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门孤女持家日常》 第1章 大小姐 “大小姐!小姐!该起了,太阳都晒屁股了!窑厂那边还等着您去瞧新坯呢!” 丫鬟知春的声音堪比安家祖传的那口开窑铜锣,穿透力极强,精准地轰炸着安文慧的耳膜。 “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安文慧把脑袋往锦被里缩了缩,企图伪装成一枚安静的鸵鸟蛋,无效:门外那位催起床是专业的。 “小姐!夫人说了,您要是再不起,她就亲自来请!” “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啊?” 安文慧认命地爬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腹诽:想她堂堂安家嫡女,未来的陶业接班人,怎么就活得像个被迫上岗的“卷王”? 嘟哝着眯着眼睛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丫头给她梳头。 她的人生理想非常简单: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从九九六的牛马一觉睡醒变成了同名同姓陶业世家安家的大小姐,原本以为可以躺平,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对她的安排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撑门面儿的。 现代上班有老板,这儿有老娘;现代有堪似宫斗的职场,这儿有眼中钉肉中刺的死对头李家。 管束和斗争哪儿也少不了。 “小姐,夫人来了。” 安文慧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女儿见过阿娘。” “醒了就好。” 潘氏看着睡意朦胧的女儿心里一片酸楚,别人家的小姐在绣楼绣花,学琴棋书画,自己家的闺女却天天要往窑场去和一群汉子打交道,手上拿的永远是泥巴。 “今儿个说是有新胚,你得看着点,安家窑出的陶不能再出岔子了?要不然安家窑就要在磁窑里消失了……” “阿娘,女儿明白的,您别担心。” 磁窑里有数十家窑场,按规矩斗陶赢的了就是陶堂的堂主。近百年来,堂主一直都是安家的囊中之物。 谁能想到去年腊月十八,窑神节,也是磁窑里斗陶的日子。 阿兄安家宽在斗陶时遭遇塌窑,连人带着三位大师傅都没能出来。 那一天,正是阿兄十七岁的生日。 她一天,也正是她十二岁的生辰。 兄妹俩感情深厚,连出生日期都是同一天。 谁也没料到,一夜之间一场变故让她从天真少女变成了必须撑起门楣的“安大小姐”。 没人知道,也就是那一夜,一觉醒来的安大小姐换了芯子。 “小姐,您长得真好看。” 知春一边梳妆一边欣赏。 “都有熊猫眼了,还好看?” 安文慧严重怀疑丫头没见过好看的。 镜子里的人杏眼桃腮,本该是个明媚少女,此刻却顶着一对若有若无的黑眼圈,眼神里写满了“我想躺平”。 “知春,你说,我现在假装突发恶疾,卧床不起,能躲过今天去窑厂的命运吗?” 知春熟练地给她绾发,面无表情。 “小姐,您上个月用的是‘感染风寒’,上上个月是‘扭了脚’,上上上个月是‘食欲不振,疑似厌食’。夫人说了,您这次就算真‘嘎嘣’一下过去了,她也得让人把您抬到窑厂门口,让来往客商都看看,安家继承人有多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文慧……真是亲娘,和自己那催命鬼一样的老板如出一辙。 安家大房大太太,确实是一个撑得起的合格的主母! 收拾停当,安文慧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踏出了闺房。穿过层层叠叠的庭院,还没到前厅,就听到她娘中气十足的声音正在“点兵点将”。 “这批窑是供给江南古掌柜的坯体,务必小心再小心!要是出了一点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安文慧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拐去后院的小厨房偷个懒。 “安、文、慧!” 晚了。 安夫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准地捕捉到了女儿试图溜号的身影。 安文慧立刻挂上标准的、乖巧的、无可挑剔的笑容,转身,行礼。 “阿娘,早啊。您今天气色真好,这身绛紫色裙子衬得您雍容华贵,咱家门口那对石狮子见了您都得自惭形秽……” “少贫嘴!”安夫人没好气地打断她,“赶紧的,去三号窑口,新礼在那儿等你半天了!” 听到“新礼”两个字,安文慧眼睛微微一亮,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陶新礼,那是她腊月三十在路口捡回来的少年郎,长得特别好看,也是她对抗这悲惨“卷王”人生中,唯一的光! 家中新丧,过年没有一点儿喜庆氛围。 百无聊奈的她突然想去后山看看自己那早逝的阿兄,和她说说心里话。 下山时,她看到了倒在路边看到饿得奄奄一息的陶新礼和他娘方氏,一时心软(主要还是看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不像个坏人),就把他们带回了家。给方氏一份在窑场给大师傅煮饭的差事,给她儿子一个安身之所。 没想到,这小子在陶艺上简直是个天才!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勤奋得让人心疼。她娘考察了三个月,终于拍板收为徒弟,倾囊相授。 如今,陶新礼成了她安文慧最得力的助手,最默契的搭档,也是她……咳咳,反正就是她很喜欢的小师弟。 安文慧赶到三号窑口时,只见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晾坯架上的一个半人高的陶瓶胚子。少年手指修长,动作稳健,侧脸在窑火映照下,专注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小礼子!”安文慧故意放重脚步,扬声喊道。 陶新礼闻声回头,看到是她,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干净又略带腼腆的笑容:“师姐,你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其实并不重的工具箱:“早饭用了吗?窑场里我娘在灶上还温着小米粥和包子。” “没呢,起晚了,被我阿娘一顿念叨。”安文慧摆摆手,凑到那个陶瓶胚子前,“这就是那批货?啧,这泥料揉得,这胚拉得,小礼子,你可以啊!这手艺,快赶上师姐我……的一半了!” 陶新礼抿嘴笑,也不反驳,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她:“知道你可能没吃,我娘做的糯米糕特意留的。” “好吃。” 第2章 吃绝户 “好吃。” 安文慧接过糕点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 身为安家大小姐,不是一个糯米糕可以轻易就哄骗得了的,正如现代的她不是一杯奶茶就能骗得走的人一样。 之所以迷恋这糯米糕,是因为这是她在现代最主要的早餐,她吃的不是糕,而是浓浓的“乡愁”。 见陶新礼盯着她吃,安文慧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个小师弟贴心又好看。 看着他清秀的脸,安文慧有一种上手掐脸的冲动。 “这瓶身的弧度还可以再流畅一点,到时候上釉,咱们试试那个新配比的雨过天青色……”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绕着胚子转圈,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 陶新礼跟在她身边,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或在关键处补充一两句。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窑场的坯架上只有安文慧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陶新礼偶尔低沉的回应,以及坯土散发出的、独特的湿润气息。 知春站在旁边,看着这样的小姐就觉得很鲜活,自从大少爷出事后,大小姐变了很多很多。 “安大小姐真是好兴致啊,这都日上三竿了,才来窑厂‘监工’?还带着点心,是来郊游的么?”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场口传来。 安文慧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李荣祥的宝贝儿子,她的头号对头——李茂才。 安文慧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口糯米糕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才转过身,脸上挂起标准的、商业假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少爷啊?怎么,你们李家窑口今天不开火?闲到有空来我们安家这小小的三号窑场串门了?” 李茂才摇着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眼神挑剔地扫过那个陶瓶胚子,又落在陶新礼身上。 “这谁呀?你身边怎么总是带着这个小子?安文慧,你们安家是真的没人了吗?是想五年后指望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挑大梁?” 陶新礼握着工具的手紧了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没有说话。 安文慧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说她可以,说她的陶新礼不行! 她上前一步,将陶新礼挡在身后,下巴微扬,眼神锐利得像刚开刃的瓷片。 “李茂才,管好你自己家的破窑吧!我们安家的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新礼的手艺,比你这个靠着祖荫、连胚都拉不圆的草包强一百倍!” “你!”李茂才被戳到痛处,脸色涨红,“安文慧,你少得意!五年一度的斗陶我李茂才还要赢你,我看你们到时候又能耍出什么花样!别又窑塌人亡,那就真是……呵呵。” 这话一出,整个窑场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安文慧的眼神彻底冰封,她死死盯着李茂才,一字一句道:“李茂才,你、再、说、一、遍?” 这事,是她心底最深的刺,是安家不能触碰的痛。 陶新礼也上前一步,默默站在安文慧身侧,虽未言语,但清冷的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李茂才被两人这架势慑住,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一边夹着尾巴滚蛋,一边嘴上还哼哼。 “哼!咱们走着瞧!斗陶场上,有你们哭的时候!” 赶走了苍蝇,窑口里却没了之前的温馨。 安文慧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陶新礼默默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师姐,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安文慧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把那股邪火压下去。她看着陶新礼,忽然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梳得整齐的发髻揉得乱糟糟。 “臭小子,争气点!五年后的斗陶,咱们一定要赢!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把李家的脸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看他们还敢不敢乱吠!” 陶新礼顶着鸡窝头,看着眼前恢复元气、斗志昂扬的师姐,眼底漾开温柔而坚定的笑意,重重点头:“嗯!一定赢!” 为了安家,更为了……你。 安文慧看着师弟乖巧又坚定的眼神,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那咱们开始干活!今天的目标,把这个胚子做到完美!让李家那群土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陶,什么叫艺术!” 安文慧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拿起工具开始修胚,神情专注。 陶新礼在她身边,默契地递上她需要的泥料或工具,偶尔在她需要时,伸手稳稳地扶住胚体。 只是一不留神,胚体被她修出一个缺口。 “我……” “师姐,你歇歇,我来吧。” 安文慧无奈的站起身让位。 她心里清楚,不是自己手艺发挥失常,是心绪不宁。 李茂才今天的挑衅,绝非偶然。 腊月十八阿兄出了意外,李家顺利夺走了堂主之位,这只是拉开了阴谋的序幕而已。 接下来,清明节,安氏一族又该出幺蛾子了。 果然,在窑场忙完回去的安文慧原本想给阿娘一个惊喜,让丫头别禀报她来了,结果进门时却看到阿娘在抹泪。 “阿娘,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安文慧知道,阿娘定是想起了早逝的阿爹,想起了遇难的阿兄,却故意忽略这个事实:“阿娘,要不女儿去给您请大夫?” “不用,我没事儿,是沙子进了眼睛里。” 潘氏迅速的擦开眼泪,瞪了一眼门口的丫头玲儿,木头似的,人来了也不禀报一声。 玲儿低下了头,夫人经常一个人偷偷抹泪,大小姐整天嘻嘻哈哈的,这母女俩确实都需要好好调整调养。 “阿娘,今天谁来了?” 一般情况下,阿娘是不会抹泪的,这是又被刺激到了。 就像自己一样,平常的时候看自己没心没肺,但是遇上李茂才自己气压就变高,随时都可能爆炸。 “族长,你幺爷爷安先成,劝我将安家窑交出去。” “他放屁!” 安文慧直接爆粗:吃绝户的来了! 不是外人,是族人。 这个时代,族人就是最大的寄生虫,最大的吸血鬼! “慧慧……” “阿娘,你不会答应他了吧?” 第3章 大房还有我 “慧慧,安家窑一共有八口窑,有五口都掌握在族人手中,一号窑塌了,现在二号三号窑在我们手上。”潘氏不想交出去,但是她知道,她撑不住了,最关键的是,族长话里话外带着威胁的意味。 她孤女寡母的要和内外狼群相斗,谈何容易? 她只有安文慧这么一个女儿了,她不能再失去她。 权衡再三,决定放弃,安家大房目前的财产足够保她们母女衣食无忧了。 “阿娘,我答应过您我要撑起安家窑的。” 安文慧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老天爷啊,战争刚开始打响,亲娘就要投降,这是要干啥? 真正给她躺平的机会吗? 可是,阿兄的仇,李家的恨真的就这样算了? 臣妾做不到啊! “慧慧,听阿娘的,明天族中议事,选一个安家窑新的主理人出来。” “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安文慧不甘心。 “单凭我们母女二人,什么都干不成。”潘氏很清醒:“目前安家窑的大师傅只余下两位了,而且这两位也跟着你阿兄进过一号窑,幸运的避过了灾难的……” 潘氏不是没怀疑过,奈何没证据。 所以,这两个大师傅根本不敢重用。 五年一度的斗陶,事关安家窑的生死。 族长提出让他儿子安永福来接手,潘氏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她知道,安家窑的落魄需要一个人背锅,而这个或许就是安永福。 “阿娘,明天议事叫上我。” “慧慧,你一个小孩子……” “阿娘,明天议事,我要去!” “慧慧……” “阿娘,早些歇着吧,安家大房还有我,这个天塌不了!” 潘氏看着女儿小小的脸上有着坚毅的神色愣了一下:这孩子自从柴窑垮塌后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没心没肺,做起事来却是头头是道井井有序,难道,她真的有办法? 安家祠堂议事厅,安家几十户人家每户的当家人都端坐在此。 族长坐在了左边,右边是大房遗孀潘氏! “百年安家遭遇大难,陶业堂主一位也被李家所得,诸位作何感想?” “百年以来,陶业堂主一直都是我们安家的。” “对,李家算个屁,他们祖上也不过是我们安家的仆从!” “不可胡言乱语”族长安先贤立声喝道:“安家自古以来制陶为生,但是李家祖上不是安家的仆从,是安家的陶艺的祖师爷。安家的祠堂里还供奉着李敬同的牌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可忤逆!” 被喝斥的人涨红了脸立即噤声。 “是,”潘氏点头:“公公在世时就曾对安家子孙后代多有交待,不管李家如何,对祖师爷不可不敬。” “是的,不敬祖师爷是大不孝。” “祖师爷知道他的子孙后代这么狠心,另立山头不说还抢走了安家不少的生意和陶山,估计棺材板都盖不住!” “说不定他只会觉得他的子孙的出息呢?” “哎,谁让我们安家越来越衰败呢,安家大房现在更是没人了,这往后可咋整呀?” …… 潘氏听得一脸的脸青,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她和女儿安文慧,在安家大族中已经没有了份量! “肃静!”安先成用长长的烟杆敲了敲八仙桌:“今日叫诸位前来,就是商议家安窑该何去何从。” “族长,大房确实无力支撑了,还望族长做主另选贤能重振安家窑,带领我们安氏一族重振雄风,重兴家业!” “是啊,族长,您拿主意就好。” “族长,我看安永福能言善辩见多识广人脉也多,安永福可以做安家窑的主事人!” “对对对,我看安永福是最佳人选。” “我也推举安永福接手安家窑。” 一个个都举手赞成,潘氏冷眼相看,这就是他们说的“议事”? 与其说是“议事”不如说是通知! 今日是来通知她交出安家窑的掌事权,交出安家窑主事人的印章! “多谢诸位看得起我安永福。”安永福两眼肿胀空洞无神,这会儿站起来四处里作揖表示感谢:“既然大房无人,诸位又觉得我安永福有才能支撑,族中需要我时,我当义不容辞挑起这幅担子,我发誓我会竭尽所能,带领族人将安家窑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五年之后夺回堂主一职……” “既然如此,大太太,请将安家窑主理人的印章就交给安永福吧。” 安先成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偌大的议事厅里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息看着安家窑新的一代主理人即将诞生,全都看向了潘氏,等着她交出印章。 “谁说我大房无人?” 潘氏看着满厅堂的族人心里发凉:果然是喂了一群的白眼狼啊,安家窑是公公发展起来的,族人依附着大房生存大房落难了他们不仅不相帮,还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 他们不仅吸血,还要将大房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我大房还有我潘氏,还有我女儿安文慧!” 这是女儿告诉她的,只要母子俩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能将安家窑拱手让人。 慧慧让自己相信她。 是的,潘氏自己也想争一争的,但考虑到女儿的安全又想要妥协了。但是现在女儿想要,那自己就继续站起来为她撑伞,为她遮风挡雨! “大太太真不愧是大太太,好有气度和能耐。”安先成没料到昨天说得好好的,今天潘氏会变卦:“只是,大太太,你一介女流之辈,安文慧一个小姑娘,你母女俩能做啥?” “是啊,大太太,你们大房无子,安家窑交到安永福手上能做大做强,你们捏在手上只会越发败落,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安大小姐嫁出去后还得靠我们安氏族人撑腰,你的养老还要靠我们安氏族人呢,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谁说我要出嫁的?”安文慧一步跨进了议事厅:“既然大家都在这儿,趁着这个机会我宣布一件事:我安文慧将留在安家招赘入门,所生子女皆是安姓,安家窑由我安文慧主理。” 什么? 第4章 大师傅金海 “安文慧,你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撑起安家窑?怎么能当好安家窑的主理人?” 安先成气得两眼怒睁,转头看向潘氏:“大太太,你也不管管你女儿,她这是要将安家窑推进火坑,安家窑若是交到她手上从此以后就只能走向没落了!” “如果安家窑交到文慧手上没落了,我到了九泉之下自会向公公和相公还有文宽请罪。” 潘氏看着女儿那么坚毅,自己的腰杆也挺直了,她就是女儿的后盾。 “胡闹,妇人之见,愚不可及。”安先成怎么也想不到这母女俩在这紧要关头却紧咬不放:“安文慧,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经营安家窑?” “那如果加上老夫呢?” 金海拄着拐走进了议事堂。 “金师傅?金师傅,您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能劳您大驾呢,您不是回家荣养了吗?” 安先成急得站了起来,这死老头儿黄土都埋到眉毛上了,还来掺和安家的家务事儿,对,这是安家的家务事!不勿需外人来多嘴。 “来人,送金师傅去会客厅稍坐,等老夫将族中重要事务处理好后就来陪金师傅喝茶。” “多谢族长的热情款待,只不过老夫今日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金海站在议事堂里,手上拿着一封书信:“这是上一任族长,安家大房安先广,也就是我的义兄在临终前交由老夫的责任。” 