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精通人偶的夜鹭讲师》 1、夜门! 夜鹭是一只夜鹭。 这好像有点废话文学,但其实不是的。 前者是他的名字,后者是他的种族。 长脖,胖身,长腿,灰蓝色的羽毛覆盖头背,胸腹承接着淡灰过渡到白色的羽毛,红眼尖喙的水栖禽类,因抽象搞笑的形象和行为在互联网闻名。 人们给夜鹭起了很多名字——比如海鸥,pt,企鹅;也可以是鱼狗,猫头鹰,蟑螂;甚至是风筝,b-2,su-27……当然还有天线宝宝和毛毛虫。 唯独不是夜鹭。 但是夜鹭不这么认为,他坚决捍卫自己的名字,并坚称自己是一只夜鹭。 是的,夜鹭是一只成了精的鸟,或者说——是一只鸟精。 可夜鹭不这么觉得,他认为,自己除了有脑子之外,和其他的同类没什么区别。 但那个蓝皮两脚怪坚称他是一只妖精,并异常强烈地对他发起了追求。 ……很怪。 难道他头上的6根繁殖羽连人都能诱惑吗? 那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是一只孤单的鸟? 夜鹭蹲在河里陷入沉思,他缩起了脖子和脚,只在水面上露出半个身子,像极了半截芒果。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水冷比风冷效率高,能更快让他的大脑思考。 至于他的脑子并没有泡在水里这件事……请不要在意细节。 夜鹭困惑:人类的xp难道能够包容一只夜鹭了吗?鸟不理解。 实际上,在野外溜达意外发现了一只新生小妖的鸠老,只是想要收徒而已。 至于是如何发现的……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在湿地公园遛弯的鸠老发现了一丝妖气。 他定神一看,发现沼泽里那一群白鹭中,竟然混进了一只灰毛矮子! 这只鸟气定神闲地蹲在一帮优雅美丽的白鹭旁,每当有白鹭不小心没叨住鱼时,这只缩着头的灰毛芒果精就“蹭”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鱼顺走! 很快啊,“唰”的一下,白鹭的鱼就被叼走了。 而那只鸟抻着脖子站起身,像一只保龄球瓶一样阴暗地贴着水面溜走,消失在了白茫茫的白鹭群里,速度快的像蟑螂在爬。 被叼走鱼的白鹭:? 什么玩意过去了? 它弯下脖子看了看两腿之间:我鱼哪去了? 而此时的夜鹭师傅已经将鱼吞下,并随机选择了另一个倒霉蛋,缩起脖子,假装自己是一截枯树干,继续蹲守。 夜鹭其实挺困惑的,这群白鹭眼这么瞎,为什么没有别的夜鹭来偷鱼呢? 几百米开外的鸠老眼冒金光:和自己一样的造物系!这种仿生能力,还是一只刚成精的小妖,这地方可是自然保护区,没有别的妖精,他肯定没有师傅!手慢无啊! 激动的鸠老一个闪现就出现在了夜鹭面前,吓得白鹭群瞬间飞起,在飞扬的白羽中,穿着“naza”短袖的蓝皮妖精张开双臂:“徒弟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大嗓门给夜鹭嘴里的鱼都吓掉了。 夜鹭:⊙▃⊙ 鸠老:(☆▽☆) 或许是因为没怎么见过人,又或许是听不懂人话,又或者是蓝皮妖怪的表情太过夸张像吃小孩。 总之,被吓到的夜鹭师傅“唰”地一下贴地爬走,又快速地拍动翅膀起飞,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综上所述,他们的相遇充满了……惊吓。 但是鸠老不是只轻易放弃的妖精,在他的仔细搜索下,发现这只新生的小鸟妖或许是因为惊吓,选择了人类聚集区觅食。 鸠老捏着胡子想,这小妖精胆子还挺大,竟然不怕人,是个可造之材。 实际上,夜鹭只是选择了性价比更高的方案。 他只需要选择一条有钓鱼佬的河边,往拿着鱼竿的人旁边一蹲,就会有鱼送到他嘴边,根本不需要跟别的鸟抢,更省时省力了。 而钓鱼佬们发现,只要这夜鹭往谁身边一蹲,就绝对能钓上来鱼,久而久之,他们尊称他为夜鹭导师,每次钓上来小鱼都会供奉给他。 钓鱼佬:伟大的夜鹭导师!祝福我今天不空军!夜门! 然后双手合十将鱼奉上。 ——总之就是非常虔诚。 鸠老摸了摸胡子,发觉不对劲,这小妖不会还有天道的幸运加成吧? 那更得收徒了! 但由于第一次与心水的徒弟见面过于惨烈,所以他选择曲线救国。 扛着鱼竿和马扎化形成人类的鸠老上阵了。 鸠老心想,就凭我这几百年的道行,还拿不下你了? 然而事与愿违,夜鹭导师光顾了每一个钓鱼佬的鱼竿,却唯独绕开了他。 鸠老在这河岸坐了一个星期,都没钓到一条鱼。 ——倒霉死了。 隔壁的小年轻都看不下去了:“老人家,你是不是得罪了夜鹭导师?” 鸠老心虚:“啊……应该……没有吧?” 实际上他也拿不准这小妖是不是识破了他的伪装,难倒这小家伙还是个生灵系,自带洞察天赋? 想到这里他更激动了,这小妖跟他有缘啊! 不能放手!(握拳) 所以……夜鹭感觉自己的生活变得更艰难了。 这蓝皮的老头神出鬼没,他飞到哪跟到哪:下雨他在河边给夜鹭打伞,热天他给夜鹭降温,白天跟着夜鹭觅食,晚上坐在夜鹭身旁修行。 他总会带着手机,以各种诡异的姿态拍摄夜鹭,并且笑容扭曲的呼唤:“oi!徒弟!oi!徒弟!……” 如此往复数十遍,仿佛感染了什么恶疾。 哪怕是夜鹭落在电线上拉屎,那家伙都会蹲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嘿嘿嘿……徒弟弟~” 配合那黄灯一样的大眼珠,非常诡异,非常变态。 令鸟屁股发凉……什么?原来他在拉屎啊,那没事了。 一开始夜鹭还比较排斥这个家伙,但随着对方展现了甩也甩不开地像屎壳郎追粪球一样的惊人毅力后,夜鹭师傅开摆了。 随便吧,麻了。 这个自称是他师傅的家伙天天在他身旁唠叨什么化形技巧,术法口诀,统统像水一样从他核桃仁一样的脑壳里流进流出,不留一丝痕迹。 鸟不想听,鸟听不懂,鸟干饭去了。 就夜鹭师傅持之以恒的厌学中,一年过去,夜鹭还是那只夜鹭,除了从一颗芒果变成了一头种花田园企鹅之外,没有一丝丝改变。 还是那么单纯睿智,红色的眼睛清澈又愚蠢。 但是鸠老非常满足,妖精都晚熟,他能找到一个徒弟已经非常完美了! 他美滋滋地享受起了带徒弟的生活,每天都活力满满。 就这样过了很久,某天,享受生活的鸠老有要事去办,临走前他嘱咐夜鹭:“徒弟啊,为师要出门一趟,你跟我一起呗?” 夜鹭桀骜地缩起脖子,闭上眼蹲在水里,假装自己是只水蟑螂。 “欸……”鸠老叹气,自己选的徒弟,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所以他留下了一些法宝:“这些你带着,有事找为师,我去去就回。” 鸠老传送离开了。 阴暗的水蟑螂活了。 他抻长脖子,侧过脑袋,仔细查看了一下对方留下的东西——是一串绿色的珠子,正好能戴在他脖子上。 好看。 夜鹭叼起了珠串一甩,正好套在脖子上,他拍了拍翅膀,决定出门打野。 今天下雨,夜鹭叼着个石子在河边等了半天,没等到鱼,反而招惹来了巴西龟,夜师傅跳脚离开岸边,真是晦气。 索性他决定不为难自己,用他机智的大脑思考一番后,选择去城东的海洋馆蹭顿西餐。 夜鹭冒着雨飞到企鹅展区,正好碰上帝企鹅开饭。 他缩起脖子,丝滑地cos成一只企鹅——鸠老别的东西学没学会不好说,但是这伪装的本领已然到达宗师境界。 全馆上下,无论是游客、饲养员、还是那群企鹅,都没认出来这是一只夜鹭。 夜鹭阴暗地静步靠近,阴暗地张嘴叼鱼,阴暗地仰头吞下…… “嘎!” 糟糕! 这鱼竟然是冻鱼!硬邦邦!企鹅嗓子眼粗吞得下,但他不行啊! 这是谋杀! 嘎! 被噎地抻脖子瞪眼的噎鹭师傅眼前一黑,腿一蹬,死不瞑目。 【本书完。】 ……开玩笑的。 甜美欢快的声音响起:“人才培养系统7474为您服务,恭喜您获得了……不er?” 机美声甜的系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我的宿主怎么是只鸟啊!!!” “我是人才培养系统!不是畜生培养系统!!我的人呢?!!” 夜鹭睁开了眼,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 像是灵质空间,但是鸠老的灵质空间可没这么空旷。 那不知名的声音还在崩溃呐喊,自带3d环绕音:“完辣!!我的kpi!我的绩效!我的年终奖!” 听起来好命苦的样子。 就像被开狂暴的超雄黄嘴鹮鹳暴揍了一顿的同类,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夜鹭亲眼目睹过,非常惨烈,且好笑。 哈哈。 他可没被揍过,他可是拟态大师,cos满级选手。 夜鹭张张鸟嘴,发出了一声夜鹭叫:“噶。” 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漂浮的小电视机,显示屏上一脸苦相。 系统7474抱着最后一点期望问他:“你会说话吗?” 夜鹭:ヽ( ̄▽ ̄)?? 7474:(艹皿艹) “完蛋啦!连人话都不会说!”7474崩溃,整只机在空间里疯狂飞舞,翻上翻下,开始发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它开始碎碎念,并狂呼后台,“查询客服:系统能退订吗?” 然后它收到了客服的婉拒:“你是乙方,不可以呢亲亲~” 7474:(t_t) 没有办法,只要宿主选择绑定,这个b班它就得上,这可能就是乙方牛马的宿命吧。 7474已经绝望了,甜美的少女声音变得生不如死:“很不高兴为您服务……我是人才养成系统7474。” “我们拥有完整的体系养成计划,祝您成材,走上人生……鸟生巅峰,坐拥豪宅……大片鱼塘,成为人、鸟生赢家。” “请问您是否同意签订?您在本世界的寿命已经消耗,与系统绑定即可在异世界重开,如不同意,您将进入地府,重入轮回。” 7474等待着夜鹭的选择,内心碎碎念: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呱。” 夜鹭歪了歪头,说出了成精之后的第一句人话,“有鱼吗?” 7474:!!! “不是,哥们儿,你会说话啊!” 7474震惊道,“为什么不早说,搞得我刚才仿佛像个弱智一样。” 夜鹭困惑地反问:“你不是吗?” 他以为这个器灵脑子不好使,上蹿下跳神神叨叨的,跟鸠老差不多。 7474:“啊?” 7474暴怒:“我可是人才培养系统!我很聪明的!” 夜鹭懂了,这是个超雄器灵,还是敏感肌。 但是跟夜鹭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只无辜的鸟,夜鹭大度的选择放过。 夜鹭:“嘎。” “不要装傻啊!”7474感觉不存在的大脑要蒸发了,“有鱼!很多鱼!签不签嘛,求求你……” (t^t) 它的声音可怜巴巴。 夜鹭倒是没什么想法,他有吃的就很满足了,所以他点了点头:“行。” 年终奖保住了! 7474:“好耶!” 至此,夜鹭师傅获得了新的鸟生,系统7474保住了奖金。 唯独剩下出门回来的鸠老:我徒弟呢?我那么大坨徒弟弟哪去了!??? ——总之,大家都有了美好的未来!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 2、夜鹭死苦 签署完协议,7474就正式上岗了。 顺带一说,这是它实习转正的第一任宿主,所以它得做出点成绩才行。 一定要让前辈们刮目相看!(握拳) “现在由我来介绍一下系统的用户说明书……” 亢奋起来的系统准备开启任务流程,它可是耗费了很多能量来背诵呢。 夜鹭:“多长?” 7474:“十万字呢,亲~” 夜鹭不想听:“跳过。” 7474:“……” 白背了。 7474微笑:“好的呢,亲~接下来系统将为您生成新世界的登录信息,请问您有什么要求吗?” 夜鹭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好的,非常完美,不需要改。 7474:“好的呢,已按照您目前所属种族【夜鹭妖】进行匹配……” “匹配完成——世界:提瓦特,种族:元素生物。” 夜鹭一抻脖子瞪大眼。 这对么? 明明他是一只鸟,怎么连鸟都当不成了? 7474解释道:“因为提瓦特本地并没有夜鹭,所以只能以元素生物拟态的方式存在。” 它安慰道:“而且元素生物很强啦,可以用元素能力抓鱼呢!” 夜鹭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完全忘记了作为一只妖怪,他要是肯使用妖力,抓鱼也是不在话下的。 7474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糊弄过去了。 它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接下来要发放新手福利了,当当!” 随着它声音落下,夜鹭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界面。 “这是我们系统的主要功能——抽卡!” “1600发十连,160发一抽,小保底80大保底160,卡池概率0.6%,限定池23天轮换,常驻池不变,现在赠送十连常驻抽卡道具,另有新手池八折优惠哦~” 7474的语速突然增快,连珠炮似的突突了一堆出来,听得鸟脑袋晕晕。 “嘎。” 鸟脑烧烤。 “宿主,宿主,您要抽新手池吗?十连必出形象的,是您在新世界的新面貌呢~强烈推荐哦!” 小电视机绕着抽卡界面飞舞,顺便放了几个烟花出来。 抽卡。 夜鹭并不陌生。 至少他经常蹲点的钓鱼佬在钓鱼的时候就会打开手机挂机,有时会在供奉他的时候顺带拿出手机来抽卡,如果冒了金光,他就会十分激动地跳起来振臂高呼:“夜鹭导师万岁!” 并且将当天钓的货全都投喂给夜鹭。 还会跟钓到大鱼一样,跟其他的钓鱼佬炫耀:“你怎么知道我十连双黄?” 那个钓鱼佬每次供奉他都能出金,那作为被供奉的夜鹭本鸟,运气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夜鹭自信满满地用喙戳了一下抽卡按钮。 伴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声,页面上跳出了一个宝箱,抽卡动画结束后,冒出了紫色的光芒。 “恭喜您获得了新的形象!”7474不知从哪里拿着荧光棒挥舞了一圈,给他庆祝。 “请穿戴好~我们即将登陆新世界咯!” —— 他被人从无边的长梦中唤醒。 睁开眼,面前是个年轻又威武的男人。 “你是谁?”男人的目光有些探究,又有些警惕。 他在巡逻的时候误入了这方华丽而典雅的秘境,这地方没有危险,只有这位沉睡中的少年。 面前的紫发少年面若好女,眼神清澈而茫然。 他身着精致华美,衣服上佩戴着一枚金色的羽饰,仿若名门贵族小姐珍爱的人偶娃娃。 美丽的少年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本能地勾起一个笑容来。 “你……算了。” 男人发觉对方似乎听不懂自己的话,便摇了摇头,“既然发现了你,便不能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你跟我……” “砰——!!!” 少年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来。 就在刚才,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高空坠下,直直的砸在男人身上,扬起了好大的灰尘。 他往前走了几步,烟尘渐渐散去,只见刚才男人人事不省地趴在地上。 而他的背上,坐着一个小孩。 对方两腿向身体外展,白色的袍子遮盖了大半身体,因为坐姿的原因露出光洁的小腿和脚。他双手着男人的背部支撑起身体,一只手带着绿色的珠串,一头灰蓝色的长发直垂地面,抬起头时,露出了稚嫩可爱的脸蛋和红色的眼瞳。 只是……眼神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夜鹭:o-o 少年:o(?Д?)っ! 比他更慌乱的是系统7474:“啊啊啊啊啊啊!!!砸到人了!!!快起来啊!!!” 好吵。 夜鹭甩了甩脑袋,一头长发被他搞得有些乱糟糟的。 他第一次使用这幅身体,感觉非常难控制。 做鸟的时候,他只需要管理自己的翅膀和两条腿就好了,怎么做人的时候还需要操控手指和手臂呢? 做人好难,很难想象人是怎么做人的。 系统的尖叫被夜鹭完全过滤掉了,他就这么陷入了自己对于做人心得的思考中。 7474:“憋发呆了!先从人身上下来,万一杀人了先跑啊!!”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才培养系统”能说出来的话,如果夜鹭有常识,高低得先拷打一番它的专业素养。 但很可惜,夜鹭不只是个文盲,还是个法盲。 夜鹭灵机一动:人的身体不好操控,那鸟的身体不就好了? 少年已经走到了他眼前,想要把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抱起,却发现对方看了他一眼,“噗”地一声,变成了一只……动物。 配色跟刚才的男孩一模一样,这是一只灰蓝色和白色相间的鸟,没有脖子,腿也很短……欸? 只见这坨鸟突然站起,露出了与胖乎乎身材完全不符的长腿,它横跨了几步,踩着男人的背落到了一旁的地板上,鸟又突然伸长了脖子,刚才带在手腕上的珠串出现在脖子上,原来是缩脖子的时候被毛给遮起来了……等等,原来它有脖子啊…… 少年惊讶地看着对方抻着长脖子在昏迷的男人面前探了探,然后缩回,又变成了一个圆润的形状。 一套动作流畅丝滑,完全没有给他任何的操作空间。 “嘎。”这只鸟怪叫了一声。 其实夜鹭在给意识里的7474说话:“他没死。” 7474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那就好那就好……” “不对。” 7474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你是不是在人面前变身了?” 夜鹭:“嘎。” 7474着急:“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夜鹭不理解:“跑什么?” “这个世界的人类对异类的态度又不清楚,万一他把你抓了怎么办?”7474慌张转圈,它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宿主是个半吊子小妖怪,而且还厌学的那种,跟人打起来完全不沾光啊! 万一出了什么事,它这一单就中道崩殂了啊!至少要撑过它拿年终奖吧! “可是,”夜鹭慢吞吞地看着少年。 紫发的少年眼睛里满是慌乱,却并无敌意,他伸出手来想要抱起这只鸟,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是人啊?” 7474:“?” 7474:“不er,你说的是人话吗?” 夜鹭郑重回答:“不是。” 他坚持自己是一只夜鹭,而作为一只鸟,他不会说人话很正常。 7474服了,这宿主太呆了,完全听不懂它的言外之意:“他能不是人?他长得是好看不假,但也没脱离人类吧?” “我是夜鹭精,”夜鹭侧过脑袋,用一只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年,“他是木头精。” “都是妖精,”夜鹭愉快地扇了扇翅膀,总结道,“是同类。” 7474:“……” 它沉默地点开了宿主的面板。 【姓名:夜鹭;种族:元素生物/■■■■(未解锁)。】 【能力:生灵—洞察,造物—仿生,强化—■■■(未解锁)】 “啊这,”它关上了面板,“原来你真有天赋啊……” 这就是背调不完整的锅,系统完全不清楚能让鸠老持之以恒纠缠不休也要收的徒弟,到底有什么天分。 不过天赋高就意味着它不会太费心……大概吧。 就在它思考统生的时候,夜鹭又“噗”地一下变回了人形。 原因很简单,地上的这个男人要醒了。 夜鹭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被自己变身吓了一跳的少年,果断向少年伸出双手。 少年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对方眼中的信任,又或者是因为莫名地亲切感,他弯下腰,将坐在地上的男孩抱了起来。 “嘶——” 地上的男人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他好像受到了重击,现在背部一片麻木,脑子也有点晕眩。 但作为一个武士,他并没有感觉自己因此受到重伤。 男人盘坐起来,稍稍闭了闭眼便调整完毕。 他重新看向身前的少年——嗯? 怎么多了一个?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站起了身:“刚才袭击我的是你?” 他盯着少年怀里的男孩。 相比衣着华丽的少年,男孩一身白色袍子,并无装饰,虽然干净,但堪称简陋。 对方年纪看起来很小,头发比个子长,红色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夜鹭戳了戳系统:“他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听不懂。” 7474意识到不对:“听不懂?” 发觉好像闯了大祸的系统匆忙打开任务列表:【传送地——璃月(失败)。】 7474嘎巴一下死了:“完蛋咯,年终奖,哈哈。” 见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没有反应,甚至大的那个抱着怀里的往后退了退,看起来有些害怕的模样。 男人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算了。” 只是两个孩子,他在想什么呢。 男人朝他们行了一个武士礼:“吾名桂木,乃御舆长正大人座下寄骑,若放任汝等在此不管,吾的良知无法平熄,所以……” 他邀请这他们:“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就请握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吧。” 少年茫然地听着,他就像一张白纸般清澈,完全不懂对方的话语。 而稍微有点脑子的夜鹭又语言不通。 “他在干嘛?”夜鹭跟7474蛐蛐道,“好怪。” “……哪里怪了?好吧确实有点奇怪,但是这应该是本地人的礼节吧。” 7474明白自己的宿主在吐槽什么,说实话,面前这个男人相貌端正大气,正气十足,被砸了也没有追究,看起来很好欺负……好脾气的样子。 “他说什么?”夜鹭歪了歪头,看着男人伸出的手,没有思索便拍了上去。 小孩子的手在男人手掌上打了一下。 “啪”的一声,非常清脆。 “他在邀请你……不是,你在干嘛?”7474正在找翻译器,系统自带的翻译器不太好用,只能翻个大概。 结果还没等它说完,宿主就已经完事了。 夜鹭理直气壮:“他腾不出手,当然是我来。” “他”显而易见指的是抱着他的少年。 夜鹭见过这种人类奇怪的交流方式,两个人对着拍手,撅屁股,然后摆出一系列诡异的庆祝仪式。 鸟不理解,但鸟照着做。 “……”7474麻了。 它自行闭麦,陷入了对统生的质疑——它这个“人才培养系统”是不是该改名为“畜生拟人系统”? 少年有些惊讶男孩的举动,他低下头,却只能看到对方蓝灰色的头顶。 倒是桂木愣了一下,笑了出来,宽厚的手掌握住了男孩的手:“那么,请多指教了。” 夜鹭眨眼,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于是他又开始戳系统:“夜鹭死苦什么意思?” 7474:“……是敬语,就是打招呼的意思。” “哦。” 夜鹭明白了,他盯着男人的眼睛,礼貌复读,“夜露死苦。” 桂木大笑,比起茫然无知的少年,这个男孩显然更机灵一些,他开心道:“那么,我们出发吧!”《 》 3、八十!八十! “草。” “草。”“……ku……。” “花。” “花。”“……ha……” “桂木。” “桂木。”“……kkkk……” 武人满意地点点头,拿下嘴角叼着的草叶举到眼前:“这个是什么?” 少年眨眨眼:“草。” 夜鹭:“……?” 桂木发觉不对,他试探性的将插在男孩头顶的小花拿下来,放到他眼前。 男孩红色的眼睛顿时变成了斗鸡眼。 ?-? 桂木耐心地问道:“这个?” 夜鹭正在思考。 思考失败。 男孩张嘴,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粗噶叫声:“呱!” 听起来不似人类,像青蛙。 桂木沉默,他将那朵随意在草丛里采来的花插回男孩的长发里,顺便捋好了他的呆毛。 他有些泄气,这孩子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难道说正因为是傻子才会被抛弃在那里? 桂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看向男孩的眼神变得愈发和蔼。 但他还是想要试试,万一有救呢? 男人慢慢地摆口型:“ha——na——(花)。” 夜鹭:“he——咳咳咳……tui。”非常真实的咳嗽声,好像是被呛到了。 没救了。 桂木缓缓直起身,怜惜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甚至注意着没有搞乱他的长发:“……真是辛苦你了。” 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这孩子说“请多关照”这么顺口,想来可能是碰巧了吧。 桂木的视线投向了少年,他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这个总不该是个傻子了吧? 少年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说道:“……花?” 男人握拳,压制着心中的激动,指了指自己:“我呢?” 少年回答:“桂木。” 男人唇角勾起了大大的笑容,他大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对对对,我是桂木!” 一个傻子总比两个傻子强! 实际上,还没有适应人类身体的夜鹭,只是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声带罢了。 哎,做人太难了。 夜鹭在内心叹气。 做鸟的时候,只需要“嘎嘎”叫就行,为什么人类能发出这么多声音?他们不累吗? “要不,我们先从走路开始?”7474弱弱道,它将第一个任务发布了出来:【直立行走——奖励20碎晶】。 “碎晶有什么用?”夜鹭问道。 “可以兑换限定抽数哦~”7474循循善诱,“与之相对的,宿主在世界所收集的元素能量可以积累耀晶,兑换常驻抽数~” “还有一种特殊能量——污秽之力可以积累晦晶,用来抽取武器池哦~~” 听起来就像是那种为了抽干玩家钱包而设计的二游卡池,每个卡池的抽卡道具都不一样。 但是夜鹭不懂人世险恶,所以他单纯的问道:“那哪种卡池积累最快?” 7474:“只有限定池才需要任务道具,而其他两种池子都是要根据本土环境和宿主的努力程度判断呢~” “也就是说,您肝的越快,抽数越多,抽数越多,肝的越慢~” “总而言之,肝的越快,肝的越慢。” 这系统是不是有毛病? 而且诱骗的语气太过明显了,激起了夜鹭的逆反心理。 他偏不。 男孩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 跟在桂木身后的少年意识到怀里的男孩放松了身体,完全靠在了自己怀中,便低头看了眼,发现对方脑袋一点一点,似乎是睡着了。 他逐渐放轻了动作,走的更平稳了些。 此刻在意识空间中,系统开始了单方面的价格拉锯战。 它感觉不妙,要是宿主消极抵抗,自己可能只拿个基本工资了,连提成都没,于是它试探道:“要不,我去问问上司,能不能吧任务奖励加到四十?” 夜鹭闭眼不语。 7474咬咬牙:“六十?” 夜鹭:zzz。 7474豁出去了,它喊道:“八十!这是最低底线了!” 夜鹭被它的大嗓门给吵醒,一双红色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天可怜见,鸟刚才是真睡着了,完全不知道系统在急什么。 7474:“行不行?!我求你了!” 夜鹭眨眨眼,非常佛系道:“好啊。” 7474:“好耶!” 它迫不及待地去找上级对线去了。 留下被吵醒的夜鹭原地茫然:它怎么了?发情期吗这么暴躁? 来不及为了被夜鹭无辜造谣的系统哀悼,接下来到来的是——桂木的上司,御舆长正。 “这两位就是属下此行发现的孩子。” 桂木将少年和男孩带到目付面前,恭敬的低下头,将此行的见闻简要汇报给了御舆长正。 对方点点头:“我知道了。” 御舆长正红发绿眸,长相端正,左脸有一道伤疤,男子眼神中有股肃杀之气,幕府军服在他身上更显得魁梧挺拔。男人腰佩长刀,只是站着就有种威压感迎面而来。 即便是作为属下的桂木,也与他保持了距离,避开他的锋芒。 可奇怪的是,无论是少年还是他怀里的男孩,似乎都不被他周身的气压所影响。 少年紫色的眼瞳依旧清澈温和,他笑着朝御舆长正道:“请多指教。” 这一路下来,他已经学了不少词,能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而他怀中的男孩则是眨眨眼,跟着复读道:“请多指教。” “嗯。”御舆长正的目光扫过两人,停留在少年所佩戴的金羽上。 他皱起眉。 “你……”他想要问什么,却想起了桂木所说的,这两人听不懂稻妻语这回事。 男人便转头去问桂木:“你遇到这个少年时,他的身上就已经有这枚金羽了?” 桂木点点头:“对,在下是于一处秘境发现的他们。” “……这枚金羽,”御舆长正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如果没有记错,我认得它。” “——这是将军的凭证。” 桂木骤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早些年间,稻妻的神明曾打造过一尊人偶,本欲做“容器”使用,却因某种原因放弃。在宫司大人的劝解下,将军大人将人偶存放于一处秘境,令他陷入恒常的安眠。 御舆长正之所以知晓这些,皆因他的养母,鬼族的御舆千代是将军旧日挚友。 而她,也曾佩戴着与金羽相配的饰物,在与神明的宴会中执刀起舞。 只可惜…… 旧日挚友,终刀剑相向。 那往日的情谊,如同镜花水月,幻梦一场。 男人握紧了刀柄。 桂木骤然得知这些秘幸,不由地震惊道:“那……属下岂不是闯了大祸?” ——擅闯将军所铸秘境,还将她的造物“偷”了出来。 他连忙跪下请罪:“请大人责罚!” 御舆长正对自己这位忠诚的下属颇为照顾:“不知者无罪,你起来吧。” “这件事,我将修书一封递交幕府,若是将军因此怪罪于我,那也是我身为长官管教不严的罪责。” 但桂木想到了如今幕府三奉行的行事,有些不忍:“大人,恕在下直言……幕府并不告知将军便擅自行动,将他送回秘境的可能性更大。” “这并非正人君子所行之事。” 御舆长正思索片刻,摇摇头:“罢了,踏鞴砂不缺一张吃饭的嘴。” 他吩咐道:“将他的身份隐去,至于向幕府的报告……就写在名椎滩发现两位流浪儿好了。” 桂木肃然而立,恭敬行礼道:“是!” 少年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隐隐猜测跟自己和男孩有关,出于莫名的担忧,他将怀中的男孩抱得更紧了些。 夜鹭:……勒死鸟了,嘎。 他有些不爽地拍拍少年的手臂,示意他放松。 他问7474:“这两人在干嘛?” 7474刚跟上司肘击回来,匆忙找翻译器:“他们好像知道抱着你的这个不是人了,在讨论如何处置……” 夜鹭的思维难得对齐颗粒度:“那我们跑路?” 7474:“……不用跑,他们打算把他当人收留。” 系统有些无语到:“宿主你真的不做攒点能量值?普通池有更好的本地化字典的,我只能翻个大概。” 毕竟它是“人才培养系统”,为了避免宿主卡bug,自带的翻译器都不好用。 “我还在的时候能勉强帮帮你,万一我休假呢?”7474苦口婆心。 夜鹭:“你有假期?” 7474怒道:“就算是牛马也有休息时间,不是天天007啊!” 但是夜鹭并不关心打工人的痛苦,毕竟它没体验过:“你又怎么了?” 难道系统真有发情期吗?一天暴躁两回。 完全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的系统疲惫道:“……算了。” 跟一只初具人形,不通人性的鸟精有什么好计较的,它真是上班上傻了,哈哈。 “算我求你了。”它卑微道。 夜鹭勉强回复道:“抽了那个,我就能会说人话了?” “……”想得美。 7474冷酷道:“不能,你得自己学。” 然而我们的夜鹭导师碰巧是一名厌学症晚期患者,他果断拒绝:“那我不抽。” 系统沉默片刻,麻木地切断了联系,躲小黑屋自闭去了。 讨论完少年和男孩的安排方式,御舆长正伸手指了指少年胸前的羽饰。 少年不明所以,他将羽毛摘下递给了男人。 御舆长正愣了一下。 随后他从神之眼的空间中拿出了一个布袋,将羽毛装好,交还给了少年。 “藏好它,别被人发现。”他沉声道,说完才想起对方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 但少年十分聪慧,仅凭行为就已经了解的他的意图,他将布袋藏入袖中,朝男人温柔地笑了笑。 御舆长正才发觉,这张脸……与将军大人何其相似。 若是让他轻易离开这里,回到稻妻城,这张脸在如今的幕府中,恐怕会掀起不小的风浪。 男人心中轻叹,深深地注视了片刻少年,才转过身去。 “跟上。”《 》 4、名字 “造兵司正大人,目付大人请见。”守门的侍卫敲门问道。 “进。”门内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御舆长正带着少年和男孩走进门:“丹羽大人。” “是你啊,长正。” 褐发的男人并未以官职称呼他,而是亲切的呼唤他的名字。 男人放下手中的案卷,笑着招呼道:“不必拘束,来喝口水,我记得你今天不是去巡查炉心去了?看你这严肃的表情,是有事要找我?” 说着,丹羽望向男人身后的容貌绮丽的少年。 “正是,丹羽大人。”御舆长正正襟危坐,身板挺得笔直,如同一把尖刀,“在下有要事禀报。” 这个古板又有些固执的男人将少年的事情悉数道来。 “——事情大致如此,在下自作主张将他带来,若有罪责,在下自愿承担。” 他跪坐在兵造司大人的案前,低头请罪。 丹羽愣了一下,露出了个无奈而温和的笑容:“你不必如此。” 男人摇摇头:“你的行为并无过错,我且问你……” 他看向模仿着御舆长正一同跪坐在旁的少年人,柔声询问: “他是否身负罪责,违反幕府律法?” 御舆长正摇头:“……并无。” “那他是否德行有亏,需严加管教?” 御舆长正:“……并无。” “那他是否为鸣神子民,受神所佑?” 御舆长正沉默,半响回答:“他是。” 丹羽笑起来,他的容颜俊秀且柔和,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兵造司的一把手,反而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他额前那抹红色的头发也随着男人的动作微微摇晃:“那便是了,他既然在名椎滩出现,便已经是我治下的人民,理应当对待普通百姓的方式来对待他。” 御舆长正似乎有所顾忌:“可……” “你啊。”丹羽无奈地笑了笑,作为御舆长正的上司兼好友,他当然理解对方因个人经历所塑造的性格,“我知你内心抱负远大,刚正不阿,可人若正直如刀——乃至连本心亦可割舍时……” “人还能成为人吗?” 御舆长正默然,丹羽将茶水递给他,男人接过,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这可是上好的茶叶,像你这般喝可糟蹋了它。”丹羽笑着责怪他。 御舆长正的心情好了一些,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恕在下无知,并不懂得品茶。” “罢了。”丹羽放下杯子,看向少年……和正在榻榻米上乱爬的孩子。 男人有些困惑地顿住了。 察觉到丹羽的动作,御舆长正也转过了头去。 ——只见那长发的小孩四肢着地,飞快地绕着少年爬行,动作流畅,就是配着这及地的长发……有些诡异。 像一只绕着主人热情打转的蓝灰色小狗。 而少年则是不知所措,他有些慌乱地盯着孩子一圈又一圈,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倒下去滚成一团。 实际上夜鹭是觉得大人聊天太无聊,顺带做个任务罢了。 至于为什么任务要求从走变成了爬…… 7474:遵循人类生长发育规律罢了,至于宿主并非人类什么的……你别管,就说好不好使吧! 为了充分发挥宿主的主观能动性,7474将任务拆成了许多简单的节点,以免宿主因为太难而摆烂。 接手宿主的新手期还没过半,它就已经学会了灵活的工作技巧,真是可喜可贺。 丹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说了那少年,却还没提过这孩子。” 御舆长正摇摇头:“他们是一同出现,这孩童与少年不同,身上并无证明身份的物什。” 他又道:“只知道这少年将他看的很紧,一路抱过来,并不让他人接近。” 说到这,御舆长正犹豫了一番,漏出了纠结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 丹羽从未见过这正直到古板的友人露出过这幅表情,便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们都不通言语,少年还好,毕竟是将军所铸,自然十分聪敏。但……” 男人绿色的眼睛瞟了一眼长发的小孩,那孩子似乎有点累了,伸出手抱住少年的腰,趴在了对方怀里。 少年伸出手来,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长发。 御舆长正闭了闭眼,调整着措辞:“这孩子似乎……智慧不足,桂木教了他不少词,皆以失败告终。” 丹羽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真的?” 得到了下属肯定的答复后,男人收敛了神色,仔细思考了一番。 “原本我是想让他们住我另一处空余的宅子的。” 丹羽敲了敲桌案。 “可就眼下来看,现在就让他们独立居住似乎不妥……” 男人没有犹豫太久,便作出了决定,“让他们跟我一起住吧,我现在的宅子正好遮得下他们。” 御舆长正:“这样好吗?是否太劳烦您了?” 丹羽摆摆手:“哪里的话,两个孩子而已,就算我看不过来,还有家仆呢!” 男人笑着安慰不放心的下属:“放心,我心中有数。” 该禀报的事情已经完成,御舆长正也告辞离开了。 见男人起身,少年也忙站了起来,他顺便捞起了趴在怀里的男孩,想要跟上去。 男人挥手拒绝了。 “从今以后,你要跟着丹羽大人了。” 男人摇了摇头,伸手示意丹羽的方向。 少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桌案后笑眯眯地冲他摆手的男人,点了点头。 “再见。” 少年开口,他说话有些生疏,但声音温和悦耳,似山间泉水般清澈。 御舆长正点点头,大步离开了兵造司司部。 丹羽摊开一只手示意少年:“坐” 待少年坐下,男人指了指自己:“丹羽久秀。” 少年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丹羽久秀。” “很好。”男人满意地笑了笑,遂看向坐在少年身前的男孩。 夜鹭:“……” 仍然没能克服语言障碍的鸟张了张嘴:“嘎。” 这动静让男人忍不住大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就算没有翻译,夜鹭也知道这人在嘲笑自己。 人坏! 鸟愤怒地拍了拍桌,小手在桌案上拍地“啪啪”作响。 “抱歉……咳。”男人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带着笑意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听得懂吗?” 夜鹭歪了歪头。 7474及时提醒道:“他问你叫什么。” 夜鹭眼前一亮。 7474顿觉不妙。 但还没等它阻止,鸟便脱口而出:“夜鹭死苦!” 7474眼前一黑。 丹羽:“啊?” 没想到这孩子还怪有礼貌的,男人哭笑不得地问:“我是问你叫什么。” 为了避免夜鹭不理解,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夜鹭。 不料这男孩异常肯定的拍了拍胸脯:“夜鹭死苦!” 为了证明,他还努力憋出了一个字:“我!” 丹羽:…… 他满脸问号。 丹羽不理解。 丹羽大受震撼。 他立刻转头问少年,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这孩子认真的?” 少年露出了一个温良柔软的笑容,只是看着丹羽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迷茫。 但是这不妨碍他用宠溺的神情看着夜鹭。 俨然一副宠爱弟弟的兄长模样。 丹羽一拍脑门,苦恼道:“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什么样的麻烦啊……” 丹羽放弃了,这个小的好像有点难搞,他决定从少年开始。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眨眨眼,指了下自己,随后摇头。 “没有名字?”这下丹羽感觉有点麻爪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啊……” 这时,只见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孩子一拍桌子,在两人投来的视线中开口道:“夜鹭(yoru)。” 他指了指自己。 “死苦(shiku)。”他拍了拍少年。 夜鹭心里美滋滋地想,他把名字一分为二,分给树精一半,就当是他充当代步工具的奖励吧! 此时的7474已经麻了。 丹羽眨眨眼,他不知道夜鹭的发音是那几个字,所以只能根据音节去套字。 “四苦么……四苦八苦确实是个词语来着,有点不太适和做名字啊。” 准确来讲是不太吉利,男人挠挠头。 但他却发现少年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一样。 “算了。” 孩子开心就行。 男人乐天派地想着,他决定采取温和点的策略:“在你们学会语言,确定自己的名字之前,平日我就按音节相似的名字来称呼你们好了。” “yoru有夜晚的意思,那就叫你小夜。”他看向男孩。 随后又对少年说道:“四苦这个词太过沉重,不如换一下读音,变成时雨如何?” “時雨るるやたもとを濡らす柚の戸かな。”* 男人吟诵了半句诗,兀自点了点头,“秋冬之际的阵雨,飘零无归的旅人……正好与你相称。” “你意下如何?”他笑着问男孩。 夜鹭眨眨眼,听完了7474的翻译后,勉强点头同意。 一番折腾,终于是搞定了名字,丹羽揉了揉隐隐有些发痛的额头,感觉这半个钟头过的比看文书还要累。 不过好消息是,既然能够交流,应该只是发音有问题,小夜应该也笨不到哪里去……吧? 他有些怀疑地看了看眼神重新变得清澈的男孩,在心里摇了摇头。 算了,先不难为自己。 他起身,从身后的书架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我这里没什么好用来启蒙的书……我也并无教书育人的本事。” “姑且从这本《稻妻和歌集》开始吧。”《 》 5、开启超级变换形态 丹羽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长达一炷香的时间。 他现在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五味杂陈——既高兴,又绝望。 高兴的是,时雨少年相当聪慧,仅仅一个时辰就将《诗歌集》认全,并且能够与人正常交流,不愧是将军的造物。 绝望的是,小夜看起来可爱又活泼,但这孩子学说话是真慢啊,而且左脑进右脑出,说个话都磕磕绊绊,转脸就忘。 ——人是机灵的,脑是空空的。 就在刚刚,他试图教会夜鹭自己的名字。 “丹羽久秀。” “丹……” “丹就是红色的意思,你看我的头发,有一缕红色对不对,所以叫我丹羽也可以哦~” “丹……” “小夜?” 夜鹭眼前一亮:“红毛!” 丹羽:…… 男人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难道是他的教学方式有问题? 但是时雨就适应良好啊? 7474看着丹羽默默地陷入沉思,不觉窃喜。 终于不是只有它一个受折磨,爽! 宿主可不是傻,他还是喜欢贱兮兮的故意说怪话,这绝对不是系统的错觉。 ……所以宿主在做鸟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谁教的他这么造孽? 异世界的鸠老:阿嚏! 而时雨有些尴尬地道歉:“抱歉,小夜他……不是故意的,他还小呢。” 看着这孩子闪亮的大眼睛,丹羽百分百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但是作为一个大人,不能跟孩子计较,于是男人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既然小雨已经学会了稻妻语,那教小夜说话的任务就拜托你了!” 他总算是明白了,家族里那些有了孩子的族人为何总是为了孩子的教育着急上火,碰着这种刺头,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破防。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丹羽选择战略性撤退。 公务早就完成,现在也到了下班的时间,男人起身,将衣架上的羽织穿好。 “现在当务之急是给这孩子换一套得体的衣服……说起来,小夜他会走路吗?”丹羽有些好奇地问道。 时雨不知该如何回答。 毕竟夜鹭在他面前上演过“大变活人”,他清楚这孩子绝对不是人类,不熟悉人类的身体很正常。 但丹羽刚才也亲自嘱咐过自己藏好非人的身份……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小夜的身份呢? 他心底是不愿意的,人偶的十分聪明,他已经意识到非人的身份所带来的很可能是麻烦。 所以出于私心,他没有透露夜鹭的情况,只是说:“小夜还是个孩子,身体有些柔弱。” 丹羽眨眨眼:“柔弱?” 他还没忘记刚才这孩子满地乱爬的画面。 “嗯……”时雨思考了一下,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了地上。 “走走看?”他示意夜鹭。 夜鹭红色的眼睛盯着少年,对方脸上是一种鼓励的神情。 鸟明白了。 他站在原地,左脚直挺挺地伸长——然后劈了个大叉。 这个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他身上的白色袍子都被撑住,“刺啦——”一下裂开了。 很快啊,这袍子一下开到大腿。 7474:“宿主柔韧性满分。” 它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有兴致看乐子。 7474顺带还有精神推销卡池:“卡池中也有衣装哦~多多积累可以抽卡哦~” 夜鹭:“退订。” 7474:“好的呢~”它收起了营业嘴脸。 7474: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推销的精神,有这种毅力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欸?!”少年惊呼出声,他慌乱地将夜鹭掐着腋下提起,抱在怀里,顺便将撕裂的衣服合了起来。 丹羽则是感到了深深地疲惫。 他安慰自己:没事,反正都是要换新衣服的。 他脱下了羽织交给少年,让他把夜鹭抱起来。 “……算了,我来吧。” 结果少年笨手笨脚有些迟钝,男人看不下去,便让对方抱着夜鹭,自己拿着羽织将孩子包了成了一个卷,只漏出一个脑袋出来。 他顺手拍了拍夜鹭的脑壳,手感不错,换来了对方阴暗且愤怒的瞪视。 虽然他很难说为什么在一个孩子的眼神中看出了呆滞的感觉……还是不计较比较好。 丹羽大度的放过了自己。 明明今日公务不多却莫名十分疲惫的造兵司正大人下班了,除了身上少了一件红色羽织外,身后还多了个小尾巴。 “久秀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在丹羽屋敷的门口,除了值班的侍卫外,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到了他们便急忙迎了上来,“您要是再不回来,老身就得派阿全去接您了!” “咦?” 太阳一已落山,天色有些黑,所以等青年走进,老妇人才发现他身后跟着的少年和怀中的孩子,“这是……有客人?” “这是时雨和小夜,”丹羽久秀介绍道,“是我收留的孩子。” 他转身道:“这是我家的管家,惠子婆婆。” 少年乖巧叫人:“惠子婆婆。” 夜鹭也眨眨眼,很给面子地开口:“婆婆。” 丹羽挑眉:“怎么叫婆婆就这么顺口,我的名字就这么难?” 夜鹭不搭理他。 只是跟老人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夜鹭还是懂得尊老爱幼的,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道德。 “好好好。”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惠子高兴地点点头,“小夜乖……” 她发觉这孩子身上包裹着的是丹羽的羽织。 “小夜的衣服怎么回事?”她问到。 “这个吗……” 丹羽不太好意思说是因为这孩子劈叉把衣服撕了这回事,于是便换了个说法,“他们都是今天下属巡逻时发现的流浪儿,我见他们可怜,就带回来了。” “这孩子衣衫破旧,就请婆婆找找能穿的衣服,先对付几天。” 惠子点点头,转身带路:“那好,老身那孙女刚好有几套新做的衣服,还没寄出去,就先挑一套穿……” 时雨听到这里发觉不对。 “惠子婆婆……” 惠子笑眯眯地转头:“小时雨?哎呀,哥哥长得也很可爱,妹妹也漂亮……” 走在前面的丹羽心想:这个形容词是不是哪里不对? “那个,小夜是男孩子。”时雨有些无奈道。 惠子婆婆:“欸?” 比她反应更大的是丹羽,他一脚已经迈进了家门,差点被门槛给磕到。 男人猛回头:“小夜是男孩子?!” 时雨无辜道:“对呀,我没说吗?” 男人瞪大了眼睛:“我看这孩子这么长的头发,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惠子婆婆倒是很快淡定下来:“哎呀,这也没关系,我们家男孩子小时候也穿女孩的装束呢~” “久秀大人小时候也穿过的。” 丹羽有些莫名:“我怎么不记得?” 惠子婆婆轻飘飘地说出了他的黑历史:“因为您不喜欢,又哭又闹,在地板上打滚,家主大人和夫人受不了,才给您换回了男装哦~” “……我去吃饭了。” 丹羽回过头去,他决定不掺和这事。惠子婆婆从小将他照顾到大,要是说起他的事,能三天三夜说不完。 但他又忍心阻止对方倾诉的欲望……所以还是眼不见心为静。 惠子婆婆呵呵地笑了:“饭菜在厨房热着,您叫阿大上菜就行。” 老人对时雨和蔼的说:“小雨就先跟我来吧,给小夜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婆婆声音和缓温柔,与少年保持了一个亲近又安全的距离,言行举止如微风拂面,让人偶的内心平静下来。 “好的,惠子婆婆。” “哎呀,叫我婆婆就好了。” 少年走进丹羽屋敷的院子,大门缓缓合上,夜晚重归寂静。 —— “唔……这一件颜色太暗。”惠子将一件衣服放下,拿起了另一件在男孩身上比了比。 “这个有点长。”她又去找别的衣服。 “……这个呢?” 她拿起一身樱粉色的和服:“哎呀,这个倒是好看。” 时雨乖巧地坐在蒲团上,看着被婆婆放在小桌上的男孩表情逐渐变化。 从呆滞,到烦躁,再到哭唧唧。 夜鹭:好饿,饿到想吃鲨鱼。 7474:“您还挺有幽默感。” 眼看惠子婆婆一时半会搞不定主意,7474趁机推销:“您真的不攒能量抽卡吗?卡池里也有鱼哦~来自各个世界五花八门的鱼!” 夜鹭:“你怎么不早说?” 7474:我怎么知道只有鱼才能调动你的积极性啊…… 但是真正的销冠不是辩解,而是抓住机会:“您要做任务吗?” 然后它新发布了一个任务:【学会穿衣——奖励20碎晶】。 “怎么还是二十?”夜鹭不满,“你虚假宣传!” “因为是大任务拆出来的奖励,”7474安慰他,“除了穿衣,还有发型,穿搭呢!” 夜鹭勉强接受:“好吧。” 他伸手拉住了惠子婆婆的衣袖:“婆婆。” 小孩子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眼神:“饿。” “哎呀!”惠子反映了过来,她愧疚地拍了下脑门,“你看看我,都忘了时间了。” 她拿起一旁的樱色和服:“就这一件好不好?” 夜鹭点点头,他对穿什么衣服是无所谓的。 毕竟鸟不穿衣服,鸟有毛。 男孩伸出了胳膊。 时雨在一旁,观摩了惠子婆婆给夜鹭穿衣的全过程。 他暗自点点头,学会了。 惠子婆婆动作很麻利,很快就给夜鹭换好了衣服。 7474:“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至于到底是谁学会了……这个不重要,别那么较真,毕竟任务文案没写主语嘛。 惠子看向少年:“对了,也得给你换一身,你看看身上的衣服都脏了。” 少年衣着华丽,衣摆处有划痕和泥点。 这样的打扮,却成为了丹羽久秀所说的流浪儿,无论怎么想都十分可疑。 惠子却并没有问他的来历,而是笑着说道:“久秀大人有一些年少时的衣服,我给你拿来。” 老人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带着一摞叠好的衣物回来:“你先试试看,可能有点大。” 老人和少年交代着的时候,夜鹭又闲不住了。 他往桌边探了下头,这张桌子并不高,他伸腿就能踩到地面,于是男孩动了动——从桌子上翻了个身,滚了下来。 因为和服下摆太紧,他不太好伸腿。 但是没关系,这难不倒他。 “小夜?!” 背对着孩子的婆婆不知道,但面对着婆婆的少年正好看到这一幕。 夜鹭的反应堪称迅速,他飞快地滚到了正面,然后翻身爬起,四肢着地…… 时雨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夜鹭就开始快速爬行了。 开启超级变换形态——高速公鹭! 婆婆刚转过身,就感觉自己的小腿被撞了一下,低下头去,发现夜鹭披散着头发,在地上爬。 “小夜!”惠子婆婆惊呼。 “头发不能用来拖地!”《 》 6、□□导电 被惠子婆婆一番打理后,夜鹭看上去像个眉眼精致的乖孩子——当然,也只限于“看上去”。 惠子婆婆本想给他修剪一下头发,结果没想到,手指刚触到他的发尾,这孩子就像是被火烧一样“呱呱”叫着满地乱爬。所以没有办法,婆婆只得放下剪刀,将男孩的长发扎成两股麻花辫。 夜鹭:头可断,血可流,羽毛不能丢! 7474搭腔:您可真有血性呢~ 系统似乎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语言开关,但是夜鹭无暇顾及它,因为扎好头发后,他被换了一身素净衣物的少年抱了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夜鹭本性的话,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孩子就像大娃娃抱着小娃娃一样,乖巧又温馨。 但是很可惜,夜鹭不是个哑巴。 “呱。”他张开嘴巴。 时雨明白他饿了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夜,饿了要说话,只是叫声的话,大家听不懂哦。” 夜鹭歪着脑袋眨眨眼:别人听不懂没关系,树精听得懂就行。 是的,直到现在,夜鹭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抱着他的这个家伙,是个树精。 少年抱着他,跟随着婆婆走到餐厅,没想到丹羽久秀已经等候多时了。 食案上摆着青瓷餐盘,蒸鲷鱼的热气裹着木鱼花的鲜气,悄悄漫过案边——那热气沾在障子门上,凝出细小的水珠,又慢慢晕成浅淡的水痕。 墙角的壁龛里没摆名贵的花瓶,只插了枝刚剪的紫阳花,花瓣上还沾着院外的露水,偶尔有片花瓣落在榻榻米上。 丹羽手边的矮几上,除了翻开的线装书,还放着盏粗陶茶碗,茶汤早凉了,却衬得整个屋子都浸在暖融融的烟火气里。 男人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看他们:“没想到我少年时的衣服还挺合适嘛。” 少年换下了那身繁复华丽的服饰,转而穿上了一身白色的狩衣,加上那恬静秀美的脸蛋,对人眼睛特别友善。 接着丹羽的目光落在夜鹭身上,故意逗他:“不说话还挺像个人。” 这话夜鹭不爱听:“红毛!” 眼见这小喇叭又要开始“呱呱”乱叫,男人忙讨饶地举手:“好了好了,我的错。” 他苦笑着示意了一下饭桌上的菜:“先吃饭好不好?再等下去菜真的都凉了。” 出乎丹羽意料,时雨用起餐具来还有些生涩,夜鹭却熟练得很——这孩子分明是被好好照顾过的。 看着男孩举手间从手腕露出的绿色珠串,丹羽沉思了片刻。 “小夜啊。” 夜鹭抬头:? “手腕上的饰品,是父母留给你的吗?”他知道跟夜鹭交流得打直球,可话出口,夜鹭却只是歪着头发愣。 直到7474翻译:“他在问你手上珠子的来历,问是不是父母给你的。” 父母? 夜鹭疑惑。 作为一只野生的夜鹭,亲鸟对他的抚养只从出壳到离巢的短短几个月,等幼鸟羽翼长成,就要独自面对旷野的鸟生。 人类的亲情对于他而言就是空白。 特别是作为一只开了智的夜鹭,面对同族总是有种疏离感在。 毕竟鸟大多脑子小,在遇到鸠老前,夜鹭根本没有碰到过跟他交流的妖精。 所以夜鹭如实回答:“没有。” 丹羽没听懂,他望向夜鹭牌翻译器——时雨。 人偶放下筷子:“小夜的意思是,他没有父母。” 少年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他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妖怪,竟然是没有家人的。 ——就像自己一样。 夜鹭点头。 “啊……” 丹羽突然感觉嘴里的米饭变苦了,他可真该死啊,“抱歉……” 夜鹭完全没懂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反倒趁机伸着筷子往桌中间够:“鱼!” 他伸出筷子。 毕竟只是小孩子的身体,够不到桌子中间的蒸鱼,他很着急。 丹羽忙把那盘鱼挪到他面前:“都给你,慢慢吃。” 夜鹭非常满意他的识相:“好人!” “哈哈哈,”丹羽笑出声,“这是在夸奖我吗?我收下了哦!” 饭后,惠子婆婆带他们去了另一侧的小院。院子不大,却花草繁盛,小溪顺着石缝潺潺流过,连落叶都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有人日日悉心照料。 “这间房子以后就归你们住啦,已经打扫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婆婆带你们去买衣裳。” 时雨结果老人递来的钥匙,露出了个温柔的笑:“谢谢婆婆。” “不用谢。”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盛满了笑,她浑浊的眼神透着温和,“丹羽屋敷自从在这名椎滩落成,只有久秀大人一个住在这,多几个人来陪陪他,让他在工作之余有别的事可做,我就放心啦。” “只有丹羽大人一个人?”少年有些困惑,这么大的院子,竟然只有一位主人吗? “其他的族人都不在这,他们在稻妻城里生活。”婆婆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毕竟是被污染的土地,并不适合人长期居住。” “污染……” 时雨还想问些什么,婆婆却笑着打岔,“哎呀,我这年纪唠唠叨叨的毛病又犯了,就不打扰你们休息,天色晚了,我也该走了。” 说罢她提起灯笼,脚步慢慢消失在院门外。 —— 时雨推开的屋门,带着桧木特有的清香气。 屋里没铺通铺榻榻米,而是在房间一侧铺了深色实木地板,地板上摆着两张矮床——床架是浅棕色的桐木,床品是米白色的棉麻料子,上面印着细巧的桔梗花纹,叠得整整齐齐的浴衣搭在床尾,衣料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爽气。 夜鹭挣扎起来,少年将他放下,看着男孩往床边爬,一副急切地想要睡觉的样子。 “小夜。” 夜鹭转头,看见少年蹲在地上看自己,一脸无奈地说着:“你可得好好学会走路啊。” 夜鹭移开视线,当做没听懂。 “我知道你听得懂,小夜。”少年摸了摸他的头发,“让我想想……小夜很喜欢吃鱼,对不对?” 听到关键词的夜鹭抬头,没有高光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之情。 时雨好笑道:“那么,如果小夜学会了走路,我就拜托婆婆给你做鱼吃好不好?” 夜鹭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如果没学会……”少年叹了口气,为难地说,“那可就没有鱼吃咯。” 7474叹为观止:这么短的时间就掌握了宿主的使用方法,这人真是恐怖如斯。 夜鹭着急:“呱!” 他撑起了身体,站了起来。 “所以,小夜能走过来吗?”蹲在门口的少年朝他展开双臂。 夜鹭眨眨眼。 他抬腿——啪叽,摔倒在榻榻米上。 不过没关系,鱼的诱惑在疼痛之上! 夜鹭双手一撑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迈向少年,成功地走了几步,撞进了他的怀里。 “好棒好棒!”人偶笑着将男孩抱在怀里拍拍,“小夜很厉害呢!” 夜鹭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7474:【学会走路——奖励20碎晶】。 系统一阵欣慰,还得是时雨啊,鼓励学教育大师! “小夜学的很快呢,所以我们明天开始学说话好不好?” 夜鹭一脸抗拒。 时雨循循善诱,“如果小夜不学的话……我该怎么跟你交流呢?” 少年露出了落寞的神情,配上那张漂亮的脸蛋,十分令人怜惜:“小夜不想跟我说话吗?可是我只有小夜……” 夜鹭不懂怜香惜玉,但夜鹭受不了死缠烂打。 时雨这语气让他鸡皮疙瘩要起来了,让夜鹭想起了被鸠老追着收徒的艰难时光。 面对这种人,跑是跑不掉的,只能被动接受这样子。 男孩红色的双眼本就没有高光,虽然一只都是面无表情,但是让人感觉他的心情更加惨淡了。 夜鹭有气无力地点头。 紫发的少年笑的灿烂,仿佛背景板都有白色的花朵盛开:“那太好了,从明天开始哦!” 系统瞠目结舌:“不是,你面对我那油盐不进的劲儿呢?” 夜鹭心直口快:“你是笨蛋。” 系统:“???” 抛开被宿主霸凌的系统不谈,夜鹭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开始讨要好处:“鱼。” “嗯嗯,”时雨笑着点头承诺,“我会拜托婆婆的哦,不用担心。” 夜鹭这才勉强满意。 “天很晚了,要休息吗?”时雨摸了摸男孩的长发,“之前婆婆说过,睡觉之前要洗漱,我去打水?” 他记得洗漱间有水池,屋外有水井。 水。 这个关键词提醒了夜鹭。 他“啪”地一声变回了原型。 “呱!” 蹲在地上的保龄球张了张嘴,朝少年扇扇翅膀。 少年瞪大了紫色的眼睛,有些惊讶:“要洗澡吗?” 鸟点点头。 少年有些犹豫:“凉水……会不会太冷?” 夜鹭不耐烦,直接上嘴去叨他的衣服催促。 “好吧好吧,我去打水,小夜在屋子里等我哦。”少年起身出去了。 不多一会儿,他端着水盆回到了屋里。 陆行鸟·夜鹭一路尾随着他进了盥洗室,少年叹气道:“小夜,总觉得你这么走怪怪的……” 但是他又说不上哪里怪,难道是腿太细的缘故? 夜鹭才不管他,他迫不及待地“咚”地一下蹲进水盆,缩成一颗芒果。 然后叉开腿,将半个身子沉进水中,非常舒适地坐在盆子里,顺便往后一仰——惬意温泉。 鸟开心地张张嘴。 “呱。” 看样子很舒服的样子,时雨放下了心,他又打了一盆水给自己,虽然是人偶,但一日奔波下来,难免有些灰尘。 少年用毛巾浸湿,将手指和脸洗干净,等他打理完自己,转头一看,,却见夜鹭已经歪在水盆里睡着了,连翅膀都耷拉在盆沿上。 这下会着凉吧,少年失笑。 他将泡在水里的“芒果”捞起擦干:“小夜,该去床上睡。” 夜鹭迷迷瞪瞪睁眼。 7474:“再泡下去你要泡浮囊了。” 夜鹭:“我可是水鸟。” 虽然这么说,但他下意识地调用了灵力吹干了自己。 而他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刚成精的小妖怪,操控的也不再是灵力,而是元素力。 而依据常识,水与雷相遇,是会导电的。 所以—— 一阵噼里啪啦的感电反应之后,完好无损的时雨捧着一只炸了毛的鸟球陷入了沉思。 时雨:小夜竟然能使用雷元素力吗? 系统尖叫:“触电了!有人触电了!不对——他怎么被电了还没事啊?这科学吗?!” 夜鹭不懂系统在叫什么,他抖了抖炸毛的羽毛,淡定地回了句:“笨蛋系统,他是树精,木头不导电。”《 》 7、高压电鹭 清晨的雾还没散尽,名椎滩的海风就顺着竹篱笆钻进小院。 时雨坐在凳子上,指尖轻轻梳理着夜鹭散在肩头的灰蓝色长发——小家伙乖乖站着,脑袋时不时歪一下,发梢因为昨晚炸毛的原因有些扭曲。 时雨笨手笨脚地把男孩灰蓝色的长发拢起,试着打结却总松脱。 “要不要让丹羽先生知道这件事呢?” 夜鹭能使用雷元素力的事,像颗浸了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沉了整晚——人偶不懂元素力的规矩,却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件能随便说的事。 7474在夜鹭脑海里担忧:“丹羽是好人吗?万一他觉得你是异类,把你抓去解剖怎么办?!” 万一宿主死了,它的年终奖不说,连工作都难保啊! 夜鹭淡定地理着手腕上的绿色珠串:“放心,打不过就跑。” 他抬起头,红色的眼睛里没什么高光,却透着股笃定——生灵系的洞察能力让他能看见万物的“灵魂之火”,御舆长正是浑浊的灰,而丹羽久秀身上的火,是像月光一样干净的白。 “有这种能耐你怎么不早说?”系统哀嚎。 “你没问。”夜鹭理直气壮。 在他眼里,能看见灵魂颜色就像能看见天上的云一样自然,鸠老也能看见,他还以为所有成精的都这样。 7474正想反驳,突然弹出任务面板:【支线任务:与他人进行流畅对话——奖励80碎晶】。 “80太少。”夜鹭小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嫌弃。 系统企图狡辩:“这已经很多了!再多会扰乱系统定价的!” 夜鹭:“不干。” 系统:“可是你已经答应过时雨要好好学说话的!” 明白了,系统这是仗着夜鹭不能不学,特意压低价格。 夜鹭不满,夜鹭生气,夜鹭开始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投诉。 虽然系统已经将投诉按键缩小到最小化,还拉高了透明度,但在拥有洞察能力的夜鹭精面前,这些都是自欺欺人。 “别别别!改!我改还不行吗!” 系统肉痛地把奖励改成120碎晶,“祖宗你别动,我年终奖全靠这个月绩效了!” 这还差不多,夜鹭满意地眯了眯眼。 在思维世界成功肘赢了系统的夜鹭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虽然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时雨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快乐。 时雨看着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小夜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夜鹭抬头看他,重重一点头。 “你同意告诉丹羽先生了?” 时雨眼睛弯成了月牙,伸手帮他把长发简单扎成一束——他还没学会惠子婆婆的麻花辫手法,只能勉强扎个低马尾,发梢松松散散地垂在后背。 夜鹭抓住他的手,跟着他踩过铺着白砂的小径,竹篱笆上的藤萝花瓣落在他们肩头,带着海风的湿气。 —— 餐厅的障子门已经拉开了半扇,晨光透过格窗洒在桧木食案上。 味噌汤冒着热气,木鱼花的鲜气混着鱼汤的香,勾得夜鹭直往食案边凑。 时雨帮他端来小碗鱼汤,看着他捧着碗“咕嘟咕嘟”喝得欢,才转向刚拿起筷子的丹羽。 “丹羽先生。” 少年的眉尖轻轻蹙起,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阴影,“有件关于小夜的事……” “嗯?” 丹羽抬头,嘴角还带着笑意——他今天穿了身深蓝色的襦袢,领口别着枚铜制的徽章,是踏鞴砂工匠的标识。 “慢慢说,不用急。” “小夜似乎能使用雷元素力。”时雨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 “噗——” 丹羽刚喝进嘴里的味噌汤直接喷了出来,男人被汤呛到了嗓子,好不狼狈,“咳咳咳……” “丹羽先生!”少年有些慌张,想要起身,却被丹羽挥了挥手打断了。 男人锤着胸口,眼角残留着被呛出来的泪花,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淡定喝汤的当事人:“谁?” 时雨诚实的重复:“是小夜。” “元素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的。”时雨点头,他想起昨晚那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还有炸成鸟球的夜鹭。 “你想让我想想。” 丹羽开始大脑烧烤。 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盯着夜鹭——小家伙已经喝完了鱼汤,正抱着空碗舔嘴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 “小夜啊。”男人放缓了语气。 吃饱喝足的夜鹭打了个嗝:“呱。” “……”丹羽扶额,这孩子怎么连打嗝都这么特立独行。 “你有没有神之眼?就是一个紫色的圆球,有着巴纹印记的?”男人循循善诱。 夜鹭歪头,没有神采的红色眼睛里满是睿智。 紫色的球? 他摇头。 丹羽的心凉了一半:“真没有?” 他看向时雨,少年也茫然地摇头:“我从没见过小夜身上有那个。” 丹羽的心彻底凉了:“没有神之眼,是怎么使用元素力的?”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食案。 时雨挠了挠脸颊,他转头看向夜鹭。 夜鹭眨眨眼,突然伸手抓起食案上的木筷。 一直围观的7474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你等一下……” 可已经晚了,行动力max的夜鹭伸出了手,刺目的紫色雷光顺着夜鹭的指尖缠上筷子,一阵炫目的紫色光芒闪过—— 完全碳化成灰烬的筷子散落在了瓷盘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焦糊味。 一片寂静中,餐厅外传来侍女慌张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 “大人!是不是走水了?” 丹羽猛地起身,快步关上门,又转身按住夜鹭的手:“小祖宗,别乱来了!” 他遣散了家仆,起身关好了餐厅的房门,重新坐回桌边。 男人看着瓷盘里的灰烬,苦笑道:“小夜啊,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这样不对吗?” 时雨眨着紫色的眼睛,人偶的纯真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元素力不是随便就能用的吗?” 丹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只有持有神之眼的人才能使用元素力,这是神明定下的规则。” 男人眼神复杂,时雨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情绪。 丹羽久秀摇摇头,为自己倒了杯茶:“小夜,不是普通人吧?” “——又或者,不是人类?” 时雨猛地瞪大了眼睛——对人类一无所知的人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轻易被看穿。 丹羽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稻妻,除了神与人,便就只有妖了。” 男人语气肯定,“但是妖怪们要使用元素力,也是要拥有神之眼的。” “其实,看到小夜手腕上的首饰时,我就有所怀疑——这种绿色的首饰,我只在璃月商人的商品里见过,所以……” 男人注视着完全无视了他们转而去玩花瓶的夜鹭,猜测道:“小夜是璃月的?” “我虽没有去过璃月,但也有所耳闻,据说那里有和稻妻妖怪不同的‘生灵’,或许小夜是他们的一员也说不定呢。” 男人笑了笑。 夜鹭已经对对话失去了兴趣,正扒拉着桌角的紫阳花瓶,把花瓣一片片揪下来。 7474气得跳脚:“人家都快把你身份扒光了!你能不能上点心!” 夜鹭扒拉着花瓶里的花枝,完全不理它。 7474:气死了。 “小夜,我可以知道你的身份吗?”男人语气温和地呼唤道。 夜鹭终于跟系统说话了:“‘夜鹭’用稻妻语怎么说?” 7474:……你这是有用就找,没用就扔啊! 但是自己选的宿主,能怎么办? 所以系统只得老实当翻译。 在另外两人的视角里,夜鹭愣了一会,抱着花瓶转过头,一板一眼地说:“夜鹭。” “啊,”丹羽若有所思,他看向时雨,“似乎是一种鸟?” 见少年有些惊讶,男人解释道:“夜鹭没见过,但是白鹭我还是知道的。” 他笑了笑:“无论是时雨还是小夜,都需要多学一些人的常识啊。” 丹羽已经梳理好了思绪,将手中茶一饮而尽。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 丹羽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这件事要保密,除了我们三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看向时雨,“尤其是小夜的元素力,绝不能在别人面前展露。” “为什么?”时雨不解。 “人心难测。” 丹羽的声音沉了些,“人之恶也是你无法想象的,要是让有心人知道小夜能无眼用元素力,后果不堪设想。” “……”时雨虽然不懂,但是他乖巧地点头,“我明白了。” 这幅样子倒是让男人笑出了声:“你不怕我对你们不利?” 时雨摇头。 “小夜认为,你可以信任。” 这倒是让男人一愣,他又看向夜鹭。 灰蓝色长发的男孩好像是无聊了,坐在凳子上将花瓣一片一片在桌子上摊开。 “小夜为什么这么认为?” 男人问夜鹭。 被点名的男孩抬头,眨眨眼:“白色。” “?”丹羽久秀不解。 男孩伸出手,指了指少年:“白色。” 然后又指了下男人:“白色。” “……”少年垂下了眼睛,思索片刻,“小夜的意思是,我和丹羽先生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差不多。 夜鹭点头。 “是这样吗?” 丹羽困惑地挠头,但夜鹭现在话都说不清楚,再问也没什么结果,所以他果断放弃,开朗的笑出声,“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夜按族群年龄算,还是孩子吧?元素力能控制住吗?” 夜鹭想点头——他在鸟群里已经算成年了。 但是系统不同意:“你才是个成精没有两年的小妖怪!” 而时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小夜应该是小孩子。” “这样啊……” 丹羽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过段时间,我给小夜带份礼物回来,有了那个,他就能在外人面前使用元素力了。” 他笑着揉了揉夜鹭的头,这次小家伙没躲开,反而顺从地眯起了眼睛。 “那么,我该走了。” 丹羽起身整理了下衣襟,已经到了上班的时候,他得去踏鞴砂工作了。 “惠子婆婆会照顾你们,要是闷了,也可以去海边走走——不过别走远,雾大的时候容易迷路。” 他推开障子门,晨光洒在他身上,竹篱笆外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 “我走了,晚上见。” 夜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鱼!” 丹羽脚步一顿,回头笑了:“知道了,晚上给你带烤鱼。” 障子门轻轻关上,餐厅里只剩下时雨和夜鹭。 男孩把最后一片紫阳花瓣揪下来,放在手心吹走,然后抬头看向时雨:“鱼。” 时雨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汤渍:“嗯,晚上有烤鱼。我们现在要不要找惠子婆婆?她说今天带我们去买衣服。” 夜鹭眼睛一亮,立刻从凳子上滑下来,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 时雨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心里的不安,随着晨雾一起被清风吹散。《 》 8、同类相残 有了源动力,夜鹭的稻妻语虽远不能与时雨相提并论,却也堪称一日千里。 不出几日,男孩的语言能力便突飞猛进。 只是……这孩子学会了说话,内里却似乎缺了点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真是多谢你了,小时雨。” 桂木乐呵呵地接过少年手中温热的包裹,空气中弥漫开诱人的食物香气,“多亏你天天给我们送饭,不然总嚼饭团,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少年秀美的脸上漾开温和的笑意,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澈见底:“只是带饭而已,我做的算不得什么。” 名椎滩与踏鞴砂的人们很快便熟悉了这位姿容端丽的少年,以及他那个形影不离的“弟弟”。大家都晓得他们受丹羽大人照拂,平日里的活计,便是为刀匠们运送餐食。 “欸——” 桂木不赞同地摇摇头,粗壮的手臂在空中挥了挥,“自从你来了以后,刀匠们的伙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大伙儿干活都更有劲头了。” 他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可别妄自菲薄,你帮了大忙!” “确实如此。” 不远处走来一名中年男子,一身利落的刀匠打扮,额头上还带着操劳的汗渍。 他随手用搭在颈间的布巾擦了擦汗,露出一张被炉火熏得有些风霜的脸,“时雨,午饭都分完了?丹羽大人让我唤你去用饭,就在锻造炉右边那屋。” “好的,宫崎大人。” 时雨微微颔首,提起餐车上最后的食盒,习惯性地转头寻找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小夜,我们该……” “小夜?” 他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海风,吹拂着他紫色的发丝。 “那小家伙恐怕又跑去哪儿野了,”桂木无奈地笑了笑,挠了挠头,“方才我过来时就没见着他,还以为你今天没带他出来呢。” 宫崎兼光神色却严肃起来,眉头微蹙:“炉芯重地虽管制严格,却也并非万无一失。那孩子成日乱跑,终非好事。”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桂木与时雨,语气带着告诫:“若他太过顽皮,身为家长合该多加管教。你们,未免太纵容他了。” 桂木宽厚地笑道,试图缓和气氛:“小时雨和小夜都还是孩子,天性活泼些实属正常。况且,丹羽大人也确实在操心他们的教养之事。” “罢了,说多了倒显得我多事。” 宫崎兼光摇摇头,朝少年伸出手,“食盒给我吧,我替您带给丹羽大人。您先去寻弟弟,那孩子个头小,想来跑不远。” 那么,夜鹭究竟在何处? 他在捡海螺。 稻妻乃岛国,诸岛环海。 踏鞴砂这座为冶炼锻刀而建的工坊,其运作更离不开大量海水用于冷却。工坊巨大的轮廓在远处矗立,隐约传来金属敲击的声响,与海浪的节奏交织在一起。 是故,御影炉心进出口皆设水路,距海极近。 在与名椎滩相连的沙滩北面,有一片广阔的浅海沙地。 此处水很浅,仅及成人小腿,清澈的海水下的细沙清晰可见。粼粼波光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然而这对夜鹭而言全不是问题——他毕竟是水鸟。 他正专注地蹲在清凉的海水里,任由浪花打湿他的衣襟,手指在沙砾中仔细地摸索着。 其实他跑到到这里来,是受了系统的指引。 7474告诉他,这片区域有特殊能量波动,可以收集【晦晶】。 7474的语气极尽煽动:“您难道不想抽一下武器池,提升武力值吗?” 它声调夸张:“咱们池子里可是什么都有!欧皇一发入魂,抽个高达就能横着走了!” 可惜夜鹭高达什么的完全毫无概念,他更关心实际的东西:“有鱼吗?” “……” 7474瞥了眼卡池里那柄【咸鱼大剑】,硬着头皮忽悠:“有!” “无需您做任务,只需去海滩逛逛就能收集晦晶,多轻松!”它继续鼓动着。 以上,便是夜鹭蹲在海水里扒拉海螺的全部缘由。 在他的特殊视野里,这片海滩的确奇特——被海水浸没的沙地中,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紫色“气流”,正从水中缓缓蒸腾而出。 扒开沙子,便会发现散发紫气的,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海螺。 并非所有海螺都包裹着紫气,他必须逐一翻找,握在手中,让系统汲取其中的“能量”,转化为晦晶。 忙活半晌,竟连一抽所需都未攒够,这让他有些不耐烦了,小脸绷得紧紧的。 “小夜!” 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唤,伴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夜鹭站起身,海水从他湿透的衣摆上哗啦啦地流下,看见时雨正提着衣摆,有些笨拙地趟着水朝他跑来。 时雨方才询问过守卫,又遇上了巡逻队,才得知夜鹭的动向,一路寻来。直到看见那小小身影安然蹲在水中的模样,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少年小心地趟着水向前走去,海水漫过他的膝盖,打湿了他深色的裤脚,带来一阵凉意。 这片浅滩布满了细碎的石子和滑腻的海藻,并不好走,真不知夜鹭是如何跑到那么深的地方去的。 紫发少年望着蹲在水中的男孩,明明身为非人之躯,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 男孩身上那套新裁的浅色和服,此刻已彻底被海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小的轮廓。连那头蓝灰长发也湿漉漉地散在水中,如同随波漂浮的海藻。 他手里紧攥着一只海螺,面无表情地仰起脸,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啊,吃饭了?” 时雨看着他这副落汤鸡般的模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想替他拂开脸上的发丝:“还没。” “小夜,”他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但指尖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你能告诉我,为何要跑到这里来吗?” “这身衣服是新做的,才穿了半日就得浆洗了。” 