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清冷夫郎》 1、宠他的第001天 《独宠清冷夫郎》 文学城独发 文/将行蟒 — 好难受… 头好疼… 眼皮沉重如铅,胃部不时一阵痉挛,让人直犯恶心。商良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被蒙住了脑袋,他简直无法呼吸… 间或清醒时,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是真的被人蒙住了头! 什么情况? 竟然敢搞谋杀! 商良当机立断咬住舌尖,迫使自己快速清醒。待清醒几分后,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抬起双手,然后用力向前一推——! 一秒钟过去了,没动静。 失策了,力气小了点。 于是他再次用力,这一回他几乎是耗尽了全部力气。 商良拼尽全力猛地伸手往前一推,原以为还是推不开,没有想到上面压着的人力气竟也不大,这一次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了,连带着还从床上滚落到地面… “嘶…” 那人隐忍着发出一声呻吟,不知是被撞疼了还是被吓到了。 来不及多看一眼凶手,商良径直将身上冰冷梆硬的被褥给抬手挥到一边,而后扒着床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由于过于急切,猝不及防之下冷气呛入咽喉,使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待好不容易平稳呼吸,他才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抬眸环顾四周。 家徒四壁的土屋裂开好几条缝隙,屋顶还有一部分茅草被风吹走了。屋外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寒风似冷刃般打着漩,雪花从缝隙外争先恐后地鱼贯而入,将屋内覆上一地积雪… 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为什么会被人谋杀? 疑问太多一时得不到答案,很快商良视线一转,他垂下眼眸,神情颇为凶狠地径直看向“凶手”… 惨白月色穿过摇摇欲坠的木窗,湿黑的土泥地面泛着冰寒幽光。 那人背影单薄、长发散乱,瘦骨嶙峋的手臂裸露在破旧的麻布衣裳外,手臂支撑着身躯用力抵住地面,正一点一点地朝屋外挪动着… 说是挪动,实则连挪动都称不上。 倒不如说是蠕动,因为旁人两三步的功夫,便要费掉他全部力气。 这人就是“凶手”? 看上去形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画面冲击感颇强,商良内心一颤,神情不由凝重几分。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觉男子的右腿似乎有些问题,那条腿十分无力,随着挪动微微晃动着… 难怪会这么费劲。 这样的“凶手”他可不怕! 商良神情复杂地下了床,伸手想要帮扶一把男子。 可刚走到男子身后抬起手臂,男子却敏锐地回过了头,死死盯向他… 似被濒临死亡的野兽蓦地扼住咽喉,这是一种致命的危险,商良的动作很快随之一顿。 虚黯月光照亮了男子身后,而他的面孔却隐藏在阴影之中。隐匿在发丝下的双眼分外冰冷,无声的抗拒与仇恨浓浓遮盖住他的恐惧不安。 即便男子一言不发,商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向前靠近了,他缓缓收回手臂,只问了一句:“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刚落,男子的双眼微微睁大… 他打量一眼商良,见后者表现不似作假,面上隐隐滑过错愕,但很快他又恢复到原来的表情,回过身子继续朝外挪去,没有解答商良的疑问。 见男子不愿意回答,商良心底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里了,但眼下这个诡异的情形,让他只想弄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而除了眼前的“凶手”,如今没有旁人可问。 更何况他总归要弄清楚这个男子为什么要谋杀“自己”… 这般想着,于是商良狠了狠心,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了。” 他朝着出逃的男子伸出手臂,不顾男子反抗,直接抓住男子双肩将其半扶起来。只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男子便先一步冷声斥呵,“商晚成,你要做什么!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细听之下声音有些颤抖,即便是极力掩盖,商良也能感受到男子对于“自己”的害怕。 商晚成? 这…这是在喊我吗? 商良心底疑惑,注意到男子屈辱惧怕的神情,脑海深处突地传出一股针尖样刺痛,让他抑制不住地死死咬住下唇,发出微弱的呻吟。 大量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脑中,无数画面一幕幕飞快从眼前滑过,走马观花般,让人感到眼花缭乱… 商良紧紧皱起眉头,过了许久才消化掉所有的记忆。 原来,他穿越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古早虐恋狗血文中,并且还成了原书里的炮灰反派! 这个世界一共有三种性别,分别是男人、女人、以及具有生育能力的哥儿。 哥儿身形外貌与男人相似,但力量更为弱小,远不如男人强健有力,且哥儿胸口都有着一枚朱砂色孕痣,孕痣的颜色越深,则代表越好生养。除此之外,虽然哥儿具有生育能力,但却比女人难生养,即产子率更低,故其社会地位更为低下。 而原书主角时欢就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哥儿。 虽然是个娇弱哥儿,但时欢从小便立志要考取功名,要当朝廷命官为百姓谋福祉。 一日,时欢无意中救下因被追杀而逃命至依水村的当朝太子——李清越,从那之后便展开了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狗血戏码,二人在历经万千磨难后,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作为炮灰反派的商晚成,便是时欢长兄时青颜的草包夫君。 时青颜是依水村出了名的美貌哥儿,在双亲去世后便一直和幼弟艰难生活,每日辛苦劳作只是为了给时欢赚取学费,为的就是让弟弟时欢能够大胆逐梦。 可惜天不遂人愿。 原书中,原主商晚成是村中上一任老村长的独子。 老村长晚来得子,对于原主商晚成颇为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但由于商晚成年幼丧母,外加之老村长日夜忙碌,竟是没顾得上教导商晚成规矩。 久而久之,商晚成便长歪了… 直至前两年深冬,时母关秋因病去世,在时母出殡那天,商晚成看见了披麻戴孝的时青颜。 葬礼简朴,零零散散的殡仪队伍不紧不慢地行进着,时青颜则跟在黝黑的棺材后,一步步走着… 他脸上带着半干的泪痕,眼尾泛红,粗布麻服在冷风中摇曳。因为身形单薄,宽松的麻服衬得他有几分脆弱,任谁看到都会哀叹几声可怜,前头没了爹,现在又没了娘。 可偏偏商晚成不是人,竟然暗地里觉得时青颜哭泣的模样甚是好看,就起了一些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再往后,就是商晚成在多次追求时青颜无果后,耍了些卑鄙下流手段,把时青颜给强行娶了回去。 反派终究是反派,婚后商晚成日日夜夜折辱虐待时青颜,在一次醉酒发疯时,商晚成甚至直接打断了时青颜的一条腿! 从那之后,时青颜就成了依水村出名的残废。 而主角时欢得知消息后,在外一直努力考取功名,为的就是把时青颜从商晚成手中救出来。 太子李清越登基后,时欢带着喜悦回到依水村,原以为可以将兄长时青颜救出来并带去京城,却不曾想最后只找到了一座无名野坟,那一刻的时欢瞬间心如死灰。 为了安抚时欢,李清越最后下了旨,直接将商晚成就地凌迟处死,并五马分尸! 商良磨了磨后槽牙,回忆起原书主要剧情,光是里面对于时青颜悲惨结局的简单描述,就让他也想把商晚成这个反派给千刀万剐无数遍。 真是个人渣! 心里想着,手下的力气不禁也大了几分。 “嘶…” 身下传出一声隐忍的痛呼,商良瞬间收回心绪,把手松开了些。 看着眼前人痛苦地拧起了眉,他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原来这男子…哦不对,是这哥儿,这哥儿就是时青颜。 时青颜… “青颜。” 商良内心念着,无意识呢喃出声。 年少时想象了许久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只一双冷清的眼睛,就让他的心脏跳动得格外激烈。 回过神,商良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动作轻缓地揉了揉时青颜刚才被自己用力握住的肩头,声音轻柔又有耐心,“还疼吗?真的对不起,我刚才是不小心,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谁知话还没说完,时青颜却是抬起手臂将他的手拍开,拼命地朝门外爬去… 商良错愕地看向时青颜,在捕捉到其眼中深深的恐惧时,他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事。 如今自己已经成了书里的人渣——商晚成。 商晚成在每次道歉后,对时青颜却是更加残暴的殴打,如今时青颜因为道歉而厌恶自己、恐惧自己,这些都是正常的。 商良心底叹了口气,对着时青颜郑重承诺,“你别害怕,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你以后不会再受到以前那样的折磨了。” 说完,见时青颜仍旧畏惧又倔强地紧盯着自己,瘦弱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着,商良心里有些难受。 他把落在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强硬地把时青颜全身上下都给包裹住,最后不顾后者的挣扎,将人给抱回了床上。 商良咬了咬牙,狠下心威胁道:“不许把被子拿开,否则我会生气。” 这话说的凶巴巴的,细听却带着一丝别扭。 时青颜微微一怔,他抬眼看向商良,后者也正在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时他很快收回视线,眼睫半垂,和先前一样依旧没开口说话。 不知是被吓到了不敢说话,还是压根就不想和他说话。 商良看不出来,他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这土屋破败不堪,温度又很低,保不准这个冬天还没过完,住在屋子里的人就会先一步被冻死,他得想办法做好保暖措施。 屋外冰天雪地,漫天鹅毛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天空看不见太阳,黑乎乎的透着点微光,看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商良朝手心哈气,一边跺着双脚缓解周身寒意,一边朝远处眺望… 果不其然,四周有着好几户人家。 这里的土屋大多是四合院式的茅草房,房屋烟囱上方隐隐约约飘散着烟雾,应该都是在生火做饭了。 既是古代,家家户户自然用的柴火煮饭烧水。 原主好吃懒做,柴屋里几乎没有囤积的柴禾,而时青颜纵然去山上拾了柴,但奈何腿脚不利,且过冬用柴量大,他也囤不下那么多,所以木柴几乎都被原主给嚯嚯完了。 商良想着自己皮糙肉厚,冷着过一个冬天倒还能勉强。 但时青颜不行。 如今时青颜的身体已到了强弩之末。 原书里,时青颜捂杀原主不成,反而被其打了个半死,到最后没能挨过这个寒冬,尸体也被风雪悄悄掩埋,落得个故去无人知的凄惨下场… 商良缓缓收紧拳头。 既然现在穿越到了商晚成身上,那他必然不会让结局发生! 想了想,他抬步往左侧离得最近的陈家走去,打算先向陈家借些柴禾。 之所以找陈家借柴禾,倒不是因为原主与陈家相熟。 去年原主成婚后不久,老村长就过世了。 原主商晚成好吃懒做、嗜赌成性,乡邻们便在老村长过世后,渐渐与原主断了来往。剩下那些没断联系的,都是因为原主借了他们的银子没有还,一个个惦记着要催债的。 而平日里,时青颜与陈家走得近。 在时青颜嫁给原主后,多半是靠着陈家人明里暗里的帮扶,他才能够在原主的虐待折磨中顽强活下来。 走到陈家屋门前,商良屈着手指敲了好几下,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屋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貌似还伴有老妪的询问声。 屋里的人一边嘀咕,一边将门拉开了些,他打着哈切抱怨,“谁啊?这大冬天的冷死了,还敢出门呐?” 待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后,中年男人像是见了鬼般睁大双眼,他下意识抬手,就要把门给关上。 商良却是笑着将门往里面推了推,边推还边笑着说:“陈二哥先别关门嘛,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被唤作陈二哥的中年男人是陈家的二子,名为陈齐。 陈齐急吼吼道:“不听不听!你快给我走!” 谁不知道自从前村长去世后,留下的独子商晚成整日花天酒地,不仅将前村长留下的积蓄挥霍一空,更是在镇上欠了一屁股债。 如今依水村的乡亲只要看到商良,就全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那些讨债上门的镇里人知道自己认识商良。 商良不依不挠,仍旧用手掌卡住门缝,不让陈齐关门,“陈二哥,我就向你借一些东西,等到日后我手里有了钱,就会立马还给你!” 前世做了十来年的生意人,他的脸皮厚得和城墙一样坚不可摧,就如今这紧急情况,他自然更加不会不好意思。 陈齐听了商良这话更感愤怒,他气急怒骂:“你个小兔崽子又想借什么!要借钱吗!门都没有!” “自然不是借钱,只是借些柴禾罢了,若你还能借我一床棉被,那便更好了。”商良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依旧笑嘻嘻的。 布料和棉花在这年头算是贵物,棉被更是珍贵无比,一床棉被少说得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钱。 村里许多女郎哥儿出嫁时,娘家若能陪送一床棉被,便已是极好的了。 家里没有厚实被子,只有一两床旧被子,单薄的很,这大冬天的盖着绝对不保暖。 他能忍受寒冷,可青颜不行。 “你这赌鬼竟然还想要借被子?!” 陈齐自是不听,他怒吼出声,“老子不借给你,你快给我滚!” 商良闻言有些失望,他垂下眸,收回手刚想去找其他人借时,陈齐身后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问了声:“商小子,你想借柴禾和被子?” 这话让商良双眸一亮,他回过身,朝着老太太迅速点头,“我夫郎身子骨弱,这大冬天的我怕他受不住,所以才想着来向你们借些取暖之物。” “这话说得可真好听!” 陈齐松开按着门板的手,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商良,讥笑一声:“可别是把东西拿回去自个儿用了,颜哥儿还真是可怜,嫁给了你这么个废物!吃不饱穿不暖的。” 商良没理会陈二哥的冷嘲热讽,只看着老太太又问了声:“您愿意借给我吗?我保证日后会还给您的。” 老太太盯着商良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看向陈齐,“去柴房里面取两捆柴禾来,另外从仪哥儿房里抱床棉被给他,抱那床厚实的。” 闻言,陈齐握紧了双拳,指骨关节嘎吱作响,“为何娘每次都如此的好心肠!” 埋怨完后,他气愤地瞪了商良一眼,转身就朝房内走去。 陈老太紧盯着商良,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好半晌又问了句:“颜哥儿身子可还好?” 商良朝她笑了笑,只回:“尚好。” 等到陈齐抱着棉被递给商良,又提了两捆柴禾放到门口后,陈老太才拄着拐杖回了屋。 商良感激地看了几眼老太太的背影,正准备向陈齐道谢一声,“啪”的一声响,院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只得先把怀里的棉被抱回去。 棉被看着旧了些,但比起家里的那床被子要好上不少,不仅厚重许多,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对于陈家,商良感观很好,心里也记下了这份人情。 回到家时,时青颜仍然裹着被子一动不动,保持着商良离开时的姿势。 他双眼空洞无神地注视着屋顶,就连商良回来了也没多看一眼。 商良沉默地把棉被放到床角,又将时青颜身上的旧被子给小心扯走,最后才躬下身来,轻柔地把时青颜抱了起来,并安置在一旁的靠椅上。 不能冷着青颜。 商良心想着,手下收拾的动作飞快。 即便不那么熟练。 扫过一眼忙碌但笨拙的青年,时青颜扭过头,闭上眼睛不愿多看。 商良先是把床上的茅草清理到一旁,而后跑去柴屋抱了许多干净的茅草来,平铺到床板上面铺得严严实实的,最后把旧被子平铺在茅草上,而后才再次抱起时青颜,将借来的干净棉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在此过程中,时青颜就像是个玩偶,任由商良肆意摆弄。 盖上没有气味的厚实棉被,过了一会儿,身体也开始暖乎起来,时青颜一直在发疼的右腿缓和了些。他双目无神地瞥了一眼商良,最后又将目光缓缓投向屋顶… 看着时青颜了无生机的模样,商良眉心微蹙。 他知道想要治愈一个长期饱受折磨虐待的人,前提是要拥有足够的耐心。 但哪怕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治愈时青颜,他也甘之如饴。 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时青颜的第一眼,除了震撼心疼之外,商良还想要好好地疼他、宠他,不愿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 2、宠他的第002天 替时青颜仔细盖好被子后,商良又把柴禾扛回来放进灶房。 灶房里,商良仔细找了又找,想看看有没有吃的… 在全都翻了个遍后,他才意识到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家里竟然一粒米粮都没有! 再想到先前刚穿越过来时,时青颜用被子捂死自己的那一幕,商良突然想明白为何时青颜要杀死“自己”了。 原主在镇上赌博欠了许多债务,自然没有多少钱财。 而时青颜自被打断右腿后,身上更是没有一文半子,为了一口吃食,他只能趁着商晚成不在家,通过给左邻右舍洗衣裳才能够换取到一口吃的。 时青颜尝试过逃跑,但奈何逃不掉。 若是发现时青颜不在家,商晚成还会四处寻人,每次找到时青颜后更是会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给狠狠揍上一顿。 长久以往时青颜的身体自然遭不住,早就大小病缠身。 而今年的冬天又格外的冷,时青颜残废的右腿受了风寒便会疼痛到无以复加,自然是无法再出门劳作了。 不劳作就没有吃的,没有吃的便会饿死。 想必时青颜是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故才想着要报仇,将醉酒后的原主给捂死。 商良想清楚后对于时青颜只会更加心疼,他神色一凛,将灶房扫视一圈,随后将墙壁上挂着的斗笠和蓑衣取下来穿戴好。 他要去一趟永安镇! 本来不该在此时去永安镇,镇上还有原主的债主,自己现在去怕是会麻烦不小。不过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镇上一家木雕店正缺人手,店家还在门外贴了张招聘书,凭着自己精湛的雕刻手艺,应聘上木雕匠定是不成问题的! 想好后,商良走进寝房,将刚刚生好的一盆炭火放到床下的坑洞里,而后又将木窗推开些,以免煤气毒人。看着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时青颜,他声音放柔,温声道:“我现在要去一趟镇上,你在家里好好睡上一觉,等我回来。” 意料之中的,时青颜没有回答自己,商良也没在意,又道:“等我回来你就有吃的了。”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时青颜躺在床上,双手捂着饿到灼痛的腹部,察觉到商良离开了,他的眼角无声落下一行清泪。 欢弟,兄长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 顺着原主记忆中去往永安镇的小路,商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重积雪,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镇上。 他要应聘的木雕店位于永安镇的主街道。 如今虽已入冬,但还未到年关,故镇上的门店都还在营业。 商良将头上的斗笠又往下拉了拉以遮住脸庞,低着头朝木雕店走去。 上辈子他是雕刻文化的传承人,刚学会说话时手上便被父亲塞了一块木头和一把锥刀,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就算是闭着眼睛,手里的木头都能被他雕刻出复杂的花样来。 雕刻本就是门精细活,没有个十年以上的经验,最多只能算是学徒。他出事故时已有三十来岁,也就是说,他入行雕刻已有二十多年,别说是木雕,就算是给他一块冰,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在上面用刀画画。 到了木雕店,商良慎重地浏览了一遍招聘书,再次确认了每个月能有十两的工钱,他才伸手推开木雕店的店门。 这年头绝大多数百姓每个月只能够赚取到一二两银子,一两就是一千文钱,除去家用开销,几乎剩不下什么钱,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积蓄。 况且他不会务农。 虽说老村长留下了不少田地,但在老村长去世后,原主任由那些田地荒废也不耕种,时青颜也是有心无力,自然就没有靠种粮食来维持生计。每逢县官收粮税时,原主还得到处找人借粮食。 而这家店铺的木雕匠能有每个月十两的工钱,这在村里乃至镇上,都算得上是很不一般的收入了。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一点,这年头的手工艺品售价昂贵,若是做的无与伦比,或许还能达到价值连城的地步。 根据原主的记忆,商良大概推测了一下。永安镇所属渡风县,除去粮食一百石,渡风县的县令一个月俸禄也才十五两银钱,十两对于一个平民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毕竟除去开销后,还能攒点钱。 之所以知道这家木雕店,还是因为原主商晚成打过这家店铺的鬼主意,不过在旁敲侧击到这家店铺的东家不好招惹后,他才暂且歇了坏心思。 木雕店铺面不小,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制品。 店内只有一个掌柜站在柜台后,在商良推开门后也只瞄了他一眼,张口便喊:“本店有精心雕刻的各类家具、雕花首饰以及各类工艺品,欢迎客官选购,若是有…” “不必了。” 商良打断掌柜的话,“我是来应聘的。” “啊?” 掌柜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商良朝着店门指了指,又重复一遍,“我是来应聘木雕匠的。” 这次掌柜才缓过神来,他盯着商良上下打量,神色有些狐疑。 西陵国重农轻商,故每家每户的青壮年大多以耕种谋生,而木雕师傅绝大部分也都是岁数较大之人,鲜少会有年轻人。 就算有年轻人,一般也都是些学徒,且只会一些皮毛功夫。 而眼前这个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生得高大健壮,身上穿着的蓑衣对他来说都有些勉强,就连那双手掌看上去也比常人的更为宽厚。这样牛高马大的人,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农民,而非是一个木雕匠。 “你真的会木雕?” 掌柜迟疑地开了口,随后又解释道:“你也别怪我多想,前几日有和你一样的年轻人来这里应聘,结果木头到了手上,竟然被雕刻刀划破了手背,还嚷嚷着让我赔医药费呢,我被讹过一次,实在是有些害怕了。” 商良笑了笑,“我真的会木雕,不骗你。” 说完,见掌柜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又道:“你这里有没有雕刻刀,我雕一个给你看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 掌柜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转身就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打胚刀,他将刀递给商良时还说了句:“你先等等,我再去后院给你找块木头来。” 谁知商良却是摇了摇头。 “不用,我赶时间,你跟我过来。” 掌柜再一次傻了眼,迷迷糊糊地走出柜台,跟着商良走到店外面。 街道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只有一二行人偶尔路过。 “你打算怎么雕刻?” 掌柜仰头看向身材高大的青年,直到现在他也还不清楚商良到底要做什么。 商良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打胚刀,嘴角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他走下台阶,看向神色茫然的掌柜,“你且在那里站着,等我雕好了就喊你过来。” 打胚刀转了个完美的旋,商良蹲下身,徒手下刀。 雕刻之人,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准狠。 雕刻之道犹如行兵打仗,最忌犹豫拖拉。 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便能一招制敌,快如疾电,准似鬼神,还需得一气呵成,势如破竹,这样雕刻出来的模子才能看得过眼。 手中的打胚刀迅速飞舞着,身形高大的青年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他蹲着身子,神色极为专注认真,目光柔和得宛如在对待自己的孩子… 黯淡月光下,肆意震飞的冰砂中,青年身周自成一片天地,小山般的身躯在雪景中显得尤为突出。 掌柜期待地睁大双眼,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明明不过几十个呼吸的功夫,对他来说却好似漫长得渡过了一个秋。 青年站起身,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并喊道:“我雕好了!掌柜你可以过来看了!” “来了!”掌柜点点头,很快就走过去。 微弱月光下,四周的雪地泛着光,冰面凹陷进去,中央赫然屹立着一座栩栩如生的寺庙,只让人看上一眼,便能轻易认出来这是什么建筑。 明明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打胚刀,雕刻出来的模子竟然还能如此生动! 而且这还是不易雕刻的冰雕! “怎么样掌柜的,你看看我能做贵店的木雕匠吗?” 商良将手中的打胚刀递还给掌柜,他现在只想尽快拿到一笔预付工钱,买些好吃的回家给青颜补补身子。 掌柜听到后,看向商良两眼泛光,他猛地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嘿嘿。” 商良毫不意外他的反应,他紧接着道:“那掌柜的,您可不可以先预付给我一点工钱?” “啊?” 掌柜都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吃惊了多少次,他不禁脱口问道:“你很缺钱?” “嗯,我很缺。”商良笑着点了点头。 掌柜思索一番,又看了眼地上的冰雕,随即斩钉截铁回道:“可以,不过只能最多先给你二两,而且从明日起,你就要过来应卯。” 商良点点头,“明白。” 掌柜带着商良回到店内,询问清楚商良的个人基本信息。 二人签订至少做工三个月的书契后,掌柜才取出二两银子递给商良,“商良,从明日起,每日辰时过来应卯。” “我知道了,多谢掌柜!” 商良接过银子,在掌柜感慨的眼神中将斗笠重新戴上,转身离开木雕店。 — 等商良回到依水村的家时,已是深夜子时。 他将买来的母鸡以及鸡蛋米粮放进柴房的草堆中藏好,然后才走到寝房门口,摸了摸怀中尚且温热的羊肉饼,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却没想到寝房内一片狼藉,两个瘦皮猴似的年轻人正在往床上爬,偶尔嘴里还发出粗鄙不堪的笑声。 “颜哥儿,只要你给哥两个爽快爽快,哥哥们就给你吃好吃的,你看咋样?” “还要吃什么好吃的!有咱两个人还不能满足他么?” “哈哈哈!你说的对!” “……” 床角处,时青颜瑟缩着身躯,他紧紧揪住被褥一角,面色苍白,整个人寂如死灰,没有一丝生气。然而在发觉商良回来的那一刻,他迅速抬起头,眼中猛然迸射出又惧又恨的目光。 商良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他磨着后槽牙,眼中控制不住地泛出冷意,朝着快要摸到时青颜的那人怒吼一声:“畜牲!你快给我住手!” 而后疾步跨步上前,径自一手揪住一个人的衣领,将两人给一同踹到了门外。 商良转过身,将怀中一直捂着的饼塞到时青颜手里,正后怕的想拍拍他的背脊安慰两句,却没料到时青颜会突然抬头盯向自己。 时青颜冷笑一声,满面痛恨地深深看了一眼商良,并当着商良的面将饼子扔了出去。 荷叶展开,里面还算温热的几张饼子散落出来… 商良张了张嘴,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沉默地把羊肉饼收进荷叶里包好,而后放入怀中继续捂着,最后才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青颜定是误会自己了,以为自己还是原主,这两个瘦皮猴是他特意喊过来欺辱人的。 商良心烦意乱,他眼中带着会让人止不住发怵的寒意,走出门后一并把门关上了… 时青颜原以为又要挨揍,却没想到商晚成没有打自己,甚至连骂都没有骂一句,望着紧闭的房门,他心里想着:商晚成应该还在想如何收拾自己吧… 房门外,两个青年最开始还嚣张又跋扈地骂着商良,可没过多久便传出二人惊怒的尖叫声,后来又渐渐变成凄厉的惨叫声以及虚弱的求饶声。 ……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青颜再也没听到那两个青年发出的声音,他有些困顿地眨了眨眼,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闭上眼即将睡过去的时候,再次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一下子就被惊得睁开了眼。 不远处,商良朝着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他身上的衣裳有些凌乱,脸上还有点点血迹,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那两个青年的。 商良将房门关上,掩去外面不堪入目的场面,他再次将怀里还算温热的饼子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到时青颜面前,嗓音带着点哑,“现在你可以吃了吗?” 手指干干净净的,还沾着些水珠,显然是特意清洗过的。 时青颜明明已经困得不行,可此刻看着商良,他的心里除了畏惧,还多了一丝不解。 眼前这人真的是商晚成吗?《 》 3、宠他的第003天 一时间二人静默无言。 商良已经习惯了时青颜对自己的冷漠,他取出一块饼,撕了一小块递到时青颜嘴边,嗓音带上几分冷硬,“吃!” 时青颜依然无动于衷。 商良无法,只得用大拇指撬开他的牙齿,将饼子塞了进去。 见时青颜嘴巴都没怎么动一下,商良既生气又无奈,“嚼一嚼,你想要噎死自己么?” 再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来和他赌气。 时青颜这才听话地咀嚼几下,将饼吞入腹中。 他从不拿性命赌气,他想活着,热切地希望活着。 他也确实是太饿了,才会在此刻选择相信商晚成,吃下商晚成递过来的食物,若不是因为残肢无法动弹,他几乎恨不得去外面挖上几口雪吞下去。 见时青颜吃完了,商良又撕了块饼喂给他,这回不用多说,时青颜很快就吃完了。 中途商良还去灶房取了烧开的开水,冬天开水凉的快,喂到时青颜嘴里时刚好成温水。 就这样一来一回,商良渐渐感受到投喂的快乐,还想继续投喂时,时青颜终于给了些回应。 时青颜瞄了商良一眼,摇摇头,轻声道:“不…不能再吃了。” 他经常吃完上顿饿下顿的,有时更是一整日也没怎么吃,此时三张羊肉饼下腹,他便已经吃撑了,这是他的极限了。 商良想了想,也觉得时青颜不能再吃了,现在时青颜的身体还很虚弱,自然不能过于饱腹,否则弊大于利。 他将剩下的饼子收好塞进怀里,而后把缩在墙角的时青颜抱了起来放进被窝,最后自己也脱了外裳,钻了进去… 时青颜刚想挣扎,却被商良一把抱住。 商良闭上眼睛,困倦地低声威胁:“别动,否则我就生气了。” 说完,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黑暗中,时青颜注视着商良的面颊轮廓,强忍着身心双重的不适与反感,最后实在扛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也一同睡了过去。 — 翌日,时青颜睁开双眼,发现身边人早已起床。 商良正在嚼着昨晚剩下的饼,饼已经变得硬邦邦的了,不太好嚼动,但他还是就着水勉强吃了下去。 见时青颜醒了,他嘟嚷着说了句,“怎么就醒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之所以想让时青颜多睡会儿,是因为时青颜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充足的睡眠对他来说更有利于恢复健康。 不过既然已经醒来了,自己也就不用再等了。 商良走进灶房,将一直温着的鸡蛋羹给取了出来,而后端到寝房,和昨晚一样故技重施,哄着时青颜一口口吃完。 时青颜一边吃着鸡蛋羹,一边在想商晚成是从哪里弄来的鸡蛋。 指尖抚了抚身上盖着的干净棉被,对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一时间云里雾里,他不知商晚成究竟是怎么了,在被自己捂过后竟然性情大变。 现在的商晚成除了长相,和以往那个狰狞丑陋的男人一点也对不上。 商良将鸡蛋羹喂完后,把碗勺收拾好,然后走到陈家屋门前。 原主不仅在镇上有好几个债主,实际上在村子里他也欠了不少人的钱。村里人都害怕长得牛高马大又凶神恶煞的原主,故借给原主的钱都没敢催着还,还有些人甚至都不打算要原主还钱了。 村里人不敢让商晚成还钱,但商良还是要还的。 他可是个清白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况且如今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自然是要把身上的污名给好好洗去。 商良敲了敲陈家院门,他边敲还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如今距离辰时还有两个时辰,冬天也不用赶早起床忙农活,也不知道这么早陈二哥有没有起床。 但他着实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昨夜青颜差点被两个瘦皮猴给玷污,他若再不提前做好措施,保不准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屋门很快被打开,陈齐看到又是商良,他面无表情地耸拉着一张脸,语气无奈,“又怎么了?柴禾这么快就用完了?你又要借东西?” 商良摇了摇头,“不是的陈二哥,我是来还钱的。” 昨天掌柜预付给他的二两银子他一共用了一百文,还剩下一两九百文。 原主在陈老太手里借了五十文钱一直没有还,他这次来就是把原主欠的债和昨晚借的东西一起还了。 “你…你说什么!” 陈齐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商良,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些,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说还钱!” 缓过神后,他皱着眉头很是不悦,“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哪里来的钱!” “该不会是…” 陈齐有些鄙夷地扫视着商良,欲言又止。 “自然不是。” 商良有些无奈,“你尽管放心,是正正经经来的钱。” 他从钱囊里取出一串铜币,仔细数过一遍后塞到陈齐手里,“陈二哥,我先前借了老太太五十文,现在还给你,麻烦你转交给老太太。” 陈齐掂了掂手里的铜币,足足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十足。他沉吟半晌,问道:“那多的钱呢?” 昨夜商良借的不过是一床旧被子和两捆柴禾,加起来顶多值个六百文钱,如今多给了自己好几百文,打的是什么主意? 商良咧嘴一笑,“陈二哥,除了昨晚借你东西,我还想让你再帮我个忙。” 他上班要上一整天,得等到晚上六七点才能回来了,白天他都不在家,实在是不放心让青颜一个人待在屋里头。 他想先把青颜安置在陈家,等下班回家后再接其回家,如此一来,就算是有讨债的上门,也不会寻到青颜来出气。 陈齐一见他笑就觉得没好事,皱眉道:“什么忙?” 如果是些麻烦事,这几百文钱自己不要也罢。 “今后我每日要去镇上应卯,白日都不在家。我夫郎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想让他白日到你家待着,吃一顿午饭,等晚上我再来把他接回去,你看成吗?陈二哥。”商良也不隐瞒,全部坦诚说了出来。 陈齐听完挑挑眉,“你小子在镇上找到活干了?” 商良点点头。 “行!” 陈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终于有个人样了!你就放心地把颜哥儿送过来吧!虽然我家条件一般,但隔个两三顿还是有肉吃的。” 虽然对于商良能够找到什么活计陈齐也有些好奇,但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连颜哥儿后面要来自己家的事情,回头他也会告诉家里人不要往外传。 “陈二哥,太感谢你了!你人真好!” 商良有些感动,瞬间对依水村的人好感度爆棚。 这都是些大好人呐! 也不知道原主哪来的好运气,即便没有还钱,村民们也依旧愿意帮他。 商良不知道的是,村民们都是依着已故老村长的恩惠才肯帮他。 老村长是个善良的老实人,为了依水村勤勤恳恳操劳了大半辈子,故就算原主整日偷鸡摸狗、游手好闲,村民们也不会对其见死不救的。 得到陈齐的许诺后,商良兴奋地跑回家用被子将时青颜包裹严实,然后直接抱着出了门。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时青颜瞬间恐慌起来,隔着被子不断锤打商良,“商晚成!你要带我去哪里!” 以往被商晚成拖去烟雨楼的残酷记忆突地袭入脑门,时青颜顿时泪意泛滥,双眼流淌下泪水,哭喊着:“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好吗!商晚成!” 隔着被子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商良嘴角的笑容骤然凝固住,他将被子拉开一角。 被子里,时青颜双眼麻木,面色惨白,神情绝望而又痛苦,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悲凉的气息。 商良一下子慌了神,蹙眉问道:“你…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青颜拧着眉,神情哀伤,只重复哀求,“不,不要!不要!放了我,放了我…” 听到这些商良心口一窒,整个人闷得慌,他将时青颜脸颊旁湿了的长发撩开,急切地温声哄着:“别怕,我只是把你送到陈二哥家里住一段日子,不要害怕…” 一边哄着,一边朝陈家快速走去。 陈齐早已把屋门大开,在看到商良怀里哭成泪人的时青颜时,不由得惊声道:“你小子把颜哥儿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欺负他了!亏我还以为你找到活干就变了个人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陈齐怒气冲冲,抬手就要往商良脑袋上抡。 商良抱着时青颜急忙躲开,无奈喊道:“误会!这是个误会!” 说完他又低头看向已经不再流泪的时青颜,轻声道:“青颜你看,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今后我每日要去镇上应卯,没空陪着你,就想着让你白日在陈二哥家里待着,等晚上回来我再把你接回家,好吗?” 时青颜双眸微微睁大,一瞬不瞬地盯着商良好半晌,最后他垂下眸子,没再挣扎反抗,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商良知道时青颜这是同意了,于是把他放到躺椅上,并将其脸上的泪珠轻轻拭去… 商良心里想着,今天下班后他就要给青颜买上几身厚实衣裳,让青颜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冬天。 原书里,时青颜谋杀原主不成,反而被其打了个半死,到最后也没能挨过这个寒冬,尸体也被风雪悄悄掩埋,落得个故去无人知的凄惨下场。 但若是时青颜能熬过这个寒冬,等到来年入秋,他便能等到自己的胞弟,也就是主角时欢,来把他接进皇宫。 商良心想,若真到了那天时青颜还是这般抵触自己,并且愿意和时欢走的话,那自己也是不会阻拦的。 他只希望时青颜能够真正的幸福快乐。《 》 4、宠他的第004天 “好好在陈二哥家里待着,若是家那边出了事,你也不要出去,知道了吗?” 商良将时青颜凌乱的发丝整理好,临走前仔细地叮嘱着。 时青颜凝视着温声细语的高大男人。 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用着那张熟悉到令人惧怕的深刻面容,在朝着自己微笑。 此刻的商晚成于他来说极其陌生,自嫁给商晚成后除了殴打辱骂,便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他。 忆起那些令自己痛苦万分的过去,时青颜的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被打断的右腿又开始隐隐刺痛起来,他微微一偏头,避开了商良的手指。 见时青颜如此排斥自己的触碰,商良内心微微一叹,他起身看向陈齐,又把自己的担忧和陈齐说了一遍。 陈齐拍了拍胸脯向商良保证,“放心吧商小子!若真出了事,我会保护好颜哥儿的,你就安心地去应卯吧!” 商良这才稍稍安心,和陈齐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往镇上赶去。 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商良加快自己的速度,在雪地中疾步前进。 等到达木雕店时恰恰好是辰时。 掌柜见商良摘下斗笠后满头是汗,心下便明白他可能是一路跑过来的,便笑着道:“不急,今日是你应卯的第一日,只需先好好熟悉做工环境。” 说着,他将账本放下走出柜台,带着商良朝店铺后院走去。 “我们店铺虽然只是一家小小的木雕店,但好在东家势大,和城里店铺也有买卖合作,若是你做出的木雕品质量高,被贵人们瞧上眼用大价钱买走,那你还能拿到售卖价的部分抽成。”掌柜边走边和商良说。 商良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几声。 待走过一道长长檐廊,一个小巧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 正对门大堂里整齐堆叠着好几根粗大的杉木,旁边还放着一个锯木头时要用到的三脚架,地面上斧头,锤子,锯子,木雕刀,锉子,打胚刀等工具凌乱摆放一地。 商良走进堂屋后仔细地察看地上工具,很快就皱起了眉。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掌柜时不时就看商良一两眼,见商良此刻凝眸沉思的模样,还以为商良是见到工具乱放在地上从而不悦。 他讪笑着解释:“呵呵,这里是有些乱,这些工具还是上个做工的匠师留下来的,他做出的木雕品很得一位大人的喜爱,那位大人便把他提携到城里去干活了,我看这些工具还算齐全,也就没买新的了。” 商良挑挑眉,看向掌柜质疑道:“你觉得这里的工具已经全了?” “是啊。” 掌柜疑惑地挠挠头,有些不解,“杨大师走之前,我还特意和他确认过一遍,他说他把整套工具都留下来了,难道还缺什么吗?” 昨日因为匆忙,商良没来得及研究这个世界的雕刻技术大概发展到了哪个阶段,此刻看着这套缺东少西的工具,他内心多少有些绝望。 若是工具不全,那自己岂不是还要专门定制一套工具? 商良并不打算细说少了什么工具,只道了句:“我能看看店里的木雕成品吗?” “自然可以。” 对于商良想看成品的想法虽然不太理解,但掌柜还是带着他又回到店铺里,并跟在其身边一起浏览着货架上的木雕品。 商良走到门口时便大略扫了一眼,发现货架上的木雕品竟然都没有上色。 待上手摸过后,才发现有些贴身用具,例如木梳等,竟然也都没有封腊!且这些木雕品摸上去大多毛糙磨砺,还有些甚至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像是些刚出炉的胚子。 这个世界的雕刻工艺看起来刚起步不久。 本来他还想要好好观摩一番掌柜刚刚提到过的杨大师的作品,但此刻看来,就算杨大师做得再怎么好,在他这个现代雕刻师的眼中,都称不得一声合格。 商良放下手中的木雕品,向掌柜说道:“掌柜,我还需要其他工具,当然不用店里来出这笔钱,你只需要告诉我这附近有没有刀匠,我自己去找他定制就成了。” “行,那你可以去镇西南街,街头往左拐便能瞧见一家刀匠店。” 掌柜对雕刻一行并无深入了解过,也没多想商良为何还少了工具,只直接告诉他刀匠店在哪个位置。 “多谢掌柜。” 商良道谢一声,又问道:“接下来呢?我需要做什么?” “店里自然是有要紧事的。”掌柜轻叹一声。 “上个月镇里陈家公子和白家锦哥儿订了亲,白家在店里预定了两套碗具作为嫁妆,就连做碗具要用到的木材都送到店里面来了,喏,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杉木。”掌柜朝后院方向努了努嘴。 然后他又接着道:“可好巧不巧的是,杨大师上个月也刚好辞工去了城里,要不然我怎么会在店外头贴张紧急招聘书,如今离陈白两家的婚期只差半个月,这批碗具得尽快做出来才行了,如若没有按时做出来,我们恐怕要赔付他们双倍定金了。” 商良静静听完后,点头道:“我明白了,今日我就可以先把胚子做好。” 至于要找刀匠做雕刻刀一事,他还得先把刀具图给画出来。 掌柜双眸一亮,欣喜道:“那你现在就去做吧!” “嗯,这就去。”商良径自往后院走去。 待走进堂屋后,商良先将工具仔细收捡好放在一边摆放整齐,而后走到木材旁仔细察看一番,又伸手摸了摸,待捻过感知到木材没有上潮发软,才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 这里又不是现代社会,也没有空调,自然室内室外温差不大,木材不易上潮。 还真是人傻了… 商良捂唇轻咳一笑,这两日一直压抑着的心情不由得放松许多。 他徒手抱起一根木头,将木头放在三脚架上,根据要做的碗具大小,用锯子徐徐把木头一截一截地锯好,并摆放整齐。 等到所有木头都被锯完后,商良抹了把汗。 手工锯不如电锯好使,用起来有些吃力。 他把板凳拖过来坐下,拿起一块木头正准备打粗胚时,突然瞥见门口处一个少年正张头探脑地偷看自己。 那少年不过十来岁,见商良看到了自己,也没有被人突然抓包的窘意,只朝着商良腼腆地笑了笑。 商良朝他点头回以一笑,而后捡起黑炭在木头上开始描线。 碗具大体属于圆雕一类,等到后期打磨时他还能加入浮雕工艺,但现在得先把多余的部分给切割掉,然后才能正式开始打粗胚。 商良用黑炭将每块木头简单勾勒上几笔,然后拿起锯子便开始准备进行切割,刚切割完一块木头,房门前观察他许久的少年慢慢走了进来。 