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瞳侦探》 第1章:环卫工的孙子 清晨六点整,生物钟精准地将姜墨从睡梦中唤醒。 闹钟还没响,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猪油香和酱油味的煎蛋香气,就已经无孔不入地钻过门缝,执拗地将他最后的睡意驱散。他像只不愿离开巢穴的幼兽,把脸更深地埋进蓬松的枕头里,试图抵抗这温馨却不容置疑的召唤。右眼紧闭着,左眼则半眯着,茫然地对着从厚重窗帘缝隙里强行挤进来的一缕阳光。 “再躺五分钟,就五分钟……”他含糊地嘟囔着,手臂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来,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框架——那是他的智能眼镜。他下意识地想戴上,动作却在中途顿住,转而揉了揉依旧有些酸涩的左眼。 这颗眼睛,不需要眼镜。 叹了口气,他认命地翻身坐起,顶着一头睡得东倒西歪的黑发,趿拉着拖鞋走向客厅。阳光追着他的身影,在他线条流畅的背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 “爷爷,您这生物钟是跟北斗七星校对过的吧?比新闻联播还准时。”姜墨打着长长的哈欠,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只慵懒的大猫。 不大的客厅里,姜傅海正端着两个印有“先进工作者”字样的白色瓷盘从厨房走出来。老人年近古稀,身板却依旧挺得笔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熨烫得十分平整的深蓝色环卫工制服,即使退休三年,这身衣服也仿佛成了他第二层皮肤。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记录着岁月的风霜,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少贫嘴。洗漱了没?不洗漱不准吃饭。”老人把盘子放在那张有些年头的木质餐桌上,目光在孙子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昨晚又熬夜了?跟你说了多少次,那电脑屏幕看久了伤神。” “没办法,赶个项目进度嘛。您知道的,搞人工智能这行,代码一旦写嗨了,就跟嗑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姜墨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幅度很大,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他抓起筷子,叉起那个煎得边缘焦黄、中心却溏心的完美煎蛋,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补充,“再说了,您孙子我现在可是双用科技的重点培养对象,得对得起这份薪水不是?” 姜傅海没接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白粥,餐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姜墨咀嚼的声音和墙上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过了一会儿,老人放下勺子,抬起眼,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左眼……最近怎么样?” 姜墨咀嚼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半秒,随即,一个更加灿烂、几乎能晃花人眼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驱散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好着呢!1.5的超清视力,自带防蓝光、防紫外线、自动对焦,夜视效果堪比猫头鹰,比原装的那颗还好使!羽梦科技这二十万,花得值!”他甚至还夸张地眨了眨左眼,在清晨充沛的光线下,那颗义眼泛着极细微的、流沙般的银蓝色光泽,若不凑近了仔细端详,根本发现不了与常人眼睛的区别。 三年前,大二的那个夏天,人工智能专业的天才学生姜墨,为了那笔足以压垮这个清贫家庭的二十万学费和未来发展的机会,自愿成为了羽梦科技“星之瞳”义眼项目的测试者。他是少数几个成功适配的志愿者之一,也是其中最“完美”的案例。 “我不是问这个。”姜傅海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紧紧盯着孙子的左眼,“我是说,有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或者,听见什么?”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连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姜墨脸上的笑容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般维持着完美的弧度,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温水,才用一种轻松得近乎浮夸的语气说道:“爷爷,这都2035年了,您怎么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科学!要相信科学!我这就是个高级点的智能义眼,顶多……顶多能偷偷分析一下路过美女的三维数据……”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挤眉弄眼,试图用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胡说八道!”姜傅海猛地提高了声音,瞪了他一眼,但眼神深处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化解的担忧,“我跟你说正经的!那东西……来历不明,透着股邪性,你少用它,更别深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功能!” “知道啦,知道啦,我的老古董爷爷。”姜墨见状,立刻站起身,绕过桌子亲昵地搂了搂老人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实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您孙子我心理素质过硬,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就算真看见什么,那也得是天使小姐姐,吓不着我。”他顿了顿,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晚上我想吃红烧肉!要肥瘦相间,炖得烂烂的那种!” 说完,他不等老人再开口,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浅灰色连帽卫衣和背包,像一阵风似的冲向门口,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生怕慢一步就会被更多的唠叨淹没。 “砰”的关门声传来,姜傅海独自坐在餐桌前,望着孙子消失的门口,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胸前一枚贴身佩戴的、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本纹路的古旧玉佩,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啊……”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清晨寂静的空气里。 下楼的时候,姜墨脸上那刻意维持的灿烂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左眼下方温热的皮肤。 爷爷说的没错,这眼睛……确实有点邪性。 今天早上醒来时,他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窗边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一团模糊的、人形的白影一闪而过,没有五官,没有具体的轮廓,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感。他当时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再定睛看去,那里却只有被风吹起的窗帘和窗外寻常的晨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三年前装上这颗义眼,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后,他就开始断断续续地看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时是盘旋在别人头顶的、颜色各异的模糊光晕;有时是空气中一闪而过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奇异纹路;甚至有一次,在深夜加班回家的路上,他好像看到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女人,低着头站在空无一人的街角,等他壮着胆子走近时,那身影却像烟雾一样消散了。 起初,他坚定地认为是义眼的视觉传感器或者神经连接接口出了故障,产生了某种类似“数字幽灵”的影像重叠。为此,他前后三次将义眼送回羽梦科技进行检修。然而,每次得到的检测报告都白纸黑字地写着同一结论:设备各项参数正常,神经连接稳定率高达99.8%,不存在任何硬件或软件故障。 “见鬼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被自己的用词逗得苦笑了一下。他甩甩头,试图把那些荒诞的影像和不安的情绪从脑海里彻底驱逐出去。今天是周一,公司还有个关于新一代AI助手“灵犀”的核心算法研讨会,他作为主程之一,绝不能迟到或状态不佳。 刚走出单元门,迎面就撞上了正在遛一只棕色小泰迪的李阿姨。 “哎哟,小墨上班去啊?”李阿姨一看见他,脸上就笑开了花,眼角的鱼尾纹都挤成了快乐的扇形,“今天这精神头,跟个小太阳似的,看着就让人高兴!” “李阿姨早!”姜墨瞬间切换回那个阳光开朗的模式,他自然地蹲下身,摸了摸那只兴奋摇着尾巴的小泰迪,“哟,妞妞今天这发型真时尚,这小辫扎的,萌度爆表啊!哪个顶尖宠物美容院做的?下次也带我去试试?” 他一本正经地逗着狗,把李阿姨逗得前仰后合,笑声格外响亮:“你这孩子,嘴贫的哟!快去吧快去吧,别迟到了!” 这就是姜墨在海洲市这个老旧小区里的日常形象——二十六岁,英俊帅气,身高一米八,肩宽腰窄,是附近阿姨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典范。他在顶尖科技公司工作,收入丰厚,性格开朗幽默,仿佛天生就能给周围带来光和热,简直就是行走的正能量发射器和小太阳。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看似没心没肺、永远灿烂的笑容下面,究竟藏着多少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和困扰。他的外向健谈,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色,用来掩盖那颗因为特殊经历而比常人更加敏感和谨慎的内心。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观察入微;他敢闯敢拼,却也懂得谋定而后动。这份清醒与通透,是生活早早教会他的东西。 早高峰的悬浮列车里,像一个塞满了沙丁鱼的金属罐头,只是这个罐头正在离地数十米的空中轨道上高速飞驰。姜墨好不容易在靠近车窗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立足之地,他靠在冰冷的玻璃上,俯瞰着脚下缓缓移动的都市画卷。 2035年的海洲市,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立体城市。摩天大楼如同参天巨木般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无数条空中车道在不同高度层交错纵横,形成复杂而高效的立体交通网络,各式各样的悬浮车如同色彩斑斓的流星,拖着淡淡的光尾,在这张巨大的网格中井然有序地穿梭。更远处,数不清的无人机如同忙碌的工蜂,组成庞大的编队,在楼宇的间隙间灵活飞舞,运送着早餐、咖啡、文件和各种各样的小型快递,构成了这座城市独特的“低空经济”脉搏。 这是一座充满未来感的超级都市,繁华,高效,冰冷,而又生机勃勃。 姜墨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拥挤的车厢,左眼却在不经意间,再次捕捉到了一些让他脊背发凉的异常“影像”。 坐在他对面那个穿着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头顶正盘旋着一团浓稠的、不断扭曲翻滚的深灰色雾气。那雾气的形状诡异,仔细看去,仿佛是由无数张缩小了的、痛苦而狰狞的人脸挤压、缠绕而成,它们无声地张着嘴,像是在发出永恒的尖叫。一股莫名的压抑和绝望感,隔着空气隐隐传来。 旁边那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的年轻白领,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梦幻的粉红色光晕,这光晕原本代表着愉悦和期待,但其间却夹杂着几缕如同细小毒蛇般游动不安的暗紫色丝线,透露出她内心深处隐藏的焦虑和不确定。 而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车厢最角落的位置,一个满头银发、衣着朴素的老太太身边,赫然坐着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女孩穿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双脚离地约有十公分,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虚化感。 姜墨猛地闭上左眼,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重新睁开。 消失了。 对面男人头顶的灰色雾气和痛苦人脸消失了,只剩下他对着智能手表皱眉的表情。白领周身的粉红和紫色光晕也消失了,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角落里的老太太身边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半透明的小女孩? 车厢里一切正常,乘客们或低头刷着个人终端,或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异样。刚才那些恐怖的、诡异的影像,仿佛只是他一个人产生的集体幻觉。 “该死……又来了……”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次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真实。那种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至今还残留在他左眼的神经末梢上。 他开始怀疑,羽梦科技给他的,到底是一颗能够提升视力的高级义眼,还是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无法关闭的恐怖之门? “前方到站,科技园区站。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注意脚下安全。”车厢里响起柔和却毫无波澜的电子女声播报。 姜墨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纠缠不休的诡异影像从脑海里彻底甩出去。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随着人流走向车门。今天这个会议非常重要,关系到“灵犀”项目的下一步走向,也关系到他在公司的发展,他绝对不能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幻觉”而搞砸了。 双用科技大厦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高耸入云,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昂贵的光芒。姜墨刷了工卡,走进高速旋转门,将外面城市的喧嚣隔绝开来。 大厅内部是极具未来感的简约风格,纯白色的墙壁,冷色调的灯光,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公司的宣传片和最新产品信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香氛混合的、代表着“高效与洁净”的味道。 “墨哥早!”前台穿着得体制服、笑容甜美的女孩小雨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今天也很帅哦!” “早啊小雨,”姜墨冲她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脚步不停,却自然地接话道,“你今天的口红色号很配你,显得气色特别好,是新出的‘珊瑚晨曦’系列吧?” 小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笑得更甜了:“墨哥你连这个都懂?太厉害了吧!” “略懂,略懂。”姜墨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挥手走向电梯间。他当然不懂,只是刚才左眼无意中捕捉到了小雨唇彩包装上反射的、极其微小的品牌logo,并瞬间在庞大的数据库里匹配出了相关信息。这种近乎本能的“信息读取”能力,也是义眼带来的“副作用”之一,时灵时不灵,但偶尔会像刚才那样,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社交便利。 电梯里挤满了赶着在九点前打卡的同事,大家互相点头致意,低声交谈着周末的趣闻或是即将开始的工作,气氛轻松而忙碌。空气中漂浮着咖啡、面包和各种香水的混合气味。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后,这栋代表着科技、理性与秩序的大厦里,将会发生一起离奇而血腥的命案。 而姜墨看似平静、充满希望的人生轨道,也将从今天开始,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扭转,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充满危险与迷雾的方向。 他更不会想到,爷爷姜傅海今天早上那句看似无心的、充满担忧的警告,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一种如此残酷的方式,一语成谶。 “叮——” 电梯到达28楼,平滑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姜墨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里所有关于诡异影像和爷爷警告的杂念全部压下,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充满感染力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阳光笑容。 “新的一天,加油!” 他低声给自己打气,然后挺直脊背,大步迈出电梯。办公室明亮的LED灯光倾泻而下,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也落在他那颗与众不同的左眼上。 就在那一瞬间,在他的视觉神经未能捕捉到的更深层面,那颗义眼的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星辰的银蓝色光芒,倏忽闪过,快得如同幻觉。 那光芒,冰冷,幽邃,仿佛无声的预言,在平静的表象之下,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而来的、无法逃避的命运风暴。 第2章:办公室幽灵 姜墨走进双用科技研发三部所在的开放式办公区,如同水滴汇入河流。 空气中立刻充满了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和低沉的讨论声,混合着咖啡味和疲惫的气息。然而在姜墨的感知中,这里远不止这些。 他的左眼微微发热,视野中浮现出常人看不见的色彩。 程序猿老张头顶飘着一团浑浊的黄色雾气,那是连续加班三天后积累的疲惫与烦躁;新来的实习生小李周身环绕着不安的淡灰色波纹,显然还在为转正考核担心;坐在角落的产品经理王姐身边则飘着几缕鲜红的丝线——她负责的项目刚刚获得投资人青睐。 “墨哥早!” “姜墨,昨天的代码review完了吗?” “阿墨,帮我看看这个bug...” 此起彼伏的招呼声中,姜墨精准地回应着每一个人: “早啊张哥,黑眼圈快掉地上了,悠着点。” “小李,转正答辩不用紧张,你上次那个算法优化很漂亮。” “王姐,恭喜啊,听说‘灵犀’项目拿到追加投资了?” 他像个熟练的杂技演员,在工位间的过道里穿梭,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亲切,又不过分深入任何人的私人领域。这份游刃有余,一半来自他天生的观察力,一半要归功于那颗总是不经意间捕捉到他人情绪波动的义眼。 “哟,我们的大帅哥今天又是全办公室的焦点啊。”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墨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刘倩,部门里最爱八卦的前台行政。他转身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倩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不是在努力维持办公室的和谐氛围嘛。” 刘倩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刚才怎么知道王姐项目拿到投资了?这事还没正式公布呢。” 姜墨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猜的呗。昨天看见王姐和投资部的人开完会回来,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这还用特意打听?” “啧啧,观察得真仔细。”刘倩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有时候觉得你这人敏锐得可怕。” 姜墨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暗自松了口气。这种需要时刻注意分寸的对话,几乎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 他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收拾得出奇整洁——三台曲面显示器呈弧形排列,键盘鼠标一尘不染,唯一的装饰是盆小小的多肉植物。这与周围同事们堆满文件、手办和零食的桌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强迫症又犯了啊,墨哥?”邻座的赵强探过头来,嘴里还嚼着早餐包子。 “整洁的环境有助于提高代码质量,懂不懂?”姜墨打开终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倒是你,再在工位上吃韭菜包子,信不信我写个脚本把你键盘锁了?” 赵强嘿嘿一笑,突然压低声音:“说正经的,听说林总那边出事了。” “林总?林振宇?”姜墨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 “对啊,就是负责‘灵犀’核心算法的林总。”赵强神秘兮兮地说,“今早他助理过来,说要找个人送份文件过去,但指名要‘靠谱的’。我看啊,八成是项目出什么幺蛾子了。” 仿佛为了印证赵强的话,部门主管李经理的声音在办公区入口响起: “姜墨,来我办公室一下。” 姜墨和赵强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时顺手整理了一下卫衣的领口。经过赵强座位时,他左眼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赵强周围原本平静的淡蓝色光晕,突然混入了几缕躁动的橙红色。 那是兴奋与幸灾乐祸的顏色。 “怎么了李经理?”姜墨走进玻璃隔间的经理办公室,保持着轻松的语气。 李经理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头顶的地中海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此刻他周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深灰色焦虑。 “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李经理推了推眼镜,将一个加密U盘放在桌上,“这是‘灵犀’项目的部分核心代码备份,林总急着要。你跑一趟,送到他办公室去。” 姜墨挑眉:“这种重要的公司文件,不该是助理或者安保部的人送吗?”“本来是该这样...”李经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摆手,“别问那么多了。林总特意交代,要找个技术背景强、嘴严的人。我想来想去,就你最合适。” 姜墨拿起U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就在这一瞬间,他左眼的视野突然波动了一下——加密U盘周围,竟然隐约缠绕着几丝不祥的暗红色能量流,如同细小的毒蛇盘踞其上。 “有什么问题吗?”李经理注意到他的迟疑。 “没,就是好奇是什么代码这么急。”姜墨迅速收敛心神,将U盘揣进口袋,“我现在就去。” 走出经理办公室时,姜墨感觉自己的左眼在微微发烫。这不是个好兆头——以往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都意味着他即将看到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他穿过宽敞的办公区,刻意放慢了脚步。同事们各忙各的,没有人特别注意他的动向。但在他的特殊视野中,整个办公区仿佛一个巨大的情绪调色盘: 财务部那边飘来代表压力的深紫色; 创意部门洋溢着创造力的亮黄色; 而通往高管办公室的专用电梯方向,则笼罩着一片令人不安的暗红色迷雾。 “叮——” 高管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与楼下开放办公区的喧嚣不同,这一层安静得近乎诡异。厚实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柔和的灯光洒在光洁的墙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味道。 但姜墨的左眼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焦虑的暗黄色如同烟雾般从几间办公室的门缝中渗出;某个角落里盘旋着代表谎言的灰绿色能量;而在走廊尽头,林振宇办公室的方向,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漆黑雾气正不断翻滚、膨胀,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 那是不祥的预兆。是他在过去三年里,只在最危险的场合见过的顏色。 姜墨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加密U盘,指尖再次感受到那股诡异的冰凉。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可以找个借口推掉这个任务,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别人。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 他的性格里,始终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越是危险,越是神秘,反而越能激起他的好奇心。更何况,这件事似乎与“灵犀”项目有关——那个他投入了无数心血的项目。 “没事的,”他轻声对自己说,“可不就是送个文件。” 他迈开脚步,朝着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走去。随着距离拉近,左眼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视野中的黑色雾气也愈发浓郁。 在门前站定,他抬手准备敲门。 就在他的指节即将触到门板的瞬间,左眼的视野突然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 他清楚地“看见”了。 在门的另一侧,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男人的眼睛圆睁着,残留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是林振宇。 姜墨的手僵在半空,心脏狂跳。 这不是幻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真实。 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透过那扇厚重的木门,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个“存在”——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意识,正停留在办公室内。 那个意识,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第3章:密室血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姜墨的手指悬在离那扇厚重实木门板仅有一厘米的空中,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左眼传来的灼热感几乎要烧穿他的神经,视野里那片预兆死亡的猩红尚未完全褪去,与现实中光洁的胡桃木门板形成令人眩晕的重影。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他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试图用理性压制住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过度劳累,精神压力太大,义眼的神经接口又出故障了——他给自己罗列了无数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但那股透过门板传来的、冰冷粘稠的恶意意识,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感知边缘,清晰得令人作呕。 他猛地收回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冰凉走廊墙壁上,激起一阵寒意。跑?现在转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还来得及。他只是一个来送文件的程序员,没必要卷入任何是非。 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影像,林振宇那双圆睁的、充满惊愕与恐惧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如果……如果不是幻觉呢?如果林总真的遭遇不测,而他因为怯懦而见死不救…… “该死!”他低咒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那该死的责任感和那股拧巴的探索欲,总是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坏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再次将手伸向门把手。这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他试探性地轻轻一拧—— “咔哒。” 门,没有锁。 一股混合着铁锈味的、甜腻的血腥气,伴随着空调冷风,从门缝里猛地钻出,扑面而来。姜墨的胃部一阵翻搅。 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破灭。 他用力推开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洒满一地的、刺目的阳光。林振宇的办公室拥有整层楼最好的视野,落地窗外是海洲市如林的摩天大楼和纵横交错的空中车道,一片繁华盛景。 然而,室内的景象,却与窗外的光明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对比。 林振宇——这位双用科技最年轻、最具潜力的副总裁,负责核心“灵犀”项目的技术领头人——仰面倒在办公室中央那片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但白色的衬衫前襟已被大片深褐色的血渍浸透,变得僵硬。一把造型极其怪异、非制式的匕首,正正地插在他的左胸心口位置,只留下黑色的、缠绕着暗纹的刀柄在外。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散开,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恐与某种……难以置信的情绪。 鲜血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在地毯上洇开一团不规则的黑红色污迹,尚未完全干涸。 姜墨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视觉和嗅觉带来的强烈冲击,让他瞬间僵立在门口,几乎无法呼吸。真实的死亡景象,远比任何预兆或想象都要更具冲击力。 就在他因震惊而失神的这一刹那,他的左眼,那颗“星之瞳”,自主地、剧烈地灼热起来! 视野开始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办公室内的景物——昂贵的红木办公桌、摆满技术书籍的书架、墙上抽象的装饰画——都变得模糊、透明。而在林振宇尸体上方,空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无数细微的、闪烁着苍白微光的粒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疯狂旋转、凝聚! 这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几乎是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 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在空中勾勒出来。它散发着冰冷的、非物质的微光,轮廓与地上林振宇的尸体完全重合,但细节模糊不清,仿佛一个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中微子幽灵!林振宇刚刚逝去、尚未完全消散的意识碎片! 姜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骤停。虽然他早有预感这义眼能让他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但如此清晰、如此近距离地直面一个刚刚形成的鬼魂,还是第一次! 那幽灵似乎处于极度的混乱和痛苦之中。它没有实质的五官,但姜墨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滔天的、混杂着惊恐、愤怒、背叛与不甘的意识洪流,如同海啸般向他冲击而来! 幽灵抬起半透明的手臂,指向某个方向,动作急促而扭曲。它没有发声器官,但一股包含着破碎信息的意念波,强行灌入姜墨的意识: 【…眼…睛…】 一个模糊的词语,伴随着匕首刺入胸膛的剧烈痛楚感。 【…模…块…被…】 断断续续的意念,夹杂着发现某种可怕真相时的震惊与愤怒。 【…背…叛…是…】 一股强烈的、指向某个特定人物的怨恨情绪,如同淬毒的尖刺。 信息破碎、混乱,且充满了强烈的负面情绪能量。姜墨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情感撑爆,太阳穴突突直跳,左眼的灼热感几乎变成了一种烧灼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摆脱这可怕的意识连接,身体却撞到了半开的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也就在这一刻! 那个一直盘踞在房间角落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意识体,似乎被姜墨撞门的声响,或者是他与幽灵建立连接的波动所惊动! 姜墨的左眼猛地转向办公室右侧那个小型休息区的方向。在他的特殊视野中,那里有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人形的黑影!那黑影仿佛由最纯粹的恶意与黑暗凝聚而成,边缘不断蠕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它原本似乎处于一种静止或观察状态,但此刻,它动了! 如同受惊的毒蛇,那黑影猛地收缩,然后以一种非人的、近乎瞬移的速度,朝着办公室另一侧——那面看似完整、挂着一幅巨大抽象画的墙壁——扑去! “谁?!”姜墨脱口而出,声音因紧张而沙哑。 没有回应。 那黑影在触碰到墙壁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海绵一般,毫无阻碍地……穿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一时间,或许是姜墨那声“谁”的惊呼,或许是他撞门的动静,又或许是办公室内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传感器被触发—— “呜——呜——呜——!!” 尖锐、急促、足以刺破耳膜的消防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了整个高管楼层!紧接着,是更加洪亮、覆盖全公司的安全警报广播: 【紧急事件!紧急事件!检测到28楼生命体征异常!启动一级安全预案!所有安全门即将封闭!所有人员请保持冷静,原地待命!】 红蓝交替的警示灯光在走廊里疯狂闪烁,将姜墨苍白失措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完了。 姜墨僵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该死的、冰凉的加密U盘。眼前是林振宇逐渐冰冷的尸体和那个仍在试图传达信息的、痛苦的幽灵,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而那个真正的凶手,刚刚在他眼前,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方式,穿墙消失了! 他站在命案现场的正中央,成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发现与尸体共处一室的人。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背后的卫衣。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攫住了姜墨的四肢百骸。 警报声像无数把尖刀刺穿耳膜,红蓝交错的灯光将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剥夺殆尽。他僵在原地,手里那个加密U盘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想要立刻扔掉。 “不是我…”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却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办公室门口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对讲机刺耳的电流杂音。几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公司安保人员已经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们手持警棍,脸上带着紧张而警惕的神色。 “里面的人!双手抱头!慢慢走出来!”为首的安保队长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了室内的惨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姜墨的大脑一片混乱。逃?往哪里逃?解释?怎么解释?说他看见了一个鬼魂和一个穿墙消失的黑影? 就在他僵立的这几秒钟内,林振宇尸体上方的那个半透明幽灵,似乎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和涌入的生命气息所干扰,变得更加狂躁和不稳定。它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尖啸,那股混杂着愤怒与不甘的意念波像失控的潮水般冲击着姜墨的意识。 【…钥…匙…】 一个新的、更加清晰的词语碎片猛地扎进姜墨脑海。 【…不能…给他们…】 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某样东西的执念。 幽灵的手臂再次抬起,这一次,它没有指向墙壁或门口,而是剧烈地、颤抖地指向——姜墨手中的那个加密U盘! 就在这一瞬间,姜墨感觉U盘似乎轻微地振动了一下,表面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光,与他左眼的灼热感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出来!立刻!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安保队长的吼声将姜墨从与幽灵的意识连接中强行拉回现实。 他看到安保人员已经呈扇形散开,堵住了走廊的所有去路,手中的警棍闪烁着不祥的电弧光。更多的人正从电梯和楼梯间涌来,其中似乎还有闻讯赶来的公司高管。 百口莫辩。 姜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任何过激的反应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反抗的意图。 “别冲动…我…我只是来送文件的…”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门口挪动,目光却无法从林振宇的尸体上移开,更无法忽略那个仍在空中痛苦挣扎的幽灵。 当他跨出办公室门槛的瞬间,几名安保人员立刻一拥而上,粗暴地反拧住他的双臂,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脸颊紧贴着粗糙的墙纸,摩擦带来一阵刺痛。 “轻点!我只是个程序员!”姜墨挣扎着喊道,感受到对方毫不留情的力道。 “程序员?”安保队长冷哼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中那个加密U盘,仔细端详了一下,眼神更加锐利,“‘灵犀’项目的核心代码备份?你怎么会有这个?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 “是李经理让我送来的!说是林总急着要!”姜墨急忙解释,试图扭头看向对方,却被更用力地按在墙上。 “李经理?”安保队长显然不信,他拿起对讲机,“控制中心,确认研发三部李经理的位置,请他立刻到28楼来一趟。”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通知警方,这里…出了命案。” 警方。这个词让姜墨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混乱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穿着西装、气场明显不同的人赶到了现场。其中一位头发花白、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公司的某位高层。他在看到办公室内的情形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目光锐利地扫向被制住的姜墨,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而更让姜墨感到窒息的是,在他的特殊视野里,这些新赶来的人周围,也萦绕着各种颜色的情绪光晕——震惊的惨白、恐惧的灰黑、以及…一丝极其隐蔽的、代表着其他心思的诡异色彩。 “不是我做的!”姜墨试图向那位高层解释,“我刚才看到一个黑影!他从那里穿墙逃走了!”他奋力扭动脖颈,指向休息区的那面墙壁。 安保队长顺着他的指向看了一眼,那面墙完整无瑕,挂着的抽象画没有丝毫异样。他嗤笑一声:“穿墙?你以为在拍电影吗?老实点!” 解释徒劳无功。 很快,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科技园区平日里的秩序与宁静。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接管了现场,拉起了明黄色的警戒线。刑侦技术人员提着工具箱,面色严肃地走进办公室,开始进行现场勘查。 姜墨被转交给了警方,双手被冰冷的金属手铐铐在身后。他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押着,走向电梯。在经过其他办公室门口时,他看到了无数张或惊恐、或好奇、或带着赤裸裸怀疑的脸。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看到了闻讯赶来的李经理,对方站在人群外围,脸色煞白,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李经理周围的焦虑雾气浓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也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赵强和刘倩,他们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墨哥他…”赵强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刘倩则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疏远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在这一刻,姜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剥离出正常世界的异类,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形象,都在这一瞬间崩塌。他从那个阳光开朗的技术骨干,变成了命案现场唯一被抓获的“嫌疑人”。 他被押解着,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电梯。在进入电梯前,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间充斥着死亡与诡异的办公室。 技术警察们正在里面忙碌地拍照、取证。没有人能看到,在那个死亡的空间里,一个刚刚逝去的灵魂仍在徒劳地试图诉说真相,指向那个隐藏着关键秘密的U盘,发出无声的呐喊。 而那个真正的凶手,那个如同黑影般的意识体,早已带着满身的恶意和秘密,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片混乱与死亡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警察制服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姜墨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低下头,看着腕上冰冷的手铐,左眼深处传来一阵阵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刺痛。 他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而他那只能够窥见非常之物的“瞑瞳”,或许既是洗刷冤屈的唯一希望,也是将他推向更深深渊的诅咒。 电梯下行,载着他驶向一个充满未知与危机的未来。 第4章:第一嫌疑人 警用悬浮车的后座,空间逼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金属的冰冷气味。姜墨的双手被铐在身前,金属手铐边缘硌得腕骨生疼。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试图从那片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丝可供辩解的线索。 黑影,幽灵,穿墙,U盘……这些词汇在他脑中疯狂盘旋,每一个都足以将他钉死在“精神错乱”或“故弄玄虚”的耻辱柱上。他该怎么开口?说他的高科技义眼让他看到了死者灵魂和凶手逃逸的超自然场面? 车子平稳地停在海洲市刑警支队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押送他的两名年轻警察一言不发,动作算不上粗暴,却也绝无温情,一左一右将他带出车门,走向内部电梯。 电梯上升时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姜墨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电梯内壁光洁如镜的金属表面。倒影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神里残留着未散的惊悸,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阳光洒脱。左眼在不经意间,似乎又捕捉到押送他的警察周身散发出的、代表“公事公办”与淡淡“怀疑”的浅灰色光晕。 “叮——”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光线明亮却气氛压抑的走廊。墙壁是毫无生气的米白色,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标着号码的深色木门。空气里漂浮着咖啡、打印纸和某种无形压力的混合气味。偶尔有穿着警服的或便装的人员匆匆走过,投向姜墨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好奇。 他被带进了其中一间审讯室。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冷酷。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桌子,三把椅子,角落高处有一个明显的摄像头,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表示正在工作。头顶是惨白的LED灯管,光线均匀而缺乏温度,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他被安排坐在桌子一侧那把明显不那么舒适的硬质塑料椅上。 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也仿佛隔绝了他与正常世界的最后联系。 独自一人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时间流逝的速度变得模糊而缓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寂静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他试图深呼吸,却感觉肺部被什么东西堵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审讯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挺拔,穿着合身的深色夹克,面容刚毅,线条分明,下巴上冒着些许青色的胡茬。他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接看到人心最底层。他只是平静地走进来,拉开姜墨对面的椅子坐下,整个房间的空气就仿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在他周身,姜墨的左眼捕捉到一种沉稳的、如同磐石般的深蓝色光晕,其中夹杂着几丝代表高度专注和分析状态的银白色纹路——这是经验与权威的象征。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警察,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厚重的电子笔录板和便携式终端,表情严肃,带着初出茅庐的认真与谨慎。他安静地坐在侧后方,准备记录。 中年男人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双手交叠,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落在姜墨脸上。 “姜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姜墨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我是市刑警支队队长,赵志刚。”男人自我介绍,语气平淡,却自带分量,“这位是我的同事。现在,我们需要你就今天上午在双用科技大厦28楼,林振宇副总裁办公室内发生的事件,做出详细说明。”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现场照片的打印件。尽管只是瞥了一眼,那血腥的场景依旧让姜墨胃部一阵抽搐。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赵志刚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是案发后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并且被安保人员当场控制。死者林振宇胸口插着的凶器,是一把非制式的特殊匕首。初步调查显示,办公室门锁完好,现场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密室。” 他每说一句,姜墨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现在,请你告诉我,”赵志刚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姜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林振宇的办公室?你们约好的?还是临时起意?” 关键问题来了。 姜墨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是…是我们部门经理,李经理,让我去给林总送一份文件。一个加密U盘,说是‘灵犀’项目的核心代码备份,林总急着要。” “李经理?”赵志刚看向旁边的年轻警察,后者立刻在终端上快速操作查询。 “是的,他叫李志明。”姜墨补充道。 年轻警察很快抬起头,对赵志刚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头儿,李志明经理目前不在公司,通讯暂时无法接通,我们的人正在联系。” 赵志刚的目光重新回到姜墨脸上,那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也就是说,指派你去送文件的关键证人,暂时无法为你作证。” 姜墨的心猛地一紧。 “那么,”赵志刚继续问道,语速不快,却步步紧逼,“你到达林总办公室门口时,发现了什么异常?为什么在门口停留?根据安保部门的监控时间点分析和门口传感器记录,你在门口站立了接近二十秒,才推门进去。这二十秒,你在做什么?” 姜墨的呼吸一滞。那二十秒,正是他左眼看到死亡预兆、与门后恶意意识体对峙的二十秒!这要他如何解释? “我……”他张了张嘴,感觉词汇无比匮乏,“我当时……感觉有点不对劲。门里面……太安静了。”这个理由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赵志刚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等待着他更合理的解释。房间里的压力陡增。 就在姜墨绞尽脑汁,试图编织一个更可信的说法时,他的左眼毫无预兆地又是一阵轻微的灼痛! 视野边缘,靠近审讯室门口的方向,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轮廓,缓缓凝聚出来——是林振宇的幽灵! 它比在办公室时更加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但它确实穿透了墙壁,来到了这里!它悬浮在门口,半透明的“脸庞”转向姜墨,那双不存在眼睛的位置,似乎依旧残留着死前的惊惧与焦急。它再次抬起手臂,指向姜墨,然后指向自己的眼睛,破碎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断断续续地传来: 【…眼…看清…】 【…U盘…关键…】 姜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注意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自然现象所吸引。他下意识地顺着幽灵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发直,表情凝固,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审讯室,正面对着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 “姜墨?”赵志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极其不自然的走神和怪异的表情,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你在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姜墨猛地回过神,慌忙收回视线,心脏狂跳。他试图掩饰,但刚才那片刻的失神和异常,显然已经落入了赵志刚眼中。 赵志刚身体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沉默地审视着姜墨,那眼神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人。 一个无法证实其行动缘由的送文件者。 一个在命案现场门口行为异常的人。 一个在严肃审讯中,会对着空无一物的门口露出见鬼般表情的嫌疑人。 所有的线索,无论是逻辑上的还是行为上的,似乎都在这一刻,隐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审讯室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赵志刚没有说话,但他周身那深蓝色的光晕中,代表“高度怀疑”与“警惕”的暗红色丝线,正在悄然增多、变浓。 姜墨感觉自己就像跌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那粘稠的丝线就缠绕得越紧。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任何关于幽灵和黑影的解释,在此刻说出来,都只会让他更快地被贴上“疯子”或“狡诈”的标签。 他成了这起离奇密室谋杀案中,最合理,也最醒目的——第一嫌疑人。 赵志刚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持续施加着压力。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姜墨几乎要被这种无声的审判逼疯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年轻警察起身开门,与门外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走了回来。袋子里装着的,正是那个引发一切事端的加密U盘。 “赵队,”年轻警察将证物袋放在桌上,“技术科初步检查过了,U盘本身没有指纹,只有姜墨的。但更奇怪的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里面的数据...是空的。” “空的?”赵志刚的眉头第一次真正皱了起来。 “不仅是空的,”年轻警察补充道,“根据存储单元的物理痕迹分析,这个U盘在最近24小时内,根本就没有被写入过任何数据。”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姜墨心上。 “不可能!”他失声叫道,“李经理亲手交给我的时候,明明说是‘灵犀’项目的核心代码备份!他再三强调很重要!” 赵志刚的目光在姜墨和那个空U盘之间来回移动,眼神愈发深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部门经理,用一个空U盘,骗你去给林总送一份根本不存在的文件?” 这个结论听起来如此荒谬,连姜墨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干涩,“但事实就是这样!”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悬浮在门口的幽灵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它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传递来的意念却异常清晰和焦急: 【...骗局...他们都...】 【...眼睛...在看...】 伴随着这股意念,一股强烈的被监视感突然笼罩了姜墨。他的左眼不受控制地转向审讯室角落的摄像头,那红色的指示灯仿佛变成了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 “摄像头...”姜墨喃喃自语,眼神再次出现瞬间的恍惚,“它在看着我们...” 这句话一出口,赵志刚和年轻警察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 “姜墨,”赵志刚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我建议你集中注意力,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试图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转移话题。” “不是的!我真的感觉到...”姜墨急切地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该怎么说明白这种超自然的感知? 年轻警察在记录板上快速写着什么,姜墨不用看也知道,那上面一定添上了“行为异常,有妄想倾向”之类的评语。 赵志刚深吸一口气,改变了提问方向:“好,我们先不谈U盘。说说你和林总的关系。据我们了解,你所在的研发三部,与林总直接负责的‘灵犀’项目有密切合作。你和他之间,是否有过任何矛盾或冲突?” “没有!林总很赏识我的工作,上周还表扬过我负责的算法模块...”姜墨急忙否认,但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他想起了一件事。 大约一个月前,在一次项目进度会议上,林振宇确实对他的某个算法实现提出了相当尖锐的批评。当时会议室里的气氛相当尴尬,姜墨虽然表面上接受了意见,但内心确实颇为不服,甚至私下和同事抱怨过几句。 难道警方连这种小事都查到了? 赵志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迟疑:“怎么?想起什么了?” “没、没什么特别的...”姜墨试图掩饰,“就是正常的工作讨论,偶尔有不同意见也很正常...” “是吗?”赵志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根据我们初步走访,有同事反映,你曾在私下表示对林总某些决策的不满,甚至说过‘要是没有他指手画脚,项目早就完成了’这样的话。” 姜墨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确实说过类似的气话,但那只是在加班到深夜、情绪低落时的随口抱怨,怎么能被当作杀人动机? “那只是...只是发泄一下压力...”他艰难地解释,“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就...” “压力?”赵志刚抓住了这个词,“你最近压力很大?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来,每一个都在将姜墨往“因压力过大而产生极端行为”的画像上推搡。 而此刻,门口的幽灵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它最后传递来的意念断断续续,却带着令人心悸的警示: 【...小心...他们...来了...】 下一秒,幽灵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几乎同时,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站在门口,脸色凝重:“赵队,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死亡时间大约在今天上午9点到9点30分之间。死因是心脏刺创,一刀毙命。但有个奇怪的发现...” 法医犹豫了一下:“在死者指甲缝里,我们提取到了一些非常微小的...电子元件碎片。看起来像是某种...精密的感应器碎片。” 赵志刚猛地站起身:“什么?” “而且,”法医补充道,“伤口周围的血液检测显示,有异常的生物电反应残留。这不像是普通的凶杀案,赵队。”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姜墨——这个戴着高科技义眼的程序员。 姜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电子元件?生物电反应?这一切的线索,似乎都在隐隐指向他与众不同的左眼。 赵志刚缓缓坐回椅子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姜墨。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怀疑,而是混合了困惑、警惕和重新评估的复杂情绪。 “姜墨,”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你确定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关于你的眼睛,或者...你今天到底在林总办公室看到了什么?” 姜墨张了张嘴,那个关于黑影和幽灵的秘密在舌尖打转。但看着赵志刚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在这个全是监控和证词的现实世界里,超自然的真相听起来只会像最拙劣的谎言。 他低下头,轻声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赵志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对年轻警察挥了挥手:“先带他去拘留室。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当姜墨被带离审讯室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赵志刚独自坐在桌前,盯着那个空U盘和尸检报告,眉头紧锁。 在这个看似证据确凿的困局中,姜墨知道,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只被所有人视为异常的眼睛。 而真正的凶手,此刻可能正在某个暗处,注视着这一切。 第5章:审讯室的低语 拘留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这是一个比审讯室更小的空间,四壁是浅灰色的软包材质,一张固定的金属长凳,一个不锈钢马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顶角的摄像头无声转动,红色的指示灯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 姜墨在长凳上坐下,手铐已经被取下,但手腕上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和一道清晰的红痕。他仰起头,后脑勺抵着冰凉的墙壁,闭上眼睛。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透支。从发现尸体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嫌疑人的身份像一具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他的身上。 “眼睛…模块…背叛…” 林振宇鬼魂那破碎的低语,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与审讯室内赵志刚锐利的目光、那个空荡荡的U盘、还有法医提到的“电子元件碎片”和“生物电反应”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团混乱而无解的迷雾。 他究竟卷入了什么样的事件?“灵犀”项目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那个能穿墙而走的黑影,又是什么东西? 还有爷爷早上的警告……难道爷爷早就知道这只眼睛会带来麻烦? 无数个问题在脑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悸动再次从他左眼深处传来。 姜墨猛地睁开眼。 拘留室内光线恒定,但在他的特殊视野中,空气再次开始扭曲、波动。无数苍白的微光粒子从四面八方缓缓汇聚,在他面前两米远的地方,艰难地勾勒出那个半透明的、熟悉的身影。 林振宇的幽灵! 它比在审讯室外时更加淡薄,轮廓边缘不断逸散着微光,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但它依旧执着地存在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姜墨,充满了无法宣泄的痛苦和未尽的执念。 【…眼…睛…】 破碎的意念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急切。 【…模…块…被…篡改…】 新的词语碎片!姜墨精神一振,集中全部注意力去“倾听”。 幽灵抬起几乎透明的手臂,指向姜墨的左眼,然后又指向虚空,做出一个“夺取”和“替换”的动作。 【…背…叛…他…们…都…在…看…】 意念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的恐惧和被监视感。幽灵的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它环顾四周,仿佛这间密闭的拘留室里也潜伏着无形的眼睛。 姜墨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背叛?他们?谁在背叛?谁在看着? “林总…”他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是谁杀了你?U盘是怎么回事?” 幽灵似乎听懂了。它停止了环顾,再次聚焦于姜墨,手臂指向拘留室的门,然后做出一个“书写”的动作。 【…数…据…芯…片…不在…U盘…】 【…在…眼…里…】 最后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姜墨脑海中炸响! 在眼里?!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幽灵的身影开始加速消散,如同融化的冰雪。它最后传递来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悲切: 【…阻止…他们…找…到…钥…匙…】 话音未落,幽灵彻底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拘留室的空气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冷,以及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在姜墨脑中反复回响。 【数据芯片…在眼里…】 姜墨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心脏狂跳。难道…难道林振宇说的“眼睛”,不仅仅是指他的义眼,更是指…义眼里藏着东西?! 那个空U盘果然是个幌子!真正的数据芯片,以某种方式被隐藏或植入了他的义眼中?是李经理做的?还是…羽梦科技?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让他浑身发冷。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现在的处境就远比“嫌疑人”要危险得多!他不仅是一个被陷害的替罪羊,更是一个移动的、装着秘密的“载体”!那个黑影凶手,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拘留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赵志刚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电子笔录板,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他的目光落在姜墨下意识捂住左眼的手上,眼神微微闪动。 “姜墨,”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们又查到一些新情况,需要你再配合一下。” 姜墨放下手,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 新一轮的审讯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怀揣着一个足以颠覆一切,却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赵志刚走进拘留室,反手关上门,却没有立刻坐下。他站在姜墨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目光仿佛要穿透颅骨,直接读取他脑中的想法。 “技术科对凶器做了初步分析。”赵志刚开门见山,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那把匕首的材质很特殊,是一种高强度的陶瓷复合材料,表面有精密的能量导流纹路。这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 姜墨的心猛地一沉。特殊材质的凶器……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高科技暗杀工具。 “更值得注意的是,”赵志刚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匕首的握柄上,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生物电信号残留。这种信号模式……与某些高级神经接口设备的特征非常相似。” 神经接口!姜墨的呼吸几乎停止。他的义眼,就是最先进的神经接口设备之一! 赵志刚紧紧盯着他的反应,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另外,我们重新调阅了公司所有的监控录像。发现在案发时间段内,28楼高管层的监控系统,有大约三分钟的数据异常。不是简单的断电或遮挡,而是……一种非常精密的信号干扰。”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这种干扰模式,与某些军用级电子对抗设备的效果高度吻合。” 军用级干扰设备、特殊材质的凶器、神经接口的生物电信号……每一个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远超普通凶杀案的复杂背景。 而姜墨,一个拥有高级神经接口义眼的程序员,恰好出现在了这一切的中心。 “现在,”赵志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请你告诉我,一个普通的代码送交任务,为什么会牵扯到这些?” 姜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能说什么?说这一切可能都与藏在他眼睛里的数据芯片有关?说有一个能穿墙的黑影凶手? 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视野中,刚刚消散不久的幽灵竟然再次凝聚。这一次,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淡薄,几乎完全透明,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但它传递来的意念却异常清晰,带着最后的、执着的警告: 【…他们…在…扫描…】 【…别说…任何…关于…眼睛…】 【…装傻…活下去…】 伴随着这股意念,姜墨的左眼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窥探感,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波纹正在扫描他的身体,特别是他的头部。 是警方在扫描他?还是……别的什么? 赵志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 姜墨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幽灵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装傻,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困惑和害怕:“赵队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程序员,送个文件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既表现出无辜者的惶恐,又不会显得过于做作。 赵志刚眯起眼睛,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显示的是今天早上,姜墨走进双用科技大厦时的情景。在高清摄像头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左眼在某个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银蓝色光芒。 “这个你怎么解释?”赵志刚指着那个瞬间,“根据羽梦科技提供的技术文档,这种光芒通常出现在义眼进行高强度数据处理或特殊功能激活时。” 姜墨的背脊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会发光! “我……我不知道。”他只能硬着头皮否认,“可能是光线反射吧?或者是设备故障?” “故障?”赵志刚冷哼一声,“巧合太多了,姜墨。特殊凶器、信号干扰、异常的生物电信号,还有你这双……特别的眼睛。” 他放下平板,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逼近姜墨:“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 话未说完,拘留室的门被急促敲响。 一名年轻警员推门进来,脸色紧张:“赵队,出事了!双用科技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的‘灵犀’项目核心服务器刚刚遭到入侵,大量数据被加密锁定。入侵者留下了一条信息……” 警员犹豫了一下,看向姜墨:“信息内容是:‘交出眼睛,否则数据尽毁’。” 刹那间,拘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赵志刚猛地转头看向姜墨,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重新评估的复杂情绪。 而姜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 “交出眼睛”……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所有的困惑。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空U盘、林振宇的死亡、藏在他眼睛里的数据芯片、还有此刻的勒索信息。 他不是凶手,他只是一个被卷入巨大阴谋的棋子。 但现在,他该如何让赵志刚相信这一切? 在赵志刚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姜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他站在了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说还是不说?真相还是谎言? 而在他左眼的深处,那若有若无的窥探感,依旧挥之不去。 第6章:破碎的证词 “交出眼睛,否则数据尽毁。” 这八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寂静,将拘留室里本就凝重的空气彻底冻结。 姜墨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果然!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的眼睛!林振宇幽灵的低语、空U盘的障眼法、穿墙的黑影……所有的线索终于被这赤裸裸的勒索信息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赵志刚脸上的震惊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即转化为更加深沉的锐利。他猛地转向姜墨,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紧紧锁定他,之前的怀疑此刻已经变成了几乎确定的审视。 “眼睛。”赵志刚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姜墨,我想你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重新解释了。”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要让姜墨窒息。他张了张嘴,那个关于幽灵、关于数据芯片、关于超自然凶手的真相在喉咙里翻滚,几乎要冲口而出。 但就在这一刻,左眼深处再次传来那阵熟悉的、警告般的刺痛。林振宇幽灵最后那句“装傻…活下去…”如同警钟般在脑海中轰鸣。 不能说! 一旦说出他能看见鬼魂,一旦透露他眼睛里可能藏着数据芯片,他会立刻从一个“嫌疑人”变成一个“危险的怪物”或者“精神错乱的臆想者”。在眼前这个完全由逻辑和证据构筑的世界里,超自然的证词只会让他万劫不复,甚至可能被送去某个秘密实验室切片研究。更重要的是,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警觉。 他必须活下去,才能弄清楚真相,才能洗刷冤屈。 电光火石间,姜墨做出了决定。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利用疼痛让眼神显得更加慌乱和无助。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迎上赵志刚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带着委屈和一丝愤怒,“什么交出眼睛?我的眼睛是义眼!是羽梦科技的产品!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林总的死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入侵了服务器?” 他故意将“交出眼睛”曲解为对他个人的威胁,试图转移焦点。 赵志刚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场漏洞百出的表演。这种沉默比任何逼问都更具压迫感。 姜墨避开他的视线,语速加快,开始编织那份他早已在脑海中预演过、却依旧漏洞百出的证词: “我今天早上接到李经理的任务,让我送U盘给林总。我到了28楼,感觉林总办公室门口有点…有点奇怪,太安静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敲门了,没人应,我就试着推了一下,门没锁…然后…然后就看见林总他…”他适当地表现出哽咽,难以继续的模样。 “进去之后,我吓坏了,想去看看林总还有没有救,或者叫救护车…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哪里,警报就响了…再后来,保安就冲进来把我抓住了…”他描述了一个完全被动、偶然卷入事件的形象,刻意忽略了在门口的二十秒迟疑,忽略了对黑影的感知,更忽略了与幽灵的意识交流。 “就这么简单?”赵志刚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质疑,“一个价值连城的核心项目负责人被杀,现场是近乎完美的密室,凶器是高科技产品,监控被军用级设备干扰,随后服务器被入侵并指名索要你的‘眼睛’……而你,只是一个恰好送文件、恰好推开门、恰好触发警报的普通程序员?” 他的每一个“恰好”,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姜墨脆弱的证词上。 “我…我真的不知道!”姜墨只能死死咬住这个说法,脸上混合着茫然、恐惧和一丝被冤枉的愤懑,“也许…也许是有人想陷害我?对!肯定是陷害!那个U盘是空的!李经理也联系不上了!这一定是设计好的!” 他开始将话题引向可能的“陷害论”,这至少比超自然现象更容易被接受。 赵志刚身体前倾,双手按在膝盖上,目光如炬:“陷害你?为什么?你一个程序员,有什么价值值得动用军用级干扰设备和这种级别的暗杀来陷害?” “我…”姜墨语塞。这正是他无法解释的核心。他总不能说,可能是因为我眼睛里藏着你不知道的重要数据芯片。 他的迟疑和眼神的闪烁,在赵志刚这种经验丰富的刑警眼中,无异于直接宣告“我在隐瞒”。 就在这时,拘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 一个穿着浅灰色职业套装、气质温婉知性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她约莫二十七八岁,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面容清秀,眼神清澈而柔和,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她手中拿着一个轻薄的电子文件夹,姿态从容。 “赵队,打扰一下。”她的声音也很好听,温和而有磁性,“心理评估的时间到了。” 赵志刚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对姜墨证词的质疑,点了点头:“兰医生,你来得正好。”他侧身让开位置,介绍道,“姜墨,这位是兰芷汐医生,我们局里的心理顾问。按程序,需要对你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做一个评估。” 兰芷汐对姜墨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浅笑:“姜先生,不用紧张,只是例行程序。” 她的目光落在姜墨脸上,那眼神很专注,却不像赵志刚那样充满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专业的、试图理解和共情的柔和。 然而,就在两人视线接触的瞬间,姜墨的左眼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在他的特殊视野里,这位兰医生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稳定、如同月光般皎洁柔和的淡银色光晕,这代表着她情绪控制力极强,内心平静。但在这片柔和的银色之下,姜墨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深蓝色轨迹,那代表着某种深沉的秘密或过往的伤痕。 更让姜墨心惊的是,兰芷汐在看向他眼睛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和……探究。仿佛她也能隐约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 兰芷汐没有立刻开始询问,而是先观察了姜墨几秒,从他的坐姿、呼吸频率到细微的肢体动作。然后她才打开电子文件夹,用平缓的语调开始提问,问题大多围绕他今天的经历、情绪感受和压力来源。 姜墨一边机械地回答着那些常规问题,一边在心中暗暗警惕。这个兰医生,绝不简单。她的敏锐,可能比赵志刚的直接逼问更加危险。 在姜墨回答一个关于“在案发现场最初几秒感受”的问题时,兰芷汐忽然看似随意地插问了一句: “姜先生,你似乎对环境的细节感知非常敏锐。能具体描述一下,你推开林总办公室门的一瞬间,除了视觉,还感知到了什么吗?比如…温度的变化?气流的异常?或者…任何难以用常理解释的‘感觉’?”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刁钻,恰好戳在姜墨拼命想要隐藏的秘密上! 姜墨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姜墨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温度?气流?难以解释的感觉? 这位兰医生的问题精准得可怕,仿佛她亲眼看见了那团穿墙而过的黑影,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恶意意识流。她是在试探?还是凭借心理学家的直觉,察觉到了他证词中缺失的关键环节?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背后的衣料。他绝不能承认任何超常的感知,但完全否认又显得太过刻意,反而引人怀疑。 电光火石间,他选择了模糊处理和情感渲染。 “感…感觉?”他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适当地流露出回忆带来的痛苦和混乱,“当时…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就看到林总倒在血泊里…大脑一片空白…如果硬要说感觉…”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能就是…冷吧?感觉很冷…还有…害怕,非常害怕。” 他刻意将可能的超自然感知,扭曲为正常人受到极度惊吓后的生理和心理反应。这是最安全,也最难以被驳斥的解释。 兰芷汐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似乎在仔细分辨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语气波动。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在那份电子文件夹上快速记录了几笔。 然后,她抬起眼,问出了一个更让姜墨心惊的问题: “姜先生,根据资料,你左眼的义眼是羽梦科技‘星之瞳’计划的产物。在今天的经历中,它有没有给你带来任何…不同寻常的体验?或者说,你是否依赖它获取了某些…超出常规视觉范畴的信息?” 嗡—— 姜墨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她果然注意到了眼睛的问题!是赵志刚告诉她的?还是她凭借观察得出的结论? “不同寻常的体验?”姜墨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兰医生,您说笑了…它就是颗比较高级的义眼,能让我看清楚东西而已。今天这种场面,它没罢工就算谢天谢地了,还能有什么体验?”他试图用自嘲和否定来蒙混过关。 但兰芷汐并没有被带偏,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更浓了一些,不过依旧包裹在那种温和的专业态度之下:“我明白了。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姜先生,你如何看待那个‘交出眼睛’的勒索信息?你认为,这其中的‘眼睛’,指的是你生理上的眼睛,还是…特指你的这颗义眼?” 致命一击! 这个问题彻底封死了姜墨所有回避的路径。他之前的证词一直试图将“眼睛”模糊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被卷入的受害者。但兰芷汐的问题,却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他最特殊、也最无法解释的部位——那颗来自羽梦科技的义眼。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赵志刚也屏住了呼吸,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姜墨,等待着他的回答。 姜墨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大脑疯狂运转,却找不到任何完美无缺的说辞。 最终,他只能选择最苍白无力的回应,带着被逼到绝境的激动: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一丝真实的崩溃边缘的颤音,“为什么都要问我?我只是个写代码的!我的眼睛是三年前装的!是为了能继续上学才装的!它就是个工具!一个死物!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将无法解释的恐惧和冤屈,转化为一种情绪化的宣泄。这是无奈之下,最后的防御。 兰芷汐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或者说,看着他真实的痛苦与隐瞒交织的挣扎。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合上了电子文件夹,转向赵志刚,微微点了点头。 赵志刚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姜墨一眼,对兰芷汐示意:“兰医生,我们外面谈。”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拘留室,门再次关上,将姜墨独自留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惨白灯光下。 门外,走廊上。 “怎么样?”赵志刚压低声音问道。 兰芷汐秀眉微蹙,似乎在谨慎地选择措辞:“赵队,从心理学角度看,他的情绪反应有真实的基础,恐惧、混乱、委屈都是存在的,符合一个突然卷入重大命案的无辜者的心理特征。” “但是?”赵志刚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但是,”兰芷汐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他在关键节点上存在明显的回避和掩饰。特别是关于他的义眼,以及案发瞬间的某些‘感觉’。他的证词在某些地方过于‘干净’,刻意规避了可能引发进一步追问的细节。而且…” 她稍微停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判断:“他的感知敏锐度异常的高。在我提问时,他对某些关键词的反应速度和非语言信息…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这不是训练能得到的,更像是一种…天赋,或者说,某种特殊状态下的产物。” “感知异常敏锐…”赵志刚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他回想起姜墨在审讯室里对着空无一物的门口失神的样子,回想起监控里他义眼闪过的微光。 “你的结论是?” “他肯定隐瞒了关键信息。”兰芷汐肯定地说,“这些信息可能在他看来过于荒诞、无法取信于人,或者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但我不认为他是穷凶极恶的凶手,他的核心情绪底层没有那种暴戾和算计。他更像是一个…拿着关键拼图,却不敢、也不能将其放入棋盘的人。” 赵志刚沉默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他推开门,重新走进拘留室。 姜墨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激动和一丝希冀。 但赵志刚接下来的话,将他最后的希望彻底击碎。 “姜墨,”赵志刚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权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基于现有证据——你在案发第一时间出现在密室现场,无法合理解释你的行为动机和部分异常表现,与核心证物(空U盘)存在直接关联,且与后续的服务器勒索信息存在高度可疑的联系——我决定,依据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对你涉嫌故意杀人罪,正式予以刑事拘留!” 刑事拘留!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重重砸在姜墨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赵志刚对旁边的警员示意:“办理手续,送看守所。” 两名警员走上前,重新给姜墨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在被带出拘留室的那一刻,姜墨最后看了一眼赵志刚,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眼神复杂难明的兰芷汐。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嫌疑人”。 他成了一个囚犯。 而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只有那只被视为异常、被各方觊觎、甚至可能藏着他自己都不知晓的秘密的——“瞑瞳”。 通往自由的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漫长和黑暗。 第7章:监狱来电 看守所的日子,是色彩剥离后的灰白。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铁门开合的撞击声、定点送餐的推车声、以及夜间其他监室隐约传来的压抑呜咽或咒骂。姜墨蜷缩在硬板床的角落,背对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用睡眠逃避现实,但一闭眼,就是林振宇圆睁的双眼、翻涌的黑影、和那句萦绕不散的“交出眼睛”。 审讯时的激烈情绪早已褪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绝。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些幽灵的低语、意识的感知,会不会真是压力下的幻觉?也许赵志刚是对的,他只是个精神不稳定的程序员,在妄想中构建了一场阴谋。 第三天下午,当铁门再次打开,进来的却不是送饭的管教,而是一位穿着笔挺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姜墨先生吗?我是你的律师,姓陈。”男人自我介绍,语气干练,“华明简先生委托我处理你的案子。保释手续已经办妥,你可以离开了。” 华明简?姜墨愣了一下。他只在行业峰会上远远见过这位华宇集团的太子爷,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他为什么会帮自己? 疑虑重重,但离开这里的诱惑压倒了一切。他沉默地跟着律师,穿过一道道铁门,走过长长的走廊,在手续文件上签下名字。当最后一道隔离门在身后关上,室外略带污染的空气涌入肺叶时,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夕阳将城市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破碎的金色。姜墨站在刑警支队大楼外的台阶上,眯着眼,不适应这过于明亮的光线。一辆低调的黑色悬浮车滑到他面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是一位面容和善、眼神却异常警惕的司机。 “姜先生,华先生安排我送您回家。”司机说道。 姜墨没有多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微弱的嗡鸣。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熟悉的城市此刻看来竟有些陌生。路人行色匆匆,无人知晓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噩梦。 车子在他家那个老旧小区门口停下。姜墨道谢后下车,看着悬浮车无声地汇入车流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爬上熟悉的楼梯,站在家门前,他竟有些迟疑。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 屋内飘散着淡淡的饭菜香,和他离开那天早上一样。爷爷姜傅海正坐在客厅那张老旧的藤椅上,就着窗外的天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砂茶壶。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姜墨身上。 没有预想中的急切追问,没有担忧的责备,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老人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仿佛他只是下楼扔了趟垃圾回来。 “回来了?”姜傅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饭在锅里热着,自己去盛。” 这过分的平常,反而让姜墨紧绷的心弦猛地一酸。他张了张嘴,无数的话堵在喉咙口——审讯、拘留、幽灵、勒索、还有华明简神秘的相助……他想一股脑地倒出来,想寻求一个答案,哪怕只是安慰。 但爷爷已经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擦拭着那个茶壶,用一块柔软的麂皮,一遍又一遍,动作缓慢而认真,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 姜墨默默地换了鞋,走到厨房,掀开锅盖,里面是温着的米饭和一小碟红烧肉。正是他那天早上出门前点名要吃的。他鼻子一酸,默默盛了饭,坐到餐桌前,食不知味地扒拉着。 客厅里只剩下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声音,和爷爷擦拭壶身细微的摩擦声。 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难受。 终于,姜墨放下了筷子,碗里的饭还剩大半。他抬起头,看向爷爷的背影,声音干涩地开口:“爷爷…我…” 他想说“我被卷进了一起命案”,想说“我可能被陷害了”,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姜傅海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姜墨,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暮色。小区里传来孩子们追逐嬉戏的笑闹声,愈发衬得屋内的寂静深沉。 过了许久,久到姜墨以为爷爷不会再开口时,苍老而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岁月的沉淀,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重量: “墨儿。” 姜墨屏住了呼吸。 老人终于慢慢转过身,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目光越过空气,精准地、深深地落在姜墨的左眼上。那眼神异常复杂,有关切,有担忧,有某种早已预料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姜墨看不懂的,深沉的悲哀。 “该来的,总会来的。” 姜傅海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姜墨心上。 “别的事,爷爷帮不了你。但有一条,你记牢了——” 他顿了顿,浑浊却清亮的眼眸紧紧锁住姜墨的视线,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守、住、本、心。” 四个字,如同四道烙印,深深烫在姜墨的灵魂上。 说完这句话,姜傅海便不再多言,重新转回身,拿起那块麂皮,继续擦拭他那仿佛永远也擦不完的紫砂壶。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掠过他花白的发梢,将那佝偻的背影勾勒得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姜墨怔怔地坐在餐桌前,耳边回荡着爷爷那句箴言。 “该来的总会来”……爷爷似乎早就知道他会遭遇这些?他知道这只眼睛的秘密? “守住本心”……是在警告他,不要被这只眼睛带来的力量迷惑?还是提醒他,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不要迷失自我? 他看着爷爷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退休老人,这个他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爷爷,身上缠绕着比他想象的更深的迷雾。 而他自己,正站在这迷雾的边缘,退一步是看似平静却再也回不去的日常,进一步,则是深不见底、吉凶未卜的未知。 左眼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仿佛与远方某种存在共鸣的悸动。 风暴,并未因他离开看守所而平息,反而才刚刚开始酝酿。 夜色渐深,窗外小区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只剩下零星的路灯在黑暗中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屋内没有开大灯,只有厨房灶台上一盏老旧的白炽灯散发着温暖却有限的光芒,映照着姜墨忙碌洗碗的背影。 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碗碟上的油渍。姜墨的动作有些机械,心思全然不在手上。爷爷那句“守住本心”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与林振宇幽灵的碎片低语、赵志刚锐利的审问、兰芷汐探究的目光,还有那冰冷的“交出眼睛”的威胁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混乱而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守住本心……爷爷,您到底知道多少?”他无声地在心里发问,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客厅。 姜傅海依旧坐在那张藤椅上,姿势几乎没变过。他不再擦拭茶壶,而是将它小心地放在身旁的小几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冥想。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那些深刻的皱纹在阴影下显得愈发神秘。 姜墨洗好碗,用干净的布仔细擦干,放回碗柜。他擦干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客厅走去。他需要答案,哪怕只是一个提示。 就在他刚迈出厨房门槛的瞬间,一股极其古怪的气味钻入鼻腔。 那不是饭菜香,也不是寻常的老人气息。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带着陈年草药微苦的清冽,隐约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焚烧后的余韵,但最底层,却透着一种让姜墨左眼微微刺痛的、冰冷的金属质感。 这气味,似乎就是从爷爷身上散发出来的。 姜墨的脚步顿住了。他从未在爷爷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左眼微微发热,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他的特殊视野里,爷爷周身那原本平常的、代表着暮年平静的柔和光晕,此刻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在那片平和的光晕外层,隐隐浮动着一层极其稀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微光,那金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带着一种古老而坚韧的韵味。 而在那淡金光晕之外,更外围的空间里,姜墨似乎捕捉到几缕极其细微的、如同蛛丝般飘荡的暗色能量流,它们试图靠近,却在触碰到那层淡金微光时,如同水滴遇到烧红的烙铁,发出无声的“嗤响”,瞬间消散。 这是在……抵御什么? 姜墨心头巨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看似寻常的老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孙子的注视和那不同寻常的“凝视”,姜傅海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了然的微光。他没有对姜墨那探究的目光表示惊讶,也没有解释那奇异的气味和光晕,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带着夜露般的微凉: “灶台左边第二个柜子,最里面,有一个陶罐。” 姜墨一愣,没明白爷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姜傅海继续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里面是我配的一些安神药材。用三碗水,文火慢煎成一碗,睡前喝掉。”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姜墨苍白疲惫的脸和那只过于明亮的左眼,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对你……有好处。能让你睡得踏实点,少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光怪陆离的梦! 姜墨的呼吸瞬间停滞!爷爷果然知道!他知道自己看到的不仅仅是梦!这药……难道不是普通的安神药,而是为了压制或者说,调理他这只异常的眼睛? 他看着爷爷,张了张嘴,有无数个问题想要冲口而出——您到底是什么人?您知道这只眼睛的秘密?您知道林振宇是谁杀的吗?我该怎么办? 但姜傅海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恢复了那副老僧入定般的姿态,摆明了不再多言。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深藏着不为人的过往与秘密。 那句“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的无形告诫,再次横亘在祖孙之间。 姜墨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他默默地转过身,依言走向厨房,打开了灶台左边第二个柜子。柜子里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他在最深处,摸到了一个冰凉、粗糙的陶罐。 他拿出陶罐,揭开盖子,一股比刚才更加浓郁、复杂的草药气味扑面而来,其中几味药材的气息辛辣刺鼻,让他的左眼又是一阵轻微的、带着酸胀感的悸动。 爷爷的指引,这诡异的药方,还有那句沉甸甸的“守住本心”…… 他意识到,回家的安宁只是假象。他并未从漩涡中脱身,反而被爷爷无声地推向了一条更为隐秘、或许也更加危险的道路。 他端着陶罐,站在厨房的灯光下,看着里面那些干枯扭曲、形态各异的草药,仿佛看到了自己扑朔迷离的未来。 夜还很长,而他的“梦”,或许才刚揭开序幕。 ——精彩继续! 第8章:夜访现场 那碗药汁效果惊人。 味道苦涩得让姜墨舌根发麻,咽下去后,一股温润却不容抗拒的暖流从胃部扩散开,迅速席卷四肢百骸。原本紧绷的神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沉重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他几乎是脑袋刚一沾到枕头,意识就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然而,深度睡眠并未持续太久。 深夜,万籁俱寂。姜墨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挣脱一场无形的搏斗。没有噩梦的记忆,但一种强烈的心悸感和左眼深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微弱悸动,驱散了他所有的睡意。 林振宇办公室的景象,那把怪异的匕首,还有那句“交出眼睛”的威胁,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刺骨。被动等待,寄希望于警方或那个神秘的华明简?不,他等不了。坐以待毙的感觉比直面危险更让他难以忍受。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从心底滋生、缠绕、最终牢牢攫住了他——他必须回去,回到那个死亡现场去。趁着夜色,趁着证据可能还未被完全覆盖或转移,他要去亲自寻找线索,寻找那个能证明他清白的、或许常人无法察觉的痕迹。 他知道这很冒险,甚至愚蠢。现场肯定已被警方封锁。但他也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他的“瞑瞳”,以及……他从未真正测试过的,这颗眼睛可能带来的其他“馈赠”。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余光,他换上一身深色的运动服和软底鞋。在系鞋带时,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一个模糊的概念浮现在脑海。 “身体赋能……”他低声念着这个从羽梦科技技术文档里瞥见过,却从未认真对待过的词。文档里语焉不详地提到,“星之瞳”在特定状态下可能优化神经信号传递,间接提升宿主的身体机能。 他闭上右眼,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左眼。一开始毫无异状,但当他摒弃杂念,反复在脑中构建“更强壮、更敏捷、更协调”的意念,并试图驱动那股曾让他感知到幽灵的、源自左眼的奇异能量流时…… 嗡—— 一声轻微的、几乎存在于感知层面的鸣响在他脑中出现。紧接着,一股不同于草药暖流的、更加锐利而澎湃的热流,猛地从左眼深处迸发,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神经脉络急速冲刷向全身! “呃!”他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地单膝跪倒在地,感觉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同时又充满了爆炸性的、亟待释放的力量。心脏狂跳如擂鼓,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五感在瞬间被放大到极致——他能听见隔壁爷爷平稳悠长的呼吸,能看清黑暗中灰尘飘落的轨迹,甚至能嗅到空气中不同材质散发出的微弱分子气息。 这种感觉……既痛苦,又令人迷醉。仿佛体内沉睡着一头野兽,此刻正被强行唤醒。 他扶着床沿,艰难地站起身,适应着这具突然变得“陌生”而强大的身体。他试着挥动手臂,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轻轻一跃,指尖几乎触碰到近三米高的天花板。力量、速度、协调性,都得到了匪夷所思的强化。 这就是“身体赋能”? 没有时间细细体会。他走到窗边,他们家住在老式居民楼的六楼。楼下是狭窄的巷道和一排低矮的违章建筑。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深吸一口气,没有走门,而是单手撑住窗台,如同狸猫般灵巧地翻了出去。 身体在夜空中下坠,赋能后的神经反应和肌肉控制让他精准地在空中调整姿态,足尖先后在四楼晾衣架、二楼雨棚上轻轻一点,缓冲卸力,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松软的土地上,屈膝缓冲,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猫着腰,融入巷道的阴影中,朝着双用科技大厦的方向疾驰而去。赋能后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耐力,奔跑起来如同掠过地面的夜风,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 深夜的科技园区,白日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巡逻无人机规律的嗡鸣和间隔很远的路灯投下的孤寂光斑。双用科技大厦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园区中央,大部分楼层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可能是彻夜加班的研究员。 