯 事实上,我在赶来的过程之中,已经对独眼龙等人的身份起了疑心。 彩门戏班子倒是经常走南闯北表演,但所有表演的目的,都是为了赚取碎银几两,正常情况下都是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像独眼龙这种专挑穷乡僻壤的地方耍把戏,实在太罕见了。 更何况这帮货一进入云龙河谷,便换上了探险队服装,愈发显得目的诡异。 我问:“怎么说?” 狗皮丁咪了两口包谷酒,抹了抹嘴。 “这两天我一直盯着独眼龙,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确定这帮人就是盗墓贼,他们进入云龙河谷,为了找一件东西,未央灯。” 我问:“啥灯?!” 狗皮丁回道:“未央灯。他们还说什么,云龙河谷一炷香,一柱香下水月宫,水月宫里未央灯,未央灯下断肠人。” 这种箴言,我太熟悉了。 很多藏宝的位置,都是靠箴言口口相传,引发盗墓贼天南地北去寻找。 一柱香为恩施大峡谷标志性的大石柱,高一百五十多米,最细处直径仅四米,万古屹立,风雨不倒,看起来就像人间给天上神仙的拜香,也有人称它为神仙柱。 当地传说,若有机缘者,登上神仙柱,便能踏入天宫。 不过,奇山异石赋予的传说,各地都有,浩瀚若星辰,作不得数。 小瑶满脸好奇:“未央灯又是什么东西?” 狗皮丁摇了摇头。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听他们说,这玩意儿点着之后,能时空穿梭,让人回到过去。” 我惊讶无比:“回到过去?你确定没听错?!” 狗皮丁回道:“不可能听错,他们就是这样讲的,说这是能让时空逆流的至宝。” 我和小瑶面面相觑。 小瑶问:“哥,你信吗?” 我反问:“你觉得我会信吗?” 小瑶摇了摇头:“不会!如果真有,那不是成了电影里的月光宝盒了?” 我见过金蝉蜕、旬夷妖树、无间镜,它们都是逆天的至宝,但再怎么逆天,无非是材质、功效、能量逆天,都只能对现实环境进行匪夷所思改变。 要说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穿越回到过去,我膀胱都不带信。 其实独眼龙打算去一炷香下寻什么灯,我没任何感觉。 天下盗墓贼按箴言寻宝,如过江之鲫,真正能取得结果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转一圈,废掉半条命,啥鸡毛也没捞着,或者找到的东西与箴言所述风马牛不相及。 可要找到蓝允儿,得先逮住独眼龙,要逮住独眼龙,就必须弄清这些家伙的底细。 我拧了拧眉头。 “你把听到的来龙去脉,完整说一遍。” 狗皮丁一仰脖子,将瓶中的包谷酒咕咚咚全喝光。 “嘿嘿!这几个家伙像我一样,酷爱喝酒,一喝酒就成了话痨,过去现在未来,牛皮吹个没完,这几天我算是悄悄将所有情况给听了个一清二楚,简直比小说还特么精彩!” 三癫子脾气爆,冲狗皮丁大吼了一句。 “那你快讲啊!” 狗皮丁白了三癫子一眼,抽了抽鼻子,组织了下语言,将前因后果讲了。 独眼龙这家伙名叫杜登达,住在京都粮煤街胡同,混子一个,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彩门人,年轻时候曾在天桥学过一些戏班子把式,以此到各地表演小戏法谋生。 后来这家伙嫌玩戏法赚钱太辛苦,开始搞古董买卖,由于没文化又无师承,经常亏得单眼出恶血。 也合该这家伙有点运气,他碰到了一个人。 有一日杜登达因为打眼了一尊饕餮纹青铜壶,将身上的钱给亏了个精光,独自一人坐在小饭馆里喝酒叹气。 这时来了一个瞎子,坐在了杜登达的边上,问他讨一杯热酒喝。 杜登达一看,这不是粮煤街胡同卖油饼的穷鬼丛瞎子么? 丛瞎子倒不是全瞎,而是患了眼病,视力非常模糊,看什么东西都是糨糊状。 虽然大家都是街坊,但平时两人没什么交集,不过丛瞎子人都坐饭桌边来了,杜登达虽没心情同他喝酒,但也不算吝啬,叫老板温一壶酒,加了两碟菜,付了钱就准备离开。 丛瞎子却用鼻子嗅了一嗅,对杜登达说:“小伙子,你身上带着一枚明宣宗年间麒麟玉扳指,就请老汉吃这些东西,也忒小气了一点吧。” 杜登达心中一惊,自己身上确实有一枚麒麟玉扳指,不过并不是倒腾古董来的,而是从一位外地来潘家园捡漏的富商手中悄悄顺过来的。 顺过来之后,杜登达也不懂它的年代、价值,后来曾让人鉴定过,才知道这玩意儿是明宣宗年间的老玩意儿,值个五万来块。 让杜登达震惊在于,由于这玩意儿是他仅剩的身家,他一直将麒麟玉扳指放在底裤的缝兜里,平时从不示人,谁想一个卖油饼的老瞎子,仅用鼻子嗅了两下,就闻出来了。 丛瞎子咪着酒,嘿嘿笑了两下。 “有空陪老汉喝喝酒,说不定发财的机缘就来了。” 杜登达在古董行当摸排滚打几年,苦没人指向领路久矣,本来都打算将这玉扳指给卖了换成钱,彻底退出古董行当,去郊区弄个小鱼塘当卖鱼佬了。 丛瞎子露这一手,显然是玩古董的顶尖高手,这不是等于磕睡有人送来枕头? 杜登达赶紧坐了回去,毕恭毕敬地递上了烟,向丛瞎子请教。 两人这一侃,丛瞎子的水平,可把杜登达给弄傻眼了。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历史典故如数家珍。 青铜瓷罐,玉器字画,牙扇杂项信手拈来。 月盘高挂,凉风轻拂,一老一少酒菜吃完,却意犹未尽。 丛瞎子嘴里吐出一口烟圈。 “老天爷作孽,给你我的眼睛都上了咒,不公啊。” 杜登达也是个人精,寻思老头今晚无缘无故地拉住自己侃一顿大山,定有目的,当即神态恭敬。 “老爷子,您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我虽年轻,却苦于无傍身之技。咱爷俩今天相逢,何尝不是老天爷在给我们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丛瞎子见杜登达上道,心中甚喜。 “你当真想博一个大富贵?” 杜登达斩钉截铁回道:“做梦都想!” 丛瞎子低声说:“我有一条路,可保咱爷俩一生锦衣玉食。”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选之人 杜登达赶忙请老爷子指点迷津。 丛瞎子说:“倒腾古董,运气眼力各占一半,费时耗力。倒不如挖坟倒斗,只要掘上一座墓,哪怕仅拿上几件上年头的鬼货,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杜登达说:“老爷子,实不相瞒,我倒腾几年古董,那些店铺里展的,摊子上摆的,贵人富商家藏的,有几件是干净货?不都是从地里弄出来的玩意儿!我倒是想干,可一没技术,二没门道,入行无门啊。” 丛瞎子回道:“无妨!你拜个师,我来教你。” 两人当即回到了丛瞎子的住处,烧香拜神,磕头敬酒,这师徒关系算是认下来了。 认了师徒,杜登达才慢慢了解到,丛瞎子其实是一个鉴宝世家传人,后来家庭遭遇了大变故,导致仅剩下他一个人,流落到了粮煤街胡同卖油饼为生。 至于是什么鉴宝世家,遭遇了何种变故,丛瞎子不愿讲,杜登达也不好多问。 随后几年,丛瞎子开始指点杜登达盗墓。 老头行动不便,每次都是掏出一张图,递给杜登达,详细告知前往路径、陵墓位置、机关破解方式等。 杜登达按丛瞎子的指示,几乎百发百中,从墓里面弄出不少东西。 江湖上倒也打出了一点名头,人称“独眼老登”。 师徒两人日子倒是过好了,可杜登达心中始终有疙瘩解不开。 一是丛瞎子每次都拿地图让杜登达按图索骥,真正的风水寻龙、机关破解、古玩鉴宝等技艺,却从不教,即便是教,也仅仅是蜻蜓点水,每次杜登达想学,丛瞎子却说还不是时候。 二是这些墓里带上来的东西,都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大部分都是明清墓里的一些小玩意儿,以量换价而已,每当杜登达问有没有汉唐以上的大墓可倒之时,丛瞎子要么说小富即安就好,财富多了容易压死人,要么不屑地说,再大的墓,与一件天下至宝相比,都是垃圾,可杜登达问他是什么天宝,丛瞎子却不肯讲。 直到一年前,丛瞎子去郊区河里钓鱼,失足落水,尸骨不见,只剩下几件破烂衣服。 杜登达将衣服给烧了,算是给丛瞎子送了行,整理老头遗物之时,在床下的暗格之中,找到了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里面有一张图,一本笔记。 图是云龙峡谷以及水月宫地形图。 笔记里记载的内容,让杜登达吃惊不已。 扉页里写着:云龙河谷一炷香,一柱香下水月宫,水月宫里未央灯,未央灯下断肠人。 具体内容为,武陵峡谷云龙河畔,一柱香下有一座水月宫,宫里藏着一盏未央灯,只要将灯点燃,人躺在灯旁,脑海专注想着过去某一刹那时光,便能岁月穿梭,回到那个时间节点,从头开始生活。 二十年前,丛瞎子随着家族成员,曾试图取这一盏未央灯,但进入水月宫路途崎岖艰险,虫瘴满山,机关遍布,家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丛瞎子一人逃了出来,眼睛从此也出了问题,无奈流落京都粮煤街胡同。 丛瞎子内心无时无刻不想再去取这件宝物,可鉴于以下几个原因,一直未能成行。 一是自己身体日渐年迈,目不复光,再无当年之勇。 二是云龙河谷路途艰险复杂,犹如大迷宫,需要一位极度熟悉地形的向导,当年丛瞎子家族去的时候,请了云龙河谷旁小村庄的孙见阳为向导,但孙见阳坠入悬崖死亡,再无人能带领队伍安全穿越迷宫。虽然丛瞎子根据上次倒斗的经验,绘制了一张地图,但却不能百分之百确保精确,稍有不慎,仍然会被困死在河谷迷宫之中。 三是水月宫前的虫瘴野兽密如繁星,非一般驱虫驱兽药可穿越,得找一位百毒不侵的御兽高手同行,丛瞎子倒有一个合适人选,名叫花蛇娘子,可花蛇娘子早已退出江湖,不见踪迹。 杜登达看完日记之后,两眼放光,热血冲脑。 他对丛瞎子日记中记载的未央灯,深信不疑。 毕竟,这么多年,老头每一次指示他入墓,全真实不虚。 杜登达仔细分析了一下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自己年轻力壮,不存在问题。 第二个条件,丛瞎子曾去过一次水月宫,留下一张地图,即便不算精确,小心点行事,哪怕没向导,应该问题不大。 唯独第三点,让人头疼。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杜登达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遍访江湖人士,终于找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花蛇娘子踪迹。 龙虎山卧牛观,清希道长。 杜登达邀请了数位铁杆好兄弟,前往了龙虎山,通过几天的暗中调查,他了解到清希道长现在专注修行,不问俗事,不可能请得动,便准备动手绑。 为了绑清希道长,他们在山上埋伏了几天,好死不死,这帮家伙见识到了蓝允儿的本事。 这丫头所到之处,花蝶环绕,犹如翩翩仙子,但毒虫野兽却纷纷逃窜,躲避不及。 杜登达在寻访那些会御兽的老江湖人之时,曾听他们说过,最厉害的御兽高手,无需用药用技,身上自带气场,引百蝶而震百兽。 他们感觉蓝允儿甚至比清希道长还要牛逼几分,简直就是天选之人! 这帮家伙干脆决定对蓝允儿动手。 可由于三癫子一直陪在蓝允儿的身边,这帮家伙又曾亲眼见到三癫子一腿踢断一棵树,压根不敢妄动。 直到那天清希道长外出做法事,吩咐三癫子和蓝允儿下山去买东西。 他们觉得机会来了。 于是,在山下集市,这帮家伙搭上了戏台,打算找机会将三癫子和蓝允儿给分开,再绑了蓝允儿。 可三癫子脑子突然发抽,自己跑去看吹糖人,给了杜登达大变活人弄走蓝允儿的好机会。 狗皮丁将烟头灭掉。 “我听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咔嚓!” 三癫子一脚将土地公公神像给踩碎了,气得满脸通红。 “哇呀呀!气死我了!” “敢动我妹妹,我一定要弄死他们!” 我太阳穴隐隐作疼。 “他们将允儿给弄来了,为什么一直不见她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箩筐 这话我虽自言自语,但很想得到狗皮丁的回应,可低头一看,发现本来躺在地上的狗皮丁不见了,抬眼瞅去,发现这货人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跃到了神台上,满脸惊悚又气愤地盯着三癫子。 原来三癫子刚才气得一脚踩碎了狗皮丁枕着睡觉的土地公公神像,把这家伙吓得够呛,第一时间像老鼠一样蹦跶跑开。 这轻功也是没谁了。 我转头对三癫子说:“你不要咋咋呼呼的。”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 “好。” 我让狗皮丁赶紧下来。 狗皮丁从神台跳下来之后,对我说:“我眼力足够好,独眼老登一行总共五人,确实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位姑娘。” 三癫子问:“逸然会不会已经逃跑了?” 小瑶摇了摇头。 “杜登达千辛万苦去龙虎山,目的就是为了劫蓝姐姐去排虫兽的雷。对他们来说,姐姐就是保命符,绝不可能让她离开。” “我在想,杜登达虽然不是彩门人,但会戏班子的本事,是不是给姐姐化了妆?五人当中,其中一个就是她?” 有这个可能! 在对付九幽堂之时,我曾见识过小瑶的化妆技术,她扮演的廖小琴,让我惊叹无比。 杜登达虽不算正儿八经的彩门人,但这种化妆手段,应该也会。 狗皮丁没见过蓝允儿,跟踪时又紧张,若她化了妆,必然认不出来。 可我与蓝允儿太熟悉了,如果能有这五个人的照片,即便她化了妆长相有变化,我也能从身高和气质上判断出来哪个是她。 我转头问三癫子。 “刑侦肖像,你行么?” 三癫子问:“什么叫刑侦肖像?” 我解释道:“就是老丁用嘴巴描述别人的身高长相特征,你根据他嘴里说的,画出相貌来。” 三癫子说:“应该......没问题吧。” 之前三癫子曾展示过自己的画技,相当炸裂,但那是因为他曾在集市上见到过独眼老登。 人的眼睛其实就是个小型照相机,看见过的人画出来,与别人嘴里描述的人画出来,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个等于复制,一个要靠想象。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只能试试,便让小瑶赶紧拿纸笔。 小瑶说笔倒有一支,但没有素描纸,只有卫生纸。 我赶紧将给狗皮丁的烟拆了几盒,抽出里面的内衬纸,递给了三癫子,让狗皮丁描述,三癫子在内衬纸上画肖像。 独眼老登的长相,三癫子曾画过,直接略过,他起笔开始画其他人的。 三癫子画画之时,神情极为专注,闭着眼睛,耳朵听着狗皮丁的描述,手中的笔悉悉索索在纸上滑动,狗皮丁刚描述完不久,三癫子就将四副画展示给我们看。 画中四个家伙,一个个充满江湖戾气,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狗皮丁大为赞叹。 “死癫子,没想到你他娘还是个文化人。” 三癫子牛眼一瞪。 “什么文化人?我是艺术家!” 我和小瑶没空理会这两个家伙对呛。 因为,画像中的人,从身高气质等来判断,绝对不是蓝允儿化妆的。 死独眼龙到底将这丫头弄哪儿去了? 我想了一想,脑海中突然闪过大变活人的场面。 这种魔术,一般都是身材娇小的女性,缩在一个框子里,魔术师用布先盖着,然后再掀开,人就不见了。 框子?! 我转头问狗皮丁。 “这帮家伙身上有哪些行李?” 狗皮丁沉吟半晌。 “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大探险包裹......哦,对了,这个红斑脸家伙没背,但他挑着一对箩筐,就是沙和尚挑的那种箩筐,好像还挺重的。” “箩筐?!你见红斑脸打开过箩筐吗?” “左边的打开过,里面装的都是表演道具,右边的一直没打开过,不知道装的是啥......” 话讲到这里,狗皮丁突然愣住了。 我问:“怎么了?” 狗皮丁一拍大腿。 “妈拉个叉子!我想起一件事,昨晚独眼老登在喝酒的时候,曾对红斑脸说,有空记得给筐里的小家伙喂点水,别渴死了。我当时不明白这话啥意思,就没放在心上!你这么一提醒,莫非那姑娘被他们藏在了右边的箩筐里?!” 这是最可能的结果了。 独眼老登既然得了手,就绝不可能让蓝允儿离开,在没有顺利从水月宫取到宝之前,也不可能对蓝允儿下手,她一定被几个家伙给牢牢控制在身边。 可蓝允儿毕竟是一个人,不仅长相气质与五个家伙非常不搭,除了容易引人瞩目,还有可能因不服从他们而吵闹跑打,龙虎山离此处一千多公里,将她弄晕藏起来,一路省事,无疑是最佳选择。 “咔嚓!” 三癫子又对着土地公神像又踹了一脚,断裂木屑飞溅。 “哇呀呀!气死我了!” 狗皮丁应激反应,被吓得“哧溜”一下,人上了破庙的房梁。 得出结论之后,我心中惊怒交加,但却深知现在不是讲情绪的时候,必须想办法赶紧追过去。 可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是,独眼老登等人中午就已经进入了云龙河谷,离现在已过去十来个小时了。我们不知道水月宫究竟在何处、路该怎么走,茫茫大山,峡谷水流交错,密林沟壑丛横,虫瘴猛兽遍布,别说找到他们了,进去会不会迷路都是未知数。 怎么办?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关心则乱 我头大不已,点燃一支烟,想了好一会儿,对他们说道:“时间过去太久,路径太复杂,想半路追到独眼老登等人,几乎不可能。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仅有的线索,定好水月宫的位置,直接在终点堵住他们。” 小瑶闻言,秀眉紧蹙。 “我们手头的线索,就只有那几句箴言,太难了。” 确实难如登天。 箴言里说,水月宫在一炷香之下。 可一柱香高耸,附近山脉峡谷何其之多,喀斯特地貌遍布,这个“下”字,是专指地理位置的下方,还是存在有其他含义,完全不得而知。 打个比方,某一座王公贵族的大墓,箴言上写着“沉于万丈,非地裂之日不得入”,很多人以为只有发生了大地震,才有可能找到万丈深渊之下的陵墓。 可事实上,这里的“万丈”,有可能指得是某处地名的别称,“地裂”的意思专指中元节鬼门大开之日,那时天气炎热,山无雾霭,可以显现王陵的位置。 古人留箴言,往往会故弄玄虚,模棱两可。 这并不是他们变态,而是他们一要简单直白,确保秘密能在自己传承人手中流传下去,二要确保外人知道了箴言之后,无法破解,所以才会在字面意思上故意弄一点加密手段。 为此,我无法确定“一炷香之下”是否真的代表了地理位置。 即便是单纯指地理位置,到底在一炷香石柱东南西北中的哪个角度的下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拿出了罗盘。 “难也没办法!你们先休息,今晚月色很好,能望见远处的一炷香山峰。我马上登上这座山顶,看四周地势,观星望气,确定好一炷香山峰周围山脉的气口,咱再一步步往气口前行,抽丝剥茧推测出水月宫的位置。” 讲完之后,我就准备上山。 狗皮丁趴在房梁上。 “小孟,你疯了吧?” “这里离一炷香的位置还远着呢,你看好了气口,再反复分析推测,最后一步步前行验证,即便一切顺利,没十天半个月也弄不完,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我反问:“你有别的办法么?” 狗皮丁满脸无语。 “我是干嘛的?”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反问给弄懵了。 “啥意思?” 狗皮丁嘿嘿一笑。 “我狗皮丁,荣门百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若只有听墙根的本事,岂不让同行耻笑?” 话音落。 这货抬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从房梁上丢了下来。 我接过来一看。 羊皮地图! 这是丛瞎子绘制的云龙峡谷以及水月宫地形图! 虽然历经几十年,但羊皮保存完好,笔画清晰,从七星寨开始标起,到我们目前所在的小村庄,再延伸至云龙峡谷,最后直达水月宫,各种地形地貌勾勒详尽,转向标志笔触清晰。 狗皮丁在房梁上得瑟地对我解释。 “杜登达身上的,我乘这王八犊子冲凉脱衣之时,悄悄趴在梁上,用钩子给钩了上来,还取了一包烟,不过烟是哈德门,我抽了辣嗓子,直接丢了。” 我拿着地图,惊喜交加,又有些燥火。 “卧槽!你早拿出来不就结了!急得我都痔疮都出血了!” 狗皮丁闻言,翻了翻白眼。 “我当时打电话告诉你人跟丢了,让你赶过来之时,就已经跟你说过不要着急!” “关心则乱,谁知道你还是急得脑子跟死癫子一样,一听完情况就说要去登山望气!” 三癫子闻言,满脸不解,转头问小瑶。 “瑶,狗贼刚才是不是骂了我?” 小瑶“噗呲”一笑,摇了摇手。 “没没没!丁哥是在表扬你,说你脑子和我哥一样。” 三癫子:“......” 我对狗皮丁竖起了大拇指。 “屌!” 小瑶和我一起看地图。 看完之后,我对丛瞎子的水平钦佩不已。 这羊皮地图主要是标注前往水月宫的行进路线,但在途径的各处山头却写了不少蝇头小字,诸如,“四星望月,此地必盛产灵芝”、“白起扛刀,秃头山一座”、“关公巡城,山涧中段若葬人,后代必出武将,壮哉”,等等。 如此看来,丛瞎子不仅仅是鉴宝奇人,还是一位风水大师。 有那么一刻,我竟然心生可惜,这么一位大佬,竟然钓鱼淹死了,如果人还健在,我倒真想会一会他。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眼前情况。 杜登达地图虽然丢了,但对他来讲,其实影响不太大,这玩意儿他都琢磨快一年了,估计背都已经背下来了。 丛瞎子在地图上写了,如果一切顺利,到底水月宫至少需要四天时间。 我们现在有了地图,几人的轻身功夫都不错,而杜登达等人身上的辎重多,脚程慢,只要我们加快脚步,减少路上的休息时间,完全有可能在半路追到他们。 局面突然变得相对和缓起来。 我们从昌市赶过来,几乎没休息,累得不行,现在离天亮仅仅三四个小时时间,欲速则不达,我吩咐大家先休息,等天亮直接杀向云龙河谷。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开始在土地庙休息。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我耳朵突然听到“轰隆”一声。 紧接着,狗皮丁一声惊悚的“卧槽”传来。 我抬眼一看。 狗皮丁趴着睡觉的房梁竟然坍塌了,这货从上面冷不丁地摔了下来。 四周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若天崩地裂,土地庙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我大惊失色。 “庙要塌了,走啊!!!” 我抬手拉起小瑶,撒丫子往外跑。 第三百三十四章 神仙怎么会死 几人刚疯跑出门,土地庙轰然倒塌,山顶泥石流滚滚而下,树木被冲刷的像机器压过的麦子,歪东倒西。 我在暴雨中抹了一把脸,后脊背冷汗频出。 幸好刚才跑得快,要不然现在所有人都见阎王去了。 让我欣喜的是,小瑶这丫头在危急万分关头,竟然还没忘了拎包。 山神庙的位置处于后山的一个凸起之处,脚下的土已经开始松软晃动,以目前这种泥石流速度,很快就要被冲塌,必须赶紧离开。 我对他们说:“这里太危险,快到村里去!” 众人开始在流沙一样滚动的山泥中飞奔,往山下跑。 本以为村庄在山体阴面,不会受泥石流影响,可到了一看,山下的挡泥墙由于年份太久,大雨侵蚀之下已经坍塌,村背后山不少山泥开始往下落。 耳朵传来紧急打镲的声音。 “哐哐哐!” 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老头,扯着嗓子。 “驴日的!天都塌了!都起床咧!快去大石仓躲起来!” “都给我起来!天塌了!” “......” 村里不少男女纷纷从屋子跑出来,扶老携幼,往东北角跑去,场面一片混乱。 老汉见到了我们,吃了一惊,冲我们急问。 “你们哪儿来的?!” 我赶忙回答:“大叔,我们搞地质考察的,半夜露宿遇见泥石流,迷路了!” 老汉嘴里喷着水沫子。 “莫要待这里,快跟他们一起去大石仓!” “好!” 我们跟着慌乱的村民往前跑。 刚跑了没几步,后面有一位妇女抱着小男孩,跑太急脚下打滑,摔了一跤,大人小孩都被摔开。 妇女刚好在小瑶边上,小瑶立马将她给扶起来。 小男孩被甩了几米远,在雨中哇哇直哭,他想爬起来,可小腿一滑,往侧方溜了几米。 好死不死,此地为一处长满青苔的斜坡,小男孩站不稳,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几乎本能反应,脚步几个蹬踏,往下追去。 可就在我要捞到小男孩的时候,旁边一块黄泥地突然坍塌,泥土夹杂着混浊的雨水,滚滚向下,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滚动泥带,小男孩被泥带裹挟着往远处滚去。 完蛋! 再往前几十米,就是一条落差十几米的溪流,一旦被冲下去,人肯定没了! 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往前疾奔,就在小男孩要坠入溪流的当口,一把抓住了他,为避免两人继续被冲走,我往旁边一跃,死死地卡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之前我跃下来的地方已经塌方了,现在的位置与村里地面差不多有二十余米落差,上不去了。 透过漂泊大雨,见到小瑶等人在上面焦急万分,正在喊着什么。 我感受到背靠的树干开始有些晃动,心一下慌了起来,以这种趋势,不出几分钟,这树就要倒,我和小男孩都得摔下去。 喇叭声响起。 “后生!快抓住绳子!” “哥!你快上来!” 一条绳子垂了下来。 我赶紧用绳子将哇哇大哭的小男孩给绑住,开始借助上面牵引的力量,使劲往上蹬。 万幸的是,十几秒之后就上了岸。 妇女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孩子。 “娃啊!你吓死我了!” 拿镲的老汉对她破口大骂。 “你个憨婆娘,还有脸哭?!要不是这位后生,娃都死球了!” “赶紧去躲雨!” 我们随着村民快速往东北角跑去,不一会儿之后,来到了一个石头涵洞,类似高速公路隧道那种。 通过村民之间聊天才知道,这是六十年代挖的防空洞,后来荒废了,被村民用来当储存粮食的地方,非常牢固,根本不用担心安全。 老汉是族长,见村民都躲进来了,赶紧过来握住我的手,一脸感激。 “后生,真的太感谢你了......西兰花,还不带孩子给人家磕头!” 叫西兰花的妇女赶紧抱着孩子过来,跪下就要磕头。 我赶紧拉她起来。 “用不着这样,人没事就好。” 老族长笑呵呵地招呼我们坐下来,给我们发了卷烟,还客气地给我们点着。 “几位后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考察啊?” 我向他解释,这次几人专门来考察峡谷地形地貌,之前查资料听说云龙河谷的环境很奇特,准备走上一圈,昨晚本来在露营休息,可突然遇见了泥石流,帐篷啥的都来不及拿,误打误撞,跑到村里来了。 老族长听完,皱了皱眉头。 “云龙河谷?老汉劝你们千万不要去!” 他会讲这话,我一点也不意外。 丛瞎子的牛皮图里,进入水月宫的路线,贯穿整条云龙河谷,对四处极为危险的地方进行了清晰标注,翡翠沟恐怖虫兽、百老涧乱石迷宫、鹤鸣崖通天绝壁、水龙口瘴气漫天。 只有闯过这四道关卡,才能最终抵达水月宫。 我假装不懂,故意问道:“为啥?” 老族长向我解释,老一辈人讲,云龙河谷里面有神仙墓地,神仙为了不让人找到,特意下了咒语,野兽瘴气,法术石阵,悬崖峭壁,危险重重,附近村民砍材采药都不敢去,你们实在要考察,在村庄附近的河谷边缘走上几圈就得了,省得进去了出不来。 三癫子在旁边瓮声瓮气地问:“神仙墓地?神仙怎么会死?” 老族长被三癫子一句话,问得CPU都干冒烟了,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水路 半晌之后。 老族长挠了挠头。 “反正老话一直都是这么说的!二十年前,有几位考古队员过来,说是去神仙墓考古,还找了村里的老孙头当向导,结果一个人都没出来!春苗,你把你爷爷的事讲给大家听听。” 我心中一惊。 丛瞎子等人二十年前来过,留下的日记里说当年他们曾请了云龙河谷旁边一个小村子叫孙见阳的向导带路,具体在哪个村子请的,笔记也没说,最后孙见阳也死在了路上。 难不成孙见阳就是这个村子的人? 一位皮肤略微古铜色的十六七岁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低着头,双手扯着衣角,怯生生的。 我仔细一看,发现这丫头五官很清秀,只可惜腮边长着一颗婴儿拳头大的黑色瘤子,她低着头,大概率是不想让我们看到那颗瘤子。 老族长又对她说:“春苗,你说一说。” 春苗脸红扑扑的,低着头,不吭声。 老族长见状,皱眉道:“完蛋玩意儿!平时你去打猎,连熊瞎子都敢掏猎枪崩,方圆百里就没比你更出色的猎手,这见到了生人,咋怂成这样?!” 我笑了一笑。 “春苗,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春苗双手扯着衣角。 “孙......孙见阳。” 果然是当年向导的后代! 不过,二十年前那些事我心中非常清楚,也没必要再询问,便转头对老族长说:“老爷子,我信了,就在附近转转就行。” 老族长闻言,松了一口气。 “听劝就行,等雨停了,我让春苗领你们在附近转转,省得又走迷路了。” “多谢老爷子!” “客气个啥!你救了我们村里的娃,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咱算一家人!” 上午八点左右,雨彻底停了,老族长带着大家出了涵洞。 村子有损失,但不算太大,几栋茅草牛棚和老旧房子塌了,猪牛被冲走六七头,鸡鸭损失几十羽。 老族长很有格局,抬头看了看天。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要人在,日子就在!大家这段时间停下手中的活儿,把挡土墙砌起来,倒了的屋子重修!” 简单吃过了早饭,春苗按老族长的吩咐,带着我们在云龙河谷的边沿走上一圈。 我们本来打算,等到了入口,找个借口让春苗回去,几人快速往水月宫进发。 如果没地图,我们可能需要像春苗这种土生土长的好猎手当向导,但现在有地图,其实影响不太大,再说,孙见阳知道前往水月宫的路,可春苗却不一定知道。 可到了谷口,却傻了眼。 昨晚一场暴雨,将仅有一条进谷的喀斯特山洞给彻底堵死了,洞口全是坍塌的断木、石头、黄泥,也不知道山洞里面灌注有多深。 山洞上方是高耸的大山,四周也没有其他路可走。 我赶紧转头问春苗。 “春苗,除了这个山洞可去云龙河谷,还有其他路吗?” 春苗怯生生回道:“没有,如果一定要去,只能翻山。” 我问:“翻山要多久?” 春苗说:“三天。” 我脑瓜子嗡嗡作响。 三天? 等我们翻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三癫子一听到要三天,急了。 “小孟,要不我们动手挖洞吧!” 这根本行不通。 别说用人力,就算是开挖掘机过来,没有几天也清理不完山洞的积石淤泥。 狗皮丁长叹一口气。 “人算不如天算,要是昨晚不休息,我们都已经过去了。” 他这么一说,我更加懊悔了,若是因为那一刻休息的决定,导致最后允儿出了啥事,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内心不安。 小瑶拉着春苗的手。 “春苗,你再好好想想,除了翻山,有没有别的办法?” 春苗见我们好像很着急,低声问道:“哥哥姐姐,你们要去云龙河谷哪个地方啊?” 小瑶说:“只要能进入河谷就行。” 春苗想了一想。 “有一条路,倒可以不用翻山,可以直接到达云龙河谷的翡翠沟,不过翡翠沟已经算进入云龙河谷深处了,那里好多毒蛇猛兽。” 我一听这话,整个人差点窜起来。 “还有路?!” 春苗点了点头。 “恩,一条穿山洞而过的水路,我以前误打误撞走过一次,可以省下一半路程,终点就是翡翠沟,没有其他人知道,不过......” 我问:“不过什么?” 春苗似乎心有余悸。 “那条水路闹鬼。” 我抽了抽鼻子。 “春苗,我们都是科学家,从来不信鬼神。而且,你身边这位大哥哥,是一位武林高手,《封神榜》看过没?他是杨戬的传人,即便有鬼怪,前来都是找死!癫子,展示一下!” 三癫子闻言,眼睛一鼓,嘴里爆喝一句,脚狠狠踹在了旁边一棵大腿粗的树干上。 由于下了一场暴雨,土质很松,树本来就不大稳当,被三癫子一踹,直接连根拔起,起飞了。 春苗见状,吓得连退了几步,满脸不可思议。 我说:“你看,有这位大哥哥保护我们,还害怕吗?” 春苗咽了一口唾沫:“可是......翡翠沟太危险了,老族长不让你们深入。” 我对她说:“春苗,我们大老远来了,不想空手回去,到了翡翠沟,只看几眼就返回,行不?” 春苗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会死人的。” 这丫头咋这么执拗呢! 小瑶用眼神制止了我,抬手将春苗拉到了一边,两人窃窃私语。 我见到春苗一直低着头听小瑶说话,脸红红的。 没一会儿,春苗抬头偷瞄了我一眼,一咬牙,转身返回村庄了。 我看得满脸懵逼。 “小瑶,春苗怎么跑了?” 小瑶嘻嘻一笑。 “她回去取防虫兽的药,打算带我们进翡翠沟。” 我惊讶不已。 “你咋做通思想工作的?” 小瑶说:“我对她说,你有一位好朋友是省城大医院的院长,医术相当高明,可以将她脸上的瘤子给取下来,她就答应了。” 我瞪大眼睛:“这也行?!” 小瑶撇了撇嘴:“女孩子都爱美的,春苗长得挺标致,可惜长了个瘤子。她以前也去医院看过,医生说能取,但价钱实在太贵啦,才一直拖到现在。” “不过,咱可得说话算话,出去之后,一定得请徐大夫将春苗治好。” 我揉了揉小瑶的头。 “带你出来就是省心!”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春苗拎着东西,背着猎枪,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哥哥姐姐,我们这就走,傍晚一定要返回来的,不然老族长知道了会骂我。”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佛母井 我巴不得快点去。 “马上走!” 春苗背着包裹,手端猎枪,在前面带路,往西南方向一座山底下走去。 我感觉这姑娘一端上猎枪,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有一种大山顶级女猎手的风范,背影看上去飒爽英姿。 出发之后,我转头瞅见狗皮丁也跟来了,便扯住了他。 “老丁,你跟来干嘛呢?” 狗皮丁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脑袋。 “玩啊!讲实话,我狗皮丁混了半辈子,光摸活人的东西,还从没摸过死人的东西,这次难得有机会,正好去见识一下,说不定还能帮到你们。” 我说:“大哥,咱这是下墓,机关暗器虫兽鬼怪遍布,比不得你们荣门的轻松活儿,一点也不好玩!你已经帮了我天大的忙,我认你这个兄弟,情谊心领了,但你没必要去冒险。” 狗皮丁闻言,满脸无语。 “卧槽!墓里再危险,全都是死物,我们荣门干活儿,面对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一句话叫人心比鬼恶,我特么连人都不怕,还怕那些?你小子在贬低我的行业?” 我挠了挠头。 “我不是这意思......” 话还没说完,狗皮丁直接抬手打断。 “你只要说一句瞧不上我狗皮丁,我马上就走!” 我想起之前打电话让他帮忙盯独眼老登之时,仅仅提了一句给他报酬,这货立马就发飙挂了电话,说我瞧不起他,现在他这副样子,再讲下去这货绝对要同我绝交,只好不再劝。 “行!不过路上一切都得听我的!” 狗皮丁嘿嘿直笑。 “这个当然,术业有专攻,我必须听你的。” 抬眼一看,春苗等人已经走远了,我们加快脚步赶上。 在山脚树丛中弯弯绕绕前行了半个小时左右,来到一片溪流旁,岸边的树上拴着好几张竹排。 春苗告诉我们,这些竹排都是村民平时在附近捞鱼时候用的,现在溪水里鱼少,就都拴在这里了。 竹排由九根大竹子绑成,中微凹外微翘,困扎紧实,外表溜光水滑。 别看它不像船一般庞大而粗壮,但这种竹排都经过桐油浸泡,再采取特殊工艺制成,非常牢靠,前往大江大河可能不太行,但闯荡溪流小河却游刃有余。 我们将包裹先丢在了竹排上,随后逐个上竹排。 狗皮丁最先跳了上去,竹排突然受力,往下沉了一沉。 这货突然脸色蜡白,一个狗吃屎动作,整个身子趴在了竹排上。 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岸边吓得立马退后了几步。 春苗已经端起猎枪,神情紧张地朝水下瞄准。 我急问:“怎么了?!” 狗皮丁声音发颤,双腿哆嗦。 “我......怕水啊。” 三癫子闻言,都快笑癫了。 “臭狗皮还怕水,太好笑了,哈哈哈......” 我转头瞥了三癫子一眼。 三癫子赶紧捂住嘴巴,止住了笑容。 我对狗皮丁说:“等下我们还要一路穿溪过流,你怕水,还怎么去?” 狗皮丁回道:“小孟......那你一定得拉着我点。” 看来这家伙是下定了决心要一起去。 我们没再理他,一个个上了竹排。 每上一个人,竹排晃动一点,狗皮丁就嚎叫一声。 最后弄得连一向腼腆的春苗都忍不住捂嘴笑了。 春苗抡起竹篙,轻点水面,竹排顺着溪流向下飘去。 由于昨晚一场大暴雨,溪水涨了不少,水流也急,我们顺流而下,速度非常快。 狗皮丁一路不敢睁眼,双手死死地抱住拴在竹排上的包裹,嘴里嗷嗷直叫,搞得跟坐过山车似的。 三癫子烦得不行,说再叫就把他扔河里去。 狗皮丁咬牙切齿:“你敢动一下老子,老子用刀片碎了你的蛋!” 这事狗皮丁真能做到。 顶级荣门高手,甚至都能用一枚小刀片能给蚊子做截肢手术。 三癫子闻言,有点害怕了,手护着裆,不再管狗皮丁。 竹排在主溪中行了一个小时左右,春苗对我们说:“哥哥姐姐,我们马上要换道了,坐稳一点。” 话音刚落,春苗手中竹篙往旁边石壁上一顶,竹排迅疾向左侧转向,她又猛点了几下水,竹排像失重一样,往下重重落去。 我们从主溪转到了一条岔道溪流。 放眼望去,两旁是刀削一样的峡壁,四周草木丰盛,一眼望不到头,完全遮住了溪流水面,竹排下方的水面枯叶遍布,鼻尖还能闻到腐烂藻类的气息,时不时有水鸟被惊惧飞走。 这种水面环境,显然人迹罕至。 若不是春苗带路,即便是告诉我们方向,我们也寻不到如此隐蔽的水路。 由于茂密水草的遮挡,我们仿佛乘船穿梭在树林之中。 我有些好奇。 “春苗,这么偏僻的水路,之前你怎么独自跑来?” 春苗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主溪里鱼虾不多,这里没人敢来,我为了多捞点鱼虾攒钱治病,就跑过来了。” 三癫子朝旁边瞅了几眼。 “这里就是草多,也没什么危险啊。” 春苗摇了摇头。 “不是这里危险,而是前面的佛母井太危险了。” 我问:“佛母井?” 春苗点了点头。 “恩,佛母井是一个水洞子,里面一直闹鬼,大家都不敢靠近。” 我下这么多次墓,各种诡异邪物、恐怖风水局倒是碰到不少,但正儿八经的鬼,却连影子都没见到过。 可不信归不信,接下来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佛母井,不知道会碰上什么邪事儿,为做到知己知彼,我让春苗讲来听一听。 春苗开始给我们讲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鬼斧神工 佛母井的传说,在附近村子流传已久。 据说在六百年前,一位穿戴盔甲,手执银枪,腰跨大刀的女将,来到了云龙峡谷。 这女将本事高超,银枪一晃,天空银蛇飞舞,大刀一挥,雷声隆隆,手中扎几个纸人,纸人竟然活了,变成了一个个飒爽英姿的女兵士,排成队列巡逻。 村民见了,以为天上的神仙下凡,吓得纷纷跪拜。 女将自称是佛母将军,带着女兵在村子里驻扎下来。 她也不干别的事,每天组织村民和女兵士,沿着云龙河谷开凿修路,似乎要寻找什么。 在此之前,云龙河谷断断续续,有不少山石阻隔,根本没形成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峡谷,但在佛母将军的带领之下,将峡谷给贯通了。 峡谷贯通之后,她带着女兵准备离开村子,前往河谷深处,可就在这时,有一群官兵突然杀到,追着佛母将军等人砍杀,佛母将军不敌,节节败退,只得带着女兵士躲进了前面那个涵洞。 官兵人多势众,将涵洞前后两个口子给堵了起来,火、箭、毒、蛇等东西,往涵洞中猛造,最终佛母将军和女兵士全死在里面。 佛母将军临死之前的凄厉呐喊,响彻山谷。 “林郎,天不让你我相见!” 从此之后,涵洞经常闹鬼,半夜常常听到开山凿石修路声以及女人的哭嚎。 这么多年来,有不少村民因为打渔捕猎路过山洞,但却无一生还,当地人对涵洞噤若寒蝉,纷纷说里面闹鬼,再也没人敢靠近,涵洞也被称为佛母井。 春苗刚一讲完,三癫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问:“你笑什么?” 三癫子说:“佛母将军不是可以招雷劈电、折纸成兵么,怎么连一群官兵都打不过?哈哈哈......咦,不好笑吗,你们怎么都不笑?” 狗皮丁进入这片草泽地之后,由于草遮挡了视线,也不再害怕了,回怼三癫子。 “那些能力只是传说而已,你却信以为真,死癫子我看你才好笑!” 三癫子闻言,牛眼一鼓。 “臭狗皮!不好笑就不好笑,你骂我干什么?!” 我见这两个家伙又要开始斗起来,赶忙制止了他们,转头问春苗。 “春苗,你上次误闯进来,发现里面有什么古怪么?” 春苗摇了摇头。 “就是见到不少鬼火和骸骨,而且佛母井里面地形复杂,有不少像抽水井一样的漩涡,我太紧张了,也不敢多看,赶紧出来了。” 鬼火其实就是磷火,骸骨可能是人的,也可能是动物的。 我初步判断,佛母井闹鬼的原因,大概率是像井水一样的漩涡,把经过的人都卷进去了,久而久之,形成了恐怖传说。 春苗之所以能安全出来,是因为这丫头越野能力太强。 在草泽地前行了半个小时,一个喀斯特地貌溶洞呈现在众人面前,溪水穿溶洞而进。 春苗见状,神色变得紧张起来,给猎枪装好了火药。 “前面就是佛母井,大家一定要坐稳。” 猜测归猜测,但我经历的事情多了,也不敢怠慢,吩咐小瑶。 “把包裹里的武器拿出来,大家都拿着防身。” 小瑶给自己带上了手腕箭,递给我一把***,狗皮丁捏着刀片,三癫子则拿了洛阳铲的伸缩棍。 我在竹排中间绑了一根棍子,上面扎好了探照灯。 竹排借着水流,像开进隧道的汽车,瞬间钻进了佛母井。 刚一进去,立马感觉四周的温度降了好几度,连后脖子都凉飕飕的。 探照灯的亮度相当好,如同车灯一般,照着前方。 由于地质构造的原因,佛母井的水面远不如外头那般平静,除了经常冒出水面的暗礁,还常碰到小漩涡,竹排时不时剧烈晃动几下,万幸春苗的技艺非常高超,手中竹篙左点右插前划后推,全快速而安全避让开。 佛母井里面的风景异常奇特,各种形状的嶙峋怪石,或像卧佛憨笑,或如睡虎伸腰,或类孩童嬉闹,或似武将耍刀......令人目不暇接。 没有任何工匠能比得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甚至在想,如果有投资商看中,在这里开发出一个景点,应该会吸引不少游客。 由于舟行颠簸,速度又快,狗皮丁受不了了,开始趴在竹排上哇哇狂吐。 可能由于涵洞山壁构造特殊,狗皮丁晕船的作呕声,不断回响,听起来极为瘆人。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行到了佛母井一半距离。 探照灯照过去,反光出不少磷火,周围崖壁凹处,还能到动物骸骨,大部分都是鱼、野兔、山麂等。 至于它们为什么会挂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大概率是涨水之时将它们骸骨给冲了上去。 小瑶本来坐好好的,突然从竹排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后方。 我问:“怎么了?” 小瑶说:“哥,不对劲!好像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我心中一惊,赶紧将绑着探照灯的棍子转换到了后面。 灯光一照,后面十几米处,拱起来一个黑溜溜的弧形动物背,好似吞了一下狗皮丁吐出来的腌臜物,又沉到了水底,不见了动静。 我立马转头对狗皮丁说:“别吐了!” 狗皮丁闻言,捂住了嘴,强行憋着。 后方水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之前是一个幻觉。 春苗咽了一口唾沫。 “可能是某种大鱼,我们不要激怒它,得赶紧走!” 我赶忙帮着春苗划浆。 才前行十几米,耳朵传来古怪的声音。 三癫子有些恼火。 “臭狗皮!不是叫你别吐吗,怎么还吐?” “我特么没吐!” 不对! 这不是狗皮丁呕吐的回音,好像是...... 女人悲伤的哭泣。 第三百三十八章 泰山压顶 春苗一听这声音,脸色蜡白,声音发颤。 “佛母在哭!快走!” “孟哥,你给我掌好尾!” 我不敢怠慢,赶紧走到竹排的后面,替春苗掌尾浆。 竹排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在涵洞里穿梭。 可女人的哭声却越来越近,涵洞极好的回音效果,更加放大了嚎哭声的恐怖瘆人,犹如万千女人在齐齐哭坟,弄得我头昏脑胀,恍若几十枚钢针刺脑门,心情烦躁无比,甚至想丢了木浆,躺平拉倒。 转眼朝其他人看去,所有人脸色都相当难看,三癫子还用手在锤自己的脑袋。 很显然,这哭声有古怪! 可一路疾奔,探照灯没见到人,也没见到鬼,连之前水底下那个古怪的生物都没了踪影,也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这个时候,我突然有点想念董胖子了。 死胖子虽然比较坑,但应付这种诡异的场面,他相当有心得。 我感觉再被这种声音刺激下去,人都快要成精神病了,别说穿过涵洞,大概率会在这里挂掉,也不管有用没用,一咬舌头,让自己疼清醒,张口大声念道:“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这是董胖子教我的。 他曾对我说,遇见鬼魅邪事,首先不能怂,毕竟鬼魅都是人死后变的,而且不下地府在阳间晃荡的鬼魅,等同于偷渡者,人偷渡最怕公门人,而鬼魅偷渡,最怕阴差和玄门中人。 纵使身上没法力,大声念出《天蓬咒》,这玩意儿在鬼魅的耳中,相当于偷渡者耳中的公车警铃,可以诈对方一波,指不定就将鬼魅给吓走了。 一段《天蓬咒》念完,哭声不仅没半分变化,好像还变本加厉了。 春苗被这声音弄得身躯摇摇欲坠,拿竹篙的手都不稳了,一副马上就要摔下河的样子。 这丫头要出了事,我们全完了! 我已快急成了傻逼,只得学着董胖子亮身份。 “汰!我乃玉京护法镇殿卫的朋友,何方妖孽,胆敢......” “嘭!” 话音未落。 整张竹排被水下什么动物狠狠一顶,从水面飞起,耳听众人嘴里发出惊呼,眼前一黑,人摔在了水里! 巨大的水压拍得我全身疼痛,连呛了好几口河水。 不过,水对哭声的阻挡以及身上的痛楚,刺激得我脑子一下清醒过来,当下管不了那么多,几个蹬踏,迅疾浮出水面。 由于我将探照灯在竹排的竖棍上绑得牢靠,竹排重新落在水面之后,探照灯并没有灭,依然照着整个涵洞空间。 眼前的情景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条五米余长的大鱼,全身上下布满了星星一般的斑点,上黑下白,嘴里发出呜呜的尖锐哭叫声,鱼目像两颗硕大的鸵鸟蛋,猩红且布满怨气,鱼牙犹如两排锋利的锯齿。 我倒知道大鲵可以发出婴儿哭叫声,所以被人们称为娃娃鱼。 可这黑白斑点可以学女人哭的鱼是什么鬼?! 黑白斑点怪鱼此刻身躯正往上仰起,似乎想去叼上面的猎物。 朝岩壁上瞅去,见到狗皮丁正抱着一根倒悬竹笋状的钟乳石,脸色惨白,全身瑟瑟发抖,身躯不断往上缩,嘴里哆哆嗦嗦地开骂。 “艹!别搞我!我的肉不好吃......” 狗皮丁全身衣服干燥,他竟然没被摔下河! 这货一定是在竹排被顶起的当口,借势一跃而上,抓住了钟乳石,悬在半空。 黑白斑点怪鱼见我们都落在水里,从而想将上面的狗皮丁叼下来。 忽然之间! 黑白斑点怪鱼耳朵极为灵敏,感觉出我率先钻出水面,直接放弃了狗皮丁,猛然一个转身,身躯跃出河面,朝我当头咬来! 可以想象当时的画面吗? 一条五米余长,浑身布满斑点的怪鱼,张着血盆大口,像饿虎扑食一般从空中朝水中的我啃来。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泰山压顶! 但凡在江海旁边长大的朋友都应该知道,这种大鱼一旦发飙,速度、力量、攻击面都极为恐怖,压根不逊色于任何陆地上的猛兽。 我人在水里,双脚速度被极大限制,远不如在陆地上灵活,那一刻几乎没有逃离的可能性。 万幸刚才落水之时,我手中的***没有丢,危急万分关口,狠一咬牙,骂了一声。 “来吧!” 手中***上举,用尽全身力气,往上凶狠一刺。 “咔!” “噗!” 头上被溅了不少血,还有一些像小石头一样的东西洒落。 这不是小石头,而是鱼牙。 黑白斑点怪鱼被我一刀给捅穿了头! 刀身一半卡在了鱼嘴,一半露出了外面。 “呜......” 一声痛苦而凄厉的嚎叫传来,它身躯扭曲挣扎,四周水花飞溅。 我吓得立马转身,往右手边岩壁疯狂游过去。 “轰!” 鱼头重重砸落在我刚才浮水的地方,恍若千斤巨石落水,浪花高飞数米,水波冲得我手脚完全失控,视线已经完全看不清。 若刚才我没有离开,此刻肯定已经见阎王! 待水波过去,我紧急一抹脸,想看清情况继续奔逃。 可就在这么短暂的一瞬间,这头怪鱼已然再次朝我袭到,鱼嘴直接狠咬我的双腿。 来不及逃了! 因为我双腿已经在鱼嘴里面。 就在我觉得自己小命肯定保不住的时候。 “吱嘎!” 咬我双腿的鱼嘴突然停住了。 它嘴里有***,合不拢! 祖师爷显灵! 我奋力往前一游,双腿从怪鱼嘴中快速抽离。 可它似乎将我认定为死仇,不顾嘴巴的痛疼,小山一样的鱼头,朝我后背狠狠撞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赶海少年 “嘭!” 一声枪响! 就在它要撞到我之时,春苗开枪了。 这一枪奇准无比,竟然直中怪鱼的左眼。 一股腥臭无比的浓浆四溅! 惨嚎声传出,怪鱼疼得在水中剧烈翻滚。 “嘭!嘭!嘭!” 春苗站在岩壁上,神色紧张,小脸涨得通红,不断上弹药开枪,有两发打中了鱼身,一发打在了水面。 我不知道她手中的猎枪为什么还能开火,也许之前春苗像狗皮丁一样,根本没落水。 这几枪下去,怪鱼受到了极大伤害,哭声更加凄厉,翻滚愈发剧烈,撞得四周岩壁沙石不断晃动。 “哥,快上来!” 小瑶浑身湿漉漉贴在岩壁一个凸起之处,朝我紧急抛来了一根绳子。 “呼啦!” 怪鱼从水中再次窜起,循着声音,狠狠撞向了小瑶站立之处。 小瑶脸色大变,只得往河里一跃,与此同时,手腕箭“呲、呲、呲”响动,全射向了怪鱼。 可如此大的怪鱼,她的手腕箭等于隔靴搔痒,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怪鱼撞得岩壁那一块凸起石块翻飞。 小瑶落在了水里。 我赶紧朝她游过去,想拉着她逃。 怪鱼数次攻击不成,已经彻底疯了,猛然转身,朝我们两人再次狠撞而来。 “我来了!!!” 一声爆喝之下。 三癫子一手拿***,一手拿伸缩钢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下来。 “噗!” ***直接狠刺在了怪鱼的背上,几乎全部没入,只剩下刀把。 三癫子一手抓着***的刀把,固定好自己身躯,一手拿着伸缩钢棍,疯了一样朝鱼头狠狠砸去。 “死!死!死!” 每砸一下,三癫子嘴里发出一声爆喝。 怪鱼疼得疯狂甩动。 三癫子在鱼背上,手牢牢抓住***的刀把,尽管身躯被甩得左右翻飞,但始终没脱离鱼背,而且一旦落定,另一只手的伸缩棍就疯了一样砸鱼头。 面对狗皮膏药一样甩不脱的三癫子,怪鱼已经承受不住了,不再挣扎,也不再攻击我们,开始疯了一样往前逃窜,想靠速度甩掉背上的三癫子。 鱼带着三癫子,像一艘发射的鱼雷,往前狂飙。 三癫子骑在鱼背,不依不饶,嘴里大骂着,抬手狂砸。 这是一副诡异而疯狂的画面! 我脑子顿时麻了,大喊。 “癫子!别打了!下来!” “快下来!” 也许三癫子没有听到,也许他杀红了眼,也许这货脑子短路压根不听我的......总之,在一声声叫骂和鱼哭嚎的交杂声中,三癫子像一位勇猛的赶海少年,骑着怪鱼,消失在了涵洞深处。 我傻眼了,反应过来之后,转头冲春苗大喊。 “春苗!上竹排追!” 我和小瑶赶紧往竹排游去,上了竹排。 春苗刚要晃动竹篙,头顶传来哭腔。 “喂!等等我啊!” 抬头一看,发现狗皮丁一直抱着岩壁上那根钟乳石,四肢颤抖。 “下来!” 我冲他喊到。 狗皮丁一闭眼睛,朝着竹排跳了下来。 我心中慌成了一匹。 这怪鱼太凶狠了,三癫子又缺一根弦,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催促春苗以最快的速度追去。 竹排再怎么快,也不可能追上那条鱼。 万幸的是,涵洞水面有长长的血线,我们追着血线,一路疾驰。 十几分钟之后,雪线竟然偏离了主涵洞,进入了一处岔道。 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调转竹排,进入了那条岔道。 血水越来越浓。 我心悬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血是鱼的,还是三癫子的。 在岔道前行了五六分钟,我们见到了那条身上黑白斑点遍布的大鱼。 它已经死了! 躯体浮在水面,脑壳被砸得稀烂,一只鱼眼彻底爆出,耷拉在嘴边,似乎布满了怨恨,四周全是血水。 “三哥!” “癫子!” “......” 我们没有见到三癫子,开始紧急寻找。 “我在这儿!” 左手边传来了三癫子声音。 拿探照灯一照,见到左边五六米之处,有一个悬起的石块,石块上方似乎还有个大空间。 三癫子趴在石块上,低头笑嘻嘻地瞅着我们,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瞅见他没事,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你跑上面干什么?快下来!” 三癫子闻言,眉头紧皱。 “小孟,这里好多宝贝,让我挑几件行不行?” 我问:“什么宝贝?” 三癫子突然探出手,向我们展示了两个东西。 “你们看!” 我们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货手中拿着两个骷髅头。 狗皮丁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 “人头也算宝贝?死癫子你疯了吧?快下来啊,这鬼地方待不得!” 狗皮丁对他了解不够,三癫子在龙虎山就喜欢雕骨头,见到骷髅头,当然会认为是宝贝。 三癫子说:“你懂个屁!除了人头,还有刀剑、包裹、坛罐!” 狗皮丁一听,顿时双眼反光。 “古董吗?” 这货从竹排跳向岩壁,像老鼠一样,窜了几下,径直翻上了石头上方的空间。 “卧槽!孟兄弟,快上来,好像是佛母将军那支队伍的骸骨群!” 佛母将军的队伍?!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 “上去!” 两人跳下了竹排,往上攀去。 春苗本来有一些害怕,但看我们都去了,也咬牙从竹排跳了下来,跟着我们一起上去了。 第三百四十章 唐赛儿 待我上了平台,眼前的情景让人讶异万分。 这处平台大概七八十平方,紧挨着岩壁,岩壁内凹,形成了一套大平层大小的天然洞穴。 平台以及洞穴的四周,布满了骸骨,足足可能有六七十具,歪东倒西躺满了一地。 骸骨旁边还有不少盔甲、刀剑,甚至还能见到锅灶。 拿着探照灯往骸骨照去,发现普遍个子不高,骨骼比较细,显然都是女人。 最显著的特征为,这些骸骨全都比较完整,未见刀砍剑伤的痕迹,骨头上布满了不少黑灰色斑点。 全都中毒而亡? 由于佛母井常年潮湿,地面的盔甲刀剑,锈迹斑斑,手稍微一捏,就彻底碎裂。 狗皮丁翻了好多副铁器,没找到一副完整的,全腐朽不堪。 “太可惜了!小孟,如果这些盔甲刀剑完好无损,弄出去应该卖不少钱吧?” 我点了点头。 “估计二三十万是有,但烂成这样,收废铁的都不要。” 我蹲下身子,在骸骨的旁边,还发现了不少三公分见方的铁牌,上面似乎有字,但被铁锈给盖住了。 岁月侵噬,这些铁牌非常脆,稍微一用力就断裂。 找到一块硬度相对高一些的铁牌,在旁边石头上小心翼翼地磨,上面的铁锈像雪花一样洒落,铁牌上露出了几个字。 佛母军。 我心中一震。 村民口中传说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无论是古董商、盗墓贼、考古专家,对历史传说的探究,都是深入骨髓的一种习惯。 这一下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强烈想弄清楚这支佛母军到底是什么来路。 转身拿起了旁边的甲胄,采用与磨铁牌一样的办法,将上面的锈迹给挫开,接连挫了好几幅甲胄,无一例外,在腰带下方都刻着产地。 益都卸石棚。 它们全产自益都? 要知道,封建社会对刀剑虽然进行管控,但由于生产生活很多时候都要用到利器,所以对普通百姓拥有刀剑,官府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对甲胄却完全不一样,甲胄可以防刀剑砍伤,是纯军事用途,官府与平民之间唯一的武器优势,便是官府拥有大量的甲胄,所以对私铸甲胄者,一经发现,必是杀头的重罪。 佛母军如此多的甲胄竟然都出自同一个地方,只能说明一点,益都卸石棚乃她们起兵或者盘踞的大本营。 益都这个地方,现在应该为鲁省青州。 近六百年前、鲁省青州、女性部队、折纸为兵、将领为佛母...... 我脑子突然一闪。 明初起义女将唐赛儿?! 应该是她! 我当年在廖小琴的指点之下,翻看历史典籍,对唐赛儿的印象尤其深刻。 原因无它,历史上的起义军,绝对多数都以男性为首领,以女性为首领的起义军相对少见,就像女皇帝只有武则天一位一样,女起义军首领偶尔出现,就会印在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明初的唐赛儿,与西汉吕母、唐初陈硕真、元初杨妙真、清朝王聪儿,被有些历史学家称为五大女性起义军首领。 史书记载,明永乐年间,官府曾在鲁省征调十万民夫,修宫殿、挖运河、南粮北调,农民徭役过重,再加上水灾旱灾频发,瘟疫流行,百姓以树皮草根为食,生活极为艰难。 十万民夫当中,有一位叫林三的人,受苦役之时染瘟疫而亡。 这一下可算捅出大篓子了。 林三的老婆唐赛儿,乃女中豪杰(据说是白莲教的信徒),听见丈夫去世的消息,悲痛交加,仇恨盈脑,取出了祖传的一把宝剑和一本术书,开始在益都卸石棚起义。 由于唐赛儿曾经出家当过尼姑,便自称为佛母,这支起义军也叫佛母军。 佛母军广招天下男女义士,短短时间形成了庞大规模,连战连捷,攻克数城,打得轰轰烈烈,这让朱棣大为震惊,紧急派出官兵围剿。 经过拉锯鏖战,最终佛母军以失败告终,可首领唐赛儿却不见了踪影。 民间传说,唐赛儿长着一张绝美的脸庞,饱读诗书,口才一流,除了能指挥队伍行军打仗之外,还拥有一身巫术,能招雷唤电,折纸成兵,捏泥为剑。 朱棣吃过唐赛儿的苦头,对她极为忌惮,派部下疯狂搜捕她的下落,可唐赛儿却如鱼入大海,杳无踪迹。 见久查无果,朱棣勃然大怒,逮了几万尼姑、道姑,一一审讯,最终还是没找出唐赛儿,只得不了了之。 唐赛儿的下落,成了历史上一宗悬案。 难不成唐赛儿最后带着一支女兵部队来到了云龙河谷?! 可她跑这里来干嘛呢? 村民传说佛母将军在这里挖峡谷,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小瑶见我不吭声,问道:“哥,你怎么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将自己的推测讲给他们听。 狗皮丁听完之后,双眼放光。 “卧槽!这么牛逼的女将?!小孟,我们赶紧找一下她的骸骨,说不定能找到她的宝剑和术法书!” 我赶紧起身,与狗皮丁在附近翻找起来。 就在这时,西南角突然传来了三癫子的声音。 “小孟快过来,这里有个拜三清祖师的地方!” 拜三清祖师?! 我循着声音,朝西南角快步走去,瞅见三癫子腰间挂着几个骷髅头,正在凹洞里面,跪在地面,正对着一个东西虔诚拜着。 “福生无量天尊!我是卧牛观的三癫子,大家都是熟人,来这里找几颗头骨玩,你千万不要生气。” 第三百四十一章 破案了 我过去一看。 哪里是什么三清祖师。 此处为洞穴的最中间地带,用石头垒了一座神龛台,上面摆着用泥做成香钵,钵里还依稀能见到蜡烛油黑化的痕迹,虽然祭拜台看起来很简陋,但却显得非常庄重。 台上摆的东西很古怪,竟然是一口大缸。 三癫子脑子少一根弦,又待在卧牛观太久,见到神龛就觉得是三清祖师,跪下便拜,挺特么搞笑的。 狗皮丁跃上了神龛台,抬手拉了一下大缸,哈哈大笑。 “死癫子,你拜啥鸡毛三清祖师,这就是一具骸骨!” 拿探照灯一看,发现缸内有一具蜷缩着的骸骨。 这缸体竟然是破的,只不过破的一处背对着我们,刚才大家根本没发现。 骸骨全是黑的,缸体也是黑的。 我让狗皮丁千万不要乱动,这黑色的痕迹,指不定是什么毒素,时间虽然过去了几百年,可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人产生影响。 这骸骨又是谁的? 我拿探照灯晃了一晃,突然照到右手边不远处有一个铁箱子。 铁箱子上着锁,可外表已经斑驳不堪,铁皮已经裂了,里面好像装着东西。 我赶紧走了过去,拿出一把刀,简单撬了一下,铁箱子彻底散了,露出了一个大牛皮包裹。 牛皮包裹保存尚可,拆开之后,出现了大副鱼皮。 鱼皮采用了浸桐油和涂火蜡的防腐放水手段,竟然没被腐蚀。 小心翼翼打开之后,我太阳穴直跳。 一把十余寸的短剑,剑上涂了油,剑鞘刻着精美的金龙衔珠纹,把柄金丝与铜片交错镶嵌,锻造工艺相当复杂,抬手抽出来,一声龙吟传入耳朵,悠扬浑厚,令人心旷神怡,双面开刃,剑锋在探照灯下寒光阵阵,摄人心魄。 我欣喜异常,转头想拿东西试一下它的锋利程度。 小瑶太懂事了,抬手扯下自己几根头发,朝剑锋吹了一下。 断了! 这特娘简直是一把神兵! 我赶紧将剑回鞘,再去翻其他东西。 一本牛皮书,封面写着几个字--《佛母痋源尸经》。 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唐赛儿准备起义之时,取出来祖传的剑和术法书? 我怎么那么不敢信呢! 赶紧抬手翻开了牛皮书,书中内容深奥难懂,画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虫子,旁边还有注解,培养方法,驱使手段,主要效果,有些字由于时间过去太久,稍显模糊,但整体上非常清晰、详尽,密密麻麻的少说也写了上百种养虫御虫的恐怖技艺。 蛊毒、降头、痋术,号称滇南三大邪术。 唐赛儿作为鲁省人,她为什么会这玩意儿,已经无从考究,也许与她是白莲教信徒有关,也许她祖上为滇南人...... “噗!” 一张牛皮掉了下来。 我本以为是书封存不好脱页了,可拿起来一看,并不是,竟然是一张薄牛皮上写的信。 “天道不仁,虐民徭役,苛税如刀。北筑宫阙,南征粮涛,饿殍盈野,婴啼鬼嚎。佛母降世,承天应道,术授义士,为民伐暴......” 这是一封传记类的文章,署名为“左甲前护卫文秋”。 她应该是唐赛儿身边的一位贴身将领加秘书。 看完之后,我震撼不已。 翻译成白话之后大体的意思为,朝廷横征暴敛,百姓生活不下去,佛母唐赛儿因为丈夫死去,悲伤痛苦,聚集一众义士,授予大家术法,一起反抗朝廷,但因为有奸人背叛,导致功败垂成。 唐赛儿深知,为夫报仇起义之事,已无可能,但她一直深爱着自己丈夫林三,想与他永远生活在一起。 她掌握了云龙河谷神仙墓的线索,听说里面的未央灯亮之时,人便能回到过去,于是,佛母带领一对亲兵,来到了云龙河谷。 由于河谷有山体阻隔,唐赛儿率领村民和亲兵,疏通了河谷,可在她打算进入神仙墓之时,遇见了官兵围剿,所有人困在了涵洞之中。 眼见逃出无望,众人必死于此,唐赛儿用了痋术,独自睡在大缸里,用毒素将自己药死,下属弄来了一条黑白魟鱼,放在了缸中。 黑白魟鱼啃佛母肉,啖佛母血,吃佛母毒,慢慢长大,鱼身会聚集佛母的灵魂和意念,它长大之后,会破缸而出。 佛母希望,这条黑白魟鱼能顺着溪流,不断前进,最终到达神仙墓,等待某一日未央灯被点亮,已作为鱼的她,还能再见自己丈夫一眼。 文章还说,佛母专门交待,若黑白魟鱼未能前往神仙墓,在溪流中死去,说明老天不让他们夫妻再相见。 若黑白魟鱼被能人异士宰杀,它在临死之前,一定会带领人来到此处,希望这把宝剑和术书,能作为给能人异士的赠礼,请能人异士带着黑白魟鱼的心脏,将它带到未央灯之前。 最后一段话为,文秋我在写这封信之时,佛母已经死去,官兵正在往涵洞施箭防毒,匆匆落笔,誓死不降,佛母军将以死保佛母恩。 反面还附了一张前往神仙墓的地图。 破案了! 大缸里的骸骨,就是那位名震天下的唐赛儿! 第三百四十二章 庖丁解牛 事情真相破解出来之后,我有些唏嘘。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值得一位女人为了对方聚义起兵、开山挖路、肉身养痋、送宝求助? 那位叫林三的人,估计是拥有旷世容颜的大帅哥。 小瑶眼眶竟然红红的。 “唐赛儿真的太可怜了。” 狗皮丁皱眉说:“可怜个啥?她肉身喂的怪鱼,在溪流里生活了几百年,长成那么一大条,可害了不少人!” 小瑶回道:“这不是她的本意啊!佛母只是想让鱼去找到未央灯而已,她在信中甚至都无法确定鱼能不能活下来,更想不到它还会在这里攻击人。” 狗皮丁反驳道:“反正这种痋术太邪门,我狗皮丁玩技术的,最烦别人搞这种把戏,一切邪术,全等于实力不够,作弊来凑!” 小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狗皮丁。 “你再说?我以后不做饭给你吃!” 狗皮丁闻言,抽了抽鼻子。 “那什么......瑶啊,你赢了,佛母确实很可怜。” 他们两人辩驳的事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小瑶仅仅是感动于唐赛儿为了爱情舍身奔赴的情感,无关其他。 狗皮丁只是反感痋术这种邪门技艺,对情爱无感。 至于说佛母井以前老有村民出事,可以推到唐赛儿的头上,毕竟那条黑白魟鱼,带着她残存的意念。但也可以说与她毫无关系,即便是一条普通的黑白魟鱼,长成那么大,谁进来也别想活着出去。 真正让人诧异的是,在此之前,我对所谓的神仙墓里未央灯,能让人穿梭回过去之事,连脚趾头都不信,以为就是一种罕见的古董灯具,被传得神乎其神而已。 可明初传奇女将唐赛儿,鉴宝世家传人丛瞎子等人,皆为了它不惜一切来到云龙河谷,难不成这玩意儿会是真的? 如果未央灯是真的......算了,我都不敢想象它面世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我对了一下牛皮信背面的地图,它与丛瞎子画的前往水月宫的线路,位置大体吻合。 只不过,唐赛儿毕竟没有真正进过水月宫,她的图大概是从某本古籍上誊抄下来的,细节上没有丛瞎子的图详尽。 不管怎么说,唐赛儿不仅是一代传奇将领,更是一位情义比天的女子,还赠送了宝剑和术法给我们,她的遗愿,理当帮她完成。 我将东西给收起来,吩咐他们挖了土,将大缸给埋了起来。 做完这些,我冲她骸骨鞠了几躬。 “大佬,感谢馈赠!只要我能找到未央灯,一定点亮它,让鱼心好好看看,希望你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林郎!” 讲完之后,我们向下走去。 三癫子腰间挂满了骷髅头,脸上笑嘻嘻,一副心满意足的既视感。 春苗见到他这副样子,非常害怕,甚至都不敢靠近他,小脸犹疑地走在最后面。 我寻思之前曾向春苗撒谎我们是来考察河谷地形地貌的,可眼前一个个不是玩骨头就是捡古董,看起来就不大像好人,等下春苗要是不肯带我们进翡翠沟,可就完犊子。 我拉着三癫子,沉声说:“你赶紧把这些玩意儿放回去!” 三癫子问:“为啥?我回去还要做骨雕的。” 我低声警告:“佛母军个个都会痋术,你捡她们的骨头,等下身上长满了虫子,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三癫子一听,先愣了一下,后身躯哆嗦,将头骨全给丢了回去。 小瑶拉着春苗的手。 “苗,你别害怕啊!我们是做田野考古的,除了考察地形地貌,对有价值的动植物、历史遗迹、古墓,都会开展研究,我们不是坏人。” 春苗不知道什么叫做田野考古,性子也单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要不然孟哥也不会不要命去救四娃。” 几人来到竹排边,却犯了愁。 我们答应带黑白魟鱼的心脏去找未央灯,可这么大一条鱼,剖开来挖心,不得搞上半天? 春苗看出我们犯愁,对我们说:“哥哥姐姐,我来吧。” 她身子一跃,跳到了黑白魟鱼的背上,抽出了之前三癫子插在上面的***,对着鱼背一处开始剜,动作极为熟练,没一会儿,庖丁解牛一般,将一坨鱼心给取了出来。 春苗将鱼心在水里洗净,装在塑料袋上,递给了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瞥见黑白魟鱼那颗像鸵鸟蛋大小的鱼眼,在春苗取出了鱼心之后,竟然好像闭上了,之前所呈现出来怨气似乎也消失不见。 众人重新上了竹排。 佛母井闹鬼的传说,其实就是那条黑白魟鱼在作怪,如今它已经死了,只需要面对水下大大小小的漩涡即可,春苗的技艺极为高超,两个小时之后,就将我们带出了涵洞。 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片丛林。 这丛林位于两山夹角之间,面积很大,呈椭圆形,树木和茅草一样高,而且均长到两米多高就不再长了,显得很古怪。 放眼望去,满眼皆是墨绿色绿植,如同天上神仙遗落在地面的一枚翡翠。 它就是传说中有恐怖虫兽出没的翡翠沟了! 我转头对春苗说:“春苗,你带我们到这里就可以了,赶紧回去吧。” 春苗满脸担心。 “哥哥姐姐,你们真的要进去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 拉勾 我斩钉截铁地回道:“对,若你担心回去老族长骂你,你就对他说,我们已经离开,到别的地方考察去了。” 春苗见我们态度坚决,从竹排上拎下了包裹。 “包裹里面有防虫兽药,还有我从家里拿来的红薯干、香肠腊肉和酒,你们可以路上吃。” 幸好这几个包裹我们一直牢牢绑在竹排上,还是防水的,不然黑白魟鱼将竹排顶飞之时,它们可能全不见了,还得回去重新弄装备。 我见春苗心事重重的样子,对她笑了一笑。 “丫头,你放心,我们回来一定帮你治好病的。” 可此话一出,春苗眼眶竟然红了,忙不迭地摇手。 “不是的,不是的,春苗可以不治病的.....” 我们面面相觑。 好端端的,这姑娘咋还哭起来了? 小瑶拉着她的手。 “苗,你哭什么呢?” 春苗抹了抹眼泪,低着头。 “哥哥姐姐,其实在佛母井,我就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我听阿奶说,以前爷爷就是为了赚钱,带人去神仙墓,后来再也没有回来,阿奶念叨了他一辈子,眼睛都哭瞎了。” “我阿奶说,钱就像大袄子,薄了会冷,厚了会捂出痱子,刚刚够最好。那里真的好危险,你们要是进去了,我担心你们再也出不来,你们能不能不要去......”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低的像蚊子,是规劝,也是恳求,更是难过..... 这丫头好善良! 在她发现我们的真实目的之后,考虑的压根不是自己治病之事,而是希望我们能好好活着。 我见惯了这社会的尔虞我诈,春苗一番话,像一支带着温度的针剂打入,让人全身上下溢满了暖洋洋的感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瑶对她说:“苗,我们进去是为了救人,而且一定会安全出来的。姐姐答应你,几天之后,在这里等着,接我们回去,好吗?” 春苗闪着洁莹的大眼睛。 “几天?” 