夜鹭陷入思考,歪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似乎在发呆。 其实正在戳系统的夜鹭:“你来说。” 系统选择装死。 于是,夜鹭只得独自面对隐隐含怒的时雨。 他眨了眨被海水浸湿的睫毛,举起手中那个湿漉漉的海螺,递到时雨面前:“吃吗?” 时雨看着他那懵懂的样子,几乎要气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男孩冰凉的额头:“小夜是为了吃海螺才跑来这里的?贪吃鬼。” 夜鹭一本正经地摇头,甩出几颗水珠:“不是。” “那是为何?” “为了鱼。” “?” 饶是精通“夜鹭语”的时雨,此刻也完全无法理解这跳跃的逻辑,困惑地皱起了眉:“这……是哪跟哪啊?” 撅海螺=攒晦晶=抽卡=鱼。 多么完美的等式。 可惜,要清晰无误地表达出来,对夜鹭大人而言还是太难了。 于是他非常干脆地将手中的海螺一抛,那完好的螺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重新落入沙中:“没用了。” “……” 时雨还未来得及评价,便见对方再次弯腰,小手迅速插入沙里,挖出另一只海螺,献宝似的举到他面前:“有用。” 随即又像丢弃垃圾一样,随手将它扔进荡漾的海水里:“没用。” 行为之诡异,令时雨倍感迷茫,只能无奈地看着他重复这古怪的举动。 不过看来,一时半刻是无法让这孩子乖乖跟自己回去了。 时雨放弃了追问,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需要我帮忙吗?” 他也弯下腰,学着夜鹭的样子,将手探入微凉的海水中,翻找沙中的海螺:“我帮你找,能快些……” 夜鹭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不对!” 时雨不解,停下动作:“什么不……”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沙地突然松动,骤然破沙而出的冰骗骗花将他绊了个趔趄! 半人多高的冰骗骗花赫然现身,周身寒气四溢,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它对准这两位不速之客,头顶花瓣开始凝聚冰冷的能量,闪烁着不祥的蓝光—— 时雨反应极快,一把捞起男孩柔软的身体,足下发力,向后疾退,试图脱离骗骗花的攻击范围,溅起一片水花。 而夜鹭的动作更快! 他尚被抱在怀里,一只小手却已迅速探出,指尖跃动起危险的紫光。 刺目的紫色电光瞬间窜遍周遭海域,与海水引发剧烈的感电反应,噼啪作响!骗骗花在狂暴的电流中剧烈抽搐,冰晶外壳出现裂痕,不过几息之间,便哀嚎着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几滴凝而不散的骗骗花蜜,漂浮在水面上。 时雨撤退的动作顿住了。 他抱着怀里湿漉漉、滴着水的男孩,能感觉到对方微凉的身体和轻微的心跳,与他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夜鹭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他指向那些骗骗花蜜和水面上漂浮着的、被电翻肚皮的鱼:“不要吗?” 危机解除,时雨长长地、无声地松了口气,将男孩重新放下,感觉自己不存在的心脏仿佛在剧烈跳动。 反正都已湿透,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他看了眼水面上漂浮的、鳞片反射着阳光的鱼,摊手道:“我没带鱼篓,只能挑几条大的带回去。” 夜鹭表示无所谓,他可以现场生吞,甚至还做了一个张嘴欲咬的动作。 不等他表演活吞整鱼,时雨便眼疾手快地轻轻捏住了他的脸颊,及时制止了他。 少年无奈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人不能吃生鱼,得吃熟的。” 夜鹭不理解,试图挣脱对方的手:“我不是人。” 他一直觉得人形远不如鸟形态自在,做“人”规矩太多,麻烦。 “……” 时雨眼睫微垂,松开了手,声音轻柔却带着奇异的说服力,“可熟的鱼,味道更好,不是吗?” 这个理由,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夜鹭。 他于是放弃了生吞的念头,弯腰从漂浮的鱼群中拎起一条最大的鱼,紧紧攥着滑腻的鱼尾,高高举起向少年示意,鱼尾还在无力地摆动。 “这个。” 日光煦暖,海风微咸,衣衫湿了也无妨,反正他们都不会染上风寒。 加之夜鹭对吃鱼一事表现得急不可耐,两眼紧盯着那条鱼,两人便直接在岸边拾了些枯枝,找了一处干燥的岩石旁准备生火烤鱼。 时雨对钻木取火并不在行,折腾许久都未能成功,白皙的手指甚至因为摩擦而微微发红。 反倒是夜鹭,看得不耐烦,伸出食指,指尖跃出一簇微小的、噼啪作响的紫色电火花,轻易点燃了干燥的枯枝。 望着噼啪作响、逐渐旺盛的篝火,橘色的火苗跳跃着映在他深色的瞳孔里,夜鹭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同类相残。” 时雨正专注地将鱼串在削好的树枝上,闻言茫然抬头:“小夜又在说什么?” 夜鹭指了指燃烧的枯枝,又指向时雨被火光照亮的脸庞:“你们,同类相残。” 这话乍听令人费解,细想之下,却让时雨敛去了笑意,串鱼的动作微微一顿:“小夜,你是否……知晓些什么?” 被人唤作“时雨”的人偶,本是神造之物,而夜鹭却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本质。 “为何这样说?” 时雨轻声问,将串好的鱼架在火上,目光却紧紧锁住男孩。 夜鹭歪了歪头,火光照亮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语气平淡无波:“你是树精。” 他的目光转向燃烧的枯枝,火焰正吞噬着木质:“它是树。” 夜鹭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们是同类。” 这番惊人之语让人偶缓缓眨了眨眼,握着树枝的手悬在半空,半晌未能回神,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两人之间回响。《 》 9、我是谁? 时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他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嘴角勉强扯出上扬的弧度,但眼底已经泛起细碎的涟漪——像被石子搅乱的海面。 夜鹭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让他心底莫名发慌。 “我……不是人偶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清晰地记得初次醒来时,那个女人的眼神——冰冷、空洞,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指尖划过他脸颊时毫无温度。 “失败品。” 这就是她对他的全部评价。 无论是创造他的神明,还是知晓内情的人类,都认定他是神造的物品,一个容器,一个纯粹的——人偶。 夜鹭歪了歪头,灰蓝色长发滑到肩头,完全搞不懂时雨为什么突然蔫了。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 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是树精。”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还补充了细节描述:“白色的,会发光。” 时雨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系统:“这就是洞察天赋吗?有点好用啊宿主。” 夜鹭:“这不是基本操作?” 在他看来这种能力没什么特别,在他被鸠老强行收徒后,见识过不少有能耐的妖和神。自己拥有的洞察天赋也不算稀奇,大名鼎鼎的孙悟空那双火眼金睛才是最顶级的洞察。 系统:“那真不好意思,我这个学习辅助系统没配备这个功能。” 夜鹭:“你好没用。” 在脑海里轻松完胜系统后,夜鹭决定用更直观的方式,来应对眼前陷入混乱的少年。 他站起身,小手拽住时雨宽大的衣袖,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河岸边。海风卷着薄荷的清凉和甜甜花的甜香扑面而来,河滩上的细沙被晒得暖融融的。 男孩毫不留情地辣手摧花,一把拔起株开得金灿灿的甜甜花。 “花。” 他塞进少年手里。 接着,他又俯身去拔旁边的薄荷。 嘴里同时吐出一个字:“怪。” 话音未落,那株薄荷竟骤然消失!脚下的土地随之松动,一只雷骗骗花“啵”地一声从土里钻了出来! 它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周身开始噼里啪啦地凝聚起危险的雷元素光环。 “小夜!”时雨眼疾手快地揪住夜鹭的后衣领,想把他拽到安全距离。 然而下一秒,他却惊讶地发现——男孩似乎……毫发无伤? 夜鹭站在雷骗骗花的电场中央,头发丝都没动一下,仿佛那些滋滋作响的雷电只是挠痒痒。 7474乐了:元素免疫,小子! ——情况是这样的:尽管它的宿主一直坚称自己是一只夜鹭,但穿越之后,他的本质更接近于雷元素生物,算是雷史莱姆的远亲。 只见夜鹭抬起小拳头,拳头上缠绕着比骗骗花更加刺目、电压更高的紫色电光,毫不客气地“邦邦”两拳砸了上去! 时雨眼睁睁看着那只骗骗花在纯粹的雷元素里哀嚎着化成光点,只剩下一滩黏糊糊的花蜜。 但夜鹭接下来的动作让他立刻回神——男孩蹲下身,伸出食指沾了沾地上残留的骗骗花蜜,就要往嘴里送—— “不可以!” 时雨一把抓住了夜鹭的手腕,此刻他也顾不上思考那些哲学问题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土很脏,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直接吃。” “哦。”夜鹭乖巧地眨眨眼,顺从地被少年牵着手,拉回篝火旁重新坐下。 男孩抱着双膝坐在微凉的沙地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火上“滋滋”冒油的烤鱼,平静的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渴望。 而时雨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他无意识地翻动着串着鱼的树枝,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问出那个从诞生之日起就深埋心底的困惑:“小夜,你觉得……我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 夜鹭不假思索:“树精。” “我不是问这个意思……” 少年抿了抿淡色的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人偶也好,妖怪也罢……我到底,应该算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鸟脑子来说太复杂了。鸟听不懂。 倒是系统听懂了少年的迷茫:“非常经典的‘我是谁’的这种问题。这是缺乏自我认知,人格不健全的表现……他跟你几乎是两个极端啊。” 夜鹭: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听不懂。 系统叹气:唉……无论变成什么形态,宿主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一只夜鹭,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极端的自我认知清晰呢? 夜鹭奇怪地看着陷入纠结的少年,反问道:“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东西?” 系统尖叫:“不是!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夜鹭不懂:“是啊。” 他的意思是,别人的看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想。所以才会这么问。 但是正常人不会这么说话啊……系统哽住。 时雨的思路被这直白的反问卡住了:“……啊?” 夜鹭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要在这种问题上纠结这么久。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 时雨听懂了他的意思,却更困惑了:“可是,丹羽大人他说……” 夜鹭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关他屁事。” 系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它的警告与时雨的惊呼重合在了一起:“小孩子不许说脏话!” 这下,时雨心底那点别扭情绪彻底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夜鹭,看着对方那茫然又无辜的眼神:“小夜,这话你跟谁学的?” 系统崩溃:“在我下班的时候你到底偷偷学了些什么啊!” 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夜鹭大人非常机灵地开始转移话题,他伸出小手指了指少年手中快要燃尽的树枝:“鱼。” ——快烤糊了。 时雨脸上露出了他最为熟悉的、温柔至极的微笑,但眼底却暗藏着一丝“杀气”。 少年耐着性子,用更加轻柔的声音问道:“告诉我,小夜,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 不知从何而来的危机感让夜鹭瞬间正襟危坐。 他十分“乖巧”地供出了一个名字:“志树。” 时雨在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认识的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是长村家的那个孩子?黑头发蓝眼睛的那个?” 这段时间他们往返于踏鞴砂和名椎滩,结识了不少人。长村家经营着一家裁缝店,之前惠子婆婆带他们去做衣服时,那个叫志树的孩子就经常找夜鹭玩。 因为把漂亮可爱的夜鹭误认成了小妹妹,得知真相后,那孩子还当众哭了出来。 总之,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夜鹭已经成功打入了本地小孩的内部,成了他们的“玩伴”。 原本时雨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小夜作为“人”的经验尚浅,需要多学习。 现在看来…… 他微微蹙起秀美的眉头:“这件事,我会跟丹羽大人说明的。” 他转向夜鹭,认真告诫:“小夜,做人要懂礼貌。像刚才那样不雅的话,绝对不能再说了。” 完全没有想要做人的夜鹭:……呆。 少年举起了手中香气四溢的烤鱼,微笑着晃了晃:“小夜?” 夜鹭立刻捣头如蒜:“嗯嗯!” 天大地大,吃鱼最大! 这把时雨给看笑了,他无奈地将烤得恰到好处的鱼递给了男孩:“希望你是真的听明白了。” 作为小夜的哥哥,他必须好好引导他成长才对。 明明对自己还充满迷茫的少年,在面对夜鹭时,却意外地萌生了坚定的责任感。 系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 ——它怎么感觉,这个时雨对宿主的掌控欲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夜鹭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鱼屑:“?” 系统沉默了一下:“……没事,吃你的鱼去吧。” 算了,孩子本来就不聪明,说了也是白说。 希望只是它的错觉吧。 —— 在时雨和丹羽久秀进行了一番严肃的商讨之后,刚吃完晚饭的夜鹭,就“喜提”了每日两个时辰的文化课教育。 第二天傍晚,刚吃完饭,夜鹭就被时雨领到了客厅。 丹羽找来了一位名叫丹羽廉正的青年。 与族中绝大多数擅长锻刀的亲人不同,这位丹羽廉正更偏爱诗书,在本地开了一家颇受好评的私塾。 “从今以后,就由廉正来教导你们。” 丹羽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交给你了。” 褐发青年将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扎起,与丹羽久秀同样醒目的红色额发,昭示着他纯正的丹羽一族血脉。 他浅绿色的眼眸中含着温和的笑意,朝夜鹭点了点头:“我是丹羽廉正,请多多指教。” 夜鹭:不嘻嘻。 他只是一只鸟,为什么要读书写字? 小孩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时雨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会陪小夜一起读书的,不会让你觉得寂寞哦。” 但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让一个天生的厌学患者老老实实坐上两个时辰读书写字,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7474得意地哼哼:“果然还得是人类来治你!我之前怎么劝你学习都没用。”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它赶紧在后台悄咪咪上架了几个与学习相关的任务:【背诵《稻妻风物志》第一章——奖励50碎晶】【写十个稻妻文字——奖励30碎晶】 ——这波kpi,不捞白不捞!《 》 10、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 事实证明,当你面对一个脑回路清奇、意志坚定的“犟种”时,任何试图将他按在书桌前的努力,最终都将是徒劳。 7474一大清早准时开机上班,正准备连接宿主视野,享受它平静惬意的摸鱼生涯…… 然后就被映入眼帘的一片诡异紫色河水给惊出了尖叫:“这、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这真的是稻妻吗?!” ——系统又在烧开水了。 夜鹭双手揣在袖子里,睡得迷迷瞪瞪,被脑海里这一声尖锐的鸣响吓得一个激灵,不满地嘟囔:“你有病?” 他觉得这个系统越来越像无限新收的那只小猫一样,动不动就呲牙哈气,神经超级敏感。 而他一只鸟,对于“天敌”的印象一向不好。 系统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它看着抽卡界面上因为持续吸收环境中特殊能量而不断上涨的【晦晶】数量,艰涩地开口:“你……在这鬼地方泡了多久了?” 夜鹭对于时间流逝完全没有概念,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道。” “时雨知道你‘离家出走’了吗?” “不知道。” “就为了不读书?” “……” 夜鹭两眼放空,视线飘向远方布满紫色雾气的悬崖,开始熟练地进入发呆状态。 很好,破案了。 它亲爱的宿主,为了逃避文化课,竟然偷偷溜了出来! 系统开始运气,努力平复并不存在的血压:“你怎么跑出来的?明明时雨那小子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守卫也没拦你?” 夜鹭用一种理所当然、无比自然的语气回答:“门又没锁。” ——非常夜鹭的回答。 系统拔高声音:“不是,门没锁但是守卫在啊?” 按照常理,这么个显眼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溜出丹羽家的宅邸。 夜鹭鄙视他:“人不行,鸟可以。” 系统:“……” 所以,它亲爱的宿主为了不上课,甚至不惜化成了原型——一只真正的夜鹭,扑棱着翅膀飞出了家,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条冒着不详紫气的水流,正悠闲地泡着脚! 与其说这里是河,不如说是一道深邃的峡谷。 地形如同被天神的巨斧从中间悍然劈开,两侧是陡峭笔直的悬崖,幽深的海水填满了这道巨大的裂痕。 与普通清澈的海水截然不同,这处水域充斥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晦气”能量,紫色的雾气在水面缭绕不散。 若不是有系统卡池在源源不断地将这些能量分解、消化为安全的【晦晶】,夜鹭这么直接泡在里面,恐怕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偏偏这死孩子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像泡着舒服的温泉一样,将双腿悠闲地浸在水里,甚至还晃荡了两下脚丫。 真是极具作死精神! 系统感觉怒气值要叠满了。 它强忍愤怒问道:“你就这么跑掉,时雨发现后,肯定又要急得到处找你了。” 此刻,它是该先生气这家伙莽撞地以身犯险好呢?还是该欣慰至少夜鹭在落地时还记得变回人形,没直接以鸟形态泡在这“核废水”里好呢? ……虽然,能在这堪比辐射污染的水里安然泡脚这件事本身,就已经非常不正常了! 夜鹭歪了歪头,似乎觉得系统大惊小怪:“我给他留了门。” 系统:“?”这跟留门有什么关系?! 其实不怪系统不知情,作为一个正常的牛马打工统,虽然加班多,但是它不是每时每刻都要跟着宿主的,在宿主该休息的时候,它也会下班。 于是很多夜晚中发生的事情,除非夜鹭亲自告诉它,它都不知情。 就在几天前—— 经历过“名椎滩走失事件”后,除了加强语言教育,时雨还特意在当天晚上,非常严肃地跟夜鹭进行了一次“安全教育”谈话。 “小夜,记住,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也不能自己一个人离开太远。” 少年温柔地点了点男孩小巧的鼻尖,语气却格外认真,“今天我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你,如果你下次在更荒凉、更危险的地方走丢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夜鹭歪着头想了一下,似乎理解了“找不到”的含义。 他低下头,抬起自己的小胳膊,捋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了那串他一直戴着的、散发着淡淡莹润光泽的绿色珠串。 他将右手轻轻置于珠串之上,珠串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 “给。” 男孩将一个闪烁着银光的素圈戒指,举到了时雨面前。 “这是……?”少年惊讶地接过戒指,触手微凉。 这枚戒指样式极其简洁,就是一个光亮的银色圆环,看起来平平无奇。 那男孩拉过他的右手,不由分说地将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奇异的是,在男孩放开手的瞬间,戒指自动调整了大小,完美地贴合了他的手指。 随后,夜鹭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套在了自己细细的手指上。 “这样,就能找到我了。”夜鹭点点头,对自己的解决方案非常满意。 时雨苦恼地摇摇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如何找到你……算了。” 他转念一想,小夜毕竟是只小妖精,喜欢无拘无束、到处探险,大概是天性使然? “那么,我该如何使用它呢?” 少年举起戴着戒指的手,在窗外透进来的灯火映衬下,那枚朴素的戒指竟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夜鹭言简意赅:“喊我名字就行。” 这其实是【盏铃戒】。 此物本是丰山之宝,被无限抢夺后,妖灵会馆曾对其进行研究并成功复制了一批。后来,鸠老收徒后,没少抱怨自家徒弟总喜欢抛下师父到处乱跑,无限得知后,便委托朋友将这一对复制品戒指改造了一番,当作见面礼送给了夜鹭。 原本的盏铃戒需要驱动灵力才能激发传送功能,但经过改造后,增加了一条新规则——呼唤对方的名字也可启动。 而且,为了对付鸠老徒弟那固执得要命的脾气,改造者还额外附加了一条“霸道”的规则——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方呼唤名字,另一方不需回应,传送即刻发动,双方都无法拒绝。 因此,这对戒指甚至不需要佩戴者拥有灵力也能驱动,唯一的要求就是佩戴之人必须清晰、正确地念出另一方的姓名。 ……也就对付夜鹭这种油盐不进的犟种鸟,才需要设置如此强制的条款。一般的妖精出于对隐私和自由的尊重,根本不会接受这种条件。 这对戒指最初确实发挥了巨大作用,直到某天,夜鹭因为被师父念叨烦了,出于“报复”心理,开始频繁反向传送,精准出现在鸠老身边——无论对方是在喝茶、会友,还是……上厕所。 为了自己的心脏健康,也为了维系那本就脆弱的师徒情谊,鸠老最终忍痛将这对戒指封存了起来。 这次夜鹭之所以将它拿出来交给时雨,也是因为他空间系的道具本就不多,能直接传送活物的,更是仅此一件。 在“随时随地可能被时雨找到”和“必须每天枯坐两个时辰读书”之间,夜鹭果断选择了前者。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读书更重要! 所以,夜鹭“慷慨”地将戒指交给了少年。 而时雨,完全不懂这枚小小戒指背后复杂的历史和堪称“强制绑定”的规则,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小妖精自带的法器,甚至为此感到十分安心。 他收回手,温柔地摸了摸夜鹭柔软的发顶:“即便如此,想要出门玩的话,还是要提前告诉我一声。你自己一个人,我还是会担心遇到危险。” 夜鹭表面乖巧地点头,答应得十分爽快。 “八十七年前,稻妻境内魔物肆虐,民不聊生……” 窗明几净的书房内,日光正好,柔和的光线透过纸窗,在榻榻米上投下温暖明亮的光斑。丹羽廉正手握书卷,语调温和,将稻妻近代的历史娓娓道来。 他的面前摆放着两张矮脚书案。 紫发的少年端坐其后,面带得体的微笑,神情专注,俨然一副优等生的模样;而他身旁蓝灰色头发的男孩,则是一脸呆滞,眼神涣散,魂儿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神游天外去了。 “小夜。” 青年先生用书卷轻轻敲了敲男孩的书桌边缘,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我来考考你,刚才所讲,雷电将军出征讨伐的那条大蛇,名叫什么?” 男孩:“……”眼神依旧空洞。 一旁的时雨忍不住低声提示:“是奥罗巴斯。” 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是奥罗巴斯。” 他伸出手,轻轻用指节敲了下男孩光洁的额头,“你还是要专心听讲才……嗯?!” 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一阵白色的烟雾突然从夜鹭座位上爆开! 丹羽廉正吃惊地向后退了一步,待到白烟迅速散去,他愕然发现——原本坐在书桌后的男孩,竟然变成了一个插着根枯枝的花瓶! “这、这是怎么回事?!”儒雅的青年先生控制不住脸上的震惊,眼睛瞪得溜圆。 时雨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就说为什么今天的小夜表现得如此“安静”!他刚才还在内心担忧,是不是小家伙早上没吃饱饭所以没精神……没想到,坐在这里的竟然是个假货! 时雨嘴角微微抽搐,迅速扯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廉正先生,这……这大概是小夜的恶作剧。” 他起身朝老师恭敬地鞠躬解释:“您也知道,小夜前几日偶然得到了一枚‘神之眼’……他最近似乎琢磨出了不少……新奇的法子。” 就在几天前,丹羽久秀将一个稻妻制式的雷元素“神之眼”空壳交给了男孩。这是他特意托人从城里买来的高仿假货,只是做工精致到足以以假乱真。 在提瓦特,得到神明注视授予神之眼是值得羡慕的事,虽然雷神之眼相对稀少,但也并非没有。 因此,并无人对此感到奇怪。夜鹭也得以自由地使用雷元素力而不被怀疑。 此刻,时雨便顺势将这枚“神之眼”扯出来当作了完美的幌子,向受到惊吓的先生道歉。 丹羽廉正抚了抚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原、原来如此……” 他脸上露出些许苦恼的神色,“难道是我讲授的内容太过枯燥乏味,让小夜如此不喜吗?” 时雨摇摇头,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并非如此。小夜他……只是单纯地——不爱学习。” “哎……” 青年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你先去找他吧。今天的课,就暂且上到这里。” 恭敬地送别了表情复杂的老师,时雨转过身,脸上温和的表情瞬间收敛。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明亮日光,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素色戒指,正闪烁着不容忽视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道: “夜鹭。” 下一秒,少年的身影便从书房中凭空消失。 ———————— “所以我们这到底是在哪儿啊?” 系统已经放弃了纠正夜鹭的思想,转而开始思考如何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 根据夜鹭坦白,他化为鸟形态后,凭借本能……以及逃避学习的决心,一路向西闷头乱飞,直到看见这片弥漫着紫色雾气、能量异常的峡谷,出于好奇才落了地。 而比较悲惨的是,他们俩,没有地图。 夜鹭嫌弃:“系统,好没用。” 系统破防:“我只是个教学培养系统啊!不是旅游导航!” “不管了,先抽卡吧!”系统选择了摆烂。 反正宿主在这“能量温泉”里泡了这么久,卡池转化的【晦晶】道具已经足够他在武器池里进行一次十连抽了。 “万一运气好,抽出个地图类道具,我们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夜鹭觉得地图没啥用,毕竟有戒指在,他随时能定位到时雨然后被拽回家。 ——但他似乎忘了一个重要前提:他留下的那个花瓶伪装能不被识破,并且时雨不会主动来找他。 在系统的不断鼓动(忽悠)下,夜鹭按下了那个闪烁着诱惑光芒的十连抽卡键。 霎时间,一道耀眼的金色流星划过卡池界面! 系统发出惊呼:“出金了!是金光!” 夜鹭面无表情地直接点击了“跳过”动画。 一阵绚烂的金色光芒闪过之后,只听“嘭”的一声,一颗橙色的、带着黑色纹路的篮球从半空中突兀地掉落在沙地上,弹了两下,咕噜噜地滚远了。 紧接着,噼里啪啦,九本大小、厚度、材质都截然不同的书籍,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扬起少许尘土。 夜鹭:?这啥? 系统:…… 它快速扫描了一下这十连抽出的“货物”,尤其是那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武器”—— 【神奇の篮球:跳完一段持续十秒钟的魔性舞步,再以标准投篮动作奋力掷出,可百分百击中敌人弱点,造成2000%无视防御的真实伤害(基础伤害值取决于佩戴者自身实力)。备注:若是穿着背带裤进行上述操作,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效果哦~嘻嘻~】 系统:……麻了。 它麻木地将视线扫过其他九个“武器”。 《五年xx三年xx》、《魔导能源绪论》、《厚黑学》、《博弈论》、《活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籍都有,就是没有最需要的地图。 哈哈。 它突然释然地笑了。 毕竟抽的是“武器池”,没抽到地图,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这卡池怎么回事?怎么正经道具一个没有啊!!(摔) 而夜鹭则发出了灵魂质疑:“这就是,武器池?” 系统艰涩地辩解:“……知识,就是力量。”这话说出来它自己都不信。 地图是彻底不指望了。 系统有气无力地说:“你先把这些东西都收进你的空间里吧。”正好宿主的储物法宝里地方够大。 夜鹭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他才不要把这些看着就头疼的书收起来! 就在系统和夜鹭就“是否收拾这堆垃圾”展开新一轮意识层面的掰头时,一个轻飘飘的、仿佛带着微风的声音,从男孩背后幽幽响起,那语调温柔依旧,却隐约夹杂着一丝难以忽视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夜……?” 男孩单薄的肩膀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住。 时雨缓缓地弯下腰,嘴唇贴近夜鹭的耳边,用一种能让系统都“汗毛倒竖”的温柔嗓音,一字一顿地轻声问道: “离、家、出、走?”《 》 11、你更重要 周遭环境中逸散着高浓度的雷元素力,如同无形的针刺般灼烧着皮肤,更深处还混杂着某种阴冷、令人不安的怨念力量。 即便是人偶之躯,时雨也清晰地感到了某种滞涩与不适,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充满恶意。 然而,被他抓个正着的夜鹭,却毫无反应,轻松得仿佛只是出门进行了一次普通的郊游。 刚一落地,凭借最近恶补的稻妻地理与历史知识,时雨立刻就辨认出了这片绝地的真面目——无想刃狭间。 此地正是雷电将军挥动无想的一刀,斩杀大蛇奥罗巴斯之处。 那一刀不仅终结了魔神的生命,更将巍峨山岳从中劈开,引来海水倒灌,形成了这道深不见底的峡谷。 神明的伟力与魔神陨落时的不甘怨念在此地交织、沉淀,将这里变成了几乎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存活的禁区。 普通人哪怕只是在这里短暂停留,也会被侵蚀,回去后大病一场。 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时雨强行压下因环境而引起的不适感,以及心底翻涌的更多复杂情绪,将目光投向那个胆大包天、敢跑到这种地方来的“离家出走犯”。 然后,他和一双圆溜溜的、属于鸟类的豆豆眼对上了视线。 原本那个蓝灰色头发的小男孩不见了踪影,地上只蹲着一只缩成一团的灰蓝色水鸟。夜鹭的鸟形态看起来比人形更显娇小,它此刻正极力缩着脖子,脑袋微微低下,只有那双眼睛小心翼翼地向上瞥着他,透着一股心虚。 ——这给时雨直接气笑了。 他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试图萌混过关的鸟:“这时候知道错了?” 夜鹭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呱。” “现在知道装可怜,已经晚了。”少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一些。 但现在显然不是教育孩子的好时机和环境。 “先离开这里再说。”他转身作势要走。 听他这么说,地上蹲着的鸟立刻扑棱了一下翅膀,仰起头,眼神里透出明确的期待——想让他抱。 结果被少年无情地拒绝了。 时雨绷起脸,坚定地摇摇头:“不可以。这次你得自己走。” 说着,他当真抬脚,迈步朝着峡谷外的方向走去。 留在原地的夜鹭歪着鸟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自己走路”和“继续待在这个其实对他而言挺舒服,但时雨不喜欢的地方”哪个更难以接受。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周身闪过微光,化为了蓝灰色长发的男孩,迈开小腿“哒哒哒”地跑着追了上去。 男孩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了少年垂在身侧的手。 这一次,时雨没有甩开他。 时雨就这么牵着闷不吭声的男孩,一步步走出了无想刃狭间那令人窒息的范围。一路上,他紧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这异常的沉默让夜鹭有点不安,他忍不住在脑海里戳系统:“怎么办?” 系统无语:“怎么办?你都敢离家出走到这种鬼地方了,不被吊起来打算是好的了!” 夜鹭不满地反驳:“他才不会打我!” 系统凉凉地说:“那可不好说哦。” 夜鹭骨子里是一只倔强又自由的鸟,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向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他那个爱唠叨的师父鸠老都没真正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被系统这么一吓唬,他有点生气了,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跳跃起细小的、噼啪作响的紫色电火花。 时雨刚带着人走出元素浓度过高的危险环境,正想松口气,就感觉身旁这孩子身上开始“滋啦”作响,电光闪烁。他一低头,恰好对上了夜鹭那双虽然依旧没什么神采,但隐隐燃烧着愤怒小火苗的眼睛。 他不由得失笑:“我都还没开始跟你算账,你怎么自己先生起气来了?” 夜鹭直接问道:“你会打我吗?” 时雨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这是什么逻辑?人类教育小孩子……难道都是这样的吗?”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有限几本育儿书,似乎不完全是。 夜鹭却言之凿凿:“志树被他妈妈打的时候,叫得很惨。” 原来,就在夜鹭第一天要上课的中午,他偷偷溜号路过志树家的裁缝铺时,正好撞见志树的妈妈拎着一根细树枝,一边教训哭得撕心裂肺的志树,一边嚷嚷着:“天天不学好,还敢带坏丹羽家的孩子!”之类的话。 那场面把当时单纯路过的夜鹭给吓了一跳,只敢贴着墙根悄悄溜走。 ——打了他,就不能打我了哦。夜鹭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系统当时就很无语地吐槽:“那是人家亲妈在教育自己家熊孩子,怎么可能打你呢?” 但7474后来为了让他长记性,又故意吓唬他:“不过时雨生气起来,倒是有可能这么做哦。” 明明是句玩笑般的吓唬,偏偏被夜鹭这只实心眼的鸟给牢牢记住了。 所以现在的他,紧紧盯着少年紫色的眼眸,大有一种“你要是敢动手,我立刻就跑给你看”的架势。 时雨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底那点怒气也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他叹了口气,顺着对方的话问:“如果……我真的动手打你了,你会怎么做?” 夜鹭非常直白,毫不掩饰:“跑掉。” 时雨的心微微沉了一下:“……还回来吗?” 夜鹭奇怪地皱起眉,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不。” 时雨无声地叹了口气,胸口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涩。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在小夜简单纯粹的世界观里,似乎并不像人类家庭中那种血脉相连、不可分割的亲人。 他们的联结,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脆弱。 他决定换个方式,试图去理解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定位:“小夜。” 看见男孩望向他,少年调整了一下语言,轻声问道:“对于你来说……我,是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对夜鹭来说,有点太难了。 即便算上上辈子做妖的经历,夜鹭的心智年龄顶多也就相当于人类七八岁的孩子。他很难理解这种涉及情感定义和关系羁绊的复杂问题。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从离开亲鸟的巢穴、能够独立飞行捕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是一只鸟生活。 