那是什么? 安文慧也有些吃惊,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大小姐,你给安氏族人读一读吧。” “是,金师傅。” “金海吾弟,为兄自知不久于人世,安家长房人丁单薄……长房但凡有一人愿意支撑安家窑,还望吾弟全力托举,为兄感激不尽!” 潘氏听完书信泪如雨下,她缓缓走了下来,来到金海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金师傅,既然老太爷将安家窑托付于您,如今小女文慧愿担此大任,还望金师傅收小女为徒,重振安家窑,安家上下感激不尽!” “大太太不必多礼,这是金海的本份。” 当年自己年老荣养,安先广感激他几十年的付出,特意发还身契还结拜为义兄,赠予白银千两,在昌州还有良田百亩,让他安享晚年。 树大招风财不外露,小心谨慎的他从未向人提起此事,连儿子孙子都不曾说起,孙子照样送到安家窑去做学徒,自己只用了数十两银子在金鸡崖修缮老宅置办了十多亩田土平凡度日。 安家窑出事,金海亲自来祭拜过,也是想看看潘氏母女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如果有需要,他义不容辞出山。 没想到,安文慧给了他大大的惊喜! 安家窑,垮不了! 金海的出现彻底打碎了安先贤要让儿子接手安家窑的美梦,安氏族人见有安先广的手书托孤在先也不敢多言。 议事就此终止。 “金先生真是老当益壮啊,只不过,希望不要让我们安氏族人失望!” 安先成路过金海面前时冷声说道:“还有安文慧,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如此大的本事!五年后,期待安家大小姐夺回堂主一职,安家窑能再上一个台阶!” “托幺爷爷的吉言,文慧定当不负重望!”安文慧行了一礼:“恭送幺爷爷,幺爷爷要多保重,五年后才能验收文慧的成果。” 你可千万别先死了,要不然就看不到我的厉害之处了! “小小丫头,如此狂妄!” 安先成到底没憋住直接发火了:“这就是你大房的教养?” “是,祖父在时教导文慧谨记家安家训:立身其正其言,待人以厚以宽,教子唯忠唯孝,治家克勤克俭, 存心能忍能耐,做事不偏不倚,接物勿欺勿怠,处事曰谨曰廉,尊长必恭必敬,交友与德与贤……”安文慧轻声诵道:“想必身为族长的幺爷爷比文慧更熟吧?” “你……咱们走着瞧。” 安先成怒气冲冲,直接放话,拂袖而去。 “幺爷爷慢走不送!” 冲着他的背影,安文慧扬声高喊。 知春低下了头紧紧的咬着嘴唇,真怕自己笑出声,真的,她好喜欢这样的小姐! “慧慧……” 一群白眼狼和豺狼送走了,潘氏心里还是有点慌。 “金师傅……不对,按辈份,文慧当尊您一声金爷爷。”安文慧道:“还请金爷爷移步到我大房一叙。” 安家大房会客厅,安文慧将金海扶着坐到了主位,直接就跪了下去。 “多谢金爷爷的仗义相助,让文慧对从容面对困境。” “孩子,快起来。”金海连忙扶起她:“最应该谢谢的是你的坚毅和勇敢,否则,你祖父留下的这封书信也无用!” “金爷爷愿意淌这趟浑水,这是安家大房的福气,是文慧的福气。” 是的,金海纵然有书信,若不拿出来她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质疑。 “大小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老夫希望你能坚持住;也相信你定然能带着你祖父、你父亲和你兄长的遗愿将安家窑发扬光大。” “金爷爷,我会的!” 金海点头,这孩子是真的让他看到了希望。 “金爷爷,文慧让人看了黄历,三日后文慧将挑选的人选一并带到这儿向您行拜师礼。” “人选你挑好了?” 居然不让自己挑 金海很意外,看来,她是早早的做了准备。 也是,没点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 安家大小姐初出茅庐,已经让金海刮目相看。 “是,挑好了。”安文慧道:“来人,将那五人带上来。” “是,小姐。” 五位少年郎被带了上来,金海一一看他们的手指,问了些问题,然后点了点头,示意安文慧让他们退下。 “金爷爷,您觉得如何?” “五人都不错,只是,大小姐,斗陶五年一次,这五人事关安家窑的兴衰,你可考虑好了?” 是能用之材,但不一定是可用之材,忠诚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安家窑还有两位大师傅在,大小姐又作何打算?” 第5章 临时换人 “吉时已到,有请金师傅上坐。” 金海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上来,大马金刀端坐在了上首。 观礼的人窃窃私语。 “好久都没有看到窑场正式收徒了。” “那是,李家和安家收徒都是收自家人,金师傅在窑场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师傅,拜在金师傅门下那有出息了。” “咦,不是说有潘智东吗?潘智东怎么没来,那个长得很清秀的少年郎是谁家的?” “我看看。”有人踮起脚尖往里望去:“我认得,那小子叫陶新礼,是安大小姐去年腊月三十捡回来的穷小子。” “捡回来的?安家居然让他拜金师傅为师,这也太大胆了些吧?” “听说大太太之前就同意收他为徒呢,好像制陶上有些天赋。” “那也不一样啊,拜了金师傅为师,五年后的斗陶大赛他们就要代表安家上场的,安家这是真没有人了吧?” “你没听说吗?安氏一族的人想要将二号三号窑口接管了,安大小姐固执的留下来,坚持要当安家窑的主理人,这是把整个族人都得罪了呢。” “安大小姐懂什么呀?她才十二岁吧?” “今年十三岁。” “十三岁的大小姐,绣绣嫁妆备嫁两年可还行,拜师学艺要斗陶,还要和李家斗,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啊。” “关键是大太太还同意了,还支持安文慧当这个主理人。” “大太太想当然的觉得安大小姐能撑起来,真正是头发长见识短。” 被议论的安大太太潘氏端坐在一旁观礼,心里想的是潘智东为何没来。 “有请弟子入场。” 五位少年郎,加上一个安文慧一并入场。 “正衣冠!”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六人同时正衣冠,动作整齐划一,莫名的很养眼。 “盥洗礼。” 金师傅带着六位弟子去盥洗,象征着净手净心、去除杂念、专心致志的学习。 “叩首礼” 一行六人上前行三叩首礼。 “献礼。” 大太太潘氏早就准备了束脩六礼,肉干、芹菜、莲子、红枣、红豆和桂圆。 在之前安文慧还特意检查了一遍,感慨万千。 在现代,老师要是敢收学生的礼,饭碗都得被砸了。 而在这个时代,束脩六礼显得那么的朴实无华。 因为知画四人都是阿兄身边的人,身契都在安家,也没有别的家人。表兄潘智东是大太太娘家人,还有自己这个亲闺女,所以六份束脩礼全是潘氏准备的。 “下面请师父训话。” 金海站起身来,每一个弟子前都叮嘱了一句。 是的,他话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 “礼……” “慢着!” 就在司仪宣布拜师礼成的时候,突然窑场口一声大喊。 安先成带着安氏一众族人走了过来。 “金师傅,打扰了。”安先成还假装很懂礼貌,特意向金海道歉:“今日这拜师礼,以老夫之见是不成的。” “噢,不知安族长有何高见?” 拜师礼都要完成了,半路杀出一个安先成! 潘氏气得站了起来,安文慧用眼神示意阿娘别着急。 “大太太,咱们先不急,先坐下来。”知春早得了自家小姐的提示:如若突发情况先将太太稳住,她自会解决。 知春就觉得自家小姐就像那能掐会算的半仙似的,她说的情况真的发生了。 “金师傅,您收徒我们自然没意见,只不过,安文慧是一个姑娘,一介女流,您收她为徒还是三思为宜。” “老夫受义兄之托,收安文慧为门下弟子,于安族长并无大碍吧?” “金师傅,你且稍安勿躁,待老夫问问安文慧。” 安文慧淡淡的看向安先成:老不在脸的,有什么阴招尽管使出来! 本小姐都接了! “安文慧,按窑帮行规,窑口有一字跳!” “文慧明白。”安文慧道:“妇女不能踏上一字跳,这是窑帮行规,不得冒犯。一旦有犯规者,就是亵渎了神灵,罚入窑女子焚香燃烛、杀鸡摆酒、鸣放鞭炮,以祭窑神。” “很好。”安先成冷声道:“安文慧,你连窑口都不能进入,又怎么能……?” “重振安家窑,是文慧的责任,也是完成阿兄的心愿。”安文慧道:“窑帮行规只是女子能入窑,并没有说女子不能制陶。” “制陶?”安先成一脸的嘲讽:“你若说是绣花做女红老夫还信,就你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能制陶?” “族长是在质疑金师傅的能力?” “老夫在窑场里做了几十载,如今高龄出山收弟子,如若文慧愚笨,我还收下她,为想晚节不保,自砸我的招牌吗?” 安文慧话没说完,金师傅就接过了话题:“窑场的规矩,老夫也是一清二楚的,文慧不能入窑口,但不代表她就不是一个好的制陶大师傅了。” “多谢师傅的认可,文慧定然加倍努力学习,断然不会丢了师傅的脸。” “很好,你的志气丝毫不输给男儿,老夫也相信你能撑起安家窑,当好安家窑的理事人。” 安先成……瞬间就没有他什么事儿。 “拜师礼成!” 司仪见状,接收到了安文慧的示意大喊了声。 “恭喜金师傅。” “恭喜恭喜!” 窑场里,安家的仅余的两位大师傅古师傅和叶师傅向金海作揖,笑容满面的恭喜他:“喜得爱徒,一看这几人都是可塑之材,五年后安家窑定然一血前耻,重塑辉煌。” “老夫出山,就是抱着这个目的而来。”金海也不客气,直言自己定然会不负众望,一定要重振安家窑的威望。 “以后还望金师傅多指指点。” “好说好说。” 金海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多多照顾他们。 气得古师傅和叶师傅相视一眼,心里恨得吐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们想直刺金海的心脏,让他横师拜师现场。 可惜,金海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恨意。 “金爷爷,您辛苦了,让人伺候您老回去休息一下?” 安文慧走了过来,向两位大师傅点头示意,然后关心金海过于劳累。 “无妨,大小姐,老夫有事问你。” “好,金爷爷请。” 安文慧将金海带到了窑场口的偏房里。 “金爷爷,您请讲。” “今日拜师的五人当中,有一人不是当日我看过的人。”金海当时就发现了情况不对,但并没有多问:“大小姐,你当知道,这五人,五年后是安家窑的顶梁柱,是斗窑的大师傅,临时换上去的小子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6章 亲大舅反水 金海发现临时换了人,却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出来,毕竟如果当场质疑安文慧就会很失身份,更会让人猜测不已。 他都没提出来,知情人已经发现了潘智东换成了陶新礼。 “金爷爷,您放心,这个陶新礼是可信之人。” 其实,安文慧心里还是有点慌的,她只是在赌他的真心而已! 陶新礼只是她捡回来的难民,阿娘曾经问过方氏,意思就是想要买下她们母子俩。 但是方氏不愿意,只愿签活契在安家做工糊口即可,不愿意卖身为奴。 听她的意思,以后还可能会带着陶新礼离开磁窑里。 潘氏也就没再强求,只是收了陶新礼为安家窑的学徒,压根儿没想过会让他拜在金师傅的门下。 毕竟,要参加斗陶的人,都得是可用之人啊。 “既然大小姐心中有数,那老夫就不再多言。” 金海就是这样的性子,纵然现在他的身份很贵重:安家老太爷的义弟,安家窑的大师傅,但是,对安文慧也是很敬重的,没有倚老卖老要自做主张。 “多谢金爷爷。”安文慧道:“您老先歇着,文慧还要去一趟阿娘那边。” 集福堂,潘氏听了桂儿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我大哥他们是要干什么?” “阿娘,您何必生气呢?”安文慧人未近先出声:“为这等小事儿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莲儿见大小姐来了连忙挑起了帘子。 “小姐快劝劝太太吧。”莲儿道:“舅老爷和舅太太可把太太给气坏了。” “慧慧,你表哥没来是因为……” “阿娘,我知道。” 潘智东没来是因为被他亲生的父母锁在了房门里,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小厮看守着门和窗。 表哥是好的,可是,她亲亲的大舅大舅母就是眼皮子浅的。 这当头一棒也让安文慧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能靠自己。 幸好,在紧要关头,她有一个陶新礼,可以抓来顶缸。 “你大舅他们……” “阿娘,你自己的娘家是什么德行你应该清楚。” 原主记忆中,安家兴盛的时候,潘家就靠卖安家窑的陶瓷过日子呢。 潘家与别的商行拿货不一样的地方是:不用先付款,而是后结算,而且,拿的货一时半会儿卖不掉的还能拿回来换货…… 大表哥潘智东在安家窑学的是做账房先生,他得知安文慧要找人向金师傅拜师的时候主动找上了她。 安文慧也知道,有一个亲戚确实好一些。 只是没想到,她的好大舅好舅妈会釜底抽薪,在最紧要关点给了她一击。 “他怎么能这样啊,我想不通,我这就去问问他们,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要和安家划清界线了?” 潘氏越想越气,气得就要回娘家去问罪。 “阿娘,不必。”安文慧拦住了她:“人各有志,他们或许是想着阿兄出事很担心大表哥,所以不让大表哥学陶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事实上,知夏给她的消息是:大舅认为她安文慧是一个小姑娘,是撑不起安家窑的,而且安文慧还得罪了安氏族人,如此没轻没重的处是原则更会让安家窑陷入绝境,他不让自己的儿子去走一条根本没有未来的路。 “他们没想过我们母女俩需要他们帮忙?” “阿娘,还是那句话,各人的想法不一样。”安文慧道:“对了,阿娘,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给您商量。关于窑场出货的事儿,因为一号窑现在还没能修缮,资金不到位,所以以后不管是谁,出货的方式都是一手交钱一手发货,概不赊欠。” 潘氏愣了一下,苦笑点头。 “既然我同意把窑场交给你,你是安家窑新一代主理人,规矩自然是由你来定,阿娘不干预。” 潘氏心里很清楚,女儿这个规矩就是针对潘氏商行的。 若是往日,她还有所顾忌,如今看清楚了娘家人的嘴脸后,潘氏内心很是悲凉,有利益上赶着来,有事儿就逃得飞快,这样的亲情维系着又有何用? 同时也觉得女儿很聪明,真不愧是安家窑的主理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在那么紧要的关点,她居然想到了用陶新礼顶上。 “对了,陶新礼和他娘都是活契,慧慧……” 潘氏也和金师傅有着一样的担忧。 “阿娘,我知道,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也相信他。” “哎……”潘氏一声叹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阿娘只希望你吃一堑长一智,你亲亲的大舅都不可靠,对别人的人还是要有所保留的好。” “阿娘我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你这孩子。”潘氏上前给女儿捋了捋头发:“今日既已拜师,那就好好的跟着金师傅学,你总不能丢了他的脸,更不能让安家窑徒有其表。五年后的斗陶……” “阿娘,您放心,慧慧心里自有计较。” “好” 潘氏其实想说的是,纵然五年后斗陶再次失利于李家,但她也要好好的才行。 “对了,慧慧,那日你在议事厅里所言可当真?” “什么?”安文慧想着自己在议事厅可说了不少的话,阿娘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你要招婿入赘,生的孩子只会姓安,可当真?” “阿娘……” 安文慧失笑不已,阿娘的思路跳跃得真厉害啊,说着这事儿又想着那事儿了。 “若真要招婿入赘,阿娘也好早早的做准备。” 这年头一般的好男儿都不会入赘,更何况像自家闺女这么抛头露面的身份人,想要招一个女婿难上加难,绝大多数男人都不想妻子太能干力压自己一头,这样他们出门都很没面子。 “阿娘,女儿今年才十三岁!” “物色两三年,终归能找到合适的。” “阿娘,我们当下要解决的是五年后的斗陶。” 潘氏……也是,是我忘记了什么最重要。 “不对,五年后你就十七快十八岁了,年纪大了,更不好找女婿。” 安文慧气笑了……嫁人? 在现代有,在这古代也没逃掉催婚的命运? 第7章新规 接手安家窑两个窑口,自然是要把旧账摸清楚。 “小姐,几个商行的货款都回收齐了,只有潘氏商行……” 知秋现在负责查账,看到潘氏商行的账册时整个人都麻了。 “我看看。” 安文慧知道潘氏商行是一本烂账,却没想到烂到如此程度。 “去年的陶没卖出去,今年还拿回来调换;而且,已经有了损伤了,这些账怎么做的?” “我看账房陈先生也头大得很。”知秋道:“一直想着那是舅老爷的商行,想着是太太的娘家,所以……” “所以就纵容他们,先拿货后结算,而且货卖不掉还得负责调换。” 可不就是这样的。 “这样对潘氏商行,我们安家窑有事儿时候,他们却还靠边站。” “小姐,眼下怎么办?” 烂账太多了,潘氏商行的陈年旧账就有两千六百二十二两没有结算清楚。 “我去找陈先生。” 陈先生听了安文慧的吩咐一声长叹,欲言又止。 “陈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为难。” “大小姐,你新制定的规矩别的商行应该都能执行,就是潘氏商行的掌柜是舅老爷,恐怕……” “陈先生,有什么问题就让他们来找我。” “是,大小姐。” 陈先生看着安文慧离开的身影摇了摇头:“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不知道轻重,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腿?” “师傅,大小姐这样做,是不是故意针对潘氏商行的?” “你这个小娃子,脑子好使但嘴也得有个把门,大小姐的新规定是为了安家窑的发展,不是针对谁。” “是,师傅,徒儿明白了。” 账房的钟小二吐了吐舌头:“那潘智东还来账房上工不?” “谁知道呢。”陈先生道:“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做好你的差事,该学的多学点,老夫老了,这一摊子事儿早晚都得交给你去做。” “是,徒儿会认真学的。” 安文慧去了账房后,又去了二号窑查看。 “大小姐来了。” 知墨几人见到安文慧连忙站了起来。 “师兄,在拜师的时候我们已经排了序,我是最小的师妹,以后你们都叫我师妹吧。” “大小姐……” 几人有些惶恐不安,毕竟他们都是大少爷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下人。 大少爷的仇他们要报,所以四人都决定好好学陶,正好大小姐也有心要撑起安家窑,四人就找到安文慧表明了心迹。 大少爷三岁学陶,他们也陪同玩泥巴,相比其他人来讲会的东西更多一些,拜了金师傅为师也就是过了明路,往后只会更加精进,更是和安家窑的命运绑在一起。 “就按师门规矩办。” “对,按师门规矩办。”陶新礼抿嘴笑道:“小师妹,我是五师兄。” “看来拜师这件事儿,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在安家窑里,按进师门先生时间算,他是师弟,自己是师姐。 结果同时拜在金师傅门下,就得按岁数来算,得,自己是最小的小师妹了! “嘿嘿,放心,师兄不会欺负你。” 安文慧送她一个大白眼,五人之中,也只有他在自己面前更随性一点,其他四人都还很拘谨。 倒也无妨,慢慢来。 “你们慢慢做着吧,我去三号窑看看。” 三号窑场,一群人正围着古师傅在喝彩。 只见他肩膀上背着几十斤重的泥条层层垒砌,正在用泥条盘筑大花瓶。 “厉害,古师傅是大师傅,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这根本不算什么,我们制陶的都会。”古师傅嘴上还叼着一支叶子烟:“都是大老爷们儿干的活儿,女人家精细,干不了这个。” 安文慧听到这儿都有点想多了,感觉古师傅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说真,她除了背不起这么重的泥条外,泥条盘筑这门手艺自己还是有的。但是,她不表露出来。 “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 一群汉子纷纷看向她。 要知道,以后安家窑窑场都是这个十三岁的大小姐当家了。 有佩服有好奇还有些不信服。 毕竟,虽然大少爷也是十二岁当家,但到底是经过了老太爷和老爷两人的教导的拉扯,十二岁那年两位当家人双双撒手人寰的时候他接过了担子。 所有人都认为大少爷接管安家窑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而且,事实证明,大少爷当家那五年窑场的生意也没有落下过,大师傅也好伙计也罢,总算是有活干,有月银可拿。 而现在,大家要指着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吃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今日做了些什么胚子?” 安文慧过来自然是来检查的。 “回大小姐,今日做的是定制单,蜀王府要的大花瓶和一些小花瓶摆件。” “古师傅做的那个也是?” “正是。” “很好,大家都理着自己的差事做,我安文慧在此发誓:只要你们好好干,忠于安家窑,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好,我们都听大小姐的。” 纵然心中有疑惑,这群汉子还是高声应答。 安文慧知道有些人看安家大房只剩下孤女寡母有点动摇了,甚至有人想换窑口,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当然,她也想看清楚这一群人谁是谁。 “诸位都知道,文慧初次接手窑场,可能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安文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大小姐放心,我们一定跟随您重振安家窑,让安家窑兴旺起来。” “文慧在此谢过诸位了。”安文慧施了一礼:“只是,眼下,我还有一事儿要宣布,希望诸位能够理解。” 什么? “月银有所改动,按级别分门别类,高的更高,低的更低。这……我们不都付出一样的体力和汗水吗,我们比大师傅少这么多?” “是啊,真这样算的话,我们就不干了。” “你们冷静点,大小姐说了,这只是基本的月银,还有另一份收入呢,干得多得得多,我倒觉得这个很好。” “你懂什么,这是大小姐在变相的减少大家的月银,女人啊到底是小气了些,不能当家,这样搞留不住人的。” 第8章 潘守业找上门 “你真的这么动手了?” 潘氏靠在榻上捻着佛珠,听闻女儿做的事后手一抖,佛珠掉在裙摆上。 她脸色白了白,看向对面沉稳拨算盘的女儿。 “是的,阿娘,这些年我们安家窑养了不少的蛀虫,把他们的心养野了胆养大了,也让一些真正干活的忠厚之人寒了心。 “你这孩子,其实任何时候都有那些不知足的,真要管就像割腐肉。” “腐肉不割,创伤会越来越大,最后会失去一条腿甚至危及生命;趁早割掉再清一下创伤,新肉就会长出来。” 安文慧一边将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声音清脆,一边淡淡的说着自己的打算。 “你这孩子啊,是有些大胆了些,接下来……”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莲儿的声音。 “舅老爷,舅太太,我家太太和大小姐正在议事呢,舅太太,您等奴婢去给您通报一下。” 什么嘛,这是安府,不是潘府,她这样横冲直闯的,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莲儿快步的跟了进来,看到潘氏和大小姐很是内疚。 “太太,小姐,舅太太来了。” 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无妨,莲儿你先退下吧。” 原主记忆中,舅舅潘守业舅母周氏都是客客气气的,嗯,怎么说呢,有求于你的时候就是满脸的献媚和小心。 现在嘛…… “二妹!二妹你出来!你这教的好女儿!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亲戚情分了?!” 安文慧眼皮都没抬,指尖将最后一颗珠子归位,合上账本,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阿娘,您歇着,我去看看。” “慧慧,”潘氏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眼里满是忧虑和难堪,“那是你大舅,说话……客气些。” 可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没底气。客气?人家都打上门指着鼻子骂了。 安文慧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潘守业正叉着腰,满脸怒容,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拦着他的莲儿脸上。 他身后跟着潘家大舅母周氏,也是一脸尖刻,正用眼刀子剜着周围的丫鬟仆妇。几个潘家带来的小厮,虎视眈眈地杵在月洞门外。 “大舅,大舅母。”安文慧走到廊下,站定,声音不高,却让院里的嘈杂静了一瞬。 潘守业看见她,火气更旺。 “安文慧!你来得正好!你给我说说,你窑场出的那新规矩是什么意思?一手交钱一手发货?货一出手概不退换?你这是针对谁?啊?是不是针对我们潘家商行?!” 安文慧神色平静,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大舅此言差矣。新规矩是针对所有从安家窑拿货的商户,一视同仁,并非单独针对潘家商行。” 事实上,别的商行都是一手拿钱一手发货,货一出手概不退换,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这新规,确实是针对他潘氏商行的。 但是,安文慧就是不承认。 “放屁!”潘守业气得口不择言,“以前我们拿货什么时候现结过?都是月结,季结!卖不掉的还能拿回来调换!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到你这里就全变了?安家窑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你自己心里没数?我们肯继续拿你们的货,那是看在亲戚情分上帮衬你们!你别不识好歹!” “就是!文慧,不是舅母说你,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经营?以前你爹你哥在的时候,对我们潘家那是多照顾?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六亲不认了?我们智东被你诓着去拜什么师,差点误了前程,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 周氏也尖着嗓子帮腔。 提到潘智东,安文慧眼底掠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依旧平静。 “大舅,大舅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安家窑遭了变故,资金周转困难,一号窑亟待修缮,没有现银流入,窑火就得熄。规矩定下了,就不会改。愿意继续与安家窑做生意的,我们欢迎,但必须遵守新规。若觉得不妥……” “安文慧!” “大门在那边,安家窑不强求。”她顿了顿,目光清清冷冷地扫过潘守业夫妇。 “你——!”潘守业指着她,手指发抖,“好,好一个安家大小姐!翅膀硬了,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这是要跟我们潘家撕破脸?” “大舅言重了。”安文慧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清晰。 “生意是生意,亲情是亲情。安家窑是我安家的产业,如今由我做主理人。我人小言微,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谨慎,我认为不妥当的地方就得改正。大舅若是觉得这规矩伤了亲戚情分,那不做这生意便是。安家,总还是我母亲的娘家,年节走动,该有的礼数,我不会缺。”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周氏拍着大腿,对闻声出来的潘氏喊道,“二姑奶奶,你就由着你女儿这么作贱娘家?我们潘家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这些年要不是我们潘家帮衬,安家窑能有今天?我们潘氏商行给你们安家窑出过多少货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安大小姐这是要过河拆桥?” 安文慧被周氏的强词夺理黑白颠倒气笑了! 潘氏商行给安家窑出货有功劳和苦劳? 确定不是潘氏一族靠着安家这门姻亲发财,从一个小门小户的商行发展到如今昌州的四大商行之一吗? 升米恩斗米仇在这儿得到了具象化! “大嫂,话不能这样说。” 潘氏被丫鬟搀扶着,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看着兄长嫂嫂的嘴脸,又看看女儿挺直的背影,心口一阵绞痛。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阿娘,您且歇着,这儿交给我。” 安文慧向前半步,挡在母亲身前,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大舅母这话,我可不敢认。安家窑是安家祖辈一窑一火烧出来的,靠的是手艺,是瓷品。潘家商行这些年借着安家窑的货赚了多少,大家心知肚明。互利互惠,谈不上谁帮衬谁。如今安家窑有难处,定下新规自救,合情合理。愿意共渡难关的,我们记着这份情;觉得规矩严了,想另谋高就的,我们也祝您前程似锦。” “安文慧,你……你好得很!”潘守业声音拔高了几个度,指着安文慧气得脸色铁青:“你可真是安家窑的好主理人!” 第9章 毫不退让 “大舅,买卖不成仁义在。您今日若是来理论规矩的,话已说明。若是来走亲戚的,就请屋里坐,喝杯茶。若是来闹事的……”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潘守业,别欺她年幼,更别欺她孤女寡母,这是安家的地盘! 潘守业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看着文静甚至有些软弱的外甥女,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寸步不让。那眼神,那气势,竟让他这经年行商的老油条都有些心底发寒。 甚至有几分当年安老太爷的模样。 这个丫头……还真是个狠角色! 周氏还想撒泼,被潘守业狠狠瞪了一眼。 他知道今天讨不到好了,这丫头是铁了心。再闹下去,真撕破脸,潘家商行以后在瓷行里的名声也要受影响,毕竟他是潘氏的亲哥哥。 “好!好得很!”潘守业咬牙切齿,“安文慧,你有种!咱们走着瞧!看你这破规矩,能撑到几时!没了我们潘家商行,我看你这安家窑的货,卖给谁去!我们走!” 他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周氏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嘀咕着,被潘守业拽了一把,踉跄着跟上。一行人来得气势汹汹,去得灰头土脸。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潘氏身子晃了晃,被安文慧和莲儿一左一右扶住。 “阿娘,您没事吧?” “我……”潘氏苦笑摇头:“真的是想不到,最先翻脸的会是你大舅,会是潘氏商行。” “阿娘,在商言商,商人重利,有些人是永远喂不饱的。”安文慧道:“潘掌柜有这样的表现女儿一点儿也不意外。” “慧慧,他是你大舅!” 女儿连一声大舅都不喊了,直言潘掌柜,这是要生疏的意思。 “阿娘,安家窑谈亲情也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安家窑出事至今,他可念过你是他妹妹,我是他外甥女?”安文慧道:“潘氏商行还欠着安家窑两千多两银子,这笔钱,我会去催收的。” “慧慧,如此一来,就会和潘家彻底撕破脸了,到时候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阿娘,如果我不心狠,安家窑才会成为最大的笑话。”安文慧道:“女儿说过,先割腐肉清创后才有一线生机。” 潘氏摇摇头,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愧疚,也有一种陌生的、让她微微心悸的决绝。 “慧慧……你……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绝?那毕竟是你大舅……” “阿娘,”安文慧扶着她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下,语气缓了些,却依旧坚定,“今日我若退一步,明日就会有王氏商行、林氏商行甚至还有安家其他几口窑场的场主来逼我退十步。安家窑现在,退不得。” 潘氏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滑落。 “是阿娘没用……护不住你,也护不住安家窑……反倒让你一个孩子来扛这些……” “阿娘别这么说。”安文慧替母亲拭去眼泪,“您好好的,就是帮我了。” 她心里清楚,和潘家决裂,只是开始。安家窑这座看似即将倾塌的大厦,内里盯着的人,外头等着踩一脚的人,多着呢。 潘守业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不到半月,消息就传遍了磁窑里——潘家商行转而从李家窑大量进货了。 “小姐,舅老爷……” “请叫他潘掌柜。” 安文慧从潘守业不让潘智东来学艺时就决定割裂了。 “是,潘掌柜原本在安家窑的几个热销陶型也在李家窑下了订单,据说李家的价格还给得极低。” 知冬负责探听各种消息,汇报给自家小姐时候她都有点小心翼翼,生的很怕小姐生气。 “李家那边自然乐得接收,既能打击安家,又能扩大出货,蛇鼠一窝。” “小姐,王氏商行,林氏商行也在和李家接触了。” “正常,李荣华成了陶堂的陶主,见风使舵的人不少。”安文慧冷声道:“都打量着我安家窑起不来了呗。” 安氏族人都是这样的想的,更何况是别人。 “小姐,我们两个窑场的订单越来越少了,有些师傅准备要走了。”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知冬却替小姐着急。 “安家其他几口窑场的掌柜想要降价,和李家的价格一样低。” 打价格战? 真是蠢得厉害! “小姐,我们……” “价格照旧,不能有半点松动。”安文慧道:“江南商行那一批货什么时候走?” “在进行最后的质检和打包了。” “我做的那几样货呢?” “知春已经处理好了。” “行,通知方伯,多准备一辆马车,这批货,我亲自送到江南。” “小姐,太太不会允许的。” “我去找阿娘。” 潘氏听闻安文慧要亲自去江南自然是不允的。 “你一个小姑娘,此去江南这么远的路,断断不行。”潘氏道:“慧慧,阿娘只有你一个闺女了,你……” “阿娘,阿兄不在了,女儿就做不成温室里的花朵了。”安文慧道:“女儿答应你,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保证不会出任何的差池。” 上辈子,她一个人飞了大半个地球,哪儿没去过。 江南而已,她行! “慧慧,就算是把安家窑交出去,我也不愿意你去冒险。” “阿娘,要不,你跟我们同行,一起出去散散心?” 安文慧想的是谁也别阻止我的远行,亲娘也不行。 潘氏自然是不会同行的,她要守着安家窑,她要做女儿的后盾。 “阿娘,我去收拾行囊了,女儿告退。” “这孩子,真是任性啊。” 劝阻不了半点儿! “小姐……” 如意院,知冬又探听到了最新消息告诉了安文慧。 “呵呵,潘守业还真是……”气极反笑:“这事儿暂时别告诉阿娘。” “纸包不住火,到时候太太知道了只会更难过。” “那也没办法,让她看清楚点也好。”安文慧道:“还是那句话,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那个娘家啊,靠不了半点儿!” 第10章 道歉 “小姐。”知冬上前禀报:“奴婢打听到,潘掌柜在与李家窑的人接触。” “看看,阿娘还顾念着亲情,而她的好大哥早就有了二心。” “小姐,奴婢还打听到一个消息,目前不知真假。” “说。” 空穴不来风,不管真假她都听听。 “潘家欲与李家联姻。” “噢,是吗?” 这就有趣了,她的好大舅可真是一个生意人啊,墙头草两边倒。 “大表哥和谁?” 安文慧考虑了一下,目前适合联姻的对象只有十七岁的大表哥潘智东。 二表哥是庶出,只比安文慧大三天;周氏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只有九岁,一个闺女只有六岁。 难怪,潘守业将潘智东关押看守起来,不让他拜金师傅为师。 他很清楚:安家与李家是誓不两立的仇家。 这是看中了李家比安家强,笃定安家的大厦将倾? “潘家有意与李家结亲?” 这消息传到潘氏耳朵里时,她正在喝药,当场就把药碗摔了。 “是的,太太,舅老爷想为长子潘智东求娶李家那位据说颇受宠爱的二小姐李玉玲。” “他们……他们怎么敢!” 潘氏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一边断了慧慧的后路,一边去攀附安家的死对头!还要结亲!他们这是把我、把安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潘守业,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莲儿和桂儿吓得连忙上前顺气安抚。 安文慧得到消息赶来时,潘氏已经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躺在床上,脸色灰败,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阿娘,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安文慧坐在床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一声叹息,纸没包住火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效果。 “慧慧……是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对不起安家……”潘氏泣不成声,“我那好大哥……他这是要往我心口捅刀子啊……李玉玲……当年你阿兄……你阿兄他……” 潘氏猛地抓住安文慧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与痛苦。 “你阿兄出事前,曾隐约提过,李家那二丫头,似乎……似乎与你阿兄有些牵扯……只是没有证据……他们潘家,竟然想去求娶那样一个人!他们还是不是人!” 安文慧眼神骤然一凝。 原主记忆里,关于兄长安文远的意外,只有模糊的悲痛和“窑塌”二字,细节一概不知。此刻听潘氏提及,竟似乎另有隐情,还与李玉玲有关? 她反握住母亲的手,沉声问:“阿娘,您仔细说,阿兄当年到底还说过什么?” 潘氏却只是摇头,眼泪流得更凶,情绪激动之下,竟是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文远没说清楚……他只说李家人……狼子野心……那李玉玲看着天真,实则……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涨红,竟似喘不过气来。 “阿娘!阿娘您别激动!” 安文慧连忙帮她拍背,示意莲儿快去请大夫。 “肖大夫,我阿娘如何?” “大小姐,大太太过度忧伤导致肺气耗散或郁滞。”肖大夫道:“如今大太太气短、胸闷、咳嗽、声音低微。长期肺气不足易感外邪,如此对身子骨伤害最大,你还是劝劝大太太吧。” “好,多谢肖大夫。”安文慧又何尝不知道她是忧伤过度呢:“知春,送肖大夫出府。” “是,小姐。”知春上前将准备好的诊费送到肖大夫的手里:“肖大夫,请。” 一阵忙乱后,潘氏服了安神药,总算昏昏沉沉地睡去,只是眉头紧锁,睡梦中依旧不时抽泣。 安文慧轻轻替母亲掖好被角,走到外间,脸色沉静如水,眼底却像是结了一层冰。 潘家……李家……李玉玲……兄长的死…… 线索像散落的瓷片,暂时还拼不出完整的画面,但那种冰冷的、被恶意环伺的感觉,越发清晰。 她走到窗边,淡淡地看向远方。 夜幕低垂,星子稀疏,安家老宅各处亮起零星灯火,远远能望见城外龙窑方向,依旧有红光隐约闪烁,那是还在燃烧的窑火。 “大小姐。”极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文慧没有回头,知道是谁。 “潘家想求娶李玉玲的事,李家那边什么反应?” 知夏压低声音。 “李家尚未明确答复,但听说李二小姐本人……似乎并不十分情愿。潘家大少爷那边,被锁了几日后放了出来,整日闷在房里,听说与他父母大吵了几架。” “嗯。”安文慧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潘智东那点书生意气和愧疚,在家族利益面前,微不足道。 至于李玉玲不情愿?只怕是嫌潘家如今还不够格吧。 “继续盯着。尤其是李家和李玉玲的动向。” “是。” 知夏悄无声息地退下。 安文慧独自立在窗前,夜风吹拂着她的鬓发。远处窑火的红光在她漆黑的瞳仁里跳跃,明明灭灭。 潘家的背弃,李家的进逼,族人的觊觎,母亲的病弱,兄长的疑案…… 安文慧准备着下江南的事宜,最不放心的还是阿娘的病情。 “小姐,表少爷来了?他说想见你。” 谁? 潘智东? “让他进来吧。” “慧慧。” “表哥?”安文慧很惊讶,清秀的少年郎这会儿憔悴不堪,甚至蓬头垢面,这哪像潘家的大少爷啊,简直像个流浪汉:“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我……我翻窗逃出来的,慧慧,拜师的事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潘智东急切的说道:“我是被我爹娘锁住了,我……” “表哥,无妨。” 事情都过了,没有你还有他,并没有影响自己什么。 “慧慧,你听我说,我对安家,对你……” 因为着急,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知春,给表少爷倒杯水。”安文慧示意表哥坐下:“你是跑来的吧,不急,有事儿慢慢说。” “慧慧,我和你阿兄从小玩到大,虽是表兄胜似亲兄弟,他出事后我就发誓要为他报仇血恨的,所以我才决定拜金先生为师好好学陶……” 结果胳膊没扭过大腿,到底没能按他的心意来完成。 “阿兄在天之灵会感谢你的。”安文慧相信他的诚意:“这事儿过了无需再放在心上。倒是另一事儿,我想问问表哥。” “什么事儿?” 第11章 不适合 “什么事儿?” 潘智东张口就问,一双憔悴深邃的眼睛紧紧锁着安文慧。 安文慧居然看到他双眼里有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吓人! “表哥,喝杯温开水。” 安文慧没立刻回答,只是示意知春将温水递给他。 潘智东接过,一饮而尽,喉结急促地滚动了几下,才稍稍平复了喘息。 他放下杯子,目光却片刻不离安文慧的脸,仿佛要从她沉静的面容里看出些什么。 “我听人说……”安文慧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大舅有意与李家结亲,要求娶那位二小姐,李玉玲,不知道李二小姐要嫁的是潘家哪位表哥?” 潘智东的脸色“唰”地白了,捏着空杯的手指骨节泛出青白色。 他猛地站起身,带得身下的凳子都“吱呀”响了一声。 “不是的!