小瑶想了一想,探出了尾指。 “五天后!拉勾!” 她们两人拉了勾。 有了小瑶的承诺,春苗稍微放下心来,下水撑起了竹排,神情像是小孩子互相约定好了一起玩耍,认真无比地对我们说:“哥哥姐姐,五天后我来接你们,一定要出来!” 她的身影在溪水中远去,逐渐消失。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这种两山夹角且草木茂盛之处,环境幽暗,白天行进与晚上行进差别不大。 时间不等人! 我转头对他们说:“涂好药膏,争取今晚穿越翡翠沟!” 众人打开包裹,开始在身上涂春苗给我们的防虫兽药膏。 除此之外,我们从昌市来的时候,小瑶还带了药粉,本来是用于对付独眼老登的,但小瑶说彩门药粉,无论是对人还是动物,只要有呼吸的,都有同样的效果。 我让大家身上都拿了点,一旦发现情况,直接将手中的药粉罐洒出去。 几人一头扎进了翡翠沟。 我在前面用***开路,小瑶和狗皮丁居中,三癫子断后。 一路前行,直到晚上十二点多,也没遭遇什么恐怖虫兽,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药膏起了作用。 在茂密的草木中行走,与平地前行几乎是两个概念,大家累得不行。 我见所有人都走不动了,便吩咐先休息两个小时。 众人选了一片稍微平整的地方,砍开四周的茅草,坐在原地,喝水吃干粮休息。 小瑶脸有些红。 “哥,我想方便,你能不能陪我去?” 我拿起探照灯,吩咐狗皮丁和三癫子待在原地,随着小瑶往草丛深处走去。 小瑶蹲在地上撒尿,我则抽着烟,在不远处等着。 “哎呀!” 小瑶突然拎着裤子,窜了起来,几步就跑到了我旁边。 我急问:“怎么了?!” 小瑶脸红红的。 “刚才......好像有东西咬了我一下。” 我心呼不好,草丛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鬼,这要是有毒可就完蛋,得赶紧检查伤口。 “咬哪里了?!” 小瑶脖子都要滴出血来,手指了指自己的臀。 “这儿......” 我一手拿着探照灯,一手准备去扯她的腰带。 小瑶手却捂住了裤头,可怜巴巴又羞到极致地望着我,声音发颤。 “哥,不用了吧......” “性命攸关,你还不好意思?脱了!” 小瑶闻言,干脆将头埋在了我胸口,松开了摁腰带的手,浑身颤栗,任我动作。 我轻轻掀开了一看。 就在打肌肉注射针的位置,白皙若玉的肌肤上,有几条浅浅的伤,带着丝丝血痕,倒没有发黑的迹象,不像是被咬,好像是被什么小动物爪子给挠了。 我问:“现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小瑶头埋我胸口,摇了一摇。 “没......” “你赶紧回去敷药,我去看一下什么动物!” 我拿着探照灯,往刚才小瑶小便的地方走去。 灯光只晃了两下,便见到草丛中蹲着一只动物,一对花生粒大小的红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刷!” 我抽出了唐赛儿的那把宝剑,就要朝它斩去。 “哥!等一下!” 小瑶在后面赶忙制止了我。 “这是一只兔子!” 果然是一只白色的兔子,它一动不动,趴在草丛中,身躯在颤抖,眼神似乎在祈求我手下留情。 我松了一口气。 野兔而已,小瑶身上的伤不碍事。 不过这小家伙也是变态,好端端的去挠人家屁屁干嘛? 小瑶将它轻轻给拎了起来,少女心爆棚,眸子溢满星光。 “好可爱啊......不对,它好像受伤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阎王爷站岗 小瑶将小白兔拎了起来,见到它的后腿受了伤,好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鲜血淋漓。 难怪它趴在草丛中动不了。 小白兔接连打了几个哈欠,似乎想从小瑶的手中挣脱。 小瑶挠了挠头。 “看来是我们身上的防虫兽药膏刺激了它,哥你让开点。” 我刚准备问她想干嘛。 这丫头竟然把自己手臂上的药膏给擦了,还捏了点纸团,小心翼翼地塞了它的鼻孔上。 “我们有药,它腿没骨折,救一下它吧,不然它走不了,肯定要被野兽给吃掉的。” 小瑶抱着兔子,开心极了,蹦蹦跳跳返回了营地。 三癫子见小瑶抱着一只兔子回来,眼睛瞪老大,满脸欣喜。 “瑶,快拿过来!” 小瑶将兔子递给了他。 “三哥,你也喜欢它吗?” 三癫子嘿嘿一笑。 “我可太喜欢了!你是不知道,我在卧牛观,烤兔子的手艺一绝!” 话音刚落,三癫子举起了兔子,就要往地上砸。 小瑶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急忙抓住了三癫子的手。 “三哥,你干嘛?!” “砸死了好拔毛啊,不然它动来动去,不好搞。” “还给我!” 小瑶一把将兔子给抢了回来,气得小脸通红。 “我带回来给它接腿!你胡说什么?!” 三癫子闻言,满脸懵逼。 “接腿干嘛?反正都要斩来吃......” 小瑶手一指他。 “走开!不许吃它!” 这丫头从包裹里拿出了清水,给兔子伤腿洗了伤口,又涂上了药膏,最后将纱布给裹上了。 我见她已经处理完,吩咐她:“你玩一会儿得了,它现在鼻子塞住了,你赶紧把防虫兽药膏给涂起来,草丛中指不定有蛇。” 小瑶冲我扮了个鬼脸,把药膏重新涂身上,抱着小白兔,摸着它的头,靠在树旁休息。 这兔子还挺乖巧的,靠在小瑶身前,嗅啊嗅,最后竟然半眯着眼,安静地享受着小瑶手的抚摸。 我们在这里就是简单休息,不打算睡觉,也不需要人专门值班。 月色很好,草木气息扑鼻,耳畔传来昆虫悉悉索索的叫声,显得安静而美好。 狗皮丁从防水包裹里掏出了华子,丢给我一支。 “兄弟,这翡翠沟传的那么恐怖,可我们都走了一半路程了,也没觉得有啥啊。” 我抽了几口烟提神。 “一切还言之过早,反正我以前下墓,就没遇见平静的时候,大部分地方都能碰到阎王爷站岗。” 狗皮丁嘿嘿一笑。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我问:“不就是运气衰么!还能有什么问题?” 狗皮丁回道:“你技术不过关呗!我以前刚入行荣门的时候,偷个包子都会被逮住,遭打多了,我就苦练脚法和手艺,到后来几乎百发百中,从来不出岔子,更不可能被别人抓。” “实话说,我现在走在大街上,只要与女人擦肩而过,一瞬间就能把对方的罩子给摘下来,对方还没任何反应。” 我大为惊奇。 “真的假的?我倒是会五百钱,但顶多只能将对方罩子的搭扣给解了,可要摘出来,根本办不到,你怎么做的?” 狗皮丁抽了抽鼻子。 “这当然要点技术了!我跟你说,罩子分好多种,从位置来说,有前扣与后扣,从形式来讲,有单排扣、双排扣、三排扣......” 我正听的津津有味,后面传来小瑶的声音。 “哥,你们无不无聊?!” 回头一瞅,这丫头脸红扑扑的,满脸无语地看着我们。 我有些尴尬,忘记有个纯洁的丫头在身边了,挠了挠头。 “那什么......咱还是聊一点高雅的吧。” “三,你别玩泥巴了,唱首歌给我们解解乏。” 这家伙是雕刻、音乐、绘画、武术全才,我很欣赏。 三癫子问:“唱什么歌?” 我说:“都行!” 三癫子丢了泥块,抽了抽鼻子,从地上站来起来,双手叉腰。 “我最近没时间搞原创,来一首民歌吧。” “哎哟喂老大嫂哇,你上坑就别害臊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正窝在小瑶怀里的兔子猛地一哆嗦,跳下了地,坡着脚跑了,没几下就钻进树丛中不见了踪影。 “小白!” 小瑶追了几下,没追着,转身气乎乎地瞅着我们。 “你们咋这样啊!” 我看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大家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对他们说:“差不多了,大家赶路吧,争取天亮前出翡翠沟。” 见小瑶撅着嘴,我对她笑了一笑。 “回去给你买小宠物养。” 小瑶闻言,咧嘴一笑。 “这还差不多!” 几人收拾好东西,往前进发。 由于天空月色很好,我们为了省电,关了探照灯,在草木中行进。 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前面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声,非常恐怖,而且不远处草木在不断剧烈地晃动,凌乱的奔跑声袭来。 我们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拿起了武器。 可眼前的草木密密麻麻,太茂盛了,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情况,导致我们无法决定前进后退还是躲避。 转头一瞅,发现旁边十几米处有一个十来米高的土堆,视线很好。 “上土堆!” 我打头先冲上了土堆,他们几人第一时间跟了上来。 站在土堆高处,借着月色往传来动静之处看去,一副匪夷所思的场景呈现在眼前,所有人顿时头皮发麻。 第三百四十五章 烟花秀 在离我们几十米之处,有三头山麂,正惊慌失措,疯狂往前奔逃,压得路过草木纷纷弯折断裂。 可追着它们的,不是豺狼虎豹等大型猛兽,竟然是一群如七星瓢虫大小的振翅飞虫。 这些飞虫长相古怪,身上带着甲片,嘴甲尖锐,翅膀煽动起来竟然有七彩荧光,发出呜呜的响动声。 它们在空中追着几头山麂,竟然彰显出一种独特的美感,像七彩祥云在空中,尾随着山麂在快速飘动...... 美感仅仅是一瞬间,紧接着我们感受到了浓浓的恐惧。 这些飞虫像战斗机一样,集体向下俯冲,若附骨之蛆一般,全贴在了山麂的身上。 几头山麂膝盖一弯,立马跪地,想利用身子滚动来滚落这些飞虫。 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山麂们嘴里惨嚎阵阵,飞虫竟然诡异无比地全钻进了它们的躯干里面,未待嚎叫声发完,几头山麂身上的肉,被飞虫瞬间吞噬干净,化成了阵阵肉雨。 诺大的山麂只剩下了一副血淋淋的骸骨。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七八秒时间! 更瘆人的是,这些飞虫吞噬完山麂之后,集体往上窜飞,随后,它们的尾部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动声。 响动声炸完,飞虫化成一团团小火焰,彻底被烧死,躯体像雨点一般掉落在地上。 可以想象吗? 一群翅膀带着七彩光芒的飞虫,纷纷在空中炸响,如同一场绚烂异常的烟花秀! 这特么是什么鬼?! 我读初中时上生物课,老师倒是介绍过一种气步甲虫,它们会分泌氧化氢和对苯二酚,当遇见危险之时,会将带有这些成分的液体往外快速喷出,产生剧烈反应,从而会出现短促的巨响,像炮仗爆炸声,而且它们的“屁”携带热量,据说最高温度可达一百度。 当时我们曾问生物老师,一百度的屁会不会把气步甲虫自己给烫死,老师脸红耳赤答不上来。 对这事我印象极为深刻。 可我见过气步甲虫的标本,它们与眼前飞虫的模样完全不一样,而且没有带七彩荧光的翅膀,也没有如此强大的吞噬能力,更不会自我爆炸。 三头麂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仅仅数秒就化为了骸骨,这种场面给人带来的震撼和恐惧,简直无以复加。 狗皮丁瞳孔瞪得老大,撒丫子就准备跑。 我一把将他给扯住,摁着他扑在了山包上,紧急向三癫子和小瑶做了一个卧倒的手势。 他们两人第一时间跟着卧倒。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跑。 许多昆虫,都是靠着风向、动静以及气息来感受敌方的位置,我们一旦跑,指不定就被这些恐怖的玩意儿给招来了。 憋住呼吸,扮成无动静的死人,才是最佳选择。 希望它们感应不到我们的存在,会自行离去。 我捂住口鼻,同时向他们示意赶紧憋住呼吸。 所有人都抬手捂住了口鼻,一动不动趴在土堆上面。 那些攻击山麂的飞虫,几乎全自爆之后死了,还有不少没有来得及攻击山麂的家伙,组合成了一团七彩祥云,转身往外飞去。 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要塞牙缝,正当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时候,“哗啦”一声响动,狗皮丁身下的土堆,竟然被压塌了。 土堆坍塌,狗皮丁带着飞扬的尘土摔了下去,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句:“哎呦卧槽!” 就这么一点动静,惹出了大祸! 本来都已经要离开的飞虫,瞬间被声音惊扰,它们反应过来之后,开始朝我们呼啦啦飞来。 “跑啊!” 我大吼一声,拉着小瑶的手,往外飞奔。 狗皮丁的速度最快,身躯像狸猫一样,最早窜了出去。 紧接着是三癫子,嘴里一边哆嗦骂着“去尼玛!太吓人了!太吓人了”,一边往前疾跑。 事实上,四人当中,我的脚下功夫最差,本来小瑶最起码能和三癫子并驾齐驱,可她却一直死死地拉着我的手,两人跑在了最后面。 飞虫越来越多,组成了几朵诡异且恐怖的七彩祥云,在后面狂追,我们四人若丧家之犬,在草丛中玩命狂奔。 如果此时有一架摄像机,拍下当时那一幕情景,一定会是极具炸裂的灾难悬疑片电影镜头。 但这并不是电影,电影拍错了,可以喊卡,而我们不能。 人的轻身功夫再厉害,也比不过玩命而逃山麂的速度,山麂都摆脱不了,更不用说我们。 仅仅十多秒,那些恐怖的飞虫群已经来到了我们的头顶。 迷离的月色、飞虫翅膀的荧光、墨如翡翠的草木丛、我们惨白的脸庞,构成了光怪陆离的画面。 眼见它们不像对付山麂那样第一时间攻击我们,而是在头顶盘旋,我猜测可能是众人身上的防虫兽膏药起了作用,转头对小瑶急道:“膏药给我!” 小瑶赶紧将膏药递了过来。 我一把掏出罐子中的膏药,朝空中甩去。 膏药发出刺激的味道,这些飞虫倒没有后退,但受了刺激,往上飞了数米距离。 三癫子等人也想学着抛膏药。 我赶忙喝止。 “别抛!涂在身上!边涂边跑!” 刚才我试验了一下就行,若是现在将膏药全抛掉,接下来气味一散,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众人疯了一样一边将膏药往身上涂抹,一边往前跑。 头顶上那些飞虫虽然一时不敢向下攻击,但也没饶了我们,始终不离不弃追着我们。 “六点钟方向有条河!往那逃!” 我冲他们大喊。 这条河是来的时候我们看见的,在两公里外。 世界上绝大多数有翅膀的东西都怕水,我不知道它们怕不怕,可眼下只能赌一把。 七彩光芒,照亮前程,在绚丽夺目飞虫的伴飞之下,我们玩命往河边狂奔。 第三百四十六章 绝招 在这种生死危机的时刻,我们也没法考虑后续的问题,将春苗给我的膏药全部涂在了身上。 这膏药味道很强烈,确实起了大作用,那些飞虫离我们头顶的距离又高了一些。 本以为等跑到河边,众人钻进水中,它们见无法攻击到我们,会自行离开,届时几人就能逃得性命。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三癫子跑得太快,没注意前面有个大污泥坑,脚下一滑,人“噗通”一声,栽倒在泥坑之中。 这都不算啥,因为我和小瑶已经第一时间将他给拉了起来。 三癫子的脑子少根弦,好死不死,这家伙竟然嫌身上被污泥给弄脏了,嘴里骂骂咧咧,用手去抹身上的污泥。 这一下完犊子了,药膏沾了水,原本就易滑,被他手一抹,好几处皮肤上的膏药彻底给弄掉了,完全丧失了驱虫的作用。 头顶上那些古怪飞虫嗅觉极为灵敏,有几只执行力超强的,第一时间像导弹一样俯冲下来。 眼前几道七彩光芒一闪,已然贴在了三癫子的手臂。 “啊!” 三癫子嘴里发出一声惨呼,右手猛然抬起,朝左手臂凶狠拍去。 “啪、啪!” 也不知道是三癫子手拍的,还是飞虫自爆,两声爆竹炸响,率先攻击而去的两只飞虫躯体四裂,恶心的虫卵横飞。 顷刻之间,头顶数十只飞虫朝着三癫子蜂拥而去!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几乎本能反应,猛地将三癫子给扑倒在地。 这一下极为关键,由于我身子盖在三癫子上面,身上膏药的气味散发,刺激得那些本欲来攻击三癫子的飞虫,像是飞进了杀虫剂的喷雾圈,急急后退,再次腾空。 可我扑下去之后,身上也沾满了泥坑中的泥水,水的作用加上淤泥覆盖,让药的气息顿时弱了几分,眼瞅那些本来受刺激上飞的恐怖虫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向我和三癫子再次攻击。 “丁哥,来帮忙!” 小瑶一边小手朝空中挥舞,一边朝着老丁大声喊。 狗皮丁见状,几个蹬踏跑回来,与小瑶一起,将我和三癫子给拉了起来。 由于他们两人的到来,飞虫只得远离了一些。 我急道:“不能分开了!” 现在小瑶和狗皮丁身上的驱虫药虽有效果,可离河还有近两公里,如果依然按原来的计划往河边跑,一旦我和三癫子落单,我俩就基本告别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狗皮丁脸色蜡白。 “现在怎么办?!” “右边有一处内凹小石洞,先进去再说!” 这是目前唯一能暂时缓解危机的办法。 小瑶和狗皮丁在外围掩护,我和三癫子躬着身子在他们中间,四人像绑腿运动一样,快速往右手边挪去。 到了跟前一看,发现这不是一个山洞,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由于风化作用,中空了,形成了四五米深的凹口。 但这已经足够了,我们立马钻了进去。 人刚进去,洞口就亮了,飞虫全围在了洞口。 可由于药膏的原因,它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敢进来。 不过,看它们的样子,今天是要不死不休了。 随着时间流逝,一旦我们身上的药膏味道逐渐消失,这些恐怖的玩意儿必然蜂拥而至。 我赶紧去察看三癫子的伤口,一看之下,瞠目结舌。 伤口不是咬痕,而是那种硫酸融化皮肤的痕迹,被飞虫贴过的皮肤附近,血肉模糊,简直不堪入目。 难怪刚才几头山麂会瞬间被它们给搞得只剩下一副骸骨,敢情它们不是咬,而是直接腐蚀! 三癫子疼得呲牙咧嘴。 “气死我了!还有没有药膏,我要出去和它们决一死战!” 小瑶忧心不已,一边拿药给三癫子消毒,一边说道:“三哥,你可别逞强了,这伤口到底有没有毒还没不知道呢!” 三癫子说:“我有绝招!” 我问:“什么绝招?” 三癫子说:“袜子!” 我皱眉问:“什么玩意儿?!” 三癫子说:“不是跟你们吹,卧牛观山上蚊虫多,但我袜子奇臭无比,只要挂在房间内,几十米之内都不见蚊虫踪影!” 我们面面相觑。 三癫子呲着牙问:“不信?” 狗皮丁都忍不住笑了。 “死癫子,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三癫子回怼道:“什么幽默?!这绝招真有用!” 我没理会三癫子,转头对小瑶和狗皮丁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们先把铲子头接起来,我去找能下铲的地方,等下帮我打盗洞,从地下挖一条通道,摆脱它们!”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最现实可行的办法。 他们一听,立马双眼放光,开始拉开包裹接铲子。 我拿着探照灯,在石洞内寻找土质松软之处。 可找了一圈,整个人都绝望了。 外面丛林的土地相当松软,可这石洞里面,竟然四周全都是岩石,根本无法下铲。 这是作了什么孽! 眼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当时也是急成了傻逼,转头对他们说:“要不,让三试一试?” 狗皮丁和小瑶闻言,沉默不语。 三癫子一听,立马脱了鞋。 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袭来。 我们当时就差点被熏呕了。 三癫子光着一只脚,拎着袜子,口中大骂一声。 “滚蛋吧!” 他几步冲向了洞口,将袜子给丢了出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貔貅 然而......不仅白白损失了一只袜子,三癫子嘴里喔喔怪叫,屁滚尿流递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几只虫子。 幸好我眼疾手快,抡起包裹往虫子一砸。 几只飞虫被砸中,盲目攻击防水包裹,尔后光亮一闪,自爆了。 与此同时,包裹中一件东西掉了下来。 忽然之间! 洞口呜呜响动,嘈杂无比。 我们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些鬼玩意儿没被三癫子的袜子给臭走,难不成还将它们给熏怒了,准备对我们发动最后攻势? 正当众人准备殊死搏斗的时候,亮堂堂的洞口竟然暗了下来,变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走了?! 等了几分钟,洞口仍旧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草丛中昆虫的鸣叫声,好像之前一切都没发生。 我拿探照灯往地面一照。 刚才包裹里掉出来的,不是别的,竟然是黑白魟鱼的鱼心。 之前它一直包在塑料袋里,现在从袋子里掉出来了,散发着一股腥味。 难不成这玩意儿把飞虫给吓走了? 我不敢确定。 他们全看着我,等我做决定。 我狠一咬牙。 “我去洞口看看!” 小瑶忙不迭说:“我陪你去!” 两人拿着探照灯,慢慢来到了洞口。 外面一只古怪飞虫都没有,微风轻拂,草木缓缓晃动,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我们大喜过望,赶紧转身,收拾起包裹。 “没危险了,必须赶紧走!” 尽管我们不敢确定是不是黑白魟鱼的鱼心起了作用,但为了保险起见,没有将它重新放回塑料袋里,用细绳子绑在了探照灯上,让它打头,迅速出了山洞。 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了其他,几人撒丫子狂奔。 一路跑得昏天暗地,惊得周围鸟兽乱飞,累了仅仅歇息几分钟,又继续跑...... 直到东方发白,日头开始升起,我们终于走出了翡翠沟。 翡翠沟里除了那些恐怖的飞虫,肯定还有其他难以对付的虫兽,也许是我们跑得太快,也许是运气好走了一条安全路线,也许是绑在探照灯上的鱼心起了作用......总之,我们逃得了性命。 几人双眼发黑,手脚瘫软,躺在地面,大口喘息。 休息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缓过劲来。 狗皮丁喘着粗气说:“小孟,之前是我格局小了......看来干黑盗下墓,比我们......我们荣门的活儿,难太多了......这特么还没到目的地,就差点死好几次......下次,我再也不来了。” 由于跑了一路,三癫子全身大汗淋漓,包裹在手臂上的纱布也脱落了。 小瑶只得给他拆下来,替换药。 我看了一看三癫子的伤口,面积没有变大,也没变黑。 估计这怪虫搞死人,完全就是靠着融化敌方的肉体来完成。 后来,有一次我和廖小琴去拜访一位古文字研究专家黄教授,事情谈完一起吃饭,黄教授身边有一位孙研究员,专攻古生物方向的,席间聊天,我将这种飞虫的情况向对方描述了一遍,问孙研究员知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鬼东西。 孙研究员听完之后,双眼放光,解释说这中飞虫叫彩翅烬蛾,社会性麟翅目昆虫,曾与恐龙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但后来灭绝了。 彩翅烬蛾有着敏锐的听力和热量感知能力,攻击敌人时会分泌出一种液体,比硫酸的腐蚀效果强几十倍,大量的彩翅烬蛾一起出现,有着难以形容的毁灭力量。 这东西繁殖方式比较变态,靠着爆炸自身,炸出腹部的小虫卵,虫卵掉在地面,会慢慢长出茧,成熟之后会破体而出。 孙研究员拉着我的手,神情激动无比,恳请我务必带他去一趟,如果能将活的彩翅烬蛾带回来,必然是古生物学界一项重大研究成果。 由于孙研究员是黄教授的好朋友,黄教授又与廖家关系密切,廖小琴不好当面一口拒绝,就敷衍说等过段时间让我带他去。 孙研究员对这事却看得比天重,不达目的不罢休,三番五次找廖小琴。 廖小琴无奈,最后递了一张我的黑白照片给对方,带着哭腔对孙研究员说:“我徒弟死了,梅毒耽误了治疗,出现严重并发症走的。” 孙研究员听完,抱着我的黑白相片,痛哭了一场,方才作罢。 话讲回头。 我们在原地休息好了之后,继续往前开拔,中午时分,来到了一处乱石堆。 按丛瞎子的地图显示,这就是百老涧的乱石迷宫了。 有了前面翡翠沟的经历,我们不敢再鲁莽擅闯,先吃饱喝足,接着在外面勘察起来。 望着前方平平无奇的乱石堆,小瑶秀眉紧蹙。 “越是这样,我感觉越危险......独眼老登几人是怎么闯过去的呢?” 狗皮丁回道:“你是不是忘了?丛瞎子死之前留了两样东西下来,一件是地图,一件是笔记。地图只是简单的线路,上面没写破解之法,破解之法肯定写在了笔记里面,要不然以独眼老登二吊子的本事,敢带人来闯关?” “不过,我当时将这家伙的衣服全摸了一遍,只发现地图,没找到笔记,难不成他背下来了,或者说没有带?” 一切皆有可能。 我站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远眺了好一会儿,跳了下来,抹开地面的土,开始在画百老涧的大概地貌。 画完之后,我抬头问他们:“你们看这地形像什么?” 小瑶瞅了一瞅。 “像......小狮子。” 狗皮丁摇了摇头。 “不对,倒有些像西游记里的小旋风。” 我有些无语,小旋风都被他给整出来了,便问三癫子:“三,你觉得呢?”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 “貔貅!” 他答对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经验 我点了点头。 “对!就是貔貅!” 小瑶和狗皮丁俯下身,仔细看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往远处眺望,均表示确实非常像。 百老涧石头密密麻麻,看起来虽然凌乱,但整体造型呈貔貅的形状,血盆大口正对着我们,尾巴对着远端,像是一只卧在山涧中的猛兽,等着我们羊入虎口。 狗皮丁挠了挠头。 “这兆头不太好啊,貔貅只进不出,咱们要是闯进去,不就成了它的果腹之物?就眼前石头阵的规模,四个人进去,估计它塞牙缝都嫌少。” 三癫子瓮声瓮气地说:“小孟,干脆换一条路吧,我最讨厌这种小动物了!” 换路是不可能的,丛瞎子的地图既然已经标注了百老涧,证明没有其他路可前往水月宫,这一关必须要闯。 我摆了摆手。 “没必要,问题不大!” 小瑶问:“哥,你想出破解之法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经历了好多次迷宫,对这种东西不怵。乱石弄成貔貅的形状,无非是用来喝阻人,让胆小者知难而退而已。” “所谓迷宫,不管外形多么吓人,里面构造多么复杂,其本质就是利用人的眼、耳、口、舌、鼻等感官,让人脑子产生混乱走不出去。” “只要紧紧抓住这个核心,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汉侯墓甬道的铜晶片、流月岛藏宝室月光幻觉、白石古城的双悬梯......全是通过迷惑攻击感官,从而达到困死闯入者的目的。 不管百老涧的貔貅乱石阵里面有什么,本质也不会偏离。 我经历多了,对这种东西不仅祛魅,还拥有对破解它的强大自信。 这就是经验! 小瑶问:“现在怎么办?” 我将画图的小石子丢了,拍了拍手,对小瑶说:“口、舌两个感官,只要进去不说话,不乱吃东西,基本不会被攻击,我猜测貔貅乱石阵大概率对眼、耳、鼻产生作用。” “从包裹里拿三根绳子出来,系住你、我、老丁的手臂,咱们三人分别蒙眼、塞耳、堵鼻,进入石阵往前走。三,你在外面,一旦绳子发生剧烈晃动或拉扯,代表里面的人出现了头晕或者迷路等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将里面的人给拉出来。” “出来之后,三人一对照,就能一次性对什么感官出现了异常作出判断,届时采取针对性措施,一起闯关。” 狗皮丁闻言,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这分析我服!” 小瑶转头看了看三癫子,秀眉微蹙。 “要不......我在外面吧。” 三癫子说:“对!我想进去玩,不想扯绳子。” 这丫头担心三癫子脑子差根弦会出问题。 可我倒更担心三癫子进去之后会不按计划行动,更何况,小瑶的力气小,里面的人出了啥情况,怕她拉不动。 我对三癫子交待道:“三,这事情关系到逸然能不能救出来,你在外面千万要按我的要求,绝不能开小差,知道不?” 三癫子挠了挠头。 “行吧,我知道了。” 事情商定完毕。 众人将包裹中的绳子拿了出来,由于在破庙提前知道了去水月宫有一关是绝壁,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们特意向老族长要了几根长绳子,全是破旧尼龙渔网线搓揉而成的绳子,村民平时用来捆柴拴牛,看起来细小,却非常结实牢靠,而且每一根都有三十多米长。 两根绳子结成一组,共七十余米,长度已经能深入貔貅乱石阵了。 三人系好七十余米长绳子,小瑶蒙上了眼睛,狗皮丁塞住了耳朵,我则堵住了鼻子。 我一挥手,三人进入了乱石阵。 为最大程度试验出里面的情况,几人没有走在一起,而是分开几个不同方向走。 我往东、小瑶往南、狗皮丁往西。 三人分开之后,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乱石阵的地形地貌。 非常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摆布也杂乱无章,看不出有任何阵法存在,石头与地面交接之处有些潮湿,还长了一些杂草和奇特的花苞小植物,整个乱石涧好像是天上某处宫殿塌了,掉落了大量石块在这里,显得平平无奇。 事实上,迷宫这玩意儿,除了靠影响人的感官困住闯入者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按奇门遁甲(九宫八门九星八神三奇六仪)布置来困死人。 但我判断,后一种可能性,在此处不存在。 一来,会奇门遁甲之人太少,懂得利用它来摆石阵的,更是罕见(诸葛亮算一个)。 二来,这种阵法对各门方位的摆布要求极为严苛,一般在密闭的室内空间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可放到室外,刮风打雷下雨动物乱窜,一旦某块石头方位被挪动,阵法就没用了。 三来,丛瞎子等人多年前曾闯过去了,阵法一旦被人闯过,就会失效。除非丛瞎子闯完阵之后,又花大量时间精力按原阵法重新给布置回去。可这几乎不可能,且不说丛瞎子有没归阵如初的本事,就算有,他是来取宝的,也不会这么无聊,除非他脑子和三癫子一样。 我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七十余米,手臂上的绳子都已经绷紧了,可依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状况。 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我开始前后左右乱走。 第三百四十九章 石头花海 可在附近晃悠了一大圈,没头晕,也没认错路,头脑清晰,路径明确,也没出现任何意外。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我开始往回走,非常顺利地离开了乱石阵,来到了外面。 出去一看,小瑶和狗皮丁已经被三癫子给拉出来了,两人烂着一张脸,坐在地面。 我将鼻子上的布团给拔了。 “你们怎么样?” 小瑶说:“进去不久就开始头晕目眩,根本认不了路,只好晃动绳子,让三哥将我给拉出来了。” 狗皮丁说:“我也是一样,感觉脑门都快要炸了,别说认路,连站都站不大稳。” 我心中一喜。 他们两人都同时出现了头晕的症状,而我却没有,说明百老涧里面的东西,不攻击眼睛,也不攻击耳朵,而是专门攻击鼻子。 我堵住了鼻子,所有没任何问题。 “你们鼻子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没有?” 小瑶和狗皮丁对视了一眼,均摇头说没有。 没有味道,只能说明那玩意儿散发的味道人感知不出来,但不表达不存在。 我对他们说:“你俩塞住鼻子,随我再走一次。” 三人重新塞住鼻子,再次往里面走。 这一次彻底确认,所有人都没出现头晕的症状,而且很快就出来了。 小瑶很高兴。 “哥,既然已经知道百老涧是通过气味来困死人,咱们现在可以安全进入了!” 我摇了摇头。 “不急!最好能确认一下是什么东西,这样心中踏实一些。” 我没有进乱石阵,开始在百老涧边缘的石头上察看了起来,时不时敲一下石头,还用鼻子闻一下,可摆弄了挺久,也没发现子丑寅卯。 抬头一瞅,发现天空黑压压一片,环境很闷,似乎有下大雨的征兆。 我寻思干脆算了,塞住鼻子直接闯吧,乘大雨降临之前,能一口气穿过百老涧最好。 就在转身折返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见了石头与地面的交接之处,看见了那些古怪的像小花苞一样的植物。 这玩意儿只有筷子头大小,灰灰的,表皮皱皱巴巴,像枯树皮,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植物,藏在杂草中,但每一块石头下面都有不少,几乎布满了整个百老涧。 我不敢用手去拿,附身趴下,凑过去,用鼻子嗅了一嗅。 一嗅之下,一股浓烈的刺激感窜入鼻腔,进入眉心,盈满全脑,我头像蒙了一层脑雾,四周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说是刺激味道,而是刺激的感受呢? 因为这东西根本没味道,当时就如同一根针管,速度疾快将生理盐水喷入鼻腔的感觉,一进入鼻腔,人全是蒙的。 我意识是清醒的,但因为天地都在转,根本爬不起来,腹部还传来一股呕吐的感觉。 耳听小瑶等人惊呼,脚步声凌乱,他们跑了过来。 “哥,你怎样?!” “我看他好像闻了一下那植物就晕了,赶紧将他拖过来!” 几人七手八脚将我给拖到了旁边。 小瑶给我喂了几粒药。 这药是彩门用来解人眩晕的解药,服下之后,稍微好了一点,可脑子还是涨涨的,根本爬不起来。 三癫子说:“看来这药没用,看我的!” 这货一把拎起了我,直接朝着我的腹部狠怼了我一拳。 我被打得感觉五脏六腑都裂了,呕吐的感觉再也压不住,“哇”一口,趴在地上吐了。 “三哥,你疯了,打他干嘛?” “他这是晕车的症状啊,打一拳吐出来就不会了。” “你有毛病的,打伤了他怎么办?” “一拳都能打伤,那小孟就是废物。” “......” 我抬起手,制止他们吵下去。 因为,我呕吐出来之后,确实不晕了,一手捂住肚子,一手向三癫子竖起了大拇指。 “三,我是真的要谢!” 三癫子嘿嘿直笑,转头对小瑶说:“你看,他还谢我呢!” 事情算是彻底搞清楚了。 百老涧乱石阵没有奇门遁甲,没有古怪通风孔洞声音震耳,也没有光影迷惑人的双目视线,而是这种奇特花苞散发的味道刺激人前庭神经。 狗皮丁哈哈大笑。 “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小孟闻怪花!牛逼牛逼!我狗皮丁算长见识了!” 能抽丝剥茧找出原因,我感觉自己确实有点牛逼,抽了抽鼻子,对他们一挥手。 “堵住鼻子,快速通过!” 几人迅速拿布团塞住鼻子,收拾好东西,一头扎进了百老涧。 百老涧面积不算太大,就是乱石嶙峋比较难走,以我们几人的脚力,预计半小时就能穿越。 往里面疾走了十多分钟,此刻已经来到了乱石堆的中间地带,一切都如同预想,非常顺利,没任何意外。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一道银蛇飞舞,照得四周亮堂堂的,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 咋偏偏这种时候下雨! 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对他们说:“加快点速度!” 众人疾步前行。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得地面泥石面灰尘四溅,泥腥味阵阵,我们全成了落汤鸡,眼睛几乎难以视物。 我们几人只得尽量互相靠近,艰难前行。 小瑶突然说了一句什么。 可雷雨声太大,我没听清楚,转头大声问她:“丫头,你说什么?!” 小瑶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手指着前方,俏脸有些惶恐。 “哥!我说!它们开花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 地面那些灰色的花苞,此刻竟然全部绽放,每一朵都有茶盏大小,花色紫中带红,红中蕴黄,黄中带青,鲜亮明媚,娇艳欲滴,似乎还在一张一合,贪婪地吸允着雨水。 我们恍若置身于一片石头花海之中! 第三百五十章 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石头花海无穷无尽,随着风雨摇曳多姿,肆意绽放,相当美丽。 我们像误入花丛中的旅人,一时之间有点无所适从。 “别管了,快走!” 我总感觉这玩意儿开花不是啥好事,还是尽快离开这鬼地方为妙。 可仅仅前行了几十米,刚才闻花苞那种熟悉的感觉传来,尽管鼻子用布团塞死了,可鼻腔深处呛水的感觉相当强烈,脑子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住,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发现四周天旋地转,不仅无法辨别方向,双腿还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转头一瞅,见到小瑶等人也摇摇欲坠。 三癫子甚至不走了,直接蹲在地上,拿手在锤自己的头。 “让你晕!让你晕!” 不好! 这玩意儿开花之后,散发出来的刺激性味道,是未开花之时的数十倍,塞在鼻子里的布团根本抵挡不住! 我冒雨艰难走过去,将三癫子从地上扯起来。 “起来!走啊!” 我不知道这暴雨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雨停之后它们会不会合拢重新变为花苞,更不知道这种刺激性的味道啥时候才会散去。 可却知道,一旦我们在百老涧昏迷,光是雨水灌注口鼻以及暴雨下的失温症,都足以让大家翘辫子。 尽快离开,才是唯一选择。 扯起三癫子之后,我转头对小瑶喊:“解眩晕药!” 小瑶强撑着歪东倒西的身躯,从包裹里拿出了彩门解眩晕的药。 众人连忙拿来吃了。 可刚吃下去,一阵反胃,大家都开始哇哇狂吐。 这次呕吐,并没有像之前外面那次一样变得好受,眩晕感反而更加剧烈,双目几乎无法视物,整个人都栽倒在地。 我尝试着挣扎爬起,可努力了好几次,一点作用都没用。 小瑶也倒下了,她试着伸手过来与我握住,但挪了几下,反而离我更加远了。 天地在晃动,脑子在旋转,身躯在颤栗...... 我内心非常不甘。 明明破解了百老涧困住人的原因,可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功亏一篑。 老天爷是不是眼盲在玩我?! “小白......小白......” 小瑶的话在我耳朵中呢喃。 好似很近,又好像很远。 雨太大,人已瘫,我看不清楚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十几秒之后,我感觉自己脑子被一根棍子给搅得稀巴烂,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连眼皮都彻底睁不开,正沉沉睡去。 忽然。 嘴里被塞了一样东西。 好像是某种野果。 东西一进嘴,一股爆浆的感觉传来,紧接着整个舌头都是麻的。 苦! 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苦的东西! 我本能反应,人像咸鱼翻身一样挺了起来,开始呕。 可嘴里的玩意儿全都吞下去去了,根本呕不出来。 不对! 我不是快昏死过去了么,怎么还能咸鱼翻身? 脑子好像也变清爽了?! 我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见到不远处的小瑶非常着急,手中拿着一种花生粒大小的红果子,正俯身给三癫子和狗皮丁嘴里喂。 三癫子和狗皮丁吃了之后,似乎也觉得相当苦,满脸抽搐,从地上爬起,躬身准备吐。 一开始我以为是出现幻觉了,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发现并不是。 因为我清晰地听到小瑶在喊我。 “哥,快跟着小白走!” 定睛一看。 之前在翡翠沟小瑶救下的那只白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过来了,腿上的纱布都还在,它在小瑶面前,一瘸一拐带路。 这是成精了?! 那个时候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捡起地上的东西,对三癫子和狗皮丁大吼:“走!快走!” 这两个家伙也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跟着我们,往前奔去。 小白后腿虽然还有伤,但跳起来还挺快的,在乱石丛中蹦来蹦去,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不过,它见我们没跟上,又会从石头中闪出来等我们,大眼睛萌萌的。 我们跟着它,在百老涧之中穿梭,仅仅四十分钟,就彻底出了乱石堆。 而这个时候,雨势也逐渐小了起来。 几人劫后余生,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大口喘气。 小瑶开心坏了。 “小白,过来!” 可小白却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前肢冲小瑶作了一个动作,像是挠痒痒,也像是挥手作别,白影一闪,钻进了树丛中,再也看不见了。 小瑶追了几步,见追不着了,满脸失落。 “怎么跑了呢......我还想给你换药的......”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缓过劲来,忙问小瑶之前是什么情况。 小瑶说:“我晕得不行,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可余光瞥见小白过来了,它嘴里还含着一个小小的红果子,叼在了我嘴里。” “这东西太苦了,我一下清醒过来,发现它站在我前面,好像很着急,似乎要带我去找什么东西。我欣喜异常,猜测这果子应该能解那种古怪花的毒,所以赶紧跟它去了。” “它跑到一块石头下的草丛中,刨开一种满身带刺的怪草,草根竟然不是普通的荆条根,而是那种红色的果子。这种草在每块石头下面都有,我当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赶紧弄了几颗果子,喂你们吃了。” “没想到不仅解了毒,小白还带我们走了一条近路,穿过了百老涧!它真的太可爱了!” 我们听完之后,惊奇不已。 中医理论讲究万事万物阴阳相生相克,凡是有毒的地方,三步之内必有解药,这事情在我们面前发生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变小 百老涧那种下雨就会盛开的花以及可以解毒的红色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已经搞不清楚了,大家能活下来就是一种幸运。 这次来云龙河谷,经历如此坎坷,大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准备不足。 一来由于赶过来之时太匆忙,各种工具药品带得太少,二来未央灯的线索,一直到破庙我们才掌握,无法提前针对各个关卡作针对性的预案。 接下来必须步步谨慎,否则别说找到独眼老登等人,很有可能在路上就挂了。 雨势停下来之后,出了太阳,几人身上黏乎乎的,非常不舒服。 我们从防水包裹里取出了干净衣服,找树林换上,然后将湿衣服拧干,晾在树梢,一边晒一边休息。 太阳非常大,一个小时左右,就已经将衣服晾干了,大家精力也开始恢复过来。 我招呼众人继续往前走。 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了一片茂密丛林。 按照丛瞎子地图上的标注,穿过丛林就是鹤鸣崖通天绝壁。 我们不知道所谓通天绝壁是什么样子,但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应该是天然险阻,不会像之前翡翠沟和百老涧一样存在各种古怪的动植物,心中稍微安定一点。 这一片丛林树木非常高大,有些树干甚至要五六人合抱,地面全是腐烂的枝叶以及动物尸体,有时偶尔会闯出来一两只像猫一样大的松鼠或体型硕大的飞鸟。 由于之前小白救了我们的原因,三癫子再也不说要逮这些小动物来做烧烤,反而时不时冲它们挥手。 “你好,我是三癫子,龙虎山卧牛观的艺术家。” “嗨!这截香肠拿去吃,待会儿记得来救我。” 二逼青年欢乐多。 这非常符合三癫子的精神状态。 我们很顺利出了丛林,可一出去,彻底傻了眼。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二十余米宽的溪水,溪水旁为一堵像墙一样的绝壁,高耸入云,岩壁溜光水滑,足足近三百来米高,宽度无法丈量,因为两端绵绵无迹,全都隐藏在了大山深处。 绝壁顶端云朵缠绕,能见不少白羽红顶的大鹤,在云中出没鸣叫,叫声响彻山谷。 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我们就好像几只蝼蚁。 这特么怎么上去? 除非我们像鹤一样有翅膀,或者乘坐直升飞机。 绝壁是那种坚硬无比的花岗岩,连缝隙都没有,即便想趟过河在上面打不死钉攀爬,也无法操作。 小瑶秀眉紧蹙。 “哥,这咋办?” 我挠了挠头。 “穿过这种绝壁,无非是攀上去、找岩壁中间缝隙、从地下洞口迂回这三种方式。” “独眼老登等人身上带着不少辎重,为杜绝虫兽袭击,还得一路控制允儿,他们攀上去越过绝壁的方式行不通,第一点可以排除。这绝壁是花岗岩,不是喀斯特石地貌,岩石中间有供人穿过缝隙的概率也极小。” “那么,只剩下地下存在天然山洞这一种方式,但这山洞肯定极为隐蔽,采取正常方法寻找肯定不行,我猜测它的入口极有可能藏在水下。” 狗皮丁点了点头。 “有道理!小孟,你这脑子就很棒了!” 我对他们说:“入口如果藏在水下,就不会太远,估计在附近一两百米的溪流里,咱们沿着岩壁下方,分段地毯式搜索。” 溪水不太深,只淹到大腿处,几人挽起了裤脚,开始进行搜索。 可一直找到日垂西山,都没有找到入口。 我们甚至扩大了搜索范围,沿着溪水找了六七百米,也不见任何地下入口。 大家腿泡的都发白了,只得上了岸。 到底是我的思路错了,还是寻找过程出现了漏洞? 我百思不得其解。 三癫子望着绝壁上盘旋的大鹤。 “小孟,我们是不是变小了?” 我问:“三,你说啥?”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 “树这么大,山这么高,鸟那么壮,大家这么小,我觉得我们变小了。” 这话听得我毛骨悚然。 转头看了看附近的树,好像确实粗壮的有些诡异,大部分树干都需要几人合抱。 有一句老话叫高山阴面无良木,意思是因为太阳被高山挡住,阴面的树缺少阳光,一般都长不到太高大。 此处显然属于高山的阴面,可树木如此高大,有点匪夷所思。 还有那些鹤,个个几乎都有人高,也不怕人,有几只还站在不远处树梢上骄傲地梳理羽毛,用很鄙视的眼神俯瞰着我们。 小瑶问我:“人变小,难道衣服鞋子也会变小?”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三癫子的思维异于常人,也许他有什么独特的脑洞给我们提供思路也不一定。 正转头想问一下三癫子有什么想法呢,却发现这家伙不见了。 狗皮丁冲我努了努嘴。 “喏!他在那边对着鹤发癫练拳呢!” 不远处一块石头上,站着一只单腿直立的大鹤,三癫子在鹤的身前打拳,姿态舒展,身躯柔软,拳拳带风,腾跃之间,恍若一只大鸟,嘴里还时不时发出鹤的鸣叫声。 大鹤听了,可能觉得神奇,竟然也鸣叫给三癫子回应。 我想起来了,三癫子不是发癫,他是练飞鹤拳的。 飞鹤拳是白鹤拳的分支,白鹤拳又是方七娘洗衣服之时,见白鹤姿态动作而悟出来的拳种。 三癫子的拳越打越有韵味和节奏,竟然引得空中不少鹤飞了下来,纷纷围绕在他身边。 第三百五十二章 老巢 落日余晖之下,那些鹤相当兴奋,纷纷摇头晃脑,嘴里发出鸣叫,似乎是三癫子的忠实观众在对他的表演进行鼓掌喝彩。 三癫子玩开心了,哈哈笑着,飞鹤拳打得更加起劲。 好一副人鹤合一练功画面! 狗皮丁与三癫子不太对付,带着恶趣味,从地面捡起一块石头,朝三癫子丢了过去。 石头倒没有丢中三癫子,却砸中了一只大鹤,那鹤吃疼,发出一声鸣叫,扑棱翅膀飞空。 如此一来,所有的鹤都受了惊吓,从对三癫子飞鹤拳痴迷的状态中反应过来,纷纷叫着飞空而逃。 狗皮丁哈哈大笑。 “死癫子!我让你得瑟!” 三癫子见鹤全跑了,勃然大怒。 “臭狗皮!你敢吓我的朋友!” 这货撒丫子朝狗皮丁狂奔,一副要撕巴了他的模样。 狗皮丁见状,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像兔子一样蹬踏,在丛林中奔逃。 三癫子的花浪蝶功夫也不是盖的,速度疾快地追了过去,有几次差点逮住狗皮丁。 狗皮丁吓得不行。 “小孟,你快阻止这个疯子!”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无语到了极致。 眼前这个通天绝壁要怎么通过,我脑瓜子都快想炸了,这两个家伙竟然还有心思打闹。 我没理会他们,坐在地上,瞅着眼前的鹤鸣崖,苦思对策。 没过一会儿,打闹声停止了,三癫子神情悻悻地走了回来,却不见狗皮丁。 我问:“老丁呢?” 三癫子气呼呼地说:“死了!” 我转头一瞅,四周都没有狗皮丁的踪影,皱眉问:“到底哪儿去了?” 三癫子指着一棵高大的夫妻树。 “臭狗皮怕被我抓到,跑树上去,然后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一定是死了!” 啥玩意儿?! 我和小瑶走到了那棵夫妻树下,抬头看了看,根本没有狗皮丁的影子。 “老丁!你死哪儿去了?!” 没任何回应。 小瑶也有些诧异。 “丁哥!快出来!三哥不会打你了!” 还是没回应。 我冷着声音说:“老丁,你别再玩了,再玩我要发火!”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狗皮丁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这绝对不是狗皮丁玩心大起故意不搭理人,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转头问三癫子:“你确定他就是在这棵树上消失的?” 眼前这棵树有两根树干,扭曲在一起,足足有十几米高,顶冠叶子非常茂密,将落日的余晖全部给遮蔽住,显得昏沉阴暗。 三癫子说:“对呀!我追到这里,他像猴子一样,蹭蹭几下就上了树,身子隐没在树冠之中,然后就找不到人了,气死我了!” 小瑶问:“他消失前说了什么吗?” 三癫子回道:“卧槽尼大爷!什么鬼?!” 小瑶:“......” 三癫子补充道:“他说了一句‘卧槽尼大爷,什么鬼’,然后就没动静了。” 一听这话,我有些不好的预感,狗皮丁显然是遇见了什么突发状况。 我赶紧转身回去拿了绳子,绑在腰间,将探照灯皮带绑在头上,让三癫子和小瑶扯住绳子。 “我上去看看,有情况你们第一时间将我扯下来!” 这树表面非常光滑,而且树干相当粗壮,需要五六人合抱,倾斜角度又没小,我没有狗皮丁上树如履平地的本事,只得爬一段打上一颗不死钉,再踩着钉子往上。 可钉子一打在树上,溢出来树的汁液,竟然像血一样鲜红。 我心中直打鼓。 有些树倒是汁液像鲜血,比如麒麟血藤、龙血树、胭脂木等,但眼前这棵树显然不属于那几个品种,也不属于日常生活常见的树木种类,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啥种类。 之前无聊的时候,董胖子曾跟我讲,除了一些动物修炼会成精,有些特殊地脉上的树木也会成精,专吃过路的动物和人。 难不成这夫妻树成精把狗皮丁给吃了? 我不敢多想,硬着头皮往上攀爬,几分钟之后,人已经来到树冠的位置,往下一瞅,小瑶和狗皮丁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夫妻树中间竟然是空心的,形成了一个诺大的树洞,里面黑乎乎的。 但能明显看到四周有浅浅的脚印,这货摔下去了? “老丁!老丁!” 冲树洞喊了几句,见没有回应,我拿出探照灯往下照。 一照之下,瞅见两只红色的诡异眼睛,正在往上瞪我。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树洞中一片嘈杂混乱,有什么东西开始往上猛窜。 我吓得赶紧往侧边退了几步,第一时间抽出了佛母剑,作防守姿态。 “扑啦啦!” 一只,两只,三只......足足七八只大鹤,竟然从树洞里飞了出来,嘴里发出鸣叫声,弄的四周树冠呼啦啦响动,落叶纷纷。 我正惊奇万分呢,腰部绳子突然绷紧,整个人往下坠。 “嘭!” 我被三癫子和小瑶给扯了下来,直接摔在地上,四肢百骸俱裂,差点死过去,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家伙在下面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出现了什么危险,直接将我给拽下来了。 幸好树下全都是松软泥土,如果是石头,我都脑浆四溅了。 “不是让你抱住我哥吗,你怎么突然让开了?!” “他手上有剑啊,这剑吹毛断发,不小心斩断了我的手怎么办?” “你......哥,你怎么样?!” 小瑶赶紧俯身过来扶我。 我坐起来之后,在小瑶手不断拍背之下,总算缓过了劲,面容抽搐,冲三癫子竖起了大拇指。 “三,你做得对。” 三癫子揉了揉鼻子。 “那肯定的!” 我艰难从地上爬起。 “这树是空心的,估计老丁掉下去摔晕了,来个人同我一起上去,把他给救出来!” 就在此时,树冠再次晃动,一个身影像猿猴一般溜了下来。 狗皮丁! 他浑身布满了鸟屎,额头上全是汗,声音急促。 “小孟,树洞下方好像是鹤的老巢,而且还有一条天然的通道!” “这都不算啥,我顺着通道前行了几百米,竟然找到了这东西!” 狗皮丁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我们看。 一张小卡片,上面印着豹子头林冲的图案。 我大喜过望。 这是小浣熊干脆面里面一百零八将英雄卡! 独眼老登等人进去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废物 我看了一下卡片的新旧程度,它仅仅沾了些露水,完好无损,可见刚丢在里面没多久。 小浣熊干脆面在当年风靡一时,小朋友为了收集里面的一百零八将卡片,买得非常多,大人偶尔也会拿来当零嘴。 这鬼地方根本没有外人进入,出现了卡片,只能是独眼老登等人进去过。 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丛瞎子除了地图标记水月宫的线路,笔记里还专门写了各个关卡的破解之道,等于说,我们一路盲打,而他们却一路明牌。 难怪这些王八羔子们如此悠闲,盗墓还有心思吃零食。 也不知道有没有给蓝允儿分几口吃。 我不再犹豫,朝他们一挥手。 “不要耽误!赶紧上去!” 几人收拾好东西,开始攀树。 狗皮丁先上,接着是三癫子,再是小瑶,我殿后。 由于之前我上树顶目的是为了找狗皮丁,而且很快受到了鹤的袭击,所以对这上面的情况没怎么看清楚。 现在才发现,树洞边缘有一处滑轮磨破树皮的痕迹,由此判断,独眼老登等人按笔记内容将工具准备的相当齐全,定然是派一位上树好手先上来,再用滑轮将众人给吊上去。 我们没有这种工具,为了安全抵达下方,只能将绳子绑在树干上,几人先绑着绳子溜下去,最后由狗皮丁解了绳子,他靠着自己的轻身功夫下来。 到了树洞底部之后,发现这棵夫妻树右下方地面竟然有一处斜坡,从斜坡向地下走上四五米,有个天然大溶洞,洞非常宽,足够四五人并肩行走,高度足有两米多。 溶洞内非常温暖,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瞅见不少鹤巢,每个鹤巢如同浴盆一样大,外面全用芦苇、香蒲、灯芯草等茎秆构成,巢里面铺垫着干草、羽毛等柔软茅草,还能见到有不少鹤蛋在上面。 这确实是附近大鹤的巢穴。 之前我还对通天绝壁处为什么有如此多大鹤感到奇怪,毕竟鹤并不是群居动物,它们一般只是夫妻搭档一起玩耍(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很少大量聚集一起。 现在算是想通了。 这棵夫妻树下面的大溶洞,是安全、温暖、舒适的绝佳交.配孵化场所,吸引了大量的鹤夫妻前来筑巢。 换一句话来说,夫妻树成了这群鹤夫妻的约会高级酒店、医院产房以及月子中心。 小瑶见到那些鹤蛋,俏脸讶异又欣喜。 “哥,原来鹤鸣崖通天绝壁,穿过的关键竟然在鹤鸣两个字。” 这个属实没有想到。 如果不是狗皮丁误打误撞下来,硬要我来参悟过关之法,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狗皮丁抬手去鹤巢里面捡那些蛋。 “这些东西一定极有营养,等下路上烤来吃了。” 三癫子脸色一沉。 “臭狗皮!你敢吃它们,我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狗皮丁脸上肌肉直抽搐。 “死癫子,你怕是有毛病......” 我赶紧制止住他们。 “老丁,我建议你把鹤蛋放回去吧,这玩意儿估计都孵化差不多了,你要真敢吃,我估计那群鹤发现后会追过来把你的蛋给吃了!” 狗皮丁闻言,抬手一捂裆,想了一想,将鹤蛋放了回去。 我们沿着溶洞再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了狗皮丁发现小浣熊干脆面卡片之处,拿着探照灯仔细查看了一遍,发现地面除了干脆面的碎屑,还有火腿肠包装、烟头。 看来独眼老登等人在此休息了好一会儿。 一路疯狂追赶,总算有独眼老登等人的踪迹了,众人都像打了一剂鸡血,变得兴奋起来。 我说:“一鼓作气出洞!” 几人快步往前走。 本来以为这条溶洞不算长,但真走起来才发现,它如同埋在地下的一条长蛇,先是往下,后又往上,曲里拐弯的,足足走了几个小时,众人才出了洞口。 到了洞口一看,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底峡谷地带,后面就是高耸入云的鹤鸣崖。 从我们走过的路程来判断,那条涵洞在地下蜿蜒曲折,成功规避掉了整座像天墙一样的通天绝壁。 一堵一疏,阴阳相长,大自然真的太奇妙了。 几人全都累坏了,坐下来吃东西休息。 我啃着牛肉干,瞅着身边三位同伴,笑了一笑。 “翡翠沟的恐怖飞虫,仰仗三哥杀了黑白魟鱼的鱼心解决。百老涧的乱石阵,是小瑶救下的小白带我们逃离。鹤鸣崖的通天绝壁,又是老丁发现了越过天堑的通道。” “我对你们这次的表现,相当满意。” 三癫子嘴里嚼着香肠,抽了抽鼻子。 “所以,小孟你就是个废物呗?” 我:“......” 狗皮丁闻言,哈哈大笑。 “死癫子,你是懂得说话的,会说你就多说点。” 小瑶白了他们一眼。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出力,全是机缘巧合,可哪次过关的思路,不是我哥最先提出来的?” 我被小瑶说得有些害臊,摆了摆手。 “抓紧休息吧,已经半夜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几人这次来得太急,没带帐篷,只能靠着树闭眼休息,四人每人一个半小时,轮流值守。 这一晚是大家来到云龙河谷之后休息最好的一次。 翌日醒来。 众人吃过早饭,精神饱满,按地图指示疾步前行。 第三百五十四章 蟠龙锁喉 一路前行皆无阻碍。 太阳高挂空中,四周风景迤逦。 我见到了丛瞎子地图中描述的白起扛刀秃头山、关公巡城武将谷等风水地势,心中愈发对他佩服起来。 这些风水局其实挺隐蔽的,我对着地图上的结论,当然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可丛瞎子当年来的时候,一路奔波疾走,仅仅只有一眼望山的机会,能判断的如此精准,而且回去后还一笔无误地写下来,可见其风水寻龙功力相当深厚。 高手真的在民间啊! 上午十点左右,我们在穿过一片丛林之后,耳朵便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水龙口已经到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循着声音,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十几分钟后,转过一道山谷大弯,见到了一副震撼人心的场景。 这是一片幽谷。 百余米高的悬崖,垂落下一条玉带一般的瀑布,水落在下面的深潭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声,两侧是巍峨高山,枝繁叶茂,绿荫遍布,整片幽谷弥漫着大量的水气,云蒸雾绕,难以视物。 幽谷中的水气,不像寻常山间雾色一样泛白灵动,反而灰中带着一点黄,如同春节期间大量鞭炮燃尽之后形成的硝烟雾,更关键是,它一动不动的,恍若天空之中有一个透明的大罩子,将这些灰黄的雾霾困在了山谷之中。 放眼望去,幽谷里面兽鸟踪迹皆绝,了无生机,死气沉沉。 毫无疑问,这就是羊皮地图中标注的水龙口漫天瘴气。 瘴气这种东西,一般有两种产生方式。 一种是天然形成的,湿热低洼闭塞的环境,大量的动物腐败尸体,有毒植物(真菌孢子、毒花)挥发,蛇虫蝎蝇等排泄物,特殊地脉形成的氨气、硫化氢等气体相互交织积聚,在山谷中久弥不散。 一种是人工形成的,有些帝王陵墓完工之后,能工巧匠会利用特殊的地形,在外面挖一圈壕沟,沟中埋上硫化汞等毒物,外围再种植密闭的植物,防止毒素挥发,形成不透风的“瘴墙”,阻挠人进入陵寝。 不过,第二种工艺难度太大,而且由于瘴墙无法靠自身力量来持续循环,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再牛逼的屏障不超百年也会无作用,在防盗措施中相当罕见。 眼前幽谷中的瘴气屏障,显然属于可循环的第一种。 我顿时头大不已。 这神仙墓当中到底住着哪位神仙? 每一道阻隔,几乎不见人工技巧,全都是巧妙利用天然绝境之地,让人窥之无门。 对我这种主学风水寻龙,兼学破人工防盗屏障之人来讲,还是有点超纲了。 三癫子说:“干脆我们戴上面罩直接冲过去吧!” 包裹里倒有简易的防毒面罩,还是上次去白石古城之时老秦用驴皮加纱布制成的,一直丢在那个下墓包裹里,小瑶出发之时将这包裹顺手给拿来过来。 可这种面罩以防风沙为主,对付天然瘴气,用处不大。 我摇了摇头。 “不行,风险太大,必须绝对安全才能进去。” 三癫子闻言,烦躁的不行。 “这什么狗屁神仙,天天弄这种稀奇古怪的恐怖玩意儿,我进去之后一定要拿他骨头来雕花......不对,雕成一坨屎!真是气死我了!” 我脑海中始终在想一个问题。 独眼老登等人是怎么进去的? 难不成他们光靠提前准备好的防毒面罩么? 我判断应该不是。 因为水龙口前这片幽谷瘴气不仅面积大,路况复杂,且根本无法视物,行走必将极为缓慢,即便一切顺利,少说也得半天时间才能穿越,若出现迷路等突发状况,困在其中一两天也说不定。 当时盗墓行当最好的防毒面罩是塔牌的,前端一个简单的过滤罐,罐子在间歇环境下(一段路有毒气,一段路没有毒气),倒可以用上十来个小时,可像这种四周瘴气始终密布的环境,最多只能撑上两三个小时,遇见浓度高之处,可能几十分钟过滤罐就彻底废了。 他们也不可能在里面换过滤罐。 因为瘴气这种东西,虽然不会触之即死,可一旦换罐的过程中吸上几口,它会缓慢侵蚀人的上呼吸道,即便当时没事,过段时间之后,人也会腹泻呕吐头晕窒息,独眼老登等人不敢拿性命去赌。 既然他们不是靠戴面罩猛打猛冲,难不成像之前鹤鸣崖通天绝壁一样,存在特殊的地下通道? 我让小瑶和狗皮丁在原地等一下。 “三,你跟我来!” 三癫子愣了愣。 “干嘛去?” 我说:“画画!我要你画出整个幽谷的外貌!” 三癫子闻言,笑嘻嘻。 “好好好!我喜欢山水画!” 两人不敢进幽谷,攀上了东南角一处高峰,沿着大山脊,开始俯瞰整个幽谷的地貌环境。 三癫子用笔画四周山脉的起伏状况,遇见一些我认为古怪之处,我提醒他一定要描准确。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踏勘完毕,三癫子画也画好了,将纸张递给了我。 我一看之下,顿时热血盈脑。 绵绵大山之中,一条隐龙伏在幽谷里面,龙嘴处是瀑布,幽谷是龙喉。 这是经典的蟠龙锁喉风水局! 我欣喜万分。 “下山!我有破解的办法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挖井 我和三癫子快速下山。 到了山下,小瑶和狗皮丁快速迎了过来。 小瑶问:“哥,怎么样?” 我回道:“有办法了!” 狗皮丁问:“什么办法?” 我指着三癫子画的图,向他们解释。 “这图是我们根据四周山峦地势画出来的,你们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峦头互相交错,山脊细密,延绵百里,条条似细线一般,构成了蜘蛛网状,恍若大地之间的一张地网,张开网口在捕获天上的猎物。” “眼前的水龙口山,与四周山脉的山基并不相连,独自成脉,整体走势从南往背,头低背隆,脊背扭曲,像不像一条困在地网中不能动弹的蟠龙?!” 狗皮丁瞅着图,瞪大了眼睛。 “卧槽!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小瑶说:“难怪这山叫水龙口......这瀑布是不是蟠龙的嘴巴?” 我点了点头:“对!” 狗皮丁问:“这瀑布不等于龙在呕吐吗?” 我反问:“没错!你猜它为什么会呕吐?” 狗皮丁:“......” 小瑶再仔细看了看图,美眸一亮。 “山!是不是龙口侧向不远处这五座小山头,它们像五根手指,掐住了蟠龙的喉咙?” 我笑了一笑。 “小瑶你太聪明了!这就是风水学中经典的蟠龙锁喉局。” “世间山势地脉,受天地灵气影响,会有各种类人类动物类植物的造型,而呈龙蛇之变是最为常见的。山势龙蛇变化之中,蚯、蛇、蛟、蟠龙、天龙是五个等级。前三个都不能称之为龙脉,后两种才能纳入龙脉的范畴。” “但蟠龙却专指因各种原因蛰伏在地而无法升天之龙,属于没有角的末等水龙,在风水学说当中,它还不算是真正的龙脉。水龙口就是典型的蟠龙,它困在地上的原因,除了四周山脉的地网困住了它,还因侧边的五指山头锁住了它喉咙。” “蟠龙的喉咙被掐住,出现了两个症状,一是龙口吐水,形成眼前的大瀑布,二是龙口鼻长期吐怨气,久久凝聚不散,导致幽谷中虫兽死绝积尸,有毒植物疯长,形成了弥漫谷口的瘴气。我们要想通过,必须先破了锁喉的风水地势,让蟠龙短暂蔽浊气、吐清气。” 狗皮丁闻言,挠了挠头。 “小孟,你前面讲的,我都可以理解。可破锁喉的风水地势,难不成我们要挖掉这五座小山头?这工程量,即便叫愚公过来,他可能都会哭。” “还有,这幽谷中密布的瘴气,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般,即便你挖掉旁边的山头,它就会自己飞走了?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我摇了摇头。 “你理解错了。破地势并不是说一定要将山头全给挖空,寻龙点穴,重点在于点,讲究坏一处而废全局。何况,我们破锁喉五指风水局,并不需要五座山头全破,只需废其中一指,蟠龙就能得到一丝喘息之机,便会有对应的山路显现在眼前。” “至于它以什么方式显现,我现在也不清楚,只有等我去破完才知道。” 三癫子说:“这么简单?小孟,那你干脆将五根手指的地气全点破了,让这条龙飞起来,我还没见过龙飞呢!” 我:“......” 天地灵气才能孕真龙,蟠龙要想成为天龙,靠外力可不行,得它自己慢慢挣脱。 更何况,即便我将五指地气全废了,周围绵绵的地网还是会将它给牢牢捆住。 就算是召集几十位顶级的风水师,同一时间破五指、断地网,可它毕竟还不是真龙之身,等于羽翼未丰满的鸟儿,一时半会儿飞也不起来,而且,这些破地气的手段,只相当于给苍茫的大地拉一道小伤口,仅仅能暂时让大地流点血、泄点气,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愈合,一切恢复如初。 小瑶从包裹里拿出罗盘,递给了我。 我对他们说:“走!” 几人不再逗留,朝着五指山头快步走去。 在路上,我想到一个问题。 二十年前丛瞎子过来,以及前面独眼老登等人过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采取破地气的手段? 我倒真想将五座山头全翻一遍,找一找有没有他们留下的痕迹,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可我们不是来这里进行风水实地踏勘学习的,等五座山头全翻遍,找到风水穴位置,估计要花上一整天时间,没那闲工夫。 半个小时之后,几人越过了山涧,爬到锁龙五指中的小指状山下。 我拿着罗盘,开是绕着山基进行踏勘。 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了风水眼位置,就在山底的西南角。 此处已经距瀑布和布满瘴气的幽谷大概只有不到百米了,万幸那些瘴气像墙一样,死的,一动不动,不然它飘过来,我们全都得中标。 我拿树枝插在地面。 “从这里往下,挖井!” 三癫子接起了旋风铲的把手,吐了一口口水在掌心里。 “要挖几米?” 我说:“不知道,反正挖到感觉出古怪,就可以不挖了。” 破地气这种事,表现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地面突然塌陷、挖出一处古怪的虫窝、耳朵听到异响、恶臭扑鼻,甚至有时天空还会炸雷下暴雨,不一而足,谁也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 三癫子对着地面开始挖了起来。 我吩咐众人小心看着四周状况,自己眼睛则紧盯着洞口。 三癫子挖累了,狗皮丁接上,再是我。 这种九花精钢旋风铲非常好用,我们很快就挖了十来米的地洞。 我寻思此处土质有一些松软,如果再挖下去,可能会坍塌,必须得在洞壁做一些固定措施,便准备到地面去休息一会儿再说。 就在此时,我耳朵听到“噗”一声响动,低头往响动处一瞅,顿时大惊失色。 “艹!快拉我上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蝴蝶效应 那一声响动过后,脚下突然涌出来大量的血水,浑浊异常,瞬间没过了我的膝盖! 三癫子等人见状,赶紧抬手将绳子一扯,将我像钓鱼一样从洞里给扯了出来。 人刚一出洞口,血水像喷泉一样往上疾喷,弄得所有人浑身都湿透。 我大喊:“快上山!” 几人赶紧拿好东西,往山上跑。 哗啦啦的水疯狂往上涌,就好像大闸泄洪似的,耳边还听到水压冲击洞口的呜呜怪叫声。 斜眼一瞥,这才发现根本不是血水,由于井下方全是红土,水突然往上涌,变得浑浊不堪,看起来像血水。 仅仅十几秒时间,我们之前挖的井已经被冲塌,形成了几十平方的大水口。 此刻水虽然不再浑浊,但势头更加大了,疯狂往上冒。 