他并非生来就开启灵智,只是在某一天,像往常一样在巢穴中仰望天空,等待亲鸟回来喂食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无聊”感突然席卷了他。 紧接着,他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为什么天那么高?为什么夜鹭一定要吃鱼?为什么要远离那些两条腿走路的人类…… 他想要提问,却得不到任何回答——因为他的亲鸟,他的兄弟姐妹,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夜鹭罢了。 它们遵循着本能生活,不会思考,更不会说话。 从那一刻起,夜鹭就朦胧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于是,在退去绒羽、真正成年后,他开始了漫长的独居生活。每天就是抓鱼、去抢白鹭的鱼、想办法蹭钓鱼佬的鱼、甚至偷偷混进动物园蹭企鹅的伙食……在这样日复一日、饱一顿饥一顿的流浪生活中,他学会了伪装,也慢慢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他听到那些两脚兽叫他“夜鹭”,于是,他也把这个称呼当作了自己的名字。 毕竟,成精的夜鹭,天地间恐怕就他这么一只,他对此还挺自豪。 直到后来遇到了鸠老,那老头认他做弟子,跟他讲了许多做妖精的道理——妖怪们生于山野,大多没有亲缘牵绊,所以师徒便是最亲近的关系。 但夜鹭直到现在,对所谓的“亲人之间的情谊”也没有太多深刻的感触。 所以…… 夜鹭茫然地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不是师父。” 时雨的内心原本被酸涩与一种莫名的伤感填满,夜鹭这突兀的补充却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了他酝酿的情绪:“……什么?” 系统急了:“你怎么就把这个说出来了?!” 夜鹭不觉得这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不行吗?” 系统放弃挣扎:“算了,随便你吧,反正你也没啥不能说的。” 时雨是个非常敏感且细心的人,他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师父……?小夜在遇到我之前,还有过一位师父?你是怎么生活的呢?” 夜鹭低下头,掰着手指头,用一种报菜名般的语气数道:“蹭鱼,听老头唠叨,蹭鱼。” 时雨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老头……就是你的师父吗?” 见男孩点头,他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失落与难过的笑容:“看来,我对小夜还是不够了解啊……小夜有好多我不知道的过去,好多秘密。” 夜鹭纠正道:“不是秘密。”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看到少年脸上露出这种表情,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你又没问。” 时雨摇摇头,声音轻柔:“不是这个意思……那些是你的隐私,我不知道该不该问,该不该提起。我怕会冒犯到你。” 夜鹭觉得他真拧巴,想太多。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他遇到过的妖怪——比如他师父鸠老,还有师父的那些朋友,大都活得很洒脱自在,有什么说什么,想要什么就直接去争取,从来不会这么别扭纠结。 回顾这段时间的相处,比起一个随心所欲的“妖”,少年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在努力模仿着“人”的样子在生活,小心翼翼,带着某种无形的束缚。 “你是怎么当妖的?”夜鹭反而好奇地反问他,“真奇怪。” “奇怪吗……”时雨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在路边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石头上坐下,示意夜鹭也坐过来。或许是环境的变化让他放松了些,也或许是夜鹭的直白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他决定将自己的身世,向这个看似懵懂的小妖怪和盘托出。 在他心里,小夜是个单纯的孩子,自己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就是这样,她创造了我,又认定我是‘失败品’,将我遗弃。” 少年用这句话作为故事的结尾。他并不擅长讲述,整个过程说得干干巴巴,甚至刻意省略了许多细节和当时感受到的冰冷与绝望。 夜鹭眨了眨他那双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 他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耳熟。 “哪吒?”他脱口而出。 “嗯?”时雨疑惑地看着他。 夜鹭认真地思考着,组织语言:“你跟哪吒……好像。” 哪吒是莲藕做成的身体,时雨是木头做的,而且……他们的发色好像也挺相近? 确实很像。 “那是……小夜以前认识的妖精朋友吗?”时雨轻声问到。 夜鹭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仙。”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为朋友正名:“是好人。” 时雨更加疑惑了:“我们……哪里像呢?” 夜鹭努力表达:“长得像,他是莲藕做的。跟你不一样……” 他顿了顿,找到了一个关键区别:“他有啥说啥。”不像你这么别扭。 “听起来,是个比我要果断干脆得多的人啊……”时雨笑了笑,或许是将深埋心底的话全部倾诉了出来,他此刻内心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我的故事说完了,小夜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 夜鹭点点头,问出了一个非常直接的问题:“那个雷神……你讨厌她?” 他没有错过少年在提及雷神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难言的表情。他虽然无法完全读懂那些情绪,但其中蕴含的悲伤,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只是……”少年顿了顿,声音变得非常轻,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我只是想知道,既然创造了我,又为何要放弃……既然决定放弃,又为何不将我彻底摧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徒留我一人,在那空旷冰冷的秘境之中,独自熬过一年又一年,不知何为开始,亦不知何为终结。” 夜鹭了然地点点头,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她是坏蛋。” “不能这么说,小夜。” 时雨摇摇头,试图纠正他,“神明所做之事,远非我们能够轻易评判其好坏善恶的。” 即便只经历过短暂的系统学习,他也已经将稻妻流传的历史典籍阅读了大半。 在这片远离大陆、灾难频发的岛屿上,雷电将军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得以繁衍生息的基石。她为稻妻铲除灾厄,调节风雨以利农耕,她的武艺威震天下……对于这样的神明,人类对她产生近乎痴狂的信仰,也并不难理解。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是…… 越是了解她的伟大与不可或缺,时雨内心就越是挣扎,甚至不可抑制地滋生出一丝怨气——既然如此伟大,为何偏偏要这样对待我?既然赋予了我生命与意识,又为何像丢弃一件瑕疵品一样,毫不留恋地将我抛弃? “你去问问她不就行了?” 夜鹭清脆的声音将少年从翻涌的回忆与情绪中唤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将最后那句话喃喃说出了口。 “她可是神明啊。”少年无奈地笑了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疏离感。 “那咋啦,”夜鹭双手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神了不起吗?” 时雨知道跟小夜在这种问题上较真没有太大意义,于是他换了个更实际的借口:“她在遥远的稻妻城,那里离踏鞴砂很远呢。” “那就以后去。”夜鹭态度坚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更重要。” “……” 少年猛地瞪大了眼睛,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一股酸涩又温暖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让他一时语塞。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和颤抖,轻声问道:“那么……对于小夜来说,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再次问出了那个核心的问题,带着更深的不安:“朋友?亲人?还是……随时可以分道扬镳的、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你……会离开我吗?” “他看起来快要碎掉了。”系统在夜鹭脑海里小声哔哔,“他果然对你产生了很深的依赖心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雏鸟效应’?” 夜鹭没空搭理系统的分析。 男孩看着少年眼中几乎要溢出的脆弱和恳求,偏着头想了想,反问道:“你不想让我离开?” “我已经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小夜。” 少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悲伤与祈求的笑容,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那就不离开。”夜鹭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犹豫的问题。 他甚至抬起手,像平时时雨安抚他那样,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少年柔软的紫色头发,“而且,有戒指在,你永远都能找到我啊。”他晃了晃自己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 危机解除,逻辑通!系统在后台默默点了个赞。 “我们不回去?”安慰好了看起来不再难过的少年,夜鹭的注意力立刻回归了本能,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饿。” “我们回家。”少年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他重新牵起了男孩的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柔。 “你记得路?”夜鹭表示怀疑,他可是乱飞过来的。 “我可是过目不忘,”时雨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小小的骄傲,“稻妻全境的地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我不想走。”夜鹭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主要是懒得动。 “那不可以,”时雨这次态度很坚决,牵着他的手稳稳的,“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某个小家伙今天‘离家出走’的事呢。做了错事,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夜鹭瘪瘪嘴,小声嘟囔:“你坏。” 少年闻言,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微笑,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好孩子,不、可、以、骂、人、哦。”《 》 12、命运使然 回家的路途格外漫长。 毕竟夜鹭是随心所欲飞过来的,而回去却必须脚踏实地一步步走。 夜鹭其实很想直接变回原型飞回去,这样多省事。 听到他这个“绝妙”的主意,时雨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奈又温和的笑容:“可是,我不会飞呀。” 夜鹭闻言,勉为其难地抬起一只脚,用眼神示意他那并不算强壮的鸟爪——意思是,可以让少年拽着他的脚,把他吊起来飞回去。 这个主意不说是别出心裁,也能称得上是独具匠心——充满了夜鹭式的、不顾他人死活的直率。 时雨沉默了一瞬,随即扶额表示:“你的想法很好,下次……还是别想了。” 他实在不想体验被一只体型还不到他膝盖高的水鸟,摇摇晃晃吊在半空中飞回踏鞴砂的惊悚场面。 更不用说,万一被哪个路过的村民目睹,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虽然踏鞴砂的居民大多淳朴友好,但他们对于“妖怪”的接受程度……还是不要去轻易试探为好。 计划被否决,夜鹭委屈地扁了扁嘴,拖长了调子:“行——吧。” 但他依旧不想自己走路,于是再次理直气壮地向少年伸出双手,眼巴巴地望着他:“抱抱。” 时雨:“……” 看着那双没什么神采但写满了“懒得走”三个大字的眼睛,少年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跟一只脑子里只有鱼和偷懒的小妖怪计较什么呢? 少年认命地弯下腰,轻松地将男孩抱了起来。这孩子很轻,对于人偶的臂力而言,几乎没什么重量。 回去的路上,气氛缓和了许多。 时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重新提起了之前的话题,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夜……关于你以前的事,可以再多告诉我一些吗?” 于是,夜鹭便将自己开启灵智后的经历,用一种极其简略、重点突出的方式讲了讲。 主要内容围绕着他如何被鸠老追着满世界跑,以及如何想方设法从师父的唠叨中溜号去蹭饭。 而时雨非常敏锐地察觉到,夜鹭所描述的世界的样貌,与稻妻的风土人情格格不入。 “那位鸠老……是在哪里找到你的呢?”他轻声问。 夜鹭眨眨眼,回忆了一下:“生态湿地。” 系统在他脑海里吐槽:“是‘自然生态湿地自然保护区’!说名字要说全啊喂!” 夜鹭从善如流地补充:“——保护区。” “保护区?”时雨对这个词感到陌生,“那是做什么的地方?” “人类保护动物的地盘。”夜鹭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这个来自异世界的概念能被理解,“有公园,收门票。” 他记得进去是要花钱的,虽然他从来没付过。 “……是我听不太懂的词呢。” 时雨微微蹙眉,稻妻的人们连吃饱肚子都时常困难,更不要说专门划出一块地盘,还要收钱,就只是为了保护动物了。 “看来,小夜真的不是稻妻人。” “那小夜的师父,现在在哪里呢?” 时雨在夜鹭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听到过不少名字,但显然那些人并非稻妻的风格,难道是来自璃月的仙人吗? “不在了。”夜鹭回答得很平淡。 毕竟他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在新世界获得了新生。他有点好奇地想,不知道鸠老发现他死了会不会伤心?恐怕会的,毕竟那老头收个合心意的徒弟可不容易。 而时雨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以为男孩口中的“不在了”是指师父已经去世,脸上立刻浮现出慌乱和歉意,连忙道:“抱歉,小夜……我不该提起……” 夜鹭扭过头,困惑地看着他瞬间低落下去的表情:“你怎么了?” “鸠老生前……” 话音未落就被男孩打断了:“他又没死。” 夜鹭发现时雨好像搞错了什么,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死的是我。”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在时雨耳边炸响。 他抱着男孩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什么?!!” 就这短短一句话,足够让心思细腻又缺乏常识的少年脑补出一场曲折悲惨的戏码。他天真俊秀的脸上根本藏不住事,表情随着内心的剧本飞速变化,时而悲伤,时而怜惜,时而愤怒,丰富得让夜鹭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夜鹭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在脑海里问系统:“他是不是在想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系统无语:“我觉得,就凭你这说话说一半的劲儿,人家想不歪也难吧?” 系统已经彻底摆烂:“只要不把我透露出去,你爱说啥说啥吧。” 自己选的宿主,还能怎样?如果真捅出什么大篓子,大不了它奖金不要了,申请给宿主换个世界重开好了。 “为什么不能说你?”夜鹭不理解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系统愤怒地在他脑内尖叫:“这个世界可是真有创世神盯着啊!大佬!” 它把宿主塞进来可是走了特殊通道的,万一被这个世界的“管理员”发现,那可是真要挨“铁拳”制裁的! 夜鹭遗憾地咂咂嘴:“好吧。” 系统抓狂:“你刚才是不是真的在考虑把我卖了啊?!” 很遗憾,夜鹭并没有经受过社会的毒打,完全没有“保密”这根弦。不过好在,时雨这个人偶,在某些方面比他还要天真单纯。 结合最近学到的稻妻历史……其中不乏各种悲壮牺牲的故事,时雨看向夜鹭的眼神充满了怜惜和痛心,那目光浓烈得让鸟有点绷不住。 “你在想什么?”夜鹭大胆开麦,直接问道。 时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道:“我在想你是怎么……” 像小夜这样单纯的小妖怪,生活在听起来那么无忧无虑的环境里,却如此早夭,这究竟是经历了怎样可怕的折磨…… “想我怎么死的?”夜鹭打断了他越来越沉重的思绪。 虽然说起来有点丢脸,但任由这家伙继续脑补下去,情况似乎会变得非常不妙,少年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了。 他干脆利落地公布了答案:“噎死的。” “……啊?”时雨脸上的悲伤瞬间凝固,变成了纯粹的茫然和错愕,思路彻底不连贯了,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地问:“怎、怎么回事?” 夜鹭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把那头好不容易编好的漂亮辫子都弄乱了,最终还是硬邦邦地、自暴自弃般吐出了几个关键词:“蹭饭。冻鱼。太大。” ——喂企鹅的冻鱼,就算是夜鹭师傅来吃也有些勉为其难了。 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夜鹭师傅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于是……这不就被活活撑死……啊不,是噎死了吗? 时雨:“……” 他艰难地试图总结这个过于荒诞的现实:“所以,小夜是去……蹭饭,然后因为一条……冻鱼……” 夜鹭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试图用眼神让他闭嘴。 可惜,夜鹭的眼神没有丝毫杀伤力。 时雨的脑子里反而冒出了更多的问题:“那、那小夜又是怎么出现在我面前的?你的师父后来去了哪里?你……要去找他吗?” 他简直一下子变成了“问题大王”。 夜鹭虚起眼睛,脸上写满了嫌弃:“你好多话。” “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时雨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神情。 他敏锐地发觉,小夜似乎只是懒得详细说明,而不是抗拒告诉他。 于是,他换上了哄劝的语气,引导道:“这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讲,也太无聊了。而且这里没有别人能听到,不如小夜跟我多讲讲,好不好?” 夜鹭呆了呆。 他觉得这个人好像……变得有点得寸进尺了? 但是,免费讲故事是不可能的。 他是有条件的:“不能罚我。”他指的是自己今天离家出走这回事,万一少年秋后算账就很烦。 “好哦。”少年从善如流,笑眯眯地保证。 夜鹭放下了心,开始用他标志性的简洁语言提供信息:“我死了之后,在这里投胎。” “老头他出门,没带我,我溜出去蹭饭。” “不找他,他又不在这里。” “所以,小夜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进入轮回了?” 时雨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感到十分惊奇,“还有这样的事?” 以及,他立刻抓住了重点:“所以上一世小夜出事,也是因为……‘离家出走’?” 夜鹭立刻瞪眼:“你说好不罚我的。”可不能赖账! “嗯嗯,我记得。”少年乖巧地点点头,笑容纯良。 他是不罚,但是……丹羽大人那边会怎么做,他可不敢保证哦。那位大人可是为了小夜的教育问题,苦恼得很呢。 时雨的思维依旧敏锐,他捕捉到了另一个关键点:“小夜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听起来不像稻妻,也不像书本里描述的璃月……会是哪里呢?” 夜鹭不习惯他这种弯弯绕绕的兜圈子,非常直白地给出了答案:“异世界。” 时雨恍然大悟,紫水晶般的眼眸微微睁大。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一个在异世界生活在师父庇护之下的小妖精,因为一个荒唐的意外死于非命,带着记忆转世投胎,最终出现在封印着自己的秘境当中。 “或许,这就是天意呢。”少年轻声说着,手臂不自觉地拢紧了怀里的男孩,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流转着复杂而温柔的光彩。 异乡漂泊的灵魂,与被神明遗弃的人偶。 两个孤独无依的存在,在莫测的天意之下相遇、相依。 虽然还有一些细节没有被完全解答,比如夜鹭手腕上那串似乎内有乾坤的珠串,又比如他刚才抓到男孩时,对方身旁那些散落在地、又被他迅速收起的奇怪书籍…… 但没有关系,不必急于一时。他相信,这些问题,未来总会得到答案。 “所以,我们是家人,小夜。”少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语气笃定而温暖。 不是造物主与造物,也不是短暂相遇的过客。他们的联系,超越了那些。 “命运让我们相遇,我们知晓了彼此最深处的秘密,我们……是注定的家人。” 少年仿佛是在对夜鹭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语气带着一种找到归宿般的安心。 夜鹭合上了眼睛,他累了,也困了。少年的怀抱安稳又温暖,步伐规律得像摇篮曲,让他昏昏欲睡。 对于时雨那带着诗意和宿命感的总结,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简单地附和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见他困了,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加柔软,他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背,声音如同最温柔的夜风:“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家了。” —— 等他们一路跋涉,回到丹羽家的宅邸时,天色已近黄昏,晚霞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丹羽久秀正在待客的大广间里焦虑地踱步,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气声。 “大人,这已经是您今天发出的第三十二声叹气了,”坐在矮桌旁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忍不住开口,“护卫们都已经派出去了,踏鞴砂就这么大,那两个孩子估计到不了晚上就能被找到。” 宫崎兼雄安慰道,“时雨那孩子一向懂事,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你不明白。”丹羽摇了摇头,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 宫崎兼雄不知道时雨和夜鹭的真实身份,但他清楚。 如果只是单纯的孩童走失还好,若是被幕府的眼线发现,单单以时雨那与将军大人过于相似的容貌,以及他身份成谜这一点,就足以成为政敌攻讦的把柄。上面的那些大人物常年勾心斗角,把时雨拿去当政//治牺牲品的事情,他们绝对做得出来。 宫崎兼雄依旧茫然,在他认知里,那两个孩子不过是丹羽大人好心收养的孤儿罢了,何至于如此紧张? 就在丹羽久秀准备叹出第三十三口气的时候,侍卫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大人,时雨少爷和夜鹭少爷回来了!” 丹羽脚步猛地一顿,急切地问道:“他们人怎么样?没事吧?快让他们进来!” 经历过一阵小小的兵荒马乱后,待客的大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丹羽久秀、时雨,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夜鹭。 至于宫崎兼雄,他见上司一副明显要关起门来教育孩子的模样,非常识相地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丹羽看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这孩子不知跑去哪里野了一圈,原本整洁的狩衣衣摆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裤脚也沾满了泥泞,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脸上带着乖巧又有些不安的神色,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在他怀里的夜鹭……鞋子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两只小脚丫上全是干涸的泥巴,衣服也皱巴巴得像一团咸菜。或许是终于睡饱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茫然地看着四周。 丹羽久秀:“……”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有点堵。 他看了看时雨——这可是将军大人的造物,身份特殊,他打不得也骂不得,说重了都怕亵渎。 他又看了看夜鹭——一个初具人形、思维模式迥异于人类的小妖怪,用常规教育人类孩子的方法,恐怕是对牛弹琴。 男人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感觉自己不止头痛,连胃也开始不太舒服了。 “说吧,怎么回事?”他端起桌前早已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翻腾的情绪。 “小夜他……似乎不太喜欢上学。”时雨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地解释。 “所以他就自己跑了?”丹羽挑眉。 少年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对。” “那你呢?”丹羽推理道,“你是去找他的?” 看到少年脸上那默认的神情,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时雨。”他语重心长地开口,“我应该提醒过你,最好不要轻易离开踏鞴砂的范围。” 见少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他不得不将话掰开来讲,说得更明白些:“现在的幕府……已经不是几十年前将军大人一言九鼎的时候了。” 如果说,过去的稻妻,一切以雷电将军的意志为准则,神明所指,万民景从,无人敢有异议。 但自从几百年前,那个被称为“虎千代”的鬼族妖怪背叛并袭击将军,最终被斩杀的事件之后,将军大人便逐渐将权力下放。 如今稻妻的具体政务,渐渐由三大奉行所组成的幕府把持。在这种权力格局下,一个容貌与将军有着微妙联系、身份成谜的少年突然出现,绝对会成为上层权力斗争的绝佳筹码,有极大的可能沦为政//治牺牲品。 “……所以,绝对,不要被幕府的人注意到。”丹羽久秀的语气无比严肃,“在你还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之前,要学会收敛锋芒,隐藏自己。” 时雨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而刚刚清醒过来的夜鹭,则不满地嘟囔道:“凭什么?” “凭什么?”男人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沧桑和疲惫,“……这就是人类之间的斗争啊,小夜。” 见男孩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像个充了气的小河豚,男人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人类从来都是如此复杂的生物。为了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目标,争斗,算计,甚至杀伐……这就是人类社会的常态。” 出乎他意料的是,男孩并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用一种近乎冷静的语气说:“你说得对。” 这反应倒是让丹羽有些另眼相看:“你……竟然能明白这个道理?” 夜鹭反而觉得他的惊讶很奇怪:“我不该明白吗?” 就算他在鸠老身边再怎么厌学,被迫旁听的时候,也多少了解过人类那漫长而血腥的历史。几千年的文明史,战争几乎是常态,大规模的屠杀也并非罕见。 “啊……”丹羽正了正神色,收起了之前的轻视,“我只是有些吃惊。” 他看向一旁面色复杂、似乎陷入沉思的时雨,“小时雨的表情才符合我的想象。” 他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总感觉,小夜你并非我以为的那种,对世事一无所知、需要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小妖怪。” 夜鹭歪着头反问:“这样不好吗?” 男人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不如说……是太好了才对。对人心抱有适当的戒心,懂得世间的险恶,才不会轻易被人伤害。” “这其实是你这次离家出走后,我最担心的事。但好在你明白这个道理,那我就能放心不少了。”男人说着,笑着为自己重新斟了一杯热茶。 倒是紫发的少年,看起来有些接受不良,信息量似乎超出了他目前的承受范围。 少年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低着头,望着桌案上那杯清澈的茶水出神,水面上倒映出他略显迷茫的紫色眼瞳。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如今的稻妻,竟然是在人类的家族掌控之下?这怎么可能?雷电将军,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为什么要放权?在她“放弃”自己之后,稻妻究竟还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见少年久久不语,丹羽久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如果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他关切地说道,“虽然我只是一介小小的造兵司正,远离稻妻城的权力中心……但若是涉及官府事务,多少还是能提供一些建议的。” 少年缓缓伸出手,握住了桌上微凉的茶杯,清澈的茶水映照出他带着困惑与思索的眼眸。 “我会的……谢谢你,丹羽大人。”他低声喃喃道。 “关于你身份的事,就先说到这里。接下来……”男人将目光转向那个蓝灰色长发的男孩。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男孩已经眼疾手快地吞掉了矮桌上摆放的整整十块精致茶点,腮帮子还塞得鼓鼓囊囊。 “小夜,”丹羽久秀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就这么讨厌上课吗?” 夜鹭将嘴里的点心艰难咽下,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大声回答:“对!” 丹羽久秀感觉自己的额角又开始突突地跳着疼了:“但是,不喜欢上课,也不必用这种离家出走的方式吧?廉正先生可是被你那个‘花瓶替身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面对夜鹭那副“那又怎样”的不知悔改的表情,男人头疼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宣布了惩罚决定:“鉴于你的行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你今晚的鱼,没收了。” 夜鹭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呱!” ——说好的不罚呢?!时雨明明保证过的! 面对男孩控诉般投向自己的眼神,时雨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爱莫能助的笑容:“我确实没有惩罚小夜哦……但是丹羽大人的决定,我没法干涉呢。” 丹羽久秀维持着“残忍无情”的家长形象,冷静地陈述理由:“无故失踪,我几乎派出了府中所有侍卫去寻找你们,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让许多人担心。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夜鹭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气势弱了下去。 男人又将目光转向少年:“至于时雨……念在你也是出于担心弟弟才追出去,这次就不和小夜一样处罚了。” 时雨却摇了摇头,温和地笑了笑:“不必了,丹羽大人。我和小夜一样,愿意接受惩罚。” 对于不需要靠食物维持生命的人偶而言,口腹之欲并不重要。 关键是,如果他不一起受罚,小夜恐怕要用看“叛徒”的眼神盯他一路了。 “也好。”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坚持。 “既然小夜真的那么讨厌端坐在教室里上学,那我们也不强制要求了。”男人话音刚落,夜鹭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但是,”丹羽久秀话锋一转,“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懂,成为一个文盲小妖怪。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看向时雨,“以后,就由廉正先生先教导你,然后,再由你将学到的东西,转述教导给小夜好了。” 他笑了笑,补充道:“反正,他比较听你的话。” 夜鹭咂咂嘴,在心里快速权衡了一下。 行吧,虽然还是要学,但至少不用被按在书桌前干坐两个时辰了。听起来……勉强可以接受。 “但是,”男人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目光锐利地看向夜鹭,“有一个条件。” “在时雨上课的时候,你不许到处乱跑,必须待在附近。” “而且,以后无论要去哪里,哪怕是就在踏鞴砂范围内,也必须提前向我或者时雨报备。万一再发生像今天这样不告而别、让大家担心的事情……” 男人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未来一周的鱼,就都不要想了。” 在得到夜鹭不情不愿、但还算明确的保证之后,丹羽久秀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了。《 》 13、抽卡环节! 由于少了夜鹭这个总在课堂上神游天外的“拖油瓶”,丹羽廉正对时雨的一对一教学进展神速。 不过短短两个月,这位聪慧的人偶少年就已经学完了全部预定课程。 褐发青年欣慰地合上书,指尖划过书页上时雨批注的俳句,眼里满是赞赏:“说真的,时雨,你将来完全可以从事文学相关的工作。你拥有一颗格外敏感而细腻的‘心’。” 少年微微一怔,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泛起困惑的涟漪:“心?” 人偶怎么会有心?他明明是被制造出来容纳“神之心”的容器,那颗真正的心早已被取走,他本不该拥有“心”这种概念。 廉正微笑着解释:“如果没有心,便无法领悟文字中蕴含的思想与情感,更无法产生属于自己的思考,也无法理解什么是‘爱’。” 老师笑着指了指案上的习作,“但小时雨不仅深刻理解了诗歌的意境,甚至能写出相当不错的俳句。没有心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这位年轻的老师对这位天赋异禀的弟子十分满意:“有丹羽家的支持,说不定将来你还能进入幕府,甚至位列阁臣呢。” “您说笑了。”时雨轻轻摇头,他对幕府并无好感,对参政更是毫无兴趣。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小夜一起,在这踏鞴砂平静地生活下去。 “那样也不错。”廉正并未强求,话锋一转,“说起来,小夜呢?家主大人不是说要让你来教导他吗?” 提到这个话题,少年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恼。 “小夜很聪明,但只对他感兴趣的知识上心。至于文学术数这类……”他无奈地笑了笑,“他完全听不进去。” 老师宽慰道:“毕竟还是个孩子,能让他多学点知识就已经很好了。“ 男人透过窗棂望向庭院,明媚的阳光下并没有那个熟悉的灰蓝色身影。 “小夜今天不在吗?” “这个啊……”少年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邻居家的孩子们喊他去玩了。” ———————— 此时的名椎滩居民区,夜鹭正在和一群孩子玩捉迷藏。 他正蹲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用的是原型。 看起来非常像一个变异的巨型堇瓜。 “你这算不算作弊啊?”系统忍不住吐槽,“说好隐藏身份的,你直接变原型算怎么回事?” 夜鹭抖了抖翅膀,把脑袋埋进羽毛里:“这叫灵活变通。人类小孩找不到鸟形的我,不算犯规。” “你最近学的这些成语是这么用的吗?”系统感到无语,“真的不考虑做任务吗?” 再这样拖延下去,宿主的任务栏快要被未完成的任务淹没了。 一提到任务,夜鹭就感到头疼。 这破系统是“人才培养型”,完成任务不存在瞬间掌握知识的外挂,学啥都得靠死记硬背。 这实在太烦了。 于是夜鹭试图讨价还价:“让时雨学,他比我聪明。“ “但他不是我的宿主啊!” 如今的夜鹭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糊弄的小妖怪了。