慧慧,你听我说,那是我爹娘的意思!我从来没答应过,我根本不知道!”他急切地辩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我怎么可能娶李玉玲?我怎么可能娶李家的人?安家和李家是死仇,我若娶了她,我、我……” “所以你是知道的,所以才急切的来了安家?” 安文慧知道他是想向自己解释的,微笑着看向他。 “我是今天偷听到他们说话才知道的!慧慧,你放心,我不会娶那个李二小姐的……” 潘智东语无伦次,脸涨得更红,眼圈也隐隐泛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像是怕极了安文慧的误会。 “表哥,别激动,坐下说。” 安文慧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语气依旧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但这份平静落在潘智东眼里,却比任何斥责都让他心慌。他依言缓缓坐下,脊背却挺得笔直,僵硬得像块石头。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意思。”安文慧看着他:“但你毕竟是潘家的嫡长子,大舅大舅妈若铁了心,你能如何?今日你能翻窗逃出来见我,明日呢?后日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一直躲,一直逃么?” 潘智东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想反驳,却找不出有力的话。 安文慧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连日来辗转反侧、痛苦不堪的现实。 他是潘家的大儿子,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捆住了他。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不想娶她,我谁也不想娶……除了……”后面几个字,含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终于还是冲了出来,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除了你,慧慧。” “慧慧,我……我一直……等你及笄,我就请官媒来提亲!我娶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我会对你好,比任何人都好!我会帮你守着安家,帮着你一起斗垮李家,给文远表哥报仇!” 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安文慧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书卷气、有时显得过于温吞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烧着两簇不顾一切的火苗。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混合着羞涩、紧张、期盼,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得那张憔悴的脸庞竟有了几分逼人的光彩。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知春早已悄然退到了门外,将空间留给他们。 安文慧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少女听到表白应有的羞赧或慌乱,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她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目光清澈见底,映出潘智东急切的身影,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琉璃。 这份异样的平静,像一盆冰水,渐渐浇熄了潘智东眼中燃起的火焰。 他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表哥,”安文慧一声叹息,这年头的娃真的很早熟。 真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表妹也要下手。 也对,这个时代表兄表妹青梅竹马,他们不懂科学,不知道会生出痴呆娃。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潘智东的心猛地一跳,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下一句话,将他这点希望也彻底碾碎。 “但是,我们不适合!我将来是要招婿的,我接手安家窑的时候就在议事厅当着族人的面发了这个誓。” 招婿。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潘智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白了。 他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听明白了却无法接受,呆呆地看着安文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安家大房出了意外,除了安文慧这个嫡长女再无他人。 ,未来招婿入赘,继承家业,这本是顺理成章、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潘智东不是没想过,只是当这个事实如此清晰、如此冷静地从安文慧口中说出来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不能“娶”她,意味着,若想与她在一起,只能是“嫁”入安家。 他是谁?潘家的嫡长子!潘家虽不及安李两家势大,也是昌州有头有脸的商贾之家,他潘智东是父母寄予厚望、将来要自立门户的人! 入赘?别说他父母绝无可能同意,就是他自己……他自己…… “招婿……”他喃喃重复,声音干涩:“招婿……”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近乎偏执的光亮,那光亮灼热得吓人:“招婿……也可以!慧慧,我……我愿意!我愿意入赘安家!” 这话石破天惊,连安文慧平静的眸子里都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近乎癫狂的少年,他额上青筋迸起,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这句话。 “表哥,”安文慧的声音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她甚至抬手,轻轻端起了旁边小几上已经半凉的茶盏,指尖抚过光滑的瓷壁:“潘家不会同意的,大舅大舅母会打断你的腿!” “那我就不当潘家人!反正潘家了了我还有潘智北,潘智海。” 潘智东嘶吼出声,嗓音劈裂般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刺耳。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什么礼法、孝道、家族责任,统统顾不上了。 “表哥,” 第12章 不是同路人 “表哥……” 安文慧放下茶盏,瓷器与木几接触,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知道你对我,对阿兄,对阿娘的好。但是,你的好我们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我们不能让你陷入不忠不义不孝的境地,不能让你成为过街老鼠,被人人唾弃。” “为了你,我愿意!” 潘智东急急打断她,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安文慧的手,却在触及她平静无波的目光时,僵在了半空:“慧慧!我喜欢你…… 表兄表妹是不可以成亲的,安文慧头大如牛,怎么就说不听劝不动呢? 再说,自己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小姑娘啊,你十七岁了能不能成熟些? 也是,他们这个年代的人都当爹了,自己一个现代人思维,他们跟不上节奏也是应该的。 “表哥,” 安文慧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倾诉,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远处,龙窑的火光在黑暗中执着地亮着一点红。 “你是潘家的大少爷,你有潘家,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是安家的大小姐,安家窑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责任和担子,我是大房唯一的血脉了,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们……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潘智东听到这话愣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她挺直却单薄的背影,那背影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他满腔炽热的情感,他孤注一掷的勇气,撞在这道无形的壁垒上,碎成齑粉,只剩下冰冷的绝望,一丝丝渗进四肢百骸。 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吗? 原来,在她心里,早就划清了界限。 是啊,他是潘家的嫡子,哪怕他再不愿意,他身上流着潘家的血,担着潘家的姓氏和期望。 而她,是注定要扛起安家门户的安大小姐,她要选的人,是能“入赘”、能舍弃本家、完全融入安家的人。 他做不到。就算他狠下心抛弃一切,潘家也不会允许。那只会是一场更难看、更激烈的风波,把她也卷入不堪的境地。 他不能……他不能那样。 熊熊燃烧的火苗,终于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潘智东眼中的光亮彻底黯去,只剩下死寂的红。他挺直的脊背,一点点佝偻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动了安文慧的衣袖,也吹干了潘智东眼角最后一点湿意。 许久,久到远处打更的梆子声隐隐传来,潘智东才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静得可怕,只是那平静之下,透着一种万念俱灰的麻木。 “我明白了。”他说。 顿了顿,他看着安文慧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真要做的话?”安文慧笑了笑:“潘氏商行还欠着安家窑两千多两银子,潘掌柜已经和李家窑签了供货契约,往后可能就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人亲财不亲,要不,表哥让他们把这笔账结清了?” 潘智东张了张嘴,最后点头。 “我会让他们结清的。” 他说完,不再看安文慧的反应,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走到门边时,他停了一下,背对着屋内,声音低哑地传来: “慧慧……保重。” 门被轻轻拉开,又轻轻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小姐……” 知春一声叹息走了进来:“表少爷其实挺好的。” “再好也不是我能想的。” 安文慧想小丫头知道个啥? “小姐,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哪只眼睛看见的? “表少爷和你谈情,你却和他谈钱,这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吗?” 安文慧真是服了,这丫头啊,心眼比莲藕还多! 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她真的是想趁着潘智东有点内疚的时候把潘家欠的银子要回来,没有别的想法! “知春,你家小姐我现在是真的满心满眼只有钱,只有黄白之物。”安文慧道:“更何况,表哥不属于我喜欢的那一款。” “那是哪一款?小礼子……” “知春。” 丫头太聪明了也不好,怎么就被她一眼识破了。 说真,陶新礼年纪虽然小,但是颜值是真的很高! 自己喜欢……单纯的只是喜欢好看的! 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小姐,你说表少爷会娶李二小姐吗?” “应该会的。” 毕竟,这个时代的逆子很少。 别看潘智东在这儿说得冠冕堂皇的,一副铁头的样子,转身他就会被孝道忠义所折服的。 “那个李玉玲……” 知春欲言又止。 “说吧,别吞吞吐吐的,我最烦动脑子。” 安文慧很想知道李玉玲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知行说,李玉玲曾给大少爷送过两封书信。” 啊? 原主是不知道这些的。 “李家与安家是不通婚不通商的。” “是有这规矩,但是李二小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谁家好人家的小姐会给外男写书信啊,大少爷接到信后看都没看就把它投进了火炉,就在开窑前一天,李二小姐还给大少爷写了信。” “那信呢?” “也被投进了火炉。” “还是没看?” “没看。” 安文慧皱眉,会不会是李玉玲发现了什么所以特意提醒自家哥哥的呢? 可是,她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算了算了,不能猜,猜得头疼。 这一团团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安文慧站在窗前,看着夜色浓重,看远处窑火最后一点微光。 她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底一片清明冷静,再无波澜。 知春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衫。 “小姐,夜凉了。” “嗯。”安文慧应了一声,拢了拢衣襟,转身走向书案。“准备一下,过几日下江南的行李,务必周全。还有,我阿娘那里,多挑两个细心妥帖的人守着,肖大夫开的方子,按时煎服。” “是,小姐。” 烛火跳动,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坚定,而孤独。 第13章 下江南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安家后门已停了五辆马车。 潘氏撑着病体亲自来送,眼圈红红的,拉着安文慧的手不肯放。 “你这孩子就是倔强得很,江南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阿娘实在放心不下。” “阿娘放宽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更何况还有方伯照应,又有知春、知夏跟着,商队又是老熟人了,不会有事的。”” 安文慧拍拍母亲的手背微微一笑安慰她。 “女儿养在深闺,第一次出远门,全当是长见识。” 身为安家窑的主理人,绝对不可能只在磁窑里当一个井底之蛙。 李家那边已经动手挖商行了,连潘氏商行都被挖走了,自己还坐以待毙必定是死路一条。 世界那么大,她要为安家窑寻一条出路。 再不济,她甚至可以出海! 是的,安文慧知道在这个时代,陶瓷和丝绸都是海上贸易的重要商品。 李家想要和她斗? 呵呵,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真是难为你了……”潘氏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囊,塞进女儿手中,“这是我昨日特意去庙上为你求来的平安符,你带着。” “好,谢谢阿娘。”安文慧心头一暖,接过锦囊直接挂在了脖子上:“阿娘,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按时吃药,别的都不要去想,凡事等女儿回来后再处理。” “好,阿娘知道。” 这么小的孩子还要她来叮嘱自己了,真正是搞反了。 潘氏又感动又心酸。 “到了江南,见着古掌柜,先别急着谈生意。”潘氏压低声音嘱咐,“古掌柜这人……精明得很,咱们安家如今这光景,他未必还像从前那般上心,商行里的事儿多听听你方伯伯的,你方伯伯是你阿爹时就用的老人儿,最是忠心。” 潘氏怕女儿人小心大,自己擅做主张反倒弄巧成拙。 “女儿明白。” “还有,银钱要分开放,贵重物件贴身带着……” “阿娘,”安文慧哭笑不得,“这些话您昨晚说了三遍了。” 潘氏这才住了口,又替女儿理了理披风的领子,眼眶又湿了:“早去早回,阿娘等你。” “嗯。” 车队缓缓驶离安家后巷。 安文慧掀开车帘一角,回头望去,只见母亲仍立在门口,单薄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她放下帘子,轻轻吐出一口气。 上辈子她也经常出差,拖着一个行李箱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妈妈自己还忙着自己的工作呢,从来没管过她。 穿到这儿来了,倒生出了几分依恋。 “小姐,江南冷吗?” 知夏坐在对面,递过来一个暖手炉。 “比咱们这儿暖和些。”安文慧接过手炉,靠在软垫上:“不过商路难行,这趟少说要走大半个月。” “那咱们带的这些瓷器……” 知夏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后面装货的马车。 “无需担心。”安文慧闭上眼睛养神,“路都是人闯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清楚得很——这趟江南之行,关乎安家窑能不能打开新销路,能不能在李家围堵下杀出一条生路。 只是,安文慧坐了三天马车后就浑身酸痛得不行了。 “方伯,到前方镇子给我准备一匹马。” “小姐,万万不可,马儿不熟野性大,您身子娇贵累了咱们就歇歇脚,晚上几日到江南也无妨,反正我们时间是很充裕的。” “方伯,我坐不住马车了,如果按您的说的歇歇,越歇我越不想走,那还不如留在昌州。” 出门就要不怕苦不怕累:“马车和骑马换着来,估计要好一些。” “可是,小姐,那是马……” “我试试吧。” 方伯没办法,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只好遵从她的安排买了一匹白马。 “这匹马年龄小,顺子温顺,但是,小姐……” “没事儿。”安文慧抓了一把炒豆子放在了白马的嘴边:“伙计,我给你取个名字叫白龙马吧,我们打个配合,这一程就靠你了,你要是同意就吃了它。” 方伯……小姐到底还是个孩子,炒豆子这么香,谁能抵得住它的诱惑? 豆子是吃了,配不配合就不知道了。 让方伯意外的是,大小姐骑上“白龙马”特别的顺,一路上她骑马的时间比坐马车的时间多很多。 大半个月后,车队终于驶入江南地界。 江南水乡,古往今来都是果然名不虚传。河道纵横,乌篷船往来如织,两岸白墙黛瓦,垂柳依依。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湿漉漉的、带着花香和水汽的味道。 安文慧一行人在客栈安顿下来后,次日便按照约定,前往古氏商行。 “方掌柜,别来无恙。” “古掌柜,别来无恙。” 两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抱拳见礼。 “紧赶慢赶的,总算没有延误交货日期。”方伯对古掌柜道:“另外,在下还要向您介绍一人。” “噢,是?” “这是我家大小姐,安文慧。”方伯道:“我东家遭遇变故的事儿想必古掌柜是有所耳闻的,以后安家窑的主理人就是我家大小姐了。” “安大小姐年少有为啊,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一路辛苦!快请进!” “古掌柜过奖了。” 安文慧在他和方伯闲聊时就打量过他,圆脸细眼,一说一个笑,笑起来一脸的和气。 这样的人,更不容易打交道。 所谓的笑里藏刀,就是永远不知道哪一刀会了你的命! 古掌柜将安文慧一行人迎进了厅堂,宾主落座,上茶寒暄。立即就有丫头来上茶。 “安大小姐,方掌柜,请。” 安文慧举起了茶盅示意,不卑不亢,一言一行大方得体,方伯在一旁看了都暗暗称奇:真不愧是安家的大小姐,就这气度,绝对能撑得起安家窑! 安文慧抿茶,心里想的是:本小姐在现代连国际贸易都能谈,这种小小的商贸问题还不轻松拿捏。 只是,让安文慧没想到的是,方伯与古掌柜的聊天中她发出:果然不出她所料,要出幺蛾子了。 第14章 订单被拒 “得知安大少爷出事,老夫就很担心,毕竟,以前的货都是安大少爷亲自制作看管的。” “家兄不幸遇难,但是安家窑的大师傅们没有变,古掌柜现在可以验货。” “也好,在商言商,交情归交情,先验货再议下文。” 验货的时候,古掌柜提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从来都有,但从来都没有提出来过。 而这一次郑重提出来,然后以此为借口拒收这批货。 真正是怕什么来什么。 方伯的脸色都变了。 安文慧给了方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对拒收这批货也没再多议。 “晚辈冒昧想问问古掌柜,贵行要的货是什么样子的?” 古掌柜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放下茶盏,搓了搓手。 “这个嘛……安大小姐,实不相瞒,今年江南的瓷器行情有些变化。” “哦?愿闻其详。” “往年咱们商行主要进安家窑的青瓷和白瓷,销路确实不错。”古掌柜斟酌着字句,“但今年……江南几个大户人家,还有酒楼茶肆,都开始偏好彩瓷了。颜色要鲜亮,花纹要繁复,最好还能有些新花样。” 安文慧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嫌安家窑的瓷器样式老旧了,其实,都是借口而已。 订单从来是你要什么我制什么,哪有做不出来的道理。 “彩瓷我们也能烧,安家窑素来以釉色温润、器型端庄见长,若是刻意追求花哨,反倒失了本味。” “是是是,安家窑的底蕴,自然是好的。” 古掌柜连连点头,话锋却是一转。 “只是如今这世道,客人要什么咱们就得给什么。前些日子,昌州那边……似乎也有别的窑口,给江南送了些新样式的彩瓷过来,价钱还比安家窑低上两成。” 昌州别的窑口? 李家窑无疑了。 李家够狠,昌州已经挖了几户安家窑的老客商了,还挖到江南来了。 安文慧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 她抬起眼,看着古掌柜。 “古掌柜是生意人,货比三家,择优而选,这是常理。晚辈明白。 古掌柜见她如此通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是从安老爷那会儿就打交道的老客商了。 “安大小姐理解就好,其实……若是安家窑能在花色器型上稍作改良,价钱上再……呵呵,咱们合作多年,古某自然是愿意继续进安家的货的。” 这是要压价了。 安文慧微微一笑。 “古掌柜的难处,晚辈知晓。这样吧,晚辈初来江南,还想多看看行情。咱们的货,暂且存放在商行仓库,烦请古掌柜代为照看几日。待晚辈逛一逛这江南市场,再与古掌柜细谈,可好?” 古掌柜自然满口答应。 从古氏商行出来,方伯忍不住低声道:“小姐,这古掌柜分明是推脱……” “无妨。”安文慧倒很平静,“生意场上,情分归情分,买卖归买卖。李家既然找过他,他还能这般客气,已算念旧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方伯您别着急,先回客栈休息休息。” “那小姐您是?” “我第一次来江南,对什么都感觉到新奇,我和知夏去逛逛街。” “啊?逛街?” 不仅知春意外,方伯也是一愣。 都这种情况下了,大小姐还有心情逛街。 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心性。 “那让方树跟着你吧,他对江南熟悉一些。” 方树是方伯的二儿子,打小就跟着他四处跑,未来很大程度上会接手他的差事。 “也好。”安文慧道:“那有劳方二哥了。” “小姐,我们真的要逛街?” 知春问。 “难得来一趟江南,自然要看看此地的风物人情——顺便也瞧瞧,李家到底送了些什么‘新样式’过来。” 安文慧已经迈步往市集方向走去。 江南市集,果然热闹非凡。 绸缎庄、茶叶铺、金银楼、古董店……鳞次栉比。 瓷器铺子也不少,安文慧一家家看过去,果然见到不少昌州窑口的货,其中李家的彩瓷最为显眼——大红大绿,描金绘彩,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俗不可耐。” 知夏小声嘀咕。 安文慧却看得很仔细。 李家这些彩瓷,颜色虽艳,但釉色浮于表面,胎体也略显轻薄,远看炫目,近看却经不起推敲。但不可否认,这样的瓷器,在热闹的市集里确实抓人眼球。 她走进一家铺子细看,忽听旁边传来一阵争执声。 “这明明是次品!釉面有裂纹,胎体厚薄不均,你也敢当上等货卖?” 声音清亮,带着怒意。 安文慧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湖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拿着一只青瓷瓶,对掌柜厉声呵斥。 那公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眉眼俊秀,皮肤白皙,此刻因生气而脸颊微红,反倒添了几分生动。 “少东家息怒,这批货是昌州那边新送来的,许是路上颠簸……”掌柜的赔着笑。 “路上颠簸能颠出胎体不均?”年轻公子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这批货全部退回,一文钱也不许付!” 安文慧心中一动,走上前去。 那年轻公子见她靠近,瞥了一眼,见她年纪虽小,穿戴却不俗,身后还跟着丫鬟,便稍稍收敛了怒气,将手中的瓷瓶递过来。 “姑娘也懂瓷器?你看看这瓶子,可能当上等货卖?” 安文慧接过,入手便觉分量不对。她仔细看了看瓶身,又对着光看釉面,心中了然。 “公子说得不错,”她开口道,“这确实是次品。” 年轻公子眼睛一亮。 “姑娘看出门道了?” “胎泥未揉匀,拉坯时力道不均,导致胎体厚薄不一。烧制时受热不匀,釉面产生细微裂纹——这不是颠簸所致,是烧窑时便有的毛病。” 安文慧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但这釉色……青中带灰,色泽黯沉,应是釉料配比不当,或是烧窑温度未控制好。” “小姐说得极是!”年轻公子道:“敝人陈氏商行陈禹冰,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第15章 新品 陈禹冰,陈氏商行的少东家。 方树之前就跟她说过。 安文慧做了自我介绍后,被陈少爷请进了雅间喝茶。 “昌州安家窑,陈某有所耳闻。”陈禹冰道:“安家窑的陶素来以釉色温润、器型端庄见长,不知安大小姐可否带了样品供陈某观摩一番。” “带了两件小样。”安文慧对方树点了点头:“去取来请陈少爷过目。” 方树立即去马车上取了两件小样过来。 这是安文慧自己制用的陶。 虽然没有现代的颜料,但已经是她综合了原主多年的功底和自己现代的所学努力铸就的精华了,她相信不会侮没了百年安家窑的名声。 “这是安家窑的新品?” 陈禹冰看到一套釉下五彩的餐具:碗、碟、盘、勺。 “不瞒陈少爷,确实是安家窑准备推出的新品。” “古氏商行签下订单?” 陈禹冰语气里有急切,有羡慕甚至有几分嫉妒。 如果自己拿到这样的单子,别说江南了,就是皇宫的门他都能敲开。 这般精美的餐具只要姑父帮忙活动活动,一准儿敲开皇商的大门,到时候陈氏商行…… “还没来得及给古掌柜看呢。”安文慧道:“陈少爷是第一个见到的人。” “安小姐,不知在下能否有资格与贵窑合作?” 看看,这个橄榄枝不就抛来了吗? “自然,陶瓷烧制出来就是为了销售出去,就算不舍也我府上也摆放不了那么多不是。” “安小姐,敢问这一套价值几何?” 谈生意,安文慧是在行的,但是,这个时代的物价行情她还没有摸清楚。 “不知在陈少爷眼中值多少?” 安文慧淡淡的问。 “这个……”陈禹冰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提出一个条件:“如果安大小姐答应签下独家供应的契约,陈某愿意出这个价。” 陈少爷举起了一个手指头。 十两银子? 方树看向安文慧,这个价格在陶瓷行业不算高,只能是中规中矩,是因为从制陶到运输,一套餐具要花这么多人工精力,十两银子真不算贵。 “陈少爷要求独家供应,那敢问,一年供应多少套?” 安文慧看着他举起的一个手指头,不由得想起了种花家卖导弹的事儿,当时双方也是打的哑语,举起了一个手指头,卖方以为是一千万,买方以为的是一个亿,皆大欢喜签下了合同,都怕双方后悔。 所以,她感觉不是十两银子,毕竟,这是独家限量版销售,她做的窑不可能只值这点钱。 要知道,在现代,她的一个作品能拍出六位数的。 真正有钱人家是要玩窑玩陶的,她以艺术家的马甲制出来的陶当然得高价。 “不一定,我会根据销售量来确定订单,当然,我要求的只有这一种与安家窑签订独家供货的决定;并不是所有买断安家窑所有的货源,我们陈行商行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方树听到这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是大小姐不懂行情轻易的被人忽悠了。 “不瞒陈少爷,我们与古氏商行之前有批订单出了些小问题,货还在古氏商行的库房里……” “噢,方便的话,在下去看看。” “方树,带着陈少爷去看那批货。”安文慧道:“另外如果陈少爷诚心想要这与我们签独家供货的订单,还请酉时到客栈与我家方管事一叙。” “好,一定前往拜访。” 从陈氏商行出来,知春有点着急。 “小姐,我们是要去哪里?” 不是应该带着陈少爷一起去看货,一起找方伯赶紧的签下订单吗? “逛街呀。” 买卖这种东西你越心急人家越要压价,你要是不急的话,他就拿不准你的想法了。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安文慧很清楚自己的东西有多好,她愁啥? 陈氏商行是自己逛的一个目标,眼下看来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拿下了。 她还想去码头上逛逛看看。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和方伯商议一下吧,陈少爷给的价格不算高,量也没确定,却还要求我们签独家供货契书。” 知春知道大少爷掌管安家窑的时候可没有谁会有这种要求,小姐也没问方伯就应下了,担心啊。 “无妨,走吧,看看码头的热闹去。” 彼时的码头,人来人往,安家慧看到了有货船。 “小姐,李家窑的钟管事。” 突然知春低声道:“左边那条货船,小姐,站在他旁边的那位像是古掌柜商行的人,奴婢在古掌柜身边看到过他。” “看来李家的动作确实快,已经将古掌柜拿下了。” 安文慧冷笑,做生意谈盈利无可厚非,但是订制的货都不收,找各种理由拒绝就有点下头了。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东方不亮西方亮,除了星星有月亮! 安文慧又在码头逛了一会儿才回的客栈。 “小姐,陈氏商行的陈少爷愿意接手那批货。”方树正在给自己的爹汇报,见安文慧回来了连忙道:“他接手的前提也是您的新品要签独家供货契约。” “什么新品?” 方伯不解的看向儿子,又看向了大小姐。 “我带来了几个小物件儿,让陈少爷过了一下眼,被他瞧中了。”安文慧道:“我约了他酉时来客栈与您详谈,签契约这种事儿还得您老把握大局,文慧不懂这些。” “小姐,您逛街就谈下了一笔生意?” 方伯甚是欣慰:“小姐,您带来的小物件可否给我看一眼?” 什么样的小物件让陈氏商行的少东家都看上了眼? 是的,在江南,陈氏商行算是四大商行之首,古氏商行都还要低一等。 以前也不是没找陈氏商行谈过,无奈人家都看不中。 这一次,是老天保佑? “自然,知春,去拿出来吧。” “是,小姐。” 知春去将那套餐具拿了出来。 “小姐,这是金师傅烧制的?” “是,金师傅做出来的新品。”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请金师傅出山的的原因,很多解释不通的事儿往他身上推,没人敢去质疑那样一位大师傅。 “小姐,安家窑有救了,安家窑能活了。” 第16章 新的合作伙伴 酉时,陈禹冰见到了安家窑的方管事。 “方管事,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陈少东家年少有为,今日得见果然非同一般。” 安文慧……这样打交道真的很累人,她还是很喜欢现代人的社交方式:吃过了吗?今天天气真好,上哪儿呀…… 陈禹冰与方管事一番客套寒喧后言归正传,说到了两家商行合作之事。 “磁窑里的陶瓷在下早有所耳闻,只是这么多年陈氏商行一直在新平进货,还没有机会和昌州磁窑里合作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们安家窑在磁窑里是百年老窑,烧制的陶品质是有保障的,以后陈少东家就会知道的。” “确实,不过,相对于老窑的陶制品,我更欣赏新窑的陶器。”陈禹冰道:“我今日前来,就是和方管事谈合作之事,我要的是新陶,安大小姐给看的样品,我先订上一百套,务必要如样品一样精美。” “这个自然,不知道陈少东家可带来了契约?” “安大小姐、方管事,这是在下草拟的合作契约,二位请过目。” 方管事接过一份契约最先看的就是单价,当看到一套餐具是一百两银子的时候内心相当的震惊,他连忙看向自家大小姐。 安文慧看着价格点了点头。 “陈少东家是个爽快人。” 一百两银子一套,并不是知春以为的十两银子一套。 别说她的作品不值,就那精美的程度,她敢说磁窑里,甚至整个陶瓷业界都找不出第二家来。 这个陈禹冰识货,可以合作。 “小姐,陈少东家的附加条件是……” 太苛刻了一点,只能烧制供应他一家人。 “陈少东家指定的是款式,不是所有。” 这一点安文慧再次和陈禹冰确认过。 “确实,是这一款。”陈禹冰道:“当然,如果安家窑有新品,在同等条件下,还请安大小姐和方管事优先考虑我们陈氏商行,相信我们有了良好的合作基础后,以后会越来越顺利的。” “那是自然。” 安文慧道:“听说陈少东家对古氏商行库房里的那批货感兴趣,不知道价格如何?” “当初古代商行给你们定的价是多少在下给多少,权当是我与安大小姐合作的问路石,如何?” “陈少东家爽快!” 方管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一怕那批货没人接手,二怕被人压价亏本出售。 没想到,自家小姐出去逛街会逛出来一个业务,成功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 还签下了这么一个独特的合同。 “小姐,回磁窑里后,这批货得让金师傅盯着做。” 价格是高,但是,后面的违约也很恐怖,若是不合格,不仅不能得到高价,还要双倍赔偿,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会的。” 不是金师傅盯着,而是自己亲自盯着。 古氏商行,方管事与古掌柜依然客客气气,言笑晏晏,但是两人心里心知肚明,这是有了隔阂。 随着这批货的搬空,意味着安家窑与古氏商行多年的合作基础消失了。 “这几日打扰古掌柜了。” “哪里哪里,买卖不成仁义在,欢迎方管事随时来喝茶聊天。”古掌柜道:“这一批次有问题,不代表下一批次有问题,以后我们的合作机会还是有的。” “这是自然,古掌柜到了昌州磁窑里也欢迎到我们安家窑坐坐。”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两人拱手告辞。 目送方掌柜和货物的离去,古掌柜问阿福。 “可打听清楚了,这批货去了哪里?” “回老爷,去的是刘氏商行。” “刘氏商行?”古掌柜点了点头:“也对,只要我古氏商行不要的货,其他几大商行是不会要的,也只有那些小打小闹的商行才会接手。” “老爷,小的还打听到了,昨天陈氏商行的少东家陈禹冰酉时去了客栈与方管事聊了半个时辰左右,走时两人表情很是轻松愉快。” “陈氏商行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怎么着?想捡我们古氏商行不要的?” “安大小姐昨日还去了码头。” “那就是一个小姑娘,贪玩儿,什么都不妨碍。”古掌柜道:“安家窑太老旧了,如果安文宽还在呢,多多少少我还要卖他两分脸面,但现在将一个偌大的安家窑交给一个小姑娘手上,只会越来越没落,我可不想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毛病。”阿福道:“东家,钟掌柜今日在香满楼设宴宴请您,这是贴子。” “只宴请我?” “还有陈氏商行陈老爷,叶氏商行的叶老爷,万氏商行的万老爷。” “这个李家窑胃口倒是大,想一网打尽?” “看他的意思是这样的,老爷,他的价格很低,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 “但是,你不觉得他很蠢吗?”古掌柜脸上露出了讥讽:“都说同行是冤家,他把江南四大商行的冤家聚在一起,咋的?觉得他东家是昌州磁窑里的陶堂主,这身份在哪儿都好使?用他们昌州的话说:宝器!” 阿福愣了一下,很想问东家:宝器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没敢多嘴。 客栈里,方树也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安文慧。 “小姐,幸好我们快一步与陈氏商行签了契约,陈少东家将那批货接手了,要不然就被动了。” “无妨,蹦得越高死得越快。”安文慧听了钟管事的操作后邪魅一笑:“李家窑做事从来不让人失望,也真是没人了,派出来了一个这样的宝器来江南,还真是他们那一惯的作风。” “呵呵,李荣成从来都很自信,觉得他能掌控一切。” 方伯也觉得好笑。 “大小姐,货已处理完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启程回昌州了?” “我看江南也挺好的,下次指不定是什么时候来了,来都来了,方伯您让我再逛两日吧。” 大小姐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撒起娇来方伯也招架不住只得答应歇两日再启程回程。 第17章 探听消息 香满楼,进门就直接招了一个小二。 “江南四大陶行的老爷们在哪个雅间。” 知春见小姐这么直接的问愣住了,哪有这样的? 小二是不能随便泄露客户信息的。 结果,很快,知春就被打脸的了。 “小二哥,你也不用为难,直接将我们安排在他们隔壁就行,呶,请你喝茶。” 随手就是二银碎银塞在了小二手上。 “好嘞,小姐您几位?” “两位。” “小姐,您楼上请。” 小二直接就将安文慧带到了一个叫竹韵间的雅间。 “小姐,您看要点什么菜?” “招牌菜,一样来一份。” “小姐,我们香满楼招牌菜就有九道,您二位……” “尽管端上来。” “好嘞,小的这就去安排。” 看着店小二屁颠颠的跑下楼去,知春都惊呆了。 “小姐,就我们俩吃九道菜?” “坐下吃吧,跟着本小姐混,一天吃九顿。” “小姐,奴婢不能坐。” 知春已经被自家小姐的大手笔给吓着了。 安文慧没有管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丫头嘛,没见识是正常的。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们可能不会认识你是谁,但是他们认得黄白之物,这不,要什么服务没有? “让你坐就坐,出门在外哪来那么多规矩。” 小姐一生气,知春赶紧的坐了下来。 很快,店小二就给她们将香满楼的九道招牌菜端了上来。 “辛苦了,给你喝茶。” 安文慧一出手,又是二两碎银。 “小姐,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您尽管吩咐。” 艾玛,这样的顾客多来几个多好。 不就是想探听点隔壁的消息吗? 他可以帮忙! 店小二将屏风移过来挡在了门口,而门就半虚掩着。 是个会来事儿的! 安文慧点头,这钱没有白花。 门开着,就可以很好的听到隔壁的谈话声。 果然,隔壁陆续上楼来了。 “陈老爷,请。” “万老爷,幸会幸会。” “古老爷,这边请。” “叶老爷,您请。” 钟管事那献媚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他这会儿整个儿就是一个孙子! 说真,安文慧还是喜欢方伯那不卑不亢的样子。 做生意儿而已,我喊的是价你还的是钱,合适就谈不合适拉倒你的钱在我的货在,咱换下一家! 有必要当孙子吗? 当孙子那就只能说明他没有底气。 一家有女百家求,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安文慧觉得自己做的陶器就有这样的底气。 “小姐,他们……” “吃菜,都尝尝。” 安文慧摇了摇头示意知春不必多言,自己这边能清楚的听到隔壁的声音,只能说她给店小二塞的茶钱没有白搭,嗯,下次还找他! “这可是香满楼的招牌菜,你若不是跟着小姐我出来可吃不上这么好的菜。” “是,小姐。” 知春其实想说:真没有府中章妈做的菜好吃,没有什么辣味儿的。 小姐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儿,其实估计着小姐连入嘴的是什么菜都知道,看她满眼精明就知道心思全在隔壁。 “诸位老爷,在下此次前来江南,是受了在下老爷的嘱托,特意带来了我们李家窑的新陶,请诸位老爷鉴赏。” 李家窑出了新陶? 知春惊讶的看向小姐,这可怎么办? “李家窑的新陶真不错。” “是不错,这是粉彩?” 安文慧瘪瘪嘴,还当真有什么独特的货,粉彩而已,也就是古彩,是釉上彩的一个品种。 听得几位老爷赞不绝口,安文慧知道要么是他们没见识,要么是他们给钟管事留面子。 果然,说了半天,酒喝了不少,最后也没听到有人要订货。 她就说嘛,请客吃饭这种事儿并不一定能谈得成生意,打铁还得自身硬,就像自己随便拿出手一套瓷器就能收服一个大商行。 慢慢的,安文慧听到隔壁的老爷们谈论的话题不再是什么陶瓷了,而是迎春楼的姑娘什么的,说话的声音连舌头都僵硬了……呵呵,看样子,钟老爷要安排下一个项目了。 “小二……” “小姐,有什么吩咐?” “将这些给我包起来。” “是,小姐。” 这么豪气的小姐吃香满楼还要打包走,店小二有点不懂。 不过,人家是顾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姐,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来,肯定来。味道不错,你的服务也周到,你们掌柜该给你加薪。” “多谢小姐的认可。” 店小二笑眯眯的,真希望她多来几次:“小姐您当心脚下,您慢走。” 知春拎着用油纸包着的几大包的菜跟在了安文慧身后出了香满楼。 “小姐……” “喊个马车,去码头。” “是,小姐。” 知春没料到小姐会把香满楼包出来的菜给码头的几个小乞丐。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这群小乞丐对着安文慧直磕头。 “不必如此。” 安文慧心里塞得厉害,她生在种花家,长在红旗下,就算小时候家境不富裕,也不用这般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过日子。 所以,还是咱新时代好啊! “你们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凭劳动力吃饭了。” 知春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小姐不会知道,这些人从小就懒惯了,怎么愿意做下苦力的活。