见商良只是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要赶他走,少年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认认真真地看着商良干活… 商良将木材全部切割完后,他才抽空看了一眼少年。 见商良上下扫视着自己,少年心里一紧,忙站直了身子,活脱脱像是被教官训练的新兵。 商良朗声一笑,“你是想学木雕吗?” 少年听商良这么问,他睁大双眼、呼吸减缓,朝着商良使劲点了点头,而后小心询问道:“我想学木雕,可以跟着您学吗?” 他是和奶奶一起在店里干杂活的伙计。 上个在店里做工的杨大师每回只要看到他在门口观摩学习,便会朝着他怒吼出声让他滚一边去。 还说一个哥儿不在家里等着找户好人家嫁出去,整天像男子一样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说他简直不知廉耻。 少年不明白,为什么哥儿就不能干活,为什么不可以学习一门手艺,就只能做一些毫无技术含量的杂活。 他不理解为何同样是人,怎么能因性别而被区别对待呢。 成衣店的漂亮衣裳全都是绣娘和绣哥儿一针一线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但绣活儿却被大多数男人嘲笑,说是娘们唧唧才会干的活。 绣活儿也是需要长久学习的一门技术啊! 既然雕刻能成为大家眼中的好活儿,那为什么绣活儿不行!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只有男人才能学雕刻,而女人和哥儿却不行! 少年不明白,但他很清楚自己喜欢雕刻,他想学,所以就算被杨大师臭骂了好几次,他还是要在暗处偷偷地学。 此刻仰头看着自己身前的高大男人,少年蹙了蹙眉,这个人会和杨大师一样吗? 觉得哥儿就应该嫁人生子,不可以干男人的活儿? 商良不知道仅仅这一会功夫,少年心里面就想了许许多多,他点点头,应了声:“当然可以啊!” “您…您说的是真的?” 少年被商良这句轻飘飘的回答砸得头晕脑胀,他激动得涨红了脸,再次确认了一遍:“您真不会觉得我只是个哥儿,只能够在家里等着成亲生子?” “啊哈?” 商良被少年这话雷得外焦里嫩。 他一时间又没想起来这个世界上有三种性别。 商良缓了缓神,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少年虽然身材高挑,但外形纤细,骨架比起一般男人来都要小些。 所以这少年和青颜一样,也是个哥儿…《 》 5、宠他的第005天 商良感慨一声,鼓励他,“你自然可以学习雕刻,不用拘泥于其他人对你说过的话,只要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不管什么都可以大胆去学。” 听到商良这么说,少年双眼渐渐凝聚泪水。 注视着商良温暖的眸光、和善的笑容,他胸腔里的血液止不住地沸腾起来,就连自己被其他人长久以来嘲讽蔑视和挖苦打压而积蓄着的愤怒和委屈,也因商良说的这些话猛然爆发。 少年嗫嚅着嘴角,背过了身子,双肩耸动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商良只静静地看着他,等了好半晌,少年才转过身,泛红的眼角还带着荧荧点点的泪珠,掷地有声道:“师父,谢谢您肯教我做雕刻!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哟,怎么就叫上师父了?”商良朝着少年挑挑眉,神色揶揄。 “呃…” 少年抽泣着打了个嗝,皱着眉头惊慌地问:“师…师父怎么了,您不是说我可以和您学习木雕的吗?” 商良强忍着笑意摇了摇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作为师父却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叫什么名字,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看笑话。” 少年神色瞬间从刚才的黯淡变得神采奕奕,他有些欲哭无泪地抱怨,“师父,您就别逗我了,我告诉您就行了,但是您可别再吓唬我了,我刚才还以为…以为您要反悔了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商良哈哈大笑,“我又怎么会反悔呢!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将泪水擦干,清了清嗓子,“师父,我姓曲,字有书,家里还有一位奶奶,我和奶奶平时都在店里帮忙干些杂活以维持生计。” “曲有书,倒是个好名字。” 商良摸着下巴,“腹有诗书气自华。” 曲有书笑着解释:“我的名字是奶奶给我取的,说是希望我今后有书可读!” 这话让商良内心有些复杂,倘若是在现代,几乎人人都可以上学。 “行吧,以后若是得了空,你就过来和我学木雕。” 商良摆摆手,又坐了下来,拿起锤子和打雕刀开始打初模。 “知道了,师父!” 看着专心致志干活的商良,曲有书双眼一眨不眨。 他是真的非常喜欢雕刻的! 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他得先去准备午饭了。 “师父,那我先去忙了。”在走之前,曲有书又轻轻喊了声。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在商良朝自己点头回应后,曲有书才面上带着激动,步伐轻快地走了出去。 看着曲有书蹦蹦跳跳的模样,商良浅笑着摇了摇头… — 曲有书离开堂屋后,又转身去了侧屋。 侧屋里,一位老人家正拿着扫帚打扫卫生,见曲有书面带喜色地走进来,便也笑着开口问:“书哥儿今儿怎么了,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曲有书将奶奶手中的扫帚拿过来,一边扫地,一边粲然一笑,“奶奶,是真的有好事了!” “新来的匠师他说可以认我做徒弟,教我做木雕!” 曲有书带着满脸的喜悦和激动,一下子全部说了出来。 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曲有书又慢慢说了一遍后,她才慈蔼地点了点头,替他开心,“书哥儿,你终于碰上一个好心人了。” 曲有书听到这话,才刚哭完的双眼又飞速蓄积泪水,他又想哭了。 曲有书点点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和奶奶郑重承诺:“奶奶您放心,有书以后会好好跟着师父学做木雕的!” 老人面带慈祥地摸了摸曲有书的脑袋,欣慰着点了点头。 — 忙完一个上午后,商良才有空舒展活动一下肩背,刚抬头就恰好看到曲有书走进堂屋里来。 曲有书朝他扬唇笑道:“师父,您忙了一上午累坏了吧,我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先去前屋吃饭吧。” “走吧。” 商良站起身,抚了抚衣袍下摆的褶皱,和曲有书一起往前屋走去。 前屋里摆着一桌丰盛好菜,掌柜正坐在上座,见到商良进来了,忙招呼着商良赶快坐下来,“商良快过来坐下,忙活一上午你早就饿坏了吧。” 商良点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身边的曲有书却没有一同坐下,而是走进了后门。 商良挑挑眉看向掌柜,“这一大桌子的菜,就我们两个人吃?” “是啊。” 掌柜抚着胡须,笑道:“我见你第一日上工就如此勤快,便想着用好酒好菜来好好地招待你,怎么?是这些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商良摇摇头,只问了句:“曲有书他们呢?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掌柜被商良这话问得吃了一惊,他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和我们一起,难不成你家夫郎平日都是和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啊?” “是啊。” 商良眨眨眼,故作疑惑,“自家夫郎我肯定得要好好伺候着,难道连一起吃饭都不行吗?” “呃…这…”这回轮到掌柜傻了眼。 他倒是没看出来,这个看上去硬朗英气,模样还有些凶恶的男人,竟然会是个夫管严! 掌柜讪笑着解释道:“在鄙人家里,夫人和哥儿都是不能上桌的,只能等我和我儿先用完膳,才能让他们吃饭。” 商良也被震惊到了,“也就是说,在你家里除了你儿子,你的妻子和其他孩子都只能吃你们剩下的?” “是啊。” 掌柜有些不解,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样当然不行! 哪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家人的! 商良在心中怒吼着,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他摇了摇头并转移话题,“先吃饭吧。” 他心想这个世界还真是落后,竟然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还要讲究那些无用的尊卑礼仪。 心情顿时没有那么好了,商良一边如同嚼蜡地用着饭菜,一边开始想念时青颜,也不知道此刻青颜正在做什么。 怎么还要等到下午才能下班啊,他现在只想飞奔回家抱着青颜,看看青颜中午有没有乖乖吃饭。 用完饭后商良没有午休,勤勤恳恳做一个打工人,继续打粗胚。 现代社会大部分雕刻品都是激光雕刻工业量产出来的,很少会有人真正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从头到尾完成一个作品。 但手工雕刻是商良从小到大一直学习的手艺,是他赖以生存的铁饭碗。 雕刻之道早已融入他的骨血,平日里有时间他就会到自己的设计室里做雕刻,经常一待就能待上一整天。 在雕刻时,他被生活和工作激发出的焦虑与压抑总能得到很好的缓解。 只要真正沉下心来,每雕刻完一个作品,他总可以心境平和下来。 虽说自己上辈子是多家公司的创始人,但是这辈子他既没有启动资金,又没有人脉,想要和上辈子一样顺风顺水地成立自己的商业品牌,现阶段还是比较困难的。 不说原主拖欠着那些债主到底多少债务,单单就说人脉这一回事,也得花费些时间去好好经营。 但车到山前必有路,商良也不担心凭着自己一身过硬的雕刻本事,在如今这个雕刻工艺还不成熟的时代混不开。 待自己做出来的雕刻品有了名气,到时自有客源会自己找上门来。 等赚到大钱,他要让时青颜过最幸福的日子,不再吃半点苦头! 商良一边憧憬着脑海中设想的未来,一边愉快地工作着… 曲有书忙完后走进堂屋,就看见师父正在乐呵呵地笑着干活。 他看着商良,总觉得师父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像是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还处变不惊之人。 “师父,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曲有书蹲下/身歪头问道。 商良听到了也没抬头看他,仍低着头固定模子,只回了句:“商良。” 他将模子固定在打胚凳上,用绳索套住并打好结后,再用脚踩着绳圈下端牢牢固定住,左手握着打雕刀,右手用锤子敲打着打雕刀,将多余的木材琢掉。 曲有书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观摩着。 虽然师父有很多细节和杨大师不同,但他也不准备此刻询问,打算等商良做完后他再问上一问。 由于还缺少工具,商良只能把每个初模给大概打出个雏形,剩下未完成的步骤他得等到工具齐全了再接着打磨。 他站起身,见曲有书还在不远处蹲着正看着模子发呆,提醒了一声,“小徒弟快起身,可别蹲麻了腿,今天到此为止,收工了!” 被商良高声一唤,曲有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确实早就蹲麻了,他慌慌忙忙站起身,因为腿麻脚酸又差点摔倒在地上。 看到小徒弟这副窘样,商良朗声大笑,负手朝着门口走去。 曲有书边扶着麻木的大腿,边朝着商良追了过去,高声喊道:“等…嘶…等等!师父,你等等我!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 商良停下脚步,回过头,“什么问题?” 曲有书一双杏眸明亮清澈,他整张脸写满疑惑,将刚才自己一直没弄清楚的问题问了出来,“师父,你刚才打碗胚为什么会留那么厚一层碗唇,这样做出来的碗容量会不会太小了些? 商良笑着道:“是个好问题。” 雕刻只能做减法,做不了加法。 故每次打粗胚都要留出些打磨区,雕刻师不能一意孤行,一下子就把成胚给做出来,否则在后面的工序中,若是觉得不称心意需要更改,材料却可能不够用了。《 》 6、宠他的第006天 商良没有立刻解答曲有书的疑惑,只面带神秘道:“你且再等上三四日,看看我后面的工作,便可知道为何要这样做了。” 若是只用杨大师留下来的工具完成作品,指不定水平就和货架上的那些木雕品大差不差,明天他得先把雕刻刀具的设计图纸画出来交给刀匠,待工具到手后他才能接着做雕刻。 曲有书“啊”了一声,也没多问,他点点头,“明白了师父。” 商良朝他挥了挥手道别,转身朝外走去。 到了店铺内,商良先和掌柜说清楚目前的工作进度,表明自己已经完成了可以先做好的步骤,剩下的工作还得等到刀匠把工具给做好,他才能接着往下做。 掌柜听完后欣喜不已,觉得自己这回儿总算没看错人,他笑着道:“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只要能及时完成任务,我是不会催你的。” “那今日我可以先回家了?”商良望向店外蠢蠢欲动。 掌柜见他一副迫不及待下班的样子,心中暗笑:果然不愧是夫管严。 他详装不耐,“走吧走吧,不然你家夫郎得着急了。” 商良却想到时青颜排斥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心中轻叹一声,就连嘴角刚提起的笑容都消散了些。 他点点头,然后离开了木雕店。 商良先是走进成衣店给时青颜挑了几套厚实衣裳和贴身衣物,又给自己同样买了几身,最后还赶到棉绸坊提了一床垫被,并称了块猪肉带回去。 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商良大包小包的往依水村的方向赶… 虽然原主是个人渣,但身体素质还是杠杠的,且身高腿长的,故即便扛着这么多的厚重东西,他在雪地里赶路竟也没觉得多累。 路上遇到不少村里人,商良还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但几乎所有碰到他的村民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瞬间都避退三丈,远离了他。 虽然他们都很好奇商良哪里来的钱,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但也不敢和他靠的太近了,一个个的见到商良就像耗子见了猫,死活不敢靠近半分。 商良并不在意,只要见到认识的人,他便扬起灿烂的笑容打招呼。 等回到家后,他先是去井边提了几桶水放进灶房里囤着。 井水冬暖夏凉,冬天并不会结冰,是可以提上来用的。 商良将两个灶孔全部生起火,其中一个放上小锅熬着瘦肉粥,另外一个大锅则烧着热水。 他打算等会儿吃完晚饭后,让时青颜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穿上今天新买的衣裳。 等到时青颜被商良抱回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一锅瘦肉粥。 商良从碗柜里取出干净的碗勺,他先是盛出一碗粥,又舀了一勺仔细吹散热气后递到时青颜面前,并满眼期待地看着时青颜,弯唇笑道:“尝尝看,刚熬好的瘦肉粥,可香了!” 垂眸瞥了眼勺里的粥,又看了看商良那双璀璨的星眸,里面蕴含着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柔情,时青颜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张开嘴角,把粥慢慢地咽了下去。 瘦肉切得很细,不用怎么咀嚼。 明明只是简单的瘦肉粥,但味道却是异常清香,吃下去后腹部一股股暖意波散开,瞬间驱散了身周寒意。 商良将粥一口口地喂给时青颜,等到时青颜全部吃完后,他才开口温声问:“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来一点?” 原以为时青颜不会回答自己,不曾想时青颜竟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了。” 这两日他过得很舒适,每顿饭都有按时吃,没有再和先前一样,还会在睡梦中被活生生地饿醒来。 “吃饱了就好。” 商良满意一笑,取出手帕细细将时青颜的嘴角擦干净,而后才又从碗柜中取出一副碗勺,将锅里剩下的肉粥全部盛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虽然商良吃的速度很快,但却是细嚼慢咽,看上去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雅。 在这期间时青颜始终沉默着没说话,他时不时瞥过商良一眼,脑中思绪混乱。 这人真的是商晚成吗? 不…不可能! 商晚成从不把自己当人看,怎可能会对自己这般好。 即便是演戏,商晚成也无法演出来。 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渐渐泛出些微弱的希冀光芒,等到商良将粥全部喝完后,时青颜定定地盯向商良,幽幽开口:“你不是商晚成。” 正准备起身收拾锅碗的商良动作一顿,但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便眉眼舒展开来,他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肯定了时青颜的话,“对,我不是商晚成。” 时青颜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语速加快,解释道:“商晚成从未进过灶房,更别提还会亲自做饭给我吃。” “况且,他…他压根都不会下厨。” “你真聪明,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没想到青颜这么敏锐,这么快就发现了这具身体换了个蕊,并且看他的模样,像是对于这种玄乎诡异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这还是在人人都惧怕鬼神的古代。 就冲这份胆量,真不愧是自己最有好感的书中人物! 商良也不继续收拾了,就坐在时青颜的身侧,深邃但澄澈的双眼专注地凝视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时青颜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清冷悠扬,让人如同屹立于雪山之巅,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能被吹得舒坦了。 “若你不是商晚成,那你究竟是何人?” 时青颜蹙眉缓缓端详商良,“又是来自何处?” 他很确定的是,在昨晚被自己用被子捂过后,商晚成才像是变了个人。 难不成因为这件事情,真正的商晚成已经死了? 现在的商晚成只是身子没变,内蕊却换了个人? 若真如此,那他也算是为自己亲手报了仇。 时青颜眼底掠过一抹黯色,敛着眸将内心大仇得报的快意掩去。 他抬眸看向商良,见其皱着眉头,一副不知从何解释起的为难模样,声音缓和了些,“你不用担心我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若是实在不方便,那你只需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就行了。” 即便是鬼怪附身,也好过商晚成本人还在。 他曾在干活儿时听过别的哥儿提起,京城有户人家的小姐在摔过一跤后,再次醒来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仅言行举止怪异,还整日嚷嚷着性别平等一说,许多京城人都认为那家的小姐得了失心疯。 更甚至还有人暗地里揣测,说是那家小姐早已被妖魔鬼怪附了身。 但听在时青颜的耳里,却并不觉得那户人家的小姐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商晚成也在醒来后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在梦中商晚成把他当作最重要的宝贝疼宠呵护着,就连他的手指破了点皮都要心疼许久。 可梦终归是梦。 自梦中醒来后,他每日依旧要被商晚成暴打折磨,被其当作醉酒发疯后可以肆意侮辱的可怜玩物。 他一度觉得自己活得没有半分尊严。 如今梦中一幕成了真,时青颜心里却没有一丝欢喜。 他在想,既然眼前人已经不是商晚成本人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是,以自己如今一副残破之躯,又有何处可去呢… 突地眼前被宽大的手掌拂了拂,时青颜瞬间从茫然失意中回过了神。 瞧见时青颜带着点懵懂的模样,商良只觉得可爱极了,他扬唇笑道:“刚才见你在发呆,怕你会想些让自己难过的事情,所以我就把你唤醒过来,你不会怪我打扰了你想问题吧。” “自然不会。”时青颜摇头否定道。 虽然还是不敢看到商晚成的这张脸,但白日他听到陈二哥说起商晚成这两天的变化,知道是他特意去借的被子和柴禾,并且还在第二天就把欠下的钱给还了,就知道眼前这个还不知姓甚名谁的人应该是个好人。 否则,如若这人心肠不好,恐怕早就会在刚开始快被自己捂死时,便可能将自己给当场打死了,更别提还会出门给他借来取暖之物。 所以,他是个好人。 时青颜鼓起勇气,抬头朝着商良扯唇笑了笑。 商良瞬间感觉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虽然时青颜笑起来有些别扭,还不太自然,但他就是觉得好看,哪怕现在时青颜面容还有些脏兮兮的,他也觉得好看。 商良收回自己炙热的视线,轻咳两声,说道:“我叫商良,良心的良。” “商、良。” 时青颜咬着字重复了一遍,“竟也是姓商。” 商良点头,急忙解释道:“是的,但我和商晚成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听到商良这么说,时青颜这才突地想到一个下意识被自己忽略的事实,他不由得“嘶”了一声,声音颤抖着,“你…你知道商晚成曾经做过些什么,是吗?” 问这话时,他有些彷徨无措地看着商良。 若真如此,那商良岂不是知道曾经商晚成在自己身上施加过的一切凌。辱。 商良内心复杂且心疼,他尽力不让自己露出悲悯的目光,面色平静地看向时青颜,沉吟半晌才闷声回道:“嗯。” 得到商良的肯定,时青颜当场便觉得头脑发昏。 他被这个可怕的事实给惊吓到,被棉被包裹着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瞬间便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倒去… “小心!” 商良眼疾手快地扶住时青颜。 他既着急又无奈地看着面色惨白的时青颜,急忙向其表明:“你放心,我绝非商晚成那等人渣,也定不会做出那样伤害你的事情!” 这让时青颜心中更加慌乱,像是逃避一般,他急忙移开视线,侧过了脸,有些慌乱地轻声恳求,“你现在先别看我。”《 》 7、宠他的第007天 时青颜无法直视自己被商晚成粗暴对待的过去,更是无法直面眼前这个继承了商晚成记忆的陌生人。 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这个刚认识的好心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商良顿了顿,在听到时青颜的乞求时,他便下意识地快速撇过头。 一时间他也有些无措,搞不明白情况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于是就这么静静地半扶着时青颜没有动弹。 好半晌商良才想明白,为何时青颜要求自己不要看他。 商良疼惜地叹了口气,先慢慢将时青颜扶正坐好,而后才温声道:“今日给你买了几身厚实衣裳,刚刚烧好了热水,现在我先去把浴桶注好水,你在这儿等着,等会儿洗个热水澡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商良敢保证,自己从未对其他人开口说出这么多的贴心话。 他本不是健谈之人,可独独在面对时青颜时,却恨不得自己能够多长几张嘴,让时青颜能够明白自己对他的善意。 看到被窝里的时青颜垂眸流泪,商良的心脏也跟着狠狠一缩,心里也有些埋怨自己,责怪自己心直口快承认的太快,若是自己说只继承了商晚成的一部分记忆,或许时青颜就不会如此的伤心难过,不会如这般不敢对自己卸下心结。 他真的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巴掌。 但…但是他只要看着时青颜那清冷通澈的双眸,他就学不会撒谎,他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只会对着时青颜表现出绝对的真诚。 商良有些痛恨地咬了咬唇角,直到唇角出了些血迹,他才喘了一口粗气,走出寝房朝灶房走去… 将锅中热水一瓢瓢舀入木桶,待满了后商良提着木桶朝寝房后的浴房而去,再将热水注入浴桶,而后又走回灶房继续重复刚才的行为。 在这过程中,他不知不觉回忆起上辈子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日子。 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朋友推荐这本书给他时,说的全是夸赞主角时欢的话。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一本狗血双男文,只是因为朋友的激情推荐,他才好奇地翻开了书。 看着看着,他倒是没有被古灵精怪的时欢给吸引到,反而是在书中第一次描述时青颜时,他的心脏才开始不自觉地狂跳起来。 “君郎冉冉,心似明镜。” “温玉淡雅,盈盈而行。” 时青颜是书中第一个吸引到他的角色,越往后面读,商良就越想找出有关于时青颜的内容描写。 在看到书中时青颜被商晚成折磨的内容时,他感到气愤异常。 为了时青颜,当时他甚至还去找了原书作者的联系方式,质问作者为什么要把时青颜的结局写的那般凄惨。 然而那个作者却骂了他一句神经病,还把他给拉黑了。 虽说只是一本书,但是少年时期的商良却为了时青颜感到很不甘心。 等后面年纪稍大了些,因为学业和工作他逐渐忙碌起来,倒是慢慢淡忘了这本年少轻狂时启蒙自己的爱情小说。 一直到后来面对父母催婚,他才渐渐发现自己对于异性并不感兴趣,于是父母开始体贴地给他介绍男人… 相亲对象们都很优秀,但他却一个也不想接触。 每次和相亲对象见面时,他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浮现出书中有关于时青颜的描写,有些时候相亲结束后,他更是会在当晚梦到时青颜。 奔跑着的,欢笑着的,满面苍白的,身下淌血的…… 虽说都看不清脸,但醒来后胸腔里却多了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怅然若失之意。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爱上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在此后又梦到好几回时青颜后,他便不再继续相亲了。 他想着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人,除了时青颜。 若是能遇上时青颜,自己也许还会产生心动的感觉。 在出事故前,他还和父母说了准备到孤儿院领养小孩的事情,却没想到这场事故直接将他送进了书中世界。 他想,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是上天怜悯他,赐予了一个机会让他过来好好照顾时青颜。 想到这里,商良感到很是庆幸。 虽然时青颜还是很排斥自己,但是现在这情况已经比先前好太多了,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日子,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时青颜放下心结,重获新生的。 将浴桶注好热水后,商良浅笑着伸手试了试水温。 冬天热水凉得快,就算全部倒的沸腾的热水,但这一来一回,便是沸水也变得温热了。 商良走到寝房,一把将时青颜抱了起来。 时青颜本来还不想直面商良的,哪里会想到这个好心人竟然一句话也不说,就把自己给抱了起来,他刚要挣扎,却被上方的男人“看”了过来。 商良紧闭双眼提醒他,“我可是闭着眼睛的,若是你不给我指路去浴房,那我们俩就一起摔倒好了。” “什么?” 时青颜微微愕然,望着紧闭双眸探寻着路的商良,他既感到讶异又觉得这好心人有趣。 自己说不让他看,他竟然用这种方式不看自己了。 “你扶着我过去就好了,不用这…这样…” 时青颜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和商良小声说道。 这两日被商良抱来抱去的,不知情人恐怕不会觉得他是个残废,而是个还要母亲哺育的婴孩。 先前自己以为他是商晚成,因为害怕,没有拒绝被抱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他不是商晚成了,那便万万不能再这样了! 商良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人,就算外表仍然是名义上的夫君,他也依然不能接受。 “不用怎么样?这样?” 商良勾唇一笑,说这话时还将时青颜往怀中搂得更紧了些,开过玩笑后又怕时青颜生气,紧跟着又道:“下次吧,下次我再扶着你过去洗澡,这次就让我抱你过去,行吗?” 时青颜默了默,这两日的相处让他明白眼前这人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无奈开口指路:“往左。” 商良便顺从地往左走。 “右拐。” 商良便又往右拐。 …… 见到商良如此信任自己,时青颜怔了怔,这样奇怪又和谐的场景,好像和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瞬间重合了。 等到了浴桶旁,时青颜让商良停了下来,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好。”商良将时青颜小心翼翼地放下地。 刚落地,右小腿便袭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让时青颜忍不住皱起眉头轻轻“嘶”了一声。 商良正准备转身离开,可听到时青颜小声的痛呼后,他又停下了脚步。 时青颜的右小腿是在半年前被商晚成打断的,如今这大冬天的,受了寒气只会更加疼痛。 等会儿怕是不好跨进浴桶… “青颜…”商良轻唤一声。 这道称谓一出让两人同时怔了怔。 商良也觉得自己喊出来时太过于自然熟稔了。 不过既然喊都喊了,那为何不贯彻到底? 商良微微羞了脸,接着便一鼓作气道:“青颜,你腿脚不便,让我来帮你好吗?” 说完他再次闭上眼睛转过身来,面向时青颜并指朝天发誓,高声道:“我会一直闭着眼睛的!保证不看你!” 此刻时青颜痛到有些受不了,他面色惨白,听到商良说的话后内心有些矛盾。 他的身体只要被商晚成触碰到,便会控制不住地恐惧颤栗,但身边的人如今是商良,而不是商晚成。 “青颜,你考虑好了吗?” 商良仍闭着双眼,担忧地提醒:“待会儿水冷了怕是不能用,再去烧热水的话,等会儿入了夜洗浴,我怕你会着凉。” 时青颜内心剧烈挣扎着,听到商良这话后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同意了商良的建议,缓声道:“那便麻烦你了。” “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 商良闭着眼,手指摸索到浴桶边沿,因为紧张他的手指早已全部蜷缩起来,“需要帮忙脱衣裳吗?” “不用。” 时青颜拒绝了,虽然很痛,但他还能忍。 他将衣裳一件件脱了下来,抿着嘴角,很是难为情地看了一眼商良,垂眸轻声道:“我可以了。” 浴桶边沿高,先前右腿不痛时自己还能扶着边沿翻进浴桶里,可如今右腿痛到浑身脱力,就连翻进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是强行翻进浴桶,恐怕另外一条腿他也别想要了。 商良点点头,和先前一样轻轻抱起时青颜,将他小心地放进浴桶中。 掌下的肌肤光滑细腻,商良却不敢乱碰,只扶着时青颜的肩膀,稳稳圈住他的腿,让他顺利躺进浴桶里。 因为条件反射,在被商良触碰到时,时青颜便不自禁恐惧颤抖。 待商良确认好时青颜没有哪里受伤后,他才红着脸道:“天冷,你别洗太久了,洗完你就喊我一声,我在外面等着。” 说完,他便耳尖泛红的转身走出浴房。 浴桶中,时青颜脸颊也有些泛红,他掬起一捧温热的水朝脸上拭去,水珠缓缓滴落,冰冷的风拂过微红的面颊,却将他的脸刺激得更热了些…《 》 8、宠他的第008天 等到时青颜洗好后,商良带上大巾帕,紧闭着双眸走进浴房将时青颜包裹起来,并抱着他走进寝房,让他躺进被窝里。 做完这一切后商良吐出一口气,额上隐隐浮出细汗。 他睁开双眼把今日买的衣裳全部拿了出来,并将贴身棉衣递给时青颜。 被窝里,时青颜将棉衣细细穿好… 在此过程中不经意触碰到身下的被子,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商良竟然买了垫被,比之前睡觉垫的干草舒服多了,胸口不由一暖,便真心地朝着还在忙碌着的商良感激道:“商良,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商良闭着双眼朝时青颜弯唇笑道:“说过不用和我客气的,下次可不许再说这些话了。” 说完也没管时青颜作何反应,他转身拿上衣裳,朝浴房走去… 时青颜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这是个梦,害怕梦醒来后,一切又会回到从前。 即便已经困了,但他却时不时睁开眼睛,不敢彻底入睡,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 待到商良洗完澡走进屋里后,他才扭头朝着商良看了过去。 然而商良被时青颜这么一瞧,又猛地闭上自己的双眼。 商良问他:“怎么还不睡?睡不着?” 时青颜沉默地摇了摇头,脑中始终绷紧着的那根弦悄然断裂,胸口沉甸甸的石头落了地,他浅声回应:“这就睡。” 说完便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他便感受到身侧的床板一沉。 时青颜下意识地缩了缩身躯,但并没有和昨晚一样,被商良给强制性地抱住,他睁开眸子瞥了一眼,看见商良背对着自己,正在铺开从柜里抱出来的旧被子。 旧被子很薄,远不比他身上盖着的这床厚实。 商良将蜡烛吹灭,盖上旧被子,在黑暗中道了一声:“青颜,晚安。” 黑暗中,时青颜眸底尽是困惑。因为不清楚晚安的意思,时青颜也就没有回复,很快便困倦地睡了过去… 商良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时青颜的晚安,他谨慎轻微地转过身子,借着黯淡的月光,仔细端详着已经睡着的时青颜。 雪白瘦削的面庞洗干净后,如同蒙尘明珠瞬间涤净现世。 时青颜睡颜恬静,他的睫毛很长很密,铺落在雪色肌肤上似墨染雪。 美人静卧,鸦青长发铺散似一副空谷绝唱的水墨丹青。 在此间天地,这般绝美的画面此刻只有自己一人在静静观赏。 青颜真的好可爱! 也不知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当你觉得一个人哪哪都可爱时,那你大概率没救了,因为极有可能是你已经喜欢上了他! 商良觉得自己上辈子全部的柔情加起来,都没有此刻这般浓烈,他清晰地感知到胸腔里的心跳,一声接着重重一声,激烈如火又柔情似水。 原来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 翌日,商良掺扶着时青颜,将其送到陈二哥家。 在看到时青颜焕然一新的模样时,陈齐不由得睁大双眼,又仔细瞧了瞧时青颜身上厚实的雪白棉服,他不禁有些乐了。 陈齐笑着同商良撞了撞胳膊,揶揄道:“你小子真不错啊,刚赚到工钱就知道给自个儿夫郎买新衣裳了。” 商良笑吟吟地同他点头,“那当然了,自家夫郎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说这话时,他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时青颜。 时青颜坐在一旁听着,他垂着眸,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衣裳一角,面颊有些发热。 只可惜他半低着头,商良看不到他的神情。 在和二人道别后,商良便又要去上班了。 到了木雕店后,他先向掌柜借过纸张和笔,然后走到四合院堂屋内坐下,根据回忆将上辈子用过的刀类工具,一笔一划地给画下来… 因为这个时代雕刻才刚起步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刀剑铸造业水平还不发达,所以现在的木雕匠用的工具并不齐全。 不论木雕石雕,亦或者是玉雕等,雕刻师但行雕刻一道,雕刻工具便是其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若是没有称心合意的好工具,便难以成就令其心满意足的雕刻作品。 于雕刻一道商良自始自终都追求极致的完美。 对于自己手下的每一项雕刻作品,商良并不是将其当作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亦或者是可以半途而废的任务,而是把每一项作品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个个由自己亲手养大成人的孩子。 昨日用来打粗胚的工具倒还算全,只是后续要用来雕实胚和琢细胚的刀具则是相当缺乏了,更别提后期修整抛光,以及上色封腊等工序要用到的工具了,这个时代便是连打磨木雕品都没有被木雕匠们重点考虑过。 商良决定把要用于做木雕的一整套工具,都让刀匠帮自己做出来。 他想着,即便是针对最常见的木材要用到的工具,自然也是要用自己最熟悉称手的。 至于市场上其他少见的木材,暂时可以先不考虑定制专用工具。 单就现在准备定制的普通工具都至少上百件,若是再定制专用工具,恐怕加在一起得超出三百多件了,而且现阶段他没有多余的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更何况就算制定了专用工具,可以用上的情况也不多。 手下毛笔轻点砚台,笔尖沾上少许墨水。 商良端正身姿,将做木雕要用到的全部工具,一笔一划认真画到纸张上。 从打粗胚开始,商良将打粗胚,雕实胚,琢细胚,刻雕花,修整,抛光等多道工序中会使用到的工具,一项项都给细无巨细地描绘出来… 曲有书干完杂活得了闲,一进来就看到师父并没有在做木雕,而是坐在凳子上,一笔一笔地画…画着画? 凑近一瞧才发现,师父画的都是些模样相近的刀具? 等到商良画完一整个刀具后,曲有书这才目光纠结,惊疑不定地开口问道:“师父,您这是在画什么?” 即便心里有些猜测,但曲有书还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为自己心中十分离谱却又极有可能的猜测而感到震惊和糊涂。 就算是做木雕要使用的刀具,也犯不着这么多啊… 熟料商良的回答将他最后的惊疑也给打散了。 “做木雕要用到的刀具,你不会是看不出来吧。” “可…可是我之前看杨大师做木雕,他只用了那些工具呀…” 曲有书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被商良收拾在角落里的一堆工具。 听曲有书这么说,商良也不过多解释,只挑眉问:“小书,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曲有书挠头,“什么话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商良随手拿过一页纸张铺好抚平,又接着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再出色的雕刻师,若是没有好用的工具给他使用,那最后完成的作品也是差强人意的。” 曲有书仔细想了想,在明白后点了点头,“哦,我懂了。” 接着便又问:“那全部画完后,师父是要送去西南街的刀匠那儿吗?” “嗯。” 商良点点头,“刀匠早一日做出工具,我便能早些将白家需要的嫁妆给送过去。” “那等会儿我和您一起去一趟吧。” 曲有书笑眯眯道:“我认识那刀匠师傅,刀匠师傅的生意很好,若我和他说上一声,他也能快些帮师父您要用到的刀具给做好。” 商良倒是没想到刀匠师傅生意忙这一点,他应了声:“那就麻烦你了。” 不过一般情况下定制刀具确实也需要提前预订,运气好点,前面排队的人就不多,若是运气差,可能大半年过了都拿不到自己定制的货。 曲有书连忙摆手,“我是您的徒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还是要感谢你的。” 商良弯了弯唇,心情愉悦道:“等会儿师父请你吃糖葫芦。” “好耶!” 曲有书双眸一亮,高兴得跳了起来,“多谢师父!” 商良笑了笑,继续绘画刀具… — 待用过午饭,商良和曲有书一同走出木雕店,往镇西南街而去。 因为怕被债主认出来,出门前他特意把斗笠给仔细戴好,并将边沿拉低,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商良因为身材高大,故站在道路上便显得异常显眼。 西陵国大多未出嫁的女郎哥儿出门,都会戴上帷帽,将面容遮挡严实。 此刻曲有书戴着青色帷帽,跟在商良身边亦步亦趋地走着,时不时还透过帷幕看向自己的师父。 在出门前师父就把斗笠戴在了头上,就连此刻在街道上走着,师父也没往其他地方多看一眼,低着脑袋,每次都绕过人多的地方,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曲有书当下便觉得师父这样不太对劲,不清楚师父这般刻意避过行人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张了张嘴开口想问,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算了,师父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若是有关于私事,他这般直接询问怕是不妥。 等到了刀匠店后,曲有书才收回心中的疑惑,同刀匠笑着套近乎,并请求让他帮忙先给商良做刀具。 在此过程中,商良只在最开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便没再开口说话了。 反倒是刀匠一边听着曲有书说话,一边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商良。 等听到曲有书介绍商良是其新认的木雕师父后,刀匠这才朝着曲有书沉声开口,“小书,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即便是我用最快的速度做完这一批刀具,恐怕你这师父也得等上四五日了…” 说着他又睨了一眼商良,似带质疑,“倒是等我全部做完了,距离陈白两家的婚事只剩六七日,你这新认的师父他能赶完工吗?”《 》 9、宠他的第009天 曲有书一时也没想到刀匠会这么看轻自己的师父,他瞄了一眼商良,见其并没有因此生气,心下便也松了口气,不过出于担忧,他还是问了声:“师父,您觉得剩下的时间够不够用?若是不够,恐怕…” “时间够用的,不必担心。” 商良安抚一句曲有书,琢磨了一下古人用词后,神情恳切地朝着刀匠微笑道:“兄台愿意帮助在下,在下感激不尽,鄙人姓商,还不知兄台贵姓?” “别跟我整这文绉绉的一套,叫我莫锋就行了!” 莫锋有些不耐地撇了撇唇,紧接着正色道:“既然你认为时间赶得上,那我便今晚开工,图纸先拿来给我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商良摊开手掌。 商良道谢一声:“多谢莫兄。” 而后将一百多份刀具图纸全数递交给他。 莫锋接过后,先是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可越往后翻,他的神情愈发凝重专注,待全部看完后,其额角竟已浮出细汗。 莫锋瞪大双眼看向商良,有些吃惊地颤声道:“兄弟,你认真的么?这些图纸上的刀具都是你要用来做木雕用的?” 见到莫锋这反应,商良浓眉紧拧,他紧张道:“怎么了莫兄?这些刀具是很难做出来吗?” “呃…这…”莫锋拖着尾音。 看了一眼身旁的曲有书,见其正注视着自己也一脸紧张,他面色便有些迟疑,还含着些不易令人发觉的羞愧… 沉默片刻后,莫锋叹了口气,他向商良解释道:“兄弟,你设计的这些刀具,其中有些构造我从未见过,更别提还有刀具头细身粗的,便是让府城的大刀匠来做,恐怕他们也未必能够造出来。” “原来如此…” 听到莫锋这么说,商良也明白想要在他这儿将一整套刀具给做出来,怕是有些困难。 怪不得店内的木雕品完成度都颇低。 商良抿抿唇,明白自己当下面临的困境。 他抬起眸子,先是看着莫锋正色道:“这些刀具并非是我设计出来的,而是许多大师共同的作品。” 顿了顿又接着道:“那我抽取些图纸出来,你看看剩下的能不能铸造出来。” “行!” 莫锋将图纸递还给商良。 他没想到眼前这人看起来是个凶神恶煞的糙汉,实际上倒是一身正气并温和有礼,且还十分尊重刀具的原创工匠。 趁着商良在一旁仔细挑选图纸的空隙,莫锋迅速凑近曲有书小声询问:“小书,你这新认的师父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刚才他看图纸,上面好些刀具还标注了铸造时要用到的矿石原料。 最主要的是,明明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刀匠,商良不过是一个木雕匠,哪里还能懂得这么多的锻造知识,还晓得铸刀剑要使用何种材料呢。 莫锋只觉得眼前这高大冷峻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团,他担心书哥儿会因此遭遇麻烦,就只能先旁敲侧击地问清楚其底细。 曲有书对于莫锋一点儿也不设防。 莫锋哥哥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好人。 看着认真工作的师父,他弯着眼眸回道:“师傅姓商名良,住在依水村。” 今日师父还提起过,在其依水村的家里,还有师夫一直在等着他下班回家呢。 师父说起师夫时,那双深邃的眼里满满都是令人向往的柔情蜜意。 他以后也要找一个像师父这样的,深情专一的男子做相公。 想到这儿时,曲有书腾地一下面颊滚烫,便连耳尖都泛了红。 莫锋始终在一旁注意着曲有书,这会儿见其盯着商良,竟还红了脸蛋,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知名情绪,他忍不住屈指弹了一下曲有书的额头,笑道:“在想什么呢?瞧瞧你,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 被莫锋这么一闹,曲有书骤然涨红了脸,他低头垂眸以掩饰自己的羞涩,支支吾吾地说:“莫锋哥哥你别闹我,我在想…在想师父剩下那些不能铸造出来的刀具,该要怎么办才好呢。” “你真这么想?” 莫锋瞅了一眼低着脑袋的小呆瓜。 曲有书柔顺的长发被其梳得一丝不苟,鬓后白嫩耳尖还泛着点红,似青涩的樱桃诱人去浅尝一口。 喉结不禁缓缓滑动,莫锋很快转移开视线,他语速加快,有些不服气,“你莫锋哥哥我现在是做不出来那些稀奇古怪的刀具,但若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必定能够造出来!” 说完他还握紧了拳头,表明自己的锻造技法是可以进步的。 这副模样的莫锋让曲有书忍俊不禁,他也握紧自己的拳头朝着莫锋击去,笑着鼓励道:“那就期待莫锋哥哥的技艺更上一层楼,有书也会跟着师父好好学习雕刻,我们一起努力吧!” 被曲有书的击拳给逗笑,莫锋刹时将心中隐约的不快瞬间给抛到脑后。 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商良也不由得眉眼带笑,他将图纸整理好后递给莫锋,“莫兄,我整理好了,你再看看这些刀具能不能做出来。” “我看看…” 莫锋笑着干咳两声,接过图纸便细细察看,待看完最后一张,他才朝着商良颔首,“这些我都能做出来,三日后你来拿便可。” 商良懈下一口气,勾了勾唇,“如此那便多谢莫兄了,敢问定金几何?” “不急。” 莫锋摆摆手,慢悠悠道:“既然你是小书的师父,我便相信你不会赖账,待我铸好,你看过后觉得满意再付钱也不迟。” 