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捅破了装着水的塑料袋薄膜,里面的水开始往外倾倒。 这里本来就属于手指山中间一个夹角,地势低,水往上狂涌之后,开始弥漫山涧,速度非常之快。 往上爬了百来米,我好像搞清楚了状况,刚才那口井,似乎连着瀑布下面的深潭,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潭水,突然有了一处疏泄口,开始透过井口狂灌而出。 四周顿时水气弥漫,瀑布响动以及泄洪似的水声在山间交织回响,耳朵传来鬼哭狼嚎似的声音,山头的树似乎也开始摇曳。 狗皮丁有点恐水,脸色蜡白,大声说:“小孟,这山不会冲塌吧?!我感觉树在抖啊!”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冲塌。 唯一可以确定一点是,我点穴成功了,通过瘴气屏障的口子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前面说过,破地气就相当于在大地身上拉了一道口子,它会自行修复,至于修复的时间,不敢确定,也许需要几年,也许几十分钟水就止住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是我们通过瘴气屏障的最佳时机,必须要牢牢抓住。 四周声响太大,我只能大声冲他们喊话。 “提前戴上口罩,等我口令!” 话音刚落,身畔传来“咔嚓”一声。 扭头一看,一棵小树突然断了! 山头真的要塌了?! 不对! 有风,还是大风! 我瞅见不远处的深潭,由于水泄洪,潭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上头瀑布落在漩涡里,被卷的无法呈垂直状,弯曲飘洒,强烈晃动的水气带动着四周的空气,竟然形成了一个小飓风。 由于幽谷的环境比较密闭,而且山体幽谷呈凹角之势,小飓风团虽然不大,可一刮动,风速越来越猛,最后像一个鼓风机一般,卷得幽谷东南角的瘴气往外卷! 幽谷东南角,正好对着我们所处这个小指山的方向,是整个瘴气幽谷离我们最近的地方! 由于深潭里出现的小飓风是自东往西转动,瘴气被卷得往西散去,并未冲我们所站立的对面山头而来,没过多久,幽谷东南角瘴气被扯开了一道大口子,我们甚至能清晰看见里面草木和枯枝败叶。 我整个人惊呆了! 读书的时候,地理老师说过一种地理现象叫蝴蝶效应,蝴蝶轻轻扇动翅膀,能引起太平洋的巨大海啸。 当时我还无法理解,现在算是来了一堂小型的试验课。 挖井出破口,破口引涌泉,涌泉拉漩涡、漩涡聚飓风,飓风卷瘴气...... 大自然的神奇,简直超出想象!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左手边是小指山与无名指山之间的沟壑,此刻已经涌上来不少水,这条沟壑正好巧妙避开深潭,可以直达幽谷东南角,距离不到百米,我们完全可以浮水冲过去。 通道已现! 机不可失! 我冲他们大声喊。 “下水游过去!” 三癫子和小瑶率先跳了下水,我也跳了下去。 转头一看,狗皮丁还站在上面,一脸菜色,双腿打摆子,想跳又不敢跳。 这货其实会游泳,只不过他有一次做活失手,为了逃跑,跳进一处矿水潭躲避,矿水潭不同于自然的河水池塘,属于死水,非常凉,他躲在下面双腿抽筋,差点挂掉,自从哪次之后,这家伙就开始变得恐水了。 我大惊失色,一拉盖在嘴里的简易口罩。 “老丁!你身后有毒蛇!” 此话一出。 狗皮丁浑身一哆嗦,本能反应,往下猛地一跃。 “噗通!” 他下水了! 我大吼道:“好多蛇!快跑!” 讲完之后,我往前疯狂游去。 没一会儿之后,几人已经上了岸,来到了幽谷东南角那道口子。 幽谷瘴气死墙最浓密之处其实就几百米,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卷走,而且风还在狂刮,残留的瘴气非常少,淡若游丝。 几人的口罩虽然是去白石古城之时老秦遗留下来的,但对付眼前几百米游丝状的瘴气没任何问题,只要穿过这段距离,后面通道应该已经被风卷的没什么毒素了。 我冲他们一挥手,示意以最快的速度通过。 大家打着探照灯,往幽谷深处紧急狂奔。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夜主宰的世界 幽谷里面到处都是年深日久积压而成的枯枝败叶,走在上面吱嘎嘠响动,时不时还有动物尸骸,偶尔还能遇见塌陷坑,一路遍布各种从未见过的各种古怪花草。 这些花草,估计绝大多数都有毒。 也就是现在瘴气已经消散,加上我们探照灯的亮度非常好,否则在这种环境之下行进,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没有半天以上时间,绝对无法通过。 尽管我们想着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瘴气层,但复杂的地势与环境,强行让我们的速度慢了起来。 几人之间互相提醒搀扶,在速度与安全之间追求最大的平衡。 饶是如此,四人皆摔了几次跤。 跌跌撞撞急行军一个多小时,我们看见了曙光。 前方是一片诺大的峡谷,天空中有飞鸟,还能见到不少花草。 有飞鸟说明没有任何毒瘴存在。 众人大喜过望。 我对他们说:“最后关头了,冲过去就是胜利!” 众人卯足了劲,撒丫子往前狂奔。 可就在这时,我吭呲吭呲跑了一段路,却发现三癫子不见了。 回头一看,这货在后方几十米处,躬着身子,也不知道在干嘛。 这个时候容不得一点幺蛾子。 我停下脚步,回头大吼。 “三!你在干嘛?!” 三癫子闻言,赶忙抬起头。 “来了来了!我系鞋带呢!” 他起身朝我们追来。 十几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安全出了水龙口毒瘴之地。 他们跑得脸色煞白,想摘掉口罩,停下来喘口气,被我第一时间给制止了。 这里处于水龙口毒瘴之地的边沿,保不齐还有什么古怪,在无法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一切都得小心行事。 我们再往前疾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峡谷中的虫鸟已经很多了,这才停下来休息。 狗皮丁哎呦呦直叫唤。 “小孟......这次我算是玩过瘾了,下次如果下墓,你就是八抬大轿扛我,我也不会来,太鸡毛凶险了......” 小瑶嘻嘻一笑。 “也不全是这样,只是我哥比较喜欢打高端局。” 狗皮丁闻言,满脸无语。 “小瑶,他八字带衰就带衰,讲什么比较喜欢打高端局?你喜欢一个人,也用不着这么无脑替他辩解吧?” 小瑶脸顿时一红。 “这不是无脑,是事实!” 她马尾一甩,不再理狗皮丁了。 三癫子说:“臭狗皮,你要觉得凶险,现在可以走了,我看见你烦!” 狗皮丁手指着他:“死癫子,谁跟你聊天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眼见这两个货又要吵下去,我抬手制止。 “休息够了没有?太阳落山前再赶一段路!” 众人继续往前赶路。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一片河谷地,小溪蜿蜒流淌,岸旁全是鹅卵石,不少水鸟在水中嬉戏,溪中还能见到鱼。 按照丛瞎子地图示意,四大关卡通过之后,路上就没啥危险了。 所有人都走不动了,我吩咐大家今晚在溪畔休息,凌晨再出发,争取天亮之时赶到水月宫。 一路以来大家都是啃干粮,此刻见到水里有鱼,心痒难耐,几人便下去抓鱼吃。 可鱼并不是那么好抓的,我、三癫子、小瑶,三人在溪水中扑腾了半天,只逮到了一些拇指大小的小鱼,连塞牙缝都不够。 狗皮丁站在岸上,满脸鄙夷。 “就你们这水平,跟鱼玩躲猫猫游戏呢?是时候展现我的技术了,让开!” 话音落,狗皮丁走到了溪水中,躬着背,眼睛死死地盯着水,双手自然下垂,挨着水面。 “啪!” 这货手臂猛然抖动,双指探入水,一条两斤多重的鱼被他双指夹住,瞬间丢到了岸上。 接下来,狗皮丁双手像在练一指禅,不断地穿刺水面,百发百中,每一次都有一条鱼被甩到岸上。 小瑶欣喜万分。 “够了够了!” 狗皮丁直起身子,抹了抹头发,哈哈大笑。 “还有谁?就问还有谁?哈哈哈!” “还有你爷爷我!” “噗通!” 三癫子突然出脚了,直接将狗皮丁踹在了溪水里。 狗皮丁勃然大努,浑身湿漉漉从水里爬起,拿起一块石头,撒丫子狂追三癫子。 这两个货在打闹,我和小瑶没空理会他们,杀鱼清洗,捡了干柴,拿出用塑料袋包着的火折子,开始烤鱼。 鱼香弥漫整个山谷。 三癫子和狗皮丁也追累了,两人悻悻地跑了回来。 狗皮丁说:“等老子吃完鱼,再来收拾你!” 三癫子回道:“你再投一次胎也没这本事。” 众人饱餐了一顿,心满意足,开始靠着岸边的大石头休息。 夕阳即将落山,漫天红霞染红了山谷,耳畔溪水潺潺,飞鸟轻鸣,一副美丽而祥和的画卷。 小瑶靠在我肩上,望着美丽的风景,若有所思。 “一天之中夕阳最美,可美过之后,接下来却是夜黑夜主宰的世界。” 我问:“丫头,你有心事?” 小瑶冲我笑了一笑,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没,丫头只想在美美的余光之中,安然睡去。” 咦? 这丫头还出口成诗了? 看来跟我时间久了,文化气息越来越浓郁了。 她搂着我的胳膊,靠我身上,甜甜地睡着了。 我也累得不行,吩咐狗皮丁和三癫子先轮流各自守夜两个小时,时间到了叫我,自己迷迷糊糊睡去。 还没睡多久,却听到狗皮丁在摇我,声音急促。 “小孟,你快醒醒!死癫子精神病犯了!” 我和小瑶被惊醒。 “什么情况?!” 狗皮丁说:“不知道啊!诺,他在那里!” 抬眼看去,瞅见三癫子在溪水旁,一巴掌又一巴掌狠狠抽自己的耳光,抽得一张脸肿得像萝卜,嘴角血淋淋的,面目扭曲狰狞。 “啊!你个老巫婆,我打死你!” “走开!快走开!” “......” 我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三!你干嘛?!” 第三百五十八章 灯笼婆婆要喊娘 三癫子双眼直勾勾盯着不远处,呲牙咧嘴,依旧抬手狠狠地扇自己,似乎无视我们的存在。 “丑八怪!我打!” 再这样打下去,这家伙非被打出脑震荡不可。 我猛然抬手,一掌拍他的背。 三癫子先愣了一下,嘴角诡异地笑了一笑,翻了翻白眼,人倒了下去。 我转头问狗皮丁。 “咋回事?!” 狗皮丁挠了挠头。 “不知道啊!你不是让我们先轮流守夜么?我先守了两个小时,到了时间就踢醒了死癫子,让他换我。可他醒来之后,直接走到了溪水旁边,开始骂骂咧咧地狠狠扇自己,起初我笑得不行,后来见他一副要弄死自己的样子,就跑去拉他,可根本拉不动,只好叫你们起来了。”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 这什么情况? 难不成真的神经病发作了? 但这不应该啊,清希道长已经将三癫子的疯病治好了,他现在只是脑子比正常人少根弦而已,绝不至于伤害自己。 莫非穿越水龙口屏障之时中毒了? 可我们没有半点事,他的身体素质比大家都要好,不大可能比我们先中招。 我俯下身子,简单检查了一下,除了之前在翡翠沟被飞虫弄到的伤口,也不见有其他虫兽噬咬的痕迹。 左右判断不出来,我给三癫子解了穴。 三癫子醒了过来,坐在地上,满脸迷茫。 我问:“三,你刚才怎么了?” 三癫子眸子突然变得惊恐而愤怒,紧盯着前方。 “红灯笼老巫婆!你又来了!我要打死你!” 红灯笼老巫婆?! 这附近也没人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猛然从地上窜起,撒丫子往水龙口方向跑。 我大惊失色。 “老丁!逮住他!” 狗皮丁闻言,几个窜跳追了过来,手中顺势捡起一个石块,往前一丢。 三癫子被石块打中后背,一个趔趄,待他想爬起来继续跑的时候,狗皮丁已经追上他,抬手扯住了他衣服。 “死癫子,你跑什么玩意儿?!” 我和小瑶也赶到了,抬手再一拍他,三癫子再次瘫软。 这次我没有点晕倒穴,而是点的委中穴,让他手脚发麻不能动。 三癫子摊在地上,抻着脖子,双目暴凸,额头青筋鼓起。 “老子就不带你回家!就不带你回家!” 我赶忙转头对他们吩咐“小瑶,去拿绳子来!老丁,你去检查一下他的包裹!” 之所以要让狗皮丁去检查三癫子的包裹,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在我们逃离水龙口瘴气之前,三癫子曾落后我们一段距离,俯身在地面不知道做什么,当时他对我的解释是系鞋带。 由于三癫子从来不会对我撒谎,我一直没当回事,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这家伙当时从瘴气丛林带了什么东西出来。 这东西是不是导致他突然发疯的原因,我不大清楚。 可在眼前无法判断状况的情况之下,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找出症结。 小瑶赶紧回去拿了绳子过来。 两人七手八脚先将三癫子给绑住了。 可狗皮丁却没有过来,转头一看,见到这家伙站在三癫子的包裹面前,手中不知道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一动不动,似乎傻了一般,嘴角还不断抽搐,眼眸惊恐,口中喃喃地说:“老太太,你来自何方?” 卧槽! 狗皮丁好像也中招了! 我赶紧冲了过去,一拳将他给撂倒。 狗皮丁手中掉下来一个东西。 灵芝?! 皮皱皱巴巴的,不算大,但造型非常奇特,顶冠大红,竟然像一个大红灯笼,短径五颜六色,纹路非常复杂,整株灵芝似乎都已经玉化,摔在地上,不仅没破,还发出撞击响动声。 这东西如此绚丽夺目,难怪三癫子会去捡! 可就在这株灵芝掉地的瞬间,我鼻子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眼前顿觉红光弥漫。 我心中大骇,赶紧屏住呼吸。 幸好我吸入的气息不多,屏住呼吸之后,头脑顿时清爽起来。 古怪来自这株灵芝的味道! 我第一时间翻找包裹,拿出了一块防水塑料薄膜,憋住气,将那玩意儿给包了起来,隔绝它的气息散发,立马将它重新丢到包裹中,拉上了拉链。 小瑶也跑了过来。 “哥,怎么回事?” 我呼了一口气。 “三癫子捡了一株灵芝,那玩意儿有古怪!” 讲完之后,我过去给满脸迷茫的狗皮丁推了穴位。 狗皮丁吸入的气味也不多,解穴之后懵了半晌,转头看着我们。 “我......刚才中招了?” 我点了点头。 “对!你见到什么了?!” 狗皮丁咽了一口唾沫。 “一个满头白发,皱纹像枯树皮,手中拎着一盏红灯笼的老太太,过来抓我,说要是不带她回家,就要弄死我。” “然后呢?” “然后......我眼前一黑,不知道了啊。” 我和小瑶面面相觑。 小瑶秀眉紧蹙。 “哥,这是遇见鬼了?” 我:“......” 狗皮丁说:“鬼?鬼不是人变的么?灵芝也会变鬼?是不是什么山精树怪?” 他一说山精树怪,我脑子突然一闪,想起了一句词:金银童子玉娇娘,珍珠小妹,奇器丑郎,尸参娃娃不能抱,灯笼婆婆要喊娘。 这几句词一闪现在脑海,我不仅消除了所有的惊慌,反而大喜过望,心中给三癫子点了六十六个赞。 “拿布团塞住鼻子,跟我来,出奇宝了!” 我赶紧走到包裹前,拉开拉链,将塑料包着的玉化灵芝拿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大桩富贵 之前由于太过紧张,没看太清楚,现在总算瞧了个端详。 这玩意儿在手中足有近两斤重,红冠似血,还带着梅花点,在月光之下用探照灯照去,布灵布灵的,根茎有一些短,上面色彩斑斓的花纹互相咬合,有点像瓷器的釉纹,纹路清晰,自带古朴韵味。 虽然它的质地已经玉化,可捏起来却有如同橡胶一样的软黏感,轻轻一掰,还有弯曲。 小瑶神情讶异无比。 “哥,这老灵芝咋这样?” 我心中欣喜。 “它可不是普通的老灵芝,而是灯笼婆婆。” 小瑶问:“什么叫灯笼婆婆?” 我向他们解释了一番。 之前我曾说过,盗门五大派,盗墓称为黑盗、荣门小偷称为白盗、采花贼称为粉盗、穿青衣攫运盗命术士称为青盗、红眼憋宝人称为红盗。 红眼憋宝人专指行走山川大河取天灵地宝之人。 什么叫天灵地宝呢? 天地灵气、奇绝山川、风水佳地,往往能孕育出夺天地造化的奇宝。 如,成精的大蜈蚣身上有定风珠(可治精神疾病和帕金森症)、山川龙脉口会吐“龙汁”(一种五色土,供奉在家中神龛,能保佑家族达官显贵)、极阳之地能长出血蒂莲(服用可以吊命养魂)......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些东西的形成,往往聚千百年之功,相当罕见,极为难求。 憋宝人看中一个宝贝,常在山川行走趴卧,追逐或等待宝物显身,一待就几个月,长久暗无天日的生活,熬得眼睛红肿不堪,所以才叫做红盗。 他们寻找天灵地宝,与盗墓贼分金定穴一样,有着独特的方法。 正常情况之下,憋宝人通过肉眼、气息、耳朵,判断出某一地方有出奇绝宝贝的可能,就会点燃秘术炼制的“牵羊香”(所以憋宝人也被称为“羊倌”),拜上几拜,口念咒语,身心入定,透香望象。 可以望见什么象呢? 若袅袅香雾之中,见到大山脊背有一个梳着小辫子,唇红齿白,浑身肉嘟嘟,穿着金缕衣或银缕衣的小娃娃在玩耍,这宝宝叫金银童子,说明山下隐藏着大量金银矿或金银元宝。 如果瞅见一位身姿婀娜,倾国倾城,顾影自怜的女子,就算是见到了玉娇娘,她站立或坐立之处的下方,必埋着绝世美玉。 烟雾之中若出现一位古灵精怪,不谙世事,穿渔家服装的小姑娘,则代表某枚千年老蚌孕育出了一枚璀璨明珠。 倘若来了或驼背、或独眼、或侏儒、或瘸子等身形怪异,面容沧桑的汉子,有可能是古刀剑、老铜镜、旧古筝、千年酒葫芦所化的,谓之奇器丑郎。 尸参娃娃不能抱,是指某具埋藏在特殊风水地脉的千年湿尸,尸体身上会长出一棵人参,这人参像迷你小婴儿,不仅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还会遇水而游、碰木而枯、钻地而遁、见金而裂、触火而化,憋宝人见到了它,不能动手去抱,必须得用特殊锻造用术法消除了五行的无根网,才能将它给逮住。 这些天灵地宝,讲白了就是万物有灵所呈现出来的一种幻象。 廖小琴向我解释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大为惊叹,问能不能学上憋宝人的一两招绝技,今后万一碰见了奇宝,也不会错过大富贵。 她当时白了我一眼,说憋宝技艺一般都是神秘家族家传,从娃娃开始就会将人放在暗屋子中训练五官,至于他们怎么判断某处是否有宝、牵羊香的制作原理、具体的取宝手段,全是绝密,非外人可以窥探。 廖小琴之所以知道,全因为她父亲有一位老朋友是很厉害憋宝人,从他们聊天之中探听而来。 眼前这一株叫灯笼婆婆的玉化老灵芝,按照憋宝理论来说,它产生**年积尸地,凝聚了死去人、兽所有的怨气,经过千百年演化,才变成了这一副古怪的样子。 从环境条件来讲,水龙口的瘴气地,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和动物,确实是产生灯笼婆婆的极佳场所。 瘴气地死去的人和动物,最大的怨气是什么呢? 回家! 物是灵的显化,所以老灵芝的冠顶,才会呈现红灯笼的样子,这是照亮亡魂回家道路的一盏明灯。 听完我的解释,小瑶和狗皮丁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 狗皮丁挠了挠头。 “小孟,所以刚才那个提灯笼的老太太,是万千冤魂凝聚而成的幻象,她想让我们带她回家?” 我回道:“可以这么解释。” 小瑶说:“这是不是跟吃了有毒菌菇会出现幻觉一个道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吃有毒菌菇,每个人脑海中的幻觉都不一样。 可灯笼婆婆的气息,人闻了之后,却能见到同一个场景。 个中缘由,我也搞不清楚。 狗皮丁说:“不对啊!我们都没有用牵羊香,怎么能看到她?” 小瑶说:“丁哥你真笨!牵羊香是在没见到宝之时,为了找宝用的,它等于望远镜,让你找到肉眼见不到的宝物,现在宝物就在你面前,还用得着望远镜么?” 狗皮丁拧了拧眉头。 “好像很有道理......不过,这灯笼婆婆有什么用呢?” 我说:“灯笼婆婆是万千冤魂凝聚的老灵芝,听说吃下去之后,能镇百鬼、辟万邪,阎王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不少江湖人士,尤其是玄门中人将它视为至宝。若碰到多金有缘的玄门中人,开出一两百万的价格,人家也不会嫌贵。” 狗皮丁傻了眼,转头望了望不远处被绳子捆着的三癫子。 “这死癫子,莫名其妙还造了这么一大桩富贵。” 第三百六十章 骗鬼吃豆腐 小瑶眸子骤亮。 “这么值钱?要怎么保存它?” 我挠了挠头。 金银童子玉娇娘,珍珠小妹,奇器丑郎,尸参娃娃不能抱,灯笼婆婆要喊娘。 这些幻化出来的物灵,既是奇宝的指路人,也是奇宝的守护者。 憋宝人必须要遵循一定的规矩请它们离开,否则不但取不了宝,它们还会给憋宝人带来灾祸。 比如,遇见金银童子,要拿零食玩具祭奠;碰到玉娇娘或珍珠小妹,须烧几件漂亮的衣裙或首饰给她们;瞅见奇器丑郎,得根据对方的样子送东西,瘸子送拐杖、瞎子送墨镜、侏儒送增高鞋...... 总而言之,只要把它们给哄骗走了,就可以去取宝了。 至于灯笼婆婆,规矩比较奇葩,必须要跪下来滴血认干娘,答应带它回家,玉化灵芝上面的怨气就会消失,不会给人造成幻觉。 我不知道这手段有没有用,毕竟自己不是憋宝人,只是听说而已。 可不管怎么说,这玩意儿带在身边,始终都是一个风险,得想办法请走灯笼婆婆才行。 我简单向他们解释了一下,吩咐他们:“你们离远点,我来骗鬼吃豆腐......啊呸,我来祭拜一下灯笼婆婆。” 他们有些不放心,没走。 我说:“没事,我塞着鼻子呢......这样吧,你们用绳子绑着我的腰,一旦我出现情况,马上将我拖走,然后打晕我。” 狗皮丁和小瑶闻言,只得点了点头,用绳子绑住了我的腰,离远远的。 我拿着佛母剑,心中先编了一段认干娘的台词,用剑拉了一下中指,划出了血,小心翼翼地将塑料薄膜给剥开。 尽管自己鼻子用布团塞着,但塑料薄膜剥开之后,一股奇异的味道还是顺着着仅有的几丝缝隙钻入鼻腔。 一瞬间,我仿佛来到了某个鬼片拍摄现场,周围天地暗沉,雾气茫茫,暗红一片,红雾迷茫之中,一位打着灯笼,满头白发,穿着五领三腰衣服,脸上皱纹足以夹死蚊子的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面目扭曲,对我骂骂咧咧。 “小畜牲!我睡好好的,你把我给挖起来了?!” “看你贼眉鼠眼就不像好东西!我要弄死你!” 她抬手猛然掐我的脖子,张嘴就要来咬我的颈动脉。 我差点吓尿了,连忙将中指的血朝她嘴里塞去,“噗通”一声跪下了,张开嗓子,将之前编好的台词喊了出来。 “干娘啊干娘,孩儿跪中堂,雨打风吹无依靠,每日寻您泪两行,千山万水全走遍,就为接您回故乡!” “干娘啊干娘,灯笼照四方,别人有娘暖心窝,孩儿夜夜睡冷床,求您离了这荒凉地,随我回去享安康......” 嘴里念着,我心中竟然无来由袭来一股悲恸,悲伤似水弥漫,很快浸透全身,完全不能自已......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耳边传来小瑶焦急的声音。 “哥,别念了!” 我脑子顿时清醒,反应过来。 周围一切恢复如初,没有红灯笼,没有老太太,也没人掐我的喉咙。 刚才真实无比的情景,就好像是从来没发生过。 再一看手中的玉化老灵芝,灯笼状冠顶本来鲜红若血,此刻竟然暗淡了下来,变成了猪肝色,就如同红灯笼灭了里面的灯一般。 我转头问:“咋回事?” 狗皮丁满脸无语。 “你问我们咋回事?刚才你一掀开塑料薄膜,就噗通一声跪下了,手里的血滴在灵芝上,嘴里鬼哭狼嚎的,差点哭断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坟呢!” “我们吓坏了,赶紧扯绳子,你小子却转手一剑将绳子给斩断了,还说别打扰你哭干娘。要不是小瑶把你给叫回神智,我都想拿石头拍晕你了。” 小瑶在旁边补充道:“对呀......哥,你刚才念得都是啥词,怎么哭那么伤心?” 真特么尴尬! 我抽了抽鼻子。 “你们就说我刚才的演技、台词,牛不牛逼吧?” 小瑶:“......” 狗皮丁指着灯笼灵芝:“这玩意儿怎么变色了,是不是没问题了?” 话音刚落,这货先捏开了一个鼻孔的布,嗅了两下。 “艹!没味道了!” 我和小瑶一听,也试着小心翼翼拿了塞鼻布,闻了若干下,确实没味道了。 成功了! 小瑶赶紧将灯笼灵芝给收起来。 “这下发了!回去找个搞玄学的大佬,卖了去!” 我摆了摆手。 “钱没意思!灯笼婆婆可遇不可求,咱们带回去,改天煲个汤,大家喝了!” 狗皮丁闻言,眼睛瞪老大。 “不是......大佬,你要不要这么豪,一两百万的汤,你喝下去不怕肠胃受不了?” 我说:“老丁,我们不一样,你整天与活人打交道,顶多被逮住挨顿打。我们下墓,天台你碰见的不是尸体就是邪祟,保不齐哪天走霉运折在了墓里,与性命相比,钱就是王八蛋!有这条命在,一两百万算个球,一两千万也能赚!” 狗皮丁:“......” 小瑶秀眉微蹙。 “哥,你不是认了干娘吗,怎么还把它给吃了?” 我差点晕过去。 “啥玩意儿干娘!它就是个幻象,但凡我发誓就是在撒谎,一撒谎等于在撒尿,从来不讲究时间地点,都说了骗鬼吃豆腐,你还当真了?” 小瑶吐了吐舌头。 “咳咳!” 三癫子此刻也悠悠转醒了,转头见到绑在自己身子的绳子,挣扎了两下。 “臭狗皮!是不是你绑了我?!” 我赶忙走过去,给他解开绳子,笑嘻嘻向他解释。 “三,你睡觉梦游了,自己打自己,还乱跑,我怕你走丢,将你给绑起来了。” 三癫子满脸疑惑。 “小孟,你怎么笑得这么贱?” 贱吗? 我是开心! “现在没事了,反正大家也睡不着,干脆直接走吧。” 这么一闹腾,众人确实也没有休息的心思,收拾起东西,乘着月色往前行进。 清晨四点多。 水月宫到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三华射斗 众人见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愣了一下。 狗皮丁惊叹道:“卧槽!好多月亮!” 三癫子满脸鄙夷。 “臭狗皮就是没文化,只知道说卧槽!” 狗皮丁恼道:“你特么有什么文化?” “不会说话,你不懂唱歌吗?”三癫子抽了抽鼻子,双手叉腰,对着前方唱歌:“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 狗皮丁不耐烦地打断:“这哪儿特么有桥?!” 三癫子唱歌被打断,恼火了,对着狗皮丁手舞足蹈,直接来了一段rap。 “我说有桥就有桥,河水有浪也有潮!狗眼全瞎你看不见,一张破嘴还爱现!你说啥!你说啥!脑子里全是豆腐渣!Hey!Fuck!!!” 狗皮丁听完这段rap,瞠目结舌,出人意料的没发火,脸上肌肉抽搐。 “艹!够癫!” 夹杂在群山中间是一片诺大的湖水,目测面积有三四平方公里大。 湖水中间有一座孤岛,形状弯弯的,像一牙大弯月。 月亮在天空高挂,映照在弯月岛上,岛在湖面呈现出清晰的月牙状倒影。 从我们的角度看去,湖水之中的月亮岛、岛的倒影、月光的倒影,三个月亮形状的光影,呈三条并行的月牙弧,躺在水面。 风拂湖水,水波荡漾,涟漪阵阵,三条月牙弧起皱破碎,紧接着又恢复如初,呈现出一副神奇而迤逦的画卷。 更让人觉得惊叹的是,左手边是延绵的远山,群山中间耸立着一根擎天般高的石柱子,它就是传说中的云龙河谷一炷香。 而一炷香下方的山头,呈圆弧状,恍若一把隆起的大弓,高耸的石柱恰似一支紧紧搭在弓上,欲发未发的利箭。 恰到好处的月光角度,将这张大自然的“弓箭”也倒映在了湖面之上,它的箭头,正好对准了湖中呈三条圆弧状排列的“月亮”。 三华射斗! 墓主人想与天地永恒?! 三华射斗风水局极为罕见,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存在。盖因这种格局靠人力根本造不出来,必须要仰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三个月亮影子代表天华、地华、人华,月光下的湖水则为太阴,一支天地之间的长箭,将太阴三华送入浩瀚苍穹。 引三华,蕴太阴,偷天日,换长存。 我心中震惊不已。 到底是哪位大佬,能寻找到这种风水格局并在此安眠? 云龙河谷一炷香,一柱香下水月宫,水月宫里未央灯,未央灯下断肠人。 原来所谓的一炷香之下水月宫,根本不是指地理位置之下,而是指一柱香的倒影之下。 拿石子试了一下,湖水很深,面积也大,靠游泳根本不行。 我转头对他们说:“砍竹子,渡湖!” 岸边就有不少竹子,众人赶忙去砍竹子。 “哥,这几棵竹子被砍过!” 小瑶在一旁说道。 我过去一看,果然有十来棵大竹子,被人用刀给砍过,断口新鲜,地面还有几支烟头。 看来独眼老登等人也是扎临时竹排渡水前往水月宫的。 我冷哼一声。 “好特么期待,很快就能会与他们见面了!” 几人很快砍下了几根大竹子,由于临时使用,也不需要太讲究,拿着树皮捆绑起来,一张简易竹排就做好了。 此时已经来到了早上六点左右,月亮消失,天际边泛出红晕。 我们撑起了篙,乘着竹排,往湖中心月亮岛划去。 几人身影倒映在水中,被拉得老长。 仅仅二十来分钟,众人弃排登岛。 岛内草木茂盛,飞鸟翩翩,一片宁静祥和,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狗皮丁问:“小孟,水月宫到底在哪儿?” “在一炷香倒影正对着的位置,东北角三点钟方向!”向他们示意好方向,我特意叮嘱:“独眼老登等人敢劫人取宝,说明没一个善茬,大家将家伙什准备好,谨慎前行!” 几人纷纷拿起了武器。 小瑶依然是手腕箭,三癫子用洛阳铲的钢棍,狗皮丁拿了一把***,我则用佛母剑。 朝着东北角快速行进,十几分钟之后,我们见到了岛上一尊三层楼高的嶙峋怪石。 怪石张牙舞爪,有一个大口子,里面黑乎乎的,整体看起来如同一颗大兽头,似乎张着嘴准备将我们吞噬,可它具体像什么野兽的头,我们又判断不出来。 口子外面凌乱散落着一些吃食包装。 毫无疑问,这些也是独眼老登等人留下的痕迹。 水月宫就在下面! 我打开探照灯,朝他们点头示意。 几人沿着兽口鱼贯而入。 路一直倾斜向下,似乎是通向了水下,涵洞中一片漆黑,怪石嶙峋,非常难走。 十几分钟之后,整个空间豁然开朗,溶洞面积相当大,温度陡然升高,几人额头上甚至沁出了汗。 三癫子说:“怎么这么热?” 狗皮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好像真是,似乎进入了桑拿房一样。” 除了温度上升比较奇怪,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个奇特的状况,之前的石头有大有小,可这里的石头每一颗都相当大,最小的石头也比人高上不少。 我说:“从距离来判断,我们已经来到湖底下了,也许附近存在地下温泉。” 再往前走了几分钟。 小瑶突然一扯我。 “哥,不对劲!” “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了两个红色的大眼睛!” “在哪儿?” “西南角!” 我拿着探照灯,按小瑶所示的方向照去,灯光晃动之下,惊得退了几步。 西南角黑暗之中,两个像灯笼一样的红色大眼,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这什么鬼?! 狗皮丁等人手中的探照灯也齐齐往西南角照去。 几束灯光一聚焦,终于看清了那家伙的面目。 红眼蟾蜍。 一只像牛一样大的红眼蟾蜍! “呱!” 震耳欲聋的响动声传来,那只恐怖的红眼蟾蜍从角落里钻出,朝我们凶猛扑来! 我大骂了一声见鬼。 “动手!” 第三百六十二章 赤脚大仙 几人手中的武器纷纷向这只恐怖的红眼大蟾蜍袭去。 可令人意外的是,全袭空了! 那只红眼大蟾蜍竟然一晃而过,从我们身边跳跃离开了,身影瞬间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见踪迹。 我们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红眼大蟾蜍目标那么大,按道理我们根本不可能袭空,难不成刚才所有人都打到了空气之中,或者说它是空心的? 几人全顿在了原地。 “别管它了,赶紧走!” 鬼知道这里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马上离开为妙。 众人开始撒丫子向前行进。 没走多远,小瑶再次紧急扯住了我们。 “蛇!好大的蟒蛇!” 顺着小瑶手指的方向看去,右手边有一个大蛇窝。 一只直径足有一米多长,长度二十来米的大蟒蛇,盘踞在一块房子高的大石头旁。 它身边有十几条小蛇,说是小蛇,其实只是相对于这条母蛇来讲,因为这些小蛇直径也有半米左右,长度五六米,全蜷缩在母蛇的旁边。 母蛇冲我们疯狂吐着信子,作出攻击状,神情异常警惕,似乎很担心我们会伤害它的蛇宝宝。 我对他们说:“光灯!别理会!” 几人立马灭了探照灯,沿着石壁边沿,绕过大石块,快速离开。 万幸的是,由于我们没有对那群蛇宝宝造成任何威胁,母蛇没来攻击我们,放任我们离去。 几人快速往前继续行进了二十来分钟左右,均累得不行,停下来歇气。 狗皮丁烂着一张脸。 “老天!蟾蜍、蛇,我见不过不少,但像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看到......难不成我们进入了天宫?这些石头、动物,怎么看都不像是凡间的东西!” 小瑶俏脸也犹疑不已。 “会不会这里面的东西全变异了?” 狗皮丁反驳道:“动物会变异,石头也会变异吗?”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 “也许我们变小了。” 狗皮丁闻言,满脸无语。 “死癫子,你能不能说句人话!上次在鹤鸣崖,你就说大家变小了,把我们吓了个半死,这次又来?!” “咦......小孟,你怎么不吭声?” 我咽了一口唾沫。 “这次......好像我们真的变小了。” 狗皮丁:“......” 我拿着探照灯,对着东北角方向照去。 他们转头一看,瞳孔都要掉了。 狗皮丁吓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小瑶脸色陡变,直接抓住我的胳膊。 三癫子张口大骂:“卧槽......” 我抬手一把捂住了三癫子的嘴,压低声音说:“别吭声!” 东北角有一条短促的涵洞,仅有五六米深,三米多高,是此处地下空间的唯一出口。 灯光照过去,瞅见涵洞另一端口子上,有一只大脚,脚掌的宽度估计不出来,可高度却有两米左右,几乎阻挡了三分之二的涵洞口。 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的脚! 脚掌都近两米高,人有多高? 我拿着探照灯照了一下穹顶。 探照灯的照射距离近百米,可此刻穹顶已经完全照不到了,黑暗吞噬了灯光,恍若射向了无边无际的苍穹。 这说明穹顶离我们的高度非常可怖。 我自认为下墓多次,遭遇风险无数,遇事不会太过惊慌。 可现在,一股极致的惶恐和不安,在心中反复萦绕,弥漫全身。 涵洞中闷热的空气,加上难以名状的情绪,让我额头汗如雨下。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想象。 我关了探照灯,抹了抹脸上的汗,大口喘息,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 狗皮丁声音发颤。 “小孟,你告诉我,这就是古人用石头雕刻的一只脚,不是真人。” 我呼了一口气。 “这不是雕刻,是登山靴!我看到了鞋上的泥巴、鞋带、若隐若现的标牌,它甚至还轻微地动了一下,绝对是人的。” 狗皮丁:“......” 小瑶咽了一口唾沫。 “哥,难道我们遇见神仙墓里的神仙了?” 三癫子说:“是不是赤脚大仙?可我听我姐说,赤脚大仙是不穿鞋的,他怎么还穿了一双登山靴?” 我对他们正色道:“不知道......你们赶紧出去,我留下来一探究竟。如果问题解决,我会返回洞口来叫你们,如果几个时辰内我没出来,你们别管我,想办法返回!” 小瑶立马回道:“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三癫子瓮声瓮气说:“我也不会走!我姐说了,要是没把逸然带回去,我永远别想回龙虎山。何况,我很想跟赤脚大仙打上一架。” 狗皮丁苦笑一声。 “小孟,你讲这话等于放屁了!” “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凭我们想安全返回?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下呗!我狗皮丁既然出来玩,就不会怕。” 这些家伙死不听劝,我也没任何办法,转头问狗皮丁。 “有烟吗?” “有!一直用防水袋包着呢!” “拿来压压惊!” 我接过狗皮丁递过来的烟,点着来抽,缓和心中情绪。 见我们三个男人都在抽烟,小瑶也要了一根,怼着我的烟头点着,抽了一口。 她根本不会抽烟,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为避免惊扰到涵洞口的那位惊天大佬,她只得丢了烟,用手捂住了嘴巴。 抽完一支烟,我将烟头丢地上,狠狠踩灭。 “哥几个,抄家伙!” “前方就算是南天门,咱们今天也去闯一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同行老师 几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条通道口子走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这是一段最简单又极为艰难的道路。 简单在于,通道极为短促,中间又无任何阻碍,可以很快通过。 艰难在于,口子上那只赤脚大仙一样的靴子,给我们造成了强大的心理压力,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恐怖状况。 单从体型上来看,我们与通道口那位赤脚大仙相比,简直就是蝼蚁与人类的区别。 人要捏死几只蚂蚁,会有多容易? 可我们都已经来到了这里,纵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必须得趟一遍再说。 随着我们越往前走,令人惊悚的情景再次出现,那只登山靴子竟然变得越来越小。 敢想象吗? 庞然大物的靴子,在几人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 那一刻,我仿佛穿越到了《西游记》里的场景,感受着赤脚大仙的幻术变化。 几人不敢再动,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他们的眼神全充斥着三个字:“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狠一咬牙,朝他们一挥手。 前进! 没有退路可言! 众人悬着胆子,慢慢往前挪动。 五米。 四米。 三米...... 靴子在急速变小。 身边的温度,竟然也起了莫名变化。 之前热得跟三伏天似的,可随着我们不断前行,温度快速下降,盛夏、晚秋、早春.....在快到洞口之时,身上已然有了丝丝寒意。 “波!” 当我们出了通道口,耳畔传来了一声细微响动。 这响动有一些古怪,似有似无,感觉就像人长期待在水中,突然浮出了水面一样,身上那股压力骤轻,如同冲破了某种结界。 通道口外的场景,让几人目瞪口呆。 此处连接的是另一个大溶洞空间,环境与之前我们待的那个溶洞迥然各异。 它没什么大石块,更没有古怪的变异动物,长满了杂草和一些喜阴的小灌木。 离通道口七八米左右,有一位老头,满头白发,一脸皱纹,戴着墨镜,怀抱一柄三弦,左手捏着一枚玉拨片。 那枚玉拨片包浆浑厚,泛着古韵,造型奇特,雕刻成光臀小娃娃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凡物。 旁边还用小石头堆砌成了一个临时火炉,炉子上架着一张小铁钎网,上面有四条小鱼,正被烤得滋滋冒油,香味扑鼻。 老头在唱秦腔。 “金刚伞--抵不住--这阴风--窜!” “三清符--烧成了--这蝴蝶--片!” “左摸金--右发丘--都成了鬼!” “不如我老汉--唱破这阴阳天呐.....” 韵律古朴,音调沧桑,节奏铿锵,伴随着溶洞传过来的阵阵回音,好听又诡异。 老头唱得投入,根本没发觉我们的到来。 可我们却震惊得不大敢动了,因为我见到老头的靴子,与之前看到赤脚大仙的靴子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庞然巨人,就是眼前这位与我们一般高大的老头。 神仙? 妖怪? 到底是刚才众人出现了幻觉,还是他真的变小了? 三癫子听到老头唱秦腔,撩动起了他身上的艺术细胞,竟然嘻嘻一笑。 “哈......” 我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在没搞清楚对方是人是鬼之前,贸然暴露自己,无疑是极为危险的存在! 三癫子这一声哈,惊动了老头。 老头停下了手中的三弦,左右看了一看,但估计眼神不好,竟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老汉我也是一个人孤独久了,还以为这破山洞有人听弦,敢情又是蛤蟆乱叫。” “外面天应该光亮了,我要打渔去了。” 话音落下,老头收拾起了三弦,拄起了拐杖,拎起包裹,从地上起身,晃晃悠悠地往溶洞深处走去,连炉火上的烤鱼都没管。 “老头!” 我喊了一句。 老头顿了顿身子,侧耳朵听了听。 “谁在叫我?又是蛤蟆叫?” “唉,老喽,都出现幻听了。” 他嘴里一边讲着,脚下步伐加快,竟然撒丫子就跑。 卧槽! 速度贼快! “抓住他!” 我大吼一声,撒丫子往前飞奔。 三癫子和小瑶随后跟了过来。 狗皮丁没有动,呆立在原处,满脸犹豫与惊恐。 老头对溶洞非常熟悉,身躯极为矫健,七拐八拐的。 可我们脚下步伐也不是盖的,不到一百米,就已经死死摁住了他。 老头在地上挣扎,嘴里大声求饶。 “官家!我就是一个无儿无女的拾荒老头,躲山洞生活,靠打渔度日,现在也不是禁渔期,抓我做什么啊?” 住在山洞的拾荒老头? 我连脚趾头都不会信! 山洞没任何生活用品,打渔没有渔具,手中包裹是卡斯登进口登山包,靴子为盗墓贼最喜欢的吉莫靴,连三弦拨片都是高古玉。 这特么是遇上同行老师了啊! 我将对方的墨镜给摘了下来。 老头两只眼睛只剩下一丝小缝隙,眼皮全是皴树皮一样的褶皱,狰狞可怖,显然是中毒之后的遗留症状。 我将墨镜给他戴了回去,转头对三癫子说:“带他回炉子边!” 三癫子像拎小鸡仔一样,将老头给拎了起来。 瞎眼老头在三癫子的手中不断挣扎,双脚乱蹬,模样极为搞笑。 “官家!我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逮我?放开我!放开我!” 第三百六十四章 镜宫 来到了炉子旁。 我示意三癫子将瞎眼老头给放下来。 由于刚才人突然变大变小的诡异场景给了我强大的心理震慑,我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头搞得鬼,也不敢怠慢,将削铁如泥的佛母剑抵在了他的胸口。 剑锋几乎像切豆腐一样,瞬间划破了他的衣裳,还入了一点肌肤。 瞎眼老头显然已经感受到了佛母剑的恐怖,顿时不敢乱动了。 我对他说:“你误会我们了,我们不是官家。” 瞎眼老头闻言,神情一愣,尔后脸上肌肉抽搐。 “不是官家?那你们来老夫的家里做甚?!我邀请你们了吗?!不请自到便为贼......” 我手中的剑稍微用了一丁点力度。 “好好说话。” 瞎眼老头脸色大变,立马笑嘻嘻。 “各位好汉!我错了!来者皆是客,想必你们都已经饿了吧?正好我烤了鱼,将就吃一点,有话好说,好说!” “确定好说?” “当然当然!老夫已经久未见到生人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今天能碰到你们,就是天大的缘份!” “很好!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老夫的家啊......” 我立马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一口京腔,眼瞎未盲,五指泛油浸红润,脚穿盗墓吉莫靴,身携卡斯登进口登山包,你是京都粮煤街胡同卖油饼的丛瞎子!” 此话一出。 瞎眼老头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可思议,抬起手,将我抵在他胸口的佛母剑夹开,完全换了一副嘴脸。 “小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说明大家份属同行,咱们往来无冤,近来无仇,拿把剑顶着老夫做什么?” 小瑶等人讶异无比,他们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位瞎眼老头竟然是独眼老登的师父丛瞎子。 事实上,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刚才那几句话,只是大胆猜测而已,没成想还真让自己给猜着了。 按照狗皮丁听到的消息,丛瞎子已经落水而亡,这老小子怎么突然又出现在水月宫? 这中间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 我见他承认,将佛母剑给拿开。 丛瞎子抽了抽鼻子,揉了几下被剑顶过的胸口。 “几位,老夫都已经承认了,你们是不是礼尚往来,也把自己身份告诉我......” 忽然! 丛瞎子那只揉伤的手猛然上翻,速度极快掏兜! 他要掏什么我不知道,但却知道绝对不会拿油饼给我们吃! 这一下我早防着了,左手立马点他的肋下。 丛瞎子猝不及防,嘴里嗷一声瘫软在地。 本来,我心中敬他好歹算是业内前辈,水平高超,有意好好聊一聊。 谁知道这家伙却属于典型的人老,实话不多! 我不再客气,一把拽起他的手臂,对着虎口上几寸的位置狠狠敲了一下。 敲魂心! 丛瞎子在地上不断滚动,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传来。 我们没管他,拿起烟来抽,等着丛瞎子服软。 一支烟尚未抽完。 丛瞎子开始求饶。 “小哥小哥......我服了,你收了神通吧!” 我转头对小瑶说:“给前辈吃点灵丹妙药。” 小瑶与我心有灵犀,故意问道:“哪种?” 我说:“穿肠散啊!吃了没反应,几天后没解药肠穿肚烂那种!” 小瑶打了个OK的手势:“好嘞!” 丛瞎子听到我们对话,脸都白了。 “别别别......” 别也没用,小瑶已经将药喂进了他肚子里。 这只是彩门眩晕药而已,对人没什么影响,但不这样,拿捏不住丛瞎子。 我给丛瞎子解了敲魂心。 丛瞎子想站起来,但晕晕乎乎的又摔倒在地,接着吐得天昏地暗。 我见他吐出来的东西,吃得还挺好。 十几分钟之后,眩晕药的药效过了,丛瞎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脸菜色。 “老夫今天栽了.....几位,有什么事,快说吧。” 我给他嘴巴塞了一支烟,替他点着,笑了一笑。 “你早这样不就结了,非得试一下我的手段。” 丛瞎子深深吸了一口烟,神色满是不屑。 “实话说,老夫若这双招子不瞎,就你们这样的货色,再来十个,老夫也能将你们活埋了。” 我点了点头。 “这我信,毕竟是二十年前勇闯过水月宫的好汉!” 丛瞎子闻言,眉头紧皱。 “你们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事?” 我摆了摆手。 “老丛,你得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没有资格向我们提问。” 丛瞎子苦笑一声。 “行,你问吧。” 我心中有太多问题,想了一想,打算一个个解决。 “刚才我在隔壁溶洞,不仅见到匪夷所思的蟾蜍、大蟒,还发现你的靴子足有两米来高,可到了此处,一切又恢复正常,这是什么情况?” 丛瞎子嘴角抽搐两下,叹了一口气。 “当真是世风日下,啥也不懂的阿猫阿狗也敢来闯水月宫了.....” “你认真答题!” “刚才那个溶洞,是水月宫的镜宫。” “镜宫?!” “对!” 第三百六十五章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我皱眉问:“镜宫是啥玩意儿?” 丛瞎子反问:“你们不觉得那个溶洞的温度很古怪吗?” 三癫子在旁边搭茬说道:“对呀,就是很热啊,那咋了?” 丛瞎子说:“咋了?这温度导致你们看到的巨蟒、红眼大蟾蜍、靴子,全都是镜像!” 我惊讶无比。 “镜像?它们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丛瞎子回道:“它们当然真实存在,但因为镜宫会造成空间扭曲,所以显现出来的模样与本体完全不一样,就像人照镜子,由于镜子的曲度不一样,会造成物体无限放大或者无限缩小。你们眼中见到的东西,等同于镜子中的影像体!” “你们进来的时候觉得热,所以会看到庞然大物。当然,那个涵洞里的温度,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它变冷的时候,物体在你们眼中,又会扭曲成蝼蚁一般小。这样解释,你们明白了不?” 知其然。 等于说,温度变化相当于显微镜或者缩小镜,将溶洞中的真实物体,扭曲成了不符合常理的形态,展示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们拿武器去攻击这些镜像,等于去攻击5D电影画面显示出来的东西,虽然体验无比真实,但其实手中干得全是空气,至于那些巨蟒、红眼大蟾蜍,它们具体在哪个角落里头猫着,根本不知道。 不知其所以然。 这个溶洞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与温度变化之间到底存在什么关系,它当时又是怎么设置而成的,完全一头雾水。 我拧了拧眉头。 “镜宫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丛瞎子摇了摇头。 “不清楚!镜宫真正的危险不在于物体大小的镜像变化,而在于里面养着大量的五毒动物。当人擅自闯入之后,会被镜像迷惑双眼,全去动手攻击虚无缥缈的假体,而真正的五毒动物,它们则藏在暗处,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必会当场毙命。”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闯过来的,但水月宫的设置夺天地之造化,除了镜宫之外,后面还有花宫、灵宫,更加诡异莫名。” 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称为五毒。 可能是由于刚才我们行进太快的原因,在溶洞里只见到了蛇和蟾蜍,并没发现其他三毒的踪迹。 至于为什么能顺利闯过,我猜测大概率是因为我们携带了黑白魟鱼的鱼心。 这玩意儿在驱虫兽方面的效果属实逆天,在翡翠沟发现它有这功能之后,为防止路途再出现其他意外,小瑶很细心地将它用好几层塑料袋包好,绑在了包裹背带上。 听到丛瞎子这样解释镜宫的危险,我后脊背多少有些发凉。 盗墓掘宝,运气与实力同样重要。 感恩老天爷的眷顾! 我见丛瞎子嘴里的烟快抽没了,赶紧给他将烟头拿了下来,又点着一支,塞进他嘴巴。 丛瞎子呛得直咳嗽,一口将烟给吐了,满脸不爽。 “你想让我抽死是不是?” 我笑了一笑。 “老丛,你这说得都是啥话?我不是想着拍一下你马屁,请教你花宫和灵宫的情况么?” 丛瞎子神情愤懑不已。 “你要真想拍马屁,就把我身上的什么狗屁穿肠散给解了!” 我回道:“还不到时候!不过你放心,咱们无冤无仇,我不至于害你,等时机合适,自然会将你身上的毒给解了。” 丛瞎子脖子一梗,冷哼一声。 “那我就等时机合适再说!” 这么倔强的宝宝? 我转头对小瑶说:“丫头,给丛前辈吃点催毒的东西,让他提前感受一下肠穿肚烂的美好。” 此话一出,丛瞎子身子猛地一哆嗦,抬起了手。 “小兔崽……小哥,何必这样玩?老夫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我说:“老丛,我一点也不喜欢开玩笑。” 丛瞎子抽了抽鼻子。 “行,我说!据老夫所知,镜宫扭曲空间,花宫扭曲时间,灵宫扭曲灵魂。” 我问:“啥玩意儿?!” 丛瞎子回道:“传说花宫里面,繁花似锦,美轮美奂,一瞬万年,弹指枯荣,令人恍惚不知今夕何年。灵宫之中,可见万千婆娑世界,能显无尽幽冥鬼狱,念动即真,心象外显,使人彷徨不知身在何处。” 我咽了一口唾沫。 “你能不能用白话文翻译一下?” 三癫子在旁边搭茬道:“对!小孟初中没毕业,听不懂。” 我:“……” 丛瞎子说:“古籍上就是这样说的,这几句话已经是我翻译过的了。具体花宫和灵宫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我也不知道。” 我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难不成你没进去过?!” 丛瞎子主动向我要了一支烟。 我拿了过去,替他点着。 丛瞎子向我们解释。 “既然你们能点出我的身份,还能闯到这里来,说明你们对老夫当年之事也有所了解。我也不瞒你们,二十年前,老夫与家族成员来水月宫找未央灯,艰难闯过前面几大关卡,可惜最后却止步于镜宫。” “来到这里之时,老夫身无粮草,手无工具,双目中毒,家族成员死的死、伤的伤,断无再前行的可能。无奈之下,老夫只得和向导孙见阳打道回府。在回家路的途中,孙见阳也已坠崖而亡,老夫连滚带爬,逃得一条性命,在京都粮煤街胡同苟活至今。” 话讲到这里,丛瞎子摘下了墨镜,那只剩一条缝隙的双目,竟然流下了眼泪。 第三百六十六章 神仙墓的主人 丛瞎子神情凄迷,悲伤难以自禁,拿起了三弦。 “铮!” 三弦一响。 丛瞎子苍老的嗓子开始吟唱。 “犹记当年,翡翠沟里百虫现,兄长替我挡兽群!乱石阵中起鬼烟,师妹血海将我寻!哇呀呀!兄长师妹啊,未见神仙墓,你们却填了这乱葬坟!犹记当年,鹤鸣崖里成双对,三弟……” 我赶忙打断了他。 “老丛,斯人已逝二十年,你就别一再念叨他们了。” 丛瞎子抬手抹了抹眼泪,将墨镜重新给戴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倒没感觉丛瞎子在说假话。 一来这家伙情真意切,唱起歌来嗓子都是颤的,极为悲伤,二来他身上中了“穿肠散”,也不大敢对我们撒谎。 我挠了挠头。 “这神仙墓的主人,到底是谁呢?” 丛瞎子闻言,神情有一些得瑟。 “说出来要吓死你们!” 我挠了挠头。 “吓死我们?不至于吧,别告诉我这里埋着黄帝?” “倒没这么厉害,不过水月宫里埋着汉武帝……” “啥玩意儿?!” 我惊得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汉武帝不是埋在茂陵么?老丛你可别胡说八道!” 丛瞎子皱了皱眉头。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说这里埋着汉武帝身边的一位著名方士。” 我有些无语。 这老小子自己不把话一口气说完,倒把给我震了个够呛。 “谁啊?” 丛瞎子回道:“李少翁!” 他们几人面面相觑。 小瑶闻言,美眸瞪老大:“李少翁?!彩门老祖之一?!” 丛瞎子点了点头:“小姑娘,看来你还很懂历史嘛。” 不是小瑶懂历史,而是李少翁的身份有些特殊。 李少翁是汉时期著名的术士,相传有召唤鬼神的逆天本事。 汉武帝有一位美艳绝伦的妃子叫李夫人,深得宠幸,可年纪轻轻却患病而亡。 她去世之后,汉武帝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无心朝政。 李少翁见了,对汉武帝说,臣有一术,能召唤李夫人与陛下相见。 汉武帝本以为他在吹牛,却也架不住心中对爱妃的思念,便让他试一试。 深夜,李少翁在宫殿之内架起了帷幔,点燃了一盏灯,开始做法念词。 汉武帝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没一会儿之后,从帷幔之中走出来了一位美丽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李夫人, 李夫人眉眼带笑,轻唤陛下,恍若她初进宫之时的俏模样。 汉武帝大喜,与李夫人共度良宵。 翌日,李夫人已然不见。 不过,春宵一晚,汉武帝彻底解了思念之愁,龙颜大喜,叹服于李少翁的本事,封他为文成将军。 这事史书上有着明确的记载,但有研究者认为,其实李少翁所谓招鬼神的本事是假的,他点灯架帷幔,应该是演皮影戏。 后来皮影戏班子,拜李少翁为祖师爷,不少彩门人也认为他是彩门花活儿的老祖。 小瑶是彩门丫头,她当然知道李少翁。 不过,李少翁后面的结局就不怎么好了。 汉武帝起初非常信任李少翁,但凡遇见天灾人祸,常让李少翁祭祀太一神,驱邪禳吉。 可后来发现,李少翁的术法常常失灵,汉武帝对他起了疑心,认为他是浪得虚名之辈。 李少翁为了再次证明自己牛逼,就写了一副字,让牛吃了下去,对汉武帝说牛肚子里面有天书。此事却被人给揭发,汉武帝勃然大怒,判他欺君之罪,杀了李少翁的头。 但很多书中记载,李少翁其实根本没有死,而是用术法搞了一颗假头,骗过了汉武帝,从此彻底遁去,不知所踪。 思绪延展至此,我脑瓜子突然一闪。 李少翁点灯盏让李夫人重现初进宫的模样,这不就是时光回溯么? 云龙河谷一炷香,一柱香下水月宫,水月宫里未央灯,未央灯下断肠人。 我惊问:“老丛,你的意思是,当初李少翁让汉武帝重见李夫人之时点的那盏灯,就是未央灯?!” 丛瞎子闻言,嘿嘿笑了几声。 “不错!脑瓜子转得相当快,那盏灯就是未央灯!” “世人皆以为李少翁已死,可他却寻了一个世间奇绝场所,点起了未央灯,自己穿梭回了过去,当个神仙,自在逍遥!这些巧夺天工的关卡,全是他设置的,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也不知怎么回事,此前我一直不相信未央灯拥有回到过去的功效,但在得知神仙墓的主人竟然是李少翁之后,竟然产生了一丝犹疑。 我深吸了几口烟。 “老丛,你实话实说,未央灯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到过去?” 丛瞎子反问:“现在的你与过去的你,存在哪些区别?” 我想了一想:“空间不一、时间不一、思想不一。” 丛瞎子抬手指了指隔壁的溶洞。 “水月宫之下的镜宫、花宫、灵宫,是不是完全对应了你的说法?” “……” 第三百六十七章 寇可往,我不能往? 我见丛瞎子回答的斩钉截铁,更加犹疑了。 一来,镜宫、花宫、灵宫等三个地方的状况,确实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二来,从唐赛儿到丛瞎子,再到独眼老登,这些人一个个对未央灯如此痴迷,也让人不由得不信。 本来我这次来水月宫,主要目的是救蓝允儿,可听了丛瞎子的说法之后,对未央灯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两个结果,我现在都很想要。 我不再纠结未央灯真假的问题,挠了挠头。 “老丛,这事咱不再聊了,我信了。” “下一个问题,独眼老登等人呢?” 丛瞎子闻言,满脸无语。 “他们进去了啊!” 狗皮丁有些不解。 “瞎子,你不是独眼老登的师父么?徒弟进去取宝,你怎么还有心思一个人在这里弹三弦呢?” 丛瞎子回了一句。 “关你屁事!” 狗皮丁:“……” 我说:“老丛,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你应该是想让独眼老登等人趟雷,自己在这里等着他们将未央灯取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吧?” 丛瞎子脸上肌肉抽搐两下。 “恭喜你!答对了!” 我说:“让自己徒弟当替死鬼,你可真几把狠!” 丛瞎子闻言,勃然大怒,激动的脸上的墨镜都差点掉了,满头银发颤抖。 “你懂个屁!老子什么时候认那兔崽子当徒弟了?!” 我有些讶异。 “独眼老登不是你徒弟么?” 丛瞎子冷哼了一声。 “我丛瞎子纵横江湖几十年,岂会认这么一个蠢货黑心的人当徒弟!” “实话告诉你们,当年我在粮煤胡同,让他祭香拜祖师,神龛上盖着一块红布,红布后面根本就不是我的祖师,而是黑猫警长玩偶!” 我:“……” 丛瞎子讲起这事相当激动,没待我们发问,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老夫一身本事,可惜眼睛出了问题,无奈在粮煤街胡同谋生。本来嘛,我确实是想找一个衣钵传人,也看中了姓杜这小子,耐心教了他一段时间。” “可后来发现,这小子不仅脑子蠢,对我讲解的东西,像猪一样完全无法领会,而且极为狠毒,为了弄钱,啥事都敢干!后来老夫就不再教了,打算把这家伙当成一个伺候老夫的用人,指点他弄点钱糊口拉倒!” “谁知道,姓杜这小子竟然对老夫起了歹心!你以为老夫真的是钓鱼溺水而亡?真正的原因是,姓杜这小子给我灌了药,将我直接踹下了河里,这小王八犊子是谋杀,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的地图和笔记!” 我问:“一年前你是假死?!” 丛瞎子嘿嘿一笑。 “当然!老夫不是仅假死,还提前对笔记进一步细化,故意引导姓杜这小子按图索骥,找同伴、寻解药,让他利欲熏心按照笔记内容来到这里,等他取了未央灯,老夫黄雀在后夺之!” 这一点,其实我在见到丛瞎子之时,就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我笑了一笑。 “你也别骂独眼老登了,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我看来,你们都一丘之貉。” 丛瞎子抽了抽鼻子。 “小哥,你要求我讲的,我全都讲了。” “既然现在咱们决定合作,你们的身份、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也跟老夫说一说?” 我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抬脚狠狠踹了丛瞎子一脚。 丛瞎子猝不及防,嘴里惨嚎阵阵,倒在地上。 “你好端端的踹老夫作甚?!” 我恼道:“我问你,你在笔记里,是不是引导独眼老登去找一位能辟百兽的花蛇娘子?” 丛瞎子满脸懵逼。 “对呀!那咋了?” 我说:“咋了?!这王八羔子没逮到花蛇娘子,反而逮了她的徒弟蓝姑娘,这姑娘是我们的生死朋友,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踹你?!” 丛瞎子:“……” 见他不吭声,我又狠踹了他一脚,冷声说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孟名寻,昌市老福山古玩店店主,这几位都是我店员。” “丛瞎子,本来这次我来这里主要为救我朋友,但鉴于你们师徒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未央灯我也要了!” “现在开始,你好好配合我,两个目的,任何一个没有实现,你绝对活不了,听明白了没?” 丛瞎子没回答我的话,神情反而显得若有所思,喃喃说道:“古玩店店主?怎么可能有本事通过前面的四大关卡,这不可能啊……” 我回道:“狗钻洞,猫窝灶,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这事情你别追究。” “咱们天也聊完了,接下来要干正事,带我们一起闯花宫和灵宫!” 三癫子闻言,一把拎起了丛瞎子。 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前面走。 丛瞎子大惊失色。 “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不能去,去了必死无疑!” 我皱眉问:“寇可往,我不能往?” 丛瞎子拍了拍脑门。 “他们能闯水月宫,有条件的!这条件我们不具备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五行命格 我问:“什么条件?” 丛瞎子说:“二十年前,老夫之所以只进入镜宫,除了因眼睛出了事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后面的花宫、灵宫太危险,尤其是灵宫,必须要有几位符合五行的同伴一起进去,才能闯过,否则必死无疑。” 我们好奇不已。 “符合五行的同伴?” 丛瞎子向我们解释。 “对!天地孕万物,万物皆有属性,人也有五行命格。李少翁设置的灵宫,乃进入他主墓室的最后一道关卡,此关一破,再无阻碍。根据古籍资料显示,灵宫扭曲人的灵魂,必须有金命、木命、水命、火命、土命共计五人,一同结伴闯关,方能互相补益,规避危险。” “五种命格之外的其它人,进去等于自寻死路。我在笔记里,也明确将这方法给记载清楚,所以姓杜这小子,这次前来取未央灯所找的同伴,一行五人皆符合相应的五行命格。” 几人面面相觑。 小瑶问:“你不会是因为害怕,故意讲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来骗我们吧?” 丛瞎子摇了摇头。 “老夫的性命被你们拿捏着,有骗你们的必要么?实不相瞒,姓杜这小子估计已经闯进了灵宫,你们想救的那位蓝姑娘,属于五人队伍之外的人员,她进入灵宫之后,大概率已经丧命。” “几位小友,你们为了救朋友,闯到了这里,已经算义薄云天了。斯人已逝,等出去之后,老夫找一位水平高超的道士,替蓝姑娘安魂祈福,让她早日投个好人家,咱们就犯不着进去白白送死了嘛。” “至于说未央灯的问题,等姓杜那小子出来,我们一起合作取之。只要灯到了手,后续怎么处理,咱们可以再商量。实不相瞒,老夫也算颇有家资,只要几位小友愿将未央灯割爱,我可以将家产倾囊相送……” 三癫子听到蓝允儿可能已经死了,勃然大怒,未待丛瞎子将话说完,一把拎起了他。 “瞎子,都是你害了逸然,我要杀了你!” 他蒲扇一样的大手,抡起来就要拍碎丛瞎子的脑门。 丛瞎子吓得脸色腊白,哇哇大叫。 “小友息怒……” 我赶忙制止了三癫子,冷声说:“我既已前来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灵宫,闯得要进,闯不得也要进!” “三,拎着他,让他带路!” 三癫子拎着丛瞎子的衣领子,在前面带头走去。 丛瞎子苦苦哀求,表示既然我们决定要进去,他可以画一张图送给我们,让我们放过他,他在外面给我们祈祷。 见我们无动于衷,这货又开始哭嚎卖惨,说他这辈子没过上啥好日子,未央灯他不要了,家里的钱财他也不要了,都给我们,他只想留在外面,多活几年。 我们还是没搭理他,并警告他如果再叽叽歪歪,将他嘴给缝起来。 丛瞎子彻底绝望了,长叹了一口气。 “也罢,看来老夫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几位,你们能否报自己的生辰八字给老夫,老夫测算一下,万一我们五人刚好合上了五行,也算心中有个底。” 我一听这话,愣了一下。 “你会算?” 丛瞎子甩了甩刚才哭嚎流出来的鼻涕,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略懂。” 我寻思这货刚才关于五行闯关的论断,虽然玄之又玄,但从他表现来看,不像是说假话,倒不如让他算一算。 “三,你先报八字。” 三癫子闻言,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生辰八字,报给了他。 丛瞎子坐在地上,拿手掐算了两下。 “哇!这位小友,年幼颠沛流离,六亲不靠,枭神夺食,土盖天灵,一身奇绝武艺,可惜脑子有病……” 三癫子大恼道:“你脑子才有病!” 丛瞎子不敢再算三癫子,接着算小瑶。 “这位姑娘不简单啊,水命,三花娘娘下凡尘,容颜美貌,心灵手巧,可惜啊……” 小瑶美眸好奇。 “可惜啥?” 丛瞎子说:“若我没算错,你应该是吃开口饭的,彩门人吧,台下有多少人捧场,台上就有多孤单啊。” 小瑶问:“啥意思?” 丛瞎子回道:“感情犹如单飞蝴蝶,庄生一梦,爱而不得啊。” 小瑶脸一红:“瞎说!” 狗皮丁兴致勃勃。 “瞎子,来算算我的!” 丛瞎子听了狗皮丁八字,掐算了几下,突然笑了。 “这小贼有点意思,木中之猴,多财帛却无库,金钱过手如流水,却攒不下分毫。” 狗皮丁挠了挠头。 “我确实攒不下钱,有没有破解之法?” 丛瞎子说:“不用破解,等大运到了,你自会有一笔大财入库,不过大财入库之时,就是你牢狱之灾到来之际。” 狗皮丁脸上肌肉抽搐。 “乌鸦嘴!不准!” 已经非常准了。 我之前只对丛瞎子说了自己是古玩店主,他们几人的身份一概没讲,但丛瞎子全都给算出来了。 待拿到了我生辰八字,丛瞎子手掐算两下,脸色陡变。 “小哥,你……” 我抬手制止:“你就说我是什么命格,别讲其他的!” 丛瞎子脸色为难:“老夫觉得还是有必要向你讲解一下……” 我说:“没必要!” 丛瞎子:“……” 我说:“快讲!” 丛瞎子像便秘一样,憋得老脸通红,嘴里嘣出两个字。 “金命。” 我问:“我们五人,能凑出五行么?” 丛瞎子长吁一口气。 “金木水火土齐备,看来这就是天意。” “罢了,老夫随你们进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陶罐怪婴 时间已经耽误太久,我不想再拖,吩咐大家赶紧进去。 丛瞎子的眼睛虽然模糊,但视力未全盲,在黑暗中身手还挺矫健,拿着拐杖在前面带路。 他没有进入过花宫和灵宫,带路全靠一个罗盘。 这罗盘经过了特殊改造,跳针的时候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丛瞎子就是根据声音的不同,不断调整前行的方向。 不过,这家伙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我们几人体力,在曲里拐弯的通道中行进了半个小时,气喘吁吁,叉着腰歇息,累得似乎要断气了。 他打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玻璃罐子。 罐子里面有一种黄澄澄的液体,打开之后,泛着古怪的香料味。 丛瞎子将油倒出来,涂在了自己脸上、手臂,不断搓揉,像抹防晒霜。 我问:“这什么东西?” 丛瞎子喘着气:“从南洋搞过来的尸油,有提升精气神的效果,老夫一路艰辛赶过来,全靠它了,你们没看到我眼睛更亮了吗?” 三癫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哪儿来的眼睛?” 丛瞎子脸上肌肉抽搐。 “那你们看我的精神状态有没有更好?” 我瞅了几眼。 确实更好了,之前他累得都佝偻着背,抹了油之后,腰杆都挺直了,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不错,你现在的状态,估计还能造几个娃出来。” 丛瞎子嘿嘿一笑。 “那倒不至于这么猛……几位,你们要不要也来点?” 小瑶闻言,秀眉紧蹙。 “咦,太恶心了,赶紧拿开!” 丛瞎子说:“丫头,它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不信你试试。” 小瑶回道:“不要!我本来就天生丽质!” 我说:“休息好了没?赶紧出发!” 丛瞎子涂了尸油之后,步伐明显加快了不少,在前面闷头带路。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另一个溶洞空间。 此处竟然是一个水潭,中间有几个大石块,面积大概一个足球场大小,探手触了一下,冰冷刺骨。 丛瞎子说:“越过这水潭,前面就是花宫了。” “那什么……烦请来一位小友背我一下,老夫的水性不大行。” 我笑着回道:“老丛,你要不要这么懒?独眼老登在你钓鱼的时候坑杀你,你都能在水库中金蝉脱壳假死,现在跟我说水性不大行?乖点,自己先下去!” 丛瞎子被我戳破谎言,脸色很不自然。 “我就是想给几位小友一个尊老爱幼的机会……” “嘭!” 