现在是小乞丐长大了就是大乞丐最后变成老乞丐。 “小姐,您要奴才吗,我们可以卖身为奴的。” 安文慧愣了一下,卖身为奴,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会失去自由的。 “你们的父母呢?” “我们父母早就病逝了。”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道:“这是我大弟,我二弟,这是我三妹妹,小姐,您买下我们兄妹四人吧,我保证,我们会誓死效忠于您,其实我们什么都可以做的,就是因为他们太小了,没有人同意买我们…” 大的要卖身倒也容易,但是他不愿意兄妹四人分开,所以一直没人买就在码头靠乞讨过活。 “你三妹妹?”最矮最小的头发也很短像鸡窝一般乱,真的很难看出来她是女孩:“几岁了?” 第18章 买下张平兄妹 “回小姐,我叫张平,今年十二岁,大弟张安十岁,二弟张庆八岁,妹妹张玲,今年六岁。”张平自我介绍道:“我们原是兴元府人,因家乡遭了水灾,爹娘带着我们到江南投奔亲戚,不想路上遇上歹人,父母为了掩护我们被杀害了……” 安文慧自己也是一个孩子呢,昨天逛码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群小崽崽在乞讨,而且他们和其他的小乞丐不一样,所以今天特意将香满楼的菜打包送过来。 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凄惨的身世。 “小姐,您是大好人,您做做好事买下我们叫鸡,只要不让我们兄妹四人分开,干什么都行。” 小小年纪却有担当。 “你们当知道,一日不奴终身为奴。”安文慧到底是现代人的芯子,很是不忍心:“这样吧,你们可以签活契,签个五年十年的活契,到时候你们成年了有本事另立门户了就不用当奴才了。” “多谢小姐。” 张平自己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时眼里含着泪水。 这孩子……安文慧这才想起自己这会儿也还是一个孩子呢。 “小姐,我们都要回去了,带上他们……” 这可是四个小孩! “不用带他们。”安文慧道:“就让他们在这码头上谋生。” 安文慧看过了,在这码头上支个摊子卖个茶水什么倒是一个好营生。 孩子小嘛,就干点轻便的手脚活儿。 最主要的是,安文慧想让张平帮忙打听一些码头上的事儿,特别是漕帮的。 方伯没想到大小姐逛街捡回来一窝的小孩。 而且还要买下他们,他能说什么? 小姑娘就是心软。 “方二哥,你带着他们去官府办理契约,方伯,我们在码头那边看看,有合适的小院子买一个供他们住。” “小姐?” 这是要开慈善堂吗? “方伯,以后我们的人过来就可以住在小院里,货也有地方放。” 人不用住客栈货不用存放别人的库房。 “平时就让张平兄妹住着,打理看守着就好。” “小姐心善。” 方伯认为其实用不上的。 但现在她是主子,是主理人,得听她的。 江南之行,方伯也看出来了:安文慧虽然年幼但处事手段很是老练。 就算自己行走江湖多年,面对李家和古氏商行摆的这一道也是有点心慌的。 没想到大小姐出去逛一个街就能摆平了。 “小姐,听方树说李家窑的钟管事在香满楼宴请四大商行的东家?” “无妨,那就是一个宝器,丝毫影响不了我们什么。” 只要安家窑的陶瓷好,走遍天下都不怕。 方树带着张平兄妹四人去官门办了卖身契,让她意外的是,张平签的是死契,而弟弟妹妹是活契。 “小姐是大好人,愿意收留我们兄妹,我不能因为长大了翅膀硬了就飞了。”张平诚恳的说道:“我愿意终身为奴听从小姐吩咐,弟弟妹妹长大后能独立出去自然也是好事。” 安文慧能说什么? 曾经她也有那么一个兄长,将她宠成手心里的宝,自己想要什么阿兄就给她做什么,自己缠着阿兄学制陶,阿兄就教……原主脑子里自然浮现了那个清秀少年的模样……可惜啊,阿兄遭了难,这仇,她一定要报! 方伯出门一趟很快就回了客栈。 “小姐,在码头的林荫街上有一个两进的院子要卖。” 只不过价格有点高。 安文慧跟着方伯去看过后就让他去买下来。 “小姐……” 哎,到底还是个孩子,买房子又不是像买一件衣服这般简单。 “无妨,有些东西需要就会觉得值。” 在这个繁华的街市上,这个价格安文慧不觉得贵。 买下来后就将张平兄妹四人安置在里面。 “你们平日里就打扫一下卫生,另外我给你想了一门营生。” 就是在码头卖茶水。 “小姐,在码头做营生要向牛爷上供的。” 牛爷是谁? 听张平说了安文慧大约明白就是当地的地头蛇,上供就当是保护费。 “是每天收还是月交?” 这潜规矩千百年来都有,你有没有本事改变就只能顺从。 “小本生意每个月二两银子。” 呵呵,胃口还是挺大的,不过安文慧让张平给。 “可是,小姐,我怕……” “张平,既然卖身为奴就不能在主子面前称我。” 方伯教导他。 “无妨。”安文慧不需要太听话的奴才,那是驯化后的千篇一律,她需要带点锋芒的人,以后有大的用途:“你不必称奴才,我出本钱,给你们提供了住处,你有没有信心在码头上立足,自己挣钱养活你的弟弟妹妹?” “小姐,我可以的。” “那就好,我总算没有看错人。”安文慧交给了张平一个方子:“这些去药材铺就可以买,然后熬了茶水放在码头上卖,叫凉茶,我也觉得你应该行!” “多谢小姐。” “记住我的话了,有些事儿悄悄的打听好,下一次方伯来江南时你就告诉他。” “小姐,如果遇上紧急的事儿怎么联系您?” 这事儿还真不好搞。 “你会写信吗?” 驿站传递书信太慢,但有胜无。 安文慧决定了,回去后训几只鸽子,飞鸽传书这种事儿她得用上。 “会。” 张平的回答让安文慧有些意外:“我爹爹是秀才,从小就教导我们识字,我们都是三岁启蒙的。” “很好。”安文慧道:“那你加油,你挣的钱可以供你弟弟妹妹继续上学堂,未来考个状元也是有可能的。” 有这样一位好大哥,有良好的基因,安文慧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这几个孩子都是聪明的,污垢和贫寒都没有掩饰住他们眼神的清澈。 安文慧走南闯北识人无数,她看张平就知道,这一家子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多谢小姐!” 何其有幸,遇上一位心善的小姐,他们再也不用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了! “小姐,小姐……”方树跑了过来:“小姐,陈少东家找您。” 什么情况? 第19章 美男计 “小姐,会不会是因为李家窑……”知春担心:“然后陈少东家想要取消我们的订单?” “不可能。”安文慧很笃定:“除非陈禹冰是个傻子。” 马车刚好停下,知春挑起了马车帘子看到了马车前站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陈大少爷。” 安文慧……很好,自己刚才的声音甚是清脆响亮,某个傻子肯定听得一清二楚的。 尴尬了,有地缝吗,借她钻一钻! 后一想,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安大小姐!” “陈大少爷。” 陈少东家约的是香满楼,安文慧身边跟着知春和方树;陈禹冰身后跟着的是他家的余管事。 看来这次应该是要谈业务。 “陈少爷,小姐,请。” 熟人,又是熟人! 小二欢喜不已。 “招牌菜都送上来。”陈禹冰道:“找一个雅静点的地方。” “好嘞,客官请!” 雅间,陈禹冰开门见山。 “安大小姐手上应该不止这一件小物件吧?” 安文慧眉眼一挑! 这是有什么情况? “安大小姐,我陈氏商行愿意与安家窑签订一个长期的合作契约,前提条件是:安家窑的新制陶器优先提供给陈氏商行品鉴。” 安文慧明白了:陈氏商行想要独家代理的优势,想要搞垄断。 而且,他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所以又找上了门。 “可否问一句:陈少东家怎么对安家窑这般信任了?” “不瞒安大小姐,陈某探听到消息:安家窑的金大师傅重新出山,并收了包括安家大小姐在内的六个徒弟。” “陈大少爷消息果然灵通。” 金师傅虽然年迈,但就是一个活招牌! 陈大少爷是看中了金师傅的本事而来的。 “嘉丰三年,金师傅制作的陶品曾被蜀郡王送进宫作为太后的寿礼,太后甚是喜欢。” 原来如此! “不瞒安大小姐,陈氏商行经营多年,新的一度皇商竞争在即,有安家窑安大小姐的助力,有金师傅的本事,陈某想要搏一搏。”陈大少爷道:“只不过,如果成功了,安家窑炼制的陶一律要印制:陈家窑三个字。” 呐呢,这不是代工吗? 安文慧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方树听得一愣一愣的,示意小姐这门生意可以接。 毕竟,如今的安家窑被挖了不少的生意,如果接下这么大一笔,短期内是不愁的。 结果,安文慧不乐意。 “陈大少爷,实不相瞒,我们安家虽然目前无男丁,没有长辈兄长的支撑,但是,我安文慧在族里议事堂里发过誓:重振安家窑,带领安家窑复兴。”安文慧道:“不管是民窑还是官窑,安家窑就是安家窑。” 她不会为了短期的利益然后就去做杀鸡取卵的事儿。 这玩意儿,就像是养别人家的孩子似的,养大了成材了,光耀的是别人家的门楣。 给她人做嫁人,安文慧又不蠢。 要做,就做自己的品牌,而且她坚信,自己能做到的。 也是初来乍到的,自己没有门路,不,否则,这官窑皇商的名头,她高矮去争一争。 “安大小姐好志向!” 陈少东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娃却有这般大的口气。 不过,也不是没有底气,她有百年安家窑,有一个大师傅金海! 店小二陆续将菜上了上来。 陈少东家招呼安文慧吃菜。 “这是江南最有名的香满楼,这些菜都是他们的招牌菜。” “甚好!” 安文慧笑了笑,她又不是没吃过。 昨天她和知春两人就吃了整个席面呢。 和合作商家吃饭,吃的不是饭,是生意,是金银钱财,是利益往来。 上辈子,她在商海沉浮多年,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 这种时候,比的就是谁沉得住气。 最后,还是陈禹冰败下阵来。 他实在太想要安文慧手中其他的新陶了。 昨晚回府,父子俩在书房密谋了一番。 父亲对李家窑钟管事很是不屑,并且说李家做事太浮躁走不远。 得知他与安家窑的安大小姐有了交情,并擅自签了一个契约有些欣慰又有些怒火。 欣慰的是这小子终于能独挡一面了;怒火是,这么大一事儿怎么就不和他商议,直接就签了契约。 只是,当他看到儿子拿出来的安家窑的新陶后眼前一亮,又听了儿子的打算满口赞同。 而且,他敏锐的发现:安大小姐既然有心在江南重新铺路寻找合作的商家,绝对不会只带一件样品,连忙让儿子重新联系,再次确认,最后是全部拿下。 如果说要打通皇商这条路,最好有自己的窑场。 陈家这么多年来只是商行,从来不涉及做窑,所以这事儿对他们来说有难度。 最难的还是没有过硬的大师傅。 熬糖煮酒无老手,制陶更甚。 同样是一块泥土,在别人手中制什么像什么,而在有些人手中,那就什么都不成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收编,让安家窑成为陈家服务。 父子俩一番分析,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毕竟安文宽出事后,安家窑就只剩下她们孤女寡母支撑,而李家窑就像恶狼一样虎视耽耽,随时都在张大血盆大口盯着她们,随时想一口吞掉。 如果有陈家支撑,未来有皇商的名头,安家窑就会有坚强的后盾。 怎么也没想到,安文慧拒绝得这么干脆! 这会儿,陈禹冰脑海里各种念头都闪过。 甚至想起了父亲提出来的一个方案。 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突然间就觉得也不是不行。 “安大小姐,这是香满楼的香酥肉饼,你偿偿。” 冷不丁的,被陈大少爷布菜,安文慧错愕的抬头看向他。 “吃吧,偿偿,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常带你来。” 安文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家伙,陈大少爷这是用了美男计啊! 只是,这一招针对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合适吗? 在这个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代,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就开始投喂,其心可诛! 这一招对付她,真的不够看:姐可不是随便买一杯奶茶就能哄走的傻白甜! 第20章 磁窑里天在变 “小姐……” 回到客栈,知春实在没忍住小声的问:“陈大少爷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啊。” 安文慧装傻。 “小姐,以后和他们谈生意的时候还是让方伯来吧。” 知春比安文慧大三岁,陈禹冰的动作她早就看出来了,结果小姐说不懂,她就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了。 算了,作为一个合格的丫头,是要处处为主子考虑的。 “您是小姐,年纪还小,陈大少爷都十七八岁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娶妻室,人长得倒也不错,陈氏商行在江南也是四大商行之一,小姐……” “打住他长得有多不错啊?有小礼子好看?” “小姐……”知春乐了:“小姐的眼里小礼子就是最好看的了,可惜,小姐,小礼子是您捡回来的,配不上您。” “你想多了。” 安文慧连忙让她别多想:“我单纯的就是喜欢看他的那张脸,又不会说是别的什么事儿。” 穿过来就拿着一手的烂牌,肩膀上有着重担,说归说笑归笑不拿终身大事开玩笑。 陈禹冰以为她年纪小好拿捏,听他那口气是想结秦晋之好,安家窑大房就只有她一个人了,怎么结? 自己是要招赘的! 而且现代人的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沦为商业合作的牺牲品? 她又不是有病! 只能说,商人都很奸滑无所不用,蛮坏的。 至于陈禹冰想要的另外的样品,安文慧又给了一套青花玲珑瓷,果然又惊艳到他了。 立即就要求签契约。 安文慧还是让他和方伯签。 到最后,陈禹冰又问了几次安文慧还有没有。 安文慧笑称自己不是木鱼,敲一次吐出来一样,这次再敲也没用了,回头得找金师傅。 客栈里,方伯再次和陈氏商行的陈少东家签下了合作契约,送他走后看着安文慧神色复杂。 一套釉下五彩,一套青花玲珑瓷。 大小姐说对外说是金师傅做的,但是方伯清楚:一套陶瓷不是说做不做得出来的。 从拉胚、印胚、利胚、晒胚、刻花、施釉、烧窑、彩绘等是需要时间的,金师傅出山才几天,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安家窑余下的那两个大师傅的本事方伯一清二楚,要能做出这样的陶瓷早就做出来了。 只有一种可能,是大小姐的本事! 方伯看着大小姐的眼神很是激动。 “方伯,您……” “大小姐,其实我们不签陈氏商行也是可以的,就凭我们这两样也是业内的佼佼者。” “不,我要签,我们安家窑,以后只做高端的。”安文慧道:“如果单纯的只发展老商行,在昌州,这些都没有市场。” 别人是百件商品赚百两银子,她要的是一件商品赚百两银子。 “小姐?” “方伯,准备一下,回昌州磁窑里。” 这一趟,安文慧也是有所收获的。 丢掉一个古氏商行,签了一个陈行商行,算下来是赚的。 方伯最后将方树留在了江南,和张平兄妹住在院子里等着接货。 同时也帮助张平兄妹将摊子支撑起来。 临走之前,安文慧又将张平叫进了书房。 “我交待的事儿你可记牢了?” “回小姐,我记下了。” “很好,在这两年你的责任就是打听消息,养大你的弟弟妹妹,其他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是,多谢小姐。” 回程比来时更快一些。 “阿娘,女儿回来了。”安文慧看到潘氏愣了一下:“阿娘怎么又瘦了?” “小姐,太太一直担心您,自打您们走后,她天天都在盼着您的消息,日思夜念,吃不香睡不着……” “桂儿,你别说这些,慧慧回来了让厨房做两道她喜欢吃的菜,还有,方管事那边也让厨房给他送一锅炖汤去。” “阿娘,咱们回吧。”安文慧道:“莲儿,去请肖大夫来给太太把个脉。” “不用,你回来了阿娘就放心了。” 小小年纪就被迫下江南,潘氏又怎么放心得下。 肖大夫来了,给潘氏把脉看诊后就说是思虑过重。 “太太夜里睡不安稳。” “我给太太开一副安神药的汤药。” 药是治病,安文慧的回归是药引子,这一次潘氏应该就没那么焦心了。 “慧慧,古氏商行的情况如何?” 潘氏担心女儿,担心此次出行的事儿。 “阿娘,古氏商行出了一点小问题,但不要紧,方伯已经解决了。”安文慧将与陈氏商行的签了两个契约的事儿说了:“陈少东家很看好我们安家窑。” “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话,桂儿走了进来。 “太太,小姐。”桂儿递上了一个贴子:“潘府表少爷订亲宴,请您和小姐。” “不去。” 潘氏气得一脸的铁青。 “阿娘,无妨,去吧。到底是您的娘家,这条路总不能断了吧?” 不管怎么说,表面上也得说得过去。 不过有一件事儿安文慧还没问。 给潘氏汇报完江南的事儿后,安文慧去了账房找陈先生。 “小姐,您来得正好,这是表少爷刚才差人送来的两千多两的银票。” “是填补潘氏商行的那笔欠款的?” “正是。” “挺好的,登记造册吧。” 安文慧来账房最重要的事儿就是看这笔账。 然后就是江南之行的账。 “大小姐,方管事说在江南置办了产业,用了您的印支出了一笔钱?” “正是,我让置办的。”安文慧道:“这笔银子就从我的私人账户上出,不对外说出去,连阿娘那里都不要提及。” “小姐?” “听我安排就行。” “是,大小姐。” 行行行,听大小姐的,大小姐是安家窑的主理人。 安文慧见了金师傅。 “大小姐要重点烧制这两样陶瓷。” 金海拿着样品感慨万千,何需他来啊,安家窑是有未来的! “是的,金师傅,这两样陶瓷的烧制您老带着师兄们务必做好。” 陈氏商行给得起价,安家窑就能拿得出货! “小姐,磁窑里的天在变。”金海道:“李家窑这一次的网撒得有点广!” 第21章 被围攻 李家窑在去年的斗陶上赢了安家,李荣成是八辈子没当过官,当上堂主后硬生生把鸡毛当成了令牌。 “磁窑里的七家小窑场都帮李家窑做事,做他们的订单?” “是的,李家窑的订单像雪花般的飞过来,他们做不赢,就让其他小窑场代工。” “我知道了。” 以前的磁窑里,李家的安家是平分天下,七家小窑场也各自做着自己的一些小陶器,不管怎么样都能生存。 如今,还有十来家中等的窑场有自己的一些订单外,这七家都依附于李家了,很简单,跟着我就赏你一口饭,不跟着我,你就等着垮台。 这样的堂主,怎么能服众? 但是,又不得不服! 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安文慧交代了知墨几人跟着金师傅学制新陶。 陶新礼看着安文慧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师弟?” “新拜了师傅,你才是最小的师妹,我现在是二师兄。” 按年龄排位,陶新礼确实是二师兄。 只不过,这二师兄的称呼让安文慧就想到了某位背媳妇的憨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 陶新礼都急死了。 “说吧,什么事儿?” “我娘在窑场里听人说,安家窑的其他几口窑场也想去找李荣成要订单做。” 什么? “你去江南的这段时间安家窑其他几口窑场的订单被商行违约的不少,差不多都要停火了。” “李家抢去了?” 宁愿违约也不要安家窑的货,这是有预谋的,坏得很彻底! 李家是要围剿安家窑啊。 “是的,而且,安家窑的工人中没有签契约的都在离开了。” 树倒猢狲散,一个个的都以为安家窑就这样没落了? “好,我知道了。” 看陶新礼的眉头紧锁,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安文慧没忍住直接上手去给他抚平:“没事儿,天塌不下来,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大小姐,我们担心……” “有那空时间担心,不如赶紧的去找金师傅学点新技术。”安文慧道:“只要技术硬,货好,还愁订单吗?” 安文慧不得不承认方伯是个老江湖,在和陈禹冰签订单的时候也搭了条件:让陈禹冰签下了刘氏商行的一批寻常陶瓷的订单。 当初安文慧还觉得是多此一举,毕竟自己是要发展高精尖端的品牌货,没必要再去搞那些普通的。 但现在看来,是很有必要! 就算大房的这两口窑不做,还可以将单子给其他几口窑做,这样也能将他们养活。 只不过,他们的做法让自己很生气。 一旦安家窑的几口窑都仰仗着李家窑生存,只余下大房的两口窑支撑着安家窑百年名声,真的就很讽刺!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族亲又何尝不是呢? 当你遇上大难的时候,他们恨不能踩上一脚。 从二号窑场出来,知春小心的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 “看我干嘛?脸上有花?” “小姐,您不生气吗?” 知春看小姐很是平静,就觉得不对劲儿。 以前的小姐一生气就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所以大少爷都哄着她,从来不让她生气。 “生气能管用吗?”安文慧笑了:“走吧,挨个儿去看看其他几口窑场的情况。” 这是安文慧正式接手安家窑主理人后第一次去巡查。 一直以来,安家窑都是以一号二号窑场为重,是安家大房的人在主理,其他几个窑场都是独立核算的,自己接单的同时也是仰仗大房的订单过日子。 安文宽出事后,族长就打了算盘想要接手过去,其他几口窑的人也觉得是正常的。 所以,当安文慧出现在三号窑场的时候,他们都愣了一下。 “大小姐,女子不可以进窑口。” “我并没有说要进去。” 请我进我都不进。 “这个窑场还是二叔在负责吧?”安文慧问伙计:“二叔不在?” “回大小姐,二爷有事出去了。” 这事儿,还是不能告诉大小姐的! 是的,二爷安永宏被族长安先成召去了,严格说来,其他几口窑的人都去了族长家中议事。 “那我来得不是时候。” 看着众人懒懒散散的样子,安文慧皱眉,但也不方便出言管理:“你们没有上工?” “大小姐有所不知,我们窑场里好几单订单都违约了,前几天就停工了。” “是啊,大小姐,您现在是安家窑的新理事人,我们这些做工的能不能吃上饭全靠您了,您说怎么办吧?” 