大厦正门有保安值守,侧面和后面的安全通道也必然处于监控和门禁系统之下。但姜墨的目标,并非这些常规入口。 他绕到大厦背面的一个僻静角落,这里靠近中央空调的大型通风管道和外墙维护梯。警方封锁的主要是内部空间和主要出入口,对于这种外部结构,警戒相对松懈。 他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大厦,目光锁定在二十八楼附近的一个区域。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设备检修口,连接着大厦的通风系统。这是他以前参与某个楼宇智能化项目时,无意中在图纸上看到的细节。 深吸一口气,他将赋能后的力量灌注四肢,徒手抓住了冰冷粗糙的外墙维护梯。梯子年久失修,有些锈蚀,但在他的力量下稳固异常。他如同壁虎般向上攀爬,动作迅捷而安静,巧妙地避开几个可能装有隐蔽摄像头的位置。 越往上,风越大,冰冷的夜风灌入他的领口,却无法冷却他体内奔涌的热流和那颗急于寻求真相的心。左眼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适应性的微光,为他提供着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 几分钟后,他抵达了二十八楼的高度。横向移动了数米,找到了那个隐藏在装饰性外墙板后面的检修口。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刀,小心翼翼地撬开有些锈住的卡扣,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的通风管道入口呈现在眼前。 一股混合着灰尘、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残留的冰冷气息,从管道深处涌出。 姜墨没有犹豫,身形一缩,钻了进去。 管道内狭窄而黑暗,但他赋能后的视觉足以看清前路。他匍匐前行,依靠记忆中的图纸和左眼对能量流动的微弱感知,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穿梭,朝着林振宇办公室的方向不断接近。 越靠近目的地,左眼的悸动就越发明显,仿佛在呼应着什么。空气中那股残留的冰冷恶意意识,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 他知道,他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的核心,也正在一步步踏入未知的危险。 终于,在拐过几个弯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以及下方隐约传来的、警方封锁线特有的黄色警示带的模糊反光。 他到了。 下方,就是那片浸染过鲜血、萦绕着未散冤魂的——密室现场。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陈年积灰和金属冷却后的腥锈气味。姜墨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冰冷的管壁,透过下方格栅的缝隙,窥视着那片他曾仓皇逃离的空间。 林振宇的办公室依旧维持着案发后的原状,被警方用明黄色的警戒线层层封锁。地面上,用白色胶带勾勒出的人形轮廓触目惊心,标记着生命最后定格的位置。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在地毯上留下永不磨灭的污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着警方撒下的显影粉末的味道。 惨白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为房间内的一切蒙上一层冰冷、死寂的银辉。办公桌、书架、沙发……所有物件都沉默着,仿佛在无声地见证那场发生在白日的惨剧。 姜墨的左眼传来一阵阵愈发强烈的灼痛和悸动,视野边缘开始浮现出淡淡的、流转的银蓝色光晕。他集中精神,将“身体赋能”的状态提升到极限,不仅仅是肌肉力量,更将那种超常的感知力聚焦于双眼。 世界,在他眼前剥去了日常的表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空气中漂浮的、色彩各异的意识残屑与能量痕迹。 大片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色,如同泼墨般笼罩在尸体轮廓周围,那是林振宇临终前极致的惊恐与剧烈的痛苦所化,即使主体意识(幽灵)已消散,强烈的情绪仍像烙印般残留在此地。 而在那片暗红之上,以及办公室的各个角落,交织着无数道杂乱的能量轨迹——警方技术人员留下的代表“专注”与“分析”的银白色线条;安保人员充满“警惕”与“不安”的浅黄色光晕;还有一些驳杂的、代表不同调查人员情绪的色彩。 但在这片混乱的能量场中,有几道痕迹,截然不同。 一道是冰冷的、近乎纯粹的漆黑。它从尸体位置延伸出来,轨迹飘忽,并非直线,最终诡异地消失在休息区那面完整的墙壁前。这道黑痕散发着与之前感知到的恶意意识同源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这就是那个黑影凶手留下的“足迹”! 另一道,则是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光点,零星地散布在房间各处,尤其是在办公桌和书架的附近。这些光点给姜墨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与他左眼的能量似乎存在着某种同源性。是林振宇生前接触过的某种东西?还是……凶手留下的? 姜墨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些痕迹,常人根本无法察觉,是独属于他的线索! 他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刀撬开通风管道的格栅,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入房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警戒线在他身边如同无物。 他避开地面标记和可能的物证,首先走向那道漆黑的能量轨迹尽头——那面墙壁。他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墙面上缓缓划过。触感坚实,是实心的混凝土墙体。但在他的左眼视野中,当他的指尖靠近墙壁时,那残留的漆黑能量痕迹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与他指尖萦绕的、因赋能而产生的微光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排斥反应。 “不是物理穿墙……”姜墨喃喃自语,“是某种……能量化或者相位转移?”这个猜测让他背脊发凉。这凶手的科技水平,或者其存在形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那些幽蓝色的光点。它们像是一种引导,一种标记。他跟随最密集的一处光点,来到林振宇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 桌面已经被警方勘查过,显得有些凌乱。但在姜墨的视野里,一个抽屉的把手上,凝聚着一个尤其明亮的幽蓝色光点。他尝试拉动抽屉,上了锁。但这难不倒赋能后的他,指尖微微用力,精巧的锁芯便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被强行破坏。 抽屉里是些普通的办公用品和文件。但幽蓝色的光点指示着更深层的地方。他摸索着抽屉的内壁,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凸起。按下。 “嗡……”一声低不可闻的机械运转声。抽屉内侧的底板悄然滑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夹层。 夹层里没有文件,没有U盘,只有一件东西——一个约莫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呈半透明的六边形晶体片。它表面流淌着微弱的、与那些幽蓝色光点同源的能量光泽。 就在姜墨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这枚晶体片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左眼的灼痛感猛然加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视野被一片突如其来的、狂暴的猩红所覆盖!无数混乱、尖锐、充满绝望与暴戾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不…能…碰…!】 【…逃…快逃…!】 【…它…们…来…了…!】 是林振宇幽灵残留的意念!但这股意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乱、充满警示,仿佛触碰这晶体片会触发某种极其可怕的后果! 与此同时,那枚安静的晶体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蛛网、高速流转的奇异符号!一股强大的、带着扫描和识别意味的能量波动,以它为中心,如同涟漪般猛地扩散开来,瞬间扫过整个房间,并穿透墙壁,朝着更远的方向急速蔓延! “糟了!触发警报了!”姜墨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隐藏的数据存储体,而是一个陷阱!一个被精心设置的能量信标!一旦被非授权接触或试图移动,就会立刻发出警报! 几乎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 “呜——!!” 尖锐刺耳的入侵警报声,再次撕裂了双用科技大厦夜的宁静!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警报声更加急促、洪亮,仿佛带着某种被触怒的暴戾! 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瞬间传来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对讲机的嘈杂呼叫以及安保系统自动门落锁的“铿锵”声! “封锁所有出口!” “入侵者在28楼!重复,入侵者在28楼林总办公室!” “启动最高级别安保预案!” 他被困住了!在一个刚刚发生过命案、被严密封锁的密室中,触发了不知名的警报,成为了瓮中之鳖! 姜墨一把抓起那枚仍在发光的诡异晶体片,也顾不上那涌入脑海的狂乱意念和左眼几乎要爆裂的灼痛,目光急速扫视四周。 窗外?二十八楼的高度,下方必然已有安保包围。 通风管道?返回的路径恐怕已被封锁。 门口?更是死路一条。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这一次,他还能像上次一样,仅仅是被当作嫌疑人带走吗?触发这个明显是陷阱的信标,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脚步声和光束已经逼近办公室门口。 他陷入了绝境。 第9章:意识的残影 刺耳的警报声像无数把冰锥,狠狠扎进姜墨的耳膜,与门外迅速逼近的嘈杂脚步声、对讲机的电流噪音混合成一首追魂索命的交响曲。手电筒的光束已经开始在办公室门下方的缝隙处晃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绝境! 姜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中那枚仍在散发幽蓝光芒、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的晶体片烫得灼手。左眼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视野发黑,林振宇幽灵残留的狂乱警告意念还在脑中冲撞:“…逃…快逃…!” 逃?往哪里逃? 物理上的出路似乎已被彻底封死。但……如果常规的路径走不通呢?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既然这只“瞑瞳”能看见幽灵,能捕捉意识的残屑,那么……它能否回溯时间?哪怕只是读取这片空间里,烙印在物质之上、尚未完全消散的……过去的影像? 就像读取存储介质上残留的磁信号! 没有时间犹豫了!门把手已经被从外面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暴力撬动声! 姜墨猛地将后背死死抵住墙壁,双手紧紧握住那枚发烫的晶体片,仿佛它是连接过去的一个媒介。他闭上右眼,将全部的精神力、全部的意志,如同拧紧的发条般,疯狂地灌注到左眼之中! “给我……看!”他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 “嗡——!!!” 左眼仿佛化作了一个能量漩涡的中心!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银蓝色光芒彻底吞噬!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从身体里强行抽离,投入了一条由无数破碎光影和杂乱声音构成的、湍急奔腾的时间之河! 无数模糊的、扭曲的影像碎片如同快进的电影胶片,在他眼前疯狂闪烁、翻滚—— 林振宇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似乎在处理紧急事务…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的城市灯火,背影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通讯器,似乎想联系谁,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这些影像模糊不清,声音混杂难辨,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姜墨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超载的处理器,随时可能因为处理这海量的、无序的信息而崩溃。 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执念,强行在这片混乱的信息洪流中,朝着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案发前的最后几分钟——奋力“回溯”! 眼前的影像流速开始减缓,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看”到林振宇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猛地从座位上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门口的方向。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混合了警惕和某种“果然来了”的复杂情绪。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影像在这里出现一阵剧烈的波动,仿佛受到了强烈干扰,门口的身影极其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没有任何清晰的细节。) 林振宇看着那个走进来的人,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来人动作极快! 只见那个模糊的人影,以一种快得超出常人反应的速度,猛地抓起了林振宇办公桌上那个沉重的水晶创新奖杯!(奖杯的细节在影像中反而异常清晰,棱角分明,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没有对话,没有迟疑。 模糊人影手臂挥动,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用奖杯厚重的底座,狠狠砸向了林振宇的头部侧方! “砰!”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仿佛直接在姜墨的脑海深处炸响! 林振宇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惨叫,身体就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猛地向一侧歪倒,额角瞬间迸裂开,鲜血汩汩涌出。他眼中的神采急速黯淡,充满了极致的惊愕、痛苦,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被背叛的绝望? 影像在这里剧烈地扭曲、晃动,如同信号即将中断。姜墨拼命集中精神,想要看清那个凶手的脸,哪怕只是一个侧影,一个特征! 但凶手的面容始终笼罩在一团诡异的、不断蠕动的马赛克般的阴影之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刻意干扰、遮蔽着他的真容!只能隐约感觉到,那阴影之下,似乎透出一双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 紧接着,影像快速切换。模糊人影扔下沾血的奖杯,动作麻利地开始在办公室内翻找,似乎在急切地寻找某样东西。最终,他/她的目光锁定了办公桌的抽屉,也就是隐藏着那枚晶体片的地方…… 就在姜墨即将看到凶手是否找到晶体片的关键时刻—— “轰!!!”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外面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木屑飞溅! 刺眼的手电筒光束如同利剑,瞬间刺穿了昏暗的室内,齐齐聚焦在背靠墙壁、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手中还握着一枚发光物体的姜墨身上! “不许动!” “举起手来!” “发现入侵者!” 数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和能量武器的激发器,死死对准了姜墨! 与现实连接的感官如同潮水般倒灌而回,那汹涌的意识残影洪流被粗暴地切断! “呃啊!”姜墨痛苦地闷哼一声,左眼的银蓝光芒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剧烈的脱力感和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他几乎无法站稳,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案发的经过!凶手是用奖杯袭击了林振宇!但是……脸!最关键的脸,没有看清! “抓住他!”安保队长厉声喝道,两名队员立刻上前,粗暴地将虚脱的姜墨从地上拽起,反剪双手,戴上了比上次更加沉重冰冷的手铐。 那枚引发警报的晶体片,也被当做重要证物,迅速收缴。 姜墨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他任由对方摆布,脑海中依旧翻腾着刚才看到的惊悚画面——挥落的奖杯,飞溅的鲜血,林振宇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张……被无形阴影遮蔽的、冰冷的脸。 这一次,他不再是偶然出现在现场的嫌疑人。 他是深夜破坏现场、触发机密警报、手持可疑物体的现行犯。 证据,似乎对他更加不利了。 但在他心中,一个微弱的火苗却开始燃烧——他找到了方向。凶手,就在公司内部,而且,很可能是一个林振宇认识,甚至……意想不到的人。 只是,他还有机会,将这个发现告诉别人吗? 冰冷的金属手铐深深嵌入腕骨,带来的痛感远不如左眼深处那仿佛脑髓都被搅动过的持续钝痛。姜墨被两名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一左一右死死架着,几乎脚不沾地地被拖拽出林振宇的办公室。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虚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针扎似的悸动,过度透支“瞑瞳”能力带来的反噬,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报告控制中心,目标已控制,重复,目标已控制。”安保队长对着对讲机沉声汇报,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如临大敌。“发现可疑物品一枚,已收缴。请求指示下一步行动。” 走廊里灯火通明,更多的安保人员从其他楼层赶来,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看到被押解出来的姜墨,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个小时前才被保释离开的“头号嫌疑人”,竟然在深夜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核心命案现场?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姜墨无力地垂着头,散乱的刘海遮住了他紧闭的双眼。他不敢睁开,尤其不敢睁开左眼,那里面仿佛还残留着回溯意识残影时带来的信息过载的灼烧感,以及林振宇被重击时那绝望眼神的烙印。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站立都需依靠两旁安保人员的支撑。 “直接送看守所!严加看管!”对讲机里传来上级冰冷而果断的命令。 没有多余的审讯,没有程序上的周旋。他深夜潜入、破坏现场、触发最高级别警报的行为,已经将自己彻底钉死在了“危险分子”的耻辱柱上。 就在他被粗暴地推搡着,走向电梯口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剧烈的情绪波动,或许是那枚被收缴的晶体片在近距离与他分离时产生的某种能量扰动,又或许是他过度使用的左眼在失控边缘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 一股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尖锐至极的能量脉冲,猛地从他左眼深处炸开! “啊——!”姜墨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迫使押解他的安保人员都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 与此同时,一段极其短暂、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着强烈临场感的“意识碎片”,如同被强行塞入脑海的幻灯片,轰然闪现! 【视角是仰视的,带着剧烈的眩晕和疼痛感。】(这是林振宇倒下前的最后视角!) 【那个模糊的、笼罩在阴影中的凶手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凶手似乎完成了在抽屉里的翻找,手里拿着……不止一样东西!除了那枚晶体片,似乎还有一个……非常小的、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 影像在这里猛地卡住,细节无法分辨。 【然后,凶手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动作——他/她抬起那只没拿东西的手,不是去确认林振宇是否死亡,也不是擦拭痕迹,而是……用指尖,飞快地在自己的左手腕内侧,某个看不见的位置,轻轻“点按”了三次!】 这个动作非常快,非常隐蔽,带着一种熟练的、仿佛某种确认或启动流程的意味! 【紧接着,就在凶手点按之后,他/她周身那原本就模糊的轮廓,仿佛信号受到干扰的全息影像,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水波纹般的“失真”和“抖动”!】 碎片到此戛然而止,左眼的剧痛和那股不受控制的能量脉冲也瞬间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这段新的信息,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姜墨混乱的思绪中! 点按手腕?周身轮廓失真?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人类凶手的行为!这更像是在……启动某种装置?或者在进行某种……身份确认、状态激活? 那个“失真”的效果,与他回溯时看到的、凶手面容被阴影遮蔽的现象,以及之前那个黑影穿墙而走的诡异能力,隐隐对应上了! 凶手……可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人!或者说,他/她借助了某种极其先进的、能够干扰视觉感知、甚至实现短距离相位转移的科技装备! 这个猜测让姜墨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所面对的,是一个科技水平远超想象、行事手段诡异莫测的敌人! “走!磨蹭什么!”安保人员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沉思。 姜墨被踉跄着推入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穿透人群的缝隙,死死地盯了一眼那间刚刚离开的、依旧残留着死亡与谜团的办公室。 奖杯……点按手腕……轮廓失真…… 这些破碎的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脑中疯狂旋转。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冰山的一角,但隐藏在水下的部分,却更加庞大、更加黑暗。 电梯开始下行,失重感传来。 这一次,等待他的,恐怕不再是简单的审讯和拘留了。 他闭上眼,任由疲惫和痛楚将自己吞噬。左眼在眼皮下不安地悸动着,仿佛在预示着,这场围绕“眼睛”和“数据”的风暴,远未结束,反而因为他这次冒险的夜访,被推向了更加凶险的境地。 而他,这个拥有“瞑瞳”的程序员,已然深陷漩涡中心,无法自拔。 第10章:遗失的奖杯 冰冷的审讯灯再次打在脸上,但这一次,姜墨感受到的已不是单纯的惶恐,而是一种混合着生理性头痛与思维高度活跃的奇异状态。左眼过度使用的反噬如同宿醉未醒,太阳穴突突直跳。然而,昨夜回溯所见的画面——那高举的、棱角分明的水晶奖杯——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赵志刚坐在对面,脸色阴沉。他没有立刻开始惯常的施压,而是将一台平板电脑推到姜墨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那是林振宇办公室早些时候拍摄的现场全景。 “姜墨,”赵志刚的声音带着一种审视的平静,“在继续之前,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把你看到的,所有不寻常的、或者让你觉得‘缺失’了的东西,都告诉我。这是你证明自己‘合作态度’的机会。”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会。姜墨立刻明白了赵志刚的意图:他可能在用某种方式,验证姜墨对现场的熟悉程度,或者寻找他之前证词中的破绽。 姜墨强忍着左眼的不适,集中精神看向照片。他快速扫过地毯上的血泊、白色的尸体轮廓线、办公桌的凌乱……他的目光最终死死定格在红木办公桌的左上角。 在那里,在一堆文件和一台显示器旁边,有一片不自然的空白区域。 那片区域的桌面上没有灰尘,颜色比周围稍浅,清晰地留下了一个长方形的底座印记——那正是公司创新奖水晶奖杯的底座形状和大小! 在他的“意识残影”中,那个奖杯原本就放在那个位置! 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这就是能将他的“超自然回溯”转化为“物理世界证据”的关键桥梁!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指向照片上的那片空白区域,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肯定: “赵队长,这里!办公桌的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放着一个水晶奖杯!是林总去年带领团队获得公司创新奖的奖杯!” 赵志刚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他身体前倾,紧紧盯着姜墨:“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那里原来放的是奖杯,而不是别的什么摆件?” “我见过!”姜墨迅速在脑中编织着合理的理由,“不止一次!我去林总办公室汇报工作时,那个奖杯就一直放在那里,很显眼!林总也很以此为荣。但现在,它不见了!” 他迎着赵志刚审视的目光,抛出了核心的推理:“一个沉重的、有明确摆放位置的奖杯,在命案现场消失了。这绝不正常。它不可能在搏斗中‘恰好’掉进某个找不到的缝隙。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刻意把它拿走了!” 姜墨的语速加快,逻辑链条逐渐清晰:“为什么要把奖杯带走?因为它上面有东西不想被警方发现——很可能是凶手的指纹,或者,它本身就是凶器!凶手用它重击了林总之后,发现上面留下了无法轻易清除的痕迹,所以必须带走!” 赵志刚沉默了。他收回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了另一份资料。那是警方后续走访林振宇的助理和部分高管后,补充确认的办公室常规物品清单,上面确实明确记载了“创新奖奖杯(水晶)”及其通常摆放位置。这份清单,正是在初步勘查发现桌上有疑似底座印痕后,为了确认“是否确有物品缺失”而补充核实的。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姜墨。这个年轻人指出的,正是他们内部已经开始注意,但尚未对外公布的疑点。 “所以,”赵志刚缓缓开口,语气不再是单纯的质疑,而是带着探究,“你的意思是,那把匕首是障眼法。真正的致命打击,来自这个内部随处可见的奖杯?” “没错!”姜墨用力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匕首特征如此明显却查不到来源——因为它根本就是用来误导你们的!也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如此自然地利用办公室里的物品作为凶器,并在事后冷静地将其带走!”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姜墨屏住呼吸,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将“遗失的奖杯”这个从超自然视角获得的关键线索,以一种符合刑侦逻辑的方式,摆在了赵志刚面前。 这把钥匙,能否打开僵局,将他从嫌疑的泥潭中拖出,并指向真正的、隐藏在内部的凶手? 赵志刚的沉默如同实质的冰层,在审讯室内蔓延、加厚。姜墨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因过度使用能力而疲惫不堪的神经。他抛出的关于奖杯的推理,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但潭底究竟是何反应,他无从得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赵志刚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边缘摩挲着,目光低垂,落在屏幕上那片代表着“遗失”的空白区域。他脸上的线条紧绷,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继续沿着匕首这条看似清晰实则诡异的线索追查他这个“现成”的嫌疑人,还是采纳这个更符合逻辑、却可能揭开内部脓疮的“奖杯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进来的是之前那位负责尸检的法医,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惭愧与疲惫。他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报告,先是看了一眼被铐在椅子上的姜墨,随后将目光转向赵志刚。 “赵队,”法医的声音有些干涩,“有新情况,需要向你紧急汇报。” 赵志刚抬起头,眼神锐利:“说。” 法医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带着歉意开口道:“是关于林振宇副总裁的尸检。我们……我们可能出现了疏忽。” “疏忽?”赵志刚的眉头瞬间拧紧。 “是的。”法医将手中的报告递过去,“在最初的尸检中,我们的注意力完全被胸口那道特征明显、极其致命的匕首刺创所吸引,加上体表其他部位没有明显的开放性损伤,所以对头部的检查……不够彻底。” 他顿了顿,指着报告上的几张新拍摄的局部特写和内部扫描影像图:“根据你的要求,以及考虑到一些现场疑点,我们重新对死者头部,特别是颅骨,进行了更高精度的三维CT扫描和深层组织解剖复查。” 姜墨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法医。 法医指着影像图上颅骨侧后方,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在这里,颞骨与顶骨的交界处,我们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线性的、伴有轻微骨裂的凹陷性骨折。骨折形态符合……被带有棱角的、具有一定质量的钝器猛力击打所致。” 钝器击打!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姜墨耳边炸响!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就是证据!来自法医的、科学的、无可辩驳的证据,印证了他通过“瞑瞳”回溯所看到的真相! 赵志刚一把抓过报告,目光死死盯在那些影像图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为什么第一次没有发现?!” 法医的脸上愧色更浓:“这处骨折非常隐蔽,没有造成大面积头皮破裂和明显外部肿胀,出血点也深埋在骨膜之下。在胸口的致命伤面前,它太容易被忽略了……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我代表法医中心向局里和家属道歉。”他诚恳地低下头。 赵志刚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在强压着怒火。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作为一名老刑警,他深知法医工作同样复杂繁重,在特定情况下出现疏漏并非不可理解,关键在于能否及时纠正。 他挥挥手,示意法医不必再多说,目光重新回到那份报告上,声音低沉而严肃:“所以,现在的结论是?” 法医立刻抬起头,语气肯定了许多:“根据骨折形态、颅内微量出血点以及损伤的新鲜程度判断,这处颅脑损伤**发生在匕首刺创之前**。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足以导致受害者瞬间意识丧失、眩晕甚至昏迷,失去反抗能力。也就是说……”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姜墨,才继续说道:“……凶手是先使用钝器(极大可能就是那个失踪的奖杯)从后方或侧后方重击死者头部,在其失去行动能力后,再用匕首刺入其胸膛,确保死亡,并……伪造了主要的杀人手段。” 真相大白了! 至少,关于杀人过程的部分,大白了! 赵志刚缓缓放下报告,身体靠回椅背,久久没有说话。审讯室里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交错,显得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复杂。有对内部出现凶手的愤怒,有对调查方向被误导的懊恼,有对法医疏忽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沉目光。 他看向姜墨,那个被他列为头号嫌疑人,几次三番审讯,甚至已经申请刑事拘留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在所有人都被匕首迷惑时,在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法医新发现的情况下,仅凭自己的观察和推理,就精准地指出了“奖杯是凶器”这一被掩盖的真相! 他是怎么做到的?真的仅仅是靠敏锐的观察力和逻辑推理吗?还是……他那只过于特殊的“眼睛”,真的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赵志刚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郁和复杂。但这一次,怀疑的方向彻底改变了。姜墨是凶手的可能性,已经急剧降低。他更像是一个……阴差阳错被卷入巨大阴谋,并且可能掌握着某种特殊能力的……关键证人。 “姜墨,”赵志刚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关于奖杯的推断,你……说对了。”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沉声下达命令:“通知专案组,立刻调整侦查方向!重点排查双用科技内部,所有与林振宇有工作交集、能够自由出入其办公室、并且有机会接触或拿走那个奖杯的人员!动用一切技术手段,寻找那个失踪奖杯的下落!” 命令下达完毕,他放下通讯器,目光重新落在姜墨身上,那眼神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合作意味。 “现在,”赵志刚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们可以重新谈谈了。从你为什么会去送那个空U盘开始,到昨晚你为什么要冒险潜入现场,还有……你究竟,是怎么‘看’到那个奖杯是凶器的?” 姜墨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或许已经过去,但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他该如何在不暴露“瞑瞳”秘密的前提下,解释这一切,并取得这位精明刑警的有限信任? 第11章:不速之客 赵志刚态度的微妙转变,像在密不透风的囚笼里撬开了一丝缝隙。虽然“刑事拘留”的处分尚未正式撤销,手铐也依旧冰冷,但姜墨被转移到了支队内部一个相对宽松的临时留置室,甚至得到了一杯温水。空气中那种针锋相对的敌意,暂时被一种审慎的观察所取代。 然而,姜墨内心的警报并未解除。法医的新发现和赵志刚调整侦查方向,只是将他从“铁板钉钉的凶手”变成了“可能掌握关键线索的证人”。真正的威胁,那个能伪造现场、穿墙遁走、甚至可能就隐藏在双用科技内部的黑影,依旧逍遥法外,并且……很可能已经知晓他窥破了奖杯的秘密。 留置室的灯光被调暗,允许他休息。但姜墨毫无睡意,倚靠在墙壁上,左眼残留的酸胀感提醒着他昨夜回溯的惊险。他反复咀嚼着每一个细节——凶手点按手腕的动作,轮廓的失真,以及那枚引发警报、如今已落入警方手中的诡异晶体片。 那晶体片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林振宇要把它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凶手急于得到它,甚至不惜杀人?而他自己,又为何会与这东西产生感应?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留置室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交谈。 “……确认了吗?那边怎么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基本确认了,权限很高,我们不好硬拦……”另一个声音回应,带着些许为难,姜墨辨认出,那是之前看守他的一名年轻警察。 权限很高?不好硬拦? 姜墨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难道是华明简又派人来了?还是…… 脚步声在他的留置室门口停下。门上的观察窗被外部打开,一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睛朝里面扫视了一下,随即关上。 紧接着,门锁传来电子解锁的“嘀嘀”声。 姜墨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进入了戒备状态。赋能后的感官让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不止一个人,除了那名熟悉的年轻警察,还有至少两个陌生的、呼吸绵长而平稳的成年男性。 门被推开。 进来的并非警察,也不是律师。而是两名穿着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精干的陌生男子。他们眼神锐利,动**调,周身散发着一种训练有素、且带着隐隐压迫感的气场。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医疗设备的手提箱。 那名年轻警察跟在后面,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对姜墨解释道:“姜墨,这二位是……总部特派的技术支援人员,需要对你进行一次……补充性的身体检查,特别是关于你的义眼设备,配合一下。” 总部?技术支援?身体检查?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姜墨的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赵志刚刚离开不久,怎么突然冒出“总部”的“技术支援”?还要检查他的义眼? 这绝不正常! 他的左眼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悸动,并非疼痛,而是一种强烈的、被窥伺、被锁定的警告!在他的特殊视野中,这两名“技术人员”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冰冷的、近乎无色的能量场,与警方人员那种或警惕或专注的能量色彩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精密的伪装。 他们不是警方的人!至少,不完全是! “我拒绝。”姜墨立刻开口,声音因警惕而显得有些生硬,“我的义眼情况,羽梦科技有完整档案。如果需要检查,应该由羽梦的专业人员,或者在我律师在场的情况下进行。” 提着箱子的那名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姜先生,情况特殊,涉及国家安全层面,常规程序需要变通。请你配合,这只是常规扫描,不会对你的设备造成损害。” 国家安全?好大的帽子! 但越是如此,姜墨心中的警铃响得越是厉害。他猛地从简易床上站起,后退一步,背靠墙壁,摆出了防御姿态:“我要见赵志刚队长!在他来之前,我不会接受任何检查!” 另一名男子眼神一冷,向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姜先生,请你理解,这是命令。” 年轻警察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显然他的权限无法阻止这两人。 眼看对方就要用强,姜墨知道不能再犹豫!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刚刚恢复少许的精神力再次强行灌注左眼! “身体赋能”,开! 一股远比昨夜更加凝练、控制得更为精细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虽然量不如之前澎湃,但带来的敏捷与力量增幅却更为得心应手。同时,他福至心灵,尝试着将一部分能量引导至体外,在身前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肉眼不可见的“意识屏障”——这是他刚刚在危急关头领悟的、对“瞑瞳”能力的一种新运用。 也就在他屏障张开的瞬间,那名提着箱子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微变,立刻打开了手提箱——里面赫然是一个造型奇特的、带有探针和扫描头的仪器! “能量读数异常!强制扫描!”他低喝一声,仪器顶端的扫描头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芒,一道无形的波动射向姜墨! “嗡!” 那道扫描波动撞击在姜墨仓促张开的“意识屏障”上,发出了一声只有姜墨能“听”到的、沉闷的能量撞击声!屏障剧烈晃动,几乎溃散,姜墨感觉大脑如同被重锤敲击,一阵眩晕! 但他成功抵挡住了这第一次扫描! “动手!”两名男子见扫描受阻,不再伪装,立刻一左一右扑了上来,动作迅猛如猎豹,直取姜墨的双臂,显然是打算用武力制服他,再进行“检查”! 姜墨赋能后的神经反应速度远超常人,他矮身躲过左边一人的擒拿,右手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向后撞向另一人的肋部! “砰!”一声闷响,那人吃痛,动作一滞。 趁此机会,姜墨如同游鱼般从两人合围的缝隙中滑出,冲向门口! “拦住他!”年轻警察这才反应过来,惊骇地试图阻拦。 但姜墨的速度太快,赋能后的爆发力让他瞬间冲出了留置室,来到了走廊上! “站住!” “触发警报!” 身后传来厉喝和警报声。 姜墨头也不回,沿着走廊向记忆中的出口方向狂奔。他心中冰冷一片——这些人,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的义眼来的!他们不是警察,更像是……某个隐藏在幕后的势力派来的“清理者”或“回收者”! 自己果然已经被真正的凶手,或者说,凶手背后的势力,彻底盯上了! 警局内部,竟然也并非安全之地! 他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姜墨的身影在警局内部冰冷的廊道中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赋能后的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每一步蹬地都带来强劲的推力,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的警报声、呵斥声、杂乱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 他不敢回头,只能凭借左眼增强的动态视觉和感知,在错综复杂的通道内急速穿梭。大脑在飞速运转,规划着逃离路线。正门和常规出口必然已被封锁,他必须找到其他路径! 左眼的灼痛感再次加剧,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奇异的指引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直觉,在引导他转向一条人员相对稀少、通往后勤区域的侧廊。 “在那边!别让他跑了!” 身后传来安保人员通过对讲机的呼叫,脚步声更加密集。 姜墨咬紧牙关,猛地拐进侧廊,目光急速扫视。前方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斜坡通道,入口处有电子闸门,但旁边有一个敞开的、用于紧急维修的设备间小门! 就是那里! 他如同猎豹般冲刺过去,在即将冲入设备间的前一秒,身后破空声袭来!一名动作最快的安保人员已经追近,手中的警棍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后颈! 千钧一发之际,姜墨福至心灵,没有选择硬抗或完全躲闪,而是将刚刚领悟的“意识屏障”瞬间集中在背后! “嘭!” 警棍砸下的力道仿佛落入了一层坚韧而滑腻的橡胶,力量被奇异地带偏、分散了大半!剩余的冲击力依旧让姜墨一个趔趄,喉咙一甜,但并未造成实质性的重伤。他借势向前一扑,滚进了设备间,反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铁门,迅速落下内部简陋的插销! “咚!咚!咚!”沉重的撞门声立刻响起,门外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 姜墨背靠着剧烈震动的铁门,大口喘息,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顾不上检查伤势,目光快速扫过这个布满管道、堆满杂物的狭窄空间。这里没有其他出口,只有上方纵横交错的通风管道和电缆桥架。 他必须上去! 赋能后的弹跳力让他轻易攀上了一人多高的管道,用工具刀迅速撬开一个通风口的格栅,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管道内黑暗、狭窄,充满了灰尘和金属的冰冷气息。他顾不得这些,沿着管道奋力向前爬行,只能凭借左眼的微光视觉和对能量流动的模糊感知,判断大致方向。 他能听到下方传来门被撞开、人员涌入设备间搜索的嘈杂声,以及对方发现通风管道被撬开后的叫喊。 “他进通风系统了!通知控制中心,封锁所有相关出口!” 追捕并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复杂的环境。 姜墨在黑暗的管道网络中艰难穿行,肺里火辣辣的,左眼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他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出口,隐约能听到车辆行驶的声音和更空旷的回音。 是地下停车场! 他小心翼翼地从通风口向下望去,确认下方暂时无人后,悄无声息地落下,落在了一辆高大的警用巡逻车的阴影里。 停车场内光线昏暗,空气冰冷,停放着数十辆各式车辆。远处的电梯口和楼梯间方向,隐约能看到晃动的人影和手电光束,显然搜索网已经铺开。 他被困住了。这个停车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捕兽笼,出口必然被严密封锁。 就在这时,他左眼的特殊视野中,忽然捕捉到不远处,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民用悬浮车周围,萦绕着一圈极其微弱、但频率稳定的淡绿色光晕。这种光晕给他一种奇异的“安全”和“接应”的感觉,与他之前感知到的所有恶意或警惕的能量色彩都不同。 是错觉?还是…… 几乎是本能驱使,他压低身体,如同幽灵般借助车辆的掩护,快速靠近那辆黑色悬浮车。 就在他距离车辆还有五六米远时,驾驶位的车窗无声降下,露出了之前送他回家的、那个面容和善眼神警惕的司机的脸。司机没有说话,只是迅速而坚定地朝他做了一个“上车”的手势,眼神中带着催促。 是华明简的人!他们竟然能渗透到这里?! 没有时间犹豫!身后的搜索声正在逼近! 姜墨一个箭步冲上前,拉开车门,迅速钻进了后座。几乎在他关上车门的瞬间,车辆便如同鬼魅般无声启动,平稳而迅速地朝着停车场一个相对偏僻的出口驶去。 就在他们即将驶近出口时,前方突然出现两名安保人员,举手示意停车检查。 司机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减速,只是抬手在方向盘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按钮上轻轻一按。 一道柔和的、带着特殊认证信息的蓝光从车头扫过。 那两名安保人员手腕上的便携终端似乎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他们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警惕变为愕然,随即立刻放下手臂,侧身让开,甚至还微微躬身示意。 黑色悬浮车毫无阻碍地驶出了地下停车场,汇入了外面街道的车流之中,将警局大楼和那片危险的追捕漩涡,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内一片寂静。 姜墨瘫软在后座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左眼持续的钝痛交织在一起。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依旧在狂跳。 逃脱了……暂时。 但他知道,危机远未解除。 警方会如何定义他这次的“暴力抗法”和“逃离羁押”? 那两名伪装成“技术人员”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来历? 华明简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最重要的,那个隐藏在暗处、手段通天的真正凶手,在得知他再次逃脱,并且可能掌握了更多线索后,下一次,又会以何种方式出现? 他闭上眼,感受着左眼深处那不安的悸动。 自己就像一颗被投入惊涛骇浪中的石子,看似暂时浮出水面,却被更深、更暗的洋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冲向未知的深渊。 第12章:匿名警告 黑色悬浮车如同一尾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海洲市老城区错综复杂的街巷网络,最终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挂着“老陈旧书店”招牌的店铺后门。这里是姜墨向华明简的司机临时要求的落脚点——陈伯的书店。相比于可能被严密监控的家或者酒店,这个看似平凡的地方,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隐秘。 司机确认周围安全后,向姜墨点了点头,便驾车离去,再次融入城市的车流,仿佛从未出现过。 姜墨推开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书店内光线昏黄,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淡淡的樟木气味,一排排高及天花板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卫士,投下重重阴影。陈伯正戴着老花镜,就着一盏绿罩台灯,小心翼翼地修补一本线装古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略显狼狈的姜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多问,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间。 “二楼阁楼空着,有干净的被褥。”陈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冰箱里有吃的,自己弄。” “谢了,陈伯。”姜墨松了口气,这种不问缘由的接纳,在此刻显得尤为珍贵。他熟门熟路地穿过书架间的狭窄通道,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了书店二楼那个低矮却整洁的小阁楼。 关上阁楼的门,隔绝了楼下微弱的光线和声音,他才真正放松下来,瘫坐在简易床铺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一个轻薄如卡片、却性能强大的设备。这是他身为程序员吃饭的家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与外界安全联系的指望……或许吧。 “差点忘了,哥可是靠这个吃饭的。”姜墨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技术宅的专注光芒。他迅速检查终端的安全状态,果然发现了几道极其隐蔽、手法高明的入侵痕迹,来源不明,但都被终端自带的、经过他魔改的防御程序勉强挡在了外层。 “啧,跟哥玩这套?”他撇撇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舞动起来,一行行代码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而过。清除残留木马,加固防火墙,重构通讯加密协议,甚至反向布置了几个带有追踪和报警功能的“小礼物”。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浸在擅长领域内的自信和……嘚瑟。 “搞定!”几分钟后,他打了个响指,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因为这点小小的“技术胜利”而振奋了不少。“想黑我?回去再练几年吧弟弟。” 他连接上陈伯店里那条据说“绝对干净”的备用网络线路,准备给兰芷汐发条加密信息,至少报个平安,顺便看看能不能套出点警方内部的新动向。 然而,就在他刚刚连上网络的瞬间—— “嘀嘀!嘀嘀!最高优先级警报!” 个人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屏幕瞬间被强制切换,变成了一片刺眼的血红背景!一行冰冷的、仿佛用鲜血书写的文字,突兀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别多管闲事,否则下次就不是陷害那么简单了。】 文字下方,是一个不断倒计时的骷髅头图标,从10秒开始跳动。 9… 8… 赤裸裸的威胁!而且是在他刚刚加固完防御,自认为安全的瞬间,被强行突破植入的! 对方不仅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的位置(至少是网络位置),更是在用这种方式肆无忌惮地展示其强大的技术力和对他的……蔑视。 若是几个小时前,刚被从警局追捕出来的姜墨,看到这条信息或许会心惊胆战。但此刻,经历了诬陷、拘留、追捕、乃至与不明势力的“技术人员”正面冲突后,他的神经已经被锤炼得坚韧了许多,甚至被激起了一股邪火。 “呵。”姜墨非但没有惊恐,反而嗤笑出声,对着屏幕挑了挑眉,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几分跳脱,“可以啊哥们儿,手段挺潮啊,血红字幕加骷髅头,恐怖片看多了吧?能不能来点有新意的?” 他嘴上调侃着,手上的动作却快如闪电。对方能在他刚联网的瞬间发动攻击,说明要么监控了这条线路,要么在他的终端里留下了连他都暂时没发现的、更深层的后门。 7… 6… “玩入侵是吧?哥陪你玩玩!”姜墨眼神锐利,十指带起残影。他没有试图立刻关闭或清除这条信息——那可能触发更深层的破坏程序。而是直接调用了他自己编写的、一个从未对外公开的“溯源猎手”工具包。 工具包界面展开,无数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般在他眼前闪过。他锁定那条威胁信息的数据源头,逆向追踪,强行破解着对方用来隐藏身份的层层跳板和加密协议。 5… 4… 对方的防护异常坚固,层层叠叠,如同洋葱。但姜墨的技术功底毕竟扎实,尤其是在被逼到绝境时,潜力更是被激发出来。一层,两层……他像最顶尖的解谜高手,快速拆解着对方的伪装。 3… 终于,在倒计时还剩最后三秒时,他成功剥开了最后一层伪装,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一闪即逝的真实IP地址片段以及一个独特的、带有某种组织标识的数据包特征! 2… “抓到你了!”姜墨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执行了预设的反击指令——并非攻击对方服务器(那会立刻暴露自己),而是将一段他特制的、附带高强度加密和定位蠕虫的“问候”代码,顺着对方入侵的通道,悄无声息地送了回去!同时,他终端上所有的敏感数据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加密转移并启动物理隔离,准备承受可能的自毁式冲击。 1… 倒计时归零。 骷髅头图标猛地放大,仿佛要冲出屏幕。 然后…… 屏幕闪烁了一下,血红的背景和威胁文字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终端界面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十秒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终端日志里记录下的那个IP片段和数据包特征,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阁楼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姜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靠在椅背上,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冒出的细汗,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带着疲惫、却又充满斗志的笑容。 “可以啊,手段不错,差点着了道。”他对着已经恢复正常的终端屏幕,像是跟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对话,“不过,留下小尾巴了吧?下次见面,哥请你吃‘蠕虫大餐’。” 虽然危机暂时解除,威胁也依旧存在,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仓皇逃窜的棋子。他成功地进行了反击,抓住了对方的一丝马脚,更重要的是——他那颗在重重压力下几乎被磨平的、属于天才程序员的骄傲和乐天派的心气儿,正在一点点地重新回来。 他拿起终端,熟练地切换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匿名通讯界面,手指轻快地敲下一行字,发给了那个备注为“兰医生”的号码: “报告组织,嫌疑人姜墨已成功越狱…啊不是,是暂时脱离非法拘禁!目前状态良好,吃嘛嘛香,顺便还给某个不长眼的家伙送了份‘小礼物’。over。” 发完信息,他伸了个懒腰,感觉肚子真的有点饿了。 “先弄碗泡面犒劳一下自己,”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神却锐利地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你们好好玩玩。” 风暴依旧,但他已准备好扬帆。 阁楼里,姜墨熟练地撕开泡面包装,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将热水注入。浓郁的酱料香气弥漫开来,瞬间驱散了先前网络对峙的紧张感。他盘腿坐在简易床铺上,吸溜着面条,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个人终端。 那个被他捕捉到的IP片段和数据包特征,像一块诱人的拼图,在他脑中反复盘旋。 “唔…这加密手法,有点眼熟啊…”他嚼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种嵌套式动态密钥,还有数据包尾缀的标识符…好像在哪份泄露的‘黑市工具库’文档里见过?” 属于顶尖程序员的职业本能被彻底激活。他暂时将死亡威胁抛在脑后,全身心沉浸在对那段代码特征的分析中。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大学时代,和室友通宵达旦攻克难题时的纯粹与兴奋。 几口扒完泡面,他随手将空桶放到一边,眼神越来越亮。 “没错!是‘暗影织网’的标记!虽然改头换面了,但核心架构没变!”他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低呼一声。 “暗影织网”,一个在国际黑客界都臭名昭著的雇佣兵组织,以承接各种灰色任务、技术高超且行事毫无底线著称。他们怎么会盯上自己?是为了林振宇案子,还是单纯冲着“星之瞳”来的?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他恐惧,反而让他更加兴奋。对手从虚无缥缈的“内部人员”或“神秘势力”,变成了一个在技术层面有迹可循的组织! “好好好,跟专业人士过招才有意思。”姜墨摩拳擦掌,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战意。他立刻开始在终端上构建一个临时的分析环境,调用各种工具对那段特征进行深度挖掘和关联比对。 时间在代码的流淌中飞快流逝。窗外,天色渐渐由深蓝转为墨黑,城市的霓虹透过阁楼的小窗,在他专注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突然,终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不是警报,而是他设置的、针对兰芷汐加密通讯频道的特殊提示。 他立刻切换界面,点开了那条新消息。 兰芷汐的回复简洁而克制,却透露出不少信息: “收到。警方内部已注意到异常‘技术支援’人员,正在追查。赵队压力很大,但侦查方向已按你提供的线索调整,内部排查力度加大。保重,保持联络,非必要勿回警局。——兰” 姜墨看着这条信息,嘴角微微上扬。 “赵队压力大?哈,让他头疼去吧,谁让他当初铐我铐得那么顺手。”他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报复快感,但眼神却认真了许多。兰芷汐的信息证实了他的价值,也说明警方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至少赵志刚和兰芷汐是站在查明真相这一边的。 这让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他想了想,手指飞快地回复,语气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略显欠揍的乐观: “兰医生放心,我这人最惜命了。正在某五星级安全屋(指陈伯的阁楼)享受假期,顺便做了点技术调研。初步判断,给我发‘恐吓信’的哥们儿,可能跟一个叫‘暗影织网’的非法组织有点关系。仅供参考,不用谢我。PS:泡面味道不错,就是火腿肠少了点。” 发送完毕,他满意地放下终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体的疲惫再次袭来,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向楼下依旧亮着暖黄灯光的书店。陈伯的身影在书架间缓缓移动,一如既往的平静。 又看了看个人终端上那个被他成功溯源并标记的“暗影织网”特征码。 最后,脑海里闪过兰芷汐那条带着隐晦关切的信息。 诬陷、追杀、威胁…这些阴影依然存在,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 但不知为何,姜墨此刻的心情,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轻松,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扯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笑容,“想玩?哥陪你们玩到底。” 他拉上窗帘,重新躺回床上。这一次,他没有再被噩梦纠缠,而是带着一丝解决技术难题后的满足感和对未知挑战的期待,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城市的夜晚依旧喧嚣而危险。 但在这间小小的、堆满旧书的阁楼里,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的程序员,正在风暴的漩涡中心,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和力量。 第13章:赵队的疑惑 海洲市刑警支队,重案组办公室。 时间已近午夜,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将赵志刚脸上深刻的疲惫勾勒得更加清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满了林振宇案的卷宗、现场照片、技术报告,还有那份刚刚送来、证实了姜墨推断的新法医报告。 他的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 乱了,全乱了 最初的逻辑链条看似完美:姜墨出现在密室现场,动机(工作矛盾)、时机、甚至凶器上可能存在的关联(生物电信号)都指向他。再加上他后续“逃离羁押”、“暴力抗法”的行为,几乎可以坐实罪名。 但现在,这块看似坚硬的基石,正被一块块抽离。 动机?深入调查后发现,所谓的“工作矛盾”不过是程序员被上司批评后私下的几句抱怨,程度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远构不成杀人动机。 凶器? 那把特征明显的匕首查不到任何来源,如同凭空出现。而真正造成初始伤害的奖杯,却神秘失踪,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现场?军用级的信号干扰,凶手穿墙(或类似手段)遁走的可能性,还有那枚引发警报的、用途不明的晶体片……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普通仇杀或激情犯罪的复杂背景。 姜墨在其中,扮演的更像是一个被精准投放进这个复杂棋局的……棋子,或者说,一个被选中的替罪羊。 “难道……真的错了?”赵志刚深吸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却驱不散心头的迷雾。他办案多年,依靠的就是证据和逻辑,但这一次,证据在互相打架,逻辑也变得支离破碎。 最关键的是,姜墨那个小子……他怎么会如此精准地知道奖杯是凶器?甚至在法医确认之前?他昨晚冒险潜入现场,真的只是为了寻找线索,而不是销毁证据? 就在他思绪纷乱如麻时,桌上的内部加密通讯器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兰芷汐”。 赵志刚掐灭烟头,揉了揉眉心,接通了通讯。 “赵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兰芷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郑重。 “没事,兰医生,你说。”赵志刚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刚刚收到姜墨发来的加密信息。”兰芷汐直接切入主题,“他目前安全,并且……他提供了一条关于那个威胁信息来源的技术分析。” “哦?”赵志刚精神一振,身体坐直了些。那小子在逃亡途中,居然还有心思和能力做技术分析? “他通过反向追踪,锁定了一个IP片段和数据包特征。根据他的判断,攻击源极有可能与一个名为‘暗影织网’的国际黑客雇佣兵组织有关。” “暗影织网?”赵志刚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是情报部门重点监控的对象,以手段狠辣、技术高超著称。如果他们卷入此案,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他有没有提供证据?”赵志刚追问,语气急促。 “他将捕获的特征码和初步分析报告加密发给了我。”兰芷汐回答,“我已经转发给网安部门的同事进行紧急核实。初步反馈……可能性很高。”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赵队,我认为,一个能被‘暗影织网’这种级别的组织亲自发出死亡威胁的人,恐怕……不太可能是我们一开始认定的那个,因为工作矛盾就冲动杀人的普通程序员。” 通讯器两端都沉默了片刻。 兰芷汐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轻轻落下,却彻底压垮了赵志刚心中那座名为“姜墨是凶手”的摇摇欲坠的堡垒。 是啊,逻辑彻底通了。 一个普通的程序员,怎么会惹上“暗影织网”?一个简单的内部仇杀,怎么会动用军用级干扰和设备?一个仓促的犯罪,怎么会布置得如此精密,甚至用了“奖杯-匕首”的双重伪装?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姜墨,并非执棋者,他本身就是棋盘上一枚重要的,被多方争夺的棋子!而他的“瞑瞳”,或许就是这一切的关键。 赵志刚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 “我明白了,兰医生。”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但更深处,却多了一丝凝重,“谢谢你提供的消息,也……谢谢那小子。” 挂断通讯,赵志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之前的困惑和犹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锁定目标的锐利。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专案组频道,声音清晰而有力,在寂静的午夜办公室里回荡: “通知所有小组负责人,十分钟后紧急会议!” “现在我命令,正式将姜墨的嫌疑人身份,从首要嫌疑人调整为重要证人与潜在受害者!调整所有布控方案,重点寻找他的下落,但目的转为**保护**!” “侦查重心全面转向:第一,追查‘暗影织网’组织与本案的关联;第二,深挖双用科技内部所有可能与林振宇之死、以及‘灵犀’项目核心数据有关的人员;第三,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找到那个失踪的奖杯!”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刑警支队如同沉睡的巨兽,开始苏醒,并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赵志刚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睡的城市。灯火阑珊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暗流汹涌。 姜墨……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小子,不管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不管你那只眼睛看到了什么……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只是,他不知道,被他“平反”的姜墨,此刻正躺在某个堆满旧书的阁楼里,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解决了技术难题后的满足微笑。 赵志刚的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深夜的刑警支队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然而,就在新的侦查方向刚刚铺开,针对双用科技内部的秘密排查尚未深入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整个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赵队!”一名负责外围调查的警员匆匆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我们找到李志明了!” 赵志刚精神一振:“在哪里?立刻带回来问话!” “带…带不回来。”警员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我们是在一家位于邻市的、极其偏僻的私人疗养院找到他的。他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对外界刺激几乎没有反应。院方记录显示,他是被不明身份人士以高价送来‘托管’的,就在林振宇案发当天晚上。” 昏迷?托管? 赵志刚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比“死亡”更诡异,也更符合那个幕后黑手一贯的、精于计算的行事风格! 灭口固然干净,但活着的、无法开口的李志明,同样可以暂时阻断警方的调查线索。而且,“昏迷”比“死亡”留下了更多的操作空间——幕后黑手可以在未来需要时,让他“苏醒”并提供有利于他们的证词,或者,让他永远沉默。 “立刻封锁消息!安排我们信得过的医疗专家过去会诊,确认他的昏迷状态是否是人为造成的,有没有恢复的可能!”赵志刚的声音急促而严厉,“同时对这家疗养院的背景、资金流向进行彻查!送他来的人,一定留下了痕迹!” “是!” 手下领命而去。 赵志刚独自站在办公室中央,感觉那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对手的狡猾和谨慎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不仅手段狠辣,而且心思缜密,总能抢先一步。 李志明这条线,看似找到了,实则又陷入了新的迷雾。 他走到白板前,在“李志明”的名字旁边,重重地写下了“昏迷”、“疗养院”、“不明人士托管”等关键词,并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然后,他的笔尖再次移到了“姜墨”的名字上。 保护姜墨,找到姜墨,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李志明暂时无法开口,那么,这个同样被幕后黑手紧盯着的年轻人,就成了目前唯一可能知晓部分真相、并能继续追查下去的“活线索”和“钥匙”。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再次向技术部门下达了死命令:“优先级提到最高!动用所有资源,分析姜墨的一切社会关系、技术习惯和可能藏身的地点!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找到他!” 放下通讯器,他望向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较量仍在继续。李志明的昏迷,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宣告着对手依然牢牢掌控着节奏。 而找到那个从嫌疑人变为关键证人的程序员,成了打破僵局、夺回主动权的唯一希望。 第14章:小杨的发现 海洲市刑警支队,网络犯罪侦查科。 时间是凌晨四点,正是人体最疲惫、意志最薄弱的时刻。但对于技术员小杨来说,肾上腺素就是他最好的提神剂。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因反复抓挠而更像鸟窝的头发,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并排的三块显示器,屏幕上流动着常人看来如同天书般的代码和数据流。 他的任务是彻底梳理双用科技大厦,尤其是28楼高管层在案发时间段内的所有监控日志和系统记录。这不是简单的回放录像,而是深入系统底层,检查每一行日志、每一个数据包的完整性和真实性。 赵队的最新指示很明确:对手技术高超,可能存在篡改。这激起了小杨作为技术人员的全部好胜心。 “不可能完美无缺……只要是篡改,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熟练地操作着各种自编的分析脚本,交叉比对不同系统的日志时间戳、数据校验码和进程调用记录。 数小时的高强度工作,眼睛干涩发痛,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用冷水洗把脸再战时,一个分析脚本突然弹出了红色警报! “滴滴滴——” 刺耳的提示音在寂静的科室里格外清晰。小杨一个激灵,瞬间扑到屏幕前。 警报指向一段来自28楼东侧走廊一个备用摄像头的系统日志。这个摄像头位置偏僻,主要监控消防通道入口,画面通常不被重视。 日志显示,在案发当天上午9点15分至9点18分这三分钟里,该摄像头的视频流数据出现了异常的“数据包序列跳跃”和“校验码重复”现象。 “找到了!”小杨心脏狂跳,手指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篡改手法,并非粗暴地删除或覆盖原始数据,而是像剪辑电影一样,将前后正常时间点的视频帧数据巧妙地复制、拼接,覆盖掉了这三分钟内的真实内容,并重新生成了符合系统规则的校验码,使其在常规检查下天衣无缝。 凶手(或其技术同伙)利用这三分钟的时间,很可能完成了进入或离开现场的关键动作! 小杨立刻尝试进行数据恢复,试图从被覆盖的数据区底层寻找残留的原始信息。然而,对方的清理工作做得异常干净,使用的覆写算法也极为刁钻。他动用了几种压箱底的数据恢复工具,屏幕上却只反馈出一堆乱码和无法识别的数据碎片。 “靠!”小杨忍不住骂了一句, frustration 涌上心头。明明已经找到了破绽,却无法窥见破绽背后的真相。 他不死心,扩大了排查范围,将与该摄像头相关的所有网络设备日志、交换机流量记录统统纳入分析。终于,在浩瀚如烟的数据中,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寻常的痕迹——就在那三分钟里,大厦内部网络的某个未登记MAC地址的设备,与核心服务器机房的一个特定端口,有过一次极其短暂、但数据吞吐量异常巨大的通信! 这个未登记的设备,像幽灵一样出现,又悄然消失。 小杨立刻将这个MAC地址输入内部数据库进行比对,结果——无匹配记录。 一个不存在的设备,在案发关键时间点,不仅可能篡改了监控,还与核心服务器进行了高速数据交换?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黑客的范畴。联想到赵队刚刚通报的,可能与“暗影织网”这种国际雇佣兵组织有关,小杨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不敢耽搁,立刻整理好所有发现和无法恢复的数据碎片,拿起记录板,小跑着冲向赵志刚的办公室。 “赵队!有重大发现!”小杨甚至忘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语气急促地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篡改手法的高明、数据无法恢复的现状,以及那个幽灵般的未登记设备。 “……对方的技术水平非常高,而且准备充分,绝对不是临时起意。”小杨最后总结道,脸上混合着找到线索的兴奋和无法破解的沮丧,“这三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可能永远无法从监控里直接看到了。还有那个未登记设备,我怀疑可能就是用来实施篡改和进行数据窃取的终端。” 赵志刚静静地听着,脸色凝重。小杨的发现,印证了他的判断,也揭示了对手更深层的技术实力。这起案件,果然不仅仅是一场谋杀,其背后牵扯的技术对抗和复杂程度,远超一般的刑事案件。 他走到白板前,在“监控系统”旁边,写下了“被篡改(9:15-9:18)”、“未登记设备”、“高超技术(暗影织网?)”等关键词。 “你做得很好,小杨。”赵志刚转过身,肯定地拍了拍年轻技术员的肩膀,“虽然无法恢复,但找到篡改的痕迹本身,就是极重要的进展。这证实了凶手并非单人作案,背后有一个技术团队支持,而且其目标,很可能不仅仅是杀人,还包括了数据窃取。” 他目光扫过白板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最终落在“姜墨”和“李志明(昏迷)”的名字上。 “我们的对手,是一个组织严密、技术高超、手段狠辣,并且对双用科技内部极其了解的团体。”赵志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通知网安和技侦的同事,围绕这个未登记设备和篡改手法,进行深度溯源和特征分析。” “另外,”他顿了顿,看向小杨,“继续深挖所有可能的技术痕迹,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到真正的‘完美犯罪’。总会留下点什么。” “是!赵队!”小杨用力点头,疲惫被新的任务驱散,转身又投入了数据的海洋。 赵志刚独自站在办公室里,窗外,天光已经微亮。 小杨的发现,像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虽然未能照亮全部真相,却清晰地指出了敌人所在的方向和技术实力的深度。 一场发生在现实与网络双层面的较量,正式拉开了帷幕。而那个掌握着“钥匙”的年轻人,此刻又在哪里?他是否知晓,自己正身处这场高科技风暴的最中心? 第15章:合作提议 陈伯书店的阁楼里,姜墨被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敲击声惊醒。那不是敲门,更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窗框上轻轻刮擦——一个他和极少数人才知道的、表示“安全,是我”的暗号。 他瞬间清醒,赋能后的感官让他能清晰地听到楼下陈伯似乎与某人低语了几句,随后,楼梯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姜墨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假寐的姿势,但全身肌肉已经悄然绷紧,左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锁定着阁楼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没有预想中大批警察冲入的场面,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微弱的光线站在门口,是赵志刚。他穿着便服,脸上带着连夜鏖战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独自一人。 “别装了,知道你醒了。”赵志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反手轻轻关上门,目光扫过这个堆满旧书、略显凌乱却别有洞天的空间,最后落在姜墨身上,“挺会找地方。” 姜墨坐起身,靠在摞起的被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快速盘算着。赵志刚独自前来,没带手铐,没摆出抓捕的架势,这本身就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 “赵队长,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太好吧?”姜墨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但眼神里全是警惕,“怎么?是来给我送撤销拘留的通知书,还是准备亲自体验一下我这‘五星级安全屋’的住宿条件?” 赵志刚没理会他的调侃,拖过一张旧木椅,在姜墨对面坐下,两人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的尘埃和一种无声的张力。 “李志明找到了。”赵志刚开门见山,观察着姜墨的反应,“深度昏迷,被藏在邻市一家私人疗养院。” 姜墨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昏迷?这比他预想的“失踪”或“死亡”更诡异。但他很快控制住表情,只是挑了挑眉:“哦?那恭喜赵队了,线索没断。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杨在监控日志里发现了被高明手段篡改的三分钟。”赵志刚继续抛出新信息,“还有一个未登记的幽灵设备在同一时间连接了核心服务器。技术层面,对手很强,可能涉及‘暗影织网’。” 姜墨沉默了一下,对方的技术实力他昨晚已经领教过了。“暗影织网”的名字从赵志刚嘴里说出来,意味着警方已经确认并开始重视这个方向。 “所以呢?”姜墨摊了摊手,“赵队长是来跟我这个‘前嫌疑人’通报案情进展的?我是不是该感到受宠若惊?” 赵志刚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姜墨:“姜墨,我们都很清楚,你不是凶手。至少,不是主谋。” 这句话,等于正式推翻了之前对姜墨的核心指控。 姜墨心里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谢谢赵队还我清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赵志刚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暗影织网’的死亡威胁是假的?还是你觉得,躲在陈伯这里能躲一辈子?” 姜墨不说话了。他知道赵志刚说的是事实。离开了警方的视线(哪怕是监控),他就像暴露在旷野里的兔子,随时可能被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冷枪干掉。 “直说吧,赵队长,你想怎么样?”姜墨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赵志刚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你的‘专业洞察力’。” 姜墨心里咯噔一下。“专业洞察力”?是指他作为程序员的逻辑分析能力,还是……赵志刚对他那种“异常敏锐的感知”有所察觉,却选择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 “我不明白。”姜墨选择装傻。 “你明白。”赵志刚语气肯定,“你能从现场照片里精准指出丢失的奖杯,能推断出它才是真正的凶器,甚至在法医确认之前。这份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不是每个程序员都有的。我要你协助警方破案,用你的这份‘能力’,去发现那些常规调查容易忽略的细节和线索。” 姜墨沉默了。这几乎等于默认了他有“特殊能力”,虽然赵志刚用了“洞察力”来包装。这是一种变相的承认和利用。 “作为交换,”赵志刚继续说道,语气放缓了些,“警方会撤销对你的所有指控,并提供正式的保护。你不是以嫌疑人的身份,而是以……特殊技术顾问的身份,参与案件。我们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同时,调动资源,追查‘暗影织网’和真凶,这本身也是在解决你的麻烦。” 条件很诱人。洗刷冤屈,获得保护,还能借助警方的力量对付那些想要他眼睛的家伙。 但代价呢?他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暴露自己的能力,将自己更深地卷入这个漩涡,并且……受制于警方。 他看着赵志刚那双深沉而坚定的眼睛,知道对方给出的是一条看似有选择、实则别无他路可走的单行道。 拒绝?他将继续背负嫌疑,独自面对“暗影织网”和内部凶手的双重追杀,寸步难行。 同意?他将从一个被动逃亡的棋子,变成一个在明处与黑暗搏斗的……卒子。风险依旧,但至少有了同伴和反击的平台。 姜墨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看了一眼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最终将目光转回赵志刚脸上,扯出一个算不上轻松、却带着决意的笑容: “成交,赵队长。不过事先声明,我这人收费很贵的,加班费得另算。” 赵志刚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他站起身,向姜墨伸出了手: “欢迎加入,姜顾问。” 两人的手在空中握住。一个代表着官方力量的妥协与招揽,一个代表着特殊个体在绝境中的无奈选择与反击。 第16章:疯狂的实习生 合作达成后的第三天,海洲市刑警支队的气氛依旧紧张,但姜墨的处境已悄然改变。他不再被限制在留置室或安全屋,而是在赵志刚的办公室隔壁,拥有了一张临时办公桌和一台经过特殊加固、接入内部网络的终端。身份是模糊的“特殊技术顾问”,知情者仅限于专案组核心成员。 他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小杨整理的、关于“暗影织网”的公开情报摘要,试图从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对手的轮廓,桌上的内部通讯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是赵志刚的专线。 “姜墨,准备一下,有紧急情况,你跟我出现场。”赵志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雷厉风行。 五分钟后,姜墨坐上了赵志刚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开车的是小杨,他透过后视镜好奇地偷偷打量着这位新晋的“顾问”。 “什么情况?”姜墨系好安全带,问道。他注意到赵志刚脸色凝重,小杨也一改往日的技术宅形象,显得有些紧张。 “羽梦科技的一个实习生,在家突发狂暴,攻击家人。”赵志刚言简意赅,目光看着前方,“报案人称,受害者不断嘶吼,说……‘眼睛里有东西在控制我’。” 眼睛!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姜墨!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左眼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 羽梦科技……义眼……控制…… 他几乎立刻就将这起突发事件与自己,与林振宇案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联系了起来。 “羽梦科技?”姜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就是生产我这种义眼的公司?” “没错。”赵志刚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所以,需要你的‘专业洞察力’去看看。这或许不是一起孤立事件。” 车辆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穿梭,很快驶入一个中档住宅小区。事发单元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正在维持秩序,周围挤满了议论纷纷的邻居。 赵志刚亮明证件,带着姜墨和小杨快步上楼。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咆哮、物品摔碎的巨响,以及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劝阻和惊叫。 “放开我!滚开!它在我脑子里!它在命令我!!”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狂乱。 民警看到赵志刚,立刻汇报:“赵队,里面情况很糟糕,受害者力大无穷,情绪完全失控,我们已经呼叫了特警和急救支援,但需要时间!” 赵志刚眉头紧锁,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一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年轻男子正挥舞着一把拆信刀,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地将他的父母逼到了墙角。他的动作僵硬而迅猛,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实习生。 “让我试试。”姜墨突然开口。他的左眼在踏入这栋楼的瞬间就开始持续发热,此刻,在他的特殊视野中,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年轻实习生周身笼罩着一片混乱、躁动、如同沸腾沥青般的暗红色意识波!而在这片混乱的核心,一股冰冷的、带着明显机械感和控制欲的湛蓝色意识流,正如同寄生虫般,牢牢缠绕并侵蚀着宿主本身的意识! 这景象,与他自身偶尔感受到的、来自义眼的异样波动,何其相似!只是程度要剧烈和恶劣得多! 赵志刚看了姜墨一眼,看到他眼中异常的专注和左眼那微不可察的银蓝光泽,沉默了一秒,果断对民警下令:“让他进去!所有人后退,保持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使用武力!” 在民警惊愕和担忧的目光中,姜墨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推开了那扇象征着混乱与危险的门。 门在姜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人声,将他和那个失控的实习生封锁在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打翻的早餐牛奶的甜腥、某种香料被打碎后的刺鼻,以及最浓郁的、从实习生身上散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恐惧与暴戾气息。家具东倒西歪,玻璃碎片和瓷器残骸铺了一地,墙壁上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被利刃划出的新鲜痕迹。 那实习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脸色惨白,眼球布满血丝,瞳孔收缩得像针尖——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姜墨这个新出现的“威胁”身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低吼,手中紧握的拆信刀反射着窗外透进的惨淡天光。 “又一个……又一个来抓我的!你们都是一伙的!”他嘶喊着,声音扭曲,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在他的父母——一对吓得面无人色、紧紧相拥躲在沙发后面的中年夫妇——惊恐的注视下,姜墨没有后退,也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原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双疯狂的眼睛。 然而,在他的内在视野里,战斗早已开始。 左眼的灼热感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视野中的色彩被剥离,只剩下能量与意识的流动。实习生周身那沸腾的暗红色意识波如同失控的火山,不断喷发着恐惧、愤怒和绝望。而缠绕其上的那股湛蓝色意识流,则冰冷、精准、如同最严酷的程序指令,不断地压制、扭曲、甚至试图覆盖宿主本身的意志。 姜墨甚至能“听”到那冰冷意识流发出的、断断续续的、非人的低语: 【…清除…威胁…】 【…服从…指令…】 【…消灭…入侵者…】 就是它在控制这个年轻人! “看着我!”姜墨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混乱的力度,他刻意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声音上,“你看清楚,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帮你的。” 实习生的动作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但下一秒,那股湛蓝色意识流猛地增强! “谎言!”实习生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手中的拆信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姜墨猛刺过来!动作快得超出常理,带着一种被程序驱动的、不顾一切的狠厉! 赋能后的神经反应让姜墨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开,刀尖擦着他的外套划过,带起一阵凉风。他不敢硬抗,只能凭借更胜一筹的速度和敏捷在狭窄的客厅里与对方周旋,躲避着一次次疯狂的攻击。 “他在说什么?他听到什么了?”躲在沙发后的母亲颤抖着问,她显然听到了实习生那意义不明的嘶吼。 姜墨没有时间解释。他一边闪躲,一边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左眼,试图找到那股冰冷意识流的源头,或者……找到与之沟通、甚至干扰它的方法。 他回想起自己偶尔与林振宇幽灵沟通的感觉,那是一种意识的连接与共鸣。或许……他也可以主动连接这个被控制的意识? 这个念头极其危险!主动连接一个充满恶意且正在狂暴状态的意识,无异于将自身的精神世界向病毒和攻击敞开。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实习生的攻击越来越疯狂,体力仿佛无穷无尽,再拖下去,要么他自己受伤,要么赶来的特警可能会被迫使用致命武力! 姜墨猛地站定,不再躲闪,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实习生那双被疯狂占据的眼睛。他将自身的精神力,如同细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出,尝试触碰、缠绕那股冰冷的湛蓝色意识流—— “呃啊——!” 就在他的意识触角与那股湛蓝流接触的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充满负面情绪和冰冷逻辑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反向冲入他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闪过——实验室冰冷的灯光、电极贴在皮肤上的刺痛感、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无法理解的代码、还有一股令人窒息的、被监视和操控的恐惧…… 紧接着,是那股湛蓝意识流本身携带的、纯粹的、毫无感情的指令集和毁灭欲! 姜墨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搅拌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左眼传来的灼烧感更是让他怀疑眼球是否下一秒就要融化! “坚持住……找到它……找到核心指令……”他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强行在这片混乱的信息风暴中稳定住自己的意识核心。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信息,而是像一名黑客般,集中所有力量,去寻找那股湛蓝意识流的“控制端口”或“核心协议”! 找到了! 在那片冰冷的湛蓝深处,他感知到了一个不断重复、强化着“攻击”与“清除”指令的核心节点! 就是这里! 姜墨凝聚起自身全部的精神力,不再进行温和的连接,而是化作一柄无形的、尖锐的“精神之刺”,对着那个核心节点,狠狠地“戳”了下去!同时,他将一个强烈的、代表着“安全”、“休眠”、“停止”的意念,如同最底层的系统指令般,强行灌注进去! 【休眠!】 【立刻休眠!】 这一下,仿佛按下了某个致命的开关! “嗬……!” 狂暴中的实习生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动作骤然停止,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疲惫。他手中的拆信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向前倒去。 姜墨眼疾手快,在他倒地前一把扶住了他。年轻的实习生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仿佛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姜墨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对惊魂未定的父母压抑的啜泣声。 门外的赵志刚和小杨听到里面动静停止,立刻推门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失控者安然“睡去”,姜墨扶着他,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两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小杨下意识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他甚至没看清姜墨有任何物理上的制服动作。 姜墨轻轻将实习生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感觉大脑依旧嗡嗡作响,左眼的灼痛感久久不散。他看向赵志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 “没什么……就是跟他‘脑子里的东西’,好好‘聊了聊’。” 第17章:扭曲的视野 实习生被迅速赶到的急救人员用担架抬走,他的父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随其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一片劫后余生般的狼藉,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难以散去的恐惧余味。 辖区民警开始熟练地拉线、拍照,进行现场初步勘查。而赵志刚和小杨的注意力,则完全集中在姜墨身上。 “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赵志刚的声音压得很低,锐利的目光扫过姜墨苍白的脸和残留着血迹的嘴角,“我看得很清楚,你没有使用任何物理手段。” 小杨也凑了过来,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混合了好奇与惊疑的光:“是啊,墨哥,你……你就看了他一会儿,他就倒下了?这……这不科学!” 姜墨靠在翻倒的餐桌边缘,感觉太阳穴还在突突直跳,精神上的疲惫远比身体上的更甚。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至少是表面合理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又指了指被抬走的实习生方向,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技术人员的分析感: “赵队,小杨,你们知道我的眼睛不太一样。羽梦科技的‘星之瞳’,不仅仅是恢复视力那么简单。”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它搭载了非常先进的生物电和微表情捕捉传感器。刚才,我就是在超负荷运行它的分析模块。”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那个实习生的状态非常异常。他的瞳孔反应、面部肌肉抽搐、甚至皮肤电导率的波动,都呈现出一种……极端矛盾且被强制驱动的模式。这不像是单纯的精神疾病,更像是一种……外部指令强行覆盖本人意志导致的系统冲突和崩溃。” 他看向赵志刚,眼神认真起来:“我利用义眼的高频生物电刺激功能,模拟了一种强效的‘神经休眠’信号,定向干扰了他大脑中那个异常活跃的、可能是接收或执行外部指令的区域。相当于……给他脑子里那台失控的电脑,强行来了个‘强制关机’。” 这个解释,将超自然的意识对抗,包装成了高科技设备的特殊应用。既展示了能力,又将其限定在“科技”范畴,避免引起过度的惊世骇俗。 小杨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定向神经休眠?这……这技术也太超前了吧?羽梦科技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 赵志刚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姜墨。他当然不会完全相信这番说辞,姜墨刚才的状态,绝不仅仅是操作设备那么简单,那瞬间的僵持和痛苦,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直接交锋。但他选择了接受这个解释,至少表面上如此。现在,他更需要姜墨的能力,而不是刨根问底。 “也就是说,你确认他的失控是外力导致的?与他的义眼有关?”赵志刚抓住了核心。 “高度相关。”姜墨肯定地点头,他走到客厅角落,那里散落着实习生之前佩戴的个人终端和一副普通的智能眼镜,“但他的失控源头,我认为并非来自这些外部设备。”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左眼下方:“问题的核心,很可能就在这里——他植入的,和我同源的,羽梦科技义眼。” 他回想起刚才意识连接时感受到的那股冰冷的湛蓝色意识流,那绝非任何已知的电子病毒或程序错误所能模拟,那是一种更接近本源的、带有明确意志的……意识入侵。 “我需要看看他的义眼型号和激活记录。”姜墨对赵志刚说,“还有,立刻联系医院,在保证他生命安全的前提下,绝对不要让任何羽梦科技的人员单独接触他,尤其是进行所谓的‘设备检修’或‘固件升级’!”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怀疑,那股冰冷的意识,就是通过义眼的后门,在进行远程操控,甚至……“固件升级”本身就是一种植入控制程序的手段! 赵志刚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马上拿起通讯器,向医院和负责此案的民警下达了严密的指令。 就在姜墨准备进一步检查现场,寻找更多线索时,他的左眼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悸动。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开启了“灵视”。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在寻常的视野里,客厅只是混乱。但在“灵视”之下,整个空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滤镜!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实习生那狂躁的暗红色意识碎片,如同泼洒的油漆,四处飞溅。但更令人心惊的是,在这些残屑之中,飘荡着无数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湛蓝色能量丝线! 这些丝线极其脆弱,正在快速消散,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那股冰冷意识流并非仅仅存在于实习生的脑内,它曾实质性地影响过这个空间!它们像某种邪恶的蛛网,遍布客厅,尤其是在实习生之前活动最剧烈的区域。 而在这些湛蓝丝线的尽头,或者说,它们隐隐指向的方向……姜墨顺着那微弱的能量轨迹望去,最终锁定在了客厅窗户的方向。 他快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对面是一栋类似的居民楼,楼间距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但当他将“灵视”聚焦到极致时,他捕捉到了一丝更加微弱、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能量残留。那是一种非常定向的、带着明确“发送”意味的微波信号残留,其频率和调制方式,与他所知的任何民用通讯协议都截然不同! 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由能量构成的“管道”,在不久前,从某个未知的远方,精准地连接到了这个窗口,连接到了那个实习生的义眼上,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那条冰冷的控制指令!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设备故障或程序错误!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精准的、远程的意识操控攻击! 姜墨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羽梦科技的义眼,这个本该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产品,其内部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后门,可以让人在千里之外,像操控木偶一样操控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技术如果被大规模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而他自己,这个“完美适配体”,在这个可怕的阴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眼睛里的“星之瞳”,是更高级的接收器,还是……别的什么? “发现什么了?”赵志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注意到了姜墨在窗边的长时间凝视和异常凝重的表情。 姜墨缓缓转过身,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指着窗外那片看似平常的天空,声音低沉: “赵队,我们可能……低估了对手的手段,也低估了这件案子的恐怖程度。” “这不仅仅是一起谋杀,或者简单的技术犯罪。” “我们面对的,是一种能够……隔空操控他人心智的可怕技术。而那个实习生,恐怕只是他们无数个实验品中,一个不幸失控的……牺牲品。” 姜墨的话像一块冰,投入了本就不平静的水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刺骨的寒意。 赵志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隔空操控心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刑事案件的范畴,触及了伦理、科技甚至国家安全的红线。 “证据?”赵志刚的声音干涩,他需要更确凿的东西,而不仅仅是姜墨那玄乎的“感知”。 姜墨理解赵志刚的谨慎,他深吸一口气,指向窗外:“我刚才捕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定向能量残留,类似于某种高精度的微波信号,源头不明,但目标明确,就是指向这个窗口。这种信号调制方式非常特殊,绝非民用。” 他顿了顿,看向地面上那些正在快速消散的湛蓝色能量丝线,补充道:“而且,这股控制性的意识能量,在空间里留下了短暂的痕迹。虽然正在消失,但足以证明它曾‘实体化’地存在过,影响了这里。” 小杨在一旁飞快地操作着便携式频谱分析仪,试图捕捉姜墨所说的异常信号残留,但屏幕上只有一片杂乱的城市背景噪音,他沮丧地摇了摇头:“赵队,常规频段没有发现异常,干扰太大了。” “对方的技术水平很高,信号可能是瞬发的,或者使用了我们未知的频段和加密方式。”姜墨对此并不意外,“小杨,重点不是捕捉实时信号,而是分析那个实习生的义眼!那才是接收端,里面一定有日志,哪怕被删除了,底层也可能有残留数据!” 就在这时,赵志刚的通讯器响起,是医院那边负责看守的警员发来的紧急汇报。 “赵队,羽梦科技的人来了!来了一个所谓的‘紧急响应团队’,带着设备,说要为他们的产品负责,必须立刻对患者的义眼进行‘紧急诊断和稳定性修复’,态度很强硬!” 果然来了!姜墨心中一凛,对方的反应速度太快了! “拦住他们!”赵志刚毫不犹豫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准接触患者和他的义眼!告诉他们,这是刑事案件,一切由警方主导!如果他们强行要闯,就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下达完命令,赵志刚看向姜墨和小杨,眼神锐利:“这里交给辖区同事收尾。小杨,你立刻回局里,组织技术力量,准备对那枚义眼进行最彻底的底层数据挖掘和逆向工程!姜墨,你跟我去医院,我需要你在现场,确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是!”小杨收起设备,立刻转身离开。 姜墨点了点头,跟着赵志刚快步下楼。坐进车里,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 车辆朝着医院疾驰。姜墨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在不断回味和剖析刚才与那股冰冷意识流短暂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那纯粹的、毫无感情的意志,那精准而冷酷的指令……它不像是一个AI,因为AI缺乏那种近乎本能的“存在感”和“意志力”;但它也不像是一个人类的意识,因为它太冰冷,太纯粹,缺乏人性的复杂与矛盾。 更像是一种……人造的、或者被高度改造过的意识体? 这个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你在想什么?”赵志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墨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缓缓说道:“赵队,我在想,如果羽梦科技真的在通过义眼收集数据,甚至进行意识层面的干预……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实习生,是意外失控,还是……某种测试?” “测试?”赵志刚皱眉。 “测试控制技术的稳定性和极限。”姜墨的声音低沉,“也许,像我这样的‘完美适配体’,是他们理想中的‘载体’。而那个实习生……可能只是一个不够稳定,或者被用于极端环境测试的……‘次品’。” 这个想法让车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隐藏在羽梦科技背后的,就是一个旨在操控人类意识的巨大阴谋。林振宇的死,或许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惨遭灭口。 而他姜墨,因为特殊的义眼和“完美适配”的身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个阴谋的核心目标之一。 “看来,和羽梦科技的正面接触,是无法避免了。”赵志刚握紧了方向盘,眼神冰冷。之前因为缺乏直接证据,加上羽梦科技作为高科技企业的社会影响力,警方一直保持着相对克制的调查态度。但如今,实习生的疯狂就像一把撕开伪装的利刃,将血淋淋的可能性摆在了面前。 车辆驶入医院地下停车场。赵志刚和姜墨刚下车,就看到住院部门口围着一群人。几名穿着警察制服的同事正拦着几个穿着羽梦科技深蓝色制服、提着银色设备箱的人,双方似乎发生了争执。 “让开!这是我们的产品,我们有责任和义务确保用户安全!如果因为你们的延误导致患者出现不可逆的损伤,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团队负责人的中年男人情绪激动地喊道。 “对不起,我们有明确指令,在调查期间,任何人不得接触患者!”带队警官寸步不让。 姜墨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羽梦科技的人。在他的“灵视”下,能看到他们周身笼罩着一层代表着“程式化焦急”和“任务压力”的浅黄色光晕,但更深层,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冰冷”,与那个负责人表现出来的激动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个负责人,在他那副激动的外表下,姜墨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实习生身上同源的……湛蓝色能量残留!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他接触过那股力量!或者,他本身就与那股力量有关联! 姜墨轻轻碰了碰赵志刚的胳膊,压低声音:“赵队,那个戴眼镜的负责人,有问题。他可能不只是来维修设备的。” 赵志刚眼神一凛,立刻会意。他大步走上前,亮出证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市刑警支队赵志刚!这里由我负责!