听了这话,商良既是感激又是无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问了声:“我知道莫兄你人好,但能否先问问大概多少钱?” 手里头仅剩的五百多文还得撑到下个月,故他如今恨不得把一个铜币给掰成两半花。 莫锋挑挑眉,哼唧一声,“一共是三十二样刀具,原是五文钱一件,看在你是小书师父的份上,且就收你四文钱一件吧。” 商良眸光微闪,心知莫锋这是在告诉自己,让他好好教会曲有书。 他展颜一笑,朗声道:“那商某就再次多谢莫兄了!” 莫锋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在商良二人临走之前,让曲有书单独留下待上一会儿。 商良能看出来曲有书和莫锋的关系很好,对于曲有书的安危他也放得下心,遂在离开刀匠铺后,自己一人去往镇上街道转了一圈… 永安镇虽只是个小镇,但其位于两城交界处,故经济还算繁荣,街道上每日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少。 先前经过南街时,商良就瞧见有小贩在吆喝叫卖着糖葫芦,他拉低斗笠,朝着糖葫芦棍的方向走去。 小贩生意很好,被好几个客人包围着。 商良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等待前边的人买好后他再买。 前面站着一个身量不高的胖子,在其身边还依着一个身形妖娆的哥儿。 哥儿看上去比胖子高了大半个头,但全身却软得像没骨头似的,歪着脑袋一直倚靠在胖子身上。他指尖在胖子胸口不断打着圈,一边捉弄挑逗着胖子,一边还娇滴滴地朝其撒娇,“周郎,得等多久你再带我出来玩呀?” 被唤作周郎的胖子面色虚浮,让人一看便知他肾虚脾弱,他舔了舔肥厚泛黑的唇,呵呵笑着:“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今日爷没有满足你,这就开始想着下次的见面了?还真是个小浪蹄子…” 胖子一边口吐秽言,一边不安份地在那哥儿身上摸来捏去,惹得后者娇/喘连连。 二人近乎忘乎所以,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在街道上行着极为亲密之事… 商良心生不喜,他撇过头,不愿多看。 等过了好一会儿,胖子才将肥手从哥儿早已凌乱的衣裳内抽出。 在小贩尴尬无奈的注视下,胖子付过钱买了两根糖葫芦,并递了一根给还在整理衣裳的哥儿。 哥儿咯咯笑着伸手接过糖葫芦,拉过胖子手臂转了身,正打算先离开此地,回过头,他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身穿玄衣的高大男人。 不经意瞥过一眼斗笠下的脸庞,哥儿猛地睁大了眼,面带疑色地瞅着商良目不转睛。 商良感知到哥儿的目光,只淡淡瞄了他一眼,而后在其百无聊赖的注视下,买过三根糖葫芦后转身离去。 胖子见哥儿神情专注地看着别的男人,心里很是不爽,他粗鲁地拍了拍哥儿的臀部,皱着眉面色狰狞,“在看什么呢小浪蹄子!没见过几个男人,想多看看别的野男人是不是!” 哥儿收回视线,朝着胖子哼哼唧唧地媚笑着哄了哄:“怎么会呢周郎,从始至终人家都只有你这么一个野男人啊…” 胖子这才满意地哈哈大笑,强硬搂上哥儿的腰身,二人逐渐走远… — 商良带着糖葫芦回到木雕店时,正巧撞见曲有书和莫锋一起走来,他朝着莫锋微微颔首,然后将糖葫芦递给曲有书。 曲有书双眸明亮,笑着道了声:“谢谢师父!您真好!” 莫锋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唇,小声嘀咕着:“我给你买零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和我说声谢谢呢。” 曲有书一边嚼着山楂,一边笑眯眯地看向莫锋,“莫锋哥哥你说什么?” 莫锋无奈地摇了摇头,和商良道别一声后,他便先离开了。 “奇怪,莫锋哥哥怎么这就走了…” 曲有书望着莫锋离去的背影有些困惑。 一旁目睹全程的商良忍不住笑了笑,负着双手先一步回了店里… 若是上辈子的自己,怕是也不能明白莫锋的所作所为,但如今他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然很快明白莫锋的一言一行。 当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便会全心全意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为他哭,为他笑,为他肝脑涂地。 哪怕最后被伤得鲜血淋漓,也只会朝着所爱之人伸出自己颤抖的双手,期盼着对方总有一天能够看到自己。《 》 10、宠他的第010天 午后无事,商良便开始构思碗具的雕花样式。 雕刻作品一般由圆雕、根雕、镂雕技法或几种技法并用而制作完成。 木雕碗具归于立体圆雕一类,若是置于展览架上则可使其拥有一定的观赏价值,但若用于日常生活中则需要考虑实用耐用的特性。 碗具所能加入的雕刻工艺一般是浅浮雕或者浅镂雕,使用这两种雕刻工艺都不能太过浮跃夸张,否则观赏性上去了,实用性反而降低了,从而导致喧宾夺主的反作用效果。 另则婚庆用品最重要的便是讲究喜庆,纹样寓意要的就是一个“好”字。 现代社会婚庆图案纹样汇集先人之精华从而种类繁多,常见的样式便会让人眼花缭乱,好比并蒂双生莲、龙凤呈祥、同心双囍、鸳鸯戏水、凰戏牡丹、汇双蝙蝠祥云等等,每个纹样都蕴藏着艺师们无数的匠心与匠意,饱含了对新人的美好祝愿。 只是在今朝“龙凤呈祥”乃是当今天子与皇后才能够使用的纹样,故商良便没考虑龙凤元素,他细细画下并蒂双生莲、鸳鸯戏水等寻常老百姓也能够使用的喜庆纹样,打算等画完后拿给新人们瞧上一眼,届时再由他们自己挑选出一个中意的。 因为纹样的复杂性,所以商良琢磨描绘了一整个下午也没有全部画完,他将画好的图样仔细收进自己的布袋中,然后又将画到一半的纸张晾干后一同收了起来,打算回到家后再接着描图。 看了一眼布袋中的两根糖葫芦,商良展颜一笑,他将布袋拉拢好,和掌柜打过招呼后先行离开店铺。 青颜身子骨弱,腿脚也受不得寒,他想先去街上看看有没有汤婆子出售,买上一个汤婆子带回去给青颜用来取暖,顺便再买些书回去给青颜解解闷。 记得原书在大结局时有揭露过,时父乃是京城时家的嫡子时坚,而母亲关秋则是宫廷绣娘。时父的学问不错,甚至还考中了举人,故他在世时都曾悉心教导过时青颜和时欢二人读书认字。 如此想来,青颜应该是识字的,在家里看看书也能解乏。 如果不认识,那就由他来教导青颜。 他之前应聘木雕匠时就发现西陵国也是使用的现代简体汉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书中世界的缘故。 傍晚冬夜天色朦胧,又因为冰雪严寒,端的是处处冻人,故很多摊贩早已收摊回家。 商良几乎将整个正街看了个遍,万幸在街尾的小摊上,他见到了一排排的铜制汤婆子,仔细挑了挑,最后选了一个合心意的付钱带走。 正准备离开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唤住了商良。 “客官是给令妻买的汤婆子吧,要不要来小店里头看看纩衣?纩衣穿在身上也是很暖乎护人的。” 商良回头一看,一个身披纩衣的哥儿倚在店门口,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其衣摆下露出一截手臂,正温柔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孕肚。 这一幕对于商良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虽说早已清楚这个世界的哥儿能够生育小孩,但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三十二年的现代人,他一时间还是被震撼到了。 毕竟拥有原主的记忆,对比自己亲身经历一些事情,这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原主记忆于他来说,就像走马观花看了一场长篇电影。 哥儿见商良面色复杂地紧盯着自己的肚子,也没怎么气恼,他依旧笑盈盈地问:“怎么样客官,要不要进来看看纩衣?” 商良缓过神来。 给青颜买一件纩衣加在外边保暖,想想也未尝不可。 他抬眸朝着哥儿点点头,抬步走进店内。 纩衣是往内加塞棉花或蚕丝做出来的长款衣裳,款式大都朴素简单。 商良看过一圈后,迅速挑了一件深青色纩衣,然后走到柜台边结账。 怀有身孕的哥儿就是纩衣店的老板。 店家一边用绳子打包着纩衣,一边自来熟地同商良聊话,“你家夫郎有你这样体贴的好相公,真真是福气极好的,可不像我,唉…”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快要临盆的孕肚,语气不掩埋怨,“若是我的夫君同公子你一般,我便要去烧香拜佛,多谢佛祖菩萨显灵了。” 商良默默听着,他朝四周张望几眼,而后收回视线,轻声问道:“你相公他人呢?” “呵,他如今正在烟雨楼潇洒呢!” 店家一脸怨愤地啐了一声,而后收回面上愤懑,将打包好的纩衣递给商良,“让客官见笑了,您对您夫郎这般体贴入微,想必将来也必定不会成为和我相公一样的负心汉。” 烟雨楼是镇上生意最好的青楼。 原主有一回赌博赌到红了眼,还想出了把时青颜卖到烟雨楼的馊主意,期盼着能把时青颜给卖出个好价钱,好让其有本钱能够接着赌。 所幸当时老村长健在,老村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时青颜从青楼里救了回来,并且还狠狠教训了一顿原主。 可惜在老村长去世后,原主非但不收敛赌瘾,反而还变本加厉,更甚至在一些小混混想要强行侵占时青颜时,还有了靠出卖时青颜身体来给自己赚钱的恶毒想法。 虽然这些恶毒行径都没有成功,但对于时青颜心灵上的伤害无疑是不可磨灭的。 想到这,商良眸光冰冷,他从店家手里接过纩衣,临走前说了句,“若是过得不开心了,你就与他和离吧。这世上从来不需要有人守着那无用的夫纲,过完本该灿烂的一生。” 说完他将斗笠戴上,径直离开了。 店家神情怔怔,被商良的这番话震惊到当场愣住。 和离? 真的可以吗? 可是,想要和离绝非易事啊… 好半晌,他嘴边溢出一丝苦笑,轻柔地抚了抚自己的孕肚,眼角无声落下一滴泪。 — 暮色降临,商良背着大包小包在雪地中徒步而行。 他不知道那纩衣店的店家最后做什么打算,但也知道这样的局面绝非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性别并不只是一种区分,还代表着深陷其中的一种处境。 长久以来的性别压迫以及早已固化的意识形态,都只会造成社会资源天秤的倾斜,从而导致受此捆缚的每个人处境都不尽相同。 而他如今所能做到的,就只有先好心提点一下店家,让其不要被传统夫纲束缚住思想,等将来有了更大的能力,他会尽力弘扬性别平等的理念。 商良勾起唇角。 毕竟,来都来了嘛。 — 回到家,商良先把大包小包提进寝房。 抬头看了一眼漏风的屋顶,他又转身去了柴房。 先是把梯子搬出来靠在寝房外边的土墙上,然后又把所剩不多的茅草全都抱了出来,慢慢爬上屋顶后,将漏风口的茅草严严实实地补齐,最后才小心地下了梯子,收好梯子后去往陈家。 一路上,商良只要想到时青颜,内心便不禁柔软几分,他眸底浮上几分暖意,唇角微扬带着笑,抬手叩了叩陈家的屋门。 很快门内传出一阵脚步声,屋门打开。 陈齐探出脑袋,瞧见是商良来了时,神情似懈了口气,咧开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朝商良笑道:“晚成啊,你回来了啊,今日的活儿忙不忙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侧过身子稍稍挪开了些,并朝着商良挤眉弄眼,往屋里头努了努嘴。 商良转眸定睛一看。 随着陈齐身后的情形渐渐显露出来,他看到堂屋里正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自然是因为腿脚不便坐着歇息的时青颜,而另外一个人… 竟然是今日在买糖葫芦时,自己曾见到过的年轻哥儿! 他怎么会在这里? 商良紧盯着堂屋,见哥儿一直在和时青颜俏笑着攀谈,他浓眉一皱,沉声问:“陈二哥,那位是谁?” 原主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 “他是咱村里前不久刚死了丈夫的非哥儿,卢非啊,你不认识他?” 对于商良不认识卢非,陈齐还有些惊讶,他附到商良身边低声开口,像是生怕里面的人听到似的,“我也不知道非哥儿怎么找过来的,他就比你早来了一会儿。来的时候只问我有没有看见颜哥儿,我嘴一瓢,就说了颜哥儿在我这里……” 说完,他还偷偷瞟了一眼商良的脸色。 不知为什么,如今的商晚成和之前一比,让他觉得很不一样。 虽说这两日商晚成是笑着和自己说话的,但是一旦不笑了,整个人便透露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强大压迫感。 就像是镇上的那些官兵老爷一样… 不,甚至看着比官兵还要威严些。 好比这个时候,商晚成面色冷冰冰的,就让他不太敢像今早那样同其嬉笑打闹。 商良轻轻扯了扯唇角,他笑着抬眼看向一旁神色紧张的陈齐,安抚一声:“没事的陈二哥,我现在先接青颜回家。” 这话一出,陈齐莫名感到有些愧疚。 但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对,明明答应好了商良不告诉任何人颜哥儿在自己家里。这让他一时间支支吾吾的,瞅着商良好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最后他点了点头,道了句:“好。” 商良朝陈齐微微颔首,抬步走进院内。 刚到堂屋外,时青颜便径直望了过来。 卢非见时青颜看向门外,便也跟着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身形健壮的男人一步步走了进来,也没有多看自己一眼,而是眉目温和地凝视着时青颜,那双眼中泛出的柔情让人难以忽略。 商良朝着时青颜走了过去,他俯下/身温声问:“青颜,今日过得如何?有没有好好吃午饭?” 时青颜面色平静,内心却有些讶然,心道眼前这好心人喊起自己的名字来,还真是过于顺口了。 他轻轻点头,也不多言。 反倒是对面坐着的卢非哂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商良,语带嘲弄,“哟!晚成哥怎么突然转了个性子,竟然还知道关心咱颜哥儿啦?真是活久见呐!” 说这话时,他还瞅了瞅时青颜身上崭新的衣裳。《 》 11、宠他的第011天 卢非这话问得状似好奇无意,倒是让商良和时青颜二人的神情同时微微一滞,便连一旁的陈齐在听到卢非的话后,也不由得微微张开嘴,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商良朝着卢非沉声一道:“以前都是我做的不对,现在我只想好好弥补青颜,商某在这里多谢你对青颜的关照。” 虽然不是自己做过的错事,但既然现在他借用了这副躯壳,那就理应承担相应责任。更何况青颜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青颜过上最好的生活,包括找大夫医治青颜的右腿。 “哼。” 卢非睨着商良冷哧一声,面色颇为不屑。 今日在街上时商良便没怎么关注卢非,但其特意跑过来寻时青颜,这才使得他正眼端量一眼卢非。 卢非是个很善于妆点自己的人,面若桃花、婀娜多姿,整个人看上去花枝招展的,很是显眼。 不过胭脂水粉气味浓厚,陆陆续续传入鼻间,让商良忍不住蹙了蹙眉,立马撇头看向时青颜。 时青颜身着一袭雪白对襟长裳,未施粉黛的模样便已美如冠玉,他静静坐在那儿,如同冰山上遗世独立的雪莲、空谷晨雾中的雅静幽兰,让人只需瞧过一眼便心旷心怡、神清气爽。 突地被什么一击而过,商良的心脏似停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剧烈跳动起来,他稳了稳心神,朝着时青颜和煦一笑,“青颜,我们回家吧。” “好。”时青颜轻轻点头。 他侧眸看了一眼卢非,见卢非还是颇为惊疑地盯着商良上下打量,心下不由一紧,有些着急地握住扶手便要起身,却没想到因为心中慌乱而致重心不稳,一时不察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商良时刻关注着时青颜,见状连忙扶住他,并急切出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腿又疼了?慢点没关系,我们不急。” “哇喔!” 一旁盯着商良面色狐疑的卢非瞪大了双眼,又迅速刺了一嘴,“晚成哥还知道颜哥儿现在是腿疼了呀,他腿疼都是因为谁啊!还不都是被你打断了腿,才会像如今这般如此痛苦呐!” 商良双眸微微一沉,内心斟酌着措辞,他瞥了一眼卢非,而后又看向时青颜缓缓道:“是我的错,若有机会,我会找神医治好青颜的。” 他伸手揽过时青颜双肩,另一只手臂则横在其身前。 看着商良认真的神情,时青颜波澜不惊的内心似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看了商良良久,最后垂下眼眸,轻轻将手搭上商良的手臂… 商良从心一笑,顺势让时青颜靠在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卢非,他朝向陈齐颔首笑道:“陈二哥,今日又麻烦你了,我和青颜这就先回家了,明日再见。” “好…好的。” 陈齐忙不迭地歉意笑道:“慢些走啊,当心路上积雪!” “我们会小心的。” 商良此刻心情好,他笑着点点头,稳稳扶着时青颜,二人一起离开陈家。 等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背影,卢非这才转头看向陈齐,神色漫不经心地说:“陈二哥,你和那个赌徒关系很好嘛。” 陈齐收回视线,摇摇头冷声否定,“并不。” 见其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卢非自知无趣,他撇撇唇,也离开了陈家。 院落外,卢非站在雪地中遥遥望了一眼商家的小院子。 破旧土屋内燃着点点灯火,里头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冷酷的寒风似刺骨厉刃刮过面颊,卢非眨了眨有些被刺激到的干涩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很快转身离去… — 寝房内,商良将时青颜慢慢扶到饭桌旁坐下。 时青颜刚坐好,手中就被商良塞了些物什,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两根并排而列的糖葫芦。 血红糖衣包裹着一颗颗圆圆的山楂,在昏黄油光的照耀下,显得很是诱人。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抬眸看向商良讶然道:“商良,你怎么买了糖葫芦?” 先前欢弟还在村里的时候,他也曾去镇上买过一次糖葫芦,但只买了一根给欢弟吃,虽然他也想吃,但为了省钱,只告诉欢弟自己已经吃过了,实际上他并未尝过糖葫芦。 为何商良会突然给自己买糖葫芦? 难不成他也爱吃? 商良一边将布袋里的图纸和笔墨拿了出来,一边笑着道:“今日徒弟帮了我个大忙,所以请他吃了糖葫芦,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就买了两根带回来。” “你尝尝看,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再买。” 商良眼含期待地望向时青颜,双眸流光溢彩,看上去竟是比那摇摇晃晃的灯光还要耀眼。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时青颜拽紧袖口,飞速地垂下眸子,涩然道:“好,谢…” 刚想道一声谢谢,又突地想起昨日商良同自己说过的话,时青颜急急闭了嘴,不再多说。 “青颜,我先去灶房做晚饭,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若是觉得累了就喊我一声,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商良细细叮嘱着,又把买回来的书放在时青颜面前。 等会儿他要去把先前买回来的母鸡给下锅炖了,担心青颜等得犯困,故才这样说。 因为天气冰寒,买回来的母鸡只在头日下了一次蛋,后面便不再下蛋了,他也没打算日日喂养母鸡,所以准备今晚就把它给炖了,煲汤给青颜喝。 时青颜垂眸瞥了一眼桌上的书籍,眼中闪过丝丝讶异,双手再一次无意识地收紧,他抬眼看了一眼商良,被其眸光专注的模样给烫到快速垂下双眼,轻轻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商良眉眼舒展开,笑着朝灶房走去… 刚才自己撒了个谎。 他并不是因为给曲有书买了糖葫芦,才想着也要给青颜买,而是因为想到原书里的青颜直到死前都不知道糖葫芦是什么味道的,所以他才会突然想到要买糖葫芦。 他想,他一定要给青颜所有的遗憾都给填补好,让这个世界的青颜幸福安康地过完这一生! — 处理母鸡时,商良有些庆幸自己会厨艺。 上辈子的他独身一人,即便身价过亿,身边也从未聘请过一个佣人,反而是得了空就做上一顿饭,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吃完。 如今身边有了青颜,他做的饭菜能够两个人一起吃,比起自己一个人吃饭,这其间感受宛如天壤之别。 他快速将母鸡处理好,而后剁成小块放入锅中冷水,再烧上小火慢慢炖熬,最后又盛了点米粮蒸煮上… 母鸡炖熬时间有些长,商良先用沸水灌满汤婆子,待稍凉些就拿着汤婆子去了寝房。 一进门就见到时青颜正在小口小口地吃着糖葫芦,动作优雅,赏心悦目,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乖顺的猫儿在舔舐着自己的美食,当真是可爱极了。 商良走到时青颜身边,将温热的汤婆子放进他怀里,并握住他冰凉的手,使其覆于汤婆子上面。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时青颜感到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后自己的手已被汤婆子暖和得温热,瞬间驱散了周身寒意,抬眸便对上商良深邃而又澄澈的眼眸,那其中能看见他对自己真诚的关心。 商良扬唇笑着,“青颜,我已经把母鸡炖上了,待会儿我们就能吃了。” 眼前人说话的声音似天边传来的仙乐,让时青颜心中隐隐动容,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见时青颜将汤婆子搂好了,商良便走去书桌旁坐了下来,他将图纸铺展开,继续还未完成的工作。 时青颜慢慢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吃干净,见商良手持毛笔正在写写画画,便好奇问了声,“商良,你在做什么?” 突地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商良是怎么赚来的钱,这会儿又见他在忙,便很快明白商良正在忙工。 商良转眸朝他一笑,“在绘制雕刻图样呢。” “雕刻?” “是,我应聘上了镇上木雕店的木雕匠,镇上陈白两家办婚事在店里预订了两套碗具,我现在正把雕刻在木碗上的图样给画出来,到时候让新人们自己选择样式。”商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同时青颜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 时青颜了然地点点头,他也听说过镇上有一家木雕店,但会做木雕的匠师不常有。 世人皆知,雕刻技艺炉火纯青的木雕大师,全部集中于皇宫王府内,他们专为王宫贵胄服务,手下做出的雕刻品全都供于达官显贵们选用。 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木雕匠也都是各家女郎哥儿竞相争抢的结姻对象。商良竟然是木雕匠,还是这种会雕刻图样的木雕匠,那么在成为商晚成之前,他一定十分受追捧吧… 时青颜感慨地笑了笑,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若商良想要与自己和离,那他肯定是会同意的,毕竟商良这么优秀良善,就不应该和自己一直待在这断壁颓垣一隅,免得沧海遗珠。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问了声:“商良,你是西陵人士吗?” 商良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是这里的人。” “那…” 时青颜有些困惑,刚想继续问又蓦地顿了顿,接着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语带歉意道:“那你先忙吧,我不能再打扰你了。” 孰料商良突然放下毛笔,倾身凑近了过来。 商良直直看向时青颜,目光很是炙热。 二人面对面挨得很近,近到连呼吸都逐渐厚重起来… 时青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刚想要避开视线,不料商良却突然开了口。 商良一字一顿缓缓道:“青颜,不管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我全部都会告诉你。”《 》 12、宠他的第012天 这样的话对于时青颜来说过于热烈直白,他面色泛红,侧过了脸不敢再看商良。 商良见状撤回身子,他也害怕自己直接表明心意会吓到青颜。 西陵人大都内敛含蓄,更别提养在深闺中的女郎哥儿。 看着被长发遮住面颊不明神情的时青颜,商良自顾自开口说:“青颜,其实你不用问我,我也会全部告诉你的。” “我来自其他世界,并不是西陵子民,也不是群荒大陆上其他国家的人。” “我的故乡山河壮丽、国富民强、文明昌盛,人人都爱好和平,且互相尊重、性别平等。在那里老百姓只要肯学肯干,便能开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成就一番事业……” 时青颜早已恢复平静,他回过眸,望向商良的眼神不掩向往和渴望,好似就这样看着商良,便能够透过商良的双眼,从而看到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个世界。 待商良说完后,时青颜缓缓道了声:“你的故乡,很美好。” 顿了顿,他又说:“比群荒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好。” “没错。” 商良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我相信,未来的西陵国能够成为像我故乡一样美好的国家。” 在原书中,时欢入朝为官便已是为性别平等一说开创了先河,从那之后,李清越更是在朝堂宫廷中加设了许多女郎哥儿也能够上任的官位宫职,所以他刚才说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 在这短短一瞬,时青颜想起在外奔波求学的胞弟,想起村里被夫家欺压的哥儿女郎,又想到自己以往的处境,只觉得商良同他描绘的美好图景,距离自己十分遥远且不可思议,他垂下眼眸,低声道:“若真能如你所言,那便极好。” “自然。” 商良扬起笑脸,神情自信笃定,“总会有那么一日的,青颜,你相信我!” 看着神采飞扬的商良,时青颜不由被他周身灿烈的气息所感染,遂浅笑着点点头,“我信你。” 在商良走去灶房盛鸡汤前,他伸手将桌上另一根糖葫芦递给商良。 “我吃不下了。” 时青颜眨了眨双眼,模样认真。 红彤彤的糖葫芦在灯光下泛着诱人色泽,与时青颜微亮的眸光一同辉映,似黎明破晓前的点点星光。 心尖似被羽毛轻轻撩过,带来一阵痒意。 商良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指尖,随即微微俯身凑近时青颜,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自己平日不怎么喜欢吃的甜食,笑着询问:“那我替你解决?” 时青颜有些愣,商良这么近说话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呼吸早已轻微凌乱,他面上的笑意浓厚了些,很快点头回应:“嗯!” — 接下来三日商良也没闲着。 他先是向掌柜要了陈家公子和白家锦哥儿的住址,将自己画好的图样交给他们阅览一番,并询问他们想要哪种样式的碗纹。 出乎意料的是,陈家公子与白家锦哥儿的感情十分深厚。 陈公子和商良说,只要是锦哥儿喜欢什么样式的,那他便也选择什么样式的,甚至于碗底要雕刻的姓氏,他也要求商良把二人的姓氏一并给雕刻上去。 仅这一点要求,在镇上恐怕都再难寻到第二个人会提出来。 群荒大陆男子为尊,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妻子的一言一行都得听从夫家差遣,婚后必须要遵循夫纲,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故各家所用家具尽皆雕刻夫家姓氏,鲜少会出现妻子的姓氏。 如今陈家公子却愿意让白家锦哥儿的姓氏现于人前,在夫为妻纲的群荒大陆上,此举可谓是难得珍贵。 商良自然欣然同意陈家公子的要求。 白家锦哥儿在听过商良对于纹样的介绍后,最终选定的图样是并蒂双生莲。并蒂双生象征着同心同根、同福同祸、相互依偎共存亡,故双生莲也寓意着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的美好期愿。 锦哥儿和商良说,他认为他自己和陈家公子就如同这并蒂双生莲,故才选择此样式。 商良和锦哥儿确定好图样后,只需等着莫锋将雕刻刀具做出来,他便能够开工了。 在等待期间,商良还去了一趟永安镇最大的石雕厂。 这个时代的雕刻工艺既然还在起步阶段,那么在现代社会中产业发达的制瓷业想必也并不普及,或许才停留在陶器阶段,即便有精美陶器问世,估摸着也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用得起。 这几日他一直在默不作声地观察周围环境,发现所有老百姓使用的家具和生活用具大多都是木制品和石器制品,陶器也有,但种类不多,且售价昂贵,故可以在此基础上,大力发展木雕和石雕。 至于玉雕,亦是如同制瓷一样,只会在类似京城那样的繁华大城才有一二产业,故现在不用考虑。 木雕和石雕产业倒是随处可见,不过由于运输问题,一般石雕厂出售的石器制品,都只会用于服务当地百姓。 经过掌柜引荐,商良顺利进入石雕厂参观了半日。 在将整个流程看过后,他便清楚现阶段的石雕工艺如同木雕一样,都还在起步阶段,所使用的石雕工具大多都是打胚工具,修整工具等并不齐全,故工匠们做出来的石雕品也大都比较粗糙。 对于镇上的雕刻工艺水平商良有了一定了解,这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去一趟西陵国京城,那样自己才能知道这个世界的雕刻工艺水平究竟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从而有机会利用自己的所学,将雕刻工艺的发展提升几个历程。 每日下班回家后,商良便会回忆起以前用过的石雕工具,并将每样工具轮廓仔细地画下来。 由于石材纹理不同于木材,且大多坚固脆硬,雕刻时一不留神便会导致石材成块剥脱,亦或者因为石材质硬,石雕师难以雕刻打琢,故石雕工具和木雕工具会有所差别。 商良想着先将石雕工具给画下来整理成册,待到日后必定能有用上的机会。 — 三日后,按照约定,商良去往莫锋的刀匠铺收取木雕刀具。 一共三十二样刀具,莫锋在交给商良时还让他先好好检查,看看做出来的刀具有没有问题。 商良道谢一声,而后接过刀具一件件地仔细察看起来。 从打胚到修整的一系列基础木雕刀具,商良认真检查后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他笑着将钱款付给莫锋,并夸赞一声:“莫兄好手艺,我需要的刀具与你做出来的相比较,分毫无差!” 听到商良这么说,莫锋心里松了口气。 这几日他一直在担心,害怕自己做出来的刀具达不到商良的预想,也害怕因此会被小书看轻了,既然商良说没有问题,那自己也无需再妄自菲薄。 因为不能做出一整套刀具而产生的烦闷,也因为商良的肯定散去大半,莫锋拍了拍商良的手臂,爽朗大笑,“商兄谬赞,既然刀具没有问题,那你就快些回去吧,争取早日把白家的嫁妆给做出来!” 商良点点头。 “嗯,我便先回去了,若是莫兄有需要商某帮忙的地方,便来木雕店找我。” “行,没有问题!” 莫锋一面爽快应着,一面笑着将商良送到店外。 不料门外不知几时竟站了好几个青年男子,他们个个皆膀大腰圆,面目凶恶,看模样很明显全都是打手。 打手们将店门外团团围住,全都目光如炬地盯向刚走出门的商良,所有人面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横风恶煞。 为首之人肥头圆耳穿金戴银的,面相很不讨喜,他朝着商良横眉怒目地看了过去,面色阴沉,径直怒喝出声:“商晚成,这几日你死哪儿去了!” 话落,其身后的一个打手径直走上前。 在莫锋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打手一把拽住商良的衣襟,目光凶恶地恨声道:“商晚成,你终于被我们给逮着了!这段日子真是害得我们一番好找啊!” 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商良将他往外面拖去。 商良挑挑眉,面色从容淡定,任由这打手将自己给带走。 到了为首之人面前,拽着商良衣襟的这人把手一松,抬脚便朝着他的膝窝狠狠踹去,想让商良双膝跪地。 商良自不会任由其为,他灵活一闪,轻而易举就避开了这用心险恶的一脚。 见商良竟有胆子躲开自己的攻击,打手不由深感耻辱,朝着他痛斥一声:“你个小王八犊子,竟还敢跑!” 商良没理会打手,只沉默地看着为首之人,一语不发。 他倒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功夫,自己就被原主最大的债主——万金赌坊的梁庄主,给找上了门来。 见商良莫名其妙被一群如狼似虎的打手给重重围住,莫锋心里有些着急,他跑到商良身边,有些顾忌地瞧了一眼穷凶极恶的打手,急急询问:“商良,他们都是谁?为什么要来找你!你是惹了什么麻烦吗?” “莫兄不必担心我,你先回店里去吧。” 商良并没有解释,也不想让他掺和这桩麻烦事。 原主欠了万金赌坊不下千两银子,是整座赌坊出了名的口豪。 每当身上的钱输光后,原主便会在柜坊那里借上一笔巨款,并在签字画押后口出狂言,声称自己很快就能将钱还清。久而久之三四个月下来,他不仅将老村长所剩无几的积蓄给输得一干二净,更是欠下万金赌坊至少上千两的高利贷。 不仅如此,凡是和原主一起参与过赌博的赌徒,都被其借过钱财。 因为原主借钱不还,故还被其他赌徒们戏称为“欠债狗”。 商良无奈捏了捏额心,轻叹一声。 原书作者还真是将商晚成这个反派给设置得过于脑残废物,以至于他现在不得不面对这种使人难堪的境地。 街道旁许多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起了热闹来。 每个人都站的远远的,生怕这祸事会殃及池鱼,他们时不时盯向中心的焦点人物商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面色不掩兴奋与八卦。《 》 13、宠他的第013天 即便被所有人盯着上下打量,商良也不慌张,他瞥了一眼强作镇定的莫锋,轻飘飘地问了句:“莫兄,你会打架吗?” “啊?” 莫锋瞪大了双眼,支支吾吾地小声回答:“不…不会,我从未和人动过手。” 商良听到这话,忍不住唇边溢出笑声,只再次推了推莫锋,淡声道:“你先走,要不然待会儿动起手来,你怕是会拖我后腿。” 听到商良这么说,莫锋担忧地问了句:“你确定没有问题?” “自然没有。”商良挑了挑眉。 见莫锋还是犹犹豫豫不肯离开,商良叹气一声,他伸手一推将其往身后送去。待看到莫锋扶住门框站稳身体,他才望向梁庄主及其身后的一众打手们,抬手一勾,扬唇挑衅道:“要上赶紧上,别一个个磨磨蹭蹭的,浪费我的时间。” 梁庄主一听这话瞬间火冒三丈。 他是过来找商晚成讨债的债主,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虽说先前他让打手们“招待”过几回商晚成,但那也是基于商晚成没有钱财偿还债务,故他当时才会出此下策。 更何况商晚成生得五大三粗的,自己若是不雇些打手放在身边,怎还敢上门找他讨债。 路人们听到商良的话,都暗自猜测梁庄主是个无理取闹的街头恶霸,还是专门找茬,要人交保护费的那种。 大伙一时间害怕得再次往后面退了退,离商良等人更远了些。 梁庄主气愤得胸膛上下起伏,他粗壮的手指指向商良,怒呵一声:“商晚成!我是特意过来问你,如今到底有没有钱还债的!” “没有。” 商良耸了耸肩,如实回答。 原主在赌坊赌博时,被柜员引诱着借了好几回高利贷,导致债务越欠越多,这样的无底洞若是没有在最开始就填补上,日积月累的只会越来越深,最终会将无力偿还债务的欠债人给整个掩埋进去。 他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钱能够偿还债务,身上的几百文撑过这一个月尚且都勉强,更何况原主欠梁庄主的可是上千两的债务! 往常若是还不了钱,梁庄主便会让人狠狠揍上一顿原主,这会儿虽是他替代了原主,但依旧没有钱还,故也只能让梁庄主朝着自己撒气。 不过他可不像原主那样,是个欺软怕硬的窝囊废怂包,对于梁庄主的欺压,他必定是会还手的! 这商晚成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没有钱还债,竟然还敢这么的理直气壮! 梁庄主啐了一声,高声咒骂:“死穷鬼,没钱还敢借我的钱赌博,真是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牲!” 和以往一样,梁庄主当即抬手一挥,满脸怨愤地招呼一众打手,“你们还不快给我上!这个该死的万年老赖欠钱不还,竟然还敢在我的面前嚣张!到底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打手们摩拳擦掌,原本他们就全部盯着商良跃跃欲试,这会儿梁庄主出声吩咐,一个个都阴测测地笑着,朝着商良争先恐后地围揽过去… 一旁观望的行人在听到梁庄主的话后,才知道商良是被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便连在店门口焦急眺望着的莫锋,在听到商良他们的对话后,也不由被震惊得睁大了双眼,他实在是没想到,小书刚认的师父竟然会是个赌徒老赖! 虽是气愤,但莫锋还是为商良感到担忧。 明明这几日接触下来是个一身正气的年轻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个赌鬼老赖? 莫锋想不明白,只面色严峻地盯着商良那边一动不动,他很想替小书问问商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看不远处被众多打手包绕着的商良,在数人的拳打脚踢中,他依然能够做到身姿轻盈,一举一动游刃有余。 商良不紧不慢地握住身前汹涌而至的一拳,将其猛地往后一推,而后又将靠近身边的打手给狠狠地一脚踹飞出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众多打手便仰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地呻。吟起来。 不顾被打伤的脸颊,商良目光锐利地瞥向早已目瞪口呆的梁庄主,沉声道:“梁庄主,希望你能再给商某一段时间,待日后我挣了钱,必定会去万金赌坊将债务还清。” 梁庄主的双腿止不住发抖,他看着商良颤声道:“你说的都真的?那…要等多久你才可以还钱给我?” “三个月后。” 三个月的时间,他必定能赚到一笔钱用来偿还债务。 “你确定?” 即便是被这幅煞神模样的商良给吓到,梁庄主依旧想要得到商良的保证,他小心翼翼问道:“可否立个字据?” 商良自然毫无异议,“可以,不过后面三个月,我希望你不要再派人过来打搅我。” 梁庄主大概是怕原主跑路,故每隔个三两天,就会派打手围堵原主,催其还债。 商良可不想每隔三两日,自己还要与这些人打上一架。虽说他的拳击术学得不错,但也并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更何况他并不喜与人打斗。 “好,我答应你。”稍微犹豫后,梁庄主便同意了。 对于商晚成的情况,自己了解得一清二楚,虽说不知为何这次突然敢对打手们还手了,但是料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敢逃债。 二人签立字据后,梁庄主带着被打趴在地的一众打手们离开原地,他也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商良,那健步如飞的模样,像是生怕自己多待一会儿,也会被商良给揍上一顿… 商良收回视线,捡好散落在地的刀具刚想要起身离开,却被门口冲过来的莫锋伸手一拦,生生给挡住了去路。 莫锋面容肃穆地盯着商良,语气不掩失望气愤,“商良?还是我该叫你商晚成?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梁庄主口中的赌鬼?还是一个欠钱不还的老赖?小书知道自己新认的师父,会是你这幅模样的人吗!” 商良目光平静地看着莫锋。 这些事情虽说都不是他做的,但毕竟也是这幅身体所需要承担的,他没必要反驳,只说了句:“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你会处理好?” 莫锋呵呵冷笑两声,“谁知道你会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怪只怪小书识人不慧,竟然认了你这么个人做师父!” 商良知道莫锋会对自己冷嘲热讽,全只是因为担心曲有书会被坏人蒙骗,遂缓缓道:“若是实在对我放心不下,你大可以去找曲有书说清楚,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对于这之后曲有书还愿不愿意认我做师父,你最好也不要去多加干涉他的想法。” “你!” 莫锋一时也没想到商良会这么说。 好半晌他涨红了脸,气极吼道:“商良,你最好说到做到!不要让小书因为你做过的糊涂事,将来被其他人指指点点!” “我向来说到做到。”商良依旧神色淡淡,未曾恼怒半分。 “哼!” 冷哧一声后,莫锋甩袖回了店铺。 商良抚了抚手中装着刀具的布包,也朝着木雕店走回去。 围观看热闹的路人见商良走了过来,很快便一个个神色慌张,互相推挤着一哄而散。 商良见此挑挑眉,步履不停地回了木雕店… 见到商良脸颊红肿,不知所以的掌柜担忧地问了声:“商良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咋还受伤了呢!是不是跟人打架啦?” “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 商良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子,没让掌柜看到沾了鲜血的双手,不慌不忙地抬脚走进后院。 雕刻工具大致齐全,那么今日他便能够将图样模具给大致雕刻出来,碗具成品按照模具雕刻,后面做工的速度也能更快些。 商良忙活了一整天,才将模具雕刻完毕,并把将近一半的碗具实胚,初步给雕刻完成。 抬眸朝外看了一眼,天色昏暗。 商良内心有些疑惑,往常曲有书下午忙完活,便会来这里待上一两个时辰,今日却不知为何没有来。 难不成是莫锋和他说了自己的事? 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曲有书不肯再和自己学习雕刻,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商良心中有了些猜测,他将工作环境迅速收拾好,而后把桌上的一块边角料,以及刀具包往布袋里一塞,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 — 到了陈家,商良再次见到了卢非。 自上次卢非来过后,商良便再没见过他,原以为他再也不会来此处自找无趣,未曾想他竟然能在始终沉默寡言的时青颜面前,自顾自地说上好半天话。 陈齐把商良拉到一边,悄声道:“晚成啊,今日非哥儿过了晌午便找了过来,非说要找颜哥儿聊天。可依我看,颜哥儿压根就是同他不熟啊,他怎么还能聊这么久?” 商良看了一眼正襟端坐着的时青颜。 面对卢非时不时拉扯出的话题八卦,时青颜始终神色淡淡,即便有些困顿,他也会礼貌地点头颔首,偶尔回应几声,但不过多言语。 相比热情洋溢的卢非,清冷孤傲的冰美人便显得有些冷漠。 卢非正同时青颜笑谈着最近的趣事,余光瞅到商良走进门来,他立马停下唠嗑,望向商良兴冲冲地招呼一声:“晚成哥你回来了呀,是来接颜哥儿回家了?” 商良朝他微微颔首,应了声:“嗯。” “晚成哥真的变了好多,和之前的你一点也不像了。” 卢非站起身来,扭着纤细的腰肢一步步朝商良走去。 “我还真是好奇啊,晚成哥对颜哥儿不是非打即骂的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他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刚想要攀附上商良的肩膀,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闪过去。《 》 14、宠他的第014天 商良微微蹙眉,几个大跨步走到时青颜身边,而后看向一脸愕然的卢非,平静道:“人总是会改变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改过自新。” 说着,商良面向时青颜俯下/身,隔着衣料将其双手轻轻握住,双眸炙热且明亮,他看着时青颜掷地有声道:“何况青颜是我的夫郎,我自该好好待他!” 被卢非和陈二哥看着,即便被商良遮挡住身体,时青颜也不由耳尖微红,他微微抬头看向商良,刚想开口,却敏锐地注意到其一侧面颊有些红肿。 蹙了蹙眉,时青颜抬起手臂,纤细指尖停留在商良受伤的脸颊旁,不敢继续往下触碰,他压低声音,轻声问:“商良,你受伤了?” 商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摇摇头,“无碍。” 比起自己的皮肉伤,他更牵挂的是青颜的喜乐安危,他低下头,附在其耳边小声问道:“卢非他来这儿,是不是有些打扰到你休息了?” 乌黑长发擦过肩颈,若有似无的热气拂过耳廓,时青颜微微缩了缩肩颈,两侧的双耳瞧上去更红了些,他轻声回答商良:“没有,没有打扰,非哥儿他…很好。” “没有那就好,我们待会儿便回家。” 知道青颜排斥自己的接触,于是商良很快撤回身躯。 青颜委婉,明明都被打扰得泛了困意,却出于礼貌没有开口。 商良转过身,收回唇边笑意,他面色冷淡地看向卢非,“非哥儿,青颜如今需要静养,还请你后面不要再过来找青颜了。我想,就商某人这点小小要求,非哥儿你不会不答应吧?” 卢非被商良这话说得面红耳赤,他高声冷哧一句:“不来就不来!说得好像谁稀罕来看他似的!” 说完,他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时青颜。 时青颜不明所以,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商良,后者眸光柔和,还安抚性地朝着自己点了点头,这让他很快收回面上惊慌,看向还在瞪着自己的卢非,轻声道:“非哥儿,我确实身体不济,若是惹得你不快了,还请见谅。” “可我看你身体好得很呐!” 卢非讥笑一声,伸出手指朝着时青颜指去,面色满是不耐,“和你聊天聊了一下午,也没听见你说一声不舒服!” 时青颜想不明白,明明卢非刚才还好好的,而今却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他仔细想了一圈,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遂放弃思考,轻声道:“后面非哥儿有了要紧事,再过来寻我吧。” 商良在一旁也跟着微笑点头,“商某在此多谢非哥儿谅解。”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看着眼前二人一唱一和,甩了个巴掌又给了颗蜜枣的,卢非气得怒火翻涌,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咬牙瞪向商良恨声道:“真是虚伪!” 说完不顾陈齐开口安抚,径自转身离去。 “哐!”的一声,院门被重重关上,徒留屋内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沉寂无言。 陈老太拄着拐杖,从房里慢慢走了出来,望着那还在摇摇晃晃的院门,她重重叹息一声,而后在陈二哥的掺扶下坐了下来。 “商小子,你可是和非哥儿说了些什么?” 陈老太年纪大了,耳朵也有些背,便没听到商良他们说了些什么,只以为商良是又做了什么惹人厌的事情,害得卢非气冲冲地走了。 商良望向陈老太温声道:“晚辈只是让他不要再过来找青颜唠嗑了,按照如今的状况,青颜应当多些休息。” “你说的没错。” 