他拉开任务栏仔细查看:“你的任务列表没写主语。” 【学习《稻妻史总编》】 【学习《提瓦特通用语》】 【学会书写常用词】 所有的任务都没有明确主语,这就有了操作空间。 “这……”系统一时语塞。 但它仍然负隅顽抗:“只有宿主才能为卡池提供能源啊!” 如果把系统比作一款游戏,宿主就是唯一的充值渠道。 “我们是单机游戏,不支持联机的!” 夜鹭:“……” 就算他对人类世界了解有限,也知道单机游戏的盈利空间有多小。再加上如此有限的充值方式…… “你们公司,营收很差吧?” 被戳中痛处的系统保持了体面的沉默。 夜鹭思考片刻,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就不能再开一个权限吗?你们应该也不会嫌能量多吧?” 只有一个充值渠道太致命了,连街边小摊都支持多种支付方式。 “……” 系统对夜鹭这个摆烂的宿主其实毫无办法。 毕竟不能指望一只初具人形、初通人性的小妖怪理解太多大道理。在翻遍了所有儿童心理学教材后,系统最终选择了“鼓励式教育”。 具体来说,就是在宿主完成每一项任务后,给予他超大量的夸夸。 比如:“宿主你好棒棒哦!““宿主真厉害!““宿主好会学习呀!“之类的句子。 但效果不说卓有成效,也能称得上完全没用。 反而让夜鹭学会了这种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夸夸手法,并且活学活用。 比如现在:“系统你最厉害了。” 夜鹭毫无感情地棒读。 但系统偏偏吃这一套:“好吧,我去申请试试。” 系统暂时下线去和上司交涉了,临走前不忘叮嘱:“你赶紧给我变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夜鹭顺从地变回人形,从蹲在枝头的堇瓜变成了坐在树枝上的小孩。 他选择的这棵大树是名椎滩居民区的中心,每天傍晚工人们收工回家后都会在这里举办小型集会,婆婆们也喜欢在此处聊天。 现在是正午过后,除了玩游戏的孩子们,这里没什么人。 捉迷藏的游戏中,负责抓人的孩子已经找到了其他三人,只剩下夜鹭还没被发现,而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好啦小夜,我认输啦!”一个男孩站在树下叉着腰,他身边已经聚集了三个孩子。 “你赶快出来啦!” 听到这句话,夜鹭轻盈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哎?!”抓人的男孩惊讶地睁大眼睛,“我明明检查过这棵树的!” “那你眼神很好了。”夜鹭抱着手臂,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男孩气得跳脚:“你好欠打啊!” “噗。”一旁的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衣服,“志树你打不过小夜的。” 名叫志树的男孩不服气:“我每天都跟铁匠大叔们学习锻炼,总有一天能打赢你!” 夜鹭面无表情地回应:“那你很好学了。”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志树气得直瞪眼。 另一个稍大些的男孩拍了拍他的头:“好啦,小夜不是这个意思,别生气。” “我知道!”志树抱起手臂,嘟囔道,“明明时雨哥哥那么温柔,怎么弟弟会是这个样子……” “你看不惯我?”夜鹭面无表情地问。 这绝对是挑衅吧?! 男孩被气得快要爆炸。 正当孩子们吵吵闹闹之际,时雨推着餐车走了过来。 “小夜。” 他呼唤着那个灰蓝色长发的男孩。 那孩子被孩子们簇拥在中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散发着愉快的气息。 时雨暗自欣慰:果然让小夜多和人接触是好事,人都变得开朗起来了。 刚刚与研发部门肘击胜利归来的系统,目睹了全程:……他宿主好像长歪了。 “该去送饭了,小夜。”时雨招呼男孩,“今天有大鱼吃哦!” 听到这个,夜鹭立刻从孩子们中脱身,小跑过去拉住了少年的衣袖。 ———— 时雨给工人们分发完饭团和鱼汤,夜鹭就抱着长凳啃手指——实则在和系统谈判。 实际上,他正在与系统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谈判。 “系统不能绑定多个宿主,但我们更改了任务判定规则。” 系统介绍道,“时雨完成任务也可以纳入完成度计算。” 不等夜鹭高兴,它继续补充:“但这只算一半进度,另一半要么由宿主自学完成,要么由时雨教学给你。” 总而言之,作为宿主绑定的培养系统,它不能完全抛开宿主不管。 “行吧。”夜鹭觉得这个方案也可以接受,毕竟由时雨总结完知识点再讲解给他听,总比自己啃书容易理解得多。 系统说完,将任务列表中的部分任务标记为完成,那些堆积如山的任务瞬间清爽了许多。 “这些都算你完成,正好凑够了十连抽的限定池资源。” 夜鹭看向抽卡界面上显示的1600碎晶。 “限定池之前一直未开放,现在你攒够了抽数,就正式开放了——” 系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限定卡池的界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时雨?” 卡池中是与时雨一般无二的立绘,身穿他们初次相见时那身华丽的羽织。 “限定池全部为人物卡池,抽取范围为宿主所见过的所有人物,比如丹羽久秀,或者中午和你一起玩的那几个孩子。” “而‘人偶真打·时雨’,是卡池的限定角色。抽取后可以幻化成他的形态。” 夜鹭不理解:“那有什么用?我本来就可以做到。” 作为鸠老相中的弟子,他的伪装功夫堪称娴熟。 “别打岔。”系统继续解释,“重要的是,你可以获得抽取人物的所有技能。” “持续时间与亲密度正相关。举个例子,你与时雨本人关系很好,亲密度高,抽到这张卡后就能长时间使用他的能力,夸张点甚至能持续好几天。” “那亲密度低的呢?” “几秒钟或者几分钟。重复抽取进行精炼也可以提升时长,但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 “有点没用。”夜鹭嫌弃道,“时雨现在没我能打。” 但他的手已经按上了抽卡键。 “他可是金卡!而且人物是有成长性的,万一以后时雨变成一方战神,你也能使用同样的数值。这是非常划算的投资,对吧?” 随着一阵紫色的光芒闪过。 “没出。”夜鹭不耐烦地跳过动画。 除了九张绿色品质的人物卡外,只有一张紫色卡——是御舆长正。 “他是紫卡?很厉害吗?” “好歹也是踏鞴砂的领导人之一嘛……不要小看人家。” 但这个人不符合夜鹭的审美。自从御舆长正将他和时雨交给丹羽久秀后,他就没怎么见过对方。 夜鹭看都没看,直接关上了卡池界面。 正好时雨已经分发完了午餐,男孩便从长凳上跳下来,扯住少年的衣摆。 “怎么了?”时雨低头问道。 只见男孩捧着一本书递了上来:“给。” 少年困惑地接过,发现这本书的纸张光滑柔韧,印刷整齐,与他平时阅读的手抄书籍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上面的文字他完全看不懂。 “这是什么书?” 他立刻意识到,这本书就是前段时间他从无想刃狭间找到夜鹭时,散落在对方身边的那些书之一。 他心中有了猜测:这恐怕是小夜前世所在世界的书籍。 糟了,忘了语言不通这回事了。 夜鹭恍然大悟。 他从少年手中抽回那本《六国论》,又从神之眼空间里掏出了一本厚重的《新○字典》塞给他。 这本字典沉甸甸的,像块砖头一样。 时雨与夜鹭相对无言。 夜鹭指了指字典,言简意赅:“先看这个。” ——赶紧学,夜鹭在心里催促,我要赶紧攒够抽卡资源把你从卡池里抽出来!《 》 14、鸟想要自由!鸟想交朋友! 老话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可惜时雨还没参透这个真理——某天清晨,他推开房门,迎面撞上了一张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脸。 紫水晶般的眼眸、柔顺的紫色长发、甚至连衣着都与他一模一样。 志怪小说里的“二重身”“影鬼”瞬间涌上心头,时雨吓得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抵在门框上,手忙脚乱抄起墙边的扫帚,双手紧握扫帚柄,指节都泛了白,摆出了标准的防御姿势。 那个“时雨”微微偏头,眨了眨眼,清冽的嗓音与他自己的声线无缝重合:“是我。” 这声音、这神态……时雨瞳孔剧烈震动,握着扫帚的手指都在发颤。 见时雨已经举起扫帚作势要打,夜鹭立刻解除了卡面附身形态。只见一阵微光闪过,身高骤然缩水,变回了那个蓝灰色短发的小个子男孩。 他仰起头,看着惊魂未定的少年,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吓到了?” “……小夜?”时雨顿了顿,手中的扫帚依然没有放下,“真的是你?” 麻烦了,夜鹭心想。 他干脆又换了张卡。 毫无预兆地,男孩的身影突然拔高,变成了一个成年男性的模样——褐发绿瞳,气势威严,与御舆长正别无二致。 不过这个状态只维持了几秒钟,夜鹭就又变回了原样。 “这是……你的新能力?”时雨犹豫着问道,终于把扫帚放低了些。 夜鹭开心地点点头,眼睛都亮了起来。 时雨:“……” 他扯了扯嘴角,心情复杂:“这个能力,你还对谁用过?” 深知夜鹭秉性的少年眯起眼睛:“是不是吓唬过别人?” 夜鹭心虚地撇开视线。 少年逼近一步,语气严肃:“是谁?” 男孩嗫嚅了一番,最后小声说道:“狸猫。” ———— 事情是这样的。 作为一只自由自在的夜鹭,人类的规矩和庭院从来都困不住他。 尤其当他不需要再每天硬熬两个时辰学习后,他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用各种鸟的形态飞出去玩。 无论是时雨还是丹羽久秀都为此苦恼过一阵,最后秉持着“堵不如疏”的原则,在叮嘱他不要被人发现后,也就随他去了。 而作为一只夜鹭妖,从踏鞴砂出发,一上午横跨稻妻的几个岛屿并不是什么难事。 某天清晨,他往东飞去,在一片雾气缭绕的森林中落脚。浓密的树冠下,他正巧发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中几尾银光闪闪的鱼儿正在悠闲地游动。 ——正适合加餐。他心想。 “跑十万八千里就为了几条鱼?”系统吐槽。 夜鹭:“要你管。” 蓝灰色的水鸟伸出一条腿,试探性地点了点水面,发现溪水很浅,刚巧能没过他的腿。 于是他放心地将两只脚都站了进去,顺势往后一坐——惬意温泉。 “……你不是来抓鱼的?”系统感到无语。 夜鹭懒得理会。此刻他并不觉得饿,比起那几条小鱼,这溪水中蕴含的灵气更让他感到舒适。 正当他昏昏欲睡时,一阵“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吵醒了他。 鸟儿睁开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脑袋,红色的瞳孔看向不远处岸上正在跳舞的奇怪生物。 那家伙有着棕黑色的毛发,个头不大,用两条腿站立着,两只爪子随着铃铛声有节奏地挥舞。它背上还背着一个紫色的包裹。 “呀!是干脆面!”系统惊呼。 “是狸猫。”夜鹭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只是凭直觉判断。 那小东西见他看来,兴奋地在空中打了个滚,“砰”地消失,又在远处出现,继续随着铃铛声跳舞。 “它好像是在引你过去。”系统分析道。 夜鹭无动于衷:“是幻术。”他能看透这个生物只是术法变幻出来的虚影,并非真正的生命。 “……这幕后施法的家伙这么猥琐?”系统惊讶。 夜鹭不管它,继续悠闲地泡着澡。 可那狸猫没完没了,不停地在岸边摇着铃铛,一边摇一边跳,还时不时换个位置。 夜鹭:……忍不了了。 忍无可忍的夜鹭周身泛起刺眼雷光,电流顺着溪水窜出去,不仅戳破了幻影,还把溪里的小鱼电得翻起白肚皮。 幻影瞬间消失了。 “呶!你这小辈,脾气真大!”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来。 夜鹭拍了拍翅膀,飞上树枝,探头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小妖怪,你好没有礼貌!”那声音抱怨起来,“吾辈只是跟你打个招呼,你就电我,跟那个女人一样讨厌!” “哪个女人?”夜鹭歪着头,隔着浓密的雾气与树林,他看不到说话之人的身影。 声音愤愤不平,“当然是那个狐狸女人!她可坏可坏了!” 夜鹭:“哦。” 见夜鹭不搭腔,那声音觉得有些尴尬,便说道:“你是什么妖怪?吾辈在镇守之森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你这样怪模怪样的鸟。” 夜鹭顿时生气了。什么叫怪模怪样?他可是有着六根漂亮繁殖羽的夜鹭! “没品的家伙。”他高傲地昂起了鸟头。 “呶呶呶,你这小辈脾气真大。”那声音说道,“吾辈就是想看看你,结果你不领情。” 夜鹭鄙视道:“藏头露尾的家伙。” 对方急了:“吾辈被人封印在这里,动弹不得,只能用这个办法吸引你呶。” 这倒引起了夜鹭的兴趣。 他探头问道:“你在哪?” “呶,吾辈用灵力引路,你跟着来,不要再用电啦!”那声音心疼道,“吾辈的法力也被封印,只能用这么一点,可得珍惜。” “你真要去?”系统担忧,“万一有陷阱怎么办?” 夜鹭淡定回应:“我可是有盏铃戒,有事可以直接传回去,正好能赶上吃午饭。” 系统欣慰道:“你终于变聪明了,还是时雨会教。” 夜鹭一边跟系统斗嘴,一边拍了拍翅膀飞起,顺着林间浮现的金色光点找去。 在森林的中心,有一块难得的空地,阳光穿透浓密的雾霭,洒下斑驳的金光。 一块巨大的石头雕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夜鹭落在枝头,俯视着下方的大型雕像。 ——那是一个大肚子的狸猫石像,看起来胖乎乎的。 “呶呶呶!被吾辈威武的身姿吓到了吧?”声音正是从石像里传来的。 夜鹭歪了歪头。他想到了孙悟空,据说那位大神在诞生前也是一块石头,在人类的小说里,他西天取经前被如来佛祖压在山下五百年……怎么突然有种既视感? 据一些传说里讲,想要修成人形的妖怪会拦路讨封……夜鹭开始神游天外。 那狸猫石像不满道:“呶,小妖怪,你怎么不搭理我?我问问你……” 夜鹭下意识地打断:“你看我像什么?” “呶?”石像奇怪道,“你这小妖,想的东西真奇怪,你不就是鸟吗?只是吾辈确实没见过你这样的鸟妖。” “吾辈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原来不是想要讨封啊,夜鹭遗憾地想。 “你到底在遗憾些什么啊?”系统抓狂,“刚才你在向那妖怪讨封吗?这对吗?” 夜鹭:“封建迷信,不灵。” 他看向石像,没有回答,反而是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狸猫?” 石像:“都说了吾辈不是东西!也不是狸猫!是妖狸!” “哦。” 那不还是狸猫。 "我是夜鹭。" 石像:“呶呶呶,现在清楚了吧?吾辈是妖狸中最厉害的!别看现在成了石像,以前可是被大御所大人封的官,是人称‘隐神保生司正五百藏’的大人物呢!”五百藏洋洋得意道。 夜鹭:“什么大鱼?什么包生死?” “那是大御所大人……算了,你叫我五百藏就行了!”石像道。 夜鹭毫不留情:“被封印的最强妖狸?” “都说了是被人封印的!” 鸟好奇道:“你是怎么被封印的?” 五百藏:“应该是因为偷了那把梳子?” 夜鹭歪了歪头,什么人会因为这个生这么大气? 五百藏:“那个臭狐狸从挑战吾辈捉迷藏的那天开始,就再也没现身过。” “为了把那家伙引出来,吾辈想尽了各种办法,就因为那家伙喜欢和吾辈斗法,所以吾辈就到处捣乱,直到把那家伙眷属的雕像破坏掉,吾辈发现了那里面的梳子。” 夜鹭:“然后你被人发现了。” “对,臭狐狸没来,倒是来了个人类小辈,他把吾辈和孩子们一起封印在石像里了。” “自作自受。”夜鹭犀利点评。 五百藏急了:“吾辈只是想和臭狐狸分出胜负!还是她挑战我来的!”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没来。” 夜鹭:“她可能是忘了。” 鸟儿落在五百藏雕像的肚皮上,悠闲地啄了啄羽毛:“她是谁啊?” 五百藏:“她叫狐斋宫,是个大妖怪呶。” “你被关在这多久了?” 五百藏:“是封印!大概几十年吧。” 几十年,对于妖怪而言确实不长,那个狐斋宫或许是真的忘了他。 夜鹭:“这个封印,怎样才能解开?” 五百藏:“不知道呶。” 他继续说道:"不过吾辈也不是那么着急解开啦,吾辈要等那臭狐狸亲自上门来道歉。" 听起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夜鹭放弃掺和这事了。 五百藏:“一直都在说吾辈,你是哪来的啊?” 夜鹭抬头:“踏鞴砂。” “那可是好远呶!鸟妖就是好,能飞!”五百藏欢快地说。 夜鹭骄傲地伸长了脖子。 “呶!你原来有脖子啊!”五百藏惊奇道。 夜鹭:“你才没脖子,你全家都没有。” 系统无语地看着两只妖怪吵吵闹闹,心累地插嘴:“是不是到点了?再不回去时雨又要来逮你了。这次你跑得太远,走回去要用两天哦。” 夜鹭停下了拌嘴:“我走了。” 五百藏还有点舍不得:“这就走了呶?你还能再来吗?” 夜鹭敷衍道:“有空再说。” 五百藏:“自从吾辈和孩子们一起被封印后,这里就一直空荡荡的。” “很无聊啊。” 夜鹭:“好吧,那我过两天来。” 几天后,夜鹭还是来了,还带了份礼物——一把精致的木梳。是他跟惠子婆婆要的,婆婆听说他要送朋友,乐呵呵给了把新的,梳齿上还刻着细小的樱花纹。 “呶!第一次有妖送吾辈礼物!”五百藏感动得不行作为回礼,他想要把妖狸一族的变化之术教给夜鹭。 可他刚说完,就见夜鹭“唰”地变成人形——灰蓝色长发、艳丽和服的男孩,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的富家小公子。 “你你你!会变人啊!”五百藏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夜鹭耸耸肩,往五百藏的台子上一坐:“我什么都能变。” “你也会变化之术?”五百藏惊奇道。 “差不多吧,是伪装。”夜鹭解释道。 下一秒,他变成了一只小妖狸——与五百藏幻化出来的一模一样。 五百藏有点受打击:“我们妖狸一族引以为傲的变化之术……”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那你能将别的东西变化吗?将石头变成金子,将堇瓜变成土豆?” 夜鹭摇头:“不会。” 五百藏骄傲地说:“那就好,这个吾辈能教你。” 五百藏将术法教给了他,顺便又提出了很多好点子:“你不是自己一个生活?” 夜鹭:“我跟人一起。” “呶呶!除了那群狐狸,还有妖愿意跟人类一起生活吗?”五百藏惊奇道。 但他是有着很多鬼点子的大妖怪,所以很快提出了好主意:“那你可以变成别人的样子去吓吓他们,很有趣呶!” 知道夜鹭身份的人不多,而且夜鹭还有着为数不多的良心,所以没有真朝着丹羽他们下手,只是找时雨试探了一下。 ——然后差点被打。 以上就是夜鹭变成时雨“二重身”的原因。 除了抽出了卡面想要试试之外,五百藏的建议也起了很大作用。 时雨听完来龙去脉,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所以,你那位妖怪朋友……在哪?” “很远,鸣神岛上的森林里。”夜鹭顿觉不妙,想要劝退他。 时雨毫不动摇:“没想到你能跑这么远啊……哪片森林?” “镇守之森还是影向山?”《 》 15、空谷回响,哀转久绝 若后世翻看稻妻历史卷宗,会发现镇守之森有段离奇记载: 某年某月某日,镇守之森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林,声震云霄,不绝于耳,附近村人疑有人遇害,组织人手前往调查,并未发现受害人,村庄也并无人员失踪报告。 此事便不了了之,只余下鬼怪作祟之类的故事代代相传。 许多年之后,重获自由的五百藏高声抗议:“那是诽谤!吾辈哪有喊得那么大声!” 而温柔的梦貘妖怪将手中的书册一合,指尖划过烫金的标题,轻轻柔柔道:“真的吗?可我听阿帽先生说,你可是被吓哭了呢~” 大妖怪气的跳脚,庞大的身躯在地上一弹一弹,震得茶几上的茶碗轻颤:“他故意的呶!他吓唬我!他和那死鸟一样坏!” 啊,好像逗过头了。 梦见月瑞希小姐收起书册,让小梦貘们端来了茶点:好啦不气了,这是夜鹭托狛荷屋送来的马卡龙,你最爱的草莓味。” 五百藏立刻消停了下来,哼哼唧唧地坐下吃甜点:“呶,吾辈才没有那么丢脸,都是坏鸟的错。” 梦见月瑞希哄它:“好好好,先吃东西吧?” 可惜大妖怪个妖的否认,丝毫拦不住真相在妖界流传——毕竟那声惨叫,连影向山的狐狸都听见了。 —— 时间倒回事件当天。 蓝色的夜鹭鸟如往常般从西边飞来,精准落在五百藏石像的圆肚皮上,爪子还蹭了蹭石像的纹路。 五百藏快乐地说:“呶!你来啦夜鹭!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 自从成了朋友,五百藏对外界的认知全靠夜鹭“播报”。 夜鹭思维比较跳跃,想到什么说什么,从工人们新锻的刀、廉正老师布置的背书任务,到无想刃狭间的海浪声,说的最多的还是时雨——那个“温柔、聪明、会烤鱼”的同居人。 是的,夜鹭没有告诉五百藏时雨的身份,那是他和时雨的秘密。 于是,五百藏对时雨的印象就在夜鹭的讲述中慢慢完整——一个温柔善良,聪明勤快的美少年。 五百藏羡慕:“吾辈就没有这样的朋友。” 作为以恶作剧为生的妖狸一族,对待它们温柔的人类可不多见。 夜鹭拍了拍石像肚皮:“你想见他吗?” “呶?可以吗?”五百藏激动得石像都晃了晃,“吾辈想!” 夜鹭化为人形,抬起戴铃戒的右手握拳:“时雨。” 白光闪过,身着浅白狩衣的少年出现在空地上。 时雨眨了眨紫眸,看到石像瞬间反应过来,露出温和的笑:“你就是……五百藏?” 五百藏:…… 他已经懵了。 这少年确确实实是美人不假,但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熟悉到他不敢细想。 ——为什么这人长着和将军一模一样的脸啊!!!!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军挥着薙刀的模样、自己被雷电劈得毛都炸起来的场景、还有那句冰冷的“妖狸,安分点”…… 五百藏瞬间破防,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啊——!!!!” “你不要过来啊!!!!!” 他的声音非常惨烈,就像杀猪一样刺耳。 吓得夜鹭“嗖”地变回鸟形,扑棱棱飞到最高的树枝上,红眼睛瞪得像弹珠。 夜鹭有些震惊地问系统:“他咋了?” “……ptsd吧?”系统叹气。 “那是啥?”夜鹭歪头,爪子梳理着被吓到炸起的羽毛。 系统:“孩子,多读书吧,多读书。” 夜鹭不搭理它了。 而时雨也被这动静给惊得皱起了眉,他收敛起笑容。等五百藏终于不叫了,他才收起笑容,声音冷淡:“你认识我?” 五百藏:“呶呶呶呶……” 时雨皱了皱眉,脸色因为这个表情而显得严肃——更像了。 妖狸哆哆嗦嗦道:“你跟将军……你是她什么人?” 时雨的眼神一变。 此时的夜鹭又开始戳系统:“五百藏认识将军?” 系统无语道:“你们第一次见面,他不就说了吗?他那个又臭又长的名号还是将军起的。” 夜鹭很光棍道:“忘了。” 系统:“……你不去调停一下?”它指下面两个莫名开始对峙的人偶和妖怪,已经展开了奇怪的修罗场。 夜鹭:“我是小孩子,不掺和大人的事。” 他理直气壮地蹲在枝头,还往旁边挪了挪。 系统:“嘿!这时候知道跑了?你挺精啊!” 夜鹭:骄傲挺胸。 就算是小妖怪也知道,碰见吵架不要去掺和,看热闹也要离远看,被卷进去就悲剧了。 ——吃瓜的要领就是保持安全距离。 树下,沉默半饷的时雨缓缓道:“你见过她?” 五百藏:“……” 沉默就代表着承认,少年垂下眼眸,突然嗤笑了一声,打破了那平日温柔的表象:“算了,与我有何干?” 他已经不再期待那注定无望的视线了。 五百藏见此,期期艾艾道:“你和她,没有关系吗?” 少年抱起手臂,神色冷淡道:“现在没有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时雨强调,语气变得平静,“跟雷电将军无关。” 五百藏就算再笨,也该知道这少年和将军关系匪浅,但它识相的没再问,知道太多死得快,这个道理它还是明白的。 于是五百藏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呶……好吧,夜鹭说你是他的家人。” “哦?”说到这个,时雨倒是想起来了,“假扮二重身吓人的点子,是你出的?” 五百藏:“……呶?” “别装傻。” 时雨勾起了一个冷淡的弧度,或许是因为和人生活的时间太长,他也不再是最初那副懵懂的模样,会有自己的个性和情绪,逐渐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这其中夜鹭孜孜不倦的搞事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再温柔善良的人面对熊孩子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抄起鸡毛掸子,尤其是在辅导功课的时候。 时雨:“他可是供认不讳。” “……”五百藏沉默了一会,闷闷道,“鸟妖,你害我。” 这话时雨可不爱听,他护犊子道:“若不是你教唆他,他会做出这事?我也不会找上门来。” 五百藏却觉得这场景越来越熟悉,当年雷电将军找他时也是这样的情景。 ——他不过是搞了点恶作剧,要不是有狐狸求情,他差点就没命了。 “那……那你想怎么样呶?” 五百藏没招了,他都已经被封印了,难道这个人也要惩罚他吗? “作为惩罚……”时雨点了点下巴,“就将你知道的,有关稻妻城的一切告诉我吧。” “呶?”这要比被封印好多了,但是稻妻城那么大,五百藏活了那么久,他得说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完? 时雨眼中划过一抹亮光:“不着急,我每天都有时间,让小夜将我传送过来就好。” 既治了五百藏的馊主意,又治了夜鹭的乱跑,直接硬控两个熊孩子。还能获得妖怪口中稻妻城的信息。 系统:高,实在是高。 夜鹭蹲在枝头看热闹,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乐子。 他不满道:“呱!” 时雨头都不抬:“抗议无效。” 他慢悠悠道:“还是说,小夜更喜欢多写大字?” 夜鹭立刻就不抱怨了——这就是开窗效应吧。 总之,这场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会面,有且仅有一人收益。 他甚至有心情摸摸夜鹭的头发:“小夜啊,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夜鹭茫然地看着他。 少年解释道:“你看,这里离踏鞴砂那么远,我们要走两三天才能回去,所以就只能辛苦小夜先飞回去啦。” 系统:想笑又不敢笑。 夜鹭感觉哪里不对,从前是只需要他飞一趟,回去直接用传送戒指就好,怎么现在要飞两趟了? 夜鹭用严肃地豆豆眼盯着少年,试图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压榨童工。 而时雨则是笑眯眯地看回去:“小夜,上次你捉弄我的事,还没给你算账呢。” ? 夜鹭歪头,什么事? 系统吐槽:“你捣的蛋太多已经记不清了吗?” 时雨抱起手臂,气定神闲道:“你猜。” 五百藏不吱声,他在石像里悄咪咪地围观大人训孩子。 夜鹭面无表情,但眼珠子转的贼快,他试探地问道:“用史莱姆凝胶粘书?” 时雨:“不想学习也不能糟蹋书,把你粘起来的书页一点点分开是个很费力的功夫,但不是这个。” “那是因为我遛了隔壁家的大黄?” “说话要说全,隔壁家的狗被你遛了一天,回家倒头睡了一天一夜,他们差点以为它死了。” 夜鹭抱怨:“那狗老是冲我叫,很烦。” 而且结果是好的,自那之后那条黄狗就再也不敢冲着人叫了。 虽然有点缺德,但一条听话的狗反而让邻居家更高兴了。 “所以这个不算,你再想。”时雨道。 夜鹭挠挠头:“那……是因为我把丹羽的袜子变成了红色?” 时雨挑眉:“……还有这事?” 夜鹭:“……原来你不知道啊?” 少年勾起唇角,一字一顿地问:“还有什么?” 经过一番深入人心的交流后,夜鹭所做的恶作剧包括但不限于:给隔壁家大黄喂屎(卡池抽的),在志树提出与他切磋后打哭人家,在大辉不小心摔断腿后让人家当老鹰抓小鸡的鸡妈妈,给桂木的腰带里藏蚂蚱……等等等等。 其中有相当多的事情时雨完全不知情,他以为这小妖平日乖乖巧巧的,没想到都是背地里干坏事。 时雨气笑了:“小孩子们的打闹先不提,怎么还有桂木先生的事?你不会还招惹了长正先生吧?” 夜鹭还是很会看人下菜碟的,他捣蛋的对象都是不能说话的(指狗),玩的好的(小孩子们),对他好的(丹羽和桂木)。 御舆长正是个一丝不苟的严肃的人,他不喜欢跟长正说话,也不熟。 所以他摇头。 时雨:“……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五百藏终于插上一嘴:“吾辈觉得,这还好吧?” 对于以恶作剧为乐的妖狸而言,夜鹭只能算的上调皮,甚至称不上恶作剧。 时雨:“倒是忘了你了。”他看朝五百藏了过来。《 》 16、坏狐狸,好狐狸?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时雨是个乐于助人、人美心善的好人,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踏鞴砂的大家都喜欢他。 除了五百藏。 因为他不是踏鞴砂的,也不是人类。 ——开玩笑的。 “呶!吾辈是妖狸,妖怪为什么要学习人类的文字呶!” 若是夜鹭不想学习,他会自己拍拍翅膀飞走,但五百藏不可以,毕竟他是被封印在石头里的妖怪,连装死都没法装。 至于为什么时雨要教五百藏认字,那还得从五百藏讲的那些稻妻城的故事开始。 与其说是故事,分明是自己的糗事合集。 “坏狐狸,就是那个女人,她总是笑眯眯地跟吾辈玩游戏。”五百藏愤愤不平,“而且她总是赢,不公平!” “她叫什么名字?”时雨握着笔,准备记录。 “她叫狐斋宫,是鸣神大社的宫司。”五百藏说道。 少年停下手中记录的笔,问道:“是哪个斋?” 五百藏:“不知道呶,吾辈又不识字。” 以上,就是五百藏被迫开始学习教育的开端。 大妖狸不满道:“为什么夜鹭不需要学?你偏心他呶!” 少年放下手中的书,笑的灿烂:“因为小夜早就会了啊。” 为了不被这些文字折腾,夜鹭可是下了苦功夫,很早前就把稻妻文字全学完,这样在五百藏被按在原地学习的时候,他就能飞出去撒欢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蓝灰色的鸟化成了人形,蹲在一颗紫色的大树上,灰蓝色长发被风拂得轻轻晃。 这树真奇怪,树冠长得像只狐狸。 围着它的是一圈红色的建筑,还有白色衣服的女子在走廊里走动,也有不少平民打扮的人在此地参拜。 男孩托腮,他看这山头够高,所以飞了过来,没想到这沿着山路蜿蜒的鸟居尽头,竟然是一座神社? 他揪了揪树叶,这树可不简单,有股充沛的灵气,他都听见后台耀晶叮呤咣啷的积累声了。 而系统一直默不作声。 耀晶的获取来源主要是元素力,这么大笔进账就像是天上掉馅饼,它巴不得宿主再多呆一会,反正有伪装在,下面人又发现不了他。 夜鹭就这么蹲在树上观察,直到有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粉发巫女从连廊走过。 妖怪? 夜鹭奇怪的想,妖怪也能当巫女吗? 而且这个狐妖看起来地位不低,跟在她身后有两名年轻的巫女,正恭敬地听她说些什么。 依照五百藏说的,稻妻几十年前有过一阵妖怪与人类共处的时光,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厄摧毁了这一切,不少大妖陨落,小妖四散,妖怪们渐渐退出了稻妻的主城。 所以这么一个在神社地位崇高的妖怪……难道是五百藏口中的狐狸女人? 她叫什么来着? 夜鹭:“五百藏说的那个狐狸,你还记得叫什么吗?” 系统:“……你这都记不住吗?” 夜鹭:“少废话。” 系统委委屈屈道:“叫狐斋宫,怎么了?” 夜鹭没有回答他。 男孩红色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树下的妖怪。 她严肃时透着威严,被下属逗笑时又带着魅惑,她并不是山野间常见的竖耳狐狸,粉色的狐耳垂在发间,金色的耳饰坠在耳尖,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魅惑,美丽,威严,连与她对话的巫女都有些看呆了。 但夜鹭无感,他问系统:“她耳朵上挂那么大的东西,沉不沉?” 系统:“如果是金子做的话,那确实很沉。” 夜鹭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耳朵那么长。”原来是坠的。 系统:“……我觉得可能没什么必要关联吧?” 就在系统和夜鹭关于“耳坠能不能拉扯耳朵”这件事纠缠不休的时候,树下的狐妖突然抬头,若有所思的向树上看了一眼。 “宫司大人?”她面前的巫女有些困惑的随之抬头,却并没有在大树上看到什么东西,只有晃动的树叶,“您在观察风向吗?” 宫司笑了笑,轻轻摇摇头:“我是在看明日的天气。” “这件事就先到这里,九条家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办。”狐妖的笑容有些嘲讽,“鸣神大社不会参与。” “是。” 巫女们拱手行礼,随后离去。 而狐妖却没有离开,她再次抬头看向空无一物的树冠。 “还不走吗?”宫司大人朱唇轻启,似笑非笑道,“从一开始,你就在那里吧。” 一阵风吹过,树叶随之抖动,下一刻,一个穿着打扮都鲜艳亮丽的孩子坐在树冠上。 狐妖紫色的眼瞳轻颤。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孩子。灰蓝色的长发被熨帖地束在身后,身着樱花色的和服,面对她并无惧色,红色的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好奇。 与八重神子想象中的大妖完全不符,对方身上不仅没什么妖气,反而更像是个人类。 还是那种有钱的家族养出来的孩子,带着一种天真的好奇心。 “你是谁家的孩子?” 判断对方并非敌人后,八重神子温声道。 而那孩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甚至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就是狐斋宫?” 八重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她声音有些凉,她成为宫司的时间并不久,但对人而言已经很长了。狐斋宫这个名字虽然还有人记得,但大部人都不再提起,更不用说这么小的孩子了。 “哦。”夜鹭自顾自地点头,他作出了判断,“你不是。” 随后他又问:“那你是谁?” “……”八重神子有些憋气,这孩子问题很多,却完全不听她说话。 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和她对着干的人。 “再让我回答问题前,你得回答我的问题……”她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谁?又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你是怎么出现在神樱树上?是妖怪还是人类?” “……你问题好多。”夜鹭无语,他才问了两句话,这妖怪就跟炒黄豆一样蹦出一串又一串。 于是他再次下了判断:“你果然不是狐斋宫,看起来就不是很坏……” 其实他想说的是不太聪明,跟五百藏口中那个耍的他团团转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八重神子嘴角一抽:“话说的很好听,但是你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告诉我,你的来意。”这孩子根本不听她说话,她决定用实力来解决。 “我就是想看看这边的山上有什么。”夜鹭不满地皱眉,怎么说不过还要动手了?脾气真差。 八重神子没说信不信,而是再问:“你是妖怪?” “我是夜鹭。”男孩纠正道。 “夜鹭就是夜鹭。” ……八重神子心想,这孩子好像有点不太聪明。夜鹭没听说过,但是白鹭还是听过,应该是只鸟妖? “看起来,你好像是因为好奇才来鸣神大社的?”八重神子收起手中的御币。 “顺便看看这里有没有坏狐狸。”夜鹭补充。 虽然五百藏说是要等她去亲自找他,但是夜鹭顺带也可以帮帮忙嘛……他们也算是朋友了。 坏狐狸? 神子眉头一跳。 这个称呼可是真熟悉,在她还是一只被将军揣在怀里的小狐狸时,就听说过无数次这个称呼。 只有一个妖怪会这么称呼狐斋宫。 “五百藏?”她瞬间就想透了其中关键,“你认识五百藏?” 夜鹭瞪大眼。 这是怎么知道的,鸟不理解。 自从深渊灾厄后,不少妖怪都殒命在那场战斗里,作为一个力量微弱的妖狸,八重神子一直以为五百藏已经死了。 “他还活着?”神子追问道,“他在哪?” 夜鹭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又不是狐斋宫。” 八重神子:“他想要见狐斋宫?” 既然已经暴露,夜鹭就破罐子破摔:“对啊,她在哪?” 八重神子骤然陷入沉默。 “她不在这里。”她轻声道,“五百藏为什么要找她,他又在哪里?” “因为狐斋宫跟他捉迷藏,结果他等了几十年都没见到人,”夜鹭解释道,“然后他被人给封印起来了,又动不了,所以我帮他找找人。” “捉迷藏……”八重神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是在那场灾厄之前吧?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那场深渊灾厄爆发前,狐斋宫去找五百藏玩捉迷藏,就是为了让他远离危险,因为他是一众大妖里,实力最弱的一个,去了战场就是送死。 但若是将实话告诉他,五百藏绝对不会藏起来,所以狐斋宫用了一个谎言,让他躲过了这场危机。 她与那众多妖怪一起,奔赴了那场有去无回的战场。 夜鹭歪了歪头,从树上跃下。 这个狐妖突然陷入了一股悲伤的情绪里,这让他感觉很奇怪。 “你怎么了?”夜鹭礼貌询问。 八重神子看着面前这个不及她腰高的小妖怪。 他应该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不知悲伤,也不懂离别。 她突然笑了出来,但这就是他们为之奋斗的一切,连死亡都在所不惜。 “我没事,”神子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见他眯起眼很舒服的模样,不由地好笑,“你竟然不怕我?不担心我做坏事?太没有警惕心了。” 夜鹭理直气壮:“我又没见过坏人。” 神子叹气,果然是被宠坏了的小妖怪。 “你是五百藏领地上的小妖怪?他在哪里?我想去见见他。” 狐斋宫那个谎言也就算了,被人类封印又是怎么回事? “我算是他朋友,不住他领地里。”夜鹭摇摇头,“你要见他,我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才行。” “那好。”八重神子点头,她拿出一个粉色的御守交给夜鹭,“拿着它吧,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见夜鹭一副不解的模样,她又恢复了那种狡黠的笑容:“你是小妖怪,我是大妖怪,依据人类的规矩,长辈要给晚辈见面礼哦~” “哦。”有东西拿不要白不要,夜鹭将御守揣在袖子里。 “我叫八重神子,是这鸣神大社的宫司,若是平日无事,你可以来这里找我。”八重神子道,“但不能再坐神樱树上了,那不合规矩。” 夜鹭听懂了,但是夜鹭绝不照做。 那树上有充沛的力量,能够收集耀晶,他才不会放弃呢。 但是他还是点点头:“哦。” “……”八重感觉又有些憋气,这孩子完全不像听进去了的样子。 “算了。”她放弃了,妖怪就是这样,天性如此。 “不被人发现就好,你那个隐蔽术还挺厉害,连我都没看透。” 说到这里,夜鹭就很不理解了:“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八重神子的衣袖微微掩住了唇角:“因为树叶呀,小妖怪。” “被你压住的树叶,可不会被风吹动呀。” 她好奇道:“你这隐蔽的术法,也是五百藏交给你的?妖狸确实擅长变化之术。” 夜鹭慢吞吞摇头:“是我自己的,他们的不行。” “哈哈哈……”这话让狐妖笑出了声,“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可一定要多来找我玩呀。” 夜鹭可不顺着她:“看我心情。” 他看了看天色,快到了回去的时候,这个点五百藏应该已经学完了。 “我得回去了。” “走吧走吧。”八重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对了,你住哪里呀?” “名椎滩。”夜鹭抛下一个地名,然后抬起右手,“时雨。” 孩子瞬间消失在原地,不留一丝一毫的踪影。 粉色的狐妖收起了笑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名椎滩?” —— “你回来了。” 夜鹭出现在时雨身边时,就听到了少年的问候:“玩的怎么样?去了哪里?” “还行。”夜鹭点点头。 “我去了鸣神大社。” 鸣神大社……时雨的眼神暗了一下。 “呶?那你见到那个坏狐狸了?”五百藏突然来了精神,仿佛被文字摧残了一个下午的不是他一样。 “没有。”夜鹭摇头,“现在的宫司叫八重神子。” “哦……”五百藏语气低落,“八重神子?” “吾辈想起来了,是那个天天跟在坏狐狸身后的小狐狸。”