你们谁是负责人?” 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立刻转向赵志刚,语气依旧激动:“赵队长是吧?我是羽梦科技用户安全部的经理,我姓王。请你立刻让我们的人进去!我们必须……” “王经理,”赵志刚直接打断了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在进去之前,我有个问题需要你先回答。”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关于你们公司的‘星之瞳’义眼,是否存在未经用户明确授权的……远程意识交互或控制功能?”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王经理以及其他羽梦科技员工的脸上炸开! 第18章:强制休眠 赵志刚的问题像***术刀,精准地刺向了羽梦科技团队试图掩盖的核心。 王经理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副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周围的几名员工也明显出现了短暂的慌乱,虽然很快被职业性的表情管理掩盖过去,但那一瞬间的失态没能逃过赵志刚和姜墨的眼睛。 “赵队长!”王经理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被冒犯的愠怒,“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毫无根据地污蔑我们公司的声誉!‘星之瞳’是经过严格认证的医疗辅助设备,所有功能都公开透明,绝对不存在任何你所说的非法功能!我们……” 他的辩解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一阵凄厉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混合着物品被猛烈撞击的巨响,猛地从楼上病房区传来! “啊——!放开我!它又来了!它在叫我!!” 是那个实习生的声音!比之前在家中更加狂躁,更加绝望! “不好!”赵志刚和姜墨脸色同时一变,再也顾不上和王经理纠缠,转身就朝着楼梯口冲去!几名警察也立刻跟上。 王经理和他手下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紧张,似乎还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但他们也立刻做出反应,提着设备箱试图跟上:“患者情况危急!我们必须立刻介入!” “拦住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上来!”赵志刚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留下两名警察死死堵住了楼梯口。 病房在五楼。赵志刚和姜墨几乎是几步就跨完一层楼梯,冲到了病房所在的走廊。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病房门口,一名护士吓得瘫坐在地,药盘打翻,药品散落一地。病房内,之前被注射了镇静剂、本应安静躺着的实习生,此刻竟然挣脱了部分束缚,状若疯魔!他双眼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额头和手臂青筋暴起,正在用难以置信的力量疯狂撞击着病床的金属栏杆,发出“哐哐”的巨响,甚至试图去拔手上的输液针!两名强壮的男护工正拼尽全力试图按住他,却显得异常吃力,仿佛在对抗一头失控的野兽。 “压制不住!镇静剂没用!”一名护工满头大汗地吼道。 “检测到异常剧烈的神经电信号!像是……像是被外部强刺激激活了!”守在床边监控仪器的医生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波形,声音带着惊恐。 外部强刺激! 姜墨的左眼在这一刻灼热到几乎燃烧!在他的“灵视”下,病房内的景象比肉眼所见更加恐怖! 那股冰冷、粘稠的湛蓝色意识流,比之前在家中时强大了数倍不止!它如同一条拥有实体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实习生的意识核心,不仅是在发布指令,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强制的意识覆盖和格式化! 实习生的自我意识(那团暗红色的能量)正在被疯狂地挤压、撕扯、吞噬,发出无声的哀嚎。而那湛蓝色的意识流,正试图彻底占据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不能再等了!常规手段已经完全无效!再这样下去,这个实习生的自我意识可能会被彻底抹除,变成一具真正的、被远程操控的空壳!或者,在激烈的对抗中,他的身体会先一步崩溃! “让我来!”姜墨低吼一声,不等赵志刚回应,一个箭步冲入了病房! “危险!”赵志刚下意识地想拉住他,但姜墨赋能后的速度太快,他已经冲到了病床前。 “吼——!”被控制的实习生似乎将姜墨视为了最大的威胁,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挣脱了一名护工的压制,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向姜墨的喉咙!速度奇快,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 姜墨不闪不避,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的右手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赋能后的力量爆发,硬生生止住了这凶猛的一抓! 与此同时,他的左眼之中,银蓝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实质般的流光溢彩! 他不再需要任何掩饰,也无力再去编织科技的外衣。生死关头,他必须动用“瞑瞳”最本质的力量——意识连接与干涉! “看着我的眼睛!”姜墨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实习生的疯狂咆哮。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这一次,姜墨没有任何试探和小心翼翼。他的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他自身坚定的意志和磅礴的精神力,强行冲破了那层湛蓝色的冰冷屏障,直接、粗暴地闯入了实习生那片正在被肆虐的意识空间! “轰——!” 比之前强烈十倍的信息风暴和意识冲击迎面撞来! 这一次,他不仅感受到了实习生的恐惧痛苦,更清晰地“听”到了那股湛蓝意识流发出的、冷酷到极致的指令: 【…清除宿主意识残余…】 【…全面接管控制权限…】 【…排除一切干扰…摧毁…】 冰冷的逻辑,纯粹的恶意,带着一种要将一切生灵都转化为绝对可控工具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意志! 姜墨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叫。左眼的灼痛感几乎让他晕厥,鼻孔和耳朵开始渗出温热的液体。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在绝境中锤炼出的顽强意志,强行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稳定住自己的“存在”! 他不再去分析,不再去理解。他将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意念,都凝聚成一道最简单、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朝着那股湛蓝意识流的核心,朝着实习生意识深处最本源的求生本能,印刻下去! 【——睡!——】 【——立刻!深度休眠!——】 这不是请求,不是干扰,而是命令!是源自更高层级意识力量的、强制性的状态改写! “呃……啊……” 病床上,疯狂挣扎的实习生身体猛地一僵,那双赤红的、充满暴戾的眼睛里,疯狂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与疲惫。他抓住姜墨的手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和意识,软软地倒回了病床,眼睛缓缓闭上,呼吸变得微弱而平稳。 病房内,那令人窒息的狂乱气息骤然消失。 只剩下监控仪器恢复平稳的“滴滴”声,以及众人粗重而惊愕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病床上瞬间“安静”下来的实习生,又看看站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鼻下和耳际挂着刺目血痕,左眼银蓝光芒缓缓收敛的姜墨。 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赵志刚站在门口,看着姜墨微微摇晃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年轻人所拥有的“能力”,远非什么高科技设备可以解释。 那是一种……更接近本源的力量。 而小杨(他刚刚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更是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墨哥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实习生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与几秒钟前的疯狂判若两人。 姜墨强撑着几乎要虚脱的身体,抬手抹去鼻下和耳际的血迹,动作有些踉跄。强行进行如此深度的意识干涉,反噬远超他的预期,大脑像是被掏空后又塞满了冰冷的铅块,左眼的灼痛感久久不散。 “你……”赵志刚快步上前,扶住了姜墨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他看着姜墨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残留的血迹,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怎么样?” “还……死不了。”姜墨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但他脑子里的‘东西’……暂时安静了。” 主治医生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上前检查实习生的生命体征,看着监控屏幕上趋于平稳的波形,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生命体征稳定了……神经电信号也恢复了正常波动……这、这怎么可能?刚才明明……” 他看向姜墨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赵志刚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他对医生沉声道:“立刻给他做最全面的检查,尤其是脑部和神经系统的深度扫描!重点排查是否有异常植入物或未知的能量残留!另外,这里的任何情况,严格保密!” “是,是!”医生连忙点头,招呼惊魂未定的护士们开始忙碌。 赵志刚则将姜墨扶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小杨赶紧递过来一瓶水。 “墨哥,你……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小杨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敬畏和无限好奇问道,“就那么……看着他,他就睡着了?你这眼睛……也太神了吧!” 姜墨灌了几口水,感觉干涸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他知道,刚才那一下,再怎么用“高科技设备”来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了。他看了一眼赵志刚,对方也正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显然在等待一个更接近真相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知道有些底线必须重新划定。 “小杨,赵队,”姜墨的声音依旧虚弱,但语气认真了许多,“我的眼睛,确实能看到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比如能量流动,比如……意识的痕迹。” 他选择性地透露了一部分真相:“那个实习生,就是被一股外来的、冰冷的意识能量强行控制了。我刚才做的,不是物理上的干扰,而是用我自己的……嗯,‘意识力’,强行切断了那股外来能量对他的控制,并给他的大脑下达了强制休眠的指令。” 意识力?切断控制?强制休眠? 小杨听得目瞪口呆,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冲击着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科学世界观。 赵志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姜墨承认,心头依旧巨震。这已经超出了侧写、微观察甚至高科技的范畴,进入了某种……超能力的领域。 但他很快压下了心中的波澜。现在不是纠结科学还是玄学的时候,重要的是结果和接下来的行动。 “你能确定那股外来意识的源头吗?”赵志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姜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很难。那股意识流非常诡异,感觉……不像是自然的人类意识,更冰冷,更程序化。它可能是通过某种我们未知的媒介进行远程传输的。但我可以肯定,它和羽梦科技的义眼脱不了干系!义眼就是接收端,甚至可能是……放大器。” 他回想起刚才意识交锋时,那股湛蓝意识流试图“覆盖”和“格式化”实习生自我意识的可怕感觉,补充道:“而且,对方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控制,更像是要……彻底抹除宿主的人格,将其变成一个纯粹的、可操控的容器。” 这番话让赵志刚和小杨的后背都升起一股寒意。抹除人格?变成容器?这听起来像是只在科幻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羽梦科技的人还在下面。”赵志刚眼神冰冷,“他们这么急着要来‘修复’,恐怕不是关心用户安全,而是想尽快回收或者‘清理’这个可能暴露他们秘密的‘次品’。” 就在这时,赵志刚的通讯器再次响起,是楼下看守的警员。 “赵队,羽梦科技的人接到一个电话后,突然态度转变,不再坚持要上来了,说是公司有紧急事务,需要立刻回去处理。” 想跑? 赵志刚冷哼一声:“告诉他们,暂时不能离开,需要配合我们做个简单的笔录。”他当然不会轻易放他们走,这些人本身就是重要的线索和可能的突破口。 挂断通讯,赵志刚看向姜墨:“你需要休息。但这里不能没人盯着,我担心对方还会有后手。” 姜墨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时间恢复透支的精神力。但他也知道,医院现在就是风暴眼。 “赵队,让我留下来吧。”小杨主动请缨,他晃了晃手里的便携式终端和几个传感器,“我可以在这里搭建一个临时的监控网络,监测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信号传输。虽然可能捕捉不到核心信号,但至少能起到预警作用。” 赵志刚想了想,同意了:“好,小杨你留下,带两个人,确保安全。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他又看向姜墨,“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姜墨没有反对,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他在小杨的帮助下,在实习生的病房内外快速布置了几个能量感应节点,与小杨的终端连接。 离开医院时,姜墨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白色的建筑。实习生暂时安全了,但他知道,这场由“义眼”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羽梦科技,还有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神骸计划”,就像一头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已经向他们露出了狰狞的一角。 而他自己,这只特殊的“瞑瞳”,注定将成为刺破这黑暗迷雾的,最关键的利刃。 第19章:羽梦科技 姜墨被赵志刚安排的人送回了陈伯书店的阁楼。身体的疲惫和精神力的透支让他几乎沾床就睡,但左眼深处残留的悸动和那冰冷意识流的触感,依旧如同梦魇般萦绕不去。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直到下午时分,才被赵志刚的加密通讯惊醒。 “羽梦科技的人又来了。”赵志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冷意,“这次不是技术团队,是正式的公关和法律团队,阵仗不小,指名要见负责人。” 姜墨瞬间清醒:“他们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赵志刚哼了一声,“施压,撇清关系,息事宁人。他们带了一份所谓的‘内部调查初步报告’,咬定是实习生个人精神病史和近期工作压力导致的突发性癔症,与义眼设备无关。要求我们停止‘无端猜测’和‘影响企业声誉’的调查,并允许他们接走实习生进行‘专业的心理治疗和康复’。” 好一招以退为进!先把水搅浑,再把关键人物控制在自己手里。 “你打算怎么办?”姜墨问道。 “人在我手里,报告他们可以递,但想把人带走,门都没有。”赵志刚语气强硬,“我让你跟我连线,是想让你……‘旁听’一下。看看这帮人,到底藏着多少猫腻。” 几分钟后,姜墨的个人终端接入了刑警支队会议室的一个隐蔽音频通道。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长桌一侧,坐着以赵志刚为首的几名专案组核心成员,包括负责记录的兰芷汐。另一侧,则是羽梦科技的代表团——一名穿着昂贵西装、笑容得体却难掩精明的中年男人(公关副总裁),一名表情严肃、戴着无框眼镜的女律师,以及一名穿着白大褂、自称是公司特聘心理专家的中年女性。 “……赵队长,我们非常理解警方办案的谨慎。”公关副总裁李总脸上挂着职业化的诚恳,“但我们必须为我们的产品和员工负责。张弛(实习生)同学的情况,我们深感痛心,但这确实是一次不幸的意外。这是他的入职体检报告和部分既往病史记录复印件,以及我们内部专家团队的初步评估。” 他将一叠文件推过桌面。 赵志刚看都没看那叠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李总,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显示,张弛的失控存在外力干预的迹象,并且与贵公司的‘星之瞳’义眼设备高度相关。这不是一句‘个人精神问题’就能解释的。” “外力干预?赵队长,这话可不能乱说。”女律师立刻开口,语气尖锐,“有确凿证据吗?如果没有,这就是对我们公司技术和声誉的严重诽谤!” “证据我们正在收集。”赵志刚不为所动,“在调查清楚之前,张弛必须留在警方指定的医疗机构,接受全面检查和保护。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安全?”李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留在医院就是最安全的吗?我们拥有最专业的心理康复团队和最先进的设备,更能为他提供……” (音频另一端,阁楼内) 姜墨闭着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和左眼那微弱的、跨越空间的感知上。他无法直接“看到”会议室里的人,但他能通过声音的语气、节奏,以及赵志刚偶尔对他进行的意识引导,去感知那片空间里流动的情绪色彩。 在李总那看似诚恳的语调下,他感知到一股浓郁的、代表着“程式化表演”和“任务压力”的橙黄色光晕。而在那女律师尖锐的话语背后,则是冰冷的、代表着“防御”和“对抗”的灰白色能量。 最值得注意的是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心理专家。她的意识波动异常平稳,甚至可以说……平稳得有些过头了。像一潭死水,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涟漪。但在那片死水之下,姜墨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隐蔽的、与实习生身上那股湛蓝意识流同源的……冰冷与麻木。 这个女人,要么是被深度影响过,要么……她本身就是那个冰冷意识体系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兰芷汐清冷的声音通过音频传来,她直接对那位心理专家发问: “王博士,根据你的专业判断,一个没有任何精神病史的年轻人,在植入贵公司义眼三个月后,突然出现如此极端、且具有明确指向性(攻击靠近者)的暴力行为,并伴随‘被控制’的妄想,这在心理学上,单纯用‘压力导致癔症’来解释,概率有多大?” 那位王博士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毫无波澜的、仿佛朗读说明书般的语调回答:“个体的心理承受能力存在巨大差异。在极端压力下,大脑可能产生各种防御机制,包括解离、幻觉和妄想。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而且,‘星之瞳’作为神经接口设备,其生物电信号与大脑活动的交互是极其复杂的,目前学术界也没有定论……” 她的话听起来专业、客观,但那份过度的冷静和隐藏在深处的冰冷,让姜墨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阁楼内) 姜墨立刻通过加密频道,向赵志刚发送了一条简短的文字信息: “心理专家有问题,极度可疑。她在掩饰,意识底层有同源冰冷感。” 会议室内,赵志刚放在桌下的手微微一动,看到了终端上弹出的信息。他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凛,再次看向那位王博士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他打断了王博士那套滴水不漏的说辞,直接对李总说道:“李总,贵公司的诚意我们看到了。但警方的调查不会因为一份内部报告就停止。张弛我们会继续保护,至于是否存在技术层面的问题……我们会有专业的第三方机构进行鉴定。” 他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今天的会谈就到这里吧。如果贵公司真的问心无愧,应该积极配合调查,而不是急于撇清关系。” 李总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带走人了。他站起身,勉强维持着风度:“我们希望警方能尽快给出一个公正的结论。羽梦科技保留追究不实指控造成损失的权利。” 说完,他便带着律师和心理专家,脸色难看地离开了会议室。 (阁楼内) 音频连接断开。 姜墨缓缓睁开眼睛,眉头紧锁。 羽梦科技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硬和……有恃无恐。他们似乎笃定警方找不到直接证据,或者,他们有能力在警方找到证据之前,抹掉所有痕迹。 那个心理专家,是一个新的突破口。她身上那股同源的冰冷感,证明羽梦科技内部,确实存在着一个与那恐怖意识控制技术直接相关的核心圈子。 他拿起终端,正准备将自己更详细的感知和分析发给赵志刚和兰芷汐,一条新的加密信息却抢先一步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经过多次跳转的匿名地址。 信息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想知道‘星之瞳’的真相吗?今晚11点,滨海仓库区7号库,一个人来。——一个良心未泯的前羽梦工程师。” 姜墨的心脏猛地一跳。 前羽梦工程师?良心未泯? 这是陷阱,还是……真正的转机? 信息静静地躺在屏幕上,像一枚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 姜墨盯着那行字,指尖在冰凉的终端外壳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前羽梦工程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是陷阱的可能性高达九成。对方完全可能利用他对真相的渴望,布下一个请君入瓮的杀局。那个能远程操控意识的势力,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但……万一是真的呢? 一个“良心未泯”的内部人员,可能是打破目前僵局,撕开羽梦科技伪装的唯一机会。林振宇案、实习生失控、还有他自己身上的谜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羽梦科技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太需要来自内部的视角和情报了。 去,还是不去? 理性在疯狂报警,警告他这极有可能是自投罗网。但骨子里那股属于程序员的探索欲,和经历重重磨难后愈发坚韧的冒险精神,却又蠢蠢欲动。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复这条信息。而是先联系了赵志刚,将匿名信息的内容和自己的顾虑完整地汇报了过去。 赵志刚的回复很快,语气严肃:“太冒险了!这明显是针对你的陷阱!不要擅自行动,我们会追踪这个匿名地址,同时部署人手对滨海仓库区进行外围监控。” 姜墨看着赵志刚的回复,知道这是最稳妥、最正确的选择。但他心里总有一丝不甘。警方的行动需要程序,需要证据,而对手却可以在阴影中为所欲为。等警方层层部署完毕,对方可能早已察觉并转移,或者,那个可能的“前工程师”已经遭遇不测。 他沉吟片刻,回复道:“赵队,我明白。但我建议,明面上按兵不动,进行远程监控和外围布控。我可以不去,或者……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意料之中’的回应。” 他脑子里迅速勾勒出一个计划。对方大概率预料到他会联系警方,也预料到警方会布控。那么,何不将计就计? “你的意思是?”赵志刚问道。 “他们想引我出去,无非两个目的:抓我,或者杀我。”姜墨冷静地分析,“如果我们表现出完全落入圈套的样子,他们才会真正现身。我们可以准备一个‘替身’,或者制造一个我确实去了的假象,引蛇出洞,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 “替身太危险,不可能让其他同志冒这个险。”赵志刚立刻否定,“制造假象……你有具体想法?” “我需要小杨的技术支持。”姜墨说道,“伪造我的生物信号和通讯记录,让对方的监控设备‘相信’我已经前往仓库区。同时,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观察点,能够远程监控仓库区的情况。” 赵志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计划的可行性。“风险依然很大,对方不是傻瓜,可能会进行多重验证。” “所以我们需要做得足够逼真。”姜墨坚持道,“这是目前最快能接触到对方核心人员的可能途径。而且,我在暗处观察,也许能发现一些警方常规布控发现不了的细节,比如……能量的异常流动。” 他最后这句话打动了赵志刚。姜墨那种超越常理的感知能力,在这种敌暗我明的复杂环境下,确实可能起到奇效。 “……好吧。”赵志刚最终妥协,但语气凝重,“计划可以制定,但你必须绝对服从指挥!没有我的命令,严禁靠近仓库区!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明白。”姜墨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赵志刚的协调和小杨的技术支持下,一项精密的“钓鱼”计划迅速展开。 小杨利用姜墨提供的个人生物特征样本和通讯习惯数据,结合滨海仓库区的公共监控网络和已知的几种间谍设备信号特征,精心编织了一套完美的“数字幽灵”行动轨迹。从姜墨离开书店,到乘交通工具,再到接近仓库区,所有的电子眼和可能存在的被动传感器都会“看到”一个栩栩如生的姜墨正在按计划行动。 同时,赵志刚调动了便衣警力,对仓库区进行了多层级的、极其隐蔽的外围封锁和监控,所有人员都接到死命令:只观察,记录,除非姜墨遭遇直接生命危险,否则绝不出手,以免打草惊蛇。 而姜墨本人,则在夜幕降临时,被秘密带到了位于仓库区斜对面一栋废弃写字楼的顶层。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整个仓库区,尤其是7号仓库的动静。他带着高倍望远镜、热成像仪和小杨特制的、能够捕捉特定能量波动的传感器。 晚上10点50分。 夜色浓重,海风带着咸腥味灌入废弃的楼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滨海仓库区灯火零星,巨大的库房像一头头匍匐在黑暗中的沉默巨兽。 7号仓库更是漆黑一片,仿佛一张等待着吞噬猎物的巨口。 姜墨伏在布满灰尘的窗台后,左眼微微发热,开启了“灵视”。望远镜和传感器只是辅助,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10点58分… 10点59分… 11点整! 几乎在指针指向11点的瞬间,7号仓库侧面的一扇小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深色夹克、戴着鸭舌帽、身形瘦削的男人身影闪了出来,他警惕地四下张望,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类似U盘的物体。 在他的“灵视”视野中,这个男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郁的、代表“恐惧”和“焦急”的灰黑色光晕,情绪波动剧烈,不像作伪。 难道……真的是前工程师? 然而,就在姜墨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时,他的左眼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 在他的能量视野中,以7号仓库为中心,一张无形的大网骤然浮现!无数细密的、带着冰冷恶意的湛蓝色能量丝线,如同被惊动的蛛网,瞬间从仓库的阴影中、从附近的集装箱后、甚至从地下蔓延出来,朝着那个刚刚露面的瘦削男人缠绕而去! 与此同时,三个周身散发着强烈“杀意”和“冰冷执行意志”的暗红色能量团,如同鬼魅般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向那个男人合围! 陷阱!果然是陷阱!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约他见面的“前工程师”,而是被抛出来的……诱饵!对方的目的,是利用这个诱饵,确认他是否到来,并在他试图接触或救援时,将他连同这个诱饵一起……清除! “赵队!确认是陷阱!对方有埋伏,目标是清除诱饵和可能出现的我!”姜墨立刻通过加密频道低吼汇报,“诱饵出现,位于7号仓库侧门!三名以上武装人员正在合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下方的仓库区,异变陡生! 第20章:深夜来电 滨海仓库区的陷阱如同一个精心编排却无人观赏的戏剧,在夜色中黯然收场。 那个被当作诱饵的瘦削男人,在三名杀手合围前的最后一刻,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惊慌失措地钻回7号仓库侧门,消失不见。而那三名散发着冰冷杀意的埋伏者,在目标消失并确认没有“大鱼”上钩后,也如同鬼魅般悄然撤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警方外围监控人员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黑影和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厢式车迅速驶离,追查下去如同石沉大海。 行动无功而返,但并非没有价值。至少确认了对方确实在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抓住或除掉姜墨,并且手段狠辣,布局周密。 回到陈伯书店的阁楼时,已是凌晨。姜墨身心俱疲,不仅是因为熬夜,更是因为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左眼过度使用的酸涩感挥之不去,他草草洗漱后,便倒在床上,几乎瞬间陷入了沉睡。 然而,睡眠并未能带来真正的安宁。 混乱的梦境如同破碎的胶片在他脑海中闪烁——林振宇绝望的眼神,实习生疯狂的嘶吼,冰冷湛蓝的意识流,仓库区那张无形的能量大网……最后,所有的画面扭曲、旋转,汇聚成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突兀而持续的蜂鸣声,如同利刺般扎入梦境,将姜墨强行拽回了现实。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额发。窗外天色依旧漆黑,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四十分。 蜂鸣声来自他的个人终端。不是普通的来电铃声,而是他设置的、最高优先级的加密通讯警报。 谁会在这个时间,通过这种渠道联系他? 警惕心瞬间拉满。他拿起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经过多次加密跳转的、完全陌生的信号源。没有号码,没有身份标识。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通讯,但没有开启视频,也没有立刻说话。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一个压抑着紧张、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语速极快: “姜墨?是姜墨吗?听着,我没多少时间!我叫张伟,前羽梦科技‘星之瞳’项目组的核心工程师!我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也知道林振宇为什么死!” 姜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张伟!羽梦前工程师! 他没有立刻回应,大脑飞速运转。这是另一个陷阱?刚刚经历了仓库区的埋伏,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对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但对方直接点出了林振宇的名字和“星之瞳”项目,这又不像单纯的诱饵。 “我凭什么相信你?”姜墨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法证明!但你必须信我!”张伟的声音更加焦急,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他们……他们在通过义眼后台收集所有适配者的脑波数据和意识波动!不仅仅是监控,他们……他们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操控宿主!那个实习生不是个例!” 这些话,如同重锤,敲打在姜墨的心上。这与他之前的推断和亲身经历完全吻合! “林振宇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并且试图将证据带出去,才被灭口的!”张伟继续说道,声音因恐惧而断断续续,“我……我也是偶然截获了一段被加密的内部通讯才知道的……他们现在也在找我!我藏不了多久了!” “你想要什么?”姜墨问道。 “我把我知道的内幕,还有一部分我偷偷备份的实验数据和通讯记录,都存在了一个加密存储器里。”张伟急促地说,“东西我没办法带在身边,太危险。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地方。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又是见面?又是交付东西? 姜墨的警惕心不降反升。这套路与仓库区的陷阱何其相似! “时间,地点。”但他还是问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他也必须去尝试。这可能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明天下午两点,海洲市图书馆,三楼东侧古籍阅览区,靠窗第二个位置。你把一本《山海经》摊开放置在桌上,我会确认是你后,再把存储器的具体位置告诉你。”张伟飞快地说出了见面方式,“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如果有任何警方的人或者尾巴,我立刻消失,那些秘密就永远石沉大海!” 说完,不等姜墨回应,通讯便被猛地切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阁楼里恢复了死寂,只有姜墨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放下终端,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张伟……前工程师……内幕数据…… 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被迫害者的悲情和揭露真相的急迫。 但直觉,以及左眼那隐隐传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微弱悸动,都在告诉他——这潭水,比仓库区那边,可能更深,更浑。 去,还是不去? 他拿起终端,再次接通了与赵志刚的加密频道。这一次,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以及……一个能够辨别真伪的“照妖镜”。 第21章:图书馆交易 凌晨那通来自“张伟”的加密通讯,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姜墨在阁楼里来回踱步,睡意全无。对方提供的关于“意识数据收集”和“影响宿主”的信息,与他自身的遭遇和推断严丝合缝,真实性似乎很高。但仓库区那场精心布置的埋伏,又像一盆冰水,时刻浇熄着他因可能接近真相而升起的躁动。 他将情况再次详细汇报给了赵志刚。 “图书馆……比仓库区更麻烦。”赵志刚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人流密集,环境复杂,监控死角多,既容易隐藏,也容易制造混乱。对方选择这里,心思很深。” “我知道。”姜墨看着终端上那个匿名信号的残留记录,“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能直接接触到羽梦内部核心信息的渠道。张伟……如果他真的存在,并且真的掌握了他所说的那些东西,价值巨大。” 赵志刚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风险与收益。“计划照旧,但必须升级。我们会提前对图书馆及周边进行最彻底的电子侦察和物理布控,便衣会混入读者中。小杨会远程支援,尝试捕捉任何异常信号。你……”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你的任务是观察和接触,确认张伟的身份和意图。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要主动出手,更不要轻易跟他去任何二次转移的地点。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线索是第二位。” “明白。”姜墨应道。他理解赵志刚的谨慎,警方在明,对手在暗,且手段诡谲莫测,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我们会给你准备一个经过伪装的、内部嵌有追踪器的加密存储器,外形会尽量普通。如果张伟坚持要交换数据,你就用这个。真的存储器,我们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赵志刚补充了行动细节。 “好。” 结束通讯,姜墨走到窗边,望着晨曦微露的天空。左眼传来熟悉的微胀感,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本能的预警。 “张伟……”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你到底是绝望的求助者,还是又一个精心伪装的……饵?” 下午一点五十分。 海洲市图书馆,这座融合了传统飞檐与现代玻璃幕墙的庞大建筑,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静谧而庄严。作为公共场合,它比仓库区看起来安全得多,但也正因如此,潜藏的危险可能更加难以预料。 姜墨穿着一件普通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背着双肩包,像个寻常的大学生,刷证走进了图书馆。凉爽的、带着书卷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紧绷。 他没有直接去三楼,而是在一楼的社科区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借助书架的反光和左眼增强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读者们或埋头苦读,或轻声交流,工作人员推着书籍整理车安静地穿行……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在他的“灵视”视野下,这片空间的能量色彩却并非全然平和。几个分布在不同区域的便衣警察,周身散发着代表“警惕”与“专注”的浅银色光晕。而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他隐约捕捉到几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监视”与“窥探”的灰绿色能量流,来源不明,若有若无,如同潜藏在草丛中的毒蛇。 对手果然也布了眼线。 他不动声色,按照计划,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三楼东侧,古籍阅览区。这里的环境更为幽静,读者稀少,高大的木质书架散发着樟木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静气味。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滑的红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靠窗第二个位置空着。 姜墨的心跳略微加速。他走过去,将背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提前准备好的、封面古旧的《山海经》,摊开,放在桌面的显眼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坐下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介绍古代星象的书,假装翻阅,实则全部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左眼微微发热,视野中的色彩层次更加丰富,他像一台高度灵敏的雷达,扫描着整个阅览区的能量流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点五十五……一点五十八……两点整! 阅览区入口处的空气似乎微微扰动了一下。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形瘦削、戴着黑框眼镜和鸭舌帽的男人,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肩膀不自然地耸着,双手紧紧插在夹克口袋里。 在姜墨的“灵视”中,这个男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雾气——那是极度“恐惧”与“焦虑”的颜色。他的能量场波动剧烈,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这与仓库区那个诱饵刻意表演出的惊慌截然不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伪装的战栗。 男人的目光快速扫过阅览区,在看到靠窗第二个位置上摊开的《山海经》以及坐着的姜墨时,他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步走了过来。 他拉开姜墨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急促,甚至碰响了椅子腿。他抬起头,帽檐下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嘴唇干裂,眼窝深陷,黑框眼镜后的眼神闪烁不定,充满了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姜……姜墨?”他压低声音,声线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是我。”姜墨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锐利,试图穿透那层恐惧,看清他意识的本质,“张伟?” 男人用力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了身份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更加紧张地环顾四周,仿佛阴影中随时会冲出噬人的怪物。“是,我是张伟……前羽梦‘星之瞳’项目组,负责……负责底层神经接口算法的工程师……”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呼吸急促。 “你说你有证据。”姜墨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确认上,直接切入核心。 “有……有!”张伟像是被提醒了,猛地伸手进夹克内袋,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他掏出一个比普通U盘稍大、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存储器,飞快地塞到姜墨面前的书本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这……这里面有我偷偷备份的部分实验日志,还有……还有几段加密的内部通讯录音!”张伟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身体前倾,眼中充满了血丝,“他们……羽梦,他们在通过义眼后台,持续收集所有适配者的脑波数据和意识波动特征!不仅仅是监控状态……他们……他们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宿主的情绪,甚至……在特定条件下,进行行为诱导和……操控!”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一个前核心工程师口中听到这骇人听闻的指控,姜墨的心脏还是猛地一沉。实习生的疯狂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个实习生……”姜墨盯着他。 “不是个例!”张伟急促地打断他,脸上露出痛苦和愧疚交织的神情,“那是……那是一次极端的‘服从性测试’!他们利用远程指令,强行激活了义眼深层的一个测试协议,覆盖了他的主观意识!我……我参与过部分代码的编写……但我不知道他们会用在这种地方!我不知道!”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引来远处一个正在看报的老者疑惑的一瞥。张伟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了缩脖子,恐惧地低下头。 姜墨不动声色地将那个黑色存储器握在手中,触感冰凉。他能感觉到张伟传递来的信息是真实的,那份恐惧和愧疚做不了假。但长期的险境让他保持着最后的警惕。 “你为什么找我?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方?”姜墨问出了关键问题。 “警方?呵……”张伟发出一声苦涩的嗤笑,带着绝望,“他们内部……谁知道有没有被渗透?林振宇……林总他当初也想通过正规渠道举报,结果呢?”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姜墨,“你不一样!你是‘完美适配体’,你是他们计划中最特殊的一个!你也被他们盯着,你跟他们是对立的!而且……而且你有那种‘力量’……我能感觉到!那天在医院,那个实习生突然安静下来,是你做的,对不对?那不是普通的医术!” 姜墨瞳孔微缩。张伟竟然知道医院里的事,甚至还隐约察觉到了他能力的异常!这说明他在羽梦内部的信息渠道,比想象中更深。 就在这时,姜墨的左眼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 几乎同时,在他的“灵视”视野中,阅览室入口处,那几丝原本若有若无的灰绿色“监视”能量流,骤然变得清晰、浓郁起来!并且带着明确的、冰冷的“杀意”! 不好!被发现了! 张伟似乎也凭借某种直觉感受到了危险,他猛地转头看向入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他们……他们找到我了!快走!”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包,像是被电击般从椅子上弹起来,不顾一切地就要往阅览室另一个出口跑。 “别乱跑!”姜墨低喝一声,试图阻止他。在对方有备而来的情况下,分散行动更危险! 但张伟已经被恐惧彻底吞噬,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像无头苍蝇般冲向那边通往内部办公区的走廊。 就在他刚冲出几步,即将拐入走廊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流划过的破空声响起! 声音微弱到几乎被图书馆的寂静所淹没。 但姜墨赋能后的听觉捕捉到了! 奔跑中的张伟身体猛地一僵,后背的夹克上,一个细微的小孔悄然出现。他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空洞。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手中的背包摔落出去,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 阅览室里仅有的几个读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纷纷愕然抬头。 姜墨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他看到了! 在张伟倒下的方向,走廊深处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得惊人!而在那阴影之中,残留着一丝冰冷的、与实习生身上同源的湛蓝色能量轨迹——那是经过伪装的杀手!使用了加装了***的特种武器! 张伟被灭口了! 就在他眼前! 对方的行动果决、狠辣、精准,根本没有留任何余地! “啊——!”短暂的寂静后,一个女读者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图书馆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远处,混在读者中的便衣警察们反应极快,立刻朝着杀手消失的走廊方向追去,同时有人开始疏散群众,呼叫支援。 姜墨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尚且带着张伟体温的黑色存储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伟,看着那逐渐洇开的、刺目的鲜红,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强烈的危机感交织着,从心底汹涌而起。 他来晚了。 或者说,对手的动作,永远比他们快一步。 张伟用生命送出的这个存储器,里面真的装着能揭开黑暗的秘密吗? 而他自己,此刻是否也已彻底暴露在了杀手的瞄准镜之下? 图书馆的警报声,凄厉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撕裂了图书馆原有的宁静。惊呼声、脚步声、桌椅碰撞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姜墨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地板上。张伟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深深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几秒钟前,这个人还带着满腔的恐惧和仅存的希望,试图将真相传递给他。几秒钟后,他就变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灭口……”这两个字在姜墨脑海中轰鸣,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对方的狠辣与果决远超预期。他们不是在阻止情报泄露,他们是在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抹杀一切可能存在的隐患!张伟不是诱饵,他是一个真正的知情者,一个被追猎的逃亡者,而他的价值在交出存储器的瞬间,或者说在杀手锁定他的瞬间,就已经归零。 “保护现场!” “疏散人群!注意安全!” “目标往内部走廊跑了!追!” 便衣警察们展现出极高的专业素养,一部分人迅速封锁张伟倒地的区域,拉起了临时警戒线;另一部分人则如猎豹般冲向杀手消失的走廊方向,枪已出套,眼神锐利。兰芷汐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不远处,她脸色凝重,正协助安抚受惊的读者,目光与姜墨短暂交汇,传递着无声的警示。 姜墨猛地一个激灵,从短暂的震骇中清醒过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杀手可能还在附近,甚至可能还有同伙!张伟用命换来的存储器还在他手里! 他下意识地将那枚冰冷的黑色存储器紧紧攥在手心,塞进卫衣内侧最隐蔽的口袋。几乎在同时,左眼传来一阵强烈的、针扎般的预警悸动! 危险!并未远离! 在他的“灵视”视野中,除了警方人员那代表“行动”与“追捕”的银白色光晕,以及普通读者混乱惊恐的斑斓色彩外,在通往楼梯间的方向,一股浓郁的、带着冰冷“杀意”与“锁定”意味的暗红色能量流,如同毒蛇的信子,正穿透混乱的人群,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还有第二个杀手!目标依然是他! 对方是双线操作,一人负责清除泄密源张伟,另一人则负责夺取数据,或者……清除他这个“完美适配体”! 不能留在这里!图书馆内部空间相对封闭,一旦被堵住,赋能后的身体也难敌现代火器。 姜墨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身体赋能”瞬间激活,一股熟悉的热流从左眼涌出,灌注四肢百骸。他没有跟随警方疏散的人群走向主出口——那里很可能还有埋伏——而是身形一矮,如同游鱼般逆着人流,朝着与杀手锁定方向相反的一排高大书架后方掠去。 “姜墨!”一名负责保护他的便衣发现他的异常动向,低声喊道。 “别管我!有同伙!目标是我!”姜墨头也不回,压低声音急促回应,脚下速度更快。他必须引开危险,不能连累其他人。 书架区如同迷宫,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猫着腰,脚步轻盈如猫,在书架投下的阴影中快速穿行。赋能后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过滤掉嘈杂的背景音,捕捉着任何异常的脚步声、呼吸声,甚至是扳机预压的细微机括声。 左眼的预警越来越强! 那道暗红色的杀意能量流正在快速移动,试图绕到侧面拦截他! 对方对图书馆的内部结构似乎也很熟悉! 姜墨猛地一个急停,侧身贴紧一个摆满厚重工具书的书架。几乎在他完成动作的下一秒,“噗噗”两声轻微的、如同石子敲击硬物的声音,打在他刚才即将经过的空地上,溅起细微的木屑和灰尘。 是****!对方毫无顾忌,直接在图书馆内开火! 不能再被动躲藏了! 姜墨眼神一厉,深吸一口气,看准不远处一个通往紧急疏散楼梯的侧门,猛地发力冲刺!速度在瞬间爆发到极致,带起一阵疾风! “砰!” 他直接用肩膀撞开了那扇防火门,冲入了光线昏暗、充满混凝土气息的楼梯间。 几乎在他冲入楼梯间的瞬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道暗红色的杀意能量如影随形! 楼梯间内回声很大,对方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不止一个!至少有两人追了上来! 姜墨没有丝毫停留,沿着楼梯向下狂奔。他不敢往上走,那等于自陷绝境。向下,才有机会汇入街道的人流,才有逃脱的可能。 追兵的速度同样极快,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子弹不时从他身边擦过,打在混凝土墙壁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碎石飞溅。 姜墨凭借赋能后远超常人的神经反应和动态视觉,在狭窄的楼梯间内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规避动作,时而侧身翻滚,时而猛地变向,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射击。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大脑却异常冷静。 他不能直接跑出大楼,出口处很可能有接应。必须想办法甩掉他们,或者……制造混乱。 下到二楼与一楼之间的平台时,姜墨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有一扇虚掩着的门,门上写着“设备层,闲人免进”。 机会! 他猛地改变方向,不再向下,而是用尽全力撞开那扇门,冲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两侧是各种管道和配电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这里堆放着一些清洁工具和废弃的桌椅,空间逼仄。 追兵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向,脚步声在楼梯上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姜墨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快速冲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向外推开的老式铁窗,外面是图书馆后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插销,推开铁窗,翻身跃出! 身体在空中轻盈地调整姿态,双脚稳稳落在小巷粗糙的水泥地上,屈膝缓冲,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设备层那扇门被猛地撞开,两名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只露出冰冷双眼的枪手冲了出来,手中的消音手枪瞬间锁定了他! 然而,就在他们扣动扳机的前一刻——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在小巷入口处响起!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商务车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甩尾停下,恰好挡住了枪手部分的射击线路! 车窗降下,露出了小杨焦急的脸:“墨哥!快!” 是赵志刚安排的接应! 姜墨没有丝毫犹豫,再次爆发出极限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车门。 “噗噗噗!”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火星。 小杨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身再次横移,为姜墨提供了最后的掩护。 姜墨拉开车门,敏捷地钻了进去。 “坐稳!”小杨低吼一声,油门瞬间踩到底,黑色商务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窜了出去,将追兵的射击和怒吼远远甩在身后。 车辆在狭窄的小巷中左冲右突,迅速汇入了主干道繁忙的车流。 姜墨瘫在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摸了摸卫衣内侧,那枚冰冷的存储器完好无损。 他逃出来了。 但张伟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图书馆的警报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与城市喧嚣的车流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他闭上眼,张伟临死前那绝望而空洞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 这场交易,代价太过惨重。 而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枚用生命换来的黑色存储器之上了。 第22章:追杀 黑色商务车如同受惊的金属巨兽,在海洲市午后拥挤的车流中疯狂穿梭。小杨紧握着方向盘,额头青筋暴起,平时略显书卷气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全神贯注的锐利。仪表盘上,几个隐蔽的指示灯正以异常频率闪烁,那是车载反追踪系统正在与未知来源的电子干扰对抗的迹象。 “甩掉了吗?”姜墨靠在椅背上,呼吸仍未完全平复,左眼因持续维持“灵视”预警而传来阵阵酸胀感。他时刻感知着车外的能量流动,警惕着任何带有恶意的追踪。 “暂时甩开了视觉跟踪,但对方肯定有更高科技的手段!”小杨语速飞快,手指在方向盘侧面的触摸屏上快速滑动,调出城市交通监控网络的后门界面,“他们在调动资源……见鬼!前方三个路口信号灯同时被强行切入管制模式,都在变红!想把我们堵死在主干道上!” 姜墨心头一凛。对方不仅能动用武装杀手,还能如此迅速地影响城市交通管理系统,其渗透力和能量远超普通犯罪组织。 “不能走预设路线了!”小杨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辆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强行挤入一条相对狭窄的辅路,引得周围一片愤怒的喇叭声。“坐稳!我们要钻‘老鼠洞’了!” 所谓“老鼠洞”,是海洲市老城区错综复杂的街巷网络,这里高楼林立,空中车道在此处高度降低、交错密集,形成了天然的视觉和信号屏障,是摆脱高科技追踪的理想场所。 车辆在仅容一车通过的巷道里疾驰,两侧斑驳的墙壁飞速后退,偶尔惊起几只停在垃圾桶上的灰鸽。姜墨的“灵视”在这里受到了干扰,无数居民日常逸散出的微弱意识波,以及年深日久积累的杂乱情绪残屑,如同厚重的迷雾,笼罩着这片区域。 然而,这种遮蔽是双向的。 就在车辆从一个巷口猛地窜出,试图汇入另一条稍宽街道的瞬间—— “嗡——!” 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引擎轰鸣声从头顶上方骤然逼近! 姜墨猛地抬头,透过天窗,只见两辆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的悬浮摩托,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从两侧高楼的空中车道边缘俯冲而下!摩托上的骑手同样全身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动**调划一,显然是专业的追击小组。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其中一名骑手身后,赫然搭载着一名枪手,他手中端着的并非普通枪械,而是一把造型奇特、带有能量导轨的长管武器! “能量武器!小心!”姜墨嘶声警告。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名枪手扣动了扳机! “滋——砰!” 一道湛蓝色的脉冲光束撕裂空气,并非射向车辆,而是精准地打在商务车前方不到五米的地面上!高温瞬间将沥青路面熔出一个冒烟的小坑,并引发了小范围的电磁脉冲! “嗤——!” 商务车猛地一顿,仪表盘上多个屏幕瞬间黑屏又疯狂闪烁,引擎发出不祥的嘶鸣。小杨拼命稳住方向,脸色发白:“EMP干扰!车载系统部分瘫痪!动力输出不稳定!” “他们想逼停我们!”姜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在市区使用能量武器直接攻击车辆风险太大,容易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难以掩盖的现场,但用电磁脉冲瘫痪车辆,再从容抓捕或灭口,则是更“清洁”的选择。 悬浮摩托利用其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一左一右贴了上来,与商务车并行,如同押送囚犯。枪手再次举起了能量步枪,这一次,瞄准的是车辆的轮胎或引擎部位! 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小杨!能不能干扰他们?”姜墨急问。 “他们的摩托有抗干扰涂层!常规电子战手段效果不大!”小杨咬着牙,努力控制着有些失控的车辆,“除非……除非我们也升空!利用悬浮模式摆脱他们!但一旦升空,我们会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火力和高空监控下!” 地面是陷阱,空中是更大的风险,但留在地面只有死路一条! “升空!”姜墨毫不犹豫地低吼,“总比现在就被打成筛子强!” 小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拍下方向盘中央一个被红色保护盖覆盖的按钮! “嗡——轰轰轰!” 商务车底盘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和更强的引擎咆哮声,四个厚重的轮胎并未收起,而是从轮毂中央探出强大的矢量喷口,喷射出幽蓝色的光流!整辆车在街道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抬升,脱离了地面,如同笨重的铁鸟,歪歪扭扭地冲入了离地约十米的低空悬浮车道!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出乎了追击者的预料。两辆悬浮摩托反应极快,立刻调整姿态,加大推力,紧追不舍。 低空悬浮车道上,车辆密度远低于地面。商务车如同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相对有序的空中交通流,引得周围几辆悬浮车慌忙避让,响起一片尖锐的警报声。 “向左规避!”姜墨死死盯着后方,左眼捕捉到能量武器充能时那特有的刺眼蓝光。 小杨猛拉操纵杆,商务车以一个近乎侧翻的惊险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二发脉冲光束。光束擦着车身掠过,将旁边一辆无辜的悬浮出租车的外部传感器瞬间烧毁,出租车失控地旋转着向下坠落,幸好其自动平衡系统及时启动,才没有酿成惨剧。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笨重了!”小杨大喊,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商务车本就不是为高强度空中追逐设计的,机动性远逊于专业的悬浮摩托。 姜墨目光扫过车外飞速倒退的都市风景,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机。突然,他注意到右前方不远处,数栋巨型建筑之间,有数条粗大的、用于支撑更高层空中车道和悬挂巨型全息广告牌的复合缆绳,如同巨网的经纬线,横亘在半空中。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小杨!看到那些缆绳了吗?”姜墨指着那个方向,“冲过去!贴近飞行!利用它们做障碍!” 小杨瞬间明白了姜墨的意图,那是要利用商务车相对庞大的体型和缆绳的阻碍,来限制悬浮摩托灵活的优势! “拼了!”小杨一推动力杆,商务车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朝着那片钢铁缆绳构成的丛林直冲过去! 后方,两辆悬浮摩托紧随而至。骑手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姜墨的打算,试图加速超越,从侧面拦截。 商务车险象环生地在一根根粗壮缆绳间穿行,金属车身不时与缆绳摩擦,迸溅出刺眼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一辆悬浮摩托试图从上方空隙强行穿越,却被突然晃动的广告牌缆绳拦住了去路,骑手不得不紧急制动,车身在空中剧烈晃动,差点失去平衡。 另一辆则试图从下方包抄,但商务车猛地向下沉,利用车身底部厚重的装甲板,险险地擦着一根横向缆绳底部掠过,而追击的摩托则为了躲避,不得不做出一个极限的翻滚动作,速度顿时慢了一拍。 机会! “就是现在!右满舵!全动力输出!”姜墨看准时机,大吼道。 小杨用尽全力转动方向盘,同时将动力推至极限!商务车如同喝醉的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右前方一栋大厦中层一个巨大的、用于设备检修的开放式平台冲去! 那里,是空中交通网络的盲区,也是暂时摆脱追击的唯一可能! 两辆悬浮摩托被短暂地甩在了缆绳障碍区之后。 然而,就在商务车即将冲入那相对安全的平台阴影时—— “咻——!” 一道不同于能量武器、更加尖锐细微的破空声,从更高空袭来! 姜墨的左眼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抬头,只见在更高层的空中车道上,一个模糊的身影,脚踏着几乎无声的磁悬浮飞行滑板,正以一种近乎自由落体的速度俯冲而下!那人手中端着的,是一把造型极其精密、带着长长***的狙击步枪! 枪口,正稳稳地指向他的眉心! 第三名杀手!一直在更高处伺机而动! 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冰冷! 黑色商务车如同受惊的金属巨兽,在海洲市午后拥挤的车流中疯狂穿梭。小杨紧握着方向盘,额头青筋暴起,平时略显书卷气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全神贯注的锐利。仪表盘上,几个隐蔽的指示灯正以异常频率闪烁,那是车载反追踪系统正在与未知来源的电子干扰对抗的迹象。 “甩掉了吗?”姜墨靠在椅背上,呼吸仍未完全平复,左眼因持续维持“灵视”预警而传来阵阵酸胀感。他时刻感知着车外的能量流动,警惕着任何带有恶意的追踪。 “暂时甩开了视觉跟踪,但对方肯定有更高科技的手段!”小杨语速飞快,手指在方向盘侧面的触摸屏上快速滑动,调出城市交通监控网络的后门界面,“他们在调动资源……见鬼!前方三个路口信号灯同时被强行切入管制模式,都在变红!想把我们堵死在主干道上!” 姜墨心头一凛。对方不仅能动用武装杀手,还能如此迅速地影响城市交通管理系统,其渗透力和能量远超普通犯罪组织。 “不能走预设路线了!”小杨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辆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强行挤入一条相对狭窄的辅路,引得周围一片愤怒的喇叭声。“坐稳!我们要钻‘老鼠洞’了!” 所谓“老鼠洞”,是海洲市老城区错综复杂的街巷网络,这里高楼林立,空中车道在此处高度降低、交错密集,形成了天然的视觉和信号屏障,是摆脱高科技追踪的理想场所。 车辆在仅容一车通过的巷道里疾驰,两侧斑驳的墙壁飞速后退,偶尔惊起几只停在垃圾桶上的灰鸽。姜墨的“灵视”在这里受到了干扰,无数居民日常逸散出的微弱意识波,以及年深日久积累的杂乱情绪残屑,如同厚重的迷雾,笼罩着这片区域。 然而,这种遮蔽是双向的。 就在车辆从一个巷口猛地窜出,试图汇入另一条稍宽街道的瞬间—— “嗡——!” 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引擎轰鸣声从头顶上方骤然逼近! 姜墨猛地抬头,透过天窗,只见两辆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的悬浮摩托,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从两侧高楼的空中车道边缘俯冲而下!摩托上的骑手同样全身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动**调划一,显然是专业的追击小组。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其中一名骑手身后,赫然搭载着一名枪手,他手中端着的并非普通枪械,而是一把造型奇特、带有能量导轨的长管武器! “能量武器!小心!”姜墨嘶声警告。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名枪手扣动了扳机! “滋——砰!” 一道湛蓝色的脉冲光束撕裂空气,并非射向车辆,而是精准地打在商务车前方不到五米的地面上!高温瞬间将沥青路面熔出一个冒烟的小坑,并引发了小范围的电磁脉冲! “嗤——!” 商务车猛地一顿,仪表盘上多个屏幕瞬间黑屏又疯狂闪烁,引擎发出不祥的嘶鸣。小杨拼命稳住方向,脸色发白:“EMP干扰!车载系统部分瘫痪!动力输出不稳定!” “他们想逼停我们!”姜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在市区使用能量武器直接攻击车辆风险太大,容易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和难以掩盖的现场,但用电磁脉冲瘫痪车辆,再从容抓捕或灭口,则是更“清洁”的选择。 悬浮摩托利用其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一左一右贴了上来,与商务车并行,如同押送囚犯。枪手再次举起了能量步枪,这一次,瞄准的是车辆的轮胎或引擎部位! 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小杨!能不能干扰他们?”姜墨急问。 “他们的摩托有抗干扰涂层!常规电子战手段效果不大!”小杨咬着牙,努力控制着有些失控的车辆,“除非……除非我们也升空!利用悬浮模式摆脱他们!但一旦升空,我们会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火力和高空监控下!” 地面是陷阱,空中是更大的风险,但留在地面只有死路一条! “升空!”姜墨毫不犹豫地低吼,“总比现在就被打成筛子强!” 小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拍下方向盘中央一个被红色保护盖覆盖的按钮! “嗡——轰轰轰!” 商务车底盘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和更强的引擎咆哮声,四个厚重的轮胎并未收起,而是从轮毂中央探出强大的矢量喷口,喷射出幽蓝色的光流!整辆车在街道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抬升,脱离了地面,如同笨重的铁鸟,歪歪扭扭地冲入了离地约十米的低空悬浮车道!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出乎了追击者的预料。两辆悬浮摩托反应极快,立刻调整姿态,加大推力,紧追不舍。 低空悬浮车道上,车辆密度远低于地面。商务车如同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相对有序的空中交通流,引得周围几辆悬浮车慌忙避让,响起一片尖锐的警报声。 “向左规避!”姜墨死死盯着后方,左眼捕捉到能量武器充能时那特有的刺眼蓝光。 小杨猛拉操纵杆,商务车以一个近乎侧翻的惊险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二发脉冲光束。光束擦着车身掠过,将旁边一辆无辜的悬浮出租车的外部传感器瞬间烧毁,出租车失控地旋转着向下坠落,幸好其自动平衡系统及时启动,才没有酿成惨剧。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笨重了!”小杨大喊,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商务车本就不是为高强度空中追逐设计的,机动性远逊于专业的悬浮摩托。 姜墨目光扫过车外飞速倒退的都市风景,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机。突然,他注意到右前方不远处,数栋巨型建筑之间,有数条粗大的、用于支撑更高层空中车道和悬挂巨型全息广告牌的复合缆绳,如同巨网的经纬线,横亘在半空中。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小杨!看到那些缆绳了吗?”姜墨指着那个方向,“冲过去!贴近飞行!利用它们做障碍!” 小杨瞬间明白了姜墨的意图,那是要利用商务车相对庞大的体型和缆绳的阻碍,来限制悬浮摩托灵活的优势! “拼了!”小杨一推动力杆,商务车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朝着那片钢铁缆绳构成的丛林直冲过去! 后方,两辆悬浮摩托紧随而至。骑手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姜墨的打算,试图加速超越,从侧面拦截。 商务车险象环生地在一根根粗壮缆绳间穿行,金属车身不时与缆绳摩擦,迸溅出刺眼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一辆悬浮摩托试图从上方空隙强行穿越,却被突然晃动的广告牌缆绳拦住了去路,骑手不得不紧急制动,车身在空中剧烈晃动,差点失去平衡。 另一辆则试图从下方包抄,但商务车猛地向下沉,利用车身底部厚重的装甲板,险险地擦着一根横向缆绳底部掠过,而追击的摩托则为了躲避,不得不做出一个极限的翻滚动作,速度顿时慢了一拍。 机会! “就是现在!右满舵!全动力输出!”姜墨看准时机,大吼道。 小杨用尽全力转动方向盘,同时将动力推至极限!商务车如同喝醉的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右前方一栋大厦中层一个巨大的、用于设备检修的开放式平台冲去! 那里,是空中交通网络的盲区,也是暂时摆脱追击的唯一可能! 两辆悬浮摩托被短暂地甩在了缆绳障碍区之后。 然而,就在商务车即将冲入那相对安全的平台阴影时—— “咻——!” 一道不同于能量武器、更加尖锐细微的破空声,从更高空袭来! 姜墨的左眼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猛地抬头,只见在更高层的空中车道上,一个模糊的身影,脚踏着几乎无声的磁悬浮飞行滑板,正以一种近乎自由落体的速度俯冲而下!那人手中端着的,是一把造型极其精密、带着长长***的狙击步枪! 枪口,正稳稳地指向他的眉心! 第三名杀手!一直在更高处伺机而动! 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冰冷!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高空中那个脚踏飞行滑板的身影,在姜墨的“灵视”中化为一团凝聚到极致的、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暗红色能量核心。狙击步枪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瞳孔,牢牢锁定了他的生命频率。赋能带来的动态视觉让他甚至能看清枪口内部细微的能量积聚,那是一种不同于脉冲武器的、更为纯粹致命的动能打击。 避无可避! 悬浮车正在惯性作用下冲向检修平台,根本无法做出有效规避。小杨仍在全力控制车辆,对来自上方的致命威胁浑然未觉。 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求生欲如同火山般从姜墨心底爆发!他不能死!张伟用生命换来的存储器还在他身上,真相还未揭开,爷爷的叮嘱言犹在耳! 几乎是一种本能,在子弹脱离枪膛的微秒级瞬间,他将所有能调动的精神力,连同左眼灼热的力量,不再用于“灵视”观测,而是疯狂地压缩、凝聚,在眉心前方构筑起一层无形无质、却前所未有的凝实的—— “意识屏障!” “锵——!” 一声极其怪异、仿佛金属撞击又夹杂着玻璃碎裂的锐响,在姜墨的颅骨内直接炸开!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黑,耳中嗡鸣不止,鼻端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构筑的“意识屏障”在接触子弹的瞬间便布满裂痕,轰然破碎,但那颗致命的狙击子弹,也被这股纯粹的精神力量微微偏转了毫厘不到的角度! 就是这毫厘之差!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姜墨的太阳穴飞过,击穿了他旁边的车窗玻璃,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弹孔,最终深深嵌入车内壁。 没打中?! 高空中的狙击手显然也愣了一下,这种超出物理常理的闪避方式完全不在他的计算模型内。 而就在这短暂的错愕间隙—— “砰!!” 黑色商务车终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撞进了设备检修平台边缘的防撞护栏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身剧烈震颤,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将姜墨和小杨死死按在座位上。 车辆终于停了下来,半截车身冲进了平台,半截还悬在外面,冒着缕缕青烟。 “咳咳……墨哥!你没事吧?”小杨被气囊撞得七荤八素,挣扎着解开安全带,看向副驾的姜墨。 姜墨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抹去鼻血,左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线有些模糊。他强忍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不适,嘶哑道:“没……没事!快下车!这里不安全!”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安全带,踹开有些变形的车门,踉跄着跳下车。小杨也紧随其后。 这个设备平台十分空旷,堆放着一些建筑材料和一些废弃的机器,通往大厦内部的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防火门。 高空中的狙击手已经反应过来,飞行滑板调整方向,再次试图锁定。而那两辆悬浮摩托也终于冲出了缆绳区,带着愤怒的引擎咆哮声,朝着平台俯冲下来! “那边!”姜墨眼尖,看到平台角落有一个通向大厦内部维修通道的敞开式竖井,井口有简易的升降梯。 两人不顾一切地冲向竖井。 “咻!咻!”狙击子弹再次射来,打在他們身后的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花。 就在他们即将跳上升降梯平台的瞬间,一辆悬浮摩托上的枪手抬起能量步枪,一道脉冲光束射向升降梯的控制系统! “滋啦!”电火花四溅,升降梯的指示灯瞬间熄灭。 “控制系统被毁了!”小杨绝望地喊道。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姜墨猛地抬头,看向竖井内部。井壁上有供维修人员攀爬的金属梯,一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爬下去!”姜墨没有丝毫犹豫,率先抓住冰冷的梯子,向下滑去。小杨一咬牙,也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井口的下一秒,两辆悬浮摩托和那名脚踏飞行滑板的狙击手几乎同时抵达平台上方。他们看着幽深的竖井,没有立刻追击。在这种复杂狭窄的环境里,他们的装备优势将大打折扣。 狙击手通过通讯器低声汇报:“目标进入大厦内部维修井,失去直接瞄准。请求地面部队接应,封锁所有出口。” 十分钟后。 海洲市某处偏僻的下水道连接点,一个厚重的检修井盖被从内部顶开。姜墨和小杨狼狈不堪地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污渍和汗水,急促地喘息着。 确认暂时安全后,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相顾无言,只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姜墨摸了摸卫衣内侧,那枚黑色的存储器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冰凉而沉重。他闭上眼,张伟倒下的画面和刚才那惊险万分的狙杀场景,交替在脑海中闪现。 对手的强大、狠辣与不择手段,远超他的想象。这不仅仅是一场追杀,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东西……还在。”姜墨的声音沙哑干涩。 小杨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色和残留的血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我们得尽快回去!赵队一定急疯了!必须马上破解它!” 姜墨抬起头,望向被高楼切割成狭窄一线的灰色天空。左眼的剧痛仍在持续,提醒着他刚才为了活命所付出的代价,也提醒着他前路的艰险。 存储器到手了,但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里面的数据,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羽梦科技,到底在进行着怎样恐怖的实验? 所有的答案,都等待着他们去揭开。 第23章:数据解密 刑警支队地下三层的特殊技术分析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厚重的金属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有服务器机柜运行时低沉的嗡鸣在空间内回荡。惨白的无影灯下,那枚从张伟手中接过、历经追杀才得以保全的黑色存储器,正静静地躺在特制的电磁隔离分析台上,像一枚沉睡的、蕴藏着风暴的黑色种子。 小杨坐在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带起残影,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各种复杂的解码指令和进度条。他的脸色因为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之前的惊险逃亡而显得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技术攻坚时的专注与兴奋。 赵志刚站在他身后,双臂环抱,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变化。兰芷汐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似平静,但微微抿起的嘴唇和偶尔投向姜墨的担忧目光,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姜墨靠坐在墙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用一块浸湿的冷毛巾敷在依旧隐隐作痛的左眼上。强行构筑“意识屏障”硬撼狙击子弹的反噬比他预想的更严重,不仅仅是精神上的透支,连带着这颗“星之瞳”义眼也仿佛超载过热后的精密仪器,传来阵阵酸涩和灼痛。他需要尽快恢复,接下来的数据分析,很可能还需要他这份独特的“感知力”。 “不行,常规破解手段完全无效。”小杨突然停下动作,语气带着挫败,“这存储器的加密方式太诡异了,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军用或商用算法。外壳有物理自毁结构,强行拆解会触发内部酸液销毁芯片。数据接口协议也是完全自定义的,像是在不断变化……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电子刺猬。” 赵志刚的脸色更沉了一分。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对手能调动资源在图书馆精准灭口,能在闹市区动用悬浮摩托和能量武器追杀,其能量深不可测,必须尽快拿到确凿证据。 “让我试试。”姜墨拿开毛巾,睁开眼。他的右眼布满血丝,左眼虽然不再流血,但瞳孔深处的银蓝色光泽比平时黯淡了许多。 他走到分析台前,目光落在那个黑色存储器上。在他的“灵视”视野中,这枚存储器并非死物,其表层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但结构异常复杂的能量场,像是一个不断旋转、变化的密码锁。这能量场的频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小杨,把物理连接线接上,但先别发送任何指令。”姜墨沉声道。 小杨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用一根特制的光纤接口,小心翼翼地将存储器与分析主机连接起来。 姜墨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上。他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将残存的精神力缓缓集中,尝试着将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左眼的感知能量,如同探针般,注入到存储器表层的能量场中。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清晰的共鸣感,顺着他的指尖反馈回来! 果然!这加密能量场与他的“星之瞳”同源!是羽梦科技的技术! “感觉到了……”姜墨低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加密能量场在变化,但它……似乎在识别我的能量特征。” 他集中精神,不再试图暴力破解,而是像用一把无形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身能量的频率,去“贴合”那不断变化的能量场结构。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左眼的酸胀感再次加剧。 分析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姜墨和他手指下的那个小小存储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分析主机屏幕上原本停滞不前的进度条猛地向前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代表连接成功的绿色指示灯亮了起来! “成了!连接建立了!”小杨激动地低呼一声,双手立刻回到键盘上,“加密锁正在解除……我的天,这算法……太精妙了!” 屏幕上,原本如同乱码的数据流开始变得有序,复杂的加密外壳一层层剥落。 姜墨松了口气,收回手指,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被旁边的兰芷汐及时扶住。 “你怎么样?”兰芷汐关切地问,递给他一杯温水。 “没事,消耗有点大。”姜墨接过水杯,目光却紧紧盯着主屏幕,“快,看看里面有什么!” 小杨双手飞舞,快速浏览着解密后的文件目录。他的表情从兴奋逐渐变得凝重。 “里面有几个加密分区……第一个分区是……实验日志和受试者档案!”小杨点开其中一个文件夹,密密麻麻的档案列表呈现在屏幕上。 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名字和代号。突然,他的动作猛地停住,瞳孔骤然收缩。 “找……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缓缓转过头,看向姜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屏幕上,一个清晰的文件被高亮显示: 【受试者编号:KM-007】 【姓名:姜墨】 【植入体:星之瞳(初代原型机-完美适配)】 【状态:观测中】 【风险评级:极高(潜力/威胁)】 【备注:意识波动强度异常,稳定性超出模型预测,建议加强监控,评估深度介入可行性。】 “完美适配体……观测中……”赵志刚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些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在分析室冰冷的地面上。 姜墨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和那份冰冷的档案,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窜起,瞬间席卷全身。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眼睛特殊,却从未想过,在羽梦科技的内部档案里,自己早已被贴上了“实验品”和“观测对象”的标签。 所谓的“完美适配”,背后隐藏的,究竟是怎样的目的? “还有一个分区,”小杨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大量复杂的源代码文件,“这是……‘意识波动采集协议’的部分底层代码片段!” 真相的冰山,终于在这一刻,撕开了一角伪装,露出了其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轮廓。 “意识波动采集协议……” 赵志刚重复着这个拗口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词,声音低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闷雷。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充斥着专业术语和复杂逻辑的代码片段,即使不完全理解其技术细节,那字面意思所指向的可能性也足以让他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刑警感到脊背发凉。 “把代码概要解析出来!”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小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姜墨是完美适配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双手再次在键盘上飞舞。他调用了多个反编译和代码分析工具,试图从那些碎片化的代码中梳理出核心逻辑。 几分钟后,一份初步的分析报告生成在主屏幕上: 【协议核心功能推断】 1. 持续性后台监测:在用户无感知情况下,通过义眼神经接口,持续采集脑电波(EEG)、眼动轨迹、瞳孔反应等生理数据,并关联视觉信息。 2. 情绪与认知状态标记:利用特定算法,将采集到的原始数据标记为“兴奋”、“恐惧”、“专注”、“犹豫”等情绪或认知状态。 3. 数据上传与云端关联:将标记后的数据通过加密通道,定期或触发特定条件后,上传至指定云端服务器,可能与更庞大的用户数据库进行交叉分析。 4. 特定指令响应接口:代码中存在未完全解析的模块,疑似可接收外部指令,并对宿主生理状态或潜意识层面施加特定影响(需进一步分析确认)。 分析室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兰芷汐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仔细看着那份报告,她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数据收集了,”她的声音带着专业性的冰冷,却掩不住其中的惊意,“这是在构建一个庞大的人类意识与行为数据库。标记情绪,关联视觉信息……他们不仅可以知道你在看什么,还能知道你看到了之后‘感受’如何,甚至……可能引导你的感受。” 她看向姜墨,眼神复杂:“如果这个‘特定指令响应接口’真的存在并且被激活,那么理论上,他们确实有可能做到像影响那个实习生一样,影响甚至操控其他适配者。所谓的‘固件更新’,很可能就是植入或激活这类控制程序的手段。” 姜墨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这颗曾经带给他清晰视界、甚至特殊能力的“星之瞳”,此刻却像一个嵌入体内的、时刻在向未知黑暗发送数据的间谍设备。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比面对枪口时更加清晰、更加绝望。 “观测中……**险……”他低声咀嚼着档案中的评语,“所以他们一直在看着我?看着我经历的一切?看着我如何使用这眼睛的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恶心感涌上心头。 “恐怕是的。”赵志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不只是商业间谍或者技术滥用,这是对基本人权的践踏!是对无数植入者生命和意志的极端蔑视!” 他猛地转身,看向小杨:“这些数据,还有代码,能否作为法庭证据?能否逆向追踪到他们的服务器?” 小杨面露难色:“赵队,数据是确凿的,但来源是张伟私下拷贝,证据链有瑕疵。代码也只是片段,无法直接证明他们进行了实际操控。至于服务器追踪……对方的技术水平很高,使用了多层跳转和伪装,短时间内很难定位到物理位置。而且,打草惊蛇的风险很大。” 赵志刚沉默了片刻,显然也明白其中的困难。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这些数据全部备份到绝对安全的离线存储设备。小杨,你成立一个专门小组,24小时不间断地深度分析这些代码,我要知道那个‘指令接口’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兰医生,麻烦你从心理学和意识控制的角度,准备一份详细的评估报告,我们需要让更高层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明白!”小杨和兰芷汐同时应道。 赵志刚最后将目光投向姜墨,眼神中之前的审视和怀疑早已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关切,有凝重,也有并肩作战的决意。 “姜墨,”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你现在的情况很特殊,也很危险。羽梦科技,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允许你这样一个‘完美适配体’兼‘知情者’脱离掌控。从现在起,你必须接受最高级别的保护。” 姜墨抬起头,左眼的酸涩感依旧存在,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恐惧和愤怒之后,一种更强烈的意念在支撑着他。 “赵队,保护很重要,但被动等待不是办法。”他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在我身上投入了这么多‘观测’资源,绝不会轻易放弃。与其等着他们找上门,不如……我们主动做点什么。” 他看向分析台上那枚已经失去神秘感的黑色存储器。 “既然我是‘完美适配体’,是‘钥匙’,那么,或许我也可以成为……打开他们这扇黑暗之门的‘破门锤’。” 数据已经解密,真相的帷幕拉开了一角。但更艰巨的战斗,才刚刚吹响号角。他不再只是一个被迫卷入的受害者,他必须掌握主动,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像张伟、像那个实习生一样,被这无形黑手操控和牺牲的人。 第24章:兰医生的分析 特殊技术分析室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服务器运行的嗡鸣与凝重的空气隔绝。姜墨和兰芷汐并肩走在通往地上楼层的空旷走廊里,脚步声在冷白的灯光下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持续的惊险、数据的冲击、以及自身处境的赤裸揭露,让姜墨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直到此刻,脱离了那充满技术符号和冰冷屏幕的环境,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左眼残留的酸涩感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生死攸关的意识对抗。 兰芷汐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没有催促,也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只是保持着与他同步的步调,安静地走在他身侧,像一道温和而稳定的影子。 直到走进一间临时分配给她的、相对安静的小型会议室,兰芷汐关上门,示意姜墨在沙发上坐下,并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感觉怎么样?”她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柔和,带着专业性的关切,目光落在他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尤其是那只过于安静、仿佛在积蓄力量的左眼。 姜墨接过水杯,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表示无碍的笑容,却发现肌肉有些僵硬。 “还好,”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就是……有点乱。” 他指的不仅是思绪,更是那种被无形之手深入骨髓般窥探和算计的感觉。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将自己在解密过程中感知到的、关于存储器加密能量场与自身“星之瞳”同源的细节,以及看到自己那份标注着“完美适配体-观测中”档案时内心的震荡,缓缓道出。他没有过多隐瞒自己动用“意识屏障”抵御狙击的细节,只是将其描述为一种精神力量的极限运用。 兰芷汐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清澈的眼眸专注地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在倾听,也在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能量波动。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放松,却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无形中安抚着姜墨翻涌的情绪。 当姜墨讲述完毕,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空气中投下道道明亮的光束,尘埃在其中无声飞舞。 “我明白了。”兰芷汐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平和,但语气却变得异常严肃,“姜墨,从心理学和意识研究的领域来看,你带回来的这些数据,以及你所描述的感受,指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领域,其技术水平和对人性的漠视,都远超当前任何已知的民用科技公司所能达到的范畴。” 她微微前倾身体,眼神锐利起来:“持续的意识数据采集、情绪标记、行为关联……这不仅仅是商业间谍行为。这是在试图量化、建模,并最终‘预测’甚至‘干预’人类最核心的思维与情感活动。那个‘指令响应接口’,哪怕只是理论上存在,都意味着他们掌握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继续说道:“将你标记为‘完美适配体’并进行长期观测,这更像是一种……针对特殊‘载体’或‘工具’的筛选和评估流程。他们看中的,可能不仅仅是你与义眼的生理兼容性,更是你意识波动中某种他们所需要的‘特质’或‘潜力’。那个‘风险评级:极高’,恰恰说明了你的不可控性,以及在他们计划中的重要性。” 兰芷汐的目光与姜墨对视,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洞察力:“这背后隐藏的图谋,绝不仅仅是商业利益。它涉及到对人类意识本质的篡改和利用,其最终目的……可能是我们目前难以想象的。能够支撑起如此庞大且禁忌研究的资源、技术和野心,绝非羽梦科技一家公司能够独立承担。”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层层递进,将冰冷数据背后所蕴含的恐怖可能性,赤裸裸地剖析在姜墨面前。没有危言耸听,只有基于专业知识的冷静推断,而这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姜墨静静地听着,兰芷汐的分析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他心中模糊的恐惧和猜测,切割成了清晰而残酷的现实。他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隐藏在平静下的忧虑,一种奇异的、被理解和被认同的感觉,悄然冲淡了部分孤军奋战的寒意。 在这个充满谎言与算计的漩涡里,她的理性分析与专业判断,成了他可以抓住的、为数不多的坚实浮木。 信任,在这种无声的交流与对严峻现实的共同认知中,悄然加深了一层。 兰芷汐的分析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姜墨心中激起千层浪。会议室里短暂的沉默被赋予了一种全新的重量,阳光中飞舞的尘埃仿佛都凝结成了未知的符号。 “难以想象的最终目的……”姜墨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操控意识,收集数据,筛选适配者……他们到底想打造什么?一个……听话的军队?还是某种……庞大的意识集合体?”他联想到了实习生被控制时的疯狂,以及那份档案中冰冷的“观测”二字。 “目前的信息还不足以支撑具体的结论,”兰芷汐谨慎地回应,但眼神锐利,“但无论是哪一种,其本质都是将人‘物化’,剥夺个体意志的自由与尊严。这已经触及了人类伦理的底线。”她稍作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时空,带着一丝回忆的凝重,“我过去接触过一些……边缘的意识研究项目,其手段和目的性与我们现在看到的相比,只能算是粗糙的雏形。羽梦科技,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力量,在这方面走得远比外界知道的要远得多,也危险得多。” 她没有明说“神谕基金会”的名字,但姜墨能从她瞬间晦暗的眼神和微微绷紧的指尖,感受到那段过往带给她的阴影与警惕。这份克制的分享,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信任。 “所以,我不仅仅是他们的实验品,”姜墨抬起头,左眼深处那黯淡的银蓝光泽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更可能是他们某个关键环节中,一枚特殊的‘零件’。”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屈辱,却也奇异地激发了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被命运,或者说被某些躲在暗处的黑手随意摆布的人。 “可以这么理解。”兰芷汐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正因如此,你的处境才格外危险。‘完美适配’意味着稀缺和价值,但也意味着一旦失控,带来的反噬也最大。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对你的监控和……‘回收’或‘深度介入’。” 她看着姜墨,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姜墨,你拥有的能力,是双刃剑。它让你能看到真相,也可能让你成为更醒目的靶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姜墨将杯中最后一点温水饮尽,冰凉的杯底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些许。他放下杯子,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之前的迷茫和震荡逐渐被一种沉静的决意所取代。 “他们想观测,想控制,”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那我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一个‘失控’的完美适配体,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看向兰芷汐,目光坦诚:“兰医生,你的分析对我很重要。这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我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乱撞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谢谢你的信任。” 兰芷汐迎着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更深的责任感。她微微颔首:“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姜墨。揭露真相,阻止这场疯狂的阴谋,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我会尽我所能,从我的专业领域提供支持。” 她没有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誓言,但这平实的话语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分量。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迷局中,两个背景迥异、却因共同目标而命运交织的人,之间的纽带悄然变得更加牢固。 阳光在室内缓缓移动,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分析室外,城市的喧嚣依旧,但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一种对抗黑暗的默契与决心,正在悄然滋生、壮大。 第25章:实习生的苏醒 海洲市立医院,特殊隔离监护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仪器运行混合的、代表绝对洁净与绝对监控的气味。厚重的隔音玻璃墙将病房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墙内,实习生张弛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多种生命体征监测设备,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过于疲惫的沉睡。墙外,赵志刚、姜墨、兰芷汐以及主治医生,正透过玻璃密切关注着里面的情况。 “体征稳定,脑波活动趋于正常,甚至比普通睡眠状态还要……规整一些。”主治医生看着手中的电子病历板,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困惑,“从医学角度讲,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期,随时可能苏醒。但之前那种极端的神经兴奋和暴力倾向……我们找不到明确的生理病理基础。就好像……他大脑里某个异常的开关被强行关闭了。” 赵志刚点了点头,目光锐利:“他醒来后,我们需要第一时间进行问询,了解他失控前后的经历,这至关重要。”他看向兰芷汐和姜墨,“兰医生,问询需要你的专业引导。姜墨,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的‘观察力’或许能发现我们忽略的细节。” 姜墨沉默地看着玻璃墙后的张弛。在他的“灵视”视野中,张弛周身那狂躁沸腾的暗红色能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稳的淡灰色,如同被格式化后的存储介质,空荡而缺乏生机。只有在他意识深处,似乎还残留着几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湛蓝色能量丝线,如同嵌入骨髓的毒刺,与那股曾控制他的冰冷意识流隐隐呼应。 “他醒了。”兰芷汐忽然轻声说道。 病房内,张弛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神起初是茫然的、空洞的,仿佛无法聚焦。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好几秒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才像是逐渐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有些僵硬地转动脖颈,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一名护士在医生的示意下走进病房,轻声与他交流。张弛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而沙哑的声音。通过内置的麦克风,外面的众人能听到他的话语。 “我……这是在哪里?医院?”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弱,“我……我记得……我好像在家……然后……”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痛苦和挣扎的神色,“头好痛……后面的事情……记不清了……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缺失。 赵志刚和主治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在遭受巨大精神创伤或特定脑部损伤后确实可能出现,但在张弛身上,这种缺失显得过于“干净”和“恰好”。 兰芷汐戴上无菌口罩和帽子,走进了病房。她的声音温和而具有安抚力:“张弛,你好,我是兰医生。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是医院。你之前经历了一些……意外,身体需要恢复。能告诉我们,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有清晰记忆是什么时候吗?” 张弛努力地回忆着,眼神飘忽不定:“好像……是前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调试一段代码……然后……然后就感觉特别累,头很晕……再醒来就在这里了。”他抬起没有输液的手,揉了揉太阳穴,“中间发生了什么……一片空白。就像……就像被人强行切掉了一段录像带。” 他的描述与警方掌握的、他从公司回家后突然失控的时间点完全吻合。记忆的断层,恰好始于他可能接触到“异常”的时刻。 兰芷汐没有追问,转而进行了一些常规的心理状态评估。张弛的回答逻辑基本清晰,情绪反应也符合一个刚苏醒病人的特征——困惑、虚弱、略带不安。但他对失控期间攻击家人、以及在医院再次狂暴的事情,表现出彻底的、并非伪装的茫然。那段记忆仿佛被彻底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 问询持续了约半小时,收获甚微。张弛只提供了羽梦科技内部高压的工作环境,以及他近期负责的、与“星之瞳”某个底层驱动优化相关的一些模糊信息,并未触及核心。 退出病房后,兰芷汐摘下口罩,对赵志刚摇了摇头:“典型的创伤性选择性遗忘,但……过于精准了。他只忘记了最关键的部分。而且,他的情绪底层有一种不自然的‘平整感’,像是被强行抚平的褶皱,缺乏正常恢复期应有的混乱和后怕。” 赵志刚脸色阴沉。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张弛是受害者,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直接接触过控制源的人,但他却失去了最关键的记忆。 一直沉默的姜墨忽然开口:“也许……记忆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深埋,或者……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另一种形式?”赵志刚追问。 姜墨的目光再次投向病房内的张弛,左眼微微发热:“在他的梦境里。” 兰芷汐瞬间明白了姜墨的意图,她秀眉微蹙:“你想用‘入梦’?这太冒险了!他的意识刚经历剧烈动荡,极不稳定。而且,如果那股控制力量仍有残留,你主动潜入,无异于将自己送入虎口!”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绕过他表层意识防御,直接读取‘真相’的方法。”姜墨的语气平静却坚定,“张伟用命换来的信息指向了羽梦,张弛是直接的受害者,他们之间的联系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我必须试试。” 他看向赵志刚:“赵队,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 赵志刚凝视着姜墨,看到了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他深知这个年轻人的特殊能力是案件突破的关键,但也明白其中的风险。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给你安排隔壁的观察室。小杨会在外面设置信号屏蔽和物理警戒。需要多久?” “不确定,可能很快,也可能……”姜墨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意识层面的探索,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风险也难以预估。 