陈老太显然也清楚卢非爱找人唠嗑,她赞同地点了点头:“非哥儿确实喜欢找人说话,不管同他聊话的人听或是不听,他总能停不下嘴。” “不过…” 陈老太顿了顿,浑浊的双眼浮现出一丝怜悯,语带叹息,“不过非哥儿也是个可怜孩子,年纪轻轻就被娘家人逼迫着嫁给老鳏夫。如今老鳏夫死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娘家人也不管他,这日子怕也是难过啊…” 商良一边听着,一边想起先前在永安镇上看到的一幕,对于陈老太的话,他暂且先听一半,剩下的持保留意见。 陈老太讲了许多,一直到她讲累了,陈齐才扶起她,带她回房歇息。 商良也扶着时青颜走回家,路上他同时青颜问了声:“青颜,你和卢非的关系如何?” 时青颜半倚在商良的身上,缓缓开口,“在你来这里之前,我从未与他打过交道。” 商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便温声道:“青颜,凡事你都可以和我讲讲,我也可以做你最贴心的朋友。至于卢非说的话,你听听便好。” 朋友? 时青颜一怔,抬头看向商良。 他的朋友极少,自双亲去世后,原有的一二朋友也逐渐远离了自己,他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 商良的话让他胸口骤热,自己真的可以和商良成为朋友吗? 商良这般优秀和善,自己真的能和他做朋友吗? 见商良朝着自己挑眉笑了笑,还问了声:“嗯?青颜你在想什么?” 尾音慵懒,还带着点沙沙的哑,听起来不由让人脸红心跳。 时青颜骤然红了脸,低下头轻声道:“没…没想什么。” 他想,能和商良做朋友的人,应当都很幸福吧… — 晚饭过后,商良在书桌前坐下,他将布袋中的边角料以及雕刻刀具,全都拿了出来。 先前掌柜和自己说过,若是雕刻出来的成品能够被城里的大人物给瞧上,便极有可能得到其赏识,他想着这不失为一次机会,自己只需完成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雕刻作品,便不仅能够迅速扩充人脉,还可以快些赚到钱,把原主欠下的债给还清。 既然能够在规定期限内完成喜碗,那其他时间便可以用来做雕刻品。 盯着眼前这个只比巴掌大些的正方体边角料,商良开始构思图稿,脑海中快速掠过各类书房摆件,他很快就敲定想法,决定做一枚印章。 印章通常使用玉石或者金属材料来制作,会更为耐用,但此刻身边能用上的就只有杉木的边角料,故姑且先用杉木顶替一用。 杉木属于轻质木料,做成印章倒能方便使用者随身携带。 此番目的是为了让城中的达官显贵们注意到自己的木雕技术,若是此举成功了,可谓是一举两得。 印纽可以雕刻各类瑞兽以及花草树木,估量好这块边角料的体型后,商良决定雕刻一枚虎纽,但他现在只会把印纽给雕刻出来,至于最底下的印底,得等到有人买了这枚印章后,他才能够帮购买者雕刻出来。 按照成模实际大小,商良正准备把虎纽图案先给画下来,身后突地传来一道清润男音,“商良,我洗好了。” “来了!” 商良神色自然地回应一声,而后搁下毛笔,带上巾帕朝浴房走去。 这几日相处下来,青颜已经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排斥自己的接触了,他用润物细无声的点滴行动,将青颜心中的那层隔阂给逐步地拆分瓦解。 商良闭上双眼走进浴房,熟练地将时青颜抱起来走进寝房,待时青颜裹好被子他才睁开双眼,再次回到书桌前描起了图稿。 时青颜将中衣穿好,又披上商良为自己买的纩衣,瞥过一眼商良有些红肿泛紫的面颊,顾不上没有擦干的长发,他撑着床板慢慢地朝床尾挪动。 经过商良的悉心照料,他的身体正在逐步恢复,此刻稍微动一动,虽然右腿还是疼,但可以忍住。 发尾不时滴落水珠滑入胸/口,冰冰凉凉的黏在身上并不舒服,时青颜没有理会,他直直看向床尾处的木柜,双眸温润还泛着点水光,显得有几分柔软。 木柜里放着皮创药粉,是老村长曾经为自己买的,他想给商良受伤的侧脸抹上。 这段日子以来,他总想为商良做些什么,商良帮助自己良多,这让他一面痛恨自己残躯的无能为力,一面又总想尽自己所能,为其亲手做些事情,即便是涂抹药粉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想要亲力亲为。 时青颜撑着床板,一点点地朝床尾挪去,指尖刚搭上柜门,却被突如其来的大掌给包裹住。 时青颜不由一愣,微讶地张了张唇,抬眸一看,商良正蹙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 明明刚才还坐在书桌前的人,不知何时竟走了过来。 商良收拢好掌中冰凉的小手,不断往里面哈着热气,他凝视着时青颜,见其被冻得唇色发白,不禁有些生气又无奈,“怎么不在被窝里躺着?是想要拿什么吗?” 因为身形单薄,青颜穿着的中衣有些宽松,白衣垂落,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还能看到其露出的大片雪白胸/膛,暖黄烛光中,那一抹雪色肌肤明晃晃的泛光,十分惹人注目。 商良倏地收回视线,却又瞥到青颜裸露在外的双脚,他瞬间眸色微沉,不做多想便俯下身,将时青颜轻轻抱了起来。 用被子将时青颜裹好后,商良注视着他迷茫的双眼,面目严肃道:“青颜,你想要拿什么可以和我说,但是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会容易感冒的知不知道?” “感冒?” 时青颜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便被这突然间冒出来的新词汇给吸引了注意力。 商良担心时青颜会着凉,便心急口快地用了现代词汇,他耳尖微红,捂唇轻咳一声,解释道:“感冒就是感染风寒。” “嗯。” 时青颜默默记在心里,看着商良红肿的侧脸,他立刻想起自己刚才要做的事情,可如今再过去拿,商良怕是不许。 于是他看向商良,“商良,柜里有药粉,你去把它拿出来吧。”《 》 15、宠他的第015天 听到时青颜的话,商良心知他这是心疼自己了。 心尖似被柔软的柳絮拂过,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颤栗感,商良呼吸稍稍急促起来,唇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但还是因为时青颜不顾惜身体,去为自己拿皮创药而感到无奈生气。 “不急,我等会儿去拿。” 商良没有立即走去柜子旁拿药,只先将时青颜身上的纩衣整理好,而后又将巾帕取来,动作轻柔地收揽起洇湿了他衣裳的缕缕长发,细细揉搓起来。 凉风拂窗,树影斑驳,月色清霜漱漱洒落。 寂静狭小的土屋内,高大健壮的男人弯腰半俯,肤色冰白的美人敛眸抿唇,姿态温顺地任由自己的长发被身边人擦干理顺。丝丝微妙的气氛如烟似雾般缭绕在身周,一时间安静得只可闻见二人轻缓的呼吸声… 待到擦干头发后,商良才走到木柜旁将皮创药取出来。 正准备自己上手涂抹药粉时,坐在床上的时青颜突地开口,“你过来这边,我帮你涂吧。” 商良扭过头看向时青颜,疑惑地蹙了蹙眉。 时青颜拽着被子的手指缓缓收紧,清润的眼眸抬起,轻声解释:“我看得更清楚些,知道你何处需要涂抹药粉。” 屋里没有铜镜,商良自己涂药并不方便,更何况还是时青颜亲口说要帮自己忙,他自然乐见其成。 “行,那就麻烦你了。” 商良眼角眉梢染上浅浅笑意,他将药瓶递给时青颜,而后乖巧地在其身侧坐了下来。 纤长手指蘸上一指药粉,时青颜轻柔地将药粉抹匀在商良受伤的侧脸,边抹边问:“你是如何受的伤?” “被梁庄主的打手打了。”商良说这话时还带着些委屈。 明明全是原主惹的祸事,黑锅却都让自己来背,此时被心爱的人一询问,白日里心头积攒着的委屈便如同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了。 “梁庄主…” 想起上个月商晚成被一群彪形大汉围堵在院外殴打的场景,时青颜不由心中一紧,“可是那万金赌坊的东家?” “没错。”商良点点头。 得到商良的肯定,时青颜快速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一遍,蹙着眉很是紧张,“那你还疼吗?” “不疼。” 商良勾起唇角,神情自豪,“他们都被我打趴下了。” 语毕,他忍不住笑出声,心道自个儿明明已经三十来岁了,此时此刻在时青颜面前却如同一个青涩莽撞的毛头小子,只想着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在心仪之人面前。 “那便好。” 时青颜松了口气,他将商良红肿的脸颊寸寸涂抹好药粉,而后又将其双手牵过来,把手指关节红肿的地方也细细抹上药。 冰凉指尖离开的那一刹那,商良将时青颜的双手迅速包裹住又呼了几口热气,最后把汤婆子塞给他,道了声:“青颜你不必担心我,今日便早些睡吧。” 时青颜点头应下,“好。” “那就,晚安?”商良温声道。 随手又将时青颜两侧的被子收拢些。 “晚安。” 时青颜朝他浅浅一笑,缓缓闭上双眼。 见时青颜睡下了,商良才又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身后,时青颜有些睡不着,他睁开双眼,见到商良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桌面上散放着不少奇形怪状的刀具,以及一块描好线条的木头,当即便明白商良今夜是要赶工。 烛光摇曳,床下坑洞里的炭火发出似有若无的“噼啪”声响。 望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肩背,光看模样只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可他的那双大手却是异常灵活,手指间显得格外精细小巧的毛笔轻盈挥舞,落笔肆意潇洒,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儒雅气质,愈发衬得他沉着稳重。 时青颜在温暖怡人的被窝内缓缓闭上双眼,内心控制不住地重复道:商良这般优秀的人就不应该和自己一直待在一起,他就应当如同九天之上翱翔的苍鹰,去往外头那更为广阔的天地… — 翌日,天还灰蒙蒙亮时,商良走进木雕店。 柜台后的掌柜一边整理着账本,一边瞟了一眼商良。 在看到商良眼下显而易见的灰青色时,他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便用暧昧的眼神扫视几眼商良,揶揄笑道:“商良,昨夜你都做什么去了?怎么会变得如此憔悴,莫非是被家中夫郎给透支了精气神?饱暖思淫//欲啊,啧啧啧…” “别胡说。”商良没好气地哼笑一声。 他倒是也想,但青颜恐怕是不愿意的。 在没有确定青颜对他的心意之前,对于青颜,他只会克己守礼,做一个心无杂念的端方君子,以朋友的身份与之和睦共处。 商良将布袋掷于柜台上,然后从里面取出即将完工的卧虎印章,朝着掌柜挑了挑眉,“你看看这个。” “嘶…” 掌柜只瞥过一眼印章,便有些目不转睛了。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双眼,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印章,置于双眼正前方细细观摩着,不时还轻轻抚摸过虎背上面的纹路,眼中满是惊喜与炙热的光芒。 掌柜将印章仔细地放回原位,这才正眼看向商良,“这是你昨夜雕刻出来的?” 商良点点头,“是,不过还没有完工。” 还剩修整抛光和细刻等收尾工作还没有完成,因为工具材料的问题,他今天还得另想办法,否则这枚虎印就是个不合格的作品。 “这竟然是还没有做完的?”掌柜瞳孔震动,再次吃了一惊。 刚才他就觉得现如今货架上摆放着的成品,全都比不过商良手中这个刚出炉的木雕品,现在商良竟然告诉自己,这么精致完美的木雕竟然是还没有完工的? 商良“嗯”了声,将卧虎印章收回袋子里。 在走向后院时,商良转头朝着掌柜灿烂一笑,眉眼间的自信顷刻掩盖了憔悴神色,“尽请期待它最终完成的模样吧。” 掌柜嗫嚅着嘴角,想要说些什么这会儿又说不出来,只愣愣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掌柜才突地反应过来。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眼角眉梢尽是遮不住的喜色,“我得赶快些找人联系东家了…” — 商良回到后院后将刀具包取出来,从摆放整齐的粗胚碗具中取出一个置于打胚凳上,待固定好后,根据昨日雕刻出来的模型,他拾起木锉和圆刀便开始细细雕刻起来。 初阳从四合院中央斜斜洒落进来,屋前雪地寂静无声,泠泠日晕在商良身周渡上一层淡淡光辉,手掌下刀光晃动,木屑肆意纷飞,此处自成一片“热闹”之地。 做木雕十分考验匠师的耐心,技巧以及艺术感,同时也需要匠师通过不断的学习和实践才能够提升手中的技能。 其实幼时的商良并不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小孩,但父亲对于三代单传的他要求十分严格,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玩泥巴时,他就跟在爷爷身边开始学习雕刻了。 其他小孩总会因为玩闹调皮而被家长训斥,但他每次被责备几乎全是因为雕刻不出一个像样的作品来,在哭过闹过后,他最终选择沉默地接受父亲对于自己人生的规划。 是铁血手腕的父亲硬生生地把他从一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给磋磨成如今这般既有耐心又细心的人。 尚且年幼的商良整日整夜与各类雕刻品生活在一起,原本白嫩的小手也渐渐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疤与薄茧,但也正是在这样的熏陶中,他日渐与雕刻融为一体,雕刻手艺也成为他融入骨血的珍贵宝藏。 时至今日,商良对于父亲的怨恨早已化作庆幸与感激。 说到底,因为学习雕刻他的人生受益良多,与其说他一生中最大的成绩就是完成了许多出色的雕刻作品,倒不如说是手下的雕刻作品成就了他少有缺憾的人生。 雕刻之于商良,好比水之于鱼。 没有水,鱼儿便不可存活。 商良低着头,认真地将身边一个个粗胚打琢成具有“并蒂双生莲”浮雕的细胚,待最后只剩下两个粗胚的时候,他瞟过一眼便停下了手,站起身来舒展有些疲劳的双臂。 平日这个时候曲有书都会喊他去吃午饭,如今已到晌午,商良望向院外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 不想和继续他学习雕刻倒还能理解,但现在这情况看来,难不成因为他,曲有书把木雕店的工作也给辞了? 商良向前屋走去,经过侧屋时也没瞧见有人在,曲有书和他的奶奶都不在此处。 待走到前屋,掌柜看到商良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同他笑了笑,“今日小书他们日升有事,日昃再过来,午饭我就在食肆那儿随意买了些来,你莫嫌弃。” 商良摆摆手坐了下来,“自然不会嫌弃。” 他拿起筷子,状似不经意向掌柜问:“小书他有和你说是什么事么?” 掌柜摇了摇头,“他没同我讲,我也不清楚。” 对于曲有书会有什么事,他并不关心。 此刻掌柜一边吃着饭,一边还时不时打量几眼商良,那两眼放光的模样活脱脱像是在看什么移动大金库似的。《 》 16、宠他的第016天 商良注意到掌柜投过来的炙热视线,只默默地吃着饭菜,心知因为虎形印章,自己的雕刻手艺已经被他注意到了。 日昃申时,曲有书果真来了木雕店,一进入店内他便匆忙地往正堂跑,待瞅见商良正趴在桌上午憩,他下意识收敛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去侧屋干杂活。 商良醒过来时就看见曲有书正在清扫走廊上面的积雪,他睁开眸子望过去时,曲有书立马就丢下了手中的扫帚,朝着屋里头小跑过来。 “师父!” 曲有书抹了把汗水,因为劳作,他的脸蛋显得格外红润。 商良倏然抬眸注视着他,见曲有书表现得和往常一般无二,便明白莫锋并没有把自己欠债的事情告诉他。 “嗯,你来了啊。” 商良站起身,转身走到打胚凳前坐下,“正好给你留了两个粗胚,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琢细胚。” “好!” 一听这话,曲有书原本还有些怏怏的小脸瞬间变得神采飞扬。 商良见到曲有书这幅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由得也起了些精神,他先让曲有书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坐下,而后取来一个粗胚放在打胚凳上,缓缓道:“还记得你上次问过我的问题吗?” “碗唇为何要留得这么厚?” 曲有书边说边转了转眼眸,在瞧到桌面上已经雕好的细胚时,双眼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惊艳,随后艰难地缓缓收回视线,满面灼热地望向商良。 商良点点头,并没有直接解答他的疑惑,只说:“你可知做雕刻需要讲究层次感,一个雕刻作品的质量好坏,层次感的灵活运用在其中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 “层次感?”曲有书听得云里雾里的。 “是。” 为了方便曲有书理解,商良又举了个例子,“一件衣裳,有层褶的和无层褶的相比,你认为哪种更好看?” 曲有书仔细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有层褶的?” 商良颔首笑着点点头,“就好比在画纸上的鲜花,定然是比不过在花园里用肉眼看到的更为真实,画纸上的图像你只能在一面观看欣赏,但雕刻品一般会被人们从各个角度方位进行审视,雕刻品只要有了层次感便能够达到面面俱到的效果,不管怎么观望都可以给人带来真实的观感,层次感亦称为立体感。” “立体感…”新鲜词汇太多,曲有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师父说的这些话让他还是稍稍明白了一些,遂伸手指向已经被打琢成细胚的碗具,指着碗面上的浅浮雕同商良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层次感吧” 商良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是也不是。” 细胚只是刚刚成模,细致的雕花工序还未开始,更甭提还有最后的细刻,所以他才会说现阶段的细胚没有层次感,还得等到所有的工序完成,这些碗具才能够被评价为具有层次感。 商良继续道:“若想要一个雕刻作品具有层次感,便不能在打粗胚时将材料大肆切割,所以我先前才会把碗唇留得厚些。”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曲有书点点头,对于作品的好坏他还是有些分辨能力的,师父这些碗具还未做完,便已经比外头货架上摆放着的那些木雕品更为好看,他现在都不敢想象等到全部做完后成品会是什么模样的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着讨论,因为曲有书具有雕刻基础,待商良手把手带着他雕刻完一个细胚后,曲有书对于商良教的知识又多了一层自己的理解。 日落西斜,商良一边收拾布袋,一边询问曲有书:“小书,你知道何处有节节草吗?” 节节草又叫木贼草,耐寒喜潮湿,不仅可以药用,而且还能够用于打磨家具。 虽然现在岁暮天寒的,植被难以存活,但商良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长有节节草。 所幸的是,曲有书很快回答,“有的!在镇西郊外有一条河水,河道旁就长有节节草。” 商良喜悦一笑,连声道:“那太好了,我等会儿就过去。” 曲有书不清楚师父为什么要找节节草,但也没多问。 在临走前,商良又随口问了曲有书一句,“你这两日是有什么事么,都没过来店里。” “呃…” 曲有书被商良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支支吾吾的,好半晌他垂着脑袋,声音沉闷,“家里是有些麻烦事。” “很麻烦吗?” “也不是…”曲有书扁了扁唇,却也不说究竟是什么事。 商良见状便不再问他,只道:“若事情不好解决,我能帮得上忙的话,你就和我说一声。” “谢谢师父,我会的!” 曲有书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商良。 — 商良从河边摘了不少的节节草带回家时,天色已是漆黑一片。 在陈二哥家里待着的时青颜望着屋外浓重的夜幕,心里头有些担心商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商良还没有回来。 等了许久,待见到商良出现在门口时,时青颜心中才隐隐松下一口气,视线一转,却注意到商良衣摆下方的黑色裤腿颜色变深了,随着他的走动,水珠一点一滴掉落下来,将土黄色的地面晕湿一片。 商良走过来扶起时青颜,扬唇笑道:“我回来了。” 时青颜压下心中的疑惑,轻轻靠在他的胸口,轻声催促,“我们快些回家吧。” 感受到时青颜话语里的急切,商良一时还不明白怎么了,只听话地掺扶着时青颜回了家。 却不想刚回到寝房,时青颜再次催促一声,“你快去把衣裳换了,不然…不然你得感冒了。” 说这话时,他还蹙眉担忧地看了一眼商良的衣袍下方。 顺着时青颜的视线往下瞧,商良突然明白他为何会那样着急催自己回家了。 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商良乖巧回应:“好的,青颜。” 在商良换衣裳的空隙,时青颜注意到寝房地面上整齐摆放着一排排的节节草,他稍稍惊讶一瞬,不明白商良摘来这么多的节节草是要用来做什么。 不经意间又瞄到桌下烧得热烈的炭火盆,骤然感觉全身上下都开始温暖起来。 这人怎么连自己都不顾,光惦记着不让他冻着了… 外面是寒风凌冽的雪夜,屋内暖气怡人,时青颜心中划过一道道暖流,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烘得熨熨帖帖的。 商良换好衣裳刚走出来,就看到时青颜的小脸被热得有些泛了红,便笑道:“如果觉得热就把衣领打开些,我先去做晚饭,你在这里先坐着烤烤火。” 时青颜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好。” 商良见状,心情愉悦地转身去了灶房。 青颜这么关心自己,若是真的感冒了那他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多多得到青颜的注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他也要去闯一闯! — 微风拂过,烛光摇曳。 书桌前,商良与时青颜挨得很近,二人身后的土墙上两道人影交叠在一起轻轻晃动,影约绰绰,叫人看不真切。 商良从袋中将虎形印章取出来,递到时青颜手中。 饭后时青颜和商良说,想要看看他做的雕刻,商良自然是同意的。 在将时青颜的保暖措施做好后,商良扶着时青颜坐到桌前。 时青颜纤细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印章上卧着小憩的老虎,神色专注地细细掠过木雕的每一处角落,而后他将印章递归给商良,“昨夜你一宿没睡,就是因为它?” 商良没听出来时青颜话里隐藏的那丝不悦,只点了点头。 时青颜轻叹一声,“不论如何着急赶工,你晚上总归还是需要休息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对于木雕虽然我并无了解,但只是见到你做的这枚印章,我便知道你的手艺很强,以你的能力可以不必一直待在依水村。” 在商良逐渐不解的眼神中,时青颜神情认真地抬眸注视着他,沉声道:“商良,你有没有想过到外面的大城里去看看,在那里或许你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商良听完后渐渐拧起眉头,心中不掩落寞和难过,他没有直接回复时青颜的话,而是沉默地捡起几根节节草放进温水中浸泡好,随后在时青颜的身旁坐了下来。 一边用浸泡过的节节草细细打磨着印章,一边闷声道:“我从未想过要去其他的地方,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可是…” 时青颜微微睁大了双眼,刚想要和商良坦白心中所想,但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拖累,而耽误商良的一辈子啊… 况且商良才和自己认识不久,并没有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义务。 时青颜只觉得如商良这般优秀良善的好人,更应该去往那繁华之地实现满腔的雄才壮志,再顺利地娶妻养子,从而平安顺遂地过完幸福美满的一生。 而不是像此刻一般,被他这样残疾的废物日日拖累,始终屈居于这残破一隅,碌碌无为,郁郁不得抱负。 他想,商良不能再被自己拖累下去了… 时青颜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里只剩下坚定,他狠下心,语气也冷了些,“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辈子待在一起。”《 》 17、宠他的第017天 手中的节节草顿了顿,商良咬紧唇瓣,眼眶隐隐有些发热,他低垂着脑袋,强忍着不去看一眼时青颜,他无法想象此刻青颜是用着什么样的神情,说出这种绝情狠心的话来。 明明刚才还在关心自己,现在怎么会突然让他离开呢?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商良脑海中快速掠过好几种可能,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他强忍住眼角泪意,手下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打磨起印章,“现如今我身上还背负着商晚成之前欠下的债务,倘若真就这么离开清水村,我怕是会良心不安。” 时青颜见商良并没有再说要和自己一直在一起的话,暗地里缓下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内心渐渐生出一股淡淡的怅然若失之意。 他勾起唇角勉强一笑,“不急,等你偿还完债务再离开依水村也不迟,我想,商晚成真应该感谢你,你是个真正的大善人。” “嗯。” 商良声音还有些闷,“所以在我没离开之前,我们还可以像之前一样相处吗?” 问这话时,商良双眸陡然朝时青颜瞥去,眼尾还微微泛着红,看向时青颜的神情隐约带着一丝迫切的哀求。 时青颜神色一僵,他目光平静地看了商良许久,注意到那总是带着开朗笑意的脸庞此刻明显透露出哀伤,这让他感到些许无措慌张。 沉默了好半晌,时青颜才微微颔首,同意了商良的请求。 望着商良骤然变得喜悦的面容,他缓缓闭上眼,轻声道了句:“我有些困了。” 其实他并不是感受不到商良对于自己的喜欢,但是他一介残废,实非商良的良配。 他不想耽误了商良,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在这依水村苟延残喘,自生自灭,也不想让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受累。 商良收敛住嘴边笑意,快速站起身来,将时青颜带到床边坐下,刚想要收拾床铺,时青颜抬手制止住他,“我自己来就好了,你还有要紧事,就先去忙吧。” 手下动作顿了顿,商良有些怏怏地收回自己的双手,闷声道:“好,那我先去忙了。” 商良坐回书桌前,双目放空地抚摸着桌上还未完工的印章。 他又何尝不明白时青颜的想法呢,可是上辈子的他早已将自己的事业做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如今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比让时青颜过得幸福快乐来得更为重要。 对于时青颜如今的想法,商良也只是责备自己有些急于求成。 明明在还未见到时青颜之前,吸引到自己的不正是他身上那股坚韧柔善的气质吗,青颜总是这般美好,不管历经了多少痛苦磨难,内心却始终保持着一寸净土。 上辈子的他在商场上打拼多年,早已见惯了人心险恶,对于青颜,他只会毫不犹豫地时刻为之心动。 不过经此一出,商良明白了让时青颜接纳自己并不是一蹴而成的事情,他得循序渐进,一点一滴地渗入时青颜的世界。 — 接下来的日子,时青颜始终与商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二人单独相处时,时青颜也没有再像先前那样毫无保留地流露心绪,虽说没有和最初两日那样痛恨排斥商良,但就是这般刻意无情的回避式冷漠,让商良心中愈发不好受。 即便商良表面上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自信,但每逢入夜之时,他便会出神地凝视着时青颜背对着自己的清薄背影,内心深处控制不住地成股涌出一阵阵钻心的难受。 有好几次商良都想要向时青颜大声表明自己的心意,但由于害怕时青颜会因此离他离得更远,遂他都强自忍了下来。 前几日的他还在因为替原主背锅而感到委屈,但到现如今,他反倒还要感谢这口黑锅,就因为这口锅给了他一个顺理成章留在时青颜身边的缘由。 — 木雕店后院的正堂内,商良正在和曲有书一同安静地细细雕刻着碗具上的花色。 走廊外,掌柜步伐极快地朝这边走来,他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一走进来就兴冲冲地朝着商良高声喊道:“商良!你快跟我出来!” 商良放下手中的雕刻刀和模具,抬眸看向掌柜,声音平静,“可是店里的东家过来了?” “是!东家恰好有事要去一趟县城,顺便过来看一眼你做的卧虎印章!” 掌柜嘿嘿笑着,“你快把印章带上,东家就在前头等着你呢。” “这就来。” 商良起身,将布袋中打磨抛光好的印章拿出来。 掌柜和商良笑谈之际,似有若无地睨了一眼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曲有书。 曲有书被掌柜打量这一眼,小脸顿时刷白,他负着双手,将身后的雕刻刀又往内藏了藏。 直到眼睁睁看着掌柜跟在商良的身后一同走远,曲有书这才有些腿软地跌坐在地,握着雕刻刀的手指也细微颤抖起来。 — 撩开门帘,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前啜着茶水,在见到商良走进来后,也只是笑着道了声:“来了啊,快请坐。” “东家。” 商良微微颔首,随后在东家对面坐了下来。 东家一边饮着茶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他倒是没想到掌柜新招来的木雕匠会如此年轻。 上一位被县尉看中的杨大师早已年迈六十,而这一位新匠师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木雕手法当真能有掌柜说得那般神乎其神? 东家心生狐疑,他瞥过一眼还在一旁点头哈腰的掌柜,掌柜接收到眼色,便立刻朝着商良挤眉弄眼,催促道:“商良,你先把印章拿出来给东家看一看。” 商良点点头,将袖中掩藏着的印章轻轻掷于桌上。 掌柜特意瞅了一眼印章,很快便发现这枚卧虎印章看上去竟是比第一次看到时更为精美细腻,那虎头虎背虎尾的线条纹路逼真极了,活像是一头真正的老虎正趴在印底上面小憩,当真称得上一句栩栩如生。 原本气定神闲的东家也不再似刚才那般不甚在意,他紧盯着桌面正中央的印章,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没有其他木雕品会有的毛刺,整体平整光滑,即便没有见过真正的老虎,但此刻看着这枚卧虎印章,便可知道真正的老虎是何模样。 东家克制地没有直接拿起印章仔细观察,只目光炯炯地看向商良,恳切地询问一声,“我能拿起来看看它吗?” “当然可以,你随意。”商良长腿交叠,语气漫不经心。 听到这话,东家这才伸手拿过印章,细细地打量起来… 过了许久,他将印章放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商良问道:“年轻人,以你如此出色的木雕手艺,怎么会待在这小小的永安镇呢?” “这里有我的家人。”商良微微笑着。 “原来如此。”东家点了点头,又接着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县城发展,不瞒你说,鄙人经营木雕生意已久,而你的木雕技术是鄙人见过的最为出色的一个,若是你去了县城,我还能把你引荐给县令大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高抬手臂,朝着县城的方向作了个揖。 随后,他又转眸看向商良,“县令大人与鄙人乃莫逆之交,他素来喜爱木雕,倘若你去了县令大人的门下做活,以你的能力,必定会被他奉为座上宾!” 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面前的年轻人必定会同意。 不料商良却是摇了摇头,道:“东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家中还有夫郎需要我照顾,商某暂时是不打算去县城了。” 实际上,商良并不想去县令那里做一个仅仅居于幕后的木雕匠,他只是想着多结识些人脉,等到做出越来越多的雕刻品售卖出去,并且积攒到一定的钱财后,便能和前世一样开办雕刻厂了。 东家见商良一副坚定不已的模样,便知道这厉害的年轻人是无论如何都游说不了的,他索性放弃劝说,只道:“那这枚印章你可以卖给我吗?我愿意出价五百两。” 在一旁添茶倒水的掌柜被东家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了一大跳。 商良也瞬间有了些精神,他知道自己做出来的雕刻品在这个世界会很值钱,却没想到东家竟然愿意直接出价五百两。 好家伙!这可是五百两啊! 原主赌博赌了大半年才欠下梁庄主一千多两,他不过只是花费了两三晚时间雕刻出的一枚小小印章,就能够将原主欠下的债务给还清小半。 商良也不打算提价,只笑着道:“我可以卖给你,不过这枚雕刻品还差一些没有做完,我需要知道你想在印底雕刻什么样的图案,是阴刻还是阳刻,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些核桃油。” 核桃油向来贵重,只有大富人家才能用得起,就算他想买还不一定买得到,所以他只能在这里问问东家有没有核桃油,等把印底雕刻好,再将核桃油涂好后,这枚卧虎印章也就算是正式完工了。 “阴刻便好,图案待会儿我画好给你,至于核桃油恐怕还得等上几日才能派人送过来给你。”东家起身抚了抚衣袍的褶皱,而后走到柜台后面拿了纸张画起印底来。 商良也跟着起身,朝着东家朗声笑道:“那就多谢东家了。”《 》 18、宠他的第018天 东家绘制图案的速度很快,画完后他将图纸交到商良手中。 商良接过一看,发现上面赫然是一个人名——杜光。 这不是东家的名字。 掌柜先前与他说过东家名叫何广盛,如今东家交给他的图案显然是其他人的名字,商良试探着向东家问了句:“这可是县令大人的名讳?” 何广盛颔首,“不错,这枚印章我将会送给县令大人。” 商良了悟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东家和县令大人的关系还真是极好的。 他将图案细细卷好收进袖中,而后朝着何广盛抱拳,“那商某便先去忙了,待印章做好后,东家再派人过来收取即可。” 见何广盛“嗯”了一声,商良才转身往后院走去… 还未走进正屋,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又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商良神情微鄂,连忙走了进去。 只见曲有书坐在矮凳上,他低着脑袋,将整张脸全部埋入放在膝盖上的双臂中间,断断续续地哭泣着。 听到商良走进来的声音后,曲有书猛地抬头望了过去,瞬间哭得更为大声。 商良皱着眉头走到他身边,询问道:“小书,你怎么哭了?” 曲有书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哽咽着回答,“师父,我….我可能要被掌柜辞退了…” “为什么!他怎么会突然要辞退你呢…” 商良睁大眸子,面色不解,“难不成…” 想到先前掌柜过来时,看到了曲有书和自己一起在做雕刻的那一幕,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曲有书泪水汪汪地点了点脑袋,“师父,就是你想的那样没错,杨大师还在店里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掌柜说我偷学工艺,在那个时候掌柜就警告过我,说是不许我再学习雕刻,不然的话,就要立刻把我给辞退了…” “师父,刚…刚才他看到了我在和您学做雕刻,这回儿肯定是要把我给辞退了的…”说着说着,曲有书的泪水流得更为汹涌。 听完后,商良拧起眉头,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么多日下来,他和掌柜的接触只多不少。 掌柜是个性格迂腐的人,说话做事向来墨守成规,如今曲有书和他学习雕刻,即便他和掌柜说清楚是自己自愿教学的,恐怕掌柜也不会通融半分,到最后也只会将曲有书辞退。 看着曲有书泪意泛滥的双眼,商良只能先安抚他:“我待会儿去和掌柜说一说,看看他能不能破个例。” “真…真的吗?” 曲有书提袖将眼泪擦干,眼框揉得通红,他破涕为笑,“那太好了!太谢谢您了师父!” 商良抿着唇角,轻笑着点了点头。 在用午饭时,商良便和掌柜说了曲有书的事情。 掌柜听完商良的请求,不可思议地看向商良,“商良,你真就这么想让书哥儿和你学习雕刻?” 商良沉声道:“是。” “可是商良,你看看整个西陵国,哪有人会让哥儿在外头抛头露面做工的,我之所以能让书哥儿和他的祖母在店里帮忙做些杂活,还不就是因为看见他们俩个人一老一小的太过可怜,所以当时才软了心肠收留他们,可如今你说要让曲有书继续跟着你学做雕刻,那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掌柜说的话字字句句斩钉截铁,不容许商良辩驳半分。 “更何况我最近还听说,书哥儿的娘家人已经在给他说媒了,你今日和我讲的这件事,已经没得商量了。” 商良一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睁大双眼看向掌柜,有些瞠目结舌,“你说什么!说媒!” “是啊,书哥儿他没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商良惊讶过后,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之前曲有书和他说有麻烦事就是这个啊,可是他才多大,十三四岁的年纪,都还未成年呢,他家里人怎么会就给他说媒了呢… 掌柜捋了捋胡须,说出来的话让商良更感炸裂,“书哥儿也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早些嫁了人,生个儿子也能尽早享福。” 商良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也太过于可怕了! 他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菜,而后飞速跑去后院。 曲有书一见到商良走进来,便满怀期待地问:“师父怎么样了,掌柜他同意了吗?” “没有。” 商良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看着瞬间失望的曲有书,他轻声问:“你家里人给你说媒了?你要嫁人了?” 听到商良问的话,曲有书更加难过了,他闷闷地点了点头,“是,不过我是不会同意他们的。” “你有办法应付?” 曲有书深深叹出一口气,眼角逐渐泛出泪光,“暂时还没有想到办法,奶奶现在被他们关在房里出不了门,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 商良愤然道:“他们不是你的家人么,怎么会把你奶奶给关起来!” 难怪这几日都没怎么看见曲有书的奶奶,他还以为老人家是在家里面休息呢,却没想到是被曲有书的家人给当作威胁曲有书嫁人的人质,怎么会有人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呢! 商良气得怒火翻涌,他一把拉起还在小声哽咽的曲有书,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带我去你家,我来帮你解决问题!” 曲有书被商良突然拉拽着走路,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此刻听到商良这么说,他既是喜悦又是担忧,“可是师父,我家里那边人很多的…” 商良并不答话,此刻他正在气头上呢。 在掌柜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商良拉着曲有书走到木雕店外面,而后他放下手,语气沉重道:“小书,你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然后再带我去你家。” 曲有书激动得眼含热泪,随后将身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同商良快速讲了一遍。 原来曲有书并不是曲家亲生的孩子,而是曲奶奶从外面捡回去的弃婴,在曲家还有一个一直看不惯曲有书的大伯曲大明,现如今就是曲大明在威胁曲有书嫁人。 商良听完后,面色毅然决然,“走吧,带我去你家。” 曲有书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大伯他还有几个儿子,他们…” “别怕,我能应付。”商良打断了曲有书的话。 这回儿曲有书也不再多说,只擦了擦眼泪,带着自己的师父往家里头赶。 曲有书的家就在永安镇上,且离木雕店不远,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望着面前紧闭着的大门,商良二话不说,直接抬脚一脚踹开,待看到院内五六个年轻人频频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时,商良便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曲大明的儿子。 曲有书躲在商良的身后,不敢吭声。 商良直接抬步走进院里,深邃的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他提高嗓音喊道:“曲大明他人在哪里!快让他出来见我!” 几个年轻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身材最为强壮的男人走了过来,满脸不悦地问了声:“你找我爹是想做什么?” 他走近了才发现商良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曲有书瑟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地藏在商良身后,低着头不敢露面。 男人一下子就认出了曲有书,他呵斥出声,“好啊你个小兔崽子!几天都没看见个人影,现在还知道要回来了!” 他作势就要伸手将曲有书给强行拉拽过去,熟料手臂刚伸到半空便被商良稳稳桎梏住。 男人抬眸看去,宽肩窄腰的莽汉子神色冰冷,深邃幽暗的双眸似禁锢着一头即将要冲脱牢笼的无形猛兽,让人只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心生战栗。 男人强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语气不禁弱了些,“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管我家的家事?” 商良没管他,直接将他推到门外去,而后同身后的曲有书道:“走,我们直接去找你奶奶。” 曲有书抬眸点了点头,在几个年轻人气愤的目光中,带着商良往内院走去… 眼见着二人越走越远,他们才开始着急起来。 有人先去外头找曲大明,剩下的人全部都追着赶着朝商良二人跑过去… 商良走到屋门口,一眼就看到木板门被两把木栓给锁得牢牢实实的,他不由得攥紧拳头,指骨关节喀喀作响,低声吼了句:“艹!” 许久没爆粗口的商良,见到此情此景便是连他也忍不住想要怼人。 怎么可以把一个老人家给一直关在屋子里面呢,更何况这还是密不透风的土房子! 商良将两块木栓一下子取了下来,然后径直冲到房间里,试图将还躺在床上的老人唤醒过来,“老人家,老人家,醒一醒…” 跟在后头的曲有书看着昏迷未醒的奶奶,眼泪水一股股地往外冒,他将老人家扶正坐好,半抱着她,哑声呼唤:“奶奶,奶奶,你快醒过来吧,有书回来了,有书回来救你了…” 身后几个年轻人哗啦啦地一起闯进了屋里来,待看到商良和曲有书两个人正站在床前,眼中全部都燃起了庞然怒火。 有人朝着商良直接一拳冲了过去,商良疾步走到曲有书身前,将二人护在身后,正面迎向这突如其来的拳头,抓住这人的手臂就直接来了个狠狠的过肩摔。 那人被摔得眼冒金星,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断哀嚎出声。 其他人见状,原本跃跃欲试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很快其中不知有谁高喊了一句:“该死的野男人!我们快上去打死他!他就只有一个人,我们这边有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怕打不过他吗!”《 》 19、宠他的第019天 这话让所有人重拾信心,原本还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的四人,瞬间都面目狰狞地全部朝着商良一窝蜂奔涌过去,拳拳生风,招招呼肉,一招一式全往商良身体的要害之处袭去,誓要让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不得好死! 但他们终究不是练家子,甚至还没有梁庄主的打手来得厉害,商良不过使了几个简单招式,就把这几个人全都打趴在地。 几个年轻男人趴在地面上,其中一个抬起头,不顾嘴角流下的鲜血,眼神凶狠地射向坐在床边默默垂泪的曲有书,怒吼道:“曲有书!你个没良心的小杂种!带他进屋是想要做什么!你人长大了,翅膀也变硬了是不是!还真是狼心狗肺,我家白养……” 商良神色一冷,抬起脚直接踩在他的脸上,嗓音冰冷,“你这个狗东西在狂吠些什么呢!这么多年来,你们有哪一天好好地对待过曲有书,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祖母也不管不问,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牲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说完,商良便怒火翻涌地一脚把他踹到墙角边,那人匍匐在地面,一口鲜血“噗”地一声喷出,而后直接晕了过去。 剩下还躺在地上哀嚎怒骂着的人见此情形,全都硬生生住了嘴,紧闭双眼装死。 商良见状,转身就把还没有醒过来的老人家背在身上,带着泪水斑斑的曲有书走出了门去。 刚走出院门,就看到道路前方不远处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正朝着这边急冲冲地疾步跑过来,在他身边还有先前那个想要抓走曲有书的年轻男人。 商良一看便知中年男人就是曲有书的大伯,曲大明。 曲大明在还隔着一段距离时,就看清楚了商良不仅背上背着自己的老娘,身边还跟着曲有书那个小杂种,当即便明白他们是打算带人逃跑,一时气急攻心便也忘记了自家儿子和自己说过的话,冲过去后就想要伸手抢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眸色狠厉的高大汉子,刚想要脱口出而的骂人话猛地收了回去,转头就朝着曲有书恨声怒骂道:“曲有书你是不是想死啊!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的,还尽勾搭些没脸没皮的东西,一回来就想着带野男人来家里胡闹,还不快些把你的祖母给送回家去!” 奈何手短腿短,曲大明始终够不着商良背上的老娘。 见到商良被自家儿子挡住去路,他灰溜溜的眸子一转,突然伸手就朝着一直躲在商良身后的曲有书抓去。 商良一时没顾上,回头就看见曲有书被曲大明捂着嘴,被拖着拽着又朝院内而去,商良心里一急,三两下解决了面前的人,托稳背上的老人家,转身就朝着曲大明一脚飞踹过去。 曲大明被踹翻在地,隐约听到自己的腰部传来“嘎吱”一声响,他捂着被摔得疼痛欲裂的臀部,“哎呦哎呦”地叫唤个不停。 曲有书被连带着和曲大明一起倒在了地上。 商良面带焦色地走近他身边,关切问道:“小书,你没有事吧,还能起来么?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了。” “我…我没事…” 曲有书揉了揉有些破了皮的手臂,急忙起了身。 二人一同朝着院外疾步而去… — 等到商良在镇上租了间土房子,并将曲有书和他的奶奶安置好后,天色沉沉,已近黄昏。 曲奶奶早已在二人奔逃时就晕晕乎乎地转醒过来,曲有书扶着她一口口地喂着茶水,商良便在一旁整理着基础家用物品。 一边整理着刚买来的生活用品,商良一边和曲有书仔细嘱咐,“小书,你后面就和你奶奶暂时住在这里,不要再离开这里了,我每日应卯后就过来看看你们,若是还缺什么你就和师父说。” 