五百藏拖长声音,“她已经变成了大妖怪了啊。” 夜鹭将与八重神子的经历简单讲了讲,从袖子里拿出那枚御守,在时雨眼前晃了晃:“这是她给我的见面礼,她妖还怪好的。” “呶?你不怕她给你加什么术法?狐狸可都是很狡猾的呶。”五百藏惊奇地说,就像是被坑过千百次一样有经验。 “我看过了,只有一个保护法阵,还挺强的。”夜鹭点了点自己的眼下,“我可是洞察系。” “既然小夜将它收下,就说明是安全的。”时雨也赞同,但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心中到底是什么情绪,“鸣神大社,是供奉雷神的神社吧?” 夜鹭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时雨大概喜欢跟雷神有关的事。 于是他赶忙问五百藏:“八重想见你,你要不要答应?”《 》 17、震撼,狂野世界! 镇守之森,自古以来便是妖怪们群居之地。每逢四月,妖怪们便会在密林深处举行盛大的妖怪集市,那时节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那时,人与妖怪的界限并不分明。常有迷途的旅人误入其中,在经历一番如梦似幻的奇遇后,带着不可思议的故事重返人世。 那喧闹美好、满载着幸福与欢笑的集市,也是八重神子对镇守之森最初与最后的记忆。 自从那场灾厄过后,众妖陨落,神明也罢,妖怪也好,她们都再未回到这片苍翠的林海。 八十多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粉色的狐妖沿着青苔斑驳的石阶缓步而上,抬眼望去。 朱红的鸟居已显斑驳,它们静静伫立在此,仿佛仍在等待那场盛大的妖怪集市再度开启。 “五百藏……”她轻声呢喃,陷入了往昔的回忆。 “叮铃铃~”“叮铃铃~”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她定睛看去,一只棕黑色的小妖狸正站在岩石上随着铃声起舞。见狐妖望来,它欢快地腾空跃起,翻了个跟头,“噗”地一声消失不见。 “呵……”八重神子释然地轻笑出声,“这么多年没变,你还是这个老样子。” “什么样子?”有人接过了她的话。 声音从上方传来,抬头一瞧,原来是那个孩子。 今日的夜鹭没有穿着那身艳丽的女式和服,而是换上了一袭浅蓝色的短褂。他坐在鸟居横梁上,好奇地俯视着狐妖:“你怎么不动了?” 原来五百藏早就察觉到八重神子的到来,特意让夜鹭前来迎接。谁知这位狐妖竟像中了定身术般,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夜鹭奇怪地瞅了瞅周围,也没发现什么幻术啊? 狐狸巫女笑着挥了挥衣袖:“我只是有些感慨。” 她已经掌握了一些与夜鹭对话的技巧,先发制人道:“看你今日的装束……原来是个男孩子?” “对啊。”夜鹭理直气壮道,“不然呢?” “那为什么初次见面时,你穿的是女孩子的衣裳?”八重神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 夜鹭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衣服买来就是穿的,不穿多浪费。” 他从鸟居上一跃而下,站在高处的台阶上问八重神子:“跟我走?” “好啊。”八重神子欣然应允,“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五百藏被封印的位置在森林深处。石阶蜿蜒向前,沿途的石灯笼与萤火虫点亮了幽深的林间小径。 道旁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像,那都是被封印在此的妖狸——五百藏的后辈们。 八重神子不禁感叹:“这可真是大手笔……” 在她记忆中,能施展如此大规模封印术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目的地。 巨大的妖狸石像赫然出现在眼前,伴随着五百藏活力满满的招呼:“呶!是你呀!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在五百藏的记忆里,八重神子还是只小狐狸呢。 八重神子嫣然一笑:“好久不见,五百藏。” “毕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嘛。” “很多年?”五百藏对时间没有太大概念,“过去了多少年呶?” “八十三年。”八重神子紫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怀念,“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没见了。” “呶……确实好久好久,所以……”五百藏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个坏狐狸怎么不来找我,而是你来呶?” 八重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你一定要她来找你吗?我不可以?” “那怎么行?”五百藏嚷嚷道,“那可是她找我打赌的!也得让她来道歉才行!” “这样啊……”粉色的狐妖稍稍叹了口气,“可是她已经离开稻妻了。” “呶?”五百藏气愤,“怎么可以?!她不回来了吗?” “不知道呢,五百藏。”八重神子的笑容有些悲伤,“或许能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 “所以,比起一直在这里等下去,不如让我来帮你解除这个封印,”狐妖抬起一只手,“你亲自去找她,好不好?” “呶……”五百藏顿时蔫了下来,“怎么要吾辈去找她呶……” 八重神子笑盈盈地劝道:“可是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可能永远都等不到她哦?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去寻找,这样不是更好吗?” 她看向坐在另一边石台上抱着苹果啃的男孩:“小夜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叫夜鹭。”男孩纠正道,他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只是举了举手中的苹果,“我只知道,石头形态的五百藏永远也吃不了苹果。” 他虚起眼睛看着石像:“我已经听到你流口水的声音了。” “呶!吾辈可是尊贵的妖狸!怎么可能流口水!”五百藏毛了,“你给吾辈等着,让你天天带好吃的来!就仗着时雨惯着你!等吾辈解除了封印,一定要跟你比个高下呶!” “哦。”夜鹭啃了口苹果,“等你出来再说吧。” 八重神子掩唇轻笑:“那么,五百藏是同意让我解除封印咯?” “你赶紧帮我解开,我要跟他打一架!”五百藏咋咋呼呼道。 夜鹭才不会傻站着挨打。 在八重神子摆出手势开始解印的瞬间,他将啃完的果核一丢,擦了擦手,朝五百藏挥了挥:“拜拜。” 五百藏气急败坏:“你不许走!” 夜鹭: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见。 他当即启动盏铃戒,瞬间传送回家。 “好啦好啦。”八重神子柔声安抚,从袖中抽出御币。 她不再多言,神色稍稍收敛,那总是萦绕在眉梢眼角的慵懒与戏谑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鸣神大社宫司的庄重与肃穆。她五指在空中虚握,从虚无中抽出了那柄象征着神职的御币。御币上垂下的洁白“纸垂”无风自动,轻轻摇曳,散发出纯净的灵光。 紧接着,她以御币代笔,在虚空中缓缓划动。尖端划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由细碎雷光与粉色樱花瓣交织而成的绚丽轨迹。 樱花瓣缭绕在她周身,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托举,翩跹飞舞。她的声音在静谧的森林中清晰地响起,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奇特的力量,引动着周遭的灵气: “樱雨拂境,狐瞳照虚” “忆我宫名,千缚尽除。” 咒文完成的刹那,她手腕灵巧地一转,将御币尖端精准地点向那笼罩着五百藏石像的无形屏障。 “破!” 随着她一声轻喝,御币尖端迸发出耀眼夺目的雷光!无数闪烁着微光的樱花瓣如同受到召唤,化作一场绚烂的风暴,裹挟着噼啪作响的电流,汹涌地扑向石像。 雷光与樱瓣洪流撞击在封印上的瞬间,并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一种如同琉璃破碎般清脆而密集的“咔嚓”声。石像表面那层看不见的、坚不可摧的束缚,此刻显露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充盈着紫粉色的光芒。 下一刻,封印彻底崩解,化为无数晶莹的光点,如同逆流的萤火虫,升腾、消散在空气之中。 毛茸茸的大妖怪伸了个懒腰,欢快的抖了抖皮毛:“呶呶呶……” 他深深吸了一口林间清新的空气:“吾辈回来了呶——!” 众多恢复自由的小妖狸们朝他扑了过去,兴奋地在他身上上蹿下跳,发出欢快的叫声。 静谧的镇守之森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八重神子静立原地,默默地将御币收回袖中。 她感受着那曾经坚实、如今却已彻底消散的封印力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五百藏。” “呶?”正被小妖狸们压得动弹不得的五百藏探出一颗脑袋,“有什么事呶?” “封印你的人,你认不认识?” “这个啊……我认识他。”五百藏眼珠子转了转,“一个人类小辈,我记得以前他是和影向天狗学法术的三人之一。” “啊,是他啊。”八重神子恍然。 “你认识他?” 八重神子微微颔首:“不知他是否尚在人世……这封印中还掺杂着璃月法术的痕迹。” “呶……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类活不了太久吧?”五百藏嘀咕道。 八重神子默然:“……” “好了,不提这些了。”狐妖摇了摇头,将那沉重的思绪抛出脑袋,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也好,夜鹭也罢,你们都提到了同一个人——时雨。” “他是谁?” 五百藏:“……” 这下轮到他陷入沉默了。 “五百藏?”八重神子稍稍提高了声调。 “这个……这个……”五百藏支支吾吾,“不能告诉你,吾辈答应过的。” “哦?”狐妖有些意外地挑眉,“还有我不能知道的事?” “吾辈不能说!”五百藏捂嘴,背过身去,“你想要知道,自己去问夜鹭吧!” 时雨盯着手中的书籍封面,陷入了沉思。 夜鹭曾向他解释过自己能力的用法——将环境中的能量转化为各种物品。 这些物品大多是夜鹭前世那个世界的产物。 系统说过:“时雨又没去过那个世界,就都按异世界道具来好了!” 自此之后,无论夜鹭突然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不会感到特别惊讶。 比如——【无限制格斗海圣尺:将其握在手中会货到一股澎湃力量——执尺而后勇、厚尺搏彼、强尺夺理!配合抖帧闪躲与尖锐嚎叫可发挥其最大威力!】 又比如——【毒鸡汤:攻击时强制目标进入五秒聆听状态,无法行动,使用者需要大喊“鸡汤来了!”并以牺牲本装备为代价,对范围内所有目标施加中毒效果。】 还有——【帽皇:开启时将随机摘取他人头上的帽子并带在自己身上,具有特殊嘲讽效果。】 时雨眯着眼读完这些武器描述,不忍直视地将它们塞进抽屉最深处。 除了这些,夜鹭还拿出了不少书籍。有些颇为实用,比如先前那本砖头般厚重的字典,此外还有几本其他语言的工具书。 托这些书的福,时雨现在阅读异世界文字已经流畅了许多。 这也让他一度以为,只有夜鹭转化的武器比较抽象,直到现在…… 他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书本——《三句话,让xx为我花了18万》《总裁,夫人说今晚村口跳广场舞不回来了》《重生之我在霸总文学里当甲方》…… 他曾抱着学术研究的心态翻开其中一本,很快,他的世界观就受到了剧烈冲击。更糟糕的是,由于他阅读速度过快,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紫色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呆呆的坐在凳子上,脑海里还在回荡着书本中的那一幕——有着七彩头发的女主在酒吧当闪耀旋转的灯球…… 他不理解什么是酒吧,什么是灯球,但他能够理解旋转。 震撼,无以复加。 他木着脸合上了书页。 此刻,什么雷神,什么神子,什么稻妻,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仿佛闯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魔幻世界,完全无法理解。 异世界的人,精神状态都这么……癫狂吗? 少年的手微微颤抖,他已经不敢再碰那些封面花哨、书名耸人听闻的书籍了。 最后,他抿了抿唇,伸手拿向唯一一本黑色封面、书名简洁的书册。这一本,总该正常了吧? 而他拿起的书,黑底白字地印着两个大字——《活着》。《 》 18、读书虽好,可不要贪多哦~ 当夜鹭在镇守之森与妖狸们嬉闹完毕,终于鬼混回来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了门廊边。 阳光透过樟子纸窗,在榻榻米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时雨正静坐在窗边的矮几前,垂眸凝视着手中的书卷。 然而,那双向来清澈如紫水晶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水雾,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过他白皙的脸颊,一滴、两滴,悄然浸湿了茭白色的衣领,留下深色的痕迹。 暖阳,美人,落泪。 这本该是一幅足以打动任何观者的凄美画卷。 可惜,唯一的观众是夜鹭。 “呱——!” 夜鹭当即被吓到变回原型。 蓝灰色的水鸟当场炸开了全身羽毛,每一根绒羽都竖立起来,整只鸟瞬间膨胀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毛球,细长的腿惊慌失措地在门框上交替踩踏。 “不是,你这是什么反应?”系统在他脑海里无力吐槽。 “他怎么回事?”夜鹭在意识里惊慌地反问。 系统选择沉默是金,拒绝与这只脑回路清奇的鸟继续交流。 夜鹭不安地挪了挪纤细的脚爪,伸长脖子试图看清坐在椅上的少年。奈何鸟类的身高实在有限,他只能焦急地扇动翅膀,扑棱棱地飞上矮几,在堆积如山的书册间落定。 桌上散乱地堆叠着许多书籍——都是他平日里塞给时雨的“礼物”。但与那些封面花哨艳丽的书籍不同,少年手中那本的封面是沉静的纯黑色,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 更让夜鹭惊讶的是,时雨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少年的灵魂仿佛被那本书彻底吸入,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无法打扰他。 夜鹭好奇地探出鸟喙,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书页下方的封面。 《活着》 两个白色的汉字静静地躺在漆黑的背景上。 这本书的威力竟然如此可怕? 夜鹭敬畏地抖了抖刚刚平复下来的羽毛。 “啊,小夜……”时雨这才如梦初醒,茫然地眨了眨眼,长而湿润的睫毛像被露水打湿的蝶翼。他轻轻合上最后一页书纸,“你回来了?” 夜鹭挺直了纤细的脖颈,红色的眼眸严肃地审视着少年的脸庞:“你在哭。” 听到这话,时雨下意识地抬手触碰脸颊,指尖传来的湿润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我……在哭吗?” 这副罕见的迟钝模样让夜鹭更加好奇。这本书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向来敏锐的时雨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书不好看?” “不。”少年轻轻摇头,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很好看,但是……太绝望,太悲惨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仔细拭去脸上的泪痕:“让你看到这样狼狈的模样……” “你不会杀鸟灭口吧?”夜鹭突然插话。 时雨:“……” 他哽住了,方才被悲剧故事牵引的情绪突然被打断,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年抿了抿唇,决定实话实说:“怎么会?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我才是哥哥。” 与夜鹭相处久了,他早已学会直来直往——这孩子既听不懂含蓄的表达,也会把玩笑话当真。 夜鹭歪着头,显然无法理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过了就哭,开心了就笑,谁让你生气就揍他。” 这番直白的言论让少年忍不住破涕为笑。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夜鹭背部的羽毛,又熟练地逆着羽毛的方向梳理他头顶的绒羽。手法之娴熟,让夜鹭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时雨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小夜在镇守之森玩得怎么样?五百藏和……八重神子见面了吗?” “见了。” 夜鹭立刻开始告状:“五百藏说要打我。” 系统:……啊? 夜鹭理直气壮地继续控诉:“他看我不爽,要揍我!” 时雨梳理羽毛的手微微一顿。他太了解自家孩子的性格了。 “是不是你先招惹他了?”少年一针见血地问。 鸟:“……” 夜鹭突然安静如鸡。 真相大白。时雨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夜鹭回想起自己经常带着各种点心零食在五百藏面前大快朵颐的画面……整只鸟缩成了一团毛球,假装自己不存在。 时雨轻轻叹气:“……好可怜啊,五百藏。” “他都恢复原形了,我觉得他会跑来踏鞴砂打我,你不能帮他。”夜鹭强撑着气势说道。 时雨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会来。那位宫司大人也不会允许他来的。” 踏鞴砂是人类聚居地,这片土地上鲜有妖怪的踪迹。为了维持人类社会的秩序,任何有远见的统治者都不会允许妖怪公然出现在人类面前。 面对未知的存在,人们往往会警惕、敌视。像桂木和丹羽久秀那样心怀善意的人,终究是少数。 五百藏是个天真烂漫的妖怪,偏偏体型庞大。为了社会的稳定考虑,八重神子绝不会允许他下山。 夜鹭:“哦。” 他决定这段时间都不去镇守之森了,免得挨揍。 时雨看着他那副模样,不禁失笑:“小夜对自己的实力这么没有信心吗?” 夜鹭觉得这不是信心问题,而是有自知之明。那只妖狸像座肉山,而自己这么小巧,光是被坐一下就能要了命,他才不要和那种庞然大物打架。 “……人家那是妖狸。而且说到底,是你自己心虚吧?”系统忍不住插嘴。 夜鹭反手就把系统禁言了。 被抚摸得心满意足后,夜鹭从时雨手中抽回脑袋,抖了抖羽毛,重新化为人形。 男孩站在少年身旁,好奇地盯着桌上的书:“我也想看。” 时雨下意识地把书往旁边挪了挪:“你还小,这个不适合你。” 好吧,夜鹭本来也不爱看书。 他的目光转向桌上其他封面更加华丽的书籍——作为鸟类,他天生就被绚丽的色彩所吸引。他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 却被时雨巧妙地拦了下来。 “这些也不适合小夜看。” 时雨感到一阵头痛。异世界人的写作风格差异怎么会这么大? 有的沉痛悲怆,让人潸然泪下;有的荒诞不羁,毫无逻辑。 但它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都不适合小孩子阅读,尤其不适合夜鹭这种擅长模仿的小妖怪。 为了所有人未来的安宁着想,他不仅收起了这些书,还郑重地叮嘱夜鹭:“以后如果再得到书籍,先交给我。” “哦。”夜鹭呆呆地点头,“行。” 答应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一回事。 看夜鹭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时雨就明白他绝对不会照做,所以只是叹气道:“你能记得就好。” —— 或许是那本《活着》的后劲太强,接下来的几天里,时雨始终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他常常望着远方出神,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人的情绪都被抽离。 而丹羽久秀是最先察觉到这一点的人之一。 暮色渐浓,踏鞴砂的炊烟在晚霞中袅袅升起。时雨和夜鹭居住的和室内已经点起了温暖的灯火,纸拉门上映出摇曳的光影。 就在夜鹭对着桌上简单的晚餐——烤鱼、味噌汤和米饭——虎视眈眈时,纸门被轻轻推开。 丹羽久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深蓝色的作务衣上还沾着些许炭灰,额头上系着的头巾尚未取下,整个人带着一股刚从工坊出来的烟火气息。 “哟,正在用晚饭?”他爽朗地笑着,在玄关处利落地脱下草鞋,露出穿着白色足袋的双脚。随着他的步入,一股淡淡的炭火和金属的气息在室内弥漫开来。 夜鹭的注意力立刻从烤鱼上移开,红色的眼眸警惕地盯着他。 丹羽久秀毫不在意地在矮桌旁跪坐下来,动作熟练自然。他看了一眼桌上简单的餐食,又看了看时雨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饭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今天的炉火特别旺,锻出了三把不错的刀胚。”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在桌上摊开,露出几块精致的和三盆糖,“路过商铺时顺手买的,配茶正好。” 糖果的香甜气息立刻吸引了夜鹭的注意,他悄悄地往纸包的方向挪了挪。 丹羽久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笑意,却故意不理会夜鹭的小动作,转而看向时雨:“听廉正说你最近沉迷读书?这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他伸手拍了拍时雨的肩膀,掌心温暖而有力:“看看你,连晚饭都没好好吃。文字能滋养心灵,但米饭才能养活身体啊。” 时雨微微垂下眼帘:“让你们担心了。” “哈哈哈,担心是应该的。”丹羽久秀大笑起来,笑声洪亮而富有感染力,“毕竟你现在可是我们丹羽家最有学问的人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不过啊,学问若是让人茶饭不思,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这时,他才仿佛刚注意到眼巴巴盯着糖果的夜鹭,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差点忘了。这些糖本来就是买给某个小馋猫的。” 夜鹭立刻扭头盯他,试图让他看懂自己的意思。 丹羽久秀笑着将整个纸包推到夜鹭面前:“拿去吧。不过要答应我,吃完糖可得好好吃饭。” 他转头看向时雨,神色认真了几分:“说正经的,明天要不要来炉芯看看?整日沉浸在书卷中也不是办法。锻刀虽然辛苦,但看着粗铁在火与锤的锤炼下化为利刃,那种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 室内的灯火在他坚毅的面容上投下温暖的光影,男人的目光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与包容。 夜鹭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一颗糖果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去!” “虽然带小孩子去不太合适……”丹羽久秀的眼神有些游移,立刻收到了夜鹭凶狠的瞪视。 夜鹭:我会永远盯着你! 丹羽久秀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夜鹭的头发:“好,带你去。但说好了,不准捣乱,不准靠近炉火,不准乱碰工具……” 夜鹭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嗯嗯!” 他一定会听的,真的!《 》 19、那什么的金鱼草(含加更) 事实证明,夜鹭的保证只能勉强信一半——这孩子的好奇心永远比承诺跑得更快,就像踏鞴砂清晨的风,总爱钻些意想不到的空子。 次日清晨,当初升的朝阳刚刚将第一缕金光洒在屋檐上时,夜鹭已经兴奋地跟在时雨和丹羽久秀身后,蹦蹦跳跳地朝着冶炼工坊走去。沿途的工人们看到这对形影不离的兄弟,都友善地点头致意。 男孩紧跟在时雨身后,亦步亦趋地踏入冶炼室。 甫一进门,一股裹挟着炭火灼热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带着金属熔化后特有的腥甜与铁屑味,呛得夜鹭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又忍不住睁大眼睛四处张望。高炉中跳跃的焰浪吞吐着橘红与赤红的光舌,将青黑色的铸铁炉壁烤得发烫,整个空间被映照得忽明忽暗,跳动的火光在夜鹭红色的眼瞳中折射出异样的神采,仿佛两颗被火焰点燃的红宝石,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 冶炼室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几名赤膊的刀匠正弓着身子在各自的锻造台前忙碌,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肌肉的沟壑蜿蜒滑落,滴在灼热的青石板地面上,瞬间蒸腾起一缕缕白色的雾气,转瞬即逝。 铁锤重重敲击在烧红的钢材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节奏铿锵有力,在空旷的室内回荡不休。 “这里是锻造台。” 丹羽久秀已换上一身藏青色的轻便短打,袖口用深蓝色的布带紧紧束起,露出结实的小臂,肩上随意搭着一条浸了薄汗的米白色汗巾,说话时带着几分沙哑。 他伸手指向锻造台旁一个沉甸甸的黑木木箱,指尖轻轻敲了敲箱壁,“这些是锻刀所需的材料,除了生铁,最重要的就是——晶化骨髓。” 丹羽久秀熟练地拿起一把长柄铁钳,铁钳的尖端泛着常年使用的冷光,轻轻一夹便从箱中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材料。那东西泛着幽冷的银灰色光泽,表面光滑圆润,却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死寂,仿佛凝固的寒雾。 “踏鞴砂武器锻造的奥秘,就藏在这晶化骨髓之中……”丹羽久秀的语气沉了沉,“不过它蕴含的崇神之力对人体有害,锻造时务必避免直接接触,哪怕只是皮肤擦过,都可能被侵蚀。”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三方干净的棉布,自己先将布巾蒙在口鼻处,只露出一双温和却严肃的眼睛,同时示意时雨和夜鹭也照做。 时雨迟疑地接过布巾:“它对我也会有影响吗?” 丹羽温和却坚定地说:“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小夜?” 他正与少年交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原本跟在时雨身后的小小身影不见了踪迹。 男人心中一紧,急忙转身寻找,只见那灰蓝色头发的男孩不知何时已蹲在晶化骨髓的木箱旁,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趴在箱沿上,白皙的手指正朝着一块灰光流转的晶化骨髓伸去,指尖已经触到了那冰凉的表面。 “快放下!”丹羽久秀抛下铁钳,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拉开男孩,“崇神会灼伤你——!” 话音未落,夜鹭已经天真地举起了手中的晶化骨髓。那原本泛着不祥灰光的材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瞬间失去了色彩,变得如同枯骨般惨白,表面的光泽也消散殆尽,只剩下粗糙的沙土质感。 随着男孩右手轻轻一握,那已变得如同石膏般脆弱的材料顿时“咔嚓”一声碎裂,化作细密的齑粉,簌簌从他指缝间洒落,落在青石板上,扬起一层薄薄的白灰。 丹羽久秀:“——!” 他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合,一时间竟忘了说话,只觉得喉咙发紧。 与此同时,夜鹭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20晦晶已到账。” 夜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丹羽久秀震惊地看着夜鹭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猛地转头看向时雨。 少年面露歉意,微微欠身,紫色的发丝微微晃动:“小夜似乎给您添麻烦了。” 丹羽:“……” 男人张了张嘴,最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幸好其他刀匠都沉浸在锻打的节奏中,汗水模糊了视线,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钳,快步走到木箱旁,将箱盖紧紧合上,才转身对两人道:“跟我来。” 他带着时雨和夜鹭穿过喧闹的冶炼室,走进造兵司正办公的和室。 纸拉门轻轻合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室内铺着干净的榻榻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木质气息,墙角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支干枯的芦苇,平添了几分雅致。 “小夜,这是把崇神吸收了吗?” 丹羽久秀向来温和的脸上浮现出真切的担忧,他蹲下身与男孩平视,“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崇神会给人带来不可逆的损伤,不仅是病痛,甚至可能折损寿命……” “不会。”夜鹭摇摇头,语气轻松,“我只是把它转化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在武器池里投了一发单抽。 丹羽久秀眼睁睁看着夜鹭手掌一翻,空荡荡的手心里突然多出一个陶制花盆,而花盆里种着的……这是金鱼吗? 【金鱼草promax版:观赏(划掉)食用作物,作为地狱三大特产之一,金鱼草是一种动植物混合生物,肉质鲜美且治疗效果极佳。备注:收到惊吓会发出极具穿透力的独特叫声,好群居,易忧郁,喜音乐,建议密集饲养在黑暗能量丰富的地下。】 男人缓缓开口,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 夜鹭一脸严肃地捧着花盆:“是鱼。” 丹羽:“?” 他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崇神影响了听觉。 即便再缺乏常识的人都知道,鱼应该生活在水里,靠着鱼鳍游动,而不是像这样肚子上插着根翠绿色的草茎,立在干燥的泥土里,还象征性地长了两片带着细绒毛的嫩叶。 这东西怎么看都是植物啊? 夜鹭坚持道:“是鱼。” 为了证明这确实是鱼,他补充道:“能吃。” 原本在盆中轻轻摇曳、鱼鳃一鼓一鼓像是在“游泳”的金鱼草听到这话,顿时僵住了。 它惊恐地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鱼嘴猛地张开,发出一阵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那声音尖锐又魔性,极具穿透力,像是无数把生锈的剪刀在同时摩擦,瞬间盖过了锻造工坊里所有的铁锤声与火焰噼啪声,震得和室的纸拉门都微微颤动。夜鹭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花盆举得远远的,红瞳里满是惊讶。 丹羽久秀捂住耳朵,朝夜鹭喊道:“快把它收起来!” 夜鹭也捂着耳朵大喊:“什么?!我听不见!” 只有时雨依旧保持着冷静,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地面,随手捡起一块边角料钢材——那是块被遗弃的铁屑,约莫指甲盖大小,冰凉坚硬。 他看都不看,指尖一弹,便精准地将钢材塞进了金鱼草大张的嘴里。 “咕咚”一声,尖叫声戛然而止。 世界终于恢复了清净。 “呼……”蹲在地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魂未定。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房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 “丹羽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您还好吗?” 宫崎兼雄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用力的拍门声,隐约还能听到佩刀碰撞的金属声,似乎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咳。” 丹羽久秀迅速收敛神色,朝时雨使了个眼色。 时雨会意,立刻端起那盆还在微微扭动、鱼眼中含着泪水的金鱼草,快步走到房间角落,将它藏在层层叠叠的木箱后面,又顺手拉过一块布帘遮住。 丹羽久秀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确保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这才起身拉开了房门。 门口除了手握佩刀、神色紧张的宫崎兼雄,还站着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是赤木家的族长,赤木零一。 “零一?”丹羽久秀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你见笑了。” “丹羽大人,我们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还以为您遭遇不测。” 宫崎兼雄担忧地将上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他衣着整齐、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赤木零一大人正好来锻造司交流冶炼技艺,听到声音就与在下一同赶来了。” 赤木零一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声音洪亮:“现在看来,似乎是场误会?” 丹羽久秀无奈地摇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尴尬:“是家里的孩子太调皮,刚才摆弄工具时不小心弄出了声响,我管教不严,惊扰各位了。” “您没事就好。” 宫崎兼雄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丹羽久秀,朝房间内瞥了一眼,当看到站在一旁的夜鹭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您把夜鹭也带来了?” “总不能天天把他关在家里。”丹羽久秀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出视线,让门外的两人看到室内的时雨和夜鹭,“有我和时雨看着,不会出事的。” 时雨朝他们露出礼貌的微笑,双手牢牢按在男孩肩上,不让他乱动。 夜鹭则识趣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好奇,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只是偶尔会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一眼门外的两人,又迅速低下头。 那架势,任谁看了都明白,接下来怕是要好好管教孩子了。 ——别人家管教孩子,外人确实不便围观。 门外的两人会意,对视一眼后,便识趣地告退。 宫崎兼雄还不忘叮嘱道:“丹羽大人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唤我。” “多谢。”丹羽久秀颔首示意,待两人走远后,才轻轻关上了房门。 送走被金鱼草叫声引来的访客,丹羽久秀关上房门,转身时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 “说吧,这又是怎么回事?” 丹羽久秀感到一阵无力,总觉得夜鹭这孩子总是不经意间给他带来“惊喜”。 男人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他在长桌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时雨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顶,声音温柔得让夜鹭后背发凉:“小夜?” 夜鹭立正了。 他眨了眨红瞳,试图狡辩:“是鱼,是好吃的。” 丹羽久秀忍不住笑出声,俯身从木箱后取出那盆还在微微扭动的金鱼草。只见那金鱼草的鱼身覆盖着细密的银鳞,在室内微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腹下的草茎纤细却坚韧,顶端的两片嫩叶带着嫩绿色的绒毛,此刻正委屈地耷拉着,鱼眼中似乎还含着泪水,模样既怪异又有些可怜。 “你告诉我这东西能吃?” 夜鹭梗着脖子,坚持道:“嗯。” “还能治病。” 他将金鱼草的介绍简要总结:“需要黑暗环境,要群养,喜欢音乐,很好养。” 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平时说话还算流利的夜鹭此刻变得结结巴巴。 丹羽久秀听得半懂不懂,求助地看向夜鹭的专属翻译官——时雨。 少年犹豫了一下,谨慎地措辞:“小夜的意思是,这种生物生活在黑暗环境中,需要群居,而且喜欢听音乐?” “嗯嗯。”夜鹭点头如捣蒜,灰蓝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丹羽久秀:“那‘治疗’又是什么意思?” 夜鹭:“吃了它能治……崇神病。”“崇神”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拗口,他含糊了一会儿才说清楚。 丹羽久秀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金鱼草,那东西正在他手中微微颤抖,鱼眼中似乎还含着泪水。 踏鞴砂人民常年受崇神困扰,多少人因此病痛缠身,甚至失去性命,若是这东西真能治疗崇神病,那简直是踏鞴砂的福音。 “我需要了解具体细节。”他看向时雨,语气变得郑重。 少年隐去了夜鹭异世界转生的来历,简要解释了他的特殊能力。 男人听完后,久久沉默,手指无意识地在金鱼草的花盆上轻轻敲击,发出细碎的声响。室内一片寂静,只有金鱼草偶尔发出的细微呜咽声。 “所以……这金鱼草是小夜转化出来的?”丹羽久秀转头看向已经开始掉眼泪、显得蔫头耷脑的植……或者说动物。 “它能吸收崇神,还能治疗崇神引发的疾病?” 时雨点了点头:“根据小夜的描述,确实如此。它的肉质中蕴含着能够中和崇神之力的能量,食用后对崇神病患者有显著疗效。” 丹羽久秀沉吟片刻:“这需要实验验证……小夜。” 他看向低着头的小男孩,夜鹭抬起头,红瞳里满是苦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会这么纠结。 “这种东西,你还有吗?” 夜鹭只抽了一次卡,所以没有多余的金鱼草。 