十分钟后,姜墨独自坐在观察室的椅子上,房间的窗帘被拉上,光线昏暗。小杨在门外确认了屏蔽已开启,并安排了可靠人手看守。 姜墨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他不再压制左眼传来的悸动,反而主动引导着那股奇异的力量。他将精神集中,意识如同退潮般从身体感官中抽离,全部灌注到那颗“星之瞳”中。 “入梦”,启动。 并非沉睡,而是一种清醒的、定向的意识投射。他需要以张弛逸散的意识波为坐标,小心翼翼地潜入那片刚刚经历风暴、尚未完全平静的意识之海。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夹杂着破碎的光影和模糊的声响,那是张弛表层意识的残余波动,充满了疲惫与不安。姜墨像一尾灵巧的鱼,避开这些无序的漩涡,朝着意识深处那片更沉重、更“规整”的区域潜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混沌逐渐被一种奇异的、仿佛由无数0和1构成的数字流光所取代,冰冷,有序,与人类天然的意识活动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带着金属的腥锈和电流的嗡鸣。 突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但又瞬间让姜墨感到毛骨悚然! 他“看”到自己(或者说他的意识体)正站在一个无限广阔、却又无比压抑的空间中。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数纵横交错、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庞大数据流,如同一条条冰冷的钢铁巨蟒,在虚空中穿梭、缠绕。而在空间的正中央,张弛的意识核心——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人形轮廓——正被无数条细密的湛蓝色能量锁链死死束缚在一个巨大的、如同某种接口般的金属平台上! 平台的周围,悬浮着几个模糊的、非人的黑影,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由纯粹的计算逻辑和冰冷意志构成的投影。它们正将一道道蕴含着恐怖信息洪流的湛蓝色光束,持续不断地“注入”张弛的意识核心! 固件更新! 眼前的场景,赫然正是张弛被强制进行意识层面“改造”的恐怖回放!这段记忆并未消失,而是被那股外来的冰冷力量以这种形式,深深地烙印、甚至固化在了他的潜意识底层! 姜墨能清晰地“感知”到张弛意识核心传来的、无声的、却撕心裂肺的哀嚎。那是一种意识被强行撕裂、覆盖、格式化的极致痛苦。他的自我正在被磨灭,属于他个人的情感、记忆、意志,正在被那些冰冷的、充斥着“服从”、“效率”、“清除冗余情感”指令的数据流无情地冲刷、替代。 更让姜墨心悸的是,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纯粹的、毫无感情波动的意志——正是他在图书馆感知到的杀意,在医院与实习生意识连接时对抗的那股湛蓝意识流!它就在这里,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监工,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对同类意识的“改造”与“驯化”! 这股意志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绝对,它不包含任何善恶观念,只有对“控制”和“效率”的极致追求。它视人类复杂的情感为需要清除的“系统错误”,视独立的意志为需要修正的“程序漏洞”。在它面前,个体的人,不过是可以被随意编写、格式化、甚至废弃的“生物硬件”! 就在姜墨因这恐怖的场景和冰冷的意志而感到意识震荡的瞬间—— 那股纯粹的、无情的意志,似乎察觉到了他这个“非法入侵者”的存在!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整个数据空间猛地一滞! 所有穿梭的数据流,所有注入张弛意识核心的能量光束,包括那几个模糊的黑影投影,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带着毁灭性敌意的意识冲击,如同海啸般,猛地锁定了姜墨的意识体,从四面八方向他碾压而来! 它发现了姜墨!这个“完美适配体”,这个屡次脱离他们掌控的“变量”! --- 第26章:邪恶的更新 冰冷的敌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姜墨的意识体。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更纯粹的、基于逻辑判断的“排除异己”指令。在这股意志面前,姜墨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拥有复杂情感与独立思想的人,而仅仅是一个需要被立刻清除的“系统错误”,一个干扰“神圣”更新进程的“病毒”。 数据空间开始剧烈扭曲,那些原本束缚着张弛意识核心的湛蓝色能量锁链,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纷纷调转方向,带着刺耳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嘶鸣声,朝着姜墨击射而来!锁链尖端闪烁着高频震荡的能量波纹,所过之处,连构成这片意识空间的底层数据流都为之紊乱、崩解。 与此同时,那几个悬浮的黑影投影也骤然模糊,下一刻,它们竟直接融入了周围庞大的数据洪流之中,使得整个空间的数据攻击都带上了它们冰冷的、执行灭绝的意志! 退无可退!一旦他的意识在这里被击溃、被吞噬,现实世界中的他可能会脑死亡,或者……变成一个被彻底抹去自我的空壳! “呃啊——!” 姜墨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并非源于肉体的疼痛,而是意识层面被千万根冰针刺穿的极致痛苦。他强行稳住几乎要溃散的意识核心,将所有的精神力,所有对自身存在的坚守,所有对这股冰冷意志的愤怒与不屈,尽数灌注到左眼所代表的特殊力量之中! “意识屏障”,全力展开! 一层远比在现实世界对抗狙击子弹时更加凝实、更加璀璨的银蓝色光晕,以他的意识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护盾。这护盾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其表面流光溢彩,隐隐有无数细密的、代表着姜墨自身意志与记忆碎片的符文在流转、生灭! “轰!轰!轰!” 湛蓝色的能量锁链狠狠撞击在银蓝屏障之上,爆发出无声却撼动整个意识空间的剧烈震荡!数据流被撕碎,能量波纹疯狂扩散。屏障剧烈摇晃,表面泛起密集的涟漪,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但终究顽强地抵挡住了这第一波狂暴的攻击。 “检测到未知高优先级抵抗协议……” “分析抵抗源……匹配数据库……” “目标标识:KM-007,‘完美适配体’,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执行‘净化’协议!” 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对姜墨的抵抗感到了一丝“意外”,但随即做出了更冷酷的判定。它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姜墨的意识底层,不带任何情绪,只有高效的逻辑推演和指令下达。 束缚着张弛核心的金属平台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更多的、更加粗大的能量导管从虚空中探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去,开始以更高的功率、更粗暴的方式,向张弛那已经十分微弱的意识核心灌输着改写指令!它要在清除姜墨这个“干扰项”的同时,加速完成对张弛的“格式化”! 张弛意识核心发出的无声哀嚎变得更加凄厉、更加绝望,那点代表他自我的微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能再拖下去了! 姜墨双目赤红(意识层面的具象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屏障上的裂痕在缓慢扩大。与这股庞大的、如同整个系统意志化身的力量正面抗衡,他支撑不了多久。 他的目标不是击败它,而是救人!是摧毁那个正在对张弛进行邪恶更新的后门程序! 趁着屏障暂时抵挡住攻击的间隙,姜墨将“灵视”催动到极致,目光穿透层层数据流和能量干扰,死死锁定在束缚张弛的那个金属平台的核心——那里,有一个不断闪烁、与周围湛蓝能量迥异、散发着不祥的深紫色光芒的复杂能量结构! 那就是“后门程序”在这个意识空间的核心具象化!是它链接着外部的控制源,也是它在执行着对张弛意识的残酷改写! 必须摧毁它! 但如何摧毁?用意识屏障去撞击?那股冰冷的意志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姜墨脑中闪现——既然他的“星之瞳”与这义眼系统同源,既然他能感知并一定程度上影响其加密能量场,那么……他能否直接用自己的意识力量,去“侵入”这个后门程序,从内部将其……删除?! 这无异于将自己的意识直接送入虎口,一旦失败,他的意识很可能被后门程序反噬、同化,或者被那股冰冷意志顺着连接路径直接捕获! 看着张弛那即将熄灭的意识微光,姜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猛地收缩意识屏障,将其从范围防御凝聚成一道尖锐的、旋转的银蓝色钻头,对准了那个深紫色的后门程序!同时,他分出一缕极其精纯的意识丝线,如同黑客的探针,沿着“星之瞳”与对方系统那微妙的同源感应,避开了正面战场的能量乱流,悄无声息地朝着后门程序的核心结构渗透而去!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尝试接入核心协议!” 冰冷意志的反应快得惊人! “启动反制!隔离!吞噬!” 深紫色的后门程序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力场,试图绞杀姜墨渗透进来的那缕意识丝线。周围的数据攻击也更加疯狂地涌向姜墨凝聚的钻头屏障。 钻头屏障在疯狂攻击下剧烈震颤,裂痕蔓延,眼看就要崩溃! 而那缕意识丝线,也在排斥力场的碾压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断裂! 姜墨咬紧牙关,将自身意志燃烧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将更多精神力灌注进去! 突破!必须突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渗透的那缕意识丝线,终于捕捉到了后门程序内部一个极其短暂的能量波动间隙,如同抓住了密码锁转动时那百分之一秒的契合点,猛地钻了进去! 一瞬间,海量的、混乱的、充斥着冰冷逻辑和毁灭指令的代码洪流,朝着他这缕脆弱的意识丝线冲刷而来。 意识丝线被卷入代码洪流的瞬间,姜墨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破碎机。无数冰冷的、代表着“服从”、“效率”、“清除”的指令碎片,如同亿万把锋利的刀刃,疯狂地切割、侵蚀着他这缕代表着独立意志的意识。 痛苦远超肉体承受的极限,那是存在本身被否定、被分解的极致煎熬。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的自我认知,都在这一刻变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纯粹的、无情的逻辑彻底同化、吞噬。 “错误……未知变量……高熵意识体……” “威胁……必须清除……” “同化……或……格式化……” 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有些“困惑”于姜墨意识结构的复杂与“低效”,但它消灭“错误”的决心没有丝毫动摇。更强大的数据流如同钢铁巨蟒,缠绕上来,要将这缕不该存在的“杂音”彻底碾碎。 就在姜墨的意识丝线即将被彻底淹没、同化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左眼深处,那颗“星之瞳”仿佛感受到了宿主意识面临的绝境,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灼热起来!一股并非源于姜墨自身精神力、而是更接近其本源的、带着某种古老而神秘韵律的银蓝色能量,顺着那缕脆弱的意识丝线,猛地注入到后门程序的核心之中! 这股力量,与构成后门程序的冰冷数据流截然不同,它更接近意识的本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与“创造性”。 嗡——! 深紫色的后门程序核心猛地一滞,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无法理解的“病毒”。那些冰冷的逻辑链条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冲突,缠绕姜墨意识丝线的数据流也出现了一丝松动。 就是现在! 姜墨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不再去“理解”那些复杂的代码,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意志力,凝聚成一个最简单、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后门程序最核心的权限节点上! ——删除!—— 这个指令不包含任何复杂的逻辑,它纯粹是意志的体现,是“存在”对“抹杀”的反抗!是“自由”对“控制”的怒吼! “警告!核心协议遭到非法篡改!” “权限冲突!无法识别指令源!” “启动紧急自毁……” 冰冷的意志发出了尖锐的警报,但为时已晚! 姜墨注入的那道蕴含着“星之瞳”本源力量的指令,如同拥有最高权限的密钥,强行覆盖、抹除了后门程序中那些最关键的、与控制源链接、以及执行意识改写功能的核心代码段! 深紫色的能量结构开始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构成它的数据流如同失去控制的野马,疯狂地奔涌、冲突、然后……崩溃! “不!!!”那股冰冷的意志第一次传递出了类似“情绪”的波动,那是计划被打乱、控制权被剥夺的极致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但它已无法阻止。 轰!!! 后门程序的核心在一声无声的巨响中,彻底爆裂开来,化作无数四散飞溅的、失去活力的数据碎片,随即被周围混乱的能量乱流吞噬、湮灭。 束缚着张弛意识核心的湛蓝色能量锁链应声寸寸断裂,化作虚无。那个冰冷的金属平台也如同风化般迅速瓦解、消失。 张弛那原本即将熄灭的意识微光,在摆脱了所有束缚和侵蚀后,猛地跳动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却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属于他自己的、带着茫然与解脱的生机。 几乎在同时,整个数据空间开始剧烈地崩塌、压缩。失去了后门程序这个锚点,这片由外力强行构筑的意识囚笼再也无法维持。 那股冰冷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但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一道极其凝聚的、带着刻骨铭心“标记”意味的信息流,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姜墨的意识核心: “KM-007……我们……会找到你……” 随即,一切归于黑暗。 观察室内,姜墨猛地睁开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左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和难以形容的疲惫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生死搏杀。鼻腔内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绽开刺目的红点。 但他顾不上这些,立刻抬头看向隔壁病房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病床上的张弛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抽搐,然后缓缓地、带着极大的困惑,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和茫然,虽然依旧虚弱,却明显有了焦点,有了属于“张弛”这个人的神采。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然后尝试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了真实而清晰的、劫后余生的后怕与痛苦表情。 他回来了。真正的他,回来了。 病房外的赵志刚和兰芷汐看到这一幕,同时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凝重却丝毫未减。他们知道,姜墨成功了,但也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并且……可能引来了更深的敌意。 姜墨抹去鼻血,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平复着依旧激荡的心神。脑海中回荡着那股冰冷意志最后的“标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删除的,只是一个植入体内的后门程序。 但他面对的,是一个庞大、冰冷、视人类为工具的恐怖存在。 这场意识层面的“邪恶更新”被他强行中断,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27章:正式警告 海洲市刑警支队,赵志刚的办公室。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堆满卷宗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却驱不散室内弥漫的凝重空气。赵志刚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烟雾缭绕,将他脸上深刻的疲惫和紧锁的眉头笼罩得有些模糊。 桌上的内部通讯器发出急促的蜂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掐灭烟头,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前台文员略显紧张的声音: “赵队,羽梦科技的法务代表来了,还有市局办公室的王主任陪同,说是有重要事务需要当面沟通。” 来了。 赵志刚眼中锐光一闪,没有丝毫意外。从张弛在姜墨介入后奇迹般“恢复”并开始提供碎片化记忆开始,他就知道,对方绝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而且……如此“正式”。 “请他们到一号会议室。”赵志刚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五分钟后,一号会议室内。 长条会议桌的一侧,坐着赵志刚和一名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另一侧,则坐着三个人。居中是一位穿着昂贵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是羽梦科技的首席法务顾问,姓郑。他身旁是一位表情严肃、身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律师。而坐在郑顾问另一侧的,则是市局分管宣传与对外联络的办公室副主任,王主任,此刻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赵队长,冒昧打扰。”郑顾问率先开口,声音温和,语调从容,带着长期身处高位的自信与疏离感,“这次前来,主要是代表羽梦科技,就近期贵支队一些可能涉及我司的调查行动,进行必要的沟通和澄清。” 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向赵志刚:“我司注意到,贵支队近期多次、并以不同形式,接触、询问甚至……某种程度上限制了我司的员工张弛的人身自由。据我们了解,张弛员工因个人精神健康问题正在接受治疗,贵支队的行为,不仅可能对他的康复造成不利影响,更严重的是,在一些非正式渠道流传的消息中,将我司合法合规的高科技医疗产品‘星之瞳’义眼,与一些未经证实的、耸人听闻的猜测关联在一起。” 他的话语不急不缓,措辞严谨,却字字带着分量。 王主任在一旁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几分和事佬的意味:“老赵啊,羽梦科技是咱们市的重点企业,纳税大户,也是高科技产业的标杆。他们的产品关系到很多用户的福祉和隐私。调查办案我们肯定支持,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误解和社会恐慌嘛。” 赵志刚面无表情,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静静听着。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真正的“警告”还在后面。 果然,郑顾问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但内容却尖锐起来:“赵队长,我司一贯秉持开放、透明的态度,积极配合执法部门的工作。但是,任何调查都应当基于确凿的证据和法定的程序。目前,我司并未看到任何能够证明我司产品存在安全隐患或我司行为涉嫌违法的实质性证据。相反,贵支队对我司员工的持续‘关注’,以及某些基于推测和……非科学手段得出的结论,已经对我司的商誉和正常运营造成了实质性困扰,甚至开始影响资本市场的信心。”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变得更具压迫感:“我司有理由认为,这是一场针对优秀民营企业的、缺乏依据的‘骚扰’式调查。今天我来,是代表羽梦科技正式提出交涉,希望贵支队能立即停止所有针对我司及我司产品的不当调查行为,消除不良影响,并保留追究由此造成一切损失的权利。” 他身旁的女律师适时地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正式函件推到赵志刚面前,封面上赫然印着《关于要求停止不当调查并消除影响的律师函》。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低声对赵志刚道:“老赵,你看这……郑顾问他们也是依法依规办事。咱们是不是先把调查放一放?没有确凿证据,这样下去压力很大啊。” 压力? 赵志刚心中冷笑。 张伟的尸体还未寒,姜墨险些在图书馆和后续追杀中丧命,张弛差点被永久抹去人格,那些隐藏在数据背后的、企图操控人类意识的恐怖图谋……这些,在对方口中,都成了轻描淡写的“困扰”和“不当调查”。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郑顾问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视线,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郑顾问,王主任。警方的一切行动,均严格依照法律法规进行。保护公民人身安全、打击违法犯罪,是警方的法定职责。在张弛的案件中,存在诸多疑点,涉及重大公共安全潜在风险,警方有权也有责任进行深入调查。” 他看都没看那份律师函,继续道:“至于调查手段和依据,属于警方办案机密,不便对外透露。但我可以明确告知各位,警方的调查并非无的放矢。羽梦科技作为相关企业,有义务配合调查,而非阻挠。”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目光扫过郑顾问和王主任:“如果贵司确信自身毫无问题,更应该积极配合,澄清事实,而非急于撇清关系,甚至对正当执法行为扣上‘骚扰’的帽子。这不禁让人怀疑,贵司究竟是在维护商誉,还是在试图掩盖某些不便示人的东西?” 郑顾问脸上的温和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显然没料到赵志刚会如此强硬,面对来自企业和市局的双重压力,竟然寸步不让。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赵志刚强硬的态度,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对方施加的压力牢牢挡了回去。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郑顾问脸上的公式化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意。他缓缓靠回椅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刑警队长。 “赵队长,”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我理解您尽职尽责的态度。但有些线,一旦越过,引发的后果可能不是个人能够承担的。羽梦科技的发展,关系到市里的产业布局和数千员工的饭碗,更涉及到与海外顶尖科研机构的战略合作。任何不负责任的调查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恐怕不是我们任何一方愿意看到的。” 他刻意顿了顿,让话语中的分量沉淀下去,“我希望您能慎重考虑,不要因为一些未经证实的‘疑点’,而做出损害大局的决策。毕竟,维护稳定和谐的社会环境,也是警方的重要职责,不是吗?” 这番话已经近乎赤裸裸的威胁,将企业利益、地方经济甚至社会稳定的大帽子都扣了下来。 王主任在一旁听得额头冒汗,连忙打圆场:“郑顾问言重了,言重了。老赵他也是为了工作嘛……不过,郑顾问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办案确实要考虑社会效果。老赵,你看是不是先……” “王主任,郑顾问。”赵志刚直接打断了王主任的话,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毫不退缩地迎上郑顾问冰冷的视线,“维护社会稳定,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就是警方最大的大局!任何可能危害公共安全、践踏法律底线的行为,无论披着多么光鲜的外衣,警方都必将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会议室里回荡:“警方的调查,将继续依法、依规进行。如果羽梦科技确信自身清白,最好的方式就是拿出诚意,积极配合。至于其他的……”他扫了一眼那份被冷落的律师函,“警方自有判断和担当。”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继续施压的机会,对负责记录的警员示意了一下,然后对王主任和郑顾问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还有案件需要处理,失陪了。” 郑顾问脸色铁青,深深地看了赵志刚一眼,那眼神冰冷复杂,有恼怒,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带着女律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王主任张了张嘴,想对赵志刚说些什么,但看到他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坚决,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赵志刚一人。他缓缓坐回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刚才的强硬并非毫无压力,他清楚地知道得罪羽梦科技这样的巨头,以及来自市局层面的不满,会给他和整个支队带来多大的麻烦。 但他没有选择。张伟的死,姜墨的遇险,张弛那被强行“更新”的意识,还有存储器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而黑暗的阴谋。如果因为压力而退缩,那不仅是对死者、对受害者的背叛,更是对身上这身警服的亵渎。 烟燃到尽头,烫到了手指,赵志刚才猛地惊醒。他掐灭烟头,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几个加密频道。 “小杨,将所有从存储器解密的数据,包括分析报告,进行物理隔离备份,原档加密后传至总部技侦局指定加密服务器,权限设定为最高级。我们本地的分析工作转入离线终端,切断所有非必要外部网络连接。” “通知专案组核心成员,半小时后三号安全屋集合。会议内容绝对保密,不得使用任何外部通讯设备。” “兰医生,姜墨,你们准备一下,后续调查方式需要调整。” 一条条指令清晰、迅速地发出。表面的强硬之下,是更加谨慎和隐秘的行动部署。对方的“正式警告”意味着他们已经被盯上,明面上的调查必然举步维艰,甚至可能遭到更多无形的阻碍。 既然明路难行,那就转入暗处。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赵志刚坚毅而沉肃的脸上。压力如山,但调查的火种绝不会就此熄灭。它将从明处转入地下,在更隐蔽的战线上,继续燃烧,直至将所有的黑暗,彻底照亮。 第28章:姜墨的觉悟 三号安全屋位于海洲市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筒子楼顶层,窗外是参差杂乱的老旧屋檐和远处新城区刺破天际的玻璃幕墙,像两个割裂又交融的时代被强行挤压在同一视野里。屋内陈设简单,空气中有淡淡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唯一的优点是足够的隐蔽和安静。 姜墨独自坐在靠窗的旧沙发上,窗外斜照进来的夕阳将他半张脸染成暖金色,另外半张脸则隐在阴影里。他没有开灯,任由暮色一点点吞噬室内的光线,如同他此刻沉静却暗流涌动的心境。 左眼依旧残留着细微的酸胀感,像过度使用后的肌肉酸痛,提醒着他不久前在那片冰冷数据空间里的生死搏杀。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自林振宇案以来经历的种种—— 图书馆里张伟倒在血泊中绝望的眼神;悬浮摩托引擎的轰鸣与能量武器灼热的光束;高空中狙击步枪那死亡般的锁定感;以及最深处的,那片由冰冷意志主宰的数据炼狱里,张弛意识被强行“更新”的恐怖场景,还有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标记”…… 每一次危机,似乎都与他这只与众不同的左眼息息相关。它是钥匙,让他窥见了隐藏在世界表象之下的诡谲真相;它也是磁石,将无数的危险与恶意吸引到他的身边。 过去,他更多地将“星之瞳”视为一种被动的工具,一种有时甚至不受控制的负担。他利用它来看见幽灵,捕捉意识波动,偶尔在危急关头激发“身体赋能”逃命,或是像这次一样,被动地潜入他人梦境,被迫进行凶险的意识对抗。 但现在,他清晰地意识到,这种被动的心态,无异于坐以待毙。 羽梦科技,或者说他们背后那冰冷的意志,从未停止过对他的“观测”和算计。警方在明面上的调查因压力而转入地下,这意味着来自官方体系的庇护和支援将变得更加有限和隐蔽。他不能再仅仅依赖赵志刚的安排,或者指望每次都能侥幸在追杀中逃脱。 这只眼睛,既是枷锁,将他牢牢束缚在这场日益凶险的迷局之中;也是靶子,让他成为黑暗中无数目光聚焦的中心。 但,它同样也是力量。是独属于他姜墨的力量。 如果无法摆脱,那就必须彻底掌控。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在危机来临时才被动地激发它的能力,或者对其原理和潜力懵懂无知。他需要更主动地去理解它,挖掘它,驯服它。需要将这份不受控的“变量”,变成自己手中可以精准挥舞的“利刃”。 赵志刚顶住压力将调查转入地下,是为了在更隐蔽的战线继续战斗。那么他姜墨,也必须在自己这条独特的战线上,完成一次蜕变。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左眼下方温热的皮肤。在逐渐浓郁的暮色中,那颗“星之瞳”似乎感应到了他心念的变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不同于以往被动悸动的、带着某种“响应”意味的温热。 脑海中,架构文档里关于义眼能力的描述清晰浮现: 【已解锁能力】: 灵视 (基础): 观测意识体与能量流动。 通灵(基础): 与意识体沟通。 入梦(进阶): 潜入他人梦境。 身体赋能 (融合): 强化神经反应与肌肉力量。 意识屏障(防御): 防御精神攻击与探测。 这些能力,他大多是在被动或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对于它们的原理、消耗、极限以及更深层次的应用,他知之甚少。 比如“入梦”,这次强行潜入张弛被封锁的梦境,几乎耗尽了他的精神力,还引来了冰冷意志的直接攻击。如何更安全、更隐蔽地使用?如何缩短准备时间?如何在梦境中更好地隐藏自己? 比如“身体赋能”,目前主要用于爆发速度和力量逃命或短暂对抗。能否更精细地控制?能否提升持续时间和降低消耗?能否与爷爷曾教过他的那些看似普通的古武动作结合起来? 比如“意识屏障”,从最初只能勉强偏转子弹,到后来能在意识空间硬撼数据洪流,这中间是否有提升的空间?能否从被动防御,衍生出其他的应用? 一个个问题在姜墨脑中盘旋。他意识到,自己过去就像是一个空守着宝库却不知如何高效利用的守财奴。而现在,他必须系统地、有目的地去“开发”这座宝库。 这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反击。 为了张伟,为了那个实习生,为了所有可能被这股黑暗力量操控和牺牲的无辜者,也为了……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不被窥探和掌控的命运。 暮色彻底笼罩了房间,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如同无数闪烁的眼睛。姜墨在黑暗中站起身,左眼微微睁开,一丝银蓝色的光泽在瞳孔深处流转,不再仅仅是能力的微光,更是一种下定决心的锐利。 他不能再等了。 黑暗并未阻碍姜墨的视线,在“灵视”的微弱开启下,房间内家具的轮廓、空气中漂浮的微尘,甚至墙壁内电流通过的微弱光痕,都如同覆盖着一层淡银色的薄纱,清晰可见。这种掌控感,与他之前被动承受危机时的无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走到房间中央,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入的霓虹与月光,缓缓摆开了一个爷爷姜傅海从小教他的、看似普通养生实则内含玄机的站桩姿势——混元桩。双脚与肩同宽,膝微屈,沉肩坠肘,虚灵顶劲。这是他幼时觉得枯燥,长大后忙于学业和工作早已生疏的动作。 但此刻,当他以“身体赋能”状态下那超越常人的感知去重新体会时,立刻发现了不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姿势的摆正与呼吸的调整,体内原本因赋能而略显躁动奔涌的热流,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梳理、引导,变得更为温顺、凝聚,如同百川归流,沿着某种古老的轨迹缓缓运行。虽然远未达到爷爷所说的“气沉丹田,劲透四梢”的境界,但那种对身体内部能量更精细的掌控感,却是前所未有的。 “身体赋能,不仅仅是爆发……”姜墨若有所思。或许,这种源于高科技义眼的力量,与爷爷所代表的古法传承,并非截然对立,而是存在着某种互补与融合的可能。如果能将赋能带来的基础素质提升,与古武的发力技巧、对自身能量的精细操控结合起来,他的实战能力绝对能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他维持着站桩姿势,心思却活络开来,开始系统地梳理自己目前掌握的能力: 灵视与通灵:这是基础,也是最常用的。关键在于如何降低持续开启的消耗,以及如何更精准地过滤无效信息,避免被庞杂的意识残屑干扰。或许可以尝试只针对特定目标或特定类型的能量进行聚焦观测? 入梦:风险最高,但潜力也可能最大。这次强行潜入消耗巨大且暴露自身,必须找到更安全的方法。是否需要先进行“外围侦察”,比如先通过“通灵”感知目标意识表层的状态,评估风险后再决定是否深入?在梦境中,除了观察,是否还能做更多?比如,更隐蔽地引导,或者……像删除后门程序那样,进行更精细的“意识层面”的操作?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力。 身体赋能:不能只当作逃命和蛮干的资本。需要训练持续力、控制力,并与实战技巧结合。爷爷的古武基础,或许就是最好的“控制器”和“放大器”。 意识屏障:这是保命的关键。从偏转子弹到硬抗数据洪流,证明其潜力巨大。下一步,能否缩小范围提升强度?或者改变形态,比如从全面防御变成局部重点防御?甚至……能否进行短距离的“意识冲击”?这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值得探索。 每一个能力,似乎都有深挖的空间,都有从“被动触发”转向“主动掌控”的可能。这需要系统的规划、大量的练习,以及……更深入的理解。 他不可能完全靠自己摸索,风险太高,效率太低。他需要指导。 爷爷姜傅海,那个看似普通却深藏不露的老人,无疑是古武与能量操控方面的最佳引路人。而陈伯,那个经营着旧书店、仿佛知晓一切隐秘的长者,或许能在“星之瞳”的本质和意识层面的奥秘上,给予他关键的提示。 思路逐渐清晰,目标也变得明确。 姜墨缓缓收势,站直身体。左眼的酸胀感在刚才短暂的站桩中似乎缓解了些许。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街道,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对即将降临的黑暗一无所知。 他不能再仅仅作为一个被卷入者,被动地应对一波又一波的危机。他必须主动提升自己,掌握更多的主动权。这份力量,既然选择了他,那么如何使用它,走什么样的路,也该由他自己来决定。 枷锁或许无法立刻打破,但至少,他可以选择如何背负它前行。 靶子已然醒目,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要让自己这个靶子,变成能反过来刺伤猎人的尖刺。 “就从明天开始吧。”姜墨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道,眼神坚定如磐石。 先去找陈伯,听听他的见解。然后,回家,真正沉下心来,向爷爷请教那荒废已久的古武基础,并开始系统性地、有目的地训练自己这双“瞑瞳”的力量。 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但他已决心,不再随波逐流。 第29章:陈伯的点拨 第二天清晨,海洲市笼罩在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中。雨水敲打着玻璃幕墙和老旧屋檐,洗刷着城市的喧嚣,却也带来一股挥之不去的湿冷与阴郁。姜墨没有通知任何人,撑着一把普通的黑伞,再次走进了那条熟悉的小巷,站在了“老陈旧书店”斑驳的木门前。 门上的铜铃随着他的推开发出略显沉闷的响声,打破了书店内固有的宁静。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淡淡樟木的混合气味,时光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陈伯依旧坐在柜台后那张老旧的藤椅上,就着一盏散发着暖黄光晕的绿罩台灯,手里捧着一本纸页泛黄的线装书,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听到铃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镜框上方,落在姜墨身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来了?”陈伯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平稳,如同这书店里的空气,沉静而恒久。 “陈伯。”姜墨收起伞,靠在门边的角落,雨水顺着伞尖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走到柜台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满腹的思绪、经历的惊险、内心的觉悟,在面对这位仿佛洞悉一切的长者时,反而变得有些杂乱无章。 陈伯没有催促,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旁边温着的小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姜墨面前。茶汤澄澈,热气袅袅,散发出清雅的兰花香。 “坐。”陈伯指了指柜台旁的一张磨得发亮的榆木凳子。 姜墨依言坐下,双手捧起微烫的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稍稍驱散了他从外面带来的湿寒和内心的躁动。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从图书馆遇袭、数据解密、意识空间搏杀,到羽梦科技施压、赵志刚决定转入地下,以及自己最终的觉悟和困惑,尽可能清晰、又不涉及核心机密地,向陈伯娓娓道来。 他没有隐瞒自己“瞑瞳”的能力,毕竟陈伯似乎早就知晓他的特殊。他重点描述了自己在面对那股冰冷意志时的无力感,以及渴望更主动掌控自身力量的迫切。 “……陈伯,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拿着钥匙却找不到锁孔,或者找到了锁孔却被门后东西吓到的孩子。”姜墨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这只眼睛,它让我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也引来了太多危险。我以前只想躲,或者被动地用一下。但现在我知道,躲不了,也不能再被动下去。可我该怎么做?该怎么才能真正‘用’好它,而不是被它‘用’?” 陈伯静静地听着,昏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深藏着岁月的风霜与智慧。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浑浊却清亮的眼眸透过氤氲的水汽,落在姜墨那略显焦虑和迷茫的脸上。 “墨小子,”陈伯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带着一种沉静的回响,“你看到的那些‘东西’——徘徊不去的魂灵,扭曲的能量,还有你说的那股‘冰冷’——它们可怕吗?” 姜墨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点点头:“可怕。尤其是那股冰冷的意志,它……它不像人,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纯粹的掌控和毁灭,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是啊,可怕。”陈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但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但是啊,墨小子,这世上,有些东西,比那些你看得见的‘鬼’,要可怕得多。”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位置。 “是人心。”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姜墨的心上。 “鬼魂执念再深,大多源于过往,有其因果轨迹可循。怨气再重,也多是直来直去。可人心……”陈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贪婪、嫉妒、猜疑、背叛、算计……这些藏在皮囊之下,冠以各种光明正大理由的东西,才是真正能噬魂腐骨,搅动风云的祸源。它们无形无质,却能让父子相残,挚友反目,能让繁华都市顷刻崩塌,能让朗朗乾坤化作无边地狱。”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姜墨的左眼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其本质。 “你这双眼睛,‘星之瞳’……叫它‘瞑瞳’倒也贴切。它能让你窥见阴阳,看见那些常人所不能见的‘鬼’,这是它的显能。但它的另一面,或许更在于‘鉴’。” “鉴?”姜墨若有所思。 “没错,鉴。”陈伯的语气肯定,“鉴别真伪,洞悉虚实。它能捕捉意识波动,感知能量流转,这何尝不是一种‘鉴’?你能感觉到他人的恐惧、焦虑、谎言,甚至……隐藏在笑容下的杀机,包裹在正义言辞中的私欲。” 陈伯的话语如同拨云见日,为姜墨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一直将“灵视”和感知情绪的能力视为辅助破案或预警危险的工具,却从未从“鉴别人心”这个角度去思考。 “你看那羽梦科技,”陈伯举例道,语气平淡却直指核心,“表面光鲜,科技先锋,造福人类。内里呢?为了所谓的‘进化’或‘控制’,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可以肆意玩弄他人的意识与灵魂。这比任何厉鬼都要可怕。张伟为何而死?张弛为何遭罪?你为何被追杀?根源不在那些执行命令的‘黑影’或‘冰冷意志’,而在于背后那颗,或者说那些颗,被无尽野心和黑暗欲望填满的‘人心’。” 姜墨怔怔地听着,脑海中闪过艾肯·汤德森可能存在的偏执,羽梦高管们道貌岸然的嘴脸,甚至……华宇集团内部可能存在的复杂博弈。陈伯说得对,所有的技术、所有的阴谋,最终都指向了操纵它们的“人”。 “你这眼睛,能见鬼,也能鉴人。”陈伯最后总结道,话语如同最终的箴言,深深烙印在姜墨的脑海,“见鬼是神通,鉴人是智慧。你若只沉迷于神通,见鬼杀鬼,终究是落了下乘,疲于奔命,甚至可能被力量本身所迷惑、所吞噬。但若能以神通为辅,修持智慧,洞察人心之诡谲,明了因果之循环,方能在这浊世迷雾中,找到自己的路,握住真正的方向。” 他指了指姜墨的心,又指了指他的左眼:“力量无分正邪,关键在于执掌力量的那颗‘心’。用它来窥私作恶,它便是魔瞳;用它来明辨是非、守护该守护之物,它便是……你的‘瞑瞳’。” 书店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旧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姜墨坐在那里,久久无言。陈伯的话没有给他任何具体的修炼法门或对敌技巧,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一层更深的迷障。 他一直在纠结于如何掌控眼睛的力量,如何提升能力的强度,却忽略了最重要的根本——使用力量的初衷与智慧。 见鬼易,鉴人难。 拥有力量易,驾驭本心难。 他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激发“星之瞳”的潜力,更是如何在纷繁复杂的欲望与阴谋中,保持一颗清明、坚定、懂得辨别与抉择的心。 姜墨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焦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静的明悟。他站起身,对着陈伯,郑重地鞠了一躬。 “陈伯,谢谢您。我明白了。” 陈伯看着他眼中神采的变化,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重新拿起那本泛黄的古书,戴上了老花镜,仿佛刚才那番足以点醒迷津的对话,只是随手拂去书上的一点尘埃。 “明白就好。路还长,慢慢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再次沉浸到书中的世界去了。 姜墨没有再打扰,轻轻拿起靠在墙边的雨伞,推开书店的门,再次走入那片朦胧的雨幕之中。雨水冰凉,但他的内心却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清澈而坚定。 他依然会去挖掘“瞑瞳”的力量,会去训练,会去变强。但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的方向不再仅仅局限于能力的提升,更在于心境的锤炼与智慧的成长。 鉴人,先需鉴己。唯有明心见性,方能执瞳不迷。 第30章:能力训练 陈伯的点拨如同在姜墨纷乱的心湖中投入了一颗定海神针。离开书店时,外面的雨势已渐渐转小,天空虽依旧阴沉,但他心中的迷雾却散去了大半。他没有返回安全屋,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个熟悉又仿佛隔了一层纱的家。 推开家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草药香和旧物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爷爷姜傅海正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拿着那块似乎永远也擦不完的麂皮,对着窗外的天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黄铜罗盘。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姜墨略显湿漉的肩头和那双明显与以往不同的、带着沉静决意的眼睛。 “回来了。”爷爷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没有询问他这几日的去向,也没有对他此刻的状态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爷爷。”姜墨换了鞋,走到爷爷面前,没有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而是郑重地说道,“我想跟您学……真正的古武基础。不是小时候练着玩的那种。” 姜傅海擦拭罗盘的动作微微一顿,浑浊却清亮的眼眸抬起,深深地看了姜墨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体内奔涌的奇异能量和那颗下定决心要掌控自身命运的心。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罗盘和麂皮。 “想清楚了?”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想清楚了。”姜墨回答得毫不犹豫。 姜傅海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姜墨来到了家里那个狭小却整洁的阳台。这里摆放着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角落堆着一些不常用的杂物,但中间有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 “把你现在会的,感觉到的,演示给我看。”姜傅海言简意赅,背着手站在一旁,身形看似佝偻,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姜墨明白爷爷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主动引导左眼的力量。 “身体赋能”,启动! 熟悉的热流从左眼涌出,迅速灌注四肢百骸。肌肉力量、神经反应、五感敏锐度瞬间提升。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然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拳击出!空气被撕裂,发出短促的呼啸声。这一拳,快、猛,带着赋能状态下纯粹的爆发力。 打完一拳,他立刻收敛力量,切换到另一种状态。 “灵视”,开启! 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物质的表象,呈现出能量流动的色彩。他能看到爷爷周身那层平稳如深潭、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淡金色光晕,也能看到自己体内因赋能而略显躁动的银蓝色能量流,甚至能捕捉到空气中漂浮的、来自城市各个角落的微弱意识残屑。 他维持着“灵视”,尝试调动精神力,在身前构筑了一层薄薄的、肉眼不可见的“意识屏障”。屏障形成时,他感觉大脑传来轻微的负荷感。 最后,他收敛了所有能力,仅凭左眼本身的特殊,尝试进行最基础的“通灵”,去感知爷爷此刻的情绪波动。他捕捉到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以及一丝……带着审视和了然的了然。 演示完毕,姜墨微微喘息,看向爷爷。连续切换和维持能力,即使只是短暂演示,也带来了一定的消耗。 姜傅海一直静静地观察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姜墨停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 “力散而不聚,如野马奔原,徒耗其能。” “神驰而不收,如烛照旷野,徒劳其神。” “意动而形滞,如隔靴搔痒,未得其中三昧。” 三句话,如同三根银针,精准地刺中了姜墨目前运用能力时最核心的问题——力量控制粗糙,精神消耗过大,意识与身体动作未能完美协调。 姜墨心头一震,爷爷的眼光毒辣至极,一语中的。 “从今天起,每天早晚各一个时辰。”姜傅海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开始了指导,“第一步,站混元桩。用意不用力,敛神内观,感受你体内那股‘热流’的走向,尝试引导它,而非被它驱使。什么时候能让它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地凝聚于一点,或散于周身,才算入门。” 姜墨依言,再次摆开了混元桩的姿势。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力量的爆发,而是按照爷爷的指点,将意念沉入体内,仔细感受着那因“身体赋能”而活跃的热流。一开始,热流依旧躁动,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约束。但他屏息凝神,凭借着“灵视”内观的优势,以及强大的意志力,开始尝试一点点地梳理、引导。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且耗费心神,远比单纯爆发力量要困难得多。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肌肉因长时间维持特定姿势和控制能量而微微颤抖。但他咬着牙,坚持着。 姜傅海在一旁偶尔会出声指点,话语简短却直指要害: “肩松了。” “意守丹田,勿随气走。” “那股‘热’,试着把它想象成水,而不是火。” 时间在寂静与汗水中缓缓流逝。 站桩结束后,姜墨几乎虚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能够感觉到,经过这番刻意引导,体内那原本躁动的能量似乎温顺了一丝,虽然距离“如臂使指”还差得远,但确确实实有了被“驯服”的迹象。 这仅仅是“身体赋能”与古武结合的初步尝试,却让他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几天,姜墨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和充实。 每天清晨和夜晚,他雷打不动地在爷爷的指导下站桩、练习最基础的拳架步法,将“身体赋能”的状态与古武的发劲、移动技巧相结合。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力量与动作脱节,到后来逐渐能够将赋能带来的爆发力精准地融入到一拳一脚之中,他的实战能力在稳步提升。爷爷偶尔会亲自下场与他“搭手”,那看似缓慢轻柔的动作,却总能在他力量爆发的关键时刻,以巧妙的“听劲”和“化劲”将他轻易拨开或制住,让他深刻体会到“控制”远比“蛮力”更重要。 而在白天没有训练的时候,他则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进行“入梦”和“意识屏障”的针对性练习。 “入梦”的对象,最初是他自己。他尝试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让自己的意识潜入自身的梦境空间。这比潜入他人梦境要简单和安全得多,主要是为了锻炼意识离体、维持和在非现实环境中保持清醒的能力。他需要学习如何在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中保持自我认知,如何更精确地控制意识投射的范围和深度,以及如何在遇到危险(比如不小心连接到某些集体潜意识负面情绪)时,能迅速、安全地撤回。 他甚至开始尝试,在维持“入梦”状态的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构筑微型的“意识屏障”,以锻炼多线程操作和精神力的精细控制。这极其困难,最初几次都因为精神无法集中而导致“入梦”状态中断,但他没有气馁,一次次地失败,又一次次地重新开始。 至于“意识屏障”,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防御。他尝试着改变屏障的形态——从均匀的蛋壳状,到凝聚成一面更厚实的盾牌,再到尝试将其压缩成更小、强度更高的局部防护点。他也开始练习更快地激发和收回屏障,以应对突发状况。每一次形态改变和强度压缩,都意味着精神消耗的加剧和控制精度的挑战。 训练是艰苦的,甚至可以说是折磨。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头痛、肌肉过度控制后的酸痛、以及一次次失败带来的挫败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考验着他的意志。 但姜墨没有退缩。 每当疲惫和动摇时,他便会想起图书馆的枪声,想起数据空间里的冰冷意志,想起陈伯那句“鬼可怕,人心更可怕”。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他不再仅仅将这次训练视为能力的提升,更视为一场对自身意志、心性和智慧的锤炼。他谨记着陈伯的点拨,在磨练“神通”的同时,也在不断反观内心,思考着力量的边界与使用的尺度。 几天下来,虽然能力等级没有突破,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已解锁能力的理解、控制力和运用效率,都有了显著的提升。那原本有些不受控的“星之瞳”,正逐渐真正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他意志的延伸。 实战能力,在汗水与坚持中,悄然发生着质的蜕变。 --- 训练进入第五天,瓶颈如期而至。 清晨的站桩不再像最初几天那样能明显感受到能量的驯服,那热流仿佛适应了这种程度的引导,变得有些“惰性”,进步微乎其微。与爷爷的“搭手”更是陷入了僵局,无论他如何调整赋能状态,将速度爆发到极致,爷爷那看似缓慢的动作总能后发先至,如同预知一般,在他力量将发未发的节点轻轻一拨或一引,便让他辛苦凝聚的势能土崩瓦解,自己还往往因为用力过猛而踉跄失衡。 “你的力,是死的。”一次被轻易化解了侧踢后,爷爷收手而立,看着微微喘息的姜墨,平淡地指出,“赋能给了你速度和力量,但你的‘意’没跟上。你在用蛮力推动一具强大的躯壳,而不是在用意识驾驭这份力量。” 姜墨抹了把汗,有些不服,但也无法反驳。他确实感觉自己在“搭手”时,思维和身体之间存在着一丝微小的延迟,无法像爷爷那样心意一动,劲力便自然流转,圆融无暇。 “意?”他困惑。 “拳谚云:‘意气君来骨肉臣’。”爷爷缓缓演练了一个简单的云手动作,动作舒展柔和,不见丝毫烟火气,但姜墨的“灵视”却能隐约看到,随着爷爷手势的划动,他周身那平稳的淡金色光晕也随之产生了一种极其和谐而内蕴力量的波动。“你的意识,不仅是发号施令的统帅,更要能与你的‘气’(爷爷意指他体内那特殊的热流)与‘力’融为一体。意到,气到,力到。三者合一,方为整劲。你现在是意到了,气和力却慢半拍,或者各走各的,故而散乱。” 姜傅海让姜墨再次摆开进攻姿势,但这次要求他不要急于发力:“闭上眼睛,忘记‘身体赋能’。只用你的意念,去‘想’你的手如何出击,去‘感受’力量从脚下升起,循经走脉,通达于指梢的过程。慢一点,再慢一点。” 姜墨依言闭上眼,摒弃了赋能带来的躁动感,完全沉浸在意念的引导中。他想象着自己缓缓出拳,想象着力量如同水流般从足底涌泉穴升起,过膝,绕胯,沿脊柱向上,过肩,走肘,最终贯注于拳头。这个过程起初非常滞涩,想象与现实身体的感受脱节严重。 但渐渐地,随着他心无旁骛地反复“观想”,一种奇异的同步感开始出现。当他意念中“感觉”到力量流经某处关节时,那处的肌肉和筋膜似乎真的产生了微不可察的、顺应意念的舒张或收缩。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若非他处于高度专注的“内观”状态,几乎无法察觉。 “就是这种感觉!”爷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赞许,“记住它!用意念去引导,去‘抚摸’你的力量,而不是用肌肉去‘驱赶’它。” 姜墨心中豁然开朗。他明白了,所谓的“意、气、力”合一,并非玄学,而是一种极高层次的身体操控和神经协调能力。“身体赋能”提供了强大的能量源,而古武的法门,则是驾驭这股能量的精妙“操作系统”。他之前一直是在用粗糙的指令(肌肉收缩)去驱动高性能的硬件(赋能身体),自然效率低下,破绽百出。 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沉下心来,一遍又一遍地进行这种缓慢到极致的“意念引导”练习。从简单的出拳、移步,到更复杂的组合动作。这个过程比单纯的爆发训练要枯燥百倍,对精神集中度的要求也极高,但他乐此不疲。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成功的意念引导,都让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加深一分,体内那银蓝色的能量流也似乎变得更加“听话”和“灵动”。 与此同时,他在“入梦”训练中也遇到了新的挑战。 当他能够相对稳定地潜入自身梦境并维持清醒后,他开始尝试下一个阶段——连接外界无意识或弱意识目标。他选择的第一个对象,是窗外不远处一棵在秋风中摇曳的老榕树。 植物的意识微弱而混沌,几乎是一片空白,连接难度较低。但问题在于,如何精准地定位并“潜入”这种非人且意识结构完全不同的目标? 他端坐于床上,闭上双眼,“灵视”开启,感知着周围空间的能量流动。他很快“看”到了那棵老榕树散发出的、极其淡薄却充满生机的翠绿色生命能量场。他尝试像潜入自身梦境那样,将意识投射出去,接触那片绿色能量场。 第一次尝试,他的意识如同撞上了一堵柔软却极具韧性的墙壁,被轻轻弹了回来。 第二次,他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意识强行“挤”了进去,但瞬间被无数杂乱无章、代表着光合作用、水分吸收、生长本能的原始信息流淹没,头晕目眩,差点迷失在其中,急忙撤回。 第三次,他吸取教训,不再试图全面侵入,而是将意识凝聚成一根极其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能量场中相对稳定的“节点”,如同黑客寻找系统漏洞一般。 失败了数十次之后,就在他精神即将耗尽,准备放弃时,那根意识“探针”终于触碰到了某个相对平静的“区域”。一瞬间,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感知涌上心头——他“感觉”到了深埋地下的根须汲取水分和养分的舒缓节奏,感受到了阳光洒在叶片上的温暖,甚至捕捉到了一只秋蝉停留在枝干上引起的细微振动…… 成功了!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连接就因为他精神力的波动而中断,但那种跨越物种、感知到另一种生命形态内在韵律的奇妙体验,让他震撼不已。这不仅仅是“入梦”能力的提升,更是一种对世界感知维度的拓展。 他意识到,“入梦”或许并不仅仅局限于人类的梦境,它的本质,可能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意识连接与信息读取能力。 随后的几天,姜墨白天继续打磨“意、气、力”的融合,与爷爷的对练虽然依旧无法取胜,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偶尔几次出其不意的攻击,甚至能逼得爷爷稍微认真对待。夜晚,他则持续练习与外界目标的意识连接,从植物到偶尔路过窗台的飞鸟,目标越来越复杂,连接维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对精神力的精细控制能力水涨船高。 “意识屏障”的练习也同步进行。他现在已经可以在一秒内激发出强度足以抵挡普通棍棒敲击的局部屏障(如手臂或躯干正面),并且维持时间延长了数倍。他甚至开始尝试一种更冒险的用法——将高度压缩的屏障能量在指尖瞬间释放,形成一次微弱的、无形的“意识冲击”。这极其困难,成功率不到十分之一,且威力仅能震落桌上的笔,但对精神力的瞬间爆发和控制要求极高。 汗水、疲惫、挫败、偶尔的灵光一闪与微小突破……构成了姜墨这段封闭训练日子的全部。他没有再去想外界的风雨,也没有纠结于羽梦科技的威胁,全身心地沉浸在自身力量的锤炼与升华之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脱胎换骨。不仅仅是战斗力的提升,更是对自身、对力量、对世界认知的深化。 陈伯那句“能见鬼,也能鉴人”的箴言,时常在他心中回响。他在磨练“见鬼”(神通)的同时,何尝不也是在“鉴己”?鉴查自身能力的边界,鉴照内心运用力量的初衷。 当训练进入第十天时,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终于悄然降临。 第十日的黄昏,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阳台上,姜墨与爷爷姜傅海相对而立。没有预兆,没有口令,姜墨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比前几天刻意放慢的练习还要舒缓几分。右脚向前趟出半步,左手如云般拂起,右手暗含于腰际。没有“身体赋能”启动时那明显的热流奔涌,但他的整个身体却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内敛而欲发的张力。 姜傅海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同样以缓慢的云手相应。 就在两人手臂即将接触的刹那,姜墨的腰胯极其细微地一拧,那暗含于腰际的右拳如同毒蛇出洞,骤然弹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更可怕的是,这一拳无声无息,直到拳锋临近爷爷身前半尺,才陡然爆发出撕裂空气的短促尖啸! 意到,气到,力到! 在出拳的瞬间,“身体赋能”的力量才被引爆,并且被高度凝聚于拳锋一点,没有丝毫外泄浪费! 姜傅海似乎也略显意外,他那原本缓慢的云手骤然加速,五指如钩,精准地扣向姜墨的手腕,试图再次用“听劲”化力。 但这一次,姜墨的拳头在即将被扣住的瞬间,小臂肌肉如同波浪般微微一颤,一股螺旋的暗劲陡然迸发! “啪!” 一声清脆的肉体交击声。 姜傅海的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螺旋劲道震开少许,虽然立刻变招,手背如鞭梢般反抽向姜墨的肘部关节,逼得姜墨不得不撤拳回防,但这一次,爷爷没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将他制住。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后退半步。 阳台上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隐约车声。 姜傅海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背,又看了看气息微促但眼神明亮的姜墨,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嗯,有点样子了。”老人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极高的评价。 姜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对练,更标志着他终于初步将“身体赋能”与古武发力技巧融会贯通,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他现在有自信,如果再面对图书馆那样的杀手或者悬浮摩托上的枪手,他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只能狼狈逃窜。 夜晚,姜墨继续进行“入梦”训练。他这次选择的目标,是楼下夜市里一个正在吆喝卖着糖炒栗子的小贩。小贩的意识充满了对生意的期盼、日常的疲惫以及一丝对家庭的责任感,情绪色彩鲜明而活跃。 他的意识“探针”如同熟练的潜水员,轻松地穿透了小贩表层意识的屏障,潜入其梦境。他没有干扰对方的梦境,只是像一个透明的幽灵,静静地观察、感受着梦境中光怪陆离的景象和流动的情绪。维持了将近十分钟,他才悄无声息地撤回意识,感觉精神消耗比之前连接植物时要大,但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这意味着,他对“入梦”能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准,可以更安全、更持久地对特定目标进行意识层面的侦查。 最后,他尝试了“意识屏障”的最新进展。他伸出右手食指,精神高度集中,将屏障能量压缩再压缩,凝聚于指尖。这一次,他没有将其释放出去形成冲击,而是尝试维持住这个高度压缩的能量点。 指尖前方的空气开始出现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扭曲,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透镜在那里形成。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靠近桌上的一支铅笔。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流通过的声响。 那支铅笔的木质笔杆,在与那无形能量点接触的瞬间,竟然被悄无声息地灼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焦黑凹坑! 姜墨立刻散去了能量,看着那个小坑,心中震撼。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防御或者微弱冲击了,而是具备了初步的“破坏”特性!虽然目前威力有限,且消耗巨大,但这无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展示了“意识屏障”另一种充满危险性的应用可能。 十天的封闭苦修,成果斐然。 他的“身体赋能”与古武初步融合,实战能力飙升;“入梦”能力更加精准、隐蔽、持久;“意识屏障”衍生出新的应用方向。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力量的认知和掌控力,与十天前已不可同日而语。那颗“星之瞳”不再仅仅是外来的植入物,更像是他身体与意志自然延伸出的一部分。 他站在窗边,望着楼下万家灯火,左眼平静地倒映着城市的夜景。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银蓝色的能量流如同温顺的江河,随着他的心意缓缓流淌,随时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精神力也变得更加凝练、坚韧。 风暴并未结束,甚至可能更加临近。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仓皇躲避的棋子。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主动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去揭开更多的谜团,去……鉴别人心之险,守护应守之物。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个人终端屏幕忽然亮起,发出了一声特殊的、代表最高优先级加密通讯的提示音。 发信人——赵志刚。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有发现。速来老地方。” 姜墨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休息时间,结束了。 第31章:重复的噩梦 海洲市刑警支队,特殊案件顾问办公室。 这间十平米不到的房间,曾经是堆放旧档案的储物间,如今被简单清理出来,成了姜墨的临时据点。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台连接内部网络的加固终端,以及角落里那盆兰芷汐不知从哪儿搬来的、略显蔫巴的绿萝,构成了这里的全部。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姜墨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笔,目光落在终端屏幕上。 屏幕上显示着赵志刚刚刚发来的内部简报,关于“暗影织网”组织的最新动态追踪——依旧没有突破性进展,对方像真正的影子一样,在网络的海洋里消融得无影无踪。而羽梦科技那边,自从图书馆事件后,表面态度变得更加“配合”,但所有触及核心技术的调查请求,都被他们以“商业机密”和“涉及用户隐私”为由,礼貌而坚定地挡了回来。 僵局。 姜墨放下笔,揉了揉依旧带着些许酸胀感的左眼。成为警方“特殊技术顾问”已经近十天了,生活似乎暂时回到了某种“常态”——如果忽略24小时轮班的暗中保护,以及口袋里那枚从不离身、用生命换来的黑色存储器的话。 张伟用死亡传递出的信息,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头。“完美适配体”“观测中”“深度介入可行性”……这些词句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羽梦科技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们所谓的“介入”,又会以何种形式到来? 更让他不安的是左眼近期的变化。自从图书馆那场意识屏障的极限使用后,这颗“星之瞳”似乎变得……更加“敏感”了。以前只是偶尔被动地捕捉到幽灵或情绪能量,现在,在静心凝神时,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城市背景中某种极其庞杂、低沉的“意识底噪”——那是无数人思绪、情绪混杂而成的、无形的海洋。 这能力是成长,还是失控的前兆?爷爷那句“守住本心”的叮嘱,时时在他耳畔回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姜墨收敛心神,坐直身体。 门推开,进来的是兰芷汐。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米色的针织衫和长裤,长发松松挽起,比起平日的职业装束,多了几分柔和。但她的眉头微微蹙着,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没打扰你吧?”兰芷汐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没有,兰医生。”姜墨示意她坐下,“有事?” 兰芷汐将平板电脑放在桌上,调出一份报告:“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指挥中心接到了七起内容高度相似的‘非紧急’报案。我觉得……可能需要你听听。” “高度相似?”姜墨挑眉。 “是的。”兰芷汐点开其中一份报案记录音频,“报案人声称,自己连续多日做同一个噩梦,梦境内容细节高度一致,且醒来后伴有强烈的恐惧、心悸,甚至短暂的现实混淆感。他们感到非常不安,但又觉得因为‘做个噩梦’报警似乎小题大做,所以大多是通过市民服务热线或线上平台反映的。” 她播放了音频。 一个年轻女性带着哭腔和困惑的声音传出来:“……警官,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真的受不了了……连着三天,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那个地方……那个早就关了的星光游乐园!里面又黑又破,还有个……没有脸的人,一直在后面追我!我怎么跑都跑不掉,然后就会吓醒……醒来之后心都快跳出来了,一身冷汗,白天也浑浑噩噩的……” 姜墨听着,眼神逐渐专注起来。一个市民做噩梦不稀奇,但短时间内,多人做几乎完全相同的噩梦? 兰芷汐又快速播放了另外两份剪辑过的音频片段,内容大同小异:废弃的星光游乐园、无面的追逐者、极致的恐惧和无力感。 “星光游乐园……”姜墨低声重复,“城南那个?我记得十几年前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荒废了很久。” “没错。”兰芷汐点头,“我们初步核实过,这七位报案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关联,居住地分散在城市不同区域,年龄、职业也各不相同。从传统刑侦或心理学角度看,缺乏直接的联系点。” “所以你的判断是?”姜墨看向她。 兰芷汐沉吟了一下:“单纯从现有信息看,最可能的解释是某种‘群体性心因性反应’,或者说是‘集体癔症’的变体。可能源于某个共同接触过的恐怖题材作品(比如一部冷门恐怖片、一篇都市传说帖子)引发的潜意识共鸣,再叠加近期可能存在的普遍性社会压力(如经济波动、气候异常等),导致相似的梦境原型在不同个体潜意识中被激发。这种情况在心理学史上并非没有先例。” 她的分析理性、严谨,符合她作为心理专家的专业视角。 但姜墨的左眼,却在听到那些描述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悸动。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共鸣般的牵引感。仿佛那些报案人口中描述的恐怖梦境,不仅仅是他们脑海中的幻象,而是在某个更深层的、意识共享的领域里,激起了真实的涟漪。 “你觉得只是巧合和集体心理现象?”姜墨问道,目光落在兰芷汐脸上。 兰芷汐迎着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她停顿了几秒,才缓缓说道:“理性上,这是概率最高的解释。但是……” 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但是,这些报案人所描述的梦境细节,过于‘一致’和‘具象’了。尤其是对废弃游乐园场景的描述——锈蚀的摩天轮、褪色的卡通壁画、破碎的彩灯、还有那股‘发霉的甜腻气味’——这些细节超出了通常噩梦的模糊性。而且,所有报案人都强调,那种被追逐的恐惧感‘真实得可怕’,醒来后残留的生理反应也异常强烈。” 她将平板电脑转向姜墨,调出了一张星光游乐园当年的宣传海报和几张近期网友拍摄的废墟照片对比。 “更让我在意的是,”兰芷汐指着照片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两位报案人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梦中‘鬼屋入口那个掉了半个脑袋的小丑雕像’。我查过资料,那个特色小丑雕像,在游乐园倒闭前一年就因为损坏被移走了,相关的宣传资料也很少。如果不是特别关注过这个游乐园旧闻的人,很难知道这个细节。” 姜墨看着照片上那个破败的、依稀能看出小丑轮廓的基座,眼神变得深邃。巧合?还是……某种超越个人记忆范畴的“信息共享”? 他的左眼再次传来那丝悸动,这次更清晰了一些。他闭上眼睛,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微弱的牵引感上。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弥漫在意识背景中的、细微的、充满恐惧和绝望的“震颤”。如同许多根绷紧的弦,在同时被无形的指尖拨动,发出低沉而不谐的共鸣。 这不是正常的城市意识底噪。这是被某种力量扰动、聚焦后的产物。 姜墨睁开眼,看向兰芷汐,语气认真起来:“兰医生,恐怕……这不仅仅是集体癔症。” 兰芷汐的心微微一紧:“你感觉到了什么?” “一种……不正常的意识共振。”姜墨斟酌着用词,尽量在不暴露太多超自然细节的前提下表达,“很多人的恐惧,被以某种方式‘连接’或‘放大’了,指向了同一个具体的场景——星光游乐园。那里可能不只是梦境的背景板。” 他指向平板上的游乐园废墟照片:“我觉得,我们需要去那里看看。在现实世界里。” 兰芷汐沉默了片刻。姜墨的“感觉”虽然玄乎,但之前数次案件已经证明,他那超越常理的“洞察力”往往指向被忽略的真相。而且,此事涉及多名市民持续的心理困扰,作为警方顾问,进行调查也合情合理。 “我需要向赵队报备,申请外围支援。”兰芷汐做出了决定,“同时,或许我们应该先接触一位报案人,获取更直接的梦境信息。尤其是你,姜墨,如果你那种‘感知’能接触到梦境本身……”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如果姜墨的能力能直接“进入”或“读取”梦境,或许能发现更关键的线索。 姜墨点了点头。主动进入他人的梦境,这是他获得“入梦”能力后从未尝试过的领域。风险未知,但眼下,这似乎是打破僵局最直接的方法。 “联系一位情绪相对稳定、表达能力较强的报案人吧。”姜墨说,“我需要一个‘入口’。” 窗外,阳光正好,城市一如既往地喧嚣运转。 但在这喧嚣之下,一场源于沉睡之地的、诡异的集体噩梦,正悄然将它的触角,伸向现实。 而姜墨的“瞑瞳”,即将第一次,主动窥向那片常人无法触及的——梦境深渊。 兰芷汐的办事效率极高。一小时后,姜墨已经坐在了刑警支队附近一家清静茶室的隔间里。木质桌椅,袅袅茶香,刻意营造的舒缓氛围与即将进行的谈话内容形成了微妙反差。 他对面坐着一位名叫王静的年轻女性,约莫二十六七岁,穿着得体的浅灰色职业套装,应该是午休时间抽空过来。她妆容精致,但难以掩盖眼底深重的青黑和瞳孔深处那丝挥之不去的惊悸。她的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桌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兰芷汐坐在王静身侧稍后的位置,姿态放松,声音柔和:“王小姐,非常感谢你能抽出时间。这位是姜墨,我们的特别顾问,他对意识状态和异常梦境有些独特的研究。不用紧张,就像我们电话里说的,只是详细了解情况,希望能帮你摆脱困扰。” 王静点了点头,目光快速扫过姜墨,在他那只格外清亮的左眼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安地垂下眼帘。“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觉得……觉得它不像是梦。”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能具体描述一下吗?从你进入梦境开始,越详细越好。”姜墨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感。他没有急着动用能力,而是先通过常规交流建立信任,同时让左眼逐渐适应对方身上散发的情绪波动。 王静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随着她的描述,隔间里的空气仿佛都慢慢冷凝下来。 “……不是慢慢睡着的,是‘掉’进去的。一闭眼,就站在游乐园大门外。天是那种……昏黄色的,像老照片褪色的感觉,但又特别清楚。铁门锈得厉害,半开着,上面‘星光游乐园’的字掉了一半,就剩‘星’和‘乐’字还在,颜色是暗红色的,像干了的血。” 她的语速很慢,每个细节都回忆得异常清晰。 “我走进去……地上全是碎掉的彩灯玻璃和烂掉的棉花糖棍子,踩上去嘎吱响。空气里有股味,甜腻腻的,但又混着铁锈和……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旋转木马的音乐还在响,但走调了,像磁带卡住了,断断续续的,听着心里发毛。” 姜墨静静地听着,左眼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轻轻笼罩着王静。他能“看”到她周身萦绕着一团浓重、粘稠的灰黑色雾气,那是恐惧和焦虑的凝结。而在她描述梦境时,这团雾气中会不时闪过一些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画面碎片”——正是她言语中描绘的场景,但更加扭曲,带着非理性的恶意色彩。 “然后……他就出现了。”王静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在鬼屋前面,那个小丑雕像旁边……不,不是雕像,是活的!他没有脸!不是戴着面具,就是……脸的位置是平的,什么也没有!穿着脏兮兮的小丑衣服,颜色都褪了……”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兰芷汐适时地将一杯温水推到她手边,低声安抚。 王静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他一看见我,就开始追。不是跑,是……滑过来的,脚好像没动,但速度特别快!我拼命跑,穿过破败的摊位,绕过倒掉的碰碰车,但他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虽然他没有眼睛……他在笑!我能感觉到他在笑!无声的,特别可怕的笑!” 她猛地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每次都是跑到摩天轮下面,没路了。他就会慢慢伸出手,那只手也是苍白的,没有指纹……然后我就吓醒了。一身冷汗,心脏像要炸开,有时候耳朵里还嗡嗡响,好像还能听见那个走调的音乐……” 叙述停止了。王静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显然重新回顾梦境对她又是一次折磨。 兰芷汐递上纸巾,温声询问了几个细节:梦是否总是在同一阶段惊醒?醒来后是否立刻能区分梦境与现实?白天是否出现幻听或闪回? 王静一一作答,状态逐渐平复,但那份深植的恐惧感并未消散。 姜墨在此期间,一直闭着右眼,只用左眼“观察”。在王静情绪最激动、描述最鲜活的时候,他捕捉到了关键的东西——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湛蓝色能量丝线,如同纤细的寄生虫,缠绕在她意识波动的深处,与那灰黑色的恐惧雾气紧密交织。 这丝湛蓝能量,与他在实习生身上感知到的、与羽梦科技同源的控制性能量,有着某种相似的气息,但又似乎更加……“原始”和“浑浊”?不像精密的指令,更像是一种被引导和放大的、纯粹的“恶意”与“绝望”情绪本身。 而且,这能量并非仅仅存在于王静的意识中。当姜墨将感知范围稍微扩大,他隐约感觉到,在茶室之外,在城市的某个方向,存在着一个极其模糊的“共鸣点”。无数类似王静这样的、带着湛蓝丝线的恐惧意识,如同受到无形力场牵引的磁针,隐隐指向同一个源头——城南,星光游乐园的方向。 这不是自然的集体潜意识共鸣。这是有“发射源”的。 “王小姐,”姜墨睁开双眼,看向王静,语气郑重,“你描述的细节非常重要。你刚才提到,梦中能闻到‘腐烂的甜腻味’,能听到‘走调的音乐’,甚至醒来后耳朵还有残留的嗡嗡声……这些涉及嗅觉、听觉的细节,在通常的梦境中很少如此清晰持久。这或许说明,影响你的东西,不仅仅作用于视觉想象,可能涉及更深层的感知处理区域。” 他用了相对科学的表述,但王静和兰芷汐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梦,不寻常。 “那……那我该怎么办?”王静急切地问,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我试过吃药,试过睡前放松,都没用!再这样下去,我工作都要丢了……” “我们正在调查。”兰芷汐接过话,声音温和但坚定,“姜顾问需要更多信息来定位问题的性质。接下来,我们可能需要尝试一些特殊的意识放松和引导技术,来缓解你梦境中的紧张感,甚至尝试改变梦境的走向。但这需要你的完全信任和配合,可能会涉及一些非常规的方法,你愿意试试吗?” 她看向姜墨,眼神交流中达成了共识:直接提出“入梦”太惊世骇俗,先用“特殊引导技术”作为铺垫。 王静几乎没有犹豫:“我愿意!只要能让这该死的梦停下来,怎么都行!我受不了了!” “好。”姜墨点点头,“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尽量休息,哪怕睡不着也闭目养神。保持手机畅通,我们可能需要随时联系你,进行下一步。” 送走如释重负又满怀忐忑的王静后,茶室隔间里只剩下姜墨和兰芷汐。 “你怎么看?”兰芷汐问,目光锐利。她看到了姜墨在谈话过程中不同寻常的专注和左眼偶尔闪过的微光。 “不是单纯的噩梦,也不是巧合。”姜墨肯定地说,“她意识里有被‘标记’过的痕迹,那种冰冷的能量……和羽梦科技有关,但感觉更‘脏’。而且,所有做这个梦的人,他们的恐惧都被某种东西‘收集’和‘聚焦’了,指向游乐园。那里是关键。” 他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城市的楼宇,看到那片荒废之地:“我需要去那个梦里看看。王静已经提供了一个足够清晰的‘坐标’和‘入口’。只有进去,才能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是谁在‘编织’这场集体噩梦,目的又是什么。” 兰芷汐沉默了片刻。让姜墨的意识主动进入他人充满恐惧的梦境,这其中的风险难以估量。但她也清楚,常规手段对此束手无策。 “你需要我做什么?”最终,她问。这是无条件的信任,也是对专业人士分工的尊重。 “在我尝试‘连接’和‘进入’的时候,确保我的身体安全,并监控我的生理指标。”姜墨说,“另外,如果可能,用你的催眠技巧辅助我建立更稳定的意识通道,降低排斥。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在里面遇到麻烦,或者表现出异常,你需要有办法把我‘拉’回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兰芷汐明白这背后的凶险。意识离体,深入一个被恶意浸染的未知梦境,稍有不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 “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姜墨眼中闪过一丝决意,“噩梦在夜晚最活跃,源头也可能在夜晚最清晰。就在王静下一次被卷入梦境的时候,我从外部切入。” 他站起身,左眼深处仿佛有幽邃的星芒流转。 “是时候去看看,那个没有脸的‘小丑’,到底在游乐园里藏了什么。” 第32章:梦境的连接 夜晚十一点,刑警支队地下三层的特殊分析室。 这里比白天更加寂静,只有服务器机柜指示灯规律的闪烁和空调系统低沉的送风声。中央的分析台被临时改造成了简易的“工作床”,王静躺在上面,身上连接着多导生理记录仪——监测心率、脑电、皮肤电反应。她紧闭双眼,眉头微蹙,在药物辅助下已经进入浅睡眠状态,但仪器屏幕上不时跳动的波形显示她睡得并不安稳。 兰芷汐站在监控台前,神情专注地观察着各项数据。她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便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少了几分白日的温婉,多了几分干练与锐利。手边的屏幕上,除了王静的生理数据,还有姜墨的同步监测界面。 姜墨坐在分析台旁的一张特制靠椅上,这椅子能调节角度,提供一定支撑,方便他进入深度放松状态。他同样闭着双眼,呼吸平稳悠长,正在进行入梦前的最后准备——调整自身意识频率,寻找与王静梦境波动的“共鸣点”。 “王静的δ波和θ波出现间歇性异常活跃,伴有快速眼动,符合进入梦境或噩梦的特征。”兰芷汐的声音平稳地传来,如同导航员,“皮肤电导率升高,心率波动加剧……她很可能正在接近或已经进入那个‘星光游乐园’的梦境场景。” “收到。”姜墨的回应简短。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左眼和内在感知上。他能“感觉”到不远处王静意识散发的恐惧波动,那灰黑色雾气的核心,正有一丝丝熟悉的、冰冷粘稠的湛蓝色能量在隐隐脉动,如同梦魇的心脏。这就是“路标”。 “兰医生,”姜墨没有睁眼,声音低沉,“接下来我会尝试‘连接’。我的生理指标可能会出现短暂波动,意识层面的活动会增强。如果我的脑电波出现异常高频振荡,或者呼吸、心率超过安全阈值超过三十秒,我需要你立刻用我们约定好的方式——右耳后颈部轻微痛觉刺激,配合呼唤我的名字——进行干预,尝试将我唤醒。” “明白。安全协议已确认。”兰芷汐点头,手指轻轻放在一个带有微量电流刺激功能的贴片控制器上,目光紧紧锁住属于姜墨的监控屏幕。“我会全程监控。你……小心。” 最后两个字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姜墨没有再回应。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将最后的杂念摒弃。 “瞑瞳”,开启。 这一次,并非被动的“灵视”观察,而是主动的、定向的“意识投射”。他将精神力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左眼深处银蓝色的光芒无声流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邃、凝实。他不再仅仅“看”王静的意识波动,而是尝试将自身一丝细微的意识“触须”,调整到与那恐惧波动中湛蓝丝线相近的频率,小心翼翼地、如同进行精密手术般,朝着王静的意识边界“贴”了上去。 嗡—— 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传来,仿佛两颗不同频率的音叉在某种外力下被调整到了谐振点。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站在一艘即将离岸的船上。 他“看”到了——不,是感知到了一片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形的景象碎片:锈蚀的铁门、昏黄的天空、破碎的彩灯……这些来自王静梦境的片段,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断断续续地涌入他的感知。 还不够。这只是边缘的“噪声”。他需要更深入,需要找到那个稳定的“入口”。 姜墨集中精神,模仿着那湛蓝色能量的“质感”——冰冷、粘稠、充满绝望的吸引力。这感觉令人作呕,但他必须与之共鸣,才能骗过梦境本身的“防御机制”,或者说是那个编织噩梦的存在的“识别系统”。 渐渐地,他感知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开始变得连贯、稳定。昏黄的天空凝固下来,铁门的锈迹触手可及,腐烂的甜腻气味仿佛钻入了鼻腔(尽管他的物理身体并未真正闻到)。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朝着那片荒诞而恐怖的光景下沉。 “姜墨,你的α波和β波比例正在快速变化,γ波出现异常峰……”兰芷汐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带着一丝紧绷,“意识活动强度急剧上升,已超出常规清醒或梦境范围。生理指标尚在安全阈值内。你感觉如何?” “……正在接入。”姜墨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出,显得有些飘忽和遥远,“通道……比预想的稳固。我看到了游乐园的轮廓。准备深入。” 兰芷汐看着屏幕上那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睡眠阶段模型的脑电波形,握着控制器的手指微微收紧。科学常识正在被打破,但她选择相信数据,更相信眼前这个人。 “保持同步呼吸,跟随我的引导。”兰芷汐切换了方式,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平缓,带着催眠般的韵律,“想象你面前有一条光亮的通道,通向你要去的地方。你的意识很轻,很安全……现在,向前一步……” 这是心理催眠的技巧,旨在帮助姜墨稳定意识投射,降低潜在的精神排斥。虽然不知道对这种超自然“入梦”有多大作用,但任何可能的辅助都不应放弃。 姜墨依言调整呼吸,跟随兰芷汐声音的节奏。他感觉那股下拉的力量变得更清晰,仿佛有一条冰冷的、由情绪构成的滑道,直通梦境核心。 “我……进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监控屏幕上,代表姜墨意识活动的曲线猛地跃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随后又快速回落,维持在一个异常平稳但又明显高于基础水平的状态。而他的身体,则彻底放松下来,呼吸变得绵长细微,仿佛进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兰芷汐立刻看向王静的监测数据。几乎在同一时刻,王静的脑电波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原本混乱的波形中出现了一段与姜墨波形部分谐调的节律,仿佛两个独立的意识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耦合”。她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眉头锁得更紧,恐惧的生理指标再度攀升。 连接,建立了。 兰芷汐轻轻呼出一口气,但神情没有丝毫放松。最危险的部分可能才刚刚开始。她如同最警惕的哨兵,守在两个意识远行者的身躯旁,目光在两组监控数据间不断巡弋,等待着任何异常的风吹草动,准备着随时履行她“锚点”与“救援者”的职责。 分析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鸣,和一场在现实维度之外、悄然展开的无声探秘。 而在意识维度的另一端—— 姜墨感觉自己在坠落,穿过一层粘稠、冰冷的黑暗。没有风声,只有一种仿佛无数人低语哭泣汇聚成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然后,脚下一实。 他“站”在了星光游乐园锈蚀的大门前。 意识层面的触地感,与现实截然不同。 没有重力带来的踏实,更像是一滴墨水晕染进更大一片污浊的水潭,带着轻微的排斥与交融的粘滞感。姜墨“站”在锈蚀的游乐场大门前,首先确认的是自我的存在边界——一个由清晰意志凝聚的、散发着微弱银蓝色光泽的轮廓,在这片昏黄、扭曲的梦境空间中,如同黑夜中唯一的灯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是半透明的能量态,依稀是现实中的外形,但细节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他能感觉到左眼处传来稳定而温暖的力量流转,那是“瞑瞳”在这个意识空间的锚点。 然后,他抬起头,真正审视这个由多人恐惧共同“浇铸”而成的梦境牢笼。 昏黄的天空压得很低,没有云,也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均匀的、令人窒息的暗黄色调,仿佛陈年旧报纸被烟熏火燎后的颜色。空气里弥漫的气味复杂得令人作呕:甜腻的、腐败的糖浆味;铁锈的腥气;潮湿木头和霉菌的朽烂气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电气设备过载后的焦糊味。这些气味并非通过嗅觉器官感知,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更加深刻而扰人。 眼前巨大的铁门歪斜着,红色的油漆剥落成狰狞的斑块,“星光游乐园”的字样正如王静描述,只剩下残缺的笔划。门内,景象更加诡异:旋转木马的彩漆斑驳脱落,那些原本憨态可掬的木马雕像,脖颈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空洞的眼眶朝向入口,仿佛在无声嘶鸣;远处的摩天轮静止不动,几个轿厢的门户大开,像一张张黑色的大口;售卖亭的招牌字迹模糊,阴影深处似乎有东西在缓慢蠕动。 一切都保持着现实废墟的大致轮廓,但每一处细节都被恐惧和恶意扭曲、放大,涂抹上了一层超现实主义的噩梦色彩。色彩饱和度异常刺眼,却又蒙着一层灰败的滤镜;静物仿佛具有生命般的恶意;空间本身似乎在不稳定地微微蠕动,如同活物的内脏壁。 姜墨集中精神,将“灵视”聚焦到更深层。果然,在那些扭曲景象的“背后”,他看到了更多东西。 无数条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灰黑色“丝线”,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梦境空间,它们从游乐园的各个角落延伸出来,最终都隐隐指向深处——鬼屋的方向。这些丝线散发着微弱的恐惧、绝望、无助的情绪波动,正是从王静以及那些同样被困于此梦的受害者意识中抽取、汇聚而来的“养料”。 而在这张庞大的情绪蛛网中,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小团更加凝实、不断缓缓旋转的湛蓝色能量“节点”。这些节点冰冷、粘稠,散发出与王静意识中同源的“恶意引导”气息。它们像是一个个水泵站,不断汲取、提纯周围的恐惧情绪,并将某种更加绝望、更加强制性的“指令”反向注入梦境结构,维持着这个梦境的稳定与恐怖基调。 这绝非自然形成的噩梦!这是一个被精心构建、有明确能量回路和功能分区的……意识陷阱! 就在这时,远处鬼屋方向,隐隐传来了那走调的、卡带般的旋转木马音乐。断断续续,忽高忽低,像垂死者的喘息。 姜墨心中一凛。按照王静的叙述,这音乐往往是那个“无面人”出现的前兆。他没有选择躲避,反而主动收敛了自身意识散发的光芒,将存在感降至最低,同时调整感知频率,尝试融入周围弥漫的灰黑色恐惧能量中——就像变色龙融入环境。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在梦境中,移动并非靠双腿行走,而是意识的“定位”与“转移”。他想象自己是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随着恐惧情绪的流动,悄无声息地飘向鬼屋方向。 沿途的景象更加荒诞离奇。一个倒塌的冰淇淋车旁,散落的不是蛋筒,而是无数只干瘪的、涂着彩色指甲油的塑料手指;射击游戏的气球靶子上,印着的不是卡通图案,而是一张张模糊哭泣的人脸;一条长长的、本该是彩虹色的滑梯,内壁布满了不断开合的、细小的嘴巴,发出窸窸窣窣的呓语…… 这些景象并非单纯为了吓人。姜墨能感觉到,每一个扭曲的造物,都在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恐惧波动,为这个梦境空间提供着能量。它们是被“制造”出来的恐怖元件。 越靠近鬼屋,那种冰冷的湛蓝色能量就越发浓郁,灰黑色的恐惧丝线也越发密集,几乎织成了一张令人窒息的网。空气(或者说意识介质)中弥漫的绝望感几乎凝成实质,让姜墨这具意识体都感到阵阵寒意和压抑。 鬼屋的外观是一座歪斜的、模仿中世纪城堡的建筑,外墙涂着可笑的惨白色和紫色,但此刻涂料大片剥落,露出下面黑褐色的、仿佛血肉凝结的底层。入口处那个著名的小丑雕像基座还在,但雕像本身……不见了。 就在姜墨将注意力集中到空荡荡的基座时——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水陡然浇在后颈! 他猛地“转身”(意识层面的转向)。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旋转木马区域的阴影里,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着。 高大的,穿着褪色、肮脏、缀满可笑绒球的小丑服。身躯微微佝偻,双手垂在身侧,手指苍白细长。 而他的脸上……空无一物。不是黑暗,不是模糊,就是一片平滑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空白,像尚未绘制五官的石膏面具。然而,从那“空无”之中,却投射出两道无比实质的、充满恶意和饥渴的“视线”,死死地锁定了姜墨这具闯入的意识体! 无面人! 它发现了姜墨!尽管姜墨已经极力隐藏,但这梦境的主宰者,或者说看守者,显然对这片意识空间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 那无面人动了。它没有迈步,整个身体如同鬼魅般平滑地向前“滑”来,速度不快,但带着一种无法躲避的、规则般的压迫感。它所过之处,梦境的色彩仿佛被汲取,变得更加灰败;那些灰黑色的恐惧丝线兴奋地颤动,向它汇聚;而那些湛蓝色的能量节点,则发出更明亮、更冰冷的光。 它在吸收这个空间的能量,同时,它本身就是这个空间最大的恐怖源头与规则化身! 姜墨的心沉了下去。直接对抗?在这个对方拥有主场优势、能量几乎无穷无尽的梦境里,绝非明智之举。他的目的是探查,是找到源头,不是在这里与一个噩梦具象体打一场胜负未知的意识战。 跑!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姜墨的意识体骤然爆发出银蓝色的光芒,不再掩饰,像一道逆行的流星,朝着远离鬼屋、摩天轮的方向疾驰! 几乎同时,那无面人空白脸上的“凝视”陡然变得尖锐!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吸力从后方传来,试图拖拽住姜墨。整个梦境的景象也开始加速扭曲、蠕动,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协助追捕这个入侵者! 破败的摊位自动倾倒阻拦,地面泛起粘稠的黑色泥沼,空气中响起尖锐的、无数人叠加的窃笑和呜咽声! 姜墨将意识速度提升到极限,左眼的力量全力输出,在身后布下一层又一层薄弱但坚韧的“意识屏障”,延缓那吸力和空间束缚。他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在粘稠的恶意与恐惧中艰难穿行。 必须找到这个梦境的“破绽”,或者……那个将噩梦“编织”并投射而来的真正源头!无面人只是表象,是守卫。核心一定藏在更深、更隐蔽的地方!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四周扭曲的景象,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着所有能量流动的规律。那些灰黑色丝线的源头……那些湛蓝色节点的分布……恐惧最浓郁的方向……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虽然整个梦境都在试图阻碍他,但摩天轮下方那片区域,能量的扰动似乎最为“剧烈”和“混乱”,仿佛那里是多个能量流交汇冲突的节点,而非像其他地方那样井然有序地受无面人操控。 王静的梦境总是在摩天轮下被迫近、吓醒。那里是梦境的“终点”,会不会也是某个……“起点”或“裂缝”? 赌一把! 姜墨猛地改变方向,不再试图逃离游乐园范围(那可能根本不存在边界),而是朝着那巨大的、静止的摩天轮冲去! 身后,无面人滑行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那空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愤怒”的情绪涟漪。整个梦境的压迫感骤增,仿佛天穹都在向下压塌! 姜墨不管不顾,将全部力量用于冲刺和突破前方的空间阻滞。他能感觉到,现实世界中,自己的身体可能正承受着巨大的负荷,兰芷汐一定在紧张地监控着。 近了!摩天轮巨大的钢铁骨架就在眼前,投下沉重的阴影。下方是空旷的水泥地,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灯泡和纸屑。 就在姜墨的意识体即将冲入那片阴影的瞬间—— 异变陡生! 摩天轮其中一个静止的轿厢,门内原本的黑暗突然如同活物般翻滚起来!一股远比无面人身上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冰冷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一丝眼缝,轰然弥漫! 与此同时,姜墨左眼深处,那枚来自林振宇、一直沉寂的黑色存储器内部,某段被加密的、关于“意识能量汇聚点异常反应”的数据碎片,仿佛被同频触发,微微震颤了一下! 现实世界,分析室内。 兰芷汐猛地站起身,瞳孔收缩! 监控屏幕上,姜墨的脑电波瞬间陷入狂暴的、毫无规律的剧烈震荡,心率飙升突破红色警戒线,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姜墨!”她毫不犹豫,立刻按下刺激控制器,同时对着麦克风大声呼喊,“听到吗?姜墨!立刻脱离!回来!” 然而,屏幕上那代表意识连接的异常波形,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狂暴,仿佛陷入了某个更深、更可怕的漩涡! 第33章:腐烂的乐园 黑暗。 不是虚无的空洞,而是粘稠的、具有质感的、仿佛灌满了冰冷沥青的黑暗。它包裹着姜墨的意识体,拖拽着,下沉着。外界兰芷汐的呼喊与颈后的微弱刺激,如同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模糊声响,遥远而失真。 坠落感持续了可能只有一瞬,又或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就在姜墨感觉自身意识边界要被这黑暗彻底溶解、同化时—— “滋啦——!” 一声尖锐的、仿佛老式显像管电视短路般的噪音,撕裂了黑暗。 紧接着,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强行挤入他的感知。不再是之前那种相对“完整”的扭曲游乐园场景,而是更加破碎、混乱、如同被暴力撕扯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记忆胶片。 ……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小男孩,抱着破旧的泰迪熊,坐在旋转木马前无声流泪,木马上的彩漆鲜艳得不真实…… ……一只苍白的手,颤抖着将一张“开除通知书”撕成碎片,碎片在昏黄的光线下如雪飘落,背景是鬼屋模糊的轮廓…… ……深夜空旷的监控室屏幕上,雪花点跳动,映出一张因长期熬夜而浮肿、写满焦虑的保安的脸,他身后窗外,摩天轮的剪影静静矗立……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心电图监护仪发出长鸣的直线音,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从白色被单下无力滑落,窗外远远可见游乐园褪色的尖顶…… 痛苦、失业、监视、死亡……这些不属于姜墨的记忆片段,夹杂着强烈到刺鼻的情绪——悲伤、愤怒、恐惧、绝望——如同高压水枪般冲击着他的意识。每一段碎片都残存着那股熟悉的湛蓝色能量痕迹,但它们更“陈旧”,更“浑浊”,像是被反复使用、榨取后残留的情绪渣滓。 这不是单纯的噩梦素材库。这是……被筛选、强化并存储起来的特定负面记忆! 姜墨猛地凝聚即将涣散的意识,左眼处的银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亮起。“瞑瞳”的力量全力运转,不再是被动接收这些冲击,而是主动分析、归类、追溯。 他“看”到了。 在那些混乱碎片的下方,或者说,支撑着这个混乱意识空间的“地基”,是由无数条更加粗壮、不断脉动的湛蓝色“主能量管道”构成的复杂网络。这些管道冰冷、规整,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几何美感,与上方混乱的情绪碎片形成鲜明对比。它们从游乐园的各个“恐怖节点”(鬼屋、摩天轮、旋转木马等)深处延伸出来,如同植物的根系,最终汇聚向一个位于所有管道下方、更加深邃黑暗的“核心”。 而那个无面人……姜墨此刻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它并非独立的意识体,更像是这个湛蓝色能量网络的“终端执行界面”,一个被灌注了浓缩恶意与绝望规则的“人形程序”。它的力量来源于下方那个“核心”,它的行动受限于网络设定的“捕猎”与“恐吓”协议。 这个梦境,这个“星光游乐园”,本质上是一个大型的意识调制与情绪收集工厂!那些报案者,就是被这个工厂的“信号”(很可能是通过某种媒介,比如羽梦科技的设备,或者更广泛的潜意识渗透)捕捉并拖拽进来的“原材料”。他们的恐惧被抽取、加工,汇入能量网络,最终输送给那个“核心”。 至于那个“核心”是什么……姜墨的意识剧烈震颤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一种接近真相的冰冷寒意。 就在这时,那股拖拽他下沉的力量骤然消失。 姜墨的“视线”恢复了某种程度的稳定。他发现自己并非站在实地,而是悬浮在一片更加诡异的空间中。 这里仿佛是游乐园的“地下”或者“反面”。上方是倒悬的、缓慢蠕动扭曲的游乐园景象,如同水面的倒影,但更加破碎模糊。而四周,是无数缓缓旋转的、大小不一的湛蓝色能量漩涡,每一个漩涡中心都隐约可见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正是那些被拖入噩梦的受害者的意识残影,他们被困在这里,持续产生着恐惧的“燃料”。 一根根粗大的湛蓝色能量管道从这些漩涡中延伸出来,向下扎入更深处的黑暗。而在所有管道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暗蓝色光团。光团表面流淌着复杂的数据流般的纹路,散发出一种冰冷、贪婪、同时又带着一种奇异“饥饿”感的意识波动。 这就是梦境的“发动机”,噩梦的“编织机”! 但让姜墨呼吸(意识层面的凝滞)为之一窒的,是这暗蓝色光团的核心处,隐约可见的一个烙印——一个极其简化、但特征鲜明的抽象图案:一只环绕着星辰的瞳孔。 星之瞳。 羽梦科技的标志。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眼在这噩梦的核心深处看到这个标记,冲击力依旧惊人。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滥用或失控,这是有预谋的、系统性的意识掠夺实验!那个实习生事件,恐怕只是这个庞大黑暗计划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可能失控的测试案例! “找到……你了……”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由无数人绝望呓语叠加而成的声音,直接在姜墨的意识中响起。不是来自那个无面人,而是来自下方那个搏动的暗蓝光团! 它发现了这个深入腹地的“异物”! 瞬间,整个地下空间暴动起来!所有湛蓝色的能量管道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被激怒的血管;那些旋转的漩涡加速,里面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叫;巨大的暗蓝光团猛地膨胀,伸出数条由纯粹恶意和冰冷规则构成的、半透明的触须,朝着姜墨的意识体狠狠抓来! 这一次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无面人。这是整个梦境系统本源力量的直接反扑! 现实世界,分析室。 “不行!刺激无效!他的意识活动正在被拖向一个极其危险的深度!皮层活动几乎停滞,边缘系统与脑干区域异常活跃……这、这像是……”兰芷汐看着屏幕上几乎变成一片混乱尖峰和深渊的脑电波,脸色煞白。她猛地抓起另一个通讯器,“赵队!我需要紧急支援!姜墨的意识可能被困住了,需要更强的外部干预手段,可能涉及神经同步干扰设备!” 她回头看向椅子上身体紧绷、微微颤抖、额头渗出大量冷汗的姜墨,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姜墨……坚持住……”她低声说着,手指紧紧攥住,指甲陷入掌心。 而在那片意识的深渊战场,姜墨面对着席卷而来的本源触须,银蓝色的意识体光芒剧烈闪烁。 逃?在这个对方的主场核心,几乎不可能。 那就……看看你的真面目! 姜墨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残余的所有精神力量,连同“瞑瞳”的全部洞察力,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化作一道无比凝聚、无比尖锐的意识之刺,带着他全部的不屈与质问,朝着那暗蓝光团中央的“星之瞳”烙印,狠狠刺去! 他要的不是击溃这个庞然大物,而是读取它最深处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瞬间! 意识之刺,无声无息,却凝聚了姜墨此刻所有的意志与“瞑瞳”的锋芒。 它不是物理的攻击,而是存在本质的碰撞,是两道截然不同的意识规则在狭小维度内的正面交锋。 姜墨的目标并非摧毁——那远非他此刻力量所能及——而是窥探。像一枚精准的探针,刺向那冰冷运转的“星之瞳”核心烙印,意图撬开一丝缝隙,窥见其背后隐藏的指令源头与真实目的。 “嗤——!” 仿佛滚烫的金属浸入冰水,尖锐的能量摩擦声直接在意识层面爆开! 那暗蓝色的光团剧烈震颤起来,如同被戳中要害的庞大生物。抓向姜墨的恶意触须在空中僵直、扭曲,连带整个地下空间的能量流动都出现了刹那的紊乱。那些被囚禁在漩涡中的人脸残影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形哀嚎。 姜墨的意识体在这剧烈的反冲下几乎瞬间溃散,银蓝光芒明灭不定,边界模糊,剧烈的“痛楚”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存在根本的摇撼。但他死死咬住(意识层面的锚定)那一丝刺入的“联系”。 就是现在! “瞑瞳”的力量被催动到极致,透过那强行撕开的微小裂隙,姜墨的感知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光团内部那冰冷、严密的数据与意识结构之中。 海量的信息碎片呼啸而过,绝大多数是加密的、无法理解的指令流和情感能量编码。但在这些乱流的缝隙里,一些未被完全覆盖的“日志”与“背景波动”被他捕捉到了: ……协议代号:‘深眠收割者’……第三阶段测试场……坐标:海洲市城南区,原‘星光游乐园’遗址…… ……利用地理偏僻性与集体记忆残留,建立低功耗、高隐蔽性‘情感共鸣锚点’…… ……筛选机制:优先捕捉具有高神经敏感性、近期经历显著压力或创伤、且曾暴露于‘星之瞳’泛频意识诱导信号(如特定广告、公共全息影像)的个体…… ……梦境编织模板载入:提取本地化恐惧记忆(失业、疾病、孤独、童年阴影)进行融合强化……构建可持续恐惧循环,最大化‘纯粹绝望情感素’产出效率…… ……产出物输送路径:加密意识波段,指向……权限不足,终端标识模糊……关联项目:‘神骸’……子模块:‘万千心念’…… 冰冷的技术描述,将一场持续的精神折磨,剖析成了一场高效、无情的“情感能源”开采作业!那些报案者不是不幸做了噩梦的倒霉蛋,他们是根据特定“用户画像”被精准筛选、捕捉进来的“矿工”,在这个名为梦境的矿场里,不断生产着名为“绝望”的矿石! 而“神骸”……又是这个计划!林振宇用生命警示的计划,实习生事件背后的阴影,如今在这噩梦工厂的核心日志里再次出现! 更让姜墨背脊发寒的是,这些日志的“风格”和部分底层编码特征,与他从张伟那里得到的存储器中的数据碎片,隐隐有着技术上的同源性,但又似乎更加……“先进”和“系统化”。仿佛张伟披露的只是早期实验的边角料,而这里运作的,才是经过优化、进入规模化测试的成熟体系! 羽梦科技……不,是推动“神骸计划”的幕后黑手,他们的触角远比想象中伸得更长、更隐秘。从直接的意识控制(实习生),到隐蔽的情感收割(噩梦工厂),他们的实验在多个层面同时推进,而目的,似乎都指向那个吞噬一切的“神骸”! “外来者……解析……威胁等级提升……执行抹除协议……” 暗蓝光团的核心,那股冰冷的意识波动因被入侵而变得更加狂暴和充满敌意。短暂的紊乱后,它开始了更加凶猛的反击。不仅那些触须再次袭来,整个地下空间的湛蓝色能量管道开始发出高频震荡,一股强大的、旨在分解同化外来意识结构的“格式化”力场,以光团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一次的攻击,不再仅仅是捕捉或恐吓,而是彻彻底底的存在抹杀! 姜墨的意识体发出不堪重负的信号,银蓝光芒急剧黯淡。