手中的匙羹顿了顿,曲有书嗫嚅着嘴角,眼角泛红,“有书知道了,多谢师父…” 从小到大,他和奶奶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 他们在木雕店赚取到的工钱每每到手上还没捂热乎,便会被大伯一家给抢去,更为可气的是,大伯一家对于他和奶奶非打即骂,还经常把吃剩的饭菜扔给他们吃,说他们只配吃别人剩下的。 若不是师父出手帮助他们,他根本想象不到若是自己被逼着嫁了人,那日子该会有多难过! 曲有书明白自己已经对师父说过太多的谢谢了,但他还是要表达出自己的感激,将来的他一定会好好回报师父的恩情! “和师父说什么谢不谢的呢…”商良边整理着,边摆了摆手。 “咳…咳咳…” 曲有书身下半扶着的奶奶轻声咳嗽,她朝着商良无力地抬眸望去,干涩开裂的嘴角微微张开,轻声道:“商匠师,此事真的太感谢你了,你…咳咳…你就是老身和有书这辈子的大恩人呐…咳咳…” 商良连忙走近床前,放缓声音安抚,“晚辈做的这些事都是举手之劳,不足以挂齿,更何况小书是我的徒弟,我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欺负到你们!” 老人家眼眶发热地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会好人有好报的。” 商良只笑着看她,将买来的药包递给曲有书,“上天向来有好生之德,您老人家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所以一定要把身体给养好了,等身体好些了,您还能看着小书怎么和我学做雕刻。” “好。” 老人家缓缓点头,面色隐有困顿。 商良见她犯困了,便和曲有书再次嘱咐一番后离开了此处。 — 回到依水村后,商良先回到房里将身上染血的衣裳给换了一身,又把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洗净后,才过去陈二哥家里接时青颜。 时青颜见商良回来了,遂浅笑着和一旁的仪哥儿道别:“涓仪,我便先回家了。” 陈涓仪听到时青颜的话,迅速抬眸朝着刚进屋的商良看去,眼里还带着些清晰可见的惊慌。 待看到商良动作轻柔地扶起时青颜站起身,还在那儿细细地关切问候着时青颜,他心里才松下一口气。 虽有些疑惑,但陈涓仪还是转眸看向时青颜温雅一笑,“青颜哥,那我们明日再见。” “明日见。” 时青颜朝着陈涓仪微微颔首,而后和商良转身慢慢远去。 等到商良他们走了后,陈涓仪这才瞪大了双眼看向陈二哥,道:“齐哥哥,商晚成的变化竟然这么大?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我眼睛花了,给看错了!” 陈齐嘿嘿笑着,“你没有看错,商小子真的脱胎换骨了。” 陈涓仪心中庆幸,“如此看来,那青颜哥往后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了,真是太好了!” — 后面的几日,商良把卧虎印章做好后交给掌柜,掌柜在连声赞叹几句完美后,便把先前东家与商良约定好的五百两银票递交给商良。 商良拿过银票的瞬间顿时心满意足。 这几日花销极大,如今有了钱他就可以暂时缓一口气了。 刚准备去后院继续工作时,掌柜却把商良给唤住,他面带疑色,“商良,你最近有没有听到镇上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商良嘴角笑意一敛,道:“说了什么?” 他每日都浸泡在做工房,哪里还能知道外头会发生何事。 “镇里的人都在说,曲家的养哥儿和一个不知名的野男人跑到外头去了,二人在私奔之前,不仅把曲家所有的人都给打了一顿,而且还把钱财也给卷走了…”掌柜边说,边打量着商良的神色。 商良却是在听过掌柜的话后,面色依然平静,“哦?那两个人真是太过分了。” 心道:曲家的那群畜牲还真是会添油加醋,他此刻还真的有点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有卷钱跑路了。 掌柜面无表情:你能不能先听听你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些流言蜚语也是在前几日才开始有的,恰恰好还是在商良带着曲有书离开了木雕店那一日后的第二天出现的,除非大脑失忆,不然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曲家的事不是商良做的! 见商良一副死不承认的模样,掌柜只能无奈道:“你自己在外面多注意点,别被曲家人给看见就行了。” 商良充耳不闻,也不回话,直接去了后院。 孰料掌柜竟然是个乌鸦嘴!一语成谶! 当日商良下了班,还在街道上走路时,突然被四处寻人的曲家人一下子给认了出来,一群大老爷们打不过商良,又怕商良和上次一样跑得人都没了影,便一个个泼皮耍赖般朝着他哭喊骂街。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街道上围观的路人全部都知道带走曲家养哥儿的野男人,竟然会是那木雕店新聘请的木雕匠。 被曲家人包围着的商良不好当街动手,本就心烦意乱,如今被镇上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一闹,顿时就火冒三丈,他直接开口高声说话,把曲有书的遭遇事无巨细地全部都给吐露了出来。 本以为吃瓜群众会站在自己这边帮他说话,却不曾想,不少路人竟是觉得索然无味,很快都离开了。 还有一些未离开的吃瓜群众,其中甚至还有好几个人帮着曲家说话。 “把书哥儿养这么大,现在曲家要娶媳妇没钱用了,让书哥儿嫁人这不是应该的么?” “人家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就被你带着跑不见了,人家能不气吗?你快些把书哥儿还给曲家吧…” “他还真是闲得没事做,别人家要嫁哥儿干他啥事?” “听说曲大明的腰都被他打折了,还真是可怜见的啊,不但养大的哥儿跑了,就连钱也被外人拿了,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呐!” “……” 商良心知自己多说无益,他冷着脸摆脱了曲家人的纠缠,在众人的指责声中逐渐远去。 见商良软硬不吃,曲家人愤恨地盯着他的背影,并决定让人盯着商良的行踪,以便于尽快找到曲有书。《 》 20、宠他的第020天 翌日辰时,商良还未走到木雕店,便远远地看见了正在店门外不断来回踱步的莫锋。 莫锋浓眉深拧,神色焦灼,他不停搓着被冻得发红的双手,在见到商良走过来时,那一看就许久未眠的双眼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商良!” 莫锋很快就走到商良的身边,在喊过一声后,他才神情紧张地压低声音,“商良,是你救了小书他们是吧,小书他们都还在镇里吧?” 商良垂眸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 莫锋骤然松下一口气,浑身似脱力一般,“多亏了还有你。” 前段日子在小书来找自己帮忙后,他就一直被家里人明令禁止,不准许去曲家闹事,有一次他好不容易逃出了家人的监//管,可才走进曲家,就被曲大明的几个儿子们又给客气地请了出去。 当时,他看着被徐徐关上的院门,心中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 在去往曲家之前,他心里还想着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然后把曲有书他们给带走,可是终究是没有胆量敢那样做。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懦弱,不敢真正地和曲家人动手。 如今是商良把曲有书他们给救了出来,他该感谢商良。 于是莫锋看着商良真挚地道了一声:“多谢你商良,如若不是你出手,小书他恐怕很快就要被逼着嫁出去了…” 商良撇撇唇,抬手打断了他,“等等,先不说你和小书究竟是什么关系,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还要请你先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小书的踪迹。” 昨日自己在街上时,只是说了曲有书二人逃了出去,现如今都已经不在镇上了,未免节外生枝,即便是和曲有书关系亲近的莫锋,他也要好好地叮嘱一番。 莫锋迫不及待地承诺,“这是自然,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还好是商良,不是其他的人。 在听说小书和野男人私奔了的时候,莫锋气得快要发疯,他当时就在心里不断地说服自己,小书不会是那样任性无脑的人,明明和小书关系最好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小书不会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不堪… 望着莫锋欣喜若狂离去的背影,商良眼眸轻垂,转身朝店里走去。 掌柜一见到商良过来点卯了,便讪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商良,早啊。” 见商良瞟了自己一眼,掌柜更加不好意思了,“昨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且放宽心,若是有人来店里问起你的情况,我是绝对闭口不言的!” 木雕店东家势大,一般人是不敢随意进来捣乱的。 “多谢。”商良神色稍霁,笑着道了声谢。 掌柜虽然性格迂腐,但是心地还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在当初自己走投无路之时,还愿意提前预付工钱,更不会好心地收留曲有书他们。 掌柜心安了些,摆手道:“于情于理,我都该帮着你些。” 商良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去了后院。 白家预定的碗具除了最后一步上油,其他的工序已经全部完成,所幸东家是个慷慨的人,送过来的核桃油还能够把这些碗具的表面也给刷上一层油。 商良准备今日就把所有碗具都刷好油,等再过个两三日,碗具晾干了后,就让掌柜派人把碗具给送到白家去,再过三日便是陈白两家结亲的大好日子,时间赶的刚刚好。 一直忙活到晌午,商良总算是把全部的碗具给完成收尾工作了,看着桌面上摆放整齐的一排排碗具,他不由自主地愉悦一笑。 刚刷好核桃油的圆润碗具一个个都光亮新鲜,显露出的“并蒂双生莲”活灵活现,让人只看上一眼便能聚精会神地细细打量其中细节,从纹理到整体形状都逼真异常,且线条流畅,内表光滑如镜,看着倒不像是些碗具,而是在展览馆里呈现出来的艺术品。 商良揉了揉肩颈,抬步朝前屋走去。 这几日曲有书没有再来木雕店,掌柜已经默认把曲有书给辞退了,但因为还没有招聘到新伙计,故其都是在食肆买来的饭菜。 商良刚坐下准备用食,掌柜便忧虑地看向他,“商良,刚才我去食肆的时候,听到有人提起你了。” 掌柜看着商良,语气犹豫,“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商晚成?” 商良抿起唇角,点头承认了掌柜的话,“是。” 若是没人认出他倒还好,可镇上原主的债主多,再加上曲家这事闹出来的影响也不小,众人一传十,十传百的,总会有那么几个债主在听到身形样貌描述后,便能知道抢走曲家哥儿的木雕匠是赌徒商晚成。 老百姓的日子一个个都过得枯燥乏味,这会儿一有了点新鲜乐子,定是逢人就讲的,再加上永安镇本就是个小镇,商良估计这会儿,便是连商晚成是个好赌欠债还酷爱虐/待夫郎的人渣事迹,都全部被镇民们给扒拉出来了。 商良蹙了蹙眉,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宁。 就算被全天下的人议论他都无所谓,但他担心还在依水村的青颜听到了谣言,会因此产生误会。 抚了抚袖中的梅花形桃木发簪,商良心中隐隐焦躁起来… — 依水村。 时青颜正躺在躺椅上闭眸小憩,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他睁开双眼往门外望去,正好见到披着一袭艳红大氅的卢非扭着腰肢快步走了进来,那双妩媚的眼睛朝着他直直地看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微笑。 陈齐跟在卢非的后头走进来,急得手足无措,他又不好伸手阻拦,只能不断催促道:“非哥儿,你就快些回去吧,颜哥儿还要休息呢,你后面几日再过来看他吧,行不行…” “陈二哥这么着急做什么。” 卢非侧了侧头,嘴角笑意讽刺意味更浓,“你怎么就这么放心不下我,难道还怕我会吃掉时青颜不成?” 说这话时,他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时青颜。 时青颜心知来者不善,他闭上眼,道了声:“非哥儿,你有什么事情等后面再和我说吧,我现在准备午憩了。” 卢非一看到时青颜这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就忍不住来气,他抬手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陈齐,大大咧咧地往时青颜身边一坐,轻笑一声,“时青颜,你还不知道吧,还不知道商晚成最近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吧?” 一听到商晚成这几个字,时青颜倏地睁开了眼睛:“他怎么了?” 商良难道又出事了? 被商晚成的那些债主给找麻烦了? 时青颜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夜商良红肿的侧脸、委屈的神情,心脏像是猛地被人给一把拽起,一口闷气卡在胸膛里不上不下的。 卢非见到时青颜竟然会这么担心商晚成,他感慨一声,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明明都被折磨成了这幅鬼样子,到了现如今竟然还会担心商晚成? 时青颜该不会是腿被人打断了,就连脑袋也跟着一块傻了吧? 他轻哼了一声,双眼直直盯向时青颜被薄毯盖着的右腿,面带同情,语气却是阴阳怪气,“也是,你的腿早就被商晚成给打折了,怎么还能跑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又怎么能知道商晚成背着你做了些什么坏事呢。” 时青颜变了变脸色,双手不自觉覆上大腿,挡住了卢非赤裸裸的视线。 陈齐在一旁焦急不已,商晚成闹出来的事情他早已听说,但是那些事都不能让颜哥儿知道,便是要告知,也不能是由外人来告诉他,更何况这个外人还是逢人就会刺上一两句的刀子嘴非哥儿。 若非授受不亲,陈齐现在恨不得一把冲上去将卢非给扔出门外,可是如今这情况,颜哥儿怕是要知道得明明白白,不然不肯罢休了。 他皱着眉劝了声:“颜哥儿,你等晚成回来后,自己到时候再问问他,现在就先别管这件事了。” “哟哟哟!” 卢非呵呵冷笑道:“晚成晚成的,陈二哥叫得可真是亲热,怎么商晚成在外头找了个小哥儿当外室养着,我反倒还不能告诉他的可怜原配了么?” 说完,他又朝着瞳孔微缩的时青颜轻蔑一笑,“你说是吧?商晚成的原配夫郎,时青颜。” 时青颜在听完卢非的话后,只觉得脑中“轰隆”一声响,眼前变得白茫茫的一片,顿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虽说早已做好商良会离开自己的准备,但他没想到商良会这么快就寻到了新欢,可笑自己之前竟然还认为商良是有些喜欢自己的,原来都是他想多了… 时青颜缓了缓不稳的心绪,而后抬起眸子看向还在朝着自己讥笑的卢非,语气毫无波澜,“我知道了,你走吧。” 看着时青颜镇定自若的神情,卢非面上困惑之色一闪而过。 这和他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的场面并不是他想看到的,时青颜不是应该生气恼怒吗?不是应该咒骂商晚成吗?怎么会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 明明时青颜刚才还在担心商晚成,现在听到商晚成有了外室的消息,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平静呢?《 》 21、宠他的第021天 卢非有些不甘心,他可是特意过来看时青颜笑话的,前段日子还以为商晚成真的改邪归正了呢,如今看来不过也只是会做些表面功夫,果然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时青颜,我劝你自求多福。我听说商晚成为了那个外室,可是亲自跑到那外室家里去大闹了一场,甚至还强行带走了那个外室,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外室被嫁出去呢!” 卢非边说便盯着时青颜打量,硬是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波动来。 结果对视之人非但没有恼怒难过,反倒还牵起唇角淡淡一笑,轻声和自己道了句:“如此甚好,只要他喜欢便行。” 听到这话卢非更来气了,比先前时青颜对着自己冷面冷言更生气,他此刻恨不得撬开时青颜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是否被塞了团棉花,堵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我看你就是活该受罪,冥顽不灵,真是愚蠢!” 说完,卢非猛地站起身来,眉目深拧地看着时青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气极,重重“哼”了一声后甩门远去… 卢非刚离开,陈齐就走到时青颜面前,讪讪道:“颜哥儿,你别听那卢非瞎说,晚成最近对你这么上心,怎么会真的和那外面说的一样呢,我看或许是别有隐情,你就等晚成回来了再亲自去问问他呗。” “青颜谢过陈二哥的好意,但我与他终究只是萍水相逢一场,你就不必再劝了。” 时青颜强自撑着扶手起了身,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待站稳后朝着神色错愕的陈齐勾唇浅笑道:“陈二哥,我如今还有要紧事,便先离开这里了,这段日子还要多谢你对我的照顾。” 说完也不管陈齐作何反应,他拖着毫无知觉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了去。 中途摔倒在地,陈齐胆战心惊地刚想要伸手去扶,却被时青颜抬手阻止,他双手手肘撑在地面上,自己一点一点慢慢地踡伏着身躯爬了起来,而后离陈齐身边远了些,淡淡道了句:“多谢陈二哥,我自己可以走,不必劳烦陈二哥了。” 他扶着身边的门框,低垂着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于是陈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时青颜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陈家,跟着走到门外后,在看见时青颜是往回家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时,他才稍稍安下了心,而后转身关好门,接着便也往镇上疾步而去。 时青颜忍着右腿逐渐生出的深入骨髓的疼痛,他沉吟一声,一个人静静站在寒风凌冽的雪地中站了许久,苍茫大地银装素裹,被天上冰冷的太阳折射出明亮的光芒,片片雪花纷纷扬扬,整个世界是如此的安静。 脖颈处冰凉的冷风慢慢侵入,时青颜却感受不到凉意。 这段日子,他有些习惯了商良温暖的怀抱,竟是不知若是没了商良的庇护,自己独身一人在雪地中行走会是如此的漫长孤寂,此时此刻身体上的寒冷及不得心灵上阵阵泛起的寒意万分之一。 时青颜用双臂将自己环抱了起来,而后继续一步步地拖着痛到麻木失去知觉的右腿朝家里走去… 等到了家,时青颜也没去管衣裳和头发上沾着的雪花,他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抬眼望向桌上的纸和墨,他伸出手指朝着毛笔摸了过去。 所幸的是商良在家里留了些纸墨,若是想写和离书也容易些。 时青颜执起墨锭,在砚台上方细细摩挲起来… 他的双手很是好看,双手修长,指骨分明,手腕莹润,薄薄白皙透明的雪色肌肤下青筋明显。 磨着墨锭的动作轻缓飘盈,寒风拍窗扑入,青丝随风流动,几缕发丝偶尔拂过脸侧,清隽冰冷的神情令其更显天人之姿。 时青颜很庆幸自己曾经不管有多忙碌,也要抽空坚持跟着欢弟一起读书认字,虽说还有许多字都认不全,但平日里的常用字他还是都识得的。 待墨磨好了后,他拾起毛笔,将笔尖蘸上些墨,而后端坐身姿,一笔一划徐徐落下字来… “和离书”三个大字起步,纸面上的字迹清隽工整,字字力透纸背,世人皆论字如其人,光看写出来的字便可轻易得知,这是一个心思通透心性坚韧之人。 待全部写完后,时青颜拾起纸张细细吹了吹,而后用砚台压住边沿,任由从外面倾泻进来的冷风将和离书上的字迹快速风干… — 陈齐几乎是小跑着去镇上的,一到了镇上,他便急匆匆地朝木雕店走去… 虽说对于商晚成会木雕这回事他也有些惊讶,且估计这会儿村里的大伙儿都会和他一个想法,但是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去猜想商晚成何时学会的木雕,而是颜哥儿的事情更重要。 颜哥儿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看得出来被伤了心。 他得赶紧找到商晚成,让其先回家看看去… 见到陈齐面颊泛红地冲进来时,掌柜还以为这个中年男人也是过来找商良的,于是只斜睨了他一眼,还未等陈齐开口便道了声:“商良还在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先和我说说。” “什么?你说商啥?” 陈齐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而后疑惑问道:“你说的谁?商良?可我是来找商晚成的啊。” “哦。” 掌柜头也不抬地又回道:“商晚成还在忙,你要找他做什么?” 陈齐急急道:“商晚成他夫郎听到了外头说的事,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开…” 话还没说完,便被掌柜打断了。 掌柜惊声道:“什么!想不开!” 商良这么个夫管严的,若是他的夫郎当真听信这谣言做了傻事,那可还真是不得了! 掌柜迅速把账本丢下,在陈齐焦急的目光中朝着后院奔去… 商良正坐在打胚凳前打粗胚,在将碗具打磨抛光好后,他在外头又买了几块方正的桃木来,一边准备完成掌柜陆陆续续布置下来的新任务,一边还打算自己雕刻出一些木雕品,私下进行售卖。 还未走到门口时,掌柜便急色喊道:“商良!你先别干了!你家夫郎出事了!” 动作倏地一顿,手中的打雕刀直直朝手掌划去… 待清醒后,商良顾不上鲜血直流的掌心,他放下刀具,站起身朝掌柜疾步而去,神色慌张,疾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掌柜还在喘着气,他何曾见过商良这幅凛若冰霜的可惧模样。 他把刚才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还没说其他的,就看见商良蹙着眉,头也不回地朝院门奔去。 陈齐正在店内来回踱步,见到商良走出来了,双眼一亮,忙道:“走!我们先快些回去!颜哥儿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嗯!” 商良沉着脸色,闷声应道:“现在就走。” 在紧随其后掌柜的视线中,商良和陈齐向着苍茫雪地渐行渐远,大雪纷飞中很快便不见二人的踪迹… — 依水村。 时青颜将风干好字迹的和离书细细卷起来收进袖中,而后挪动身躯坐到床沿边,抚摸着身下的柔软被褥,时青颜突地感觉胸口的心脏好似空了一块。 他伏下身,将冰凉的脸颊贴了上去,双眸缓缓闭上,眼中积着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锦被上朵朵艳色红花被缀上盈盈点点的光亮… — 天色又开始变得灰暗起来。 修竹白染,寒松屹立,沉沉寒冰将树杆枝桠压弯坠地,铺天盖地的积雪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良心中担心极了青颜真的会做傻事,但是冷静下来想想青颜的性子,又觉得他做不出这种寻死觅活的事情来。 他极力压下心里的慌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一边艰难疾跑,一边侧头朝陈齐问道:“陈二哥,青颜不是在家里待得好好的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都是非哥儿说的啊。” 陈齐语气无奈,“我拦不住非哥儿,非哥儿就把外面的事情一下子全都和颜哥儿说了,不过话说,外头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当真养了外室?” 问这话时,他的神情并不好看。 商良听到“卢非”二字时眼中划过一丝冷意,除此之外,他也是真没想到谣言会这么可怕,竟然传出来后会演变得这么离谱,他摇头震声道:“外面传的那些都是假的!” “谣言果真不可信…” 陈齐松了口气,继续跟着商良往依水村赶路。 等到了依水村后,陈齐只让商良好好劝慰一番时青颜,随后便离开了。 商良点头道了谢,而后焦急地朝家中而去… 刚走进寝房,商良一眼就看到时青颜正侧躺在锦被上,那清瘦苍白的小脸此刻还泛着些不正常的潮红。 就连他疾步走到身边时,时青颜也没有任何反应,绯色薄唇轻微张阖着,断断续续地说着呓语。 商良心道不妙,弯腰将时青颜扶了起来,将人带到自己怀里,搂着他的腰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真是滚烫得惊人。 时青颜靠在商良的身上,眼尾泛着红,双眸半阖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时不时点着脑袋,他无力地朝身侧之人抬起手臂,刚想要推开些,却不想被这人一把给捉住了手腕,而后自己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随即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醇厚的嗓音:“怎么会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连发热了也不想让我碰你么?”《 》 22、宠他的第022天 “商…商良…” 时青颜竭力掀起疲困的眸子,视线朦胧中看到了商良正满脸忧色地看着自己,心头不自觉浮上一丝委屈,他声音加重道:“商良,你快放开我。” 商良一听这话不由有些火大。 真到了如今这般境地,竟还是不想让自己靠他近一些。 但商良还是听话地把时青颜放开并将他的外裳给卸下,而后将其抱进被窝中给捂严实,最后才又摸了摸时青颜滚烫的额头,心里既是焦急又是心疼。 这年头没有退烧药,镇上的医馆估计售卖的也是中药,若是此时去镇上取药,回来后再煎药,这一来一回不知得耽误多少时间。 所幸灶房里还有生姜,煮碗热乎乎的姜汤让青颜喝下去,再让他在被窝里捂着出一身冷汗,也是能够退烧的。 想到这,商良转身就朝灶房走去。 时青颜感受到额头上温热的手指骤然离去,瞬时想喊住商良,但转念一想,商良如今已有心仪之人,自己怎么能这样做呢。 他抿了抿唇,觉得此时的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定是已经烧糊涂了,刚才竟然还想着要挽留商良… 商良将切得细碎的生姜和辣椒面一起倒入滚烫的开水中,待姜汤冒着的股股热气中传出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他才取出一个大钵将汤盛进去,而后端着姜汤走进寝房中。 床上,时青颜躺在被窝中又快要睡着了。 脑海中不时掠过自己胞弟可爱的脸庞,不时又想到了母亲教导自己做刺绣时的温婉笑容,还有父亲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胞弟长大成人的场景… 万千景象越过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竟是商良对着自己温声呵护的体贴模样。 时青颜心思骤然慌乱起来,他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商良,但不知是否由于发热的缘故,大脑却不听指令,脑海中猛然涌现出这些日子来与商良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而这一切都是自父母过世以后,他从未在其他人那里得到过的温柔与包容。 时青颜觉得此刻的自己被烧得有些口干舌燥,可战栗发冷的身体让他不受控制地只想这样昏睡下去… 商良将姜汤放到桌上,又转身去灶房取了杯温水来。 姜汤辣胃,先喝些温水垫垫腹会缓和几分。 他走到床边将时青颜用被子裹好,然后半搂进自己的怀里,将温水喂到时青颜热得有些干涩的唇边。 时青颜很快就将温水喝得一干二净,末了还无意识地伸出红艳艳的舌尖,舔了舔唇边残余着的晶莹水珠。 这一幕让商良眸色骤暗,他强压下身体的躁动,又将还热乎着的姜汤递到时青颜嘴边。 时青颜只以为还是温水,张开嘴便喝了起来,才喝了几口喉咙和胃部顿时火烧火燎般地燃了起来,全身上下瞬间暖和许多。 但毕竟吃不得辣,只喝了几口他便转过了脸,被辣得呛咳起来。 商良见状先把姜汤放下,而后用帕子将时青颜嘴角擦干净。 接下来不管怎么诱哄时青颜,时青颜都紧闭着嘴,死活不肯再喝半口姜汤。 商良摸了摸时青颜的额头,还是滚烫的很。 索性自己喝了一口姜汤,而后用了点力道掰开时青颜的嘴唇,口对口,唇贴唇,唇/舌相抵地一点点将姜汤喂了下去。 “唔…唔唔!…唔…” 一时猝不及防,时青颜瞬间睁大了眸子。 男人滚烫的呼吸铺落在脸侧,微凉的薄唇紧贴着他滚烫的唇,带着不可抵挡的强势,按压着他的后脑勺,扶着他的后腰,将辛辣的姜汤徐徐送入他的口中… 一口尽了,商良意犹未尽地抬起手指捻过自己的唇,好似刚才的柔软触感还残留在唇畔。 身前,时青颜早已面颊和耳朵红了个透彻。 他脑袋晕乎乎的,浑浑噩噩地盯着对面的商良看着,被辣得绯红的唇瓣微微下垂,似乎对于刚才商良的行为颇为不满。 商良被这幅模样的时青颜给可爱到了,他极力压住想要向上扬起的嘴角,沉着嗓音问道:“所以,接下来是你自己乖乖喝了,还是想要我继续喂你?” “我…我自己喝…”时青颜有些欲哭无泪。 此前商良在自己面前始终克己守礼,从未有过孟浪之举,刚才竟然…竟然亲了他! 时青颜心道:商良不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么,怎么还能够这么对待自己,这简直就是于理不合。 见到时青颜“可怜巴巴”的模样,商良也就不再逗他了。 再次将姜汤递到时青颜唇边,见时青颜一口口地全部喝干净后,商良才把钵碗往桌上一放,自己也脱掉外衣盖好被子。 隔着锦被将时青颜抱住后,他温声道:“先好好睡上一觉吧,等睡醒了就会好了。” 边说着,还边拍了拍时青颜的背部。 被商良轻轻拍打着,时青颜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他心里还有些别扭,这人怎么和哄小孩一样啊…… — 翌日清晨,商良睁开双眼。 缓了几秒后,他立马伸手去摸了摸时青颜的额头,见已经退了烧,从昨晚到今晨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倏然断裂。 也不知道昨天夜里自己是多久睡过去的,大抵是见到被窝中的时青颜出了一身冷汗后,他才敢阖上双眸入眠。 商良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起了床,随后走去灶房熬了些白粥,又烧了锅热水。 今日他没有按时应卯,也不知道掌柜会不会怪罪。 不过就算掌柜要责备他,他也得等到青颜醒来后把事情都给说清楚了再去上班,免得青颜之后会离自己远去。 — 时青颜醒来时,恰好看到商良从浴房走出来,薄薄中衣包裹着结实饱满的肌肉,让人只看一眼就不由得心惊肉跳。 他连忙移开了眼。 见时青颜醒来了,但脸上还是带着些红,商良疾步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疑惑,“烧还没退吗?” “我已经好了。” 时青颜避开他的触碰,轻声道:“昨晚,谢谢你。” 商良见状松了口气,他将头发稍微擦了下,然后坐到时青颜身边,“饿不饿?我煮了白粥,你现在身体虚弱,先喝些清淡点的。” “商良,你等会儿,我给你看看…” 时青颜伸手正想将和离书取出来,可摸索了许久也没摸到。 这时,商良却轻声笑了起来,“青颜,你是在找它吗?” 时青颜倏然朝着商良看过去,只见他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封,他瞬间了然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 商良点点头,而后在时青颜的注视下将和离书递还给他,神情哀伤,“青颜,你怎么不听我解释,便想着要…这样。” 商良如论如何也不肯说出那两个字。 时青颜心道:自然是因为我早就该远离你的世界了,哪还管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呢,只是眼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契机,让他自我认知得更深刻罢了。 不过,此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会被商良这幅伤了心神的模样所触动。 商良等了许久,见时青颜始终一言不发,于是便缓缓开口道:“青颜,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在木雕店收了个徒弟叫曲有书,曲有书他家为了彩礼钱就要把他送出去嫁人,我想着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要出手帮忙的,现在外面传的那些都是谣言,都是假的。” 商良故意作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其中虽说有表演成分,但绝大部分全是因为真心实意地受了伤。 他不知道青颜会不会心软地吃自己这一套,但是想到上次受了伤时青颜对自己的担忧关心,他突然间就有了些信心。 果真,时青颜蹙起秀长的眉,道了句:“原是如此。” 商良忙不迭地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青颜,你说曲家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说着,他慢慢挪到时青颜身边,将其收拢进自己的怀中。 时青颜正在为曲有书的事情担心呢,不想这人竟是不安分地摸到了自己的身上,难不成昨晚发热时亲了一口自己后,就让他变得如此大胆了? 时青颜抬手就想要挣脱腰间的手掌,神情不悦,“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我和离一事已成定局,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商良定是不听,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入时青颜的肩颈中,闷声道:“青颜,我心悦你,你不要再装作看不到了好不好…” 青颜,我心悦你… 这句话让时青颜挣扎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他瞳孔紧缩,双手怔怔地停留在商良的身侧,再没了半分动静。 商良接着道:“青颜,若是我说,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认识你,还喜欢上你了,你会相信我吗?” 时青颜现在脑袋嗡嗡的,他一时半会儿觉得脑袋像是生了锈般,有些没听明白商良对自己说的这些话。 缓了许久,他才嗫嚅着唇角,有些惊疑道:“你在来这里之前就认识我了?” 商良“嗯”了一声:“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得到了肯定,时青颜感觉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千言万语掠过脑海,但最后他只是将双手也搭上商良紧实的腰身,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 23、宠他的第023天 感受到时青颜的回应,商良双眸瞬间迸发出不可置信的雀跃光芒,他将时青颜抱得更紧了些,带着试探喃喃道:“青颜,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我,但是可不可以先给我一个机会?” 温热气息洒在颈侧,似有若无的酥麻感徐徐袭来,时青颜避也避不开,索性抬手扶住商良的双肩推开些。 二人无声对视着,商良深邃眼眸中似蕴藏着无限深情,他带着些恳求又似期待地定定凝视着时青颜。 最后还是时青颜开了口,他有些无奈道:“商良,外面优秀的女儿家和哥儿多的是,而我不过是一介残废,你又何苦执着于我一人呢。” 果然,青颜就是因为这一点才选择远离自己的。 商良面上滑过了然之色,他迅速握住时青颜的肩头,眸光真挚,“青颜,我一生中只喜欢过你一人,不管你是何模样,是何性别,我都只会无法自拔地爱上你。” 听了这话,时青颜有些怔然地看向商良。 还没等时青颜开口,商良又道:“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但是我不怕!我、商良并不害怕!” 他一把将还在怔怔然的时青颜再次搂入怀中,沉声道:“以前是因为没有办法来到你的身边,如今既然上苍让我遇到了你,那便是你要赶我走,我也是决计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商良嗓音醇厚,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有几分温柔,但一字一句却仿若在时青颜心中打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烙印。 时青颜双眸逐渐染上些水雾,他侧开面容,不想让商良看见自己失态的一幕。 扪心自问,自己喜欢商良吗? 无疑是喜欢的。 抵在商良坚实宽厚的胸膛上,听着里面传来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声,时青颜向来冷淡的嗓音微微发颤:“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都是真的!”商良举手发誓,“若有违背之处,我便天打……” 还未说完,他便被时青颜给捂住了嘴。 时青颜面色骤急,疾声道:“不许再说了。” 见着身下神色紧张、眸光水润的时青颜,商良连忙闭上嘴,快速地点了点头,待时青颜松开手,他才神色心疼地抚上时青颜的眼眸:“你怎么突然哭了,我下次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 这回儿商良急得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又没有做对,惹得时青颜伤心垂泪。 时青颜被商良这懵懂的模样给逗弄得破涕为笑。 他向来不是畏畏缩缩之人,既然自己也是喜欢商良的,那为何不勇敢些呢? 时青颜想明白后遂伸手推了推商良:“那就先去把衣裳穿好。” “好!” 商良目光瞬间变得灼热起来,这次他没有再犯迷糊了。 既然青颜这样对自己说,那就是答应了给自己一个机会! 无形中得到了时青颜的默许,商良立马就乖巧地去穿衣裳了。 等到穿好衣裳后,商良神色兴奋地冲到时青颜身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青颜,我穿好了!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先喝口粥?” 不料时青颜却摇了摇头,淡声道:“你去把上次用过的药拿过来。” 商良有些不明所以,去拿药前他还细细打量了几眼时青颜,没见到有什么明显伤口时他才放下心,转身从柜子里拿出皮创药。 刚把药瓶递给时青颜,时青颜便蹙着眉,“你把左手伸出来。” 商良顺从地伸出左手去。 在看到手心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时,商良这才突然想起来昨日因为心中焦急,一不小心便被雕刻刀给划破了手,并且一直都没来得及去处理。 时青颜垂着眸将药粉细细洒在刀疤上,轻声道:“怎么又受伤了?” 突地联想到昨日商良提前回了家,手持药瓶的动作猛然一顿,他颤声问道:“是不是昨日因为我…” 还没说完,商良便立刻否定道:“是我做工时不小心划破的,不碍事。” 时青颜感到双眼隐约又起了些泪意,他垂着眸将泪水逼了回去,继续不动声色地洒着药粉,哑声道:“那你今后定要小心些。” 商良没瞧见时青颜的模样,只朗声笑道:“知道了青颜。” …… 待药粉上好后,商良让时青颜先坐下来,而后执起木梳将时青颜的长发梳顺。 时青颜一时还不理解商良怎么突然给自己梳起头发来了,直到商良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绝美的梅花木簪来,他才眨了眨眼。 商良见状朝着时青颜勾唇笑道:“我前两日做好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完,他将木簪递给时青颜。 时青颜接过后,细细抚摸过一遍。 虽说不理解商良为什么送自己梅花木簪,但只要是商良送的,他便都喜欢。 商良缓缓道:“梅花生性高洁,不惧严寒,你的气质和它很像。” 突然的话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时青颜将木簪递给商良,浅笑着道:“我很喜欢,谢谢你商良。” 商良心情更为愉悦,他将手下的柔软长发用梅花木簪挽好后,于晨光微阳中,低头在时青颜额上飞快印下轻柔一吻。 时青颜还有些不太适应商良这么快的进展,他垂着眸,耳尖通红。 — 接下来一两日,商良逢人便笑。 甚至在被原主的债主找上门时,他都是微笑着从钱袋里掏出银两,再微笑着把人一个个地给送到门外。 掌柜见到商良心情不错的模样,便连自己上班的郁闷心情也跟着变好起来,他笑呵呵地捋着胡须道:“看来你与你家夫郎已经消解误会了。” 商良勾着唇道:“当然,我家夫郎还夸我做了件好事呢!” “呃…这…”掌柜嘴角微微抽搐,哑口无言。 商良与他夫郎二人不愧是夫夫,干了这样的麻烦事竟然都还觉得是做了件好事。 掌柜呵呵笑道:“开心就好,你们自个儿开心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今上午把喜碗送到白家时,白家锦哥儿看过后,说他很是喜欢,还说让你明日过去喝他的喜酒。” “行!”商良欣然同意。 刚好他也想要了解周围群众对于自己做出来的雕刻品,会有什么样的反馈。 掌柜已经见过了卧虎印章,这会儿见到并蒂双生莲喜碗自然已经见怪不怪,虽说没有卧虎印章那般惊艳,但是这套碗具他看过后也很是喜欢,恨不得自己家中也能摆上一套。 不过他也只是在心里面想想,卧虎印章送给东家后,东家托人告诉他,说是今后商良做出来的木雕品都要涨价,那价格,啧啧… 那价格贵得离谱! 本来管理账本生意的掌柜月钱也不算少,但若是要买上一套商良做出来的碗具,恐怕他此后一年都得省吃俭用,所以他只看一看,饱饱眼福便行了。 — 翌日,商良如约去往陈家喝喜酒。 商良还有些兴奋,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自己雕刻出来的雕刻作品,被主人家邀请去喝喜酒。 陈家屋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镇上许多人都走出家门来站在道路两边观望着,胸佩大红花的新郎官骑着骏马悠悠行在最前方,身穿大红色喜服的迎亲队伍便在后面紧跟着,喇叭唢呐一路吹吹打打,喜庆欢快地朝着新夫郎家而去。 等到陈家公子将白家锦哥儿迎娶进门,已近晌午。 敬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夫对拜,行交杯酒等等一系列流程下来后,二人从此结为百年好合,相濡以沫的新婚夫夫。 陈家公子向各位来宾致谢后便接着话头一转,他转眸看向商良道:“今日陈某还想要着重感谢一人,那人便是前不久我刚认识的商匠师。” “商匠师为了我和锦儿的婚事跑过好几趟,皆是为了亲家公预定的喜碗做准备,对于这样敬职敬业的人,陈某实在是钦佩不已。” 他说完后,一旁戴着红盖头的锦哥儿也跟着开口道:“陈郎说得不错,除此之外,商匠师做出来的喜碗乃是在下平生从未见过的精美绝伦,其中细节在下一时半刻也讲不清,不如就让大伙儿先瞧上一瞧!” 这提议估计是陈白两家事先商量好的,锦哥儿话语一落,立马就有人把刚送到白家不久的一个红花木箱子给打开来,并从中拿出几个喜碗,在所有宾客的眼前慢慢晃过一圈。 登时不少宾客的眼睛都给看直了。 先不说这喜碗有着光滑圆润毫无毛刺的外表,便已是少见的极品,光是那一眼就能引人注意的并蒂双生莲,好似都不是些死物,双生莲浮跃于碗面,活灵活现得似快要活过来一样,简直称得上一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套喜碗的精雕细琢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可见雕刻出喜碗的匠师其技术也是真正的巧夺天工,无人能及啊! 见效果达到了,陈公子朝着商良微笑颔首,而后才让人将喜碗收了起来。 商良回以感激一笑,而后随着众人一同坐了下来。 刚坐下,同席不少人便朝着他夸赞出声,甚至还有其他席位的人过来向他敬酒,不过都被商良给一一回绝了。 原主便是酗酒成瘾后做尽坏事,青颜是不会喜欢他喝酒的。 酒过三巡,商良被一群喝得醉醺醺的汉子簇拥着回到木雕店。 掌柜见到商良回来了,但除了身上有些酒气外,那张脸却是半分未红,他有些惊讶道:“你去喝喜酒也不碰酒的啊?” 前段日子因为东家给他和商良二人涨了工钱,他一高兴便去买了酒水用来下饭菜,那时商良便直言不饮酒,没想到今日去喝喜酒,竟也是半滴都不肯沾。 掌柜心中有咋舌:商良他家夫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连这样有本事的人竟也能管得如此服服帖帖的,啧啧啧,夫纲不振,夫纲不振啊……《 》 24、宠他的第024天 并蒂双生莲喜碗让商良木雕匠的名头在永安镇一战成名。 陈白两家的喜事过后,木雕店日日门庭若市,并且绝大多数客人皆是慕名而来,人人都想着要购买一个商良做出来的雕刻品。 只可惜的是,完成一项雕刻作品通常耗时较长,即便是对于商良这样技艺精湛娴熟的雕刻师,为了保证雕刻作品的质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再产出新的木雕品来。 不过经此一出,原本还在对着商良指指戳戳的镇民们已经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甚至还有不少见过并蒂莲喜碗的人,在谈及到商良时便大夸特夸,说他是名符其实的“木雕神匠”! 曲家人带来的负面影响逐渐消除下去,商良很是乐见其成。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永安镇大多数镇民的消费力都偏弱,若是在此后他自己开店售卖雕刻品,恐怕镇民们会在听到价格时,就全部会立刻摆手远去。 他估计东家也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应该是准备将他的雕刻作品给运送到其他门店去进行售卖,因为东家名下并不只有永安镇这一家店。 想到这,商良稍微宽下心。 目前开店办厂的启动资金还未累积好,既然如此,当下他只需要先好好地做自己的雕刻。 —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寒冬腊月,年关将至。 这日莫锋来到木雕店,手上还提着不少的补品和糕点。 掌柜见是他来了,便把还在后院做工的商良给喊了出来。 看到莫锋拎了这么多东西,商良不由挑挑眉,问道:“小书的刀具你也做好了?” “是,昨日刚做好。” 莫锋将手中物什全部都放了下来,然后从胸襟下取出一个结实的布包递给商良。 商良接过后便收进袖口,又从钱袋中取出一枚银两递给莫锋。 莫锋却是不肯收,双手推拒,“你不用付钱,就当这是我送给小书的赔罪礼了。” “莫兄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是我请求你打造出来的刀具,作为小书的师父,难不成我还不能为自己的徒弟订制工具不成?” 说着,商良将银两直接塞到莫锋手里,见莫锋还是不肯收,他又看向地上的礼品道:“若你是想要赔罪,难道地上这些都不能做赔罪礼吗?” 他不清楚莫锋和曲有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让莫锋感到如此的内疚自责,但是刀具既然是自己订制的,那必然是要付款的,不然不合乎情理。 商良也没管莫锋纠结的脸色,径直向门外走去:“快些走吧,你不是还想要去看望曲奶奶么?” “是,我要去!