安文慧没料到一群汉子却是围了过来,找她要说法。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知春急了连忙挡在了大小姐面前:“你们没有单子找二爷去,大小姐还只是一个小孩。” “大小姐如果知道自己是小孩就不应该跳出来挑大梁,挑大梁的人必然要承担得起这份担子,安家窑七口窑几百号人都是张着嘴要养家糊口的,当初族长提议让安永福来接替,大小姐跳出来要接手,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七口窑都熄火没有了生意,你满意了吗?” “是啊,大小姐,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你们大房的窑场倒还有金师傅和其他两个大师傅支撑,听说大小姐还亲自去了江南,想必大小姐拿回来很多订单吧?带回了安家窑起死回生的良药了吧?” “大小姐,你如果只是一个孩子,就把主理人的位置让给安永福吧,九爷好歹是族长的儿子,怎么着也是有点本事的,不至于让大家都饿死!” “就是,大小姐,求求你,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没有工做就没有月钱,没有月钱,一家子都得饿死,可不像大小姐,每日里山珍海味吃着,饱汉不知饿汉饥!” …… 其他几口窑场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过来,一群人越说越气愤,将安文慧团团围在了中间。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声怒喝,众人转身:“都给我闪开。” 窑工们到底还是闪出了一条路来,安文慧就看到了阿娘和陶新礼站在窑场口。 被围攻了亲人来解救她了,安文慧突然间就笑了! 第22章 另立门户 “慧慧,你要去族长家?” “是,阿娘,既然族长在商议着对抗我们,那我们就把事情摊开了来说。” 安文慧就知道,一般来说打败自己的不会是狼一样的对手而是猪一样的队友。 当大难来时,他们没有拧成一股绳不说,还在内部开始瓦解。 安文慧不喜欢被人背后捅刀子。 要来就直接明枪明刀的干。 “慧慧……” “阿娘,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您不用担心我,安家窑哪怕最后只剩下两个窑场,我也能将它撑起来。” “好,你既然决定了要去做就去做吧,阿娘不阻止你。” 潘氏在女儿身上看到了果断和坚毅,江南行让她成长了不少。 这样的女儿很让她感到欣慰。 还是那句话,只要女儿要,她就支持。 “诸位,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话了,眼下安家窑被大房母女拿捏在手上,一对没见识的妇孺能有什么成就,垮掉是早晚的事儿,如果接手了李家窑的订单,没准儿还能赏口饭吃。” “我们安家,家大业大,主仆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这窑口若是熄火了,生存都是难事儿。”族长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生存,以后有机会再谋发展。总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都饿死。” “族长说得在理,那我们就接手李家窑的订单吧。” “可是,李家窑的订单单价也太低了,给我们安家的比外面的还要低一层,这样算的话,我们几乎都挣不了银子,而且如果损耗过大的话,还会亏本。” “是啊,如果我们安家窑都仰仗李家窑生存的话,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 七口窑,有两口窑场的场主反对接李家的单,其他三口窑别说反对了,事实上早已经签下了契约偷偷摸摸的干上活了。 “安永全,安永成,你们俩是不想接李家窑的单?” “不接,我们是安家窑,安家窑与李家窑从祖师爷过世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会儿上赶着送订单给我们,不就是想让我臣服于他吗?” “我不信,我们百年安家窑就没有了出路。” “安永全,安永成,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行,你们倔强有脾气,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族长道:“到时候你们两口窑熄火了,别怪我这个当族长的没提醒你们。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难与李家窑合作了。” “族长,敢问安家窑什么时候与李家窑有了合作了,难不成安家窑的场主忘记了祖宗的遗训?” 是的,安家窑祖上就传出来遗训:不得与李家通商通婚,誓不两立的数十年,现在居然要改变,这让安文慧忍无可忍。 “安大小姐。”族长没想到门口走进来的会是安文慧,恼羞成怒:这些下人都是吃干饭的,居然没来通报他,真是该死:“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议事。” “安家窑在你的手上,你当初说要发扬光大,请问,你现在发扬了吗?”族长站起来咄咄逼人:“自你接手主理人一职后,安家窑的所有窑口都接到了退订单的契书,你不加入李家窑,安家窑是没有未来的。” “给人当狗当孙子也有未来?”安文慧丝毫不让:“今天我把话就说到这儿了,李家窑给的不是枣而是砒霜,希望诸位场主考虑清楚。” “安大小姐,你倒是给我们一点这样的砒霜啊?”安永福冷声笑道:“江南之行,古掌柜的耳光打得响亮吧?” 她在江南的事儿安永福这么快就知道了? 可见,江南有他的耳目,消息比自己骑马坐马车回来得快。 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家窑那边传给他的。 “那你有没发现,古掌柜不要的货,我安文慧一文不少的卖出去了呢?” “那又如何,刘氏商行,在江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商行而已,而且,价格还不知道有多低呢?”安永福道:“当然,低价卖出去也总比运回来强,少亏也当是赢嘛。” “哈哈哈,是啊,运回来还会有损耗。” 几人就笑得特别的猖狂。 这是最后做人之前的疯狂吧。 安文慧眯着眼睛看着这几个。 “大小姐……” 安永全和安永成担心的看向安文慧。 “六叔,七叔,你们不接李家窑的订单?” “大小姐,我们是安家窑的人,就算是穷死饿死,窑口熄火,也不能去吃嗟来之食。” “很好。”安文慧莫名的感动:“有你们在,安家窑就垮不了。” “还说垮不了?昌州的订单都被李家抢走了,连你那好舅舅的潘氏商行都转头向李家窑投诚了,还要和李家结亲,安文慧,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安永福记恨安文慧不让他当主理人,这会儿就幸灾乐祸起来。 “我原想着,你接手应该撑不过两年,结果是我看看你了,一年都没撑过。” “那你得好好活着,看看两年,五年,甚至二十年后的安家窑。”安文慧看他双眼黑眼圈冷哼一声:“我其实蛮担心的,你可能连五年后的安家窑都来不及看到。” “安文慧,老子好歹是你叔叔,不长岁数也长辈数,有你这样诅咒我的?” “你敢诅咒安家窑,我就敢诅咒你,在我的眼里,你远不及安家窑重要。”安文慧丝毫不退缩:“从你们要接受李家窑的订单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叔叔。” “安文慧,你是要造反,要出族?” 族长厉声喝斥! “不是我要出族,是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应该被逐出安家。” “你不配,我才是族长。” “行,你是族长,那我安家大房,另立族谱,从此不与你们为伍!” “大小姐?” 安永全安永傻眼了,怎么就闹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了? “六叔,七叔,腐肉不除难长出新肉。”安文慧道:“既然不是同一条心,就没必要绑在一起。我安家大房另立门户,看六叔七叔要不要加入?” “是啊,有本事,你们跟着安家大房那这孤女寡母另立门户去?”安先成冷声道:“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居然这么大的口气,还真是蠢!” 第23章 这样的族亲要不起 另立族谱! 这事儿可不简单! 安家大小姐安文慧疯了! 安永全安永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退缩。 毕竟,大房只剩下了这个小女娃。 如果大老爷还在,大爷还在,甚至安文宽还在,这事儿都好办一点。 一个小女娃要撑起一个家庭,真正是无稽之谈了。 “六叔七叔,您们是不相信我吗?” 安文慧看出了两人的窘迫和退缩。 “大小姐,您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你是不懂亲族的重要性和意义。” “我是不懂,不过在位的诸位教会了我。”安文慧毫不客气道:“百年以来安家窑都是因为安家大房帮衬下过日子,如今我大房只剩下我们母女,这些所谓的族亲就来踩上几脚,不仅窥视我大房的两口窑场,还要在背后捅刀,背弃祖宗的规定与仇家为伍……” 安文慧字字诛矶,一群大老爷们面红耳赤。 “安文慧,你一个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岂容你在这儿血口喷人,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你们大房出事拖累了安家窑,我们至于这么被动吗?” 安先成恼羞成怒,朝着安文慧厉喝。 “你别倚老卖老,有理不在声高,想和我比声音大?” “我们安家大房出事是我们愿意的吗?我兄长和三个大师傅的死是我们的能预料得到的吗?是天灾是人祸目前都没有一个定论,但是我知道,我们大房出事后,身为族长的你,身为族亲的你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大房出谋划策,没有为我们撑过腰,你们还有脸说什么是族亲?” “这样的族亲,我安文慧要不起。”安文慧冷哼道:“今天,我就和你们一刀两断,我明天就另开族谱,自成一派。对了。顺便说一句,安家的大祠堂也是我大房出资修建的,是我大房的产业,你们,把你们家里人的牌位都请出去吧。” “安文慧,你欺人太甚!” 安先成气得脸色铁青! 是的,安文慧说得没错,安家大祠堂都是大房的产业,如果安文慧真要这么做,他们还真的必须将自己祖上的牌位移出去。 “咋的,我不接受被你们欺负,就是我欺负你们?”安文慧冷笑道:“如果这也算是欺负的话,那我以后就按这个来,还挺解气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谁若敢接了李家窑的单,谁就把你们家人的牌位搬出大祠堂,最好不要让我动手搬,毕竟我人小没力气,摔了磕了碰了就不要怪我了。” “安文慧,你敢!” 安先成怒目而视。 “试一试,看我敢不敢?”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安文慧深信,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儿。 说完,她带着知春就走出了安先成的大厅。 “反了她了,一个黄毛丫头……” 身后是暴跳如雷的安先成的声音,还有其他几户人家的讨伐声。 “小姐……” 知春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凌厉的一面。 而且,小姐说的这事儿太大了:“太太知道了怎么办?” “阿娘明天就会知道。”安文慧道:“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小姐,您不会真的要另立族谱吧?” “自然是真的,怎么,你觉得你家小姐是在开玩笑?” 人家都扭成一股绳和李家窑一起对付自己了,自己还将他们当成家人族人? 她又不是有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还是那句话,肉腐烂了就得除掉,这样才能长出新肉好肉来。 “可是,如果……” 知春支支吾吾。 “你有什么话就明说,别让我猜,很累人的。” “小姐,奴婢是说,如果只有咱们大房一支另立门户呢?” 岂不是成了昌州的笑话了? 成了世人眼里的另类了? “只要我安大小姐在一天,我就能让这个家族兴旺发达起来。” 安文慧想的是,不就是生儿育女吗? 大不了我辛苦点多生两个…… 不对,干嘛要我多生,生一个儿子足够了,然后让儿子娶儿媳妇多生几个,儿媳妇要是不愿意生了,那就纳妾……咳,现代一夫一妻制,男人有钱依然有许多弟弟妹妹;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那就纳几房妾室,生一群的儿女,安家大房人丁不就又兴旺起来了吗? 安文慧突然间就想笑。 都说没皇位要继承,为什么要纠结生儿子生女儿的事儿? 现在临到这个情况下这个时代背景下,安文慧完全明白了没儿子有多受人欺负。 儿子是原子弹,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 安文慧刚回到府中,桂儿就来禀报。 “小姐,太太请您去集福堂。” “桂儿,谁又在阿娘面前嚼舌根了?” 安文慧觉得自己都要当家做主了,但头上还有一个老太君,时不时的要去应付一下,也是累得很。 “回小姐,您在族长家里说的话已经传到太太耳里了,太太很担心您。” “行,我知道了。” 安文慧能说啥? 深宅内院里的八卦就像长了腿一样,比自己的马车还快,这么早就传到阿娘耳里了。 “女儿见过阿娘。” “慧慧,过来。” 安文慧慢慢的走了过去。 她看到阿娘手里拿着一本线装本的书籍,这是类似《葵花宝典》类的珍藏品? 制瓷的? “这是安家的族谱。” 潘氏一页页的翻给她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都替祖宗们感到心累。 “不是说族长和我祖父是兄弟吗?” “是堂兄弟,而且早就出了五服了。”潘氏道:“我们大房一向人丁单薄,一直以来都是一脉单传,没想到人阿兄还连后都没有留下一个就走了……” “阿娘,您还有我呢。”安文慧翻看完族谱后道:“祖父真是太大公无礼了,出五服的但凡姓安的都是族人,还想将安氏一族发扬光大。可惜他眼光不好,扶持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不说,还拖后腿。一有事儿全都成了怂蛋,只顾着自己,阿娘,我要自立门户!” 第24章潘氏出了王炸 安大小姐另立门户,安家大祠堂前人山人海。 百年来,安氏一族在昌州算是大户人家,大大小小远远亲亲安姓人家有几百户,有窑场的几户人家自然是安氏家族的有名有望的一族。 七八十岁巍颤颤的老人们被儿孙们给抬到了大祠堂的议事厅。 有些比安先成还大一个辈份。 比如安永全的爷爷,族中排行第四,四老太爷;安永成的爷爷,排行老六,六老太爷…… 安先成照例坐在了议事厅的上首。 潘氏坐在了上首左侧,身边站着安文慧。 “四老太爷,六老太爷,还有各位诸亲,今日惊动大家,实在是家门不幸。”安先成一上来就给安文慧按上了罪名:“大房嫡长孙女安文慧,居然想要将我们安氏一族的先人牌位扔出大祠堂,大房生出此等不孝之女,孰可忍孰不可忍。” “是啊,我们安家什么时候由着女子说话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女娃,这事儿,我们绝不答应。” 不得不说,安先成还是有着群众基础的,这会儿振臂高呼替他造势的人就不少,义愤填膺纷纷谴责安文慧,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去。 潘氏看着这一幕心里冷哼:她的女儿是安氏大房唯一的血脉了,这些所谓的族亲就是这样“护”着她的。 “四老太爷,六老太爷,您二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潘氏知道,这两位算是健在的安氏族人中年长的,也是最清楚安氏一族怎么兴旺起来的人。 他们和安文慧的曾祖父是堂兄弟。 “大太太,安文慧确定了要另立门户单开族谱吗?” “回两位太爷爷,曾祖父曾立下族规:安氏一族与李家不通婚不通商。事到如今,安家窑的几口窑都要做李家的订单了,那自然不再是我安家的人,我安氏大房有必要清理门户,另立族谱。” “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四老太爷道:“女娃子,你很骨气,但我还是劝你多考虑考虑。” “四老太爷,族规定在这儿的,账目也在册,当年修建安家大祠堂是我祖父出资买下了地,出了钱请了工匠修缮而成,数十年来,族中清明祭祀所有开销都是我大房在出资,对名下族亲只有一个要求:宗亲维护家族荣誉、传承家风家训,只要是安氏便可得到庇护。” “数十年来,我大房从来没有计较过得失,也并未向诸位摊派过一分一文。” “自我祖父过世,父亲本弱多病,阿兄撑事以来,安家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阿兄蒙难,一号窑口垮塌,如今又面临着仇家的围攻,身为族亲的有些人,不仅没有和我大房拧成一股绳,相反是在落井下石,这也叫宗亲?说是仇人也不过份,所以,我安文慧今天就要分个良莠,但凡和李家有合作,想要和李家合作的,请速速将自己祖宗的牌位领走。” “以一炷香时间为限,一炷香后,若是与李家有瓜葛却还想赖在我大房祠堂里的人,牌位由我亲自来请!再申明一次,我人小力量少,牌位能不能端稳就不一定了……” “安文慧,你敢,你一个女娃,论理连进祠堂的资格都没有” “进别人家的祠堂我闺女确实没资格,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安家大房出资的。”潘氏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别说她要立起安家大房这一房人,就算是她不想要了,一把火烧了这祠堂,我也会觉得她办得好。” 安文慧……此处应该有掌声:阿娘说得真好! 我们的地盘我们做主,你们给我滚得远远的! 这才是有钱人该有的底气和霸气。 尼玛,我们掏钱供着祖宗还要养着你一群的大爷? 完事了还觉得大房母女俩是女流之辈,连进祠堂的资格都没有? 这TM也太扯淡了些! “潘氏,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有你这样教导自己女儿的?” 安先成脸黑成一口锅底,喝斥潘氏:“你怂恿着安文慧与宗亲这样闹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未必然你还要带着安家大房直接改姓潘?” 好大一口锅! “此言差矣。”潘氏现在只想护着自己的女儿,也就舍得一身的剐,更不怕被骂:“我女儿,我教导得很好上得对起天下,下对得起祖宗;在家能立得起门户,在外能撑起门庭。” “你……” “您这么恼羞成怒,是怕我大房另立门户后你当不成族长了吗?” 潘氏知道自己若是不立起来,所有的刀都将扎在女儿身上,他挺身而出,什么都朝着她来好了。 不讲理是吧,那我也不讲理了。 “你放心,你们那些人不都靠你带着跟着李家吃香喝辣的去吗?他们肯定还是尊你为族长的。” “潘氏,你放肆!你一个外来媳妇,岂能对我安家长辈不敬?” “我敬的是我大房祖宗,敬我大房立下的安氏祖训,对判徒忤逆者,不敬才是我大房该有的骨气。”潘氏道:“也不用等一柱香了,我这儿有名单,和李家有合作的人立即马上搬走你们祖宗的牌位,否则统统扔出去。安永福,你第一个搬。” “爹。”安永福慌了,连忙求助的看向他爹安先成。 “要搬也是你们大房搬,这是我安氏的宗祠,轮不到你潘氏说了算。” “安先成,我敬你是年长,不过现在看来,你连脸面都不要了,我还敬着你干什么呢?”潘氏朗声道:“来人,将安先成祖宗的灵牌位搬出去,送到东街三号附九号的院子去。” 东街三号附九号的院子? 那是什么地方? “安永福,你还不知道吧,那是安氏族长,你亲亲的好爹养外室的院子,院子里所有的设施装饰可比你亲娘的院子强了十倍不止,对了,你爹还给你生了一双双生子的弟弟,今年四岁了。” “安永福,你可得注意了,你做的那些事儿指不定给别人做了嫁衣,前面享的福不叫福,真正有福气的人享福在后面呢。” 啥? 别说众人了,就是安永福也被潘氏这话给炸懵逼了。 安文慧也是睁大了眼睛:我阿娘出王炸啊! 第25章不计较是不到时候 东街三号附九号院,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一对四岁的双生子! 这还得了? 安先成的老妻是唐氏商长的嫡次女,在昌州也是大户人家千金。 有钱人家的的幺女儿养得娇气霸道了些也是正常的,所以,在这个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年代,安先成是一世一双人,曾是安氏族人的典范。 这一点让安文慧都有点敬重他。 没想到,阿娘突然爆出了一个猛料! 呵呵,这一下,好戏来了。 果然,一会儿功夫,就有下人来禀报:老太太带着人去东街三号附九号院了。 安先成惊得什么也顾不上,赶紧的往东街跑。 安永福也跟着跑过去了。 “你们要是不去看热闹的,就把自己家的祖宗牌位搬走吧。” 潘氏站在上首目光冷冷的扫了一圈。 “大太太,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是你们做得绝,接李家的单就注定了要与我大房为敌。” “大太太,你这样说,那潘氏商行呢?那也是你娘家,据我所知,潘氏商行可是也改在李家窑进货了,你怎么着?也要和他们断了来往?” “就是,大太太,我们倒要看看你对潘氏商行是什么态度?” “我是潘家的出嫁女,嫁出门的女泼出来的水。”潘氏冷声道:“我生是安家的人,死是安家的鬼,我所能管的只能是安家,只能管我安家大房的事儿。” “潘氏那一边怎么做与我无关。” “那你怎么不断了与潘氏的来往?” 有人咄咄逼人。 “你在教我做人?”潘氏冷冷的盯着他:“安永宏,你去年腊月二十三日夜……” “大太太,算你狠!” 听到潘氏说到日期,安永宏狠声道:“我搬,我与你潘氏,你与安文慧再不是同宗同族之人,再见只是路人,甚至是仇人!” “很好,如你所说,如我所愿!”潘氏道:“来人,协助安二爷搬走。” 接下来七号窑口的九爷安永利也去搬了。 然后安永福身边的管事也吩咐人去搬。 