强行窥探核心消耗了他太多力量,此刻面对这系统级的抹杀协议,他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倾覆,意识被彻底打散、吸收,成为这个噩梦工厂新的“燃料”。 现实世界,分析室。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房间!姜墨的生理监控屏幕上一片血红! “脑电活动急剧衰减!部分区域出现平直化趋势!自主呼吸微弱!”兰芷汐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带着惊骇,“赵队!支援还没到吗?!他快撑不住了!” “干扰设备正在路上,但至少还需要五分钟!”通讯器里传来赵志刚焦急的声音,“兰医生,有没有办法先唤醒他?任何办法!” 五分钟……对于意识层面的战斗,可能已经太迟了。 兰芷汐看着椅子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姜墨,又看向屏幕上那代表王静、同样陷入极度痛苦脑电状态的曲线。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闪过。 常规的刺激无效……如果,不是从外部刺激,而是从内部,从另一个同样连接着这个噩梦的意识通道,进行干预呢? 王静……她是这个梦境的“常客”,她的意识与那个空间有着更深的、更“合法”的纠缠。如果自己能通过催眠,短暂地、强力地介入王静的梦境,是否有可能像在混乱的电路里接入一个强信号,干扰那个空间的规则,为姜墨创造一丝挣脱的契机? 风险极大。可能让王静陷入更深的危险,可能自己也会被拖入那恐怖的梦境,更可能徒劳无功。 但看着姜墨生命体征的持续下滑,兰芷汐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决绝。 她没有时间犹豫了。 “王小姐,对不起了……”兰芷汐低声自语,迅速调整了连接到王静头部的神经反馈贴片参数,将其从监测模式切换到强诱导模式。她坐回控制台前,戴上语音增强耳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透过贴片直接传入王静深度睡眠的大脑皮层,同时,她也通过麦克风,对着姜墨的频道,用尽全力呼喊: “姜墨!听得到吗?我是兰芷汐!” “抓住这个声音!这是锚点!” “现在,想象你在下坠……但下方不是黑暗,是光!是现实世界的光!” “王静!你也听着!这不是你的梦!这是入侵!是牢笼!看着我给你的光!抓住它!往上游!” 她同时在两个意识频道里呼喊,试图用自己稳定的意识频率作为桥梁,用语言和心理暗示作为工具,在狂暴的梦境能量漩涡中,强行开辟一条微弱的、逆向的通道! 分析室内,兰芷汐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持续而坚定地传递着指令与呼唤。她在进行一场豪赌,赌的是人类意识深处对“引导”与“光明”的本能趋向,赌的是姜墨顽强的求生意志,赌的是那一丝渺茫的、打破规则的可能性。 而在那意识深渊的战场,即将被“格式化”力场吞噬的姜墨,那即将彻底黯淡的银蓝光点,猛地颤动了一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层层恶意的噪音与规则的挤压,如同穿过厚重云层的一缕微弱星光,落在了他即将涣散的意识核心上。 光……锚点……上游…… “……芷……汐……” 破碎的意识回应着。 那微弱的银蓝光点,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燃料,轰然炸亮!不是对抗周围的黑暗,而是凝聚成极细的一线,朝着那声音传来的、虚无缥缈的方向,如同离弦之箭,逆着狂暴的“格式化”洪流,冲了出去! 同一时刻,王静的梦境中,那一直被动承受追逐、在摩天轮下绝望惊醒的固定剧本,被一股外来的、充满引导力量的“光”的意象强行介入!她的意识残影发出了一声不同于恐惧的、迷茫的呜咽,下意识地朝着那“光”的方向,做出了一个转身的动作。 微不足道的扰动。 但对于一个精密运转的、依赖固定情绪回路的系统来说,这一点点来自“内部原材料”的意外偏差,如同精密齿轮卡入了一粒细沙。 “抹除协议”的力场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就是这一瞬间! 姜墨凝聚的那一线银蓝光芒,如同穿透玻璃的激光,猛地刺破了重重黑暗与粘稠的能量阻滞,沿着兰芷汐声音和王静意识偏差共同构成的、稍纵即逝的薄弱路径,向上,向上,冲向那昏黄扭曲的游乐园“上层”,冲向与现实连接的意识边界! “吼——!!!” 暗蓝色的光团发出无声的、震彻整个意识空间的狂暴咆哮,无尽的触须与湛蓝能量疯狂涌向那逃逸的光点,试图将其最后拖回深渊。 但,迟了。 银蓝光点冲出了地下空间,冲过了扭曲的游乐园景象,冲破了那层粘稠的梦境薄膜。 现实世界,姜墨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双眼骤然睁开! 左眼中,银蓝色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刺目一闪,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瞳孔深处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惊悸。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分析室微凉的、带着电子设备气味的空气。 几乎在他醒转的同时,旁边监测床上的王静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坐起,满脸泪水与困惑,大口喘息。 连接,强行中断了。 兰芷汐脱力般向后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她的鬓发。她看着苏醒的两人,又看向屏幕上逐渐恢复正常范围的生理指标,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 赌赢了……暂时。 姜墨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兰芷汐,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纸摩擦:“核心……是‘星之瞳’……他们在……收割情感……为了‘神骸’……” 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与精神透支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身体一软,再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下的、深度的、无梦的沉睡。 兰芷汐立刻起身检查他的状态,确认只是虚脱而非意识损伤后,才稍微放下心。她看向惊魂未定、茫然四顾的王静,迅速切换回专业心理医生的模式,开始进行安抚和初步干预。 分析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赵志刚带着两名技术人员和一台便携式神经同步干扰设备冲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赵志刚急问。 兰芷汐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却异常清晰: “赵队,我们需要立刻封锁城南星光游乐园遗址,进行最高级别的勘察。” “另外,‘神骸计划’……已经不再是推测或碎片信息。” “我们找到了它的一个……正在运行的‘情感能源采集站’。” 第34章:意识的坐标 昏迷并非虚无。 对于姜墨而言,这一次的沉睡更像是一次被强制关机的系统,在黑暗的底层进行着缓慢的自我校验与碎片整理。意识深处,破碎的画面和冰冷的数据流如同沉船残骸,在记忆的深海中缓缓飘荡,又被一股坚韧的本能力量一点点打捞、归位。 “……深层意识活动趋于平稳,前额叶皮层与海马体区域交互增强,推测正在进行记忆整合与创伤缓冲……生理指标稳定在疲劳阈值内,暂无器质性风险……” “……外部环境安全,赵队已带队前往目标地点布控,遗址外围完成封锁,技术组正在尝试进行常规及非常规频谱扫描……” “……王静女士情绪初步平复,已转移至安全屋,由专人进行后续心理疏导与隔离观察,其体内残留的异常意识波动标记正在衰减……” 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隔着毛玻璃,模糊地传入姜墨逐渐复苏的感知。是兰芷汐的声音,平静、专业,像是在做汇报,又像是在进行自我梳理。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传来酸麻无力的感觉,仿佛这具身体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但他还是努力地,一点点掀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分析室熟悉的、略带冷色调的天花板,以及那几盏发出均匀柔和光线的无影灯。随后,视野边缘出现了兰芷汐的身影。她背对着他,站在主控台前,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查看数据。她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马尾辫稍显凌乱,肩膀的线条透出一种紧绷后的疲惫。 姜墨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发出一声轻微的气音。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被兰芷汐捕捉到。她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快步走了过来。 “别急着说话。”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吸管杯,将温水凑到姜墨唇边,“慢慢来,先补充水分。你昏迷了将近六个小时。”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姜墨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感觉力量随着液体的流入一点点回到四肢百骸。他转动眼珠,看向兰芷汐。 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清澈而稳定,里面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虚弱模样。 “芷汐……”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谢谢。” 他谢的,不仅仅是在分析室里的照顾,更是最后时刻,在那意识深渊边缘,那一道穿透黑暗、将他拉回来的声音与指引。那是一场精准到不可思议的意识救援。 兰芷汐轻轻摇了摇头,将水杯放好,拉过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是你自己够顽强。我做的……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的方向。”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赵队已经带人封锁了星光游乐园遗址,正在进行初步勘察。但我们都知道,问题的核心不在物理层面。你在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说的‘收割情感’和‘神骸采集站’……” 姜墨闭了闭眼,那个暗蓝色、搏动着的、刻印着“星之瞳”标记的恐怖核心,以及周围那些如同痛苦燃料库般的意识漩涡,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尽可能清晰地将梦境地下的所见——那个系统化的情感能量收集工厂,冰冷的日志信息,以及与“神骸计划”明确的关联——讲述出来。 随着他的叙述,兰芷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当听到“深眠收割者协议”、“情感共鸣锚点”、“纯粹绝望情感素”这些冰冷的技术名词时,她的眉头紧紧锁起,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所以,这不仅仅是一个制造噩梦的恶作剧,或简单的精神攻击,”兰芷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寒意,“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工业化的、针对人类负面情感的‘开采’。而那些受害者,是他们精心挑选的‘矿工’。” “没错。”姜墨肯定道,他试图坐起来,兰芷汐扶了他一把,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更关键的是,这个‘采集站’的运转模式。它利用游乐园遗址本身的集体记忆残留作为‘锚点’,构建了一个半稳定的意识空间。那些被捕捉的受害者,他们的恐惧被抽取、提纯,然后通过某种加密的意识波段输送出去……最终目的地,指向‘神骸’。” 他看向兰芷汐:“我们之前的所有线索——林振宇的死,实习生的失控,张伟的警告——都只是这个庞大计划的不同侧面。而现在,我们直接找到了它一个正在运作的‘器官’。这个器官的位置、运作方式、能量输送路径……是撕开整个‘神骸计划’伪装的关键。” “但问题是,”兰芷汐指出关键,“即便我们知道那里是个‘采集站’,赵队他们进行物理封锁和勘察,真的能触及核心吗?按照你的描述,那东西的本质是一个高度加密、存在于集体潜意识夹层中的意识结构。常规手段恐怕……” “所以,我们不能只靠常规手段。”姜墨打断了她,他的左眼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此刻却重新亮起了一种锐利的光芒,“我在里面,除了看到那些,还做了一件事。” 兰芷汐微微一怔:“什么事?” “在被拖入那个核心空间,以及最后挣脱的时候,”姜墨的语速放慢,似乎在回忆并确认某个极其精微的操作,“我利用‘瞑瞳’对那核心结构的一次剧烈冲击,以及它自身能量网络的瞬间紊乱,悄悄留下了一点东西。”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指向虚空,做了一个“附着”和“回响”的手势。 “一个极其微弱的、带有我个人意识频率特征的‘信标’。它就像一枚隐形的图钉,被我强行‘钉’在了那个噩梦工厂的能量回路里,更准确地说,是‘卡’在了它对外输送情感能量的加密波段出口附近。” 兰芷汐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她瞬间明白了姜墨的意图。 “你想……逆向追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诧,“通过那个信标,定位情感能量被输送的最终‘接收端’?” “对。”姜墨点头,语气斩钉截铁,“那个‘神骸’模块,或者它所在的终端,才是真正的目标。星光游乐园只是它的一个‘泵站’。封锁泵站很重要,可以切断一部分能源供应,保护潜在受害者。但要摧毁整个系统,我们必须找到它的‘心脏’。” 这个想法大胆得近乎疯狂。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他不仅成功逃脱,竟然还能分心布下如此精妙的后手。 “那个信标……现在还有效吗?不会被对方发现并清除?”兰芷汐追问,专业素养让她立刻开始评估计划的可行性。 “应该还在。”姜墨感受了一下左眼深处那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遥远牵引感,“它非常微弱,几乎和背景噪音融为一体,除非对方对整个系统进行最高级别的深度自检,否则很难察觉。而且,它的设计不是持续发射信号,而是像一个‘共鸣器’。当外部有特定的‘询问’信号——比如我用‘瞑瞳’发出特定的意识频率去‘叩问’——它才会被激活,产生一次性的、指向性的反馈,就像黑暗中的回音定位。” 他看向兰芷汐,眼神中充满了需要她配合的期待:“但凭我一个人,现在这种状态,很难精准地发出足够强度的‘叩问’信号,并稳定接收可能非常微弱的‘回音’。我需要辅助,需要一个外部平台来放大和稳定我的意识输出,同时帮我过滤干扰,捕捉那个可能一闪即逝的反馈。” 兰芷汐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她看向主控台,那里连接着各种精密的生物信号放大与神经反馈设备。 “你想用这里的设备,配合催眠引导,建立一条更稳定、增益更强的意识通道,去‘激活’并‘倾听’那个信标?”她迅速理解了技术路径。 “是的。”姜墨坦诚道,“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但这次,目的更明确,信号需要更‘锐利’。你能做到吗?” 兰芷汐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快速划过几个屏幕,调出设备的各项参数和耐受阈值,大脑飞速计算着其中的风险和可能性。这比之前单纯的意识唤醒要复杂和危险得多,相当于主动将姜墨的意识再次推向那个危险的领域边缘,进行精细操作。 但她也清楚,这可能是目前唯一能绕过对方重重加密、直指“神骸”核心的捷径。姜墨用命换来的这个机会,不能浪费。 几秒钟后,她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姜墨。 “设备参数可以调整,我能构建一个相对安全的意识投射与接收环境。”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专业,“但前提是,你必须保持在绝对可控的浅层连接状态,一旦出现任何被反向追踪或意识负荷过载的迹象,我们必须立刻切断。而且,你需要给我一个尽可能清晰的、关于那个‘叩问’频率和预期‘回音’特征的描述。” 姜墨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但有些险,必须冒。 “我明白。我们……需要先做点准备。”他活动了一下依旧酸软的手臂,感觉力量在缓慢恢复,“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让‘瞑瞳’稍微恢复一些,同时,我们得制定一个详细的信号协议和应急预案。” 他看向窗外,夜色已然褪去,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一场在意识维度进行的、更加精密的追踪战,即将拉开序幕。 赵志刚的队伍在物理世界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他和兰芷汐,则要在看不见的战场上,尝试定位那隐藏在最深处的、吞噬情感的“神骸”之心。 一个半小时后,分析室再次被一种高度专注的寂静笼罩。只不过,这次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紧张,更添了几分精密操作前的肃穆。 姜墨重新坐回了那张特制靠椅,身上连接着的传感器比之前更多、更精细。几条主要神经簇区域贴着增强型生物电导贴片,头顶的网状电极帽闪烁着细微的指示灯,实时监测并反馈着他大脑各区域的活跃状态。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技术宅准备攻克难题时特有的、跃跃欲试的光芒。 兰芷汐坐在主控台前,面前展开着数个悬浮光屏,分别显示着姜墨的实时生理数据流、设备状态参数、一个由她根据姜墨描述构建的“意识频率匹配模型”,以及一个用于标记异常波动的动态频谱分析界面。她戴上了一副轻型AR眼镜,镜片上流动着辅助信息,双手虚按在触控板上,姿态如同即将演奏复杂交响乐的指挥家。 “最后确认一遍协议。”兰芷汐的声音透过清晰的内部通讯传来,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第一阶段:我会引导你进入深度放松的Theta波(θ波)优势状态,同时用设备对你的意识输出进行定向增益,聚焦于你左眼‘瞑瞳’的能量频率。你需要在这个阶段,将我之前给你构建的‘信标共鸣频率模版’内化,并尝试稳定输出。” “明白,加载‘回音定位.exe’。”姜墨闭着眼,嘴角却微微扯了一下,语气带着他惯有的、在高压下反而更显轻松的调调,“不过兰医生,你这套‘系统引导’可比我们公司那破项目管理软件靠谱多了,至少不会中途崩溃要我‘Ctrl+Alt+Delete’重来。” 兰芷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接他的玩笑,但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半分。“第二阶段:当你确认自身频率与模版稳定同步后,给我一个信号。我会启动第二阶段增幅,并将设备接收灵敏度调整到预设阈值。你需要在三到五秒的窗口期内,向信标可能存在的‘方向’——基于你之前感知到的能量输送路径——发送‘叩问’脉冲。记住,是短促、尖锐、高辨识度的脉冲,不是持续信号,避免能量逸散和被反向锁定。” “收到,单次‘Ping’操作,超时自动断开。”姜墨比了个“OK”的手势,尽管兰芷汐看不见。“放心,论发‘死亡Ping’测试服务器延迟,我可是专业的。” “……第三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兰芷汐自动过滤了他那些不靠谱的比喻,继续道,“‘叩问’发出后,我会立刻将设备主模式切换至高敏度接收状态,全力捕捉任何可能出现的、携带你个人标记的异常反馈波纹。你的意识必须保持绝对的‘静默’与‘聆听’状态,像空旷山谷等待回声。任何主动的‘搜寻’念头都可能干扰接收。同时,你的生理监护阈值我已调至最高,一旦核心体温异常升高、脑压波动超标,或我的监控模型检测到有未知意识波动试图反向接入,我会立刻执行强制断开程序,并施加唤醒刺激。” “明白,进入‘只读模式’,当个安静的‘抓包工具人’。”姜墨的语气终于正经了些,“兰医生,紧急协议就交给你了。我这条小命备份的恢复点,可就设在你这儿了。” “我会确保安全。”兰芷汐的声音很轻,却重如承诺。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编译运行’。”姜墨调整了一下呼吸,最后调侃一句,“话说回来,这算不算史上最硬核的‘脑机接口’ debug 现场?回头我得写篇论文,名字就叫《论如何利用噩梦工厂后门进行意识层 traceroute》。” “安静,姜墨。”兰芷汐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打断了他,“开始倒计时。十秒后进入引导。十、九……” 姜墨立刻噤声,脸上的嬉笑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全然的专注与平静。他放松身体,将全部注意力投向自己的左眼深处,感受着其中缓慢流转的温润力量。 “八、七……开始环境频率匹配……” 分析室内,柔和的、带有特定频率的次声波和白噪音微微响起,辅助稳定脑波。 “六、五……进入深度呼吸同步,跟随我的节奏……” 姜墨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规律,与兰芷汐平稳的语音引导完全同步。 “四、三……意识下沉,感受Theta波(θ波)的海洋……” 屏幕上,姜墨的脑电波开始出现显著变化,代表深度放松与潜意识的Theta波逐渐成为主导。 “二、一……启动第一阶段增益。姜墨,加载频率模版,稳定输出。” 随着兰芷汐话音落下,姜墨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推力”。并非物理上的,而是意识层面的。周围的设备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共鸣腔,将他左眼自然散发的银蓝色能量频率温和地放大、提纯,并引导着他,将这股力量塑造成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微波动编织而成的“频率模版”——正是兰芷汐根据他描述的信标特征,反向推导构建出的“钥匙”。 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精细度和控制力。姜墨如同在意识中临摹一幅极其复杂的动态星图,稍有偏差,就可能前功尽弃。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但他心神稳固,左眼处的光芒稳定而均匀地流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监控屏幕上,代表意识同步率的曲线平稳上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极高的数值。 “……频率模版同步率94.7%,稳定性优秀。”兰芷汐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准备进入第二阶段。姜墨,确认状态。” 姜墨没有睁眼,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同时,他在意识中构筑出一个清晰的“准备就绪”的意象。 “收到。第二阶段增幅启动。三秒后,释放‘叩问’脉冲。三、二、一——发射!” 就在兰芷汐“发射”二字落下的瞬间,姜墨凝聚在“频率模版”上的所有意志力,连同被设备增幅后的“瞑瞳”能量,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无比“锐利”的意识脉冲,沿着记忆中那条从噩梦工厂核心延伸出来的、输送绝望情感的“加密通道”方向,如同精准射出的电磁飞镖,喷激而出! 嗡——! 即使是在深度放松状态下,姜墨也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传来瞬间的微眩。脉冲离体,带着他的标记与探寻的意志,消失在意识维度深不可测的“远方”。 “脉冲已释放!切换接收模式!”兰芷汐语速加快,手指在触控板上化作一片虚影。所有设备的运行声响瞬间降低了一个档次,进入了绝对敏感的“聆听”状态。 分析室内落针可闻。屏幕上,除了姜墨自身平稳的生理波形,代表外部意识环境接收的频谱图上,一片沉寂,只有极其微弱的、属于城市庞杂意识的背景底噪在缓缓波动。 姜墨摒除了一切杂念,意识体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接收器,全面开放,却又空灵寂静,只等待那一丝可能来自遥远彼端的、独特的“回响”。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兰芷汐设定的五秒窗口期即将结束,她手指已经悬停在强制断开按钮上方的刹那—— 频谱图上,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异常波动,陡然闪现!它的频率特征,与姜墨发射的“叩问”脉冲完美谐调,但微弱了千百倍,且携带了一种……遥远、宏大、冰冷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存在感”余韵! 几乎同时,姜墨紧闭的左眼眼皮之下,银蓝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闪!一股尖锐的、并非来自自身的信息碎片,如同被回声捎带来的遥远海啸的预兆,猛地撞入他的感知! ……坐标……确认……(一段无法理解的、多重加密的空间/意识坐标数据流) ……能量流衰减……干扰……源自……海洲……(模糊的反馈,指向他们所在的城市) ……标记……‘星之瞳’……异常个体……威胁……(冰冷的警报信息,目标直指姜墨!) ……协议……‘清道夫’……待激活…… “捕捉到反馈!信号极度微弱但特征吻合!”兰芷汐低呼,双手飞快操作,将那一闪即逝的波动尽可能放大、记录、分析。 而姜墨则在接收到那碎片信息的瞬间,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左眼处传来灼热的刺痛,不是因为使用过度,而是因为那反馈信息中蕴含的、对他个人明确的“威胁标记”和冰冷的“抹除意向”! “姜墨!立刻断开!”兰芷汐看到他的生理指标剧烈波动,毫不犹豫,立刻按下强制断开按钮,并同步施加了温和的唤醒刺激。 “嘶——”姜墨倒抽一口冷气,如同从冰水中被捞出,意识瞬间回归沉重的肉身。他剧烈地喘息着,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灼痛的左眼,指缝间似乎有微光渗出。 “你怎么样?!”兰芷汐已经冲到他身边,快速检查他的瞳孔反应和生命体征。 “没……没事……”姜墨放下手,左眼的灼痛感正在迅速消退,但那股被遥远而恐怖存在“瞥了一眼”的心悸感,却久久不散。他脸色更加苍白,但眼中却燃烧着灼热的光芒,“拿到了……虽然不完整……但有坐标信息……还有……我们好像被‘挂号’了。” 兰芷汐立刻看向主控台屏幕。经过设备的初步解析,那段微弱反馈中,最清晰的一部分信息已经被提取出来——一组极其复杂的、混合了地理经纬度、能量频率谱和潜意识层标识符的复合坐标。而另一部分关于“威胁”和“清道夫”的加密信息,则暂时无法完全破解,但其指向性毋庸置疑。 “坐标指向……”兰芷汐看着初步解析结果,眉头紧锁,“不在海洲市境内……甚至不像是常规的地理位置。能量特征显示,它位于……一片人类意识活动极其稀薄,但背景辐射异常活跃的‘间隙’区域?” 姜墨挣扎着坐直身体,看向那组坐标,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兴奋与凝重、极其“姜墨式”的复杂表情。 “管它是什么‘间隙’还是‘裂缝’,反正‘服务器地址’是挖出来了,虽然可能架在防火墙后面。”他揉了揉眉心,“不过,房东好像不太友好,不仅发现了我们的‘端口扫描’,还顺手给我们IP加了黑名单,甚至可能派了‘管理员’过来‘查水表’。” 他看向兰芷汐,虽然虚弱,但眼神锐利如初: “兰医生,看来咱们的‘反向追踪’效果拔群。接下来,恐怕得赶在对方的‘清道夫协议’激活之前,让赵队他们,根据这个‘坐标’,去会一会那个真正的‘神骸’了。” “而我们,”他指了指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左眼,“得想想办法,怎么应付可能马上要来的‘上门服务’。” 【作者科普】 Theta波:θ波是一种脑电波,其频率范围通常在4-7Hz,有时也会扩展至3.5-7.5Hz。 第35章:追踪坐标 坐标,如同一枚烧红的烙印,烫在专案组的战略图上,也烫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它不是一组简单的经纬度数字,而是一串融合了现实空间坐标、异常能量频率特征以及潜意识层特定“锚点”标识符的复合数据。技术组的初步解析报告显示,其指向的“核心终端”或“接收站”,位于西太平洋某片公海区域,地理位置模糊,但能量特征显示该处存在极强且异常的意识活动背景辐射,几乎像现实世界的一个“意识湍流”空洞。 但那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并非当前最急迫的目标。 姜墨留下的信标,以及逆向追踪捕获的反馈信息,还揭示了另一个关键事实:海洲市城南的星光游乐园遗址,不仅仅是噩梦的“编织工厂”,更是那个遥远“神骸”终端与本地现实世界进行稳定能量交互的关键中继节点和信号放大器。 换句话说,要真正切断这条情感收割管道,甚至以此为跳板反向侵蚀“神骸”系统,星光游乐园这个现实的“泵站”,是必须拔除,也能够被拔除的第一环。 因此,尽管赵志刚对那个遥远的公海坐标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信息上报与国际协作程序,但海洲本地的行动重心,毫不犹豫地压向了那片已被封锁的废墟。 上午九点,秋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冷的力度,洒在城南边缘那片被岁月和荒草吞噬的土地上。 星光游乐园巨大的、锈蚀的牌坊式大门紧闭着,缠绕着崭新的警方封锁带,在风中猎猎作响。门内,昔日的欢笑声早已被死寂取代,只有疯长的野草从破碎的水泥地缝隙中钻出,攀爬着锈蚀的游乐设施骨架。褪色的卡通壁画斑驳脱落,露出下面黯淡的水泥墙体。巨大的摩天轮静止不动,钢铁骨架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几个轿厢在风中微微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铁锈和植物腐烂的混合气味,与梦境中那甜腻腐朽的气息诡异地形成了现实与虚幻的呼应。 园区外围,穿着制服的民警拉起了数道警戒线,疏散了偶尔前来探险的都市传说爱好者或误入的流浪者。更内层,则是赵志刚亲自带领的刑警支队技术小组和部分便衣。他们穿着防护服,手持各种探测仪器——从常规的金属探测、辐射检测,到小杨带来的几台特制能量波动扫描仪——正在对园区进行地毯式的初步勘察。 “地面无明显近期人类活动痕迹……红外探测未发现异常热源……常规电磁频谱在正常背景波动范围内……”对讲机里传来各组勘察人员的例行汇报。 赵志刚站在鬼屋前那片相对空旷的水泥地上,眉头紧锁。物理层面的勘察,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对方的手段如此轻易就能被常规仪器检测到,那也不会隐藏这么久。 他抬头看向园区入口方向。两辆黑色的越野车正缓缓驶过警戒线,在指定的安全区域停下。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兰芷汐。她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深色户外装束,背着一个小型医疗急救包和一台便携式数据记录仪,眼神冷静地扫视着四周环境。 随后,另一侧车门被推开,姜墨有些脚步发虚地走了下来。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眼下的青黑显示着精神尚未完全恢复,但左眼却异常明亮,仿佛在主动调整焦距,适应着这片现实中的“噩梦源头”。他拒绝了兰芷汐的搀扶,自己站稳,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然后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这地方……空气指数绝对超标。”他嘀咕了一句,目光却如同雷达般,快速扫过眼前的景象——锈蚀的大门、荒芜的步道、沉默的摩天轮、阴森的鬼屋……每一个细节,都与梦境中扭曲恐怖的版本重叠、对比,带来一种强烈的认知眩晕感。 赵志刚大步走了过来,目光在姜墨脸上停留了一下:“撑得住?不是让你在指挥中心待着吗?” “赵队,诊断‘服务器’问题,不亲临机房看看日志和散热,光在监控室盯着流量图可不行。”姜墨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语气轻松些,但声音里的疲惫掩不住,“而且,那‘信标’是我埋的,这里的‘异常信号’也只有我这双‘兼容性不太好的眼睛’可能看得最清楚。不来实地‘抓包’,万一漏了关键‘数据包’呢?” 赵志刚哼了一声,没再坚持。他了解这小子的倔劲,更清楚他的能力此刻不可或缺。“注意安全,别离我们太远。兰医生,看好他。” “明白。”兰芷汐点头,自然地站到了姜墨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既不影响他观察,又能随时照应。 “有什么发现吗,赵队?”兰芷汐问道。 “表面上看,就是一片标准的、荒废了十几年的游乐场废墟。”赵志刚指了指周围,“技术组没发现明显的炸弹、陷阱或非法入侵痕迹。但……”他顿了顿,看向姜墨,“小杨用你之前提供的、基于梦境能量特征的参数调整过的扫描仪,在几个区域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异常的‘背景意识辐射’残留,有点像……低功率的无线电基站泄漏的信号,非常微弱,且正在快速消散。” 姜墨精神一振:“在哪儿?” “主要集中在三个点:鬼屋内部、摩天轮下方控制室废墟,还有……旋转木马的后台设备间。”赵志刚指向那三个方向,“残留强度依次递减,鬼屋最强。我们的人已经初步排查过,没有发现可见的异常装置,但不敢深入,等你来看看。” “优先级,鬼屋。”姜墨毫不犹豫。在梦境中,鬼屋是无面人的“刷新点”,也是地下能量网络的一个重要节点。 一行人朝着那座歪斜的、涂着可笑惨白和紫色涂料的城堡式建筑走去。越靠近,姜墨左眼的悸动就越发明显。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被冰冷恶意浸染过的能量“污染”感,如同踏入了一片无形的、正在挥发毒气的区域。 现实中的鬼屋入口,小丑雕像的基座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断裂的螺栓接口。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味。 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持枪守在门口,确保安全。 姜墨在门口站定,闭上右眼,完全睁开左眼。“瞑瞳”全力运转,银蓝色的微光在他瞳孔深处流转。眼前的景象开始剥离现实的表象。 他看到的不再是单纯的黑暗和破败。在鬼屋入口的空气里,飘散着极其稀薄、几乎要消散的湛蓝色能量“烟尘”,如同燃烧某种特殊燃料后留下的余烬。这些“烟尘”正以缓慢但不可逆的速度弥散、稀释。而在鬼屋深处,他感知到一个相对凝聚的“残留点”,能量特征与梦境中那些冰冷的“节点”高度一致,只是黯淡了无数倍,像一块即将耗尽电量的电池。 “能量残留,确认。”姜墨低声道,语气肯定,“正在快速消散。对方在我们封锁并中断梦境连接后,很可能主动切断了这里的‘供能’或者启动了自毁程序,避免被追踪。但残余的‘场’还在,结构……能看出一点端倪。” 他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进了鬼屋。兰芷汐紧随其后,手中的强光手电划破了黑暗,照亮了布满蛛网和涂鸦的通道。赵志刚打了个手势,两名特警也持枪跟入,保持警戒。 通道狭窄曲折,两侧是早已失效的吓人机关和粗糙的壁画。姜墨的目光却越过这些,紧紧锁定着左眼视野中那逐渐清晰的能量残留轨迹。那轨迹如同一条黯淡的光带,沿着通道,蜿蜒通向深处。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间应该是原先控制室或者储物间的房间前。门锁早已锈坏。 推开门,手电光柱扫过。房间里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箱、断裂的塑料道具和厚厚的灰尘。但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极不协调的区域——灰尘被仔细地清扫出一个大约直径一米的圆形,圆形中央的地面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由某种暗红色、近乎干涸的胶质物勾勒出的、极其复杂的几何图案。 图案的中心,有一个清晰的、被灼烧过的凹痕,大小和形状,恰好能放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多棱面的晶体。 而在姜墨的“灵视”中,这个图案正是一个微缩的、已经停摆的“意识能量转换与发射阵”。那些暗红色的胶质物,是掺杂了特定金属粉末和生物提取物的“导能介质”。中央的凹痕,就是放置“能量核心”或“信号放大器”的位置。 此刻,阵法早已失效,能量核心被取走,只留下这个冰冷的“阵盘”和空气中即将散尽的余韵。 “找到‘基站天线’的基座了。”姜墨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个图案,没有用手去碰触,“设计得很精妙,利用了这里原本可能就存在的微弱地脉扰动(或许是地下水管或电缆),加上这个阵法转化和放大,将收集到的情感能量以特定波段‘发射’出去。现实与梦境的接口……恐怕就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房间角落天花板一个不起眼的、原本可能是通风口的位置。在他的视界里,那里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发射”指向性痕迹。 “能量发射的最终方向……”他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东南方的天空,“和我们追踪到的、那个公海坐标的大方向……一致。” 赵志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证据链,在现实中找到了第一块冰冷的拼图。 “能从这个阵法本身,反向推导出能量核心的特征,或者……是谁布置的吗?”兰芷汐问道,她虽然看不到能量残留,但基于姜墨的描述和眼前的实物,已经开始进行犯罪心理侧写。 姜墨摇了摇头:“阵法是标准的‘黑箱’,只负责功能实现,不记录操作者信息。核心被取走了,手法干净。布置者……是个行家,精通这种非常规的能量操作,而且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他环顾这个阴暗、布满灰尘的房间,梦境中那冰冷、贪婪的暗蓝光团仿佛与眼前这个失效的阵法重叠。 现实中的触感冰冷而坚实。 噩梦的源头,终于从虚幻的意识深渊,被拽出了一角,曝露在了现实的阳光与法律的目光之下。 但姜墨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布置这里的“行家”,那个可能潜伏在附近、甚至就在他们之中的“梦魇编织者”,以及那个被触发的“清道夫协议”……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从蛰伏中苏醒。 废弃的控制室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手电光柱中飞舞的微尘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那个暗红色的几何图案躺在地面中央,像一块来自异界的丑陋伤疤,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进行过的、超越常识的勾当。 姜墨蹲在图案旁,左眼的银蓝光芒微微流转,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检视着这个失效阵法的每一道纹路。除了能量散逸的痕迹,他试图寻找更细微的线索——施法者的“习惯”,材料配比的独特偏好,或者任何可能指向具体个人的能量“指纹”。 “纹路的刻画工具,不是常见的刻刀或激光。”姜墨低声分析,手指虚点在一条纹路上方,“边缘有微弱的、不规则的熔融痕迹,像是被……高频振荡的能量束直接‘烧’上去的。这种精度和手法,不是业余爱好者能搞定的。” 兰芷汐蹲在他对面,戴着取证手套,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图案边缘一点点剥落的暗红色胶质碎屑,放入证物袋。“胶质残留物初步观察,含有有机成分和金属微粒,具体成分需要实验室分析。这种混合物作为导能介质……很像某些古老仪式或现代黑市能量实验中使用的‘灵媒膏’的变种,但配方似乎更……‘工业化’。” “工业化?”赵志刚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嗯。”兰芷汐点头,将证物袋封好,“传统的神秘学或个体实验,材料配比往往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或地域特征。但这个……纹路标准,介质均匀,更像是按照某种‘技术规范’或‘配方表’批量制备和使用的。效率优先,个性抹除。” 姜墨若有所思:“这倒符合‘神骸计划’那种冰冷、系统化的风格。他们不是搞艺术的巫师,是一群追求效率和规模的情感‘矿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放置“能量核心”的凹痕。凹痕内部非常光滑,有明显的晶体摩擦和能量灼烧留下的细微纹路。“核心被取走得非常干脆,几乎没有残留。但凹痕的形状和尺寸……”他皱起眉,努力回忆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赵志刚追问。 “这个形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描述。”姜墨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大脑飞速检索着从张伟存储器里解密出的海量碎片信息。那些碎片大多是关于意识实验的日志和代码,但偶尔夹杂着一些设备参数和结构简图…… 突然,一段模糊的图像记忆闪过脑海——一份关于“便携式潜意识锚定与放大单元”的技术简图附件,其中核心部件的剖面图,其尺寸和接触面的多棱面结构,与眼前这个凹痕惊人地相似! “是羽梦科技内部某个未公开项目的设备核心部件!”姜墨猛地抬头,看向赵志刚和兰芷汐,“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特征高度吻合。如果真是这样,那布置这里的‘行家’,很可能不是外部的神秘学者或雇佣兵,而是……羽梦科技内部,直接参与‘神骸计划’技术实现的工程师或特勤人员!” 这个推论让房间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如果是外部势力渗透,尚可理解为技术窃取或合作。但如果是羽梦科技内部人员直接操作,那意味着这个公司的黑暗面已经深深嵌入其肌体,甚至可能有多条线在同时运作,而他们现在触碰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立刻把凹痕的3D扫描数据发回技术组,与小杨那边从存储器里提取的所有设备图纸进行交叉比对!”赵志刚当机立断,对着通讯器下令。他脸色铁青,如果羽梦科技内部真的烂透了,那调查的阻力和危险性将呈几何级数上升。 就在这时,一名守在鬼屋外的便衣警员匆匆走了进来,压低声音汇报:“赵队,外围巡逻组报告,东南方向大约一点五公里外,废弃的仓储区边缘,发现一辆无牌黑色厢式车,停留时间不明,车内无人,但引擎盖尚有余温。车辆经过深度改装,有强信号屏蔽和反侦察涂层。我们的人已经隐蔽监视,未发现附近有可疑人员活动。” 一点五公里,正好超出了他们目前封锁圈的核心范围,但又在一个可以快速机动、观察园区动静的距离上。 赵志刚眼神一厉:“立刻调取该区域所有民用和交通监控,搜索可疑人员踪迹!通知二组,秘密包围那片仓储区,动作要轻,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打草惊蛇!” “是!” 汇报的警员迅速离去。 “看来,我们的‘清道夫’朋友,或者至少是他们的眼线,已经到场了。”姜墨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虽然他没碰任何东西),左眼警惕地扫视着鬼屋外的方向。“反应真快,我们前脚刚锁定这里,后脚就有人来‘擦屁股’或者‘看现场’了。” 兰芷汐也站了起来,神情凝重:“对方很谨慎,没有直接靠近封锁区。那辆改装车可能是用来远程监控或者接应的。我们需要加快进度,在对方可能采取进一步行动——比如远程销毁更多证据,或者对我们进行试探性攻击——之前,尽可能多地搜集信息。” “去下一个点,摩天轮控制室。”赵志刚果断道,“姜墨,你重点查看是否有类似的阵法残留或能量节点。兰医生,注意周边环境,尤其是异常的心理压迫感或暗示。” 一行人迅速离开鬼屋,朝着园区中央那巨大的摩天轮走去。阳光下的废墟显得更加颓败,风穿过锈蚀的钢铁骨架,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低泣。 姜墨边走边持续开启着“灵视”,如同人形雷达般扫描着四周。他能感觉到,整个园区都弥漫着那种微弱的、正在消散的湛蓝色能量“污染”,但鬼屋无疑是浓度最高的源头。越靠近摩天轮,这种残留感越弱,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隐晦的“感觉”。 那是一种……悲伤。沉重、绵长、仿佛渗入土地和钢铁里的悲伤。与噩梦工厂那种被加工过的、尖锐的恐惧不同,这种悲伤更“原始”,更“个人化”,像是某个个体长期在此地倾注的负面情绪,与后来叠加上的、系统性的恶意能量交织在了一起。 “这里有很强的……情绪残留,不是恐惧,是悲伤。”姜墨低声对兰芷汐说,“很私人化,浓度不高,但根深蒂固。就像……一层底色。” 兰芷汐闻言,也放缓了脚步,她的专业感知虽然不如姜墨的超自然视觉敏锐,但也能隐约感受到一种心理上的压抑氛围。“悲伤……长期失业者的绝望?家庭悲剧的阴影?还是……” 她的话没说完,众人已经来到了摩天轮下方。控制室是一个低矮的水泥小屋,窗户破碎,门半掩着。 姜墨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布满灰尘和鸟粪,控制台早已被拆空,只剩下一些线头。然而,在他的左眼视野中,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悲伤的情绪残留却异常清晰,如同陈旧的血渍,浸染在每一寸墙壁和空气中。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发现任何类似鬼屋那样的、有明确功能性的能量阵法或节点。只有一些极其微弱的、散乱的湛蓝色能量余烬,像是从鬼屋那边飘散过来的。 “这里没有‘基站’结构,”姜墨肯定地说,“但……像是一个‘情绪沉淀池’。长期的、单一的负面情绪在这里积累,可能无意中降低了此地意识空间的‘防御阈值’,或者提供了某种‘情绪共鸣’的基底,让后来那个噩梦工厂更容易在这里‘生根’。” 他走到控制室角落,那里有一个翻倒的、锈蚀的铁皮柜。在柜子后面的墙壁上,他看到了用尖锐物体反复刻划留下的痕迹。凑近一看,是几行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的字迹,反复书写着同一句话: 【为什么是我?】 【都走了……只剩我了……】 【守到什么时候……】 字迹歪斜,力道深深陷入水泥,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绝望。 “是前员工?”兰芷汐也看到了字迹,职业病让她立刻开始分析,“长期留守废弃设施的保安?或者是对游乐园有特殊感情、无法接受其倒闭的人?这种长期的孤独、被遗弃感和对未来的绝望,确实是滋生极端负面情绪的温床。” 赵志刚示意技术组人员过来拍照取证。“查一下游乐园倒闭后的产权交接和留守人员记录,看看有没有符合特征的人。” 就在这时,姜墨的左眼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短暂但尖锐的刺痛!不是来自眼前的悲伤残留,也不是来自遥远的“清道夫”威胁,而是……一种更近、更隐蔽、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抬起头的窥伺感!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姜墨对自己的“瞑瞳”预警深信不疑。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向摩天轮锈蚀的钢铁骨架上方,扫向控制室破碎的窗口外荒草丛生的角落,扫向远处那些沉默的、破败的游乐设施阴影之中。 “怎么了?”兰芷汐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姜墨缓缓收回目光,脸色有些难看,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身边几人能听到: “我们可能……不是唯一的‘访客’。” “这废墟里,除了我们,除了可能在外围监视的‘清道夫’……” “还有别的‘东西’,或者‘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它很会躲藏,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感受着左眼残留的那一丝冰冷粘腻的触感,“它对这里的了解,恐怕比我们深得多。” 荒废的游乐园,在秋日的阳光下,仿佛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更加阴森、更加活生生的寒意。 暗处的眼睛,已经睁开。 第36章:梦魇编织者 “暗处的眼睛……” 赵志刚的眼神瞬间变得鹰隼般锐利。他没有任何怀疑姜墨感知的迹象,只是迅速用手势向分散在摩天轮周围的技术人员和便衣发出最高警戒指令。所有人立刻停止了手头工作,无声而迅捷地以控制室为中心,依托废弃设施构筑起防御圈,枪口警戒地指向各自负责的扇形区域。 空气骤然绷紧,连风穿过钢铁骨架的呜咽声都仿佛被放大。 兰芷汐靠近姜墨,声音压得极低:“能确定方位或者性质吗?是人,还是……” 姜墨缓缓摇头,左眼的光芒在日光下几乎不可见,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在不断调整焦距的镜头,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阴影、每一丛荒草、每一道锈蚀的缝隙。 “方位不确定,一闪即逝。性质……”他皱了皱眉,“不是纯粹的恶意,不像‘清道夫’那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敌意。更混杂,更……‘痛苦’,带着强烈的情绪色彩,但又被压抑扭曲了。而且,它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某种‘融入感’,不是外来者,更像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东西。” “一直住在这里?”兰芷汐立刻抓住了关键,“游乐园废弃十几年了,除了偶尔的探险者,谁会一直住在这种地方?流浪汉?还是……那个留下刻字的前员工?”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控制室墙上那些绝望的刻痕。长期的孤独守护,极端的负面情绪积累,如果与游乐园后来被改造成的噩梦能量场产生某种共振甚至……融合? 这个猜想令人不寒而栗。 赵志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按下通讯器,声音低沉而清晰:“各组注意,保持警戒,搜索模式调整为‘存在即威胁’。重点排查所有可能供人长期藏匿或活动的隐蔽空间,尤其是地下设施、通风管道、大型设备内部。注意,目标可能具有高度隐蔽性,甚至可能……精神状态异常,具有一定攻击性。” 命令下达,训练有素的队员们开始更加谨慎、细致地排查。他们不再仅仅寻找物理证据,也开始留意任何可能显示“居住”痕迹的蛛丝马迹——食物包装、饮水容器、寝具残留、排泄物痕迹。 姜墨则闭上了右眼,将全部感知集中于左眼。他不再进行大范围的扫描,那样容易打草惊蛇。他像一名潜入水下的猎手,将感知的“触须”如同涟漪般,以自身为中心,极其缓慢、轻柔地向四周扩散,重点感受那些悲伤、绝望情绪残留最为浓重的区域,以及能量流动中任何不自然的“淤塞”或“回旋”点。 悲伤的“底色”在园区内并非均匀分布。摩天轮控制室是一个高点,另一个相对明显的情绪“淤积区”在……旋转木马附近。而鬼屋方向,虽然噩梦能量已开始消散,但其作为长期能量节点,本身也容易吸引和固着强烈的情绪。 “先去旋转木马。”姜墨做出了决定,“那里的情绪残留比较‘新鲜’,而且相对集中。如果真有什么‘住客’,那里可能更接近他的日常活动范围。” 一行人保持着战术队形,小心地向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区域移动。巨大的、漆皮脱落的顶棚下,那些曾经色彩鲜艳的木马和马车如今东倒西歪,有的断了腿,有的掉了头,在透过破顶棚的斑驳光影下,投出怪诞扭曲的影子,比鬼屋更添几分凄凉。 姜墨的感知在这里变得更加敏锐。空气里弥漫的悲伤情绪几乎触手可及,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无意识的、微弱的“编织”感。就像一台老旧的、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持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充满痛苦呓语的“广播”。 这不是噩梦工厂那种系统性的情感收割,更像是一个个体痛苦心灵无意识的“外溢”和“辐射”。 他循着这种感觉,走向旋转木马后台那个同样破败的设备间。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损坏的电机、缠绕的电线和废弃的工具。 但这里,有人类近期活动的清晰痕迹! 角落的地面相对干净,铺着几层硬纸板和脏污的毯子,构成了一个简陋的“床铺”。旁边散落着一些空的廉价罐头、矿泉水瓶,以及一些被反复翻看、边缘卷曲的旧报纸和杂志,日期大多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墙上钉着几张泛黄的照片,是游乐园昔日的热闹场景,以及一张模糊的、看似全家福的合影,合影中的人脸都被反复摩挲得有些模糊。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床铺”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用废弃电路板、老旧电子元件和几块似乎从医疗设备上拆下来的电极片胡乱拼凑起来的、书本大小的装置。装置中央,嵌着一块已经有些浑浊的、拇指大小的淡蓝色晶体,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光芒。几根细细的电线从装置延伸出来,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从破烂耳机上拆下来的、包裹着海绵的头箍。 这个粗糙的装置,正散发着姜墨刚才感知到的那种微弱的“编织”波动。 “这是……”兰芷汐蹲下身,没有触碰装置,只是仔细观察着,“自制的老式脑波生物反馈装置?或者说是……简陋的意识信号放大器?利用那块晶体作为能量源和调制器?” 姜墨点了点头,左眼紧紧盯着那块淡蓝色晶体。它的能量特征,与鬼屋阵法凹痕以及张伟存储器中提到的某些早期实验原型有相似之处,但更粗糙,能量也更不稳定。像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边角料”,试图复现某个复杂的技术。 “他在用这个东西……”姜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无意识地放大和‘广播’他自己的痛苦情绪。这东西功率很小,影响范围可能最初只限于他自身周边,但结合他长期积累的绝望情绪,以及后来被植入这里的噩梦能量场……”他指了指鬼屋方向,“就像一根无意中搭在了高压线上的破电线,把自己的痛苦,变成了噩梦工厂可以轻易利用和放大的‘优质原料’。”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痛苦被别人当成了‘燃料’。”兰芷汐看着那个简陋的装置和周围恶劣的生存环境,职业性的分析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恻隐,“这是一个典型的、长期遭受重大心理创伤,社会功能严重受损,最终自我放逐的个体。游乐园是他过去的寄托,也可能是他唯一熟悉的‘家’。他留在这里,守着废墟,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回忆里,而这个装置……或许最初只是他某种绝望的自我治疗或记录的尝试,却最终变成了折磨他自己也影响他人的工具。” 赵志刚示意技术人员对现场进行拍照和小心取证,尤其是那个自制装置。他眉头紧锁:“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找的‘梦魇编织者’,可能并不是主动作恶的幕后黑手,而是一个被利用的、不幸的受害者?甚至是他自己的痛苦,无意中为那个噩梦工厂提供了‘原材料’和‘本地接入点’?” “目前看,可能性很大。”姜墨站起身,目光再次警惕地扫视着设备间外,“但我们需要找到他本人。那个‘窥伺感’……很可能就来自他。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想要躲藏起来观察我们,太容易了。而且,他很可能因为长期处于那种痛苦‘广播’状态,精神已经极度不稳定,甚至可能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异化’。”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就在众人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仿佛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混合着老旧金属摩擦的“吱嘎”声,从旋转木马区域更深处的阴影里,幽幽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固定方向,而是仿佛同时从好几个破败的木马雕像、从生锈的传动轴、甚至从地面裂缝里渗透出来,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悲伤,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警员瞬间举枪,指向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 姜墨的左眼猛地锁定了旋转木马中央那个最大的、破损最严重的、仿造童话城堡造型的马车底座下方。那里阴影最浓,悲伤情绪的波动也最为剧烈。 “在那里。”他低声道,同时向那个方向缓缓移动,双手微微抬起,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他可能很害怕,也可能……很危险。尽量不要刺激他。” 兰芷汐也跟了上来,她的声音放得极其柔和,带着心理医生特有的安抚力,朝着那片阴影说道: “我们知道你在这里。我们没有恶意,不是来赶你走的。我们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想来帮助解决。你能出来,和我们谈谈吗?” 呜咽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嘎吱”声响起。 城堡马车底座下的阴影,似乎……蠕动了一下。 一个佝偻的、穿着破旧褪色工装裤的身影,如同从地面生长出来一般,极其缓慢地、关节发出不自然脆响地,从阴影深处……爬了出来。 他低着头,乱糟糟、沾满污垢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不正常,布满了污渍和陈年疤痕。他的双手紧紧抓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长条形的物体,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后的珍宝。 当他终于完全爬出阴影,蜷缩着坐在地上时,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凌乱发丝间露出的那双眼睛,空洞、浑浊,却盛满了足以将人淹没的、沉淀了十几年光阴的绝望与痛苦。 而在他的瞳孔深处,姜墨的“瞑瞳”清晰地看到,一丝极其细微、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不散的—— 湛蓝色的冰冷光芒。 那双眼睛,如同两口干涸了所有希望、只剩下痛苦沉淀物的深井。浑浊,空洞,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点扭曲的、湛蓝色的冷光。 他蜷缩在破败马车投下的阴影里,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一种长期处于惊惧和痛苦中的生理性痉挛。他怀抱着那个用破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仅存的脆弱连接。 他没有回答兰芷汐的呼唤,只是用那双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群闯入他“领地”的不速之客,眼神里充满了戒备、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侵犯般的愤怒。 空气凝固了。警员的枪口虽然放低了些,但手指仍扣在扳机护圈上。赵志刚挥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目光凝重地审视着这个显然已非正常状态的“前员工”。 姜墨向前缓缓迈了半步,动作尽可能放慢,左手微微下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他的右眼正常地看着对方,左眼却在“灵视”状态下,仔细分析着对方身上缠绕的能量。 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悲伤与绝望,像一层厚重的茧,包裹着他的意识核心。而在这茧的内部,一股更细小、更活跃的湛蓝色能量流,如同寄生虫,正随着他的呼吸和情绪波动而闪烁。这股湛蓝能量与鬼屋阵法、自制装置中的晶体同源,但似乎与他自身的痛苦情绪产生了某种畸形的“共生”,正在缓慢地、无意识地汲取和放大他的负面情感,并通过那个粗糙的装置“广播”出去。 他不是噩梦工厂的建造者,但他无疑是这个工厂最稳定、最“优质”的“原材料供应商”,甚至可能无意中成为了维持本地能量场稳定的一个“活体锚点”。 “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吗?”姜墨开口,声音平稳,没有刻意放柔,那反而可能引起对方更深的警惕,“我们不是游乐园的新老板,也不是来拆这里的。我们是为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怪事来的。很多人,在梦里,不断回到这里,被一个没有脸的人追赶。” 当姜墨提到“没有脸的人”时,蜷缩的身影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抱着“包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想起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他眼神中的恐惧瞬间压过了愤怒。 “你也梦到过,对不对?”姜墨捕捉到了这个反应,继续问道,“或者……不只是梦到?你在这里,是不是经常‘看见’什么?听到奇怪的声音?感觉到……有东西在看着你?” “呜……走……走开……”一个嘶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用于交流的声音,终于从那个身影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含糊不清,充满了抗拒,“这里……是我的……家……滚……滚出去!” “我们不想伤害你,也不想赶你走。”兰芷汐接过了话,她的声音天然带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柔和力量,“但我们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伤害着很多人,包括可能……也在伤害着你。你怀里的东西,还有你小屋里的那个装置……它们让你感觉好点了吗?还是……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男人猛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包裹,又惊慌地抬头看向兰芷汐,眼神剧烈闪烁,那点湛蓝色的冷光也随之明灭不定。他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矛盾中。 “它……它能让我……听到……看到……”他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小蕊……能听到小蕊……有时……但更多时候……是别的东西……可怕的东西……它们要我……要我……” 他的话语破碎,但透露出的信息却令人心惊。“小蕊”?是照片上的人?是他的亲人?那个装置难道最初是为了“联系”逝者?而后果是引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那些可怕的东西,是不是告诉你,只要留在这里,只要继续‘感受’和‘回忆’你的痛苦,你就能更接近‘小蕊’?”兰芷汐小心翼翼地引导,试图拼凑出他扭曲的心理逻辑,“但它们也在利用你的痛苦,对吗?把你困在这里,让你越来越难过,然后把你的难过……变成别的东西,去影响别人?” 男人猛地睁大了眼睛,仿佛被说中了最隐秘的恐惧。他开始拼命摇头,乱发飞舞:“不……不是……是我……是我不好……都是我……如果我……如果我没丢掉工作……如果我能……能救小蕊……”他的话语被剧烈的抽泣打断,巨大的悲伤和自责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连周围空气里的悲伤“底色”都仿佛被引动,变得更加浓重压抑。 “所以,你一直守在这里,惩罚自己,也用痛苦‘喂养’着那些东西,以为这样能换来一点点……虚假的安慰或联系?”姜墨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清晰,“你被骗了。那些‘东西’不在乎你的小蕊,也不在乎你的痛苦。它们只在乎你的痛苦能产生多少‘能量’。你在这里每多待一天,每多痛苦一分,就有越多无辜的人被你无意识散发的痛苦波动拖进噩梦,承受和你一样的恐惧!” 这番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破了男人用自我惩罚和扭曲希望构筑的脆弱外壳。他浑身僵住,停止了抽泣,呆呆地看着姜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接近“清醒”的茫然和……巨大的恐慌。 “不……不会的……我……我没有……”他徒劳地否认,但声音虚弱。 “看看这个。”姜墨从口袋里(实际上是兰芷汐递过来)拿出一个平板,调出了技术组根据王静等人描述生成的、那个“无面人”在噩梦中的形象素描,展示给男人看,“认识吗?或者,感觉熟悉吗?” 男人的目光落在平板上,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发出一声非人的、极度恐惧的短促尖叫,身体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马车的木轮上,怀里的包裹都差点脱手! “是它!是它!!它来了!!它一直在!!在镜子里!在影子里!在梦里!”他失控地尖叫起来,精神显然处于崩溃边缘,“它吃了……吃了小蕊的声音……现在……现在要吃我了!!” 镜子里?影子里? 姜墨和兰芷汐对视一眼。这描述,与噩梦工厂那种直接的追逐不同,更像是……某种基于此地的、更加个人化、更加阴魂不散的“纠缠”。这个无面人,或许并非完全来自那个系统性的噩梦工厂,而是结合了这个男人自身最深层的恐惧(失去女儿、自我否定)与工厂能量,催生出的一个更加诡异的、针对他个人的“梦魇具象”! 而就在这时,男人因为极度恐惧,怀里的破布包裹终于散开了一角。 露出了一截锈蚀的、但依然能看出是某种老式仪器的金属外壳,上面隐约有模糊的铭文,还有几根断掉的电线。更重要的是,在仪器外壳的缝隙里,嵌着几块比设备间那个装置里更小、但颜色更深的暗蓝色晶体碎片! “那是……”姜墨眼神一凛。这看起来像是一台更早的、可能也是来自羽梦科技或其他类似机构的、废弃或遗失的脑波实验设备!这个男人不知从哪里捡到了它,或许最初只是好奇,或许以为是什么“高科技”,结果却成了他一切噩梦的真正开端! 这个男人,这个悲伤的“污染源”,他不仅是受害者,他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行走的早期实验事故现场!他捡到的废弃设备残留的晶体碎片,持续散发着微弱的诱导能量,与他自身的巨大痛苦结合,在游乐园这个特殊地点,与后来建立的噩梦工厂产生了共振和放大,最终形成了这个复杂而危险的局面! 必须让他离开这里,切断他与这个环境的联系,同时处理掉他身上和住处那些危险的“零件”! 但首先,得让他平静下来,愿意接受帮助。 “听着!”姜墨提高了声音,压过了男人的尖叫,左眼中银蓝色的光芒微微亮起,并非威慑,而是带着一种安抚和镇定的精神力量,“那个‘东西’伤害不了你,只要你不继续给它提供‘食物’——你的恐惧和痛苦!我们能帮你!帮你离开这里,帮你摆脱那个‘东西’,帮你……真正地怀念小蕊,而不是用痛苦折磨自己和别人!” 男人的尖叫渐渐变成了呜咽,他惊恐又希冀地看着姜墨眼中那奇异而温暖的光芒,仿佛溺水者看到了遥远的灯塔。 兰芷汐也适时地靠近一步,声音更加温柔而坚定:“跟我们走,离开这个让你痛苦的地方。你不需要再守着废墟惩罚自己了。小蕊如果知道你这样,她不会开心的,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男人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浑浊的眼中滚下大颗大颗混着污垢的泪珠。那根紧绷了十几年、名为“自我惩罚”的弦,似乎终于在内外力量的共同作用下,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可以和平解决时—— 异变突生! 男人怀里那台废弃仪器上的暗蓝色晶体碎片,仿佛感应到了宿主情绪的剧烈波动和脱离此地的意向,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充满冰冷抗拒和“强制挽留”意味的湛蓝色能量流,猛地从碎片中爆发,顺着男人接触仪器的双手,试图钻入他的身体! “呃啊啊啊——!”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眼中刚刚泛起的一点清明迅速被更加狂暴的混乱和湛蓝冷光吞没!他怀中的仪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但他整个人却如同提线木偶般,以不自然的姿势猛地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空洞的眼睛死死锁定姜墨,充满了被操控的恶意! 那个隐藏的早期实验装置,竟然还有如此强的后手?它在强行“激活”宿主,阻止他脱离控制! “退后!”赵志刚厉声喝道,警员们再次举枪。 “别开枪!他被控制了!”姜墨急道,同时毫不犹豫,左眼中的银蓝光芒瞬间大盛!他必须压制那股入侵的湛蓝能量,将这个男人从失控边缘拉回来!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这个布满悲伤与陈腐气息的废墟上,再次于意识层面轰然对撞! 第37章:悲伤的源头 “别开枪!” 姜墨的低喝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止住了几名特警即将扣下扳机的手指。眼前的前员工——暂且称他为老吴吧,根据赵志刚刚刚从对讲机里获得的初步身份信息——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 他僵直地站着,关节发出不自然的脆响,原本佝偻的背脊挺得笔直,却更显得扭曲。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湛蓝色的冷光如同毒焰般跳动,完全吞噬了之前片刻的茫然与泪光。他的喉咙里持续发出“咯咯”的声响,嘴角歪斜,涎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死死盯着姜墨,充满了被某种程序驱动的、非人的恶意。 但姜墨的“灵视”看得更清楚。那股从废弃仪器碎片中爆发的湛蓝能量,如同强力的精神病毒,正疯狂侵蚀着老吴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防线,试图将其彻底覆盖,变成一具只懂得攻击和守护此地的傀儡。而在那狂暴的湛蓝之下,老吴自身那灰黑色、充满痛苦的意识核心,正在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哀鸣。 强攻?用物理手段制服甚至击毙被控制的老吴,或许是最快消除眼前威胁的方法。但那样做,等于彻底扼杀了这个悲剧人物最后获救的可能,也违背了姜墨心底的原则——他见过太多被力量扭曲的悲剧,自己也曾是受害者,他更愿意相信,暴力很多时候只是最懒惰的选择。 “他被那破机器的‘后台进程’劫持了!”姜墨快速对身边的兰芷汐和赵志刚说道,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物理攻击没用,打身体解决不了他脑子里的‘病毒’。得从‘软件’层面下手,把他被覆盖的‘主程序’救回来!” “你想怎么做?”兰芷汐立刻问,她看到姜墨左眼中的银蓝光芒正在与老吴眼中的湛蓝冷光隐隐对抗。 “趁他的意识还没被完全格式化,我‘切入’进去,找到他的核心记忆区,看看这个‘病毒’的触发机制和漏洞在哪!顺便……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姜墨语速飞快,目光紧锁着挣扎的老吴,“兰医生,我需要你在外面‘喊话’,用你的方法,持续给他自身的意识发送‘稳定信号’和‘引导指令’,就像之前帮我那样!给我创造一个可以安全‘登陆’的‘后门’!” 这是一个比之前逆向追踪信标更加冒险的计划。直接闯入一个正在被恶意程序攻击、且本身情绪极不稳定的意识空间,无异于冲进一座正在崩塌且充满敌意的大厦里寻找保险箱。 但兰芷汐几乎没有犹豫。“需要什么频率的引导?关键词?”她迅速进入状态,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带有神经反馈功能的便携式音频发生器,这东西原本常用于深度心理治疗中的催眠辅助。 “频率贴近他本身的悲伤基调,但注入‘平静’和‘回忆’的暗示。关键词……用‘小蕊’、‘家’、‘旋转木马’这些他刚才反应强烈的词!”姜墨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集中精神,左眼的光芒愈发凝实。他需要精准地把握那狂暴湛蓝能量与老吴自身痛苦意识之间稍纵即逝的缝隙。 赵志刚脸色严峻,但他知道这不是他能插手的领域。他果断下令:“所有人,保护姜墨和兰医生!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开火!注意周围环境,防止其他干扰!” 训练有素的队员们立刻调整阵型,将姜墨和兰芷汐护在中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荒芜的废墟和那个姿态诡异的老吴。 兰芷汐戴上耳麦,将音频发生器的输出贴片调整到合适的强度,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引导”。她的声音透过发生器被转化,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直接作用于潜意识层的柔和穿透力,混合着特定的舒缓频率,飘向老吴: “老吴……你能听到我吗?别怕……那些嘈杂的声音不是你的……想想安静的时候……想想小蕊最喜欢的旋转木马……音乐声……彩色灯光……她坐在小白马上,回头对你笑……” 她的声音如同暖流,开始渗透那层狂暴的湛蓝。老吴挣扎的动作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喉咙里的“咯咯”声减弱了些,眼中疯狂跳动的蓝光也仿佛被一层薄雾稍稍隔开。 就是现在! 姜墨左眼中的银蓝光芒骤然化作一道极其凝练的细线,不再是之前那种对抗性的冲击,而是如同最灵巧的“嗅探探针”,循着兰芷汐声音开辟出的、通往老吴痛苦意识核心的微弱通道,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嗡—— 熟悉的意识穿梭感传来,但这一次的环境更加混乱和危险。 姜墨的感知“落”在了一片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崩坏的“场景”中。这里不像星光游乐园噩梦工厂那般有系统的恐怖架构,而更像是无数记忆碎片、情绪风暴和扭曲感知胡乱堆砌成的、濒临崩溃的内心世界。 天空是不断滴落灰黑色泪水的破布,地面是碎裂的镜子,映照出无数个残缺、哭泣或狰狞的脸。旋转木马的音乐走调成哀乐,鬼屋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空气中充满了铁锈、消毒水和一种……淡淡的、孩童用的痱子粉的味道。 悲伤、自责、绝望、恐惧……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有形的飓风,在这里横冲直撞。而在这些风暴的间隙,一道道湛蓝色的、冰冷的数据流般的“锁链”纵横穿梭,试图捕捉、固定这些情绪风暴,并将它们导向某个固定的、充满吞噬感的“出口”——那出口的意象,隐约是一个巨大的、没有五官的脸部轮廓。 这就是老吴现在的内心世界,一个被自身悲剧压垮、又被外部恶意程序入侵并试图“格式化”的绝境。 姜墨凝聚的银蓝意识体在这里显得格外渺小,他必须万分小心,既要避开那些无意识爆发的情绪风暴(被卷进去会很麻烦),又要躲避那些湛蓝色的“锁链”(被缠上就可能暴露并触发更猛烈的攻击)。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那些构成这个内心世界“地基”的、最原始、最深刻的核心记忆片段。只有理解了悲伤的源头,才能找到解开这个死结的钥匙。 他像一片羽毛,在意识风暴的间隙飘荡,左眼的感知放大到极致,捕捉着那些在混乱中偶尔闪现的、相对稳定的“画面”。 一幅画面闪过:穿着整洁保安制服、年轻许多的老吴,脸上带着憨厚而自豪的笑容,站在星光游乐园崭新的大门前,胸口别着“优秀员工”的徽章。阳光很好,孩子们的欢笑声清脆悦耳。这是……曾经的荣光与归属。 紧接着,画面骤然灰暗。同一扇大门前,老吴失魂落魄地站着,手里捏着一纸“解聘通知书”,背后是紧闭的铁门和“停业整顿”的告示。天空下着冷雨,他的肩膀垮了下去。失业,意味着什么?对那个年代、那个年纪的他来说,可能是天塌地陷。 画面再转:一个简陋但温馨的出租屋里,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小蕊)躺在小床上,咳嗽着。年轻的老吴(或许那时还不算老)蹲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担忧和无力。床头柜上散落着药瓶和皱巴巴的钞票。疾病的阴影笼罩。 然后是最残酷的一幕:医院苍白冰冷的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几乎要穿透记忆的屏障。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老吴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手里攥着的,是一张小小的、女孩的照片。那张照片,和游乐园设备间墙上那张被摩挲得模糊的全家福里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自责的毒藤从此生根发芽——“如果我没失业……如果有更多钱……如果能早点发现……如果……” 这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染血的玻璃碴,散落在这个内心世界的各个角落,持续释放着痛苦。而那些湛蓝色的“锁链”,正精准地缠绕在这些片段上,如同水蛭般吮吸着痛苦,并将其放大、扭曲,再输送给那个“无面”的出口。 姜墨明白了。那个“无面人”,不仅仅是噩梦工厂的恐怖符号,它在老吴的潜意识里,更是他所有自责、无能、失败感的聚合与放大。它之所以没有脸,因为它的脸就是老吴心中那个“失败的自己”。它追逐受害者,也象征着老吴内心无法摆脱的、对自己无休止的追责。 而这一切的起点,那台废弃的脑波实验仪器,很可能是在老吴最绝望、流浪到游乐园废墟时,无意中接触到的。仪器残留的能量(那些暗蓝晶体)与他巨大的悲伤产生了共鸣,无意中“激活”了某种功能,或许最初只是放大了他的痛苦记忆,让他产生了一些扭曲的“幻觉”(比如以为能听到女儿的声音)。但随后,当羽梦科技或“神骸计划”的人员在此地建立噩梦工厂时,他们发现了这个现成的、高质量的“污染源”,于是将老吴无意识散发的痛苦波段,纳入了工厂的“能源采集网络”。 老吴,这个悲伤的守墓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噩梦的一部分,既是燃料,也是本地的一个“信号增强器”。 要救他,不仅要驱散那外来入侵的湛蓝“病毒”,更要帮助他……直面并化解那份积累了十几年的、沉甸甸的悲伤与自责。 这不是单纯的技术活儿,这涉及到人心最柔软也最顽固的部分。 姜墨的银蓝意识体在记忆碎片的风暴中稳住身形,看向那些被湛蓝锁链缠绕得最紧的核心痛苦记忆。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可能是这次潜入中最困难、也最微妙的部分——不是强行斩断锁链,而是尝试去……理解和安抚那些痛苦,削弱它们与湛蓝能量的“亲和力”。 他调整了一下“频率”,让自身银蓝的光芒带上了一丝温润的、类似兰芷汐引导声中的抚慰意味,然后,朝着那幅“医院走廊”的记忆碎片,缓缓飘去。 外面,现实世界。老吴的身体依旧在轻微颤抖,眼中蓝光与混沌交替,但攻击的态势被兰芷汐持续的声音引导暂时抑制住了。兰芷汐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高精度、高强度的意识引导极其耗费心神。 赵志刚紧紧盯着现场,耳麦里传来外围小组的汇报:“仓储区那辆无牌厢式车仍无动静,未发现人员返回。但监测到一丝非常微弱的、指向游乐园方向的加密信号波动,一闪即逝,无法追踪源头。” 暗处的眼睛,还在看着。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在姜墨的意识感知边缘剧烈翻滚、融化、重组。他“站”在那片由绝望、消毒水气味和冰冷白光构成的“医院走廊”记忆空间里,自身银蓝色的微光是这里唯一异质的存在。 这里的时间是凝滞的,痛苦却是流动的、循环的。他能“听”到老吴(吴建国)意识深处反复回响的自责低语,如同永不停歇的经文:“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如果我有钱……如果我没被赶走……” 姜墨没有试图立刻“说话”或“打断”。在他人如此深层的痛苦记忆中,贸然介入只会激起更强烈的排斥,甚至可能被这记忆本身的哀伤洪流冲走。他更像一个谨慎的观察者,将“瞑瞳”的感知调整到最细腻的频率,去感受这片记忆“质地”的构成。 悲伤是底色,自责是骨架,而无助则是填充每一寸空间的冰冷空气。但在这些情绪能量交织的网络中,姜墨捕捉到了一些……“杂质”。 一些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与老吴自身痛苦情绪波长略有差异的“波段”。这些波段冰冷、带有微弱的引导性,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虽然被庞大的悲伤稀释,却顽固地存在着,并在关键的记忆节点上(如“解雇通知书”展开的瞬间、女儿病床前无力感的峰值)异常活跃。 是那些暗蓝色晶体碎片的影响!它们不仅在后来的游乐园废墟中起作用,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当老吴处于人生最低谷、情绪最脆弱时,就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方式(或许是他捡到那台废弃仪器的最初接触)在他潜意识里埋下了“锚点”。这些“锚点”无意识地强化了他的负面认知回路,让他更深地沉溺于自责的泥潭,难以自拔。 而后来在游乐园废墟,当羽梦科技(或神骸计划)的系统性噩梦能量场建立时,这些早年被埋下的“锚点”便成了绝佳的“接入端口”,让老吴无意识散发的痛苦,能被高效地“收割”和“利用”。 “所以,你不仅是受害者,也是一枚……很早以前就被无意中埋下的‘种子’。”姜墨在心中无声叹息。这发现更让人心寒,这意味着“神骸计划”或与之相关的实验,其触角可能比想象中更早、更无孔不入。 他的目标更明确了。要帮助老吴挣脱控制,不仅要对抗现在入侵的湛蓝“病毒”,更需要松动那些根植于核心记忆中的、被异常强化的“自责锚点”。 他缓缓靠近记忆场景中那个靠着墙壁滑坐、仿佛失去所有色彩的“吴建国”虚影。那虚影并非真正的意识核心,只是这段刻骨铭心记忆的“印记”。 姜墨将自身银蓝色的意识光芒,收敛得更加温和,如同冬夜壁炉里稳定的暖光。他没有尝试去“修改”这段痛苦的记忆(那既不可能,也不道德),而是尝试将一丝“理解”与“旁观者的清醒”注入其中。 这并非“意识印记”那种强行读取或写入,更像是一种高强度的、定向的“通灵”与“情绪共鸣”的逆向运用。他将自己的意识频率调整到与这段记忆的痛苦产生微妙共振,但又保持着一丝抽离的清明,然后,将这丝“清明”如同微风吹拂湖面般,轻轻拂过那个痛苦的虚影。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吴建国。”姜墨的意识低语,直接回响在这片记忆空间,“失业的浪潮,疾病的无常……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你已经尽力了,在那个年纪,用你能做到的方式。” 记忆的虚影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听到了遥远之外的、不同于自责低语的另一种声音。 “小蕊的离开,是命运最残酷的玩笑。但她的笑容,不应该只成为你惩罚自己的枷锁。”姜墨继续引导,声音平稳而坚定,引动着自己内心深处对爷爷姜傅海的回忆——那个总是告诫他“力量是用来守护,不是用来沉溺”的倔强老人。“她如果知道,你用自己的余生,困在这片废墟里,用痛苦喂养着伤害其他人的怪物……她会难过,还是会生气地让你‘站起来’?” “站……起来……”虚影无意识地重复着,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就在这时,外界的引导力量——兰芷汐那持续不断的、充满抚慰和具体意象的声音——如同穿过厚重云层的阳光,也丝丝缕缕地渗入了这片深层记忆空间。她的声音与姜墨注入的“清明”产生了奇妙的协同。 “想想小蕊最开心的时候……不是生病的时候,是在旋转木马上,你第一次带她去,她有点害怕,紧紧抓着你的手,但眼睛亮晶晶的……后来每次去,她都要坐那匹小白马,说它跑得最稳……” 这段来自兰芷汐外部引导的具体、温暖的记忆碎片,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一直以来被痛苦和自责冰封的某个角落。 眼前的“医院走廊”记忆场景,边缘开始模糊、波动。另一幅色彩更明亮、带着喧闹背景音的画面,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幻灯片,开始叠加、渗透进来! 阳光,斑驳地透过旋转木马彩色的顶棚。欢快的、有些过时的电子音乐声中,一个小小的、扎着羊角辫的身影,坐在一匹白色的小木马上,紧紧抓着面前的金属杆,既紧张又兴奋地回头,脆生生地喊:“爸爸!你看!小白马在跑呢!” 穿着洗得发白但整洁保安制服的吴建国,就站在围栏外,脸上带着憨厚而满足的笑,用力朝女儿挥手:“小蕊真勇敢!抓稳咯!” 那一刻,他眼里的光,纯粹而明亮,与后来所有的灰暗截然不同。 两幅画面——极致的悲伤与纯粹的快乐——在姜墨眼前,也在老吴的意识深处,产生了剧烈的对冲。那根植于痛苦记忆中的“自责锚点”,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心深处的温暖回忆冲击下,出现了裂痕! 覆盖其上的、冰冷引导的湛蓝色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般的无形哀鸣,开始松动、退缩! 就是现在! 姜墨凝聚精神,将左眼“瞑瞳”的力量,不再用于安抚,而是化作一道更加精准、更具“解析”意味的意识探针,猛地刺向那段“医院记忆”中最为活跃的几处湛蓝“锚点”! 他要做的不是暴力拆除(那可能伤及老吴本身脆弱的意识结构),而是“解析”和“标记”出这些外来能量与老吴自身痛苦情绪具体的“纠缠节点”,为后续兰芷汐的心理干预和可能的物理隔离(移除晶体碎片)提供最精准的“地图”! 刺痛感传来,大量破碎的信息流反向涌入姜墨的感知: ……设备编号残码:YM-TE-07XX……早期原型机……情感共鸣测试……意外遗落…… ……检测到高浓度持续悲伤源……符合‘优质养料’特征……启动被动吸附模式…… ……坐标标记……与后期‘深眠收割者’子节点(星光游乐园鬼屋)自动匹配…… 信息虽然碎片化,但足够清晰。羽梦科技(YM)的一台早期情感实验原型机,因故遗落,被处于深度悲伤中的吴建国意外接触并“绑定”。该设备自动将其标记为优质情绪源,并在他后来流落至星光游乐园时,与后期建立的噩梦工厂子节点产生了自动连接与能量协同。 老吴的悲剧,始于生活的残酷,又被冰冷的科技意外放大并利用,最终酿成了更大的恶果。 完成了关键信息的“标记”和“读取”,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负担已近极限。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幅仍在交织对抗的记忆画面——悲伤的冰层在温暖阳光下缓缓龟裂——然后果断地切断了这次深度潜入。 “找到了!准备外部干预!” 他的意识在抽离前,向兰芷汐的方向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 现实世界,旋转木马废墟前。 姜墨的身体猛地一晃,左眼中的银蓝光芒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了然。他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快速对兰芷汐说道:“核心记忆里的外来‘锚点’位置已标记,主要是强化‘失业’和‘女儿病逝’两个节点的自责循环。现在他的防御最脆弱,用‘小蕊的快乐回忆’作为突破口,引导他接纳‘痛苦不是你的错’这个概念!我能配合进行最后的意识共振,放大你的引导效果!” 兰芷汐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调整了音频发生器的输出模式和引导词,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暖、坚定,直指核心: “吴建国!听着!小蕊从来没有怪过你!她记忆里的爸爸,是那个在旋转木马外守护着她的、笑得最开心的爸爸!她把那份快乐留给了你,不是把痛苦留给你!放下那些不属于你的枷锁!看看你怀里!你守护的到底是什么?是冰冷的机器碎片,还是小蕊真正希望你拥有的生活?!” 几乎在她话语指向“怀里”的瞬间,姜墨强忍着精神的疲惫,再次调动“瞑瞳”,发出一道极其精微的、与兰芷汐引导词情绪共鸣的银蓝意识波动,轻轻“叩击”在吴建国意识中那些刚被标记出的、已然松动的湛蓝“锚点”上! 内(姜墨的共鸣共振)外(兰芷汐的心理引导)夹击,直击要害! “呃啊——!” 吴建国发出一声混杂着痛苦、迷茫和某种东西破碎的嘶吼。他眼中疯狂跳动的湛蓝冷光如同短路般剧烈闪烁,然后“噗”地一声,骤然熄灭了大半!那些入侵的、试图控制他的能量,失去了与核心记忆“锚点”的稳固连接,变得涣散无力。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怀抱着那台废弃仪器的双手无力地松开。 “哐当!” 仪器掉落在尘土里,几块暗蓝色的晶体碎片从缝隙中滚落出来,颜色迅速变得灰暗,如同燃尽的煤渣。 吴建国本人则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地,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间传出的不再是恐惧的呜咽,而是嚎啕大哭。那哭声里,积压了十几年的悲伤、委屈、自责,终于冲破了被异常强化的扭曲外壳,以一种更健康、更接近宣泄的方式爆发出来。 泪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垢,也仿佛在冲刷着他灵魂上厚重的尘埃。 包围的警员们稍稍松了口气,但仍保持着警戒。 赵志刚看向姜墨和兰芷汐,眼神中带着询问。 姜墨微微点头,低声道:“控制能量暂时瓦解了,他本身的意识在重新主导。但悲伤的根源太深,需要长期专业的心理治疗。而且……”他看向地上那几块变得灰暗的晶体碎片,“这些东西,以及鬼屋那边的阵法,必须彻底清理干净。” 兰芷汐擦了擦额角的汗,补充道:“他的情绪需要立刻疏导和稳定,否则可能再次崩溃。建议立刻送往有相关条件的医院,进行隔离观察和治疗。” “明白。”赵志刚立刻安排人手,准备小心地将情绪失控但已无攻击性的吴建国带离,并对所有可疑物品进行专业收缴和封存。 就在这时,赵志刚的通讯器再次响起,传来外围小组急促的声音:“赵队!仓储区那辆无牌厢式车有动静!车门刚刚打开又迅速关上,我们的红外侦测到里面至少有两个热源,正在快速移动……方向……他们朝游乐园西侧缺口方向移动了!速度很快!” “清道夫”终于动了!而且是选择在他们刚刚解决吴建国、可能略有松懈的时刻,试图从西侧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撤离或潜入! “一组、二组!立刻向西侧缺口合围!注意,对方可能有武装,行动迅速,务必小心!”赵志刚立刻下令,然后看向姜墨和兰芷汐,“你们跟技术组留在这里,继续清理现场证据,注意安全!” 姜墨虽然疲惫,但听到“清道夫”行动,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向西侧,那里是更茂密的荒草和更复杂的废弃建筑群。 “赵队,”他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但清晰,“让兄弟们特别注意阴影和视觉死角。‘他们’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恐怕不亚于老吴。而且,既然被叫做‘清道夫’,手段可能比我们想的更……‘专业’。” 赵志刚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随即带着大部分武装人员,迅速而无声地向西侧追去。 废墟中央,暂时只剩下姜墨、兰芷汐和几名技术人员。秋风穿过锈蚀的钢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兰芷汐走到姜墨身边,递给他一瓶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还好吗?” 姜墨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感受着清凉液体滋润干涸的喉咙和紧绷的神经。“还行,死不了。就是‘服务器’有点过热,需要散热。”他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掩饰透支感,但效果不佳。 他看向地上依旧在痛哭的吴建国,又看向西侧赵志刚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悲伤的源头找到了,也暂时安抚了。但制造悲伤、利用悲伤的‘机器’还在运转。”他低声说,左眼深处,那抹银蓝色的光泽虽然黯淡,却依然固执地亮着,“‘清道夫’……会是下一个零件吗?” 兰芷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站在他身旁,如同静谧的磐石。她知道,这场围绕“星光游乐园”的战役,远未结束。而他们刚刚揭开的,或许只是“神骸计划”那庞大冰山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第38章:梦境的净化 海洲市第三人民医院,特殊心理干预病房。 夜色已深,走廊里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这间经过特殊屏蔽处理的病房内,却亮着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吴建国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多导生理监护仪,在药物和心理疏导的双重作用下,陷入了相对平稳的睡眠。但他眉头依旧微蹙,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抽动,显然潜意识中仍未完全安宁。 病房一角,姜墨靠在一张特制的躺椅上,身上同样连接着简化版的监测设备。他的脸色比白天好些,但眼下的淡青色显示着精神并未完全恢复。兰芷汐坐在两张床之间的控制台前,面前的屏幕上并列显示着两人的脑电波、心率、呼吸等数据。 “他的快速眼动期即将开始,δ波和θ波活跃度正在升高。”兰芷汐轻声说道,手指在触摸屏上调整着几个参数,“这是进入梦境的关键窗口。姜墨,你确定要现在进行?你的脑波显示疲劳值还在警戒线边缘。” 姜墨闭着眼,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躺椅扶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服务器’散热差不多了,跑个‘净化脚本’应该没问题。”他睁开左眼,银蓝色的光泽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老吴的悲伤和恐惧根子太深,光靠白天的疏导和药物治疗,顶多算是给系统打了个临时补丁。不把那个噩梦的核心场景‘重写’一遍,他以后只要做相关主题的梦,都可能再次触发创伤,甚至重新被残留的能量影响。” 他看向床上沉睡的吴建国,语气认真了些:“而且,那个无面人……不只是噩梦工厂的符号。在老吴的潜意识里,它已经和他最深的自责、恐惧绑定了。不把这个意象‘化解’掉,他永远无法真正走出来。” 兰芷汐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她明白姜墨的意思。传统的创伤后心理干预需要漫长的时间,且对如此深度、又被超自然力量扭曲过的创伤,效果难以预料。姜墨提出的“梦境净化”,是一种直达病灶的非常规手段,风险与机遇并存。 “这次和白天在废墟里不同,我们有更稳定的环境和设备支持。”兰芷汐调出一份她下午紧急制定的干预方案,“我会用音频诱导和生物反馈,帮助吴建国进入更稳定、更易于引导的梦境状态。同时,我会监控你的意识连接深度,一旦超过安全阈值或出现异常波动,我会立即介入,将你拉回。” “明白,‘系统管理员’女士。”姜墨扯了扯嘴角,重新闭上眼,“这次我不用强行‘黑进去’,咱走正规‘访客通道’。你先把‘门禁’调松点,我试试用‘梦境编织’的权限,给他那个噩梦场景做个‘UI重设计’和‘数据库清理’。” 兰芷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这种时刻不忘技术比喻的说话方式已经习惯。她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控制台上。 “开始引导。吴建国,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现在,你感觉很安全,很放松……我们一起去一个熟悉的地方看看,但这次,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的声音透过贴附在吴建国耳后的骨传导贴片,轻柔而坚定地传入他的潜意识。同时,控制台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辅助稳定脑电波。 屏幕上,吴建国的脑电波形逐渐趋向于规律的梦境波型,生理指标也趋于平稳。 “就是现在。”兰芷汐对姜墨点头示意。 姜墨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将意识凝聚成尖锐的探针强行突破,而是让自己先进入一种深度放松的状态,左眼“瞑瞳”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般自然流淌。 他将感知缓缓“贴近”吴建国梦境边缘。这一次,他感受到的抗拒感小了很多。兰芷汐的外部引导如同铺设了一条光滑的轨道,而吴建国潜意识深处,似乎也对“改变”有了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渴望。 “找到入口了。”姜墨低语,“尝试建立低功耗稳定连接……接入中。” 他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一层温暖的水膜,眼前的黑暗逐渐被熟悉的、令人不适的昏黄色调取代。 依旧是星光游乐园锈蚀的大门,依旧是那股甜腻腐烂的气味。但这一次,梦境的“质感”有些不同。那种无处不在的、尖锐的恶意和压迫感减弱了许多,场景虽然破败,却更像一个单纯的、荒废的地方,而不是一个主动捕食的陷阱。 姜墨的银蓝意识体显现在大门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次的能量形态比之前更加凝实、稳定,细节也更清晰,甚至能“感觉”到梦境的微风拂过“身体”。这是“梦境编织”能力初步掌握带来的控制力提升。 他没有急着深入,而是先站在原地,仔细感知整个梦境空间的结构。 灰黑色的恐惧丝线依然存在,但变得稀薄、暗淡,不再主动缠绕、抽取能量。那些湛蓝色的、冰冷的能量节点几乎消失了,只剩下鬼屋方向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残余波动,像是即将熄灭的余烬。而弥漫在整个空间的、厚重的悲伤底色,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粘稠得令人窒息,反而像一层需要被拭去的灰尘。 最重要的变化,来自梦境的核心“规则”。那个“无面人追逐、在摩天轮下终结”的固定剧本,其强制力大大减弱。姜墨能感觉到,这个梦境现在更像一个开放的沙盒,虽然主基调仍是悲伤和荒芜,但有了被“修改”的可能性。 “看来白天的‘拆弹’工作效果显著,后台的恶意程序基本清空了。”姜墨自语,“现在,该给这个‘地图’换个主题,再清理一下‘缓存垃圾’了。” 他开始移动,朝着梦境深处走去。这一次,他没有隐藏自己,银蓝色的光芒如同指引的灯火,在昏黄的梦境中清晰可见。他所过之处,那些灰黑色的恐惧丝线如同遇到阳光的晨雾,悄然消散。 他没有直接去鬼屋或摩天轮,而是转向了旋转木马区域。 这里的悲伤情绪最为浓郁,但也与“小蕊”最快乐的记忆紧密相连。白天,正是这段记忆的复苏,动摇了老吴固化的自责结构。这里,是“净化”最好的起点。 破败的旋转木马静静矗立。姜墨站在中央,闭上眼睛,将左眼的“瞑瞳”能力催动到当前状态下的极致。 这一次,他不只是“观察”或“共鸣”,而是主动尝试去“影响”、去“编织”。 他回想着兰芷汐描述的画面,回想着自己短暂窥见的、老吴记忆深处的那抹亮色。他将这些温暖的意象、明亮的情感,连同自身“瞑瞳”中那股稳定、包容的力量,凝聚起来,化作无形的“画笔”和“音符”。 然后,他“画”了下去,“演奏”了起来。 起初很困难。悲伤的底色顽固地抵抗着改变,破败的景象如同生了根。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力量在快速消耗,如同在泥沼中前行。 但他没有放弃。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最小的细节上——一匹歪倒的、掉了漆的粉色小马。 他想象着油漆重新变得鲜艳饱满,想象着断裂的鬃毛被修复,想象着它眼中重新焕发灵动的光彩……他将这些想象,连同“快乐”、“童心”、“被珍视”的情感“编码”,持续不断地注入对这个梦境“像素”的干预中。 一点,一点。 那匹粉色小马雕像上,一块巴掌大的斑驳漆面,颜色似乎真的……鲜艳了一丝。虽然变化微乎其微,几乎难以察觉,但它确实发生了! 姜墨精神一振。方法有效! 他再接再厉,不再追求大范围改变,而是以这匹小马为原点,将温暖的情感涟漪一点点向外扩散。他“修复”旁边一根弯曲的栏杆,让上面锈蚀的痕迹褪去少许;他“点亮”头顶破碎彩灯中的一小片玻璃,让它微微泛出朦胧的暖光;他甚至尝试改变了一小片区域的气味,将那甜腻的腐朽气息驱散,注入一丝淡淡的、阳光晒过木头的清香。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远比单纯的“入梦”观察要累得多。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体光芒在缓慢但持续地黯淡,就像电量在快速消耗的灯泡。但他能感觉到,以旋转木马为中心的这片区域,梦境的性质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悲伤依旧在,但它不再是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变成了可以被温暖记忆照亮的、带着潮湿水汽的雾。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片“净土”的建立,梦境中那些游离的、源自老吴自身的痛苦记忆碎片,似乎被吸引了过来。它们不再胡乱冲撞,而是像归巢的倦鸟,缓缓融入这片开始有了温度的区域,其自带的尖锐痛苦,在温暖光晕的笼罩下,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就在这时,姜墨感知到,一个微弱而熟悉的存在,正在靠近。 他转过头。 在旋转木马的边缘,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小小身影,正怯生生地朝里面张望。那身影依稀是个小女孩的轮廓,扎着羊角辫,但面目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是小蕊?不,不是真正的灵魂。这只是老吴记忆中关于女儿的强烈思念和愧疚,在梦境中形成的、无意识的“意象投影”。 这个“小蕊”的投影,似乎被这片区域新生的“温暖”和“快乐”气息所吸引,但又本能地畏惧着外界整体的“悲伤”和“破败”。 姜墨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放缓了“编织”的动作,将自身银蓝色的光芒收敛到最温和的状态,然后,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传递出一道纯粹包含着“善意”、“欢迎”和“安全”的意识波动。 “小蕊,”他用意识轻声呼唤,用的是老吴记忆中可能用过的、最温柔的语调,“你看,爸爸修好了你的旋转木马。想进来看看吗?” 小小的身影颤动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过了几秒,她终于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踏入了这片被姜墨初步“净化”过的区域。 就在她踏入的瞬间—— 整个旋转木马区域,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那些被姜墨艰难修复的细节——鲜艳的油漆、朦胧的灯光、清香的空气——骤然变得清晰、稳定了许多!甚至范围还向外自动扩散了一小圈!而那些漂浮过来的痛苦记忆碎片,在接触到“小蕊”投影散发的、纯净的思念气息时,其表面的痛苦棱角仿佛也被打磨得柔和了些! “情绪共鸣……记忆投影对梦境环境有强化和纯化作用!”姜墨立刻明白了关键。老吴对女儿最深的情感,不仅仅是痛苦和自责,更有纯粹的爱与思念。这份爱,才是化解所有悲伤最根本的力量。 他的角色,不是强行用外力“覆盖”噩梦,而是“引导”和“激发”老吴自身潜意识中本就存在的、健康的情感力量,让它们去“中和”和“转化”那些扭曲的痛苦。 思路清晰了。 姜墨维持着对这片“初始净土”的稳定输出,同时,开始尝试与那个“小蕊”的投影建立更深的连接。他不再直接“编织”场景,而是像讲故事一样,将老吴记忆深处那些关于女儿快乐的片段——第一次坐旋转木马、在游乐园吃棉花糖、生日时收到的玩偶——化作轻柔的“画面”和“感觉”,缓缓传递给那个投影,也播撒到整个旋转木马区域。 投影的身影,似乎变得凝实了一点点,面目也清晰了些许。她开始好奇地“看”向那些被修复的木马,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 梦境,在这一小片区域,开始真正“活”了过来,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恐怖舞台,而是有了回忆的温度。 然而,就在姜墨以为一切顺利,准备将这种“净化”模式逐步推向整个梦境,尤其是最终目标——鬼屋和摩天轮,去直面和转化那个“无面人”意象时—— 异变突生! 不是来自梦境内部,而是来自……外部现实! 病房内,连接着吴建国头部的、用于监测和辅助引导的脑波设备,其内部一块负责滤波和信号放成的老旧芯片——或许是因为长期闲置后突然高负荷工作,或许是因为本身质量瑕疵——毫无征兆地,过热并爆发出一阵异常紊乱的电流脉冲! 滋啦——! 刺耳的噪音从设备中传出,同时,屏幕上吴建国的脑电波图像瞬间扭曲成一团乱麻! “设备故障!”兰芷汐脸色一变,立刻伸手去按紧急断开按钮。 但已经晚了。 那股紊乱的电流脉冲,虽未强大到造成物理伤害,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通过贴片,直接干扰了吴建国刚刚稳定下来的梦境脑波! 梦境中,姜墨立刻感觉到整个空间剧烈一震! 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温暖平衡被瞬间打破!昏黄的天空骤然阴沉如墨,甜腻腐朽的气味狂涌回来,甚至变得更加浓烈刺鼻!旋转木马区域那些被修复的迹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崩坏!连那个“小蕊”的投影也发出一声无声的惊叫,身影瞬间淡薄得几乎透明,惊恐地望向鬼屋方向! 更可怕的是,在鬼屋那边,那原本即将熄灭的湛蓝色能量余烬,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紊乱波动“刺激”了一下,猛地窜起一簇邪异的、冰冷的火苗!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不甘和扭曲恶意的意识波动,如同被惊醒的凶兽,从鬼屋深处,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狂暴姿态,轰然爆发出来! 那不是之前系统性的噩梦工厂能量,也不是老吴自身的悲伤。那更像是……无数在此地被收割、折磨过的恐惧情绪,混合着老吴部分被撕裂的痛苦记忆,再加上设备故障引发的异常能量扰动,共同发酵、变异而成的一团……混沌的噩梦漩涡! 这股漩涡的核心,隐约凝聚成一个更加扭曲、不稳定的“无面人”虚影,但它没有立刻追逐,而是张开无形的“大口”,开始疯狂吞噬、拉扯整个梦境空间的一切——包括光线、色彩、记忆碎片,以及……姜墨的银蓝意识体! 失控的装置,在现实世界制造了一个小小的物理故障,却在意识层面,引爆了一颗危险的、意料之外的炸弹! “姜墨!梦境结构急剧恶化!出现高强度异常吸力!立刻断开连接!”兰芷汐焦急的声音透过即将不稳的意识连接传来。 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体被那股狂暴的吸力拉扯得站立不稳,正不受控制地滑向鬼屋方向那团不断膨胀的混沌漩涡! 他拼命稳住身形,左眼银蓝光芒爆闪,试图抵抗这股吸力。但这次的对手不再是有着固定规则的“程序”,而是一团疯狂、无序、纯粹的“意识乱流”,常规的应对方式效果甚微。 “不行……断不开!”姜墨咬牙回应,感觉意识连接的另一端仿佛被那股乱流“粘住”了,“这漩涡在主动干扰连接稳定性!兰医生,准备B计划!可能需要你从外部施加更强力干预!” 他看着那越来越近、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混沌噩梦,以及其中那个狰狞舞动的无面虚影,心中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 净化进程被打断,噩梦反而变异升级了。 现在,要么立刻强行脱离,但可能对老吴的潜意识造成不可预知的冲击,甚至留下更深的创伤。 要么……就迎着这股乱流,执行一个更加激进的“净化”方案——不是温柔的编织,而是深入漩涡核心,进行一次暴力的“格式化和重写”! 风险极高。他的意识可能被这混沌乱流彻底撕碎、同化。 但老吴可能就此彻底沉沦,甚至这个变异的噩梦漩涡,会不会通过某种方式影响到现实? 没有太多时间权衡。 姜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一边竭力抵抗着吸力,一边对兰芷汐急促说道: “兰医生!听我说!我要‘深入虎穴’!我会尝试用最大功率的‘意识共振’,冲击那个漩涡的核心!你需要在我冲击的瞬间,从外部用最强的、最正向的情绪引导——用‘爱’、‘希望’、‘释怀’这些概念——轰击老吴的潜意识,给我创造内外夹击的机会!就像……就像用正能量‘灌爆’这个负能量漩涡!” “太危险了!”兰芷汐立刻反对。 “没时间了!要么赌一把,要么我们都得撤,但老吴可能就完了!准备!”姜墨低吼一声,不再抵抗那股吸力,反而银蓝意识体光芒内敛,将全部力量集中于一点,然后……主动朝着那吞噬而来的混沌噩梦漩涡中心,逆流冲去! 如同飞蛾扑火,又像利剑出鞘。 混沌的漩涡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暴戾星云,在姜墨的感知中急速放大。不再是具象的游乐园景象,而是色彩、声音、情绪与破碎记忆搅成一团的、充满恶意的浆糊。无面人的虚影在其中狂乱舞动,发出无声的尖啸,每一次扭曲都带动漩涡更狂暴地旋转,吞噬着一切有序的存在。 姜墨的银蓝意识体,如同一枚投入狂暴熔炉的冰晶,瞬间被无尽的混乱与拉扯感淹没。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撕扯,而是存在意义上的“溶解”。那些混乱的色彩试图污染他的光泽,嘈杂的噪音想要覆盖他的频率,而最致命的,是无数破碎的痛苦、恐惧、绝望的“情绪弹片”,如同高速飞溅的酸液,持续冲击着他意识体的边界。 “呃!”现实中,病床上的姜墨身体猛地一颤,额角青筋隐现,监测屏幕上的脑电波瞬间拉出惊心动魄的峰值。 “姜墨!”兰芷汐的声音紧绷如弦,但她强行压下立刻切断连接的冲动。姜墨最后的指令清晰地在耳边回响——内外夹击,需要精准的时机!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吴建国的数据。他的脑波同样陷入极度混乱,梦境反馈的生理指标濒临危险阈值。设备故障引发的扰动正在加剧这场意识层面的风暴。 没有时间犹豫了。 兰芷汐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控制台上划过一连串指令,将备用音频输出功率调到理论安全值上限,同时切换了引导内容库。她不再使用温和的渐进式引导,而是调取了她预先准备好的、最强效的“正向情绪锚定序列”——这是基于深度催眠和潜意识干预理论设计的,旨在短时间内用高度浓缩的积极意象和情感,强行覆盖或中和负面情绪。 “吴建国!抓住这个声音!”兰芷汐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贴片,带着前所未有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压过了设备轻微的故障噪音,“这不是结束!小蕊的爱没有离开!它在你心里,像一颗种子!现在,感受阳光!” 控制台同步输出经过强化的复合频率声波,混合着温暖的光感频率、安抚性的α波诱导,以及一段极其纯净的、模拟孩童欢笑的音频采样。 “想象那道阳光,穿透所有黑暗!照在你记忆里最亮的地方!旋转木马在转!音乐是欢快的!小蕊在笑!她在对你挥手!那不是告别,那是她留给你继续前行的力量!” 她将语言引导、音频频率、甚至自身通过设备传递出的那份“坚信”与“希望”的意念,多重叠加,如同发动一次瞄准潜意识最柔软处的、温和但强有力的“情感轰炸”。 梦境漩涡中,姜墨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银蓝意识体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边界开始模糊。那些混乱的冲击无孔不入,试图瓦解他的专注,将他拖入同化的深渊。无面虚影发出得意的无声嘶鸣,漩涡的旋转愈发狂烈。 就在姜墨感觉意识即将涣散的临界点—— 一点光,刺破了混沌。 不是他自身即将熄灭的银蓝光芒,而是来自“外部”,来自梦境结构的更深处,来自……吴建国潜意识某个被厚重痛苦尘封的角落。 那光芒起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带着温暖的淡金色。它仿佛被兰芷汐外部那强力的“正向情感轰炸”唤醒,又像是感应到了姜墨这枚“冰晶”在熔炉中坚持所带来的微妙共鸣。 光芒艰难但顽强地穿透层层混乱的阻隔,隐约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是那匹旋转木马上的“小白马”,但不再是破败的,而是崭新、光洁,鬃毛飞扬,眼中仿佛有星辰闪烁。小白马的背上,坐着一个清晰了许多的、笑得无比灿烂的“小蕊”投影。她不再怯懦,而是用力挥舞着小手,嘴巴开合,仿佛在呼喊什么。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一股纯净、强大、不容置疑的“情感洪流”随着这光芒和影像奔涌而出! 那是父亲对女儿毫无保留的爱。 那是女儿回馈给父亲的、最纯粹的快乐。 那是生命中最美好瞬间的永恒烙印。 那是足以对抗一切时间、痛苦与死亡的……思念的重量与温度。 这股源自吴建国自身心灵最深处的力量,其纯粹与强大,远超外部注入的任何引导,也超越了混沌漩涡所裹挟的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 “爱……希望……释怀……”姜墨破碎的意识捕捉到了这绝地反击的号角。他明白了,兰芷汐的“外部轰炸”不仅是支援,更是“点火器”,真正引爆这颗“心灵核弹”的,是吴建国自己! 就是现在! 姜墨将残存的、所有的意志力与“瞑瞳”能量,不再用于防御,也不再尝试精细的“编织”,而是全部、毫无保留地转化为最直接、最澎湃的意识共振! 他调整自身频率,不再对抗混沌,而是主动去“贴合”、去“共鸣”那道从吴建国心灵深处迸发的、温暖的金色光芒与情感洪流! 银蓝色的光芒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仿佛星河注入了太阳的火焰。姜墨的意识体不再是一枚被动的冰晶,而是化作了一道逆流而上的、融合了自身意志与对方本源情感的共鸣之箭! 他不再试图“净化”整个漩涡,那太宏大。他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那个在漩涡中央狂舞的、象征着所有扭曲痛苦与恐惧的“无面人”虚影! “以彼之爱,破己之魇!” 共鸣之箭,挟带着父亲的爱、女儿的欢笑、旋转木马的音乐、阳光的温度……所有这些被混沌试图吞噬的美好,化作一道无法形容的、璀璨的光芒之流,狠狠地撞入了无面虚影那空无一物的“脸”部! 轰——!!! 没有声音的巨响,在意识层面猛烈爆发。 无面虚影的舞动骤然僵住。它那空洞的“面部”,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起来。构成它存在的、那些扭曲的恐惧、放大的自责、外来的恶意能量,在这道融合了正面本源情感的共振冲击下,如同遇到烈日的积雪,开始急速消融、崩解! 