不过好消息是,这种金鱼草能够无性繁殖,只要放在崇神浓度高的地方养一段时间,就能长成一大片。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所有造访造兵司□□邸的客人都会惊讶地发现,在丹羽家典雅秀美的庭院中央,突兀地开辟出一块土地,上面种满了模样怪异的金鱼草——与普通的金鱼草不同,这些植物更像是动物与植物的结合体,突兀地生长在草茎上的金鱼与活鱼别无二致,拥有开合的鱼鳃和鱼嘴,还有灵动的眼睛。 它们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行摇曳,为这幅如画的美景平添了几分诡异。 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偶尔会有一个灰蓝色长发的男孩,一脸不情愿地站在金鱼草丛旁,小嘴叼着一个棕红色的哨子般的东西,鼓着腮帮子用力吹奏。 “卟~~~~~~” 那声音像是被捏住喉咙的公鸡在哀嚎,又带着几分漏气风箱的嘶哑,时而尖锐时而沉闷,绕着庭院的廊柱打旋,听得人头皮发麻。 来访的客人忍不住抽搐嘴角,强忍笑意。 这算是哨子吗?音调似破未破,九转回肠,实在难以称之为音乐。 而那些轻轻摇摆的金鱼草们却像是听到了冲锋的号角,顿时活跃起来,它们纷纷张开嘴,发出与那乐器相似的破锣般的音调:“噢噢噢噢~~~~” 几十株金鱼草一同“合唱”,那场面堪称魔性,连庭院里的麻雀都被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噗。”客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抬手捂住嘴,脸上带着歉意,“失礼了,丹羽阁下。” 丹羽久秀气定神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摇了摇头道:“让您见笑了。这是我们家孩子在练习乐器,不过……您也看到了。” 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收效甚微。” 现下的贵族文人流行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丹羽家作为名门望族,自然也注重子弟的全面培养。时雨在音律方面便颇有天赋,吹得一手好笛,可这夜鹭……显然在音律方面天赋有限,实在可惜。 原来那位漂亮的小公子不擅长乐器啊。 客人安慰道:“我看小公子年纪尚幼,骨骼清奇,或许过几年就会开窍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丹羽久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所以现在让他多练习,熟能生巧嘛。” 草丛旁的夜鹭愤愤地吹着卡祖笛,腮帮子鼓得像个风史莱姆:“卟~~~” ——他站在这里的原因,说起来实在简单。 作为惊吓到宫崎兼雄等人的惩罚,丹羽久秀将培育金鱼草的任务全权交给了他,还附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夜要是想吃鱼,就得自己养,养好才能吃。” 连一向护着他的时雨都没有为他求情,反而还主动承担了“监督”的职责,每天准时提醒他去给金鱼草“奏乐”。 在得知金鱼草需要音乐后,少年原本打算教夜鹭吹笛子。丹羽家族作为一方大家,对子弟的培养是全方位的。作为丹羽久秀收养的“养子”,时雨自然也接受了相当完备的教育。 但夜鹭不一样,他向来自由散漫,逃课已成习惯,对人类的这些艺术毫无兴趣。 以至于当时雨教他吹笛时,他一口气吹破了三张笛膜。 孩子什么都不懂,孩子就是力气大。 时雨:“……” 他沉默地看着手中只剩下笛身的竹笛,无奈地摇了摇头,利落地将笛子收起,然后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乐器——卡祖笛。 这还是夜鹭之前从卡池里抽出来的玩意儿,因为除了能发出怪异的声音用来嘲讽外,毫无实际用处,而且吹起来特别难听,时雨一直将它束之高阁,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用这个。”时雨将卡祖笛放在夜鹭手中,这乐器通体棕红,材质粗糙,看起来毫不起眼,“这个吹不坏。” 他说得没错,卡祖笛构造简单,确实吹不坏。 可问题在于,卡祖笛的音色与吹奏者的演唱水平密切相关,而夜鹭的歌声……只能说不太像人类的声音,更像是青蛙的聒噪、乌鸦的嘶鸣,或是发情期的猫在半夜发出的哀嚎,堪称魔音贯耳。 这下不仅时雨无语,连系统都哀求夜鹭别再唱了。 “你就站在那里,拿着笛子吹气就行了!”系统哀嚎,“放过音乐吧!放过我吧!” 总之,这场不知到底在惩罚谁的惩罚,终于在第一批金鱼草成熟后宣告结束。 或许是夜鹭的卡祖笛太过魔性,吵得丹羽家上下不得安宁;也可能是金鱼草的合唱太过扰民,连隔壁的邻居都悄悄来打听是不是在虐待孩子。 在验证了金鱼草的治愈特性后,丹羽久秀立刻派人专门开辟了一处偏远土地,大规模种植金鱼草。 并将这种植物推广到踏鞴砂各个村医所,让这种肉质鲜美的药材成为踏鞴砂人必不可少的食物。 由于其针对崇神病的特殊疗效,以及简单易养的特性,踏鞴砂的居民很快接受了这种动植物的存在,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上一两株。 在朴实的劳动人民眼中,这东西能吸收崇神,能治病,还好吃,连受惊时发出的叫声都能用来看家护院,简直就是完美的存在!没有任何缺点! 后来,这种变异金鱼草成为了踏鞴砂最著名的特产。每当人们提及踏鞴砂,除了源源不断生产武器的炉芯,最让人称道的便是这种肉质鲜美的金鱼草,甚至还有外地商人专门赶来收购,将其销往稻妻各地。 许多年后,异乡的旅人跟随两位归乡的武士踏上这片土地。 踏鞴砂的风依旧带着淡淡的铁屑味,远处的高炉冒着袅袅青烟,与天边的流云交织在一起。 “说起来,万叶和友仁既然是武士,对踏鞴砂一定很了解吧?”漂浮在空中的白发小精灵派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问道,小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高大的白发武士友仁笑着挠了挠肩上趴伏的白猫,那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尾巴。 友仁摇了摇头道:“我并非踏鞴砂人,关于这里的故事,没有人比万叶更了解了。” “欸?”金发少年好奇地看向身旁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白发扎起、额前一抹红色的少年露出一抹浅笑,眼底带着淡淡的怀念,声音温和如流水:“踏鞴砂从古至今都是稻妻的兵器铸造基地,这里的刀匠技艺精湛,打造的武器闻名遐迩。不过除了武器之外……这里还有一样美味的特产,派蒙有口福了。” “好吃?!”派蒙激动地问,“是什么呢?” “是金鱼草。”友仁笑着接话道,“味道特别鲜美,肉质细嫩,而且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说起来,它的来历与枫原家关系很大呢。” 空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催促道:“万叶,快给我们讲讲吧。” 枫原万叶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解释道:“在几百年前,枫原家还姓丹羽的时候,家族中出了一位名叫夜的小公子……” “他天性顽皮,活泼好动,有一天出门游玩时,不小心掉进了一处神秘的秘境中。” “不过他运气很好,很快就被兄长和家主救出,而且从秘境中带出了那种变异的金鱼草……”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空和派蒙向踏鞴砂的居民区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茶摊上,坐着两位气质不凡的少年。 其中一位头戴宽大的圆帽,金色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一身水蓝与浅白交织的僧侣打扮,袖口绣着简单的纹样,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清茶。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用调侃的语气对身旁人似笑非笑道:“哦……天性顽皮?” 另一人有着一头灰蓝色的长发,高高束起的马尾中夹杂着几条白色的麻花辫,发梢垂在肩头,正是长大成人的夜鹭。 他听到这话,立刻鼓起腮帮,红瞳里满是不服气,小声反驳道:“都是谣传!绝对是谣传!我那时候可乖了!” 茶摊老板看着这两位气质出众的少年,笑着为他们续上热茶,语气热情:“两位客人也是为金鱼草而来的吗?最近好多外地人都特地来尝鲜呢。” 戴着斗笠的少年微微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眸,他微微一笑道:“正是。听说踏鞴砂的金鱼草有着独特的来历,我们特地来听听这个故事。” “那你们可问对人了!” 茶摊老板一拍大腿,脸上满是自豪。《 》 20、借势 八重神子一如往常地立于鸣神大社的拜殿之前,举行着日常祝祷仪式。朱红色的鸟居在晨雾中晕出朦胧的轮廓,神樱树的花瓣如粉雪般簌簌飘落,沾在她绣着狐纹的白色巫女服上,留下浅淡的花痕。 拜殿前的青铜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混着神樱的甜香漫过石阶,与山间清脆的鸟鸣交织成曲。她手持御币,手腕轻旋间,铃音细碎悦耳,惊得廊下悬挂的纸灯笼轻轻晃动。 仪式终了,狐妖收起御币,指尖拂去肩头的落樱,抬眼望向庭院中央那棵参天的神樱树树梢,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我说过了吧,不要在树上等着。” 风卷着神樱叶掠过,树影婆娑间,她轻叹了口气:“欸,就知道你不会听。” 话音刚落,一道灰蓝色的身影便从繁茂的枝桠间显现。夜鹭双腿盘坐在粗壮的枝干上,灰蓝色长发垂落如瀑布,见被发现也毫不慌乱,反而咧开嘴笑了笑,灵活地纵身跳下——落地时轻巧无声,脚边的青苔被踩出浅浅的印痕,神樱花瓣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在肩头。 夜鹭红瞳里闪烁着雀跃的光,他快步跑到八重神子面前,衣角带起的风还裹挟着树间的松果气息。 “你来找我做什么?”八重神子斜倚着廊柱,坠着金饰的耳朵抖了抖,语气慵懒却带着几分探究。 只见男孩抬起右手,眨眼间就捧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陶制花盆。这是他从珠串空间中拿出来的,不过在外人看来,是那枚腰间的神之眼起了作用。 花盆上印着踏鞴砂特有的铁纹,里面栽着的东西却让八重神子的狐耳微微动了动——那是一条通体银鳞的金鱼,腹部竟插着翠绿的枝叶,顶端还顶着两片嫩黄的新叶。金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嘴一张一合,因为被男孩高高举起,视线直直地对着狐妖。 八重神子嘴角的弧度僵了僵,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宫司仪态险些破功。 她抬手掩了掩唇,轻咳一声:“……这什么东西?” 活了这么多年,她见过的奇珍异兽不计其数,却从没见过这般既不像动物也不像植物的怪异物种。 “金鱼草。”夜鹭将花盆往地上一放,蹲下身戳了戳金鱼的鳞片,“变异品种。” 他抬头看向八重神子,小脸上满是认真,着重强调道:“可以吃,好吃。煎着吃脆脆的,煮汤也鲜。” 八重神子缓步走近,指尖绕着发梢,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盆奇异的金鱼草。 鱼鳞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枝叶轻轻摇曳,金鱼还在倔强地摆动尾鳍。她挑眉看向夜鹭,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你费这么大劲从踏鞴砂跑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夜鹭歪着头想了想,老实回答:“它有治愈崇神的作用,名椎滩打算推广。” “哦?”八重神子眯起眼,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精光,仅消片刻便有了猜测,“你是因为这鱼好吃,顺带给我尝尝……还是因为别的?” 见夜鹭眨着茫然的眼睛说不出话,她俯身凑近,声音带着几分提示:“是丹羽久秀……还是那位时雨叫你来的?” 夜鹭猛地睁大了红瞳,像是被说中心事般往后缩了缩,小脸上满是惊讶。 看他这副模样,八重神子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偏颇。 她直起身,指尖轻轻抚过神樱树粗糙的树干,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丹羽家虽以一心三作之一著称,但毕竟还是小家族,在幕府里向来谨小慎微,并无与鸣神大社亲近的意图,所以大概率不是他们。恐怕是那位时雨了,毕竟他清楚你跟我的交情……说起来,我很早前就想问了。” 狐妖再次俯下身,伸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灰蓝色长发,指尖能触到发丝间夹杂的几片神樱花瓣:“那位时雨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为何不想见我呢?” 不久前的踏鞴砂,丹羽府邸的和室内一片静谧。 纸拉门被微风掀起一角,窗外枯山水造景映入眼帘,阳光透过樟子窗格,在榻榻米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案几上的青瓷瓶插着几支干枯的芦苇,墨汁在砚台中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草木香与远处高炉传来的淡淡铁腥味。 与夜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玩耍、偶尔修行、鲜少认真学习的情况不同,时雨正端坐在书桌后,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从他遇到桂木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止过吸收来自各种渠道的知识——遇到的每一个人、阅读的每一本书籍,甚至夜鹭从卡池里抽取的那些封面怪异的异世界漫画,他都没有遗漏地细细研读。 那些来自异世界的书籍,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它们让他的思维变得更加广阔深邃,再加上他生来便细腻敏感的心思,早在夜鹭第一次拿出金鱼草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之后的连锁反应。 ——丹羽久秀在验证金鱼草的治愈作用后,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推广种植。而踏鞴砂并非封闭的岛屿,这种能治疗崇神病的奇异作物,消息不出半月便会传到稻妻城。丹羽家虽是一心三作之一,却终归是以刀匠起家的小贵族,面对手握实权的幕府三奉行,毫无招架之力。 尤其是现在的局势——就算他远在踏鞴砂,也能在学习锻刀之时,从长正和丹羽久秀的交谈中窥得一二。 如今的稻妻,几乎成了三奉行的一言堂,他们联合起来,悄然架空了雷电将军的一部分权力。这位神明所能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三奉行筛选后的消息。若是他们真的对丹羽家或金鱼草动了心思,踏鞴砂的声音,恐怕永远传不到天守阁。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后果。 思及此处,时雨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他抬眼看向趴在榻榻米上翻漫画书的夜鹭——男孩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小声的惊叹,手指还无意识地戳着书页上的人物。 “小夜。”少年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夜鹭立刻抬起头,红瞳亮晶晶地看向他:“怎么啦?” 只见端坐在书桌后的少年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里的笔杆朝他虚空点了点,“这一批金鱼草成熟的时候,你带一盆去鸣神大社,让那位八重宫司也看看我们踏鞴砂的特产。” 夜鹭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丹羽家弱小没关系,这稻妻境内,若说能与三奉行分庭抗礼、地位超然的存在,便只有鸣神大社的那位狐妖宫司了。而夜鹭虽与八重神子没有深厚情谊,但看在同为妖族,且曾帮她找回五百藏的份上,她愿意提供帮助的可能性,至少有七成。 即便她不愿出手……少年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的一角,那里藏着一枚金色的羽毛——那是雷电将军赐下的信物,关键时刻,也能排得上用场。 “真是好算计,这位时雨可真是个妙人。” 鸣神大社的庭院里,八重神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弯成了月牙。 风裹着神樱花瓣落在她的发梢,狐耳随着笑声轻轻颤动,廊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送金鱼草是假,借鸣神大社的势牵制三奉行才是真。这事不大不小,正好能抵得上你帮我找回五百藏的人情。” 夜鹭挠了挠头,困惑地眨巴着眼睛,还是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见小妖怪眼里的迷茫更重了,八重神子伸出指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真是个小笨蛋,看来他把你保护得很好,半点风雨都没让你沾过。”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了些,“他一定是你非常重要的人吧?” 夜鹭毫不犹豫地点头,红瞳里满是认真:“嗯!我们是家人。” “家人……” 八重神子的眼神微微空茫了一刻,望着飘落的神樱花瓣随着风旋舞着落在香炉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两个熟悉的紫色身影——曾经并肩立于天守阁的时光,像神樱花瓣般美好却转瞬即逝。 那位被众多友人簇拥的神明,最终还是落得身旁空无一人的结局。 在你的眼中,究竟怎样的世界,才配得上你心中的“永恒”呢? 她轻声叹了口气,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白色的巫女服镀上一层金边。 “真是沉重而美好的情谊啊。那么,看在家人的份上……” 她再次点了点小妖怪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告诉他,我知道了。” 夜鹭完全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额头有点痒,伸手摸了摸。 “对了,还有一句。” 八重神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帮我给那位时雨捎带一句——若是有意与我一谈,请三日后午时于镇守之森会面。我倒要亲自见见,能把你这小笨蛋护得这么好的人,究竟长什么样。”《 》 21、愤怒的…… 三日后的镇守之森,雾气浓厚,层叠的鸟居在氤氲水汽中勾勒出朦胧的剪影。 八重神子立于那块刻着妖纹的巨石旁,狐耳时不时转动着捕捉周遭动静,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梢。 约定的午时已至,她只等到了夜鹭一人。 “时雨不想见你,不过他让我把这个给你。”灰蓝色的水鸟从雾中掠过,翅膀抖落的水珠沾在草叶上,转瞬化成了人形。 夜鹭拍了拍衣角的露水,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得整齐的信笺,踮起脚尖递过去:“给。” 八重神子微微蹙眉,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探究——对方不愿见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对鸣神大社心存芥蒂?她接过信,指尖触到信纸粗糙的纹理,只见信封上用庄重大气的楷书写道:八重宫司大人亲启。 这样的笔迹……她挑了挑眉,是稻妻幕府官员惯用的规整字体,笔锋间却藏着几分洒脱。 夜鹭送完信,像只脱缰的小兽,一眼瞥见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妖狸们,立刻欢呼着跑了过去,灰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色与树影交织的林间。 只剩下八重神子站在原地,清风吹起她的巫女袖,带起树梢飘落的花瓣落在信纸上。 她犹豫片刻,指尖轻轻拆开了火漆封口。 这封信竟来自丹羽久秀。 “造兵司正、一心三作丹羽氏家主久秀,谨以谦辞致宫司大人。” 信中先表歉意——“夜鹭、时雨二童若有唐突宫司之处,皆某管教无方之过,概由己身担之。” 措辞谦而不卑,既存家主之仪,亦含刀匠之爽利,与信上洒脱笔锋相得益彰。 随后他便提及了金鱼草,笔锋一转,清晰地表达了与鸣神大社合作的意愿——“踏鞴砂距鸣神岛路遥途艰,往来不易,冀借大社声望于踏鞴砂设分社,以利药材颁济周边村落,解崇神之厄。” 这位家主聪明地避开了幕府与三奉行的敏感话题,只字不提权力制衡,只道:“新材疗祟,利国利民;大社庇民,素有仁心。两相协力,实乃稻妻之福也。” “这人倒是聪明。” 八重神子看完信,将信纸折回信封,喃喃自语。 能坐稳造兵司正的位置,还在三奉行间维持着不错的眼缘,果然不是只会闷头打铁的匠人。 只是……信中对时雨的描述不过寥寥数语,轻描淡写地带过,恐怕这位家主与时雨、夜鹭的关系,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深厚。 她抬眼望向夜鹭消失的方向,林间传来妖狸们的嬉闹声,那双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 时雨不愿与八重神子见面的理由很简单——于情,有那位雷神横亘在过往的记忆里,他本能地抗拒与对方相关联的人接触;于理,他在踏鞴砂无官无职,绕过造兵司正丹羽久秀去见鸣神大社宫司,不合礼数。 当然,若真要计较,还是前者更重要些。他实在不太想见到那位与雷神渊源颇深的狐妖宫司。 就在夜鹭带回八重神子口信的当日午后,时雨便去了丹羽久秀的书房。 和室的纸拉门敞开着,窗外是成片的麦草田,翠绿的枝叶在风中摇曳,送来淡淡的草木香,远处高炉“轰隆”的闷响隐约可闻。 丹羽久秀正伏案整理锻刀图谱,见少年进来,连忙放下毛笔,笑道:“时雨来了?快坐。” 时雨在榻榻米上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清茶,慢条斯理道:“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他将八重神子的邀约与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末了补充道,“这件事对踏鞴砂意义重大,唯有你这位家主出面,才能担得起这份分量。” 听到“八重神子”四个字,丹羽久秀手中的茶杯顿了顿,心思百转,抬眼问道:“恕我冒昧……你是如何与八重宫司大人搭上线的?” 鸣神大社向来超然物外,怎会突然关注踏鞴砂的一株草药。 时雨摇头,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的花纹:“不是我,是夜鹭。” 少年笑起来,眉眼弯弯,“妖怪有妖怪的人脉。小夜之前帮过宫司一个小忙,她会看在小夜的面子上认真考虑合作的。” 丹羽久秀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何将这样宝贵的机会让给我?与鸣神大社搭上关系,对你我而言都益处良多。” “我是为了踏鞴砂。”少年收起笑容,语气诚恳,“毕竟,这里的人们是那样善良,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扰了这份安宁,不止我,小夜也会难过的。” “而且……”他抬眼望向和室刀架上悬挂的那柄未开刃的长刀,刀鞘上的缠绳在风中微微晃动,“我不想见她。” “……” 丹羽久秀沉默了,他看着少年鲜少露出的冷漠神情,喉结动了动,终于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话,“我很早前就想问了,你……” “是不是至今仍对那位大人抱有怨恨?” 时雨的指尖停在茶杯上,眸光微微黯淡。 他已经不太常想起在那空寂华馆内的日子了——几十年的孤独,几乎让他失去五感,沦为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直到桂木闯入,直到夜鹭出现,他才真正感受到“活着”的温度。 “我早已不怨她了。” 良久,他轻声说道,抬眼时,眼底已无波澜,“我只是感到愤怒。” 不再怨恨她放弃了自己,而是愤怒于那位被万民敬仰的神明,为何会将稻妻治理成如今这副模样——神的权力被幕府架空,成了一尊高高在上的摆设,这与他在史书中读到的那位英明神武、护佑稻妻的将军,判若两人。 真是荒唐。 “丹羽,那位将军……究竟有多少年没有亲自颁布过法令了?” 丹羽:“……” 少年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三奉行的制度沿用至今,他们的地位从未被动摇,早已实际上垄断了稻妻的统治。而其他家族,要么依附三奉行而生,要么只能仰仗鸣神大社。那平民呢?”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平民除了成为他们争夺权力的棋子,什么也做不到。” “小时雨……”丹羽久秀叹息道,“这是稻妻多年的积弊,不是你我能轻易改变的。” “所以我才会愤怒。” 少年笑了,只是这笑容里没有暖意,“踏鞴砂的熔炉本就是为了净化崇神而建,可这片土地上,有多少平民因为崇神侵蚀染上不治之症?鸣神岛的大人们从未过问,就连离得最近的九条屋敷,都不愿在此派遣一兵一卒。” “可一旦出现了能治病的药草……他们就动了心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峭的弧度,“前几天,长正来找你,是不是就为了这事?” 丹羽久秀垂眸,默认了:“长正为了能进入幕府核心,付出了太多,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起这个,”时雨的语气更显讽刺,“御舆千代曾是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大将,为稻妻立下汗马功劳,却只因被邪祟入体、拔刀相向,整个家族便一落千丈。仿佛她过往的功业,都能被一笔勾销。” “当时,不少家族都参与其中。” 准确来讲是落井下石。 丹羽久秀低声补充,语气复杂,“毕竟御舆家并非人类,天然与其他家族有隔阂。失去了千代大人,她的亲子软弱,养子长正又因母亲的‘罪业’近乎走火入魔,御舆家的没落,早已注定。” 时雨望着窗外的景色,声音悠远,“我曾记得书上记载,过去的稻妻,妖怪们在国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天狗、妖狐、鬼族……都曾是雷电将军的左膀右臂,在稻妻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一场灾厄过后,几十年间,妖怪便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如今只剩下鸣神大社的宫司一位。 这里面,有多少是命运使然,又有多少是人在推波助澜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少年收回目光,表情轻松地说,“人类对妖怪是这样想的,那么对于高高在上的奉行而言,踏鞴砂的民众,又何尝不是‘异类’?” “可对于稻妻而言,无论妖还是人,不都是它的子民吗?” “又有谁比谁高贵呢?” 丹羽久秀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我从未在踏鞴砂见过这么多衣着华丽的大人物。”时雨的目光扫过书房角落堆放的拜访名帖,“这段时间来拜访你的,又有多少是真心为了踏鞴砂,多少是为了打探虚实?” 丹羽久秀苦笑一声,终于松了口:“好吧,小时雨,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少年,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言辞犀利的一面。” 从人偶来到踏鞴砂的那天起,时雨始终是温和柔软的,像春日的风,从未展露过这般如刀剑般锋利的姿态。有那么一瞬,丹羽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那位神明的影子——同样的锐利,同样的不容置疑。 但他心里清楚,少年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他下定决心抓住与鸣神大社合作的机会,不让踏鞴砂落入被动。而且更重要的是,单单凭借刀剑锻造这份技艺,难以维持家族的命脉延续——崇神终有去除的那一日,而金鱼草的出现让它提上了日程。 “谢谢你,时雨。”男人由衷地笑了,“也替我谢谢小夜。” 少年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眼底重新染上暖意:“我们是朋友,不必道谢。不过小夜那边……我会告诉他的。” 他想起男孩被管教时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总是因为调皮被说教,要是知道你夸他,他一定会很开心。”《 》 22、钓鱼佬空军是正常的 因夜鹭无意间培育出的金鱼草,丹羽家的门槛几乎要被络绎不绝的访客踏平。 每日天刚蒙蒙亮,来自鸣神岛的华丽轿辇便踏着晨露停在府邸门前,锦缎轿帘掀开,走出的贵族们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珠翠华冠,即便旅途劳顿,脸上也挂着刻意堆起的笑容,只为一睹那能治崇神的神奇植物。 丹羽家的会客厅里,木桌案上的青瓷茶具终日冒着热气,茶叶的清香与贵族们身上的熏香交织在一起。访客们轮番上阵,有旁敲侧击打探种子培育之法的,有许以重金想要垄断供应的,还有打着“为幕府分忧”旗号来施压的,形形色色,花样百出,把丹羽久秀忙得脚不沾地。 最初,这些冲着金鱼草而来的人,都想讨得种子带回鸣神岛种植。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们一记重击——金鱼草本是地狱特产,即便被夜鹭带到人世,也需极阴极暗的环境方能存活。对寻常生命致命的崇神之力,反倒是它生长的绝佳养料。 这意味着人类宜居的鸣神岛根本种不活金鱼草,唯有踏鞴砂这般崇神弥漫的土地,才能孕育这神奇植物。消息传开,各大家族的心思愈发活络——丹羽家虽是一心三作,终究是刀匠起家的小贵族,若施以威逼利诱,未必不能让他们倒向更大的势力。 可这些暗中谋划还未及实施,便被鸣神大社的雷霆手段彻底斩断。 一个晨雾如纱的清晨,八重神子亲率巫女与神官队伍,浩浩荡荡抵达踏鞴砂。 狐妖宫司华美的白色巫女服外罩着绣满狐纹的绯红羽织,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晨雾中,神樱纹样的旗帜迎风招展,巫女们手中的御币轻摇,铃音清脆,甚至压过了高炉的轰鸣。 她当众宣布鸣神大社将在踏鞴砂修建分社,专司金鱼草的培育与药材分发,并会见了丹羽久秀等踏鞴砂实权人物。那些暗流涌动的人心,在鸣神大社超然的地位面前骤然平息,再无人敢轻易打丹羽家的主意。 时雨站在远处的屋檐上,青黑色的瓦片被晨露打湿。 他身着素色和服,紫色发丝被风吹得微微飘动,他冷眼看着被巫女簇拥着踏入丹羽家大门的狐妖。 就在八重神子似有所觉、目光即将扫过来的瞬间,他右拳握紧,指间的盏铃戒泛起微光,身影骤然消失,只余下几片被惊起的瓦片“嗒嗒”落在地上,很快被晨光吞没。 “嗯?”八重神子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唇角。 方才那若有似无的注视感……是错觉吗?她瞥了眼空无一人的屋檐,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会客厅。 与此同时,另一位戴着盏铃戒的“锚点”正在海上空军。 说实话,夜鹭已经很久没正经钓过鱼了。 自从妖狸五百藏和他的徒子徒孙们重获自由,他就成了妖狸群的“孩子王”,整日在山野间撒欢。除了偶尔被时雨抓回去上课,跟着五百藏学两手变化术,其余时间都在疯玩,连时雨开始跟着丹羽久秀学锻造的事,他都快忘到脑后了。 今天的钓鱼纯属一时兴起。 他没跑远,来到踏鞴砂东边的海域。 这里的海水泛着不寻常的深紫色,雷元素密集得几乎肉眼可见,空气中都带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这里的海底游荡着一种深紫色的鲽鱼,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可这里是深海区,对习惯在浅滩扑腾的水鸟来说毫无优势。 夜鹭灵机一动,周身泛起柔和的光芒,“噗”地化作一只黑白色、圆滚滚的帝企鹅——正是他前世在海洋馆里打劫过的品种,圆润的肚皮、短短的翅膀,像一只皮球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你这灵机一动的本事要是用在学习上,时雨也不至于天天头疼。”系统在他脑海里恨铁不成钢地叹息。 “要你管。”夜鹭回怼,他骄傲地挺了挺圆滚滚的胸脯,黑白色的胖鸟“扑通”一声扎进海里。 然而他只模仿了企鹅的外貌,半点捕鱼技巧都没学到。 在高浓度雷元素的海水里,他像颗失控的鱼雷横冲直撞,搅得水花四溅,鱼群被惊得四散奔逃,他却连一片鱼鳞都没捞到。 夜鹭气急败坏,控制不住地释放雷电,海水中的雷元素浓度瞬间飙升。可这群鲽鱼本就喜好雷元素聚集的水域,他的电击不过是挠痒痒。看着鱼群在身边悠闲游过,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夜鹭更气了。 企鹅化的夜鹭索性翻着白肚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彻底摆烂。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巨响打破了平静,有什么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出了朵巨大水花。 谁在高空抛物? 夜鹭迷茫地抬起头,只见旁边的海水浮动,从中探出一个脑袋——竟是时雨! “小夜!”即便再冷静,骤然落水也让时雨乱了阵脚。 他在水中挣扎了几下,人偶的身体让他勉强浮在水面,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紫色眼眸里满是无奈,“你又在干什么?” 躺在水面上的黑白生物慢悠悠飘过他眼前:“钓鱼。” 时雨:“哈?” 他环视四周,除了深紫色的海水和跳跃的雷元素,什么都没有,“谁会在大海中间钓鱼?再说这哪有鱼?” 夜鹭的语气带着谴责:“被你吓跑了。” “明明是你上蹿下跳把鱼惊跑的!”系统忍不住吐槽。 夜鹭充耳不闻,熟练地将锅甩出去——反正不可能是他的错。 时雨被气乐了,什么八重神子,什么家族纷争,此刻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先不说鱼,我们怎么回去?” 他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又看了看远处模糊的山峦,“游回去?” 夜鹭从善如流:“也不是不行。” “我的小祖宗哎,会不会说话!”系统哀嚎,“没看见时雨都笑得发黑了吗?” 时雨一字一顿道,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夜、鹭……” 夜鹭一个激灵,立刻从手串里掏出一艘橘红色的皮划艇,海面瞬间被映得鲜亮:“用这个!” 时雨看着这在深紫色海面上格外扎眼的皮划艇,嘴角抽搐:“你是嫌我们还不够显眼?” 夜鹭委屈地“哦”了一声,他觉得这颜色多好看啊。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乖乖施展变化术,将皮划艇变成一艘古朴的木船。 时雨爬上船,将湿透的和服拧干,这才有功夫教训缩在角落的夜鹭。 他抱臂而立,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说说吧,跑到这海里来干什么?” 夜鹭缩了缩脖子,发出一连串含糊的咕哝:“咕咕嘎嘎……” 时雨咬牙:“说人话!” “钓鱼……” “什么鱼?” “紫色的鲽鱼。”夜鹭委屈巴巴地抬头。 时雨眯起眼,扫过布满雷元素的海面:“哦……雷鸣仙?” 夜鹭震惊地张大嘴——时雨连这都知道? 不等他拍马屁,少年的语气更沉了:“雷鸣仙只在午夜出没,小夜……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雷鸣仙的?” 夜鹭立刻缩成一颗矮堇瓜,紧紧贴着船舱壁,一动不动。 “夜里偷偷离家出走……罪加一等。”时雨冷笑,“就你一个?” 听到语气松动,夜鹭立刻支棱起来:“还有五百藏!”接着报菜名似的供出同伙,“证城、吉法师、刑部小判……”全是妖狸的名字。 “很好。”时雨反而冷静下来,“全是妖狸子。真的就这些?” 夜鹭还在继续:“梦丸、胧、响子……” 时雨挑眉:“这几个又是谁?” “是梦貘和河童。”夜鹭眨巴着红瞳。 “非常好。”时雨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半点笑意。 夜鹭不安地蹭到他身边,灵力运转间,时雨的衣服很快干透。 他叼着时雨的衣袖,小声道:“不要生气。” “趁着家里没人,半夜逃家鬼混,还认识了一帮我都不知底细的‘朋友’……让我不生气?”时雨气极反笑。 夜鹭自知理亏:“那你生气吧。” “啧。”时雨无奈叹气,再好的修养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算账的事回去再说。你要抓雷鸣仙,工具呢?” 夜鹭惊喜抬头,立刻掏出一把通体湛蓝的长枪——枪头是锋利的倒钩鱼叉,怎么看都是武器而非渔具。 时雨掂了掂枪身:“这哪来的?” “钓鱼钓的。”夜鹭实话实说。 他虽常空军,偶尔也能从水里钓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时雨把枪放到一边:“雷鸣仙在深水区,这个不行。换一个。” 夜鹭又掏出一张渔网,结果刚展开就把木船压沉了。 【查干湖冬捕巨型渔网:长两公里,出鱼量七万公斤】的系统提示闪过,泡在海里的两人面面相觑。 “收回去。”时雨咬牙。 夜鹭乖乖收回渔网,狼狈爬回船。 这次他学乖了,掏出一张几米长的小渔网:“这个?” 时雨勉强点头。 折腾半天,夜鹭最终化回企鹅,带着小渔网潜入深海,总算捞到几条泛着雷光的雷鸣仙。 看着水箱里游动的鱼,夜鹭讨好地递到時雨面前。 时雨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别装了,回家。”《 》 23、武德充沛 当发现自己家小孩被隔壁家小孩——或者说,隔壁的妖怪崽子们——带着满山遍野瞎胡闹,甚至发展到深夜逃家出海“钓鱼”时,身为家长该如何应对? 若是寻常私塾的教书先生,首选自然是叫家长。通过一番或委婉或直接的深入交流,让对门家长加强管教,约束顽童。 但当隔壁家是一群山野妖怪,沟通的规则便截然不同。 作为夜鹭事实上的监护人,时雨在短暂的思忖后,做出了决定——摒弃人类那套繁文缛节,直接登门,用妖怪们更易理解的方式聊聊。 这,便是他此刻独自伫立于镇守之森深处,直面庞大妖狸五百藏的原因。 暮春时节的镇守之森,古木参天,藤萝垂挂,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隙,化作地面上斑驳摇曳的光点。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与淡淡的草木芬芳,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衬得林间幽深静谧。然而此刻,这片静谧却因一人一妖的对峙而显得有些凝滞。 