余下的就只有安永全和安永成了。 “两位太爷爷,你们意下如何?” 安文慧看着两位年迈的老人问。 “安氏宗族当初是你曾祖父提议,你祖爷一手操持创办的,这么些年,也是你们大房一直在付出。”两位老太爷道:“我们也没别的本事,本就一直依附着大房生存,如今这种情况下自然应该听从大房的指挥,永全,永成,你们要听大太太大小姐的安排。” “是,父亲。” 安永全安永成点头:“我们五号窑场六号窑场唯大房是从,听从大小姐安排。” “六爷七爷不怕不做李家窑的单就熄火了吗?” 安文慧还想再确认一下。 “不怕,就算那样熄火也无所谓。”安永全道:“李家给订单不是诚心想要帮安家窑,不过是想打压安家大房而已。” 多聪明的人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其实谁都是懂的,但是,偏偏,他们就是要选择背弃大房! 所以,安文慧痛下杀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安家大祠堂的门再次打开,重新写族谱。 到安文慧这一页时,是单开一页的! 是的,她以十三岁的稚龄,以女儿之身单开一页,她的使命是要延续安家大房的血脉! 重振安家窑的兴盛。 五号六号窑场的安六爷安七爷随了大房,其他一些普通的安氏家族在这两个窑场口做工的,自然也要跟着进大房的族谱。 而有些在其他几口窑场做工的,有心跟着安文慧,又不怕得罪现在的场主,就七上八下五心不定。 “小姐。” 安文慧正在看马先生帮忙修族谱,陶新礼走了过来。 “小礼子。” 陶新礼脸上显出一丝无奈:真想告诉她自己是她二师兄! “说吧,什么事儿?” 如果没事儿的话,他这会儿应该在窑场跟着金师傅学新的陶艺。 “大小姐,安文西托我来问问你,他可不可以到咱们的窑场来上工?” 安文西是谁? 安文慧脑海里没有这号人物? “我们住的房子的隔壁是安家远亲,安文西在三号窑口上工,他爷爷和父亲都想跟着安家大房,只是他在二爷的窑场……” “和你关系要好?” “是,很关照我们,我娘亲不会种菜,他阿娘时常给我们送菜来,还教我娘种菜,送我们菜种子这些。”陶新礼道:“安文西做陶上也很有灵性,不过他在三号窑场也只是一个小工,还没有拜师……” “行,让他过来吧,跟着你做,给你打一个下手。” “大小姐,谢谢。” 陶新礼脸上泛着红晕。 安文慧突然又想逗他两句,想想还是算了。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陶新礼安文慧心里就很舒服,整个人都是心情舒畅的那种。 又或许,是他那张脸很养眼吧。 不管男人女人都喜欢看美色,这倒也没毛病。 所以,安文慧也承认,只要是陶新礼提出来的要求她就应了。 不就是窑场里多一个小工吗? 安家大房有的是钱,养得起丝毫没有问题。 安文西的事让安文慧想起来了,族中不少的人还在那三人的窑场做工,如果愿意跟着自己的,都可以安排。 “大小姐,我们一号窑场还没修缮。” “嗯,正好缺人手,这不就可以多招一些人来帮忙修。” 方伯点了点头,大小姐心中有数就好。 他是没想到大太太和大小姐的魄力这么大,直接另立门户,将那些狼子人野的人物撵出去了。 “对了,方伯,修缮一号窑口的时候,将古师傅和叶师傅带上,让他俩督工,因为他们对一号窑口里面熟。” 方伯愣了一下,突然间明白大小姐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别看小姐年轻就以为好糊弄,有些事儿不是不计较,是因为不到时候。 果然,古师傅和叶师傅闲得蛋疼,一听说上工暗自窃喜,结果让去一号窑口督工,两人瞬间毛骨悚然,纷纷告了假,说病了上不了工,甚至,准备辞工。 第26章听八卦 “小姐,这是章妈新做的糕点,让送来您尝尝。” 知夏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行,我尝尝。” 当大小姐的安文慧觉得最惬意的事儿就是在院子里喝着茶听着外面的八卦。 原主是娇养长大的吃货,巧的是,安文慧这位冒牌号也是吃货。 所以,没有无缘无故的穿越,谁能说百年前的她不是现在的自己呢? “嗯,章妈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都很厉害,自己就是想吃红枣米糕了,给章妈如此这般的一说,她居然动手做出来了,动手能力是超级的强。 安文慧甚至觉得,有一天自己想吃蛋糕章妈做出来也不足为奇了。 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着茶……嗯,等天气冷一点的时候咱也试试烤奶茶。 是了,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牛奶喝,不是没有,是他们没有发现可以抢小牛崽的奶来喝。 有点遗憾啊! “小姐。” 安文慧刚吃了一口,知秋就喊她。 “说。” 这小妮子,一准儿是有什么小道小消息要八卦。 “想听东街三号附九号院的故事吗?” 听啊,怎么不听?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时代可太寂寞了点,人也不能总搞事业吧,听听八卦放松一下也是挺好的。 “安先成的老妻带着一帮人直接杀到了东街三号附九号院,然后你猜,看到了什么?” 不就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和两个四岁的私生子吗? 这事儿阿娘都说过了。 “那女人,不是别人,是安永福的小姨妹钟四小姐。” “噗嗤”一声,安文慧直接给笑喷了! “安永福的的老婆是钟大小姐吧?” “是的,钟大小姐是嫡出,这个四小姐是庶出。” “然后,这个四小姐要是进了他家的门,摇身一变就成了钟大小姐的庶母?” 这戏,真是精彩! “钟大小姐知道不?” “不知道呢。”知春道:“她也跟着婆婆一起去了,原本是想看热闹的,结果一看到这场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婆婆还没上手,她就上手揍了。” 钟大小姐不知道,但是钟家那位老爷不可能不知道。 钟家算不上大户,只是小有点田产,叫一声老爷多多少少有点抬举了。 不过呢,他却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大女儿嫁到安家做大少奶奶;庶女给安先成做外室,怎么都算是最大的赢家。 只是呢,这称呼要咋喊? 然后呢? “然后正好遇上安先成来看到了,当场就叫嚷着让安永福休妻。” “这还真是会转移矛盾哟。” 后面,重点。 “安老太太要打杀钟四小姐,但人家只是外室,不是妾室,是自由之身,打杀不得。” “老太太派人将东街三号附九号院砸了一个稀烂,连一个勺子都没放过,然后还要放火烧了那院子。” 啧,这老太太发起飙来还真是连左邻右舍都不放过? “后来还是让安永福拉住了,说万一将整条街都烧了,他们那点家当还不够赔的。” “后来呢?” “安先成镇住老太太,说再闹就要休妻了。”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怎么怎么没良心。”知秋学得惟妙维妙,成功的将安文慧逗笑了。 笑过之余又有些酸楚:扶持男人发达的有几人会有好下场? “当年安先成在安家窑只是一个小管事,家里穷得很,咱们家老太爷有心让他开一口窑场,但他自己都没有足够的本金。” 安家窑几口窑场都是有一个规矩:大房提供技术支持和单子,但是资金得自己掏。 “是老太太唐氏从娘家借了钱给他开起了窑场,后来越来越发达,他也时常说感谢妻子对他的扶持,唐家对他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所以,一直没有纳妾,没有通房,保持着特别良好的个人形象。 让安文慧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人都佩服得紧。 结果,人后人家的双生子都四岁了。 就说嘛,千百年来都是一个道理: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一堆妾室。 他一旦发达了就觉得是自己的本事,自己很有能力很有魅力,直接就在外面招三惹四。 “唐氏哭得他烦了,他直接威胁人家:休妻。” 啧,这年头,要是被休就断了老太太的活路了! 所以,老太太应该妥协了吧? “唐氏说要告他,要和离。” 有脾气,不愧是唐家的大小姐。 “那安先成怎么说?” “安先成说上衙门告他也没用,你人老珠黄了还善妒,忍你很久了……” 真是句句诛心刀刀戳心窝子啊。 唐氏忍下来了吗? “听人说,唐氏回唐家去了。” 唐家的大小姐,应该是有后招的。 看来,安先成那一房的好戏还有后续,安文慧很不怀好意的让知秋盯着些,她要第一手消息,第一个听到后面的结局。 “安文福也怪他妻子,说钟家人恶心。” 这事儿吧,还真不好说。 若是那个钟四小姐选的是安文福,做他的外室呢? 他是不是又感激钟家人的厚恩了呢? “这个年头,相信男人的都死得很惨。”安文慧一声叹息。 “小姐。”知春忍不住喊了一声。 “咋了?” “您昨天收到了陈大少爷的书信,您……” “噢,这事儿别告诉阿娘。” 那家伙发什么春呢? 不仅给她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还送了一堆的礼物,那些礼物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的人情往来,而是男女之情的物件儿。 吓得安文慧赶紧的写了一封回信,连着他的书信和礼物一并让原路返回了。 拒绝! 明确的拒绝! 因为我安大小姐是要招赘的,你就不要来凑这个热闹了! 正想着,桂儿走了进来。 “小姐,太太有请。” “啥情况?” 安文慧愣了一下:“阿娘找我啥事儿?” 现在的安文慧有点怕见阿娘,因为阿娘就像老师一样时不时的要查岗,要问她窑场的情况什么的,自己好不容易想轻闲一下都没有机会,还得背书,就觉得很不爽。 “奴婢不知,小姐,您去见了太太就知道了。” 第27章提要求 “阿娘,您找我?” 安文慧进了集福堂,一脸疑惑的问她。 “坐吧。” “哎,好。” 看这样子,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这让安文慧有点忐忑不安了。 “慧慧,陈少东家是怎么回事儿?” 啥? 谁出卖了我呀? 安文慧没想到阿娘会知道这件事儿,她以为自己已经解决得很完美了。 也不想阿娘担心,所以没告诉她。 没想到,阿娘的情报网这么广,居然知道了。 “阿娘,他就是商业合作合伴。” 安文慧故意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说。 “慧慧,你还小……” “阿娘,我知道我知道。” 现代这个年纪还才上初中呢,安文慧表示自己绝不早恋。 “慧慧,你说你要招赘可是当真的?” “阿娘,这自然是真的,安家大房都别立族谱了。”安文慧道:“我肩上的责任重着呢,放心吧,阿娘,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也好,昨天你蓝太太来请我喝茶,说起了她娘家的一个侄儿,今年十六岁,母亲早逝父亲继弦一直过得不太好……” 说了半天,是阿娘让她自己不要早恋,却早早的给她物色了一个招赘的人选。 “那孩子能吃苦耐劳,品行也很好,身处那样的逆境了,从来没有抱怨过,目前在蓝太太的陪嫁庄子上当账房。” “阿娘,您答应了?” 老天爷,别这样好不好? 她真的不想盲婚哑嫁,不想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的想法,然后喜提“大龄剩女”称号一枚。 这辈子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无论如何都要找一个男人来婚配,还要生崽……想想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儿。 毕竟,有家底儿! 家里奴仆成群的,生崽以后还能请奶娘,她只需要辛苦十个月再受一次痛就能完成任务,所以,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最难的就是:和谁一起完成这样的任务。 最要命的是:这个时代过不下去是不可以离的,要不然会被唾沫淹死。 所以,关于这个问题,她得好好的研究研究,不能着急。 “自然没有,阿娘想的是我们可以了解了解,多打听一下,多观察一下。” 有备无患! 不能做到盲婚哑嫁。 潘氏嫁到安家来,她是觉得很幸福的。 夫君体弱且痴迷于陶器的制作。 男人嘛,总归是要有一样爱好才好,痴迷制陶总归比吃喝玩乐找女人强。 潘氏喜欢这种不争不吵过日子,但是好景不长,公公病逝后不久,夫君也去逝了。 儿子安文宽也是以十二岁的稚龄挑起了安家的担子,原本都走上了正轨,谁料到,五年一届的斗陶大会却要了儿子的命! 现在,十二岁的女儿又接过了这个担子,潘氏自然是要支楞起来,有些事儿要早做打算。 “那就好。” 听到阿娘说并没有给她定下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阿娘,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你说。” “阿娘,以后我的夫君人选我自己定。” “你这孩子,真正是胆大得很。” 潘氏哭笑不得:“这话万万不可往外说,若不然人家会戳你的脊梁骨的。” “阿娘,我当您是答应了。” “慧慧啊,阿娘希望你好,自然也希望你以后能和自己喜欢的、喜欢我的人过一生。”潘氏摸着女儿的头:“我的丫头啊,要长大了!” 安文慧听到这话鼻子有点发酸。 女孩子长大了就得嫁人,在这个时代最残酷的是无论喜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你嫁就得嫁。 好在,她遇上了阿娘,阿娘愿意给她一个自己选择伴侣的机会! 安文慧相信自己阅人无数,应该是能一个适合自己的。 母女俩各怀心思,沉默了一会儿。 安文慧正准备告辞,突然听到阿娘说了一句。 “明天潘智东成亲。” 啥? “和李家二小姐李玲?” “是。” “那还挺快的。” “礼物我已经备好了,明天就派胡嬷嬷送过去就是了,我们就不去了。”潘氏道:“送礼也是看在智东的份上。” “阿娘,那是你娘家。” “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 安文慧心里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真不愧是安家大房长媳,分得清是非,不做那扶弟,噢,不对,是不对扶哥魔。 不过,阿娘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他们既然没将我安家放在眼里,我也就没必要去应付他们了。” “阿娘,你不去,我去,行不?” “慧慧?” 女儿是安家窑的主理人,身份都不同,虽然年轻小份量也不轻的。 “我去,也是因为潘智东,大表哥还是挺不错的。” 事实上,安文慧是想去见识一下那个大表嫂李玲。 要知道,当初她给阿兄写过两封信! 安文慧想知道,在一号窑口塌陷的那场变故中,李玲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哎,你若念旧情,你愿意去就去吧,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潘氏早已经放下了狠话,生是安家人死是安家鬼,潘守业既然这样对待安家,恩将仇报的,自己绝对不原谅他。 第二日,安文慧早早的被知春抓了起来。 “知春,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真的还想再睡一会儿。” 真正是造孽啊,穿成大小姐也不能睡觉睡到自然醒。 “阿娘说了不用我每日去请安的。” 又不是小媳妇,立那些规矩干什么呢? “小姐,你今天是要去吃喜酒的。” 噢,对,要去参加大表哥的婚礼,来到这个时代还没看过人家结婚呢,这么喜庆的场面,自己自然是要去看看。 从安家到潘家是坐的马车,很巧,半道上遇上了迎亲的队伍。 “小姐,我们得让他们先走。” “是大表哥的迎亲队伍吗?” “好像不是,新郎不是表少爷。”知春看后又咦了一声:“怎么像是二少爷呢?” “那今天到底是谁成亲啊?” 安文慧心道,潘家二少爷娶李家嫡小姐,这种可能性为零。 难不成,是潘智东又变卦了不成? “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第28章攀高枝儿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也没话可说,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听着电话里头传来滴滴的声音,容永乐笑眯眯的挂上电话,她真的‘挺’幸福的,宠爱她的父母,现在又加上一个老公,还有一个把她放在了心上的妹妹,她知足了。 “对,就是交易,看二位的样子,应该是道上的兄弟吧。”简单见二人被自己吸引住了,故作老城的说道。 听了简单的话,虽然还没有实地操作,但是林湛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是信心十足。 到如今长门殿放眼望去尽目奇珍。有多少出自他地赏赐多少是桑弘羊送来他亦懒的计算。只是桑弘羊这样地行径他身为帝王虽然不必欢喜领情倒也不至于见疑夺职的。 李涵的脸上随之露出了紧张的表情,还有着相当的恐慌,带着挣扎的表情。 至少落到李峰手中,会不会被李峰杀死,不是他现在考虑的事了,而且他可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落入了李峰的手中,自然会有人救他。 被白毅连番打到的黑熊,显得更加狂爆、嗜血,面目也更加狰狞,嘴里的鲜血顺着牙齿的缝隙留了出来。看来刚刚的攻击,已经让他口腔流血了,就是不知道掉没掉牙齿。 “喂!你怎么了?”莫西北一愣,心沉了沉,顺手轻轻一扳慕公子的身子,结果,眼前的男人就木偶般仰躺在了她面前。 “好呀,我养你没问题,但是我这里没有人能吃白饭,看你长得不赖的份上,你出来做相公接客,我就收留你。”莫西北坐起身,恶狠狠的说。 现在重要的已经不是她误不误会的事了,而是她是不是喜欢上了冷风。 “你……”仅仅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刑战天便一脸的不可置信,死不瞑目的栽倒了下去。 一想到邹家梁在这张床上面滚來滚去。我的心脏就止不住地跳动着。我就索性从床上起身。把床单和被罩通通地放到了卫生间里面。 但现在的她不同于以往,奶奶就要离她而去,她年纪也越来越大,已经没有了再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的资本。 李欣忙低头伸手拍了拍,抖落了不少木屑渣滓,方才想到自己这时候这一身很是狼狈。 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剑圣说道,一副他可是非常厉害的样子。 我和李云翔之间好像一直都在上演着错过和误会的剧目。那种几乎像是原子钟一样精确的巧和。仿佛也是上天霸道有力地安排。是否也在冥冥中注定着我和他的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比较多舛的悲剧。 如此一来,战局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用不了多久,海妖就算不死光,也得溃败。 “沒事的。吴敏姐。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和我好好讲讲。”我拍着吴敏的肩膀。 这一年的时间,秦羽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法则的融合上面,至于九龙殿中有关火系、风系、雷系、生命系的课程秦羽自然也是全都未落下。 “师意,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看你的哈喇子已经流成大河了。”路瞳看着满眼放光的师意嗔怒道。 “浮华世家?他们不是一直都不问世事吗?这次怎么却帮助史炎?”无尘掌门听了回山弟子的通报,不解的说道。 这些人身怀诡谲,但却终究是最底层的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得到保障,又为什么不遗余力的为姚府卖力? “你也不怕大风闪了你的舌头,还说我在你的实力之下!你是什么级别?”此时的火超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就他以为刚才那就是秀林的最终的实力!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不使用呢? 听到“五彩泉”三个字的秀林身体是剧烈的一阵,难道是五彩蛙?怎么就是个胖胖的人了? “指教不敢当!”第五明说道:“老头子昨日听那队人马说过,他们会在去函谷关的途中设伏,至于是不是要擒获你们,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摇头晃脑的,背着竹篓就进了木屋。 “九玄融道……”崔封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柔嘉性子耿直,不知道其中弯道,可彭墨却通透,看到那凤钗定然一眼就能瞧出背后之意,所以她推拒不收。 日日思念,夜夜梦里的男子就在眼前,她唇角动了动,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杨严一听忙正色起来,严谨保证道:“是是,本官一向闲事不理,这件事情本就当个下酒菜听听,左耳进右耳就出了,先生放心,定当不外传。”说着还威严的警告了厅中的侍候之人。 烟雾缠绕在姜旭尧的脸上,使得姜旭尧的脸色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 “你知道是不是?那你告诉我,我想要知道,我不希望我的生命中有一段空白。”阿翔近乎是咆哮道。 “还望魔云掌教为修真界的人考虑一下。”天龙方丈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宗门建设的第一步就是强大自身实力,强大自身实力有两个途径,一是闯五行密道吸收五行元素,提高灵气修为,二是弄钱搞好的战甲,这两者一内一外,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