丛瞎子嘴里嗷叫一声,落了水。 三癫子对着他屁股出脚了。 “叽叽歪歪的!你可真烦!” 丛瞎子在水中扑腾,嘴里骂骂咧咧。 “过份!你们真过份……” 我们也赶紧下了水。 丛瞎子水性相当牛逼,在潭水中游得极快,简直就像一只蛤蟆,比陆地上矫健太多。 我们要拉扯怕水的狗皮丁,速度慢了下来。 没一会儿,抬眼一看,丛瞎子已经离我们有了相当一段距离。 三癫子说:“瞎子!你慢点!不然我还踹你!” 丛瞎子却根本不听我们的,疯狂往前面游。 我眉头一皱。 “不对劲!赶紧跟上这家伙!” 几人加快速度往前游去。 就在这个时候,丛瞎子嘴里发出古怪的叫声。 “呕吼!呕嘞个大吼,嘀嘀嘀……” 三癫子转头问我:“瞎子疯了?!” 还没待我回话,小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哥,好多绿眼睛!” 我拿起防水探照灯往四周一照,顿时头皮发炸。 在丛瞎子发出古怪的叫唤声之后,潭水开始咕噜噜冒泡,从水里浮起来大量可拍的怪物,一双双豆子大小的绿色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这些玩意儿不是人,也不是动物,而是一颗颗头颅,头上全是红色乱糟糟的炸毛,皮肤像泡了防腐液一样发白,嘴角裂开直到耳朵,双目如同奥特曼一样放着绿光,像变态了的怪婴。 更诡异的是,这些恶心的头颅全卡在小小的黑色陶罐里,陶罐带着头颅,开始朝我们快速游动,耳畔传来它们嘈杂又疯狂的吱吱叫声,令人恍若置身于老鼠群当中。 狗皮丁瞳孔放大。 “这什么鬼?!” 三癫子勃然大怒。 “是不是瞎子害人?!我要锤死他!” 我紧急吩咐。 “往后游!先上岸!” 可众人转身朝后一看,哪里还能上去? 我们前后左右全涌出了大量陶罐怪婴头。 “卧槽!” 三癫子大喝一声,手中***往左手边劈去。 “咔嚓!” 一个最先涌过来的陶罐被三癫子给劈碎! 让人寒毛竖立的是,罐子被劈碎,可绿眼怪婴头竟然从罐子中弹跳而起,一口咬住了三癫子的***,一对诡异的眼珠瞪得老大,呲牙咧嘴似乎想顺着***爬过来攻击三癫子。 三癫子神色大变,抬手甩刀,但没甩掉它。 我手中佛母剑疾然出手,一剑刺了在绿眼怪婴头上。 “吱!” 剑似乎刺中了橡皮泥,手感古怪到了极致。 不过,佛母剑的锋利程度超出想象,一下就将怪婴头给捅穿了,从里面喷出大量绿色的汁液,浓浓的,极为粘稠,散发出刺鼻的尸臭味。 “哈哈哈!小兔崽子们!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岂会受制于人?!” “除了那位丫头,我要留着她取解药,今天老夫送你们三个兔崽子全部归西!” “对了!我给你们拉一首小曲,让美妙的音乐伴你们上路,不用太感谢我,哈哈哈!” 潭水中间的一个石岛上,丛瞎子正优哉游哉坐在上面,开始弹奏起了三弦。 第三百七十章 一无所有 这次丛瞎子没唱秦腔,没唱京剧,反而唱起了摇滚。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唱到激动之处,老家伙从石岛上站了起来,手中玉拨片疯狂扫弦,头一晃一晃的,极尽癫狂。 实话讲,他唱歌真挺好听的,嗓子苍老古朴,韵律拿捏到位,颇有一种街头老艺术家的风范。 可我们却无心欣赏,在杀了最先涌过来的那只陶罐怪婴头之后,也许是它溅出来的液体激发了四周鬼玩意儿的凶性,那股似老鼠的吱吱怪叫声足足提高了几十分贝,整个空间变得嘈杂无比,将老丛的歌声给掩盖住,它们一个个目呲欲裂,朝我们涌来的速度加快了数倍。 潭水在陶罐怪婴头群的带动之下,看起来甚至像海浪一样,从四周翻滚袭来,我们几人成了漩涡中心。 小瑶俏脸蜡白,竟然游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哥,怎么办?!” 我见时机差不多了,转头对狗皮丁说:“老丁,把罐子拿过来!” 狗皮丁闻言,急忙将玻璃罐子递给了我。 这是丛瞎子刚才涂尸油的罐子。 像这种老狐狸,讲话永远半真半假,我不可能全信他。 在丛瞎子将玻璃罐子里的尸油涂在身上的时候,我就死死地盯着他了,老家伙假意让我们涂一些尸油以增强精气神,听到我们拒绝之后,他嘴角露出了稍纵即逝的诡诈笑容。 我感觉出了不对劲,在前行的路上,暗中嘱咐狗皮丁将那玩意儿给取了。 狗皮丁都有摘女人罩子不让对方发现的能力,取个玻璃罐子实在太简单了。 本来我还一直在看丛瞎子搞什么幺蛾子呢,敢情在这里等着我们。 “靠近我!” 我冲他们大喊一句。 紧接着,我将罐子里的液体往几人周边一撒。 橙黄色的液体,在众人四周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刺激的香辛味立马散了出来。 几乎在味道散发的同时,那些本已向我们靠近的陶罐怪婴头,好似遇见了什么恐怖猛兽,纷纷紧急刹车,吱呀怪叫着往后退却。 有两只来不及刹车的陶罐怪婴头,碰到了橙黄色的液体,如同人被溅到了硫酸,哇哇大叫,红头发炸毛,屁滚尿流地转身奔逃。 短短数秒之后,这些恐怖的陶罐怪婴头,已经全部藏匿不见。 这古怪的尸油液体还不溶于水,像一层油一样漂浮着。 我赶紧弄出点溶液,在自己身上抹了抹,吩咐他们赶紧抹上。 “噢......你何时跟我走......” 丛瞎子本来唱得疯狂而兴奋,此刻感觉出了异常,停下了弹三弦动作,将自己的墨镜拉下来一点,瞅了一下境况,惊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去摸包裹,发现玻璃罐子已经不在里面了,嘴里大骂了一句。 “特么的!狗贼无耻!” 他收拾好东西,立马往潭水里一跳,朝东南角游去。 我怒火攻心。 “三!逮住他!” 三癫子已经气炸了,疯了一样往前游去。 丛瞎子一边游逃,一边回头看,声音发颤。 “误会!全都是误会!” 我和小瑶没再管恐水的狗皮丁,在后面狂追。 丛瞎子屁滚尿流地上了岸,朝着东南角的通道往前跑,但这货毕竟视力很差,心态又慌乱,接连摔了跤。 三癫子像一头躁狂的狮子,已经跃上了岸,花浪蝶步伐几个疾踏,已经将丛瞎子给抓住了。 我大惊失色。 “三!先别......” 已经来不及了。 三癫子拎起丛瞎子,将他头往通道墙壁上狠狠一撞。 我隔着老远都听到“嘭”一声闷响。 丛瞎子头一歪,像死去的鸡,额头溢血,耷拉着脑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癫子转头问:“别什么?!” 我和小瑶火急火燎上了岸。 “卧槽!我让你逮他,没让你打他!” 三癫子满脸不解。 “他害我们,不该打吗?” 我简直要疯了。 死瞎子当然该打,却不能下狠手弄死他! 接下我们要进入花宫和灵宫,这两个地方,按丛瞎子所说,他虽然没进去过,但这二十年来查找了大量关于李少翁和未央灯的资料,形成了一套闯关思路。 这思路写在了笔记里,他故意让独眼老灯等人按照笔记办法闯关,从目前来看,我们并没有见到独眼老登等人受到任何损失,足以说明死瞎子的闯关思路是对的。 我们来水月宫太匆忙,一直在盲打,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丛瞎子这个指路火把,三癫子拿他这狠狠一撞,等于刚燃起来希望的火苗,就被一泡尿给浇灭了。 我紧急蹲下身子,去探丛瞎子的呼吸。 可手还没探过去,丛瞎子左手却在模糊之中抓住了我,右手探起,抬手打了一下我的脸。 “年轻人,不讲武德......” 话音刚落,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刚才他应该相当生气,那一下估计想扇我来着,但手上没有半分力,反而像鸡毛掸子一样轻轻摸了摸我的脸。 我探他的呼吸和脉搏,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 没死! 小瑶赶紧从包裹里弄出创伤药,给丛瞎子额头清理包扎。 我又给他推拿气血。 可弄了老半天,丛瞎子却还是不醒,像个植物人一样,无论怎么拨弄,都没一点动静。 我想了一想,转头对三癫子说:“三,这瞎子看来是没救了,点把火将他烧了吧!” 三癫子瓮声瓮气回道:“好!我早看他不爽了!” 就在这个当口,丛瞎子动了一动,艰难张开嘴巴。 “啊......牛头!马面!滚开!” “我几位小友乃佛祖殿前神童下凡,必来救我!” 话音落,丛瞎子从地上一骨碌坐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八块腹肌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老而不死是为妖到底是什么意思,自从见识了丛瞎子之后,对此话算是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 三癫子刚才那一下猛撞,感觉哪怕是换成我,也应该见阎王了。 谁知道这老家伙竟然还能好好的活下来。 我冷冷地盯着他。 丛瞎子用仅剩一丝缝隙的眼珠,瞅了我们几眼,将墨镜给重新戴上,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几位小友,你们果真是老夫的大福星!刚才老夫见到了地府的牛头马面,一个持矛,一个持铁链,凶的很,要将老夫带走。大千世界,美好人生,老夫岂愿意舍弃?” “我对他们大声呵斥,说你们乃佛祖殿前的神童下凡,让他们赶紧滚。牛头马面一听,赶紧撒丫子跑了!看来你们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老夫记在心里了!” 我默默地听他说完,从防水袋里掏出一支烟,给他点着,冲他笑了一笑。 丛瞎子也咧嘴笑了。 “客气客气......” 我转头对他们说:“打吧!” 三癫子、狗皮丁、小瑶早就憋得快要炸了,一听这话,三人拳脚齐下,对着丛瞎子狂殴。 丛瞎子抱头缩在地上,嘴里惨嚎阵阵。 打了好一会儿,他们解气了,我担心再折腾下去,老家伙真的要挂掉,便抬手制止了他们。 丛瞎子鼻青脸肿,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直哭。 我又拿了一支烟出来,塞在他嘴里,冲他再笑了一笑。 丛瞎子脸色陡变,“噗通”一声朝我跪下了,头深深埋在地面,双手高举,作出五体投地的姿态,用极为虚弱的声音哀求。 “孟爷,请原谅一位有眼无珠,苟延残喘的老瞎子!” “今后老夫就是爷身边的一条狗,您说舔哪里,我就舔哪里,感恩!” 这算是彻底服了。 我很满意,点了点头。 “刚才潭水里的陶罐怪婴头,是什么东西?” “痋术。李少翁是顶级术士,除了在进入主墓室的通道设置了镜宫、花宫、灵宫,还在四周偏室弄了不少痋术屏障。陶罐怪婴头都是小猴子的头颅,用术法封坛,引入地阴泉水供养,头颅里面形成了大量的尸痋虫,看起来就像怪婴一样,闻气而动,噬血果腹。” “玻璃罐子的液体呢?” “伏藏火供油,藏传佛教高僧取百种圣地植物、矿物以及大舍利塔前的长明灯灯油提炼,再淬火念咒加持数年制成,可规避一切阴邪之物。” “所以你带我们前来的地方,根本不是花宫,而是水月宫的偏室?” “我已认错,而且决定当孟爷身边的一条老狗,汪汪!” 这老家伙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气。 他发出汪汪两声叫唤之后,小瑶实在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但可能想到此时笑时机不太合适,立马又捂住了嘴。 我说:“很好!老丛,希望我们能好好合作,我的忍耐有限度,但凡再出一点幺蛾子,牛头马面一定会不请自来!” 丛瞎子忙不迭点头。 “我懂!孟爷智勇双全,盖世无双,堪称盗墓界的诸葛,老夫绝不敢再......” 我抬手打断了他,转头吩咐三癫子。 “包裹、衣服、乐器、墨镜、拐杖,全给他取了,只留一条裤衩,让他前头带路。” “小瑶,拿根绳子绑着他!” 丛瞎子神色讶异。 “孟爷,不用这样吧......” 未待他说完,三癫子已经将他剥得只剩下一条裤衩。 他身上没工具,视力不好,没拐杖走都走不快,又有“穿肠散”威胁着性命,除了完全配合,没其他路可走。 丛瞎子满脸无奈和痛苦。 “老夫这次,真的是吃了苦也跌了苦啊!” 不过,这家伙真是老奇葩,竟然手指着自己腹部,转身对小瑶说:“瑶姑娘,你是否依稀可见老夫年轻时候的八块腹肌?” 小瑶瞪大了眼睛。 “你神经病吧?” 老家伙这是在干嘛? 我火腾地一下上来了,抬起手就要捶他。 丛瞎子吓得趔趄往前行了两步。 “误会!误会!我没有调戏瑶姑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绳子拴得太紧了,老夫快喘不过气!” 我警告道:“你最好别再叽歪!” 丛瞎子不敢吭声了,闷头往前带路。 一行人跟着他向前。 在通道之中钻来钻去,半个小时左右,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溶洞。 手中探照灯往里面一照,溶洞里面犹如黑暗之中突然开灯,霎时亮了起来,晃得眼睛一片迷蒙。 这亮光来的太突然了,我们什么都没看清,吓得赶紧退后了几步,将手中的探照灯关了。 “什么情况?!” 丛瞎子咽了一口唾沫,老脸紧张。 “如果没有走错,前面就是花宫了!” “几位小友,你们务必牢记老夫接下来交待的几点行进,万不可莽撞行事!” 我问:“哪几点?” 第三百七十二章 冰尸魄散 丛瞎子抽了抽鼻子。 “第一,我们在花宫行进过程中,绝对不能睁开眼睛。” “第二,万一不小心睁开眼睛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绝不能当真,必须大踏步往前走,直到听到我口哨声,才算闯关成功。” “第三,离开花宫之后,如果有队友陷在里面,绝不能返回去救。” 我问:“为什么不能返回去救?” 丛瞎子说:“花宫能扭曲时间,一旦陷入,就永远待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面,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我们返回去救人,除了白白送命,没有任何意义。” 永远待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面? 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吓人! 我皱眉道:“瞎子,你之前说花宫之后还有灵宫,闯灵宫的条件必须要有符合五行命格的队友。假若我们有队友陷在了花宫之中,你又不让返回去救,那我们还闯个屁的灵宫?” 丛瞎子斩钉截铁地说:“所以大家一定要遵守前两个规矩,只要遵守,就不会出现第三个问题!” 我说:“假如出现了第三个问题呢?不让返回去救队友,又无法前进闯灵宫,难不成永远待在这暗无天日的水月宫里面?你总得有一个备用方案!” 丛瞎子回道:“我有备用方案!” 我问:“什么方案?” 丛瞎子指了指天。 “我们一起拜天,请神仙下凡来救我们!” 这老家伙又调皮! 我抬手就要去扯他的耳朵。 丛瞎子见状,赶紧捂住耳朵,退后了几步。 “孟爷!我真的没开玩笑!” “老夫钻研水月宫谜题多年,李少翁设置的这些关卡,全是可前不可退的!真正离开的通道,只在主墓室里面有一条,取了未央灯之后,找到出口,再返回老夫刚才的烤鱼之地,也就是镜宫的入口之处!” “这也是老夫一直在那里烤鱼弹唱等着姓杜小子返回的原因,要不是孟爷您手段毒辣,老夫是万万不敢进来的!” 这个时候,丛瞎子不可能说假话。 我挠了挠头,转头问他们。 “几个要求都听清楚了吗?” 他们都表示听清楚了。 丛瞎子见状,指了指狗皮丁手中拎着的他的包裹。 “丁兄弟,我包裹中有一个黑色罐子,罐子中有药丸,拿出来,每人嘴里含上一颗。” 狗皮丁拉开丛瞎子的包裹,拿出了黑色罐子,掏出几颗透明的药丸。 这药丸外观有点像维生素滴剂那种胶囊,应该是用某种特殊制成的肠衣包裹的,里面是黑乎乎的液体,能闻到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类似芥末与薄荷交杂的味道。 狗皮丁问:“这什么药丸?” 丛瞎子说:“冰尸魄散!用尸油、鹤顶红、砒霜、眼镜蛇毒液......” 我听得毛骨悚然,赶紧打断他。 “起什么作用?” 丛瞎子向我们解释。 “冰尸魄散含在嘴里,能对脑子起到醒脑清明作用,可以让我们顺利通过花宫。但千万不能咬破,一旦咬破,里面的汁液入喉,必死无疑,没有解法!” “不过你们放心,外面的肠衣是特制的,只要不像啃骨头一样用力,它绝对不会破,没有任何危险。” 我问:“一定要含这个?” 丛瞎子挠了挠头。 “孟爷,这东西是老夫花费数年,查找李少翁生前设计水月宫之时留下来的典籍而制成的,里面明确记载得含冰尸魄散通过花宫,虽然这典籍是残页,里面也没有说不含冰尸魄散进去会有什么后果,可我觉得还是遵从为好。” 狗皮丁满脸疑虑。 “你要是像之前一样,拿这东西坑我们呢?” 丛瞎子闻言,神情苦涩,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绳子和裤衩。 “我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害你们?” “任何毒素,进入每个人体内的反应时间都不一样,几位小友若发现哪位同伴毒性发作,其他人皆有一秒时间结果了我的能力,老夫这样做,岂不是自寻死路?” 倒无从反驳。 毒发有先后,无论谁出了问题,其余三人都可以瞬时解决了丛瞎子,他被我们用绳子死死拴着,根本逃不了,没胆量玩这种手段。 不过,我还是不大放心。 “我先含一下试试!” 还没待我拿药,三癫子直接拿了一颗冰尸魄散,丢在了嘴里。 “我来吧!小孟你不能死,不然救不出逸然。” 我:“......” 丛瞎子也拿了一颗,放进了口里。 等了五六分钟,均没任何问题。 我吩咐大家都含上一颗,扯烂了衣服当布,扎起来当眼罩,开始进入花宫。 按照丛瞎子的要求,行进过程大家手扶着前面人的肩,排列前行,关上灯,务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向前行。 丛瞎子走最前面,再是小瑶,后为狗皮丁,接着是我,最后为三癫子。 这冰尸魄散含嘴里之后,散发刺激又奇特的味道,确实让人脑子清爽了好多。 本来我们待在地宫之中的时间有点长,比较压抑,脑子有些混沌,但含上这玩意儿之后,犹如吹来了一股清风,驱散了所有的烦躁。 尽管用布当眼罩,我还闭上了眼睛,但一进入花宫,明显感觉到四周相当亮堂。 我不知道这种水下地宫为什么会有光源,又不敢睁开眼,手摁着狗皮丁的肩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你平安就好 耳畔传来滴滴答答的落水音,脚下还有哗啦啦的趟水响动,鼻尖能闻到多种花草的香味。 由此来判断,花宫应该是一处地面存在积水的溶洞。 人有的时候很古怪,丛瞎子明明说了不能去咬破冰尸魄散,但嘴里含着一个东西,我本能用牙齿去轻咬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吓出一声冷汗,赶紧停下来了。 万幸这玩意儿确实如丛瞎子所说,不用啃骨头的力量,根本咬不破,不然我可能因为一时犯贱而翘辫子了。 前面行进非常顺利。 可在走了五六分钟之后,我耳朵突然传来一股压力,有点类似飞机起飞之时的感觉,但气压却大上不少。 我想张开嘴巴让咽鼓管开放,以平衡耳朵压力,可又怕嘴里的冰尸魄散掉下来,只得强行忍住。 就在这股耳膜压力传导而至之时,四周传来了风呜呜的响动声,恍若走在一片卷狂风的沙漠之中。 这很古怪,地下溶洞即便与外界存在空气交换,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风。 不对! 它不是风。 好像是什么飞虫在围绕着我,发出振翅响动声。 忽然! 我的后脑勺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下。 本来我肌肉记忆想抬手去拍,可手刚抬起,脑海中想到丛瞎子的话,遇见一切、看见一切都不要管,只能向前,便咬牙死死忍住了。 可这飞虫相当讨厌,接二连三蛰我,我感觉自己脑袋都要被叮肿了,无奈强鼓腮帮子忍疼。 腮帮子一股起,太阳穴也跟着鼓,糟糕的事情发生,也许之前扎在眼前的布条太松,竟然一下被鼓起来的太阳穴给顶脱落了。 布条脱落的瞬间,我见到了一副骇人的情景。 眼前的狗皮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具骷髅头,正在一步一步趟水走路! 自己双手撑在骷髅头的肩膀上,亦步亦趋。 就在此刻,狗皮丁回过头来,冲我诡异的笑了一笑。 我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身子是一副骷髅,而头颅却有血有肉,只不过,血是不断往下滴淌的,肉像千刀万剐肉花一样绽放着,更关键是,他脸的样子根本不是狗皮丁,而是我自己! 不对! 也不是我自己,而是我哥! 一股凉血从脚底板冲到了我脑门。 我几乎失控要叫出来。 可嘴里冰尸魄散那股辛辣刺激的味道冲击自己的鼻腔,我第一时间变得清醒过来。 无论看到什么,绝不能当真! 我甚至来不及瞧四周的情景,立马死死闭上眼睛,将思维彻底放空,继续大踏步往前。 又过了两分钟,身后传来“吧唧”一声响动,好像是啥东西砸落在了水里。 我依旧没管,硬着头皮前行。 五六分钟之后,四周亮光的感觉没了,地面已经无水浸脚,耳畔气压也消失,嗡嗡响动声已听不见。 “啾!” 一声凄厉的口哨响动。 丛瞎子欣喜若狂的声音传来。 “出来了!出来了!” “我们闯过花宫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 众人已经来到了一条通道。 丛瞎子激动的裤衩子抖动,抓着我的肩膀。 “孟爷!那本残页记载的方法是真的!我们靠着冰尸魄散闯过了花宫!” 我又惊又喜。 就这么闯过来了? 我赶忙将嘴里吓人的冰尸魄散吐了出来,咽了一口唾沫。 “老丛!我刚才眼罩掉了,好像看到老丁便成了我哥!” 丛瞎子哈哈大笑。 “假的!你眼罩不是刚刚自己摘下来的么,什么时候掉了?我刚才还见到了自己死去的爱......算了,反正它不是真的!你看丁兄弟不是在这里么?” 我一看,眼罩确实还在自己手里拿着,狗皮丁也在身前,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门,也没又被什么东西蛰肿。 “老丁,你看到了什么?” 狗皮丁哭丧着一张脸。 “我看到好多公门人,将我投进大牢,我想逃,但四周全都是粗粗的铁栅栏,可哭死我了......你没听到我哭吗?” 我摇了摇头。 “没有!小瑶,你呢?” 小瑶眼眶红红的,拉着我的手。 “我......不说,你平安就好。” 估计这丫头也是见到了什么可怕且不想面对的场景,我又转头问三癫子。 “三,你见到了什么?” 身后没有声音。 “三?!” 不仅没有声音,连影子都没有。 三癫子人呢?! 这个时候,他们也发现三癫子不见了,脸刷一下白了。 我头皮阵阵发麻,赶紧转身,顺着通道找去。 可一直找到通道的尽头,再有五六米就要重新返回花宫了,还是没见到三癫子的影子。 我想起在花宫之时,身后传来“吧唧”一声响动,当时以为是什么东西砸落在了地上,本能以为是假的事件,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身后三癫子的动静。 他出事了! 短暂的慌乱之后,我迅速恢复了理智。 三癫子生死存于一线,必须马上将他从花宫里带出来! 我转头对丛瞎子说:“老丛!再给我一颗冰尸魄散!” 丛瞎子闻言,一把扯住了我,老脸肌肉抽搐,白发颤抖。 “孟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请一定相信老夫,我们绝不能返回救人,否则必死无疑!” 第三百七十四章 剧本 我抬起了手。 “快给我!” 丛瞎子手中死死抱着罐子,人不断往后缩,不肯给。 我一把抢了过来,拿出一粒冰尸魄散,丢在了嘴里,转身就准备往花宫里进。 可转头一看,发现他们几个也拿起冰尸魄散,准备含嘴里。 我冷声问:“你们干嘛?!” 小瑶急得俏脸通红。 “哥,我们三个陪你一去进去!” 我陡然一掌,打在了小瑶的脖子上。 这丫头猝不及防,嘴里娇吟一声,身子瘫软在地,晕了。 我拿出佛母剑,对三癫子和狗皮丁说:“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没回来,你们想办法带允儿和小瑶出去,如果敢跟过来,犹如此石!” 佛母剑往岩壁旁石块一削,“吧嗒”一下,凸起的石块径直被削了下来。 他们吓得退后了两步。 我发火之时,不仅面目相当可憎,气势这一块也拿捏的足,两个家伙不敢再动了。 时间紧迫,我不再耽搁,转身大踏步冲进了花宫。 由于要找人,这次进花宫也不能戴眼罩了,必须裸眼闯! 刚到花宫的口子上,眼前一片光茫,极为刺眼,晃得我不自由住地闭上了双目。 仅仅一瞬间,我模糊之中瞅见了溶洞里面的惊人情景。 整个溶洞缀着大量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有地砖大小,色彩斑斓,颜色不一,还在发着闪闪的光芒。 穹顶上方像是天花板漏水一样,不断往下滴着水珠,形成了淅淅沥沥的水珠帘子。 也不知道是鳞片色彩的映照,还是水珠自带颜色,每一滴朝下滴落的水珠,都像是小时候玩的那种带色彩的玻璃球。 那些玻璃水球砸在地面,碎裂四散,中间颜色往外爆开,像极了烟花绽放。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几个足球场大小的溶洞,穹顶流光异彩,空中五颜六色,地面绚烂“烟花”绽放,持而不竭,经久不息,这是一副怎样震撼而美丽的场景? 这是我毕生见到过最绚烂夺目的设计,脑海中瞬间划过一个词语,巧夺天工。 李少翁到底搞了什么?! 可只瞄了一眼,我身躯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附,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滑去,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传来飞机起飞一般的强大压迫感,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这种状态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时间,人便清醒过来,眼睛看得见了,耳朵能听得到了。 但一瞅身前的情景,我惊呆了。 我人不在花宫里面,而在一条通道之中,身边小瑶、丛瞎子、狗皮丁,甚至三癫子都在,大家正在讨论着什么。 丛瞎子开口说:“第一,我们在花宫行进过程中,绝对不能睁开眼睛。第二,万一不小心睁开眼睛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绝不能当真......” 一千万头草泥马从头顶飘过。 这不是我们进入花宫之前的场景吗? 语言、动作、神态,全都一模一样!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竟然主动开口询问丛瞎子:“为什么不能返回去救?” 这就是我的声音,而且是从自己嘴巴里连贯而自然讲出来的! 但这也不是我的声音,因为在我的意念之中,自己已经被震惊成了傻逼,根本没心思询问这事。 什么情况?!!! 丛瞎子像之前一样斩钉截铁回话。 “花宫能扭曲时间,一旦陷入,就永远待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面,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我们返回去救人,除了白白送命,没有任何意义!” 我已经忍不住了。 “老丛!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确认自己已经很大声在说话了,而且喉咙发出了声音,但耳朵却一点响动都听不到,也没感觉出自己嘴里做出讲话的动作。 身边的所有人,就像完全没听见我说话,依然按照之前我们进来之时的剧本在探讨、行动。 我一下急了,想抬起双手去抓旁边的人。 “小瑶!是我!” “三!你听到我说话吗?” “老丁!你扇我一巴掌,让我醒醒!” 可我抬不了手,嘴里依然没任何声音发出来! 也就是说,我的语言、动作、神态,全是按照之前进花宫之时的剧本在走,完全无法改变。 可这一副身体里面,住的却是半小时之后经历了一切的灵魂。 我灵魂穿越到了半小时之前自己的躯体里面,而且还不能自主行动? 这特么谁信呢?! 一行众人开始手搭着肩头,往前行走。 我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在此之前,我可能还觉得估计自己进入花宫之后,出现了某种幻象,让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半个小时之前,但一搭肩头,心中彻底否决了这种想法。 因为,我手的触感、趟水的脚感,以及耳畔传来的各种声音,真实不虚,连自己砰砰的心跳都能感受到。 唯一的区别在于,上次进入花宫,我双眼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可这次进来,虽然双眼同样有眼罩,但好像存在第三只眼,能清晰地见到溶洞里的场景。 溶洞中的场景,与之前七彩琉璃花雨完全不一样。 一行众人蒙着眼睛,正穿行于繁华似锦的地下空间,各种花朵竞相争艳,微风摇曳,彩蝶飞舞,香味阵阵...... 春天? 不对! 这好像进入的并不是花宫!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四季长河 我试图闭上眼睛,可却发现闭上也没有用,头顶好像永远有第三只眼睛,在观看着外面的世界。 整个过程,自己好像除了呼吸和牙齿能动,其他的都无法控制。 我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反复询问自己怎么办,拿什么破解? 可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发现根本破解不了眼前的状况,只能作为一个参与者,随着队伍行动。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内心告诫自己,这状况是不正常的,绝不能乱,等这群“人”走完此处路程之后,也许有所转机。 一行蒙眼搭肩的人,很快就离开了繁华似锦的溶洞。 刚出溶洞不久。 “啾!” 一声凄厉的口哨响动。 丛瞎子欣喜若狂的声音传来。 “出来了!出来了!” “我们闯过花宫了!” 接下来,我开始不由自主地问他们刚才在花宫中见到了什么、没找到三癫子、自己决定回去找、他们阻止、我强行返回...... 日了大雷的! 我又一次回到了半个小时前! “第一,我们在花宫行进过程中,绝对不能睁开眼睛......” 丛瞎子在进入花宫之前的嘱咐声,再一次传入耳朵。 讨论、搭肩、进入...... 熟悉的场景再一次重复。 这次进入溶洞,里面的景象完全不一样,气温炎热,草木葱郁,知了鸣叫,流水潺潺......这是夏天? 出了溶洞,又开始第三次重复。 这次重复,溶洞中果实丰硕,树叶飘落,草木枯黄,凉风习习,好像来到了秋天。 第四次重复,溶洞中天寒地冻,白雪皑皑,鸟虫皆绝。 毫无疑问,这是冬天。 我不知道自己循环往复了多少次,每次进入都是春夏秋冬场景四季交替变换,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讲实话,我绝望了。 因为经过多次验证,身边一直陪着我的“队友”,他们不是真的,只是给我提供了真实的触感与行为,而我自己却是真的,每一次行进,自己都累上一分,甚至脚底都走出了血泡。 我想起了丛瞎子说过的话。 “花宫能扭曲时间,一旦陷入,就永远待在了时间的长河里面,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我陷入了花宫的春夏秋冬四季长河之中,无法破解,不能离开。 这种状态,会持续到我累得筋疲力尽,彻底死亡。 人的抗压能力再强,也无法忍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重复同一种噩梦。 更何况,这并不是梦。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希望最后时刻快点到来,早死早超生。 又一次在花宫之中绝望的行进...... 我累得已经意识模糊,只希望时间快点停止。 可时间怎么才能停止呢? 思绪飘得好远。 我记得以前自己曾看过一本科幻书。 书中介绍,速度越快,时间膨胀的倍数就越大,所有的旅程将极限缩短,时间就会被疯狂压缩(比如,一千公里路程开车需要一天,可如果乘坐三百公里时速的高铁,仅需三个多小时)。 当速度接近光速之时,人会看到所有的时空都汇聚在一个点上,这个点会呈现出模糊的锚点。若速度等同于光束, 时空就会完全静止。若速度超过了光速,人甚至能穿越回过去。 我不知道这理论对不对。 可想靠这种加快自身速度达到光速,让眼前的时间长河静止下来,等于天方夜谭。 我又想到了空间的问题。 眼前的一切问题,全是出自于这个恐怖而诡异的花宫溶洞。 如果这个花宫不存在了,是不是无限循环的时间长河也不存在了? 但转念一想,这可能性很大,但根本做不到。 因为自己现在只有呼吸和牙齿能动,手脚完全不受控制,怎么可能掀翻花宫呢? 除非此时来一道天雷,劈在岛上,将花宫给彻底炸了。 不过,雷若真劈下来,我也灰飞烟灭见太奶去了。 见太奶?! 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时间、空间,两个方面都没有解决目前困境的可能,可若是我死了呢? 人之所以能感受到时空,皆因为自己还活着,一个死了的人,是没有任何时空概念的。 我嘴里含有一颗冰尸魄散,一咬之下,人很快就能死去,要是自己挂了,眼前这一切不就彻底消失了么? 可随即我又嘲笑起自己来,人都挂了,解决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我都在想些啥乱七八糟的! 就在此时,脑子突然一闪。 不对啊! 这冰尸魄散,我在折返回花宫救人的时候,嘴里含了一颗,可历经多次四季轮回,每次出发准备,都应该会从丛瞎子那里拿一颗含着,口腔应该塞满了才对,为什么嘴里一直都只有一颗存在? 仔细捋了一下所有轮回的过程,顿时全身寒毛竖起。 我含着第一粒冰尸魄散闯过花宫,到了通道之后,将嘴里的第一粒冰尸魄散给吐了,可为了返回去救三癫子,向丛瞎子要了第二粒含在嘴里,折返回花宫之后,人立马穿越到了半个小时之前进入花宫时的准备情景之中。 按道理,在这个准备情景中,丛瞎子是要给我一粒含嘴里的,那么,我口腔中就有两颗,随着轮回的次数不断增多,嘴里冰尸魄散就会越来越多。可我回忆所有轮回准备进宫之时的情景,丛瞎子连眼罩都吩咐我带上了,就是没有给我冰尸魄散。 也就是说,轮回过程中,一切情景全都在重复,唯独这颗冰尸魄散,一直没任何变化! 问题出在这玩意儿身上?! 这一发现,如同逮住了电脑程序的大BUG,让我兴奋又激动。 再次确认了一遍。 我更加笃定,冰尸魄散,绝对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那么,现在到底是吐掉它,还是咬破它? 最初我想尝试吐掉它,因为丛瞎子说过,咬破之后,毒液进入,人会死。 可试着吐,却发现完全吐不出来。 我牙齿能用上力,但嘴里却无法吐出东西,非常古怪。 难不成真的要咬破它? 死亡,才是打破花宫时间长河的唯一方式? 我内心剧烈挣扎。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一句话闪过脑海,心不死,则道不生。 一瞬间,我热血充脑。 去它姥姥的! 赌,也许会输。 但不赌,一定不会赢! 左右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我一口狠狠地将嘴里的冰尸魄散给咬破,一股苦涩恶心又刺鼻的味道,布满了口腔,强烈气息直冲脑门,整个人眼前发黑,四周天旋地转! 第三百七十六章 心理变态 在那一瞬间,我有点后悔了。 如果判断失误,这次算是彻底交待在了水月宫。 这种咬毒胶囊自尽的死法,写在墓志铭上都大不光彩。 可天旋地转几秒钟之后,事情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本来我正在经历手搭肩穿越冬季花宫的场景,皮肤体感天寒地冻,躯体都快冻麻木了,但四周温度骤然升高,眼前情景像电影换场一般迅速更改。 没了雪花、没了同伴、没了循环反复的行进...... 我人在花宫里面,双脚站在地面积水当中,手中拿着探照灯和佛母剑! 溶洞依然是鳞片闪烁,水花绚丽的震撼场景! 我解除了时间长河的桎梏?! 或者说,自己已经从刚才不死不休的恐怖幻象之中挣脱了?! 为了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我狠咬了一下舌头,生疼,往外吐了一口唾沫,带血。 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时此刻,我已经来不及思考咬了冰尸魄散为什么不会死的原因,赶紧撒丫子往花宫里面狂奔,去寻找三癫子。 冒着七彩玻璃水珠跑了几分钟,我瞅见了一个身影,正是三癫子。 他站在溶洞之中,疯狂挥舞着拳头,发出大声咆哮,一会儿跳跃砸天空,一会儿用拳砸地面,双手鲜血淋漓,完全就是一个大疯子。 “三!三!” 三癫子好似完全没听见,一个劲地对着空气殴打,仿佛在击杀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功夫本来就高,如此癫狂的打斗状态,拳脚发出阵阵破空之音,雨帘一样落下的玻璃水球在三癫子身子周围不断破裂、飘洒、卷动......构成了一副极为震撼的七彩雨花下练功画面。 我没有心思欣赏这个画面,因为不知道这诡异的花宫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 瞅中一个空挡,乘三癫子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一掌猛拍他的后背。 三癫子癫狂的身躯立马顿了一下。 “噗通!” 他双腿一软,栽倒在地,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我赶紧过去,将三癫子背了起来,往小瑶等人待着的通道屁滚尿流跑去。 三癫子体重很沉,刚才我经历时间轮回之时又耗费了大量体力,返回的途中还摔了好几跤。 可我对这恐怖的花宫满是后怕,顾不得身上的痛疼,立马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十来分钟,我趔趔趄趄地离开了花宫,来到了通道,往前走了五六米,见到了小瑶等人,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双腿开始抽筋。 “小瑶,你不能进去!” “我哥在里面,丁哥你不要烂我!” “小孟说了,一个时辰他没出来就让我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连他进去之后都没本事出来,你进去怎么行?” 狗皮丁扯着已经醒过来的小瑶,不让她进花宫,小瑶急得满脸通红,一副他要再拦姑奶奶马上就要动手的模样。 “哥!” 小瑶余光瞥见了我,惊喜万分,赶紧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眼眶泛红。 “我就知道,你绝不可能死......” 我满脸痛苦。 “丫头,给我掰腿!” 小瑶抬起头。 “啊?!” 我手捂住腿。 “抽筋了,快!” 狗皮丁和丛瞎子见状,也一起走了过来,将我腿高高抬起,几人用力掰了好一会儿,我双腿的状态才稍微缓解一些。 丛瞎子满脸不可思议。 “孟爷,您这是怎么出来的?” 我向小瑶挥了挥手,要了扁壶,咕咚咚喝了半壶水,方才彻底缓过劲来,将之前在花宫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他们听完之后,一个个瞠目结舌。 狗皮丁皱眉说道:“冰尸魄散不是各种奇毒制成吗,怎么咬破了还没事?”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丛瞎子若有所思,嘴里喃喃念叨:“心不死,则道不生......” 念了好一会儿,这货猛然一拍大腿。 “孟爷!我知道了!” 我问:“你知道什么了?” 丛瞎子神情有些激动。 “时空的概念只存在于活人的脑海之中,死人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孟爷您破解花宫时空乱象,就是利用了这一关键思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冰尸魄散的制法来源于李少翁设计水月宫之时的一张秘密残页。” “残页里反复强调,咬破它之后会立马毒发身亡,可你咬完之后不仅没死,反而破解了花宫的时间长河,说明李少翁残页的内容存在重大谬误!可这是李少翁自己写的内容,怎么会出错呢?” “它出了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少翁故意这样写,他不想让任何人破解他巧夺天工的机关!可李少翁却没万万没料到,两千年之后,碰到了你这么一个智勇无双,赛过诸葛的奇才......” 我赶忙抬手打断。 “得得得!别拍马屁!你的意思,李少翁残页内容专门用来蒙蔽众人,隐藏花宫的破解之法?” 丛瞎子斩钉截铁回道:“没错!他让人不能咬冰尸魄散,其实解法就是咬!” 小瑶俏脸满是疑惑。 “不对啊......他要隐藏解法,直接不留下残书,也不写冰尸魄散的制法,不是更安全么?” 丛瞎子呵呵一笑。 “瑶姑娘,你其实不懂古人的心理。” “才华若完全藏起来,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没有任何成就感的。他在残书中写下水月宫的布阵,还故意点一些解法,目的就是引诱别人进入,当别人进入之后,发现这是一个无解的机关,盗墓贼命亡水月宫之时,感叹一声李少翁牛逼,这样他才更有爽感!” 小瑶秀眉紧蹙。 “这不是心理变态吗?” 第三百七十七章 香灰 倒不是心理变态。 古人其实很喜欢炫技,炫了之后让外人无人破解,才显得自己高深莫测。 最典型的是墨家,各种奇技淫巧,到处去炫,彰显自己牛逼。 我对小瑶解释:“你把李少翁想象成彩门演把戏之人,故意让人看手帕底下没有任何东西,然后用手帕突然变成一只鸽子,以博得满堂彩,还觉得他变态吗?” 小瑶闻言,笑了一笑。 “这样解释我就懂了。” 我说:“去看一下三癫子情况如何!” 几人赶紧过去,将三癫子扶了起来,生命体征没任何问题,就是双手砸地面太多,鲜血淋漓的。 小瑶看了直皱眉头,用清水给他清洗伤口,包扎。 我给他推拿。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他衣服里面鼓鼓的,探手进去一摸,碰到个硬物,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地砖大小的鳞片。 这麟片是蓝色的,在探照灯之下呈现阵阵海波纹,似乎颜色正在流动,表面非常坚硬,有点像龟壳,也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后期加工的东西。 不过,这玩意儿一拿出来,我们鼻子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全身上下一种困倦之感弥漫。 这东西不正常! 我立马将它甩得老远。 鳞片丢开之后,那股难受的感觉很快就消失。 狗皮丁问:“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能让人发懵?”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花宫千万鳞片构成的一个小单元,之前我在溶洞里遇见陷入时间长河情况,必然与这东西有关。 丛瞎子说:“老夫虽然没看太清楚,但怎么感觉有点某种动物的鳞片......以它这么大的块头,估计属于蛟麟或者龙麟。” 狗皮丁皱眉问:“瞎子,这个世界真的有蛟龙这种东西?” 丛瞎子呵呵一笑。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营口坠龙,长江走蛟,徽省巨蟒渡劫......都是真实发生的事,老夫还有幸见过一条困在渊天井之中的夔龙。” 狗皮丁瞪大了眼睛:“你见过龙?!” 丛瞎子立马闭嘴:“不可说,不可说。” 我没心思听他们掰扯,赶紧给三癫子推拿。 好一会儿之后,三癫子悠悠转醒,起初他是懵的,呆呆坐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像尊木雕,无论我们怎么叫和推,都没任何反应。 狗皮丁扒拉开我们,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 “我来!” “吧唧!” 他一巴掌扇了过去。 “死癫子!醒醒!” 三癫子被打得身子一个激灵,竟然真回过神来,冲我们笑了一笑。 我们面面相觑。 寻思他不会是傻了吧? “三!你笑什么?说句话!” 三癫子晃了晃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才是不是有人打我?” 狗皮丁忙不迭说道:“没有!刚才你发疯了,自己打自己!” 三癫子一听,竟然呜呜哭了起来,极为伤心难过,像个孩子。 这咋回事? 小瑶挠了挠头,摇着三癫子的肩膀。 “三哥,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 三癫子没回话,一直哭,怎么安慰都不行。 我喝道:“再哭我叫你姐来收拾你!” 此话一出,三癫子吓得身躯抖动了一下,立马止住了哭声。 我从包裹中拿出一支烟,塞在他嘴里,给他点着。 三癫子抽了两口,我见他稍微缓和了情绪,问道:“三,你在溶洞里面遇见了啥?” 三癫子抽烟的手在不断颤抖,神情似乎极为害怕。 “一群人围着我,打我,给我打针喂药,我不吃,他们就灌我喝尿,然后逼我练拳......” 我立马制止他再说下去了。 这是三癫子小时候的生活画面。 当年花蛇娘子与老山约定斗蛇,老山被术法反噬而亡,但老山老婆不甘心,为了报复,劫走了花蛇娘子弟弟三癫子,当时他才九岁,这帮鸟人给他打针喂药,逼他学拳,学成之后利用他打黑擂赚钱,三癫子精神和肉体饱受摧残,脑子的病根,也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难怪他在溶洞中歇斯底里地挣扎,敢情呈现在他面前的画面,全是当年惨痛的记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假的!你刚才就是做了一场噩梦!” 得到了我的解释,三癫子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了。 我们时间耽误太久了,不能再拖,稍微休息了一下,大家继续向前。 在通道中走了半个小时左右,丛瞎子手中会发出声音的罗盘突然叮铃叮铃乱响。 这是指针乱跳导致的。 丛瞎子咽了一口唾沫,手指着前方。 “再有五六米,出了这条通道,就是传说中的灵宫了。” “丁兄弟,从我包裹中拿出那个可乐瓶。” 狗皮丁从他包裹中将塑料可乐瓶拿了出来。 瓶子中满满全是灰。 我问他:“这是啥?” 丛瞎子向我解释:“百年寺庙大殿前的香灰,我们五个人,分别代表五行命格,等下大家割破中指,滴中指血在香灰上,搓揉成糊状,进入灵宫之前,涂抹在大家的脸上......” 没待丛瞎子讲完,狗皮丁嘴里突然“哎呦”一声,手往后脖子一拍。 “有东西咬我!” 第三百七十八章 情绪价值 这一路来诡异而可怕的经历,让我们都成了惊弓之鸟,狗皮丁这一喊,把大家全吓了一跳。 我立马扯开他的衣服,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他后脖子的正中间,只有一个蚊子叮咬似的小红点。 四周找了一找,也不见有其他动物。 小瑶拿探照灯照了一下。 “会不会是蚊虫?” 狗皮丁用手挠了挠小红点。 “不像是蚊虫,倒好像被刀剜了一块肉一样.....我脖子上的肉没少吧?” 我摇了摇头。 “没有,就一个小红点。” 狗皮丁皱眉说:“现在又不痛不痒了,好奇怪。” 小瑶说:“还是消一下毒敷点药吧,反正口子也小。” 狗皮丁回道:“行!不搞一下我也不放心。” 小瑶拿出防水打火机,在匕首尖上烤了烤,用刀尖小心翼翼地给狗皮丁将那红点处的皮肉给挑了点出来,敷上了药膏。 狗皮丁晃了晃脖子。 “这下心里舒坦多了......” 话讲一半,这货突然顿住了,双手一抓自己的裤裆,随后猛地跺脚。 “吧嗒!” 一声轻微细响,狗皮丁的裤管中掉下来一个东西。 确切地说。 这是一条古怪的虫子。 婴儿手指大小,有鼻子有眼,头顶有两根长长的触角,外形有点像蛆,肉嘟嘟的,但身躯像藕节一样有五段,每一段的颜色都不一样,白黑绿赤黄。 它从狗皮丁裤管掉下来之后,昂头瞅了我们一眼,小小的眼睛似乎对我们充满了鄙视,尔后快速蠕动,朝墙根迅疾钻去,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哪里跑!” 三癫子出手了。 尽管他手中还绑着纱布,可丝毫没有影响他抡洛阳铲钢棍的速度。 “嘭!” 钢棍砸在地面,溅起了泥土。 又准又狠! 我们以为这条古怪的虫子已经被他砸成了泥浆,可下一秒,多色虫却从钢棍下面一晃,头上顶着两根像胡须一样的长触角,身躯几个快速蠕动,彻底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三癫子钢棍顶在地面,一动不动,像是傻了一般。 我问:“刚才没砸中?”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 “砸中了,我敢保证砸中了,但它......” “怎么了?” “它金刚不坏!”三癫子铜锣眼瞪的老大,满脸不可思议地向我们解释:“你们知道吧,我钢棍好像砸在了一颗钻石上,还往上弹了一弹,它砸不死!” 我们几人对视了一眼。 三癫子不会说谎,但到底是他的手感出了问题,还是那条多彩虫真的硬如钻石,根本无法确定。 我感觉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一条虫子怎么会硬如钻石呢? 何况它肉嘟嘟的,看起来就相当柔软。 我没再接三癫子的茬,转头问狗皮丁。 “老丁,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狗皮丁摸了摸后脖子:“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说:“估计就是我们没见过的某种蠕虫,也不用太紧张,接下来大家小心点。” “对了,老丛,你刚才说什么?” 丛瞎子说:“孟爷,老夫刚才说,大家将中指血滴在百年寺庙的香炉灰之中,糊成泥状涂在脸上。我们每个人的命格都不一样,中指血携带的五行气息也不一样,寺庙香炉灰凝聚了神佛气息,乃超凡脱俗之物。” “用这种办法制成的香灰血泥糊脸,我们等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等下大家进入灵宫,魂魄就不会被它扭曲,从而能顺利拿到未央灯。” 狗皮丁有些怀疑。 “瞎子,这玩意儿怎么听起来有点自欺欺人呢?别到时又像冰尸魄散一样,被李少翁给忽悠了。” 丛瞎子闻言,皱眉回道:“这个......冰尸魄散也不是说完全没用,只是李少翁没向我们露出他的全部底牌而已。老夫认为,按照残书的办法,香灰血泥至少能让我们安全踏入灵宫,至于后面会出现什么变化,就要靠我们智勇双全,赛过诸葛的领头人孟爷想办法......” 我赶紧抬手打断了丛瞎子的马屁话。 从之前花宫的情况来看,丛瞎子的判断倒没错。 李少翁在残本内容写的进入水月宫思路,主要目的在于炫技,让人能够进来看一看他的惊世杰作,至于说后续怎么困住我们不让离开,确实需要闯入者自行来想办法。 脚踩西瓜皮,走到哪里算哪里。 一切等进去之后再说。 我拿出佛母剑,在中指割了一下,血滴在了香炉灰之中。 他们见状,也不再犹豫,将血都滴在里面。 丛瞎子用手搅拌着香炉灰,弄了好一会儿,搞成了糊糊状。 大家捏起来糊在了脸上。 小瑶糊了泥之后,双手竖起,呈猫爪状,冲我呲了一下大白牙。 “哇!哥,我是恐怖的女鬼,来抓你喽,害不害怕?”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了一笑。 “这么危险的环境,你咋没心没肺呢?” 小瑶说:“你在这里,我就不会怕。” 丛瞎子呵呵几声。 “瑶姑娘天生丽质,伶俐可人,就算你真是女鬼,也是聂小倩一般绝世佳鬼,天下男孩子必然抢着让你抓。” 小瑶闻言,美眸瞪得老大。 “老丛,你现在情绪价值提供的这么到位吗?” 丛瞎子说:“哪里哪里,老夫素来爱说实话。” 我见众人都已经准备好,拿起了佛母剑。 “大家端好家伙,进宫!” 第三百七十九章 羽扇纶巾 丛瞎子神情非常激动,像复读机一样在后面跟了一句。 “大家端好家伙,进进......进宫!” 也怪不得他会激动。 二十年前,丛瞎子家族不少人折在了取未央灯的路途之中,为了再次前来,他潜心研究多年,搜寻各种破解之法,甚至还假死做局,让自己假徒弟独眼老登进去趟雷,今天总算有机会自己进去了。 虽然丛瞎子之前想在水月宫的口子上,等着独眼老登等人出来,再黄雀在后夺之,可一来这做法其实也在赌,谁也不敢保证独眼老登一定会成功,二来纵然取未央灯是主要目的,但在每一位盗墓贼的心中,其实都有一个猎奇梦,能见识并闯过李少翁的水月宫,足够吹一辈子牛逼了。 不到十米的入口,我们小心翼翼往前,感觉走了好久。 众人刚钻入灵宫之中,一条斑斓巨蟒突然从右手边窜了出来,呲着信子,朝我们几人凶狠咬来。 通道太窄,几乎躲无可躲。 我大骂一声:“艹!” 手中佛母剑本能向巨蟒的脖子刺去! 三癫子嘴里发出爆喝,抡起钢棍朝它猛砸。 小瑶手腕箭第一时间射出。 “啪!” “咔嚓!” “叮叮叮!” 几声响动传来。 我手中佛母剑刺进巨蟒的脖子几寸,三癫子一钢棍砸在了它身子上,小瑶手腕箭也尽数射出。 巨蟒一动不动,四周碎屑飞扬。 定睛一看,几人皆露出劫后余生的讶异表情。 这竟然不是一条真的巨蟒,而是石柱雕刻而成的蟒石,瞪目吐信,身躯腾跃,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它像个守宫大将一样耸立在灵宫右边角落,由于我们刚进去之时手中探照灯光影变化,乍然之间,如同一条活着的大蟒攻击我们一般。 回头一看,狗皮丁人竟然攀到了通道石壁之上,双目惊恐。 “咋样......搞死了吗?” 丛瞎子吓得倒在了我们身后几米之处,身躯瑟瑟发抖。 三癫子哈哈大笑。 “臭狗皮!你吓尿了!哈哈哈!” 狗皮丁脸上肌肉抽搐。 “滚蛋!这是老子在花宫弄到的水渍!” 三癫子说:“你就是尿了!孬种!” 狗皮丁:“你特么......” 我朝他们招了招手。 “一尊雕刻而已,不要害怕,赶紧过来!” 他们两人听到这话,惊魂方定,快步走了过来。 待大家进入了灵宫主殿,全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同样是一个大溶洞。 溶洞到处遍布各种奇形怪状,类人似物的石头。 更关键是,这些石头经过了人工开凿,借助它们本来的形状,雕刻成了各种模样,还涂上了色彩斑斓的颜色。 正对面为两尊人形石雕。 一个身材高高瘦瘦,面带笑容,口吐长舌,手中拿着哭丧棒,头上官帽写着“一见生财”。 一个身材矮矮胖胖,满脸黝黑,神情凶悍,手中拿着勾魂锁,头上官帽写着“天下太平”。 “这是......黑白无常?” 确实是黑白无常,他们像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讲实话,刚入门就见到这两位大兄弟,心中属实有点不舒服。 丛瞎子咽了一口唾沫。 “大家谨慎前行吧。” 众人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的情景,让人心中越来越压抑。 溶洞中所有的石头,全被雕刻打磨成了各种阴森恐怖的样子,或是油锅煎喷面目扭曲的人,或是对似人似兽的动物进行拔舌,或是阴差在割犯人的头,或是狰狞可怖的动物在哭泣跪拜...... 完全是幽冥鬼府之中的场景。 这些石雕无论是造型取材还是色彩渲染,极尽夸张恐怖之能事。 我们穿梭在其中,就像进入了真正的炼狱,时不时与血淋淋的眼睛四目相对,常有趴在地面神情痛苦的娃娃或妇女张开双手似乎在扯我们的双腿,抬起头就能看到有阴差拿着夺命索好像要拴众人的脖子...... 小瑶有一些害怕,搂紧了我的胳膊。 唯独三癫子,神色欣喜,摸着这些雕刻,嘴里大声赞叹。 “艺术!全是艺术!我好喜欢!” “小孟,找到逸然之后,能不能挖几尊出去?我想要!” 丛瞎子说:“三兄弟,灵宫的地质环境很稳定,所以才能保持这种鲜艳的颜色,你一旦挖出去,色彩肯定全破坏了,变成了普通的石雕,卖不了什么钱。” 三癫子牛眼一鼓。 “谁要卖钱了?!我是艺术家,不像你满身铜臭味!” 丛瞎子:“......” “可以!”我答应了三癫子,又转头皱眉问道:“老丛,这些雕刻,在残本中记载了吗?” 丛瞎子摇了摇头。 “没有!残本只是大概说了一下水月宫的布置,并没有详细写里面的情景。” 灵宫面积非常大,穿过幽冥鬼府石雕群,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另一群石雕空间。 这个空间雕刻的主题全是形形色.色人,庙堂官吏,江湖侠士,贩夫走卒......每一个人都脸带愁容,形色匆匆,忙于活计。 狗皮丁震惊不已。 “清明上河图?!” 丛瞎子说:“丁兄弟,李少翁是汉时期的人,那时清明上河图还没有诞生,从这些雕刻的服饰来看,展示的为汉时期百姓的生活状态。” 我摸了摸雕刻上的服饰,点了点头。 “对。他们身上穿的基本都是袍、襜、襦、裙四种,头戴纶巾,属典型的汉服特征,还有这些人手中的扇子,老百姓用蔑丝编成的户面,官员用羽毛制成的羽扇,也是汉代特色。” “所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前四个字就是指汉代名士的装扮,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丛瞎子大为赞叹。 “孟爷不仅智勇双全,还满腹经纶,当真是赛过诸葛......” 我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捂住他的嘴。 “我即便没被李少翁给搞死,也会被你的话恶心死!” “别扯犊子了,赶紧往前!” 第三百八十章 天人鬼三界 穿过汉代百姓生活场景石雕之后,第三组石雕呈现在众人面前。 四大天王、太白金星、赤脚大仙、雷公电母......全都是仙界中的各路神仙。 这些神仙雕像同样色彩艳丽,栩栩如生,更夸张的是,地面不少石头还刷成了白色,就像一团团白云烟雾,一眼望去,恍若神仙们正围绕在众人身边腾云驾雾。 我问:“天人鬼三界?!” 丛瞎子神情既讶异又激动。 “孟爷说得没错,这些石雕正是天人鬼三界。灵宫是李少翁棺椁所在地,老夫猜测,李少翁布置这些石雕作品,除了炫技之外,估计还举行过什么特殊的祭祀仪式,彰显自己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人风范。” 我心中有些不解。 “按你之前的推断,李少翁已经点燃未央灯穿梭回了过去,得到了永生,这说明他并没有真正死亡。若他没死,水月宫是否有他的棺椁、未央灯他是不是带回过去了?” 丛瞎子闻言,顿时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吭声。 好一会儿之后,他喃喃说了一句。 “这个......老夫不知道,但应该有棺椁,也有未央灯。”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只是这么一问,你别太纠结!” “咱来都来了,马上就会知道答案。” 小瑶问了一句。 “哥,灵宫溶洞的石雕、花宫穹顶的鳞片,都是浩瀚复杂的大工程,难道都是李少翁一个人完成的?” 我也不知道。 按照常理,以汉代的生产力水平,这种工程没有几百工匠多年施工,根本无法完成,可一路以来,我们一直都没见到过大规模人工施工的痕迹,好似这些玩意儿全是凭空长出来似的。 丛瞎子呵呵一笑。 “水月宫确实没用到过任何工匠,可以说是李少翁独自完成的。” 我问:“啥玩意儿?!” 丛瞎子向我解释。 “孟爷有所不知,典籍记载,李少翁除了鬼神之术,还会御兽,我们所见到的工程,都是他驱使云龙河谷附近大山一千只猴子,吩咐它们按自己意愿完成的。” 我:“......” 狗皮丁瞠目结舌。 “驱使一千只猴子搞建设,要不要这么牛逼?” 丛瞎子回道:“当然!水月宫是李少翁穿梭回过去的场所,属于绝密之地,若有工匠参与,必然泄密,使用猴子最为安全。” 谁也不知道这事情真假。 也许典籍中李少翁在吹牛也未可知。 转头一看,三癫子不见了。 拿着探照灯照了几下,发现三癫子正蹲在哪吒三太子石雕面前,拿了一根牛肉干,递到石雕的嘴边,脸上笑嘻嘻。 “小娃娃,你很可爱,快来吃!” “我叫三癫子,龙虎山来的艺术家,交个朋友!” 这哪吒三太子石雕明眸皓齿,身子肉嘟嘟,脚踩风火轮,项挂乾坤圈,手执紫焰蛇矛火尖枪,威风凛凛,透着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桀骜。 我说:“三!走了!” 三癫子闻言,将牛肉干放在哪吒雕像面前,赶紧从地上起身,朝我们走来。 “咔嚓!” 也不知道是三癫子起身太猛绊倒了石雕,还是时间太久石雕基座已经腐朽,哪吒三太子雕像竟然倒了,身躯砸成四瓣,头部的位置正好落在了地面牛肉干上。 三癫子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 “小孟,小娃娃瘦得皮包骨,看来想吃牛肉干了。” “啥玩意儿?” “他骨头都断了。” 石雕人怎么会有骨头? 一听这话,我赶紧拿着探照灯走了过去,往石雕内部一照,顿时诧异无比。 它不是石头,竟然是一具风干的六七岁小孩的尸体,外面用涂料染了颜色,制成了哪吒三太子的模样,由于它现在猝然倒地,里面的骨头彻底粉碎,扬起了灰尘,干皮也四处裂开。 不对! 这好像不是人的尸体。 因为我看到了一段尾骨。 几人面面相觑。 我赶紧戴上手套,拂去头骨四周的染料,染料剥离到最后,竟然见到了干尸脸上有不少毛发。 这是猴子! 再一看腹腔,似乎里面还有不少风化的虫卵外壳。 我抬起一脚,将旁边一位仙宫侍女石雕给踹倒,扒拉看一看,同样是猴子干尸制成的,腹腔也有不少虫卵外壳。 狗皮丁脸上肌肉抽搐。 “难不成这些石雕都不是石头,全是猴子干尸?!” 丛瞎子咽了一口唾沫。 “老夫......不知。” 按照丛瞎子之前的说法,水月宫是李少翁驱使千百只猴子建设的,眼前的灵宫也是。 整座灵宫的雕像少说也有五六百尊,如果都是猴子干尸制成,那就相当诡异了。 我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一部分猴子被某种虫卵制成了干尸,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另一部分猴子在这些干尸猴子同伴的身上涂染料,进行雕琢和修饰,李少翁则坐在旁边,摇着羽扇喝着酒,翘起脚来当监工。 这事情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我说:“不探究!快找主棺椁!” 几人立马转身,快速离开。 走了十几米。 最前面的狗皮丁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 我问:“老丁,你怎么了?!” 狗皮丁转过头来,古怪地笑了一笑。 忽然! 他身躯若狸猫,猛然窜到我身边,一把夺了我手中的佛母剑! 第三百八十一章 灵宫五行虫 我对狗皮丁根本没有防备,佛母剑一时拿不住,被他硬生生给抢去。 寒光一闪。 剑尖直接朝我胸口扎来。 我尽全力往旁边一躲,虽然规避了要害部位,但剑尖仍然“刺啦”刺穿我的衣服,朝我的下肋骨穿去。 正当我觉得完犊子的当口,离我最近的丛瞎子突然抬手一扯狗皮丁。 “丁兄弟,你这是......” 狗皮丁被他这么一扯,剑偏离了方向,贴着我腰间的肉擦过,衣服被彻底刺烂,但身子却没有受伤。 可狗皮丁像是中了邪,目光怨毒而狠戾,反手一剑,朝丛瞎子的脖子捅去。 这两下动作极快,丛瞎子视力本来就极为不好,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愣在原地让他捅。 眼见丛瞎子就要溅血,狗皮丁却嘴里惨呼一声,手中佛母剑“哐啷”掉在地面,人飞出了几米远。 三癫子出脚了。 “臭狗皮!你发癫了?!” 话音刚落,三癫子手中抄着钢棍,就冲地面的狗皮丁冲去。 我捡起佛母剑,大急道:“三!不要伤他!” 狗皮丁莫名其妙发疯,绝对不是他的本意,应该存在我们不解的缘由。 三癫子说:“行!我打断臭狗皮的腿就好......” 可三癫子手中的钢棍却没打下去,人傻站在原地,瞅着狗皮丁。 狗皮丁倒地之后,按照常理应该爬起来,可他却没有,反而像一条蛆虫,手脚并用,在地面疯狂的蠕动。 这蠕动的速度不仅不慢,而且比正常人跑步还要快一些! 三癫子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臭狗皮不当狗,当虫了!” 我心中大呼不好。 “逮住他!” 可狗皮丁的身躯却在溶洞中横冲直闯,周围石雕撞倒了不少,溶洞内瞬时灰尘阵阵。 由于他撞得太疯癫,动作过猛,额头不断往下渗血,伴着一对猩红的眼睛,扭曲癫狂的表情,看起来极为瘆人恐怖。 除了丛瞎子之外,我们三人撒丫子朝狗皮丁追去。 我心中预感极为不好。 之前在灵宫口子,狗皮丁曾被一条古怪的虫子给咬过,当时虽然给他伤口消了毒敷了药,他也说不疼不痒,后来我们一直没把此事当回事,认为就是一条我们不认识且没什么毒的虫子而已。 可现在狗皮丁疯狂蠕动的样子,像极了一条虫子! 几人在灰尘中狂追。 狗皮丁本来轻身功夫就顶尖,此刻身躯又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加持,蠕动的动作竟然丝毫不慢,在漫天灰尘的掩护之下,在灵宫与我们像捉迷藏一样打着圈圈。 神仙石雕被撞下来不少,竟然全都是猴子干尸制成的! “三,你堵住口子!” “小瑶绕前!我在后面追!” 他们立马按我的吩咐散开。 这一招果然收到了奇效。 狗皮丁在我的狂追之下,又见到前面堵着的小瑶,转身朝口子钻去,想离开灵宫。 三癫子正好堵在那个地方。 “哇!你输啦!” 三癫子哈哈大笑,又一脚踹了过去。 狗皮丁被踹得倒飞几米。 我一个腾跃扑上,将他给死死摁住了。 狗皮丁似乎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了,猩红着双眼,张嘴就朝我脖子咬来。 我猛然一个手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狗皮丁顿时晕了过去。 小瑶赶紧拿了一根绳子过来。 “哥,丁哥怎么回事?!” “出事了!先绑起来再说!” 正准备动手绑呢,丛瞎子发出大声惊呼,高举双手,朝我们跑了过来。 “孟爷!孟爷!出事了!” 我拿起探照灯往他跑来的方向一照,浑身血都凉了。 大量的五色虫,正朝我们疯狂涌了过来,放眼过去,犹如五色海浪在不断翻滚。 虫汐将至! “往回跑!” 我冲所有人大吼一声,背起狗皮丁就往人界石雕群跑去。 小瑶和三癫子跟在我后面。 丛瞎子趔趔趄趄跑了几步,竟然摔了一跤。 我转头冲三癫子大声说:“三!去背瞎子!” 三癫子大骂了几句,转身大踏步过去,拎起了丛瞎子,将他像夹树干一样夹在自己的肋下,跟着我们往前狂奔。 狗皮丁仅仅被一条虫子咬了一口,就变成了这副疯癫的模样。 我都不敢想,如此海量的虫子上身,几人会出现什么结局。 万幸的是,这些五色虫的速度虽然快,但不会飞,而且受限于躯体太小,每次蠕动的距离有限,我们很快就甩开了它们,进入了人界石雕处。 小瑶眼睛向来很亮,一扯我的衣袖。 “哥,前面也有虫群!” 我顿足看去,鬼界石雕处也涌过来海量的五色虫。 探照灯往旁边一照。 人界石雕人的眼睛、嘴巴、鼻孔,往外钻出大量的虫子,朝我们蠕动而来。 我们被包围了! “上土堆!” 我瞅见右手边有个两米多高的土堆,转头冲他们大声喊道。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几人箭步蹬踏,上了那个土堆。 我急问小瑶:“还有驱虫药吗?!” 小瑶俏脸蜡白:“剩下不多了!” 我说:“全部撒土堆周围,再把鱼心拿出来!” 丛瞎子被三癫子胳肢窝夹的双眼翻白,快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没......没用,老夫判断,这......这应该是灵宫五行虫,我们.......要完了。” 灵宫五行虫?!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死不灭 我一边帮着小瑶抛驱虫粉,一边朝丛瞎子大喊。 “你特么说清楚啊!” 丛瞎子焦急万分地解释。 “它们身子白黑绿赤黄五种颜色,这是五行的代表颜色,这种虫子身硬如铁,速快如电,不惧水火,不死不灭,此虫乃痋术虫类中无敌的存在!” “天地万物皆有五行,它会对存在五行的一切动物无差别攻击。人一旦被它咬上,必会癫狂变态而不自知。这些石雕全是猴子尸体,里面还有不少残留的虫茧,老夫猜测,它们全是李少翁用来培养五行虫的猴尸盅!” “我们按古籍办法涂五行香灰血泥,确实能遮盖身上的五行气息,但我们却忘了一点,在进入通道之前大家并没有抹血泥,而通道里面其实也存在五行虫,丁兄弟当时被咬了一口,相当于五行已缺一,我们遮蔽五行的办法,早在进入灵宫之前就被攻破了!” “李少翁故意将我们引入歧途,炫完技再弄死我们,实在阴险,太阴险了!” 我脑瓜子嗡嗡响。 敢情灵宫扭曲人灵魂的底层逻辑在这里! 没有李少翁残书之人,莽撞进入,必死无疑。 即便有李少翁的残书,制出了五行香灰血泥,也必死无疑。 因为丛瞎子在通道之时曾说,按照典籍记载,五行香灰血泥得在进入灵宫之前抹,早抹气息会消散,没有任何效果。可这明显是李少翁故意误导,众人其实从花宫出来,一进入前往灵宫的通道,便已经全暴露在了通道五行虫的攻击范围,无论五人当中谁被咬上一口,就算后面抹了血泥,也没任何作用。 如果李少翁还活着,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得意的嘴脸。 “天下没人能闯过三界五行,就算我告诉了你们办法,你们也拿不到未央灯,更无法活着出去。” 若五行虫真如丛瞎子所说,刀枪不入,不死不灭,这次真的大罗金仙出世,都救不了我们。 可独眼老登等人哪儿去了? 他身上只有丛瞎子的笔记,按道理他们闯关的思路跟我们一样,必然也中了计,但我们一路过来,却没见到他们的尸体。 难不成独眼老登等人被虫子吞噬的连残渣都不剩? “哥!它们好像不怕驱虫散,也不怕鱼心!” 抬眼一看,土堆下面虽然撒了不少驱虫散,小瑶也将鱼心绑在了丛瞎子的拐杖头上,朝下面狂晃,可这些多彩五行虫一点反应没有,爬过驱虫散,不管鱼心,朝土堆上疯狂涌来。 我不信邪,一把将外套脱了,点着,手中扯着着火的衣服,探身晃动,不断驱赶。 三癫子手中拿着土块,凶狠朝下面砸去。 “滚!快滚!恶心!” 然并卵。 我手中的火晃过去,别说烧到虫身了,就连它们头上两根像须一样长长的触角,也毫发无伤。 三癫子力量奇大,他砸下去的土块,就算是人被砸中也会晕倒,可这些恐怖的虫子,仅仅是被碎散的泥土覆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连想起之前在通道,三癫子用钢棍砸那条五行虫,说好像砸在了一颗钻石之上,我对丛瞎子关于五行虫不死不灭的说法彻底相信了。 “瑶姑娘,你把我的三弦给我。” “干嘛?!” “老夫临死之前,想弹奏一曲。” “没空!” 小瑶还在尽最后的努力撒驱虫散,没搭理丛瞎子。 丛瞎子一屁股坐在了土堆上,嚎啕大哭,开始干嚎起来。 “满怀激愤问苍天,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何时再团圆......秀儿啊,老夫想你啊,真的想你啊......” 五行虫已经涌上了三分之二的土堆。 我现在倒不担心它跑上来了。 因为成千上万的五行虫,犹如七彩巨浪,覆盖在土堆上,已经弄的土堆摇摇欲坠,估计没待它们涌上来,这两米多高的土堆就会坍塌,我们所有人都将葬生虫海。 我扯住了小瑶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心中难过又绝望。 “瑶,哥对不起你。” 小瑶抬头瞅着我,眼眶泛红,没吭声,反而抱住了我。 “没,我不害怕。” 在丛瞎子悲伤的哀嚎之中,我闭上了眼睛。 “有人!那里有人!” 三癫子突然指着西南角远处,大声喊了起来。 我猛然睁眼,顺着三癫子手指的方向瞅去,模糊之中真的站着一个影子,但距离有些远,不知是人是鬼还是石雕。 “虫子走了!小孟,虫子走了!” “是不是神仙来救我们?哈哈哈!” 朝四周一瞅,那个模糊人影出现之后,本来蜂拥而至的五行虫,此刻竟然纷纷调头,像潮水一般褪去,似乎感知到了极为害怕的东西。 有些虫子往角落里藏匿,有些虫子从石雕的嘴巴、耳朵、鼻孔钻入,躲进了石雕身子。 仅仅十来秒时间,所有五行虫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刚才恐怖的场景就是一场梦幻,啥也没发生过一般。 什么情况?! 在虫子消失之后,西南角落那个人影突然一闪,往仙界石雕空间闪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 现在摆在众人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乘此机会大家快速离开灵宫,逃得性命,不再去考虑救蓝允儿和取未央灯的问题,二是冒大风险追上那个影子,或许事情会有新的转机。 怎么办?! 第三百八十三章 赶羊歌 仅犹疑一两秒,我就作出了决定。 姥姥的! 一路生死,如果没救出允儿无功而返,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转头对他们吩咐。 “你们马上出灵宫,我去追!” 讲完之后,我撒丫子就朝那个影子追去。 身后脚步声传来。 回头一瞥。 瞅见小瑶也撒丫子追来了。 三癫子胳肢窝夹着狗皮丁也跑了过来。 唯独丛瞎子在土堆上,纠结又痛苦地喊。 “小友!我们回去!别追啊!” 不过估计老家伙一个人比较害怕,不敢独自待,也不敢自己离开灵宫,最后一跺脚,踉踉跄跄地跟着我们,跑在后面。 我一边跑一边冲他们说:“你们来干嘛?回去!” 小瑶说:“就不!” 三癫子也说:“对!不回去!” 丛瞎子说:“哎呀!小友,你们别跑太快,等等老夫......” 眼下也不是纠结的时候,我没再管他们,闷头往前面追。 万幸那道影子的速度并不快,刚进入仙界石雕空间,我就见到了对方的背影,手中探照灯一照,尽管仍然照不太清楚,但已经可以明确,这是人,因为我瞅见了地面的影子。 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为避免对方隐匿,我捡起一块小石头,往前一丢。 石子正中对方的后背。 对方吃疼,趔趄了几步,倒在地上,但立马爬起,往东北角跑去。 我心中一喜。 东北角是溶洞的一个死夹角! “三!你去南边!” “小瑶,你去西北!” 他们两人按我的吩咐,迅速散开,一人靠近南边,一人靠近西北,我则从对方的正后方追去。 三人已经形成了犄角之势。 仅仅十来秒钟,所有人都包围了过去。 角落暗处躲着一个人。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你是谁?!” 我手中探照灯照着对方。 由于灯光很亮,对方不敢睁眼,手臂挡住了脸,整个人蜷缩缩在角落,衣服非常宽大,很不合身,能明显见到对方手掌还在往下面滴血。 “手放下来!” 三癫子大吼一句。 对方手从脸上放了下来。 “吧嗒!” 瞅见对方的样子之后,小瑶手中的探照灯掉落在地面。 我惊得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三癫子大吼一声。 “逸然!!!” 她是蓝允儿! 娇俏的脸一片惨白,眸子露出惶恐与不安,神情迷茫而无助,身上穿着一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衣服,太宽大了,像袍子一样,脚上的鞋已经开裂,露出了脚趾头。 三癫子直接将夹在咯吱窝里的狗皮丁甩在了地面,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哇哇哭了起来。 “逸然妹妹,我找你找得好苦,呜呜......” “嘭!” “哎呦!” 蓝允儿出手了。 她脸红红的,手中拿着一块石块,砸了一下三癫子。 三癫子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捂住头,嘴里嚎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逸然,你打我干嘛?!” 蓝允儿眸子又羞又怕。 “你是谁?抱我干嘛?!” 我这才想起来。 蓝允儿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忆,如同电脑数据丢失一样,记不起以前的事。 现在距她离开龙虎山都快二十天了,何况我们几人脸上全糊着五行血泥,三癫子突然冲过去抱人家,挨一石块都算轻的。 小瑶抹了脸上的五行血泥,过去一把抓住了蓝允儿的手,激动的眼眶泛红。 “姐姐,我是小瑶啊!你记不记得我?” 蓝允儿看了看小瑶,神情发怔。 “你......为什么哭?” 小瑶:“......” 蓝允儿用自己带血的手,给小瑶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 “嗯,我不认识你们......我要走了。” 讲完之后,她从地上起身,就要离开。 小瑶急了,转头对我喊:“哥!” 我将脸上的五行血泥抹了,拉住了蓝允儿。 “允儿,是我。” 蓝允儿美眸怔怔地盯着我,好似在努力回忆。 好一会儿之后。 她对我笑了一笑。 好甜的微笑,犹如一阵春风,荡起心中阵阵涟漪。 以前,她就是这么对我笑的。 我以为她想起来了,心中狂喜,嗓子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硬。 “允儿,想起来了吗?” 蓝允儿笑着说:“记不得了,你胡子上有泥,好糗哦。” 我:“......” 她挣脱我的手,撇了撇嘴。 “你们别拉我了,我救了你们,要走了。” 确实是她救了我们。 从她手掌伤痕来看,大概率是弄破了手,滴血将那些五行虫给驱赶走了。 蓝允儿的血能驱百兽,这点我是知道的,但五行虫不死不灭,不属于百兽之列,为什么也能驱离,暂时不得而知。 她见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将手中石块丢了,转身还想离开。 我说:“等一会儿!” 蓝允儿好奇地问:“你们还有事吗?” 我转头对三癫子说:“三,唱首歌!” 三癫子捂住自己肿起了来的头。 “唱啥?逸然打我!没心情!” “你的原创,赶羊歌,快点!” 三癫子闻言,“哦”了一声,拿起丛瞎子的二胡,边拉边唱。 “皮鞭啪啪啊,卷着天上的祥云。羊群咩咩啊,听着我在草地拉琴。嘿呦嘿呦啊,我亲爱的人,琴声飘去了哪儿,你就往哪儿把我寻......” 这歌是我离开龙虎山之时,蓝允儿在山头迎着霞光追我,三癫子用三轮摩托车带我们走,嘴里高声唱的歌曲。 我希望它能唤起蓝允儿的记忆。 只有这样,这可怜的丫头才会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也才愿意跟着我们离开。 歌声一出来,蓝允儿愣住了,先是怔怔地听着音乐,尔后闭上眼睛,好像在极力回忆什么,神情看起来非常难受。 我轻轻牵起她的手。 “允儿,我是孟寻。” 蓝允儿闻言,睁开了眼睛,美目打量着我,似乎要将我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揉进自己脑海,眼眶越来越红,呼吸变得急促,两行清泪若晨间朝露,盈满了眸子,再也噙不住,慢慢流了下来。 “哥哥......” 第三百八十四章 悔不当初 “哥哥,是你吗?” 蓝允儿向前踏了一步,紧紧抓住了我的手,眼神溢满了期待与惶恐。 那神情,就好像在人群中走散多年的孩子,苦苦寻觅自己的亲人,当亲人来到自己面前之时,急切想确认,可又极度担心自己认错后再次坠入孤独无助的深渊。 在龙虎山之时,她醒过来,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但却说记得我的样子,如同认识了好久,然后叫我哥哥。 也许,自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哥哥存在,只是一时忘了,而三癫子的歌声,终于唤起了她那一小片薄如蝉翼,又重若千钧的珍藏记忆。 我郑重点头:“是我。” 蓝允儿听到我的确认,没有欣喜,情绪反而一下崩了,一把抱住了我,嘤嘤直哭。 “我记得,找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呜呜。” 我紧紧抱住她,轻柔拍着她的肩。 “没事,我来带你回家。” 蓝允儿一直哭,泪水似绵绵春雨,压根止不住,手紧紧拽着我的衣服,生怕我走了。 硬盘可以格式化,但人不行。 尽管她脑海中没有太多关于我的记忆,可我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已经变成了她身体基因的一部分,永远陪在了她身旁,一旦触动,犹如大江决堤,不可控制。 “孟爷,此处不宜久留,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蓝姑娘既然找到,咱们得赶紧谋划下一步打算!” 丛瞎子焦急万分的声音传入耳朵,将我从情绪之中抽离出来。 这里确实不能再待! 我扶着蓝允儿的肩膀。 “允儿,你先别哭,哥不会走的。” “告诉我,独眼老登那几个家伙哪儿去了?” 蓝允儿擦了擦脸颊,红着眼眶问:“是杜老爷他们吗?” 杜老爷? 怎么会对他用这个称呼? 我点了点头。 “对!” 蓝允儿手指着仙界石雕外的通道。 “他们自相残杀,然后都走了。” 我们赶紧询问情况。 由于蓝允儿的记忆经常丢失,她已经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骗过来的了,有印象的节点是从云龙峡谷开始的。 独眼老登告诉蓝允儿,她是他们几人买来的小丫鬟,得叫他杜老爷,一切都得听他们命令行事。 蓝允儿虽然觉得独眼老登不像是好人,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一路跟着他们。 估计独眼老登几个家伙一路过来发现了蓝允儿记忆会丢失这个特点,不认为她是威胁,对她还算不错,一路吃喝管够。 蓝允儿也帮助他们穿越了一路障碍。 最后到达灵宫之时,独眼老登等人虽然有着丛瞎子的笔记,也制了五行香灰血泥,但也像我们一样中了标,其中一个家伙被五行虫给咬了,然后疯掉,接着他们同样遭到了大量五行虫的围攻。 就在这些家伙觉得绝望之时,蓝允儿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血。 血滴下来之后,五行虫竟然像潮水一样退去。 独眼老登等人大喜过望,迅速穿过仙界石雕群,进入了主墓室,找到了李少翁的棺椁,发现了未央灯,也寻到了离开的通道。 不过,当他们发现未央灯之时,几人为了抢灯,发生了严重内讧,但由于棺椁通道即将关闭,这些人为了保命,暂停了争斗,进入了通道火速离开,没人去管蓝允儿,等她赶到通道口之时,口子已然关闭。 蓝允儿打不开棺椁通道,孤独无助,无奈在这里晃了好久,直到我们出现。 丛瞎子听完,几乎要跳起来了。 “蓝姑娘,你是说他们取了灯走了?!” “对。” “谁拿了?!” “杜老爷......因为通道要关闭,其他几人也追着他出去了。” 丛瞎子之前曾说过,水月宫的镜宫、花宫、灵宫,都是不能走回头路的,离开水月宫的出口在主棺椁附近,进入口子,穿越通道,能来到水月宫的镜宫外面,也就是丛瞎子烤鱼拉三弦之处。 我急问:“什么通道?” 蓝允儿说:“莲花瓣。” 莲花瓣?! 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深究莲花瓣是什么鬼东西,抓紧时间过去,看能不能解开才是王道。 我招呼大家赶紧去主墓室。 丛瞎子神情痛苦不已,在身后叽叽歪歪。 “孟爷,您说这都叫什么事!老夫当时就劝你们,在镜宫外面守株待兔等候他们出来就好。现在好了,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劫难不说,未央灯还没取到!老夫悔不当初,应该誓死阻拦你们......” 我回道:“闭嘴!” 在外面等着独眼老登等人出来? 若我们这次不进来,允儿就会像她的小姨一样,永远留在水月宫里,再也不能见天日。 我主要目的是来救允儿的,能找到她,而且她还安然无恙,已经取得了胜利。 至于未央灯,若有,我当然不会客气,若没有,我也不纠结。 往前疾速行了十几米。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停住了脚步。 “允儿,你是说独眼老登五人当中,有一个人在进灵宫之前被虫子咬了,这个人呢?” 蓝允儿回道:“他好了,我喂了他一点血,他就不疯了。后来进了主墓室,几人在抢灯,然后他也乘通道关闭之前,追着杜老爷跑了。” 我心中大喜,赶紧让三癫子将狗皮丁给放下来。 等下进入主墓室,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得先让狗皮丁恢复正常,不然我们几人扛着晕厥的他,会相当难办。 蓝允儿闪着大眼睛问:“他也被虫子咬了吗?” 我说:“对!允儿你先弄醒他!” 第三百八十五章 莲花棺床 蓝允儿闻言,俯下身子,搓揉了几下自己的中指伤口,滴了血在狗皮丁的嘴里。 血一入狗皮丁的喉咙。 忽然! 一条多色五行虫从他嘴里窜了出来,直扑我面门。 我大惊失色,手中佛母剑猛然一挥! 未想到这一挥准度奇高,拦腰斩在了五行虫身躯的中段。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削铁如泥的佛母剑,竟然好像砍在了一块钢板上,发出“铮”一声响,多色五行虫被砍飞几米,躯体毫发无损,紧急蠕动几下,钻入黑暗之中不见了。 狗皮丁剧烈咳嗽了几声,悠悠醒来,满脸迷蒙,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见到手掌心全是血,脸上肌肉抽搐。 “艹!死癫子,是不是你把我打晕了?!” 三癫子大恼道:“你特么......” 我赶紧制止了他们。 “别吵!赶紧走!” 蓝允儿的血为什么可以对付猴尸痋术制成的五行虫,后来丛瞎子进行了推测。 丛瞎子的意思是,蓝允儿入了道门,算是跳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修行人士,而且她有失忆的毛病(清希道长说是丢失三魂中爽灵、七魄中的尸狗导致),属于灵魂不全之人。 而灵宫中的五行虫,本就是为了扭曲人灵魂所锻造的,这邪门术法对灵魂不全的蓝允儿无效,而且她血液驱百兽的能力,能全面压制住这些五行虫。 具体原因是不是这个,无法探究,但我认为丛瞎子的推测非常合理。 换一句话来说,不管是独眼老登等人,还是我们,或者是其他盗墓贼,若完全凭借自身的能力,其实根本无法穿越灵宫。 但因为蓝允儿的存在,却误打误撞让我们得以安全通过关卡,前往主墓室。 我们快速往前方主墓室奔去。 十来分钟之后,几人穿过了仙界石雕群,来到了主墓室。 一道青铜门赫然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由于独眼老登等人先前来过,青铜门已经被打开了。 他们打开的方式相当粗暴,直接破锁。 门两侧各写着一行字。 夜未央,人断肠,痴绝一梦枕黄粱。 魂已殇,情终偿,勘破三宫点神光。 非常漂亮的隶书! 汉武帝时期为隶书成熟定型时期,当时诏书、律法以及碑刻,几乎全都使用隶书。 前一句话好理解。 未央灯当时出世,目的就是李少翁让汉武帝回到过去见自己的爱妃,确实有点痴绝一梦枕黄粱的意味。 后一句话有一些深奥。 魂已殇,情终偿,勘破三宫点神光,难道是说必须像蓝允儿这样魂殇之人,才能穿越水月宫的三宫关卡,最终取得未央灯,从而点燃神光? 从李少翁在主墓室特意留下一条供人离开的通道来看,他好像对能穿越三宫关卡来到这里之人,打算将未央灯拱手相让? 不管是不是这意思,未央灯已经被走了狗屎运的独眼老登取了,现在纠结也没用,得赶紧进去找到出口。 众人推开了青铜门,踏进了主墓室。 这是一间只有四十来平方的墓室。 它没有棺椁设置,也没什么陪葬品,中间一座大型汉白玉石台,基座两米多高,上面是黑色石块,全被雕琢成了莲花的形状,造型古朴,韵味十足。 大量的铜丝绳从穹顶垂落,将莲花石台给围了起来,铜丝绳上还能见到吊着不少薄铜片,这些薄铜片地面也有不少,历经岁月沧桑,它们全都已经腐朽不堪。 从眼前情景来推测,墓室设置之初,铜丝绳和上面绑着的大量薄铜片,构成了大型的帷幔,团团围绕着莲花石台。 四周石壁有大量的壁画,不过此处的隔绝措施,显然不如前面的灵宫(或者说李少翁本来就不准备彻底隔绝,毕竟下面还专门留了离开的通道),壁画几乎已经全部剥落,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 虽然看不出来,但可以想象。 这间未完全隔绝的墓室,若向外通道有风传入,莲花石四周的帷幔轻轻晃动,薄铜片发出细微响声,如音乐缠绕,似经书传诵,未央灯的照耀之下,铜片与壁画交相映照,熠熠生辉,一副极致温柔与浪漫的画面。 这温柔与浪漫,关乎死亡,也关乎永生。 丛瞎子惊道:“莲花棺床?!” 我点了点头:“对!” 莲花在佛、道两教都有特殊的含义。 佛教之中,它代表解脱轮回。 道教之中,它寓意长生久视。 为此,古代不少佛、道界人士圆寂去世,都会设置莲花棺床,但普通的莲花棺床都是木头制成,上面会镌写经文,像这种采用大型石材雕刻而成的,非常罕见。 当然,汉武帝时期,佛教还未兴盛,而李少翁又是方士,他睡莲花棺床,肯定为长生久视之意。 墓室相当凌乱,都是独眼老登等人内讧打斗留下来的痕迹。 我们还见到了地面一截断手指和不少血迹。 蓝允儿说他们是从莲花棺床上找到出口离开的,我没再犹豫,转头对他们说:“你们在下面等着,我上莲花棺床看看。” 讲完之后,我往后退了几步,加快脚步往前一跃,跳到了莲花棺床上面。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九心花窍 可在即将要跳的时候,蓝允儿却扯住了我,眼中满是焦虑。 这丫头怕我又跑了。 我揉了揉她的头,笑了一笑。 “没事,哥不会走。” 听了这话,她才放开了我的手。 我爬上莲花棺床之后才发现,正中间大莲花心上有石头做成的卧榻,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不少符文。 这些符文我也看不懂,但却知道这张卧榻乃那位大神人李少翁的卧棺。 没有见到任何骸骨和陪葬品。 也许李少翁点燃未央灯之后,已经飞升了。 也许时间过去太久,此处环境潮湿,尸骸衣物早已化成了一摊灰尘,早已扬撒在了空气之中。 实话讲,我心中那一刻遗憾满满。 这么一位牛逼人物,我很想见一下他,哪怕只是骸骨。 卧榻左侧有琉璃敞口连体灯罩,但独眼老登这群***,已经将它给砸坏了,只剩下一个罩基,看起来像碎裂了的大玻璃杯座。 我对独眼老登这种没任何技术含量只会破坏性盗墓的家伙,极端鄙视。 他们就不会连灯罩一起带上么? 见好东西只知道动手砸,去他大爷的! 从碎裂琉璃的比例来判断,敞口连体灯罩应该仅有热水瓶高。 也就是说,放在里面的未央灯,长度不会超过三十厘米。 灯罩旁边有九条引流小凹槽,凹槽里面还有残留的粉末,五颜六色,有点像金属粉。 顺着九条凹槽往上,发现端头全在九瓣黑石莲花上,莲花瓣上各有一尊石头罐子,罐子底部开了小口,黑石莲花瓣呈盛开状,刚好构成了向下的倾斜角度,利于罐子里的东西顺着凹槽流到灯罩之内。 难不成这些粉末状的金属粉,之前是某种膏油燃料,专门用来点灯? 我不敢确定,赶紧走到莲花端头的石罐旁边,果然发现里面残留着不少五颜六色的粉状物。 他们见我一直在上面没动静,等不及了,纷纷爬了上来。 丛瞎子瞅见眼前的情景,痛心疾首。 “混蛋!太混蛋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砸,简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我说:“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这句话戳到了丛瞎子的肺管子,老家伙对我歇斯底里大吼。 “老夫说过,我带他拜的是黑猫警长玩偶!老夫没这样的徒弟!!!” 我摆了摆手。 “行!老丛你也别发飙,看一下这五颜六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丛瞎子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捋顺了气,俯下身子,捏起残留的粉状物在鼻子嗅了嗅,神色大惊。 “天啊!” 我问:“这是什么?” 丛瞎子摇了摇头。 “老夫不知。” 我有些无语。 “不知道你一惊一乍个屁啊!” 丛瞎子说:“老夫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却知道它绝对是未央灯的燃料!老夫是惊叹于九瓣莲花机关,这可是墨家失传的‘九心花窍’!” “这九朵花瓣构成了独特的倾斜角度,一旦机关开启,花瓣呈弧形反复转动,它们端头石罐的燃料顺着凹槽流入未央灯的基座,灯仰仗基座中的燃料发出光芒,随着它点燃,燃料又会像蜡烛油一样重新漏入灯罩基座,再顺着凹槽回流至花瓣端头的石罐内。” “石罐回收燃料,又随着机关转动通过凹槽再次注入灯罩基座,如同水车一样循环往复,光明持久不歇!” 小瑶搭茬问道:“持久不歇?可燃料总数就这么多,总有一天会枯竭的时候啊。” 丛瞎子回道:“当然会枯竭!但老夫估计这种金属粉状的燃料,只需指甲盖一点就足够未央灯烧好久,如果九个罐子全装满了燃料,且最大限度进行回收,持续燃烧几百年绝对不成问题!” 我:“......” 咱也不知道丛瞎子的推断正不正确,反正听起来确实很牛逼。 丛瞎子有些揪心,俯身去收集那些金属状的粉末。 不过,随后他就放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痛苦。 他理由是,这些凹槽中的粉末不知道燃烧过多少遍,而且夹杂着大量灰尘杂质,时间又过去太久,已经不纯了,收集起来也点不燃未央灯。 我对丛瞎子说:“你不要纠结这玩意儿,刚才我看到六点方向花瓣的石头罐里,有下小铲的痕迹,估计里面还残留不少纯度很高的燃料,被你那乖徒弟挖走了。” “咱出去找到你那乖徒弟,夺了未央灯,取了燃料,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丛瞎子闻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跑去看六点方向花瓣石罐,瞄了几眼,神色大喜。 “孟爷!还是您观察的细......” 话讲一半,这货脸色又沉了下来。 “老夫说过,这王八羔子不是我徒弟,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侮辱我!” 我说:“得!我们赶紧出去吧!” 三癫子皱眉问:“这也没出口啊,怎么出去?” 我回道:“独眼老登都能出去,我会出不去?小瑶,你来破机关!” 小瑶闻言,眸子瞪老大:“啊?哥,你没搞错吧?” 我手指着花心石头卧榻床。 “你会大变活人吗?” 小瑶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几下,神色一喜。 “我知道了!” 讲完之后,她快步走到花心石头卧榻之处,对着石头床角,用力掰动,左三下,右九下。 “卡嚓嚓!” 石头卧榻床下面发出青铜摩擦的响动声,整张床开始迅速向左挪动,下面露出了一个通道。 第三百八十七章 悬珠坠影 戏班子在戏台上将活人给变没,往往让人躺在一张床架上,盖上布,展示两下,一掀开布,床架上的人就不见了。 讲白了就是床架下面有夹层,躺上面的人快速掰动床上机关,人立马侧滑掉落夹层,尔后床板快速往上弹恢复原状,魔术师再揭开盖布,观众看起来就像将活人硬生生给变消失了。 此处花心石头卧榻床,也是一样的原理。 在古墓之中,常用来防盗,叫做“悬珠坠影”。 一件宝物或者墓主人棺椁,看起来在原地放好好的,但其实周围的地面设着机关,当盗墓贼兴奋跑过去,踩中地面机括,宝物或墓主人棺椁瞬间坠落,眼前变得空无一物,只剩下平整的石块。 若不懂其中奥妙的,还以为墓主人醒了或中了幻术,会吓得立马离开。 不过,悬珠坠影这种机关起源于墨家,大多存在于春秋战国墓,秦汉墓少见,随着盗墓贼不断总结经验,糊弄不了人了,在唐以后几乎不再出现。 李少翁前面各大关卡阻碍设置的如此恐怖复杂,但在离开的通道却用如此简单的机关,一来估计他本来就有意愿将未央灯拱手相让给能闯过三宫的牛逼人物,二来他被誉为彩门老祖之一,可以识破这机关的,多少懂得彩门技艺,也算是对晚辈一种宽容。 真实原因已经不可考,但独眼老登的前职业是表演戏法的,小瑶是彩门姑娘,自然都可以打开。 床移开露出通道之后,又开始缓慢合拢。 “赶紧离开!” 几人快速鱼贯而入。 当三癫子最后钻入通道,花心卧榻石床已经合拢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 翡翠沟恐怖虫兽、百老涧乱石迷宫、鹤鸣崖通天绝壁、水龙口瘴气漫天、水月宫迷幻无常...... 这一把,当真是高端局。 幸运的是,将允儿安然无恙给救回来了。 不幸的是,未央灯竟然被独眼老登给取了。 这种逆天的宝物,杜眼老登这种狗屎怎么配拥有? “不再休息,看一下能不能赶上姓杜这王八羔子,把灯取了!” 丛瞎子忙不迭点头。 “孟爷说得对!未央灯在那小子手上,与他气质严重相悖!老夫必当助您一臂之力,取回宝物!” 我问:“灯若在我手上,符合气质吗?” 丛瞎子回道:“太符合了!孟爷您是天才,天才就应该配天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会说话的,希望接下来不要捣乱就好。” 丛瞎子说:“这话说的,哪儿能呢?” 众人顺着地下通道,往前疾速前行。 路上我们还见到了血,也不知道是那位在主墓室断了手指家伙的,还是他们中途又进行过新的厮杀。 通道曲里拐弯,很快就来到了镜宫外面。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出口竟然是在穹顶,非常隐蔽,离地面五六米。 这种距离,都不需要用绳子,我们直接跳了下去。 丛瞎子不敢跳,弄得在最后的三癫子好烦,一脚将他给踹了下去。 为避免老家伙被摔死,我还是在他落地之时顺带扯了一把。 饶是如此,丛瞎子还是猝不及防倒地,磕碎了一个牙齿,血流如注,捂着嘴大骂三癫子是神经病。 我们没管他,快速转身离开。 丛瞎子见状,只得忍痛起身,在后面跌跌撞撞跟来。 “孟爷,等等老夫。” 出了水月宫之后,太阳很大,由于在地下待了太久,一时之间大家都无法适应,纷纷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敢睁开。 跑到岸边,我们藏在树林之中的竹排还在,正当大家准备上竹排,丛瞎子气喘吁吁地拉着我,嘴里漏着风。 “孟爷,您能把衣服还我么,老夫这样出去,也不像话啊!” 转头一看,发现丛瞎子依然穿着大裤衩子,全身是泥,头发凌乱,就像野人一样。 之前我们剥得他只剩一条裤衩,主要是担心他在水月宫对我们起幺蛾子,现在都已经出来了,确实该把衣服还他了。 我向小瑶示意将衣服包裹还给丛瞎子。 丛瞎子哆哆嗦嗦穿上衣服。 “我这把老骨头,可算遭了老罪了......” 竹排在三癫子撑动之下,快速划水前行。 小瑶看了看蓝允儿,笑着说道:“姐姐,你不用一直牵着我哥吧,他不会跑的。” 蓝允儿闻言,脸红了,放开了我的手,低头看湖水。 众人弃竹排上岸,往前疾行。 本来心中希望独眼老登等人因起内讧互相残杀,受伤之后跑不快,可我们一直赶到水龙口毒瘴之地边缘,也没见到这帮鸟人。 我突然想起一个重大问题。 怎么穿越水龙口? 来的时候,我通过破地气,找到了一条通道,可现在返回,又该采取什么办法? 转头瞅了几眼,这四周也没有可破地气的地方啊。 “老丛,你来的时候,怎么通过水龙口的?”我扯着旁边的丛瞎子发问。 丛瞎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唇哆嗦。 “孟爷......您又是怎么通过的?” 我挠了挠头,说自己是通过破地脉撕开了瘴气一道口子,艰难穿过。 丛瞎子听完都傻了。 “破地脉撕瘴气口?!” 我反问:“你不是这样做的么?” 丛瞎子咽了一口唾沫。 “孟爷,您到底师承哪个门派,这么强悍的风水手段都会......” 我打断了他。 “你赶紧回答我问题,没空扯犊子!” 丛瞎子皱眉回道:“有一条秘密通道啊!”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开刃口 我有一些懵。 “啥玩意儿?!” 丛瞎子反问:“孟爷,水龙口是一条捆缚于地的蟠龙,可您知道它为什么一直成不了天龙么?” 我回道:“我来之前观察过地势,四周山脉形成了一张地网,龙头之处还有小山五指锁喉,导致它一直困地而不得势。” 丛瞎子嘿嘿一笑。 “厉害!孟爷您说得确实没错,但除了这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龙腹之处存在开刃口,它相当于被人给扎了一刀,久伤难愈。” 我问:“开刃口?我怎么没发现?” 丛瞎子说:“你来的时候只看了龙头,穿过瘴气又急于赶路不再去观察它,当然发现不了,但这已经算相当逆天的风水本事了!” “老夫二十年前来的时候,家族成员在水龙口之前足足扎营了半个月,反复踏勘观察,倒是研究出了破地气的法子。可一来队内人员寻龙点穴的本事不大够,怕挖地气井不准确,二来又担心破地气后达不到顺利通过的效果,所以没人敢像你一样用。” “我们反复推演,最终发现龙腹之处有一道开刃口,里面存在一条隐秘地下通道,便从通道进入。姓杜那小王八羔子按照我的笔记,也是从那里穿过的。” 我说:“按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牛逼?” 丛瞎子回道:“我已经说过,孟爷智勇双全,赛过诸葛,老夫佩服的肝脑涂地......啊呸,五体投地!老夫总算把这句实话完整说出来了,舒坦!” 我笑了一笑。 “行!你带路,去找开刃口!” 丛瞎子拿着罗盘,拄着拐杖,带着我们往前走。 在丛林西北角的半山腰,一堆茅草下方,果然见到了一条天然溶洞。 丛瞎子对我们说:“几位小友,这溶洞地势复杂,岔道较多,请务必紧跟老夫,千万不可落单!” 这条通道其实就是山内部的一道裂口,有的地方很宽,足以几辆卡车并排通过,有的地方很窄,必须侧身才能通行,地面有许多齐膝的茅草。 一个小时左右,我们来到了溶洞深处。 丛瞎子突然手捂着肚子。 “哎呦!一路奔波,年纪大了肠胃受不了。” “几位小友,且等我几分钟,我去拉泡屎先。” 我问:“需不需要站岗?” 丛瞎子忙不迭摆手。 “不用不用!我怕秽气脏了你们金贵的鼻子!” 他背着包,拿着手电筒,往侧前方走去。 走了十来米,死瞎子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开始往前狂奔。 三癫子见状,牛眼瞪得老大。 “瞎子!你跑哪儿去?!” 除了蓝允儿之外,他们几人均撒丫子往丛瞎子逃跑的地方追。 我立马喝止:“站住!” 小瑶等人闻言,止住了脚步,回头焦急地说:“哥,他要跑啊!” 我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事,等下他自己会回来磕头的。” 小瑶俏脸疑惑不解:“......” 我掏出了烟,给三癫子和狗皮丁各发了一支,自己也点着抽了。 “他视力很差,腿脚不便,即使让他先跑一百米,能摆脱我们么?” “摆脱不了。” “既然摆脱不了,他为什么要跑?” 几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小瑶又问:“会不会附近马上有野兽出没?” 我说:“如果附近有野兽出没,我们有允儿、有鱼心,根本不会惧怕!以他羸弱的身子骨,野兽来了更应该死死抱紧我们的大腿才对,独自一个人跑就是寻死!” 小瑶再问:“那怎么回事?” 我回道:“他无缘无故开跑,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引我们第一时间去追。我估计前面大概率有大裂坑。一旦我们掉下了裂坑,老家伙就可以乘机废掉我们。” “届时,老家伙只要将小瑶给救出来,解了自己身上的‘穿肠散’毒,接下来他就可以单独去搞定自己的便宜徒弟,独占未央灯了。” 狗皮丁听完,脸上肌肉抽搐。 “老东西这么坏吗?!” 我说:“这与好坏还真关系不大,他为了未央灯能研究二十年,怎么愿意乖乖将东西拱手让人?接下来,估计咱们与他还得斗智斗勇呢!” “不过,老家伙一直以为自己身上中了断肠散,等下见我们不上当,他肯定会回来,咱抽烟等着吧!” 果然。 我们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丛瞎子手系着自己裤腰带,满脸讪讪地走了回来。 “当真是人有三急,拉完可真痛快!” “孟爷,咱们走吧。” 我嘴里叼着烟。 “你刚才跑什么呢?” 丛瞎子说:“屎都快喷出来了,不跑不行啊。” 我脸色突然变冷。 “是吗?!” 丛瞎子喉结发硬。 “是,还是不是?” 我冲三癫子挥了挥手。 “丛师傅素来爱撒谎,帮他把舌头捋直喽!” 三癫子闻言,牛眼一瞪,握起拳头,指关节咔咔响。 丛瞎子见状,脸刷一下白了,“噗通”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高举,五体投地。 “孟爷,我错了!您老人家火眼金睛,啥都逃脱不了您的法眼。老夫发誓,从此以后若再敢起幺蛾子,老天爷必定让我瞎、让我聋、让我哑,让我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我说:“卧槽!这誓言也太毒了,我听得心脏受不了!三,你赶紧打他一顿,让丛师傅别再讲发誓了!” 三癫子蒲扇一般的大手,将丛瞎子从地上拎了起来。 一顿鬼哭狼嚎的声音,传遍了整条涵洞。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的山》 由于我提前交待了三癫子,丛瞎子还有大用,别下重手。 三癫子专挑巨疼又不咋伤人之处下手,比如扇臀、扯耳朵、掐皮、掰关节...... 丛瞎子疼得鬼哭狼嚎,不断求饶。 十几分钟之后,我抬手让三癫子停了下来,塞了一支烟塞在丛瞎子嘴里,给他点着。 “老丛,还要玩吗?” 丛瞎子嘴里喷着烟雾,面容扭曲,哭哭啼啼地回道:“不玩了,不玩了,老夫玩不过......呜呜。” 我说:“你这又是何苦?咱们好好合作,接下来夺了独眼老登手中的宝物,再好好商量处置,不是挺好么,老是招惹我们干嘛?” 丛瞎子头点的像鸡啄米。 “孟爷您说得对,是老头子脑子灌了大便不清爽!” “我现在就将掌握的情况和下一步打算如实禀报,从目前看来,路上追到那小王八羔子是不大可能了,但这家伙销货的买家,都是这些年我介绍他认识的,他没有别的路子。这些买家当中,只有一位叫‘小阁佬’的家伙,有实力、有胆量吞下这种杂项领域的天宝。” “小阁老人在陕省西市,这家伙只有每月的月末最后一天会开张收货。我估计,姓杜那小王八羔子已经赶去了陕省。对我们有利的是,现在离月末还有七八天时间,完全来得及。而且,姓杜那小王八羔子并不知道老夫还活着,会误以为他找小阁佬交易,无人知情。” “基于以上两点,咱们完全可以出其不意,在后面断然取之!” 我笑了一笑。 “你早这样坦诚相待,咱不就很容易成为忘年交吗?” 话音落,我又掏出两支烟,塞在他嘴巴里,三支烟一起燃烧,像上坟一样。 丛瞎子哭丧着脸。 “孟爷,我第一支还没抽完......” 我冷声说:“抽!” 丛瞎子吓得身躯一机激灵,嘴里只得强行含着烟抽,四周烟雾朦胧,呛得他剧烈咳嗽。 等大家休息够了,我让三癫子架着一瘸一拐的丛瞎子往外走。 路过老家伙刚才逃跑之地时,真的发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坑,足有十来米深,岩壁光滑无比,但因为四周长满了茅草,若事先不知情,根本看不见,掉下去即便不摔死,也很难爬上来。 我转头瞄了丛瞎子一眼。 丛瞎子以为我又要发飙,吓得立马双手抱头,身子往后一缩。 山洞弯弯曲曲的,像极了这条蟠龙腹部的肠子。 我们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穿越了水龙口。 未想到它的最终出口竟然在五指锁龙小山的背面。 一想到自己靠破地脉撕瘴气这种极端办法才艰难通过,而丛瞎子等人竟然走得如此悠闲,我心中有点窝火,又想打一顿丛瞎子出出气。 可这货极为敏感,眼见我神态不对,立马躲远远的。 接下来便是顺着鹤鸣崖、百老涧、翡翠沟一路返回,鹤鸣崖我们知道有夫妻树下通道,百老涧提前含了乱石下那种可防止晕眩的红果,翡翠沟有蓝允儿在,而且还有鱼心,完全没任何威胁,在天色昏黄之际,我们到了翡翠沟与佛母井的交界处。 这一下几人犯了难。 从佛母井水下涵洞穿过,路程最短,时间最快,可里面河水湍急,到处都是漩涡,以我们的本事,很容易翻船。 由于云龙河谷前段时间下大雨,翡翠沟与村庄连接的路途在来的时候已经堵塞,若不从佛母井走,我们得绕山路,起码需要两三天时间。 我估摸着,独眼老登也是绕山路离开的。 左右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安全为上,绕山路走。 正当众人准备走之时,前面溪流里模糊出现了一张竹排,上面站着一个人,隐约还传来了呼唤声。 小瑶都快蹦起来了,激动万分。 “哥,是春苗!春苗来接我们了!” 随着身影越来越近,我们看清楚了,真的是云龙河谷第一小猎手春苗。 “哥哥姐姐,是你们吗?” 小瑶冲她不断摇手。 “苗!我们在这儿!” 春苗很快将竹排划过来来了,瞅见我们衣衫褴褛,这丫头既兴奋又难过,快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怎么变成这样......” 我心中欣喜。 “春苗,我们进去都十来天了,你咋知道今天我们会出来?” 春苗说:“我每天都会来看一遍,以为你们再也出不来了......哥哥姐姐,你们都活着,真的太好了。” 记得小瑶当时同她约定,五天之后在这里接我们,这话其实只是一种客套,毕竟闯水月宫还能不能留得一条命都是未知数,谁也不知道五天后能不能出来。 未想到这姑娘如此信守承诺,每天来一遍佛母井。 大山的子孙,够仗义! 由于比来的时候多了蓝允儿和丛瞎子两个人,春苗带来的竹排已经坐不下了,幸好旁边有竹子,众人当即砍了竹子,七手八脚将竹排加大加宽。 大家上了竹排,春苗撑前,我撑尾,一行人穿佛母井而去。 夕阳西下,晚风轻抚,流水潺潺,霞光将大山顶部染成像成熟米粒一样金黄,美到了极致,令人心情大为畅快。 “三!此情此景,你不得高歌一曲?”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 “我念一首诗歌行不行?” 我问:“原创吗?” 三癫子回道:“肯定啊,不会原创怎么能当艺术家!” 我笑道:“来吧!” 三癫子想了一想。 “一首《我的山》,送给大家。” 话音落,他在竹排上起身,双手叉腰,远眺山头,开始抑扬顿挫念诗。 “啊!我的山,你是顽童! 这蜿蜒的溪水,是你捣蛋的尿液,探索着,荡漾着。 啊!我的山,你是少年! 这绚烂的金黄,是你梦想的草帽,炫耀着,流逝着。 啊!我的山,你是老叟! 这微凉的晚风,是你回忆的醉语,哭泣着,缠绕着。 啊!多想拥抱你,我孤独的山!” 三癫子一首诗歌,把所有人都给干沉默了。 第三百九十章 孕吐 丛瞎子啪啦啪啦鼓掌。 “好诗!这诗结合情景,意境深远,韵味深沉,三兄弟乃当之无愧的艺术家!” 三癫子嘿嘿一笑。 “真的吗?” 丛瞎子回道:“当然是真的,老夫从不说假话!” 三癫子说:“看来你的眼睛确实没全瞎。” 丛瞎子:“......” 我说:“三,你能不能整点欢快一些的?” 他确实很有艺术天赋,但创作的歌充满伤感,写的诗全是宿命,雕的作品也属于黑暗系。 过往的经历,对三癫子的影响实在太深了。 三癫子闻言,想了一想,翻了翻白眼。 “悲伤才是永恒的艺术,欢快的我搞不来。” 众人回到村子之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不过村子里灯火通明,很热闹。 春苗告诉我们,村子里的几头猪已经肥了,叫了一个杀猪师傅今晚杀猪。 狗皮丁问:“大晚上杀猪吗?” 春苗点了点头:“村子离外面的集市有点远,等杀完收拾好要到凌晨三点多,这个时间点拉猪肉出去,刚好一大早能卖新鲜肉。” 狗皮丁眸子放光。 “有没有杀猪饭?” 春苗笑回道:“管够!” 狗皮丁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发颤,都快哭了。 “我狗皮丁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就是不能为难了这张嘴,这些天我都过得什么日子,今天总算能见着热气腾腾的吃食了。” 话刚讲完,这家伙几个腾跃,往村子里扑了过去。 等我们到了村里,老族长神情激动,话语中满是责怪。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不听话!春苗说你们去翡翠沟考察地形地貌,我一直提心吊胆,每天问一遍她见到你们没有,现在你们总算回来了......哎呀,你看你们一身衣服,都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春苗在送我们进翡翠沟之时就猜出来我们是干嘛的,看来这丫头没跟老族长讲,老人家一直还以为我们是来考察地质地貌的专家。 讲真,听到一位仅一面之缘的耄耋老者关心的话语,我心中满满都是温暖。 “老人家,是我们太鲁莽,小看了大山的危险,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族长说:“快去洗澡换衣服,刚好出来吃杀猪饭!” 我们赶紧去洗澡换衣服。 村内晒谷场,月光迷离,热气腾腾的杀猪饭,辛辣醇厚的包谷酒,我们大块朵颐,吃得肚子都快要撑破了。 狗皮丁更是像饿死鬼投胎,吃了足足五大海碗,喝得酩酊大醉。 往后多年,我吃过多次杀猪饭,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如此香。 村里其他物资不丰富,但住房却是够的,老族长安排我们一人一间住了下来。 我没让他这样做,进行了重新分配。 让丛瞎子和我住一间,小瑶与蓝允儿住一间,狗皮丁、三癫子各住一间。 睡到半夜,敲门声响了。 打开来一看,蓝允儿站在门口,怀里抱着被子。 “哥哥......我有点害怕。” 我挠了挠头。 “害怕?小瑶呢?” 身后传来嘻嘻笑声,小瑶倚着门框,探着头向我解释。 “姐姐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问她是不是想陪你睡,她说是。” 蓝允儿低着头,脸红了。 这丫头实在太可怜了,不知道自己身份,脑海中没有过去,对未来没有期望,只在内心深处残留着对我的依赖。 丛瞎子从床上起身。 “孟爷,既然蓝姑娘来了,老夫不方便在这里,独自一人睡吧。” “您放心,我绝不敢再有任何作死的行为。” 我特么放心个屁! 让老家伙一个人睡,指不定他半夜弄点手段,把能解“穿肠散”毒的小瑶给扛走了。 “你!去跟三癫子睡!” “小瑶,我们仨睡一起!” 小瑶瞪大了眼睛。 “啊?!” 我说:“啊什么啊?快点!” 小瑶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好嘞。” 她转身回去抱被子。 丛瞎子见状,不怀好意地嘿嘿了两声。 “佩服佩服!还是孟爷玩得花啊。” 我手一指他:“滚蛋!” 丛瞎子拄着拐杖,摸着黑去三癫子房间了。 只要小瑶人在我的身边,丛瞎子忌惮自己身上的“穿肠散”,就不敢起幺蛾子。 她们进房间之后,赶紧钻进了被窝,嘻嘻笑着,两人被子蒙着头,也不知道窃窃私语啥。 没几分钟,她们竟然安心地睡着了,互相搂抱着,非常香甜。 农村的床本来就很狭小,她们这么一挤,我都睡不下,只好身子挨着床沿,背靠着床头,眯眼休息。 还不到半小时,外面传来哇哇呕吐声,好像是丛瞎子发出来的。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起床出去看。 见到丛瞎子手捂住肚子,身子半趴在门边,朝外面疯狂呕吐。 我皱眉问:“晚上吃太多了?” 丛瞎子脸上肌肉扭曲,显得非常难受,摆了摆手,讲不出话来。 我问:“孕吐?三癫子的?” 此话一出。 丛瞎子哇一下,将腹内的食物全给呕了出来,神情痛苦。 “孟爷,不带您这开的什么玩笑......” “老夫行走江湖一辈子,还从来没闻到过三兄弟这么臭的脚,简直不堪忍受,不堪忍受啊!” 我去! 敢情原因在这儿。 不过,三癫子的脚确实是够臭的,他之前还说,在龙虎山之时,只要他将袜子挂在小木屋外面,周围老鼠蚊虫都不敢靠近。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左右都睡不着。 “老丛,咱们来聊一聊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人生海海 丛瞎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也好,反正天也快亮了。” 两人坐到了桌子边上。 我丢了一支烟给丛瞎子。 丛瞎子捏着烟头在桌面上怼了两下,划了一根火柴,点着深深吸了两口,压了压自己难受的肠胃。 “孟爷,您有什么想吩咐的,老夫洗耳恭听。” 我说:“实不相瞒,我看过你的羊皮地图,上面画的山势地脉,显示出了相当深厚的风水功底。我还听说,你在粮煤街胡同,鼻子嗅一嗅就能辩宝,鉴宝技艺出神入化。这次你在水月宫过关斩将的精彩表现,又彰显出顶尖的墓下实操水平。” “我对你的传承非常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属于哪个家族门派的?” 丛瞎子回道:“孟爷过奖了,老夫对你的本事,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说:“我不是在同你商业互捧,你回答我问题。” 丛瞎子烂着一张脸。 “孟爷,实在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我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是吗?!” 未想到,丛瞎子这次出奇的硬气,梗着脖子。 “哪怕您现在一刀挂了老夫,我也不会说,还望谅解。” 丛瞎子素来圆滑诡诈,对这事却如此坚决不肯开口,看来属于他的核心秘密。 我转换了一个问题。 “行,你不肯讲,我也不强求。” “另一个问题,你年纪这么大了,而且按你之前所说,你其实颇有家资,应该安享晚年才对,可这二十年来,却念念不忘未央灯,为了它甚至做局假死,我想应该不只是为了拿它来卖钱吧?” 丛瞎子回道:“人生在世,吃穿总有限度,我的钱财到死都花不完,当然不是为了钱。” 我问:“那为了什么?” 丛瞎子说:“孟爷,实在抱歉,这个问题我同样不能回答。” 我挠了挠头。 “也行,还有一件事。你包裹里的东西,我们都看过,除了工具和药品,还有一个檀木盒子,锁的相当牢靠。我见你休息的时候,是不是拿它出来摸两下,好像很宝贝的样子,能不能告诉我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丛瞎子闻言,神色顿时变得肃穆起来。 “孟爷,实在抱歉,这个问题我还是不能回答。” 我顿时火冒三丈。 “我特么跟你聊个锤子!” 抬手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子,将嗷嗷叫的老家伙,直接丢进了三癫子的房间,从外面将门给反锁了,来了一句京腔。 “睡觉吧您讷!” 丛瞎子简直要疯了,在里面不断拍门。 “孟爷,您不能这样!” “我要撒尿,要拉屎,放我出去!” “三兄弟,你脚别放我的嘴边!” “嘿!孙子!太尼玛臭了孙子!干!呕......” ...... 翌日大早,除了丛瞎子精神萎靡,像是死过一次,其他人全都神清气爽。 众人吃过早饭,与老族长作别。 我们之前答应带春苗去割脖子上的瘤子,要带她一起走。 春苗不好意思,低着头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哥哥姐姐了。” 老族长闻言,急了,拿着棍子打了她两下。 “完蛋玩意儿!你扭捏个屁!孟小哥他们是好人,城里来的地理专家,心地善良,大城市有好的医疗条件,能割掉瘤子赶紧割,回来可以嫁个好人家,难不成你想带着那瘤子产仔不成?赶紧去!” 春苗被呵斥得站原地不作声。 小瑶和蓝允儿,一人夹着她一条胳膊,带春苗走了。 离开村子,我徒步来到了七星寨。 上次从昌市赶到这里来,我们开的是面包车,一直丢在寨子里。 我们发动汽车,往城里奔去。 到了城里,我对小瑶说:“丫头,你和三带着春苗去找徐医生,多少费用全记在古玩铺头上,我们得去一趟陕省。” 小瑶说:“我想陪你去。” 我揉了揉她的头。 “我又不是进墓,光天化日,你有啥不放心的?听话,早点去,别耽误了春苗治疗。” 小瑶虽然不大放心,但非常听话,点了点头。 “嗯,哥,你们一定小心。” 三癫子瓮声翁气地说:“我不回昌市!” 我问:“你干嘛?” 三癫子抬手指了指蓝允儿。 “我要盯着逸然,她要再丢了,我姐要打死我的!” 这可咋整? 虽然小瑶打小就闯荡惯了江湖,但让两个姑娘回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狗皮丁对我说:“兄弟,我陪她们去昌市。” 他这次本来就是玩的,结果吓得连尿了几次裤子,在村里的时候就发誓再也不进墓了。 我笑问:“不耽误你赚钱么?” 狗皮丁抽了几下鼻子。 “耽误个鸡毛!实话说,我是想瑶丫头做的饭菜了,上次本来想在古玩铺多待一段时间的,结果死癫子把我给赶走了,想到就来气!” 这货确实太爱吃了。 我说:“行!谢字就不讲!” 正在他们几人上面包车的时候,春苗突然回过头来,朝我一跪,磕了几个头,眼眶泛红。 “孟哥,春苗谢谢你!” 我赶紧扶她起来。 “讲这种外道话,快去吧。” 自那一别,我和春苗再也没见过面。 小瑶后来对我说,徐清果的医术太好了,当天入院,亲自动手将春苗脖子上的瘤子给割了,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开了几包中药,让春苗回去敷,当晚就出院了,连钱都没收。 多年之后,开始有了微信,那时我已经成了一位中年老登,某天有位姑娘加我微信,我看了一下头像,一位姑娘站在茶山边,起初我以为是卖茶叶的,没搭理,可她第二次加我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孟哥哥,我见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名字,便同意了。 一聊之下,才知道是春苗。 她给我打了视频,依旧淳朴,但人变得漂亮,已经完全认不出来,旁边是她老公,还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一家三口笑得很幸福,齐齐祝我新年快乐。 那些年我经历了太多,人也变得更感性,听到他们来自远方的祝福,往事浮上心头,眼眶有些发酸,挂完电话,发了个大红包给孩儿。 可春苗却没有收,反而要了我的地址。 转过天,收到圆通发来的快递,拆开一看。 两瓶包谷酒,一大串腊肉,两包手工炒制茶叶,还有她儿子画的我肖像,上面写着几个稚气的字:“祝孟伯伯平安幸福。” 人生海海...... 第三百九十二章 维修费 话讲回头。 我、三癫子、蓝允儿、丛瞎子,一行四人,打算租车前往陕省西市。 九十年代中期经济条件不大好,恩施路面的出租车极少,我们只得乘了两辆人力三轮,前往了汽车站。 车站大部分都是前往附近乡镇和省内地级市的班车,跨省的几乎没有,问了车站门口几辆黑车,司机一听到要去陕省,纷纷摇头说太远,加钱也不愿意。 主要原因倒不是太远,那时治安不太行,估计他们看我们也不像啥好人,担心路上出事,不大敢跑。 正考虑是不是先坐班车到附近大一点城市再来找车,一位肥头大耳的光头跑了过来。 “几位,我愿意跑,不过钱嘛......” 丛瞎子霸气地挥了挥手。 “你开个价!” 光头试探着问:“你看三千五百块怎么样?” 如果按现在价格来算,从恩施到陕省西市,来回一趟下来,光过路费和油费就要两千左右,赚一千五不算多。 可当时大部分走国道,油价也便宜,三千五算是相当高的价格了。 丛瞎子回道:“给你四千,跑快点!” 光头闻言,表情愣了一下,从他的口型看来,应该是轻声骂了一个“操”字。 丛瞎子拿着银行卡,去车站边的银行取了钱,点给了光头。 光头收好钱,笑眯眯带我们上了那辆破烂的天津大发。 大发外面虽然破,但里面收拾的还挺干净,音响应该改装过,音质挺好,中控还点着一盘檀香,气味也比较舒适。 光头丢了一盘磁带进去。 “......谁曾经提醒我,我的爱没有把握,就当我从来没有过,还是忘了你,忘了我.....” “几位老板,坐我的车值这个价!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车一路向北。 我们只要在月底前到达西市就行,还有五天时间,而且独眼老登因为不知道佛母井涵洞的近路,估计现在还在爬山出云龙河谷途中,很有可能我们会比他先到西市,时间不太赶,一路倒也轻松。 蓝允儿坐在我身边,看着窗外的风景,眸子里满满全是好奇。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原来大街上有苗族姑娘聚集在一起,全穿着民族服装,好像在搞活动。 她的记忆仅剩下云龙河谷至今这一段,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单纯好奇如同孩子,且女孩子对漂亮服装天生有亲近感,何况她还是一位古羌族姑娘。 我问:“喜欢吗?” 蓝允儿害羞地笑了一笑。 “好看。” 我说:“你以前也常穿类似的衣服,更漂亮。你要是喜欢,回去后我给你买。” 蓝允儿摇了摇头。 “不买。” 我问:“为啥?” 蓝允儿说:“我好像只能穿素袍。” 她口中的素袍,应该是道袍。 清希道长收她为徒,在龙虎山待惯了,这丫头脑海应该残留了一些固有印象。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脑子会再次格式化,一想到这事,揪心不已,抓紧了她的手。 蓝允儿待在我身边很安心,头靠在我肩头上,慢慢睡着了。 晚上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叫朱家湾的地方,走盘山路,到了半山腰,光头突然打双闪停车了。 这货下车来到车头,检查了几下,回来对我们说:“几位老板,发动机过热,再跑下去会拉缸,我不能再走了,退你们五百块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吧。” 咦? 还能这样玩? 我问:“这才走了一百来公里,你收三千五?” 光头说:“对呀!要不然呢?” 我再问:“大半夜丢我们在半山腰,意思是加钱才能走喽?” 光头又说:“对呀!要不然呢?” 我都要快要被笑了:“你这捞路偏的法子,太简单粗暴了吧?” 光头满脸真诚:“对呀!要不然呢?” 艹了个大雷的! 这么坦诚的人,我得让三癫子好好稀罕一下他,转头对三癫子说:“三,逸然跟我说,她看这光头很不爽。” 蓝允儿瞪大了眼睛:“......” 三癫子一听到蓝允儿不高兴了,骂了一句麻辣隔壁,抬手就去推车门,准备收拾光头。 丛瞎子却一把拉住了他。 “三兄弟,出门在外,和气生财,犯不着动手。” “喂!光头,你要加多少钱?” 光头抽了抽鼻子。 “再加两千,我好回去保养发动机。” 丛瞎子爽快地加了两千,让光头赶紧开。 我转头问丛瞎子。 “日子不过了?你不知道这家伙是无底洞?” 丛瞎子满脸不屑。 “老夫颇有家资,只要别耽误正事,这点钱算个鸡毛!” 我抬手让三癫子坐下。 “牛逼!我就喜欢你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 光头站在车外,手指沾了点唾沫,快速点了两遍钱,放进口袋,手指着我们。 “几位,我这车比较破,时不时会出点小故障,为安全起见,路上你们还得花点小钱当维修费,我保证将你们顺利送到西市,皆大欢喜。” “当然,你们想跟我来横的也行,但我不怕死的,监狱都三进宫了,除非你们嘠了我,否则别想换乘。温馨提示,系好安全带!” 三癫子转头问我:“小孟,他是不是在威胁我们?” 我笑着说:“没,他很负责任,让我们系好安全带呢。” 三癫子闻言,将安全带系好。 “这还差不多!” 翌日中午,大家在县道旁一个小路边摊吃饭,光头又在检查车,对我们说水箱温度过高了,要求维修费再加一千。 丛瞎子二话不说,从餐桌边起身,来到车边,又点了一千块钱给光头。 估计光头从来没碰到过像我们这么绵软的羔羊,在点钱的时候,愣了好几下,看了看钱,又抬头瞅了瞅丛瞎子,脸上肌肉直抽搐。 “这特么不会是假的吧?!” 丛瞎子闻言,气愤不已。 “你胡说八道什么?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验一下就知道了!” 光头收起钱,狠狠地抽了几下自己的脸。 “够狠!整的老子都有点忐忑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脚下留情 大中午的,吃得又饱,上车之后都有一点晕碳。 他们几人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也小眯着眼。 光头开着车,回头瞅了我们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玛德!这钱不好赚,你们都睡觉,老子困得要死还要开车!” 讲完之后,他一手打方向盘,另一手从手套箱里拿出来一个檀香盒子,从里面捏出一盘檀香,准备用打火机点着,防止自己犯困。 正当光头要点檀香的时候,动作顿住了。 因为我手中的佛母剑已经抵在了他脖子上。 光头咽了一口唾沫,刹车熄火,靠路边停了。 “兄弟,不舍得出车费,这是准备弄死我了?” “我告诉过你,老子不怕死!来!下手快点!” 我冷笑一声。 “这盘香都已经湿,你还准备点呢?” 光头闻言,脸上肌肉抽搐。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这么一闹腾,车上所有人都醒了。 三癫子问:“小孟,要打架吗?” 我对三癫子说:“我现在神经病发作了,很想嘠人,你去后备箱弄一根绳子,把他绑在树上,我撞人玩玩!” 光头满脸狠戾。 “牛逼!你最好能一下撞死我,否则我会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三癫子下了车,找出绳子,打开了主驾驶得车门,将光头司机给扯了下来。 光头司机眼中凶光一闪,竟然从裤兜拿出个铁扳手,朝三癫子的脑门凶狠砸去。 他这是自找苦吃。 “咔嚓!” “哐当!” 还没待扳手砸到,光头司机嘴里惨嚎一声,手腕脱臼了,扳手掉落在地上。 三癫子拎着他,转头问车上的我。 “我可不可以玩玩?” 我回道:“可以!” 三癫子神色一喜,直接将光头司机给举了起来,像转陀螺一样疯狂旋转,尔后,再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地面虽然是黄土地,但这一下摔得够重,光头司机直接嚎叫着呕了出来。 三癫子再次将他拎起,将他像盘猴棍一样前后左右疯狂甩动,呕吐物像花洒,四处飞溅。 “哈哈哈!老子玩死你!” 我说:“行了,将他捆在树上,我压抑不住嘠人的心了!” 三癫子手拎着疯狂呕吐,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光头司机,用绳子将他绑在树上。 我来到主驾驶,示意三癫子让开,再转头看了一眼丛瞎子。 老家伙整个人就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大汗淋漓。 “咦?老丛,死光头要害我们,我来送他上西天,你紧张什么?” 丛瞎子嗓子发硬,结结巴巴。 “那个......这个,孟爷,老夫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檀香应该没啥问题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去拿盘黏糊糊的檀香。 我冷声喝道:“别动!” 丛瞎子吓得立马将手给缩了回去。 我虽然还没学会开车,但点火油门离合还是知道的,猛然打着了火,大发车发动机发出野兽一般咆哮。 “好汉!不关我事,是瞎子要害你们!” “脚下留情!脚下留情!千万脚下留情!” 光头司机在树下大声冲我们咆哮。 正好,我油门离合配合不太好,车头抖动两下,熄火了。 我故意瞪大了眼睛,头探出车窗,问三癫子。 “他刚才说什么?” 三癫子回道:“他说是瞎子要害我们!” 我回头瞅着丛瞎子。 丛瞎子脸色发白,开口要解释。 我对他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老丛,你别说话,咱先让光头说说,如果敢污蔑你,我一定替你做主!” “三,去把死光头拎回来!” 三癫子解了绳子,将光头司机给拎回来了。 死光头再凶悍,面对三癫子这种降维打击的本事,吓得尿了一裤裆,双腿不断打摆子。 我下了车,抬起他的下巴。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光头司机:“......” 我大声喝道:“站直喽!” 光头司机颤颤巍巍,强行让自己站直,牙齿上下抖动发颤。 我说:“说出你的故事!” 光头司机咽了一口唾沫,手指着丛瞎子。 “老板,这真的不怪我!之前在吃午饭的时候,瞎子给我修水箱的钱,里面夹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我在车的手套箱里放了一罐膏药,你找机会偷偷涂在檀香上,点着熏晕他们,将他们甩路边,放心不会死人,事成之后给你五万’。” “讲实话,我当时不大敢做,可这五万块赚起来实在太轻松了,最终财迷心窍,准备乘你们睡着之后点着檀香,谁想被你们给发现了。” “这是瞎子给我写的纸条,你们看看。” 他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上面果然写着一行字。 事实上,当光头司机第一次讹诈我们的时候,我瞥见丛瞎子非但没生气,反而眸子露出一丝对光头的欣赏,爽快地给了钱,我已经感觉出老家伙不大对劲。 后来我一直暗中盯着他,中饭之时,虽然丛瞎子拿钱给光头司机的位置,离我有些距离,可我见到光头司机点钱点到一半顿了一下,依稀瞅见中间夹有一张白色的纸条,但光头司机非但没有声张,反而与丛瞎子来了一番古怪的对话。 现在想来,光头问这东西不会是假的,不是在问钱的真假,而是在问丛瞎子纸条中讲的事情真假。丛瞎子信誓旦旦回他绝对是真的,可以验证,其实是在告诉对方,只要事情办成了,钱绝对会兑现。 吃完饭上车之前,光头司机以自己先去开空调散车内的热气为由,让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在不远处抽着烟,瞥见他悄悄打开手套箱,将一个小罐子膏药涂在了一盘檀香上。 这药罐子我曾在丛瞎子包裹里见过,只不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药。 当时我就断定,死瞎子要联合光头司机搞鬼了。 真相大白! 我拿着纸条,在丛瞎子面前晃了一晃,笑了一笑。 “老丛,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一定有人伪造你的笔迹,故意坑我们,是不是?!” 第三百九十四章 小阁佬的交易方式 丛瞎子面如死灰,身躯颤栗。 “孟孟孟爷,您听我解释......” 我已经摁不住心中的火气,猛然一个手刀,砸在了丛瞎子的脖子上。 丛瞎子头一歪,立马晕了过去。 旁边的光头司机吓得双腿一软,人瘫软在地上。 我再也不想跟丛瞎子斗智斗勇,太鸡毛烦了,转头三癫子说:“把他绑起来!丢后备箱!” 三癫子赶忙用绳子将丛瞎子给绑了起来,放在了后面。 光头司机见状,赶忙掏出身上的钱,颤颤巍巍地递了过来。 “老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我免费当司机,请一定原谅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出了什么事可不得了。” 我对蓝允儿说:“丫头,收了,回去给你买衣服。” 蓝允儿一直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现场变化,神色淡定的如同仙子,直到我叫她,她才对我笑了一笑。 “不要。” 三癫子一把将钱从光头司机手中给拿了过来。 “我要!” 我对光头司机说:“开车吧,把爷伺候舒服了,也许我会发点善心。” 光头司机如蒙大赦,赶紧上了驾驶室。 “几位爷,请系好安全带。” 后面的路程实在太顺心了,光头司机将车开得平稳顺溜,路上买水买烟,晚饭抢着付钱,住旅社的时候,还给我们打好了洗脚水。 翌日上午,我们来到了陕省西市,找了一家旅社住下,让光头司机赶紧滚。 由于离月末最后一天还有两天时间,现在也做不了任何事,我吩咐三癫子看着丛瞎子,他要是醒了,直接敲晕就好。 我和蓝允儿吃喝逛街。 蓝允儿开心极了,挽着我的手问东问西,纯净的像一汪清水。 我有时想想,她要从此不再失忆,就这样下去也挺美好。 到了月末的头天晚上,我弄醒了丛瞎子。 这家伙连续几天滴米未进,饿得嘴唇开裂,奄奄一息。 我指着打包回来的牛肉面。 “先吃,吃完再聊。” 丛瞎子几乎是爬到碗边的,吭呲吭呲没几下将面全部吃完,连汤都舔的干干净净,甚至都不用洗碗了。 我丢了一支烟给他。 “明天就是月末,讲一下你的想法。” 丛瞎子咕咚咚将一瓶水给喝光。 “孟爷,先说说您消气了吗?” 我说:“没有!但你可以通过自己的表现,让我开心一些。” 丛瞎子说:“好的好的!孟爷,您先听我把情况分析完,咱一起讨论对策。” “小阁佬这人在古玩杂项界名气很大,但却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哪怕是交易过多次之人,也仅仅知道这个外号而已,盖因他有一套独创的交易手段。” 我问:“什么手段?” 丛瞎子向我解释。 “西市南郊有一座山,山顶有娘娘宫,供奉的是三霄娘娘。山的海拔有一千多米高,崎岖难爬,娘娘宫就建在山顶上,每月月末为娘娘宫的施斋日,不少信徒、香客都会一大早登山去烧香。” “在前往娘娘宫的山路中间,有一棵大榕树,树大叶茂,据说是当年三霄娘娘的金身护法所化,香客要到山顶上去拜见三霄娘娘,必须得护法老人家的同意。老百姓便在榕树下盖了一个护法殿,一来方便上山拜香的人中途休息,二来给金身护法摆上瓜果祭品,烧自己的姓名八字拜帖,让它通报山顶的三霄娘娘......” 我打断道:“你在给我普及民俗文化知识呢?” 丛瞎子说:“孟爷,您别急了,马上就说到了。” “这座护法殿,讲白了其实就是一座大山中间的茶亭,里面没有神像雕塑,就一尊供人烧八字拜帖的加盖大铜香炉。如果有人要将东西卖给小阁佬,必须提前将古董拍好一张清晰的照片,后面写上自己的联系电话和想要的价格。” “出货之人乔装打扮,扮成香客上山,来到护法殿之时,将照片夹在一堆祭祀黄纸之中,必须在当天九点前丢进燃烧的铜香炉里面,丢完之后,就可以等着了。小阁佬如果对出卖人的东西感兴趣,晚上十二点之前,会打电话联系售卖人,约在一处隐秘的地点交易。” “交易之时,小阁佬穿着一身古代翰林服,戴着帽子和口罩,他眼光极为毒辣,只要看一眼货,便可知货物与照片是否一致,若一致,当即留下钱,带货走人,双方交易短短一分钟之内结束,互不再联系,这也是他外号的由来。” 我听玩之后,相当惊叹。 这交易方式确实快速安全。 出货人乔装打扮成香客,把古董照片丢在香炉之中,小阁佬对照片进行筛选,若有合适的,他也乔装打扮与出货人见面,货款两清。 整个过程,买什么货,在何处交易,交易时间,全程都由小阁佬掌控,最大限度避免出幺蛾子,降低了双方泄露身份的风险。 可我总觉得这里面存在漏洞,想了一下,开口问道:“不对啊!卖方将古董照片信息丢在铜香炉里,香炉里面还有不少香客烧的拜帖,不就一把火全烧消失了么,小阁佬是怎么拿到里面的照片?” 丛瞎子又咕咚咚喝了几口水。 “孟爷,您猜猜。”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最可能出岔子的环节 我恼道:“我猜你大爷!” 丛瞎子说:“小阁佬这种隐秘的交易方式,只有少数圈内人知道,不少人说,他可能偷偷混在香客中间,等卖家丢了照片进去,他乘没烧着赶紧从香炉里捡出来。还有人认为,小阁佬会某种神奇术法,让照片免于香炉中的火,等香客全部散去,再悄悄取出来。” “但老夫认为这些猜测都不对,前一种操作性太差,很容易被络绎不绝的香客发现端倪,后一种太玄了,小阁佬是人,又不是神,若他有那种逆天的术法,又何必买卖鬼货赚钱?” “老夫猜测,那个铜香炉是盖顶的,最大可能是里面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机关,至于是什么机关,不大清楚,所以还得请孟爷一起来商量对策。” 这事情有点麻烦。 我们的目的是从独眼老登手中夺取未央灯。 本来,如果知道小阁佬的收货时间、地点,我们暗中埋伏在附近,等着独眼老登前去即可。 可小阁佬这交易方式,时间、地点完全由他来作主,甚至他会不会约独眼老登进行未央灯交易都是一个未知数,我们还怎么逮人? 当前唯一的有效信息是,独眼老登会在明天九点之前往护法殿丢未央灯的照片进燃烧的铜香炉里。 不过,独眼老登来护法殿,一定是精心乔装打扮了的,他夹在一众上山的香客中间,根本看不出来哪个是他。 我挠了挠头。 “老丛,你有什么想法?” 丛瞎子说:“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姓杜那小子一定会乔装打扮,想从香客中找出他来,难如登天。而且,若我们一直待在附近,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旦打草惊蛇,咱取灯的难度将几何级增加,必须转换思路。” 我皱眉问:“你的意思,干脆从那些照片入手?” 丛瞎子嘿嘿一笑。 “孟爷的脑瓜子就是好用!老夫以前想出手几件杂项给小阁佬,曾去护法殿丢过照片,但他都没有看中。不过,老夫心比较细,对护法殿的环境仔细观察过,发现那棵榕树的一根大树杈,几乎与护法殿的屋顶连在一起。” “榕树枝繁叶茂,树杈可以藏人,我们只要藏上面,掀开屋顶的瓦片,便可以俯身看到铜香炉的盖顶。它的盖顶是镂空的,如果有高倍望远镜,可以透过它的镂空之处,清晰瞅见香炉中的情况。” “老夫认为,只要咱紧盯着香炉,看到底是人是鬼取了里面的照片,再紧跟着取照片的家伙,以几位的身手,暗中袭击,将照片给拿了,从中翻找出未央灯的照片,找出它背后的电话信息,再假扮小阁佬约姓杜那小子见面,便可一举成功!” 这方案确实可行! 小阁佬这种交易方式,缺点在于卖家只能被动等电话,对小阁佬的信息一无所知,更无从联系。 如果我们成功,独眼老登根本不知道小阁佬取照片的过程发生了什么,一旦他接到我们的电话,必然会匆匆前来见面,未央灯便唾手可得。 姜还是老的辣,丛瞎子抓住了买卖双方信息隔绝这一核心,一下就找出最可能出岔子的环节。 我冲丛瞎子笑了一笑。 