你等等我!” 莫锋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把物什都带上朝着商良追去。 商良给曲有书他们租的房屋地处偏僻,虽说还是在永安镇上,但是距离镇中心远得很。 路程走到一半时,商良突然侧眸和莫锋道:“你走到前面往左拐弯的地方等我,我待会儿就过来。” 一听到这话,莫锋有些惊疑不定地转身朝后面快速打量一眼。 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于是他挨近商良,小声道:“是曲家的人么?” 商良点点头,对此情况他早就习以为常。 在莫锋担忧的目光中,商良猛地转身朝原路奔去。 本来平时带着必需品去曲有书那儿时,他就总是被曲家人跟踪,以往自己都是通过绕路把跟踪者给绕开了,但今日不同。 今日他是和莫锋一起过来的,两个人的目标过大,很容易就能被跟踪的人追上。 不过话说起来,这段时间他也是忍够了,今日他便要去把这不长眼的狗东西给好好地揪出来,不然每日总是过来跟踪自己,还能次次都毫发无损地再回到曲家去,就怕这样会让曲家人产生有希望带走曲有书的错觉。 见商良返路回来,那负责跟踪商良行迹的人心头一慌,心知自己已经暴露了,不做多想立刻转头便跑。 但事与愿违,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他的肩膀便被人给一把拽住了。 直到这一刻,跟踪者才开始害怕起来,连转头看一眼身后的人都不敢,他有些腿软地径直跪倒在地,痛声哀求,“不…不要打我,我错了,商匠师我错了…” 商良不禁有些乐了。 还以为敢出来跟踪他的人胆量应该是不错的,却未曾想这人竟是如此的懦弱。 他踢了踢这人的腰部,慢悠悠地恐吓,“我可以不打你,但是还要请你回去告诉你老爹,你们曲家人休想要再把曲有书给带回去,若是下次再让我看见有人胆敢跟踪我,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说着,商良还活动了下手指关节。 这让人听了就觉得牙酸的声响落在跟踪者的耳里,顿时仿若恶鬼催命般骇人。 跟踪者点头如捣蒜,急忙道:“好…好的!等我回到家就立马去和我爹说。” 商良这才冷哼一声,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吃屎,然后才满意地转身离去。 莫锋早已等候多时,待看见商良无恙地走回来时,他才松了口气,继续跟在商良的身后朝前路走去。 到达曲有书他们的住所后,商良连敲了三次门,里面很快也传来两次敲门声,待商良紧跟着又敲了三次门后,院门才很快被打开,门缝内露出曲有书有些欣喜的小脸:“师父!” 商良笑着点点头,和莫锋一起走了进去。 看着和师父一同走进来的莫锋,曲有书微微张开嘴角,好半晌才低低地喊了一声:“莫锋哥哥。” “小书…” 看到曲有书对自己这个反应,莫锋心里不由一慌。 几人关好门后走了进去,莫锋将带来的物什全部放进房里,而后跟身体刚恢复不久的曲奶奶打了声招呼。 曲奶奶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曲有书扫过一眼礼品,语气埋怨,“莫锋哥哥怎么次次都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小书…” 莫锋看向曲有书,面上满是愧疚:“小书,之前我答应了你会帮忙,但是最后我却没有保护好你们,这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莫锋哥哥?” 曲有书没说话,只瞟了一眼院外。 院外,商良正在检查自己给徒弟布置的雕刻作业,手上正拿着曲有书画好的图纸在打量着… 曲有书收回视线,看向莫锋笑着道:“有书知道莫锋哥哥已经尽力帮助过我和奶奶了,你并没有任何过错,又谈何原谅一说?” 说着,他弯腰鞠了一躬:“有书还要在此多谢莫锋哥哥曾经给予我和奶奶的一切帮助。” 其实莫锋去曲家的那日,当时曲有书正躲在暗处准备逃出去。 莫锋的到来给了他很大的希望,暗中注视的他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冀光芒。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后面曲大明的几个儿子不过是跟莫锋放了几句狠话,莫锋便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曲家… 他知道自己的请求对于外人来说很难实现,但打小就相识的莫锋哥哥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反驳,便直接离开了。 想起师父当日救走奶奶时表现出来的果断狠绝,如今再看到从小就亲近依赖的莫锋哥哥,曲有书心里总觉得有些落差。 莫锋听到曲有书这客套疏离的话,急切道:“小书,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还在埋怨我吗?都是莫锋哥哥做得不好,你能不能原谅我?” “莫锋哥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曲有书摇了摇头,他伸手指向桌面的礼品,神情认真,“有书已经麻烦你太多太多次了,如今我和奶奶有师父相助,还请莫锋哥哥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有书不能再让你破费了。” 曲有书的话让莫锋有些神情恍惚,直到拿着礼品和商良原路返回时,他才痛苦地嘶吼出声:“当时我该和曲家人争论一番的,就算死也要把小书他们给救出来,都怪我,都怪我,便是拼上一拼,也总比毫无作为要来得实在啊…” 商良在一侧走着,安慰他:“莫兄不必自制囹圄,小书他并不会怪你,你也无须过多自责。” “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 莫锋俨然一副被伤了心神的模样,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商良的话,只一直盯着脚下的路面出神。 商良见此也不再多劝,二人在永安镇入口处分道扬镳。 — 被曲大明吩咐出去跟踪商良的人回到家后,所有人都对着他例行一问:“怎么样?今日有没有看到那个小贱蹄子住在哪里?” 跟踪者郁闷道:“没有。” 顿了顿,他又小声道:“我已经被商晚成给发现了,他还让我回来告诉你们,若是爹再敢让人去跟踪他,他就会让我们不得好死。” “什么?!!” 曲家所有人顿时面色大骇。 “竟然让他给发现了?” “那该如何办才好?老三亲家公那边过来催促了,说是让我们在年前先把彩礼给准备好,不然老三媳妇就不让嫁过来了!” “这商狗可真是贱啊,坏人喜事么这不是…” “……” 曲大明弓着背坐在门板旁,他掏了掏耳朵,然后皱着眉头厉呵一声:“行了!都别给我吵了!还嫌事情不够多么?” 各种声音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望向曲大明。 曲大明眸光微闪,面上满是阴鸷之色。 他狠狠地磨着后槽牙,口里的声音像是挤出来似的:“既然商晚成不肯把那个小贱蹄子给交出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 25-30 第25章 【倒V开始】宠他的第025天 后面商良观察了两三日, 曲家果然没有再敢派人来跟踪自己。 这日,店里走进一位身穿棕色深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板笔直,精神饱满,眉目间隐约透着一股威严。 掌柜只瞟了他一眼,便下意识地也挺直了腰板,他走到男人身前笑着询问道:“这位客官,请问您来小店, 是要购买店内的木雕品还是…” 男人抬手阻止他说话:“我找商匠师。” 掌柜一点也不惊讶,只依旧点头笑道:“那客官可否先进内室喝杯茶水,小的这就去把商匠师给喊来。” 男人微微颔首,掌柜便引他入内室坐下, 还倒了杯热茶给他… 直到离开内室,掌柜才猛然深深吐出一口气, 从那令人感到压迫的气氛中暂时得以解脱。 后院中, 商良正在将最近完成的一批作品上油,他做工时注意力高度集中, 便连掌柜走过来时,他也好似半分没有察觉。 “商良, 有人找你!” 直到掌柜开口说话, 商良才将手上的木雕品给放下, 见着掌柜急得这般火烧火燎的模样,他闷声笑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该不会又是我的债主找上门来了吧?” 不料掌柜却摇头否定了:“不是, 是其他的人,看那样子应该还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商良心思一转,隐约有了些猜测。 他站起身来,跟着掌柜一同走出正堂, 边走边道:“你还记得上次那枚卧虎印章最后是送给谁了吗?” 掌柜倒吸了口凉气,他捂着嘴小声惊叹一句:“县令大人?” 商良点点头。 掌柜顿时感觉自己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 县令大人杜光在将近三十岁的年纪便成了渡风县的县令,如今是他上任的第十年,在他任职期间,渡风县老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 杜光为/官/清廉公正,每逢冤假错案都是秉公处理,从不贪赃枉法,还施善好乐扶危济贫,是个难得的不畏惧强权富贵的好/官。 在渡风县所有老百姓的心目中,这个上任不过十年的杜县令比之那担任官职二三十年的王太守来,更加的具有威信。 如今见到所有渡风县百姓最为崇敬的偶像,掌柜怎么能不激动呢! 商良一把扶起快要跌落在地的掌柜,有些好笑道:“别这就晕过去了,杜县令可还在那儿等着咱们呢。” 他倒是也听说过杜县令两袖清风的名声,虽说还未见到其人,但对于杜光的初始印象也是较好的。 等到走进内室,商良在杜光正对面坐下,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您好,我是商良。” 说着,他还将一只手伸了出去。 杜光一时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商良注视着自己又动了动手掌,他才试探性地也把手伸了过去。 二人于半空中握了握手。 商良撤回手,只微笑地看着杜光,等待他先开口说话。 杜光抿了口茶水,心道这年轻的木雕匠师果真是和何广盛描述的一样,糙汉的相貌却又有着儒雅平和的气质,通身上下的气势亦是不俗,让人不敢小觑。 他放下茶杯,望向商良开门见山道:“在下杜光,自上次得到友人的赠礼后,便对于商匠师的木雕品十分感兴趣,杜某还想问一句,商匠师这手出神入化的木雕技艺师从何人?怎的年纪轻轻技艺便如此之强?我可是听说过商匠师此前并未展露过这一门手艺。” 商良不慌不忙,面色平静道:“仙人托梦,是仙人教导我学会的雕刻。” 前段日子村里不少人都跑来问过他,当时他便用的这套措辞。 毕竟商晚成是在依水村长大的,从未出过永安镇,若他如实说是和自己祖父学会的手艺,那才能叫人一听便知是假的。 所幸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神灵鬼怪颇为敬畏,故商良这样说也无人怀疑。 对面杜光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消除了心中疑虑,他又接着道:“那商匠师今后有何打算?” 好友和他提及过商良不愿意去往县城,难道商良就真的甘心居于永安镇这一隅吗? 看着眼前眉目张扬的年轻人,杜光心想这人应该是有大抱负的。 商良道:“商某暂时还会在这里做工,并无其他打算。” 青颜的身体现如今还没有养好,实在不宜四处奔波,等到青颜身子好了些,待还清债他便可以带着青颜和小书他们换个城市生活。 杜光向来是个惜才之人,他有些惋惜道:“那今后若有什么杜某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便去县城找我。” 说着,他从袖口里取出一枚石制令牌递给商良,令牌上面刻着“杜光”二字。 “多谢杜县令。” 商良双手接过,真心实意道谢一声后便又接着道:“希望今后我们会有共事的机会。”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杜县令会如此的好心,明知自己不会去他的麾下做事,竟也能够这么大度地愿意帮扶自己。 一旁始终降低存在感的掌柜听到商良这话,瞬间冷汗涔涔。 但杜光听到商良的话只愣了愣,也没有产生被冒犯之意,他爽朗一笑:“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件好事,我既为父母官,便会不遗余力地给予支持!” 商良笑道:“渡风县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实乃百姓之幸事!” 二人又寒暄了一番后,杜光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商良的肩膀,道了声:“商匠师,今日还是杜某不请自来,下次我定会提前派人递送拜贴,如今杜某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我们下次再会!” 商良双手抱拳道:“那商某就提前期待下次和您的见面了!” 等到杜光离开后,掌柜身子一软瘫在靠椅上,他目带钦佩地看向商良:“商良,真看不出来你胆子有这么大啊…” 平日里和商良说说笑笑的,倒是不知道商良在谈起正事来,浑身上下的气势竟不输于县令大人,看来是自己一直小瞧商良了。 商良却是勾唇看向掌柜:“欲成大事者,必先练其胆量。” 掌柜摇了摇头:“你这胆量是我想练也练不出来的。” 不说最近被债主找上店门,商良都是风轻云淡三言两语地就将事情给解决了,就光今日还敢跟县令大人称兄道弟这一事,都足够让他震惊得下巴掉地。 想到上门来讨债的债主,掌柜有些担忧道:“商良,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债务,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找上门来呢?” 最近拿着借条来店里讨债的人,至少得有上百人了。 提到这事商良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凝眉道:“再等上一个月,债务应该就都能还清了。” 除去在梁庄主那里欠下的一千多两债务不说,另外原主还欠了赌场内赌徒统共七八百两银子,最近上门找来的赌徒他已经还了四百两出去,但还剩下一部分债主的债务没有还清。 更何况在依水村的村民们那里原主也欠了不少债,只是村民们都没怎么催促过他还债,即便商良再怎么想早日还清债务,也只能等到最近做好的雕刻品被售卖出去,再拿到几笔分成后他才能够摆脱欠债人的身份了。 — 永安镇林均家。 曲大明佝偻着背,扶着腰格外小心地找了条板凳坐了下来,他的几个儿子全部都气势汹汹地站在他的身后。 林均见到这副阵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吞吞吐吐道:“曲叔,你…你们过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均小子,曲叔想问问你,那商晚成是不是借过你的钱?” “是啊,怎…怎么了吗?” 被这么多人紧盯着,林均实在是有些害怕。 曲家最近出了这么大的事,再加上平日里曲家人就喜欢欺压左邻右舍,这会儿人全部来了自己家,实在是叫他心里发慌。 “他把钱还给你了?”曲大明眯着眼又问道。 林均摇摇头:“还没呢,不过他说了…” “说了什么?” 曲大明冷笑道:“林均,我知道你爹和你媳妇管你管得严,如今将至年关,而你却在外头赌博输了那么多的钱,你猜猜若是被你媳妇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林均性格软弱,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 林均乞求道:“求求你曲叔,你别告诉她,不然我又得挨上我爹一顿揍了…” 曲大明却呵呵冷笑起来:“可以啊,只不过你要带我去商晚成家里看一看,我才答应你这个请求,你觉得怎么样啊?” “你…你要去他家干嘛?” 林均害怕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甭管我们要做什么,带我们过去就成!”曲大明身后有人不耐烦道。 林均飞速地摆了摆手:“不行,不行的…” 商晚成早已不是原先那个嗜赌如命的欠债狗,上次去讨债时,他都险些要被商晚成那双极具压迫性的眼睛给吓到。 如今的商晚成看上去并不好惹,更何况人家还是最近被人四处吹捧的木雕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商晚成前途无量,他又怎敢去招惹呢? 曲大明见林均没同意,便附到林均耳旁,贼兮兮地小声道:“商晚成不是还有个夫郎吗?若是我们把他的夫郎给卖到倌倌楼,就能立刻赚到不少的钱,而你也能够有钱过年,况且我听说商晚成以前就卖过他的夫郎,这说明他也并不怎么喜欢他那个夫郎啊,所以你看…” 林均瞳孔震动,他没想到曲家人竟然打的这种鬼主意! 依照西陵律法,买卖人口严重者可是要被处以绞刑的啊! 他拼命摇头拒绝:“不行的,这样做真的不行的…” 曲大明却是不听,他狠狠地朝林均头上挥了一拳,眼神狠厉道:“我只会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若是明日你还是这么个答案,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们转身离去。 林均捂着嗡嗡作响的头部,裤///裆处湿淋淋一片,竟是被曲家人给直接吓尿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8-28 19:39:57~2023-08-29 20:1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咩哒咩哒咩哟 14瓶;晏师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宠他的第026天 微亮月光透过浅薄的云层洒下, 雪白苍茫大地折射出细碎的银色光芒,朦胧光晕笼罩在倚窗而坐的两人身上, 桌面上油灯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气氛宁静且安详。 陈涓仪双手撑着脑袋,有些困倦地看着对面的时青颜。 青年身姿挺拔如松,他眼睫轻垂,神色专注地翻看着书本,那一心一意沉浸于自己世界的模样, 便连间歇的转眸抬眼都带着些能让旁人看得目不转睛的意味。 灯盏内黄豆大小的烛苗微微摇晃,将他那清冷矜贵的面容平添上几分暖色。 书本被阖上,时青颜抬眸望向窗外,暮色沉沉, 夜月朦胧。 他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商郎该回来了。” 陈涓仪“啊”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 他揉着自己发麻的手肘, 看向时青颜揶揄道:“是啊青颜哥哥,你也先休息会儿吧, 不然待会儿晚成哥回来了看到你如此勤奋,定是又会心疼的。” 这话让时青颜感到有些面颊发热, 他轻轻“嗯”了一声, 随手将桌上的书本给整理好。 刚将书本堆叠好, 外面院门“吱呀”一声… 商良将衣袍上的雪痕拂去后大步走了进来,扬声道:“青颜, 我下班回来了。” 时青颜莞尔一笑:“今日也辛苦了。” 自半个月前向时青颜表明心意后,商良与时青颜之间的相处一日比一日自然。 此刻听到时青颜这话,商良心里似渗了蜜一般甜,恨不得现在就把青颜抱起来, 再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现在还在别人家里,他忍了忍,最后只眼角带笑地捂嘴轻咳了一声。 将荷叶包好的牛肉递给陈涓仪,商良同陈涓仪道:“今日我看肉质鲜美就多买了些肉,这一份是你们的。” 陈老太在一旁皱眉道:“商小子这怎么使得,这段日子你都带过好几回大菜给我们了,怎么说了也不听,还成天带肉过来呢?” 商良笑眯眯道:“晚辈如今有赚钱的本事,这样的小事您就不必介怀了,您的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对于晚辈来说才是大事呢。” “你这小子真是的…” 陈老太听了这话顿时眉眼舒展,笑得合不拢嘴。 商良回以一笑,而后转身扶起时青颜,熟练地搂上他纤细的腰身,二人徐徐离开陈家。 刚回到家,商良就忍不住将时青颜抱了起来。 他托着时青颜的身躯,让其跨//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时青颜瞳孔微缩,他微微睁大眸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是和商良面对面地轻贴在一起。 鼻尖相触,两人灼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感受到后腰被来回抚摸着,时青颜不由得想要躲闪,心跳骤然加快。 鼻尖传来丝丝缕缕的雪松清香,注意到时青颜因为一时慌张而稍显紊乱的呼吸,商良的喉结不自觉微微滚动,眸里似蕴藏着让人一眼就能沉沦的深渊,他双手无意识地抚上时青颜的腰背,稍稍低下头侧过脸就覆上了那片冰凉却柔软的唇瓣。 轻柔却又炙热的触碰,似水火交融般,像是对于城墙高筑发起的温柔厮杀,渐渐时青颜的身躯有些发软,他伸手攀附上商良的肩颈,面红耳赤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攻池掠地。 明明是在风雪交加的黑夜,可时青颜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双睫轻轻颤抖着,沉溺于这既强势又柔情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商良舔//过时青颜有些红肿的唇瓣,又轻轻印下一吻,最后才面露不舍地将时青颜有些凌乱的发丝整理好,再拢了拢他身上的雪白大氅,而后埋入他的肩颈,嗓音低哑道:“青颜,我真的好喜欢你…” “嗯。” 时青颜垂眸抓紧了商良的衣裳,声音应得模糊不清。 商良分明是起反/应了,但是他却又突然害怕起来,还好商良只是亲了亲自己,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他竭力想要将脑海中不堪回首的过去给抛却,但那些让他痛苦无助的噩梦却仿佛噬骨之蛆般侵入了体内难以拔除,只要一回想起过去,他的身体便会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坚决排斥他人的靠近。 如今在被亲吻后,还能够这样倚靠在商良的身上,就已是他能够做到的极致。 商良眸子还带着些欲//气,他平息着体内燥热的气息,轻轻安抚着时青颜细微颤抖的身躯,在想到商晚成做过的事情时他面色黯了黯,脑海中隐隐掠过一丝杀意。 若非原主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他定会让原主得到应有的惩罚! 敢伤害青颜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翌日,永安镇曲家。 曲大明睨着被强压着身躯跪在地上的林均,冷嗤一声:“林均,你还想跑到哪里去啊?” 林均被曲大明的两个儿子按压着双肩和膝窝跪在他面前,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泗流,他声音颤抖着:“曲…曲叔可不可以放过我,你去找其他的人带你去商晚成那儿吧,我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商晚成的…” “林均,你以为我为什么只来找你,不去找其他人?” 曲大明抬手就往林均脸上呼过去一巴掌,将他的脸扇得刺红一片:“谁让你他娘的会借钱给商晚成那个畜牲用呢!” 说着,曲大明又狠狠一脚踢过去,见林均还在那里哭哭咽咽的不肯答应,他语气阴狠道:“既然你不肯带我们过去,那就把右手留下来吧,曲叔就当是为你的爹和媳妇儿办了件好事,省得你还跑到那赌坊去赌博!” 他话一落,身边立刻就有人把菜刀递了过来。 刀沿缓缓擦过手腕,在肌肤上引起一阵让人发冷的颤栗感… 林均心中的恐怖终是到达了极点,他面色焦急得大吼出声:“不要!不要!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求求你了…不要…” 曲大明这才狞笑着把菜刀扔到地上,手指用力地在林均手上流血的伤口处摁了下去,狠声道:“那还不赶紧起来!” 林均连忙起了身,顾不得疼痛的膝盖,声音抖着道:“走…这就走…” 一行人走到院外,曲大明的儿子将林均直接塞进早已雇好的马车内,被八个人死死地盯着,林均还没有从刚才险些被剁了右手的狠厉手段中回过神,他抱着胳膊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等到了依水村,林均被两个人给桎梏着胳膊,朝着村内走去。 冬日村民们要不就是在屋里待着,要么就是去镇上摆摊去了。 面对这么多的土屋,曲大明不好擅自挨家挨户地找。 他也不是没试过自己去找商晚成的家在哪里,在前几日他就来过依水村,但是依水村的村民们一个个都不肯告诉他,甚至在看到他时面上还颇为嫌恶。 事后曲大明抚着日日钝痛的腰,心里怨愤不已,商晚成果真是个天杀的小畜牲,就连依水村的人也都是些和他一样的老畜牲! 好在还有林均这个软蛋,他只需稍作一番威胁,林均必定不敢不从。 等走到商晚成的家时,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土屋,曲大明不甚确定地又问了林均一句:“你确定他是住在这里?” 林均只瑟缩着点了点头。 曲大明冷笑一声,抬手一挥,身后几人便一脚将摇摇欲坠的门板给踹开,看着院内收拾得整洁干净的房屋,所有人心中顿时都冒出一股股的摧毁欲… 不多时,能砸的东西几乎全被砸了。 看着漫天纷飞的碎纸屑,曲大明拧着眉凶狠道:“商晚成他夫郎在哪里!” 林均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曲大明的几个儿子们也有些焦急。 正在他们埋怨无计可施时,院外传来两道交谈声。 “青颜哥哥,其实你只要和我说一声,我可以帮你拿的。” “不了涓仪,你不知道我的书放在哪个位置,我还是得自己过来拿的。” 时青颜将陈涓仪挽着自己的手轻轻拂开,道了声:“涓仪,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陈涓仪却急急拉住他的手臂,颤声道:“不行!我们快走!” 时青颜微微一惊,连忙抬眸看向家的方向。 家里的院门早已大敞开,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一群男人,在时青颜看过去后,他们先是眼前一亮,接着便全部面目狰狞地看着他,还带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时青颜很快就猜到了这些人是谁,他心里一紧,忙推了推身边的陈涓仪:“涓仪,你快走!” “我带你一起走。” 陈涓仪正想拉着时青颜一起跑远,却不料一个人快步跑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曲大明脚下的速度也快了点,他走到时青颜和陈涓仪二人身前,眼神恶毒地朝着他们上下打量,恶狠狠道:“你们谁是商晚成的夫郎!” 时青颜一边盯着曲大明,一边和陈涓仪小声道:“你先走,然后去找其他人过来帮忙,若是你不走今日你我二人都要遭殃!” 陈涓仪此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是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时青颜,他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时青颜向前一步道:“我就是商晚成的夫郎,你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曲大明双眼似毒蛇般寸寸掠过时青颜的全身上下,暗自嘀咕着:长得这么好看的哥儿可惜被那个小畜牲给打瘸了腿,不过嘛,这幅天仙模样应该也能卖出个好价钱,毕竟,总会有人好这一口不是… 他收起打量,朝着时青颜咧嘴笑道:“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们走一趟。” 时青颜瞥了一眼身后被人拦住去路的陈涓仪,心知今日此事不能轻易善了。 于是他伸手指向陈涓仪,紧盯着曲大明道:“我可以和你们走,但是还请你们先放了他。”——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8-29 20:12:20~2023-08-30 17: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leep 20瓶;温柔 6瓶;啵啵^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宠他的第027天 曲大明听到时青颜这话, 顿时叉着腰大笑出声,笑到连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他边笑边拭去眼边泪水, 心想:商晚成这夫郎到了现如今竟然还会去顾虑他人,果真是个任打任骂的蠢货! 他也不怕商晚成后面会找过来,就算找来了,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如花似玉的夫郎早就不知道被卖给谁了。 曲大明桀然笑道:“只要你听话些,这是自然的。” 说完他就让自己的儿子们让开路。 临走前陈涓仪又拧着眉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青颜, 他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来,青颜哥哥腿脚不利索,倘若被曲家这群人给带到其他地方去了,那恐怕真会让人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况且如今曲家人恨透了晚成哥,青颜哥哥若和他们待在一起, 怕是会吃不少苦头… 与陈涓仪的忧虑慌张相比, 时青颜却一直神色淡淡,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陈涓仪, 仿若无事同他道:“涓仪,你先回去吧。” 陈涓仪咬紧唇瓣, 想到先前时青颜对自己说过的话, 只好狠狠地瞪过一眼曲大明, 而后转身就朝家里跑去。 曲大明站在原地气极,等到再也看不见陈涓仪的身影, 他立刻就让人把时青颜给拖到院后的马车上面去。 时青颜无法反抗,便顺从地任由身边两人拖拉着走,待坐上马车,见到蜷缩在马车角落时不时颤动身躯的林均后, 他才看向曲大明冷声质问道:“曲大明,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嘿嘿嘿。” 曲大明眼神阴森,他咬着牙,话里行间满是恶意:“商晚成那孽畜把那个小贱蹄子给带走了,既然他不肯还人,那我就把你带去青楼卖了好了,原本还想着你一个残废应该也卖不了多少钱,不过现在看来嘛…” 说着,他以及马车上的其他人顿时都朝着时青颜不安好心地上下打量起来。 时青颜微蹙着眉坐在那儿,墨发如瀑、肤白胜雪,绯红薄唇紧抿成一道弧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容旁人忽视的疏离和冷漠。 可愈是这样眉目冷清,便愈是叫人欲罢不能。 马车上有人定定地看着时青颜,甚至还流出了哈喇子,他傻乎乎地说了句:“爹,依孩儿看,我们倒不如把商晚成的夫郎给带回家算做媳妇儿算了,您看这么漂亮的哥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嘿嘿嘿…” 曲大明抬手就朝他额头一拍,斥声道:“你想屁吃呢!若是真把他带回去了,商晚成那畜牲还不得把咱家的房子都给拆啰!” 那人捂着额头,面色失望地闷闷“哦”了一声。 其他人也不由得想到商晚成那副煞神模样,顿时也都收起了龌龊的小心思。 时青颜扶着车窗的手指收紧,指骨关节微微泛了白。 看来自己是又要去青楼走上一遭,想到上次在烟雨楼里面受到过的屈辱,他敛眉屏气,而后又迅速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淡漠模样。 车轮滚滚向前驶去,很快便离开了依水村… — 陈涓仪用尽全身力气,一路疾跑,径直冲进了家门。 陈齐瞧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遂笑着问他:“仪哥儿怎么还跑起来了?颜哥儿呢,他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哥!出事了!曲家人找过来了!他们要带走青颜哥哥!” “什么!” 陈齐听到这话一惊,他立马放下手中还未编织好的竹箩筐,倏地站起身来:“他们现在人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陈涓仪立刻领着他朝商家跑去,可等到了商家后,二人只看见车轮碾压过雪地的痕迹,曲家人和时青颜早已不见踪影。 “完了完了!我得快些去镇上找商晚成!” 陈齐双目怒瞪,此刻心慌意乱导致大脑有一瞬间空白,在临走前他才猛然想起来什么,又看向还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陈涓仪肃声道:“仪哥儿你快些去追车痕,看看是朝哪个方向去了!” 听到这话陈涓仪像是被突然点醒,他猛然抬头高声应道:“好!我这就去!” 陈齐点点头,而后眉头紧锁地往镇上赶去… — “驾!驾!” 前方驱车人不断挥舞马鞭,马车朝着渡风县城区一路疾驶而去。 看着一路飞速掠过的景象,时青颜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往何处。 虽然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商良很快就会来救自己的,但还是忍不住隐隐开始为自己担忧起来。 途径道路显然是与永安镇的方向背道而驰,也不知等到商良沿路找过来时,他会不会已经进了青楼… “吁矣——!” 不知过了多久,驱车人紧紧拉扯缰绳喝止住还在奔跑的马匹,马儿高昂嘶鸣过一声后,车轮终是缓缓停了下来。 驱车人将车帘一把拉开,道了句:“爹,我们到了!” “嗯。” 曲大明让身边人把自己扶起来,而后又面色阴鸷地喊了两个人把时青颜强制性地给拖出来。 几人一同下了马车,朝着前方不远处的群芳院走去… 群芳院是渡风县最大的青楼,楼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大堂内乐姬坐于高台之上,衣料清凉的舞姬肆意撩拨着台下前赴后继涌过来的客人,艳色绫罗轻纱翻滚着,处处皆欢声笑语,乐声靡靡,好不热闹。 曲家人甫一走进,鸨爹就面色热情地迎接上去。 在看见被包围在中央的时青颜时,面上滑过一抹惊艳之色,他一边满眼炙热地看向时青颜,一边朝着曲大明他们问道:“几位爷,来我们群芳院是要饮酒赏乐,还是…” 话还未说完,曲大明便一把扯过身后的时青颜,急冲冲道:“别废话!你先看看他能够卖多少钱!” 鸨爹有些被曲大明这幅阵仗给惊吓到,他埋怨地瞥过一眼曲大明,而后才细细打量起时青颜来。 先前远远看到时,他就觉得这哥儿乃是神仙玉骨,如今走近了细瞧,更是顿觉惊为天人。 只是这般芝兰玉树的人儿,怎么会沦落到被人卖到青楼的地步? 可即便是这般被人当作可以用来买卖的货物对待,这哥儿眼里也始终不见半分情绪,他就沉默地站在原地,无意间投过来的一瞥亦是无喜无悲,这着实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鸨爹有些狐疑地看向曲大明,曲大明却涨红了脸大声嚷嚷:“看什么看!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买不买!” “这…” 鸨爹有些难为情道:“客官,您这个哥儿身具腿疾,即便是奴家想买,恐怕也给不了您一个好价钱。” 曲大明却是不在意道:“那能卖多少钱?” 鸨爹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二十文?” 曲大明瞪大了眼睛:“还是二两?不是我说,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他长得这么漂亮,可不比你台上那些庸脂俗粉要好看多少倍,你竟然只出二两!” 鸨爹摇了摇头:“客官何必如此心急,奴家可是要出价二百两呢。” 曲大明及其身边的人登时一个个都张大了嘴。 二百两! 这可是二百两啊! 要知道普通农户即便是全家人不吃不用,一年到头来最多也只能挣个二三两,如今这鸨爹竟然可以直接出价二百两买走时青颜! 二百两对于曲家人来说远远超出了他们原先估量的价钱,这简直就是个意外惊喜! 曲大明忙点头道:“行行行!那你先把钱给我们,然后才能把他给带走!” 鸨爹捻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他赶紧安抚曲大明,并让身旁人去将银两和卖身契取来。 待签过商良的姓名后二百两到手,曲大明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他同鸨爹道:“最好是把他尽快卖出去,不然会有人找过来!” 鸨爹似乎对此情况早有猜测,他了然地点点头,吩咐小侍带着时青颜去阁楼,然后才媚笑着把曲家人给送到群芳院外面去… 时青颜被两个小侍掺扶着送到阁楼上的雅间里,刚进房间,小侍便朝着时青颜衣襟处摸去,却在半空中被阻拦了下来。 时青颜神色淡漠,他轻声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这…” 两个小侍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时青颜很清楚此刻他们心里面正在想些什么。他眼睫轻垂,再次语气平缓道:“我已不是处子。” 哥儿若是处子身,胸口的孕痣颜色是白色的;倘若不是处子,孕痣的颜色则是红色的。 没有女郎哥儿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此话一落,两个小侍才垂首退了出去。 待房门被彻底关闭后,时青颜卸下冰冷的神情,他扫过一眼床上摆着的清薄纱衣,蹲下//身体抱紧自己的双膝,怔怔地望着地面,身体微微打着哆嗦。 商良你在哪里,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 陈齐到达木雕店时,商良正巧和掌柜打了声招呼正准备下班。 “晚成!不好了!颜哥儿被曲家人给带走了!” 商良嘴角的笑容骤然消失,他双瞳骤缩,双手紧紧攥住陈齐的胳膊,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齐缓了缓干涩发疼的喉咙,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商良听过后,只思索片刻,便朝着掌柜问道:“你知道哪里有马匹吗?” “在镇北方向就有一家马房!” 掌柜在一旁听着,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替商良感到心焦不已:“我这就带你过去,免得你待会儿找不着地方!” 商良点点头,拉过陈齐就跟在掌柜后面朝着镇北马房而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8-30 17:18:10~2023-09-01 17:4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尔希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宠他的第028天 戌时时分, 正是群芳院最为热闹的时候。 雕栏画栋的红楼上,衣着暴/露的小倌倚在栏杆上朝着四周抛媚眼, 笑颜如花地招揽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群芳院内,鸨爹轻捻着粉帕,扭着腰肢一步步走上高台,他风情万种地朝着台下阁楼望去一眼,顿时整座群芳院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皆知,凡是鸨爹上台之时, 便是清倌出阁之日。 只是最近也没听说过有哪位清倌要拍卖初/夜,也无人知道今夜要出阁的清倌会是谁。 一时间群芳院各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鸨爹也不急,等到众人讨论得差不多了,他才扬起音调高声道:“各位爷, 奴家今日遇上一位神仙哥儿,不瞒大家说, 这位哥儿绝对是奴家生平所见姿色最为上乘之人, 如今哥儿被奴家买了下来,今日便是他卖身之日!” “什么?竟然不是清倌出阁?而是野货卖身!” “又是神仙哥儿啊…无聊…” “鸨爹次次都说是神仙, 可我每次看过后觉得也就那样,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说法吗?” “若是真神仙, 人家还能到咱这个小地方来?鸨爹可真能夸…” “……” 众人无精打采的, 很快便转移开视线。 鸨爹一见这情形立马就急了, 他连忙吩咐小侍把时青颜先给抬上台来。 时青颜坐在软烟红帐平轿内,随着轿子走动, 面上轻纱晃动。 青年身姿绰约,气若幽兰,身着一袭雪白纱衣,衣袍上绣着朵朵刺金玉兰, 袍角堆踞,阵阵微风拂过,便如梦似幻般缠绕着醒目的红色纱帐一同飘扬飞舞… 纱袍顺滑,如玉锁骨时不时露出,时青颜微微颦起眉,将衣襟又往上提了提,此刻他浑身冰凉,便连唇瓣都被冻得有些发白。 透过红帐间隙,他抬眸朝外望去。 灯红酒绿,酒池肉林,不少华冠丽服的男人搂着身边服侍的小倌,双手肆无忌惮地在其身上摸来揉去,而小倌却只能一面去尽力遮挡暴露之处,一面仍然要笑脸相迎地陪聊喝酒… 耳边陆陆续续传来不堪入耳的淫//靡之音,直让时青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垂首敛眉,将眼中弥漫开的怜悯苦涩掩去,指尖死死攥住手下的轻薄衣料,心底一片悲凉。 世上除了男子,大多数人的命运就如同水上浮萍,起起沉沉,无根无依,随波逐流,任由这不公的世道摆布,叫人无可奈何… 平轿很快停了下来,小侍将轿门两侧的红帘徐徐拉开。 时青颜似有所觉地蓦然抬起眸子,轿外鸨爹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发觉自己看过去时,鸨爹还将手伸了进来,似要带他出轿。 注意到台下不少人的目光也朝着这边注视过来,时青颜不由伸手抓住身后的轿杆,朝着鸨爹摇了摇头,轻声乞求道:“不要…别让我出去…好吗…” 鸨爹嘴角笑容渐散,他压低声音冷冷道:“是你自己走出来,还是想让奴家喊人把你给请出来!” 若不是害怕认识这个哥儿的人很快会找上门来,他也不想把这般神仙模样的人就这样随意地给卖了出去,如今这哥儿还不肯配合自己,他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之人! 做了二十多年的鸨爹,各色各样的人他都打过交道,对于时青颜这种不听话的哥儿,就得来一些非常规手段。 鸨爹眼神狠厉,刚想唤人将时青颜给捆出来,不料轿内突然传出一道冷寂的男音:“我自己出来,就不劳你喊人了。” 时青颜早已收回适才的柔弱模样,面若冰霜地看向鸨爹。 过往的经历让他明白,遇到此种情况既然不能反抗,倒不如先假意服从,如此一来也能够少吃些苦头。 时青颜的话让鸨爹收起了冷厉的神色,他瞬间喜笑颜开,再次朝着时青颜伸出手,道:“那就快些出来吧,让大家好好看看你这张漂亮得惊人的脸蛋。” 时青颜避开他递过来的手,自己撑着轿杆,身形摇晃地起了身。 摸索着轿面,一步步踉踉跄跄地走出轿子… 还不待鸨爹缓过神来,时青颜故意将瘸腿步行的姿势做得明显些,希望这青楼的人在见到有着这样残躯的自己,便不会生起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果不其然,整座群芳院在一阵鸦雀无声后,瞬间变得沸腾起来了。 不少人指着鸨爹破口大骂,但也有不少人瞅着时青颜那颀长清俊的身姿,还是开始有些好奇起来面纱之下的他是何模样。 鸨爹一见这情况,连忙把时青颜扯到自己身边来。 他朝着台下楼上媚笑着道歉:“各位爷,虽然这哥儿有腿疾,但是他的容貌气质乃是一绝,诸位若是不信的话,奴家现在就让大家看看他的相貌!” 说完,他抬手就朝着时青颜脸上的面纱扯去。 时青颜抵挡不住,白色面纱缓缓飘落,毫无瑕疵的俊美面容瞬间叫人一览无余。 刹那间万籁俱寂,群芳院不少人都瞪直了双眼。 时青颜连忙抬袖遮住面孔,袖下指尖微微颤动,他抿着发白的唇,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如今他逃脱不了,就只能够被迫承受这眼下所发生的一切… 阁楼上一间雅间内,倌人环伺的中年男子本是漫不经心地任由身边人服侍着,可在看到时青颜面纱掉落的那一刻,他也如同群芳院中所有人一样给看傻了眼。 指间瓜仁掉落在盘中,中年男人推开身边的倌人,站起身吩咐侍立在房内的小侍:“你快去和鸨爹说,台上那个哥儿本官要了!” 小侍点点头,立刻就出了门去。 鸨爹正在笑吟吟地看着闹哄哄抬着价的贵客们,待小侍走近身来附在耳边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他顿时有些惊讶地抬眼朝着阁楼上某处望过去… 在看到那人朝着自己微微颔了颔首,鸨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抬高声音笑着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诸位,就在刚才已经有贵人买下这位哥儿了,还请各位贵客见谅。” 说完也不顾台下反对的声音,鸨爹吩咐小侍将时青颜给带到阁楼上去,随后他让舞姬上台来暖场,自己也跟在时青颜身边一同向阁楼上走去… 注意到鸨爹突然变得拘谨的模样,时青颜愈发心神不宁起来。 待到鸨爹将雅间的房门推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直直将目光投过来时,时青颜立刻就垂下了眸子,他轻咬着下唇,指尖深深陷入手心,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这人气势不俗,看模样绝不好惹。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样才能够逃出去… 鸨爹在一旁面带讨好道:“大人,这哥儿奴家已经带上来了,您请先看看满意不满意?” 中年男子没答话,只径直走到时青颜身边一把就捏起他的下巴,将其左右打量几眼后甩开,兴致盎然道:“这哥儿我要了,银两随后派人送过来。” 鸨爹也不敢多问银两几何,只忙不迭点头谄媚道:“奴家明白了,那您先慢慢享用,奴家这便退下了。” 说完,他就带着雅间内的其他人都退出了房去。 空气似凝固了一般,时青颜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紧盯着不远处的黑靴,刚想要抬头说话,却被中年男子一把抱了起来。 中年男子走到躺椅旁将时青颜重重抛上去,二话不说便直接覆身压了过去。 浓厚的酒气铺洒在颈侧,惹得肌肤生起一阵寒意,时青颜蹙着眉一边躲避着,一边伸手朝桌上的茶托摸索过去… 待指尖触到盘沿,他迅速抓起托盘,动作利落地朝男人脑袋上狠狠砸去。 “哐当——!” 茶托落了地,中年男人酒意散了些,他捂着刺痛的后脑勺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瞪向时青颜:“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时青颜指尖微颤,他握住扶手迅速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房门而去。 中年男子只几步就追了上去,他伸手抓住时青颜的手臂,将其用力拉扯出门外,朝着阁楼下快步走去,边走还边迷迷糊糊地怒吼出声:“你想走是吗!本官就偏不如你的意,你就乖乖地回去做我的二十房小妾吧!这么辣的性子老子还是头一回见到,今日我非得把你给好好地调/教调/教一番…”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时青颜不断挣扎着,只可惜哥儿的力气终究大不过男人,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手腕上的桎梏。 二人所经之处,几乎所有人在看到中年男人时便下意识地转开视线,一派不管不问的模样。 时青颜求助无望后便有些绝望了,他眼角泪水不断滑落,被中年男人拉扯着一路走到了群芳院外面。 群芳院不远处,卢非正缠着身边男子打闹,倏然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那满脸泪痕,在青楼前被陌生男人拖着走路的人不正是那蠢货时青颜吗? 时青颜怎么会来了这渡风县城区? 商晚成怎么不在他的身边? 难道又是商晚成把时青颜给卖到青楼来了? 想到这儿,看着时青颜被中年男人给强行塞入马车,卢非嘴角笑意讽刺。 果然呐,信谁都不要信一个男人,相信男人就是灾难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求求不要取收,要骂就骂作者啪。 (啪啪啪!)(555~) 这几章是本书很关键的过渡部分,等再过两章后,我们的商良和青颜就可以换地图开始搞事业了! 最后容我表白一句,超爱你们!木马! 感谢在2023-09-01 17:46:32~2023-09-02 22:3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宠他的第029天 “驾!驾!” 马儿狂奔, 蹄落溅飞雪沙四起。 商良用力握住缰绳,循着马车留下的痕迹在雪地中策马扬鞭。 天知道他在听到青颜被曲家人带走时内心是有多么恐慌,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曲家人会如此的丧心病狂,若是青颜因此出了一点事,他绝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商良此时痛恨不已,焦虑与愤怒在一瞬间猛然滋生蔓延。 鞭下马儿极速行进,一路上追循着的马车痕迹终是到了尽头。 不远处标志着渡风县匾额的城门下,车轮迹象纵横交错, 杂乱无章。 商良见势猛地收紧缰绳,马儿缓步停了下来。 他迅速落马,牵着马缰将雪地上的痕迹快速浏览一遍,可无奈痕迹过多过于凌乱, 并未找出刚才一路追过的车痕。 一时间商良心乱如麻。 他将这件事情会发生的前因后果细细想过一遍后,对于曲家人会带走时青颜的动机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随意抓过身边路边的一位行人, 商良沉声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青楼?在何位置?” 青年眸子漆黑一片, 眼底似酝酿着层层风暴,他面庞紧绷着, 叫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浑身战栗。 行人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个方向:“你…你往那头去就是县内最大的青楼了…” 商良收回抓住他胳膊的手,道了句:“多谢。” 而后立即翻身上马, 朝着行人指路的方向策马而去… — 被强硬地塞入马车, 时青颜被浑身酒气的男人困在双臂臂弯中, 他咬紧唇瓣使劲挣扎,马车因二人的动作而剧烈晃动。 车窗拍动, 眼角余光中,时青颜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卢非站在马车不远处,发觉时青颜已经看到了自己,他勾起唇角回以冷冷一笑, 对于此刻对方受制于人的处境没有半分同情,冷眼旁观着眼皮子底下即将发生的悲烈惨剧。 “非哥儿…” 时青颜满面痛苦地朝卢非伸出手臂,泪水滚滚落下打湿衣襟,将本就轻薄的纱袍洇湿一片,轻纱透明,锁骨处显露出被人狠狠掐过的红痕。 醉意熏熏的男人大手还在不断朝着身上的纱袍扯去,时青颜双手死死抓住被扯坏了的布料,被男人愈发粗暴的动作吓到面色惨白如纸。 时青颜此刻绝望得想要撞杆而亡,他再次看向路边无动于衷的卢非,长长的睫羽上沾满了泪珠,眼角红得令人心惊,苍白的唇角缓缓阖动,嗓音嘶哑道:“非哥儿…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看着神情一向淡漠的时青颜如此卑微地向自己求救,卢非心底有些撼动,短短一瞬眼底闪过几次剧烈挣扎,他咬了咬唇,将身上男人还在作乱的双手拍开,然后立刻朝着被好几个家丁围绕着的华丽马车跑了过去。 注视着卢非的时青颜微微睁大眸子,陡然间生出了一丝希望。 拼尽全身力气,他将已经醉得快要神志不清的中年男人狠狠一把推开,匐伏着身躯就朝马车外挪去,熟料途中脚踝被男人扯住,他只能将身周可以够到的一切物什都朝着身后扔去… 马车外,卢非刚走近马车,就被侍立着的两名家丁给拦了下来:“你是何人!赶紧快快离去,不许靠近这里!” 见强闯无门,卢非便扯开嗓门大声叫唤道:“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车内王横听到外面突然响起的高亢喊声,眨了眨迷蒙的眼睛,而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把扯开车帘,带着怒火不满嘟嚷道:“是谁?是谁敢在本官面前大声喧哗!” 卢非并未听清王横说了些什么,他悄然瞥过一眼车内已经在强撑着地面试图起身的时青颜,朝着王横露齿一笑,顿时叫唤得更大声了:“你老可真是不知羞啊!穿成这副破烂样就敢出来见人了?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是个臭要饭的乞丐呢!” 冷风呼过,王横稍稍清醒了些,他将松散的衣袍拉上,只觉得卢非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看上去着实可恨,遂皱着眉头朝四周的家丁怒喝出声:“把那人给本官抓起来!本官要把他那张可恨的脸给撕烂!” 家丁们得了令,立刻就朝着卢非一齐扑身过去… 卢非身形灵活,期间避开了好几次抓捕,但终究是一人难敌四手,不过几个回合下来便被两个家丁给钳制住身躯,半分不得动弹。 王横走下马车,朝着卢非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扇过去。 他双目满是令人见之恐惧的红血丝,看着卢非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语气森冷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官面前扬武耀威!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哥儿,还想要学人家逞英雄呢!贱人!” 说完,又抬起脚朝着卢非的腹部踹去。 “呃…” 卢非闷哼一声,咬牙将突然袭来的剧痛生生忍了下来。 这时他才听清楚王横说了些什么。 本官? 这般毫无人性的恶心男人竟然还是个官?这个世道还真是有够好笑的。 原先和卢非站在一起的男人早就被气势迫人的家丁们给吓到软了腿,看都没看一眼还在被家丁群殴的卢非,手脚并用地向远处爬着逃了出去… — 商良策马行至群芳院楼前。 路边行人皆面色惶恐地疾步走过,半点都不敢挨近那路中央停靠着的马车。 马车前,几人聚在一起,全部都在向着地上蜷缩抱头的人拳打脚踢着,他们旁边还有一个身躯摇摆不定的醉酒男人,时不时也狠狠朝着地上的人踹过去几脚。 马车旁,时青颜发丝散乱,衣不蔽体,脖颈处遍布红痕,他抱住一条板凳,朝着那醉酒男人就准备直接砸过去… 此情此景让商良目眦欲裂,他迅速翻身下马,将外袍直接脱下,而后跨步冲至时青颜身边将其抱住,把他迅速包裹严实。 时青颜却好似感受不到商良的靠近,他挣扎着身子,身躯还在向前延去,手上的板凳也几欲甩出。 商良手指哆嗦着,面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惊慌与自责,他嗓音颤抖道:“青颜,是我,我是商良,别怕我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手中动作突地顿住,时青颜缓缓抬头朝身旁看过去,在见到是商良的那一刻,他早已哭到干涸的双眼再次迅速积满泪水。 时青颜丢下板凳,猝然扯住商良的衣襟,泫然泣声道:“商良,你快去救救非哥儿,快些去救非哥儿!” 非哥儿?卢非? 不做多想,余光瞥到正在打量着自己并靠近过来的家丁,商良立刻将时青颜抱起身,在把他安放到马车上后才沉声道:“我马上就去,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便朝着聚集过来的几人一记腿鞭甩了过去。 胸膛积攒着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商良只一脚就将最靠近身边并朝着自己扑过来的人踹飞在地,而后又狠狠抓过从侧面扑袭来的家丁,直接一拳朝他下颌砸了过去。 对于曲家人的怨气仇恨全部积压在心口,商良处处下手狠厉,一招一式皆裹挟着令人遍体生寒的暴戾与冷酷,直直让手无寸铁的家丁们无法招架。 待看到所有家丁都被打得倒趴在地,王横瞪大了双眼,即便脑袋还晕乎着也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危机。 见势不对,王横转身就欲逃离此处,颈后衣襟却被阎罗恶鬼一样的青年径直揪住,他张开嘴正想威慑一番,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被青年给一脚踹飞出去。 看了一眼地面上蜷缩着身体、只偶尔动弹一两下的卢非,商良内心的怒意瞬间到达了顶峰。 他走到王横身边,见其身上衣物布料昂贵,便迅速得知眼下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人造成的。 想到时青颜刚才凄厉哀伤的神情,商良的心脏像是被人给牢牢地攥紧了,胸口窒闷得无法呼吸。 他眉目骤然一沉,将王横猛地扯到自己眼前,握起拳头就朝其腹部击去,一边打一边恨声道:“你都做了些什么!若是不说清楚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王横痛到牙关都在打着颤,但他还是面色逞强地威声厉喝道:“本…本官可是太守,你这刁民胆敢谋害朝廷命官!难…难道是想要谋反不成!” 竟然会是渡风县的太守… 商良冷哼一声:“你是太守又如何?只要我想,现在便能把你给就地解决,想必你这太守也就当到头了。” “你…你敢!” 王横显然没想到商良的胆子会这么大。 商良紧盯着他,眼底燃着幽幽暗光:“我当然敢!” 明明话不多,但就是让人心底实打实地发怵,让人知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王横抖了抖瘫软的身体,求饶道:“本官…本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那个贱人给坏了好事…” 说着,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卢非,又道:“你别…别杀我…我保证后面不会让人追捕于你…” “哦?”商良挑挑眉:“你还想派人追捕我?” 王横急忙捂上嘴,猛烈地摇了摇头。 商良气不过,又将王横翻来覆去地给揍了好几遍… 看着王横鼻青脸肿的模样,他深知现在的自己并不能把一个朝廷命官给怎么样,至少还得留下王横一条狗命。 但此事绝不能轻易善了。 于是商良双手一松,任由王横往地上砸去,而后抬脚便狠狠碾压起来… “啊啊啊啊————!!!” 已被打到昏迷的人再次痛醒过来,雪地被层层血色晕染… 商良收回脚,转身将奄奄一息的卢非抱进马车,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在路人们惊惧不已的目光中,他驱使着马车朝永安镇而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9-02 22:39:11~2023-09-04 02:1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栀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宠他的第030天 马车内, 时青颜将卢非半搂起来。 看着平日里生机勃勃的卢非如今呼吸微弱地躺在自己怀里,他双眸难以抑制地流淌出泪水。 时青颜用袖子将卢非脸上的血迹轻轻擦干净, 声线颤抖道:“非哥儿,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 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啜泣声,卢非勉强睁开红肿发痛的双眼,待觑见上方的时青颜一直在流着泪, 他轻呵一声,刚想要开口嘲讽,却因嘴角的伤口痛到龇牙咧嘴:“嘶——!” 见他醒了,时青颜擦了擦眼角泪水, 急忙道:“非哥儿你醒了,你先别动, 要不然伤口会裂开。” 卢非扯了扯唇, 没好气道:“放心,还死不了。” 说着, 他瞄了一眼车厢顶,又转眼看向时青颜问道:“是商晚成救的我们?” 时青颜点点头:“嗯。” “可…嘶——!疼疼疼!” 卢非动了动刚想起身, 但全身上下似散了架一般, 一动就特别疼。 无奈之下他只得躺回时青颜怀里, 气若游丝道:“可不是商晚成把你给卖去青楼的吗?为什么他还会回来救你?” 直到这会儿时青颜才了悟,为何当时卢非在马车外面会用那样讥讽的神色看着自己了, 原来是他误会了。 时青颜微微调整自己的姿势,让卢非躺得更舒服些,而后才缓声同他解释道:“非哥儿,不是商郎把我带去青楼的, 而是曲家的人。” “曲家?” 卢非沉眉思索,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曲家做了些什么事情,他翻了翻白眼,啐了一声:“那不还是因为商晚成,若不是商晚成带走了那个外室,曲家人也不会把你给卖到青楼来…” 还未说完,马车外就传来一道沉闷男音:“那是我的徒弟。” 商良一边驱车,一边无奈道:“卢非,我带走的那人是我徒弟,你别听信谣言。” 卢非睁大双眼,徐徐转眸看向时青颜。 时青颜点了点头。 卢非这才似泄了气般嘟嚷道:“那我也不知道嘛,若是知道,那日我也不会…”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时青颜,面色几不可见的愧疚。 时青颜却扬起唇角,道了句:“没关系,谣言总是误人的。” 冷美人笑起来时总是别具一番风味,卢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时青颜笑的模样呢,以前就听村里的人说,时青颜是村里面最漂亮的哥儿,他那时总是不屑一顾的,如今看来,是真的顶尖的漂亮。 见卢非看着自己目不转睛,时青颜有些疑惑道:“怎么了非哥儿,是哪里又疼了吗?你再坚持会儿,等到了镇上商郎就会去找大夫。” 卢非猛地收回视线,面色在时青颜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泛红,不想回他的话。 见此情况,时青颜只以为卢非是疼得又受不了了,他面色焦急地催促车外道:“非哥儿快撑不住了!” 卢非听到这话暗地里又是翻了个白眼。 商良回应道:“快了!我们马上就到镇上了!” 时青颜这才放下心,将卢非又往怀里搂紧了些。 卢非只觉得眼下这情形怪得很,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当是自己被人打了,连带着脑子也变得不清醒了… — 车轮滚滚,商良终于赶在医馆歇业之前到达了永安镇。 他掀开车帘,刚想把卢非抱起来,却被卢非打开了手臂。 卢非抓紧时青颜的胳膊,虚弱道:“我可以自己走,你扶着我就行了。” 时青颜蹙眉看向商良,商良却是道了句:“行,那我和青颜一起扶着你。” 说完,商良便和时青颜一人搀扶着一边,将卢非给送进医馆。 医馆的大夫一面处理着卢非身上的伤口,一面同商良交谈道:“他伤得很严重,后面的日子需要静养。” “多谢大夫。” 商良将医药费付清,在拿过药包后同时青颜商量道:“青颜,我们不能再回依水村了,小书住的那院子还有两间空房,接下来几日我们就先住在那里吧。” “好。” 时青颜点点头,他瞥过一眼还在被大夫包扎伤口的卢非,蹙眉担忧道:“那非哥儿怎么办?那人怕是不会放过我们,非哥儿也得罪了他,我担心…” 商良垂眸注视着时青颜苍白的脸色,将他一把搂入怀中。 抚着时青颜的背部,附在其耳边轻声道:“别担心,他也跟着我们一起,过几日我们就离开永安镇,到其他的地方去。” 这永安镇决计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不仅是曲有书的事情难以解决,而且估计明日那太守就会下令封锁城门,届时官道被围截,他们这几个人怕是插翅也难逃。 时青颜蹭了蹭他的脖颈,低声道:“都听你的。” 只要商良在身边,自己就无比安心。 待卢非的伤口包扎好后,三人一起走出医馆,商良把自己的打算和卢非也说了一遍,原以为卢非是不会轻易同意和他们一起走的,没想到卢非听完后只是眨了眨双眼,很快就答应了。 商良还有些惊讶卢非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卢非一见到商良那副瞧不起人的神情就气得牙痒痒:“你以为我傻啊,那狗人可是个官呢!我不跑,难道还待在这里等着被他抓吗?” “商某可从未说过你傻。”商良连忙表明态度。 卢非这才轻哼一声没说话了。 待回到院里,曲有书见到商良他们浑身凌乱的模样时不由得惊呆了,然而在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他看向时青颜和卢非的面色满是愧疚。 “师父师夫,非哥哥,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遭此大难,师夫也不会被大伯给抓走,对不起,对不起,全部都怪我…” 卢非眼神游移,也不知有没有在听曲有书的话。 时青颜却是心疼地抚了抚曲有书的小脸,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怪你的大伯,快别难过了。” 商良搂着时青颜,也在旁边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小书也无需自责,明日你便先收拾行李,过两日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的,师父。” 曲有书擦干眼泪,知道如今还有更大的麻烦没有解决,只一切都听师父的,不想再给师父他们添多余的麻烦了。 — 房内屏风后,时青颜躺在浴桶中。 凝视着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掐痕,他咬紧唇瓣,双眼酸涩,纤细的指尖颤抖着,一遍又一遍猛烈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用力之大像是要将自己被人碰过的地方,连皮带肉地都给洗去… 商良在外面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时青颜说沐浴完了,倒是隐隐约约听到屋内传出一阵极力压抑着的哽咽声,他心里一急,也没管非礼勿视的自身守则了,径直就冲进了门去。 在见到时青颜流着泪水用力擦拭身子的模样,他的心脏也似被人给狠狠揪了起来一般疼。 将时青颜从浴桶中抱出来,商良细细将其身上的水珠擦去… 时青颜紧紧搂着商良的脖颈,冰凉的唇一直打着哆嗦,断断续续地小声喊着:“商良…商良…” “青颜,我就在这里,别怕。” 商良把时青颜的头发擦干,并为其穿好衣裳,刚想让他早些睡,孰料手腕被他一把扯住。 时青颜撑起身子,双手迅速抓住商良的手臂,他眼眸泛着泪光,眼尾泛红地望着商良:“商良…别走好吗…” 商良本是想去先沐浴一番的,但是此刻时青颜的状态明显不好,于是他点点头,安抚道:“好,我不走。” 他将外裳速速脱了下来,而后钻进被窝。 刚躺下,时青颜便搂了过来,商良赶忙将其抱住,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我就在这里。” 时青颜将脸贴上商良的胸膛,抽泣着轻声问道:“商良,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话还未说完,商良迅速睁开眸子。 轻轻勾起时青颜的下巴,捕捉到时青颜眸中闪过的不安与无措,商良心底叹气一声,无奈道:“怎么会呢,青颜,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青颜,令其被曲家那群泼狗给挟持走了,还惹得青颜险些被… 想到这,商良眸底划过一抹冷色。 见时青颜面色还是透着些紧张不安,他干脆直接吻上时青颜,待吻到二人气喘吁吁时才放过那片渐渐染红的薄唇。 注视着身下时青颜双眼迷蒙的模样,商良眸色暗沉。 他微喘着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时青颜的颈侧,不待时青颜说话,轻柔密集的亲吻逐渐往下而去,尤其是在经过那些青青紫紫的掐痕时,亲吮的力道也大了些,他要将那些时青颜不喜欢的痕迹全部都沾满自己的气息,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时青颜揪着被子,全身上下都在轻轻地打着颤,神情似痛苦又似欢愉… 好半晌,商良才从被窝中探出头,又亲了亲时青颜冒了些细汗的额头,眼眸里满是克制的情/欲,他嗓音沙哑道:“以后还说不说那样的话了?嗯?” 时青颜侧过头,面色绯红地不愿回答。 见时青颜不再多想,商良才起身朝浴房走去。 听着浴房里时不时传出的声响,时青颜拉起被子蒙住面颊,极力让自己忽略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喘息声…《 》 30-40 第31章 宠他的第031天 翌日, 商良走进木雕店。 掌柜见到商良来了,关切地问了声:“商良你夫郎怎么样了?他没有事吧?” “没事了, 问题都差不多解决了。” 商良走近柜台:“但是我现在有件事要和你说,今日我就要向你请辞了。” “什么?!” 知道商良的夫郎没有出事,掌柜的心情刚轻松些,却被商良后面一句话给惊了一惊,他疑惑道:“为何要辞职?是有哪里感到不满意吗?” 商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掌柜, 深邃的双眼眸光微闪。 思索片刻后,为了不给掌柜带来麻烦,他还是没有将事情原委告知掌柜,只道了句:“并没有哪里不满意, 只是事发突然,我必须在今日就和你请辞, 若有带来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掌柜嘴角微张刚想要开口挽留, 但是看着商良这副严肃的神情,他便知道此事已无再行商量的余地。 虽说心里清楚商良在店里做不长久, 但也没预料到商良竟然会这么快就和自己请辞,便连签订工约的三个月都没做满。 于是他叹气一声, 开始给商良结算工钱:“你在店里做工刚好满一个月, 除去你最先预支的二两, 还有八两工钱,再加上东家给你涨的三十两, 一共是三十八两…” 说着,又看向商良问道:“上回东家让你做的乌木笔架完工了吗?” 商良点点头:“乌木笔架已经完工,你可以随我去后院看看。” 昨夜他想了一宿,最终做了决定要去京城, 带着青颜他们到京城去定居。 不仅是因为去了京城后,他便能了解到如今的雕刻技术究竟处于哪个阶段,而且还因为京城的地理环境更有利于发展事业。 西陵国京城的气候四季如春,环境舒适宜人。 且其周边多矿山,不但矿脉资源丰富,而且还盛产玉石,不失为一个既可以发展石雕,又可以发展玉雕的好去处,再者若是日后打算选址建厂,还能够减少许多不便。 在偿还过一部分债务后,他身上的银两已不足一百两,后面的日子还要逃去京城并在那里定居,刚才掌柜算好的三十八两自然是不够用的,但好在已经雕刻完成的乌木笔架可以拿到一部分销售分成。 虽然笔架还未售卖出,但是在掌柜估完价后,分成还是可以先拿到手的。 两人一起走进后院。 商良一边将雕刻工具以及还未完工的桃木雕刻品给整理好收拾进布袋,一边等着掌柜估好价。 掌柜打量着桌面上雕刻精美的笔架,不由得感慨一句:“商良,你的手艺当真是我见过最强的,就凭着这门出神入化的雕刻手艺,想必今后不管去到何处,你都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借你吉言。” 商良微笑着,也没说其他的客套话。 按照上次卧虎印章的价格,因着这次使用的木材比杉木更珍贵,故掌柜最后给乌木笔架估了个八九百两的售价。 掌柜将分成二百两并工钱三十九两一起递交给商良,商良接过后朝着掌柜衷心地道谢一声:“这一个月多谢你对我的照顾,若是下次回来永安镇,我定会来找你叙上一叙!” “你要离开这里了?”掌柜惊讶道:“上次你不是还说…” “我夫郎自会和我一起离开。” 商良将钱袋收进腰封,而后朝着掌柜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后会有期!” 他还得再回一趟依水村,去把必要的行李给收拾好。 等到了依水村后,看着满地狼籍的院落,商良心中对于曲家人的恨意又拔高了一大截。 所幸的是之前画好的石雕工具的图纸并没有被曲家人给翻出来,商良将图纸整理好后收拾进包袱。 之后又和陈齐报了声平安后,他才匆匆离去… — 几个官卒在大街上走动,手上还拿着几张通缉令,逢人就要抓到身边去看上几眼。 商良远远地瞄了几眼。 因为那夜天色已晚,加上太守被吓破了胆子,故都没怎么看清他的脸,如今三人的通缉令就只有他的画像画得最不像。 商良低着头从店铺面前经过,将斗笠拉得极低。 前日太守的马车他早已驱使进了林中,一时半会儿估计还不会有人发现,倒是没想到这才一两日的功夫,那狗官就派人来捉拿他们了。 看来下手还是太轻了些,让狗官还有精力可以醒过来下令。 商良眸色冰凉,提着买好的物什回了院落。 院落中,曲有书掺扶着曲奶奶,他早已收拾好了行李,也不多,就两个包袱。 至于卢非,因为不能回依水村,身上更是没有半分可以携带的东西。 商良环视一圈,在所有人紧张不安的目光中沉声道:“如今我们三人都被下了通缉令,现在外面全部都是要抓捕我们的官兵。” 此话一落,几人都开始面色焦急起来。 时青颜蹙着眉道:“商郎,那你可有应对之法?” 商良朝他扬唇笑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恐怕要麻烦一下非哥儿了。” “这我能做什么!”卢非满脸不解。 商良将刚买来的胭脂水粉和假发道具等放到桌上,朝着卢非挑眉道:“非哥儿你会化妆吧,这样,你给我们每个人都化个妆,只需让他们看不出我们原本的模样就成。” 卢非“咦”了一声,随后眯着眼贼兮兮地笑道:“那化丑些也没事吧?” 面临着生死安危,商良几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 待化好妆后,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相互笑出声来。 时青颜看着商良那副虬须大叔的模样就禁不住捂唇轻笑,尤其是他的侧脸上还点了一颗黑色的大痣,叫人一看就觉得面相憨厚老实,只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与之前的他相比,看上去全无相似之处。 商良轻轻抚了抚下巴处的大胡须,见到时青颜正瞧着自己目不转睛,那双温润的眼眸中也尽是挡不住的笑意,他心尖似被什么挠过一般,当即便忍不住凑上前去,半屈膝蹲在其身前。 “怎…怎么了?” 时青颜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看着突然来到身前的商良面色困惑。 商良盯着时青颜脸上的小雀斑看了好一会儿,这期间时青颜水润的眸子还忍不住眨了眨,活像是森林里迷了路的小鹿。 真是可爱死了! 伸出手,商良忍不住抚住时青颜的脑袋,让他靠近自己一些,并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他的。 时青颜在这其中感受到了乐趣,也蹭了蹭商良的鼻尖。 商良本想要再亲一亲的,不料卢非在旁边没好气地打断道:“喂!你俩别把妆给弄花了!不然小爷我可全白化了!” 这话一出,商良与时青颜二人相视一笑,稍微离远了些。 在曲有书和曲奶奶打趣的眼神中,时青颜禁不住红了脸,就连商良也忍不住轻声一咳掩饰尴。 见众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商良站起身正色道:“既然没问题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几人点点头,一同朝院外走去。 商良早已买下一辆马车,在时青颜他们进入车内后,商良才坐上马车,挥起马鞭驱使着马车往官道上行去… 刚出永安镇,马车便被几个官卒给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要到哪里去!” “把车帘给我打开!例行检查!” 商良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顺从地把车帘给拉开,里面几人纷纷露出面来,分别是两名身形纤细的平凡女子,以及一个小哥儿和一位老妇。 见着官兵们拿着通缉令不断抬眼打量着他们的模样,商良弓着背讨好地笑道:“各位官爷,俺们是要去县里头探访一下老人家,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行了,故小的才想着带家人们去看上他一面,您看…” 孰料话没说完,其中一个官卒皱着眉头喊道:“里面所有的人全部都给我下来!走上几步路给我瞧瞧!” 这话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时青颜暗地里拍了拍身边人的手,安抚他们自己没问题。 几人纷纷下了马车,时青颜也暗暗咬紧唇肉,在商良逐渐担忧不悦的神色中起了身,刚抬脚准备忍痛走几步路,这时商良倏地转头看向官卒们笑着高声道:“官爷,我妻子最近怀了身孕,大夫说她有小产的风险,您们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说着,商良将一枚银两塞到其中一人手里,还不待他们开口又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道:“官爷,我与县令大人也有些交情,不知能否…” 几位官卒听到这话,都盯着商良手掌上的令牌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是县令大人杜光的私人令牌没错,于是几人互相对视几眼,最后其中一人终于开了口,高声道:“行了!没问题了!你们走吧!” 时青颜等人心里瞬时松了口气。 商良连忙点头哈腰道谢:“多谢各位官爷!多谢各位官爷!” 在几名官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注视下,商良坐上马车,继续驱车向远处驶去… 待将要行至渡风县城门口时,他才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商良拉开车帘同时青颜道:“青颜,你介不介意扮演一下孕夫?” 时青颜望着他柔和一笑:“自然不介意。” 刚才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否则他们这一车的人都会被抓走。 商良自然知道时青颜会同意,但还是凡事都会先过问一下他的意见,在征得同意后才会去做。 于是在马车驶入城门后,官卒们见到的时青颜便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待产孕夫。 商良依旧是把杜光的令牌给拿出来一用,并用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说辞,万幸的是,官卒们在得到一笔小钱后,最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地就让他们过去了。 只是渡风县出口处的官道保不准有重兵把守,保守起见,商良最后还是去找了杜光寻求帮助——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9-05 17:57:06~2023-09-06 22:2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你的胸大肌 8瓶;晏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宠他的第032天 杜光见到商良时被他全身的装束给吓了一跳, 眼神狐疑地上下瞅了他几眼,而后不确定地唤了声:“商小兄弟?” “是我。” 商良微微颔首, 在下人的引领下在杜光右下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端坐于大厅内,商良随意看了看,注意到厅内摆放着不少雕花的器具,可见其主人对于雕刻制品的喜爱。 商良望向杜光开门见山道:“杜大人,商某来你这儿是想要请你帮个忙。” 杜光低头撩撩衣袍,语气平缓道:“你但说无妨, 只要杜某能帮得上忙,定会鼎力相助。” 商良这回儿倒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朝着左右扫视两眼。 杜光当下便明白商良的意思,他挥挥手, 屏退厅内下人。 待到大厅内只剩下杜光和自己时,商良才直接开口道:“不瞒杜大人说, 如今外面正在通缉的人正是在下!” 杜光也是见过通缉令的, 听闻太守发了很大的怒气,誓要抓捕到通缉令上的三人。 当时他看到其中一张通缉令便觉得有些眼熟, 如今听商良这么一说,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画像上的人就是商良。 杜光轻“嘶”了声, 看着商良神色惊疑道:“那…那太守的那处, 就是被你给…” 说着,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腿, 接着颤声道:“给…给废了?” 提到这事,商良神色晦暗,叫人无法窥视他此刻的脸色。 即便没有做这件事,想必那王太守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商良抬眸,朝着杜光点了点头。 这让杜光手指都抖了起来,他起身行至商良身前,沉着眉目厉声问道:“你可知残害朝廷命官恐是会带来连坐之罪,轻则一人斩首,重则祸及家眷邻里?” “我知道。” 商良攥紧座椅扶手,手背青筋暴起,他抬起眸子,直直看向满脸不赞同的杜光:“但是我夫郎受他欺辱以至于心神痛苦,而救我夫郎的人也惨遭暴虐殴打,难道我不该让他付出一点应有的代价吗!” 说这话时,青年眉宇间满是深恶痛绝的恨意,眼中的怒火灼烈得吓人。 杜光这才明白商良为何会不顾生命安危,也要下狠手废掉太守的命根了。 商良能这么坦然地过来找自己,说明对自己很是放心。 而作为太守的直接下级,太守的处世为人他最是清楚不过,刚才一时激动也是因为不赞同商良如此冲动的做法,如今商良三言两语就道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这个忙虽是不好帮,但他也已下定决心非帮不可了。 杜光皱着眉头沉吟半晌:“如今太守派人在各大官道进行拦截,若想要出城门,恐怕只能由我亲自带着你们出去了。” 商良站起身,朝着杜光双手抱拳道:“商某在此谢过杜大人,杜大人的恩情商某来日定将报答!” “欸欸,商小子兄弟无需多礼。” 杜光忙握住他的手拍了拍,道:“对于太守此番行径杜某也颇为不齿,更何况你做的也没错,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你这个忙。” 县太守王横在位三十余年,不但从未干过一件实事,反倒是鱼肉百姓,草芥人命,贪/污腐化。 若非因其有人庇护,否则他早就想向上告发,如今商良这一举措,倒着实是令其大快人心! 商良知道杜光肯答应自己的请求,必然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虽然口上不怎么说,但他心中很是感激,只将这份大恩铭记于心。 — 驶出渡风县的官道口,王横瘫在躺椅上,整张脸肿得像个猪头似的,全身上下都缠着白色的布条。 身边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碰着挨到后惹来一顿暴打。 商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低着头,帽沿将他的脸给挡住大半,跟在缓缓驶动的马车旁亦步亦趋地走着… 马车停下,前方的官兵大喝一声:“车上的人全部都下来!例行检查!” 商良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躺椅上的王横,见其双腿大张,料想他此刻应该是无法下地,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马车上杜光将车帘拉开,看向王横扬眉道:“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看到是杜光,王横刚想皱眉,便瞬间痛得面目狰狞。 他忍着痛楚,咬牙怒吼道:“还不快去看看!” 抬手一挥,就示意官兵去马车上面把人给拉下来。 杜光眼神一厉,沉声道:“杜某车内皆是家中女眷,您这番举措怕是不太妥当吧。” 王横平时就看不惯杜光这人,偏生自己还有不少把柄在其手中,看着杜光陡然凌厉的神情,心知也来不得强,再想想那天杀的畜牲估计也不会识得杜光这般身份的人物,于是便又改了口:“那让人在马车外面看看总行了吧。” 杜光这才收回不悦的脸色,沉着眉点了点头。 两辆马车的车帘全部被拉开,里面坐着十来位妙龄女子,其间还有不少妇孺,官兵们手持通缉令仔仔细细地一一查看过去,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到有相似模样的人。 于是车帘被放下,官兵朝着王横禀告,并没有见到逃犯。 王横朝着杜光讪讪一笑:“杜大人,你现在可以走了。” 杜光这才冷着脸,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在商良经过王横身边时,王横还吓了一跳,他再想要仔细打量打量时,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佝偻着背,不修边幅的老匹夫,双眼耸拉着毫无精气神,哪有刚才那副吓死人的模样。 又想到商良那晚毫不留情的狠狠碾压,王横气得喉口快要咯血,心中恨不得要将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只可惜到了今日,人还没有被抓回来… — 商良等人被杜光一路掩护着,给顺利送到了下个县城。 因着太守怕自己的私事传播广泛,会被人知道自己的命根早就完了,故也没有将通缉令发布到渡风县外面来,所以除了渡风县以外,其他地方尚且都算安全。 商良将时青颜扶下马车,朝着杜光微笑着道别:“杜大人,这两日多谢你的照顾,另外依水村的邻里还望你多多照顾,总有一日我还会再回去渡风县,如今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 时青颜和曲有书等人也朝着杜光道谢一声:“多谢杜大人!” 杜光摆摆手:“客气了客气了,作为父母官,依水村的百姓我自当庇护,杜某能帮到忙的地方不多,接下来还得靠你们自己了。” 商良垂眸看了一眼时青颜,时青颜也看向他,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商良抬起头,看向杜光掷地有声道:“我们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杜光朗声大笑:“那杜某就在渡风县等着你们回来了。” “嗯!” 商良笑着颔了颔首,在杜光赞佩欣赏的目光中,带着时青颜等人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头也不回地扬尘远去… — 半个多月后,马车缓缓停下。 经历日日夜夜的劳碌奔波,商良等人终是到达了西陵国最为繁华之地——京城。 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气派恢宏的高宅大院。 随处可闻的吆喝声、喧闹声,使得商良心神有一瞬间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城市,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他将马车朝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方驶去。 时青颜拉开车帘,抬手用帕子将商良脸颊旁边的汗水拭去,轻声问道:“商良,我们这是已经到京城了吗?” 商良蹭了蹭时青颜微凉的手指:“嗯,我们到京城了。” 时青颜收好帕子,抬眸朝着四周细细看去。 这就是京城啊,想必父亲生前提起过的时府正是在此处吧… 马车辘辘,商良下了车将马缰绑好在树干上,而后朝着时青颜张开双臂。 时青颜面色微红,将手递给商良。 下一秒,他就被商良抱在怀中亲了一口,耳廓传来阵阵热气:“青颜,腿还疼不疼?” 时青颜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因为京城温暖宜人,倒不会像还在冰雪严寒的依水村一样那般麻木疼痛,所以如今的右腿只是无知无觉,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商良环抱着时青颜,摸了摸他黑缎子一般的长发,低声喃喃道:“京城医术高超的大夫多,我们一定能够治好腿的。” 这话让时青颜瞬间睁大了眸子。 对于残废的右腿他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听到商良这么说,他心中也隐隐升腾起一丝希望。 如果呢,如果右腿能好起来呢… 时青颜此刻激动得心潮澎湃,但最后也只是轻声笑了笑:“商良,此事你不必强求,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只要欢…欢弟儿过得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既然人生能够更加圆满,那何不大胆想一想呢。”商良不依不饶。 他想让时青颜所有的缺憾都被填满,让时青颜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原书中有提到过,时欢某次为救李清越身受重伤,最后还是李清越身边的神医给治好的。 既然是神医,那便极有可能也会治腿! 卢非跟在时青颜后面很快下了马车,曲有书也扶着曲奶奶一同走了出来。 几人看着不远处张灯结彩的楼宇庭阁,内心既是震撼又是激动。 西陵国大多数农户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京城,他们却是在今日就给见着了。 看见所有人都下了马车,时青颜推了推商良,小声说:“你先别抱着我了,总是这样,叫人瞧见会说闲话。”——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9-06 22:20:00~2023-09-08 17:1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咩哒咩哒咩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宠他的第033天 商良垂眸, 注意到时青颜此刻面颊微红,就连圆润如珠的耳垂也泛着些动人的粉色, 他不自禁喉结滚动,将其搂得更紧了些,嗓音慵懒道:“怕什么,你是我的夫郎,难道我还不能亲一亲,抱一抱吗?旁人哪敢说什么闲话。” 商良说话时, 时青颜注意到曲有书他们时不时就笑着朝这边看过来,顿时更觉羞涩了。 他低着将商良推开些,在将帷帽戴好后羞涩道:“大家肯定都饿了,我们就先去吃饭吧。” “嗯。” 商良点点头, 面不改色地搂上时青颜柔软的腰肢,几人一同朝食肆而去… 酒足饭饱后, 商良去客栈订了几间房, 让众人先好好休整一番,而他自己则去外面的街道上寻找有无店铺租赁。 他想先开办一家雕刻店。 上辈子的创业之道只会比眼下这种情况更为艰辛, 但有了前世的创业经验,即便是从头再来, 他也更能有把握发展好自己的事业。 现代社会的雕刻品大多是由智能的仪器设备批量生产的机雕品, 很少会有人工雕刻品能够大量出现在市场上面进行销售, 除此之外,由雕刻大师做出来的雕刻品一般也只会出现在博物馆让游客展览, 亦或者是在拍卖会上进行拍卖。 造成这样的局面不仅仅是因为人工雕刻耗时长效率低等问题,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网络上通常还会有网友对手工艺人进行批判,他们痛斥有些雕刻师亲手做出来的作品还比不得机器量产出来的机雕品, 故人工雕刻品只要价格稍高一些,甚至还会有可能被人明里暗里地嘲讽。 因此大多数雕刻师都偏安一隅,即便做出来的雕刻品无人过问,也依旧生活清贫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日复一日地通过传承非物质文化进行自我疗慰。 有不少人都说,手工艺人售卖自己的工艺品,卖的不是商品,而是情怀。 有时能够在城中村的某个小角落看到他们,也可以在十八线小城市寻到他们的踪迹,但总体来说,因为生活压力的问题,大多数人都会被迫放弃雕刻,转行另谋生路。 人工雕刻品的市场日益萎缩,就连传承和保护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且机雕品永远都不能代替人工雕刻,也永远无法具备人工雕刻品的灵性。 作为雕刻文化的传承人,商良在焦急之余,同时也在一直思考该如何挽救这样的局面。 后来他之所以能够成立公司,创办工厂,还开设了自己的商业品牌,全都少不了他对于现代社会人工雕刻发展方向的深刻剖析。 为了弘扬雕刻文化,他曾和艺术家们进行过交流学习,也曾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系统性地学习图样设计,在成立自己的品牌后,更是聘请了许多民间雕刻师,还吸纳了许多对于雕刻文化感兴趣的年轻人,和他们一起进行雕刻的学习,并探讨人工雕刻与现代科技结合之道的发展与创新。 再加上国家对于手工艺人的大力支持,他的事业才能够发展得顺风顺水。 如今来到科技落后的王朝,没有了工业化商品的残酷冲击,倒是可以更加方便他发展自己的雕刻事业,弘扬雕刻工艺文化。 商良对自己未来的事业发展充满了信心,他先是向客栈里的掌柜询问清楚京城何处售卖手工艺品的店面多,在掌柜告诉自己后,他才有目的性地去寻找租赁店铺的位置。 西陵国京城作为天潢贵胄聚集的繁华之地,放眼望去,处处人声鼎沸。 商良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朝着掌柜告诉自己的齐乐街行进。 齐乐街位于城西区域,幸运的是他们停驻的位置刚好就在西市区域,否则若是仅靠步行,不知道得走多久才能够到达得了目的地了。 待到达齐乐街后,商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租赁店铺,而是将齐乐街上所有的店面先游览一番,在大概了解这些店铺的营生后,他才会决定究竟要不要将雕刻店开在此处。 城西客流量最大的地方除了酒家生意最为红火的祥瑞街,其次便是工艺品和成衣店聚集的齐乐街了。 而齐乐街,商良在仔细看过后,发现有着不少的木雕店亦或者是玉雕店,零零散散分布在齐乐街的两侧,一共有六家! “有竞争才会有动力嘛。” 商良心情愉悦地扬起唇角,径直朝着其中一家可租赁的店铺走去。 因为齐乐街铺面紧缺,商良只找到有两家店铺正在对外租赁,其中一家店铺还紧挨着另一家玉雕店,他并不想后面一开业就直面冲突,故选择了另外一家旁边没有雕刻店的铺面先询问租金。 推开店门,里面只有一个老头正趴在柜面上打着盹。 商良放轻脚步,先将店铺大略地看了看,而后才走近柜台,只在柜面上轻轻地叩了叩手指,老头就被瞬间给惊醒了。 他揉着睡意惺忪的双眼,瞄了一眼商良,有些不悦道:“小伙子,你是来租赁店铺的?” 商良点了点头:“是的。” 听到这话,老头佝偻着背从柜台后面走出:“那我先带你看看铺面,若是觉得满意了,你再和我签订赁契也不迟。” “好的老人家。”他也正有此意。 老头轻哼一声,带着商良将整座店铺给上下参观了一番。 店铺正对街那面共有两层楼,后面还附带一个小院落,面积不算太大,但却五脏俱全,商良一边打量着,一边已经在思考每个位置的用处了。 等到全部参观完后,他也决定好了要租下这间店铺。 两人在桌边坐了下来,商良微笑着道:“老人家,请问租金几何?” 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同样笑呵呵道:“半年一百两。” 半年一百两啊!真不愧是位于京城街道的店铺。 商良心中暗暗感慨,而后笑着回了句:“可以,那我先租半年吧。” “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赁契拿来。” 老头抖了抖发白的胡须,站起身就朝内室走去。 等到老头将赁契全部展开,商良才看清楚赁契末尾处店铺所有人的名字——江紫溪。 应该不会是这个老人家的名字。 他抬起眸子,神色疑惑道:“老人家,这店铺的主人是…” 老头“哦”了一声,接着笑着道:“这家店铺是我家小姐的,你知道江家吧?城东江家。” 商良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今日才到京城,哪能知道什么江家呢… 老头瞪大双眼:“小伙子,没看出来你是个外来人啊。” 不待商良说话,他摆了摆手又道:“没事,你在京城待的时日久些,届时就能知道江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了。” 商良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两人签订好赁契后,老头将赁契卷好收进袖口,哼着小调走出了店铺。 老头走后商良也没闲着,他找到一个木桶去井边提了桶水上来,将整个店铺给认认真真地做了个大清理,待收拾得差不多后,他才走出店铺,朝着祥瑞街道定好的客栈走去… — 明月高悬,微风拂过。 商良将手下的长发细细擦干后,弯腰附到时青颜身边道:“青颜,你困不困?要不要先去床上躺着?” 时青颜垂着眸子,没有立刻回答商良的话。 商良见状将其轻轻抱起来朝着床边走去,雪白中衣下传来丝丝缕缕的清香,让他浑身的疲惫瞬间得以疏散。 