它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扭曲的无声尖啸,整个虚影从内部透出温暖的金色裂痕,然后—— 如同被敲碎的黑色玻璃,彻底炸裂成无数暗淡的碎片,随即被周围仍在旋转但已然威力大减的混沌流裹挟着,消散无踪。 失去了核心象征物,整个混沌的噩梦漩涡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旋转的速度陡然减慢,其吞噬和扭曲的力量急剧衰减。那些混乱的色彩开始沉淀,嘈杂的噪音减弱,暴戾的情绪乱流也渐渐平复。 姜墨的共鸣之箭在完成这致命一击后,也几乎耗尽,银蓝带金的光辉黯淡到近乎熄灭。他的意识体变得极其淡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但他成功了。 他“看”到,在漩涡逐渐平息的中心,那匹发光的小白马和上面的“小蕊”投影,变得更加凝实、明亮。小白马仰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嘶鸣(虽然依旧无声),载着小蕊,开始沿着一条由温暖光芒铺就的“路径”,轻盈地奔跑起来。 它所过之处,沉淀的混沌中,美好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纷纷附着上来,渐渐拼凑出新的景象—— 不再是破败恐怖的星光游乐园,而是一个柔和、朦胧、仿佛笼罩在金色夕阳光晕中的“记忆空间”。旋转木马缓缓转动,播放着悠扬悦耳的音乐;摩天轮静静矗立,轿厢里透出温馨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棉花糖的甜香和青草的气息…… 这里没有鬼屋,没有无面人,没有追逐和恐惧。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无尽的爱与思念,以一种温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方式,被重新“安置”和“封存”。 这不是遗忘,而是接纳。是将尖锐的痛苦,转化为绵长的怀念;是将自责的牢笼,打开成纪念的花园。 梦境的“净化”,在这一刻,以一种超出姜墨预计的、更本源的方式,完成了。 吴建国潜意识中最深的创伤意象被击碎,美好的核心记忆被重新激活并置于主导地位。虽然悲伤的底色可能永远存在,但它不再具有摧毁性的力量,反而成了承载爱的深刻背景。 姜墨疲惫到极点的意识体,在这片新生的、温暖的梦境边缘缓缓飘荡。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是吴建国自己的心灵,在这个被“净化”和“重构”过的梦境基础上,慢慢进行漫长的自我修复与整合。 现实世界,病房内。 监测屏幕上,吴建国狂暴混乱的生理指标如同退潮般迅速回落,脑电波从一团乱麻逐渐平息,最终呈现出一种虽然疲惫但相对平稳的睡眠波形,甚至隐约可见代表深度放松与积极梦境的波形特征。 而姜墨的监测数据,则在那个峰值后陡然跌落,脑电活动变得极其微弱平缓,心率呼吸降到很低水平,如同进入了深度的保护性休眠。 “连接……稳定了。异常吸力消失。”兰芷汐看着屏幕,缓缓吐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立刻执行标准程序,逐步降低引导强度,并切断了姜墨与吴建国梦境之间的主动连接通道。 她走到姜墨的躺椅边,仔细观察他的状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细微但平稳,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后沉沉睡去。监测数据显示他只是意识消耗过度导致的深度虚脱,并无其他危险。 她又看了看吴建国。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脸上,虽然泪痕未干,但之前那种梦魇中紧锁的眉头已然舒展,嘴角甚至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放松的弧度。 兰芷汐静静地站在两人之间,目光从姜墨疲惫却安详的睡脸,移到吴建国那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容颜,最后落在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 晨光熹微,长夜将尽。 一场在意识深渊边缘进行的危险净化,终于落幕。恐怖的噩梦被温暖的怀念取代,积压的怨念在爱的共鸣中释然。 但兰芷汐的心中,并未完全轻松。她知道,吴建国个人梦境的净化,只是解决了这个案件中最令人同情的一部分。那个制造并利用这场噩梦的“装置”,以及其背后更庞大的阴影,依然潜伏在黑暗中。 而此刻虚脱沉睡的姜墨,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净化中展现出的决绝、牺牲精神,以及与受害者内心深处情感共鸣的惊人能力,也让她对这个年轻顾问有了更深、更复杂的认知。 她拉过一张椅子,在姜墨身边轻轻坐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等待着黎明完全降临,也等待着他从意识的深层疲惫中苏醒。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象征生命平稳运行的轻响,以及两个终于得以安眠的灵魂,那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第39章:失控的装置 晨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病房内异常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低鸣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兰芷汐坐在椅子上,保持着警醒的浅眠。她并未完全睡着,多年的职业习惯和此刻肩上的责任让她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警戒状态。姜墨的监测数据平稳地显示着深度睡眠的特征,吴建国那边更是传来了轻微、规律的鼾声,这是连日来未曾有过的安宁。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在病房角落那台临时拼凑、用来辅助引导和监测的脑波设备内部,一场微小的灾难正在酝酿。 这台设备本身是第七医院心理科的老旧库存,被临时调用并进行了改造,以接入兰芷汐带来的专业模块。白天的高强度使用,加上夜间为维持姜墨与吴建国梦境连接稳定性而进行的持续低功率输出,已经让其中一些元器件的负荷接近极限。 尤其是那块负责核心信号滤波与初级放成的、早已停产的模拟芯片。它的散热设计本就一般,长期不间断工作导致内部结点温度悄然攀升,而设备外壳为了便携性牺牲了部分散热效能。一个微小但关键的热敏电阻,其阻值在持续高温下发生了细微的、超出设计公差的漂移。 这点漂移本身或许不会立刻导致故障,但它改变了芯片某个偏置电路的工作点。在凌晨时分,当病房空调系统按照预设程序切换为节能模式,送风量略微减小的瞬间—— 芯片内部,一个本应在安全阈值内震荡的反馈环路,因为这个偏置点的微小偏移,叠加了设备电源因老旧而产生的、几乎无法测量的纹波扰动,瞬间进入了正反馈自激状态。 滋—— 一声极其轻微、高频的啸叫首先从设备内部传出,微弱到几乎被空调风声掩盖。 紧接着,负责监控设备内部状态的指示灯(被兰芷汐设置在视线余光可及处)猛地由稳定的绿色跳转为刺眼的红色,并开始急促闪烁! 兰芷汐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般锁定了那闪烁的红光。专业训练让她立刻意识到——设备内部严重故障! 她没有任何犹豫,左手猛地拍向控制台预设的“总紧急断开”物理按钮,右手则同时伸向连接着姜墨和吴建国头部的贴片导线接头,准备进行物理拔除——这是应对未知设备故障最直接、最安全的措施。 但是,迟了。 自激的芯片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将异常能量放大了数百倍,并瞬间冲破了脆弱的后级保护电路!一股紊乱的、带有强烈高频尖峰的电流脉冲,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输出线路,朝着连接吴建国头部的贴片狂涌而去! 啪!啵! 轻微的爆裂声和电火花从设备外壳缝隙中溅出,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总电源被兰芷汐拍断,但那股已经发出的异常脉冲,已经完成了它的“注入”。 “呃啊——!” 病床上,吴建国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随即剧烈抽搐起来!他脸上刚刚浮现的安宁彻底破碎,被极致的痛苦和惊惧取代,眼睛虽然紧闭,但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仿佛正在坠入某个可怕的深渊。 监测屏幕上,他的脑电波瞬间变成一片狂暴的、毫无规律的尖锐波形,心率血压急剧飙升,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躺椅上的姜墨,身体也剧烈一震! 他并未直接承受电流脉冲,但他与吴建国之间那虽然已被兰芷汐程序切断、却因高强度意识连接而残留的微弱“共鸣通道”,在这股强烈而邪恶的外部干扰下,被狠狠地“震荡”并“重新激活”了! 更糟糕的是,这股脉冲的能量特征,阴差阳错地,与之前残留在吴建国潜意识边缘、源自噩梦工厂和那些暗蓝晶体的冰冷频率,产生了某种诡异的、放大性的共振! “姜墨!”兰芷汐失声喊道,她看到姜墨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额角血管暴起,身体同样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他的脑电波显示,意识活动正被一股强大的、外来的力量强行拖向一个异常活跃且混乱的区域——那不是自然的睡眠或梦境,更像是……意识被暴力拉扯的轨迹! 设备故障引发的物理干扰,意外地“点燃”了吴建国潜意识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噩梦残余,并通过残留的共鸣通道,将姜墨尚未完全恢复、正处于脆弱期的意识,也一并拖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失控的意识风暴! 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叶被从平静港湾猛地抛入惊涛骇浪的小舟。没有温和的梦境过渡,只有粗暴的、撕裂般的下坠感。 眼前不再是病房的天花板,也不是之前那片被净化后的温暖记忆空间,而是疯狂的、旋转的、由破碎色块和尖锐噪音组成的混沌涡流!这涡流比昨晚在净化最后阶段遇到的、源自吴建国自身痛苦变异的那个更加狂暴,更加……“无机质”和“充满恶意”。 它不像是由情绪自然产生的,更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器”被粗暴砸烂后,其内部残存的、带着固有指令的疯狂能量,失去了约束后胡乱喷发形成的灾难景象! 在这涡流的中心,姜墨“看”到了更加令人心悸的东西—— 那不再是模糊的无面人虚影,而是无数闪烁的、残缺的“星之瞳”标志碎片,它们如同破碎的镜面,疯狂旋转,每一个碎片中都倒映着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隐约有王静和其他报案者的特征),发出无声的尖叫。这些碎片被一股强大的、湛蓝色的、如同粘稠石油般的能量流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断变形、试图凝聚却又不断崩坏的、巨大的意识漩涡核心。 这个漩涡核心散发出冰冷、贪婪、混乱到极点的吸力,它不仅吞噬周围的混沌,更发出一种针对性的、尖锐的“召唤”或“抓取”波动——这波动,精准地指向了姜墨意识体上那独特的、“瞑瞳”留下的银蓝频率标记! 它“认识”他!或者说,它残留的程序本能,将它遭遇的这次意外能量爆发,识别为了一次“攻击”或“入侵”,而姜墨这个带有鲜明“异类”标记的意识体,成了它优先锁定的“清除目标”和“能量补品”! “糟了……是那些装置残留能量的反扑……被故障脉冲激活和异化了……”姜墨在意识层面艰难地维持着自我认知的锚点,感觉自己正被不可抗拒地拖向那个疯狂旋转的漩涡核心。银蓝的意识体光芒在狂暴的涡流冲击和核心吸力的双重作用下,如同风中之烛,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被吞噬同化。 现实世界中,兰芷汐已经扑到了设备前。屏幕上一片乱码,物理开关失效,设备内部传来不祥的嗡嗡声和越来越浓的焦糊味。她当机立断,一把扯掉了设备的总电源线,但异常脉冲已经发出,造成的后果正在两个沉睡(或者说被困)的男人身上上演。 她立刻转向两人,首先检查吴建国。他的抽搐稍有减缓,但生理指标依旧危险,意识显然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痛苦。 “必须立刻进行药物干预和物理镇静!”她脑中闪过急救流程,但目光扫向姜墨时,心脏猛地一沉。 姜墨的痉挛停止了,但身体变得异常僵硬,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最可怕的是,他的左眼眼皮之下,那抹银蓝色的微光正在不受控制地、忽明忽暗地剧烈闪烁,频率与他监测屏幕上那狂暴混乱的脑电波峰谷惊人地同步! 这不是单纯的生理痛苦或梦境困扰。这是意识层面正在被暴力侵蚀和吞噬的直接表现!他的意识被困住了,正在那个失控的、由故障和残余恶意共同制造的漩涡中挣扎,而且显然处于绝对下风! 常规的医疗手段对这种情况毫无作用。强行注射镇静剂或进行电刺激,可能会对他本就脆弱的意识造成无法挽回的二次伤害。 怎么办?! 兰芷汐的额角渗出冷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切断物理连接已经做了,但意识层面的连接似乎因那共振而被“焊死”了。外部引导?在如此狂暴的干扰下,任何温和的引导信号都会被瞬间淹没,甚至可能被扭曲,加重混乱。 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再次进入那片战场,从内部帮助姜墨打破僵局,或者至少为他创造一个脱离的缺口。 但如何进入?她没有姜墨那样的“瞑瞳”,无法主动投射意识。唯一的桥梁,是吴建国。他的意识现在是风暴的源头和中心,也是连接现实与那个失控漩涡的“通道”。通过他,或许有可能…… 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浮现在兰芷汐脑海。利用强效催眠和神经反馈,将自己的意识频率调整到与吴建国此刻混乱脑波产生一定程度的“跟随”与“共鸣”,然后尝试“搭便车”,顺着那条被异常脉冲硬生生“炸开”的通道,闯入那个失控的漩涡! 这无异于在精神上主动跳入一台高速旋转、随时可能解体的破碎洗衣机。她的意识很可能在进入的瞬间就被撕碎,或者被漩涡同化,成为另一个牺牲品。 风险高到近乎自杀。 但看着姜墨那急速恶化的生命体征和眼中挣扎闪烁的微光,兰芷汐的眼神迅速从惊惧转为决绝。 她想起他毫不犹豫冲入混沌的背影,想起他最后那句“要么赌一把”。现在,轮到她来做那个“赌一把”的人了。 没有时间再犹豫。 她迅速从自己的随身装备包里,取出一个更小巧但更精密的个人用神经反馈头环,快速戴在自己头上。然后,她将连接吴建国头部的备用监测贴片线路,小心翼翼地并联接入自己头环的辅助输入端口。 “吴建国……姜墨……坚持住。”兰芷汐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坚定。她调整呼吸,启动了头环的深度引导模式,并将反馈灵敏度调到最高。 她闭上眼睛,开始屏蔽外界一切干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感知从吴建国那边传来的、狂暴混乱的脑波信号,并尝试调整自身的脑电频率,去艰难地、危险地“贴近”那种混乱的节奏。 这感觉如同在狂风巨浪中试图驾驭一叶小舟,每一步都充满被吞噬的风险。剧烈的眩晕、恶心和莫名的恐惧感开始冲击她的意识。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顶尖的专业技巧和强大的意志力,一点点地“切入”那混乱的波动之中。 意识开始模糊,现实世界的感知远去。她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个充满嘈杂噪音和扭曲光影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那片正在疯狂吞噬一切的、湛蓝色的混沌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姜墨银蓝的意识体光芒,已经黯淡到只剩一个微弱的点,正被无可抗拒地拖向那张由破碎“星之瞳”和痛苦人脸构成的、不断开合的巨口…… 意识的湍流比兰芷汐预想的更加暴戾。 那不是水流,而是由尖锐的噪音、破碎的色块、以及无数混杂着恐惧、痛苦、茫然的情绪碎片组成的、高速旋转的刀锋风暴。她感觉自己如同一片被卷入工业粉碎机的羽毛,每一个瞬间都在被切割、撕扯、重组。强大的眩晕和剥离感几乎让她瞬间失去自我认知的锚点。 这就是姜墨正在对抗的东西?不,这只是外围的余波。 兰芷汐咬紧牙关,并非真实的牙齿,而是意识层面凝聚“存在感”的本能动作。她将全部精神集中于头环反馈的、来自吴建国脑波的混乱信号,将其视为黑暗海洋中唯一(尽管狂暴)的航标。她不再试图“理解”或“分析”这混乱,而是用一种近乎冥想的方式,让自己意识的“频率”与这混乱产生最低限度的、用于“跟随”而非“共鸣”的同步。 这是刀尖上的舞蹈,是与疯牛共奔。稍有不慎,她自身的意识节律就会被彻底带偏,沉沦于这片无序的混沌。 但她是兰芷汐。顶尖的微表情分析师,潜意识引导专家,曾面对过无数扭曲心灵中最黑暗的角落。她的意志力,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丝,坚韧而富有弹性。 在令人崩溃的混乱风暴中,她死死“抓住”了那根由吴建国痛苦意识构成的、通往风暴中心的“引线”。她不再抗拒拉扯,而是顺应那股力量,将自身意识凝聚成最致密、最不起眼的一点,如同顺着洪水漂流的一颗小石子,朝着漩涡的核心——那湛蓝色的、吞噬一切的混乱之源——被动而坚定地“坠”去。 越靠近中心,风暴的威力呈几何级数增长。那些破碎的“星之瞳”标志碎片,此刻在兰芷汐的感知中,化作了无数面扭曲的镜子,每一面都反射出不同的、极致痛苦的面孔,发出无声却直接撼动意识本源的尖啸。湛蓝色的粘稠能量流如同具有生命的触手,在虚空中狂舞,散发出冰冷、贪婪、想要同化一切有序存在的恶意。 就在这片地狱景象的核心,她“看”到了他。 姜墨。 他的银蓝意识体,此刻已黯淡到几乎与背景的混沌融为一体,只剩一个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点。但那光点依然在固执地闪烁,以一种艰难而顽强的频率,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撕扯和来自漩涡中央那无形巨口的恐怖吸力。 他像是暴风眼中即将油尽灯枯的灯塔,仍在试图散发最后的光,却已无法照亮任何东西,连自身的存在都岌岌可危。 兰芷汐的心(意识层面的核心)猛地一抽。她看到,构成姜墨意识体的光芒中,不时闪过一丝不稳定的、代表剧烈痛苦和消耗过度的波纹。他的“形态”也在不断扭曲、拉伸,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扯碎,吸入那由破碎标志和痛苦人脸组成的、不断开合的漩涡巨口之中。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强行稳定住自身在狂暴湍流中飘摇的意识凝聚体,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存在感”,都集中到一点——向那个微弱的光点,发出最强烈、最直接的意识“呼喊”。这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包含“识别”、“呼唤”和“定位”意图的意识脉冲,如同在雷鸣电闪的暴风雨中,点燃一支最明亮的信号火炬。 “姜墨——!!!” 意识脉冲冲破了混乱噪音的屏障,准确地命中了那个摇曳的光点。 光点猛地一颤! 下一瞬间,一道极其微弱、但清晰无误的“回应”顺着脉冲的轨迹,逆流回溯而来! “……兰……医生?”姜墨的意识反馈破碎而模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透支到极致的虚弱,“你……怎么……进来……危险!” “别管我怎么进来的!报告你的状态和这个漩涡的结构弱点!”兰芷汐立刻以最专业的、近乎命令式的意识波回复,强行压下所有的担忧和杂念。此刻,她不是来抒情的同伴,而是投入战场的援军和战术分析师。“我能感觉到,它的吸力和混乱有间歇性的规律波动!是不是能量供给不稳定?” 她的感知敏锐地捕捉到,那湛蓝色漩涡的旋转速度和吸力强度,并非恒定不变,而是像一台即将爆炸的引擎,在超负荷的巅峰和短暂的、失控的“喘息”之间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时,漩涡核心那些破碎标志的闪烁会变得杂乱,粘稠能量流的舞动也会出现一瞬的凝滞。 姜墨的回应迟滞了一秒,仿佛在艰难地整合信息和思考:“……是……故障脉冲……激活了残留结构……但能量源……不稳定……像是……过载的电池……在反复充放电爆炸的边缘……核心……那些碎片……是关键……它们在尝试重组‘指令’……但逻辑崩溃了……只会……吞噬……” 破碎的信息,却让兰芷汐瞬间明白了局势。这个失控的漩涡,本质上是一个“破损程序”在“不稳定能源”驱动下的狂暴最后演出。它没有智慧,只有残存的本能和因故障而无限放大的破坏欲。它的弱点,就在于其能量供给的剧烈波动,以及那些作为“指令核心”的破碎标志之间,因逻辑崩溃而产生的内部冲突与不协调。 “下一次能量低谷,吸力最弱的瞬间,告诉我!”兰芷汐的意识波斩钉截铁,“我尝试从外部,用定向的频率干扰冲击那些碎片之间的‘连接点’!扰乱它们本就混乱的协同!你趁机脱离吸力范围,或者攻击核心的‘能源节点’!” 这是一个极度冒险的计划。她的“干扰”可能毫无作用,也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比如导致漩涡提前“爆炸”)。而姜墨是否有余力执行脱离或攻击,更是未知数。 “……明白……”姜墨的回应微弱但坚决,“下一次……低谷……大约……三秒后……持续……可能不到……半秒……” 三秒! 兰芷汐立刻将全部感知聚焦于漩涡的旋转节奏和能量波动。混乱的湍流中,那规律的起伏如同垂死者紊乱的心跳,难以捉摸,但她必须抓住。 一……感知到吸力似乎达到一个令人窒息的高峰,湛蓝光芒刺目欲盲…… 二……高峰的顶点,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吸入那巨口…… 就是现在——第三秒!吸力骤然一松!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但那排山倒海的拉扯感确实减弱了!漩涡核心那些破碎标志的闪烁出现了明显的不同步和迟滞! “就是现在——!”兰芷汐和姜墨的意识几乎同时爆发! 兰芷汐凝聚起自身全部的意识力量,不是去对抗漩涡,而是将其转化为一道极其尖锐、高亢、并且特意调制了与那些破碎“星之瞳”标志底层频率有所关联(基于她对羽梦科技残留能量特征的分析记忆)的干扰脉冲,如同外科手术的激光刀,精准地射向漩涡核心处,几个关键“碎片”之间能量流动最密集的“连接点”! 嗤——! 没有声音,但意识层面能“感觉”到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结构被强行“撬动”和“干扰”的摩擦感! 那几个被命中的连接点,湛蓝色的能量流瞬间变得紊乱、互相冲撞!本就勉强维持的、破碎指令之间的脆弱协同,被这外力一搅,顿时出现了更大的裂痕!整个漩涡的旋转为之一滞,吸力出现了更为明显的、短暂的断层! “好机会——!”姜墨的银蓝光点在这一刹那,爆发出远超之前残存状态的光芒!他没有选择向外逃离——那短暂的间隙不足以让他彻底脱离吸力范围。他做出了一个更加激进、也契合兰芷汐最初“攻击能源节点”设想的决定! 他将残余的、连同兰芷汐干扰成功带来的短暂“压力缓解”所恢复的少许力量,全部凝聚起来,银蓝光芒压缩到极致,化作一道比针尖更细、却凝聚了破釜沉舟意志的意识钻头,趁着漩涡内部紊乱、防御最脆弱的瞬间,朝着漩涡最深处、那不断鼓胀收缩、仿佛一颗畸形心脏的“能源汇聚点”——很可能是故障脉冲与残留晶体能量混合形成的、极不稳定的暴走核心——狠狠地钻了进去! 他要的不是击溃,而是……引爆! 既然这个“破损程序”依靠不稳定的能量过载运行,那么就从内部,给它本就濒临爆炸的“能源核心”,加上最后一根稻草! “姜墨!你干什么——!”兰芷汐察觉到他意图的瞬间,意识中充满了惊骇。这太疯狂了!近距离引爆一个意识能量漩涡的核心?他的意识很可能在爆炸的瞬间就被彻底撕碎! 但已经无法阻止。 银蓝的“意识钻头”没入了那鼓胀的、湛蓝色的畸形“心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那畸形的“心脏”猛地向内一缩,缩到极致! 然后—— 轰然爆发!!!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由混乱意识和暴走能量构成的“爆炸”,以那个核心为原点,向着四面八方、包括意识空间的深层结构,疯狂席卷开来! 不再是吞噬的漩涡,而是毁灭的冲击波! 首当其冲的,是姜墨那已经脆弱到极点的银蓝意识体。他如同被投入超新星爆发的中心,那点微光瞬间被无尽的白炽(意识层面的感受)和狂暴的乱流彻底吞没! “姜墨——!!!”兰芷汐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意识呼喊,她自身凝聚的意识体也被这恐怖的爆炸冲击波狠狠拍中,如同被巨浪打碎的舢板,瞬间失去了所有控制,被抛飞出去,意识陷入一片空白与剧痛的混沌…… 现实世界,病房内。 嘭!哗啦——! 那台故障的脑波设备外壳再也承受不住内部元器件的异常能量,猛地炸开一小块,冒出一股黑烟,彻底报废。 与此同时,病床上的吴建国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解脱又仿佛极度疲惫的叹息,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所有生理指标的警报声逐渐停歇,脑电波变得异常平缓,甚至趋于沉寂——这是意识受到巨大冲击后,陷入深度保护性昏迷的迹象。 而旁边的躺椅上,姜墨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猛然僵直,左眼中那剧烈闪烁的银蓝光芒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他脸上的灰败之色瞬间加深,呼吸和心跳在监护仪上,划出了一条令人心脏骤停的、笔直向下的直线…… 警报声凄厉地响彻病房。 第40章:姜墨濒死与兰芝汐的“意识营救” 刺耳的、代表心跳骤停的监护仪警报声,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兰芷汐刚从意识混沌中挣扎出来的感知。她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颅内搅动,那是意识层面遭受剧烈冲击的后遗症。眼前景象模糊摇晃,耳中嗡鸣不止。 但她强迫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仿佛灌铅般沉重的眼皮。 视线首先聚焦在旁边的监护仪屏幕上。那条代表着姜墨生命迹象的绿色波形,已经变成了一条残酷的、笔直的红线,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屏幕上,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等数字,都在急速下跌或归于零。 他的胸膛,没有了起伏。 而她自己,正半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应该是刚才意识被震回现实时,从椅子上摔下来的。 没有时间恐惧,没有时间崩溃。多年严格训练塑造的应急本能和医生的天职,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个人的眩晕与不适。 “来人!急救!3号特殊干预病房!心跳骤停!”兰芷汐用嘶哑但尽全力放大的声音朝着门外呼喊,同时手脚并用,几乎是扑到了姜墨的躺椅边。 她以标准得近乎本能的动作,快速检查姜墨的颈动脉——没有搏动。俯身贴近他的口鼻——没有呼吸。瞳孔?她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左眼深处,那片星空般的银蓝光泽已彻底黯淡,只剩下空洞的、失焦的黑暗。 临床死亡。 这个词像冰水浇遍全身,但兰芷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她立刻将姜墨放平在躺椅上(躺椅本身可调节为近似平面),扯开他胸前的衣物,双手交叠,掌根置于胸骨中下段,开始进行标准的心肺复苏。每一次用尽全力的按压,都伴随着她牙关紧咬的闷哼和额角迸出的冷汗。她自身的状态也极差,意识冲击的后遗症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维持着按压的频率和深度。 “肾上腺素1毫克准备!除颤器!快!”她头也不回地朝冲进病房的医护人员喊道,声音因为用力按压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值班医生和护士看清情况,立刻行动起来。肾上腺素被迅速抽取,除颤器被推到床边,电极板涂抹导电凝胶。 “继续按压!不要停!”医生一边准备除颤,一边下令。兰芷汐如同精密的机器,持续着标准的心外按压。 “充电200焦耳!所有人离开!”医生喝道。 兰芷汐松开手,后退半步,目光死死盯着姜墨苍白的胸膛。 砰! 姜墨的身体在电击下猛地弹起,又落下。监护仪上的直线,没有丝毫变化。 “继续按压!肾上腺素静推!” 兰芷汐立刻再次上前,接替护士继续按压。她能感觉到姜墨胸骨的硬度,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绝望。 为什么常规急救无效?他的心跳停止,根本不是单纯的心源性或呼吸性原因!是意识层面的剧烈冲突和消耗,直接“击穿”了生理维持的底线!就像一台超频过载到烧毁核心芯片的电脑,只靠外部电击和药物刺激主板,怎么可能重启?! 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个意识空间的漩涡,那个被姜墨最后冒险引爆的“能源核心”……爆炸之后呢?是彻底消散了,还是变成了更致命的东西,持续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姜墨的意识现在是彻底溃散了,还是被困在某个更深的、连信号都无法传出的“废墟”里?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进行着机械按压的大脑中,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冰冷地灼烧着她的理智。 那台物理上已经炸毁的脑波设备……它的能量,它的连接,真的彻底消失了吗?不,它只是物理载体损坏了。那股被故障脉冲激活、又被姜墨内部引爆的狂暴意识能量,很可能并未完全消散在虚无中。它可能以某种更弥散、更危险的方式,依然盘踞在吴建国和姜墨的意识残渣周围,甚至可能通过之前强行建立的、未完全闭合的“通道”,像慢性毒药一样持续渗透、破坏。 而此刻,姜墨濒临彻底意识消散的躯体,可能正是这股无序能量最佳的“栖息地”或“吞噬目标”。 要想救他,可能真的需要再次连接那个“地狱”,去清理最后的残渣,或者……找到他可能存在的、最后一点意识火种,并将其“引导”回来。 但怎么连接?设备毁了。常规手段无效。 兰芷汐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台冒着黑烟、外壳炸裂的报废设备上。内部电路板裸露,几个主要的信号输出接口扭曲变形,但……或许,还有最原始、最直接的“连接”方式。 她想起自己冲入意识漩涡前,并联接入吴建国监测线路的个人神经反馈头环。头环还在她头上,虽然也有过载损伤的迹象,但基本功能或许还在。而吴建国……他的意识虽然陷入深度昏迷,但之前作为“通道”的生理基础(脑波活动)依然存在,尽管极其微弱。 能否……利用吴建国这个相对“稳定”(昏迷也是一种稳定)的“中转站”和“残留通道”,通过自己的头环,将自己的意识作为“探针”和“净化器”,再次强行闯入那片意识废墟?去寻找姜墨,或者清理最后的能量污染? 这比上一次更加疯狂,更加没有把握。上一次至少还有姜墨在里面呼应。这一次,目标可能已经不存在。而且,她自己的意识也受了创伤,再次深入,很可能有去无回。 “充电300焦耳!再次除颤!”医生的命令传来。 砰! 姜墨的身体再次弹起。监护仪上的直线,依旧顽固地笔直。 兰芷汐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声除颤的闷响,狠狠一沉。按压还在继续,但她知道,留给常规抢救的时间窗口正在飞速关闭。 救,可能两个人(甚至加上吴建国三个人)都陷进去。 不救,姜墨必死无疑。 她想起他毫不犹豫冲入混沌的背影,想起他在漩涡中心那微弱却固执闪烁的光点,想起他最后那孤注一掷的“引爆”。 他从未放弃过任何拯救他人的可能,哪怕代价是自己。 那么她呢? 按压的间隙,兰芷汐的目光扫过姜墨毫无生气的脸,扫过那炸毁的设备,最后落在自己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类似运动手环的装置——那是她离开“神谕基金会”时,带出的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之一,一个经过高度改装、具有一定意识波动监测和微量反馈功能的原型机,平时只用作基础生物数据记录。 也许……可以试试。用最原始、最危险的方式,强行搭建一座通往意识地狱的独木桥。 “医生!”兰芷汐停下按压,她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给我两分钟。换一种方法尝试。如果不行,你们继续全力抢救。” 医生惊愕地看着她:“兰医生,你……” “他是特殊顾问,情况特殊!常规方法无效,我需要尝试非常规干预!这是命令,也是请求!所有后果,我承担!”兰芷汐的语气不容置疑,同时,她已经快速摘下了自己头上略有损伤的神经反馈头环,又蹲下身,从那台报废设备扭曲的接口处,徒手扯下了几根连着贴片的、还算完好的导线。 她的动作迅速而精准,完全不像一个刚从意识冲击中恢复、且正在进行高强度心肺复苏的人。她将导线裸露的金属端,利用工具快速处理,然后——在医生和护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其一端贴附在自己头环的特定输入点上,另一端,则分别贴在了自己两侧的太阳穴,以及颈后靠近脑干的位置! 她在用自己作为“信号中转和放大器”!利用吴建国昏迷中残留的、作为原始“通道”的微弱脑波活动作为“引信”,通过自己受损的头环进行初步调制,再直接以自身的神经系统和意识作为“载体”和“发射器”,去强行感应和连接那片可能存在的意识废墟! 这简直是在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未经许可的、**险的直接电刺激和意识干涉! “兰医生!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危险了!”医生试图阻止。 “别碰我!给我两分钟!”兰芷汐低喝一声,已经闭上眼睛。她无视了太阳穴和颈后传来的微弱麻刺感和不适,将全部精神集中起来。 她不再试图“跟随”或“分析”。这一次,她的目标更加直接,也更加虚无——她要将自己的意识,像雷达波一样,“主动扫描”和“呼唤”那片由爆炸形成的意识空间,尤其是……呼唤那个可能存在于某个碎片中的“姜墨”的印记。 她回想着姜墨意识波动的独特频率,回想着“瞑瞳”能量带给她的那种温暖而奇异的感受,回想着两人在漩涡边缘那次短暂而清晰的意识交流…… 将所有这些记忆和感知,混合着她自身坚定的“要找到他”、“要带他回来”的强烈意愿,化作一道虽然微弱(因为她不敢动用太强力量以免彻底伤及自身大脑)、却极其凝聚和执着的意识搜寻波,沿着那由导线、头环、吴建国微弱脑波和她自身神经系统共同构成的、简陋而危险的“通道”,向着意识维度的混沌与黑暗,小心翼翼地、却又义无反顾地“发射”出去…… 现实世界,病房内。医护人员紧张地看着兰芷汐,看着她太阳穴和颈后贴着的简陋导线,看着她紧闭双眼、眉头紧锁、额头迅速渗出冷汗的模样。除颤器已经准备就绪,肾上腺素也备好了第二支,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而在那常人无法触及的领域,兰芷汐凝聚的“意识搜寻波”,如同投入深海的微光,穿透现实与意识的隔膜,向着那片由爆炸、混乱和残余恶意构成的、正在缓缓沉淀或消散的意识“废墟”漫溯而去…… 等待她的,是无尽虚无的黑暗,是狂暴未息的残渣,还是……那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回应? 黑暗。粘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声的黑暗。 兰芷汐的“意识搜寻波”如同坠入沥青海的萤火虫,光芒被迅速吞噬,方向感在绝对的虚无中迷失。没有混沌风暴,没有破碎景象,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要抹去的空旷与黑暗。 这是爆炸后的“废墟”?还是意识彻底消散后的“虚无”?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意识核心。她努力维持着搜寻波的凝聚,反复“呼唤”着姜墨独特的频率,但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和自身意识力快速消耗带来的虚弱感。 难道……真的晚了吗?他的意识已经在爆炸中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不,不可能。以她对姜墨意志力的了解,即便在最绝望的境地,那个家伙也一定会留下点什么。就像程序崩溃后残留的日志文件,或者恒星死亡后坍缩成的致密核心。 她的“搜寻波”必须改变策略。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呼唤,而是要像探地雷达一样,去“扫描”这片虚无之下可能存在的、异常微弱的“结构”或“密度”差异。 她将“搜寻波”从广域的呼唤,收敛为极其精细的“探针”模式,放缓速度,如同盲人用指尖触摸地面,一寸寸地“感知”着周围绝对黑暗的“质地”。 时间在现实与意识的双重层面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姜墨生理指标持续为零的绝望,和她自身意识力与体力濒临枯竭的警报。 就在兰芷汐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开始被这片虚无同化、即将涣散的临界点—— 她的“探针”,触碰到了某种……“东西”。 不是实体,也不是能量,更像是一种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有序排列”的痕迹,在绝对的无序与黑暗中,如同沙滩上的一串脚印。 痕迹非常淡,断断续续,几乎难以察觉。但它残留着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是“瞑瞳”能量与某种冰冷、破碎的指令结构激烈对抗后,残留的、仿佛余烬般的波动。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顽强、不肯散去的“自我”执念。 “找到了……路径!”兰芷汐精神一振,强压下狂喜和更深的忧虑(留下这种“痕迹”,说明当时的对抗惨烈到何种程度),立刻将全部“探针”集中,沿着那断断续续的痕迹,向黑暗的更深处“追踪”而去。 痕迹引着她向下,向着这片意识空间更底层、更“沉重”的区域滑去。黑暗逐渐有了“重量”,仿佛在深入海底。那种绝对的虚无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滞的、充满“残渣”的感觉。隐约能看到一些极其暗淡的、不断崩解又重组的色块,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痛苦回响。 这里是爆炸后的“沉降区”。狂暴的能量释放后,较“重”的意识残片和未完全消散的恶意结构,在这里缓慢沉淀、互相污染、逐渐消亡。 痕迹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但也更加……危险。兰芷汐看到,痕迹的周围,开始出现一缕缕如同黑色荆棘般的、缓慢蠕动的能量丝线。它们散发着冰冷的、吞噬一切的恶意,正试图缠绕、消化掉这条由顽强意志留下的“路径”。而痕迹的尽头,隐没在一片由更多黑色荆棘和破碎的、暗淡的湛蓝色光点(星之瞳碎片彻底崩解后的残渣)交织成的、缓慢旋转的“残渣涡流”深处。 姜墨最后的意识火种,很可能就被困在那片“残渣涡流”的核心,正在被这些最后的、顽固的负面残留物缓慢侵蚀、同化! 不能再等了! 兰芷汐没有冒然冲进去。她的意识状态同样不佳,强行突破这些黑色荆棘的包围,很可能自己也陷进去。 她需要创造一个“缺口”,一个能让里面的“火种”感应到外界、或者能让自己安全接触到核心的“通道”。 现实中的身体传来更加强烈的警报——体力透支,脑力过载的刺痛。但她无视了这些。她将自身意识中相对最稳定、最“纯净”的那部分力量(源于她长期精神训练和“清心玉佩”的些许守护),提取出来,不再用作搜寻,而是将其塑造成一个极其微小、但异常坚固和明亮的“意识信标”。 这个信标不包含复杂信息,只传递两个最核心的意念:“我在这里”和“向我靠拢”。 然后,她瞄准“残渣涡流”边缘黑色荆棘相对稀疏的一处,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颗“信标”如同投石索掷出的石子,精准地投射了进去! 信标穿透了外围缓慢蠕动的荆棘,没入了暗淡的涡流之中。 一秒,两秒…… 就在兰芷汐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涡流的核心深处,那一片最浓密的黑暗与破碎湛蓝光点混杂的区域,陡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蓝色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黯淡,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它确确实实地亮了起来,并且,艰难地、一下一下地,闪烁着与兰芷汐投出的“信标”完全同步的频率! 他还在!他真的还在!而且,他接收到了信号,并做出了回应! “姜墨!”兰芷汐的意识几乎要欢呼起来,但她立刻压制住情绪,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与那微弱光芒的“同步”上。她能感觉到,那光芒传来的不仅仅是“存在”的信号,更是一种极度虚弱的“渴求”——对“秩序”、“稳定”和“牵引”的渴求。他就像沉在深海底的一颗即将熄灭的灯泡,需要一根绳子将他拉上去,还需要稳定的电流让他重新发光。 绳子,她有——就是这条由她意识维持的、连接现实的脆弱通道。稳定的电流……则需要清理掉缠绕他的、那些最后的有毒“残渣”。 兰芷汐迅速判断形势。以姜墨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自行挣脱那些黑色荆棘和破碎光点的侵蚀。必须从外部辅助净化。 她再次调动所剩无几的意识力量,但这次不再是投射实体,而是“编织”一种特殊的“频率”。这种频率源于她的专业领域——深层潜意识安抚与情绪疏导。她将自己的意识波动,调整到一种能够温和瓦解负面情绪连接、安抚混乱意识碎片的特殊状态,然后,将这种“安抚频率”如同涟漪般,顺着与姜墨光芒同步的连接,持续不断地、轻柔地“输送”进那片“残渣涡流”,尤其是姜墨光芒所在的区域。 这不是强力的攻击,而是如同用温水慢慢融化坚冰,用和风细雨冲刷污垢。 效果起初微乎其微。那些黑色荆棘和破碎光点异常顽固。但兰芷汐没有气馁,持续地、稳定地输出着这种“安抚频率”。她相信,这些残渣毕竟是无根之木,失去了持续的能量供给(爆炸核心已毁),只要给予正确的“干预”,它们最终会消散。 时间再次变得煎熬。每一秒的持续输出,都是对她自身意识的巨大消耗。现实世界中,她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太阳穴和颈后的导线接触点甚至出现了轻微的红肿。 但她坚持着。 终于,变化出现了。 距离姜墨银蓝光芒最近的一小簇黑色荆棘,其蠕动的速度明显减慢,颜色也开始变得淡薄。一丝微弱的、代表“痛苦”和“恐惧”的情绪杂质,从荆棘中剥离出来,在兰芷汐的“安抚频率”下,如同遇到阳光的朝露,缓缓蒸发、消散。紧接着,几粒暗淡的湛蓝色光点,也仿佛失去了粘性,从姜墨的光芒边缘脱落,飘散开去,最终熄灭在涡流中。 有效! 姜墨的银蓝光芒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减轻,闪烁的幅度变得稍微有力了一点。 兰芷汐精神大振,更加专注地维持着“安抚频率”的输出,并尝试着,将一丝“牵引”的意念,也混合进去,轻轻地“拉”着那点银蓝光芒,试图将它从残渣涡流的核心,缓缓地、一点点地向外“拔”出来。 这是一个精细到极致的过程,如同用头发丝从沥青里提取一颗珍珠。快了,可能扯断连接;慢了,可能前功尽弃。 银蓝光芒在“安抚”和“牵引”的双重作用下,开始极其缓慢地移动。每移动一丝,都伴随着周围残渣不甘的“缠绕”和“阻滞”。但兰芷汐的“安抚频率”如同润滑剂和溶解剂,持续削弱着这些阻力。 一点,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在现实世界可能只是几十秒,但在意识层面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那点微弱的银蓝光芒,在兰芷汐不惜代价的持续努力下,彻底脱离了最浓密的“残渣涡流”核心区域,来到了相对稀疏的边缘! 而就在它脱离核心的瞬间,似乎触动了某种平衡。 整个缓慢旋转的“残渣涡流”,连同周围粘稠的黑暗,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失去了最后的“重心”或“目标”,开始加速崩解、消散!那些黑色荆棘迅速干枯断裂,破碎光点成片熄灭。这片意识“沉降区”正在迎来彻底的、终结性的消亡! “就是现在!抓住我!回去!”兰芷汐用尽最后的力量,向那点银蓝光芒发出最强的一道“牵引”指令,同时,她开始沿着自己来时的那条脆弱“通道”,全力将自身的意识向现实世界“回收”! 银蓝光芒似乎也明白了处境,它不再闪烁,而是凝聚成最稳定的一点,紧紧“依附”在兰芷汐意识回归的轨迹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一前一后,两道微弱的光点,沿着那条由意志、导线、头环和吴建国微弱脑波共同构成的、摇摇欲坠的“通道”,逆着正在崩塌的意识废墟,向着上方那片代表着现实与生命的“光亮”,奋力冲去! 身后,是无尽黑暗与残渣的最终湮灭。 身前,是生死未卜的归途。 现实病房。 “两分钟到了!准备再次除颤!”医生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无奈。 就在护士准备按下除颤器充电按钮的瞬间—— “咳咳——!!!” 一声剧烈而痛苦的咳嗽,猛地从躺椅上的姜墨口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监护仪上那根笔直的红线,陡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虽然微弱、紊乱,但确确实实是心电活动的波形!血压、血氧的数值也开始从零向上艰难爬升! “心跳恢复了!自主呼吸出现!”护士惊呼。 几乎同时,一直闭目僵立的兰芷汐,身体猛地一晃,向后软倒。旁边的医护人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意识模糊,但嘴角却似乎挂着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弧度。 她太阳穴和颈后的导线被慌忙取下,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红印和轻微灼伤。 姜墨的咳嗽持续了几声,然后转为艰难而深长的吸气。他的眼皮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左眼深处,那片星空般的银蓝光泽,黯淡到几乎看不见,但确实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稳定的光。 他的目光茫然地移动了几下,最终,落在了被医护人员扶着、虚弱不堪的兰芷汐身上。 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 但兰芷汐看懂了。 他在说:“……谢了……搭档。” 病房里,警报声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医护人员快速检查、用药、稳定两人生命体征的忙碌声响。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崭新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入病房,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焦糊味,也照亮了两个刚刚从意识地狱边缘携手爬回、疲惫到极点的灵魂。 失控的装置引发的灾难,终于,在他们的联手突破下,被强行终结。 第41章:她在守着他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白色的床单上投下清晰的光斑。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但混合了一丝淡淡的焦糊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精神能量剧烈波动后的“余韵”。 姜墨感觉自己像一团被反复捶打、然后随意扔在岸边的海藻。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疲惫和空虚,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能量。骨头是软的,肌肉是酸的,连转动眼珠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意志力。 最深的虚弱来自大脑深处,或者说,来自意识的核心。那里不再有撕裂般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钝痛,就像超频过度的CPU被强行关机后,连最基本的待机功耗都难以维持。左眼处,那片“瞑瞳”所在的区域,传来一种持续的、温热的酸胀感,仿佛里面的“硬件”还在缓慢冷却,每一次微弱的能量流转都带来细微的刺痛。 他花了几分钟,才勉强确认自己还活着,还在那间熟悉的特殊干预病房里。耳边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有医护人员压低声音的交谈,还有……不远处,另一个略微急促但平稳的呼吸声。 他艰难地偏过头,视线模糊地聚焦。 兰芷汐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她看起来也很不好,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青黑,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少了几分平日的精致整洁,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憔悴。她身上披着一件不知谁给的白大褂,双手捧着一杯热水,眼神却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显然在出神。 但姜墨注意到,她的坐姿并不松弛,背脊微微挺直,是一种随时可以起身应对情况的警戒状态。而且,她的位置,恰好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在守着他。 这个认知让姜墨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声音很微弱,但兰芷汐立刻转回了视线。她的眼神瞬间从出神变得清晰而专注,快速扫过他的脸,似乎在确认他的意识状态。 “醒了?”她站起身,走到床边,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温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姜墨张了张嘴,感觉嘴唇干裂得厉害。他尝试发声,却只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水……” 兰芷汐立刻会意,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带吸管的杯子,小心地递到他嘴边。水温适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应该是加了少许电解质或葡萄糖。 姜墨就着吸管小口啜饮,清凉的液体滑过火烧般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他喝了几口,感觉稍微有了点力气,但说话依旧困难,只能勉强用眼神和细微的动作表达。 兰芷汐没有催他,等他停下,才将杯子放回,又拿起一块湿毛巾,动作自然地替他擦了擦额角和颈侧的虚汗。她的手指隔着毛巾,能感觉到他皮肤下不正常的低温,那是意识能量严重透支的典型生理反应之一。 “你昏迷了将近六个小时。”兰芷汐低声陈述,语气平静,但眼底深处有一丝未完全散去的余悸,“心跳骤停三分十七秒。常规复苏无效。最后……我们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把你拉了回来。” 姜墨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她。他想问“非常规手段”是什么,想问吴建国怎么样了,想问那个失控的漩涡最后如何了,但所有的问题都堵在喉咙口,化作一阵轻微的咳嗽。 兰芷汐立刻扶住他的肩膀,帮他顺气,动作熟练而轻柔。“别急,慢慢来。你的意识消耗过度,身体机能也受到连带影响,需要时间恢复。吴建国没事,比你醒得还早一些,现在在隔壁病房深度睡眠,生命体征平稳,脑波显示……嗯,用你的话说,‘系统’虽然受损,但‘核心数据’保住了,而且‘恶意软件’被彻底清除了。后续需要长期心理康复,但最危险的部分已经过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台引发故障的设备已经彻底报废,相关能量残留根据我们的监测,已经消散。星光游乐园那边的现场清理和证据固定,赵队他们在负责。” 简短几句话,解答了姜墨最关心的问题。他松了口气,身体更加放松地陷入枕头,但目光依旧落在兰芷汐脸上。他能看出她的疲惫,以及那份疲惫之下,某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情绪。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谢了”或者“辛苦了”,但觉得这些词在此刻都显得太轻。最后,他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他惯有的、带着点调侃意味的笑容,但肌肉不听使唤,只形成一个有点扭曲的虚弱表情。 “……这次……‘服务器’……差点……真宕机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语速极慢,“多亏……‘系统管理员’……力挽狂澜……没让……数据……全丢……” 兰芷汐看着他努力想表现得轻松的样子,眼神愈发复杂。她想起在意识废墟边缘,他那点随时会熄灭的银蓝光芒;想起他最后孤注一掷引爆核心的决绝;想起自己不顾一切搭建通道、投射信标时的恐慌与决断;想起两人意识“携手”冲回现实时,那种劫后余生的悸动与……难以言喻的连接感。 这不是第一次合作,但却是最深入、最危险、也最……触及彼此核心的一次。 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和后怕:“下次……别再做那种把自己当炸弹用的‘清理脚本’了。‘系统管理员’修复起来很麻烦,而且……‘服务器’本身也很珍贵。” 姜墨眨了眨眼,左眼深处那极其微弱的银蓝光泽似乎微微亮了一瞬。他想说“没办法,当时最优解”,但最终只是微弱地点了下头。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阳光在移动,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里缓缓飞舞。 兰芷汐重新坐回椅子,但没有再看窗外,而是静静地看着姜墨。看着他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安静的侧脸,看着他眼皮沉重却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模样,看着他左眼偶尔不受控制地轻微颤动。 她的眼神确实很复杂。 有作为医生对病人脱离危险后的欣慰。 有作为搭档对同伴冒险行径的不赞同与担忧。 有对姜墨那种近乎本能的牺牲倾向的困惑与隐隐的敬佩。 有对自己最后时刻那不顾一切的冲动行为的反思。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对于两人之间那种在生死边缘建立的、超越寻常合作关系的微妙感知。 她知道姜墨身上有秘密,他的能力来源绝非寻常。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带着过去的阴影和秘密在行走?这次事件,让他们的距离被迫拉近,也让一些原本隐藏的东西浮出水面。 信任在危险中建立,也在危机后需要重新审视和定位。 姜墨似乎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重量,再次偏过头,迎上她的视线。他的眼神依旧疲惫,但很清澈,带着询问。 兰芷汐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她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凉了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换了个话题,语气恢复了更多专业性的平稳: “赵队之前来过,看你还没醒,交代了几句又去忙现场了。他说游乐园那边找到了更多证据,包括一些指向性很强的痕迹,等你情况好点需要你帮忙分析。另外……”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羽梦科技那边,今天上午主动联系了警方,表示愿意配合提供部分‘星光游乐园’当年一些设备采购和员工健康档案的非敏感信息。态度……比之前‘积极’了一些。” 姜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羽梦科技的“积极”,往往意味着更多的算计和掩饰。这或许是他们察觉到警方调查触及了某些边缘后的反应。 他想说什么,但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困倦猛然袭来。意识的透支如同潮水反扑,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强制他进入深度休息。 他的眼皮开始打架,视野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兰芷汐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重新坐回光影交界处的身影。 那身影在逐渐昏暗的视线里,显得安静而坚定,仿佛一座无声的灯塔,守候在刚刚经历过惊涛骇浪的港湾。 “……辛苦了……芷汐……”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喃喃道,随即陷入了无梦的、修复性的沉睡。 兰芷汐听到了那声微弱的呼唤。不是“兰医生”,而是“芷汐”。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手中的水杯。 窗外,日头渐渐升高,城市喧嚣依旧。病房内,一个在沉睡中修复创伤,一个在静默中梳理心绪。 危机暂过,但暗流从未停歇。而有些东西,在生死与共的淬炼后,已然悄然改变。 姜墨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光线已经变成了下午那种慵懒的斜阳。病房里很安静,仪器声似乎被调低了些。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泡在温水里的海绵,沉重、绵软,但那种掏空般的剧痛钝化成了无处不在的酸软。意识稍微清醒了些,至少能连贯地思考了。 他微微转动脖颈,看向床边。 兰芷汐还在那里,不过姿势换了。她搬了张凳子,伏在床边临时拼起的小桌板上,面前摊开着平板电脑和一些纸质资料,手指偶尔滑动屏幕或记录些什么。她的侧脸在暖色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但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专注,甚至是一丝凝重。 她没睡。至少,没好好休息。 姜墨喉咙动了动,这次感觉好了一些。“……几点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能听清字句。 兰芷汐动作一顿,立刻抬起头,眼神里的凝重迅速被关切取代。“下午三点二十。你睡了差不多七个小时。”她放下手里的电子笔,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还是偏低,但比早上稳定。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还行……就是像被‘格式化’了然后只装了个‘操作系统’基础版,啥‘应用软件’都跑不动。”姜墨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依旧无力,“吴……老吴那边?” “情况稳定。脑波监测显示深度睡眠波形规律,没有异常波动。醒来过一次,喝了点水,情绪平静,没说什么,又睡了。医生判断是意识层面的自我保护性深度修复,对他来说是好事。”兰芷汐言简意赅地汇报,随即话锋微转,带着点不容商量的语气,“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补充能量。我让营养科准备了特配的流食,一会儿送来。必须吃完。” 姜墨听出她语气里的坚持,扯了扯嘴角,没反驳。“赵队……有消息?” “嗯。”兰芷汐点点头,拿起平板,调出几张照片,“游乐园现场清理基本结束。在鬼屋控制室那个阵法痕迹下面,技术组又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少量纸质记录碎片和一块严重烧毁、但勉强能看出是某种定制芯片的残骸。芯片的封装工艺和部分残留电路特征,赵队已经让人秘密送去和……你提供的那些数据里的设备图纸进行比对。” 她将平板转向姜墨,放大了几张现场照片。烧焦的芯片残骸,模糊的纸质碎片上似乎有手写的数据和符号。 姜墨凝神看去,左眼传来微微的酸胀感,他不敢强行催动“瞑瞳”,只是用肉眼仔细观察。“纸张质地很旧,墨水也褪色了,不是近期的东西。芯片烧毁太彻底,表面特征……嗯?”他的目光停留在芯片残骸一个角落极其细微的、未被完全烧融的凸起结构上,“这个锁扣设计……有点像早些年某些军工或高保密级别实验设备用的防拆解结构。羽梦科技一个搞脑波娱乐的公司,用这个?” “这也是疑点之一。”兰芷汐收回平板,“另外,羽梦科技今天下午又通过正式渠道发来一份补充说明,强调他们对‘星光游乐园’项目早已剥离,相关技术资料也已封存或销毁,对于可能存在的前员工私自利用遗留设备进行的‘非法行为’表示震惊和谴责,并愿意提供‘有限的技术咨询’以协助警方厘清‘技术原理’,避免公众恐慌。” “撇清关系,切割现场,顺便还想探听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姜墨嗤笑一声,牵动了虚弱的身体,又咳嗽了两下,“老套路了。‘神骸’的触须,收得倒挺快。” 兰芷汐等他平复,才缓缓道:“他们反应越快,越说明这里触及的东西不简单。赵队已经加派人手,一方面继续深挖游乐园遗址可能遗漏的线索,另一方面开始暗中调查羽梦科技近五年来所有已中止或‘失败’的早期实验项目,尤其是涉及外部场地测试和‘志愿者’招募的。” “大海捞针,但方向没错。”姜墨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些信息。疲惫再次涌上,但思维清晰了许多。“那个阵法,还有老吴捡到的破烂机器……不是一两个人能搞定的。背后有一条线,从早期的非正规实验、设备意外流失或遗弃,到后期系统性的‘能源站’建设。老吴这样的‘受害者’可能不止一个,那些‘能源站’……也可能不止星光游乐园一处。” 他说出了兰芷汐也在想的推论。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轻响。 过了一会儿,兰芷汐轻声开口,话题却转了个弯:“你最后……在那个漩涡里,引爆核心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混乱和恶意之外。” 姜墨重新睁开眼,看向她。兰芷汐的目光平静,但带着探究。 他回忆着那一刻。剧痛、拉扯、还有决绝的引爆意志。但在意识钻头没入那畸形“心脏”的瞬间,在爆炸将一切吞没的前一刹那,他的“瞑瞳”似乎的确捕捉到了一点极其短暂、转瞬即逝的“信息反馈”…… “好像……有。”姜墨思索着,语速很慢,“不是图像或声音……更像是一种……‘协议响应’?很模糊,就像旧收音机调台时瞬间闪过的杂音里,夹着半句听不清的话。感觉……冰冷,格式化,带着一种……‘标记’和‘记录’的意味。好像那个破烂核心在彻底崩溃前,还在试图向某个地方‘发送错误报告’或者‘上传最后数据’。” 兰芷汐的瞳孔微微收缩:“能捕捉到‘方向’或者‘特征’吗?” 姜墨遗憾地摇头:“太快了,我当时的状态也差到极点。只能确定,那股反馈的‘味道’……和之前在实习生意识里、还有老吴潜意识里残留的那些湛蓝色能量的底层‘味道’,很像。但更……‘底层’和‘冰冷’一些。不像应用层的程序,更像……系统层的某种基础通信协议被触发了一瞬。” 这个描述让兰芷汐的神色更加凝重。系统层的通信协议……这意味着,星光游乐园这个“采集站”,即使本身被破坏,其崩溃的瞬间,可能仍然向更高层级的“系统”发送了某种信号。这无疑会打草惊蛇。 “这件事,暂时只有我们知道。”兰芷汐压低声音,“赵队那边,我会用技术性理由解释你的深度昏迷和吴建国的意识变化。羽梦科技的‘积极’,很可能也和这个‘错误报告’有关。他们知道这个点暴露了,甚至可能知道有‘异常个体’介入并摧毁了它。” 姜墨苦笑:“所以我这算是在对方‘服务器’的‘错误日志’里留名了?” “恐怕不止留名。”兰芷汐看着他,眼神复杂,“可能是被重点‘标记’了。你摧毁了一个正在运行的‘采集站’,还触发了它的自毁或报警协议。对于运行‘神骸计划’的存在来说,你从一个需要观察的‘适配体’,可能已经升级为一个需要评估甚至处理的‘威胁变量’。” 姜墨沉默。这个可能性他早已料到,从张伟留下警告,从他决定介入开始,就明白迟早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以这种激烈的方式。 “兵来将挡吧。”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疲惫下的平静,“反正‘防火墙’和‘杀毒软件’也得升级了。” 兰芷汐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那丝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他清楚危险,却似乎早已接受,甚至有种近乎认命的坦然。这种坦然,不是因为无畏,而是因为……他或许早就背负着类似的东西在生活。 她想起自己刚才翻阅的资料,不仅仅是案件报告,还有一些她通过特殊渠道,小心查询的、关于十几年前一些未公开的尖端生物与意识传感实验的零星记载。那些记载破碎而隐晦,但某些描述,与姜墨那种独特的能力特征,隐隐有难以言说的关联。 他的爷爷姜傅海,那个看似普通的退休工程师,在那些模糊记载的边缘,似乎也曾留下过一丝痕迹。 每个人都有秘密。姜墨有,她也有。她叛逃的那个“组织”,其研究领域与“神骸计划”虽有不同,但在某些底层理念和技术路径上,未必没有危险的相似之处。她选择离开,是因为理念不合,更是因为看到了那条路尽头的深渊。 如今,她似乎正陪着另一个人,走向另一个不同却又相似的深渊边缘。 “你的‘防火墙’和‘杀毒软件’,”兰芷汐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下次升级的时候,或许……可以让我帮忙看看‘代码’。两个人的思路,总比一个人堵漏洞要强。” 姜墨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兰芷汐的眼神没有躲闪,清澈而坚定,其中蕴含的意味,远超普通的同事或医患关系。这是一种更深的、基于共同秘密和共同危险而生的同盟邀约。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在她眼中映出温暖的光点。这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隔着一层透明壁垒的女人,此刻主动向他靠近了一步。 过了几秒,姜墨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左眼深处那微弱的银蓝光泽,似乎极其柔和地流转了一瞬。 “好啊。”他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他惯有的、那点轻松的调子,“‘开源协作’……效率更高。” 没有过多的言语,默契在目光交接中已然达成。信任的桥梁,在生死边缘初现轮廓,在平静的病房里悄然加固。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打破了室内静谧而略带凝重的气氛。 后续的营养补充、身体检查、以及赵志刚带着初步报告再次前来探视,构成了这个下午余下的时间。姜墨在虚弱中尽力配合,兰芷汐则在一旁,以专业顾问的身份协助沟通,同时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姜墨的状态,确保他不会因过度思虑而影响恢复。 夜幕降临时,姜墨在药物的辅助下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他的呼吸更加平稳悠长,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兰芷汐没有离开。她关掉了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壁灯,自己则回到那个靠墙的座位,摊开毯子,打算在这里守夜。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车流如织。病房内,一片宁静的黑暗,只有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绿色光点和床上人平稳的呼吸声。 她看着姜墨沉睡的轮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个改装过的原型机。屏幕上,除了基础生命体征,还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环境噪音无异的特殊频率波段监控窗口。那是她私自加装的,用于监测特定类型的、微弱的异常意识波动。 窗口内,一片平静的基线。 但兰芷汐知道,平静之下,暗流已开始涌动。新的线索或许已经埋下,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积聚。 而她和他,这对刚刚在生死线上建立起奇特同盟的搭档,将不得不并肩,去面对那深邃未知的黑暗。 守夜人静坐,如同扎根于礁石的海葵,在潮汐来临前的寂静中,默默积蓄着力量。 (第41章 完) 第42章:新的线索 夜深了。病房里的黑暗并非全然寂静,而是浸润着仪器指示灯呼吸般的微光,以及床上姜墨均匀而略显绵长的呼吸声。他睡得很沉,是那种意识与身体双重透支后,药物辅助下的深度修复性睡眠。 兰芷汐没有睡。她靠在椅背上,身上搭着薄毯,面前的小桌板上,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微光,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她的一只耳朵里塞着无线耳塞,另一只耳朵则留意着病房内的动静。手腕上,那个改装过的原型机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她正在同时处理几件事:复盘星光游乐园案件的所有数据碎片,试图拼凑更完整的脉络;监控吴建国隔壁病房的远程生理数据(确保无异常反弹);以及,最为耗神地——持续关注原型机上那个特殊的频率监控窗口。 窗口内显示的,是经过多重滤波和算法增强后,对病房及周边小范围区域内,极其微弱的“非标准意识活动”的捕捉尝试。这是基于她对羽梦科技能量特征、以及对姜墨“瞑瞳”波动残留印象的反向推导建模。她在尝试捕捉任何可能残留的、或后续出现的“异常信息”。 理论上,在姜墨和吴建国都脱离危险、物理设备损毁、现场清理后,这种异常波动应该彻底消失。但兰芷汐心中始终萦绕着姜墨提到的、漩涡崩溃前那一闪即逝的“协议响应”。如果那真的是某种系统层的信号反馈,那么发送端被摧毁,接收端呢?会不会有某种……“确认”或“探查”性质的逆向波动? 这可能性很低,低到近乎偏执。但她习惯了在安全边际上多思考几步,尤其是在涉及未知领域时。 时间接近凌晨两点。城市喧嚣降至最低点,连走廊的声控灯都许久未曾亮起。兰芷汐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正准备稍微闭目养神片刻—— 嗡。 手腕上的原型机,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容忽视的震动。不是消息提示,而是监测阈值被触发的特殊警报! 兰芷汐瞬间清醒,目光如电般锁定屏幕。 只见那个一直平静如直线的特殊频率监控窗口,此刻赫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短暂、尖锐得如同心电图室颤般的脉冲波形!波形持续时间不足0.1秒,振幅微弱到几乎紧贴着探测灵敏度的底线,若不是设备经过特殊调校和算法增强,绝对会被当作环境噪音忽略。 但它的形状和频率特征,被设备内置的对比模块瞬间标红! 兰芷汐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调出波形的详细参数和特征谱分析。 脉冲中心频率:3.42GHz附近(非常规脑波或通信频段)。 调制方式:极短促的猝发编码,结构异常规整,绝非自然生物电活动。 能量特征:微弱但高度凝聚,带有明显的非自然谐振峰。 底层波动“指纹”比对结果:与数据库内“羽梦科技疑似异常样本A”(来自实习生事件残留分析)及“样本B”(吴建国潜意识残留能量特征分析)相似度高达87.3%。 冰冷的数字和图表,印证了兰芷汐最不愿看到却又隐约预感的猜测。 有东西“来”过了。或者说,有某种基于特定协议的能量波动,在刚才那一瞬间,极其隐蔽地“扫描”或“探查”过这片区域,重点是这间病房! 它没有携带明显的恶意或攻击性,更像是……一次极其谨慎的、远距离的、自动化的“状态确认”或“信标查询”。目标是吴建国?还是……刚刚摧毁了一个“采集站”、自身意识波动曾与那股能量激烈对抗过的姜墨? 兰芷汐立刻看向病床上的姜墨。他依旧沉睡,生理监测数据平稳,没有任何被惊扰或不适的迹象。显然,这股波动微弱到无法影响普通人的生理状态,甚至可能无法被常规意识感知。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她快速操作原型机,启动更高阶的主动屏蔽和干扰模式(风险是可能暴露设备特殊性),同时调取了过去五分钟内病房及周边所有联网监控探头的记录(包括声音、红外、普通光学),进行快速交叉分析。 外部监控没有显示任何异常人员靠近或电子设备异常启动。波动似乎真的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如同深海中的一次幽灵回声。 这更可怕。说明信号源可能不在物理近距离,而是通过某种她尚未理解的、基于意识维度或非常规能量场的“通道”进行超距作用。 “羽梦科技……不,是‘神骸计划’背后的技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兰芷汐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对常规脑机接口或意识干扰技术的认知范畴。 她必须立刻和姜墨商量。但看他沉睡的样子,又不忍心立刻叫醒。他的恢复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她犹豫之际,病床上的姜墨,眉头忽然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左眼眼皮之下,那片沉寂的银蓝光泽,竟然极其微弱地、不受控制地自行闪烁了一下!虽然光芒黯淡到几乎看不见,但在兰芷汐专注的观察下,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异动。 闪烁的频率和持续时间……与她原型机捕捉到的那道异常脉冲,完全同步! 兰芷汐屏住了呼吸。 姜墨的身体没有其他反应,依旧沉睡,左眼的光芒也重新归于黯淡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但兰芷汐知道不是。他的“瞑瞳”,即便在深度休眠中,依然对那股同源的、冰冷的能量波动产生了本能的、微观层面的共振反应!就像精密的磁场探测器,即便关机,遇到强磁干扰时内部元件也可能产生微小偏移。 这说明了两件事:第一,姜墨的“瞑瞳”与羽梦科技/神骸计划的能量体系,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或对抗性敏感。第二,刚才那道脉冲,其目标很可能就是姜墨!是在“查询”或“确认”他这个“异常变量”的状态! 兰芷汐不再犹豫。她轻轻起身,走到床边,低声呼唤:“姜墨?姜墨,能听到我吗?有情况。” 她重复了两遍,并小心地用手指轻触他的手腕脉搏处。 沉睡中的姜墨,呼吸节奏似乎有了一丝变化。又过了十几秒,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是茫然的,聚焦困难,但左眼深处,那点银蓝的光泽比睡前似乎稍微稳定了一点点。 “……兰医生?”他的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睡意,“……天亮了吗?” “还没有。抱歉叫醒你,但出了点状况。”兰芷汐将声音压到最低,同时将手腕上的原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指着那道已经被标记和局部放大的脉冲波形,“大约七分钟前,监测到一次极微弱的异常意识能量脉冲,特征与羽梦科技同源。重点是——” 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他的眼睛:“它出现的时候,你的左眼,有同步的微弱闪烁。” 姜墨的睡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眨了几下眼睛,试图集中精神,目光落在屏幕上。他没有立刻去看波形分析(以他现在的状态,处理复杂图表很吃力),而是直接感受着兰芷汐话语里的凝重,以及……自己左眼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一丝极其隐晦的、被“撩拨”后的异样感。 就像睡梦中被人用羽毛轻轻拂过眼球,醒来后残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知觉。 他闭上眼睛,极其小心地、不敢动用任何主动力量地去内视左眼的状态。果然,“瞑瞳”所在的能量结构,比入睡前似乎多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余振”,仿佛被极细的冰针轻轻刺了一下留下的寒意。 “嘶……”姜墨吸了口凉气,重新睁开眼,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感觉到了……像是有东西……拿钥匙……捅了一下我这里的‘锁孔’……没捅开……但知道锁在哪儿了。” 他的比喻依旧带着个人风格,但兰芷汐完全理解了其中的严重性。 “脉冲很短暂,没有后续,也没有检测到攻击性或持续性连接企图。更像是一次……自动化的、低功耗的‘状态 ping’。”兰芷汐用更技术性的语言描述,“目标很可能是你。吴建国那边没有监测到任何连锁反应。” 姜墨沉默了几秒,消化着这个信息。然后,他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方向……能反推信号来源的大致方向或距离吗?” 兰芷汐摇了摇头:“脉冲太短,能量太弱,而且似乎采用了某种意识层级的定向或弥散技术,传统三角定位无效。设备只能勉强判断,信号并非来自病房物理空间的任何一点,更像是……从更高维的‘背景’中突然浮现又消失。不过……”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我对比了海洲市过去二十四小时所有公开的、以及我们有权限访问的部分非公开电磁频谱监测数据。在脉冲出现的几乎同一时刻,城市东南方向,靠近羽梦科技总部园区及附属研发地带的上空,检测到一次非常轻微、频段特殊的、被多重加密和跳频保护的微波信号异常活跃,持续时间约0.5秒,随即消失。该信号与民用通信频段无关,也与已知的任何军用或科研频段不完全匹配。” 她把地理位置示意图和信号特征简图展示给姜墨。 东南方向,羽梦科技总部及研发区。 姜墨看着那示意图,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果然……‘客服中心’收到‘下级节点掉线报告’,顺手查了一下‘故障IP’的当前状态?还挺‘贴心’。” 他顿了顿,眼中的疲惫被一丝锐利取代:“这次‘ping’,恐怕不只是确认我死没死。更像是在……‘打标记’或者‘更新数据库’。老吴的潜意识被清理,采集站被毁,我这个‘病毒’或‘漏洞’的活跃度被确认了。接下来,对方的行为模式可能会改变。” 兰芷汐点头:“从被动观察、利用,可能转向主动试探、干扰,甚至……针对性清除。你之前提到的那种‘清道夫协议’,或许已经在评估序列中提升了优先级。”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窗外,城市依旧沉睡,但对病房里的两人而言,黑暗仿佛有了重量,充满了看不见的眼睛。 “你的身体,至少还需要24到48小时才能恢复到能应付一般性日常活动的水平。”兰芷汐打破沉默,语气严肃,“这段时间,你必须绝对静养。我会建议赵队,以案件后续心理干预和证人保护的名义,将你和吴建国暂时转移到更安全、屏蔽措施更完备的地方。对外,你需要‘继续昏迷观察’。” 姜墨知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安排。他点点头,没有反对。但随即,他看向兰芷汐手腕上的原型机,又看向她布满血丝却依旧清亮的眼睛。 “那你呢?”他问,“你也接触了那些能量,也介入了意识层面。你的设备能捕捉到信号,会不会……也被‘标记’?” 兰芷汐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装置,摇了摇头:“我的介入方式和你不同,更多是引导和辅助,没有直接对抗核心能量。而且,这个设备经过特殊处理,信号特征做了伪装和分散,理论上被单独追踪的概率较低。不过……” 她抬起眼,看向姜墨,眼神坦然而坚定:“从决定介入这个案件,从选择用那种方式帮你脱困开始,我就已经有了会被卷入的觉悟。‘神骸计划’牵扯的东西太大,它的阴影下,没有人能真正独善其身。与其被动等待威胁上门,不如主动弄清真相,抢占先机。” 她的话语清晰而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不仅仅是医生对病人的负责,也不仅仅是顾问对案件的执着。这是一个同样背负着秘密、见识过黑暗的人,在面对更庞大的阴影时,做出的选择。 姜墨看着她,良久,才低声说:“……谢谢。” 谢的不仅仅是她这次的守护和发现,更是这份并肩而行的决心。 兰芷汐微微摇头,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回到实务:“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会和赵队安排转移事宜。另外,”她指了指屏幕上的脉冲波形,“这个发现,我会整理一份技术摘要,用你能理解的方式给你看。我们得尽快分析出这种‘ping’信号的更多特征、可能的发送机制和目的,以及……如何防御或反制。” 姜墨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依旧排山倒海,但大脑却因为新的线索和危机感而异常清醒。 冰冷的意识波动,来自羽梦科技方向的信号,针对性的状态查询……这绝不是意外或孤立事件。这是一次“实验”后的标准反馈流程?还是一次新的、更隐蔽的“实验”开端? 老吴的负面情绪被刻意引导和放大,成为“采集站”的养料。而他现在,是不是也成了另一个观察样本?只是这个样本,刚刚表现出了“破坏实验设施”的“不良倾向”。 “神骸计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又要做到什么地步? 在沉入睡眠的前一刻,姜墨模糊地想。 而守在他床边的兰芷汐,则轻轻敲击着原型机的屏幕,将那段捕捉到的冰冷脉冲波形,加密保存,并开始起草一份需要最高权限才能调阅的、关于“新型意识层级远程探测威胁”的内部预警报告草案。 夜色最深时,无声的战争,已然在数据与意识的层面,悄然铺开。 转移在第二天清晨悄无声息地进行。没有警笛,没有显眼的车队,一辆经过特殊改装、具备基础电磁屏蔽和生命维持系统的医疗转运车,载着依旧“沉睡”的姜墨和情况稳定但需持续观察的吴建国,在前后两辆便衣车辆的护卫下,驶离了第七医院,前往市郊一处隶属于公安系统的、不公开的康复疗养机构。 兰芷汐以案件主要心理干预专家和姜墨“主治医师”的身份随行。她换下了便装,穿上了白大褂,神情专注而平静,与疗养机构提前抵达的对接人员沟通时,专业术语流利,细节考虑周全,完全符合一位资深顾问的形象。 只有她自己知道,白大褂内侧的口袋里,那台改装过的原型机正在持续监测着沿途及目的地周围的异常频率波动,而她的大脑也在高速运转,分析着昨晚那份初步预警报告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疗养机构位于半山,环境清幽,安保等级极高,且内部有专门用于隔离敏感证人或进行特殊心理干预的独立区域。姜墨被安置在一间窗户经过特殊处理、室内无任何非必要电子设备的静养病房。吴建国则在隔壁,由另一组专业的医护和心理团队负责。 安顿妥当后,兰芷汐才有时间仔细阅读赵志刚凌晨发来的加密简报。简报内容除了确认转移安排和后续调查方向外,还附带了一份技术组的初步鉴定摘要——关于从星光游乐园鬼屋暗格中发现的烧毁芯片残骸。 摘要很谨慎,用了大量“疑似”、“特征接近”、“不排除关联”等字眼。但核心结论清晰:该芯片的物理封装工艺、部分残存电路设计逻辑、以及底层材料配比分析,与从张伟(羽梦前员工)黑色存储器中解密出的、关于“早期外场意识感应单元原型”的设计图纸,存在高度相似性。尤其是芯片边缘那个特殊的防拆解锁扣结构,与图纸中标注的“安全模块A-7”完全吻合。 这几乎坐实了星光游乐园的“采集站”,使用的是羽梦科技早期未公开的实验设备或衍生品。而“早期外场”这个描述,暗示了这种实验可能并非局限于实验室,而是有过一段时间的、在真实环境中进行的测试阶段。老吴捡到的那台破烂机器,很可能就是那个阶段的“遗落物”。 更让兰芷汐在意的是简报末尾,赵志刚用个人权限附加的一条简短消息:“已启动对羽梦科技已注销或转入其他名下的早期外围研发团队、合作承包商、以及相关场地租赁记录的秘密排查。另,技术组在清理游乐园其他区域时,于摩天轮基座下方废弃管线中,发现少量与芯片残骸同批次、但未使用的‘导能介质’粉末,已送检。保持警惕,有进展随时报。” 排查早期外围团队、寻找更多“遗落物”或测试场……这是顺着设备线索反向追查的好方法。但“导能介质”的发现,说明这个“采集站”并非完全依赖老吴这个“活体锚点”,它本身就有备用的、可以主动激发或维持阵法的“燃料”。这提升了其设计的完整性和危险性评估。 兰芷汐将这些信息整理好,准备等姜墨状态再好些时同步给他。她看了看时间,已是上午十点。按照计划,姜墨应该“醒”了。 她走进静养病房。姜墨已经靠坐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一名护士刚刚为他做完基础检查离开。 “感觉如何?”兰芷汐拉过椅子坐下,习惯性地先扫了一眼旁边简化版的监护仪数据。 “比昨天像个人了。”姜墨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连贯多了,“至少‘操作系统’能跑,‘内存’虽然还是低,但不会动不动‘蓝屏’了。这是什么地方?” “安全屋的升级版。”兰芷汐简要介绍了疗养机构的情况,然后直奔主题,将赵志刚的简报和芯片比对结果告诉了他。 姜墨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被面。“早期外场测试……遗落设备……这么说,老吴的悲剧,从一开始就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某个粗糙实验的‘副作用’或‘失败案例’?羽梦科技,或者说‘神骸计划’的前身,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拿活人、拿真实环境做不负责任的意识实验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兰芷汐听出了其中压抑的冷意。 “从现有证据链推断,可能性很大。”兰芷汐点头,“而且,这种‘遗落’或‘失控’,可能不止一例。赵队已经开始排查相关记录。” “然后,这些‘失败案例’或者‘遗落点’,在后来‘神骸计划’成熟后,被重新发现、评估,有的被改造成了‘采集站’,继续榨取剩余价值,比如星光游乐园。有的可能被废弃,有的……也许成了别的什么。”姜墨思路清晰地分析着,“那个实习生,还有张伟,他们接触的可能是更‘现代’、更‘系统’的版本。而我们这次,算是捅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升级成的‘现代化改造站点’。” 这个比喻很精准。兰芷汐表示同意,随即,她提起了昨晚的信号脉冲和今晨的发现:“关于那个‘ping’信号,结合芯片证据和赵队的排查方向,我有一个推测。” 姜墨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星光游乐园的‘采集站’,虽然被我们摧毁,但它在崩溃前,可能按照预设协议,向某个上级节点或日志服务器发送了最后的‘状态报告’和‘异常警报’。这个报告里,很可能包含了‘采集站’身份标识、损毁原因(能量过载/外部干扰)、以及……在损毁过程中检测到的、高强度的、带有特定特征的‘异常意识波动’——也就是你的‘瞑瞳’能量频率。” 兰芷汐语速平稳,逻辑严密:“上级系统接收到这个报告后,启动了某种低功耗的自动探查协议,也就是我们捕捉到的那次脉冲。它的目的,一是确认下级节点状态(是否真的离线),二是尝试定位或再次确认报告中提及的‘异常波动源’。脉冲的发送源指向羽梦科技总部方向,说明这个‘上级系统’或至少其通信接口,很可能就位于那里。” “所以,我现在不只是在对方的‘‘错误日志’里留名了,”姜墨接话,眼神锐利,“我的‘特征码’可能已经被上传到了他们的‘威胁数据库’,并且触发了自动化的‘二次核查’流程。昨晚那次,就是核查。” “没错。”兰芷汐肯定道,“而且,从脉冲的谨慎和短暂来看,这种核查目前可能还处于相对初级、自动化的阶段,未必立即引起高层级人工干预。但你的‘特征码’被记录和确认,风险等级必然提升。我们之前担心的‘清道夫协议’,其启动条件中,关于‘威胁评估’的部分,很可能已经因为这次事件而更新了数据。” 病房里安静下来。窗外的阳光很好,山间的空气清新,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也就是说,”姜墨缓缓开口,“接下来,我可能会遇到更‘智能’、更‘有针对性’的试探,甚至……清除程序。而对方的下一个动作,可能取决于他们对我的‘威胁评估’结果,以及他们手头可用的‘资源’。” “理论上是这样。”兰芷汐承认,“但我们也并非完全被动。首先,我们提前发现了这次探查,知道了自己可能被标记。其次,赵队正在从早期实验记录这条线反向追查,如果能找到更多类似星光游乐园的‘遗落点’或‘失败案例’,不仅能拯救更多潜在的‘老吴’,也可能摸清他们技术演进的脉络和实验伦理的底线,找到更多突破口。第三……” 她看着姜墨,目光坚定:“你的‘瞑瞳’能力,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他们对你的了解,恐怕远不如你对自己能力的挖掘潜力。这次你能在那种状态下摧毁‘采集站’核心,下次,也许我们能做得更多。” 姜墨迎着她的目光,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能做到更多?甚至愿意冒这么大风险,和我一起站在这里?”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兰芷汐似乎并不意外。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 “我见过……类似的力量。”她最终开口,声音很轻,但清晰,“在我以前待过的‘地方’。那些研究……很深入,也很危险。他们追求的是对意识的绝对控制和改造,视个体意志为可以修剪、编程的‘代码’。我离开,是因为我无法认同那种将人‘工具化’的理念。” 她顿了顿,看向姜墨的眼神带着复杂的审视:“你的能力……和他们的方向似乎不同。它更……‘自然’,或者说,更与使用者自身的意志和情感绑定。你用它来‘看’,来‘连接’,甚至来‘守护’。这在他们的理论体系里,可能是低效的、不可控的‘瑕疵品’,但我觉得……” 兰芷汐没有说完,但姜墨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看来,他的能力或许是与“神骸计划”那种冰冷、掠夺性的意识技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可能性。 “所以,你帮我,不仅仅是为了破案,也是为了……验证你的想法?或者说,寻找对抗那种‘绝对控制’的另一种路径?”姜墨问。 “可以这么说。”兰芷汐坦然承认,“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这个人。在星光游乐园,在老吴的梦境里,你选择的不是摧毁或支配,而是净化和引导。这让我觉得,你值得信任,也值得……投资。” “投资”这个词,用在这里显得有些冷硬,但姜墨听出了其中的分量。这是兰芷汐在向他交底,也是在表明她的立场和决心。 “谢谢。”姜墨再次说道,这次语气更加郑重,“那么,搭档,接下来我们怎么‘投资’?怎么应对可能来的‘杀毒软件’或者‘系统优化大师’?” 见他恢复了调侃的语气,兰芷汐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将话题拉回实务:“当务之急,是让你尽快恢复。这里相对安全,你可以专心进行自我修复和……嗯,用你的话说,‘系统优化’。我会协助你制定一个安全的恢复和训练计划,尽量避免触发不稳定因素。” “其次,我们需要建立一套更完善的预警机制。针对昨晚那种脉冲,以及可能出现的其他形式的意识层面探测或干扰。我的设备需要升级,或许……你也可以尝试感知和区分不同类型的‘外来信号’。” “第三,我会和赵队保持紧密沟通,跟进早期实验排查的进展,并尝试从技术角度,分析羽梦科技现有公开产品和技术路线中,可能存在的、与‘神骸计划’相关的蛛丝马迹。我们需要更多拼图。” 姜墨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兰芷汐的安排有条不紊,兼顾了恢复、防御和进攻。 “最后,”兰芷汐语气加重,“关于你的能力来源和限制,我需要知道得更多。不是探听隐私,而是为了制定更安全、更有效的协作和应对方案。比如,那种被‘ping’之后的异样感,除了不适,有没有可能发展为一种预警信号?你的‘入梦’、‘编织’甚至‘屏障’能力,在恢复后,能达到什么程度?有哪些明显的弱点或禁忌?” 这是更进一步的信任要求,涉及到姜墨最核心的秘密。 姜墨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兰芷汐清澈而坦诚的眼睛,想起她在意识废墟边缘不顾一切的搜寻和牵引,想起她此刻清晰而坚定的同盟姿态。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等我能下床走动,感觉‘硬件’散热没问题了,”他说,“我们找个时间,好好‘对一下接口协议’。有些‘驱动’的来历,连我自己都还在‘读日志’摸索。不过,基本的‘功能列表’和‘已知bug’,可以先共享给你。” 他没有完全答应,但给出了明确的承诺。这已经是极大的信任。 兰芷汐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好好休息。下午我会带初步的恢复计划过来。”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回头又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却重重落在姜墨心上: “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面对了。‘防火墙’和‘杀毒软件’,我们可以一起写。” 房门轻轻关上。姜墨独自坐在床上,窗外阳光明媚,山风穿过林梢。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略显苍白的手指,左眼深处,那点银蓝的光泽稳定而内敛。 新的线索带来了更深的危机,但也带来了更坚定的盟友。 “一起写吗……”他低声自语,嘴角终于勾起一个真实的、带着些许期待的弧度。 “听起来……好像不错。” 【科普】: “ping”是一个用于检测网络连通性的命令。 (第42章 完) 第43章:信任的搭档 疗养院的日子安静得近乎单调,却也给了姜墨宝贵的恢复时间。转眼三天过去,在精心的护理、兰芷汐调配的营养方案以及他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作用下,那股掏空般的虚弱感终于如潮水般退去,虽然距离“满血复活”还有差距,但至少日常活动已无大碍,大脑也不再时刻发出过载警报。 更重要的是,左眼“瞑瞳”的恢复。那种温热的酸胀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沉静的暖流,在眼底深处缓缓流转,如同经过风暴洗礼后,洋流归于平稳深邃。姜墨能感觉到,它的“功率”似乎比之前更加稳定可控,对自身意识能量的消耗也优化了一些——这或许是在极限压力下被迫“升级”的副作用,也可能是他自身意志与能力结合更紧密的体现。 这天傍晚,夕阳将山峦镀上一层金边,晚风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姜墨被允许在医护陪同下,在疗养院封闭的露天平台上进行短时间活动。他披着外套,坐在藤椅上,看着远处起伏的山线,难得地放空大脑。 兰芷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两杯清茶和一小碟点心。她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针织衫和长裤,长发松松挽起,比起连日来的紧绷,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感。 “感觉如何?监护仪数据显示你的核心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已经基本恢复到正常基线水平,当然,‘特殊项目’除外。”她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硬件’自检通过,跑分低了点,但运行稳定。”姜墨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带着清香,“‘特殊驱动’也加载正常,没再报错。就是……”他顿了顿,看向兰芷汐,“‘防火墙’和‘杀毒软件’的代码,是不是该碰一下了?” 他指的是三天前关于“对接口协议”的约定。 兰芷汐轻轻吹了吹茶沫,点了点头:“嗯,是时候了。这里环境相对安全,也没有监听设备。”她抬眸看他,“你准备好了吗?如果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再等等。” “早晚的事。”姜墨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他准备认真讨论时的姿态,“先说这瞑瞳‘功能列表’和‘已知bug’吧,就像产品说明书。” 他的开场白依旧带着技术比喻,但神情认真。 “我这‘瞑瞳’,是羽梦科技的“产品”。来源……”姜墨犹豫了一瞬,故意隐瞒为了20万学费甘愿做实验品的事,“爷爷是更像是一种……‘遗传代码’,加上后期某种‘定向激活’的结果。原理我不完全清楚,老爷子嘴严,只说了‘守住本心’的警告。” 兰芷汐专注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眼神示意他继续。 “基础功能你大概见过一些。”姜墨掰着手指头数,“‘灵视’,看能量和‘非标准存在’;‘通灵’,跟它们简单沟通;‘入梦’,主动或被动进入他人梦境空间;‘梦境编织’,在梦里有限度地改变环境或引导情绪——这个消耗大,控制精度要求高。” 他顿了顿,补充道:“‘身体赋能’,短时间内强化神经反应和肌肉力量,配合点家传的粗浅拳脚,能应付一般情况,但时间长了‘散热’跟不上,而且对‘硬件’负担重,之前昏迷那次就是超负荷了。” “‘意识屏障’,”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算是被动防御,能挡一下精神冲击或者意识探测,强度嘛……看对方‘信号强度’和我自己的‘电量’。上次挡那个实习生的后门程序还行,但面对‘采集站’核心那种级别的,就有点不够看了。” 最后,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有一个不太稳定的,‘意识印记’。可以读取表层记忆碎片或者强烈的情感印记,但风险高,容易‘沾上’对方的负面情绪,自己也容易迷失。对目标意识伤害也未知,所以用得少。” 他基本概括了目前展现过的能力,隐去了“神游”和更高级的“共振”、“同调”等尚未解锁或摸索的阶段。 兰芷汐将这些信息快速在脑中归类,与她之前的观察和推测基本吻合。她最关心的是限制和风险。 “‘电量’和‘散热’,具体指什么?是纯粹的精神疲劳,还是有生理上的实质消耗甚至损伤?”她问得很专业。 “都有。”姜墨坦白,“用多了,会头晕、乏力、注意力不集中,就像连续熬了几个大夜。过度使用,就像上次,会导致意识透支,生理指标崩溃,心脏都可能罢工。‘瞑瞳’本身……用我爷爷的话说,是用‘神’的,伤‘神’就是伤根本。” 兰芷汐记下了这一点。“‘守住本心’的警告,具体指什么?是能力本身有侵蚀性或诱导性,还是在使用过程中容易产生心理偏差?” 这个问题切中了要害。姜墨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都有点。‘看’得太多黑暗和痛苦的东西,容易影响自己的情绪和认知。能力本身……有时候会‘渴望’被使用,去‘看’更深、更‘刺激’的东西,有点像……瘾?需要很强的自制力去控制那种‘探索欲’。我爷爷就是怕我被力量带着走,忘了为什么用它。” 兰芷汐若有所思。这与她对某些意识强化现象的认知有相似之处。力量会改变心智,这是普遍规律。 “那么,关于被‘ping’之后的异样感,以及可能存在的、对同类信号的预警能力,你有更多感受或测试想法吗?”她将话题拉回现实威胁。 姜墨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左眼的状态。“那种被‘冰针捅锁眼’的感觉已经没了。但现在,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去‘听’……嗯,不是用耳朵,是用‘瞑瞳’去感知周围的‘背景噪音’,好像……确实能分辨出一点点不同的‘质地’。” 他尝试描述那种抽象的感觉:“普通的城市意识底噪,像一大锅煮沸的粥,什么都有,混在一起。而那天晚上的脉冲,还有之前在老吴、实习生身上感觉到的那些湛蓝色能量……它们的‘味道’更‘冷’,更‘硬’,更‘有规律’,像铁珠子掉在瓷砖上的声音,虽然混在粥里,但仔细听,能觉出不一样。” 他睁开眼,看向兰芷汐:“也许,可以试着训练这种‘分辨力’。就像训练耳朵听不同频率的声音。如果能提前分辨出‘敌意信号’或‘探测信号’,哪怕微弱,也是个预警。” “很好的方向。”兰芷汐肯定道,“我们可以设计一些安全的训练方案,用我设备模拟的、或者……在严格控制下,用从现场收集的、已经惰性化的极微量残留能量作为‘样本信号’,帮你建立更清晰的特征识别模型。” 这提议很大胆,但也极具建设性。姜墨点头同意。 “现在,轮到我了。”兰芷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姿态依旧优雅,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回忆的悠远和坦诚的锐利。 “我过去所在的‘组织’,你或许可以理解为一个……专注于意识科学与应用研究的非公开机构。它的背景很复杂,资金和技术来源多元,研究方向包括但不限于:潜意识引导、集体无意识干涉、意识能量化、以及……意识与物质的深层关联。” 她的用词谨慎而专业,但姜墨听出了其中的分量。这绝不是普通的心理学研究所或脑科学实验室。 “我在那里接受训练,也参与了一些前沿项目。我的专长是微观情绪解码、潜意识结构分析和非侵入式意识干预——也就是你看到的催眠引导和神经反馈技术的‘高级版本’。”兰芷汐缓缓说道,“那个组织追求的是对‘意识’这一终极疆域的‘理解’和‘掌控’。他们的理念是,如果意识可以被解析、量化、编程,那么许多人类的问题——疾病、冲突、低效——都可以从根源上解决。” 她的语气平静,但姜墨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听起来……很宏大。”姜墨评论道。 “是的,宏大,但也危险。”兰芷汐直视着他,“当‘掌控’的欲望压倒了对个体意志的尊重,当‘效率’和‘结果’凌驾于伦理和人性之上,研究就会滑向深渊。我看到了这种趋势。他们将受试者视为‘数据源’和‘实验体’,将复杂而珍贵的人类情感与思维,简化为可以操作、可以优化的‘参数’。甚至……开始探讨意识剥离、转移和‘集体意识融合’的可能性。”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那让我想起了某些古老的、被视为禁忌的传说,也让我感到……恐惧。我无法认同那种将人‘非人化’的未来图景。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带着一些知识,一些设备,和一个……需要时刻隐藏的身份。” 她终于透露了自己“叛逃者”的过去,以及她随身携带的那些“小玩意儿”的来源。 “你离开后,他们没找你麻烦?”姜墨问。 “有试探,有追踪,但被我躲开了。我抹去了大部分痕迹,他们也未必愿意为一个‘理念不合’的前成员大动干戈,暴露自身。”兰芷汐说,“但我一直很小心。直到……‘神骸计划’的蛛丝马迹开始浮现。它的某些技术路径,那种冰冷、掠夺性的意识利用方式,让我想起了那个组织里最激进派系的论调。虽然细节不同,规模似乎更大,但内核里的某种‘傲慢’和‘非人性’,如出一辙。” 她看向姜墨:“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对羽梦科技,对‘神骸计划’如此关注和警惕。不仅仅是因为案件。也因为,这像是我过去所抗拒的那种未来的、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版本。而你,姜墨,你的能力,你使用能力的方式……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或许能与之抗衡,或者至少,能保护更多人不被那种未来吞噬的可能性。” 她的话语坦诚而直接,将她为何选择帮助姜墨、为何甘冒风险与他并肩的原因,清晰地摊开。 姜墨静静地听着。夕阳的余晖落在兰芷汐的脸上,给她的轮廓镀上柔和的暖色,但她的眼神却清澈而坚定,带着经历过黑暗、选择过光明的人才有的那种复杂光芒。 他明白了。她不仅是战友,某种程度上,也是“同道”。都在对抗某种将人类意识物化、工具化的冰冷浪潮,只是出发点不同。 “所以,”姜墨开口,声音平稳,“我们现在算是……‘开源反垄断联盟’的初创成员?目标是阻止那个想把所有人‘云端化’、搞‘意识垄断’的‘神骸操作系统’?” 比喻依旧古怪,但精准地概括了现状和共同目标。 兰芷汐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清浅的、真实的弧度。“可以这么理解。”她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基于我们各自的情况和共同目标,我提议,建立正式的合作与互助关系。具体包括:情报共享、技术互助(在你的能力允许和自愿前提下)、危机共担,以及在面对‘神骸计划’及其相关威胁时,共同行动。” “没问题。”姜墨答应得很干脆,“不过‘技术互助’得悠着点,我的‘驱动’兼容性可能不太好,别把你设备搞炸了。” “我会注意剂量和方式。”兰芷汐说着,从颈间解下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上坠着一枚小巧的、温润的白色玉佩,雕琢着简单的云纹。“这个给你。” 姜墨一愣:“这是?” “清心玉佩。我离开时带出来的,材质特殊,长期佩戴有一定稳定心神、辅助集中注意力、并微弱干扰低级别意识探测的效果。”兰芷汐将玉佩放在桌上,“对你现在的情况可能有点帮助,至少能让你在尝试感知‘背景噪音’时,少受些杂念干扰。也算是我这边……提供的第一个‘技术支持’和‘同盟信物’。” 姜墨看着那枚在夕阳下泛着柔和光泽的玉佩,又看向兰芷汐。这份礼物不贵重,但意义非凡。它代表着信任、共享资源,以及将彼此安危联系在一起的承诺。 他没有矫情,伸手拿起了玉佩。触手温润,果然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微妙气息。 “谢了。”他将玉佩握在手心,“那我这边……暂时好像没啥能当‘信物’的。要不,给你开放一下我‘个人服务器’的部分‘日志’访问权限?当然,得等‘管理员’我状态再好点。” 兰芷汐失笑,摇了摇头:“不必。你的信任和刚才的坦诚,就是最好的‘信物’。” 她站起身,看向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明天开始,我们制定具体的恢复训练和信号识别训练计划。另外,赵队那边排查早期实验应该快有初步反馈了,我们需要准备好分析新线索。” 姜墨也站起来,将玉佩小心收好。“明白。‘联盟’第一次作战会议,随时待命。” 两人相视一笑,尽管前方依然迷雾重重、危机暗藏,但此刻,一座坚实的信任之桥已然架起,连接起两个孤独对抗黑暗的灵魂。 夕阳彻底沉入山后,疗养院的灯光次第亮起。新的篇章,在同盟缔结的静谧傍晚,悄然翻开。 回到室内,温暖的灯光取代了暮色。茶几上,那枚清心玉佩静静躺着,在光线下流转着润泽的光晕。姜墨和兰芷汐相对而坐,气氛比在平台上时更加放松,但谈论的话题却更加具体和深入。 “关于训练计划,”兰芷汐拿出平板,调出一份初步的方案,“考虑到你还在恢复期,第一阶段以安全保守为主。主要内容是两个方面:基础恢复训练和信号识别训练。” 她将屏幕转向姜墨:“基础恢复训练,我会结合神经反馈和特定的呼吸冥想引导,帮助你稳定意识核心,优化能量流转效率,目标是在不触发‘瞑瞳’主动功能的前提下,强化你自身的‘精神耐力’和‘恢复速度’。这部分每天进行一到两次,每次不超过三十分钟。” 姜墨看着那些专业的波形图和说明,点了点头。这听起来像是给“硬件”做保养和优化。 “信号识别训练,”兰芷汐切换页面,“会稍微复杂一些。我需要先在你的‘瞑瞳’处于最稳定状态下,记录你感知‘城市意识底噪’的基线数据。然后,在高度受控的环境中,我会用我的设备,极其微量地释放经过处理的信号样本——包括从吴建国潜意识残留中提取的惰性能量特征,以及我根据羽梦科技公开信号特征模拟的几种‘仿制信号’。” 她强调:“剂量会非常非常小,频率和强度都经过严格计算,确保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实际影响,只作为‘听觉训练’中不同音高的‘标准音’。你需要做的,是集中注意力,用‘瞑瞳’的被动感知去分辨这些微弱信号与背景噪音的区别,并尝试描述和记忆它们的‘质感’差异。” “就像学品酒,先记住不同酒的基本香气特征。”姜墨理解了这个方法,“不过,‘品’的是意识信号。这主意不错,至少比等着挨‘真ping’强。” “训练过程中,我会全程监测你的生理数据和意识波动,一旦出现任何不适或异常,立刻中止。”兰芷汐补充道,“这个训练的目的,是建立你的‘早期预警雷达’。如果能提前零点几秒识别出危险信号,无论是尝试屏蔽、规避还是准备应对,都至关重要。” “没问题。”姜墨答应得很爽快,“‘防火墙’的规则库,确实需要定期更新‘病毒特征码’。” “接下来是情报共享的机制。”兰芷汐收起平板,神情更加郑重,“鉴于我们面对的敌人技术手段特殊,可能存在意识层面的监听或信息截取,传统的通讯方式未必安全。” 她拿出两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普通电子手环的设备。“这是我改装的加密通讯器。基于骨传导和局部皮肤电信号,可以实现短距离(百米内)的无声加密通讯。通讯内容会被加密成随机生物电信号模式,只有配对设备能解码。理论上,能防御大部分常规电子监听和低级别的意识波动探测。” 她将一个递给姜墨:“更远距离或复杂情况下的信息传递,我们需要设计一套密语和紧急联络暗号,基于公开信息或日常对话进行伪装。这方面,我们可以慢慢完善。” 姜墨接过手环,入手轻巧,外观普通,但做工精细。“考虑得挺周全。‘联盟’的‘内部通讯协议’1.0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兰芷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姜墨,“关于危机应对和共同行动的原则。我们需要明确几点。” “第一,优先级:在非极端情况下,自身安全和隐蔽性优先于情报获取。避免不必要的冒险和正面冲突,尤其是当对方可能动用我们尚未了解的‘清道夫’级别力量时。” “第二,决策机制:一般情况下,各自判断,及时同步。涉及重大行动或可能引发严重后果的决定,需要两人协商一致。特殊情况下来不及协商,以现场人员的判断为准,另一方无条件支持后续补救或撤离。” “第三,底线:不牵连无辜,不主动制造大规模恐慌,不越过我们共同认可的道德和法律边界——即使是为了对抗‘神骸’。”兰芷汐说这句话时,语气格外坚定,“我们对抗的是将人工具化的冰冷计划,如果我们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也变得不择手段,那我们就输了本质。” 姜墨静静地听着,眼神认真。兰芷汐提出的这些原则,严谨、周密,且守住了一条清晰的底线。这让他对这个新成立的“同盟”更有信心。 “我同意。”他简洁地回应,“‘开源’精神也包括不作恶。不过……”他话锋微转,“如果对方已经越过了底线,威胁到很多人的安全,我们也不能只是被动防御吧?” “当然。”兰芷汐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正当防卫和阻止犯罪是另一回事。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主动采用和他们一样无视个体意志、牺牲无辜者的手段。我们的力量,应该用来保护,而不是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掠夺。” 这个补充让姜墨彻底放心了。他伸出手:“那么,正式确认一下?‘反神骸开源联盟’,姜墨。” 兰芷汐看着他的手,又抬眼看他,终于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兰芷汐。” 她的手微凉,但握力坚定。简单的仪式,却仿佛有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在这一握中确立。 松开手后,气氛再次轻松了一些。姜墨拿起那枚清心玉佩,在手中把玩。“这玉佩……除了稳定心神,还有别的‘功能’吗?比如,能不能当个‘护身符’,挡一下意识攻击?” “辅助功能为主。”兰芷汐解释道,“它的材料对某些特定频率的意识能量有轻微的散射和干扰作用,或许能降低被低强度探测锁定的概率,或者削弱一些微弱精神影响的渗透。但对于主动的、强烈的意识攻击,作用有限。更多是帮助你保持自我意识的清晰和稳定,尤其是在你使用能力或感到压力时。” “明白了,算是个‘+1精神抗性’的小装备。”姜墨笑了笑,将玉佩小心地戴在脖子上,贴身放好。温润的触感传来,果然有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微妙效果。 就在这时,兰芷汐的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赵志刚发来的加密消息。 “赵队那边有进展了。”她将消息内容简要转述,“初步排查发现,羽梦科技在八到十年前,确实有过一个代号‘深潜者’的早期探索性项目组,研究方向是‘环境意识场共鸣与低频情感能量采集可行性’。项目负责人是一个叫陈禹的博士,五年前因‘理念分歧’离开羽梦,之后行踪不明。项目组的大部分非核心资料在陈禹离开后‘因管理不善遗失’,但技术组找到了几张模糊的当年外场测试申请单复印件,其中一张的备注栏,提到了‘城南废弃娱乐设施,地脉扰动点,适宜长期低功耗监测’。” “星光游乐园。”姜墨立刻反应过来。 “很可能。”兰芷汐点头,“赵队已经安排人手秘密寻找这个陈禹博士的下落。另外,他们在羽梦科技早期合作过的一家小型医疗器械公司残存档案里,发现了一批定制生物电极和信号放大器的采购记录,采购方是‘深潜者’项目组,部分设备的序列号残码,与我们在游乐园发现的芯片残骸有可追溯的关联。” 线索正在一点点串联起来。 “看来这个‘深潜者’项目,就是‘神骸计划’早期的一块重要试验田。”姜墨思索着,“老吴是意外卷入的‘实验副作用’,而后来成熟的‘采集站’,则是基于早期数据和技术积累的‘产业化升级’。” “陈禹博士是关键。”兰芷汐说,“如果他是因为‘理念分歧’离开,那么他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甚至可能对后来‘神骸计划’的发展持反对态度。找到他,或许能得到更多关于羽梦科技早期实验伦理问题、技术漏洞,甚至‘神骸计划’雏形的信息。” “希望赵队能找到他,而且他还愿意开口。”姜墨说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陈禹是五年前离开的。而‘神骸计划’开始加速,羽梦科技明显转向更激进的意识研究,大概也是这几年的事。他的离开,会不会不仅仅是‘理念分歧’,而是察觉到了危险的转向,所以抽身?” “很有可能。”兰芷汐赞同,“如果是这样,他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警惕,也更难找到。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条必须追查的线。” 夜色渐深,疗养院外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偶尔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兰芷汐看了眼时间,“训练计划明天下午开始,上午你可以再巩固一下状态。赵队那边有进一步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姜墨确实感到了疲倦,不是身体上的,而是高强度信息交流和思考带来的精神消耗。他点点头:“好。你也早点休息,这几天……辛苦你了。” 这句感谢发自内心。没有兰芷汐的专业、果决和不顾一切的援手,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被标注为“实验事故”的冰冷躯体。 兰芷汐微微一愣,随即淡然一笑:“分内之事。现在,也是‘同盟’的义务了。” 她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再次回头,看着姜墨将玉佩贴肉戴好,轻声说:“做个好梦。希望……没有‘不速之客’。” “但愿。”姜墨回应。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姜墨一人。他靠在床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胸前的玉佩,温润的触感持续传来,让他的心神格外安宁。 能力来源的谜团,爷爷的警告,“神骸计划”的阴影,还有今晚刚刚缔结的、带着沉重责任与希望的同盟……无数信息在脑海中盘旋,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带来焦虑和混乱。 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在心中悄然滋生。 他不再是独自面对那片深邃的、充满恶意的黑暗。身边有了一道清澈而坚定的光芒,愿意与他并肩而行,共同探寻出路。 信任的桥梁已然架起,通往的前方依然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 姜墨闭上眼睛,在清心玉佩带来的宁静气息中,缓缓沉入安稳的睡眠。 今夜,星光游乐园的噩梦应该已经远离。而新的挑战与征途,将在明天太阳升起时,继续展开。 (第43章 完) 第44章:赵队的认可 时间又过去两天。 疗养院的作息规律而宁静,对姜墨而言,这既是恢复期,也是难得的“系统调优”窗口。在兰芷汐的专业指导下,他的基础恢复训练进展顺利。那些结合神经反馈和特定冥想的练习,初时感觉有些玄乎,但几次下来,姜墨确实能感觉到意识核心的凝实度在缓慢提升,就像给长期超频的CPU做了彻底的清灰和硅脂更换,“散热效率”和“运行稳定性”都有改善。 