估计丛瞎子以为我要打他,吓得退缩两步,双手紧紧抱住了头。 我塞了一支烟在他嘴里,赞赏地给他点着了。 “老丛,你要是公门人,这次前来卖鬼货的家伙,全要被你一网打尽,够狠!” 丛瞎子吸了两口烟,讪笑着回道:“我跟孟爷合作了一段时间,脑子自然会变得灵光起来。若有幸在您身边多待上两年,出去之后必然纵横捭阖......” 未待他说完,我一个手刀砍在他脖子上。 丛瞎子又晕过去了。 我对三癫子说:“三,你看着这老狐狸,我去买望远镜和乔装衣物。” 蓝允儿和我出了门,找了几条街,买了最昂贵的高倍望远镜,另外弄了几身衣物。 翌日早上三点半,我们已经起来了,弄醒了丛瞎子,乔装打扮一番,吃了早餐,出外打了辆车,直奔娘娘殿而去。 待我们来到山腰之中的护法殿,已经是上午六点多了,天色已亮。 这里只有一条上山的路。 我让三癫子拿把柴刀,戴着草帽和口罩在护法殿的后山假装砍材,守着上山的路。 独眼老登对丛瞎子和蓝允儿很熟悉,尽管两人都进行了乔装打扮,但为避免意外,我吩咐丛瞎子在山下找一家小卖铺猫着,让蓝允儿与我一起藏树上。 时间还早,四处无人,我和蓝允儿爬上了护法殿旁的那棵大榕树。 果然如丛瞎子所说,一根大枝桠与墙几乎连为一体,树叶繁茂,我们藏在里面,外面根本看不见。 我小心翼翼地将屋顶的瓦给掀开一个角,调整好角度,透过高倍望远镜朝下看去。 一尊人高的大肚盖顶铜香炉,上面镂空雕刻,专门用来散烟。 盖顶铜香炉的右上侧有一个开口,方便香客塞纸进去烧。 望远镜的质量非常好,但我并没有看出香炉里面存在什么机关,倒是见到中间有一块古怪的金属隔板,也不知道是干啥的。 正看着呢,电话突然响了,丛瞎子打过来的。 “孟爷,有不少香客上来了,您可得不眨眼盯紧喽!” 老家伙对未央灯太上心了,生怕我耽误事。 “知道了,没事别瞎鸡毛打电话!” 我将手机调成了振动。 不一会儿,有好多位乘客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开始在香炉面前摆贡品点香。 就在此时,我瞅见香炉中突然闪出来一道影子,两只猩红又布满怨毒的眼睛,直接怼在了镜头前,恶狠狠地盯着树上的我。 我心中大骂一句卧槽。 整个人吓得差点树上摔下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 翘班了 蓝允儿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扯住了,闪着大眼睛问:“哥哥,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 这望远镜放大效果太好,让人视觉出现了误差,那鬼玩意儿其实还在香炉里待着,离我足有五六米距离,但它抬头看那一下,就如同一对眼睛怼到镜头前与我怒视似的,相当吓人。 我呼了一口气,对蓝允儿笑了一笑。 “没事。” 拿着高倍望远镜再朝下面看去。 一副匪夷所思的情景出现在面前。 铜香炉内蹲着一只满身红毛,尖嘴猴腮的狐狸,眸子猩红,毛色光亮,身躯肥硕,胸前挂着一个牛皮袋子,它正坐在香炉内的金属隔板上。 这个时候,铜香炉外面的信徒从侧口丢了黄纸和拜帖进来。 黄纸掉落在金属隔板上。 红毛狐狸用前肢扒拉了一下黄纸,见没有其他东西,踩了一下金属隔板。 隔板前端有个小翻板,黄纸全掉了下去,铜香炉底下本来就残留着烧剩的余灰,还有些暗火,黄纸很快就烧了起来。 铜炉底端离那块金属隔板约一米来高,火虽然腾腾燃烧,但却烧不到金属隔板处,红毛狐狸毫发无损,只是里面的烟有些大。 若是人在里面,虽然火烧不着,但如此大的烟,呛都要被呛死。 可这红毛狐狸不仅没觉得呛,反而闭上了眼睛,一脸享受得模样。 接下来,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 红毛狐狸享受了一会儿黄纸燃烧的浓烟,似乎觉得不太过瘾,前肢探进自己接胸前的袋子中,竟然掏出来一包烟,华子,还是软包的。 它抽出一支,身躯颤颤巍巍俯在隔板上,将烟探到香炉底部去点火,点着之后塞在了嘴里,吞云吐雾起来,满副爽飞云端的神情。 我惊呆了。 这特喵的是成精了?! 我也见过不少江湖人士养的奇异动物,吴老二的风水猴、三叔公的阴鸽、蓝允儿的小彩,但像这种会抽烟的畜牲,还真是活久见! 不少香客三三两两上山,来到护法殿,皆摆上贡品,再从香炉侧开口丢黄纸和拜帖进去烧。 每一次东西丢进去,均会先落在金属隔板上。 红毛狐狸嘴里叼着烟,像在工厂干流水线一样,翻动两下,如果里面有照片,就拿起来塞在自己胸前的牛皮口袋中,如果没有,就全丢下面去烧。 我算是明白小阁佬靠什么来收集卖家的信息了。 外人四处猜测,还以为他有劳什子术法能将烧毁的照片复原,其实他全靠这只红毛狐狸。 铜香炉里的烟比较大,我透过望远镜也看不清楚它收集的照片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一个小时它足足收集了七八张照片。 我试图从那些香客中找出独眼老登来,但发现白费力气。 这个时间点来的人很多,护法殿很挤,由于要爬山,大多数香客都戴着帽子和太阳镜,根本看不出啥模样。 “哥哥,给我看看。” 蓝允儿在旁边低声说道。 我将望远镜给了她。 蓝允儿看了之后,美眸瞪得老大,轻声说:“哇,这狐狸好漂亮!” 我没有心思管这玩意儿漂不漂亮,赶紧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丛瞎子情况。 丛瞎子回的信息里面连打了若干个感叹号。 “孟爷,这可能是西域沙漠红狐,喜热,生长在火山附近,智商极高!您一定得看紧喽,想办法将它逮住,若让它逃了,姓杜那小子可就如鱼入大海,茫茫难寻!” 沙漠红狐? 这不是憋宝人寻找的天灵地宝么,难怪如此变态! 据说沙漠红狐体内有火云丹,对治疗渐冻症有奇效,咱也不知道真假。 本来狐狸就很狡猾,眼前这玩意儿还属于狐狸中的顶级大佬,相当邪性,怎么逮? 由于我们本以为取照片得家伙大概率是人,以我们几人的实力,对付人不需要准备啥工具,所以我身上只带了一把佛母剑,其他什么工具也没准备。 我给丛瞎子发了一条信息。 “老丛,能不能从山下弄到一支猎枪?” 丛瞎子很快就回信息。 “爷,这个时候我上哪儿给您弄猎枪去?现在都八点二十了,卖家丢照片的时间到九点截止,即便我弄到了,送上来也来不及啊!” 我们两人趴在树上不能动,一动就会被香客发现,所以我只好给三癫子打电话,打算让他赶紧做一把弹弓送过来。 可电话打了好几次,死癫子不知道在干嘛,也没有接。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四十多,红毛狐狸大概已经收集了十几张照片。 我正考虑着要怎么办呢,红毛狐狸突然将手中的烟头给丢了,用前肢拍了拍身子,猛然一窜,不见了。 卧槽! 上班时间不是截止到九点么? 这畜牲翘班了?! 由于它离开的动作太突然,待我用望远镜追它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铜香炉中空荡荡的。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眼下已经不是考虑从树上下去会不会产生啥影响的事了,我转头对蓝允儿说:“允儿,跟着我!” 正准备下去,蓝允儿却扯住了我,手指了指身后。 我回头一看。 红毛狐狸竟然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脖子上挂着装照片的牛皮袋子,一动不动,好奇地盯着我们。 这棵榕树是空心的,难不成它离开护法殿之后,从树干空心处爬上来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人往前一跃,手中的佛母剑狠狠朝对方刺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砍柴 就当剑尖要刺到它的当口,眼前红影一闪,这畜牲后肢猛然蹬踏,不仅躲过了剑,还跃到了另一根枝桠上,离我足足几米远。 除此之外,它还对我扬起了前爪,好像特意竖起了一根鄙视的中指,转身就准备向下跃离! 我骂了一句它的娘,就准备从树上跳下去追。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一声呼哨。 红毛狐狸身躯刚抻了一半,立马像点了穴似的顿住了,它回过头来,猩红的眼睛盯着蓝允儿。 刚才的呼哨之声正是蓝允儿发出来的。 她笑意盈盈,嘴里轻轻地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 这咒语发音短促连贯,悦耳中又带着一点肃杀。 红毛狐狸听了,竟然身躯发抖,颤颤巍巍地朝蓝允儿走了过来,待来到她的面前,后肢膝盖一软,好似跪在了蓝允儿面前,头匍匐在树干上,一动不敢动,只能见到它身上的毛发在抖如筛糠。 这个过程,像极了《西游记》里的妖怪,突然见到天上神佛主人下凡收服它之时的样子。 驯兽?! 清希道长会这种手段,估计教过蓝允儿,可这丫头记忆不是丢失了么? 蓝允儿伸出了手,将红毛狐狸挂在脖子上的袋子轻松给解了下来,手轻柔地拍了拍红毛狐狸的头。 “滚吧!” 红毛狐狸如蒙大赦,立马转身,疯了一样从榕树干跳了下去,一道红影如利箭,左窜又突,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我惊得瞠目结舌。 蓝允儿将袋子递给了我。 “哥哥,给你。” 我咽了一口唾沫。 “允儿,你记忆恢复了吗?” 蓝允儿摇了摇头,神色茫然。 “没,就是不由自主念出来的。” 我:“......” 当下也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我往下一瞅,这个时候护法殿附近刚好没啥香客,便将屋顶的瓦片给盖了回去,拉着蓝允儿下了榕树。 两人没在护法殿停留,往三癫子砍树的地方奔去。 我之所以让这货在上山的路上假装砍树,本来的设想是如果来取照片的是人,我和蓝允儿从树上跳下,在后面追对方,对方一定会往山上跑,再让三癫子突然杀出截住对方。 可刚才因为突然发现香炉里是红毛狐狸,我给这货打电话,他也没接,也不知道在干嘛。 到了跟前一看,我瞅见了一堆足有一人高的柴垛,里面的柴大小长短基本一致,码放的十分整齐,而周围的树木,基本都被砍了个精光。 三癫子满身大汗,人躺在草地上,帽子盖着脸,正在呼呼大睡。 我踢了他一脚。 “三!起来!” 三癫子被踢醒,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小孟,你们不是在树上么,来这里干嘛?” 我指了指四周。 “你这是在干嘛?” 三癫子说:“砍柴啊!不是你叫我砍柴吗?砍得我好累,累了我就睡觉。” 我差点晕过去。 “我是让你去砍柴,但不是叫你真的砍......算了,跟你也扯不清楚!” 不再理会三癫子,赶紧拿起那个牛皮袋子,掏出里面的照片来看。 好家伙! 这些鬼货的质量可真不赖! 晚唐鎏金佛头、南宋徽州龙尾砚、诗人青丘子题跋的泥金扇、落款宣德年制的珐琅瓷枕...... 我没翻到未央灯照片,倒是见到了一张相纸上用简笔画勾勒一尊汉代灯盏的素描,画得比较随意,后面写了一行字。 “汉方士李少翁墓未央灯,天宝不宜拍照,电话XX,价格面谈。” 未想到独眼老登还够谨慎的。 我心中大喜,转头对他们说:“赶紧下山!” 几人快速往山下奔去,走了一半路,迎面见到了气喘吁吁正往山上爬的丛瞎子。 “孟孟孟爷,怎么样......” 我说:“你脑子有坑?!就你这模样,再怎么打扮,人家也知道你是瞎子,万一路上碰到独眼老登怎么办?!” 丛瞎子上气不接下气。 “我打电话怕影响你,心中又放不下,只得上来了。” 我说:“信息取到了,赶紧走!” 丛瞎子一听,先是愣了一下,尔后竟然拿开墨镜,抬手擦眼泪。 “老天保佑!当真是老天保佑......” 众人不敢多待,快速下山。 丛瞎子走不快,太耽误时间,三癫子火有些大,一把将他给拎起来,手中若拎了只老鸡。 到山下之后,几人打车快速回到了酒店。 在房间里面,丛瞎子拿着那张素描未央灯的相纸,看了又看,情绪激动,嘴里喃喃念叨。 “是它,就是它,老夫第一次靠你这么近......” 我说:“别激动了,赶紧商量一下怎么约你那乖徒弟出来。” 此话一出。 丛瞎子再次怒了。 “孟爷!我说过多次,这王八羔子不是我徒弟,他给我提鞋都不配!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侮辱老夫!” 这次截取信息的过程相当顺利,我心中欢喜,也不跟老家伙计较,笑了一笑。 “行,下次我少侮辱你几次,把你的方案说说吧。” 丛瞎子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咕咚咚灌了几口水,强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 “在山下的时候,老夫已经想好了。” “按照小阁佬的交易习惯,他在收集到货物信息之后,一般会在傍晚时分给卖家打电话,约在一个地点见面看货。届时咱们将隔壁的茶庄包场,孟爷您去买一套翰林服,扮成小阁佬,就约姓杜那小子在茶庄顶楼的房间见面。” “三兄弟、蓝姑娘,你们两人在包房外守着,只要他一进包厢,不要犹豫,立即拿下他。” 我问:“这么简单吗?” 丛瞎子说:“当然!” 我问:“你会不会太小看独眼老登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哑巴亏 丛瞎子皱眉问:“怎么小看了?” 我说:“第一,如果独眼老登不带未央灯来,咱们将他拿下,届时他誓死不说,你到哪里取灯去?” 丛瞎子挠了挠头。 “这个......不大可能吧。小阁佬交易的要求就是见面带实物,他怎么会违背交易要求?” 我指了指相纸。 “未央灯是天宝,需慎之又慎。小阁佬还要求必须拍摄古董照片丢进香炉之中,你那乖徒......独眼老登不是也没拍,就画了个简单的素描么?” 丛瞎子:“......” 我继续说道:“第二,即便他带了未央灯在身上,这么重要的东西,独眼老登会不会担心黑吃黑,雇佣一群保镖暗中跟着自己,一旦发生意外,保镖一拥而上,我们几个再能打,估计也要被他们锤得连妈妈都不认识。” 丛瞎子皱眉:“小阁佬是地头蛇,姓杜这小子有这种胆么?” 我冷笑一声:“他都敢为了钱财踹你下河弄死,这点胆子会没有?” 丛瞎子挠了挠头。 “孟爷,您说怎么办?” 我问他:“人在什么时候会感觉最安全?” 丛瞎子闻言,愣了一下,想了想。 “当然是自己能完全掌控局面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 “好!如果我们假扮小阁佬约他到指定地点,独眼老登心里发怵,一是可能不带灯,二是可能带保镖,取灯计划将难以实施。但若交易时间、地点,全让独眼老登来定,我假扮小阁佬单刀赴会,这样他就会感到非常安全。” “在这种绝对安全的前提之下,独眼老登大概率会定好一个地点,四周埋伏着保镖,灯也会正儿八经拿出来给我看......” 丛瞎子忙不迭地打断道。 “这样一来,灯倒是能见着了,可咱们更夺不了啊!” 我问:“干嘛要夺,直接买不行吗?” 丛瞎子瞠目结舌:“孟爷,您没发烧吧,直接买?” 我向他解释道:“没错,但只是假买,不是真买。” 丛瞎子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我说:“未央灯这种级别的古董,独眼老登绝对会要一个天价,即便是小阁佬与他正儿八经交易,身上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现金,只能带支票。但带支票有一个缺点,就是当场无法验证支票真假,必须派人到银行柜台进行确认。” “届时我与独眼老登商量好价钱,开一张空头支票给他,他一定会立马派人拿着支票去银行确认,只有确认能成功兑付,他才会将未央灯交给我。你们三人就守在独眼老登下属去银行的路上,逮住那位下属,逼迫他告诉独眼老登,支票没任何问题。” “这样独眼老登就会将灯交给我,我取了灯之后,马上与你们汇合,让这王八羔子吃哑巴亏!” 丛瞎子听完,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好一会儿之后。 他神色欣喜:“高啊!孟爷,这一招等于将突破口全集中在了那位去银行的下属身上,规避掉了所有风险,咱就这样干!” 我看了看时间。 “现在时间还早,你下午去黑市弄假支票,再买一套翰林服过来,务必要以假乱真。” 丛瞎子神情激动。 “放心!老夫一定办好!” 他中饭都没有吃,立马出去办事了。 下午三点多,丛瞎子回来了,东西已经准备齐全。 傍晚时分,我拨通了独眼老登的电话。 我们四个人当中,独眼老登认识丛瞎子,蓝允儿,在龙虎山也见过三癫子,唯独不知道我,所以在通话的时候,我连声音都不用变,带点西北腔就好。 “喂!你是?” “杜老板吗?我是小阁佬!” 独眼老登在电话那头明显有点激动,但故意强压着情绪。 “小先生,我是杜登达。” “你不讲规矩!” “啊?” “我交易的规则很清楚,必须要有照片,但你却只画一张图,坏了我规矩。” “实在抱歉,我手头的东西太罕见,照片要拍要洗,难免接触的人多,一旦泄露出去可不得了,还望小先生谅解。” “东西我非常感兴趣,破一次例,我想看看货。” “好说好说......不过,恕我直言,这是汉代的逆天宝物,你可能不太了解内情,我要的价钱也比较高,咱能不能先见一面,待我详细介绍一下情况,商讨好价格,讲定之后再约一个时间,你带着钱、我带着货进行交易?” “你担心我给不起价?” “没这意思......” 我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几秒之后,对方电话打了回来。 我毫不客气地怼独眼老登。 “我小阁佬在杂项界几十年名头,什么东西不敢吞,多少钱我付不起?你没诚意,不要耽误我的时间,爱出给谁随你自己,不要在我面前瞎七扯八!” “小先生,你别生气!如果我担心你给不起价,就不会千里迢迢来西市找你,刚才那些话,都是为了顺利成交考虑。古董易得,天宝难寻,千万不要因为小小的沟通不畅,错过了好东西。” “杜老板,我理解干你们这行的谨慎,但你也得相信我小阁佬的招牌!” “理解理解!你看我刚才的建议?” “太复杂了!这样吧,你先开一个意向价,我提前带好支票,交易时间、地点你来定,若我看中,一手钱一手货,若未看中,你带东西走人,如何?” “小先生够爽快!具体时间、地点,待会儿我发信息告诉你。” “你得快点,我这个手机号,明天十二点就会停用。” “一定一定!” 半个小时之后,独眼老登的信息发来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修水管 翌日上午近十点。 我来到了寻味酒家门口。 按丛瞎子的交待,特意戴了帽子和墨镜,穿着一套翰林服,这翰林服是丛瞎子去古风街买的,太过招摇,我外面还套着一件大风衣,完全就是小阁佬的装扮。 寻味酒家在弄堂里面,一家很小的苍蝇馆子。 独眼老登脑子挺好用的,这苍蝇馆子四周都是弄堂,出了什么事,他可以第一时间迅速离开,连追起来都困难。 外面为主街道,到处都是银行,也方便他届时派下属去核实支票。 时间选在了十点见面,因为银行九点半上班。 我到了寻味酒家之后,先漫无目的在逛了一圈,发现四周停着不少摩托车,旁边许多小卖店里,三三两两不少年轻人,有的在抽烟,有的在喝茶,有的在下象棋,一个个看起来很残暴的样子。 毫无疑问,这些家伙全是丛瞎子雇来的保镖。 时间一到,我走进了寻味酒家。 一位店员拦住了我。 “老板,今天不营业。” “我来修水管。” 对方闻言,立马给我让开了一条道。 我将外面的风衣脱了,夹在手上,大踏步上去了。 来到了二楼一个包厢。 店员敲了敲门。 “老板,修水管的来了。” 里面传出一句声音。 “请进来。” 门打开之后,我见到了两个人。 一个穿着中山装,也戴着帽子和墨镜,留着胡子,坐在茶桌边喝茶。 另一个年轻人站在他身后,背负双手,双脚呈外八字,一副贴身打手模样。 我寻思独眼老登为了这次交易,可算下血本了,雇了这么多人。 不过,就像他不知道我真实模样一样,我同样也不知道独眼老登墨镜下的样子。 见我来了,独眼老登微晃了一下头。 身后保镖见状,立马躬身出去了。 眼见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独眼老登立马从位置上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伸出手。 “小先生很准时,我也刚到不久。” 我没跟他握手,径直坐到了座位上,掏出一支烟点着,抬手看了看表,嘴里嘣出一个字。 “货。” 独眼老登也不觉得尴尬,搓了一下手。 “小先生,货先别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李少翁写的,里面有关于货的介绍。” 话音落下,他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我。 我瞄了一眼书,也没接,吐了一口烟圈。 “杜老板,我是戴了墨镜,却不是独眼龙,也不是瞎子。” “李少翁乃汉初之人,写书要么用竹简,要么用丝帛牛皮,你这线装书,糊弄鬼呢?” 估计是我口中“独眼龙”、“瞎子”几个词语刺激了他,这货脸上肌肉不经意抽搐了两下,讪笑了一声。 “小先生有所不知,原版是竹简也好,是丝帛牛皮也罢,若留到现在,早就被卖或者损毁了,这是隐秘古董世家对着原版的手抄本,一直保留到现在,你先看看情况,咱们好商量价钱。” 我拿起书来,翻了几下。 这本书就是丛瞎子口中李少翁留下来设计水月宫的残本。 不过,独眼老登显然已经将关于水月宫构造那一部分给扯下来了,只留了李少翁类似自传似的生平简介以及未央灯点燃之后可以穿梭回过去的相关介绍,大部分内容其实都是李少翁虚无缥缈对自己以及未央灯的吹嘘。 我虽然很鄙视独眼老登这种没技术含量的盗墓贼,但不得不说,他在做生意这一块,算有点头脑。 若是真正的小阁佬前来,看到书中关于未央灯功效的介绍,必然会震惊的瞠目结舌。 独眼老登便可以此来提高灯的价格。 我将书丢回茶桌,神色云淡风轻。 “李少翁我有所了解,至于这里讲的未央灯功效,我看就是在吹牛。” 独眼老登问:“怎么会吹牛呢?” 我反问:“你点燃过灯吗?” 独眼老登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书上没写该怎么点,我怕弄错了,反而毁了宝。” 我说:“古人的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比如李白写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你要有机会去庐山看看,就知道有多夸张。” “我今天来交易,不是看中它能不能穿梭回过去,而是家里正好缺一盏汉代灯盏,而且它传承有序,属于名人的东西,有说服力。我时间有限,不想纠结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你把货拿出来吧。” 独眼老登点了点头。 “行,小先生爽利人,我也不磨叽!” 他从茶桌下面拿出了一个手提箱,在箱子上按了密码。 打开之后,箱子中包裹着一个物件,外一层用塑料气泡垫,然后是棉花,紧接着是绸布。 当绸布掀开,我终于见到了那盏曾给汉武帝招过爱妃魂的未央灯,整个人呆住了。 上端灯头像一个陶碗,中间有根灯芯,这灯芯软软的,有点类似旬夷妖术那种金属材质,陶碗两侧各缀着一只动物,左边为蟾蜍,右边为兔子,活灵活现的,它们像是在往上托举着灯头。 灯斗下方为一根刚出生婴儿手臂粗的弧形执手,没有过多的装饰,溜光水滑,极有质感。 下端为盖碗状的基座,上面开了七个小孔,这七个小孔的布局非常古怪,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竟然是北斗七星的模样。 未央灯的总高度为三十厘米左右,锻造的材质竟然与我在花宫见到的那些鳞片极为相似,互相镶嵌咬合,没任何拼接缝隙,上面布满了古怪的花纹,一眼望去,整盏灯恰似精彩绝伦的唐三彩。 手中灯光往上一照,五颜六色,流光溢彩,晃得整间茶室像是挂了霓虹灯。 丛瞎子曾说,水月宫花宫穹顶上的鳞片可能是龙麟,难不成整盏未央灯,全是龙麟锻造而成的?! 第四百章 成交 不过,锻造未央灯的龙鳞,显然比我在花宫之时见到的要高端、精致、绚丽太多。 怎么形容呢? 如果按玉来比喻,花宫穹顶上的鳞片如同普通玉石,锻造未央灯的鳞片则为极品冰种,质感完全不一样。 除了这盏未央灯,旁边还有一个罐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金属粉末。 这粉末我在李少翁的主墓室见过,当时丛瞎子判断,它应该是点燃未央灯的燃料。 从未央灯的造型来分析,这些七彩的金属粉末,应该是通过灯基座的北斗七星小孔灌注进去,充满整个灯柄,再点燃上面的古怪灯芯,就能亮了。 “漂亮!” 我发自肺腑地大声赞叹一句。 独眼老登见状,嘿嘿一笑。 “小先生,它能不能像书中所说穿梭回过去暂且不论,就这盏汉灯的品相而言,我敢说在杂项领域灯盏古董之中,它称第二,没有其他东西可称第一。” 我不置可否,抬手指了指罐子。 “这旁边罐子中的是什么东西?” 独眼老登向我解释。 “实不相瞒,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进去取宝之时,见到了几条凹槽,里面残留着这些金属粉末,当时判断应该是用来点灯的燃料,所以就顺手带了出来。可我手中的资料不足,不大敢确定,又怕点灯时试坏了,所以一直没敢动它。” “小先生若买下了它,可以自己点燃试一试。” 我将小手电给灭了,脱了手套,咳嗽了两声。 “东西我看过,很不错,决定要了,你开个价吧。” 独眼老登闻言,神色一喜,想了一想,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掌。 我瞅了一眼。 “五十万?价钱合理,给我包起来!” 讲完之后,我就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支票,准备填写。 独眼老登却一把摁住了我的手。 “你怕不是在说笑?我的价钱是五百万!” 我假装瞠目结舌了几秒,尔后,抬手将支票给收起,对他说了一句。 “再见!” 起身大踏步出门。 独眼老登见状,顿时急了,一把扯住了我。 “小先生,你这是为何?” 我满脸无语。 “杜老板,做生意讲究货真价实,你货没什么问题,但开的价钱,真当我是二百五么?” “如今古玩市场,正儿八经的汉八刀宫廷高古玉才多少钱?品相极好、传承清晰的,也不超过三十万!灯盏是杂项,古玩四大项当中,杂项不是硬通货,流通性最差,价钱也最低!” “也就是我小阁佬专好这玩意儿,敢给你开五十万的天价,大江南北你但凡去问问,若有给你超过这个数的,你回来把打款记录给我看,我从此关门闭户,退出古董圈!” 独眼老登脸上肌肉抽搐。 “小先生!这可是未央灯,我师父说......反正你也看到了,就这造型和品相,它根本不是普通的汉灯盏,何况还是李少翁的宝贝,你拿它与汉八刀高古玉相比,等于皓月比萤虫!” 我冷笑一声。 “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小阁佬没实力吃,多谢!” 讲完之后,我又要走。 刚到门口,独眼老登开口了。 “等一下!” 我回头问:“还有事?” 独眼老登问:“小先生愿意出多少钱收?!” 我驻足思忖了一会儿。 “这样吧,你千里迢迢带着诚意来到西市,不太容易。我也确实一眼就喜欢上了它,再加二十个,七十万!” 独眼老登脸色都有些发紫。 “你......” 我没理会他,转身继续离开。 独眼老登在身后咬牙切齿说:“一百个!如果你要,东西拿去,不要就当咱没见过面!” 其实这家伙心里门清,这种杂项,除了小阁佬能吃,别人都没有兴趣或实力拿下,一百万已经算是他心理价位的最下限了。 我有点想笑。 搞个空头支票,我演这么认真,不去拍电影属实在可惜了。 独眼老登还愤懑地补充了几句。 “我弄这东西的艰辛和危险,远不止这个价!若不是我现在急于出国,你又能马上给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手!” 出国? 估计这小子以为自己手中沾染了丛瞎子的血,想搞完这一票逃之幺幺。 我挠了挠头,满副为难的样子,又拿出了小手电,对着未央灯再仔细端详了好几遍,长叹了一口气。 “确实漂亮......也罢,我今天吃点亏,就当交个朋友!” 独眼老登气得都快瘫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 “开支票吧。” 我拿出支票,按他的提示,刷刷写上了,递给了他。 独眼老登拿着支票,瞄了几眼,出门将支票递给了外面那位下属。 “去一趟银行!” 我对着外面说:“时间快点!” 下属赶紧离开了。 独眼老登回来,给我倒了一杯茶。 “请喝茶!” 不到二十分钟,独眼老登电话响了,他拿起来听了对面的汇报,点了点头,将东西推了过来,朝我伸出了手。 “成交!” 我与他握了一下手。 “成交!” 我将所有东西给包起来,拎着密码箱,大踏步离开寻味酒楼。 在巷子走了几十米,斜眼微瞥,隐约见到后面有七八个人,正鬼鬼祟祟地跟着我。 这很正常。 以独眼老登这种性格,他会讲契约精神才怪,这是准备让人半路翻条盘,重新从我手中夺回未央灯了。 之所以在寻味酒楼不敢对我动手,盖因我单刀赴会,他也不知道我后面有没有暗中带着人。待我离开之后,一路跟踪,确认是我独自过来的,他们有了百分百成功的把握,独眼老登才会命令下属夺取未央灯。 玩得够阴! 第四百零一章 不地道 我假装没发现,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待快出巷口之时,见到了一辆四轮板车。 板车上坐着一位姑娘,头戴着草帽纱巾,身穿采茶姑娘的服装,手中拎着一个蛇皮袋子。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像是等着大人送货回来的乖巧小女孩。 这是蓝允儿。 我经过她的时候,没说话,也没停脚步,一出巷口,立马加快速度往旁边钻。 身后那群瘪犊子见状,脸色一变,疯了一般撒丫子狂追。 他们根本没在意四轮板车上的蓝允儿。 就在这些家伙跑到板车旁边的时候,蓝允儿嘴里突然发出“啾”的一声响,手一松,蛇皮袋子掉落下来。 三四十条蛇像是接到了命令,如同古代战场两军对垒之时的箭雨,全扑向了那群瘪犊子。 这群人大惊失色。 “蛇!有蛇!” “哎呦!我被咬了!” “卧槽,它们怎么专咬鸡儿?!” “......” 一群家伙哎呦连天,东倒西歪,场面极度混乱。 这些蛇都是今天一大早我吩咐丛瞎子等人从菜市场买来的乌梢蛇、滑鼠蛇、王锦蛇等,防得就是独眼老登会翻条盘,未曾想果然派上了用场。 虽然它们都没啥毒,但一条条个大凶狠,足以将他们给吓尿,追肯定是追不上我了。 蓝允儿从板车上跳了下来,跑到我身边,掀开草帽头纱,一张明媚动人的脸红扑扑的,很开心,咯咯直笑。 我拉起她的手,往前跑了几十米,快速上了一辆捷达。 三癫子一踩油门,车往前狂窜。 丛瞎子在旁边急问:“孟爷,成功了吗?!” 我晃了晃手中的密码箱:“你觉得呢?” 丛瞎子见了,似乎心中千钧重担卸了下来,手不断拍着自己胸口。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太好了......” 我问:“你们逼迫的那个去银行确认的下属呢?” 丛瞎子回道:“三兄弟把他反锁在了一间公厕,将他的手机给丢粪坑了。” 我正要夸赞三癫子干得不错。 车边突然传来砰砰声响。 扭头一看,艹了个大雷的,独眼老登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摩托车追到了车边,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扳手,一边追一边哐哐砸车,嘴里还在大声叫骂着。 主街道行人车辆又多,一片混乱,这种交通环境,捷达车其实远没有摩托车便捷快速,尽管三癫子已经加大了马力,却硬是摆脱不了摩托车。 三癫子发火了。 “小孟,我掉头撞飞他!” “不用,你放慢一点速度,我让他自己飞。”我转头对丛瞎子说:“把你的妆容卸了,打开车窗与他打声招呼。” 丛瞎子一听,立马将头上的帽子给摘了,抹了抹脸上的化妆泥,露出本来面目,将车窗摇了下来。 本来独眼老登一直在砸后备箱,此刻车速刚一放缓,立马追了上来,摩托车来到车的侧边,这货正准备凶神恶煞地砸玻璃。 丛瞎子却主动笑着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hello!” 独眼老登见到丛瞎子,手中动作骤然停顿,吓得脸色刷一下白了,骂了一句:“卧槽!!!” “咔嚓!” 他身躯发抖,根本控制不住摩托车,一下翻车了,人甩出了几米远,摔得他哀嚎连天,半天爬不起来。 在独眼老登的心中,丛瞎子已经被他给踹下湖弄死了,结果却在西市见到了死而复活的师父,不翻车才是见了鬼! 三癫子一轰油门,捷达车离开主街道,往外面驶去。 这车是租来的,租车行刚好在去我们住的旅社路上,几人将车还了回去。 由于后备箱被砸烂不少,老板硬要我们赔一千块钱,丛瞎子非常高兴,爽快地给了。 几人打车回到了住的旅社。 到房间之后,丛瞎子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未央灯。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表现不错,爷赏你搂一眼!” 密码箱的密码,在离开寻味酒家的时候,独眼老登已经告诉我了。 我摁了密码,将箱子打开,一层层掀开外面的包裹。 当未央灯露出来的时候,不仅丛瞎子,连蓝允儿和三癫子都被它精美绝伦的外观给震得呆在原地,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时间到!别看了!” 我立马把外面的包装恢复,将密码箱“啪”一下盖了起来。 丛瞎子脸上肌肉抽搐。 “不是......孟爷,这才三秒钟。” 我对他挑了一下眉毛。 “三秒时间,对你来讲已经很享受了。” 丛瞎子:“......” 我转头对三癫子和蓝允儿说:“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去机场!” 丛瞎子闻言,神情讶异,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去机场,回哪儿去?” “我回昌市啊,至于你要去哪儿,我可管不着。” “孟爷!你不能这样子!” “我怎样子了?” “未央灯是我们一起取回来的,你打算独吞吗?” “老丛,你意思是拿刀剁开它,一人一半喽?” “我不是这意思!但行有行规,寻龙下墓,支锅分肉,天经地义,你对我没任何交待就要走,这事做得不地道!” “不地道?老丛,自打认识你之后,你数数坑了我多少次?李少翁墓引陶罐怪婴、水龙口带我们进裂坑、买通出租车司机下药,哪一次你不是准备搞死我们,有你这样一路起杀心的支锅队友么?我之所以不追究,一来取了灯高兴,二来心胸宽广,三来看你年纪大也活不了几年,你回去都要拿我的照片裱起来,当活菩萨祭拜!现在还想分肉,你脑子里灌得都是屎吗?” “反正你们今天别想走!” “你说什么?!” 三癫子听到我们的对话,忍不住了,拳头捏紧,咔咔响动,朝着丛瞎子走了几步。 令我意外的是,丛瞎子这次非但不怕,反而梗起了脖子。 “来吧!有种动手搞死我!” “小孟,老夫警告你,但凡今天动我一根手指,你们全得完蛋!” 卧槽! 他现在竟然敢叫我小孟? 我拉开了三癫子,准备亲自伺候他。 丛瞎子见我脸色变了,也不怵,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窗外。 “你还是看看宾馆下面情况再说吧!” 老家伙又玩什么把戏?! 第四百零二章 借兵伐敌 我透过窗户,低头往下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来了十几辆车,将这家小宾馆门前的街道给堵死死的,车边还见到若干位劲装汉子,聚在一起抽着烟,眼睛时不时瞄着宾馆大门。 宾馆没有后门,要想离开只能从前门出,就这阵势,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过去。 我第一反应是他们为独眼老登的人。 可不应该啊,即便是独眼老登追我们的时候看到了那辆捷达车牌,查到了后面的租车行,也仅能到此而已,怎么还能查到我们住哪里? 转念一想到丛瞎子刚才牛逼哄哄的态度,心中顿时大骂了几句这老家伙的娘。 这些人应该全是丛瞎子暗中叫来的帮手! 他身上有“穿肠散”,人又在我们身边,真的不怕死? 就在此时,一辆车上下来了两个人,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廖小琴和三叔公! 他们怎么来了?! 我记得上次与廖小琴分开,是因为她要去魔都跟踪阿钟,打算顺腾摸瓜逮住那位与廖家作对的鱼头人,而我则直接回了昌市,刚到古董铺就得知了蓝允儿被人劫走的消息,急匆匆赶去了云龙河谷。 云龙河谷没信号,出来这几天因为忙着夺未央灯,从来没同她联系过,怎么好端端在陕省西市相遇了? 我搞不清楚情况,继续看着楼下。 廖小琴穿着一件飒爽英姿的风衣,身子靠在车上,点着了一支女士香烟,优雅地抽着,三叔公好像在向她报告着什么,廖小琴听了,点了点头,美眸偶尔瞄一下宾馆大门。 丛瞎子见我愣在窗边,得瑟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嘴里叼起了烟。 “小孟,看到下面的人了吗,脑瓜子嗡嗡的吧?” 我反问:“看到了,这些人都是你叫来的?” 丛瞎子冷笑一声。 “胸有疾雷而面如平湖,你果然是干大事的!” “可惜啊,小孟你还是有点自视过高,不知道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不该拿。” 我笑了一笑。 “啥意思?” 丛瞎子老脸冷冽,一片肃杀,呈现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质。 “未央灯乃天宝,岂是你等凡夫俗子可觊觎的?” “实话跟你说,下面那位廖女士,乃岭南走马阴阳世家的当家人!你可能不了解走马阴阳世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但凡跺一跺脚,风水界、古董界、盗墓界,都要抖上三抖!” “小孟,老夫其实很爱才,厮混江湖一辈子,像你这么出类拔萃的后生,属实罕见。若你现在将东西乖乖交给老夫,给我磕上几个响头,看在这次你在取未央灯出了不少力的份上,老夫可以在廖女士面前美言几句,留你一个囫囵身。” 我挠了挠头。 “你们认识吗?” 丛瞎子说:“不认识,但师门老祖之间,有些旧关系。当然,老夫也不需要认识,只需告诉廖女士,李少翁的未央灯在此,她必会亲自赶来。老夫势单力薄,承认斗不过你,但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只能借兵伐敌!” 他们祖上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可从老家伙的话语来判断,大概率是丛瞎子什么时候悄悄用手机打给了廖家,告诉对方李少翁墓里的未央灯出现了,让他们速来截胡。 走马阴阳廖家只对天棺重宝感兴趣,难不成未央灯也是天棺重宝?! 仔细想了一下,金蚕蜕存有上古巫医术,旬夷妖树可造百里干涸,无间镜可重塑人体细胞与神经元、未央灯能让人时光回溯...... 卧槽! 这玩意儿与我前面取得几件重宝相比,档次确实只高不低啊! 我之前去救蓝允儿,听到未央灯的功效,一直没将它往天棺重宝上挂钩,关键的原因在于,直至现在,自己打心底认为时光回溯是假的,始终将未央灯定位为一盏汉代名士墓中精彩绝伦的古灯。 若它是天棺重宝,时光回溯之事当真可行?! 我将思绪快速拉回,抽了抽鼻子。 “瞎子,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吧,姓廖的真有那么屌吗?” 丛瞎子嘴角不屑地上扬。 “无知小儿!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知天阔!” 我问:“你打电话摇人,难道就没告诉廖家我姓甚名谁?” 丛瞎子回道:“一个昌市破古玩店店主的姓名,也配入廖女士的耳朵?” 我再问:“那你咋说的?” 丛瞎子说:“我只说,李少翁未央灯被几个小盗墓贼夺得,我被他们挟持,恭请廖小姐速来取之,这就足够!” 也就是说,廖小琴等人还不知道灯是我拿的。 这不是给机会让我装逼吗? 咱得抓住啊! 我探头再瞄了一眼楼下。 “瞎子,我看姓廖这小妞身材倒是蛮哇塞的,等下见到她,你信不信我打她两下屁股,她都不带反抗的?” 丛瞎子闻言,仰头哈哈大笑,一口京腔都飙出来了。 “你丫要是敢这样做,若廖小姐不当场阉了你,老夫就是你孙子,你亲孙子!!!” 我说:“行,等下让你见识一下。” 丛瞎子见我死鸭子嘴硬,气得肺都要炸了,拿起了电话。 这货打电话态度毕恭毕敬。 “三爷,您现在有没有空上来,这几个家伙就在房间......没,他嚣张的很,说一个人能秒杀掉整个走马阴阳家族,不屑于对付老夫,让你们上来过过手。” 丛瞎子口中的“三爷”,就是三叔公。 挂完电话,丛瞎子满脸可惜。 “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要,别怪我!” 我说:“我谢谢啊!” 三癫子在旁边瓮声瓮气地问:“小孟,是不是打架?” 他一直生活在龙虎山,与廖小琴没任何交集,根本不知道情况。 蓝允儿倒可能知道廖小琴,毕竟她曾接受雇佣去河湟沟壑夹过一次喇嘛,但她现在失忆,也不记得过往事了。 我冲他们挥了挥手。 “不用!咱们在房间好好待着,会一会走马阴阳廖大小姐!” 第四百零三章 蒙眼判官 我刚才之所以嚣张,完全是基于已知楼下为廖小琴等人的情况下。 可廖小琴的嚣张,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她在不知道丛瞎子嘴里的“盗墓小贼”是谁,有什么本事,共有几个人的前提之下,竟然只带着三叔公一人,目空一切地走上来了。 当门打开的一刹那,廖小琴和三叔公同时愣住了。 两人站在门口,都像是被点穴定住了,压根说不出话来。 三癫子和蓝允儿见状,立马一个跨步,两人像门神一样,挡在了我的身前。 “哇!靓女,你打扮的好哇塞啦!” 我笑了一笑,扒拉开三癫子和蓝允儿,张开双臂,一把将廖小琴给抱住了,抬手啪啪打了两下。 翘啊! “噗!” 丛瞎子本来喝着茶呢,见到这情况,嘴里一口茶喷了出来,整个人都傻了。 若是以前,但凡我碰一下廖小琴,这妞绝对一记撩阴腿攻过来了。 可经过帮她夺家主那段日子两人肢体几乎无死角接触,晚上又天天睡在一起,她内心深处对我的手脚已经完全习惯,直到我拍完,她方才反应过来。 她一把拽住了我的手,那张前一秒还冷峻肃杀大小姐的脸,竟然腾一下变得通红,像熟透了的大虾,银牙咬唇,呼吸有点不畅,低声说了一句。 “这么多人,你疯了?!” 我放开了她,转头对呆若木鸡的丛瞎子挑了挑眉。 “乖孙,就问你服不服?” 丛瞎子:“......” 廖小琴从刚才懵逼状态之中反应过来,脸上潮红褪去,狠狠瞪了我一眼,走到房间之中,瞅了瞅丛瞎子,又瞅了瞅我们几个。 “怎么回事?” 我手指着丛瞎子。 “唔知啦,你问一下丛师傅喽。” 丛瞎子的脑子估计此刻已经成了一片乱码,喉结上下跳动,讲话结结巴巴。 “我我我......他他他......你们你们......” 廖小琴的智商相当高,瞄了一眼旁边的密码箱,估计已经猜出了情况,眸子欣喜中又带点无语,走到丛瞎子身旁,主动伸出了手。 “丛师傅,可能产生误会了。” “......” 丛瞎子像木偶一样伸出了手。 廖小琴转头对三叔公吩咐。 “叔公,先带丛师傅到隔壁房间休息,我了解一下情况。” 三叔公带着满脑子天雷滚滚的丛瞎子去隔壁房间了。 廖小琴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神中的欣赏与开心都快溢出来了。 “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掏出一支烟点着。 “我倒希望是个梦!你一天到晚偷我的桃子,有意思么?” 廖小琴也不恼,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俯过身来,手探进我衣服中,捏出那块玉佩,在我耳边吐气若兰。 “什么叫偷桃子?别忘了,你现在是走马阴阳弟子,当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小古玩铺的店主?” 我:“......” 她不提醒,我特么真的快忘了! 作孽啊! 要这玩意儿真是天棺重宝,不得过手就没? 廖小琴笑了一笑。 “说说情况。” 我将前往云龙河谷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同廖小琴讲了。 廖小琴听了之后,怔了好一会儿,最后吁了一口气,神色感叹。 “呼!李少翁真神人也!不过,你竟然能从‘蒙眼判官’手中活下来,还取了灯,真的太给我涨脸了。” 我问:“蒙眼判官?” 廖小琴点了点头:“对,丛师傅的外号。” 我皱眉问:“外号这么牛逼?我也没觉得他有多屌啊!” 廖小琴眉毛一挑:“只能说我把你调教的好,你得瑟什么?!把密码箱打开,我看看未央灯!” 我将密码箱打开了。 廖小琴拿着手电,足足看了快半个小时,最后小心翼翼地将箱子给盖好。 “你们等一下我,我去找丛师傅聊聊。” 她快速出了门。 三癫子看着廖小琴离去的背影,转头质问我。 “小孟,这女人是谁?!” 我说:“应该......算我师父。” 三癫子瓮声瓮气地说:“我看你和她搞来搞去的,不像是师徒,倒像是情侣!” “我跟你说,逸然很喜欢你,等她身体好了,你得娶她,要是不娶,我咔嚓拧断你的脖子!” 我吓了一跳。 “三,一个是你兄弟,一个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三癫子回道:“不一样!逸然是我姐的徒弟,我们更亲!” 我:“......” 转头一看蓝允儿,这丫头根本没在乎我们刚才的对话,眼睛一直盯着电视上的情景喜剧《我爱我家》看,似乎非常感兴趣,看到好玩处,露出浅浅的酒窝。 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三叔公过来了。 “小孟,家主让你过去。” 在走廊上,我问三叔公。 “未央灯是天棺重宝?” 三叔公点了点头。 “对!这次你找到它,纯属意外......具体情况,等下你可以问家主。” 打开房门之后,我见到了神奇的一幕。 丛瞎子蹲在地上,呜呜直哭,像一位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廖小琴站在旁边,满脸尴尬。 “丛师傅,您别哭了,咱这属于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我心中好笑。 “瞎子,你视力不好,别哭失明了......” 话还没讲完,廖小琴将我扯到了一边,制止我再说下去。 我问:“这老东西哭啥呢?” 廖小琴低声说:“什么老东西!你可知他是什么身份?” 我问:“什么身份?” 廖小琴在我耳边说了几个字。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零四章 胳膊肘往外拐 廖小琴说的是:“他是天鉴氏传人。” 前面曾说过,九鼎天棺丢失,周赧王震惊之余,成立了寻找天棺的秘密机构天狩行,令他们寻找九大重宝得下落。 天狩行分有五支,辟壤氏(风水高手,寻龙点穴,窥天探陵)、天鉴氏(典籍奇才,古物鉴定,铭文破译)、风语氏(情报大佬,信息收集,渗透诸方)、守御氏(武术大家,防护守卫,强力清障)、通济氏(顶级军师,资源调配,行动规划)。 岁月沧桑,五大氏在历史长河中分裂、散逸,几乎不见踪迹,互相之间再无交集。 唯独辟壤氏一脉,仰仗风水技艺,虽几度改名易姓,却秘密赓续传承。 到清中期,辟壤氏先辈决定不再涉猎天棺秘藏之事,将秘密封箱蒙尘,专事风水,打响了走马阴阳的名头。直到“猎幽计划”开启,上头找到了廖家老太太,走马阴阳才再次介入九大天棺找寻事宜。 我本以为其他四大氏早已没人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丛瞎子竟然会是天鉴氏传人。 可转念一想,好像老家伙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与天鉴氏传人完全吻合。 一来,天棺重宝属于绝世秘辛,只有当年的五大氏在寻找过程之中,手中才各自掌握了支离破碎的信息,走马阴阳廖家获得的信息也残缺不全。 丛瞎子对未央灯之事却了如指掌,从它的来历到流传过程再到水月宫的构建,相当完整,没有多年的历史积淀以及线索挖掘,根本不可能做到,说明他极有可能是五大氏传人。 二来,丛瞎子的外号为蒙眼判官,仅靠鼻子嗅一嗅就能对宝物进行鉴定,加上整个下墓过程之中表现出来出类拔萃的全方位能力,绝非一位散兵游勇所能拥有的。 五大氏虽然主营业务不同,但其实门内传人非常全面,比如廖小琴对风水寻龙最为拿手,但在历史古籍、鉴宝做局、医学草药乃至功夫手段等方面,也有相当强悍的造诣。在这方面,丛瞎子的技能也相当顶,除了鉴宝,他还会招陶罐怪婴,能画风水地脉图,可以制药。 三来,独眼老登要拜他为师,老家伙用盖着红布的黑猫警长玩偶忽悠对方,而且听到我说独眼老登是他的乖徒弟,立马暴跳如雷,说姓杜的不是他徒弟,给他提鞋都不配,彰显出来对自己师承的无限自豪和骄傲。 难怪丛瞎子说自己师门祖上与廖家有点关系,敢情原因在这里! 正在我发愣的当口,廖小琴将我扯到了丛瞎子的旁边。 “丛师傅,这小子我叫过来了,他有眼无珠,不识得老前辈。” “您要是觉得委屈,就打他一顿,我保证他不敢还手。” 我瞪大了眼睛。 “廖小琴,你叫我过来就为了这......” 话音还没落下,廖小琴用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胳膊,狠狠瞪了我一眼,眸子里的意思是让我以大局为重。 丛瞎子呜呜哭着。 “委屈?我都想扒了他的皮!” “这小子逼迫我穿裤衩下墓,让死癫子用臭脚熏我,一路对我又打又骂又饿肚子......这些我都能忍!关键是,他设局坑我,说他敢拍你的屁股,你还不敢吭声,让我当他的孙子!” “天鉴氏虽然人才凋零,只剩下老夫一个,但从江湖地位来讲,我现在也是天鉴氏的家主,与你辟壤氏家主一个档次,可你的徒弟,却当了我爷爷,简直是对我天鉴氏的极致羞辱!” 廖小琴听了,脸又红了,银牙咬唇,眼神狠不得剜了我。 我怕这娘们锤自己,赶紧让开了一段距离,对丛瞎子说:“这特么不是开玩笑么?!再说,你一路上害我们的事还少么?” 丛瞎子火冒三丈。 “我怎么知道你是走马阴阳的弟子?!” 我回怼道:“那我也不知道你是天鉴氏的传人,当时小爷还问过你身份,你死都不肯讲!” 丛瞎子情绪要崩了,手指着我,对廖小琴说:“廖小姐,你看看,他还自称是我爷爷辈!!!” “啪!” 猝不及防之下,廖小琴抬手拍了一下我后背。 我被点穴了,一动不能动,还说不出话来。 廖小琴说:“丛师傅,是我管教不严,现在他不能动了,您想怎么撒气教训都行,只要别打死他,我绝对没意见。” 我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有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师父?! 丛瞎子见状,立马跳了起来,抡起了旁边的烟灰缸,凶神恶煞地喊了一句。 “孙子!让我来心疼一下你,孙子!” 他手中的烟灰缸就要冲我的头砸来。 廖小琴见状,顿时急了,一把抬手扯住了丛瞎子。 “丛师傅!” 丛瞎子手中的动作停下来,转头问廖小琴。 “廖小姐,不是说你没意见吗?走马阴阳家主,为了自己的徒弟出尔反尔?” 廖小琴:“......” 丛瞎子冷哼一声,抡起烟灰缸,想要再砸。 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得撅起了嘴,冲他作了一个亲吻的挑衅动作。 老家伙见状,吓得手一哆嗦,不敢再砸下来了,怔了几秒,将烟灰缸给丢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算了!” 廖小琴赶忙给我点开了穴位,将我拉到她的身后。 “丛师傅,这可是你说算了的,咱就此一笔勾销,行吗?” 丛瞎子满脸不忿。 “这小子睚眦必报,我要真砸下去了,他有一百种办法来弄回我。老夫与他交手多次,确实斗不过,何况还有你廖小姐撑腰,这口气我不咽也得咽了。” 我蹲了下来,掏出一支烟,塞进他嘴里。 “瞎子......啊呸,丛师傅,这就对了嘛,现在抽支烟,等下喝杯酒,咱们就是好朋友。” “谁特么跟你好朋友......”丛瞎子张嘴就想将烟吐掉,但见我冷冷地盯着他,只得又忍气强行含着了:“给我点上,我再考虑做不做你朋友。” 第四百零五章 因为爱情 我给他点上了。 丛瞎子狠狠吸了几口烟,算是缓和了一点情绪。 廖小琴对他说:“丛师傅,既然疙瘩已经解开,今天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讲完之后,她抬手一扯我,两人出了门。 三叔公站在门口,已经新开了几间房,将房卡递给了廖小琴。 廖小琴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她进去。 我进了房间,将房门给反锁。 “你怎么确定丛瞎子就是天鉴氏传人?” 廖小琴回道:“一枚正面刻着‘天狩’,反面刻着‘天鉴’的玉牌,外加一套只有五大氏家主才知道的古韵切口,够吗?” 确实够了。 廖小琴给我的玉佩,正面刻着“天狩”,反面刻着“辟壤”。 至于古韵切口,我倒是听廖小琴发过几次音,但这玩意儿应该只要家主才能完整知道全部唱词。 她拧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两口,拧了拧眉头。 “你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我回道:“倒听他提过一嘴,说是进水月宫之时中了毒,导致变成了那副样子。” 廖小琴摇了摇头。 “水月宫那次只是加重了病情,事实上,他早在二十多年前眼睛就出问题了,哭瞎的。” 我有些诧异。 “哭瞎的?因为啥?” 廖小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了一笑。 “因为爱情。” 我问:“啥玩意儿?!” 廖小琴向我解释起了缘由。 四十年代,津门有一间老古玩铺子“伯山斋”,铺子的主人名叫齐伯山。 伯山斋在京津等地非常出名,盖因齐伯山有蒙眼可断古董真假的好本事。 世人所不知的是,齐伯山其实为天鉴氏仅剩下的传人,只不过,历经岁月沧桑,他早已把祖辈传下来关于九鼎天棺的秘密和线索,当成了一种古老传说,锁进了家族檀木箱尘封。 后来因公有制改革,古玩铺子关门,齐伯山又不愿意一身本事失传,便在家耐心教导年仅七岁的女儿齐云秀,并收了几位徒弟。 有一次齐云秀出去玩,在池塘边的垃圾堆里,见到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瘦的皮包骨,浑身伤痕,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心生怜悯,便将他背了回家。 那年代哪个家庭都不富裕,齐伯山徒弟有好几个,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几乎不收学徒费用,还经常吃住在齐家,齐伯山将小男孩救醒之后,便准备让这流浪小男孩离开,毕竟,多个孩子多张嘴,负担不起。 齐云秀却“噗通”一下朝父亲跪了下来,哇哇大哭,央求父亲收留这位可怜的弟弟。 齐伯山是典型的女儿奴,架不住她的央求,只得点头同意。 这个小男孩,就是年幼的丛瞎子。 丛瞎子开始在齐家学艺。 这家伙脑子聪明,悟性好,人勤快,成为了齐伯山最为得意的弟子。 更关键是,丛瞎子与齐云秀这一对青梅竹马,不可救药地相爱了。 齐伯山临去世之前,拉着丛瞎子的手,郑重将齐云秀交给丛瞎子,让他务必照顾自己女儿一生。 没几年,就在丛瞎子与齐云秀准备结婚的当口,齐云秀却得了重病,终日咯血。 当时古董被归类为封建糟粕,把玩鉴赏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被发现可不得了,但丛瞎子为了赚钱救自己的未婚妻,开始冒险四处给人鉴宝。 齐家传承的鉴宝技艺有一些奇特,认为眼睛会骗人,所以能不用眼睛来鉴宝,尽量不用。为此,丛瞎子在鉴宝过程中,常常用一块黑布蒙上眼睛,靠触摸、听声、嗅觉、舌舔等方式来进行判断,准确快速,几乎不出错,很快在古玩江湖打出了“蒙眼判官”的名头。 然而,命由天定。 就在丛瞎子与齐云秀结婚的大喜之日,齐云秀疾病突发,去世了。 丛瞎子抱着齐云秀的尸体,连续几天几夜,嚎啕大哭,眼睛哭出了大问题。 自此之后,津门蒙眼判官,再未出现在人们的视野。 津门古玩界猜测众多,有人说他抱着尸体殉情了,有人说他出国了,还有人说他去庙里当了和尚。 讲到这儿,廖小琴神情感叹。 “事实上,齐云秀死后,丛师傅打开了齐家檀木箱,翻找出未央灯的线索,召集几位感念师恩的师兄弟,前往了水月宫,结果因准备不充分,低估了水月宫的风险,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全折戟在云龙河谷中。” “经此一役,他去了京都粮油街胡同,隐姓埋名卖油饼为生,可心中却始终对未央灯念念不忘,经过近二十年的深入研究,他认为时机成熟,假死做局,再次孤身前往了大山。” 听完之后,我心中唏嘘不已,第一次对丛瞎子产生了同情。 “丛瞎子取未央灯的目的,难不成是想穿梭回过去,再见到齐云秀?” 廖小琴点了点头。 “对,所以他才会一路上想尽一切办法来摆脱你们,打算独自取灯。” “可在所有的手段都失效之后,他深知自己斗不过你,只能采取借兵伐敌的办法,通知了三叔公,所以我们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我又问:“天狩行五氏散逸这么多年,他怎么还知道你们?” 廖小琴吁了一口气。 “他刚才告诉我,这二十年来,除了研究未央灯之外,他深感自己身体原因难以再闯水月宫,曾暗中寻找五氏的下落,想寻求一起合作,最终发现走马阴阳家族是辟壤氏的传人。” “可又担心合作之后,我们会过河拆桥,一直未敢跟我们联系。直到独眼老登出现,他觉得可以利用他先去试一试,谁料到,最终兜兜转转,竟然还转到了我们手中。” 我再问:“他现在想怎样?” 廖小琴说:“他不要灯,只想点燃它,回到自己结婚那一天。” 第四百零六章 九漏鱼 我脑瓜仁有些发疼。 “这玩意儿点燃之后,真的能回到过去?!” 廖小琴摇了摇头。 “没人试过,不太清楚。不过,辟壤氏流传下来的古籍,倒也有对未央灯的相关介绍。” “天棺有神灯,名曰未央。以中指血沃其芯,聚五色土实北斗之窍。灯燃念动,神归往昔,则溯流光。故人旧物音容俱现,触之生温,言可相答,形随岁改,宛然同真。” “欲行此法者,需以无根水合五色土为膏,遍涂肌理,可封七窍。子正燃灯,待鸡鸣灯灭乃醒。若神驰中辍,或曙色先至,则形骸销铄,魂魄星散,永滞往昔,终绝于天地间。” 我:“......” 廖小琴问:“九漏鱼,要我翻译给你听吗?” 我问:“什么九漏鱼?” 廖小琴闪着大眼睛问:“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你不是么?” 我无语道:“没学历不代表没文化!我也会进步,这些古文听得懂!” 刚才那段文言文,大体的意思如下。 天棺之中有未央灯,用中指血浸染灯芯,取五色土灌注在灯盏基座的北斗七星孔洞之内。点燃灯,人的念头聚焦于过往的某个时间节点,便能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之后,以往的人、物全都能见到,他们触摸起来有温度,聊天可以回答,音容笑貌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化,一切都像是重新生活在过去一样。 如果想试,必须用无根水混合五色土弄成浆糊状,涂满全身,等半夜子时点起灯,但鸡叫之时一定要唤醒。若错过时间没醒,则身形损毁,魂魄消散,人永远留在了过去,不可能再存在于这个天地之间。 这里讲的五色土,应该是指那些五颜六色的燃料。 而无根水,则是天上落下之后,没有沾地的雨水,汇聚在树叶中的雨露。 《红楼梦》之中“冷香丸”的配方,必须汇聚雨水、白露、霜降、小雪四个节气的雨、露、霜、雪等四种无根水,还要采集春、夏、秋、冬四季百花之蕊,加上白糖、蜂蜜等来进行调制。 当然,点燃未央灯不是制冷香丸,大概率普通的无根水就可以。 讲实话,燃料是现成的,无根水容易收集,点灯的操作其实并不算太复杂。 廖小琴说:“我的猜测,这未央灯能让人回到过去,与观落音虽然有所不同,但原理大体相似。观落音是让人的魂魄前往阴间,而未央灯大概率是让人的魂魄回到过去。” “所谓无根水和五色土混成浆糊涂身,目的就是防止人的肉身在尝试的过程中出事。最关键在于,必须严格遵守子时点灯,鸡鸣唤醒的规则,一旦错过时间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丛师傅的意思是,他只想点一次灯,回去完成与齐云秀的婚礼,再跪下来向二十年前死去的师兄弟道个歉,就足够。” 我问:“你答应老丛了?” 廖小琴回道:“没有!一来未央灯乃重宝,万一过程中被损毁,我没法交待。二来这种事太玄了,让丛师傅去试,一旦操作不当,他很容易死。” 我想起在灵宫之时,众人被潮水一般的五行虫围攻,所有人都已绝望,丛瞎子坐在土堆上,拉起三弦,悲伤大哭,嘴里大喊“秀儿啊,老夫想你啊,真的想你啊”,再联想到丛瞎子的一生,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拨弄了一下。 什么是爱情呢? 唐赛儿为夫报仇起义,失败后挖山寻灯,被围后肉身饲鱼。 丛瞎子向死下墓,蛰伏二十年苦寻破解之术,只为完成当年的婚礼。 大概这就是爱情。 廖小琴见我不吭声,眸子紧盯着我:“你心软了?” 我:“......” 廖小琴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别想了,不可能!你去劝劝老丛,看能不能解开他心结。” 我问:“怎么劝?人家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简单愿望,灯也是他帮忙冒死取来的,连点燃一下都不允许,我开不了口。” 廖小琴说:“开不了口也得劝,给你三天时间,时间一到,我带灯走!” 我见她这种嚣张跋扈的态度,有些烦躁。 “小廖,灯是我们九死一生取来的,屁股你让我来擦,你光吃肉不炒菜就算了,态度还这么恶劣,信不信小爷给你吹灯拔腊?” 廖小琴非但没发火,还冲我眨了一下眼,莫名其妙地甜甜笑了笑。 我预感自己话讲过头了,不事大好,赶紧转身想走。 “呼啦!” 她扇子一展,里面弹出来一条钩子,像窜水之龙似的,直接钩住了我裤腰带,将我往后一扯。 我大惊,立马站定脚步,侧身想躲避她的攻击。 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招是她的绝招,出扇、甩钩、攻击,一气呵成。 我后背挨了她重重一拳,双腿一软,瘫倒在床上,不能动弹。 廖小琴满脸得瑟。 “倒反天罡!之前打我屁股,现在敢叫我小廖!” “为师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下一步你不得掀了师门?!” 话音落下,她抬起手,抽出了插在自己头发上的簪子,甩了甩头发,笑意盈盈地开始解我的皮带。 我吓得头皮都麻了。 这娘们发起飙来,什么都敢干! “廖小琴!你别乱来!” 第四百零七章 吃硬不吃软 廖小琴对着簪子轻轻呵了一口气,咯咯直笑。 “刚才你不是挺嚣张么,还要给自己师父吹灯拔腊?本家主今天先将你的灯芯给挑了!” “别别别!我刚刚就是话赶话,您老人家千万别往心里去!” 廖小琴没理会,将我的皮带给抽了出来。 正当她要动手的时候,门外发出“砰砰”响动声。 起初廖小琴没管,可敲门声越来越响,大有不开门就要将房间给一把火给点了的气势。 她皱了一下眉头。 “谁呀?” 转身去开了门。 三癫子一脸阴沉地站在外面,门一打开,他大步走了进来,瞅见我身上的皮带都抽出来了,转头看了看廖小琴。 “你想对小孟用强?” 廖小琴再豪横,毕竟还是个女人,三癫子的话一出,脸顿时红了起来。 “胡说八道!” 三癫子手指着皮带。 “他一动不动,皮带还被解了,你敢说不是?!” 我赶忙说:“三,救我!” 三癫子一把将我从床上拎起,扛在肩上,大踏步出门。 出门之前,他还对廖小琴说了一句。 “师父强迫徒弟,羞不羞?!” 廖小琴:“......” 三癫子将我扛回了房间,对我非常不满。 “我看你进了那女人的房间一直不回来,就知道你跟她不干好事!我早说过,你要敢辜负逸然,我会咔嚓一下将你的脖子拧断!” 蓝允儿本来窝在被子里看《我爱我家》,此刻已经睡着了,恬静的像个洋娃娃。 我对三癫子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小点声,别打扰允儿睡觉。” 三癫子对我说:“你今晚就在这个房间睡,别乱跑。” 我回道:“不行,我今晚还有事。” 三癫子问:“什么事?” 我说:“正事,我要找丛瞎子聊聊。” 三癫子抽了抽鼻子。 “行,那我在这里守着逸然,等你回来。” 在床上休息了四十来分钟,我身上的穴位自动解开了,此刻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寻思丛瞎子的事还得赶紧去解决。 尽管我从情感上对丛瞎子产生了无限同情,可从理性考虑,廖小琴说得其实没错,那套点灯的办法,只是古籍之中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谁也不敢那玩意儿保证点着之后会发生什么危险,万一就此殒命,得不偿失。 我披了件衣服出门,来到丛瞎子的房间,敲了敲房门。 丛瞎子开门之后,见到是我,立马抬手想将门给关掉。 我身子卡在门缝里,手推着门。 “老丛!你别赶我,我跟你道歉来了!” 丛瞎子闻言,拎起旁边的热水瓶。 “老夫不信!” 我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钱。 “夜宵摊,我摆一桌和头酒,够正式不?” 丛瞎子神色犹疑。 “你不会想在酒里下药害老夫吧?” 我一脸无语。 “我师父说了,今晚必须取得丛前辈的原谅,否则就要将我逐出师门!” 丛瞎子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别糊弄我,刚才我就看出来了,廖小姐表面上将你拎过来让我打,待老夫真要动手,她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挡着你,想护心肝宝贝一样,她会开除你出师门?骗鬼呢!” 这家伙叽叽歪歪,我顿时毛了,手指着他,冷着脸喝问。 “你特么吃不吃?!” 丛瞎子吓得身躯一哆嗦,退后了几步,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吃吃吃......吃啥?” 吃硬不吃软! 我搂着他的肩出了门。 “等下随你点喽,我不差钱。” 两人出了宾馆,转过一条街,便是夜宵摊,上桌之后,要了两瓶西凤酒,点了炸串夹馍、粉肠羊血、烧烤、梆梆肉、爆鱼肚,椒麻鸡,满满摆了一大桌。 我给丛瞎子倒了满满一杯酒,指着一桌子吃食。 “怎么样?够诚意吧?” 丛瞎子抽了抽鼻子,没吭声。 我在自己面前摆了三个杯子,全给倒满酒,一口干一杯,说一句话。 “第一杯,向你说一声抱歉,我不知你身份,这一路态度确实恶劣。” “第二杯,多谢老丛你的帮助,要不然别说拿东西了,人都可能折在了云龙河谷。” “第三杯,咱不打不相识,从今往后,有事你说话,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丛瞎子见我一口气干三杯,看得瞠目结舌。 我又倒了三杯,打了个酒嗝。 “不愿意和好是吧?行,我喝死自己为止!” 正准备仰头一口干,丛瞎子却抓住了我的手。 “你小子,是准备把自己灌醉,等下逃单吧?” 我瞪大了眼睛。 “卧槽!这都被你知道了?!” 丛瞎子脸上肌肉抽搐,端起酒杯,一口喝了,抹了抹嘴。 “小孟,老夫心里清楚,云龙河谷之事,我错在前,以你的性格,根本不会来向我道歉。” “你今天约来我,肯定是廖女士让你来劝我不要起点灯的念头,对吧?” 既然开门见山了,我也不拐弯抹角。 “老丛,你的事我听说了。实话讲,我也很想满足你的愿望,可那玩意儿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书中讲的办法是否有效,还得打个疑问号。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折在上面,可就彻底告别这花花世界了,岂不可惜?” 丛瞎子闻言,叹了一口气,神情悠远而凄迷。 “花花世界?自打云秀离开那一天起,她已经带走了我的双眼,再也感受不了任何色彩。” 我去! 陷这么深? 第四百零八章 一跪之恩 我给他碗里夹了一个肉夹馍。 “儒家孔子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道家庄子说,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佛家舍利子说,冤亲债主,皆是虚妄,执之则苦,放之则泯。” “国外......某位汉子说,永远不要为了打翻的牛奶而哭泣。” “老丛,古今中外哲人都在劝你放下,你却偏偏不放,这又是何苦呢?在我看来,感情就像吃肉夹馍,你可以认定它为心中一辈子的主食,可当某一天你到了南方,没这玩意儿了,你念着它的味道就好,咱该吃大米饭还得吃还大米饭,不能因为它不在了,就放弃了世间其他美味。” 本以为自己这番话,从名人名言到个人感悟,足以说服丛瞎子,可他听完之后,却闷声不响连喝了三杯酒,低着头,竟然小声呜呜哭了起来。 我说:“不是......你看你又哭!这是夜宵摊,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老头呢!” 丛瞎子推了推墨镜,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声带哭腔。 “小孟,你理解不了我和云秀的感情。” “老夫自幼便被父母抛弃,颠沛流离,四处翻垃圾为生,人见人欺,狗见狗咬,从来不知道吃饱穿暖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遮风挡雨为何物,觉得自己就是天地之间的一肮脏杂碎,活该如此。五岁那年,我倒在垃圾堆旁,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迷糊之中,见到了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像极了年画里的女仙童,她不嫌脏,拿水杯喂我喝水,她不怕累,背起了我,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个人。当我的病被治好,岳父大人要赶我走之时,云秀那‘噗通’一跪,将我所有的勇气都点燃了。我当时就想,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豁出性命去报答这姑娘的一跪之恩!” “从那天起,我进入了齐家,能吃饱、能穿暖、能学艺。云秀永远将最好吃的留给我,把最暖和的衣服给我穿,带我去感受最漂亮的景色,撑起我从来没有的男人脊梁。我记得那一年在大槐树下,我问她,需要自己怎么来报答她呢。云秀只回答了五个字,娶我当新娘。” “这五个字,像是刀刻一样,深深烙在了我心中。老夫曾立下誓言,哪怕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娶她为妻。可造化弄人,就在婚礼当天,我还没来得及给她穿上嫁衣,她就去世了。老夫食言了,老夫食言了啊......” 讲到这里,丛瞎子身躯颤抖,杯子在他手中晃动,酒水不断溢出。