五百藏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覆盖着蓬松棕黑色皮毛的小山,几乎挡住了从林叶间隙漏下的所有天光。他蹲坐在林间空地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此刻正带着明显的心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身形修长、几乎不及他爪子高的紫发少年。 不知为何,每次面对时雨,五百藏心底总会泛起一丝本能的敬畏与……嗯,或许是恐惧?尤其是在少年曾按着他学习那些弯弯绕绕的人类文字之后,某种“学生对严师”的天然畏惧感便深深烙印在了妖狸的心里。 此刻,看着少年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透着寒气的漂亮脸蛋,五百藏觉得自己的皮毛都快炸起来了。 不行!他可是镇守之森妖狸一族的老大,活了数百年的隐神保生司正!怎么能在一个人类少年面前露怯? 五百藏努力挺了挺圆滚滚的肚皮,试图用洪亮的声音掩盖底气不足:“呶!时雨,你来做什么?” 他脑子飞快转动,将自己近期的“丰功伟绩”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偷换了路过商人的货品?用幻术把迷路的旅人引得在林子里转圈?还是悄悄把神社供奉的果子换成了酸涩的野果?好像……都不是什么足以让时雨专门找上门的大罪过啊? 少年揣着手静静站立,晨风吹拂着他紫色的短发和深色的衣袂。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清凌凌的、宛如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忐忑不安的大妖狸。那目光并不凌厉,却仿佛能穿透皮毛,直视内心,让五百藏愈发不安地挪了挪爪子,厚实的脚掌在长满草叶的地面上刨出一个小坑。 终于,时雨开口了,声音清冽如溪水,听不出喜怒:“证城、吉法师、刑部小判……这些,是你的后辈?” 五百藏一愣,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这个,下意识点头:“是啊,都是些机灵的小家伙。你找他们有事?”难道是小妖狸们不小心闯祸,惹到踏鞴砂的人类了? “哦。”少年微微颔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但转瞬即逝,“那就好。” 五百藏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更加摸不着头脑,胖爪子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肚皮,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你……到底找他们,还是找我?” “找你。”时雨的回答简洁明了。 紧接着,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浅笑的面容上,突然绽放出一个异常温婉、纯洁、甚至带着几分天真无辜的笑容。那笑容美好得如同初绽的樱花,但在五百藏眼中,却莫名让他后背的毛都竖了起来——太熟悉了! 当年狐斋宫算计他时,也常露出这种笑容! 然后,他就听到少年用那副温柔无害的语调,说出了让他头皮发麻的话:“先前,你不是说要和小夜‘切磋’一番么?小夜顽皮,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得先替他试试你的身手。” 五百藏:“……啊?” 他还没完全消化这句话里的信息,就见时雨动了。 今日的时雨并未穿着平素那身宽大优雅的浅色狩衣,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短打,袖口与裤脚都用布带紧紧束起,勾勒出少年挺拔而柔韧的身形。他手上除了那枚从不离身的素银盏铃戒外,空无一物,显然不打算使用任何武器。 不等五百藏那因震惊而暂时停摆的大脑重新运转,少年足下轻点,看似随意的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骤然射出!没有呼啸的风声,没有夸张的声势,唯有快到极致的速度,和那只紧握的、指节分明的拳头,带着一股纯粹而凝练的力量感,直冲五百藏面门! “呶!不是!你怎么说打就打啊?!”五百藏吓得魂飞魄散,庞大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原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拳。那拳风擦过他耳侧的绒毛,带起的劲气竟刮得他脸颊生疼! 少年那副毫不留情、来势汹汹的模样,彻底勾起了五百藏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哪里还敢硬接,“唰”地一下,小山般的身形急剧缩小,化作一只普通狸猫大小,借助森林复杂的地形,在粗壮的树干、虬结的树根与茂密的灌木丛间灵活地跳跃穿梭,试图拉开距离,同时不忘朝后方丢出几个扰乱视线的幻术和小型妖力弹。 然而,时雨的速度更快! 他仿佛在林间化作了一道飘忽的紫色影子,紧紧咬在五百藏身后半个身位,无论妖狸如何变向、急停、钻洞,都无法真正摆脱。更让五百藏心惊的是,他仓促间释放的那些术法,无论是迷惑感官的幻雾,还是带着微弱冲击的妖力光团,在触及少年身体的瞬间,竟都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未能对时雨造成丝毫阻碍或伤害! 五百藏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忍不住嚎叫:“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人类吗?!”哪有人类能硬扛妖怪术法还面不改色、速度不减的?! 高速移动中,时雨的声音依旧平稳清晰,甚至听不到一丝急促的呼吸声,淡漠地飘来:“你如何断定,我便是‘人’?” “你也是妖怪?!” 五百藏大惊失色,内心哀嚎:完蛋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历经几十年封印“苦修”,实力在当今稻妻妖怪中就算排不上顶尖,怎么也该是八重神子之下第一梯队了吧?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个深藏不露的时雨!而且这家伙的长相明显和雷电将军脱不了干系……这还怎么打?! 恐惧催生动力,五百藏拼尽全力,将逃窜速度又提升了一截,几乎化作一道棕黑色的流光。 但时雨仿佛只是在戏耍他,始终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保持着那微妙的半个身位距离,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力竭。 五百藏并非没有尝试反抗。 他曾猛地转身,凝聚妖力挥爪猛击;也曾突然窜上高枝,试图从上方扑击;更暗中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陷阱术式……然而,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时雨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已预知。而少年偶尔递出的拳头,却快如闪电,沉重无比,精准地敲在五百藏的脑门上,发出“邦邦”的闷响。 好听就是响头! “哎哟!痛痛痛!”五百藏痛得嗷嗷直叫,脑袋上肉眼可见地鼓起几个大包。 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这番“妖狸老大被人类追着打”的狼狈景象,早已惊动了镇守之森的大小精怪。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树梢、草丛、石缝后投来,好奇、惊讶、甚至隐隐带着偷笑……他几百年积累的威严,今日算是彻底扫地了! 而在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较高处的枝杈上,始作俑者之一正悠闲地蹲坐着观战。 夜鹭早已化回了灰蓝色水鸟的原型,收拢翅膀,红色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林中上演的追逐大戏。 系统在他脑海里发出啧啧称奇的感慨:“真是……武德充沛啊。没想到时雨还有这一面。”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打了五百藏,下一个不会轮到你吧?” 夜鹭歪了歪鸟头,红色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冒出个主意:“我可以拟态成他的样子,让他自己打自己。” 那张从卡池里抽出的、印有时雨立绘的金色卡牌在仓库里闲置许久了。 他与时雨的亲密度无疑是最高档,使用卡牌幻化成对方形态,维持大半天根本不成问题。如果时雨打算用对付五百藏的方式来“教育”他,这张完全复制了时雨当前实力的卡牌,或许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系统差点被这馊主意噎住:“……你确定他不会因此更生气?” 夜鹭从善如流地换了个思路:“那换成丹羽的样子?” 系统:“……我觉得这本质上还是个馊主意。” 它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放宽心,我觉得时雨现在主要是在‘杀鸡儆猴’,警告五百藏管好他的小妖狸们,暂时未必会直接找你算账。” 夜鹭不满地抖了抖羽毛:“我不是猴!” 系统:“这是重点吗!?” 他们交流间,树下的单方面殴打已近尾声。 五百藏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圆滚滚的身形都有些踉跄。但夜鹭的关注点却渐渐从抱头鼠窜的妖狸身上,转移到了始终游刃有余的时雨身上。 “奇怪。”灰蓝色的水鸟忽然伸长脖颈,朝着时雨的方向仔细探看,红色的眼眸深处似有微光流转。下一刻,他周身光芒一闪,变回了蓝灰色短发的男孩模样,稳稳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晃荡着两条小腿。 “时雨……不是‘树精’吗?”夜鹭微微蹙起眉,低声自语,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动用‘妖力’之类的东西呢?” 系统:“啊?什么意思?” 夜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更加专注地凝视着下方那道紫色的身影。 在他那双被鸠老称赞过、能看破诸多虚妄的“洞察之眼”中,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寻常生灵,无论是人类、动物还是妖怪,体内或多或少都有能量流动的痕迹——或是生气,或是妖力,或是元素力,如同脉络中奔涌的光流,勾勒出生命的活跃与强弱。 然而,在时雨身上,他“看”到的却近乎一片“空白”。 并非完全没有能量反应,但那反应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异常沉寂、凝滞,与少年此刻迅猛灵活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这极不合理。 即便是最低等的小妖,或者垂垂老矣的凡人,体内也会有生机或能量的微弱脉动。 之前夜鹭以为,或许是时雨刻意收敛、隐藏了自身的力量。但此刻,在如此激烈的追逐与偶尔的交锋中,依旧没有丝毫力量外泄或调动的迹象……难道,他真的“没有”? 没有澎湃的妖力,没有修炼的灵力,甚至也没有提瓦特大陆常见的元素力波动……简直就像一件精致的“死物”,却偏偏拥有如此强悍绝伦的躯体力量与速度。他纯粹是依靠这具躯壳本身的力量,在追打着以术法见长的妖狸! “唔……”男孩单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时雨会不会秋后算账找他麻烦这件事,似乎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看”到的那片躯体内的“空白”,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无数疑问。 得找机会仔细问问时雨才行。或者,想办法让时雨允许他更近距离、更仔细地“观察”一下……男孩不自觉地揉了揉有些干涩发红的眼睛。长时间维持“洞察”状态,尤其是追踪时雨这样高速移动的目标,对目力是种不小的负担。 系统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和严肃表情,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表情这么凝重。” 夜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一种平常的语气说道:“我在想,要不要去找那个雷军问问。” 系统:“???” 不是,这思维跳跃幅度是不是太大了点?还有雷军是什么鬼?有这么省略的吗? 而且它刚才还在担心宿主被揍,怎么一转眼就跳到直面神明的计划上了? “宿主,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系统小心翼翼地问,“直接去找雷电将军?这会不会太……勇了?” 夜鹭耸了耸肩,似乎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可以先找神子问问看路径嘛。” 系统试图提醒他这其中的问题:“但是,向八重神子打听雷电将军,很可能会暴露时雨的存在吧?你忘了吗,时雨似乎并不想让与雷神相关的人知晓他的存在。” 夜鹭想了想,觉得系统说得有道理,暂时放下了这个过于直接的选项:“那好吧。” 系统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夜鹭紧接着又大喘气般补充道:“但我还是想见见她。” 男孩面无表情,但那双红色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她是稻妻最强的存在,对吧?那她的‘卡牌’强度一定高得离谱!抽到的话……” 系统:“……”它感觉自己的核心程序有点紊乱。它的犟种宿主什么时候变成强度党了?!这危险的思想苗头是谁带坏的?!给它站出来! 就在系统内心凌乱之际,树下单方面的“教育”终于告一段落。 五百藏彻底放弃了挣扎,四爪朝天,瘫倒在林间空地上,肚皮随着剧烈的喘息上下起伏,活像一张摊开的、生无可恋的毛皮地毯。 “有话好好说呶!别打了呶!吾辈认输!认输!”五百藏举起两只前爪,做出投降的姿态,声音里满是委屈。 时雨的拳头在他鼻尖前稳稳停住。 少年骤然收势,轻巧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干脆利落。 他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睨着躺平的妖狸,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管好你的那些小妖狸,别再让他们带着小夜胡闹,尤其不许去人类聚居地捣乱,更不许帮他半夜溜出家门。” 五百藏一听,差点没蹦起来:“谁带坏谁啊?!明明好多点子都是夜鹭那小子起的头!恶作剧也是他更熟练!” 早已在与夜鹭无数次“斗智斗勇”中磨练出来的时雨,深知面对这种“谁先动的手”的扯皮不能讲道理,直接祭出“胜利者的法则”。 他微微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紫色的眼眸眯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输给我了?” 五百藏:“……呶。”无法反驳。 “那就按妖怪的规矩来。”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势,“胜者为尊,听我的。”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始计数:“第一,约束好你的妖狸子们,不许再跟着小夜在踏鞴砂或其他人间聚落搞恶作剧,更不许在人类面前轻易显露形迹。” “第二,严禁协助或怂恿小夜深夜离家,尤其是进行‘夜钓’、‘探险’这类危险活动。” “第三……”少年顿了顿,伸出的第三根手指在空中停了停,然后收回,“这条暂且保留,等我以后想到了再补充。” 五百藏听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小声嘟囔:“……你真霸道呶。” 时雨微微挑眉,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嗯?” 五百藏立刻用爪子抱住脑袋,怂得飞快:“吾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呶!” “很好。”时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势稍微收敛了一些,“那么,现在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 五百藏抬起眼皮,可怜巴巴地问:“还有……?” 时雨的目光并未看他,而是转向了高处那棵古树的枝桠,声音清晰地说道:“小夜,热闹看够了吧?你先回家去,我稍后就回。” 直到这时,五百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罪魁祸首”竟然一直就在现场看戏! 他猛地支棱起脑袋,看向树杈上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被背叛的悲愤:“夜鹭?!原来是你把他带来的?!” 坐在树枝上的夜鹭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又不知道他今天是专门来揍你的。”语气诚恳,理直气壮。 五百藏气得浑身毛发都蓬松了一圈,爪子指着夜鹭:“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个下文,眼圈似乎都有些泛红了——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还有一半是委屈的。 夜鹭见状,摸了摸鼻子,稍微感到一丝理亏。 他从手腕上那串碧绿的珠串储物空间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玉丹药瓶,拔开塞子,一股清淡怡人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他手腕一扬,药瓶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五百藏毛茸茸的肚皮上。 “喏,吃了这个,挨打的地方就不疼了。”夜鹭语气平淡,这是鸠老给他留下的东西之一。 时雨弯腰,动作优雅地从五百藏肚皮上拾起药瓶看了看上面的字:“还魂丹?” 他看向五百藏,语气带着几分告诫,“这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东西,只是些皮肉肿痛,现在吃了太浪费。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一番大棒加甜枣的组合下来,五百藏虽然依旧觉得憋屈,但确实老实了不少,至少不敢再嚷嚷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的玉瓶用爪子拢到身边,咕哝道:“知道了呶……” 时雨这才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那群梦貘的聚居地,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五百藏这会儿知无不言:“知道呶。他们住在影向山更深处,跟我们不算太远,过了北边那个大瀑布,再往雾气浓的地方走一段就到了。他们的头领……名字好长一串,吾辈记不住全称,好像叫什么什么希,是个能变成人形的妖怪,头发是蓝紫色的,看起来挺温和,但好像也挺厉害的呶。” 时雨静静听完,点了点头:“多谢。”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五百藏所指的北边方向走去,步履沉稳,很快消失在苍翠的林荫深处。 五百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瞅了瞅肚皮边上的药瓶,长长地、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决定今天哪也不去,就在这儿躺着回回血,顺便好好“教育”一下那群不知天高地厚、敢跟着夜鹭胡闹的小崽子们。 ———— 影向山北麓,瀑布轰鸣,水汽氤氲。 穿过一片常年被迷雾笼罩的幽谷,地势渐缓,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与镇守之森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古木更加苍劲,树冠相连,遮天蔽日,光线幽暗。林间空地生长着大片散发着微光的奇特菌类与花草,将环境映照得如梦似幻。空气异常静谧,连鸟鸣虫嘶都极少听见,只有远处瀑布的沉闷回响,更添几分空灵与神秘。 此地便是稻妻梦貘一族在灾厄后重新寻得的栖身之所。 时雨按照五百藏的指引,轻易穿过了梦貘族地外围一些用于警示和迷惑的简单结界。他并未掩饰自己的到来,因此很快,一位特殊的“居民”便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女性,穿着一身以紫色为主调的典雅衣裙。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浅蓝色长发,部分发丝在脑后挽成优雅的发髻,耳边垂下几缕微卷的发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尖耳,以及身后那条轻轻摆动的、光滑细长的紫色尾巴。 她的面容温婉秀丽,瑰丽的眼眸沉静如水,此刻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警惕与探究,打量着这位不请自来的陌生访客。 她正是如今梦貘一族的实际管理者,梦见月瑞希。 瑞希轻轻抚了抚耳畔的发丝,脸上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语气礼貌而疏离:“请问,阁下是谁?为何来到我族聚居之地?” 她的目光在时雨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与某人过分相似的眼眸和发色,让见多识广的食梦貘心中也微微一惊,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时雨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致意,姿态从容不迫:“冒昧打扰,我是时雨。” 他抬起眼眸,目光清正地看向瑞希,直接道明来意,“此番前来,是为了几只颇为活泼好动的小梦貘。他们近日与我家中同样顽皮的孩子交往甚密,一起做出些令人担忧的举动。作为家长,我想有必要来与族中长辈沟通一番。”《 》 24、那什么的搅屎棍 踏入食梦貘的族地,仿佛一步跨入了由幻想编织的秘境。 空气比森林别处更加静谧柔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梦貘们的居所并非传统房屋,而是巧妙地利用天然树洞、岩穴,覆以柔软苔藓、发光地衣,点缀着用梦境丝线编织的、色泽梦幻的帷幕与装饰,处处透着不真实的可爱与温馨。在这般梦幻到近乎童话的场景中,一身黑衣、气质清冷的时雨,显得格外格格不入,连脚步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少年与梦貘一族如今的掌管者梦见月瑞希,隔着一张低矮的原木茶桌端坐。桌面纹理天然,摆放着素雅的陶制茶具。一只仅有人类孩童巴掌大小、圆滚滚的淡紫色小梦貘,费力地捧着一个几乎和它身体等大的茶盘,晃晃悠悠地“飘”过来,将两杯热气袅袅、散发着清雅花香的茶盏轻轻放下,然后害羞似的“嗖”一下躲到了瑞希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偷看时雨。 “山野之地,简陋粗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梦见月瑞希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杯,浅蓝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 时雨摇摇头,也执起茶杯:“您太客气了,是我冒昧来访。” 浅啜一口清茶,瑞希放下杯盏,紫色的眼眸温和地看向时雨:“时雨阁下此番前来,是为了族中几个调皮的孩子?” “其实并非什么严重之事。”少年放下茶杯,秀丽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真实的无奈,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为家中顽童头疼的普通兄长,“只是贵族的几位小梦貘,与我家那个孩子玩得颇为投缘,以至于……他们有时会相约在深夜,一同‘离家出走’,进行一些令人不大放心的‘探险’。作为家长,难免会担忧。” “竟有此事?”瑞希略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食梦貘一族虽与人类梦境相伴,夜晚活跃,但通常性情温和,遵循着不打扰人类生活的准则。 拐带别人家的孩子夜游,这在她悠长的记忆里也属罕见。 时雨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自然隐去了他“以理服人”、先找五百藏“切磋”了一番的环节,只强调了孩子们夜间活动的安全隐患。 “……为了小夜的安全着想,也防止他再养成夜里偷溜的坏习惯,我才冒昧前来,希望与您沟通,一同约束孩子们的行为。” “原来如此,”瑞希听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时雨提及的那几个小梦貘的名字她都有印象,确实是族里好奇心旺盛、精力过盛的调皮鬼,“是我们疏于管教,给阁下添麻烦了。”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小盒,打开后,里面是数支纤细的、色泽温润的线香。 “这是用安神花与美梦草特制的线香,点燃后可助人安眠,引渡美梦,权当是我们的一点赔礼。” 她将盒子轻轻推向时雨,脸上温婉的笑容依旧,但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黑气,“今后若这几个小家伙再不知轻重,给阁下或贵地带来困扰,请务必及时告知。我会‘亲自’赶来处理。” “多谢梦见月小姐的理解与馈赠。”时雨颔首致谢,收下了线香。 孩子们的事情就此达成共识。 静默片刻,瑞希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目光略带复杂地再次落在时雨脸上。 踌躇片刻,她还是轻声开口,语气带着歉意:“或许有些冒昧唐突……但我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时雨神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果然,梦貘犹豫着,声音更轻了些:“您的容貌……与我记忆中的一位故人,实在有几分……令人难以忽视的相似。”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彼此心照不宣。 时雨抬眼,紫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并无波澜:“如果您所指的那位,是高高在上的雷电将军的话……我与之并无多大关联。”他的语气平稳而肯定,随即补充道,“如今,我已有自己的家人与归处。” “这样吗……”梦见月瑞希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明白了。请放心,关于您的事,梦貘一族不会对外透露半分。” 作为与人类接触最多、深知世情的妖怪,即便她本性不喜掺和俗务,也能从隔壁八重神子的忙碌与眼前少年的态度中猜出端倪。 对方既不愿与鸣神牵连,她自然不会做那讨嫌之人。 “梦貘们多在鸣神岛活动,不知阁下居于何处?”她换了个话题。 “踏鞴砂。” “竟如此遥远……怪不得阁下要亲自寻来。”瑞希笑着摇摇头,承诺道,“我会好好约束那些孩子的,请放心吧。” 当时雨从影向山深处返回踏鞴砂时,已是夕阳西下,漫天晚霞将工坊的屋檐和远山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白日里那些乘着华丽轿辇前来拜访的“大人物”们早已离去,踏鞴砂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工匠归家的喧哗与炊烟袅袅。 夜鹭正和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在丹羽家宅旁的土坡空地上玩捉迷藏。他仗着自己身手灵活,时而窜上矮墙,时而躲进柴堆,把负责找人的孩子耍得团团转,清脆的笑声在暮色中传得很远。 时雨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稍高处的坡道上,静静注视着那个在孩童间嬉笑穿梭的灰蓝色身影。看着夜鹭仿佛永远消耗不完的旺盛精力,一个念头在少年心中逐渐清晰。 既然这小妖怪精力如此过剩,以至于夜晚都闲不住……不如找个正经途径,帮他“消耗”掉一部分。 比如…… 时雨低下头,望向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 今日与五百藏周旋,虽凭借人偶躯体的优势占了上风,但他清楚,自己的动作更多依赖本能与速度,缺乏系统性的技巧与章法。人类之中不乏技艺高超的武者,向他们学习正统的武技,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而且……若带上小夜一同学习,既能强身健体、磨练心性,又能大量消耗他那多余的精力,想必到了晚上,他也能睡得安稳些。 那么,该找谁呢? 少年心中有了计较,转身朝着丹羽久秀的居所走去。 —— “习武?”结束了一天繁重的锻造司事务,刚刚归家的丹羽久秀听闻时雨的来意,摸着下巴沉吟起来,“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踏鞴砂以锻造为业,生活于此的人,即便不是专职武士,多少也该会些防身的刀剑之术。” “即便是漂泊至此的浪人,也常佩刀而行,有几手傍身的功夫。”男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嘛……早年倒是跟族里长辈学过几招,但也就是三脚猫的把式,锻锻刀还行,教人可就误人子弟了。得给你们找个真正厉害的师父才行……” 他眼睛一亮,拍手道:“有了!长正!他是正经的武家出身,剑道修为相当扎实,为人也认真负责,再合适不过了!” 丹羽久秀行事向来雷厉风行。 几日之后,一身利落劲装、气质严谨的御舆长正,便站在了丹羽家庭院特意清理出的空地上,腰杆挺直如松。 褐发绿瞳的武士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两位“弟子”。 左边那位,是紫发紫眸的少年时雨。御舆长正知晓他特殊的来历,也明白这具躯壳下蕴含的潜力。此刻,时雨身着一袭便于活动的黑色窄袖便服,身姿挺拔,神色专注,站得笔直,态度恭敬而认真,让长正心中暗自点头。 然而,当他将视线转向右边那位…… 与少年同时出现的男孩,有着一头罕见的灰蓝色长发,松松地束成了马尾。他穿着与年纪相符的鲜艳短打,本该同样站好,此刻却揣着手臂,两脚岔开,重心完全落在一条腿上。那双红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树,一会儿又去盯地上爬过的蚂蚁,浑身上下写满了悠闲。 御舆长正眉头立刻蹙起。 他出身武家,自幼接受严格训练,最看不惯这般散漫无状的姿态。 他目光如刀,钉在夜鹭身上,沉声喝道:“站有站相!双腿并拢,挺胸收腹,目视前方!你先给我站好了!” 夜鹭:“……” 男孩仿佛神游天外,对武士严厉的指令充耳不闻,甚至连眼神都没聚焦一下,彻底进入了“发呆放空”状态。 御舆长正脸色微沉,不再多言,直接上前一步,伸手便按向夜鹭的肩膀,打算用行动将这歪歪扭扭的身板“矫正”过来。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及男孩肩头的刹那,夜鹭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腰身极其灵活地向下一沉,同时脚步一错,以一个近乎本能的、滑溜无比的动作,堪堪避开了长正的手。 “哦?”长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虽未用全力,但速度力道也非寻常孩童能避。他立刻再次出手,这次速度更快,角度也更刁钻,五指成爪,扣向夜鹭的臂弯。 夜鹭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长正动的同时,他已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向后小跳半步,同时身体微侧,再次让那凌厉的一爪落空。 这下,御舆长正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这孩子的身体反应和敏捷度,远超他的预期!他又接连试探了几次,或擒拿,或拍击,或虚晃,每一次都被夜鹭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近乎预判般的灵巧身法闪避过去。男孩的动作未必标准,甚至有些野路子,但那份对危机感应的直觉和瞬间爆发的速度,却让见多识广的武士也为之侧目。 时雨站在一旁,有些无言地看着自己未来的剑道老师,和自家那只皮猴上演着这出“你抓我躲”的戏码。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得不出声提醒:“长正先生……请问,我们可以开始正式学习了吗?” 御舆长正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确实有些失态,竟和一个孩子较上了劲。 他迅速收回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住那一丝尴尬,面容重新恢复严肃:“咳……热身结束。从今天起,我便是你们的剑道老师。” 他走到庭院中央,声音洪亮:“现在,拿起你们手边的木刀,看好我的姿势——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 时光荏苒,一段时日下来,御舆长正对两位弟子的情况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对于时雨,他最初因对方身份而产生的那点芥蒂,早已在日常严谨的教学与相处中烟消云散。少年虽非人类,却聪敏勤奋,心性质朴,更难得的是那份对知识与技艺的尊重与渴求。他有着极佳的剑术基础与战斗直觉,许多招式一点即透,举一反三,进步之神速,常令长正暗自感叹:不愧是将军倾注心血所造之物,凡人需经年累月苦练方能窥得的门径,在他身上仿佛水到渠成。 至于夜鹭……御舆长正时常感到一阵头痛,忍不住抬手扶额。 若论天赋,这孩子堪称惊才绝艳!任何剑术招式,哪怕再繁复,他往往只看一遍示范,就能像镜子一样几乎完美地复刻出来,身体协调性与模仿能力强得可怕,学习速度甚至比时雨还要快上几分。 然而……他的心性却与这卓绝天赋形成了惨烈对比。 三分钟热度,是御舆长正对他最精准的评价。 学会了?好,没兴趣了。枯燥的基础练习?太无聊,不想练。 总是眼睛瞟着天外,心思飞到不知哪里去,一有机会就想溜出去玩,甚至能把严肃的道场当成游乐场,上房揭瓦之事也没少干。 御舆长正那身经百战、不苟言笑带来的威严气势,在夜鹭面前几乎毫无作用。 男孩不怕他,也不怎么听他的话。除了时雨沉下脸来训斥还能让他稍微收敛片刻之外,其他人的管教他全当耳旁风。 跟他讲道理?他表面上点头如捣蒜,眼神诚恳,仿佛深刻反省,结果一转头就故态复萌,我行我素。 这段时间教下来,御舆长正感觉自己的脾气都被磨平了不少,甚至多了几分淡然。连同僚宫崎兼雄都曾私下好奇地问过他,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喜事,怎么待人接物都温和了许多。 哪里是温和!那是面对某个油盐不进的皮猴子,他是彻底没招了! 此刻,这位以刚正严肃著称的武士,正单手叉腰,脸色阴沉地站在庭院里一棵老树下,仰头望着茂密的树冠。 “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火气。 树杈间,夜鹭抱着粗壮的枝干,把自己缩成一团,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警惕的红眼睛:“我不。” “我再数三声,你若不下来,我便去请时雨过来。”御舆长正祭出“杀手锏”。 夜鹭把脸往树干上一贴,装死:“你告去吧。”反正时雨最近好像忙着锻刀,赶不回来。 御舆长正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你打算在那上面蹲一天吗?今天的挥剑练习还做不做了?” “对,不做。”夜鹭的回答干脆利落,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御舆长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解决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好,练习暂且不提。那你告诉我,你昨日练习用的那把木刀,让你扔到哪里去了?” 他们平日练习都用特制的木刀,虽无锋刃,却也坚实。 昨日练习结束后,御舆长正亲眼看着夜鹭抱着木刀和小伙伴跑走了,然后……刀就再没回来。 夜鹭:“……” 男孩立刻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树皮里,只发出含糊的咕哝声。 “说话!”御舆长正提高音量,耐心濒临耗尽。 夜鹭梗着脖子,声音闷闷地传来,细若蚊蚋:“扔……扔了。” “扔哪儿了?!”御舆长正逼近一步,语气严厉。 夜鹭的声音更小了,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浓浓的心虚:“……后、后山……茅坑。” 御舆长正:“……”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武士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竟低低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很好。”他慢慢点头,反手将原本握在手中的竹刀利落地收回刀鞘,动作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平静,“我会‘好好’跟时雨,还有丹羽大人,谈谈这件事的。” 说完,他不再看树上一眼,转身,迈着异常沉稳却压迫感十足的步伐,径直离开了庭院。 树叶沙沙作响,躲在树上的夜鹭悄悄探出头,看着御舆长正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红色的大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完辣! 系统在他脑海里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早就提醒过你别拿练习的木刀去瞎搞,当什么‘搅屎棍’很好玩吗?现在惨了吧?等着混合双打吧!” 夜鹭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求生欲瞬间爆棚。 他眨巴着眼睛,开始认真思考“战略性转移”的可能性:“你说……我们这次往南边跑怎么样?稻妻南边不是还有很多岛屿吗?之前都没去过!” 系统:“……我劝你善良,也劝你清醒一点。” 但夜鹭此刻哪里听得进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南边的岛屿,听起来就是个暂避风头的好去处!男孩下定决心,开始认真规划起他的“南下逃亡(游玩)计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