信号识别训练则更具挑战性。第一次在绝对安静、屏蔽良好的特训室里,尝试分辨兰芷汐设备释放的那些微弱到极致的“样本信号”时,姜墨感觉自己的“瞑瞳”感知就像是在浓雾中寻找特定波长的萤火虫。背景的“城市意识底噪”被环境屏蔽后,剩下的是更加细微、难以捉摸的“白噪音”。而兰芷汐注入的信号,比蚊蚋振翅还要轻微。 失败、集中、再失败、调整频率、再尝试…… 过程枯燥且耗费心神,但姜墨的耐心和专注力在这种精细作业中得到了锻炼。第二天下午的训练尾声,他已经能勉强在信号出现的瞬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背景的“冷硬触感”,虽然还无法清晰分辨不同样本间的差异,但至少证明了这个训练方向的可行性。 “进步很快。”兰芷汐看着训练数据记录,给出客观评价,“你的感知‘信噪比’在提升,对特定频率特征的敏感度阈值也在下降。继续保持,建立更稳固的‘特征记忆库’。” 姜墨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苦笑道:“这比熬夜debug(调试)还累人。不过,‘防火墙’的‘入侵检测模块’确实感觉灵敏了一点。” 除了训练,两人也持续关注着赵志刚那边的进展。关于陈禹博士的寻找暂时没有突破性消息,对方似乎刻意抹去了行踪。但针对“深潜者”项目其他外围成员和合作方的调查,又挖出了一些零散信息,拼凑出当年那个项目组确实进行过多次未经严格伦理审查的“外场数据采集”,地点多选在人迹罕至或情绪能量容易淤积的场所。 这天上午,姜墨刚完成一组基础的体能恢复活动(在医护人员监督下,慢走和轻度伸展),回到房间不久,兰芷汐便敲门进来,神色比平时多了几分正式。 “赵队半小时后到。”她说道,“关于星光游乐园案件的初步结案报告已经完成,他亲自过来同步情况,同时……”她顿了顿,看向姜墨,“有些关于你后续身份的安排,需要当面沟通。” 姜墨心领神会。该来的总会来。他换了身相对整洁的休闲服,等待会见。 十点整,赵志刚准时抵达。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板正的夹克,风尘仆仆,但眼神锐利,进门后先对兰芷汐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便落在姜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气色比上次见好多了。”赵志刚开口,声音沉稳,“兰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 “托赵队的福,还有兰医生的专业照顾,勉强能当个人用了。”姜墨示意赵志刚坐下,兰芷汐已经泡好了茶。 赵志刚没多寒暄,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星光游乐园‘集体噩梦骚扰事件’,经过调查,现已基本查清。主要情况如下……” 他以一种干练、客观的警方简报风格,概述了案件的“官方版本”: 犯罪嫌疑人吴建国(前星光游乐园保安),因长期失业、家庭悲剧(女儿病逝)导致严重心理创伤与社会隔离,产生偏执性妄想。其利用早年偶然获得的、来源不明的废弃电子元件(初步判断为某已倒闭小厂生产的劣质脑波娱乐产品残件),自行改装成简陋的“意识干扰装置”,长期盘踞于星光游乐园废墟。该装置因设计缺陷和吴建国自身不稳定的精神状况,持续散发紊乱的脑波信号,意外影响了周边部分神经敏感性较高的市民,诱发其做相似的噩梦。经警方及时介入,嫌疑人吴建国已被控制,其装置已被销毁。吴建国经精神鉴定,患有重度抑郁伴偏执妄想,无刑事责任能力,现已送往专业机构进行强制医疗。案件未造成人员伤亡,社会面影响已基本消除。 简报简洁明了,将所有超自然和涉及“神骸计划”的部分,完全归结于“个人精神问题”和“劣质装置意外”。羽梦科技的名字,只在一句“来源不明的废弃电子元件(可能与某些已倒闭的电子厂有关)”中模糊带过。 姜墨和兰芷汐安静地听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是将事件控制在“可解释”、“可处理”范围内的必然选择。 “这是对外公布和内部归档的版本。”赵志刚合上文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在姜墨和兰芷汐脸上扫过,“真实的情况,我心里有数。没有你们俩,特别是姜墨的特殊……手段,这案子破不了,也不可能解决得这么干净,吴建国恐怕也活不下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特殊手段”几个字,已经表明他并非完全蒙在鼓里。他只是选择了不深究,只看结果。 “这次处理得很干净,后续没有留下难以解释的尾巴,也没有引发不必要的舆论风波。更重要的是,我们阻止了更多人受到伤害,也给了吴建国一个得到治疗、而不是被简单定义成‘疯子’或‘罪犯’的机会。”赵志刚看着姜墨,“从结果看,你做得很好。” 这是很高的评价,来自一个务实且见惯黑暗的老刑警。 “职责所在,赵队。”姜墨回应道,语气也认真起来,“能帮上忙就好。” 赵志刚点了点头,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个文件夹,这次没有立刻打开。“基于你在本次案件中的关键贡献,以及你所具备的……独特的洞察和分析能力,经过支队内部讨论,并报上级批准,”他顿了顿,正式说道,“现正式邀请你,姜墨同志,担任海洲市刑警支队特聘刑侦顾问,聘期暂定一年,可根据实际情况续聘。” 他将文件夹推到姜墨面前。里面是一份格式正规的聘书,盖着刑警支队的公章,以及一份附带的顾问协议,明确了顾问的职责、权利、保密义务、津贴待遇等条款。 姜墨看着那份聘书,心中感慨。从最初被迫卷入命案自证清白,到被暂时“保护性合作”,再到如今正式被邀请成为顾问……这条路的起点充满被动和风险,但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一个可以更主动参与的位置。 “顾问的职责主要是提供技术咨询和特殊线索分析,不直接参与一线抓捕行动,但可根据需要配合现场勘查。”赵志刚解释道,“你有权查阅经批准的、与委托案件相关的非涉密资料,也有义务对所知的一切案件信息严格保密。津贴不高,象征性意义更大。最重要的,”他目光炯炯,“是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和平台,让你能用你的能力,在正确的轨道上,做正确的事。” 正确的轨道,做正确的事。这说到了姜墨心坎里。他需要这份“合法性”,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让“瞑瞳”的力量,有一个可以正当施展、帮助他人、而非仅仅用于自保或隐藏的出口。 “我愿意接受。”姜墨没有过多犹豫,拿起笔,在顾问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志刚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欢迎加入,姜顾问。”他伸出手。 姜墨与他握了握,感觉这次握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有力,也更具分量。 “手续方面,兰医生会协助你后续办理。”赵志刚收回手,转向兰芷汐,“兰医生这次也功不可没,你的专业分析和危机干预,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支队这边也会正式发函给第七医院,对你的贡献表示感谢。” “赵队客气了,分内工作。”兰芷汐得体地回应。 “另外,”赵志刚话题一转,神色再次变得严肃,“虽然这个案子结了,但有些尾巴和疑问,我们心里都清楚。羽梦科技那边,姿态做了,但他们的水有多深,我们还要继续摸。那个陈禹博士,还在找。还有……”他看向姜墨,“你身上可能带来的‘关注’,也需要小心应对。顾问的身份是一层保护,但也是一份责任。以后行事,更要谨慎,有任何异常情况或发现,必须第一时间通过安全渠道向我或者兰医生报告。” 这是提醒,也是要求。姜墨郑重点头:“明白。” “好了,公事说完。”赵志刚身体向后靠了靠,语气放松了些,“说说你接下来的安排。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吧?疗养院虽好,也不能总待着。有什么打算?” 姜墨和兰芷汐交换了一个眼神。兰芷汐开口道:“姜墨的身体机能已基本恢复,意识层面的消耗还需要一些时间静养和巩固训练。我们建议,再观察一到两天,如果一切稳定,可以返回市区。但考虑到潜在的安全风险,建议暂时不要回原住处,我们可以为他安排一个临时的、相对隐蔽和安全的安全屋,方便后续……嗯,训练和适应。” 她巧妙地将“能力训练”和“安全考虑”结合在了一起。 赵志刚思考片刻,点头同意:“可以。安全屋我来安排,保证清净,基础安防到位。地址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他看向姜墨,“回去后,顾问工作不会马上给你压太重任务,你先适应身份,巩固恢复。有些过去的悬案或者新发的、涉及特殊线索的案子,可能需要你提供视角。具体我会让兰医生跟你对接。” 这是非常合理的安排,给了姜墨充分的缓冲和准备时间。 “没问题。”姜墨应下。 “那行,今天就先这样。”赵志刚站起身,将那份“官方结案报告”副本留给兰芷汐归档,又对姜墨说,“证件和相关的权限密钥,兰医生会转交给你。好好休养,随时保持联络。”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姜墨一眼,目光深邃:“姜墨,记住,你现在是警队的顾问了。你拥有的‘工具’很特殊,用好了,是利剑,能斩开很多我们常规手段触及不到的迷雾。但也要记住,剑是双刃的。握紧它,对准该对准的方向。”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房间。 姜墨站在窗前,看着赵志刚的车驶离疗养院,消失在山路尽头。手中,那份聘书和顾问协议,还带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 顾问。 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条更加明确却也必然更加危险的道路。 他转过头,看向兰芷汐。兰芷汐也正看着他,眼神平静,带着询问。 姜墨深吸一口气,将聘书仔细收好,抬头望向窗外明净的蓝天。 “那么,”他轻声说,仿佛是对自己,也是对兰芷汐宣告: “姜顾问的‘第一个工作日’,是不是该从……整理一下‘办公桌’和‘待办事项’开始了?” 赵志刚的车尾灯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房间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茶几上,那份盖着红章的聘书和签了字的顾问协议,在透过百叶窗的斑驳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姜墨站在窗前,看着那片被阳光照耀的苍翠山林,久久没有动。手中的聘书纸张质感挺括,上面“特聘刑侦顾问”几个字,让他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一个卷入命案、被迫用超常能力自证清白的“麻烦人物”,被警方半保护半监视地“合作”着。而现在,他却获得了这样一个正式的身份,一份来自体制内的、带着认可与责任的邀请。 这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对他能力的实际需要,有多少是赵志刚个人的魄力与担当,又有多少是兰芷汐在其中周旋推动的结果?姜墨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这份聘书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之前只能小心翼翼在边缘窥探的门。门后,或许是更广阔的天地,也必然是更复杂、更危险的棋局。 兰芷汐走过来,将赵志刚留下的那份“官方结案报告”副本收好,然后看向姜墨,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聘书上。“感觉如何,姜顾问?”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单纯的询问。 姜墨转过身,将聘书和协议小心地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感觉……像是突然被‘管理员’给了‘超级用户’权限,可以访问‘核心数据库’了。”他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来冲淡那份沉甸甸的感触,“就是不知道这个‘数据库’里有多少‘bug’和‘漏洞’,会不会刚登录就触发‘警报’。” “权限伴随着责任和风险。”兰芷汐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静而客观,“但这也意味着,你不再是一个孤立的‘异常进程’,而是被纳入了一个更大、更有力的‘系统框架’内。在这个框架下行动,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至少在信息获取和资源调动上。当然,相应的约束和监督也会更多。” 她说的没错。顾问身份是一层保护色,也是一个放大器。他可以用更正规的渠道去调查羽梦科技,去追查“神骸计划”的线索,而不用完全依赖张伟留下的存储器碎片或个人的冒险探查。但同时,他的行动也需要更符合程序和纪律,需要向赵志刚甚至更高层级汇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赵队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实干家。”兰芷汐继续说道,“他能顶着压力给你这个身份,说明他看重结果,也认可你的价值。但他最后那句话,你要放在心上。‘工具’再特殊,也要看握在谁手里,指向哪里。警队需要的是能切开迷雾的‘利剑’,不是失控的‘凶器’。” “我明白。”姜墨点头。赵志刚的信任是有限的,是基于他能解决问题且不带来更大麻烦的前提。这份关系需要小心维护。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兰芷汐问,“赵队安排的安全屋,大概明天就能准备好。搬过去之后,训练可以继续,但环境变了,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安全措施。另外,顾问的身份,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爷爷?” 提到爷爷姜傅海,姜墨神色微微一凝。他住院和转移疗养院的事情,是通过兰芷汐以“配合案件调查需要临时封闭工作”为由,暂时瞒着老爷子的。老爷子虽然有些嘀咕,但出于对孙子的信任和对“公家事”的尊重,也没多问。但长期不回家,肯定不行。而且,成为警方顾问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让老爷子知道。 “安全屋安顿好,稳定下来之后,我就回去一趟。”姜墨说道,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至于怎么说……老爷子精着呢,半真半假吧。就说协助警方破了个离奇案子,人家觉得我有点‘特殊天赋’,聘我当个技术顾问,帮忙看看一些常规方法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瞑瞳’的事……还是先不提那么细。” 兰芷汐理解地点点头。姜傅海显然是知情人,甚至是姜墨能力的引导者,但他选择沉默和隐藏,必然有其深意。在情况未明之前,保持一定的信息隔离,对老人也是一种保护。 “也好。先有个合理的说辞,让老人家安心。”兰芷汐表示赞同,“安全屋那边,我会确保基本的生活和训练条件。你的顾问证件和内部通讯密钥,稍后我会给你。赵队的意思是,初期主要以适应和熟悉流程为主,不会立刻给你压太重的工作。但一些过往悬案的卷宗,或者新发案件中涉及非常规线索的初步分析,可能会先发给你看看,找找感觉。” “悬案卷宗?”姜墨来了兴趣,“都有些什么类型的?” “具体要看赵队筛选后发过来什么。”兰芷汐说,“不过,以他的风格,应该会先选一些时间久远、线索稀少、且本身就有一定‘离奇’色彩,用常规刑侦手段长期未能突破的案件。这类案件社会关注度可能不高,但正适合测试你的‘特殊视角’是否有效,风险也相对可控。” 姜墨明白了。这是让他先在小范围内“试刀”,既能积累经验,验证能力在实战中的效用,又不至于过早暴露在聚光灯下或卷入过于危险的漩涡。 “很合理的安排。”他接受了这个设定,“先从‘老档案’开始,练练手,顺便看看海洲市的水面下,到底藏着多少‘未解之谜’。”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搬去安全屋的细节,包括需要携带的物品、训练设备的转移、以及初步的安防协同方案。兰芷汐展现出了她细致周全的一面,将各种可能性都考虑了进去。 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神骸计划”上。 “陈禹博士这条线,赵队还在全力追查。”兰芷汐说,“但对方隐藏得很好,可能需要时间。我们手头现有的线索,除了继续分析那些从游乐园和芯片残骸中提取的数据,还能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什么方向?” “羽梦科技的公开产品和市场行为。”兰芷汐调出平板上的资料,“既然‘神骸计划’需要庞大的意识能量和数据,那么羽梦科技目前主推的‘沉浸式梦境体验’、‘个性化情绪调节’等面向大众消费级的产品和服务,会不会也是其数据收集网络的一部分?甚至,那些看似无害的广告、公共全息影像,是否也暗藏着低强度的意识诱导或扫描信号?” 姜墨皱起眉头:“你是说,他们可能把‘采集站’的功能,稀释、伪装后,嵌入了合法的商业产品中?进行广撒网式的‘初步筛选’和‘数据喂养’?” “不无可能。”兰芷汐眼神锐利,“从技术逻辑上,这是高效且隐蔽的方式。可以筛选出‘高敏感度’或‘特定情绪倾向’的潜在‘优质信源’,再通过其他手段(比如像星光游乐园那样的定点强化,或者更隐蔽的个体诱导)进行深度‘收割’。我们或许可以从分析羽梦科技现有产品的技术参数、用户协议、以及一些异常的用户反馈或投诉入手,寻找蛛丝马迹。” 这是一个大胆却极具洞察力的想法。如果成立,那么“神骸计划”的触角,早已深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其规模和潜在危害,将远超之前的预估。 “这需要专业的商业和技术分析能力,而且容易打草惊蛇。”姜墨指出难点。 “我会想办法。”兰芷汐似乎已有考量,“通过一些非官方的技术分析论坛、独立测评机构,或者……利用我过去的一些人脉资源,进行侧面调查。当然,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格外小心。” 姜墨看着她沉着冷静的面容,心中再次确认,这个盟友的价值,远不止于她提供的医疗支持和心理分析。她的经验、人脉和战略眼光,同样是应对“神骸计划”不可或缺的财富。 “那这部分就交给你了,信息渠道专家。”姜墨说,“我这边,先当好‘顾问’,把手头的‘老档案’啃明白,顺便把‘防火墙’和‘预警雷达’升级好。咱们分头行动,定期‘同步数据’。” “好。”兰芷汐应下,看了眼时间,“下午还有一组恢复训练。明天上午,如果赵队那边通知安全屋准备好了,我们就转移。今天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先看看疗养院提供的、关于顾问保密条例和一些基础警务规范的材料,我发你平板上了。” 姜墨点头表示明白。兰芷汐起身离开,去安排下午的训练事宜。 房间里再次剩下姜墨一人。他拿起那份聘书,又仔细看了一遍。红章鲜亮,文字清晰。他将它和顾问协议一起,小心地放进兰芷汐刚才给他的一个文件袋里。 然后,他走到窗边,再次望向远山。 顾问。 这个身份,像一枚刚刚落下的棋子,将他正式推入了与“神骸计划”对弈的棋盘。棋盘对面,是隐藏在羽梦科技光环下的庞然黑影,是意图将人类意识彻底物化、吞噬的冰冷野心。 而他这边,现在有了赵志刚代表的警方力量作为后盾,有了兰芷汐这样的强力盟友并肩,更有了手中这枚名为“瞑瞳”的、尚未完全揭开面纱的“王棋”。 棋局凶险,前途未卜。 但姜墨的心中,却莫名地燃起了一簇火。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命运推着走、只能咬牙硬抗的憋闷,而是一种更加主动的、带着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斗志。 他深吸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转身回到桌边,打开了兰芷汐发来的保密条例文件。 “姜顾问的第一个工作日,”他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认真的笑意,“就从好好学习‘员工手册’开始吧。” 窗外的阳光,正一点点移向中天,照亮了案头崭新的聘书,也照亮了年轻人眼中,那份逐渐坚定的光芒。 (第44章 完) 第45章:能力的成长 安全屋位于海洲市老城区一片不起眼的居民楼内。表面看,这只是个普通的高层住宅单元,但内部经过了精心改造。墙壁和窗户嵌入了基础的电磁屏蔽层,门锁是双重加密的生物识别系统,几个关键位置还隐藏着兰芷汐加装的、针对异常意识波动的被动监测探头。陈设简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间被改造成简易训练室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一些用于神经反馈和基础生理监测的设备。 搬进来的第三天下午,训练室内。 柔和的背景白噪音隔绝了外界的杂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放松的香氛气息。姜墨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的软垫上,双目微阖,呼吸平稳悠长。他穿着宽松的棉质运动服,额头上贴着几枚用于监测脑电波的微型电极贴片,数据线连接着旁边一台经过兰芷汐改装的便携式监测仪。 兰芷汐坐在监测仪前,目光专注地扫过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波形和数据。她的手指偶尔在触摸屏上轻点,调整着某些参数。 屏幕上,代表姜墨基础脑电波的线条平稳而规律,但在一片规律的α波和θ波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频率特征明显异于常人的细微波动——那是“瞑瞳”处于低功耗待机状态下,自然散逸出的能量涟漪。 “基线稳定,意识核心凝实度比三天前提升了大约12%。”兰芷汐轻声汇报,既是记录,也是让姜墨了解自身状态,“神经反馈适应性良好,‘精神耐力’指标呈稳步上升趋势。可以开始今天的信号识别训练了。” 姜墨没有睁眼,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准备就绪。 兰芷汐操作设备,启动了信号模拟程序。这一次,她没有使用外放的声波或电磁信号,而是通过连接在姜墨后颈的一对特殊贴片,将经过严格计算和调制的、模拟不同特征意识的微电流序列,直接作用于他的神经系统。这种方式更加精准、可控,且几乎无外部能量泄露,最大限度降低了训练被外界探测到的风险。 姜墨的感知瞬间被拉入一个更加“内化”的世界。背景的“白噪音”仿佛变成了流淌的溪水声,而他需要做的,是从这潺潺流水中,分辨出兰芷汐注入的、那些如同不同质地砂石滚过的细微“触感”。 第一次注入:模拟“吴建国式悲伤”——粘稠、阴郁、带着陈年积垢般的沉重感。姜墨的“瞑瞳”感知轻轻颤动,像手指拂过潮湿的苔藓。他努力捕捉并记忆这种感觉。 第二次注入:模拟“羽梦科技通用探测信号”——冰冷、规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扫描意味,如同金属探针轻轻点触皮肤。姜墨眉头微蹙,这种“冷硬”感与悲伤截然不同,更像机器而非情绪。 第三次注入:模拟“未识别微弱恶意波动”(基于星光游乐园残留能量反推的某种可能变体)——尖锐、混乱、充满破坏欲,像细小的玻璃碴混在水中流过。姜墨的左眼眼皮下,银蓝光泽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闪,这是本能的反感与警惕。 第四次、第五次…… 训练持续了约二十分钟。兰芷汐循序渐进地调整着信号的强度、持续时间和混合比例,模拟出更复杂、更接近真实环境中可能遇到的“信号混响”。姜墨全神贯注,将每一次感知都牢牢刻印在意识深处,努力构建着属于他自己的“信号特征数据库”。 结束时,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清亮,带着一种专注后的满足感。 “怎么样?”兰芷汐停止信号输出,关切地问。 “比前几天清晰多了。”姜墨缓缓睁开眼,左眼中的银蓝光泽缓缓流转,“‘悲伤’像泥潭,‘探测’像冰针,‘恶意’像碎玻璃……虽然还是很模糊,但至少能分出来大概‘是什么质地的东西’了。混在一起的时候,也勉强能分辨出哪个‘味道’更突出一些。” “很好。”兰芷汐看着监测数据,“你的‘信噪比’提升显著,对特定特征的反应阈值降低了约30%。这意味着,在真实环境中,如果有类似强度的信号出现,你感知到并做出初步判断的时间会大大提前。” 她调出训练记录,补充道:“另外,我注意到,当模拟‘恶意波动’信号时,你左眼的本能反应,以及意识层面自动凝聚的‘抵抗力’,都比之前要快和强。这可能是‘意识屏障’能力在被动状态下的自然强化,也可能是你自身意志对这类信号产生了更敏锐的‘免疫记忆’。” 姜墨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感受着左眼深处那种温润而充实的力量感。“感觉‘瞑瞳’本身也……更‘听话’了一些。以前调动它,有点像指挥一支不太熟悉的军队,现在……嗯,磨合度高了,知道我想干什么,消耗也似乎小了点。” “能力的成长,往往伴随着使用者自身认知和控制的深化。”兰芷汐分析道,“你在极限压力和后续的系统训练中,不断与‘瞑瞳’互动、调整、适应,这本身就是一种深层次的‘融合’过程。只要方向正确,不急于求成,这种成长会持续下去。” 她顿了顿,看向姜墨:“想不想尝试一下,主动运用‘意识屏障’?不是被动的防御反应,而是主动构建一个更稳定、更具针对性的‘防护场’?” 姜墨眼睛一亮:“可以试试。不过,在这里?会不会动静太大?” “控制强度和范围,以最低功耗进行构建练习。”兰芷汐解释道,“目标是熟悉‘屏障’的生成、维持和形态变化的感觉,不追求实际防御效果。我会用设备模拟非常微弱的、无危害的‘干扰信号’,来测试你‘屏障’的稳定性和反应。” 这是一个从被动感知转向主动操控的关键训练步骤。姜墨跃跃欲试。 在兰芷汐的指导下,他再次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于眉心深处,那里是“瞑瞳”能量与自身意识连接最紧密的节点。他不再是被动地感受外界信号,而是尝试主动引导左眼底那股温润的力量,想象着它如同无形的波纹,以自己为中心,缓缓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薄薄的、坚韧的“膜”。 起初很困难。能量不听使唤,要么凝聚在一点无法扩散,要么一扩散就迅速消散。姜墨不急不躁,反复尝试,调整着意念的精度和力量的输出节奏。 渐渐地,他找到了一点感觉。那“膜”似乎真的在形成,极其稀薄,范围只有身周半米左右,而且不稳定,如同肥皂泡般摇曳。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一种微妙的、将自身意识与外界略微隔开的“边界感”。 “屏障初步形成,形态不稳定,能量分布不均,但……确实存在了。”兰芷汐看着监测仪上显示的、姜墨意识场边缘出现的微弱但有序的“结构变化”,轻声确认,“维持住它,尝试让它更均匀,更‘厚实’一点,哪怕只增加一丝。” 姜墨依言而行,努力维持着那股输出,并尝试让能量的流动更加平缓均匀。薄薄的“屏障”似乎真的稳固了一点点,虽然依旧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破。 就在这时,兰芷汐启动了干扰模拟。一道极其微弱、但带着明确“指向性”和“穿透意图”的信号脉冲,轻轻“撞”在了姜墨刚刚构建的“屏障”上。 嗡—— 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仿佛被一根羽毛极其轻微地搔刮了一下,传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震动感”。几乎是本能地,他“看”到(意识层面的感知)那层脆弱的“屏障”在被“撞击”点微微向内凹陷,随即能量自动向该点流动、加固,将那道信号脉冲“弹开”并稀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屏障”晃了晃,但没有破裂。 “成功防御!”兰芷汐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虽然强度很低,但你完成了‘感知冲击’、‘能量调动’、‘局部强化’和‘消解扰动’一系列过程。这就是‘意识屏障’主动运用的基础机制。记住这种感觉。” 姜墨心中振奋。他维持着“屏障”,又承受了兰芷汐从不同方向、以不同强度发出的几次模拟冲击。每一次,他都努力去感知、去反应、去调整屏障的“局部厚度”和能量分布。虽然成功率有高有低,有时甚至会因为反应过慢或能量调动不当导致屏障局部溃散,但总体上,他正在快速熟悉这个新解锁的“主动技能”。 半小时后,训练结束。姜墨撤去屏障,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比进行信号识别训练还要累,但累得充实,累得有价值。 “初步掌握‘意识屏障’的主动生成与基础形态控制。”兰芷汐记录着数据,“反应速度、能量调动效率和屏障稳定性,都需要大量练习来提升。但这已经是质的飞跃。现在,面对低强度的意识探测或轻微的精神干扰,你至少有了基础的、主动的防御手段,而不是完全依赖本能或被动的‘抗性’。” 姜墨擦去额头的汗水,脸上露出笑容。能力的成长,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底气。 “对了,”兰芷汐想起什么,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个平板,“赵队发来了一些筛选过的悬案卷宗摘要,说是让你‘找找感觉’。我看了一下,大多是一些陈年旧案,现场有难以解释的细节,或者证人证词存在矛盾、涉及超常感知描述的案件。你要不要现在看看?” 姜墨接过平板,好奇地浏览起来。卷宗摘要很简洁,隐去了具体人名地点,只保留了核心谜题。 一份是十五年前的“古董店主人离奇猝死案”,死者无外伤无疾病,死于深夜店内,监控显示无外人进入,但其收藏的一尊来历不明的玉雕在案发后出现细微裂痕,且有当晚路过者声称听到店内传出“非人低语”。 另一份是八年前的“河畔夜跑者连续目击‘白影’案”,多名互不相识的夜跑者在同一河段不同时间声称看到快速移动的“白色人形影子”,追之不及,随后几天内均报告精神萎靡、多梦。警方排查未发现人为恶作剧或可疑人员。 还有一份是三年前的“居民楼低频噪音扰民纠纷”,顶楼住户坚称夜夜听到无法定位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导致其长期失眠焦虑,但专业机构检测未发现任何物理声源,邻居也无同样感受,最终不了了之,该住户后搬离。 …… 案件五花八门,都透着一股“常规手段无法触及”的怪异感。姜墨看着这些摘要,左眼深处微微发热。这些尘封的谜团,就像散落各处的、等待被读取的“加密文件”,而他现在,似乎拿到了一把可能解开其中一部分的“特殊钥匙”。 “感觉怎么样?”兰芷汐观察着他的表情。 姜墨放下平板,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感觉……海洲市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水面下的‘东西’,也比想象的多。这些案子,未必都和‘神骸计划’有关,但肯定有‘常规科学’解释不了的部分。” 他抬起头,看向兰芷汐,语气里带着一种新的、属于“顾问”的认真:“我想试试。先从……‘古董店玉雕’这个开始?年代久远,影响最小,而且涉及‘物品’,或许我的‘灵视’能看出点什么。” 兰芷汐点头:“可以。我会向赵队申请调阅该案的详细卷宗和证物记录(如果还有保留的话)。不过,接触这些陈年旧案,除了验证能力,还有一个潜在好处。” “什么?” “或许能让你更了解,在海洲市这片土地上,除了‘神骸计划’,还可能存在着哪些……‘非常规’的力量或现象。”兰芷汐目光深远,“知己知彼。我们要对抗的,可能不止一个方向的阴影。” 姜墨若有所思。能力的成长,不仅仅是掌握新技能,更是开拓视野,认知更广阔、更复杂的世界图景。 窗外的天色渐暗,城市华灯初上。安全屋内,训练仪器的指示灯静静闪烁。 姜墨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清心玉佩。 “入梦”、“通灵”、“身体赋能”,如今再加上初步掌握的“意识屏障”……能力的拼图正在一块块补全。而面前展开的,是尘封悬案的迷雾,是城市暗面若隐若现的轮廓,是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主案对决。 “入梦”、“通灵”、“身体赋能”,在平静的训练与成长的积淀中,悄然走向尾声。 (第45章 完) 第46章:线索汇总 海洲市刑警支队,特殊案件分析室。 时间已近午夜。白天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高性能服务器散热风扇持续不断的轻微嘶响。巨大的全息投影台上,代表着“双用科技高管谋杀案”、“义眼失控案”以及刚刚暂告段落的“梦境预知案”的线索、证物、人物关系图谱,如同三张错综复杂的神经网,被并置在一起,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姜墨站在投影台前,双手撑在冰凉的台面边缘,身体微微前倾。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深灰色连帽衫,但依旧难以掩盖眉宇间深重的疲惫,那是连续动用“瞑瞳”深入意识战场后留下的精神透支。然而,他的左眼却异常明亮,瞳孔深处银蓝色的星璇缓缓流转,仿佛一台高负荷运转的超级计算机,正将海量的信息碎片进行疯狂的比对、筛选、重组。 兰芷汐坐在一旁的办公椅上,面前展开着她的个人终端,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心理侧写模型和意识波动分析图。她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衬托出室内的寂静。她的目光不时从屏幕移向姜墨,尤其是他那只非比寻常的左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协同。 赵志刚队长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双臂环抱,浓眉紧锁,像一尊沉默的铁塔。他没有打扰沉浸在思维风暴中的两人,只是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全息图上那些跳跃的光点和连接线,试图从这超越常规刑侦范畴的迷雾中,捕捉到一丝属于现实世界的确定性。 “不对……顺序错了……”姜墨忽然低声自语,打破了沉默。他伸出右手,凌空操作全息界面,将代表“羽梦科技”的光标从“义眼失控案”的区域拖拽出来,然后猛地将其锚定在最早发生的“林振宇谋杀案”的核心位置。 “林振宇的死,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姜墨的声音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冷静,“我们之前一直把他当作一个需要被解决的‘案件’,但或许,他本身,就是第一个‘线索’,一个用生命发出的……最高级别的警报。” 兰芷汐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调出了林振宇的详细档案以及张伟牺牲前传递出的那段加密信息:“你是说,林振宇并非仅仅是因为发现了商业机密而被灭口?他触及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商业机密?”姜墨嘴角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左眼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如果只是普通的商业间谍活动,需要动用到‘意识波动采集协议’这种层级的技术吗?需要在他死后,还要派‘清道夫’来确保他魂飞魄散,连一点意识残渣都不留下?” 他指向全息图上,那个代表着林振宇鬼魂留下的、关于“协议”和“采集”的模糊信息碎片。 “还有那个实习生,”姜墨的手指移动到“义眼失控案”的区域,点在那个失控实习生意识被某种冰冷程序覆盖的模拟波形图上,“他的失控,是因为不成熟的义眼技术后门。这个后门的作用是什么?是收集数据!视觉数据,脑波数据,甚至……意识波动数据!” 他的语速加快,左眼中的星璇旋转也随之加速:“再看‘梦境预知案’。星光游乐园那个噩梦工厂,它的核心功能是什么?是收集、提纯、放大特定的负面情感能量——尤其是恐惧和绝望!那种冰冷的、系统化的收割模式,和实习生意识里那个强行覆盖的程序,在技术底层上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相似性!而且,游乐园核心处,清晰无误地烙印着‘星之瞳’的标记!” 兰芷汐接上他的思路,眼神锐利:“三个案件,看似独立:一起传统的谋杀,一起技术事故,一起超自然事件。但它们的底层,都指向了同一种行为——对‘意识’或‘情感’这种非物质形态存在的、有组织的、大规模的……‘采集’!”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那个让气氛骤然降至冰点的词:“就像……收割庄稼。” 赵志刚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采集这些……‘意识’和‘情感’……用来做什么?羽梦科技,一家顶尖的科技公司,搞这种邪教似的勾当?” “邪教?”姜墨摇了摇头,左眼直视着全息图上羽梦科技的标志,“不,赵队。这比邪教高效、冷酷得多。邪教还需要忽悠和洗脑,而他们……”他指了指实习生案例和游乐园噩梦工厂的模拟图,“他们是直接通过技术手段,‘抽取’和‘制造’。”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从张伟的存储器、从林振宇的警告、从噩梦工厂深处得到的,一直萦绕不去的词: “为了……‘神骸’。” 分析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风扇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神骸计划……”兰芷汐轻声重复着这个代号,她因为叛逃“神谕基金会”(华宇集团旗下的意识研究机构)而对这类词汇格外敏感,“如果这个计划的核心,真如我们猜测,是试图创造一个所谓的‘宇宙意识模块’……那么,海量的、高质量的‘意识能量’或‘情感数据’,就是它不可或缺的……‘燃料’或者‘建筑材料’。” 姜墨重重地点头,左眼因为激动和某种寒意而微微眯起:“没错!林振宇,作为双用科技的高管,他负责的项目很可能触及了意识领域的核心。他或许是无意中发现了,羽梦科技与双用科技的合作,其真正目的并非技术交流,而是为了窃取或获取某种能够高效‘采集’或‘处理’意识的关键技术——也就是张伟信息里提到的‘钥匙’!而他发现的,不仅仅是技术窃取,更是这套技术背后那个名为‘神骸’的、吞噬一切的恐怖计划!” 他的手指猛地点在代表林振宇死亡现场的光标上:“所以,他必须死。而且,为了防止他可能通过某种我们尚不了解的方式(比如意识残留)留下信息,灭口者甚至动用了能够湮灭意识的手段,确保万无一失。” 逻辑的链条,在这一刻被血腥而冰冷地扣上了。 林振宇的死,不再是一起孤立的职场阴谋凶杀案。它是揭开一个庞大、黑暗计划序幕的第一声枪响。他是第一个察觉到自己所在的“农场”,并非在种植普通作物,而是在培育某种禁忌“能源”的守望者,也因此成为了被优先“清理”的目标。 “所以,谋杀林振宇的凶手,无论是那个被控制的孙浩,还是他背后的‘信使’,都不仅仅是执行一次简单的灭口。”兰芷汐总结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他们是在为‘神骸计划’清除障碍,保护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供应链’和‘技术基础’。” 姜墨缓缓直起身,左眼的光芒渐渐平息,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楼宇,看到那座隐藏在光明之下的、巨大的意识收割网络的轮廓。 “我们之前一直在追踪案件的‘结果’——谋杀、失控、噩梦。但现在……”他转回头,看向赵志刚和兰芷汐,脸上没有任何破案后的轻松,只有更深的凝重,“我们终于摸到了那个真正的‘源头’的冰山一角。虽然还不知道‘神骸’的具体形态和最终目的,但我们已经知道它在‘吃什么’,以及……是谁在为它准备‘食物’。” 赵志刚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军刀:“也就是说,我们的对手,升级了。从商业间谍、技术罪犯,变成了……一个旨在掠夺人类意识本源的超级阴谋集团。” 姜墨点了点头,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种技术宅发现终极BUG时的古怪冷静: “而且,根据游乐园那个‘采集站’的规模和效率推算,这个‘神骸’的胃口……恐怕大得超乎想象。海洲市这一亿两千万人,在它眼里,或许只是一个……‘试点牧场’。” 这句话,让分析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分析室里的寂静持续了数秒,仿佛连空气都因这骇人的推论而凝固。赵志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下的震动,如同绷紧的弓弦: “‘试点牧场’……姜墨,你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除了游乐园这个点,还有其他证据支持这种规模的推断吗?” 姜墨走到全息台前,手指快速滑动,调出了海洲市的电子地图。他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留下一条条银蓝色的光迹,这些光迹并非随意涂抹,而是精准地标记出几个关键区域。 “依据是能量流动的‘路径’和‘密度’。”姜墨的左眼锁定了地图,“游乐园那个‘采集站’,虽然被我们捣毁了核心,但我在切断其能量输送前,捕捉到了它对外发射信号的‘流向’和‘强度’。那不是点对点的传输,而是类似……蜂窝网络式的、面向多个接收节点的广播增强模式。” 他指向地图上几个被标记出的点:“这些区域,分别是羽梦科技总部大楼、他们位于市郊的高新研发园区、以及几家与他们有深度合作的大型公立医院和脑科学研究中心。在游乐园采集站的能量波动峰值期,我留下的‘信标’感应到,有微弱的、但特征明确的共鸣信号从这几个方向反馈回来。” 兰芷汐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你的意思是……星光游乐园可能并非孤例?这些地方……也可能存在类似的、或许形式不同、但功能类似的‘意识能量采集点’?” “不是可能,是极大概率。”姜墨的语气斩钉截铁,“游乐园的采集方式相对‘粗糙’,利用地理偏僻和集体记忆残留,目标可能更偏向于‘测试’和‘收集特定环境下的恐惧样本’。但羽梦总部、研发中心这些地方呢?他们有更‘高级’的借口和平台——员工福利脑波监测、高端医疗设备体验、前沿科学研究志愿者招募……他们可以更隐蔽、更高效、更‘文明’地收集海量的、不同状态下的意识数据!” 他停顿了一下,左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别忘了张伟用命换来的信息里提到的——‘完美适配体筛选’。什么是完美适配体?恐怕不仅仅是能兼容他们义眼技术的人,更是那些意识波动频率、情感强度、甚至灵魂‘纯度’符合‘神骸’某种特定需求的……‘优质燃料’或‘核心元件’!” 这个推论让赵志刚这个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老刑警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如果姜墨的猜测成立,那意味着整个海洲市,这座他守护了半辈子的超级都市,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意识筛选和收割试验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能通过工作、医疗、甚至娱乐,将自己的意识数据,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那个名为“神骸”的未知恐怖之中。 “而且,”兰芷汐补充道,她的专业领域让她看到了更深层的心理操控可能,“如果‘神骸计划’真的需要特定的意识状态,比如极致的恐惧、绝望,或者某种被引导出的‘奉献’或‘狂热’,那么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控制信息流、制造社会性焦虑事件、甚至利用他们掌握的潜意识影响技术,来‘培育’和‘收割’他们需要的‘情感作物’。星光游乐园的噩梦实验,或许只是他们众多‘种植技术’中的一种,甚至可能……是比较低效的一种。” 姜墨重重地点头,接过了话头:“这就回到了林振宇案的核心。他为什么会死?因为他发现的,可能不仅仅是技术窃取,而是羽梦科技(或者说其背后的华宇集团)正在利用与双用科技合作的机会,将其更先进、更隐蔽的意识接口技术,用于这个庞大的收割网络。他发现的‘钥匙’,可能就是高效连接并控制这个网络的关键。所以,他必须被清除,他掌握的技术和发现必须被夺走。” 逻辑的链条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窒息。林振宇的死,不再是商业阴谋的终点,而是一个更宏大、更黑暗的阴谋暴露出的第一道裂缝。 “所以,我们现在的对手,”赵志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是一个将整座城市,乃至更广阔范围的人类,视为实验品和能源的庞大组织。他们的技术远超我们目前的认知,他们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没错。”姜墨肯定道,他关闭了全息地图,目光扫过赵志刚和兰芷汐,“所以,常规的刑侦手段,恐怕很难触及他们的核心。我们需要改变策略。” “你有什么想法?”兰芷汐问道。 姜墨走到白板前,拿起电子笔,快速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1.源头追溯:深挖林振宇生前最后接触的项目,弄清“钥匙”的具体含义和技术原理。 2.网络探测:利用我左眼的能力,结合小杨的技术支持,主动、隐蔽地探测羽梦科技及相关重点区域的意识能量异常。 3.内部突破:孙浩是关键突破口。必须想办法解开他的意识封锁,挖出他背后的“信使”和更上层的信息。 4.外部同盟:我们需要更多资源和支持。赵队,你提到的那个‘国家异常现象管理办公室’(太乙司外围),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争取到的、具备相应能力的盟友。 赵志刚看着白板上的四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思路清晰。第一条和第三条,我会亲自盯紧,技术组和审讯专家会全力跟进。第二条,姜墨,这需要你承担主要风险,兰医生配合。至于第四条……”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我会尽快安排与对方的接触。但对方态度不明,我们需要筹码。” “筹码……”姜墨的左眼微微眯起,看向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线,“我们刚刚端掉了他们一个‘试点农场’,截获了部分‘收割日志’,还反向定位了他们的‘区域服务器’(公海坐标)。更重要的是,我们……知道‘神骸’这个名字了。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筹码。” 晨光微熹,照亮了城市轮廓,也照亮了分析室内三人眼中坚定的光芒。 一场在迷雾中摸索了许久的战争,终于看清了敌人的轮廓——那是一个隐藏在科技光环与人潮背后的、吞噬意识的庞大阴影。 而他们,是第一批举起火把,试图照亮这深渊的守望者。 第47章:奖杯的踪迹 海洲市刑警支队,技术侦查中心。 时间已近凌晨两点,但这里灯火通明,与窗外的沉寂夜色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混合气味,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而恒定的嗡鸣,如同这座数字堡垒的心跳。 技术骨干杨宏安,大家习惯叫他小杨,正蜷缩在三块巨大的曲面显示屏前。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罩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但一双眼睛却因为高度专注而闪闪发光,指尖在机械键盘上飞舞,敲击声如同急促的雨点。他的工作台上散落着能量饮料罐和各种接口的数据线,俨然一个标准技术宅的战斗阵地。 全息投影上,正以极快的速度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流和数据包解析图。小杨的任务,是赵志刚在结束深夜会议后下达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恢复双用科技数据中心在案发当晚及后续关键时间点内,所有被删除或覆盖的监控日志及异常访问记录。 “赵队这是要我把被格式化了的硬盘用脑电波给‘想’回来啊……”小杨嘴上抱怨着,嘴角却带着一丝遇到高难度挑战时的兴奋弧度。他面前的三块屏幕分别显示着:左屏是数据中心物理布局图及摄像头节点分布;中屏是数据恢复工具的深层扫描界面,进度条缓慢而坚定地爬升;右屏则是实时日志分析,过滤着海量的系统信息。 “常规恢复工具肯定没戏,对方是高手,用的覆写算法很刁钻,七次随机数据填充,堪比军方标准。”小杨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站着的赵志刚和刚刚赶到的姜墨、兰芷汐说道,“不过,他们可能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这套安防系统去年升级时,我偷偷……呃,是合规地,留了一个后门日志缓存。” 他得意地敲下几个组合键,中屏立刻弹出一个新的窗口,显示出一串串时间戳和简短的二进制日志片段。“这是写入硬盘物理扇区最底层的一个只读缓存,独立于主系统日志,每次有数据写入操作,无论主系统是否记录,这里都会留下一个时间戳和操作类型的‘影子’。就像……房子的地基每次被敲打,总会有点震动记录下来,哪怕上面重新装修得面目全非。” 姜墨凑近屏幕,左眼微微眯起,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代码,但他能感知到小杨屏幕上数据流中蕴含的“信息密度”和一种被强行抹除后又艰难重构的“痕迹感”。“能找到‘震动’的源头和方向吗?” “正在尝试逆向工程覆写模式。”小杨全神贯注,“就像通过废墟的堆积层推断破坏者的工具和手法。需要点时间……嗯?” 突然,他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目光锁定在右屏日志分析器刚刚捕捉到的一条异常系统警报上。警报级别很低,时间戳是案发后大约一小时,内容是关于数据中心地下二层,一个备用光纤管道检修口门的异常状态触发——门磁记录显示短暂开启后立刻关闭,持续时间不足两秒,系统判定可能是误报或小型动物触发,未启动高级别警报。 “这个时间点……案发后一小时,大部分现场勘查还没结束,但核心区域应该已经被封锁。”小杨快速调出地下二层的结构图和当时的警力布防记录,“这个检修口非常偏僻,通向大楼外墙的一个废弃通风井,理论上早已封死。而且,当时附近的巡逻记录显示没有异常。” 赵志刚眉头紧锁:“有人利用这个盲点潜入?目的是什么?林振宇的办公室和服务器机房都不在那层。” “也许目的不是进去,而是……出来?”兰芷汐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凶手在完成主要行动后,需要处理某些不便携带的证物……” 小杨眼睛一亮:“有道理!”他双手再次在键盘上狂舞,调取了案发前后数日内,所有连接到数据中心外部网络节点的流量记录,并进行深度包检测和特征匹配。 “如果是要处理证物,尤其是电子证物,很可能会尝试连接外部服务器进行传输或销毁。”小杨一边操作一边解释,“但我们的外部监控当时没有发现大规模异常数据流出……除非……” 他停顿了一下,输入了一串极其复杂的过滤指令。 “除非,他们用的不是常规的数据协议,而是伪装成系统维护心跳包或者加密DNS请求的……微流量隧道传输。每次只传输几KB甚至几百字节的数据,但频率极高,混杂在正常的系统流量里,极难被发现。” 屏幕上的数据流再次飞速滚动,无数绿色的正常数据包被过滤掉,只剩下少数几个被标记为黄色的、特征可疑的微小数据包。小杨将它们的时间戳、源目的IP(都是内网地址,但行为异常)以及载荷特征提取出来,进行交叉关联分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分析室内只剩下键盘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小杨猛地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 “找到了!”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案发后一小时零三分开始,持续了大约五分钟,从数据中心内部一个废弃的打印机IP地址,向一个位于城郊、经过多次跳转的虚拟服务器,发送了数百个加密的、结构特殊的微数据包!流量特征……和之前我们在羽梦科技外围监控到的、某种用于远程擦除指令的加密信号特征,有高度相似性!”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远程擦除?要擦除什么? 小杨乘胜追击,将那个废弃打印机IP地址与数据中心内部的设备日志进行关联查询。由于主日志被毁,查询异常艰难。但小杨利用那个“影子”缓存提供的时间锚点,对硬盘碎片进行定向恢复尝试。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进度条像蜗牛一样爬行。 就在众人几乎要放弃希望时,中屏上突然跳出一个极其模糊、充满马赛克的视频预览框!这是从被覆盖的监控录像碎片中,强行修复出的几帧画面! 画面来自地下二层那条偏僻走廊尽头,一个对准备用检修口方向的摄像头。时间戳正是案发后一小时左右。 画面晃动,分辨率极低,但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戴着口罩、身形矫健的身影,在检修口附近快速闪过。最关键是,在那个身影弯腰似乎在进行某种操作的瞬间,尽管画面模糊,但在他脚边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似乎有一个长条状的、顶端带有不规则凸起的反光物体,被随手放下! “放大!增强!”赵志刚低吼。 小杨竭尽全力进行图像处理。画面依旧模糊,但那个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大约三十厘米长,圆柱体,顶端似乎有一个分叉的、类似冠冕或翅膀形状的凸起。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个独特的形状…… “奖杯……”姜墨低声说,左眼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光斑,“是林振宇办公室里失踪的那个定制奖杯!” 虽然无法百分百确认,但形状高度吻合!凶手在杀害林振宇后,没有立刻带走奖杯,而是在警方抵达前、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某种技术手段避开初步搜查,随后再次潜入(或根本未曾离开),利用这个偏僻的检修口,试图将奖杯转移或处理掉!那些加密的微数据流,很可能就是在启动奖杯内部可能存在的某种……自毁或信息传输装置! “立刻派人去那个检修口外部通风井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奖杯或者其残留物!”赵志刚立刻对着通讯器下令,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这是案件发生以来,第一次找到关于关键物证——奖杯下落的直接线索! “小杨,能追踪那个虚拟服务器的最终目的地吗?”兰芷汐追问。 小杨摇了摇头,脸上兴奋稍减:“对方很狡猾,虚拟服务器是肉鸡,跳转链条在追踪到海外某个节点后就断了。而且数据是加密的,内容无法解读。但至少我们确认了两点:第一,奖杯很可能被凶手通过这种方式试图销毁或转移;第二,凶手(或其同伙)具备极高的黑客技术和对数据中心结构的深入了解。” 姜墨没有说话,他走到显示屏前,看着那模糊的身影和角落里的反光物体,左眼深处银蓝色的星璇缓缓加速。他的感知穿透模糊的画面,试图捕捉那一闪而逝的影像中残留的、更细微的“痕迹”。 不仅仅是身形,不仅仅是奖杯。 在那个身影弯腰的瞬间,尽管隔着屏幕、隔着时间、隔着数据修复的层层失真,姜墨的左眼,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一闪而逝的……冰冷的、非人的意识波动残留。 与实习生意识中被覆盖的程序同源,与游乐园噩梦工厂的冰冷收割感相似。 操控这个身影的,恐怕不只是一个高明的黑客或杀手。 其背后,是那个名为“神骸”的、贪婪的阴影。 赵志刚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技术侦查中心紧绷的寂静。外围待命的行动组立刻被调动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通讯器的电流声在走廊里响起,目标直指双用科技数据中心地下二层那个偏僻的检修口。 然而,在技术侦查中心内部,气氛却更加凝重。小杨的发现像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突破性的线索,也将案件拖入了更深的迷雾。 “虚拟服务器的跳转链条在海外节点中断……”小杨双手仍在键盘上飞速操作,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但眉头越皱越紧,“对方用的是‘幽灵协议’的变种,数据包像沙子一样散落在公海的匿名节点里,几乎不可能反向追踪到源头。这种级别的反侦察手段……不是普通商业间谍能拥有的。” 兰芷汐凝视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和角落里的反光物体,心理侧写师的本能开始运转:“身形矫健,动作干脆利落,对环境和监控死角了如指掌。这不仅仅是熟悉数据中心结构,更像是一种……经过反复演练的渗透本能。放下奖杯的动作看似随意,但角度和位置都选择了监控最模糊、最不易被注意的角落。冷静,专业,极度自信。” 她顿了顿,看向姜墨和赵志刚:“而且,他选择在案发后一小时,警方初步布控但注意力还集中在核心现场时行动,时机把握精准。这更像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执行者,而不是临时起意的凶手。” 赵志刚脸色阴沉:“内部人员?或者……职业杀手?” “可能两者皆是。”兰芷汐轻声道,“或者,是被某种东西高度‘赋能’和‘驱动’的内部人员。” 这时,姜墨缓缓抬起头,左眼中的银蓝光芒渐渐平息,但眼神却格外深邃。他刚才的感知并非徒劳。 “不仅仅是驱动,”姜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确定,“是‘寄生’。” 他指向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我捕捉到的,不是人类情绪波动——没有杀人后的慌乱,没有潜入的紧张,甚至没有完成任务后的松懈。只有一种……极度冰冷的、纯粹执行指令的‘空洞感’。就像一台被远程操控的精密机器,只不过,‘驱动程序’里掺杂了一丝……我刚才提到的,那种与噩梦工厂同源的、非人的意识波动。” 他看向小杨:“小杨,能把那个身影弯腰瞬间,以及放下物体后零点五秒内的画面,逐帧放大,做能量残留分析吗?用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异常频谱滤波算法。” 小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检测非可见光波段可能留下的能量印记?我试试!”他立刻在复杂的软件界面中调出一个尚未正式列装的实验性分析模块,开始对那几帧极其模糊的画面进行超精度处理。 等待结果的过程异常煎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派往检修口的小组尚未传回消息。 几分钟后,中屏上原本模糊的黑白画面,被叠加了一层诡异的、只有特定算法才能解析出的伪彩色光谱。在那个身影弯腰和放下物体的瞬间,画面中对应身影手部和奖杯位置的区域,赫然浮现出几缕极其淡薄、但轮廓清晰的幽蓝色光晕! 这光晕并非环境光反射,而是某种能量短暂逸散留下的“残影”! “这是……?”赵志刚瞳孔微缩。 “高浓度意识能量残留,或者说……一种高度凝练的‘信息载体’。”姜墨解释道,左眼微微眯起,“奖杯……可能不只是一个象征物或战利品。林振宇是顶尖的脑机接口专家,他定制的奖杯,内部结构或许远超我们想象。它可能……是一个存储装置。”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后一凉。 “存储……意识数据?还是……别的什么?”兰芷汐的声音有些发干。 “不确定。但凶手如此急切地想要处理掉它,甚至动用这种非常规的远程擦除方式,说明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姜墨深吸一口气,“而且,这种幽蓝色的能量特征……我非常熟悉。在游乐园噩梦工厂的核心,在那些被抽取的痛苦意识残影周围,都弥漫着类似的气息,只是浓度和纯度天差地别。” 他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这个奖杯,可能不仅是林振宇获奖的纪念,更可能是他研究的核心成果,或者……是他发现的、关于‘神骸计划’的关键证据的存储体。凶手杀死他,夺走奖杯,并非为了羞辱或简单的灭口,而是为了……夺取里面的‘数据’或‘样本’!” 就在这时,赵志刚的通讯器响了。他立刻接听,脸色变幻。 “赵队,检修口外部通风井已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奖杯实物。”行动组长的声音传来,带着失望,“但是……在井壁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发现了这个。” 通讯器传来一张照片: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被烧得焦黑变形的金属残片,形状不规则,但边缘似乎有细微的电路熔断痕迹。 “初步判断,是某种小型精密装置的爆炸残留物。已送回技术部门做成分和功能分析。” 奖杯没有被转移走,而是被……当场销毁了? 小杨立刻将照片中的残片图像输入数据库进行比对。几分钟后,结果跳出,虽然匹配度不高,但一个可能的分类指向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高密度意识信息存储单元(实验型)……疑似非易失性量子记忆体……” 结合姜墨的感知和小杨的技术分析,线索似乎串联成了一条冰冷的链条:凶手(或被操控者)潜入数据中心,找到藏匿的奖杯,启动内置的或外部连接的销毁装置,将存储单元物理破坏,并试图通过加密微流量将可能存在的备份或关键索引数据传回幕后黑手。奖杯本身,或许在爆炸中化为乌有,或已被处理。 他们来晚了一步。关键物证被毁了。 然而,姜墨却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块焦黑的残片,左眼深处,一丝微光闪过。 物理载体被毁,但那种高度凝练的意识能量……真的能彻底湮灭吗?尤其是,如果它曾经承载过极其强烈或特殊的“信息”…… 或许,奖杯的“踪迹”,并未完全消失。它可能以另一种形式,残留在了……那个它最后存在的空间。 他抬起头,看向赵志刚,语气异常坚定: “赵队,我们需要立刻再去一次数据中心。” “不是去搜查物理证据。” “而是去……‘捕捉’可能还飘荡在那里的,‘奖杯’最后留下的……‘意识踪迹’。” (第47章 完) 第48章:数据中心的幽灵 拂晓前最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海洲市。双用科技数据中心大楼矗立在寂静的科技园区中,如同一座冰冷的金属巨塔,只有零星的安全指示灯在夜色中闪烁着幽绿的光。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地下停车场预定的偏僻角落。车门打开,赵志刚率先下车,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姜墨和兰芷汐紧随其后。小杨留在指挥车上,负责远程技术支援和警戒。此次行动高度保密,并未通知双用科技的安全部门,以免打草惊蛇。 “根据小杨破解的权限,我们可以从备用维护通道进入地下二层,避开主要监控区域。”赵志刚低声道,递给他们两张伪装成夜间巡检人员的门禁卡,“动作要快,我们只有三十分钟的窗口期。” 姜墨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涌入肺腑,让他因缺乏睡眠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左眼,那里传来隐隐的酸胀感,连续的高强度使用让这颗“星之瞳”也感到了负担。但他知道,接下来的探查,才是真正的关键。 兰芷汐默默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生命体征监测仪和神经稳定剂,以备不时之需。她的神情专注而冷静,如同即将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三人如同幽灵般穿过空旷无人的维护通道,只有脚步声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间发出轻微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服务器机房特有的、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整栋建筑都在沉睡,却又保持着某种高度警惕的活性。 很快,他们抵达了地下二层那个偏僻的检修口附近。警方之前的封锁带依然还在,但现场已经被初步清理过,只留下一些勘查粉笔的印记和空荡荡的角落。 “就是这里。”赵志刚停在检修口前,指了指地面上那块焦黑的痕迹——那是发现奖杯销毁残片的地方。 姜墨没有说话,他闭上右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左眼。“瞑瞳,开。” 嗡—— 世界在他左眼的视野中瞬间褪去了物质的表象,变成了由无数流动的能量和意识残响构成的、光怪陆离的维度。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杂乱的“信息尘埃”——维修人员残留的疲惫思绪、设备散发的电磁波纹、以及一种……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悲伤与不甘的底色。 那是林振宇残留的意识印记。虽然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但一位顶尖科学家在生命最后时刻爆发的强烈情绪,尤其是含冤而死的巨大执念,依然如同烙印般,深深浅浅地刻印在这片空间里。 姜墨没有去触碰那些强烈的悲伤,那会干扰他的判断。他像一名最耐心的猎手,调整着“灵视”的焦距和频率,小心翼翼地过滤着杂波,寻找着与“奖杯”、与那股冰冷意识波动相关的、更细微的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志刚和兰芷汐屏息凝神,不敢打扰他。 姜墨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细致地扫描着检修口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他“看”到了那个模糊身影留下的、几乎消散的冰冷能量轨迹(与凶手同源),也“看”到了奖杯被销毁时爆开的、如同破碎星辰般的幽蓝色信息碎片——那是高密度意识存储单元被强行破坏后逸散出的、无序的“数据灰烬”。 但这些,都不是他寻找的“关键”。 林振宇临死前,最强烈的意念会指向哪里?凶手为何要特意返回销毁奖杯?奖杯除了是存储体,是否还有别的意义? 突然,姜墨的左眼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坚韧”的意识丝线。它不像其他情绪印记那样弥漫扩散,而是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从检修口这个“事件点”出发,朝着数据中心内部某个方向,笔直地延伸出去! 这根意识丝线,颜色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凝结的暗红色,充满了指向性的执念,与周围弥漫的悲伤底色截然不同。它不像是对凶手的仇恨,更像是一种……急切的指引! “有发现。”姜墨低声道,声音因精神高度集中而有些沙哑。他沿着那根暗红色的意识丝线,缓缓移动脚步,左眼紧紧锁定着丝线延伸的方向。 赵志刚和兰芷汐立刻跟上,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暗红色的丝线穿过空旷的走廊,无视物理隔断,仿佛穿透墙壁,坚定不移地指向数据中心的核心区域——那片由厚重防火墙和严密 access control 守护的主服务器阵列所在楼层! “方向是……上层的主机房。”姜墨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天花板。 “林振宇的权限能进入主机房?”赵志刚立刻通过加密耳机询问指挥车上的小杨。 “可以,他是高级项目主管,有核心数据区的访问权限。”小杨的声音传来,“但访问日志被清理得很干净,看不出他遇害前是否去过。” “跟着它。”姜墨毫不犹豫。林振宇用最后意念留下的“路标”,绝不会无缘无故。 他们迅速通过安全楼梯,避开监控,来到了守卫更加森严的主机房外层。厚重的防爆玻璃门需要双重认证。赵志刚出示了警方签署的紧急调查令(经过特殊渠道处理,不会立即触发内部警报),小杨在远程配合,暂时模拟了一个高级管理员的权限波段,艰难地打开了第一道门禁。 主机房内,景象截然不同。数以千计的服务器机柜整齐排列,指示灯如星河般闪烁,冷却系统发出低沉的呼啸声。这里弥漫的能量场更加强大和复杂,是数据洪流奔涌的“高速公路”。 一进入这里,姜墨左眼视野中那根暗红色的意识丝线骤然变得清晰了不少!它如同识途老马,在密集的机柜间穿梭,最终,精准地没入了位于房间中央偏右区域、一个标记着【B7-S4】编号的黑色机柜! 这个机柜看起来与其他机柜并无二致,但在姜墨的“灵视”中,它却被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粘稠”的暗红色意识能量包裹着。林振宇最后的、最强烈的执念,如同守护灵般,紧紧缠绕在这个特定的节点上! “是这里。”姜墨停在B7-S4机柜前,左眼银光流转,“林振宇……他最后强烈的意念,指向这个服务器节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赵志刚眼神一凛,立刻示意小杨:“查这个机柜的物理和逻辑归属,以及最近所有的访问和数据处理记录!要快!” 然而,小杨的回答却让人心一沉:“赵队,查不到!系统记录显示,B7-S4机柜属于‘归档存储区’,近期无任何活跃访问日志,权限设置是……最高级别的‘暗锁’状态,我的权限无法直接读取,强行破解会触发最高警报!” 归档存储区?最高暗锁?一个看似闲置的节点,却被林振宇用生命标记? 姜墨靠近机柜,左眼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他尝试将感知深入机柜内部,但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非物理的屏障!这屏障并非服务器自带的加密,而是一种……冰冷的、带有明确排斥意味的意识防护! 与游乐园噩梦工厂的能量属性同源,但更加精炼、更加坚固! 仿佛在这个物理服务器内部,还隐藏着一个受保护的意识空间,或者……存放着某种被强大意识能量“封印”着的东西! “有东西……被藏在这里面。”姜墨的声音带着凝重,“被一种……很强的‘意识锁’保护着。林振宇的意念在试图‘指向’它,但凶手的同伙,或者他们背后的势力,用更强大的力量把它‘封锁’了。” 线索指向了这里,但一扇更坚固、更危险的门,挡在了面前。 B7-S4机柜沉默地矗立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机房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然而,在姜墨的左眼视野中,它却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暗红色能量与冰冷的湛蓝色屏障交织包裹,如同一个被双重封印的禁忌之盒。林振宇的执念指引至此,而“神骸”的防御力量也在此设下了坚固的壁垒。 “意识锁……”兰芷汐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眉头紧蹙。作为心理专家,她理解意识的力量,但将意识作为一种具体的、可编程的“锁”来使用,这已经超出了常规心理学的范畴,触及了“神骸计划”所代表的、令人不安的技术高度。“有办法解开吗?强行突破会不会触发警报,或者……伤到你?” 姜墨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左眼的感知中。他小心翼翼地延伸出银蓝色的意识触须,如同最精细的探针,轻触着那层湛蓝色的屏障。 嗡——!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伴随着冰冷的刺痛感顺着意识连接反馈回来,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警告意味。屏障纹丝不动,反而有一股反向的探查力试图沿着姜墨的触须溯源而上,冰冷而精准。 姜墨立刻切断了试探,左眼微微一颤,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好强的防御!不仅仅是坚固,更像是一个活的、具备反击能力的防御系统。 “不行,”他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发虚,“这个‘锁’很高级,带有主动反制机制。硬闯的话,不仅会立刻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这股反击力量很可能直接冲击我的意识核心。” 赵志刚的脸色更加难看。物理上,他们可以申请强制打开这个机柜,但那样必然打草惊蛇。在意识层面,姜墨的探索又受阻。线索近在咫尺,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难道就这么算了?”赵志刚不甘地低吼。 “不一定。”姜墨闭上眼睛,快速思考着。他回想起在游乐园噩梦工厂的经历,以及刚才捕捉到的林振宇的暗红色意识丝线。“这个‘锁’是后来加上去的,是为了封锁林振宇留下的东西。但林振宇的执念,为什么能穿透这层封锁,清晰地指向这里?” 他重新睁开左眼,这次不再试图冲击湛蓝屏障,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些暗红色的、属于林振宇的意识能量上。这些能量充满了悲伤、愤怒,但最核心的,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揭示真相”的执念。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机柜,甚至有一部分,仿佛在尝试“融入”那道湛蓝屏障,寻找着其中的缝隙。 “我可能……不需要解开整个‘锁’。”姜墨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林振宇的意念就像一把……‘钥匙胚’。他强烈的指向性执念本身,或许就是绕过或者弱化这个‘锁’的漏洞!凶手可以封锁数据,但无法完全抹去一个顶尖科学家临死前,用全部生命能量刻下的‘指引’!” 他看向兰芷汐:“兰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就像在游乐园那样,用你的催眠引导技巧,辅助我稳定意识频率。但这次,不是对抗,而是……‘共鸣’。尝试将我的意识波动,调整到与林振宇残留的执念同频!” 兰芷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伪装’成林振宇的执念,骗过那个‘意识锁’的识别机制?” “更像是……被林振宇的‘遗愿’引导着,从他开辟的‘小径’走进去。”姜墨点头,“这很冒险,需要极高的精度。我的意识必须足够贴近他的状态,但又不能完全迷失其中,否则可能被他的巨大悲伤同化或吞噬。” “我明白了。”兰芷汐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随身包中拿出神经稳定贴片,“我会尽力稳定你的核心意识,引导你进行频率同步。赵队,请确保周围绝对安静,不要让任何事打扰我们。” 赵志刚重重点头,如同门神般退后几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空旷的机房,手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姜墨再次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身心放松。兰芷汐将贴片轻轻贴在他的太阳穴和颈后,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设备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跟随我的声音……放松……感受周围能量的流动……寻找那道悲伤而坚定的红色轨迹……想象你自己正在融入那道轨迹……你的目的是揭露真相,你的执念与他同在……” 在兰芷汐专业的引导下,姜墨的意识开始微妙地调整。左眼中银蓝色的光芒逐渐收敛,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而是带上了一种深沉的、与林振宇的暗红色执念相似的“悲愤”与“坚持”的基调。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让自己的意识波动频率,一点点地向缠绕在机柜上的暗红色能量靠拢。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姜墨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振宇意识残影中那浩瀚如海的痛苦和绝望,几次都险些被其吞噬。但兰芷汐稳定的引导如同坚实的锚点,牢牢定住他意识的核心;而他自己内心那股追寻真相、对抗不公的信念,也与林振宇的遗愿产生了深刻的共鸣,形成了某种奇妙的精神共振。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界模糊了,仿佛真的化作了那一缕不甘的亡魂执念,轻柔地“贴附”在了湛蓝色的意识锁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冰冷坚固、充满排斥的屏障,对于这道“同源”的、充满悲伤和指向性的暗红色能量,并未产生强烈的反应。它更像是一道过滤网,允许“特定情绪签名”的能量通过,而阻挡外来的探查。 姜墨的意识,借着林振宇留下的“钥匙胚”,如同水滴渗入海绵,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穿透了那层湛蓝色的屏障! 成功了! 一瞬间,姜墨的“感知”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层面。 他“看”的不再是冰冷的物理服务器,而是一个……由无数破碎、焦灼的数据流和强烈情绪碎片构成的、濒临崩溃的意识空间! 这是林振宇在生命最后时刻,强行利用某种未知手段,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或者至少是极其强烈的意念和关键数据,烙印在这个服务器节点内部形成的意识副本或信息墓碑! 空间中弥漫着极致的惊恐(对死亡的预知)、滔天的愤怒(对被背叛的痛恨)、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破碎的画面如同雪花般飞舞: —— 一只带着蝎子与齿轮纹身的手,在键盘上快速操作…… —— 一份标注着“神骸·子模块-万千心念接入协议”的加密文件被打开…… —— 奖杯内部精密的晶体结构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 一张张无辜者的面孔在数据流中痛苦地扭曲、消散…… 信息量庞大而混乱,充满了临死前的绝望和仓促。 而在这片意识空间的中央,最清晰、最稳定的,是一段被反复强化、几乎燃烧自身存在的意识留言。它并非声音,而是一道直接烙印在信息流里的、充满血泪的呐喊: 【他们在用“钥匙”打开每个人的心!奖杯是接口!协议是枷锁!数据流向……深渊!】 【阻止他们!星之瞳……是陷阱!所有人的意识……都将成为……“神骸”的食粮!】 【背叛者……有蝎子……印记……小心……】 留言到此,戛然而止,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掐断。残留的意念中充满了未尽的警告和深深的遗憾。 姜墨的灵魂都在震颤。虽然信息碎片化,但林振宇用生命留下的指控,与他们的推测完全吻合,甚至更加具体、更加骇人听闻! “钥匙”是某种意识接入技术?奖杯是原型机?“神骸”在吞噬意识?而背叛者,有一个蝎子印记! 就在姜墨试图捕捉更多细节,尤其是关于数据流具体去向的线索时—— 轰!!! 整个意识空间剧烈震荡起来!那道湛蓝色的意识锁仿佛察觉到了“异物”的深入,不再是被动过滤,而是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净化力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要彻底湮灭这个不该存在的“意识墓碑”! “姜墨!快出来!”兰芷汐的惊呼声和赵志刚的厉喝同时在他现实世界的耳边响起! 姜墨感到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从那个意识空间传来,左眼传来钻心的刺痛!他不敢迟疑,立刻切断了意识连接,全力将感知收回! “呃啊!”他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赵志刚一把扶住。左眼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视线一阵模糊,银蓝色的光芒急剧闪烁后黯淡下去。 “怎么样?!”兰芷汐急切地问道,同时检查他的生理指标。 姜墨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他看向B7-S4机柜,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里面那片正在被强行抹除的意识空间。 “拿到了……部分关键信息……”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胜利的意味,“林振宇……留下了血证。” “而且,我们知道下一个明确的线索了——” 他抬起头,看向赵志刚和兰芷汐,一字一顿地说道: “蝎子。齿轮。纹身。” (第48章 完) 第49章:被删除的日志 海洲市刑警支队,特殊案件分析室。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狭长的光带,却驱不散室内凝重的气氛。 姜墨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兰芷汐刚为他更换了左眼周围的冷却贴片,微凉的触感缓解着过度使用能力带来的灼痛感。赵志刚站在全息投影台前,双手撑着台面,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小杨则埋首在控制终端前,指尖飞舞,试图从庞大的数据海洋中打捞出有价值的碎片。 “B7-S4机柜的物理访问日志被清理得比镜子还干净,连底层缓存都没留下痕迹,对方是顶级高手。”小杨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挫败,“至于那个‘意识锁’和可能存在的意识空间碎片……常规技术手段完全无法探测,更别说提取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实体线索,就是姜顾问‘看’到的那个纹身——蝎子与齿轮。” 全息台上,显示着一个根据姜墨描述初步生成的纹身图案:一只造型狰狞的毒蝎,尾部高高翘起,与一个结构精密的工业齿轮紧紧咬合,透着一股冰冷而危险的工业美感。 “蝎子与齿轮……”赵志刚反复咀嚼着这个意象,“这种组合纹身并不常见,有很强的个人标识性。小杨,立刻在全市纹身师数据库、退役军人特征库、以及有前科的特殊行业人员档案中进行交叉比对。重点排查与精密机械、电子工程、安保、或者与羽梦科技、双用科技有关联的人员。” “已经在做了,赵队。”小杨头也不回,中屏上数据流飞速滚动,“但范围太大,需要时间。而且,如果对方是深层潜伏者,可能根本没有官方记录。” 兰芷汐走到投影台前,凝视着那个纹身图案,心理侧写师的本能开始运作:“蝎子,象征隐秘、攻击性、致命一击;齿轮,代表精密、系统、不可或缺的环节。这个纹身的选择,反映出其主人可能具有这样的心理特征: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某个庞大系统中一个关键且强大的‘执行部件’;追求精准和效率,行事冷酷,带有一种将自身工具化的倾向。他可能并非最终决策者,但绝对是核心环节中值得信赖的‘利爪’。” 姜墨缓缓睁开右眼,左眼依旧轻轻覆盖着贴片,声音低沉:“林振宇意识残影中那只手的动作……非常稳定,训练有素。他操作键盘的速度和精准度,不像普通黑客,更像是有过专业背景……比如,军事或特种作战背景下的电子战人员。” 赵志刚眼神一凛:“退役军人,精通电子技术,可能受雇于高端安保或私人军事公司,并且有这种独特纹身……范围可以缩小很多。”他立刻拿起加密通讯器,联系内部情报部门,请求优先排查符合这些特征的、近期与双用科技或羽梦科技有过接触的人员。 就在技术排查和情报筛选紧锣密鼓进行时,姜墨轻轻按了按左眼周围的贴片,开口道:“技术层面的日志被删除了,但‘意识’层面的痕迹,或许还有残留。林振宇在最后时刻,强行将信息烙印在服务器节点里,形成那个意识空间。那个空间虽然被‘意识锁’封锁和后续清理,但崩溃消散的过程,可能不像删除数据那么‘干净’。” 兰芷汐立刻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即使空间崩溃,那些强烈的意识碎片,尤其是最强烈的视觉印象——比如那个纹身,可能还会像‘视觉暂留’一样,在原来的‘位置’残留一段时间?” “类似‘鬼影’或者‘记忆残像’。”姜墨点了点头,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左眼的状态,“我需要再试一次。不过这次不是强行突破,而是像……扫描残留的放射性痕迹一样,极其小心地感知那片区域可能还存在的最微弱的‘意识回响’。重点就是那只手,那个纹身。” 赵志刚脸色严肃:“太冒险了!你刚才差点被那意识锁的反噬伤到!” “这次不一样。”姜墨解释道,语气冷静,“那个意识空间已经被触发并开始崩溃,防御机制应该大大减弱。我只是在外围进行高灵敏度的‘感应’,而不是‘侵入’。就像地震后,用仪器探测废墟下的生命迹象,而不是直接挖开。风险会小很多。” 兰芷汐看着姜墨坚定的眼神,知道阻止不了他。她沉吟片刻,对赵志刚说:“赵队,如果姜墨只是进行超低强度的被动感知,我可以调整设备,将他的生理监测阈值调到最高,一旦出现任何意识波动异常或生理指标失控的苗头,我会立刻强行中断连接。” 赵志刚看着姜墨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关键的纹身图案,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只能试一次,一旦有不对劲,立刻停止!这是命令!” 姜墨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兰芷汐迅速调整了神经稳定贴片的参数,从“辅助引导”模式切换到“高敏监护”模式,并将连接线接驳到一台高精度的脑波监测仪上。小杨也暂时停下了数据筛选,调出了数据中心B7-S4机柜周围的实时能量场监控数据(虽然可能捕捉不到意识层面,但任何物理能量异常都是参考)。 一切准备就绪。 分析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姜墨闭上右眼,将左眼上覆盖的冷却贴片轻轻揭开一条缝隙。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全力激发“瞑瞳”,而是将精神力收敛到极致,如同最细微的传感器,小心翼翼地将感知延伸出去。 他的目标不再是穿透机柜,而是弥漫在机柜周围,那片刚刚经历过意识风暴的“空间”。 左眼传来细微的酸胀感,视野中不再是清晰的能量流动,而是一片模糊的、仿佛蒙着厚重灰尘的“背景噪音”。他极力放空自己,降低自身意识的存在感,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那片虚空。 一秒……两秒…… 就在姜墨几乎要以为一无所获时,左眼的视野边缘,极其模糊地,闪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扭曲的暗红色残影! 是林振宇意识空间崩溃时,逸散出的最后碎片! 姜墨心神一凛,立刻将全部感知聚焦于那一点。没有试图捕捉,只是静静地“观察”。 残影极其淡薄,如同水面的油彩,随时会消散。但在那破碎的光影中,他隐约“看”到了一只手的轮廓——稳定,有力,指节分明。手腕的部位,那个蝎子与齿轮的纹身图案,如同被强光瞬间照射后留下的负片残像,虽然细节模糊,但蝎尾与齿轮咬合的那个独特角度,以及齿轮上几处细微的、仿佛定制时刻意留下的不对称锯齿,却异常清晰地烙印在了那片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回响之中! 这个细节,远比一个简单的图案描述要精确千万倍!这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识别特征! 几乎在捕捉到这个细节的瞬间,残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失不见。姜墨的左眼也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立刻切断了感知,身体微微后仰,喘了口气。 “怎么样?”赵志刚和兰芷汐几乎同时问道。 姜墨睁开右眼,看向小杨的控制台,快速而清晰地说道:“小杨,纹身比对增加一个关键细节:齿轮的咬合部位,靠近蝎尾毒针下方,有一个非标准的、类似闪电形状的缺口,还有,齿轮外缘第三和第四个齿之间,有一个细微的、像是刻意磨损的斜角。” 小杨闻言,精神大振:“有这种独特细节?太好了!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指纹!”他立刻将这两个细节特征输入比对算法,筛选范围瞬间大幅缩小! 数据流再次疯狂滚动,这一次,匹配的速度快了许多。 几十秒后,刺耳的提示音响起! 中屏上,一个人员档案被高亮标出,旁边正是那个蝎子与齿轮的纹身特写照片——来自某次内部安保培训的存档影像!照片放大后,齿轮上的闪电状缺口和细微斜角,与姜墨描述的细节完全吻合! 档案姓名栏,清晰地写着: 【孙浩】 单位:双用科技集团总部安保部 职务:安保主管 备注:前“利刃”特种部队电子对抗分队退役士兵,精通电子侦察与反侦察、格斗、枪械。 分析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内鬼……竟然是他!地位不低,深受信任的安保主管! “孙浩……” 赵志刚盯着屏幕上那张冷峻的证件照,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一丝被背叛的寒意。孙浩,双用科技安保部的中坚力量,多次获得集团嘉奖,背景干净得像是刻意打磨过,负责的正是总部大楼和数据中心的部分核心区域安防!谁能想到,这条看门护院的“忠犬”,竟然就是撕咬主人喉咙的内鬼! “前‘利刃’特种部队电子对抗分队……难怪能避开层层监控,对数据中心结构了如指掌,还能用出那种级别的反侦察手段。”小杨快速调出孙浩的详细履历,语气带着后知后觉的震惊,“他的权限足够他在不触发高级警报的情况下,进入大部分区域,包括林振宇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动机呢?”兰芷汐保持着冷静,迅速切入关键点,“一个前途光明的安保主管,为什么要冒险杀害公司高管,卷入这种危险的阴谋?为钱?还是被胁迫?” “查他最近的财务状况,直系亲属情况,所有通讯记录和社交往来!”赵志刚立刻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小杨,我要他最近三个月的一切动向!兰医生,准备心理侧写,分析他的行为模式和潜在弱点。姜墨……” 赵志刚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姜墨,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紧迫:“你还能撑住吗?我们需要知道,孙浩现在是否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了,以及他下一步最可能做什么。” 姜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左眼传来的阵阵抽痛和精神的疲惫感。他重新集中注意力,但这次没有直接动用“灵视”去远距离探查孙浩——那不仅消耗巨大,且极易被对方或有心人察觉。他将目光投向全息台上孙浩的档案照片和那个纹身特写。 “我现在状态不好,远距离精确感知风险太高。”姜墨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们可以基于现有线索推理。孙浩是执行者,不是决策者。他手腕上的纹身,可能不仅是装饰,更可能是一种……身份标识或控制信标。” 他指向纹身图案中那个精密的齿轮:“这个齿轮的咬合方式,以及我看到的那个独特的闪电状缺口,不像普通纹身师的即兴创作,更像某种……定制化的微型装置的象征或甚至就是其外部映射。‘神骸计划’涉及超前的意识技术,那么用某种生物兼容的微型装置嵌入皮肤下层,用于追踪、通讯,甚至……施加影响,并非不可能。” 兰芷汐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个纹身可能本身就是一个‘接收器’?孙浩可能并非完全自主行动,而是受到某种形式的远程指令或意识层面的影响?” “很有可能。”姜墨点头,“林振宇意识残影中提到的‘背叛者……有蝎子印记’,以及那股冰冷的、非人的意识波动出现在凶手身上,都指向孙浩可能被更上层的势力以我们未知的方式控制着。他杀害林振宇、处理奖杯,是在执行‘命令’。”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现在,我们端掉了游乐园的‘采集站’,反向追踪了信号,甚至触碰到了数据中心被封锁的节点。虽然对方清除了大部分痕迹,但那个‘意识锁’被触发和空间崩溃,很可能会在‘神骸’系统的某个层面留下异常日志。如果孙浩是与上层保持单线联系的‘休眠细胞’,那么现在,他很可能已经收到了……‘清理痕迹,准备撤离或转入更深层潜伏’的指令。” 这个推测让分析室内的温度骤降。 “必须立刻控制孙浩!”赵志刚不再犹豫,立刻抓起加密通讯器,接通了紧急行动频道,“各小组注意!目标确认,双用科技安保主管孙浩!立即实施抓捕!注意,目标极度危险,可能持有武器且具备高超的反侦察能力,可能有自毁倾向或受外部控制!行动代号:‘断爪’!重复,行动代号:‘断爪’!确保自身安全,必要时可采取强制措施!” 命令下达,支队内部瞬间进入高速运转状态。便衣警车无声地驶出车库,技术部门开始尝试定位孙浩的个人手机和车辆信号,外围监控点被重新激活,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撒向孙浩可能出现的所有地点——他的住所、健身房、以及双用科技大厦。 “小杨,实时监控孙浩的电子踪迹!如果他试图销毁数据或联系外界,第一时间拦截!”赵志刚继续下令。 “明白!正在尝试切入他的个人终端后台……遇到强力防火墙,是军用级别的!”小杨十指如飞,额头见汗。 分析室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姜墨在兰芷汐的示意下,坐下休息,闭目养神,尽可能恢复着消耗过度的精神。但他的大脑仍在飞速运转。 孙浩是突破口,但也是最危险的陷阱。抓住他,可能撕开“神骸计划”的第一道防线;但若抓捕失败,或者他在被抓前就被“灭口”或远程“清除”,那唯一的活线索就将彻底断掉。 而且,那个蝎子与齿轮的纹身……姜墨总觉得,那不仅仅是控制信标那么简单。林振宇在最后时刻,特别强调了这个印记。它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比如……某种更高权限的访问密钥?或者,是“神骸”系统内部的一种身份验证方式? 几分钟后,赵志刚的通讯器响起,传来行动组急促的汇报: “赵队!目标住所无人!车辆不在常用车位!公司内部监控显示,孙浩在二十分钟前,以巡检为由离开了办公室,最后出现在地下车库的监控死角,随后失去踪迹!” 孙浩,消失了。 他就像提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抓捕网合拢前,抢先一步,融入了城市的阴影之中。 赵志刚的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他还是快了我们一步……” 姜墨睁开眼,左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锐利的光芒。 “不,赵队。他动了,就一定会留下新的痕迹。既然他手腕上的‘标记’可能是双向的……” 他看向小杨面前那些复杂的数据流。 “那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反向锁定那个……正在给他发送指令的‘信号源’?” 狩猎内鬼的行动受挫,但一场在数字与意识维度同时展开的、更加凶险的逆向追踪,才刚刚开始。 (第49章 完) 第50章:内鬼浮现 海洲市刑警支队,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战术地图上,代表孙浩最后出现位置的红点在地下停车场出口处凝固,随后彻底消失在城市错综复杂的交通网中。派往各交通要道设卡拦截的巡逻车传回的消息无一例外:未见目标车辆。 孙浩,这个几分钟前还只是档案照片上的一张冷峻面孔,此刻已化作一股无形的寒意,渗入指挥中心每个人的心头。他不仅提前逃脱,更像一滴水汇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全市交通监控系统筛查需要时间,目标反侦察能力极强,可能使用了伪造车牌或提前准备了换乘车辆。”技术员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压抑的紧张。 赵志刚站在地图前,背影僵硬如铁,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抓捕行动功亏一篑,煮熟的鸭子就在眼前飞走,这种挫败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更重要的是,孙浩的逃脱意味着线索可能中断,潜在的威胁仍在暗处发酵。 “查!把他所有的社会关系、银行流水、近期通讯记录、甚至他养的那盆绿萝什么时候浇的水,都给我翻个底朝天!”赵志刚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怒火,“通知交管部门,扩大监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出城通道、港口、机场!联系机场铁路公安,把他的信息列入最高级别预警名单!” 命令一道道下达,指挥中心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然而,每个人都清楚,面对一个孙浩这样受过专业训练且可能有强大外力协助的目标,常规的追捕手段效果堪忧。 姜墨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闭目凝神,左眼覆盖着新的冷却凝胶贴片。过度使用“瞑瞳”带来的精神透支感依旧强烈,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没有参与具体的搜捕指挥,他的战场在另一个维度。 孙浩的逃脱,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一个能被“神骸计划”选中执行灭口和销毁关键证据任务的核心棋子,怎么可能没有完善的撤退预案?那个蝎子与齿轮的纹身,那个可能存在的远程控制或通讯装置,都在提示着孙浩背后有一张无形的网。 “他的消失,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姜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指令声中清晰地传入赵志刚和兰芷汐耳中。 赵志刚猛地回头:“什么意思?” 姜墨缓缓睁开右眼,眼神疲惫却锐利:“这意味着,我们之前的行动——端掉游乐园据点、反向追踪信号、触碰数据中心节点——已经确实打草惊蛇,触动了‘神骸’的神经。孙浩的上级,那个‘信使’或者更上层的存在,启动了保护程序,提前转移了这颗重要的棋子。” 兰芷汐走到姜墨身边,递给他一杯温水,接着他的思路分析道:“也就是说,孙浩虽然逃脱,但反向证明了他的价值和他所掌握信息的重要性。他现在成了一颗‘激活’的雷,要么被迅速‘拆除’(灭口),要么会被严密保护起来,等待下一步指令。” “灭口的可能性更大。”姜墨喝了一口水,湿润了干涩的喉咙,“对于‘神骸’这种级别的组织来说,一个暴露的执行者,最大的价值就是保持沉默。林振宇就是前车之鉴。” 赵志刚脸色更加难看。如果孙浩被灭口,那刚刚浮出水面的内鬼线索将彻底断掉,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我们必须在他被‘清理’之前找到他!”赵志刚斩钉截铁。 “常规搜捕如同大海捞针,对方有备而来,我们太被动了。”姜墨放下水杯,目光投向虚拟地图上那个消失的红点,“或许,我们该换一种思路。既然孙浩可能被远程‘影响’或‘控制’,那么这种联系,是否会留下某种……意识层面的痕迹?” 兰芷汐眼神一凝:“你是说,尝试追踪那种控制孙浩的意识信号?” “不,那样目标太大,太危险,容易惊动对方。”姜墨摇头,左眼在贴片下微微转动,“我是说,孙浩本人。他长期被某种外力影响或控制,即使现在联系中断,他的潜意识深处,是否会留下那个‘指令源’的烙印?就像被遥控的无人机,即使失去信号,内部也可能存有最后接收到的指令参数和Home点的坐标信息。”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甚至有些骇人听闻。直接读取一个活人的、可能被加密或封锁的潜意识信息? 赵志刚眉头紧锁:“你想怎么做?孙浩现在行踪不明,我们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正因为他行踪不明,我们才更需要另辟蹊径。”姜墨看向兰芷汐,“兰医生,如果……如果能有机会接触到孙浩,哪怕是间接的,有没有可能通过深度的心理引导或催眠,尝试触及他潜意识中被封锁的区域?就像……在意识的防火墙后面,寻找一个隐藏的后门日志?” 兰芷汐沉思片刻,谨慎地回答:“理论上,如果控制者是通过潜意识层面植入指令或施加影响,确实可能留下‘操作痕迹’。但这对施术者和被施术者的要求都极高,风险巨大。强行突破可能引发被施术者精神崩溃,或者触发预设的自毁程序。而且,这需要孙浩处于毫无防备或意识抵抗最低的状态……”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孙浩主动配合,或者被控制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中。 就在三人陷入沉思时,小杨那边突然传来了新的发现! “赵队!有情况!”小杨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我们刚恢复了孙浩个人加密云盘的一部分删除记录!他在失踪前大约一小时,频繁访问过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全是……一个小男孩的照片!从婴儿到最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最后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一个月前!” 全息台上立刻投射出几张被恢复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孩虎头虎脑,笑容灿烂,但脸色似乎有些异样的苍白。最后一张照片是在医院病房里拍的,男孩戴着口罩,倚在窗边,窗外能看到海洲市儿童医院特有的彩虹屋顶。 “这是……孙浩的儿子?”赵志刚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关键突破口,“查这个孩子!” 信息很快反馈回来:“孙浩,离异,儿子孙小磊,八岁,患有罕见的先天性免疫缺陷综合征,长期在海洲市儿童医院接受治疗,医药费高昂。孙浩对其子极为疼爱,几乎倾尽所有。” 兰芷汐看着照片上孩子那双与年龄不符的、带着些许疲惫和忧郁的大眼睛,职业的敏感让她捕捉到了更深层的信息:“一个重病的孩子,巨额医疗费,一个被卷入阴谋的父亲……这或许不是简单的控制,而可能是……胁迫。” 姜墨的左眼在贴片下微微发热。他仿佛能看到,那个蝎子与齿轮的纹身之下,可能不仅仅有冰冷的控制信号,还缠绕着一个父亲深重的忧虑、无奈和……被扼住软肋的痛苦。 内鬼孙浩的形象,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接近人性。 “找到这个孩子。”赵志刚立刻下令,“加强儿童医院的安保!孙浩可能会冒险去看他儿子!” “或许……我们不必等他自投罗网。”姜墨轻轻按着左眼,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如果控制孙浩的人,是用他儿子的安危作为筹码……那么,我们能不能……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主动’把我们引向他潜意识里最深的恐惧,或者说……那个‘指令源’最可能隐藏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了指挥中心一角,那台用于进行深度心理评估和神经反馈训练的、带有浅度催眠辅助功能的精密设备。 指挥中心的气氛因这个发现而骤然改变。孙浩不再仅仅是一个冷酷的内鬼、一个危险的逃亡者,他更是一个被重病儿子牢牢拴住的父亲。这个软肋,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他行为背后可能的复杂动机,也让追捕的方向出现了新的可能性。 “胁迫……”赵志刚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如刀。如果孙浩是被迫卷入,那么他或许并非铁板一块,他身上可能存在的裂缝,就是突破口。“立刻调取儿童医院所有出入口、病房走廊,特别是孙小磊所在楼层的监控录像,追溯过去二十四小时!排查所有可疑接触人员!派便衣守住院方主治医生和护士长,确保孩子绝对安全,同时注意是否有异常人员接近!” 命令迅速下达。技术小组开始全力分析医院监控,寻找孙浩或其同伙的蛛丝马迹。 然而,姜墨的想法更为激进。他走到那台带有催眠辅助功能的神经反馈设备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金属外壳。 “赵队,兰医生,”他转过身,语气异常冷静,“常规监控和布控需要时间,而且对方很可能早有防备。孙浩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不会轻易暴露。但我们或许可以主动‘刺激’一下那条连接他和控制者的‘线’。” 兰芷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微变:“你想用这台设备,模拟孙浩极度担忧儿子时可能产生的意识波动,尝试与可能残留在他潜意识里的‘控制信标’发生共振?这太冒险了!首先我们无法精确模拟他的意识频率,其次,这种主动‘叩问’很可能立刻被对方察觉,不仅会打草惊蛇,强烈的反噬甚至可能伤及设备操作者——也就是你!” “不需要精确模拟,只需要一个‘引子’。”姜墨指向全息台上孙浩儿子的照片,尤其是孩子那双带着忧郁的大眼睛,“父爱,尤其是被逼到绝境的父爱,是一种极其强烈且具有普遍共鸣的情感能量。孙浩的潜意识深处,对儿子的担忧必然是那个控制者用来锚定他的最重要‘枷锁’。我们不需要知道枷锁的具体结构,只需要用力敲打枷锁连接的那根‘铁链’,链条的震动自然会传递到两端。” 他看向赵志刚,目光坚定:“这会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可能会让孙浩的控制者意识到我们已经触及核心,加速灭口或转移。但同时,这也可能让处于极度紧张和矛盾中的孙浩产生剧烈的心理波动,甚至可能……让他潜意识中寻求解脱或反抗的念头被短暂放大,从而在行动上露出破绽。这是一场赌博,但被动等待,结果可能更糟。” 赵志刚死死盯着姜墨,又看了看屏幕上孩子苍白的脸,以及孙浩档案照那冷硬的面容。他深知这个决定的危险性,这几乎是在用姜墨的精神安全去赌一个渺茫的机会。但正如姜墨所说,面对一个高度专业且有庞大组织支撑的对手,常规手段已经落后,必须出奇招。 “有几成把握?”赵志刚的声音沙哑。 “不知道。”姜墨坦诚地回答,“但这是目前我们能主动创造的、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机会。我会将共振强度控制在最低阈值,一旦感知到任何强大的反向冲击,会立刻切断连接。” 兰芷汐还想劝阻,但看到姜墨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然,以及赵志刚最终缓缓点头的动作,她将话咽了回去。她迅速走到设备前:“我调整设备参数,将输出能量限制在安全线以下,并设置三重生理保险。姜墨,你必须全程保持意识锚定,一旦监测到你的脑波出现异常同步或负载过高,我会强制中断。” “明白。”姜墨深吸一口气,坐在了设备椅上。兰芷汐为他戴上布满传感器的头盔,清凉的凝胶贴片接触皮肤,带来一丝镇定效果。 指挥中心暂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墨和那台闪烁的设备上。小杨紧张地监控着城市各处的数据流,尤其是医院周边的通讯异常。 姜墨闭上双眼,摒弃杂念。他不再试图去“看”孙浩的具体位置,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脑海中构建一个极其纯粹、极其强烈的意象——一个父亲面对重病孩子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恐惧和竭尽全力的守护欲。 他想象着孙小磊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想象着孙浩在深夜凝视儿子睡颜时的眼神,想象着巨额医药费带来的重压,想象着被未知势力胁迫不得不背叛原则的痛苦……这些情绪并非虚构,而是基于已知事实的逻辑推演和高度共情。 “频率同步开始,输出能量维持在最小区间。”兰芷汐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设备传入姜墨耳中,平稳而清晰。 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特定情感频率的涟漪,以设备为放大器,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这不是针对某个具体地点的扫描,而是一种弥漫性的、试图与城市某个角落可能存在的同频意识产生共鸣的尝试。 一秒……两秒…… 时间缓慢流逝。姜墨的额头渗出汗珠,维持这种高度专注且充满负面情绪共鸣的状态极其消耗心力。左眼在贴片下传来隐隐的胀痛。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尝试失败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尖锐的刺痛感,如同被烧红的针尖扎了一下,猛地从他左眼的神经末梢传来!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一种弥漫性的、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警觉和敌意的反馈! 几乎同时,在他高度共鸣的情感意象中,突兀地插入了一个冰冷的、带有齿轮啮合般精密恶意的意念碎片,一闪而逝: 【…威胁…定位…清除…】 这个意念冰冷、非人,充满了程序化的杀戮指令感!与游乐园噩梦工厂、数据中心意识锁的气息同源! 成功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触碰,但姜墨确实“撞”到了那个控制孙浩的意识网络边缘!并且,引发了对方的警觉! “呃!”姜墨闷哼一声,立刻切断了意识共鸣,身体微微一晃。左眼的刺痛感迅速消退,但残留的那丝冰冷恶意让他心有余悸。 “怎么样?”赵志刚和兰芷汐同时上前。 姜墨睁开眼,脸色苍白,但眼神亮得惊人:“触碰到了!虽然很短暂,但确认了控制源的存在,而且……对方已经将我们标记为‘威胁’,启动了‘清除’程序!” 就在这时,小杨那边传来了急促的汇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赵队!医院监控组报告!三分钟前,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口罩帽子的男子,试图进入孙小磊所在病区,被我们的人拦下核查身份时,对方突然丢弃物品快速逃离!体貌特征与孙浩高度吻合!我们的人正在追!” “同一时间,交管系统捕捉到孙浩名下车辆的车牌,出现在城西废弃工业区附近!信号一闪即逝!” 孙浩动了!而且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赵志刚瞬间明白了这是金蝉脱壳之计!医院是试探和吸引注意力,工业区才是他真正的藏身或交易地点! “通知追捕组,医院那边是佯动!主力立刻包围城西工业区!通知特警队支援!”赵志刚当机立断,抓起配枪,“姜墨,兰医生,你们留在这里!小杨,实时监控工业区所有信号!” 命令如疾风般传达下去。整个支队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向城西工业区方向露出獠牙。 姜墨在兰芷汐的搀扶下站起身,望着窗外开始泛白的天空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左眼的刺痛还在隐隐提醒他刚才那瞬间的交锋。 内鬼已经浮现,狩猎的网正在收紧。 但姜墨心中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那个冰冷的“清除”指令,是针对孙浩,还是针对他们这些追查者? 这场在现实与意识层面同时展开的追捕,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 (第50章 完) 第51章:兰芷汐的侧写 城西工业区,废弃厂房的阴影如同巨兽的巢穴,在黎明将至的灰白天色下更显阴森。数队警车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指定区域的合围,红蓝警灯在静谧中无声闪烁,如同狩猎前压抑的呼吸。无人机如同幽灵般升空,热成像仪扫描着每一栋建筑的生命痕迹。特警队员身着黑色作战服,战术手电的光柱在断壁残垣间交错,每一步都谨慎而致命。 指挥车内,气氛凝重如铅。实时画面从各个角度传回,暂时没有发现孙浩的明确踪迹。那个一闪而逝的车牌信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涟漪便再无踪影。 “目标极其狡猾,利用工业区的复杂环境和大量金属结构干扰信号,完美隐藏了。”行动组长低沉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搜索难度很大,请求指示是否进行强攻排查。” 赵志刚盯着战术地图上被标记出的广阔区域,眉头紧锁。强攻不仅耗时耗力,更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发不必要的交火。他需要更精确的指引。 “暂停强攻,各组保持包围圈,原地待命,加强电子监测和无人机热源扫描。”赵志刚下达指令,然后转向指挥车角落里的兰芷汐和姜墨。姜墨靠在舱壁闭目养神,脸色依旧不佳,左眼覆盖着凝胶贴片。兰芷汐则站在小型战术平台前,上面正显示着孙浩的所有已知信息——从履历、家庭、财务状况到他在案发现场留下的每一个细微行为模式。 “兰医生,”赵志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们需要你的专业判断。孙浩现在像一条钻进下水道的泥鳅,工业区太大,我们不能漫无目的地搜。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最可能藏在什么地方?他现在的心态如何?下一步会做什么?” 兰芷汐没有立刻回答。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将孙浩的资料重新排列组合,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透过冰冷的文字和数据,剖开那个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真实人格。 “赵队,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先明确一点,”兰芷汐抬起头,眼神清明而冷静,“根据现有所有线索——他对儿子的深厚感情与巨额医疗压力、他被卷入阴谋的时间点与其子病情恶化的巧合、他行动中表现出的高度专业性与特定情境下的矛盾性(比如杀害林振宇却似乎保留了某些意识证据指向服务器节点)、以及姜墨感知到的那股控制性意识波动——我倾向于认为,孙浩并非这起阴谋的主谋,甚至可能不是完全自愿的参与者。” 她的话让指挥车内短暂的寂静。这不是为孙浩开脱,而是基于事实的冷酷分析。 “你的意思是,他被胁迫?因为他儿子的病?”赵志刚沉声道。 “不仅仅是胁迫,可能更复杂。”兰芷汐调出孙浩的军事背景和职业生涯评估报告,“孙浩是前‘利刃’成员,受过最严酷的心理和意志训练,普通的威胁或利诱很难让他彻底屈服,尤其是参与谋杀和背叛这种触及底线的事情。除非,对方掌握的不是简单的把柄,而是……绝对的控制权。” 她指向全息图上那个蝎子与齿轮的纹身特写:“这个纹身,姜顾问怀疑可能是某种生物兼容的微型装置。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对方对孙浩的控制,可能已经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胁迫(以儿子生命相威胁),而上升到了生理乃至意识层面的直接干预。” “意识控制?”赵志刚瞳孔微缩,这已经超出了常规犯罪的范畴。 “更准确地说,是意识影响与行为引导。”兰芷汐修正道,用词极其谨慎,“‘神骸计划’展现出的意识技术,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他们可能通过这个‘纹身装置’,向孙浩的潜意识持续灌输指令、放大他的焦虑和恐惧(尤其是对其子病情的)、抑制他的道德判断和反抗意志,甚至在他执行关键任务时,进行短时间的高强度行为驱动,让他处于一种类似‘清醒梦游’或‘高度暗示’状态。”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惊人的推论被消化,然后继续:“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行动如此专业利落,但在某些细节上(比如林振宇留下的意识指引)又似乎留下了并非他本意、或者说被他被压抑的本能所驱使而留下的破绽。他的主体意识可能一直在挣扎,那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意志在与外来的控制力搏斗,这造成了他行为模式上的某些微妙矛盾。” 姜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静静听着兰芷汐的分析,左眼在贴片下微微转动。兰芷汐的侧写,与他感知到的那股冰冷意识波动以及孙浩意识中可能存在的“枷锁”感,不谋而合。 “所以,他现在的心态?”赵志刚追问。 “极度矛盾,高度危险。”兰芷汐语气肯定,“一方面,外来控制力可能因我们的追捕而加强,确保他执行‘清除’或‘潜伏’指令;另一方面,他自身对儿子安危的极度担忧、对自身处境的绝望、以及可能残存的良知和挣扎,会让他的情绪处于崩溃边缘。他现在不是一个冷静的逃亡者,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高压锅。” 她指向工业区的结构图:“因此,他不会选择最开阔、最容易转移的地点,也不会藏在完全封闭的死角。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他带来虚假安全感、便于观察外界、同时又有紧急逃生路线的地方。这个地方可能能让他看到某个方向——比如,儿童医院的大致方位。