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没有人能对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 也许,丛瞎子在晕倒于垃圾堆那一刻,已经死去。 后来活着的丛瞎子,并不是真正的他,而是齐云秀的爱所凝聚成的一个人。 当齐云秀去世之后,这个因爱而凝聚的人,也一并死了。 现在在我眼前的丛瞎子,只是因为一句誓言而苦苦支撑着,会饮水、会呼吸、会吃饭的活死人。 我给他因手抖而漏了半杯的酒杯添满,与他碰了一下。 “不说了,走一个!” 丛瞎子再次仰头将酒饮尽,抓住我的双手。 “小孟,以廖小姐的身份,她断不可能让我点灯。” “老夫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去,仅需一晚上,与云秀完婚,再给死去的师兄弟狠狠磕几个头就行!” “噗通!” 他竟然朝我跪了下来。 旁边不少吃夜宵的人全转头盯着我们看。 “你看你,让你别喝这么多,摔跤了吧!”我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将他扶起,低声对他说:“老丛,你赶紧起来。” 丛瞎子说:“你先答应我。” 我说:“我最不爽别人的胁迫,你越是这样,我越不可能答应!” 丛瞎子闻言,绝望地长叹了一声,从地上起身。 接下来,这货坐在餐桌边,闷头喝酒,连菜也不吃了,一杯接着一杯。 我见两瓶酒都已经快喝见底了,他再这样喝下去,容易醉死,赶紧夺了他手中的杯子。 杯子一夺,丛瞎子头一歪,倒在了桌子上,嘴里哼哼唧唧的,人事不省。 我赶紧拿钱结了账,背着丛瞎子回去。 晚风一吹,丛瞎子可能身子受冷,开始有了点反应,脑袋耷拉在我的肩膀上,哼唱起了歌。 “满怀激愤......问苍天,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何时再团圆......” 这歌在灵宫之时,我曾听他唱过。 当时情况太危急,也没心思欣赏,今晚听起来,也许是知道了丛瞎子故事的原因,音调显得极为悲凉、绝望、浑沌。 “不对!” 他嘴里好像含着东西! 我赶紧将丛瞎子放下,一掰开他的嘴,里面果然有东西。 一颗黑色的药丸! 它正在丛瞎子嘴里快速融化! 就在此时,丛瞎子鼻孔开始流出血来。 这货要自尽! 我立马将药丸取出。 “老丛!老丛!” 丛瞎子艰难地翻了翻眼皮,冲我笑了一笑。 “小孟......感谢你陪我.....喝酒。” 我啥也不管,一手猛地拍他的后背穴位,试图让他将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可也许他喝得太多,神经全麻痹了,点穴作用不大,根本吐不出来。 我大骂了一句,背起他,捡起地上的药丸,疯了一样往医院跑去。 第四百零九章 脑子有坑 幸好旁边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 一位值夜班的医生见我背着人冲了进去,嗅了嗅鼻子,皱着眉头问:“酒精中毒?” 我说:“除了酒,他刚才嘴里还含了药。” 医生一听,紧张起来了。 “药呢?” 我将纸包着的药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医生赶紧吩咐护士拿药去化验,尔后招呼几个人,将丛瞎子推去了催吐室。 有一句老话叫酒乃百药之长,意思是酒能加快血液流动,利于各种药物吸收,丛瞎子喝了一肚子酒又吞这种烈性药,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催吐室传来哇哇的呕吐声。 我拿起手机,给廖小琴打了一个电话。 二十来分钟之后,廖小琴和三叔公匆匆赶到了。 “怎么回事?” “你不是让我去劝他么,结果越劝他越想不开,喝了酒,还吞了药。” “劝人能把人给劝死,你小子真是个人才!” “你跟我扯呢?!要不是你不让他点灯......” 眼瞅医院到处都是人,我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正在此时,主治医生从重症室出来了。 廖小琴急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酒的问题不大,现在等药的化验结果,我也说不准。” 几人无奈,只得耐心等候。 到了后半夜,药的结果出来了,西医的成分我们也不懂,医生看了报告之后,猜测是以砒霜为主制成的药丸,表示发现很及时,病人体内吸收的应该不太多,问题不太大。 听到了这样的答复之后,我们松了一口气。 三叔公在处理签字缴费等事宜。 我对廖小琴说:“出去抽支烟吧。” 两人来到医院花园里抽烟。 我对她说:“今晚我试过了,劝不动,你不要让我再劝了。” 廖小琴回道:“我给了你三天,还有两天半时间。” 我心态有些烦躁:“老丛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点灯完成婚礼,给师兄弟磕头道歉,你把这条唯一的道堵了,等于掐了人家的呼吸,还劝个屁呢?!你信不信救回来之后,他还会采取别的办法了结自己?!” 廖小琴神色冷冽。 “没人可以控制另一个人的人生,死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但绝不能死在未央灯之下!” 这娘们做事向来杀伐果断,决定了的事几乎不可能动摇。 我将烟头狠狠甩在地面。 “我特么跟你聊个蛋!” “你说什么?!” “我不愿跟没蛋的人聊天!” “......” 讲完之后,我懒得再理她,重新进了病房。 廖小琴也没理我,自己独自在院子中抽完了一支烟,招呼三叔公走了。 我在病房里陪着丛瞎子。 由于抢救很及时,翌日一大早,丛瞎子就醒了,嚷着口渴要水喝。 我去给他端来了水。 丛瞎子咕咚咚将水喝完,呼了一口气。 “小孟,你把我救回来干什么?” 我说:“你脑子有坑吗?谁都会死,你年纪这么大,不用下药,自己都撑不了几年,着什么急呢?” 丛瞎子说:“既然不能回去见云秀和师兄弟们,我活着也没意义,干脆直接下阎王殿去找他们还快一点。” 我说:“他们都下去二十多年,人家早投胎重新做人了,你下去还能找到?” 丛瞎子闻言,神情愣了一下,又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要真是这样,我我我......” 我烦躁的不行。 “别哭了!” 丛瞎子身躯一抖,强行止住哭腔。 我对他说:“这事我给你作主了,点灯!” 丛瞎子傻眼了,半晌之后,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小孟,你没发烧?” 我回道:“烧你大爷!我见不得你这副死相,这灯给你点了,但死活不关我事!” 丛瞎子咽了一口唾沫。 “这这这......廖小姐那边,你怎么交待?” 我冷哼一声。 “我需要向她交待?我打她屁股的事,你又不是没见到!惹火了我,我让她跪下来唱歌,她敢说一个不字?!” 丛瞎子神色犹疑:“你......真这么有地位?” 我反问:“我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丛瞎子欣喜若狂,直接从病床上蹦了起来,一会儿抓我的胳膊,一会儿手舞足蹈,激动的语无伦次。 “小孟......啊呸!孟爷,您就是我的亲爷,老夫现在给您磕两个!” 话音落,这家伙就要跪下来磕头。 我说:“拉倒吧!还能不能动弹了?能动弹赶紧出院,咱回宾馆去想想办法!” 丛瞎子直接将点滴针头给拔了,跳下床,拍了拍胸口。 “老夫活蹦乱跳的!” 两人出门离开医院。 护士都看傻了,在后面大喊:“喂!你还要吊两天水!” 丛瞎子回道:“不吊了!送给别人!”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偷偷摸摸骗过廖小琴,给丛瞎子点一次灯,脑海中迅速形成了两套备选方案。 可到了宾馆,我既没见到廖小琴,也没见到三叔公,转到房间去找三癫子。 三癫子怀里死死抱着密码箱。 我问他:“三,其他人哪儿去了?” 三癫子说:“那女人和老头出去了,说是去拜访一位老朋友。” 我问:“他们说多久回来?” 三癫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就说这东西关系到你的性命,让我在你回来之前一定要看好,任何人都不能碰。” 我第一反应是廖小琴把未央灯给带走了,留了一个空箱子给三癫子,赶紧将密码箱从三癫子手中拿出来,打开一看。 未央灯竟然还在! 我走到窗户边,低头瞄了几眼楼下。 廖小琴之前带来的人也全都不见了。 我拎起密码箱,转头对他们说:“退房!马上!” 第四百一十章 实验 几人立即退了房,打了一辆出租车,往前奔去。 司机问我们去哪里。 我想了一想,吩咐司机。 “往南边商洛方向开!” 车一路南下。 快到中午时分,在一条山路脚下,我看到了一间破旧的机修厂。 这条路是原来的老省道,后来省道改线,几乎很少车辆从这里经过,机修厂也就荒废了。 出租车司机会走这条路,完全是因为新省道设有收费站,他不想交钱。 我对司机说:“停车!” 司机讶异无比:“这里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我要的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们来旅游的,这里风景不错,想看看。” 给司机付了钱,我们一行四人来到了废旧机修厂。 这里位置用来点灯,实在太合适了,荒郊野岭没人,四处树叶繁茂利于收集无根水,关键机修厂里有一个储物间,窗户完好,关上之后密不透风,符合点未央灯的环境要求。 丛瞎子情绪很激动。 “小孟,今天天气太阳不大,树叶上还有无根水,我们去收集好,今晚就点灯!” 我对他说:“收集无根水可以,点灯也可以,但不是给你点。” 丛瞎子满脸疑惑。 “啥意思?” 我说:“这次我们去水月宫的路上,遇见了唐赛儿的尸骸,她用痋术将自己肉身喂了黑白魟鱼。我受了她佛母剑和痋术馈赠之恩,答应给它的鱼心点灯。” “今天晚上,我们先用古籍中的办法试一下鱼心,让它去趟趟路,若没什么危险,明晚再给你点。” 丛瞎子想了一想。 “考虑很妥当,也行。” 我吩咐三癫子去找附近农家买一只大公鸡过来,打鸣专用。 丛瞎子、蓝允儿、我开始上山去收集无根水。 事实上,按中医制药理论的说法,无根水要早上五点到七点之间收集最好。 不过,我们不是制药,而且是拿鱼心来先试,一切没那么讲究了。 收集无根水不能用坛罐瓶,只能用树叶装。 蓝允儿发挥了她心灵手巧的优势,摘了不少棕叶,做成了水壶状,严丝合缝的,不会漏水,还很漂亮。 几人分头去收集树叶上的露水。 蓝允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开心极了,在收集完一个棕叶水壶的水之后,她用叶子将壶扎了起来,上面还插着几朵娇艳欲滴的花,做成了花壶,拿到我面前,神情像小朋友考了高分要家长表扬似的。 “哥哥,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但没你好看。” 蓝允儿闻言,抹了抹鬓角的汗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略微淡蓝色的眸子洋溢着温暖的色彩,微风抚过,掠动她长长的睫毛和发丝,尽显时光的温柔与美好。 无根水收集好之后,几人下了山。 三癫子将大公鸡也买回来了。 事实上,书中只说了在鸡鸣之前叫醒就行,至于前到什么时候,全由自己来掌握,买它回来,我只是想做另外一个实验。 晚上大家简单吃了点饼干和火腿肠,开始动手制作膏药。 我本来以为,那些像金属粉末的五色土,会很难搅拌和融化,可仅仅捏了一丁点五色土丢在无根水里,它先是沉底,后上浮,接着像泡腾片一样开始泛着大量的气泡,气泡翻腾了足足一分钟,水彻底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浆糊状。 什么观感呢? 不知大家有没有吃过那种表面撒上七彩小碎糖条颗粒的冰淇淋? 眼前的浆糊就如同融化之后的冰淇淋,上面洒满了七彩小碎糖条颗粒,泛出亮晶晶的色彩,非常漂亮。 书中也没写无根水与五色土的具体比例,只说制成膏状。 我有些不大确定,问丛瞎子:“你觉得这样成吗?” 丛瞎子拿手沾了沾浆糊,将手指凑到自己眼前看了看。 “老夫认为已经足够。古人虽然没有今人配比克重的概念,但他们嘴里的冻、膏、糊、浆、汤、水等,其实都是有很明确的参照。鱼膏、药膏、花膏等,都是这种黏糊稠密又不固化的状态。” 他话比较多,我信了。 我点了点头:“行,到时开始实验!” 大家待在机修厂等着。 晚上十点多,众人进了那间储藏室,打开密码箱,将灯摆了出来。 我把五色土灌进了未央灯基座的北斗七星孔洞之内,再拿出了黑白魟鱼的鱼心。 这玩意儿小瑶之前一直用塑料袋包着,按道理如此多天,早就已经臭的不像样子,可它并没有,颜色非常鲜艳,里面的血水清晰可见,与刚从鱼肚子里剖开之时无异。 古籍上说点灯之前要将人的中指血滴在灯芯之中,可鱼心没有中指,我管不了那么多,把鱼心里的血水挤出来,滴在灯芯上面。 古怪的是,那根软软弹弹的灯芯,竟然好像会吸允,血水一滴入,本来白色的灯芯瞬间变得通红,非常妖艳,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自己在做一种液体变色的化学实验。 “小孟,时间到了!” 三癫子在身后瓮声瓮气地说。 我赶紧将鱼心摆在了未央灯的旁边。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打火机点,考虑到古代没有打火机这种玩意儿,我先用打火机点着了一根枯树枝,尔后拿枯树枝触碰了一下未央灯的灯芯。 “噗!” 火一下亮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消失 当这盏来自远古的灯亮起之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实话说,在此之前,我甚至严重怀疑它会点不着,可未想到竟然如此顺畅丝滑。 它是来自上古文明的火光。 几千年来,再一次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而让它重现光明的,竟然是我这样一个小混混。 我内心深处,充斥着对未知的敬畏与恐慌。 “全出去,在外面观察!” 大家全退出了房间,将门给关闭,几人站在窗外,透过窗户玻璃,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丛瞎子虽然眼神不大好,但看得格外认真。 这未央灯的火光,有些诡异,刚点燃的时候,呈淡蓝色的火焰,到了后来,变成了红色,接着又有点发紫,再又发白,在各种色彩都变幻了一遍之后,最后火苗呈现一种混合的五彩色,与五色土的颜色几乎一致。 昏暗的储藏室被多彩的灯光一照,像是彩虹挂在了空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美与静谧。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敢睡觉,只能一直盯着它看。 再好的风景,其实看多了都会腻,几个小时之后,我从点灯时的忐忑期待,到出现五彩灯光时的惊诧不安,再到现在觉得颇为无聊。 它就那么静静地燃烧着,除了散发出一股深邃悠远,没任何动静。 黑白魟鱼的鱼心也就那么乖乖地躺着,既不见它消失,也不见它起其他变化。 我发了一支烟给丛瞎子,替他点着。 “老丛,你说就这玩意儿,真的能让人回到过去?” 丛瞎子斩钉截铁。 “一定能!鱼心是死物,所以你没见到任何动静,如果人躺在里面,此刻灵魂已经与故人相聚了。” 我不置可否。 “行吧,我好像也没见到啥危险,明天你去试试看。” 丛瞎子抽了抽鼻子。 “书中明确写了,只要在鸡鸣之前醒来,就没任何问题。” “廖小姐就是太谨慎了,一怕灯损坏,二怕我出事。” “唉,其实我也理解她,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答应老夫来点灯。” 就这么守了一晚上,到了凌晨五点左右,储藏室内依然没任何变化。 我不知道这颗唐赛儿肉身饲养而成的鱼心,有没有带着唐赛儿,跨越千年,去见自己的夫君,但愿有,也不妄她赠送我一把好剑和一本痋术绝密术法。 五点一十五,东方已泛鱼肚白。 丛瞎子说:“小孟,时间到了,我们去把灯灭了,将鱼心拿出来吧。” 我摇了摇头:“不要,等鸡鸣叫,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 这就是买大公鸡过来准备做的实验。 “窝窝窝......” 我们话音刚落,院子外的公鸡头高高昂起,冲着天空叫唤。 几人立即透过那扇小窗户的玻璃朝里面看去。 忽然之间! 未央灯的灯芯开始往上冒白烟,发出呲呲响动声,紧接着,灯芯竟然像烟花口一般,将基座中的五色土往外狂喷,五颜六色的金属粉末在空中飘荡,场面像极了春节燃放的七彩烟花,极为炫丽多彩。 卧槽! 灯不会烧坏了吧?! 我和丛瞎子对视了一下,立马跳了起来,踹开了门,赶紧冲了进去,冒着弥漫的烟雾,想去灭灯。 可进入储藏室之后,却发现了另外一副惊诧不已的景象。 之前我们裹在鱼心表面的五彩膏,像磁铁一样吸引着那些从灯里喷出来的五色土,当五色土附着在五彩膏之上,整颗鱼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这种消散,像是高温融化猪油,仅仅几秒之中,一颗鱼心彻底消失在我们眼前,摆放鱼心的金属板,只剩下一点点血水的痕迹。 什么情况?! 我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傻愣着啊!灭灯!” 丛瞎子冲我们大喊。 这个时候,我们才反应过来,开始灭灯。 未央灯已经不往外喷五色土了,但挺难灭的,吹了好几下,仍然未熄。 三癫子说:“我去拿水!” 我一把扯住了他。 “不行!倒燃料!” 谁也不知道泼水在灯上会起什么化学反应,万一将它给损坏了,廖小琴绝对要锤死我。 我第一时间将灯拿了起来,把里面的五色土燃料给倒出来了。 燃料刚倒出来,火苗慢慢暗淡,尔后灭了。 我很担心灯有没有出问题,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发现一点毛病也没有。 甚至,燃烧了一晚上的五色土,份量也好像也没怎么少,可见这燃料极其耐用,估计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五色土,就可以烧很久,灯芯也不见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鬼材料制成的。 几人大眼瞪小眼,被刚才鱼心融化消失的变化,震的说不出话来。 我脑海中想到了那段话:“若神驰中辍,或曙色先至,则形骸销铄,魂魄星散,永滞往昔,终绝于天地间。” 难不成这就是永滞往昔? 丛瞎子神色感叹。 “唐赛儿,它回到了过去,与自己夫君永远在一起了......小孟,你做了一件好事。” 我咽了一口唾沫。 “老丛,这么危险,要不咱还是别试了吧。” 此话一出,丛瞎子整个人如遭雷劈,脸色发白,手捂住胸口,站立不稳,一副心脏病发作要死过去的既视感。 “小孟,你你你......” 第四百一十二章 新婚快乐 我见他好像快要挂掉的样子,赶忙说:“开个玩笑,你别激动啊!” 丛瞎子听了这话,一口气方才缓了过来,拍着自己的胸口,语调带着一丝哀求。 “小孟,你别给我开这样的玩笑。这实验咱们也做了,只要按照子夜点灯,鸡鸣唤醒的原则,就不会出任何事。老夫就是去见一面云秀,给师兄弟们磕几个头,了却这桩心愿,别无他求。” 我叹了一口气。 “行吧。” 事实上,我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等丛瞎子躺上去,点灯后十几分钟,但凡他意识稍微模糊一些,我就悄悄进去将他给点晕,再拖出来。 等他清晨一醒,不管这货灵魂有没有回到过去,我一概说自己严格按照鸡鸣唤醒的原则来的,至于他睡着之后是否实现了愿望,咱管不着。 白天也做不了什么事。 前晚我陪丛瞎子在医院,昨晚又一直盯着未央灯看,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困得不行,简单吃了个早饭,靠着墙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只见到了三癫子和蓝允儿,却不见丛瞎子。 三癫子脱着鞋,在掰自己的脚指甲。 蓝允儿嫌臭,人在院子里摘花。 见我醒了,她冲我笑了一笑,拿着花想进来,可刚踏进门口,又被臭得不行,赶紧退了两步,神情委屈巴巴地瞅着三癫子。 三癫子憨笑了几下,拿着脚趾甲在鼻子上闻了一闻。 “确实有点臭......” 他给自己穿上了鞋子。 我转头问他:“三,老丛哪儿去了?” 三癫子说:“瞎子去山上弄无根水了,说昨天的无根水不行,今天得重新弄。” 老家伙考虑得倒是比我周到。 新鲜的无根水,总比隔了夜的要好。 早上八点多,丛瞎子回来了,怀里抱着棕叶壶,里面装了满满一壶水,手里还拎着一瓶酒。 白天无事,大家都在等着子夜到来。 晚上九点多,丛瞎子竟然用机修厂的废弃铁桶,到外面打来了满满一桶河水。 我问他要干嘛。 丛瞎子说:“我要洗澡,洗干净,换上新郎服,清清爽爽地去见云秀。” 我皱眉问:“你哪儿来的新郎服?” 丛瞎子从包裹之中拿出了那个精美的檀木盒子,打开来给我们看。 在云龙峡谷外的小村庄,我曾问过丛瞎子三个问题,一是他的身份,二是他苦寻未央灯的原因,三是檀木盒子里有什么东西。 前两个都已经有了答案,第三个一直未解答。 此刻木盒子打开,我瞅见里面有一套衣服,丝绸做成的新郎服,料子崭新,几乎未穿过,很薄,但显得贵气而端庄。 “这是当年老夫结婚之时准备穿的,可惜云秀没机会见到,今晚总算可以让她看看了。” 我瞅着这件丛瞎子保留了二十多年,并一直随身携带的衣服,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衣服下面,有一张照片,还封了塑。 丛瞎子小心翼翼地拿出照片,用袖子仔细拭去上面几不可见的灰尘,递给我看。 “小孟,这是我和云秀当年的合影。” 照片是在公园拍的,两人坐在长椅上。 丛瞎子当时眼睛还没瞎,没戴墨镜,人很清瘦,身上有一股英气,脸上洋溢着笑容。 齐云秀长得很清秀,青春靓丽,头微微侧靠在丛瞎子的肩膀上,眸子看向他,眼神中满满全是温柔与甜蜜。 蓝允儿说:“姐姐好漂亮。” 丛瞎子感叹了一声。 “蓝姑娘,从年纪上来讲,你应该叫伯母了。” 蓝允儿又说:“伯母好漂亮。” 丛瞎子笑了,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塞进上衣口袋中。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自肺腑的笑。 在那一刻,我甚至有些犹豫,自己还要不要点灯之后十几分钟就进去将他敲晕,是否让他多停留一段时间? 丛瞎子说:“我们那年代,比不得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时尚靓丽,也不浪漫,但在老夫心中,那却是最美好的岁月。”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 “老丛,你一定会见到自己妻子的!” “来,我们先制药膏!” 由于有了昨晚的经验,药膏很快就制好了,我进了储藏室,将五色土重新灌注进了灯基座的北斗七星孔洞之中。 一切准备妥当,丛瞎子拎着捅,到机修厂的荒废房间洗了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身体虽然涂着膏泥,但外面穿着那套红色喜庆的新郎服,头发疏的一丝不苟,墨镜也摘下了,整个人显得非常精神。 就连三癫子都忍不住赞叹。 “瞎子,你今天帅气多了!” 丛瞎子嘿嘿一笑,打开了酒瓶,先给我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满了一杯酒。 “小孟,你算是我与云秀婚姻的大媒人了,我敬你一杯酒,再给你磕几个头!” 话音落,他将酒一口喝了,跪下来磕头。 我去拉他,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丛瞎子硬是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我只得将酒喝了。 丛瞎子又给我们三人各倒了一杯酒。 “老夫今天去见云秀,与她完婚,几位就是见证我们婚礼的尊贵客人,老夫没有准备好菜,只能敬几位一杯薄酒。” 他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几人深受他的感染,将酒喝了。 我一抹嘴。 “好酒!新婚快乐!” 蓝允儿说:“好酒!新婚快乐!” 三癫子也说:“好酒!新婚快乐!” 丛瞎子眼眶泛红,身躯战栗,双手抱拳,冲我们深深一鞠躬,声音哽咽。 “谢谢!老夫谢谢几位!” 子时已到。 丛瞎子手中高举起火把。 火光熊熊,红衫艳艳,情感炽烈。 他向我们挥了挥手,以示作别,大踏步走进了储藏室。 这一盏几千年前的灯,即将为他点亮、守候...... 今夜,属于爱情。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最浪漫的告别 本来我想进去帮丛瞎子点灯,但他说不用,必须要亲自点着,我只得让他。 丛瞎子像一位为爱冲锋的勇士,脚步铿锵进入了储藏室,将门给关上。 我转头低声对三癫子说:“三,等十几分钟之后老丛睡着,我进去点他的穴,你第一时间将灯盏下面的五色土给倒出来,注意别弄坏了灯!” 三癫子点了点头:“好。” 透过窗户玻璃,我们见到丛瞎子手中举着火把,向着未央灯虔诚地行了三个大礼,尔后,他用火把将灯芯给点着,把火把插在了旁边。 丛瞎子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安静地躺在了未央灯旁边的金属板上。 未央灯的火光从昏暗到明亮,再到泛出五色的光芒,很快映照着整间储藏室。 我见到躺在金属板上的丛瞎子,呼吸均匀,脸带微笑,似乎进入了梦香。 忽然! 灯芯像烟花燃放一样,五色粉末开始往外喷发,烟雾突起,整个储藏室瞬间变得一片迷蒙! 什么情况?! 之前我们已经进行过试验,未央灯只有在天亮鸡鸣之后,人还不离开,才会出现烟花雾状燃烧的状态,可现在刚刚进入子夜,还没到鸡鸣时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现在也不是考虑个中原因的时候,我大惊失色,赶紧去推门。 可一推之下,发现门内竟然反锁了! 我全身血都凉了。 丛瞎子骗了我们,他不想醒来,打算永滞往昔! 这货刚才进门的时候,悄悄锁上了里面的金属反扣! 机修厂储藏室的门与家里的门不一样,它是金属的,相当牢靠,我们连推了好几下,纹丝不动! “三!一起踹!” 我们两人紧急退后了数步,口中齐齐爆喝一声,同时像箭一样往门前窜。 “嘭!” 门内的金属反锁扣被我们巨大的力量给踹断。 打开了! 我们疯了一样冲了进去。 可已经晚了。 丛瞎子身上涂的那些膏泥,像是磁铁一般,疯狂吸附着从未央灯芯喷出来的五色土,整个身躯劈里啪啦起了火,五颜六色的五色土在空中疯狂飞溅,他的躯体正在快速融化。 烟雾、火光、飞溅的星点...... 画面凄美而诡异。 “去拎水啊!” 我冲三癫子和蓝允儿大吼。 他们两人快速出门去拎水。 我第一时间将未央灯里面的五色土全给倒了出来。 灯灭了! 可丛瞎子的躯体仍然呈一种恐怖无比速度,在四溅的璀璨烟火之中,快速融化消失。 他还在微笑,神情恬静而幸福,似乎丝毫未觉痛苦。 “老丛!老丛!!!”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脱下自己的外套,疯狂去扑打他身上的火。 然而,一切全都是无用功。 我衣服甩在上面,既扑不灭丛瞎子身上的火,而且衣服也不会被点着,互相之间好像完全是绝缘体。 三癫子和蓝允儿已经拎了水过来。 但此时,火已经彻底灭了。 整块金属板上,仅残留着人体形状的五色土痕迹,星星点点的,犹如天空中的美丽银河。 “吧唧!” 他们手中的桶掉落,水淌了一地。 我颓然无比地坐在地面,脑瓜子嗡嗡直响,一片空白。 除了金属板上繁星状的人形印迹,昭示着刚才疯狂而绝望的一幕,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古代有一种葬法,叫做烟花葬。 人的骨灰混在烟花之中,点燃后升空,闪耀着缤纷的色彩,古人以最美丽而璀璨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告别。 刚才丛瞎子浑身爆燃融化那一刻,比烟花葬还要凄美而绚烂。 那么,他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我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几十年。 在我答应为他点灯的那一刻,丛瞎子肯定谋划好了这一场最浪漫的告别式,以美到极致的绚烂,奔向了自己的未婚妻。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廖小琴曾对我说过:“没人可以控制另一个人的人生,死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但绝不能死在未央灯之下。” 我无法控制丛瞎子的生死,却满足了他在未央灯之下离开的愿望。 这一选择,我不知道正确与否。 夜未央,人断肠,痴绝一梦枕黄粱...... 蓝允儿在我身边蹲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柔声安慰。 “哥哥,丛师傅一定见到自己未婚妻了。” “......” 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在我们头顶盘旋了几下,又飞了出去,立在窗户外,冲我们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这是廖小琴的阴鸽。 外面脚步声响动,廖小琴和三叔公匆匆走了进来。 廖小琴俏脸冷冽,先看了一眼灯,又瞅着那块金属板上残留的星星点点人形印迹,没有吭声,只是转头对三叔公微微点头示意。 三叔公上前,将未央灯和五色土给收集了起来。 ...... 晨光朦胧,山风轻拂。 我和廖小琴坐在山梗上,默不作声。 身后有一座新坟,里面埋着丛瞎子残留在金属板上的人形五色土以及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包裹。 廖小琴递给我一支烟。 我点着抽了两口,有些辣喉咙,转头问廖小琴。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以你的脑子,不应该问这种话。” “我觉得自己害死了老丛,没法思考。” “与你无关!我听完讲述,复盘了整个过程,问题出在无根水上。无根水与五色土混合的膏药,能起到保证肉身在点灯过程中隔绝燃料吸附的作用,时间可长达数小时,鸡鸣后会失效。丛师傅昨天一早独自上山弄的,根本不是无根水,所以刚点灯就出了问题,他不愿意醒来,想永远留在过去,陪着自己的妻子。” “他成功了,对吧?” “是的。” “为什么这么笃定?” 廖小琴闻言,抬手指了指旁边。 她指向的是蓝允儿。 蓝允儿在离我们不远处的山梗上坐着,双手撑在下巴,恬静地看着我,眸子满是心安与温柔。 廖小琴笑了一笑。 “因为,我们都相信爱情。” 她这个说法,与蓝允儿安慰我之时的话语,异曲同工。 也许...... 她们是对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古本 廖小琴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我。 “之前收拾丛师傅包裹时发现的,他留给你的东西。” 信封上面写了几个字。 “孟爷亲启。” 我拆开信封,抽出了笺纸,上面的字仅仅有几行。 “孟爷,老夫去也,钱财去云龙河谷前已捐,倒留下若干天鉴氏鉴宝技艺古本,藏于津门赤龙南街道‘古渡’典当行。古本乃天鉴氏前辈心血凝聚而成,蒙尘可惜,现赠予孟爷,可凭钥匙取之。你我相识一场,实乃天意,祝一切好!” 抬手往信封底部一掏,果然有一把小小的铜钥匙在里面。 我心中五味杂陈,将信和钥匙收了起来。 廖小琴又给了我一张卡。 “一百万,猎幽计划给你取未央灯的经费。” 我也不客气,直接拿了过来,反正这钱也不是她的。 “这灯是无价之宝,会不会给太少了?” 廖小琴笑了一笑。 “你未利用任何资源,独自将灯给取了出来,计划组在讨论的时候,确实不知道该给你多少经费。后来听说你假扮小阁佬从独眼老登手中买灯,就是一百万这个数,所以干脆按这个数来了。” 我无语到了极致。 现在看来,独眼老登当时开价五百个,这王八羔子是为我好啊,我就不应该还价! 我问廖小琴:“鱼头人逮到没?” 前些天她去魔都跟踪阿钟,打算顺腾摸瓜逮住那位与猎幽计划作对的鱼头人,这次见面后,事一件接着一件,一直没来得及问她情况。 廖小琴摇了摇头。 “没有,我们跟着阿钟去了魔都,但鱼头人却一直未露面,也没对阿钟和他女朋友采取任何行动。我猜测鱼头人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获得了卧底阿钟已被廖家识破之事,提前作了防备,隐匿了起来。” 我皱眉道:“怎么会这样?阿钟被逮之事发生的很突然,你行动已经足够迅速,哪里泄露了信息?” 廖小琴撩了撩头发。 “不大清楚。这样也好,若如此轻易逮住对方,我反倒心不安。” “这说明无论是我们,还是鱼头人,一直都在牌桌上。” “只要未下牌桌,乾坤就未定,继续陪他玩喽。” 我再问:“你现在什么打算?” 廖小琴回道:“未央灯本来我早就要带走的,特意给了你几天时间,你都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幸好你个衰仔未将它损坏,否则都不知该怎么向计划组交待。” “我马上要走,你先回昌市,有事我会联系你。” 丛瞎子曾说,以廖小姐的身份,绝不可能答应他点灯。 在宾馆之时,她带着三叔公离开,说是去拜访老朋友,其实是在给我们机会。 我突然觉得这娘们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绝情,冲她笑了一笑。 “鬼眼琴也有做个人的时候?” 廖小琴闻言,神色一沉,抬手一把揪起我的耳朵。 “我是对你太好了吗?!” 就在这时,蓝允儿见到了,直接站了起来。 “廖小姐,放开我哥!” 三癫子见蓝允儿起身,也站了起来,跟着她快步走了过来。 廖小琴气得脸都绿了,狠狠甩开我,转头对三叔公说:“叔公,走!” 她气呼呼地朝山下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手指着我。 “处理好你身边的那群莺莺燕燕!” “......” 此间事了。 我在老丛的坟前点上了几支烟,拿着手中钥匙,冲墓碑晃了一晃。 “老丛,谢喽,有空我来看你。” 几人下山离去。 老丛给的东西放在津门古渡典当行,我不着急去拿,这段时间太累,得先回去修养一下。 更关键是,蓝允儿每隔十五天记忆便会丢失,我们从云龙河谷出来,已经快十五天了,接下来这丫头怎么办,还得想一个办法才行。 本来可以送她回龙虎山,可她现在就像生怕我走丢的受伤小姑娘,若送她回去,实在于心不忍。 我考虑与清希道长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别的手段,让她在古玩铺接受治疗,一直待在我身边,直到痊愈。 一路辗转,到了第二天傍晚,到达了昌市。 小瑶知道我们要回来,提前准备了一桌子菜。 董胖子正从小卖铺买酒回来,胳肢窝夹着两瓶李渡,见到我们,直接将酒放下了,动手就来翻我的包。 我问:“你发什么神经?!” 董胖子翻了好一会儿,没找到东西,牛眼瞪老大。 “灯呢?!小瑶说那盏可以回到过去的灯!” 我说:“炸了!” 董胖子呆在原地。 “炸了?怎么炸的?!” 我说:“啾!嘭!就这样炸了!” 董胖子:“......” 我没理他,进了铺子。 见到餐桌上有一个胖家伙,正在吃菜,抬头瞄了我们一眼。 “小孟,你们回来了?” 我诧异无比。 “老丁,你怎么胖成这死样子?!” 这家伙之前护送小瑶和春苗回昌市,就说要吃够小瑶做的菜,没想到这么多天人还在古玩铺。 狗皮丁讪笑起来,双下巴几乎把脖子给淹没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明天我要走了,再这么胖下去,像头猪一样笨重,职业生涯要彻底毁了。” 小瑶穿着围裙,从后厨出来,笑意盈盈地对我们说:“吃饭啦!” 这是古玩铺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我、董胖子、小瑶、三癫子、狗皮丁、蓝允儿,六个人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喝着热辣劲道的酒,好不惬意。 几人正吃着晚饭呢,铺子门传来了敲门声。 小瑶有些讶异。 “大晚上,谁呀?” 第四百一十五章 得失总相伴,世事两难全 小瑶去开了门。 见到门口的人,三癫子一下蹦了起来。 “姐!我在这儿!” 清希道长着一身素净的道袍,胳膊上架着一柄拂尘,向我们行了一个道礼。 “福生无量天尊!叨扰孟居士以及诸位!” 我赶忙将清希道长给请了进来。 “道长,您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赶紧坐下来吃饭!小瑶,去添一副碗筷!” 清希道长微笑颌首。 “贫道路上已吃过干粮,不必劳烦。今晨我见山中雾色裹云,层层叠叠,久弥不散,晨光一出,却瞬间遁走,觉得是个好兆头,便起了一卦,预感傻丫头已经逢凶化吉,便启程前来,未想还真是。” 讲话之间,清希道长眸子满满都是慈爱,看向了蓝允儿。 蓝允儿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云龙峡谷,对清希道长完全无印象,手中拿着调羹,美眸好奇地瞅着清希道长。 清希道长手中拂尘一挥,轻声唤了一句。 “逸然,见到为师,缘何不跪?” 这一句话语极为普通,可入耳之后,却犹有千钧威严,源源不绝。 蓝允儿愣了一下,尽管她一脸茫然,可身子竟然不由自主从座位上起来,双手行道礼,就要朝清希道长下跪。 清希道长手中拂尘一架,稳稳地架住了蓝允儿,满脸慈祥。 “有心就好,不必真跪。” 蓝允儿怔怔地盯着清希道长,满脸不解,嘴里低声喃喃自语。 “师父......” 清希道长转头冲我们微微躬身。 “诸位先用膳,不必管我,等下还请孟居士抽空与贫道闲叙几句。” 我哪里还吃的下饭,对清希道长说:“道长,我已吃好,楼上茶室备了茶,请道长品茗。” 两人上了楼,到茶室坐下,我给清希道长倒了一杯茶。 清希道长端起茶杯,浅浅品尝了一口。 “咸宁黑砖,口感醇厚,焦香十足,回甘绵长,好茶。” “道长不仅神机妙算,未想到对茶还如此有研究。” “过奖,道观清苦,贫道终日以茶为伴,略识得一二而已。” “道长深夜前来,是准备带逸然回去么?” “正是,逸然此番劫难,多亏孟居士舍命相救,方才无恙。答谢之语,想来不必多说,贫道想今晚就带逸然离开。” “今晚?!” 清希道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吹热气,又喝一口茶,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 “孟居士可是心有不舍,想将丫头留在自己身边?” 我沉默了一会儿,直言不讳。 “实不相瞒,上次我从龙虎山离开,逸然就万分难过。她现在虽然记忆丢失,但内心深处却好像残留着对我的严重依赖,自打在云龙河谷见面,就一直黏着我,像一位流浪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亲人的孩子。” “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再受一次伤害,道长是否有既能让她留在古玩铺,又可以解决她身体问题的两全之策?” 清希道长摇了摇头。 “得失总相伴,世事两难全。若孟居士将逸然留在铺子,她自然会开心,可却是害了她。” 我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说?” 清希道长向我解释。 “逸然三魂中爽灵、七魄中的尸狗出了问题,才会出现失忆的状况。人的魂魄修复,与肉体修复,过程虽然不同,但原理却一致,无非是剜除毒素、敷药止糜、调理新生几大步骤。” “贫道在道观的施治之法,亦是剜除毒素先行。令逸然彻底遗忘过去,便是剜除毒素,为身体痊愈的第一前提。丫头见了你,却无端唤起了内心深处的情感记忆,每一次对你依赖加深一分,无异于将逐渐结痂的伤口一次次反复撕裂。” “诚然,这过程她愿意承受,也会很开心,但长此以往,不仅魂魄的伤口永不能痊愈,反而会溃烂四散,届时就不仅仅是失忆那么简单,严重将危及丫头的性命,还请孟居士三思。” 我瞠目结舌,揪心不已。 清希道长的话语,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利害分析的相当透彻。 良久之后。 我问:“依道长所讲,逸然彻底遗忘过去是治疗的前提,是否说即便她日后痊愈,也永远不能恢复记忆?” 清希道长摇了摇头。 “不一定。若魂魄已新生,宛如常人,缘分所致,仍能唤醒过往觉知。” “待那时,她犹如人的手足伤口痊愈,能挑能提能扛,可像常人一般承受过往一切。” 我再问:“像此这般,她还需要在龙虎山待多久?” 清希道长说道:“贫道上次就回答过孟居士此问题,答案是未知,现今亦然。” “不过,此番贫道倒不准备带逸然回道观,而是打算去云游。” 我诧异不已:“云游?!” 清希道长点了点头。 “正是。贫道近日苦研道家典籍,找到一法,像逸然这种情况,若有至阴至邪之物作为药引,配以祛除体内三尸的修炼法门,再辅用汤药调理,修复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 我问:“什么叫至阴至邪之物?” 清希道长回道:“坑杀过万人的将军刀血锈、埋藏于七星连珠地的胎盘、深海蛟龙的新鲜血胆,等等。它并非指具体的物件,只要阴邪程度足够,皆可。” 我皱眉道:“这些东西,极为罕见,太难找了。” 清希道长神色淡然,眼眸坚定。 “路虽远,行则将至。”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物件。 “道长,千年积尸瘴气地长出来的灯笼婆婆,是否可行?” (各位读者大佬,能不能别那么高冷,评论一下,求求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消食 清希道长闻言,表情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一笑。 “自然可行。不过,灯笼婆婆生长环境太过苛刻,不仅要在至阴地脉,且需不可估量的人兽尸体怨气积聚,还得毒瘴密布久弥不散。” “此种天灵地宝,传说可镇百鬼、辟万邪,阎王爷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乃天下憋宝人、玄门人士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我和逸然身无憋宝之艺,又无天大机缘傍身,纵使云游一生,也定然找不到。” 我心中大喜。 “不用您去找,我有现成的!” 清希道长神色略带犹疑。 “孟居士可是在说笑?” 我忙不迭摆手。 “没说笑,我真有!” 尔后,我将在云龙河谷穿越水龙口之时遇见灯笼婆婆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清希道长听完,满脸不可思议。 “可否取来一观?” 我赶紧出了茶室,到楼梯口,喊小瑶将我的包裹拿上来。 小瑶把东西拿上来之后,我拎进茶室,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在罐子里装着灯笼婆婆。 玉化后的老灵芝红冠似血,带点点梅花,根茎上的花纹色彩斑斓,互相咬合,恍若古朴韵味的瓷器釉纹。 饶是清希道长性子向来沉静素雅,可见到灯笼婆婆之后,她还是激动的从座位上起身。 “孟居士是否已将其请神归位?” 清希道长的言辞比较文雅。 所谓请神归位,就是在水龙口之时我骗鬼吃豆腐那一套做法。 灯笼婆婆乃万千冤魂凝聚而成的玉化老灵芝,相当邪性,若不第一时间哄骗它邪性藏体,它会将取宝之人全给弄得疯癫而死,我们当时就差点中了招,即便它没弄死取宝之人,时间一长,里面的老太太灵性散逸,它也会变得与普通老灵芝无异。 清希道长是在担心它已经失效了。 我回道:“当时我已用憋宝切口说辞,骗鬼吃豆......啊呸,请灯笼婆婆灵性藏体,道长可以试一试它的功效。” 清希道长闻言,立马将灯笼婆婆摆在茶桌之上,从身上掏出了一道黄色的符,轻轻地贴在它上面,闭上双目,开始口念咒语。 仅仅几句咒语,那道黄色的符掉落在地上,捡起来一看,符心处隐隐透着一股黝黑。 清希道长见了,眼眸闪过惊喜,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衣冠,神色庄重肃穆,走出了茶室,面向北方,手执道礼,一跪三叩。 这姿势董胖子曾告诉过我,为在外叩拜三清之法。 道教宫观之中,三清神像通常供奉于大殿主位,坐北朝南,所以祭拜者一般都是朝北而拜。 若面前设有神像,一般需三跪九叩,为最高礼仪,但道家弟子出门在外,通常面前无神像,就会采取简化版的一跪三叩仪式。 “弟子清希,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今顽徒逸然身遭劫厄,幸蒙道法真灵垂怜救护,感历代祖师慈恩广济,方显脱灾之机。弟子谨奉心香,叩拜天恩,惟愿精进修行,广扬正法,以谢乾坤造化之德!” 拜完之后,清希道长起身进门,又朝我行道礼鞠躬。 我赶紧将她给扶起。 “道长,使不得!” 清希道长长吁了一口气。 “有此物,贫道有信心在两年之内,令逸然新生。” 听了她这句话,我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世间之事,缘来缘去。 清希道长本来要带着蓝允儿天南地北云游,在混沌的天际之中苦寻那一丝希望之光,艰难困苦又前路难测。 谁料到,这丫头竟有天大的福缘,至阴至邪之物竟以如此奇妙的方式给解决了。 我说:“如今有了至阴至邪的灯笼婆婆作为药引,道长和逸然无需云游苦寻,可否在古玩铺多住些时日?” 清希道长闻言,笑了一笑。 “贫道本打算今夜离开,既如此,天亮后再走。” 合着她就只给一晚上的时间? 我挠了挠头。 “也行,道长一路舟车劳顿,早些歇息。” 清希道长朝我行了一个道礼。 “慈悲。” 我离开茶室下了楼。 他们都已经吃饱喝足。 董胖子嘴里叼着一支烟,在向三癫子和狗皮丁吹牛皮。 “我跟你们说,像水月宫这种小墓,道爷如果去了,什么噬骨飞鸟、陶罐怪婴、五行不死虫,只要我二胡一响,全特么都得嗝屁,你们实在太逊了......” 见我从楼上下来,董胖子不吭声了。 三癫子手指着董胖子,满脸认真地问我。 “小孟,这胖子说他曾在港市黑擂与泰国拳王大战三百回合,是不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 “这倒是真的,当时他屎都被对方打出来了。” 狗皮丁和三癫子哈哈大笑。 董胖子肥脸肌肉抽搐:“......” 我瞅见小瑶在收拾碗筷,蓝允儿则拿着抹布给铺子的古董抹灰,便对蓝允儿说:“允儿,我带你出去逛一逛昌市夜景。” 蓝允儿闻言,看了看小瑶,好似有些不忍让她一个人收拾东西。 小瑶说:“快去吧,我哥有话同你讲的。” 蓝允儿说了一句“哦”,冲我笑了一笑,跟着我出了门。 一出门,这丫头就挽着我的胳膊。 “哥哥,去哪儿?” “你吃饱了吗?” “好饱。” “那我们去飙车消食!” 两人上了董胖子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哪儿都响的破摩托车。 董胖子见状,在屋子里大喊:“我靠!别骑我摩托!” 我懒得理他,挂挡,轰油门,霓虹灯之下,车发出咆哮,在夜色中往外奔。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我记清了你的样子 “咔嚓!” 摩托车才开出去十来米,轮胎竟然飞了。 事情发生太突然,我来不及刹车,骂了一句卧槽,整个人翻滚在地上,头磕在了马路牙子上,起了大包,流出血来,顿感眼冒金星,一时半会儿竟然起不来。 怀里那本一直随身携带的《佛母痋源尸经》牛皮册子掉了下来,风一吹,翻动了几页,露出了里面画着的各种虫子。 蓝允儿的运气比较好,虽然也摔跤了,但她刚好压在了我身上,没受什么伤。 这丫头赶紧起身拉我,替我捡起了书。 董胖子站在铺子门口,几乎都快要笑抽了。 “摩托车的轮圈坏了,我叫你别骑,你骗要骑,现在傻逼了吧?哈哈哈......” 可还未待他嘲笑尽兴,死胖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肥脸哆嗦。 “不是......蓝大美女,这事不怪我啊,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 蓝允儿已经从地面捡了一根木棍,神色愠恼,甩着马尾,朝董胖子冲了过去。 董胖子脸色蜡白,撒丫子往铺子里面跑。 小瑶出来了,瞅见我鼻青脸肿,赶紧给我擦膏药。 待擦完膏药,蓝允儿拎着棍子,悻悻地从铺子出来了。 我问她:“打到那个死肥仔了吗?” 蓝允儿神情委屈:“没有,他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说:“算了,等哥回去再收拾他,我们走走路吧。” 蓝允儿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 两人在大街上走路,她挽着我,晚风拂动长发,睫毛若蝉翼,一颤一颤的。 有时见我转头看她,她有些害羞地撇撇嘴,甜甜一笑。 清希道长说,治愈她的前提是,让她彻底消除过往的记忆,虽然道长还表示,如果缘分到了,还是可以唤醒她以往的觉知。 可我心中清楚知道,清希道长说得比较委婉,话语之中安慰的意味浓了一些,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是身边这丫头最后一次带着对我的情感与我相处。 或许,下次再见面,她会淡然地向我行一个道礼:“孟居士,贫道逸然。” 我很内疚,河湟沟壑夹喇嘛,无法为这姑娘实现将她阿妈(或者说小姨)带出来的愿望。 也很自责,她对我一片倾心,为了救我,丢失了自己的过去,走进了迷雾泥泞又难以预知的未来。 我们没有说话,就那么一路走啊走啊,直到弯月高高悬空,街灯都已熄灭,才返回到铺子门口。 夜色微凉,起风了。 我从风衣之中,拿出了那柄短短的佛母剑,递给了蓝允儿。 “允儿,哥没什么送给你,这把剑,你留在身边吧。” 蓝允儿没有接,抬起了头,淡蓝色的眸子清澈无比,又似乎布满了水雾。 “哥哥,我们要分别了吗?” 我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得轻微拂动的鬓发。 “你明天要同自己师父去龙虎山。” 蓝允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哦”了一句。 尔后,两行清泪,从她眸子流了下来,肩膀轻轻颤动哭泣。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就是忍不住......” 她抬起了头,让我擦泪,可越擦越多。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回道:“会的。” 她将佛母剑推还给了我。 “我不要剑,你送我一本书吧。” 书? 那本骑摩托车之时掉下来的《佛母痋源尸经》? 我拿了出来。 “这个吗?” 蓝允儿点了点头。 “嗯。” 我问她:“为什么要书啊?” 蓝允儿抬手轻轻翻开了几页,指着上面一个已经凝固了的红点。 “因为它,有你的血。” 我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扯,揪了起来。 这滴血是刚才出门之时,我从摩托车摔下来磕了头,不小心滴落在上面的,自己没有发现,可她却记得无比真切。 “逸然,该睡觉了。” 头顶传来了清希道长的声音。 抬头一看,清希道长站在楼上窗户边看着我们,神色淡然,可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道长给我们的时间,已经到了。 蓝允儿内心深处对清希道长有一种骨子里的尊敬,“嗯”了一声,左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一直拉着我的右手,缓缓松开,美眸认真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轻声对我说:“哥哥,我记清了你的样子,走啦。” 她转身,马尾轻晃,上楼了。 ...... 翌日大早。 我醒来之后,感觉整个古玩铺冷冷清清的,下楼只见到了小瑶,其他人皆不在。 小瑶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 “天还未亮,道长就带着三哥和蓝姐姐离开了。” “丁哥说再待下去控制不了体重,昨晚也走了。” 我怅然若失,胸臆不知如何言述。 直到若干年之后,我在晚阳下看书之时,读到了一段话: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是在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清晨,有人留在昨天了。 对,就是这样...... 第四百一十八章 无敌了 我心头有些发堵,只得转身上楼,准备拿还在睡觉的董胖子撒一撒气。 到了董胖子房间,这货呼噜打得震天响,还在说着梦话。 “臭!真尼玛臭!你能不能去洗一下脚......” 我一脚将他给踹下了床。 “睡你大爷!起来嗨!” 董胖子嘴里惨呼着摔落在地上,从懵逼中反应过来之后,火冒三丈。 “现在才六点多,昨晚死癫子的臭脚,熏得道爷一晚上没睡,大早上你又来发什么癫?!” 我说:“你特么饭不做,卫生不打扫,铺子不照看,什么事都让小瑶来,寻遥古玩铺拿你当三清供奉么?”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卧槽!你小子讲的是人话吗?!你们走的那段日子,道爷在铺子忙里忙外,累得像狗......咦,你今天情绪不大对劲啊,我明白了。” 我问:“你明白什么了?”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蓝大美女应该走了吧?你小子见不着那黏糊糊的小丫头,拿道爷来撒气呢?” 我回道:“对!现在我很不爽,还想动手锤你!” 董胖子见我拳头关节咔咔响,吓了一大跳,一骨碌爬起来,往外面跑。 “艹!你他娘疯了吧?!” “人家是去治病,又不是去世,你打我干什么?!” 这货跑的时候还抱着被子,可被子拖地,绊了一下他的脚,这货“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又急着想爬起来,结果被子反而越裹越紧,弄得他像挣扎的蛆虫一般,极为搞笑。 我忍不住笑了。 “行了,怂得像狗一样!我来跟你商量事!” 董胖子闻言,掀开了被子,肥脸无语。 “玛德!你变态起来比变态还变态,道爷又打不过你,能不怂么......商量什么事?” 我对他说:“这次我去云龙峡谷取未央灯,未想到灯是天棺重宝,被廖小琴给摘了桃子,但她给了我一百万。前面我们还有不少盈余,加上这段时间古玩铺的收入,我看了一下,账户总共两百多万了。” “你一直想完成自己师父的交待,建二十座道观,现在时间也快临近了,先拿一部分钱去把道观给建了。” 董胖子听完,满脸不可思议。 “咱们有这么多钱了吗?” 我点了点头:“有。” 董胖子赶紧拿手掐算了几下。 “好像离最终期限还差四个月......” 我说:“四个月已经很短了,现在动手刚好来得及。”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不需要自己去找人一座一座建,只要将钱给上次帮我们卖蚣蝮青铜牌的胡副会长,委托他进行代建,就算履行了向祖师的誓言。” 我回道:“那你赶紧给他呗,还等啥?” 董胖子翻了翻白眼。 “二十座道观,就按普通的五万一座起算,起码一百万。” “现在银行的利息将近九个点,一年利息九万,四个月利息就是三万。若我现在给他,等于白白丢了三万利息。钱难赚、屎难吃,这三万块拿来买排骨吃,不香吗?” 我瞪大了眼睛。 “卧槽!你小子给姘头花钱,十几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不舍得三万利息?”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不一样!一千一晚的技师,兄弟可以请你嗨,但你要是顺我一块钱的打火机,我跟你没完!” 我:“......” 他打算临到期再委托道教协会胡副会长代建,我只得随他。 董胖子笑嘻嘻地说:“你这趟收获不菲啊,生吞一百万......对了,除了未央灯,你还带出了啥来?” 我回道:“佛母剑、灯笼婆婆、一本痋术书。不过,现在只剩这把短剑了,灯笼婆婆和痋术书都给了允儿。” 尔后,我将蓝允儿的大致情况向他讲了一下。 董胖子听完,愣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问:“你遭雷劈了?” 董胖子说:“蓝大美女要无敌了。” 我问:“啥意思?”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小孟,我这么跟你分析吧。蓝大美女本身就有震百兽的强悍能力,吃了灯笼婆婆又能辟万邪,她要再学了唐赛儿的痋术,便能驭千蛊!就这种顶级配置,一旦她从龙虎山出来闯荡江湖,必将是终极大佬的存在!” 此话一出。 我有些傻眼。 之前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董胖子这么一分析,好像确实是。 若这丫头真的学成了,人、兽、鬼,三界之内,将横行无忌。 董胖子见我发愣,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 我问:“你笑这么贱干什么?” 董胖子说:“我倒真心希望蓝大美女永远别再记起你,真要是记起来了,女人吃醋很可怕的,她发起飙来,廖小琴、小瑶、徐清果以及你以后身边其他女人,恐怕全都要遭殃!” 我恼道:“滚蛋!” 小瑶在楼下喊我们吃饭,两人下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对他们说:“老丛在临终之前,送了不少古本给我,我打算明天去津门取书。” 董胖子说:“行,这次轮到瑶丫头看店了,道爷陪你去津门耍耍。” 小瑶闻言,低着头没吭声。 我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小瑶说:“我本来还想.....如果我和你去津门,回来的时候可以顺道去沧州看一下我师父,好久没见他,想他了。可董哥说轮到我看店,那就让他去吧。” 董胖子闻言,烂着一张脸。 “不是......瑶啊,我去沧州接老爷子过来住一段时间,行不行?” 小瑶说:“他年纪大了,不想出远门。” 我手指着董胖子。 “你!看店!” “小孟,不带这样玩的......” “闭嘴!” “要女人不要兄弟是吧?!瑶丫头什么都是对的,道爷什么都不行?” “闭嘴!” 小瑶闻言,咯咯直笑,低下头仔仔细细吃饭。 董胖子气得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恶狠狠底咬着,嚼得碎屑飞溅。 “憋死我了!” 他气呼呼走了。 小瑶问:“董哥,你干嘛去?” 董胖子说:“找姘头败一下火。”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公子哥 翌日大早,我和小瑶登上了前往京都的航班。 到京都之后,转乘中巴车来到了津门,再打车来到赤龙南街道,找了半天,在一条巷子口见到了那家古渡典当行。 门楣老旧,上面的漆剥落了不少,招牌上的“古”字,下面少了一个“口”,看起来像“十渡典当行”,门半掩着,门后还有垂下来的挡风布帘。 小瑶见状,秀眉微蹙。 “哥,这铺子好像很破败啊,我们有没有找错地方?” 我说:“地方肯定没错......老典当行大概都这样,交易大部分都是熟客,可能不注重门面,咱进去看看。” 我们敲了几下半掩的门,里面也没任何人回应,只得掀开帘子,进了铺子。 “有人吗?” 一进铺子,我们傻了眼。 铺子里乱七八糟的,废纸、茶杯、玻璃渣等玩意弄了一地,凌乱不堪,货柜上空空如也,还蒙了不少灰尘,看起来已经有段日子没人打扫了。 右手边一个破木沙发上,正斜躺着一个人,头靠在一个乱絮外扬的烂黑枕头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书名为《白小姐生肖预测大全》。 听到脚步声,这家伙将书往下拉了一拉,斜眼看着我们。 我瞧清楚了他的样子。 二十多岁,皮肤白净,留着一条长辫子,身穿一套休闲夹克,手中戴着一方百达翡丽名表,皮鞋锃亮,看起来像是富家公子哥,与铺子凌乱破败的环境极不相符。 对方瞅了我们一眼之后,眼神在小瑶身上离不开了,满是惊叹与炽热。 小瑶在公子哥毫无掩饰的眼神之下被瞧的脸红了,身子轻轻一挪,躲在了我后面。 我咳嗽了两声。 公子哥见不着小瑶,又听见我咳嗽,方才反应过来,从木沙发上迅速起身,撩了一撩长头发,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口津门味普通话从嘴里讲出。 “二位,有嘛事儿?” 我问:“这里是古渡典当行吗?” 公子哥忙不迭点头。 “对!我是古渡典当行董事长兼CEO兼首席典当师,复姓上官,名彦,你们也可以叫我官哥儿。” 介绍完自己,他丝毫没在乎我,侧头看了看我身后的小瑶,笑着问她:“这位姐姐,您贵姓?” 小瑶从我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不满地回怼了他一句。 “叫谁姐姐呢?你年纪比我大!” 上官彦:“......” 事实上,这是一个认知差异。 津门人不管是见到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五六十岁的大妈,见面一般都会叫“介介”。 我也懒得跟上官彦废话,直接拿出了老丛给我的钥匙。 “我来取一件东西,这是信物。” 上官彦见状,接过钥匙来看了两眼,又递还给我。 “取嘛东西?当时采用的是典、当、按、押哪一种?” 他嘴里讲的是典当行专用名词。 典当行是非常古老的行业,早在南北朝时期就有了,唐朝以后,官家市井开办的典当行大量普及,老典当行交易共分为四大类。 典,一般是指老百姓将地皮、房屋、金银首饰、字画古董等东西,写好协议给予典当行,典当行付相应的钱给当事人,待当事人有钱了,可以拿着票根进行赎回,典当行主要赚中间的利息差价。 当,通常意义为死当,东西直接卖给典当行,一锤子买卖,不能赎回。 按,老百姓身上或家里不方便保管的物件,放在典当行进行储存,典当行收取相应的保管金。 押,甲卖货给乙,甲担心乙不给钱或付款不及时,乙担心甲不给货或给假货,双方一同将货和钱押在典当行,典当行作为中间机构,待钱、货同时到位无误,再分派给买卖双方,收取买卖双方的押货金,作用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支付宝。 上官彦问我要取的东西属于典、当、按、压哪一类,一下把我给问住了。 老丛信里只说东西放在了古渡典当行,又没说具体是什么形式。 我想了一想,排除了买卖方式的“押”,不能赎回的“当”,需拿等价大笔钱财才能赎回的“典”,好像只剩下交一点保管金就可以取货的“按”最为合适。 “东西为一箱子书,方式为按。” 上官彦闻言,抽了抽鼻子。 “票根有吗?我拿来核对一下。” 他要票根倒很正常。 可老丛根本没留票根给我,只留下这一把钥匙。 天鉴氏的古本,对老丛来讲,是比毕生积攒的钱财还重要百倍的东西,既然打算全赠予给我,老丛的心思如此缜密,就绝不可能只留钥匙,不留票根。 他没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取东西根本不需要票根。 来一家典当行取回“按”在这里的东西,不需要票根,仅存在一种情况。 那就是,典当行的老板是老丛的至交好友,互相之间毫无保留信任。 从年纪来看,老丛二十多年前将东西放在典当行的时候,上官彦可能没出生或还在撒尿和泥玩,这家伙不可能是老丛的至交好友,大概率是他的父母与老丛相交相识。 这些推测并不复杂,仅仅几秒钟就在我脑海中形成了逻辑闭环。 我对上官彦说:“上官老板有所不知,这东西是二十多年前一位前辈将东西放在贵行的,他与你长辈为老相识,不需要票根,烦请你叫家中的长辈出来,见到钥匙便可知。” 此话一出。 上官彦脸色突然一垮。 “没票根来取按货?玩呢?出去!” 他抬手就将我们往门外赶。 当然,这货在赶小瑶的时候,动作算是相当温柔,还不忘提醒她一句。 “介介,小心台阶,慢走了您呐。” 第四百二十章 赤龙南小润发 我们刚一出典当行的大门,上官彦也出来了,他直接将门给反锁,走到街边一辆虎头奔前面,上了车,一脚油门,走了。 小瑶和我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怎么一说到让他父母出来,这家伙反而吊脸子了呢? 小瑶问:“哥,我看这典当行好像破落户的样子,他是不是将东西全都给卖了,没货不给我们?” 我有些不解。 “要说是破落户,可他身上穿的衣服,戴的手表,开的车,全都非常贵重,不至于啊。” 小瑶又问:“现在咋办?” 我说:“不着急,咱先打听一下情况。” 正好到饭点了,典当行隔壁就是一家饭馆,不过门可罗雀,没啥生意。 进去之后,饭店胖老板热情地问我们要吃点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菜单,点了几个好菜,要了一瓶好酒,还买了一条烟。 估计这饭店好久没人如此大方消费,胖老板高兴坏了,让我们稍等一会儿,赶紧去后厨准备了。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酒菜上桌。 我尝了一小口,终于知道这家店为什么没生意了,因为实在难吃。 单论厨艺水平,估计连小瑶十分之一的水准都达不到。 小瑶倒是不挑食,像一个乖巧的小猫咪,慢慢吃着。 除了我们,店里再没来其他客人,胖老板坐在椅子上,拿着单放机听着相声段子。 我朝店老板招了招手。 胖老板见状,笑咪咪地走了过来。 “两位,还要再来点什么?” 我拿着杯子,直接倒了一杯酒给他。 “女人就知道吃东西,也不知道陪我喝点酒,看你没啥事,一起来两口?” 胖老板闻言,笑着坐了下来,端起酒杯,与我碰了一下。 “走一个!” 两人几杯酒下肚,身子变得热络,打开了话匣子。 我开门见山了。 “老板,这旁边的古渡典当行咋不收东西呢?我有些东西,想在里面当了,结果那个长头发的家伙理都不理我们。” 胖老板听了,嘴里的花生米差点没呛出来。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 我回道:“对呀,南方来旅游的,花销太大,身上现金带得不太够,当点东西换钱,想继续往东北玩一玩。” 胖老板瞅了瞅外面,见没别人,低声对我说:“嘿嘿!他不收东西是为你们好啊!虽然我和隔壁典当行是邻居,但我看你们也是实在人,同两位交个底,找哪儿当都行,就是别找古渡典当行。” 小瑶适时宜地闪着大眼睛问:“为啥?” 胖老板嘴里喷着酒气向我们解释。 “你们有所不知,古渡典当行算是这条街的老当铺了,当年易女士当家的时候,估价精准,童叟无欺,信誉一流,算是津门最红火的典当铺。” “可一年多之前易女士去世,典当行交给自己儿子上官彦打理,没多久就衰败成这副鬼样子。当真应了《红楼梦》里的那句话,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我说:“老板您可真有文化,这咋回事呢?” 胖老板说:“还能咋回事?赌博呗!要说这上官彦,也算是一表人才,家底好,人也聪明,可缺点就是太爱赌。这事情说来也怪,以前易女士还在世的时候,上官彦的赌技相当好,人称‘赤龙南小润发’,逢赌必赢。” “可易女士去世后不久,这小子每天输的晕头转向,将家里的老底全给霍霍光。不少人见到这情况,蜂拥而至来典当行赎回押在里面的东西,铺子里只剩下一下死当货物。上官彦瞅见偌大的家业都破败了,也无心经营,干脆破罐子破摔。” “一个月之前,他将店铺里仅剩的货屋以及店面地皮,一点不剩全卖给别人了,拿了一笔钱,全部投进了赌场,结果又输光光。” 这件事在胖老板嘴里讲出来,就是一个别人的故事,甚至他还有点看别人倒灶之后的小小幸灾乐祸,可在我耳朵中听来,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事故。 之前我曾推测,老丛应该是将天鉴氏鉴宝古本交给了同辈信得过之人,大概率就是胖老板嘴里的“易女士”,而她去世之后,将所有的家当传给了自己儿子上官彦,当然也包括那些古本。 若上官彦将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卖给别人,岂不是连老丛放在箱子中的天鉴氏鉴宝古本全给卖了? 这古籍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堆旧书,值不了几个钱。 可对玩古董的人来讲,里面浓缩着天鉴氏几千年传承的鉴宝技艺精华,却是无价之宝。 上官彦这个败家子! 我脑瓜子发疼。 “不对啊!我看那个长头发的家伙,全身穿戴名牌,还开着一辆虎头奔,应该不差钱啊。” 胖老板嘿嘿一笑。 “你信不信几天之内,这些东西全要被别人给收走?” 我:“......” 这饭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连灌了胖老板几杯酒,乘他晕晕乎乎的,套出了上官彦现在的住址,快速结了账,离开了饭店。 我们打了一辆车,赶到了上官彦住的地方。 看来这家伙确实破败了,竟然租住在一处环境极为糟糕的棚户区,周围垃圾遍布,泔水横流,苍蝇乱飞。 两人来到了他租住的房间门口,大门紧锁,敲了好几次门,也没人回应。 我们的敲门声吵到了隔壁正睡午觉的大姐。 她头探出窗户,气乎乎地对我们说:“嘛呢?干嘛呢?!你们这些催债鬼,不知道上官半夜才回来的么?吵死了!明天说什么都要让老王赶走这小子,一天天的不让人睡个好觉!” 小瑶看向我:“哥,咋办啊?” 我回道:“等着!” 第四百二十一章 追债 两人万分无奈,只得到旁边找了一家茶室,喝着茶等着。 这一等,直等到半夜十二点左右,才见到那辆虎头奔从街边开过来,往棚户区里面钻。 上官彦回来了! 我们赶紧离开了茶室,起身前往棚户区他的住处。 可还没到上官彦的出租屋,耳朵却听到一片嘈杂声,抬眼一看,发现他出租屋门口有四个人,正撒丫子朝上官彦的虎头奔跑去。 虎头奔没有停车,紧急侧滑调头,准备往外开。 谁知道,侧边突然杀出来两辆力帆摩托,横在了路口,直接堵住了虎头奔离开的路。 虎头奔停了,上官彦从车上一脸讪笑地下来。 六个人一拥而上,全围住了上官彦,有两人直接反扣着他的双手,将他上半身死死摁在了虎头奔的引擎盖上。 一位满脸痦子的家伙,揪着上官彦的头发。 “官儿哥,你跑嘛呢?!跑嘛呢?!” 上官彦在引擎盖上艰难地别着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冯爷,我以为家里进了小偷,害怕啊,没成是想您来了!” “兄弟们这是做嘛?有话好说,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痦子脸拍了拍上官彦的脸。 “小偷?你嘛时候见过长这么帅气的小偷?!” “该说不说,冯爷长得确实带劲,帅倒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气质,冷不丁一看,都让人误以为是郭富城。” “艹!少拍老子的马屁,钱什么时候还?!” “冯爷,您宽限几日啊,我官哥儿什么时候差过事?” “宽限不了一点!你要么马上还钱,要么这虎头奔和你的行头拿来冲抵本金,剩下的利息你过几天再还我,爷们算仁义吧?” “爷,您别介啊!我官哥儿号称赤龙南小润发,你又不是不知道,等我过几天扳回本,不仅连本带利还给你,再请兄弟们去海龙湾浴场包半个月的场,那里有大洋马,忒带劲了!” 此话一出,痦子脸等人全哈哈大笑起来。 “太特么好笑了,官哥儿,你怎么不去茶馆说相声呢?” “你把典当行都卖了,欠的债比天塔还高,现在各大赌场门都不让你进,还想扳本?你玩我呢?!” “冯爷......” 痦子脸没再理会上官彦,冲手下挥了挥手。 几位手下立马去薅他身上的百达翡丽手表、项链以及口袋里的零钱,一位家伙拿了虎头奔的钥匙,打开车门就要开车走。 上官彦见状,身躯不断挣扎,破口大骂。 “冯痦子!老子以前风光的时候,你像狗一样跟在我身后舔屎吃,现在学会咬人了?!” “你今天有胆动我的东西,赶明儿老子不拔了你的狗牙,就不叫赤龙南小润发!” 痦子脸火了,抓起他的头发,一拳轰了过去。 “小润发?!来!让你干爷爷我今天好好疼疼小润发!” 几人对着上官彦一顿拳脚猛烈伺候。 上官彦被他们打得抱头嗷嗷叫唤,但这货也算是硬气,就是不求饶。 痦子脸等人打解气了,狠狠踹了他几脚,淬了两口唾沫,丢了一条烟给上官彦。 “这条烟算汤药费!敢报公我弄死你!” 痦子脸带着几人上车,将虎头奔大摇大摆开走了。 另外两个家伙骑着摩托车,快速离开。 如此精彩的追债场面,竟然让我们给碰见。 由于我和小瑶一直在角落阴暗处冷眼旁观,他们也没发现我们。 瞅见痦子脸等人走了,我们来到了官哥儿身边。 这货抹了几下脸上的血,朝地上吐了两口痰,转头瞄了我们一眼,咯吱窝夹着那条烟,竟然抬手警告我们。 “社会上的事,你们当作没看到!” 讲完之后,他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往出租屋走。 我说:“官哥儿!” 上官彦听到声音,可能觉得耳熟,回过头来,眯着已经被打肿胀的眼睛,瞅了瞅我们。 “擦!怎么是你们?” 我说:“我等你一天了。” 官哥儿皱眉问:“等我嘛事?我不欠你钱!” 我说:“你欠我东西。” 官哥儿好像想起来什么,态度变得相当强硬。 “我早跟你们说过,想赎东西拿票根来,你没票根,来敲诈我呢?我看你们是外地人,不计较,要敢再叽歪一句,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你们消失?!” 我神色古井无波。 “易女士生前,一定曾反复交待过你,务必要好好保管那一箱子的古本。你倒好,将全部家当给输个精光,现在我找上门来要东西,你跟我耍流氓?” 所谓他娘曾反复交待这货保管好箱子,是我猜的。 但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老丛能将东西让易女士保管,她一定是懂行且完全信得过之人,应该会对眼前这个败家儿子有所嘱咐。 果然! 此话一出,官哥儿脸色顿时变了,回了一句。 “爷们不知道你在放什么屁!” 他转身要走。 我不想再无休止纠缠下去,跨前两步,右手一把拎起了他的后衣领子,像抓小鸡一样,拎着他往出租屋里走。 官哥儿大惊失色,骂了一声。 “卧槽,还挺牛逼!” 他抬手就要来打我。 我左手一拍。 这货开始浑身打摆子,双目暴凸,呲牙咧嘴,完全控制不住。 “哈哈哈!卧槽!哈哈哈......” 到了出租屋门口,我一脚踹开了房门,将他给甩在了床上。 官哥儿身上中了笑穴,在床上不断翻滚,手脚晃动,癫狂大笑。 我掏出一支烟,点燃,慢慢抽着,看着他笑。 官哥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神情极度痛苦,一副快要断气的既视感。 “哈哈哈......爷们,我服了......哈哈哈......求放过......” 我见他已经彻底崩了,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给这货解了穴。 紧接着,我抽出佛母剑,一剑狠狠地怼在了桌子上。 佛母剑极为锋利,刺这种木桌就像砍瓜切菜,剑刃全部没入,只剩下剑柄在轻微晃动。 我抬手看了看表,冷着脸交待。 “我时间有限,给你三分钟,讲清楚那箱子古本去哪儿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抢答 在展示了点穴和佛母剑这两手之后,官哥儿彻底被镇住了,再也不敢造次,脸色腊白,咽了一口唾沫。 “我娘留下了的那个青铜箱?” 到底是青铜箱还是木箱,我也不知道,反问他:“你娘当时怎么说的?” 官哥儿说:“我娘病重的时候告诉我,她有一个师兄,当年这位师兄带着全部师哥去干大事,因为她的年纪最小,就让她留在了津门,并将师门传承的一个青铜箱给了她,吩咐她务必看管好。” “我娘还对我说,她等了好多年,一直没等到师哥们回来,现在将青铜箱子交给我,里面的东西全是古本,让我一定要守好,若有人前来取东西,手中会拿一把青铜钥匙,钥匙上刻有虎纹。” 我问:“师兄?你娘的师兄叫什么名字?” 官哥儿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姓丛,外号叫蒙眼判官,具体什么名字,我娘没跟我详说。” 我再问:“你娘是天鉴氏传人?” 官哥儿闻言,满脸疑惑。 “天鉴氏?我不知道什么是天鉴氏。” “我只知道我娘小时候家里很穷,跟着一位鉴宝人学艺,那位鉴宝人非常出名,说是可蒙眼判断古董的真假,以前在津门开了一家铺子叫‘伯山斋’。不过,这个铺子早就不存在了。” “后来我娘嫁给了我爹,干起了典当行生意,之前生意一直挺好的,只是她去世之后,这一年多家里一直走衰运,就倒闭了。” 完全确认身份了。 齐云秀的父亲齐伯山当年收了好些个徒弟,老丛便是其中一位,后来老丛为了取未央灯,带着师兄弟去了云龙河谷,除了老丛,其他人全都折在了里面,我本以为天鉴氏传人在当时已经全部消亡,现在看来并不是,至少还留了一个小师妹在津门。 难怪老丛会将如此宝贵的师传古本交给古渡典当行,敢情它就是自己师妹开的。 如此说来,眼前这位官哥儿,竟然还是天鉴氏的后人,只不过他并不清楚自己母亲为天鉴氏一脉。 但这小子实在太败家了,明明自己赌博将家业输个精光,竟然把原因归咎为运气不好。 我拿出了钥匙,放在桌子上。 “这把青铜钥匙不是刻有虎纹么?” 官哥儿瞅了瞅青铜钥匙,欲言又止。 我抬手去摸剑柄。 官哥儿吓得立马双手抱头,语调急促,忙不迭地解释。 “对!我一看到它,其实就知道有我娘师门中人来取东西了,可典当行的东西已经全部被人给薅走了,我根本不敢相认,所以就假装不知道,推脱了你们。” 我问:“谁薅走了?” 官哥儿说:“冯痦子!就是刚才叫人打我那个王八羔子!” 我说:“你讲讲具体情况吧。” 官哥儿向我们解释。 “小爷以前......我以前有钱的时候,冯痦子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天天给我拎包买烟约介介,靠着我给他一点赏钱过活儿。十一个月前,我去了一家赌场,前期赢不少钱,后来手气很背,一直输。” “我号称赤龙南小润发,纵横赌场多年,自认牌技一流,津门无人能敌,高峰的时候一个月收入堪比典当行半年,怎么会服气?我心心念念想着回本,只得去借钱。冯痦子认识一位放贷的朋友,是一位古董商人,他牵线搭桥,让我将家产全部抵押,搞出了一大笔钱给我。” “谁知道,衰神来了,赶都赶不走,我再次将所有的钱都给输光。放贷的家伙就让冯痦子来向我要债,搬走了典当行所有的东西。他搬东西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老娘临死前的交待,就求他将箱子留给我。” “可冯痦子这王八羔子翻脸不认人,一点都也不念交情,说已经签了协议,家里连一根针都不能留给我,将那个箱子也一齐给搬走了。” 我皱眉问:“冯痦子不知道青铜箱子里就是一堆破书吗?” 官哥儿说:“我跟他讲过了,说青铜箱只值一两百块钱,里面的破书卖废纸都没人要,可这狗卵子压根不听!” 这事情非常古怪。 一来,收债人将古董、车、手表、项链等值钱的玩意儿全部收尽,可以理解。但青铜箱子又不是古董,变卖也就只值废铜价,无非一两百块而已,对方不顾官哥儿的央求也要收走,怎么看都有点吃绝户的意味。 二来,出事的时间也有些诡异,易女士一年前去世,官哥儿十一个月前就开始不断输钱,接着就是借高利贷,然后典当行彻底没了,青铜箱子也薅走,怎么看都像一集接一集的连续剧。 三来,放贷之人的身份为古董商,相当可疑。 我沉吟了一会儿,冲他笑了一笑。 官哥儿见我笑,往后缩了两步,烂着一张脸。 “爷,你别笑啊......事情已经出了,你们要没来找我要东西,我可能没心没肺忘了,但你们既然来了,哪怕我去偷去抢,也要把那箱子给弄回来,毕竟你们是我娘的师门中人,从辈份来论,算是我的长辈了。” “你脑子也是赌成傻缺了!我来给你捋一捋几个问题。” “你说。” “那家让你一直输钱的赌场,是谁介绍你去的?” “冯痦子。” “输钱后谁撺掇你抵押典当行的东西?” “冯痦子。” “放贷人是谁给你牵的线?” “冯痦子。” “冯痦子取了典当行的东西之后,这些东西全归谁?” “.......” 官哥儿愣住了,眼睛惊异地盯着我。 好一会儿之后。 官哥儿脸上肌肉抽搐。 “你的意思,我被冯痦子做局了?!” 我说:“恭喜你,答对了。” 官哥儿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都窜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古董商真正的目的,其实不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取得那一青铜箱子古本,故意联合我身边的冯痦子做局,让我先输钱,再放贷给我,最后取得了东西?!” 我回道:“震惊!你特么都学会抢答了!” (今天有点事,一更,请各位大佬谅解。) 第四百二十三章 假烟 官哥儿像遭雷劈一样怔在原地,好一会儿之后,这货勃然大怒,跨前几步,竟然抽出了我插在桌面上的佛母剑。 “冯痦子敢做局坑我,老子要去捅了他!” 他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可跑了几步,这家伙讪讪地回了出租屋,烂着一张脸,瞅着我们。 我说:“去啊!不是要捅了他么,回来干什么?” 官哥儿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别说这王八羔子那么多手下,就算没有,我捅了他,不得吃枪子么?” 我说:“你还有脑子啊?” 官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骨碌从地上起身,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爷!你能拿青铜钥匙过来,说明你一定是我娘师兄的同门中人,这么算来,咱们可算是一家人了!我官哥儿被人害得好惨,请你帮帮我,但凡我要能翻身,今后给爷做牛做马,绝无二话!” 我虽然不是老丛的同门,但辟壤氏与天鉴氏渊源深厚,且老丛将天鉴氏的古本赠予了我,两人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忘年之交。 从某种层面来说,官哥儿会破落的这步田地,纵然有他好赌的原因,但那些古本却是导致他出事的关键。 无论是从向老丛交待的考虑,还是从个人想取得书的角度,这事我都不能放过。 我问官哥儿。 “这位古董商你认识吗?” 官哥儿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但却知道他的名号,姓左,叫茂辉,祖上开始就是玩古董的,现在是津门最大古董铺‘八古轩’的老板,这家伙视宝如命,手眼通天,势力相当大,出门带十几个保镖,可牛逼了。” 这就可以解释左茂辉为什么会盯着那些天鉴氏的鉴宝古本了。 当年齐伯山在津门古玩界相当出名,左茂辉祖上就是玩古董的,互相之间肯定有不少交集,他大概率知道齐家强悍的鉴宝本事全来源于家传的古本。 我估计,左茂辉盯这东西不是一两个年头,只是碍于易女士还在世,没机会夺下来,当易女士一去世,将古渡典当行交给了赌鬼儿子官哥儿,机会便来了。 这家伙做局的方式也相当隐秘,先是买通了官哥儿身边的冯痦子,让冯痦子领着官哥儿去一家赌场耍钱(估计赌场中有左茂辉雇佣的顶级老千或者动了手脚),让官哥儿输得连裤衩都不剩,再放高利贷给他,最后官哥儿还不起钱,左茂辉便派冯痦子将所有东西都给取了。 整个过程环环相扣,几乎没露出任何马脚,甚至,取箱子的方式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能说违法,连理都没地儿讲去。 若不是我到来取书,官哥儿可能到死都要蒙在鼓里。 眼前的局面相当糟糕。 如果对方只是普通的高利贷催债人,我宁愿花点钱将青铜箱给买回来,省得烦。 但左茂辉如此大费周章安排冯痦子来做局,目的就是为了青铜箱中的古本,这东西对他来讲是无价之宝,绝不可能放手。 怎么搞? 我甚至想,是不是采取什么手段擒住左茂辉,逼他将东西给交出来,可立马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左茂辉在当地势力庞大,出门都带着十几个保镖,这样做不仅风险大,而且这种视宝如命的人,要是硬着脖子不给,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好的办法是,神不知鬼不觉将青铜箱子取了。 要神不知鬼不觉将青铜箱子取了,只能采取偷的办法。 狗皮丁倒是有这本事。 可这种绝世宝贝,左茂辉必然藏得相当隐秘,让狗皮丁临时去找,根本不现实。 如果左茂辉能主动将青铜箱子暴露出来,狗皮丁倒完全有机会拿下。 上次他偷独眼老登的地图,就是在独眼老登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要怎么让左茂辉主动暴露青铜箱子呢? 必须有一个令他有不得不拿出来的原因。 我思忖了好几个方案,最后都觉得不大可行。 小瑶见我心烦,将冯痦子给官哥儿的那条华子给拆了,抽出一支,递给了我,给我点着。 我抽了两口,立马吐了。 “这特么是假烟!” 官哥儿:“......” 假烟?! 我脑子突然闪出一个方案,赶紧转头问官哥儿:“老典当行为避免当货人扯皮,对入库的东西一般都会先拍照,让当货人在照片上签字封存,你们有这规矩吧?” 官哥儿点了点头。 “有的!不过......这个青铜箱不是别人拿来典当的,而是我娘师兄交给她的,不一定有它的照片啊。” 我说:“你娘生意做得好,肯定比你心细,说不定也一并留了,赶紧找入库的照片来看看。” 官哥儿:“......” 我恼道:“你不会把入库照片也特么给卖了吧?!” 官哥儿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解释。 “没没没!这些东西连收废品的人都不要,我又懒得去处理,全堆在床底下了......我就是不知道爷你要这照片干嘛用。” 我说:“少废话!快找!” 官哥儿探身到床底下,从里面拉出来四个大纸壳箱,里面有各种杂物,还有一本本的入库登记簿。 他撅着臀,足足翻了一个多小时,嘴里骂了一声卧槽。 “找到了!我娘还真的拍了照片!” 我接过登记簿一看。 照片拍摄的为一个斑驳古朴的青铜箱子,泛着铜锈,外面还上了一把相当复杂的青铜锁,满满全是岁月传承的痕迹,反面还写着里面书籍目录的名称,一共十五本。 我将照片取了下来,递给了小瑶。 “瑶,你拿着照片赶回昌市,去找鲁大平,让他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以鲁老头的水平,一天一夜足够了,你再带着箱子赶回来!” 鲁老头制赝水平顶尖,绝对能做出以假乱真的东西来。 小瑶点了点头,将照片收好。 “我现在就打车去京都,能赶上明天京都回昌市的航班。” 讲完之后,这丫头甩着马尾离开了。 官哥儿满脸不解。 “爷,这是干嘛?” 我说:“你先别管,这两天你去做一件事。” 官哥儿问:“什么事?” 我说:“赌钱!” 第四百二十四章 鱼闻到味了 官哥儿闻言,烂着一张脸。 “爷,我哪儿还有钱去赌啊?现在我就算是借高利贷,也没人肯借给我。本来我还想,你们远道而来,高低得请你们吃一顿好饭,可现在连买泡面的钱都让冯痦子这王八羔子给弄走了。” 我摆了摆手。 “我给你本钱,你去赌,就去坑你的那家赌场玩。” 官哥儿瞪大了眼睛。 “啊?那不等于白白送钱么?” 我回道:“送个屁啊!你之前去赌,那是左茂辉为了做局坑你,在赌场搞了鬼。现在去赌,那些搞鬼的东西早撤了,你放心去玩,越高调越好,目的就是让冯痦子看见。” 官哥儿问:“这是为啥?” 我回道:“别问!到时会跟你说!” 交待完之后,我头有一些疼,靠在床上休息。 官哥儿见状,主动过来给我盖好了被子,还拽了几下被角,防止漏风。 我问:“你这么贴心吗?” 官哥儿说:“爷,你是我的亲人,这次是帮我翻身来了,当然要伺候好。” 我手指着他:“第一,我不是你亲人,第二,我只为取到东西,不会给赌狗翻身!” 官哥儿讪笑着:“了解了解,哪怕是摆那几个坑我的王八羔子一道,我也解气!” 翌日大早。 我取了五万块钱给官哥儿,让他去耍钱。 官哥儿将钱放口袋,将胸脯拍得砰砰响。 “爷,你放心吧!只要赌场不动手脚,我赤龙南小润发一定大杀四方,翻几倍赚钱回来!” 我一把揪住他的长头发。 “你脑子是进屎了吗?这次目的是让你去赚钱么?!” 官哥儿手捂住自己的头发,满脸痛苦。 “哎呦哎呦......爷,你放手,我心里全都记着呢!” “复述一遍!” “演出家里来了远方富亲戚的感觉,传到冯痦子的耳朵里!” “滚吧!” 我放开了他。 官哥儿捋了捋长发,抽几下鼻子,兴致勃勃去赌场了。 我转身去找了津门当时最豪华的酒店,凯悦国际酒店,订了一间豪华套房,一千三百八一晚,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官哥儿来了。 进门之后,这家伙先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咚全喝光,尔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堆钱。 “爷,二十万,今天我赢的!” 我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真会啊?” 官哥儿说:“瞧您这说得嘛话!我是水龙南街小润发啊,只要赌场没问题的,我能将他们的婆娘都给赢回来睡觉!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去耍钱我娘为嘛不咋管我么?” 我问:“为嘛?” 官哥儿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办满月酒,突然来过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在二十三岁之前是吃赌博饭的,而且十赌九赢。我娘觉得算命先生胡说八道,就给了个红包赶他走了。后来真应验了算命先生的话,我娘也管不住我,她就彻底绝望了。” 我问:“二十三岁之后呢?” 官哥儿说:“算命先生被赶走了啊,我也不知道。我今年刚好二十三,早知道这家伙算那么准,当时别赶走他,让他继续算算就好了。” 我没心思纠缠这货的命运,问他:“消息散出去了么?” 官哥儿点了点头。 “散出去了!我进门的时候,人家见到我,拦住不让进,我直接将钱拿了出来,还甩给他们几张小费!那些赌友纷纷问我怎么突然有钱了,我就说爷也是有亲人接济的,古渡典当行的事,顶多算是擦伤,要不了多少天,老子还是那个潇洒的小润发!” 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将钱全部收起来,给了他一千。 “干得不错,明天继续!” 官哥儿抽着那一千块钱,咽了一口唾沫。 “爷,明天就这点?” 我说:“你不是小润发么?一千块本钱也能足够啊!” 官哥儿皱眉回道:“可那家赌场上桌费最少两千啊!” 我又给他抽了一千块。 官哥儿将钱收起来,却没有走。 我问:“你不回出租屋睡觉?” “爷,能不能给点钱让我吃饭?” “你一天没吃饭?” “对。” “为啥不吃?” “我这人有个习惯,上了赌桌从不下来,因为一旦下来,运气就要没了,所以会一直耍到散场为止。” 我再给了他五百。 “吃饭去吧。” 官哥儿拿着钱去吃饭了。 第二天中午,这货悻悻地回来了,身上一分钱没有,还满脸全是伤。 我问:“冯痦子打你了?” 官哥儿点了点头:“对!” 我说:“说说情况吧。” 官哥儿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今天手气相当好,半天时间就赢了十来万,结果***冯痦子直接将我扯下了桌,把我赢的钱全给拿了,说还他利息,我不肯,这王八羔子又让人动手打我!” “他还问我哪来的本钱赌,我按照你的要求,起初怎么都不肯说,后来假装被他给打怕了,便告诉他,我老娘的师门中人来了,给了我钱。” “这傻缺听了,非常好奇,又问我为什么会给我钱,我就说人家看我破落成这样子,非常心疼,就给钱了。冯痦子半信半疑,放我走了。” 我问:“你发现他跟踪你没有?” 官哥儿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反正我按你的要求,大摇大摆来了凯悦酒店。” 我拉开窗户,朝下面看了几眼,发现一辆桑塔纳一直停在酒店门口不远处。 不过,车玻璃是关着的,看不见里面的人。 我吩咐官哥儿。 “你一直盯着那辆桑塔纳,别眨眼!” 官哥闻言,端了一张椅子,坐在窗户边上,死死盯着下面的车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官哥儿骂了一句。 “卧槽!冯痦子!爷,你简直神算啊!” 我赶紧凑过去,往下一瞅。 果然是冯痦子。 这家伙从车后座出来,咯吱窝夹着个皮包,大概是尿憋不住了,去酒店门口的景观草丛里撒尿。 鱼闻到味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鱼咬钩了 倒不是我神算。 如果冯痦子仅仅是一位收债的混子,听到官哥儿说他老娘的师门中人来了,可能抢了官哥儿身上的利息钱就走,根本不会当回事。 问题在于,冯痦子是受左茂辉的指示做局夺了古渡典当行的古本,这古本乃易女士的师门宝物,现在突然出现了多年消失不见的易女士师门中人,作为一位心中有鬼且尽职尽责的打手,他必然会有些担心,肯定要暗中先摸一摸情况再说。 我笑了一笑,对官哥儿说:“你今天任务完成不错,别出去了,先在这儿待着!” 冯痦子一直待到了晚上,见我们没什么动静,走了。 不过,那辆桑塔纳还留在酒店门口,他应该是留了下属在车上,继续盯着我们。 翌日一大早,小瑶乔装打扮回来了,手中带着鲁大平制赝做成的青铜箱子。 官哥儿见到箱子,瞠目结舌,满脸不可思议。 “这这这......简直一摸一样!” 废话! 鲁老头乃制赝奇才,能有区别么? 我朝青铜箱子里装了几本书,又俯身朝楼下看了一看,刚好发现冯痦子吃完早饭再次过来了,又鬼鬼祟祟上了那辆桑塔纳。 “出门!” 官哥儿问:“去哪儿?一起去赌博吗?” 我无语道:“赌你个头啊!一天到晚就知道赌!” 官哥儿问:“那我们干嘛去?” 我反问他:“我们作为你娘的同门,来了津门,难道不应该去祭奠一下她么?” 官哥儿:“......” 三人大摇大摆出了凯悦酒店的大门。 豪华酒店的服务就是好,人刚走出去,就有服务员小跑过来,问我们去哪儿,需不需车免费接送。 我对服务员说,给我们准备一辆商务车。 商务车来了之后,我手中拎着那个假青铜箱子,旁若无人地上了车。 车先去了街边的香烛店,我们下车买了香烛黄纸和鞭炮,再调头往公墓开去。 透过车后视镜看过,那辆桑塔纳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 刚才我们出酒店之时,冯痦子应该对我手中的青铜箱子瞧得相当真切。 我想,在那一刻,这家伙的内心一定是犹疑且震撼的。 众人来到了公墓,我们上去祭奠易女士。 墓碑上有易女士的照片,长相与官哥儿很相似,淡然微笑地瞧着我们。 刚来到墓碑之前,官哥儿“噗通”一声跪下了,忍不住大哭。 “娘,我对不起你啊!家没了啊,典当行没了啊,我也快没了啊!” “我好后悔,应该听你的教导戒赌,可就是忍不住,孩儿太混蛋了!” “万幸家里那个真古本箱子还在,不然我都没脸见寻爷......” 哭到伤心处,这货用头去撞墓碑,很响,头都出血了。 这是真撞! 我寻思他台词没念错,可撞墓碑我没教他啊,怎么还自己加戏呢? 小瑶和我赶紧扯住了他。 官哥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继续呜呜哭。 应该是动真感情了。 人在落魄的时候,会想着依靠。 这一年,对上官彦来说,也算是大起大落。 小瑶轻轻地扯了扯正在烧纸的我,低声说:“哥,那家伙躲在树后面看我们。” 暗中斜眼瞥去,在离我们三四十米远的一棵大树背后,确实有一个人影。 这人影到底是冯痦子还是他派来的手下,就不知道了。 不过也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让对方明白,自己手中有个一模一样的青铜箱子,还专程来祭奠了易女士,官哥儿刚才关于真箱子还在的嚎叫传到了对方耳朵,我们的身份就彻底做实了。 祭奠完易女士,我们离开陵园,返回了凯悦酒店。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几人在酒店二楼餐厅吃晚饭。 我向官哥儿交待。 “冯痦子现在确认了我身份,也见到了我手中的古本青铜箱,这事情对他来讲,既诧异又震惊,他一定会逮机会揪你过去审问,极有可能还会对你动粗。”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继续把戏给演好,一开始什么都不要说,到后面假装疼的受不了,向对方坦白,就说当年你娘为防止有人觊觎师传的宝物,准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青铜箱,一个为真、一个为假。” “之前给冯痦子的那个箱子为假的,里面古本也暗中进行了删减和改动,根本不是原版,只要将两个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对比,就知道其中的细微区别。这次我们前来,你把真箱子交给了我们,后天我们就要离开津门,听明白了吗?” 官哥儿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 我见这货神色从容,丝毫不惧,有些好奇。 “你不怕挨打吗?” 官哥儿拿纸擦了擦嘴。 “爷,我被左茂辉和冯痦子害得这么惨,挨一点打算什么?” “这次要是不把古本给弄回来,我官哥儿死了都没脸去见我娘!” 我冲了竖了个大拇指。 “这话还像个人!” 尔后,我将小瑶从昌市带过来的一枚纽扣式微型监听器给了官哥儿。 官哥拿到监听器,想了一想,可能觉得放其它地方都不大安全,便将监听器藏在了鞋舌的帆布内,绑扎实了。 我对他说:“去吧!” 官哥儿起身离开了。 我和小瑶一直在房间里开着监听设备。 这款设备的牌子叫做“JAYCOR”,老美产的,携带端为纽扣式,监听端有点像对讲机的黑匣子,声音比较大,九十年代有很多私人侦探公司,JAYCOR曾风靡一时。 董胖子以前啥鸡毛活儿都干,曾跟人做过一段时间私人侦探,主要工作内容是抓奸,剩下不少这种玩意儿,这次我让小瑶顺便给带了过来。 黑匣子先是传来了电流噪音,后又传来“吱嘎吱嘎”的走路声,偶尔有汽车喇叭的声音。 官哥儿应该正在大街上走着。 半个小时之后,走路声突然变成了跑步声,非常激烈。 “冯爷,你这是干嘛?!” “干嘛?你还欠着老子的利息呢,我不得好好亲近亲近你?” “前天不是说缓两天等我赚了钱再给么,我现在有本钱了,你别着急啊!” “嘿嘿!不着急也行,老子问你一件事,你要是乖乖回答了,我就给你延长一点日子。” “你说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听说今天你和你老娘的师门中人去陵园了?” “......” “说话!” “对呀,他们好多年没来了,没想到我娘已经去世,就去陵园烧了点纸,他们后天就要走。” “我问你,那个傻缺手中拎的青铜箱子是什么东西?” “什么青铜箱子?冯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和我装傻?” “冯爷,你不会是说的行礼箱吧?他们确实带了行礼箱子,里面可能装的是衣服或日用品。” “这孙子不说实话,你们替我好好心疼一下他。” “.......” 紧接着,一阵惨呼声从黑匣子里传来。 鱼咬钩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鱼落网了 小瑶听到黑匣子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有一些担心。 “哥,官哥儿不会被他们给打死吧?” 我摇了摇头。 “不至于,冯痦子还要用他。” 惨呼声响了好久,方才停下来。 冯痦子声音再次传来。 “还不是说实话吗?” “说你麻痹......” “艹!这么硬汉?给我继续疼他!” 又一阵惨呼传来。 不得不说,官哥儿这次为了坑回对方,骨头确实够硬,演得也逼真。 我对这家伙的印象有所改观。 “......别打了,冯爷,你想知道什么......” 官哥大口喘气,声音断断续续,开始向对方哀求。 “官哥儿,你爷爷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大怂蛋,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敢在老子面前耍宝!古渡典当行抵给左爷的东西,我可是全都清点过,就特么一个青铜箱子,你那狗皮亲戚手中怎么还拎了个一摸一样的,难道不需要向我解释一下么?” “......冯爷,你要我解释什么......” “玛德!你小子还跟我玩心眼,给我把他的眼睛戳瞎!” “别别别......冯爷,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 “我交待,那个青铜箱子里面是我老娘留下来的师门古本,非常珍贵,她临死之前,曾反复交待我要守好它,等着她师门中人来取。为了防止别人打主意,我老娘做了两个一摸一样的箱子,一个真的,一个假的。假的那个,里面的古本其实是残缺和替换了的,与原版存在许多出入,当时被你们给拿去了。真的那个青铜箱子,前天我交给了我娘师门中人,情况就是这样......” “卧槽!难怪老子来要箱子的时候,你还假惺惺让我留下,你小子演得可真特么真!” “啊!冯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放过我吧.....” 对方应该是又开始打官哥儿了。 好一会儿之后。 冯痦子气喘吁吁地说:“老二,给我拨通左爷的电话!” 后面我只能听到官哥儿难受的呻.吟,冯痦子应该走到远处与左茂辉打电话了,至于他们通话讲了些什么,距离远了,黑匣子里听不清楚。 十几分钟之后,又听到冯痦子对官哥儿说:“左爷知道了情况,他非常生气,你死期快到了!” 官哥儿颤声回道:“冯爷,你指一条路,我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也行,但你得好好表现。” “怎么表现?” “你那两个狗屁远房亲戚,不是准备后天走么,明天晚上之前,你想办法去把那个真的青铜箱子偷出来!” “不行啊,他们两人手不离箱,看得相当严,根本没机会偷。” “你特么跟我讲条件?!” 劈里啪啦又是一顿凶狠暴捶。 “冯爷别打了,我想想办法......” “我警告你,你的行踪,我们可是二十四小时盯着,如果敢跑,后果相当严重!” “明白了。” 翌日白天。 官哥儿一直在凯悦酒店房间待到了晚上十点多。 冯痦子已经等不及了,给他打了电话。 我示意官哥儿赶紧接听。 官哥儿接通电话,打开了免提。 “怎么样?” “冯爷,他们下楼去吃宵夜了,我东西刚到手,怎么交给你?” “一楼厨房的后门,有一辆四轮运菜车,你找机会溜下来,把东西给我!” “好!交完之后呢,我去哪儿?” “你特么去哪儿关我屁事?我建议你去投胎!” “好的好的。” 挂完电话,官哥儿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对他点了点头。 “去吧!交完箱子,后面的事你别管,你立马离开津门。” “好!” 官哥儿拎着青铜箱子下楼了。 等他一下楼,我第一时间拨通了狗皮丁的电话。 “老丁,官哥儿已经将东西送下去了,你跟紧冯痦子!” “小孟,放心吧,我在车上盯着那辆运菜车呢,绝对跑不了。” 狗皮丁昨天就已经过来了,他一直在盯着冯痦子。 我探头往窗外看去。 没几分钟,一辆四轮运菜车离开了酒店,往马路快速驶去。 四轮车的后面,跟着一辆捷达车,那是狗皮丁租的车。 我和小瑶见状,立马简单装扮了一下,快速下楼,招了一辆出租车,乘着夜色,往前疾驰。 按照狗皮丁电话一路指示,我们来到了一栋别墅门口。 别墅灯火通明,院子里有好几个保镖,还停着那辆四轮运菜车,外面不远处则停着狗皮丁跟踪而来的捷达车。 狗皮丁人不在捷达车里面,他已经摸进别墅了。 这别墅是左茂辉的家。 冯痦子今晚将真的青铜箱子送过来,左茂辉视宝如命,为了验证官哥儿所说之事真假,他必然会将自己之前所取得的真箱子中的古本拿过来进行必对。 我并没有要求狗皮丁今晚就要取出真箱子,毕竟,他对别墅的踩点时间不够,贸然出手取东西,很容易出问题。 不过,只要狗皮丁今晚看准了左茂辉将真箱子放在什么地方,以他的能力,随时都能过来将真箱子给拿了。 今天我们就是来接应狗皮丁,只要他发现了藏宝位置,就算圆满完成任务。 忽然之间! 别墅里警铃大震! 十几个保镖手中拿着电棍,风驰电掣从里面冲了出来。 “快抓贼!” “老二,你带人围住房子!” “大凡,你们去外面找人!” “......” 我脑瓜子顿时嗡一下。 什么情况?! 狗皮丁被发现了?! 一众保镖已经从别墅跑出来,往院子外狂冲。 小瑶急问:“哥,怎么办?!” 如果我们现在开捷达车离开,肯定能跑掉。 可是狗皮丁怎么办? 之前我们讲好在这里等他,他没出来,我不能丢他不管! “瑶,我来引开他们,你马上走!” “我不!” 就在此时,耳听“咔嚓”一声响动,有人突然跳到了车的顶棚上。 “小孟,开车!” 我拉开天窗的遮阳板一看,狗皮丁正趴在顶棚上,手中拎着一个青铜箱子,声音无比急促。 “小瑶,快走!” “呜!” 小瑶发动了汽车。 捷达车在夜色之中发出大声咆哮,往前狂窜。 前面有几个保镖拿着电棍想拦路,小瑶根本没客气,车头往他们凶猛撞去。 命比工作重要,这几个货吓得不行,只得紧急闪身让开。 随后,他们一路狂奔,手中的电棍劈里啪啦地砸着车后备箱。 紧接着,后面有几辆车快速朝我们追来。 小瑶通过后视镜一看,朝车顶上的狗皮丁说了一句。 “丁哥,你抓稳了!” 她一脚地板油,捷达车左窜右突,十几分钟之后,彻底将后面的车全给甩了。 “瑶丫头,我撑不住啦,快停一下!” 顶棚上的狗皮丁头发凌乱,脸色蜡白,一副再跑下去就要摔死在地的神情。 小瑶见状,只得紧急刹了车。 狗皮丁从车顶跳下,拉开门,上了车。 车继续往前狂奔。 狗皮丁哈哈大笑。 “东西给你,刺激!” 我接过沉甸甸的青铜箱,欣喜万分。 鱼落网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扳本 我用青铜钥匙打开了箱子,拿出里面的线状书古本,翻了一翻,一整套,非常全,与易女士所拍摄照片后面标注的十五本目录名称完全一致。 “老丁,我不是叫你今晚只要踩好点,发现藏宝地就好,改天再去娶,你怎么直接拿来了?” 狗皮丁嘿嘿一笑。 “那个死痦子脸将假箱子一拿上去,左茂辉立马就吩咐下属去三楼藏宝室取真箱子了,准备拿来进行比对。我就暗中跟着那位下属去了三楼,见到对方从藏宝室将真箱子拎出来,我寻思这是个大好机会,与其等后面再过来取,不如今晚直接搞定。” “我扮了几声猫叫,撑那位下属有些发懵,直接一驽射在他了手中,乘箱子落地,拎起东西从三楼的老虎窗火速离开。鬼知道,左茂辉这家伙在别墅到处了都安了警铃,那位下属第一时间摁动了警铃,把别墅里面的家伙全给惊动了。” “幸好你们还没走,要不然,我老丁今晚可能就要栽这儿!” 他说起来挺轻松的。 可我们听得却心惊肉跳,这过程哪怕出上一点差错,后果都不堪设想。 小瑶神情有一些后怕。 “丁哥,你得按我哥的计划来更稳妥啊,这样突然改变方案,实在太危险了!” 狗皮丁抽了抽鼻子。 “要说危险,其实全怪你,若不是你,我一点也不危险!” 小瑶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 “怪我?怪我什么?” 狗皮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 “怪你做的菜太好吃!我在古玩铺吃住了十几天,肥得像头猪,手脚都不利索了。要不然就这些瘪犊子,还能让我狗皮丁惊慌失措成这样?” 小瑶嘻嘻一笑。 “下次不做给你吃。” 狗皮丁一听,忙不迭地说:“别啊!我就是开一个玩笑而已!何况吃胖了还能减肥,你这丫头咋这样呢?” 我相当开心,赶紧给狗皮丁嘴里塞了一支三字头的华子。 “老丁,你这技术,简直就是小母女喝醉酒,牛逼大了!” 狗皮丁嘴里叼着烟。 “我顶多就个执行者而已,要说牛逼,兄弟你才是人才。像这种宝贝,进了左茂辉的手里,我都感觉是无解的局。你人生地不熟,却在短短时间之内,让对方主动将东西给暴露出来,兵不血刃给取了,都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 我说:“咱们就不要商业互捧了......古本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你立下大功,没啥好谢你的,这点钱拿去花。” 尔后,我将官哥儿从赌场赢来的二十万,全部拿了出来,给了狗皮丁。 狗皮丁:“......” 我说:“别谈什么兄弟之间不在乎钱,人要吃饭,拿去!” 狗皮丁挠了挠头。 “行吧,我也爱财,你给了我就收着。” 车继续往前开,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租车行,车行正好要关门,我们将捷达车给还了。 本来我们准备连夜打车到去沧州看小瑶的师父,可人刚站在路边等车,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爷!” 转头一看。 官哥儿。 这货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中拎着一个包裹,讪笑着看着我们。 “瑶姐!” 小瑶差点晕过去。 “都说了我比你大,别叫姐!再说瑶姐这个称呼也太难听了!” 官哥儿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好的好的,以后我不这么叫了。”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租的车?” 官哥儿回道:“我听你和那位爷打电话之时知道的呀。” 我再问:“我不是给了你点钱,让你给冯痦子送完东西马上去外地躲一段时间么,跑这儿来干嘛?” 官哥儿讲话非常干脆。 “你太牛逼了,我想跟你!” 我话语更干脆。 “滚犊子!” 官哥儿斩钉截铁地说:“别介啊!我在津门待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你是我娘的师门中人,我今后再也不想这样混日子了,想戒赌,跟着你学,东山再起!” 我说:“很有志向,但千万别跟我,谢谢!” 几人转身想走。 官哥儿竟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爷,你不让我跟,我就不起来!” 我笑了一笑。 “那就一直跪着吧。”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冲出来十几个人,一个个手中拿着明晃晃的西瓜刀,为首的竟然是冯痦子和一位脖子挂着佛珠,剃着桃心头,满脸戾气的中年胖子。 我神色一惊,猛然将官哥儿给拎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特么敢反水?!” 官哥儿被我掐得脸憋通红,喘不上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爷,不是我......真不是我......” 这个时候,十几位保镖已经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了,在距离十来米之时,全顿住了脚步,一个个满脸肃杀。 桃心头胖子开口了。 “兄弟,假饵钓真鱼,你玩得好手段,左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人就是津门古董界的大佬左茂辉了。 我说:“过奖了!比起左老板钝刀子割肉的手段,我还是太善良了一些。” 左茂辉冷哼了一声。 “可惜,你的钓技虽好,却不懂得选择一个好钓友。” “你身边的那位蠢货,不听你的劝立即离开,竟然还跑去跟姘头叽叽歪歪告别,给了左某扳本的机会。”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做了一大锅好菜,本来都装盘开吃了,却被官哥儿这二货撞翻了锅,彻底弄砸了。 一来,这家伙陪我做局得罪了左茂辉,对他来讲应该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跑都来不及,他竟然临走之前去见自己姘头。如果我是左茂辉,发现上当之后,必然也会第一时间去逮官哥儿,再顺腾摸瓜找到幕后主使,而官哥儿爱去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压根不是啥难点。 二来,我压根没料到官哥儿会有从此以后跟着我的心思,居然好端端地跑到车行来找我们。 我问对方。 “所以,你准备怎么扳本?” 第四百二十八章 厚颜无耻 左茂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桃心,一副志得意满的状态。 “好说好说!左某为爱宝之人,对齐伯山前辈的技艺,敬仰多年。齐家已倒,左某见绝技蒙尘,心中万分痛惜,所以才耍了一点小手段,打算让它重见天日,认个新主。” “为此,青铜箱中的古本到手之后,左某一直不舍得翻,本准备在今年的冬至日,焚香祭祖,沐浴净手,从头开始虔诚修习,谁料还宝物尚未捂热,竟遇见了易女士如此出色的同门。” “既然大家与古本都有渊源,皆是爱宝之人,左某愿意退后一步,只要几位将东西完璧归赵,我可对过往之事不再追究,你看如何?” 完璧归赵?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眼前这十几个家伙,虽然手中都拿着西瓜刀,可此刻在大街上,并非封闭场合,以我、狗皮丁、小瑶三人的脚下功夫,想要摆脱他们,其实不算什么难事。 可带着官哥儿却不行,我们要就这么跑了,这家伙估计就彻底完犊子了。 虽然我对败家子没啥好感,但他毕竟是老丛师妹的儿子,若因为我们取了东西,让他出了事,不仅对不起老丛,也对不起藏宝几十年的易女士。 至少眼下必须带他一起离开。 我拧了拧眉头。 “我要是不呢?” 左茂辉闻言,肥脸一冷,目光变得极为狠毒。 “那左某就在津门建几座坟,让你们在墓里看着‘八古轩’如何将齐家蒙眼断宝的技艺发扬光大!” 忽然! 官哥儿拎起了地上的千斤顶,大声嘶吼。 “爷!你们快走!” “姓左的,老子弄死你!!!” 他想冲过去,为我们离开打掩护。 我一把扯住了他,抬脚将他踹到后面,冷声喝道:“滚后面去!” 狗皮丁摁住了官哥儿。 “你齐家的长辈在与仇人掰扯,你说你着什么急!” 官哥儿牙咬得格格响,被狗皮丁摁住,却又动弹不了。 我将披在身上的风衣脱了,甩给了狗皮丁,解了几粒上衣的扣子,晃了几下脖子。 “来!砍翻我,拿箱子!” 我为什么这么牛逼? 因为我身边有小瑶啊! 丫头见到我们被围,刚才已经将解药悄悄塞给了我和狗皮丁,她手中则提前拿好了彩门眩晕药。 这就是带她出来的好处,遇见事就能给我无限助力。 若换成董胖子,可能就剩下打嘴仗和拉破二胡了。 眼前这些拿砍刀的家伙,纵使身上有功夫,撑死也就是地头蛇下面的打手而已,对付普通人会是王者一般的存在,可我们是谁? 江湖人! 我丢了一小粒药在嘴里,像嚼口香糖,冲着十几位拿西瓜刀的保镖勾了勾手指头。 “宝贝们,过来!” 左茂辉见状,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仰头长叹了口气。 “可惜了。” 话音刚落,一众保镖脚步疾踏,口里大声爆喝,冲了过来。 “噗!” 一直站旁边人兽无害的小瑶,手中的药粉撒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四五个人顿时被药给撒中,粉末迷糊了双眼,还没带他们反应过来,我花浪蝶的步伐疾踏,双手猛拍。 “哐当!哐当!” 几声响动。 他们手中几柄西瓜刀全掉落在地。 耳边传来若干声惨呼,五个家伙已经捂住肚子,倒在了地上。 其他家伙想动手砍人,可鼻子已经闻到了药,晕晕乎乎的,身躯摇摆像喝醉了酒,被我三拳两脚撂倒在地。 由于晚上天色太暗,一切又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种诡异的局面,剩下三位冲在最后的保镖,鼻孔没闻到药味,但却不敢往前冲了,紧急刹住了脚步。 “妖法!他有妖法!” 冯痦子从懵逼中反应过来,声音发颤。 我双手背负在身后,大踏步向前。 三个保镖竟然脸露惧色,不断往后退。 “左爷!我去搬救兵!” 冯痦子率先转身,撒丫子狂跑。 左茂辉瞳孔放大,肥脸惊悚,瞅了瞅地面歪东倒西的下属,冲剩下那三位家伙大喊:“动手啊!!!” “啪!” 我猛然一个疾踏,鞭腿扬起,狠狠一砸,将左手边一位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的保镖给砸翻倒在旁边的臭水沟里。 对方满身脏水,身躯蠕动,挣扎两下想起身,却起不来。 “来啊!!!” 我冲剩下两位大声爆喝。 这一声喝叫,气势十足,彻底将对方的心理防线给击跨了。 最后两位能动的家伙,竟然不再管左茂辉,转身就跑。 左茂辉脸都白了,也想转身跑。 可我却鬼魅一般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子。 左茂辉紧急回过头,肥脸哆嗦,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兄弟,商量一下。” 我解了他脖子上的佛珠,拍了拍他的肥脸。 左茂辉说:“好东西,送你了。” 我冲他笑了一笑。 “咔嚓!” 佛珠狠狠砸在了他头顶的桃心头上,珠子四散,蹦得满地都是。 连续狂砸了十几下,这货抱着头在地上滚动,鲜血四溅,惨嚎连天。 我发泄完了,转身就走。 再不走不行了,虽然大晚上街上没什么人,但保不齐有路过之人举报这里在干群架,到时就非常麻烦。 几人快速离开。 官哥儿看傻了眼,反应过来之后,撒丫子跟着我们。 到了另外一条街,几人上了出租车,我对司机说:“去沧州!” 官哥儿也上车了。 这家伙现在待津门绝对没好下场,我没管他,打算到沧州之后,让他离远点。 到沧州已经很晚了,我们找了一家旅店休息。 翌日上午,几人在城中村一处老槐树下,见到了小瑶的师父。 老爷子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不错,正在与一群老头下着象棋,见到我们来,诧异的手中棋子迟迟不落。 小瑶叫完一声师父之后,当时就哭了,冲过去抱住老爷子。 老爷子眼眶泛红。 “娃,你们咋来了呢......你们咋来了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可以出阁啦 小瑶师徒两人亲昵叙话,按下不表。 当天晚上,老爷子和小瑶一齐下厨,给我们做了一桌好饭菜。 老爷子非常高兴,多年未喝酒的他端起了酒杯,尽管小瑶不断制止,但他还是陪我们喝了两小杯。 吃完饭,老爷子让我陪他去走一下路,散散酒。 我知道他有话单独对我说,便陪他一起在城中村走着。 “小孟啊,丫头跟着你干,表现怎么样啊?” “老爷子,瞧您这话说的,您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有多优秀还需要问我么?” “呵呵,她今年十八了。” “嗯,她的生日我心里都记着呢。” “这丫头从小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安定日子,跟着你之后,总算是有了一个家,我看她过得好,心里很开心。” “您放心,只要我在,小瑶就是永远有巢的快乐小鸟。” “你咋听不明白呢?” “老爷子,您啥意思?” 老爷子转头看向了我,满脸无语。 “知徒莫如师,我看得出来,丫头很喜欢你。我说她十八,长成了一朵花,可以出阁啦,你赶紧娶了她,非得老头我来点明吗?” 我:“......” 这几句话讲得如此押韵,我都不知道反驳。 老爷子见我不吭声,皱了皱眉头。 “小孟,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你,也心甘情愿将丫头托付给你。但讲实话,今天看到你们拎东西来,我本以为你是前来提亲来着,敢情就是过来看一下我,我多少有一些失望。” 我忙不迭地说:“老爷子,您可能有所误会......” 老爷子抬手制止我说下去。 “我一点也没误会!你们年轻人,思想开明,喜欢国外那一套,不讲究老一辈聘娶的繁文缛节,什么教堂婚礼、旅行结婚,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可我养这么大的好闺女,你们最起码得给我敬一杯酒,磕上几个头吧?下次再过来看我,要是不敬酒磕头,就别再来了!” 我刚想向他解释,自己仅仅是将小瑶当亲妹妹来看待。 旁边屋子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老彩儿,杀两局!” 老爷子闻言,转头对我笑了一笑。 “手有点痒了,我去杀两局,不陪你走路了,你自己回家吧。” 讲完之后,他背着双手,跟着一位抱棋盘的老头进屋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翌日大早。 我们与老爷子作别。 小瑶眼眶红红的,满满不舍。 我安慰她:“咱们得空常来看老爷子。” 小瑶闻言,本来难过的脸竟然有一些害羞,低下头说:“下次还是我一个人来吧,你别来了。” 不让我再来? 难不成昨晚老爷子和她说了什么? 狗皮丁喜欢四处浪,不跟我们回昌市,独自走了。 我、小瑶、上官彦,离开沧州,前往京都,打算搭乘航班回家。 官哥儿跑前跑后,给我们买票、搬行李、买水、伺候的相当殷勤。 我对他说天大地大,别再跟着我们,让他赶紧离开。 这货不肯,用之前我给他的钱,自己也买了一张票,强行陪着我们去了昌市。 到了古玩铺,我又对他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这都送我们到家了,赶紧回去吧。” 官哥儿闻言,转身就走。 我本来以为他彻底死心了,结果第二天,这货又来了,进来一声不吭,给古玩铺抹桌子打扫卫生。 “你还没走?” “爷,我在不远处租了一个单间。你放心,我不吃你的用你的,白天在古玩铺学东西,晚上自己去打零工赚钱。” 董胖子有些傻眼。 “卧槽!小孟,你这去了一趟津门,怎么还带回来个免费劳动力?” 我没理会董胖子的揶揄,寻思官哥儿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等我晾他几天,他就会彻底绝望了。 可谁知道,官哥儿这次像是铁了心,白天来铺子干活儿看古董,晚上到广场摆摊让人丢圈,足足持续了一个礼拜。 董胖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劝我说干脆留下官哥儿得了,多一个劳动力,也省得他和小瑶到时又为了谁留下来看铺子吵来吵去的。 我很无奈,把官哥儿叫了过来。 官哥儿问:“爷,有什么吩咐?” 我喝了一口水。 “你真准备戒赌入行?” 官哥儿闻言,立马举起了手,想对天发誓。 我制止了他。 “别发誓,我不信这一套!” “我身边不缺人,但你若真心想改行,倒可以介绍你去拜师,但人家收不收你,我管不着。” 官哥儿满脸疑惑。 “爷,拜谁?” “一位顶级大师,跟着他学,绝对比跟着我好太多。” 我指的是制赝大师鲁大平。 鲁老头曾多次跟我说,感觉自己的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要去见阎王,技艺若不传承下去,实在太可惜,想收一位徒弟,问有没有脑瓜子向我一样灵光的人,有没有基础无所谓,只要肯学,他就能教。 官哥儿神色欣喜,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愿学!” 我出门买了两瓶李渡、两条金圣,带着官哥儿去找了鲁老头。 见到鲁老头的时候,他正坐在屋门的台阶上吃红薯稀饭。 “鲁师傅!” 鲁老头抬头瞅见我,挠了挠头。 “前些日子你不是派瑶丫头来让我做了一个青铜箱么,又有活儿了?” “我说小孟,你能不放过我,每次要东西都十万火急的,想累得老头子早点归西呢?” 我将礼品放下,将官哥儿拉到自己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鲁老头。 “这小伙子咋样?” 鲁老头瞅了瞅官哥儿,满脸疑惑。 “什么咋样?细皮嫩肉,留一条长发,你要我按他的样子做一个复刻陶人?” 这老头脑子都啥想法! 我蹲到他旁边,给他发了一支烟,低声对他说:“你不是一直想收一个徒弟么?今天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别看他样子好像不大靠谱,他可是津门‘伯山斋’的后人,就是没啥基础,人可聪明了!” 鲁老头皱着眉头。 “伯山斋?没听过。不过,既然是小孟你介绍的,我倒可以试一试他。” 我点了点头。 “行!你试吧。” 鲁老头放下手中碗筷,带我们进了屋子。 “小伙子,你想要拜师,得先过了关才行。” “这些全都是真东西,你在十秒之内,指出哪件东西最不值钱,要是讲对了,我就收你。” 第四百三十章 声东击西 我寻思完犊子了。 鲁老头手指着房间中一副博古架。 博古架上摆放了二十余件古董,这些古董我以前来的时候专门鉴赏过,全是真品。 别说什么都不懂的官哥儿,就算让一位顶级鉴宝大师来,仅仅看上一眼,要在十秒之内判断出哪一件最不值钱,也不大可能。 我倒是猜出来鲁老头的用意。 既然不可能判断出来,却还出这个题目,肯定就是在考官哥儿脑子的反应快慢。 如果我是官哥儿,在完全不认识古董的前提之下,接到此考题,首先会猜测老头的心理,一定会赌那个博古架最不值钱,毕竟,只有它是木头做的,比不上任何一件古董。何况,鲁老头手指向的是整副博古架,并没有明确说限定在二十余件古董当中挑一个。 知道答案,我又不能说,心里替官哥儿捏了一把汗。 官哥儿都懵了,转头看了看我。 鲁老头一瞪我,意思我不得作任何提示。 “十、九、八、七......” 老头开始报数。 官哥儿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一!时间......” “博古架!” 官哥儿几乎喊了出来。 鲁老头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上下打量了几眼官哥儿,又转头看了看我。 “小孟,你没有暗示吧?” 我举起了双手。 “天地可鉴!我刚才像木头人一样,一句话没说,一根手指未动!” 鲁老头笑嘻嘻。 “不错不错!脑子还挺好用的,你明天来学吧,我给你铺一张床,以后就睡铺子里。” 我有些诧异。 “不是......鲁师傅,咱不得有个拜师仪式什么的吗?” “这种大事,怎么着也得在酒店摆一桌啊,我出钱!” 鲁老头摆了摆手。 “拜个屁!我认了徒弟就是认了,不搞那些虚的,直接学!” “至于吃饭,更不用了,我就爱那一口红薯稀饭!” 我见官哥儿瞠目结舌地傻站着,踹了他一脚。 “你特么磕个头啊,白痴!” 官哥儿反应过来,欣喜万分,立马跪了下来,砰砰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师父!师父!师父!” 鲁老头也高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对了,洗发水记得自己带,家里没洗发水给你洗长头发。” 官哥儿尊敬地回道:“知道了,师父!” 我带着官哥儿离开。 出了大街,我对他说:“你小子可以啊,最后时刻还能反应过来你师父的考题是在声东击西。” 官哥儿挠了挠头。 “爷,我根本没反应出来这是在声东击西。” 我有些好奇。 “那你怎么猜博古架最便宜呢?” 官哥儿向我解释。 “我在赌场练了一双好眼睛,看到博古架底下价格小标签没来得及撕,它应该是从旧货市场掏来的,上面写阿拉伯数字十元。”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我寻思反正猜不出来,今天拜师是不成了,干脆瞎几把蒙一把,就脱口而出博古架了。” 我后背直冒冷汗。 幸亏鲁老头刚才没问官哥儿是怎么推测出来的,不然老头非得一口老血吐出来不可。 不过,缘份这东西讲不清楚。 若不是官哥儿长期混迹赌场,眼睛就不可能看到那个小标签,小标签上要是没有价格,他也不会胡乱猜博古架。 冥冥之中,好似都是注定。 接下来十几天,没什么事,我在古玩铺专心看老丛留给我的古本。 古本遗留太久,纸张非常薄,用手翻容易弄破,我只好用镊子轻轻翻书。 以前我见到廖小琴用镊子翻书,认为她是在装逼,现在算是彻底理解了。 她这种习惯,应该是从小翻走马阴阳的稀有古籍形成的。 还有她喝茶用调羹,漱口用花茶,也是因为从小跟着祖奶,有专人伺候着,养出了这种大家闺秀的腔调。 不过,廖小琴和我在一起混了几年,近墨者黑,也开始变得粗俗了,时不时会听她嘴里会讲几句“卧槽”,这在以前都不敢想。 尽管我有着很好的古董鉴宝基础,但天鉴氏的鉴宝技艺,仿佛给我打开了一扇新大门,令人震撼无比,学起来废寝忘食。 我试过学天鉴氏的办法,眼睛蒙着黑布来鉴宝,倒能通过闻气息的手段判断出一些简单古董的真假,可复杂了就不行,看来还得继续学。 官哥儿在鲁老头那里学得相当认真,只要一有空,就会跑来铺子帮忙,与之前相比,他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我想起官哥儿说以前有个算命先生给他算命,指出他二十三岁以前专混迹赌场,可因为他老娘生气,打发算命先生走了,二十三岁之后会干啥没讲,今年这货刚好二十三,难不他真的彻底改行了? 这就有点准的可怕了。 转过天,我接到了廖小琴的电话。 她对我说:“你带着小胖,马上来三元里九十九号。” 我问:“有活儿了?” 廖小琴回道:“等你们到了再说。” 这次廖小琴点名要我和董胖子去,小瑶也没再争,就是让我们一定要小心。 董胖子开心坏了。 “小孟,你猜猜,这次是取啥好东西?” “猜个屁!” 我和董胖子收拾了东西,乘航班去了广市。 到达广市已经是晚上了,三叔公在机场接我们,路上先去了酒店。 三叔公对董胖子交待:“小董,你先住下来,小孟还要去家里开一个会,待会儿家主和小孟会与你汇合。” 随后,他带着我去了三元里九十九号。 到了之后,瞅见祠堂中灯火通明,里面正在开会。 三叔公对我说:“你快进去,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一进去,见到走马阴阳所有的骨干都到齐了,廖小琴坐在正中间,神色冷峻,姿态威严。 不得不说,气质这一块,这妞拿捏死死的。 我资历最浅,在最末尾处找位置,可末位竟然没有椅子,倒是见到台下右手边第一个座位是空着的。 台上是廖小琴,台下左手边首位是权叔,这是没错的。 廖小琴是家主,排第一。 权叔辈份大,排第二。 按正常的排序,台下右手边空着的首位为家族中排位第三的人坐的,之前廖安东就是坐那个位置。 见到我来了,权叔脸上洋溢着笑容,手指着那个空位。 “小孟,快坐上来。” 这位置是留给我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影爷 什么情况? 我站在原地没动。 廖小琴对我开口了。 “你开会迟到,还站着不入座,嫌没有八抬大轿来抬你?” 全场哄笑。 我靠! 这又不是乐山大佛的位置,坐就坐,谁怕谁? 我坐了上去。 廖小琴见我坐下,转头对众人说:“诸位都是走马阴阳的栋梁之才,家业兴,则诸位旺,我刚才已将事情交待完,大家按思路好好做,过程中若遇见问题,可报告、可调整、可转向,一切着眼于实际形势变化即可。” “今天我宣布一件事,孟寻虽新入门,但在走马阴阳家族分崩离析之际,鼎足撑场,燃身躯为炬,挽大厦将倾,大功一件。经我与祖奶商量,走马阴阳影爷的职位,由他来担任。” 此话一出。 全场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一个个神色不可思议。 我有些懵逼。 走马阴阳朔源于辟壤氏,其内部架构也一直遵循古制,依次为家主,左右两位副手为掌盘、出谋划策的为影爷(师爷),下又分四大堂,掌土堂(风水寻龙)、破关堂(破障清险)、亮火堂(信息情报)、马槽堂(后勤装备)。 虽然现在廖家对外几乎是公司式的产业,上述那些架构仅剩下名称,并无实质人员组成,可在这个古老家族的内部,却依然严格按照古制职位来论地位,而地位的高低,直接决定了在家族内部的资源分配权、调度能力以及个人身份。 比如,之前老太太当家主之时,左右掌盘分别为权叔、廖安东,而一直追随祖奶的廖小琴由于辈份、年龄小,只是走马阴阳的影爷。 现在她成了家主,权叔的位置不变,可让我任影爷,连我都觉得有点过份了。 一来,家主、掌盘、影爷,正常情况之下为廖家的血脉才能担任,我并不是。 二来,我进入廖家的时间实在太短、资历又浅,再大功劳,其实都轮不到我。 廖小琴环视了一下四周,浅浅呷了一口茶,神态慢条斯理又不容质疑。 “第一,决定已出,不能更改,若想不通,大家回去慢慢想。第二,做事谁都会,但做人就不一定。第三,从今往后,无论年纪大小、辈份高低,见面一律称孟寻为孟爷,但凡他调度之事,若我和权叔不在,以他为准。” “谁还有意见,提出来。” 全场鸦雀无声。 我内心极度讨厌当什么领导。 读书的时候,老师逼我当小组长,我故意一个礼拜不收同学作业,结果如我所愿,被老师罢免。 我加入走马阴阳,纯粹是为了完成猎幽计划,等事情一结束,找到我哥,必然要果断退出群聊,至于什么影爷不影爷的,对我毫无吸引力。 “那什么......家主,我有意见。” 我举起了手。 廖小琴俏脸一沉,手指着我。 “你明天才就任,今天仍为门内最末位弟子,门中前辈尚未开口,你收声!” 我:“......” 廖小琴抬手看了看表,秀眉微蹙。 这动作一出。 全场十几个人,竟然全部起身,身躯同时转向我,齐刷刷双手抱拳,同声说了一句。 “见过孟爷!” 我只得站了起来,向他们抱拳回礼。 “诸位前辈,都坐!” 廖小琴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很好,散会,都忙去吧。” 大家开始四散。 一众人等在离开之时,有不少人过来,向我递上了名片,笑呵呵地打招呼,让我有机会一起坐下来叙一叙。 他们名片上的头衔,有些吓死个人,个顶个都是人物,横跨了不少行当。 上次我来的时候,几乎没啥人鸟我,现在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还别说,这群人的面目好像突然变得生动而有趣起来。 等所有人都散尽,廖小琴带着我出了门,对在门口的三叔公说:“叔公,你先去接小董,带他到‘萍湖茶庄’,我有事同他们聊。” 三叔公赶紧去了。 廖小琴则自己开着红色轿跑,带我前往萍湖茶庄。 夜色很好,晚风轻抚,霓虹璀璨。 她打开了车窗,窗外的风撩动着青丝,飘逸而馨香。 转头见我不吭声,廖小琴撇了一撇嘴,不屑地“切”了一声。 “走马阴阳的影爷,你知不知是什么地位,你好像还很不爽的样子?” 我回道:“你赶鸭子上架,我当然不爽。” 廖小琴笑了一笑。 “你什么时候干过鸭子这种前途无量的职业?” 我冷哼一声。 “这玩笑并不好笑!你着急忙慌招我来,抬上高位,怕不是为了提携我那么简单,我现在很特么焦虑!” 廖小琴闻言,挑了挑眉毛。 “哦,那你说一说看?” 我说:“一来,你新上任家主,肯定还有少部分刺头听调不听宣,廖安东被废之后,应该有不少门内弟子一直在觊觎影爷的位置,你不想给他们,眼下又无合适人选,让我来做,无非是为了进一步立威以及掌控局面。” “二来,接下来你要我办的事,估计比较棘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好身份,以便我在外做事之时,可以随时调动走马阴阳的江湖资源。” 廖小琴咯咯直笑。 “我太喜欢你这种聪明劲了!恭喜你,答对了!” 我:“......” 廖小琴瞥了我一眼。 “你干嘛?不喜欢上位?” “人在浅滩,看到的全是垃圾,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欣赏大海波涛翻滚的风景。” 我回道:“作为男人,有时不用站在高处,不仅能上位,也能欣赏波涛翻滚的风景。” 廖小琴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脸腾地红了,一个紧急刹车,抬手就来揪我的耳朵。 “死流氓!你一双贼眼往哪儿看呢?!” 后面车喇叭哔哔响动,廖小琴只得气呼呼放开我,重新启动车,往前面开去。 来到萍湖茶庄,两人进入了一个包厢,里面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方脸,浓眉,右耳朵是折着的。 他见到我们进去,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向我们行礼。 “家主好!” “孟爷好!” 第四百三十二章 揭金榜 廖小琴问:“黎哥,都准备好了吗?” 折耳朵恭敬地回道:“全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等孟爷和董师傅启程。” 廖小琴点了点头。 “辛苦了,你去外面等着吧。” 折耳朵退下了。 没一会儿,三叔公带着董胖子过来了。 茶室内只剩下廖小琴、我、董胖子三个人。 廖小琴言简意赅。 “事情有一点急,你们明天动身,与老黎去泰国。” 我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啥玩意儿?!” 廖小琴回道:“去泰国,没听明白?” 董胖子也哭笑不得。 “廖大小姐,你这步子也跨太大了,国外也有盗墓业务?” 廖小琴满脸无语。 “什么盗墓业务!我这次让你们去卧底!” 我和董胖子面面相觑。 廖小琴向我们解释。 “猎幽计划组老A,前两天紧急传来消息,有线索表明,泰国一位叫林惠群的华裔,为佛牌兼古董商人,与一件宝物存在重大关联,具体牵扯到哪件宝物、关联程度有多深、什么方式关联,一切皆未知。” “林惠群的父亲早早去世,与母亲的感情非常深,前段时间他母亲病故,他准备给母亲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这些天在泰国当地以及回国找了好几批风水师和道士,均不满意。” “这家伙财大气粗,干脆向玄学界悬赏开金榜,打算出重金让人竞争,优胜者接受雇佣,为他母亲办理后事。老黎是咱们在东南亚产业的老员工,与泰国一些本地人交熟,我让他推荐你们参与揭金榜。” “老A的意思是,让你们通过这件事,尽量与林惠群熟络,取得他信任,再摸清相关情况。东南亚治安不太好,像林惠群这种混佛牌古董圈的人,何况又牵扯到天棺重宝,更不好惹,你们在外人生地不熟,风险较大。” “所以,为安全起见,在你们出发之前,我紧急扶你坐上了影爷的位置,以便你们到了那里,可以随便调度廖家的资源。” 我和董胖子都没吭声。 廖小琴问:“怎么了?我没有讲清楚吗?” 董胖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一点也不清楚。” 廖小琴问:“哪里不清楚?” 董胖子说:“能给多少钱?” 廖小琴:“......” 我抬手拍了一下死胖子的头。 “你闭嘴吧!能不能讲一点关键的?!” 廖小琴说:“钱的问题,不用你们考虑,事成之后我来办。孟寻,你有什么要问的?” 我问她:“线索信息能不能再详尽一些?” 廖小琴摇了摇头:“没有了,只说他与天棺重宝有关。” 我又问:“好!若我们揭金榜失败,是否立即打道回府?” 廖小琴回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再问:“行!即便成功,若一直摸不清楚情况,难不成我们永远待在泰国?” 廖小琴说:“按老A推测,这情况不大可能发生,对方应该很快会行动。” 我还问:“OK!摸清情况之后,届时是不是又下令让我们两人去夺宝,没有外部力量支援?” 廖小琴回道:“回答正确!” 我相当烦躁。 “正确你个头!信息一片模糊,我们前往异域他乡,不仅要成功揭金榜,取得对方信任,摸清情况,还要将宝给夺下来,而且没有任何外部支援,全程都在开盲盒,老A溜傻子玩呢?!” 廖小琴反问:“你不是一直开盲盒开得挺好么?” 我回道:“对,但这次我不想开了,有没有问题?” 廖小琴笑了一笑,回了一句。 “老A让我转告你,你哥可能会去。” 我点燃了一支烟。 “那没事了,你当我前面的话放屁。” 我参与猎幽计划的目的,就是找到哥,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无任何消息。 可我心中深知,哥一直在猎幽计划上层的监控之中,只是他们不愿意告诉我,廖小琴所知情况也寥寥。 刚才之所以突然撂挑子,我就是想探一探口风。 老A真挺牛逼的,提前预判了这一点。 廖小琴转头问董胖子。 “小胖,你有什么问题么?”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给钱就行,其他没有。” 事情商议完毕,几人出门。 我和董胖子去了酒店。 在酒店房间,董胖子头靠在枕头上,嘴里叼着一支烟。 “小孟,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我问:“什么事?” 董胖子说:“按你之前所说,天棺重宝遗落世间几千年,廖家一直都没有找到,只获得了一些零碎的线索,可为什么近两年来,这些逆天的玩意儿全都突然出现了呢?” 我:“......” 董胖子愣了一下。 “不是......你说就说呗,这种眼神,好像显得我很傻逼一样。” 我向董胖子简要解释。 天棺重宝自周末遗落,不同势力的古人获得了不同宝物。 获得宝物的古人,大部分将宝物作为陪葬,致使它们埋于四海八荒之中。 可古人也有师门、后人,他们向自己后人留下了相关线索,或者线索最终又被别人获得。比如,老皮门关于金蚕蜕的线索,天枢会关于无间镜的线索,中东王室巴伦王子关于旬夷妖树的线索,等等。 岁月更迭,这些江湖势力,仅仅将天棺重宝只言片语的线索当成了一种压箱底的远古传说,或者说师门前辈吹牛逼的玄幻故事。 他们几乎没人相信这些重宝真实存在,从来没动过心思去寻找过它们。 可就在近两年,有一位神秘人或者势力,采取各种办法,让这些江湖势力彻底相信这些东西是真的,就像突然点燃了爆竹一样,燃起了这些江湖势力的强烈欲望,致使他们拿着压箱底的线索,前往天南海北疯狂寻找。 董胖子有些傻眼。 “不对啊,神秘人为什么自己不去找呢?” 我说:“宝在墓里,地图或线索在各大江湖势力的箱底,神秘人手中没这些东西,根本无从下手。只有点燃这些江湖势力的欲望,等他们寻找到宝物,神秘人黄雀在后夺之,坐收渔翁之利,才是王道。” 董胖子挠了挠头。 “好比说,神秘人想要图书馆的一本宝书,但他却没有图书馆的钥匙,最好的办法是,让作为图书管理员的江湖势力,拿着钥匙去取书出来,他直接动手抢呗!” 我点了点头。 “就这意思。” 董胖子皱眉问:“这神秘人是谁?” 我叹了一口气。 “我哥,或者说,他上面的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