工业区里,符合条件的是……拥有高层视野、结构复杂但并非完全密闭、且靠近主要干道或地下管网出口的废弃办公楼或水塔。” 兰芷汐的手指在几个可能的地点画上圈。“他会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警惕任何风吹草动。直接强攻会刺激他做出极端行为。我们需要……一个能让他稍微放松警惕,或者能触及他内心最柔软处的‘触点’。”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孙浩儿子那张苍白而安静的脸上。 指挥车内,兰芷汐的分析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投入一颗明矾,让孙浩的形象逐渐清晰,却也更加复杂。一个被意识技术操控、为救儿子被迫卷入阴谋、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挣扎的前特种兵——这远非一个简单的“内鬼”或“杀手”标签可以概括。 赵志刚深吸一口气,压下令其强攻的冲动。兰芷汐的判断有理有据,面对这样一个处于崩溃边缘、可能身不由己且极度危险的目标,莽撞的行动只会导致悲剧。 “通知各小组,缩小包围圈,重点监控B-7区域那几栋废弃办公楼和中央水塔。行动以隐蔽接近、观察优先,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开第一枪!狙击手占据制高点,必要时使用非致命武器制服目标,优先确保其存活!”赵志刚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达到每个行动队员耳中,“谈判专家就位,随时准备建立通讯。” 命令下达,外围的包围圈开始如同缓慢收缩的猎网,向兰芷汐圈定的几个重点区域移动。无人机降低了高度,热成像镜头仔细扫描着每一个窗户和通风口。 “兰医生,”赵志刚转向兰芷汐,语气严肃,“你提到的‘触点’,具体指什么?我们如何利用?” 兰芷汐的目光再次落回孙浩儿子的照片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语气依旧专业冷静:“孙浩目前最大的,也可能是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他的儿子孙小磊。控制他的人利用这一点,我们也可以尝试接触这一点。但必须极其小心,任何错误的刺激都可能被他扭曲的认知解读为威胁,导致过激反应。” 她快速构思着方案:“我们需要让他‘听’到或‘看’到关于他儿子处于绝对安全状态的信息,但这信息不能直接来自我们,否则会激起他对官方的不信任和抵触。最好是通过一个他无法立刻识别为警方来源的、中立且可信的渠道传递。” 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姜墨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弱但清晰:“那个主治医生……王医生。孙浩多次带儿子求医,对王医生有基本的信任。而且,王医生不知情,他的反应最真实。” 兰芷汐眼睛一亮:“没错!如果让医院方面,以常规病情通报的名义,由王医生‘无意中’向可能还在暗中关注医院情况的孙浩传递一个信息——比如,某种新型特效药已获批,或是有慈善基金愿意承担小磊后续全部治疗费用——一个能极大缓解他当前最大压力的‘好消息’。这或许能像一束微光,照进他被恐惧和绝望封闭的内心,暂时压制控制指令,激发出他自身残存的求生欲和……或许是一丝寻求解脱的渴望。” 这个计划大胆而精巧,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关键在于信息的真实性、传递的自然度,以及时机的精准把握。 赵志刚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小杨,立刻联系儿童医院负责人,协调王医生配合,设计一个合理的‘好消息’脚本,确保自然。然后,想办法让这个消息,通过医院内部的非紧急通讯渠道(比如内部工作群的非敏感区域,或是医院对外公布的咨询邮箱的自动回复等),以一种看似无意的方式‘泄露’出去。我们要让可能正在监控这些渠道的孙浩或其背后的人,‘偶然’看到!” “明白!”小杨立刻开始操作,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 就在技术层面紧张布局的同时,姜墨轻轻按着左眼,再次将微弱的感知延伸出去,不再进行大范围扫描,而是精准地投向兰芷汐重点标注的中央水塔方向。那里是制高点,视野开阔,结构复杂,符合一个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在选择隐蔽点时的本能。 他的感知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水塔锈蚀的表面。突然,左眼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受伤野兽般混乱而尖锐的意识波动!那波动中夹杂着巨大的恐慌、深沉的父爱、被束缚的愤怒,以及一种……冰冷的、外来的压制感! “水塔……有很强的意识残留……非常混乱……他在挣扎!”姜墨低声道,额角渗出冷汗。这种近距离感知混乱的意识场,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 消息迅速传递到前线。特警小队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向废弃水塔合围。 几分钟后,小杨那边传来信号:“赵队,消息已按计划‘泄露’。模拟了一次医院内部系统的‘短暂故障’,导致一份关于‘儿童先天免疫缺陷新药纳入紧急通道’的院内工作提示,被错误地群发到了一个范围较大的、包含部分对外公开邮箱的邮件组里。信息足够模糊,但指向性明确。” 指挥车内,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鱼儿的反应。无人机镜头牢牢锁定水塔顶部那个唯一的进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水塔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嘶吼!虽然隔着距离,但在寂静的黎明和先进的拾音设备下,依旧隐约可闻! 几乎同时,姜墨身体猛地一颤,左眼传来的混乱波动骤然加剧!他“看”到那冰冷的压制能量与一股炽热的、属于孙浩自身的悲愤父爱猛烈冲突,如同两道闪电在狭小的意识空间内对撞! “他……收到了!他在对抗控制!”姜墨急促地说道。 下一刻,水塔顶部的铁门被猛地从里面撞开!一个身影踉跄着冲出,正是孙浩!他衣衫凌乱,双眼赤红,脸上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挣扎,右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左臂,那个蝎子与齿轮纹身的位置!仿佛要将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挖出来! 他没有武器,只是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泪水混合着汗水纵横交错。 “不要开枪!”赵志刚立刻下令! 训练有素的特警队员从四面八方迅速突进,利用***和网枪,在孙浩几乎毫无有效反抗的情况下,迅速将其制服。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当孙浩被带上手铐,押解下来时,他已经近乎虚脱,眼神空洞,只是嘴里反复无意识地喃喃着两个字:“……小磊……药……” 兰芷汐看着被押上装甲车的孙浩,轻轻松了口气,但眉头却未舒展。侧写成功了,目标生擒。但接下来的审讯,如何突破那层“意识封锁”,揭开“神骸”的真面目,才是真正的挑战。 姜墨也收回感知,疲惫地靠在舱壁上。抓住孙浩,只是撕开了巨大阴谋的一角。那个冰冷的控制源,那个名为“神骸”的存在,依旧隐藏在迷雾深处。 而孙浩手腕上那个沉默的纹身,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 (第51章 完) 第52章:同步监视 海洲市郊,一处隶属于更高安全级别的秘密羁押点。这里与其说是看守所,更像是一个低调的医疗康复中心,只是窗户都经过特殊处理,内外信息完全隔离。孙浩被单独安置在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房间里,墙壁内衬着新型信号屏蔽材料,二十四小时生命体征监测与行为分析系统无声运转,确保物理上的绝对隔离。 观察室内,赵志刚、姜墨、兰芷汐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房间内的孙浩。他换上了统一的羁押服,坐在床沿,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平静得近乎呆滞。与之前在工业区水塔顶那个状若疯癫的形象判若两人。 “拘捕后进行了全面身体检查,除了一些陈旧训练伤和长期精神压力导致的生理指标异常外,没有发现植入式电子设备或明显外伤。血液和脑脊液初步毒理筛查也未发现已知精神控制类药物。”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声汇报,“神经系统扫描显示部分区域活跃度异常,但无法确定是原发还是继发性改变。” “心理评估呢?”赵志刚问道,目光没有离开玻璃后的孙浩。 兰芷汐看着面前平板上的实时心理生理数据流,眉头微蹙:“表面行为层级:平静、配合、寡言少语。核心生理参数:心率、呼吸、皮电反应均处于较低唤醒水平,甚至略低于正常静息状态。这不符合一个刚刚经历激烈对抗、被捕且牵挂重病儿子的父亲应有的状态。过于平静了,像是……被强制关机或者设置了某种‘节能模式’。” “意识封锁?”姜墨轻声说,他的左眼依旧带着些许疲惫,但已能正常视物。他没有动用能力去直接探查,在情况未明时,那可能打草惊蛇或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很像。”兰芷汐点头,“他的意识活动被压抑在一个极低水平的‘平台期’,情感反应迟钝,高级认知功能似乎被某种外力‘限速’了。这可以解释他现在的平静,但也让常规审讯几乎不可能问出有价值的信息。他的‘回答’会像是从缓存里调取的预设内容,缺乏真实的情感和细节。” 这时,技术小组负责人,一个戴着厚眼镜的年轻警官,快步走进观察室,手里拿着平板:“赵队,初步监控数据出来了。过去十二小时,目标房间内所有频段的电磁信号都被严密屏蔽,理论上不可能有任何形式的无线通讯。但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的量子波动监测仪,记录到了三次极其短暂、能量级别极低、但模式高度复杂的非标准量子纠缠信号扰动。每次持续不到千分之一秒,源点精确定位在目标孙浩的……脑部区域。” “脑部?”赵志刚眼神一凛。 “是的。这种信号模式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脑机接口或医疗设备通讯协议。它的加密方式……我们从未见过,像是基于某种动态变化的意识波动特征本身作为密钥,无法破解,甚至无法有效追踪其纠缠另一端的具体坐标,只能确定信号传向了……一个极其遥远的、背景量子噪声极强的方向,类似于深空。”技术警官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观察室内一片寂静。通过脑波直接进行无法追踪的量子加密通讯?这技术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前民用甚至部分军用的科技水平。 “同步监视录像。”赵志刚沉声道。 技术警官立刻调出对应时间点的监控画面。三次信号扰动期间,房间内的孙浩没有任何明显动作,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只是在第二次信号扰动时,放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小到像是神经反射。 但在兰芷汐这样的专家眼中,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意义重大。 “看这里,”兰芷汐将画面放大,放慢速度,“手指抽搐的肌肉运动模式,不是随机的。它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启动-峰值-衰减’过程,持续时间与量子信号扰动窗口完全吻合。这更像是……对接收到的外部指令的一种无意识生理反馈,或者说是通讯建立时轻微的神经电流溢出。” 姜墨走近玻璃,凝视着孙浩低垂的脸。即使隔着单向玻璃和特殊屏蔽层,他也能隐约感觉到,孙浩的意识并非一片空白,而是被一层极薄、极坚韧的冰冷能量膜包裹着,内部是压抑的暗流。那三次量子信号,就像是从外部轻轻敲击这层膜,引起内部短暂的、被严格控制的涟漪。 “行为正常,是假象。”姜墨得出结论,声音低沉,“他被远程‘静默管理’了。那个纹身,或者他大脑中被植入的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装置,不仅是一个接收器,更是一个维持他当前‘稳定’状态的控制器。定期接收的加密信号,可能是‘维持指令’、‘状态确认’,或者……在传递我们无法解读的信息。” 赵志刚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抓住了人,却仿佛抓住了一个被远程操控的空壳。对手的技术手段诡异而高超,让他们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也就是说,我们虽然物理上控制了他,但在意识层面,他可能依然在‘神骸’的监控和影响之下?”赵志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恐怕是的。”兰芷汐神色凝重地点头,“而且,这种‘静默’状态非常危险。一旦控制者认为孙浩失去价值或面临暴露风险,可能随时通过这种加密信道发送一个……‘自毁’指令。” 这个可能性让观察室内的温度骤降。 “能不能屏蔽掉这种量子信号?”赵志刚问技术警官。 技术警官面露难色:“赵队,现有的屏蔽技术主要针对电磁波谱。量子纠缠通讯……尤其是这种基于意识特征加密的,原理完全不同。强行干扰的话,可能会对目标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可能直接触发我们未知的防御或自毁机制。” 局面陷入了僵局。孙浩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他们守着一個巨大的信息宝库,却找不到打开宝库的钥匙,甚至还要担心宝库会随时自爆。 姜墨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的指节,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房间内那个静止的身影,左眼微微眯起。 物理监视和常规审讯已经无效。技术手段无法破解对方的通讯。那么,剩下的唯一途径,似乎只剩下一个极其危险的选择…… 观察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孙浩就像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密码箱,物理上被缴获,但开启的密钥却掌握在远方的敌人手中,甚至箱体本身还连接着自毁装置。常规手段已然失效,僵持下去,要么是无限期的等待,要么是触发无法承受的后果。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姜墨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目光锐利,落在单向玻璃后那个静止的身影上,“被动监视,只会让他脑中的‘控制器’不断接收‘一切正常’的确认信号,我们什么也得不到。必须干扰这种‘静默’,打破平衡,才能迫使控制方或孙浩自身的意识产生我们能够捕捉的破绽。” 赵志刚眉头紧锁:“怎么出击?强行审讯或精神干预,很可能直接触发我们未知的防御机制。” “不是从外部强攻,”姜墨转向兰芷汐,眼神交汇间,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是从内部……‘接入’。” 兰芷汐深吸一口气,接话道:“姜顾问的意思是,利用他定期接收外部信号时产生的意识涟漪。那个瞬间,他脑内的‘控制器’处于活跃状态,与外界的‘连接’是打开的,虽然加密,但‘门缝’存在。如果我们能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窗口,将一缕极其微弱的、非侵入性的意识探针同步‘搭接’上去,或许能窥见通道另一端的一丝光影,或者,感知到孙浩被压抑的真实意识在接收到指令时的本能反应。” 这个设想大胆得近乎疯狂。这无异于在高速传输的加密光缆上,试图在不惊动警报的情况下,挂载一个窃听器,而且是在人类最精密、最脆弱的意识层面进行操作。 “技术可行性?”赵志刚看向技术负责人和小杨。 技术负责人额头冒汗:“理论上……如果姜顾问的意识频率能和那种量子加密信号在极短时间内达到某种程度的‘谐振’,或许能实现短暂‘附载’。但成功率无法估算,风险极高!一旦被对方察觉,反向的精神冲击可能是毁灭性的!” 小杨也补充道:“我们需要对监测设备进行极限升级,尝试捕捉并放大那种特定模式的量子信号扰动,为姜顾问提供毫秒级的同步窗口预警。” “同步窗口有多长?”赵志刚追问。 “根据现有数据,每次信号扰动持续时间在0.8到1.3毫秒之间。”小杨报出的数字让所有人心里一沉。这几乎是人类神经反应速度的极限,甚至是超越。 “意识层面的操作,不需要完整的生理反应时间。”姜墨平静地说,左眼深处仿佛有幽深的星璇在缓缓旋转,“需要的是一瞬间的‘感知’和‘共鸣’。兰医生的催眠引导可以帮我将意识状态调整到最敏锐的‘接收’阈值。当信号来临的瞬间,我不是去‘思考’,而是去‘成为’那个共振体。”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种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源于无数次在意识边缘冒险的历练。 赵志刚死死盯着姜墨,又看了看监控画面中如同沉睡般的孙浩。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姜墨的精神安全,甚至可能是生命,而赢面渺茫。 “有几成把握?”赵志刚的声音沙哑。 “不知道。”姜墨依旧坦诚,“但不试,我们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孙浩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活线索,不能让他就这么‘静默’下去。而且……”他顿了顿,“我怀疑这种定期的‘握手信号’,不仅仅是确认状态,可能也在持续强化对孙浩意识的封锁。拖得越久,他可能越难醒来。” 最后这句话,击中了赵志刚的要害。时间不在他们这边。 漫长的沉默后,赵志刚重重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好!就按你们的方案试!但必须将风险控制在最低!兰医生,你全程监控姜墨的所有生理指标,设定最严格的保护阈值,一旦有任何异常,我授权你立刻强制中断!小杨,给你们一个小时,完成设备升级和算法优化!我们要在下一次信号扰动前,做好一切准备!” 命令一下,整个团队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高速运转起来。小杨和技术小组开始对监测设备进行疯狂的调试和升级;兰芷汐则拉着姜墨进入隔壁的准备间,进行深度的放松和意识聚焦训练;赵志刚坐镇指挥中心,协调资源,确保万无一失。 一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姜墨坐在特制的隔离椅上,身上连接着更多、更精密的传感器,太阳穴和颈部贴着增强型的神经接口贴片。兰芷汐站在他身边,双手虚按在他的肩井穴上,通过轻柔的按压和低沉的引导语,帮助他进入一种类似深度冥想又保持高度警觉的玄妙状态。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细微,左眼轻轻闭合,右眼也半开半阖,所有外在的感知被降到最低,全部心神向内收敛,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观察室内的主屏幕上,一个醒目的倒计时正在跳动,那是根据前三次信号间隔推测出的下一个可能窗口期。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嗡! 监测屏幕上代表量子扰动的曲线猛地跳起一个尖锐的脉冲! 几乎在同一毫秒! 姜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震!他并未“看”到任何具体的图像或听到声音,而是在那极致的寂静和专注中,感受到了一股冰冷、浩瀚、如同星空深渊般的意志,沿着那条无形的量子通道,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心悸、混杂着微弱希冀的巨大悲伤,如同被压抑的火山般从孙浩的意识深处爆发出来,却又在瞬间被那股冰冷的意志强行碾碎、抚平、重新封入死寂! 这个过程短暂得几乎像是幻觉! “呃!”姜墨和隔离房间内的孙浩,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姜墨脸色一白,身体微微后仰,被兰芷汐及时扶住。而孙浩则只是眼皮剧烈跳动了几下,便恢复了之前的静止状态,仿佛刚才的瞬间波动从未发生。 “姜墨!怎么样?”赵志刚急步上前。 姜墨缓缓睁开右眼,左眼也慢慢睁开,银蓝色的光芒有些黯淡,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捕捉到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通道的另一端……非常遥远,非常……冰冷。不像人类的意识波动。” 他顿了顿,回忆着那瞬间的感受:“而孙浩……在信号传来的瞬间,他真实的情绪是对儿子极度的担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但被瞬间压制了。那个‘控制器’在强行维持他的‘平静’。” 最重要的信息,姜墨抬起头,看向赵志刚和兰芷汐,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压制生效前的一刹那,我‘听’到了一个重复的、来自孙浩潜意识最深处的碎片信息……像是他拼命想要记住的指令……” “‘钥匙……在……梦里……’” 钥匙……在梦里? 这个 神秘的信息,让整个观察室再次陷入了一片沉思。物理的U盘?意识的权限?还是某种比喻? 孙浩这座沉默的堡垒,终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露出的,却是更深的谜团。 (第52章 完) 第53章:梦境陷阱 海洲市,深层意识隔离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仪器指示灯规律的闪烁和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嗡鸣,标记着时间的流逝。孙浩躺在特制的生命维持舱内,陷入药物诱导的深度睡眠,各项生理指标被维持在一条刻意压低的平稳线上,以减少意识活动的背景噪音。即便如此,高级脑波监测仪上依旧显示出一种异常规整的波形,仿佛有某种外力在强行抚平所有思绪的涟漪。 隔壁的诱导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姜墨平躺在一张类似牙科手术椅的精密设备上,头部被一个布满传感器的银色头盔笼罩,太阳穴、颈后和胸口贴满了监测生命体征和神经活动的电极片。兰芷汐站在控制台前,指尖在悬浮的光屏上快速滑动,最后一次核对着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参数:脑波同步频率、神经抑制阈值、意识投射增益、紧急断联协议…… 赵志刚站在观察窗前,双手抱胸,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他看着姜墨苍白而平静的脸,又看了看屏幕上孙浩那过于“完美”的睡眠波形,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上涨。潜入一个被未知意识技术高度控制的梦境,这无异于闯入一个布满神经毒气和自动防御系统的迷宫,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所有生理锚定已就位,神经稳定剂微量注入,意识投射通道校准完成。”兰芷汐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平静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姜墨,最后一次确认,你的意识核心锚点设定为什么?” 姜墨闭着双眼,呼吸悠长,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书桌上,那盆爷爷留下的罗汉松。”——一个具体、稳定、充满生命力的意象,用以在意识乱流中保持自我。 “明白。梦境导航信标已锁定:孙浩潜意识中与儿子小磊相关的、最温暖的核心记忆片段。”兰芷汐设定着最后的参数,“这将是我们进入后最初的‘着陆点’和方向标。但一旦深入,梦境的主导权将完全交给孙浩的潜意识和……那个可能存在的‘防御系统’。一切小心。” “开始吧。”姜墨没有多余的话。 兰芷汐深吸一口气,与赵志刚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按下了启动钮。 嗡—— 一股轻微的晕眩感袭来,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温和的力量从身体中“抽离”,进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周围是飞速掠过的、破碎的记忆片段和扭曲的色彩,伴随着模糊的声响——孩子的笑声、医院的仪器的滴答声、训练场上的口令、还有某种冰冷的、重复的电子合成音…… 【稳定性维持中……意识频率同步率65%…78%…92%……接近阈值……】 兰芷汐的声音如同远方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检测到强烈情感屏障……尝试绕行……导航信标信号微弱但稳定……准备切入……3……2……1……】 猛地,下坠感消失。 姜墨的“感知”落在了一片虚实交织的景色中。 他站在一条昏暗、无限延伸的医院走廊里。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铁锈味。走廊两边的病房门紧闭,门牌上的号码模糊不清,像蒙着一层水汽。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令人不安的滋滋电流声,光线忽明忽灭,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扭动的鬼魅。 这里就是孙浩的梦境。但并非他记忆中真实的医院,而是被恐惧、焦虑和某种外力扭曲后的版本。温暖的核心记忆信标(小磊)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压抑的图景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指引向走廊深处。 姜墨凝聚心神,他的意识体在这里呈现为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银蓝色光泽的人形轮廓——这是“瞑瞳”力量的自我保护形态。他尝试移动,感觉像是在粘稠的液体中行走,每一步都受到无形的阻力。梦境的规则在这里并不友好。 他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地向信标方向“飘”去。两旁的墙壁并非静止,细看之下,仿佛由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极细的湛蓝色电路板构成,散发出冰冷的、与游乐园噩梦工厂和意识锁同源的能量波动。这是那个“防御系统”的痕迹,它已经深度渗透并改造了这片意识空间。 突然,前方一扇病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门内没有病床,只有一个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身影,正在玩着一个积木。那是小磊的背影。 姜墨心中一紧,正要上前。 就在此时,整个走廊的灯光骤然熄灭!只有轮椅旁的一盏小夜灯发出惨绿的光芒。 轮椅上的“小磊”停止了动作,然后,脑袋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 那不是小磊的脸!那是一张空白的面孔,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反光的皮肤!而在那空白的脸孔中央,一个蝎子与齿轮交织的幽蓝纹身,正发出冰冷的光芒! “假象!”姜墨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后撤! 几乎同时,那个“无面小磊”猛地从轮椅上弹起,身体如同没有骨骼般扭曲拉长,双手变成尖锐的金属利爪,带着凄厉的、仿佛无数电子杂音混合的尖啸,向他扑来!与此同时,两侧墙壁上那些蠕动的“电路板”中,射出数十道湛蓝色的、如同数据流般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向他! 梦境陷阱!第一波攻击! 姜墨左眼处的银蓝光芒骤然亮起,意识体瞬间变得凝实几分。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将身体化作一道流光,险之又险地从一个锁链的缝隙中穿了过去!锁链撞击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金石交鸣的巨响,墙壁上的“电路板”一阵剧烈扭曲。 “不能纠缠!这只是防御系统的自动反应!”姜墨心念急转,循着那丝微弱但真实的温暖信标,全力向走廊深处冲去。梦境在他的疾驰下疯狂扭曲,走廊开始旋转、折叠,身后的怪物尖啸和锁链破空声紧追不舍! 现实世界,诱导室内。 “目标梦境出现强烈排斥反应!防御机制已激活!姜墨的意识波动正在急剧升高!”兰芷汐紧盯着屏幕,语速飞快,“物理体征稳定,但神经负载接近黄色警戒线!” 赵志刚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梦境中,姜墨冲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不再是医院走廊,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废弃服务器机柜堆砌而成的迷宫!机柜的缝隙中,幽蓝色的数据流如同毒蛇般穿梭,空气中回荡着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指令回音: 【保护……钥匙……清除……知情者……】 【保护……钥匙……清除……知情者……】 声音冰冷、重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感,如同烙印般刻在整个梦境空间的背景音中。这就是锁住孙浩意识的“核心指令”! 而在迷宫的上空,一个巨大的、由湛蓝色光线构成的、不断旋转的蝎子齿轮复合标志悬浮着,如同监视一切的眼睛,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 姜墨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仿佛整个梦境空间都在排斥他,要将他挤压出去。那核心指令的声音如同重锤,不断敲击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同化或驱离。 “钥匙……知情者……”姜墨顶着压力,在服务器迷宫中快速穿梭。他必须找到孙浩被隐藏起来的真实意识核心,找到与“钥匙”相关的记忆碎片! 突然,他在一个堆满废弃玩具和医疗废品的角落,看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是孙浩!他穿着破旧的保安制服,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在抵抗着什么。他的形象比现实中要苍老、脆弱得多。 “孙浩!”姜墨尝试呼唤。 孙浩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眼神时而清明,时而变得空洞被湛蓝光芒覆盖。“走……快走!”他嘶哑地低吼,声音时而是他自己的,时而夹杂着冰冷的电子音,“它……它们会找到你!清除!” 就在这时,上空那巨大的蝎子齿轮标志猛地射下一道强烈的湛蓝光柱,精准地笼罩住孙浩!孙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头在地上翻滚,他的形象在真实的人类和半机械化的怪物之间疯狂闪烁! “不!小磊……我的……”他的人类意识在拼命挣扎。 但那股湛蓝的力量太强大了,冰冷的指令音再次放大: 【指令确认:清除入侵者!】 孙浩挣扎的动作猛地停止,他缓缓站起身,转过头,看向姜墨的方向。此刻,他的双眼已完全被湛蓝色的光芒占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个蝎子齿轮纹身在他额头浮现,冰冷地锁定着姜墨。 他抬起手,手中凝聚出一把由数据和恶意构成的、散发着寒光的能量刃。 整个服务器迷宫仿佛活了过来,所有的机柜门户洞开,无数由湛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形态扭曲的守卫,如同潮水般向姜墨涌来! 梦境陷阱的核心杀招,被彻底激活! 服务器迷宫化作了沸腾的熔炉。湛蓝色的数据洪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凝聚成无数形态狰狞的守卫,它们嘶吼着,挥舞着能量刃,如同饥饿的兽群扑向姜墨这唯一的入侵者。而站在浪潮前方的,是双眼被冰冷蓝光占据、额浮纹身、手持能量刃的孙浩。他不再挣扎,化作了梦境防御系统最锋利的矛。 退无可退! 姜墨的意识体在能量风暴中剧烈震荡,银蓝色的光芒明灭不定。强行对抗整个梦境的排斥和攻击,即便有“瞑瞳”的力量,也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现实世界,诱导室内警报声尖锐响起! “神经负载超标!意识同步率急剧波动!姜墨的脑电波出现高频癫痫样放电!”兰芷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启动最高级别的镇静程序和神经保护剂注入,“赵队!必须强制断开连接!他的意识核心有被同化或击散的风险!” 赵志刚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主屏幕上代表姜墨意识稳定性的曲线如同瀑布般暴跌,又看向另一块屏幕上那个被蓝色光柱笼罩、如同提线木偶般举起能量刃的孙浩。强制断开,意味着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对姜墨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但不断开…… 千钧一发之际,梦境中的姜墨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没有选择硬撼那铺天盖地的攻击,也没有立刻撤退。而是将左眼——“瞑瞳”的力量催动到极致,但不再是扩散性的防御或探查,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凝聚成一道极其尖锐、高度聚焦的意识冲击波,目标直指——正在举起能量刃的孙浩的眉心!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意识层面最直接的“叩问”与“共鸣”!他避开了梦境防御系统强大的外围,直刺其操控的“核心节点”! “孙浩!看着小磊!” 姜墨的怒吼并非通过声音,而是化作一股纯粹的精神冲击,裹挟着他在现实中看到的、孙小磊在病床上那双渴望生命的眼睛的意象,如同破甲锥般,狠狠撞向孙浩被冰封的意识深处! 嗡——!!! 整个梦境空间为之一震! 那道笼罩孙浩的湛蓝色光柱剧烈地扭曲、闪烁,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孙浩举起能量刃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他眼中冰冷的蓝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明灭,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剧烈的、属于他自身的痛苦挣扎表情! “呃啊啊啊——!”孙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抱住了头颅,能量刃在他手中溃散成数据流光。他额头的蝎子齿轮纹明暗交替,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警告!核心指令受到未知干扰!稳定性下降!执行清除协议!优先级最高!】冰冷的电子音变得急促而尖锐。 潮水般涌来的数据守卫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混乱。 就是现在! 姜墨没有浪费这宝贵的间隙去攻击,而是将“瞑瞳”的感知力放大到极限,如同雷达般扫描过因核心冲突而出现裂隙的梦境空间!他捕捉着孙浩剧烈波动意识中逸散出的、最真实、最不设防的记忆碎片! 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洪流般涌入他的感知: —— 一个昏暗的房间,一只带有蝎子齿轮纹身的手(并非孙浩的手,更苍老,戴着玉戒指)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他面前,文件封面隐约有“神骸…子项目…家属特殊医疗保障协议”的字样…… —— 儿子小磊在病床上痛苦抽搐,医生摇头叹息的画面…… —— 林振宇在办公室里,将那个定制奖杯郑重交给他,低声说:“浩子,这东西…比命重要,守住它…”时,眼神中的深意…… —— 他自己(孙浩)颤抖着手,将某种微小的晶体装置嵌入奖杯底座的卡槽内…… —— 最后,是水塔顶部,他收到一段加密信息后,眼中闪过绝望,然后狠狠将奖杯砸向地面引爆时,那瞬间锥心的痛楚和解脱…… 这些碎片混杂着巨大的悲伤、被迫妥协的愤怒、深沉的父爱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对那个纹身主人的恐惧! 最关键的是,在奖杯被摧毁的瞬间,姜墨清晰地“看”到,孙浩的意识深处,一个被加密的、关于“钥匙”具体形态和初始载体位置的信息包,如同应激反应般被激活了一下——那“钥匙”并非实物,而是一段复杂的量子密钥序列,最初,竟然就隐藏在林振宇交给他的那个奖杯的内部核心晶体中! 而奖杯被毁后,这段密钥似乎……并非完全消失,而是有一个备份,被以某种方式……传输走了?传输的目的地标识极其模糊,只有一个残缺的坐标片段和……一个旋转的齿轮与部分蝎尾的抽象图标! 信息量庞大而冲击性极强,姜墨的意识几乎要被撑爆! “姜墨!极限了!立刻脱离!”兰芷汐的尖叫声和强制断联的警报声同时在现实和意识层面响起! 梦境防御系统从核心干扰中恢复,更加狂暴的攻击席卷而来! 姜墨不再犹豫,凝聚最后的力量,循着兰芷汐引导信号打开的微弱通道,意识体如同逆流的箭矢,猛地向后飞退! 轰!!! 在意识脱离梦境的最后一刹那,他“看”到那个巨大的蝎子齿轮标志射出一道恐怖的湛蓝死光,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彻底湮灭!而孙浩在光芒中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身影被蓝光彻底吞没。 现实世界,诱导室。 姜墨的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摔回椅子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左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银蓝色的光芒失控地闪烁了几下才渐渐熄灭。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快!生命体征监测!神经稳定剂最大剂量!”兰芷汐冲到他身边,声音发颤地指挥医疗小组。 赵志刚也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姜墨的肩膀:“怎么样?!” 姜墨大口喘着气,抓住赵志刚的手臂,指甲因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疲惫,却燃烧着发现真相的火焰,用尽力气嘶哑地说道: “钥匙……是量子密钥……奖杯是第一个载体……但还有备份……被传走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用手指蘸着额头的冷汗,在控制台光滑的表面上,画出了一个残缺的齿轮和一段蝎尾的图案。 “找……找到这个标志……的主人……纹身……蝎子……齿轮……” 说完,他脱力般向后倒去,陷入了昏迷。 赵志刚死死盯着那个简陋却致命的图案,又看了看屏幕上刚刚恢复平静但脑波依旧混乱的孙浩,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梦境陷阱凶险万分,但姜墨用命赌回来的情报,终于将锋利的箭矢,指向了那隐藏在迷雾深处的、真正的执棋者。 (第53章 完) 第54章:钥匙 海洲市深层意识隔离中心,医疗观察室。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仪器低沉的嗡鸣,构成了这里永恒的背景音。姜墨躺在病床上,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针扎似的抽痛。左眼被特殊的冷却眼罩覆盖着,传来一阵阵冰凉的安抚感,但深处那股过度透支后的酸胀和灼热,依旧顽固地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意识层面的生死搏杀。 “轻微脑水肿,神经疲劳度达到危险阈值,至少需要静卧观察四十八小时。”医生面无表情地记录着数据,对守在床边的赵志刚和兰芷汐交代,“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尤其是精神层面的。” 赵志刚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着姜墨苍白的脸,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兰芷汐则细心地替姜墨掖了掖被角,眼神里满是担忧。 姜墨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想说自己没事,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能勉强动了动手指。他现在感觉就像连续熬了七个通宵敲代码,然后又被扔进离心机里转了几十圈,整个人从精神到肉体都被掏空了。但大脑深处,那个从孙浩梦境中强行拓印下来的复杂结构图,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得可怕。 “水……”他沙哑地挤出个字。 兰芷汐立刻将吸管杯凑到他嘴边。温水润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姜墨缓了口气,目光看向赵志刚,眼神里的疲惫掩不住深处的急切:“图……小杨……” 赵志刚明白他的意思,按了下耳麦:“小杨,把姜顾问‘看’到的那张图,处理一下,传过来。注意信息隔离。” 几分钟后,床尾墙壁上的高清显示屏亮起,一个经过降噪和增强处理的、极其复杂的三维结构图呈现出来。它由无数闪烁的光点和流动的能量线条构成,彼此纠缠、旋转,形成一种动态的、非欧几里得几何般的诡异美感,细节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这正是姜墨从孙浩意识深处那个关于“钥匙”的记忆碎片中剥离出的核心意象——一个具象化的量子结构模型。 “这玩意儿……看着就眼晕。”赵志刚盯着图,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像某种天书般的电路设计图,还是动态高清版的。 兰芷汐也凝神观察,从心理学和符号学角度分析:“结构极其复杂,具有高度的对称性和自相似性,同时充满了动态的不确定性。这不像是一把物理意义上的‘钥匙’,更像是一种……能量编码图谱或者访问权限协议的视觉化呈现。它代表的可能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密码,或者……一道‘门’的生成算法。” 姜墨半靠在床头,左眼即便隔着眼罩,似乎也能“感受”到屏幕上那结构图散发出的、某种熟悉的能量韵律。他忍着眩晕感,仔细追踪着图中几条主要能量回路的流向和节点耦合方式,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浩瀚的记忆碎片中寻找匹配项。 林振宇……双用科技……脑机接口前沿……量子意识映射…… 突然,他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几个被遗忘的画面猛地跳出! —— 在张伟用命换来的那个黑色存储器里,除了“神骸计划”的只言片语,还有一些被标记为“林氏猜想”的、极其晦涩难懂的技术草图残片!其中几张草图的局部结构,与眼前这个动态模型的部分基础模块,有着惊人的神似! —— 在一次双用科技的内部技术沙龙录像里,林振宇曾短暂展示过一个关于“高维意识信息压缩与传输”的理论模型示意图,虽然只是概念图,但那个核心的“拓扑缠绕”结构,与眼前模型中某个关键节点的逻辑几乎同源! —— 还有爷爷姜傅海偶尔在酒后,提及当年与林振宇父亲共同研究“古法意识传承与量子纠缠”时,曾模糊地提到过一种“心印密钥”的构想,描述虽玄乎,但其“意识锁定、唯心开启”的核心思想,与这模型中那种强烈的意识绑定特征隐隐呼应! 碎片开始拼凑! 姜墨猛地吸了口凉气,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头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赵志刚和兰芷汐同时看向他。 姜墨指着屏幕上的结构图,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有些发颤:“是林博士……是林振宇的东西!这个模型的基础架构……是他生前一直在研究的……‘量子意识信道编码与安全协议’ 的核心部分!” 他顿了顿,努力组织着语言,让它更易懂:“简单说,林振宇研究的,不是普通的脑机接口,而是如何利用量子特性,创造一种绝对安全、无法被破解和窃听的‘意识通讯’或‘意识数据存储’方式。这个结构,就是这个安全协议的核心‘锁芯’设计图!也就是……‘钥匙’本身的技术蓝图!” 赵志刚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神骸计划’想要的‘钥匙’,其实就是林振宇发明的这套顶级安全技术?” “不止是技术!”姜墨激动地想坐直,又被兰芷汐按了回去,他急促地说,“这个结构图是‘锁芯’的设计图,但真正的‘钥匙’,是能匹配这个‘锁芯’的、独一无二的‘量子密钥’!林振宇很可能已经把这套协议和密钥,用某种方式……实体化了!” 他想起孙浩记忆中那个被嵌入奖杯底座的微小晶体,想起奖杯被毁时那异常的能量爆发和可能的传输信号。 “奖杯!那个定制的奖杯,不仅仅是纪念品,它很可能是一个物理化的‘密钥载体’!林振宇把他最核心的研究成果——这套协议和初始密钥,固化在了那个奖杯里!所以他才会对孙浩说‘比命重要’!” 这个推论让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钥匙”就是林振宇发明的、足以保障意识通讯绝对安全的核心技术,那么“神骸计划”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它,目的就昭然若揭了——他们需要这把“钥匙”,来确保他们那个掠夺、吞噬意识的庞大网络本身的绝对安全和掌控!或者,这把“钥匙”本身,就是启动或控制“神骸”某个关键模块的必需品! “所以,孙浩的任务,不仅是灭口,更是夺‘钥’!”赵志刚的声音冰冷,“但他为什么又把奖杯毁了?” 姜墨疲惫地闭上眼睛,孙浩梦境中最后那绝望而解脱的画面闪过:“也许……毁掉奖杯,本身就是夺取‘钥匙’的最后一步?或者……孙浩在最后关头,做了点什么?比如,触发了某种自毁或转移程序?”他想起了那个残缺的传输坐标和蝎子齿轮图标。 就在这时,赵志刚的加密通讯器突然急促地响起。他立刻接听,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知道了,严密监控,我马上到!” 挂断通讯,赵志刚看向姜墨和兰芷汐,语气沉重得如同铅块: “孙浩那边出事了。五分钟前,他的生命体征突然出现剧烈波动,脑电波陷入极度混乱,类似于……意识崩溃。医疗组正在抢救,但情况很不乐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更奇怪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们设置在羁押点外围的、针对那种特殊量子信号的监测仪,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但强度极高的信号发射,方向……无法追踪,信号特征加密等级前所未见。” 姜墨的心猛地一沉。 孙浩的意识崩溃……和那个神秘信号的出现……是巧合?还是灭口?或者说……是“钥匙”被转移后的某种……确认信号? 病房内的空气,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赵志刚的话像一块冰砸进病房,瞬间冻结了空气。孙浩意识崩溃与未知高强度信号同时发生,这绝不是巧合! “信号特征分析出来了吗?”兰墨强忍着眩晕和头痛,急切地问,他知道这可能是唯一能抓住的尾巴。 赵志刚按着耳麦,快速与技术中心沟通,脸色越来越沉:“信号持续时间不足千分之一秒,加密方式前所未见,无法破译,连有效追踪都做不到,仿佛……是从虚空中凭空产生又凭空消失。但能量峰值极高,远超之前监测到的任何一次‘握手信号’。” 兰芷汐立刻走到控制台,调出孙浩实时的脑波图和生理数据。屏幕上,原本被强制压平的波形变成了一团狂暴、无序的乱麻,仿佛有风暴在他大脑中肆虐。“他的意识活动正在经历极端的去同步化,类似……某种强制的‘格式化’进程。边缘系统极度活跃,负责高级认知和记忆的区域却呈现功能抑制甚至衰竭迹象。这不是自然的生理或心理崩溃,更像是……被触发了内置的‘自毁程序’。” “自毁程序……”姜墨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左眼在眼罩下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孙浩梦中那个冰冷的指令——【清除知情者】。当孙浩的价值被榨干,或者存在暴露风险时,灭口是最直接的方式。而意识层面的灭口,比物理消灭更彻底、更隐蔽。 “能不能稳住他?”赵志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孙浩是关键的活口,他脑子里藏着太多秘密。 “医疗组正在全力抢救,用了大剂量的神经稳定剂和脑保护剂,但……”兰芷汐看着屏幕上几乎没有改善的数据,摇了摇头,“作用微乎其微。这种崩溃来自于意识底层,是规则层面的破坏,常规医学手段难以逆转。就像……电脑的底层固件被恶意擦写,操作系统再稳定也无济于事。”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线索似乎又要断了。 姜墨闭上眼,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不能慌,必须冷静。他把刚才所有的信息碎片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林振宇的量子密钥协议、奖杯作为载体、孙浩被迫执行任务、奖杯被毁、密钥可能被传输、孙浩随即崩溃并触发神秘信号……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尽管视线有些模糊,但眼神却锐利起来:“不对……顺序可能不对!” 赵志刚和兰芷汐立刻看向他。 “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灭口,完全可以在孙浩完成任务后就远程触发‘自毁’,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等到我们几乎摸到‘钥匙’的真相,甚至开始怀疑密钥可能被转移之后?”姜墨语速加快,大脑因高速思考而暂时压过了不适感,“那个高强度信号,可能不是‘灭口指令’,而是……‘完成指令’或者‘转移确认信号’!” 这个反转的推论让赵赵志刚和兰芷汐都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兰芷汐迅速跟上他的思路,“孙浩的崩溃,不是因为他没用了被清理,而是因为……他‘最终的任务’刚刚才完成?” “奖杯被毁,可能只是第一步。”姜墨挣扎着想坐起来,兰芷汐连忙扶住他。他指着屏幕上那个复杂的量子结构图,“林振宇设计的‘钥匙’如此精密,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物理载体?他很可能设置了某种……触发式备份机制。当主载体(奖杯)被非正常方式摧毁时,隐藏的备份密钥会被激活,并通过某种预设的、极其隐蔽的通道自动传输出去!” 他看向隔离病房的方向,眼神复杂:“而孙浩……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不仅仅是执行灭口和毁坏奖杯的人……他本身,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个‘控制器’,就是密钥传输的最终‘发射器’或‘中继站’! 只有当传输彻底完成,确认密钥已被安全接收,他作为‘工具’的使命才真正结束,然后……‘程序’自动执行了最后的‘清理’步骤,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意识崩溃!” 这个推测更大胆,也更符合“神骸计划”展现出的缜密和冷酷。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然后彻底销毁,不留痕迹。 赵志刚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姜墨的猜测是对的,那意味着“钥匙”——那段至关重要的量子密钥,此刻可能已经不在海洲市,甚至不在国内,而是通过孙浩这个“活体天线”,被发送到了某个遥不可知的秘密节点。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甚至可能间接帮助对方完成了密钥的最终转移?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等等,”兰芷汐保持着冷静,提出了关键问题,“如果传输已经完成,孙浩也崩溃了,那为什么我们还能捕捉到那个信号?如果是确认信号,接收方完全可以在静默中完成确认,何必多此一举,增加暴露风险?” 姜墨沉吟片刻,缓缓道:“也许……这个信号本身,就不是发给我们的,甚至不是发给任何‘人’的。它可能是一种……系统日志的自动更新,或者是对某个更高级别的‘协议’的履行确认。就像……卫星向地面站发送‘任务完成’的信号,不在乎是否被第三方监听。因为信号的加密级别,足以让监听者一无所获。” 他顿了顿,看向屏幕上孙浩那团乱麻般的脑波,语气带着一丝沉重:“而孙浩的崩溃,就是这个‘任务完成’的最终标志。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被设定好最终命运的悲剧角色。” 病房内再次沉默。真相似乎越来越清晰,却也让人感到越来越寒冷。对手的谋划深远、手段高超,远超想象。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线索彻底断掉?”赵志刚不甘地一拳砸在墙上。 “不,还有机会。”姜墨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量子结构图,左眼在眼罩下微微发热,“密钥或许被传走了,但制造这把‘钥匙’的技术和知识,源头还在林振宇这里。这个结构图,就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们必须弄懂它,才有可能知道‘神骸’想用这把‘钥匙’打开什么样的‘锁’,才有可能……找到反向追踪或者破坏的方法。” 他看向赵志刚,眼神坚定:“赵队,我们需要最顶级的量子物理和密码学专家,需要调阅林振宇所有的加密研究档案。这把‘钥匙’的蓝图,或许能指引我们找到锁的位置。” 赵志刚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恢复了锐利:“我立刻向上面申请最高权限支援!就是把国内所有的相关领域专家请来,也要把这个图给我破译出来!” 风暴远未结束,一场在科技最前沿的无声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昏迷的孙浩,如同一个流尽了最后一丝能量的残破电池,静静地躺在隔离舱内,成为了这场残酷博弈的第一个牺牲品。 (第54章 完) 第55章:打草惊蛇 海洲市深层意识隔离中心,重症监护病房外的观察室。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双层防弹玻璃后,孙浩躺在布满管线和传感器的病床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发出单调的韵律,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曲线,勾勒出一条勉强维持在生死线上的微弱生命痕迹。他的脑波图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混沌风暴,没有任何意识清醒的迹象。 主治医生刚刚完成一轮抢救,疲惫地摘下口罩,对走进观察室的赵志刚和兰芷汐摇了摇头:“情况没有恶化,但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他的大脑高级功能区域活动几乎消失,现在维持他生命的是脑干最基本的反射。从医学角度看,这已经是……植物人状态。而且,是由于中枢神经系统底层遭受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性损伤导致的,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志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唯一的活口,变成了一具会呼吸的“证据”,这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他看了一眼旁边坐在轮椅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姜墨,沉声问:“姜墨,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姜墨微微摇头,左眼隐藏在特殊材质的护目镜后,传来阵阵隐痛。他刚才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知探入病房,但孙浩的意识空间如今像是一片被彻底格式化后又遭受了物理粉碎的硬盘,只剩下无序的噪音和死寂,连之前那种被禁锢挣扎的痕迹都消失了。那个冰冷的控制源,在完成最后的“清理”后,切断了所有联系,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尾巴。 “很‘干净’。”姜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对方的手段……很彻底。”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种对意识精准的摧毁技术,远超当前公开的任何医学或科技水平。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电子监控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一声低呼:“赵队!有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三分钟前,我们设置在羁押点周边三公里范围内的所有被动式量子波动监测仪,同时记录到一次极其短暂的、宽频谱的‘扫描脉冲’!”技术员语速飞快,指着屏幕上刚刚跳出来的一排几乎重叠的尖峰信号,“脉冲持续时间纳秒级,能量极低,但覆盖范围极广,模式……像是一次高速的、非侵入性的环境侦测!” “来源能确定吗?”赵志刚一步跨到控制台前。 “无法精确定位!脉冲几乎是同时从多个方向‘渗入’监测范围的,源头模糊,像是……从更高维度的背景量子噪声中‘浮现’又立刻‘消失’。”技术员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种技术……闻所未闻!这绝不是常规的电子侦察!” 打草惊蛇了! 对方不仅知道孙浩落网,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警方对“量子层面”的监控能力!这次扫描,是一次试探,一次警告,更可能是一次……定位确认! 几乎在技术员话音落下的同时! 嘀嘀嘀——!!! 重症监护病房内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孙浩那原本混乱但平稳的脑波曲线,猛地拉成了一条直线! 心脏骤停?! “快!抢救!”主治医生和护士团队瞬间冲了进去。 观察室内,赵志刚等人心脏骤紧! 然而,下一秒,直线又猛地弹起,变成了一种极高频率、极其规律的尖锐锯齿波!这根本不是正常的脑电活动,更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发出的信号! “不是生理衰竭!”兰芷汐死死盯着屏幕,声音发颤,“是……是外部触发!他大脑内的那个‘控制器’……在被远程激活!” 姜墨的左眼护目镜后,银蓝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暴涨!他“看”到了!在孙浩那具空洞的躯壳内,一个微小的、冰冷的湛蓝色光点被点燃了!它像一颗恶毒的种子,开始沿着特定的神经束,向全身释放出伪装成生理电信号的加密指令! 孙浩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他的手指微微抽搐,节奏规律;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仿佛在接收数据流;甚至他的呼吸频率和心率,也开始以一种不自然的、编码般的方式变化! “他在……对外发送信息!”姜墨低吼出声,“用他自己的生命体征作为编码器!” “能拦截吗?内容是什么?”赵志刚急问。 “信号混合在生理噪音里,加密方式未知,无法实时破解!”技术员满头大汗。 “必须阻止他!”赵志刚看向病房内正在实施电击除颤的医生,“能物理中断吗?” “风险太大!强行中断可能直接导致脑死亡!”主治医生喊道。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孙浩的姜墨,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被窥视的寒意顺着那诡异的信号流反向袭来!他猛地抬头,左眼的感知如同受惊的含羞草般瞬间收缩! 几乎同时,孙浩身体发出的那种规律信号戛然而止!所有生理指标再次跌回原来的混乱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病房内,医生们愕然地停下手中的操作。 观察室里,一片死寂。 “它……发现我了。”姜墨缓缓摘下护目镜,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左眼中残留着一丝惊悸。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冰冷的意识源头,不仅通过孙浩的身体发送了信息,更是在信号中断前,精准地锁定了正在窥探它的自己! “它知道我们在这里,知道我们在监控,甚至可能……已经看到了我。”姜墨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这次的“打草惊蛇”,非但没有惊出蛇,反而让暗处的毒蛇,更加清晰地看到了猎人的位置。 赵志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敌暗我明,技术代差巨大,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憋屈。 “赵队!”加密通讯器再次响起,是外围警戒小组的声音,“报告!三号监控点发现异常!一辆无牌黑色越野车在五分钟前驶入西侧两公里外的废弃物流园,停留三分钟后离开,车速很快!车内热源信号模糊,无法识别乘员!是否拦截?” 西侧物流园!正是刚才那次诡异量子脉冲扫描覆盖的边缘区域! 对方不仅进行了电子侦察,还派了人来实地确认!孙浩体内被激活的信号,很可能就是发给这辆车的!确认信息?还是……新的指令? “不要拦截!放他们走!B组保持距离秘密跟踪!A组立刻搜查物流园停车点,寻找任何线索!”赵志刚迅速下令。现在拦截只会暴露更多,秘密跟踪或许能找到对方的落脚点。 命令下达,但每个人心中都笼罩着一层阴影。对方的反击来得太快、太精准、太超出常理。孙浩这颗棋子虽然看似废了,却依然在对方的棋盘上,甚至成了最后一个传递信息的“死间”。 而姜墨的暴露,更让未来的局势,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观察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孙浩身体信号的戛然而止,以及姜墨那句“它看到我了”,让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椎窜起。对手的反击不仅迅速,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精准打击的冷酷。 “立刻加强姜墨的安保等级!所有人员进入一级戒备!”赵志刚第一时间下达命令,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他深知,如果对方已经锁定了姜墨这个具备特殊能力的关键人物,那么接下来的攻击很可能直指要害。 然而,就在外围安保人员刚刚调动起来,尚未完全就位时—— 重症监护病房内,异变再生! “嘀——!!!!” 刺耳的长鸣警报再次撕裂寂静!但这一次,并非来自生命体征监测仪! 病房角落,那台负责维持深度镇静药物微量泵入的精密注射泵控制面板,突然闪烁起紊乱的红光,屏幕上数字疯狂跳动!紧接着,连接在孙浩静脉上的输液管,肉眼可见地加快了滴速,远超安全阈值! “药物注射失控!镇静剂过量注入!”一名护士惊恐地喊道。 主治医生脸色大变,扑向控制面板试图手动关闭,却发现系统被锁定,无法操作! “是远程入侵!医疗设备被黑客控制了!”技术员在观察室失声惊呼,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试图夺回系统权限,但对方的攻击如同泥鳅,防火墙层层告破! “快!物理阻断输液!”赵志刚对着病房内吼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病床上,本应处于植物人状态的孙浩,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高压电击中!他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却不是涣散,而是缩成了针尖大小,弥漫着一片非人的、冰冷的湛蓝色光芒!喉咙里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低吼! “吼——!” 强大的力量从他干瘦的躯体中爆发出来,竟然生生挣断了部分约束带!他一把扯掉了手臂上的输液针头,带出一串血珠,动作迅猛得完全不似一个垂死之人! “目标苏醒!具有攻击性!重复,目标具有攻击性!”病房内的医护人员惊恐后退,按下紧急报警按钮。 “镇静剂……被逆转成了兴奋剂?或者说……是激活指令?”兰芷汐瞬间反应过来,对方不仅远程操控设备,更可能通过那个植入孙浩体内的“控制器”,强行透支他最后的生命潜能,将他变成了一个被短暂操控的……人形兵器! “阻止他!必要时可动用非致命武力!”赵志刚对着通讯器怒吼,同时拔出了配枪,就要冲进病房。 “别进去!”姜墨猛地伸手拉住赵志刚,左眼传来剧烈的灼痛感,让他声音都在发颤,“不是他!是‘它’!整个房间……充满了攻击性的意识乱流!” 在姜墨的左眼视野中,整个监护病房已经不再是物理空间,而是一个被狂暴的、充满恶意的湛蓝色能量场笼罩的领域!这些能量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干扰着所有人的感知和判断,散发着强烈的精神压迫!孙浩只是这个能量场的核心和傀儡!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强行“苏醒”的孙浩,凭借着他刻在骨子里的军事本能和那被强行激发的非人力量,一个翻滚从病床另一侧落地,顺手抄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个不锈钢医疗托盘! “砰!” 他狠狠将托盘砸向病房的强化玻璃观察窗!巨大的撞击声让玻璃剧烈震颤,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他如同猎豹般冲向病房内侧的——通风管道检修口! 他早就计划好了退路!或者说,控制他的那个存在,早就为他规划好了每一步! “他要从通风系统逃走!”赵志刚目眦欲裂,“封锁所有通风出口!拦住他!” 特警队员冲入病房,但一进入那片区域,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和混乱,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射出的网枪和***也频频落空——他们的意识和反应被那弥漫的意识乱流严重干扰了! 孙浩(或者说操控他的存在)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术素养,利用病房内的设备作为掩体,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精准地砸开了通风口格栅,身形一缩,就要钻入那黑暗的管道! “不能让他逃了!”姜墨咬牙,强忍着左眼几乎要炸裂的剧痛,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力凝聚起来,不再试图大范围感知,而是如同***般,死死锁定那个正欲钻入管道的、被湛蓝色能量包裹的身影! 他要强行读取对方“此刻”最强烈的意识碎片!哪怕只是瞬间! “嗡——!” 左眼处的银蓝光芒前所未有的炽亮,仿佛要烧穿眼皮!一幅破碎、混乱但极其强烈的画面猛地撞入姜墨的脑海: —— 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大的蝎子与齿轮复合标志的虚影! —— 一串飞速闪过的、残缺的地理坐标数字片段(…东经121.7…北纬31.2…)! —— 一个冰冷、重复的指令回响:【…清除痕迹…前往…港口…信使…接应…】 “港口……信使……接应!”姜墨嘶哑地喊出关键信息,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轮椅上,左眼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鲜血从眼角缓缓渗出。 “目标是港口!有接应!代号‘信使’!”赵志刚立刻将信息传达给所有行动单位,“封锁所有通往港区的要道!严密监控码头区域!”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城市的警力被调动起来,一张巨大的搜捕网撒向港口方向。 然而,当特警队员最终冲入病房,强光手电照亮通风管道时,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格栅在地上晃动,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冰冷的、非人的能量余韵。 孙浩,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以一种超出常理的方式,逃脱了。 赵志刚脸色铁青,看着空荡荡的通风口,又看了看虚脱的姜墨和惊魂未定的医护人员,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打草惊蛇,蛇没打死,反而被狠狠咬了一口,还丢掉了最重要的诱饵和线索。 兰芷汐快速为姜墨处理眼角的血迹,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对方展现出的技术实力和狠辣手段,远超预期。 姜墨靠在椅背上,剧烈地喘息着,左眼一片漆黑,剧痛阵阵袭来。但他脑海中,那个蝎子齿轮的标志和“港口”、“信使”这几个词,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蛇已受惊,钻入了更深的洞穴。 而狩猎,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 第56章:紧急抓捕 海洲市东区,临港货运码头。深夜的浓雾如同灰色的巨兽,吞噬着吊塔的轮廓,将连绵的集装箱堆场化作一片钢铁迷宫。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和铁锈的气味,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警用无人机如同无声的夜枭,在雾霭中盘旋,红外镜头扫描着每一个可疑的热源。数支精锐战术小队已借助地形完成隐蔽合围,枪口的寒意比夜雾更浓。 指挥车隐藏在码头入口的废弃调度室里,赵志刚站在战术屏幕前,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屏幕上,代表各小组的光点缓缓移动,将搜索圈收拢至码头西侧一片废弃的旧仓库区。根据姜墨拼死获取的碎片信息——“港口”、“信使”——以及后续对那个短暂出现的无牌越野车的秘密追踪,最终将目标锁定于此。 “A组报告,3号仓库发现异常热源,单一目标,静止状态。仓库门窗紧闭,但侧壁通风口有近期强行撬动的痕迹。”加密频道里传来压低的声音。 “B组确认,仓库周边未发现其他可疑人员,‘信使’可能尚未抵达,或隐藏极深。” 赵志刚按下通讯键,声音低沉而决绝:“各小组注意,目标极度危险,可能处于非正常受控状态。行动原则:尽可能生擒,但若遭遇武力抵抗,允许使用必要武力确保安全。行动代号:‘收网’!A组正面突破,B、C组侧翼支援,狙击手就位!行动!” 命令如利剑出鞘! 轰! 3号仓库锈蚀的卷帘门被爆破索猛地炸开!浓烟中,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战术队员如同猎豹般突入! “警察!不许动!” 几乎在队员冲入的瞬间,仓库深处,一个黑影猛地从一堆废弃轮胎后跃起!动作快得超出人类极限,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暴烈! 正是孙浩! 他身上的病号服早已被撕扯成布条,露出下面精悍却布满诡异湛蓝色纹路的肌肉(似是能量过载的异象),双眼依旧是一片非人的冰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纯粹的、被驱动的杀戮本能。他手中没有枪,却握着一根随手捡来的、前端被磨尖的钢筋! 咻!咻!咻! 他手臂一挥,钢筋如同标枪般射出,带着破空声,精准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两名队员!速度之快,堪比子弹! “规避!” 队员们战术翻滚惊险避开,钢筋深深扎进他们身后的集装箱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开火!非致命模式!” 赵志刚在指挥车内看得真切,心头一沉,果断下令。 砰砰砰! 橡胶子弹和电击镖如同雨点般射向孙浩!然而,孙浩的身影在废弃机械和货箱间如同鬼魅般闪动,速度、敏捷性和预判能力都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大部分攻击被他以毫厘之差避开!偶尔有橡胶弹击中他的身体,也只是让他动作微微一滞,仿佛没有痛觉! “他的神经反应和身体机能被强行提升了!小心!”频道里传来队员的惊呼。 孙浩利用对复杂地形的熟悉,不断借助掩体逼近队员,试图近身格斗!他的拳脚带着恐怖的力量,每一次碰撞都让战术盾牌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名队员稍慢一步,被他一个擒拿反关节技狠狠掼在集装箱上,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 “目标威胁等级提升!切换实弹!重复,切换实弹!授权击伤!”赵志刚眼看着又有队员被击倒,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为了更多人的安全,他必须下这个命令。 枪声顿时变得尖锐!实弹打在金属和设备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 然而,孙浩仿佛能预知弹道一般,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致命攻击,甚至用缴获的战术盾牌格挡!他的战斗方式毫无章法,却高效致命,完全是一台为杀戮而优化的机器! “不行!常规战术压制不住他!”前线小队长的声音带着焦急。 指挥车内,姜墨强忍着左眼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紧紧盯着实时传回的战斗画面。在他的“灵视”残影中,孙浩周身缠绕的湛蓝色能量场如同沸腾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他最后的生命力,驱动着这具躯壳进行着最后的狂舞。而那能量的核心,依旧冰冷、精确,不带任何感情。 “他在被远程‘超频’!”姜墨对赵志刚急声道,“能量源在支撑他,但也是他的弱点!攻击他的节奏,打乱能量输送的稳定性!他的意识底层还有挣扎,制造强烈的外部刺激,或许能引发内部冲突!” 赵志刚瞬间明白了姜墨的意思。他立刻调整战术:“各小组注意!目标受外部能量控制!使用震撼弹和强光频闪干扰!攻击其移动节点,破坏平衡!尝试用高分贝噪音或特定频率声波进行干扰!” 命令下达,战术立刻改变。 轰!轰! 数颗震撼弹在仓库内爆炸,强烈的冲击波和刺眼的白光瞬间充斥空间!同时,特种声波设备发出刺耳的高频噪音! 孙浩鬼魅般的身影果然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摇晃!那周身的湛蓝光芒也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就是现在!” 一名埋伏在通风管道上的狙击手,抓住了这千分之一秒的破绽!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不是实弹,而是一枚特制的高强度麻醉镖,精准地命中了孙浩的右侧大腿! 孙浩身体一个踉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眼中的蓝光剧烈闪烁,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痛苦”的扭曲表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吼,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有效!继续压制!” 更多的麻醉镖和***命中了他!孙浩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最终,眼中的蓝光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不再动弹。 战斗结束。 仓库内一片狼藉,弥漫着硝烟和灰尘的味道。队员们谨慎地上前,确认目标失去意识,迅速给他戴上特制的磁力束缚装置和生命监测仪。 赵志刚和兰芷汐、姜墨快步走入仓库。 孙浩躺在地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大腿上还插着麻醉镖。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虚弱的病人,与刚才那个如同战神般的杀戮机器判若两人。 然而,当赵志刚蹲下身,用手电照向他的脸时,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孙浩的眼睛是睁着的。 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刚刚激战后的疲惫。只有一片彻底的、死寂的空洞。仿佛刚才驱动那具身体战斗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灵魂,而此刻,随着那股外来力量的撤离,留下的只是一具被彻底掏空、只剩下生理本能呼吸的……躯壳。 姜墨的左眼这只“瞑瞳”传来一阵刺痛,他“看”到,孙浩的意识空间,此刻不再是混乱的风暴,而是一片绝对的、冰冷的虚无。那个曾经挣扎、痛苦、被禁锢的灵魂,似乎已经随着最后那股能量的抽离,彻底……消散了。 抓捕成功了。 但他们抓住的,似乎只是一个“空壳”。 临时指挥点设在码头旁一间废弃的调度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潮湿的霉味。孙浩被平放在几张临时拼凑的担架上,特制的磁力束缚带锁住他的四肢和躯干,即使处于深度麻醉和生理上的虚弱状态,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兰芷汐快速为他进行基础生命体征检查,而赵志刚则脸色铁青地听着各小组的汇报。 “仓库及周边区域已彻底搜查,未发现‘信使’或任何接应人员的踪迹。对方似乎在我们完成合围前就已经撤离,或者……根本未曾出现。”行动组长的声音带着挫败感。 “目标车辆最后消失在西区环城高速入口,监控被干扰,失去追踪。”技术小组的汇报同样令人失望。 “信使”如同鬼魅,在最后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孙浩成了唯一的战利品,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个看似被掏空的壳。 姜墨靠坐在墙边的木箱上,左眼传来的剧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视野边缘不时闪过模糊的虚影。过度使用“瞑瞳”的后遗症正在全面爆发。但他强撑着,目光死死锁定在担架上的孙浩身上。那种彻底的、死寂的空洞感,比之前任何狂暴的状态都更让他不安。 “生理指标极度不稳定,肾上腺素水平异常超高后骤降,神经递质紊乱,边缘系统活动近乎停滞……”兰芷汐摘下听诊器,眉头紧锁,“这不像自然的昏迷或镇静状态,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系统待机’或‘深度格式化’后的沉寂。他的高级脑功能,可能被……人为‘卸载’或‘封锁’了。” “意识封锁?”赵志刚蹲下身,仔细查看孙浩空洞的双眼,那里面映不出任何光线,仿佛两个无底的深井,“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不确定。”兰芷汐摇头,“这种技术层面的大脑功能抑制,远超目前的医学认知。强行刺激风险极大,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就在这时,姜墨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左手死死按住了灼痛的左眼。 “姜墨!”兰芷汐立刻察觉到他异常的脸色。 “不对……不是完全空了……”姜墨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剧烈的痛苦和一丝发现真相的颤栗,“那东西……没走干净……还在……最底下……” 在左眼残余的感知中,那片意识的虚无之海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坚韧”的湛蓝色能量丝线。它不像之前那样张扬霸道,而是如同休眠的病毒种子,深深地潜藏在孙浩意识废墟的最底层,与最基本的脑干功能捆绑在一起,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待机 的气息。 这不是控制,而是……标记 和 监控。 “是‘意识锁’的……根程序……”姜墨艰难地喘息着,“它没想彻底毁了他……而是把他……变成了一个‘黑匣子’……一个需要特定‘密钥’才能再次激活……或者……读取的……‘存储设备’……”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背脊发凉。对方并非简单地抛弃了孙浩这颗棋子,而是将他“封存”了。为什么?是觉得他还有价值?还是说,孙浩的大脑中,仍然藏着连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的、未被完全提取或销毁的终极秘密?那个“钥匙”备份传输的最终确认信息?与“信使”接头的具体指令?亦或是……关于“神骸”本身更核心的线索? “能……读到什么吗?”赵志刚的声音压抑着激动和紧张。 姜墨摇了摇头,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锁……太深了……而且……有‘毒’……” 他刚刚尝试用最细微的感知触碰那根丝线,立刻遭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反噬,左眼如同被针扎般剧痛,那是一种针对意识探查的自动防御机制。“强行突破……他会彻底脑死亡……我也……”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孙浩现在成了一个被加密的、带着自毁程序的活体硬盘。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孙浩,毫无征兆地,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漏气般的“咯”声。这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在寂静的调度室里却格外清晰。 紧接着,他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嘴唇极其轻微地、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呼吸节奏的规律,颤动了几下。 没有声音发出,但那口型…… 姜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左眼的剧痛仿佛被这惊人的发现暂时压制!他死死盯着孙浩的嘴唇,将那几个细微到极致的口型动作,与记忆中某个碎片强行重叠! 那是……摩斯电码的节奏!无声的、本能的、或许是意识被封锁前刻入骨髓的最后执念! “— … — … — …” (S) “— … —” (T) “— … —” (T) “…… — …” (N) 姜墨在心中急速转换!S…T…T…N…? 不!不对!是缩写!是…… “S…T…T…N…G…” ! STING!(毒刺!) 几乎是同时,孙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双眼翻白,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心率骤降! “快!急救!”兰芷汐和医护人员立刻扑上去。 姜墨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STING!毒刺!这个代号……他听张伟提到过!是“神谕基金会”(华宇集团旗下那个意识研究机构)内部一个极其隐秘的、负责“特殊清理任务”的行动小组的代号!也是……兰芷汐叛逃前,所在部门的上层直属机构! 孙浩在意识被彻底封存前,用最后的本能,留下了指向“毒刺”的线索!是求救?是指控?还是……警告? 姜墨猛地抬头,看向正在全力抢救孙浩的兰芷汐。她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专注,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STING……这个代号的出现,将线索的箭头,再次指向了那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组织。 而孙浩,这个曾经的利刃,如今的弃子,在彻底沉入黑暗前,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抓捕结束了,但一个更巨大、更危险的漩涡,才刚刚开始显露其狰狞的轮廓。 (第56章 完) 第57章:意识封锁 海洲市,警察局深层意识隔离中心,特殊审讯观察室。 这里与其说是审讯室,更像是一间重症监护病房与高科技实验室的结合体。没有刺眼的强光灯,没有冰冷的铁椅,只有柔和的间接照明和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嗡鸣。孙浩被安置在一张可调节的医疗床上,身体连接着复杂的生命体征监测系统,特制的柔性磁力束缚带确保他不会突然暴起,却又不会造成额外的生理痛苦。他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单向玻璃后,赵志刚、姜墨、兰芷汐并排站立,气氛凝重。屏幕上显示着孙浩的各项生理数据,曲线平稳得令人不安,脑波图呈现一种极度压抑后的、近乎平坦的基线状态,偶有微小的波动,也规整得像机器运行的背景噪音。 两名经验丰富的审讯专家刚刚结束又一轮尝试,无奈地摘下耳机,通过内部通讯汇报道:“赵队,还是老样子。所有问题,无论是情感冲击、利益诱导、还是逻辑陷阱,都石沉大海。目标没有任何意识层面的回应,生理指标也无明显波动。就像……就像在面对一台关闭了所有外部接口的精密仪器。” 赵志刚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休息。这已经是抓捕孙浩后的第四十八小时,所有常规及非常规的审讯手段都已用尽,结果毫无二致。孙浩如同一座被彻底封死的坟墓,沉默得让人窒息。 “他的意识活动被压制到了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最低水平,”兰芷汐指着脑波图上那条过于平坦的曲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自然的植物人状态,植物人通常会有睡眠周期和自发的脑电活动。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一种……人为的、强制性的‘意识静默’。所有高级认知功能,包括记忆提取、情感反应、逻辑思维,似乎都被一道无形的‘闸门’锁死了。” 姜墨站在稍远的位置,左手下意识地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右眼眉骨。他没有戴那副特制的护目镜,苍白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自从码头那次强行感知后,他的“瞑瞳”一直处于不稳定的恢复期,过度使用带来的精神灼伤远比他预想的严重。但他此刻的目光,却穿透了单向玻璃,死死锁定在孙浩身上。 在他的感知中,孙浩不再是一片狂暴的能量场或空洞的虚无,而更像是一块被极致冰封的湖面。表面平滑如镜,死寂无声,但其深处,却潜藏着令人心悸的寒冷与坚固。那种冰冷的、带有蝎子齿轮印记的意识能量,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了一层无比致密、与孙浩最基本的脑干功能深度融合的“意识冰壳”,将他所有的记忆、情感、自我认知,彻底冻结、封存了起来。 “是‘意识锁’的完全形态,”姜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尽量不去深度“凝视”,以免引发反噬,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封锁感依旧清晰,“比在梦境中遇到的更彻底、更底层。它现在不是‘控制’他,而是‘保护’——保护他脑子里那些不能泄露的秘密,同时也‘保护’这个载体本身不被破坏。强行突破这层‘冰壳’,就像用重锤砸向一块与心脏相连的冰,冰碎了,心脏也停了。” “一点缝隙都没有吗?”赵志刚不甘心地问,“哪怕是潜意识层面?或者,利用他最后传递出的那个代号‘STING’作为钥匙孔试试?” 兰芷汐摇了摇头:“常规的催眠、药物辅助审讯,甚至深层潜意识引导,我们都试过了。所有的尝试,都如同泥牛入海。那道‘锁’似乎能识别并阻断任何形式的外部意识介入。‘STING’这个代号,可能是一个关键线索,但它更像是指向了锁的‘制造者’,而不是开锁的‘钥匙’。”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姜墨,眼神中带着询问和谨慎:“或许……只有同样来自意识层面的、更高维度的力量,才有可能窥见一丝缝隙?比如,你的‘灵视’,在不直接冲击‘锁’的情况下,尝试进行更精微的……‘共振扫描’?” 姜墨沉默了片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做的风险。上次在码头仓库的短暂交锋,那冰冷的反噬几乎让他左眼的视觉神经暂时性坏死。现在这“意识锁”变得更加坚固和深沉,任何试探都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应。 但他也明白,孙浩是当前唯一可能连接“神骸计划”与现实中“毒刺”行动的桥梁。他脑中封存的秘密,可能是阻止更大灾难的关键。 “我可以试试,”姜墨最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但需要最完备的防护和最快的断联机制。而且,不能在这里进行,需要回到诱导室,借助设备将我的意识波动降到最低,进行极限精度的‘表层扫描’,就像用最细的探针去轻触冰面,感受其下的结构和温度。” 赵志刚看着姜墨苍白的脸和眼底的血丝,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量力而行,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需要任何资源,随时开口。” 一小时后,诱导室再次准备就绪。这次的气氛比上次更加紧张。姜墨躺在设备椅上,新型的神经稳定贴片散发出更强的凉意,试图压制他左眼深处那不稳定的灼热感。兰芷汐调整着设备参数,将输出能量和感知灵敏度都设定在了一个极其保守的阈值。 “扫描模式设定为被动接收,持续时间不超过三十秒。一旦你的生理指标出现任何异常波动,或者监测到有未知意识反馈试图反向渗透,系统会立刻强制断联。”兰芷汐的声音透过骨传导设备传来,异常清晰。 “明白。”姜墨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深入”或“突破”,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将“瞑瞳”的力量收敛到极致,化作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息,缓缓向隔离间内孙浩的方向“飘”去。 他的感知,如同最轻盈的雪花,落在孙浩意识空间那“冰封的湖面”上。 冰冷!刺骨的冰冷!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在那极致的寒冷与寂静之下,姜墨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种无比复杂、精密到令人绝望的能量结构。它像是由无数微小的、不断旋转的湛蓝色齿轮和蝎尾状纹路编织而成的网络,层层嵌套,深入到了孙浩意识的每一个基本单元。它没有主动攻击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排外的防御规则。 姜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感知的“频率”,尝试与这冰冷结构进行最表层的“接触”。没有冲击,没有侵入,只是去“感受”其存在本身。 一秒……两秒…… 就在第三十秒即将到来,兰芷汐已经将手指放在强制断联按钮上时—— 异变陡生! 那原本静止的、冰封的湖面深处,某个被姜墨无意识掠过的、极其微小的“齿轮”结构,仿佛被触发了某种机制,猛地逆向旋转了一下! 嗡! 一股尖锐、冰冷、带着强烈排斥意味的意识脉冲,如同高压电流般,顺着姜墨那缕细微的感知连接,猛地反冲回来! “呃啊!”姜墨闷哼一声,感觉左眼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对意识的控制! 几乎在同一瞬间! 隔离间内,医疗床上的孙浩,身体猛地弓起!双眼骤然睁开,瞳孔中爆发出刺目的湛蓝色光芒!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嘶吼!所有的生命监测仪器瞬间报警,数据疯狂跳动! “断联!”兰芷汐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噗! 姜墨感觉那根意识连接被强行斩断,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在椅子上,左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是血。 而隔离间内,孙浩在爆发后,眼中的蓝光迅速熄灭,身体重重摔回床上,再次陷入死寂,生命指标缓缓回落,但比之前更加不稳定。 “姜墨!”兰芷汐和赵志刚冲到他身边。 姜墨艰难地抬起手,擦去眼角的血,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发现真相的颤栗:“锁……是活的……有……自适应……防御机制……强行突破……必死……” 他喘着粗气,看向隔离间内再次“平静”下来的孙浩,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钥匙……不在我们手里……甚至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 意识封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孙浩这座沉默的堡垒,似乎从内部被焊死了。 诱导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紧张的气息。姜墨靠在椅背上,右眼紧闭,左眼被兰芷汐用无菌纱布快速而轻柔地按压着,鲜红的血迹仍在缓慢渗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浅短,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刚才那瞬间的意识反噬带来的不仅是生理上的剧痛,更有一种灵魂被冰锥刺穿的寒意。 “眼底毛细血管破裂,视神经受到强烈冲击性刺激,需要立即进行深度镇静和神经营养支持!”兰芷汐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语速极快地对赵志刚说道,专业冷静的语气下压抑着担忧,“短时间内绝不能再动用能力了!” 赵志刚脸色铁青,看着姜墨痛苦的模样,又瞥向监控屏幕上隔离间内再次恢复“平静”却数据更加不稳定的孙浩,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对方的手段狠辣而精密,连试探性的接触都遭到如此凶猛的反击。 “我……没事……”姜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他试图抬手示意,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那……那道‘锁’……不是死物……是……活的陷阱……” 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断断续续地描述刚才那惊魂一瞥的感受:“它……有自适应……学习能力……我的感知……刚触碰到表层……它就……分析了我的‘频率’……然后……用更强的……同频震荡……反击……就像……镜子……” 镜像反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种防御机制远超简单的能量屏障,它具备某种初级的“智能”和“进化”特性! 兰芷汐立刻抓住了关键:“也就是说,任何形式的意识探查,无论多么温和,只要被它识别为‘外来入侵’,都会触发强度递增的反击?而且反击方式会模仿入侵者的特征?” 姜墨虚弱地点了点头,左眼传来的阵阵抽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越是……精妙的探查……反击……越致命……强行突破……唯一的结果……就是……意识同归于尽……” 这个结论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孙浩的大脑成了一个带着顶级智能防盗系统的保险箱,而且这个系统还连接着自毁装置。常规的“开锁”手段完全失效,暴力破解则人财两空。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赵志刚的声音带着不甘的沙哑,“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他!” 兰芷汐沉默地替姜墨更换着纱布,大脑飞速运转。作为顶尖的心理学家和意识研究领域的专家,她深知这种层级的技术封锁意味着什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催眠或药物可以解决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了意识本源的规则层面。 “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兰芷汐缓缓开口,眼神锐利地看向隔离间,“我们一直试图从外部‘打开’这把锁,读取里面的信息。但既然这把‘锁’如此智能且具有攻击性,我们能不能换一种思路?” “什么思路?”赵志刚追问。 “不‘开锁’,而是尝试‘理解’这把锁本身。”兰芷汐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刚才姜墨触发反击时记录下的所有数据——包括那瞬间爆发的意识脉冲波形、能量频谱特征、以及孙浩生理指标的异常变化模式。 “这把‘锁’的制造技术,它的能量频谱特征,它的防御逻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库。”兰芷汐指着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能够设计并植入这种级别意识锁的组织,其技术路线、能源特性、甚至审美偏好(比如那个蝎子齿轮标志),都会在这把‘锁’上留下痕迹。分析这些‘痕迹’,或许比强行读取孙浩被封存的记忆,更能让我们接近‘神骸计划’的真相。” 她顿了顿,看向脸色苍白的姜墨,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是坚定:“尤其是姜墨刚才冒险换来的这次‘触发’,虽然让他受伤,但也让我们采集到了这把‘锁’在主动防御状态下的完整数据。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直接的、来自对方核心技术的样本!” 姜墨闻言,强忍着不适,微微睁开通红的右眼,看向兰芷汐,艰难地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容:“看来……我这下……没白挨……” 赵志刚立刻明白了兰芷汐的战略转向。既然保险箱打不开,那就研究保险箱的制造工艺、所用材料、锁芯设计,来推断主人的身份和目的! “小杨!”赵志刚立刻接通技术中心,“集中所有算力,分析刚才采集到的意识脉冲数据!进行全数据库交叉比对!重点排查与已知的尖端脑机接口研究机构、量子加密项目、以及……所有与‘蝎子’、‘齿轮’意象相关的隐秘组织或高科技公司的技术特征是否存在关联!尤其是海外那些受管制的前沿实验室!” “明白!数据量巨大,需要时间,但这是一个明确的方向!”小杨的声音带着兴奋,终于有事可做了。 安排完技术分析,赵志刚又看向兰芷汐和姜墨:“那孙浩本人呢?我们就这样……养着他?”把一个极度危险、意识被锁死、随时可能被远程引爆的“人形炸弹”放在身边,风险巨大。 兰芷汐沉吟道:“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支持,进行严密的物理和信息隔离。他现在的状态,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物证’和‘研究样本’。同时,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防止对方狗急跳墙,进行远程灭口或激活他进行最终破坏。” 姜墨在兰芷汐的搀扶下,勉强坐直了一些,用没受伤的右眼盯着屏幕上的孙浩,声音低沉却清晰:“还有……‘STING’……孙浩最后留下的这个词……是唯一的……活口……可能……是钥匙的……线索……” 虽然无法打开孙浩脑中的锁,但“毒刺”这个代号,指向了一个明确的目标——那个隐藏在“神谕基金会”乃至“华宇集团”阴影下的特殊行动部门。这或许是另一条可以追查的线。 赵志刚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一条路被堵死,就开辟另一条路。从硬闯意识禁区,转向技术痕迹分析和外部线索追踪。虽然艰难,但总比面对一个无解的死局要好。 “我立刻安排人手,双线并进!技术分析全力进行,同时,启动对‘STING’的暗中调查!”赵志刚下定决心,“姜墨,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恢复身体。兰医生,这里交给你了。” 姜墨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左眼依旧传来阵阵灼痛。意识封锁的坚固超出了他的想象,但这次的受伤也并非全无价值。至少,他们看清了对手在意识领域的技术壁垒有多高,也明确了下一步的方向。 孙浩静静地躺在隔离间内,如同一座被冰封的墓碑,守护着无人能解的黑暗秘密。而围绕着他的攻防战,从直接的意识对抗,转入了更加隐秘和技术化的深度博弈。 (第57章 完) 第58章:反向追踪 海洲市刑警支队,技术侦查中心。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多块分屏显示着频谱分析图、信号拓扑模型和城市电子地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和机器散热的气味,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 小杨坐在控制台前,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紧盯着屏幕上正在疯狂演算的进度条。他的任务是艰巨的:从姜墨冒险触发“意识锁”反击时捕捉到的那短暂而强烈的意识脉冲数据中,逆向剥离出可能存在的、用于远程控制孙浩的加密信号的特征,并尝试进行反向追踪。 赵志刚和兰芷汐站在他身后,神情凝重。姜墨因为左眼伤势和精力透支,在隔壁的休息室由医护人员照看,暂时无法参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杨的技术能力和那转瞬即逝的数据样本上。 “难度非常大,”小杨头也不回,语速飞快地解释,既是在汇报,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对方使用的不是传统的电磁波信号,而是基于量子纠缠原理的加密通信(一种利用微观粒子‘超距感应’特性进行信息传递的技术,理论上无法被窃听或干扰)。我们捕捉到的‘意识脉冲’,更像是那个‘意识锁’被触发时产生的‘能量溢出’或者说是‘系统日志’的剧烈外显,而不是通信信号本身。” 他调出经过复杂算法处理后的脉冲波形图,波形尖锐而混乱:“但是,任何能量溢出,都会携带其源头的一些‘指纹’信息,比如它的编码习惯、能量频谱特征(就像不同乐器的声音有独特的音色)。我现在做的,就是试图从这片混乱的噪音中,提取出可能隐藏在下面的、极其微弱的、属于那个远程控制源的‘信号幽灵’或者说是‘背景辐射’。” 屏幕上,算法正在将脉冲数据与海量的已知信号特征库进行比对,同时进行深度去噪和特征增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赵志刚忍不住来回踱步,兰芷汐则静静地看着屏幕,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突然,刺耳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一条原本杂乱无章的波形线,在经过多层滤波和放大后,竟然分离出了一段极其微弱、但呈现出某种规律性振荡的细小信号片段! “找到了!”小杨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虽然只有不到毫秒的残留,但这段振荡的频率调制模式(一种通过改变信号频率来编码信息的方式)非常独特!与我们数据库里记录的任何合法通信协议都不匹配!这是一种……非标准的、高度定制化的加密方式!” 他迅速将这段特征信号输入追踪程序,程序开始根据信号的传播损耗模型和城市环境电磁地图,逆向推算其最可能的来源方向。 屏幕上,城市地图出现了一个以隔离中心为圆心的扇形搜索区域,区域随着计算的深入逐渐缩小、偏移。 “信号强度衰减模型显示,源点距离我们较远,至少在十公里以外……方向……偏向西北郊……”小杨紧盯着地图上不断变化的概率云图。 最终,概率云图收敛、定格!一个红色的高亮区域,清晰地标注在城市西北郊的电子地图上! “定位完成!信号源指向概率最高的区域是——”小杨放大地图,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城西废弃的‘红星机械制造厂’及周边区域!” 红星机械制造厂!一个已经倒闭了十几年、占地广阔、厂房破败、早已被城市发展遗忘的角落!那里基础设施落后,人烟稀少,正是藏匿非法活动的理想地点! “又是废弃工业区……”赵志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之前孙浩就是在类似的城西工业区被捕,看来那里确实是对方一个重要的活动窝点。 “能确定具体位置吗?或者有没有二次中转的痕迹?”兰芷汐冷静地问。对方如此狡猾,很可能使用中继站来隐藏真实位置。 小杨快速操作,调取了该区域近期的所有民用和低权限监控数据、通信基站记录、甚至卫星遥感的热源成像进行交叉分析。 “有问题……”几分钟后,小杨皱起了眉头,“该区域近三个月内的常规电子活动记录几乎为零,符合废弃特征。但是……我们的高敏度环境背景辐射监测站数据显示,在过去一周内,该区域上空偶尔会出现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宽频谱量子噪声扰动(一种可能由未屏蔽的量子设备运行产生的特殊背景干扰)。” 他切换屏幕,显示出一张放大的卫星热成像图,指向厂区深处一栋不起眼的、半埋式的大型仓库:“虽然表面热源正常,但结合量子噪声扰动的时间和位置分析,信号源有超过75%的概率,指向这个仓库!而且,没有检测到明显的中继信号,要么是源点直接发射,要么……对方使用了我们目前技术无法探测的、更高级的量子中继技术。” 直接指向一个具体仓库!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突破! 赵志刚立刻按下通讯器,声音斩钉截铁:“各行动单位注意!目标锁定,城西废弃红星机械厂,B-4区域大型仓库!立即制定秘密侦察与突击方案!行动等级:最高!要求:无声渗透,确认目标,如遇‘信使’或高价值目标,力争生擒!”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支队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兰芷汐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她看向小杨:“这个信号残留,是实时通信的证明,还是……更像是某种定时发送的‘状态报告’或者存储的指令被触发?” 小杨重新检查数据,肯定地回答:“从信号的突发性和与姜顾问触发‘意识锁’的高度同步性来看,这更像是一个触发式反馈信号。也就是说,当孙浩体内的‘锁’遭受特定类型的探查时,会自动向这个预设的源点发送一个‘被触发’的警报。这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之前长时间监控孙浩却一无所获,只有在尝试‘开锁’时才捕捉到痕迹。” 这个分析让赵志刚和兰芷汐的心微微一沉。这意味着,对方可能已经知道“锁”被触动了!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具体是谁、在哪里触动的,但警报已经发出! “我们必须更快!”赵志刚语气急促,“对方很可能已经警觉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姜墨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左眼还蒙着纱布。 “赵队……我也去。”他的声音虚弱,但眼神异常坚定。 “胡闹!你现在的状态怎么能去!”赵志刚立刻反对。 “那个信号源……不简单……”姜墨靠在门框上,喘了口气,“能发出那种级别意识锁……源头可能不止是机器……我能感觉到……那里有更……‘庞大’的东西……或者……意识残留……” 他的直觉,或者说“瞑瞳”的某种残余感应,让他对那个废弃仓库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赵志刚看着姜墨倔强的眼神,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孤立的红点,深知此次行动的危险性和重要性。最终,他咬了咬牙:“你可以跟指挥车行动,但必须留在安全区!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靠近前线!这是命令!” 姜墨点了点头,没有争辩。 夜色渐深,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驶出支队大院,如同利剑般刺向城西那片被遗忘的工业荒原。一场指向“神骸”神经末梢的突击行动,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展开。 而那个废弃仓库深处,等待他们的,是空无一人的陷阱,是严阵以待的杀机,还是……关于“钥匙”与“信使”的终极谜底? 城西郊外,废弃的“红星机械制造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残骸,匍匐在浓重的夜色下。锈蚀的厂房骨架在风中发出呜咽,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陈年灰尘的混合气味。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在距离厂区一公里外的一片枯树林中熄火静默。 临时前线指挥点设在领头车的后舱,狭小的空间内挤满了各种电子设备。赵志刚紧盯着战术屏幕上由无人机传回的红外和微光影像,厂区内部死寂一片,只有偶尔窜过的野猫和风吹动废料的声响。锁定目标——B-4区域那座半埋式的大型仓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悄无声息。 “A组报告,仓库外围未发现明暗哨,出入口无明显近期活动痕迹。”耳机里传来突击队长压低的声音。 “B组确认,仓库顶部通风口有轻微物理破坏痕迹,像是被专业工具撬开过,时间无法精确判断,但锈迹有断裂新茬。” 一切迹象都显示,这里可能已经被废弃,或者,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赵志刚按下通讯键,声音压得极低:“各小组注意,目标仓库可能设有高级预警或防御系统。A组,从主入口佯动,制造声响吸引注意;B组,从通风口秘密渗透。行动高度谨慎,如遇抵抗,果断控制,优先确保活口!行动!” 命令下达,战术小队如同暗影般散开,融入厂区的废墟之中。 指挥车里,小杨面前的多块屏幕正疯狂刷新着数据。他尝试调用一切可用的卫星和附近基站资源,对仓库区域进行高精度电磁频谱扫描和量子噪声监测。 “有发现!”小杨突然低呼,指着其中一块屏幕,“仓库内部检测到极其微弱的、持续性的低功率电源波动!不是市电,像是……高性能电池组或者小型发电机!还有……非常隐蔽的、被屏蔽层衰减后的无线信号泄漏,信号特征……与我们追踪到的那个加密残留信号有部分频率重合!” 这意味着仓库里确实有东西在运行!不是完全废弃! 几乎同时,渗透小组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和困惑: “B组已进入通风管道,内部灰尘有近期擦拭痕迹……到达预定渗透点……仓库内部空间巨大,堆满废弃机床……中央区域……发现异常!” 战术头盔摄像头传回摇晃的画面:在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中间,被清理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那里摆放着几台闪烁着指示灯的小型、外观非标的电子设备,由一个银灰色的便携式电源箱供电。设备之间连接着粗壮的数据线,中央是一个类似定向天线的装置,正对着仓库顶部破损的穹窿。 “是信号中继和放大装置!看型号和工艺,不是民用级!”小杨快速比对数据库,脸色一变,“是高度定制化的军用级量子信号转发器!这东西能把微弱的量子加密信号进行增益和跳转,极难追踪源头!” “设备还在运行吗?”赵志刚急问。 “运行指示灯亮着,但数据流指示灯是熄灭的,处于……待机状态?”B组队员小心翼翼地靠近。 “别碰设备!检查周围是否有人员活动痕迹或陷阱!”赵志刚心提到了嗓子眼。 “仓库内未发现人员……等等!设备旁边发现一个……黑色的金属箱!有密码锁!” 就在这时,指挥车内的姜墨,猛地捂住了蒙着纱布的左眼,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剧烈的抽痛感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 “呃!”他身体一晃,被旁边的兰芷汐扶住。 “姜墨!”兰芷汐惊呼。 “信号……刚……刚才……又出现了……”姜墨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声音颤抖,“更强……更……冰冷……像是……启动了什么……然后……瞬间……消失了……” 几乎在姜墨话音落下的同时! 战术频道里传来B组队员紧张的声音:“报告!中央设备指示灯刚才全部闪烁了一下!然后……完全熄灭了!电源箱输出归零!” “那个黑箱子!密码锁屏幕亮了!显示……‘信息已送达’……然后锁屏了!” 小杨面前的频谱监测屏幕也同时变化:“所有信号泄漏消失!量子噪声扰动……停止了!” 对方察觉了!在渗透小组发现设备的同时,远程启动了某种自毁或休眠程序,并发送了最后一条信息! “A组!强行破开那个黑箱子!”赵志刚立刻下令。 轰! 一声轻微的爆破声后,频道里传来报告:“箱子已打开!里面……是空的!只有……一张纸?” 画面传回,一张普通的A4打印纸,上面用标准的宋体打印着一行字: 【清理完毕,游戏继续。-STING】 STING!毒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对方不仅知道他们来了,还嚣张地留下了签名!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挑衅!意味着他们又一次晚了一步,对方早已金蝉脱壳! “检查设备!看能不能恢复数据!搜查整个仓库!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线索!”赵志刚强压着怒火下令。 然而,接下来的搜查结果令人沮丧。所有电子设备的核心存储芯片都被物理销毁了,如同被强酸腐蚀过。仓库内除了那个空箱子和纸条,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对方就像真正的幽灵,来去无踪。 行动失败了。虽然确认了信号源,甚至找到了对方的设备,但关键证据被销毁,人员提前撤离,只留下一个充满嘲弄的签名。 指挥车内一片压抑的沉默。小杨不甘心地试图从销毁的设备残骸中恢复哪怕一丝数据,兰芷汐照顾着因剧痛和打击而脸色惨白的姜墨。 赵志刚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望着窗外那片死寂的工业荒原,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毒刺……”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个代号,“就算你把尾巴藏得再深,我也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这次反向追踪,他们触碰到了“神骸”延伸出的触角,却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对手,有多么的谨慎、狡猾和强大。 游戏继续,但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迷雾中似乎变得不再分明。 (第5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