见时青颜坐下后还是微蹙着眉在那沉思,商良不由得握住他的肩膀,紧盯着他皱眉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时青颜抬眸看向商良,那双深邃的黑眸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他不自觉搂上商良的腰身,声音闷闷道:“商良,你之前说过欢弟一定会没事的,是真的吗?” 他害怕欢弟回到永安镇后会被那王太守给捉进大牢。 他也害怕欢弟在找不到自己后,会着急得胡思乱想。 商良内心叹息一声,原来还是在担心这件事。 这个时候的时欢应该还是跟在那李清越身边的,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更何况时欢本身就聪敏机智,还是个吃不得半点苦头的主,他怎么会让自己受委屈呢。 长兄如父,也就只有作为兄长的时青颜才会这样日日担心时欢。 商良将时青颜散开的衣襟整理好,将其置于腿上圈抱住,垂眸看向他,语气平缓道:“青颜,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时青颜怔了怔,抬头看向商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要讲故事。 他抿着唇,很快点了点头:“好,你讲吧。” 看着时青颜认真的神色,商良没忍住轻笑一声,捉住他微凉的手指置于唇边吻了吻,而后才笑着缓缓开口,将自己上辈子的人生简略概述一遍。 “一个小孩,从小就被父亲逼着和祖父学习雕刻,小孩最开始并不想学习雕刻,可若是不努力学习,父亲就会在一旁狠狠地鞭策他。” “后来他长大了,凭着雕刻获得了名誉,金钱和地位,他的人生看上去很成功,但其实并不是的,因为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二十五岁那年,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本书中的人物,他喜欢的人在书里面受了很多苦,可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够在心里面一直想着念着,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不要真的像书中描述的那样,活得那般痛苦无助,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进入书中的世界,去解救自己喜欢的人…” 第34章 宠他的第034天 时青颜靠在商良的胸膛上, 泪水汹涌早已将他的双眼打湿。 他紧咬着下唇,看向已经停下不再讲话的商良, 尾音发颤道:“然后呢…” 商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伸手将时青颜脸颊两侧的眼泪轻柔拭去,而后埋首在其肩窝,轻声道:“然后他的心愿达成了,如今正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 这话让时青颜骤然间瞳孔紧缩,他微张着嘴, 只觉得喉口阵阵发紧。 商良口中骇人听闻的言论让他一时间被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怪之前商良说他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自己了,他当时还只以为商良生前是认识自己的人,却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现在这样的! 这样的惊世骇俗! 信息量过多也过于荒谬,即便是早有预感, 但他也从未想到过自己此前的悲惨遭遇,竟都是被写书人给早已安排好的故事情节。 倘若商良没有来到自己身边, 后面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他无法想象, 也根本不敢去想象! 此刻他只能将双手攀附在商良的后背上,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商良, 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一根可以倚靠着的,并能够喘息几口气的树干, 他小声哽咽着, 内心既是恐慌又是委屈。 这样残酷的真相让他惊魂不定得浑身都开始发凉, 便连嘴唇都在轻轻地打着哆嗦… 在时青颜看不见的地方,商良眸光微暗, 他将身下颤抖的身躯给紧紧拥抱住,感受到时青颜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他稍显紊乱的心绪才得以渐渐安定下来。 原本他是不打算这么早就告诉时青颜的,但是时青颜日日担心时欢, 为了安抚青颜,他唯有坦白一切才能够使其心安。 况且早些知道世界真相,对于青颜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可以让他明白,他所经历过的苦痛全都是因为这个冷酷无情的世道,他的人生是可以改变的,而不是只能够依照原书剧情一直走下去,始终被那凶残原主欺压着度过余生。 缓了一会儿,时青颜将泪水抹去,他握住商良略带薄茧的手掌,抬眸望向商良,轻声道:“商良,那在你还没有来到这里之前,是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即便被残忍的真相给瞬间冲击得头脑一片空白,但因为商良魂穿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时青颜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书中人物的事实,并且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商良对自己隐瞒了一些经过,并没有全部告诉自己。 否则商良怎么会在他快要把商晚成给捂死的时候,突然就过来了呢? 商良缓缓抚摸着时青颜的后脖颈,眉心微皱,唇角抿了抿,好几次想要说话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凝视着时青颜逐渐不安的眼神,商良眸光闪动,许久他才微微叹息一声,嗓音干涩道:“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经历过一场火灾。” 一场他人提前谋划好的火灾。 事故发生那日正值深夜,为了一项重要的合作策划,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内忙碌了很久,站起身揉揉脖颈正准备下班,却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烧焦味,转过身跑出办公室,外面早已是大火滔天。 木雕厂内不但由木材和油漆占据着绝大部分的场地,周边角落还存放着许多易燃/易爆物品,待他意识到起火并冲出办公室后,才发现工厂后门也早已被烈火熊熊包围,他捂着口鼻向火势最为微弱的一处冲去,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努力挣扎到最后一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周的火苗疯狂地蹿到自己身上,然后整副身躯都被汹涌而至的烈火迅速包绕,灼烧… 直到此刻,被火焰吞噬的痛感好似还残留在体表,商良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反握住时青颜的双手,向来沉稳镇定的他此时指尖也止不住细细地颤动起来。 时青颜没想到商良在来到自己身边之前,竟然还经历过火灾! 虽然商良说的不多,但从他惊慌失措的表现来看,可见那场火灾对他造成的痛苦和伤害会有多大! 看着商良从未显露过人前的惶恐与不安,时青颜心口很是酸涩。 他起身站了起来,将坐在床沿边的商良轻轻揽到自己怀中,不断来回抚摸着他宽厚的脊背,温声安抚道:“别害怕,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要害怕…” 商良紧贴着时青颜柔软的腰腹,后怕到苍白的面色逐渐缓和下来… 月色清辉,烛光微暖,二人紧紧相依。 在时青颜怀中的商良被不断轻拍着,他有些舒服得闭上了自己的眸子,无声呢喃道:“青颜,有你真好。” 静谧无声中好似有什么离得更近了一些… — 翌日,商良将停靠在郊区的马车给牵到客栈外面。 待众人都坐上马车后,他才驱使着马车往租下的店铺后门行驶而去。 马车内,曲有书和卢非一前一后把窗帘给拉开朝着车窗外看去。 热闹非凡的街道两旁不少摊贩正在卖力地吆喝揽客,摊铺上面摆放着许多琳琅满目的商品,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即便是昨日就去了街道上看过逛过,众人此时还是不由得啧啧称奇。 卢非将窗帘放下,他兴高采烈地看向时青颜几人,扬眉高声道:“喂!先跟你们说清楚了,如今已经到达京城,待到日后我自己买了院落,我就不会再和你们一起住了。” 听到这话,时青颜眉心微蹙,有些疑惑道:“非哥儿你是有了什么打算吗?若是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话,你也可以和我们说一说。” 曲有书在一旁撑着脑袋,同样好奇地问了声:“非哥哥你准备做什么营生?” 就连曲奶奶也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转头看向卢非,等着他开口说话。 “呃…这…” 在众人面带关心的注视下,卢非有些哑口无言,片刻后他才闷声道了句:“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说这话时,他低着脑袋,时不时还抬眸看向时青颜他们,手下衣裳都被他给揪得有些皱皱巴巴的… 他不像曲有书一样正在跟着商良学做雕刻,也不像时青颜一样有着一手高超的绣技。 更何况先前在村里头时,他还听到身边的人提起过,说是时青颜还跟着其父母认过字,甚至还会一些琴棋书画。 而他自己,从小到大便是被爹和阿爹压迫着给弟弟们洗衣做饭,务农务工,从未学习过任何一门技艺,更为可恨的是,就连弟弟上学堂的费用,都还是用的他嫁人得到的彩礼钱! 小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一堆小孩包围的时青颜,内心既是嫉妒又是羡慕,他真的很羡慕时青颜能够拥有那么好的父母,也无比憎恨自己身边一个个宛如吸血水蛭的所谓亲人。 后来在嫁给老鳏夫后,他索性与家里所有的亲戚都断了个干净。 不过他的亲戚们也都不在乎,就连生下他的阿爹也在拿到彩礼钱后,再也没对他和颜悦色过,他的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老鳏夫去世后,因为一无所长,他又不愿意去干农活,所以才想着周游在好几个男人的身边,靠着从那些色鬼身上得来的钱财沉沦度日。 如今到了最繁华的京城,除了依靠男人养活自己的轻松路子,他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赚到钱呢,他什么都不会做… 曲有书抿了抿唇,他拉了拉卢非的袖角,道:“卢非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和师父学做雕刻?师父他可会做雕刻了,如果你也来学的话,想必日后定能够赚到大钱买院子的!” 卢非垂着眸子,注意到曲有书被雕刻刀划破了皮肤的小手,他迅速地摇了摇头,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不要!我对雕刻不感兴趣。” “非哥儿,那你对刺绣感兴趣么?” 这时一道温润嗓音传来,让卢非和曲有书他们全都看了过去。 时青颜见大家一同朝自己看了过来,只笑着再次开口问道:“非哥儿,你想不想学习刺绣?” 昨夜商良告诉自己说是觉得二楼空荡荡的,还不知道里面要放些什么用来出售,刚刚非哥儿看过来的那一眼倒是让他想起来自己还会刺绣。 只不过因为母亲生前曾是皇宫中的绣娘,宫廷刺绣不可外传,故他一时才没有想到自己还可以做些刺绣品放到二楼进行展售。 虽说宫廷刺绣不可外传,但他届时改动些技法,应该是不会让外人给轻易瞧出是宫廷刺绣的。 他不想让商良一个人辛苦地日夜操劳,他也可以尽自己所能,一起将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卢非嘴唇阖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看着浅笑吟吟的时青颜,他狐疑地问了声:“时青颜,你肯教我做刺绣?” 时青颜点点头:“只要你愿意学,我就一定能教会你的。” 这回答让卢非有些沉默了。 时青颜也不着急,静静在一旁等着他考虑清楚。 片刻后,卢非抬眸看向时青颜,眼里还带着些细微的感激,他语气坚定道:“好!那我从今往后就跟着你学习刺绣!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时青颜扬起唇角:“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学会的。” 卢非激动得有些欣喜若狂,他抓住曲有书的手臂,不停地兴奋道:“以后我卢非也可以靠自己的手艺挣钱了!太好了!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0 18:52:11~2023-09-12 01:5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栀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宠他的第035天 曲有书眉毛微皱着, 手臂被卢非抓得有些泛疼。 但他很能理解卢非此刻的心情,小脸扬起笑容, 也替卢非感到十分开心。 一路上,马车内时不时就传出几人的欢声笑语,让马车外面坐着的商良一时间也不由得被这样的气氛给感染到,心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马车驶入后院边的马厩,商良跳下马车将马缰栓好在外面的柱子上,而后朝着车内高唤一声:“我们到了!大家可以先下来了!” 听到这话, 卢非朝着时青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时青颜回以一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卢非自来熟地给挽上了手臂,和他一起下了马车。 见到时青颜被卢非带着走进院落,卢非一路左看看右看看, 时青颜也时不时抬眼打量着,后边的曲有书和曲奶奶也好奇地往四处看, 商良不由失笑一声, 也跟在众人身边一同参观着院落。 不同于依水村的幢幢土屋,京城大多都是灰瓦白墙的砖石建筑。 虽说店铺自带的院落不大, 没有亭台楼阁亦没有假山花圃,但比起之前住过的破旧土屋来, 环境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待到众人把全部的地方都参观完后, 商良才上前一步牵上时青颜的手, 朝着身侧众人笑着道:“院落东侧正厢房是曲奶奶的,其余的房间大家可以自行挑选, 等各自收拾好房间后,我们再去店铺内室集合,谈谈接下来具体的工作安排。” 曲奶奶一听商良这么说,顿时眼角都湿了。 东侧正厢房不但面积宽敞, 而且还是采光最好的屋子,住起来也最是令人舒适。 她摆动双手摇了摇头,虽然面带感激,但话里行间全是拒绝:“商匠师这怎么使得!那屋子应该是您和您的夫郎去住,怎么可以让我一把老骨头去嚯嚯呢。” 曲有书掺扶着曲奶奶,望向商良的双眼也满是感激。 “曲奶奶,如果您不去住,那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去住的!” 商良说这话时面色严肃,像是早已做好了决定,不容许她作半点推辞。 他早就猜到曲奶奶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 虽说东侧正厢房让青颜住着也会对其身体有益,但是曲奶奶年纪大了,比起这里其他任何人来,更加需要住在采光好的屋子,虽然还没来得及和青颜说,但想必青颜也是赞成此事的。 果不其然,时青颜扬起唇角,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他朝着曲奶奶温声道:“曲奶奶,您住东侧正厢房最适合不过,我和商郎更喜欢那东侧的右厢房,商郎,你说是不是?” 还未从时青颜如花笑靥中回过神来,商良被他这么突然一问,顿时面色微愕。 见到时青颜还朝着自己微微地挑了挑眉,商良神色微动,心尖似有什么流淌而过,不由得摩挲起掌下的纤细手指。 垂眸看着时青颜,在众目睽睽之下商良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只顺从地点了点头。 时青颜不清楚商良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他动了动手腕,指尖在商良的手掌心轻轻挠了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商良眸色突地深沉,但也暂时收起了不为人道的小心思。 被所有人都盯着看,绕是再厚的脸皮此刻也不由得感到几分羞涩,商良捂唇轻咳一声,正色道:“就这么决定好了,曲奶奶住东侧正厢房,我和青颜住东侧的右厢房,剩下的房间非哥儿和小书自己挑选。” 不待曲奶奶再次开口说话,商良伸手揽过时青颜的腰身,看向还挽着时青颜的卢非道:“非哥儿,你觉得如何?” 卢非见到时青颜早已被商良揽了去,无语地撇了撇嘴。 他将时青颜的手臂松开,道了句:“我当然没有意见。” 见此,商良将时青颜揽得更紧了些,面朝众人微笑道:“那大家先去收拾房间吧,待会儿店铺内室见。” 不待曲奶奶再次开口,商良揽过时青颜,二人转身就朝着东侧右厢房而去,房门在所有人面前一下子就被关上了。 “商匠师,你等…” 曲奶奶站在院落中央,她皱眉望着紧闭的房门,看上去有些束手无策。 “商匠师他们怎能这样呢,对老身如此之好,这可怎么使得哟…” 卢非翻了个白眼:“他俩让你住你就住呗,哪来这么多毛病,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 他说完这些话后也朝着西侧的左厢房而去。 这话让曲奶奶更加不好意思了,看着卢非远去的背影,她有些欲哭无泪。 正想让曲有书再去找商良谈一谈,曲有书却掺扶着她朝东侧正厢房走去,边走还边说:“奶奶,您就听师父的话好好住下来吧,师父向来说一就是一,决定好的事情谁找他都没有用…” 二人走进东侧正厢房。 曲有书劝了许久,曲奶奶最后才叹息一声,终于答应在这间房里住下。 她抹着泪水,不断抚摸着曲有书的手背:“都是些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啊,你们都是些好孩子啊…” — 东侧右厢房内。 商良将房门迅速关上,转身瞧见身旁蹙着眉神色懵懂的时青颜,心中一片柔软,他低下头,嘴唇轻轻擦过时青颜的面颊,嗓音微哑道:“青颜,你亲一亲我好不好?” 说这话时,商良紧盯着时青颜眼睫微微颤动的眸子,不放过其面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眼底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灼热。 他在想,青颜如今会不会还排斥这幅身躯,会不会…还害怕接触自己。 他是个正常的成年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会生出欲/求。 可是他也害怕,害怕自己每次情/动时的模样会吓坏青颜,青颜是他此生中最为重要的人,是他想要放在心尖上好好呵护的爱人,在青颜还不能接受自己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有半分逾矩的… 到了这个时候,时青颜哪能不明白方才在院落时商良到底想了些什么。 掌心的指尖缓缓收紧,在商良既期待又渴望的眼神中,他稍稍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商良的侧脸亲了一口。 商良瞬间睁大眸子,眼睫轻轻眨动。 而后他扁扁唇角,像是有些不满,小声抱怨道:“不是亲这里,青颜…” 这话让时青颜面色一下子就红了,他暗自咬了咬下唇,又踮起脚尖,薄唇朝着商良想要被亲之处覆去。 轻轻的触碰,似蜻蜓点水般拂过,在商良汹涌澎湃的心潮中泛起点点涟漪。 商良心脏嘭嘭直跳,他按耐住眼底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不待时青颜撤回身躯,宽大的手掌托住时青颜的后脑勺,紧盯着其错愕的双眼,似饥/渴的野狼一般,再次覆上了那片温软的薄唇,含进嘴里细细勾缠… 时青颜双手搭在商良的双肩上,被他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正欲退开些,不料商良自己却突然撤了回去。 二人呼吸微重地对视着。 看着面色微红,嘴角还带着些晶莹的时青颜,商良轻轻舔过上唇。 被商良这么注视着,时青颜不自觉低着头转移开视线。 “青颜…” 商良轻柔地抚上时青颜的后腰,让他和自己离得更近些。 鼻尖传来似有若无的雪松清香,商良鼻尖擦过他的耳廓,含住那洁白如珠的耳垂,湿热的唇贴上雪白的脖颈… 时青颜有些软了身躯,耳边传来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喘息声,让他被刺激得心脏快要跳出了嗓子眼,脸颊通红地紧闭着双眼,根本不敢去看底下发生的一切。 耳廓边传来的阵阵热气让时青颜忍不住有些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商良抵在时青颜的肩窝,满脸餍足的嗓音沙哑道:“青颜…” 时青颜面颊愈发羞红。 商良,商良怎可大白日的就如此,如此… 剩下的话就算是在心里,他都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 等到商良将行李放进房间整理好,时青颜也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冷淡神情。 只是商良一看向他,他便快速垂下眸子紧盯脚尖,无论如何都不愿与之对视。 商良唇边溢出一丝笑意,他快速地把房间整理好,而后在时青颜面前蹲下//身子,委屈巴巴地道:“青颜你怎么了,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话让时青颜雪白的面颊又染了些红,向来没急过的他这会儿却突然急了,语速也快了些:“我哪有…我…我这不是正在看着你吗…” “是我的错,我没有注意到。” 商良说这话时没有半点要认错的模样,甚至笑得更为敞怀了。 时青颜这才意识到商良是在跟自己玩闹,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嗓音冷淡道:“别闹了,大家还在等着我们。” 商良不忍再逗弄他,遂也起身站了起来,朝着时青颜弯腰并伸出手掌,言辞恳切道:“好的青颜,那我们走吧!” 看着商良神采飞扬的模样,时青颜原本故作紧绷的神情一下子就破了功,没好气地轻笑出声,牵上商良递过来的手,和他一同朝着店铺内室走去。 二人刚走进内室坐下,曲有书瞄过一眼时青颜,而后就一直盯着时青颜的脸看着。 时青颜被这样盯着,不由得伸手抚上面庞,轻声问道:“怎么了小书,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不料曲有书直接开口道:“师夫,你的嘴角怎么红了,是被蚊子咬了吗?” 卢非有些揶揄地看了一眼时青颜,便连曲奶奶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第36章 宠他的第036天 时青颜耳尖微红, 他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商良,见商良镇定自若得很, 忍不住捏着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没有立刻回答曲有书的问题。 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气氛很是微妙… 商良觑见时青颜羞涩的表情,感受着桌下的小动静。 他朗笑一声,将时青颜收回去的手又给捉了回来,放在掌心细细把玩着:“对, 你师夫他被蚊子咬了,待会儿我就去买些驱蚊草回来。” 说着,又低头看向时青颜:“怪就怪蚊子实在太毒,把你师夫的嘴都给咬伤了。” 时青颜嗔了商良一眼, 胸膛被气得轻微起伏。 商良见状顺势一揽,附在他耳边笑着道:“下午去街上买些药膏回来, 你别生气, 下次我定会轻些。” “商良!” 时青颜压着嗓音喊了一声,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就连眼尾都有些红了。 商良却似毫无所觉,又逗了他一句:“青颜, 说话的声音大一些, 大家也想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听到这话, 时青颜余光捕捉到众人打趣的眼神,就连曲有书都时不时地红着脸偷偷看过来, 顿时更气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商良,然后扭过头不再说话。 瞧着时青颜这般灵动的模样,商良内心颇感欣慰。 他很庆幸青颜和原主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一年, 否则的话,他也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青颜的身心逐步恢复健康。 这一个半月多的时间,他日日都在悉心照料着时青颜,每隔一两日就会炖些营养汤品,如今的时青颜虽是看上去仍旧清瘦,但好歹气色比先前强上不少,已经不再似之前那样枯瘦如柴了。 而且,青颜气呼呼的模样也很可爱。 虽然青颜的成长经历比起自己来更为坎坷,但论起年龄和阅历,终究还是他更胜一筹。 话说起来,他现在的躯壳才二十来岁,青颜也不过刚满二十,这样算来倒是自己老牛吃嫩草了。 商良有些好笑,禁不住抚了抚时青颜散在背后的长发,而后转眸看向众人正色道:“店铺将于三日后正式营业,大家先把要采购的物什说出来,我列一个清单记好,待会儿用过午饭,我们便乘车去集市进行采买。” 说完,他起身从柜台处取出纸和笔墨放在桌面上铺展开,一边先将必备的生活用品写下,一边等着众人开口。 卢非和曲有书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曲有书先开了口:“师父,您是已经想好了店名么?是不是还得先做块牌匾?” 商良搁下毛笔,抬眼一笑:“当然想好了,店名就是青良雕刻!” “什…什么!” 一旁始终无所事事的卢非在听到店名后,“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清凉雕刻?听起来倒是蛮让人觉得凉快的嘛,哈哈哈。” 曲奶奶倒是很清楚商良的用意,她暼了一眼骤然抬起眸子的时青颜,也跟着笑着道:“商匠师这个店名取得真不错,如今京城炎热,店名还能消消暑。” 时青颜愣了一会儿,很快明白商良的心思,他小声道:“真要用这个店名吗?会不会不太合适?” 而且他的“青”字竟然还排在商良的“良”字前面,这在夫为妻纲的西陵国内,多少是有些不合乎情理了。 商良却是扬起唇角,缓缓摇了摇头:“就用这个了,我很满意这个店名!” 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青颜是自己的伴侣,这名称自然是越显眼越好,怎么还会觉得不合适呢。 况且上辈子在注册商标时,他也是用的“青良”这个名称。 当时父亲还问他取这个名称的用意是什么,他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后来明确对青颜的喜欢后,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不假思索就用了“青良”二字做商标,在清楚了缘由后他感到既欢喜又庆幸。 庆幸自己用了青颜的字,并让青良雕刻的品牌在雕刻一行闻名。 如今再次创业,他自然还是要使用“青良”这个名称。 待到将来,他必定会让“青良”二字于此世界再次发扬光大! 见商良心意已定,时青颜微张的唇角闭了回去,不再多说。 他心中既是无奈又感动,心想:商良真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子了。 等到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采购物品说出来后,商良自己又添了些上去,他将采购清单收进袖口,站起身来:“清单暂时先记着这些,大家肯定都饿了,我先去食肆把饭菜买回来。” 说完朝着时青颜笑了笑,转身从店门走了出去。 店铺隔壁一共有两家店,左边是常见的成衣店,而右边则是一家竹器店,售卖各类竹器家具。 商良扫过一眼竹器店,见其中摆放着不少款式简单的竹制家具,让他蓦地想起了竹雕。 虽说竹雕不易雕刻,但也不是不能雕刻。 他心中有了些思量,一路想着很快就走进了不远处的食肆,在等待饭菜的空隙,听到身边不少人正在议论纷纷。 “你们都知道了吧,边关初战大告捷,太子殿下立了头等大功,是他带领将士们打得那些夷人找不着首尾呢!” “听说了听说了,殿下不仅玉树临风,而且还骁勇善战,看样子等他回京后,届时又会有一大批的适龄哥儿和女郎日夜思春啊…” “都别想了,我可是听说圣上准备把左将军府的左大小姐许配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呢!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不得碎了多少痴情人的梦哟。不过话说起来,那左大小姐国色天香,才貌双全,倒是也与太子殿下般配。” “……” 商良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开始回忆起原书剧情。 若李清越这时在边关作战,那时欢应该也扮作男装正跟在其身边,并且还没有进行到深入敌营身受重伤的情节。 他有心想要阻止剧情发展,但他们这会儿刚到京城,且李清越的亲信难以联系,他恐怕是有些无能为力了。 估计再过五六个月时欢他们便会一同回京。 至于回京后的麟王篡位… 罢了,届时他再提点李清越一两句,省得时欢因夺位之争受了伤,到时又会惹得青颜担忧难过。 商良将饭菜放进食盒,盖好盖子后回了店铺。 — 午休后众人便乘着马车去往集市。 虽说京城最为繁华之地当属东市街区,但西区集市已然足够热闹。 不少小贩摆桌出摊,亦或是挑着扁担四处游走,随处可闻的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让商良即便是赶着马车,也时不时得停歇下来。 不过一路行行停停,倒是让商良几人把清单上的大部分物品都给买好了。 不但购置好了生活用品,而且还预定了好些家具让店小二派人给送到店里去,就连时青颜和卢非要用到的刺绣工具也给一一购置齐全了。 在路过一家琴店时,商良神色微滞。 他将马车停靠在路边,而后进入车内朝着时青颜伸出手:“青颜,我带你出去看看。” 时青颜不明所以,但还是牵上商良的手和他一同下了马车。 走过一小段路后商良停下脚步,时青颜抬头一看,眼前赫然是一家古朴典雅的琴店,他握紧了商良的手:“商良,这是…” 商良朝他笑了笑:“我们进去看看,若是有心仪的琴,我们便买一把带回去。” 时青颜沉默片刻后点头笑道:“好。” 自己既是书中人物,想必商良看书时应当是把自己的经历给记了下来。 内心一道暖流滑过,时青颜挽着商良结实的手臂随他一起迈入琴店。 阵阵木质清香袭来,商良牵着时青颜,两人细细端详着,边走边看… 见帷幕后青颜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两架古琴中不断徘徊,商良将店主唤了过来,伸手指向那两把琴,诚恳问道:“掌柜,请问这两把琴相比较,哪一把更好?” 掌柜笑着道:“客官一看就是个懂琴人,左边这把琴是黑檀木质地,而右边这把则是青桐材质的,至于琴弦则都是蚕丝煮泡所制,若是不计售价,应数青桐琴为最佳。” 时青颜在一旁问道:“那这两把琴的价钱几何?” “黑檀木的二十两,青桐的三十两,如何抉择还请客官自行思量。” 时青颜有些惊讶,虽然知道琴器贵重,但却没想到光是一架琴,便可抵得寻常人家一两年的花销。 他朝着掌柜颔首道谢一声:“多谢。” 掌柜笑着摆了摆手,拂袖离去。 时青颜抬眸看向商良:“商良,我们买黑檀木材质的吧。” 商良却是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等过几天店铺开业了,我们一定很快就能赚回来的。” 时青颜看着商良微微张开嘴角,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笑着应了声:“嗯!” 于是商良便将青桐古琴小心地给抱入手臂,另一只手则牵着时青颜朝柜台而去:“掌柜,就拿这把琴吧。” 他从钱袋中取出三十银两付给掌柜,而后和时青颜一起回了马车。 众人见到商良抱了一把古琴回来,皆好奇地睁大双眼。 曲有书还羞红着脸感慨了一句:“师父果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师夫呢。” 时青颜听到这话只轻轻笑了笑,眉宇间凝着淡淡哀愁。 他伸手细细抚摸过琴弦,心中既是怀念又是感伤。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教导过他最基础的宫商角徵羽,可是自从六年前父亲去了一趟京城,回到家后身体便每况愈下,没过多久就因病去世了,而娘亲因为思念父亲积思成疾,不过一两年的时日便也郁郁而终。 没了父亲和娘亲,十来岁的他和只比自己小一岁的胞弟二人相依为命。 当时因为要给娘亲治病,家里能典当的早已被他全部典当,自然也包括那把经常被父亲弹奏的老琴。 如今手下抚摸着琴弦,方才还喜悦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寞了许多。 只是这样伤感的自己不能让商良给瞧到了,否则他定是会担心的。 第37章 宠他的第037天 开业前的准备工作繁多, 后面两三日商良几乎都在外面四处奔忙。 不但要忙着购置货架牌匾,还得要提前定制好雕刻刀具。 在打听到京城刀匠铺的位置后, 商良将之前莫锋没有做出来的木雕刀具以及石雕刀具的图纸一并递交给老刀匠。 万幸的是,虽然老刀匠说这些雕刻刀铸造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但是他能够做出来,只是得加钱。 商良咬牙从钱袋中取出二十两递给他,并道:“木雕刀具多做四套,劳烦您了。” 多做的雕刻刀自然不是给自己用的, 而是给未来的学徒用的。 他还得再招聘些学徒,否则店里只有他和小书两个人,定是会忙不过来的。 老刀匠接过银两嘿嘿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末了他好奇地问了声:“客官是打算开一家木雕店?” 因京城周边县城多矿石山脉,故玉雕和石雕店多, 而木雕店虽也不少,但数量却远比不上另两类。 不过这位客官既定制了木雕刀具, 怎么还要铸造石雕刀具呢? 商良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我要开一家雕刻店。” 他想开一家万物皆可雕刻的雕刻店。 木雕工艺他已掌握娴熟,至于玉雕和石雕, 还是因为他学了十来年的木雕,在钻研透彻木雕后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后来又不断琢磨玉石材质并深刻了解过其材料特性, 他才去找了大师进行深入了解学习。 讫今为止, 他只能说自己的玉石雕刻技艺勉强算是及格,但这并不妨碍他后面的日子可以继续钻研学习。 虽说一个雕刻师只需在一个门类中钻研通透, 创作出具有自己风格的独一无二且无法复制的雕刻作品,那便已然是成功的。 但商良觉得,不管是玉雕亦或者是石雕,都和木雕一样, 它们不单单是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更是承载着国家光辉历史的文化和传统,同时还凝聚了各个文化领域的技艺和智慧,是不可多得的无价瑰宝,既然自己能够钻研学习,那便可以一直学下去,学到自己再也学不动的那天。 老刀匠惊讶地张了张嘴,而后笑着鼓励他道:“京城雕刻一行竞争十分激烈,若你想要做出些名声,那得要竭力一博了。” “自当竭力。” 商良勾起唇角:“不出意外的话,等过段日子我还会再来找您定制刀具,您便等着瞧吧!” 说这话时,他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面上满是志在必得的野心。 “行,那我等着!” 老刀匠笑容和善,内心直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了不得! 这么斗志昂扬的模样看得他一把老骨头都有些热血沸腾了,年轻就是好啊… — 入夜。 月光拂地,树影憧憧。 后院作坊内明亮烛光闪烁,商良手握锤子不断敲击着斜刃凿细细旋打,正神色专注地雕刻着牌匾,就连时青颜走到门口,并倚在门边一直看着自己都没有发觉… 待到雕凿完成,商良将手上工具扔进竹篓里,挺直腰杆刚想活动一下颈椎,抬头就看到时青颜正手扶着门框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青颜!” 商良感到惊喜,立即就起了身,后脖颈传来的酸疼让他有些龇牙咧嘴,但他还是大步走到时青颜身边,拢了拢他身上的披风,温声道:“你怎么过来了?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时青颜微微摇头,面不改色地撒了个慌:“刚来不久。” 他瞄了一眼商良捂着脖子的手,视线又移向那泛着些疲倦的眉眼,轻声道:“我有些睡不着,顺便过来看你一眼,你现在是忙完了吗?” “忙得差不多了。”商良点点头。 听到这话,时青颜伸手拉住商良的手,道了声:“那就先回寝房歇息。” “好。” 商良朝他笑了笑:“你再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收拾收拾。” 见时青颜点头,商良转身就将工具迅速整理好,而后牵上他的手:“好了青颜,我们走吧。” 感受到掌心温热,时青颜内心稍稍安定下来,他将商良的手握得更紧些,两人一同朝着寝房而去… — 沐浴完后,商良正准备上床歇息,不料时青颜却让自己坐下。 “等会儿再睡,先在这儿坐一会儿。” 商良有些不明所以,待看着时青颜走到身后,并抬手覆在自己的双肩上,他才陡然明白时青颜此番用意。 他按住那正准备揉捏肩膀的素手,有些受宠若惊道:“青颜,不用这样,我的肩膀已经不酸了!” 最主要是大白日的青颜他们几人也全在店里忙上忙下,大家都很累,他不想让青颜这么辛苦,白天忙完了晚上还要来给自己按摩放松。 “真的?” 时青颜轻声一笑,将商良的手拿开些,道了句:“我不信。” 然后就径自按了起来。 “唔…” 肩颈处酸痛之处被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压着,商良顿时舒服得只想瘫在椅子上。 上辈子创业初期他都是每日忙完后直接累到倒床就睡,从未被人这般体贴关怀过。 如今青颜在身边,自己竟然还能够享受到如此贴心的私人照顾。 商良有些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心中喟叹一声,哪怕此刻青颜叫自己去卖命,他也值了… 见底下商良都被按得有些困了,时青颜收回双手走到他身前,扶起他的手臂正想带着他往床边而去,不曾想商良突地睁开眸子,笑了一声:“青颜!” 时青颜险些被吓到,没好气地瞟了商良一眼。 商良挑挑眉,将他一把抱起来朝着床边走去,边走还边说:“刚才辛苦我家青颜了,现在该轮到为夫来为你服务服务。” 某些词眼让时青颜面颊泛红。 扶着商良的手臂,他被抱着一下子躺在被窝里。 被商良抱在怀中轻柔地按压着肩颈,不一会儿时青颜就闭上双眼睡着了。 商良见他睡着了,下巴摩挲着他的发顶,很快也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 翌日,在一阵热烈的炮竹声中,青良雕刻正式营业。 因为牌匾还未完工,故商良还没有把牌匾放出去,但一时之间齐乐街商铺的各个店家还是皆知有新店开张了,只是还没人打听到新店是做什么营生的。 商良在门口张贴招聘启事的时候,隔壁成衣店的张掌柜站在门口好奇地问了声:“怎么不见店名牌匾呢?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从前两日大大小小的物什被送进隔壁店铺时,他就知道又有新店要开业了,不过光看模样倒是没看出些什么名堂来,不知道隔壁店是做什么营生的。 商良友善地朝着他笑了笑:“做雕刻的,现阶段做木雕,若是您有需要,可以来问一问我们家。” 张掌柜“哦”了一声,毫无意外地道了句:“又是雕刻店啊,暂时还没需要。” 商良点点头,他收回视线,在将手中的招聘启事黏贴好后便先回了店内。 张掌柜快速扫过一眼红纸黑字的招聘启事,正也准备回店时,余光中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睁大双眼,再次将招聘启事给仔细地看了一遍,边看还边念出声来:“招聘雕刻学徒四名,不拘性别…嘶…不拘性别,这…这怎么能行呢!” 本以为京城出了个成天只知在外面和男人打交道的江家小姐就已经足够令人瞠目结舌了,这回儿竟还来了个收徒不拘性别的雕刻师,他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哪能让哥儿和女儿家家的成日在外面到处见人呢! 雕刻是男人该做的活,怎么能够让哥儿和女人来做呢!这简直是荒谬可笑! 对于商良的初印象一下子就从山峰跌落到了谷底,张掌柜甩甩袖子,被气到直接回了自家店铺。 对于店外发生的事情,商良半点不知。 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太在意。 其他人的异样目光对商良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此刻他正和时青颜一起坐在柜台后,开始教导青颜如何记账。 至于记账方法,用的肯定不是古代的记账法,而是准备用现代算法。 幸运的是,西陵国的文字就是现代简体字,他都看的懂,所以文字方面的交流对他的日常生活造不成阻碍。 但时青颜却不懂阿拉伯数字,所以商良准备让青颜先学习数字,等学会后他再教青颜该如何记账。 盯着纸张上奇形怪状的数字,时青颜微微蹙起眉头,既是迷糊又是激动,他讶异道:“商良,这些是你们那个世界的文字吗?” “对,不过数字只是我们那儿其中一种通用的文字符号。” 商良覆在时青颜身后,握住他的手将最后一个数字“9”写下来。 看着时青颜有些懵懂却又求知若渴的眼神,商良笑着告诉他每个数字的发音及其含义。 比起机智聪敏的时欢来,时青颜的聪慧程度只高不低。 他将每个数字的含义给仔细地记在账册上,然后按照商良说的口诀,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着,努力把每个数字的形状印在脑海里… 卢非坐在另一旁的桌边认真地学习刺绣,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会跑过来询问时青颜… 商良见状心中轻松。 开业初期他并不打算大肆购置原材料用来做雕刻,一是因为经费不够,二是因为学徒还未招聘好,故他只贴了张告示放在店外头,表明自家店可以定制木雕品,不过前提是需要客人自己提供原材料。 他相信只要有一件定制的木雕品售卖出去,必定能迎来更多有需要的客人。 不过在还没有顾客上门之前,他可以先把牌匾以及从永安镇带过来的那些桃木雕刻品给制作完成。 至于店铺就暂时先由青颜和卢非坐镇。 商良附在时青颜耳边轻声道:“若是学累了便休息一会儿,不用太着急。” 青颜非常热爱学习,他就担心青颜学习不知节制。 时青颜将毛笔搁下,微微抬头看向商良,薄唇擦过他面色严肃的脸颊,轻声笑道:“知道了。” 面颊上传来丝丝缕缕的温热,让商良忍不住凑近了些,亲了亲他白净的小脸,夸了一句:“真乖。” 第38章 宠他的第038天 齐乐街每日来来往往的行人颇多, 不出半日的功夫就有许多人知晓新开的一家雕刻店正在招收学徒。 最重要的是还不拘性别! 一时间西市街区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看热闹的想法, 也没几个人支持这一行径。 他们都认为哥儿和女人就应当勤俭持家,不可以在随意外头抛头露面,也不能去做那些只有男人才能够做的活。 另外六家雕刻店的掌柜在听说后,也都轻蔑地笑了笑。 其中有几人还谨慎地派人进了青良雕刻店内部看了看,在听到打探的人说到店内只摆放着几排空荡荡的货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时, 他们更加不甚在意地笑出了声,压根就没把这家新开的店放在眼里。 对于外面的闲言碎语商良等人都不怎么在意。 只有卢非在听到有人来店门口说什么店家思想不正,做事不合理法时,气得直接就把手上的针线篮子放下, 而后怼上一两句:“轮得到你们多管闲事!我们就是要招聘哥儿和女人,你们怎么这么的死心眼!难不成就你们有手有脚的可以干活, 我们就不行吗!” “赶紧走赶紧走!不是来给我们做生意的就别站在门口挡着路!” 曲有书在一旁听着卢非的话, 只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对!就该这么怼回去! 谁说我们就不能学手艺了! 卢非哥哥还真是把自己不敢说出口的话全都给说出来了,真是让人钦佩! 时青颜一边练习着写数字, 一边抬眼望向卢非他们,也牵起唇角微微一笑。 是啊, 谁说他们就不能做只有男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呢? 商良曾和自己说过, 在他的家乡不论男女性别平等, 所有人只要肯学肯干便能够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当时他听得内心既是羡慕又是赞成。 胸有凌云志,无高不可攀。 不管是谁, 不论道路有多么艰辛,只要胸怀大志,都终究能够成功实现自己的目标! 学习管理账本一事虽是商良先和自己提的,但他自己也是想要学习的, 他也可以通过不断奋发学习,以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他很感激商良,也因此心中对商良的喜欢又深厚了许多。 商良并不和西陵国的其他男子一样,只会把伴侣当作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和生育工具,而是会尊重自己的意愿,并尽力帮助他实现理想。 他想,他会好好努力不负商良厚望的… 洁白如玉的指尖攥紧毛笔,时青颜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继续埋首学习… — 用过午饭后,众人都有些疲困。 商良走到时青颜身边,低声道:“青颜,你去午休吧,我来守着店。” 时青颜笑着摇摇头,牵上商良的手掌:“我和你一起,我不困。” 看着时青颜倔强的模样,商良有些无奈,只得道了一句:“那行吧。” 两人一起走到柜台后面坐下,时青颜将桌面上的账本一一整理好,而后靠在商良的手臂上,笑着道:“商良,多给我讲讲你们那个世界的模样吧,我想多了解一些。” 原来青颜不愿意午休,是想听自己说关于现代社会的事情了。 商良笑了笑,将其一把搂入自己的怀中,心情愉悦道:“你想知道,那我今后一有空就讲给你听。” 时青颜眸光微亮,轻轻道了声:“好。” “那个世界的出行方式有很多种,不仅能够道路和水路出行,还能够航空出行…” 商良从最基础的日常生活层面开始讲起,他不是一个擅于讲故事的人,就只好先用最简单的词汇把现代社会的模样描述给时青颜听,若是青颜听不明白,他就会用毛笔画下来,再一一讲解给他听。 “航空?” 时青颜听得迷里雾里,不待他开口,商良便又接着解释道:“就是在天上赶路,我们那儿将乘坐的航空工具又称为“飞机”,整体形似飞鸟,不但可以民用出行,具有特殊功能性质的飞机还能够用于作战。”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时青颜内心很是震惊。 他有些不敢想象人竟然可以还在天上赶路,坐在飞机里和天上自由的鸟儿一样四处翱翔,那得是多么神奇的一幕啊! 更遑论这飞机还适用于军/事作战,时青颜顿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匮乏,只能通过商良的描述以及画出来的图画,自己慢慢在心中勾勒琢磨出画面来… 两人依靠在一起谈论着另一个世界,时青颜原本还有些困意的,可越听商良口中的描述,就越是睡不着了,甚至还很是精神。 商良瞅着时青颜亮晶晶的双眸,便知自己这一时半刻怕是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索性闭了嘴,正色道:“今日便先讲这些,若是再多说,我后面就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好了。” 时青颜抿抿唇,禁不住笑了笑:“好,那就先不说了,留到后面说。” 这时卢非恰巧午休结束从后门走进店内,见到商良和时青颜二人正挨在一起,不知道又在唧唧歪歪些什么,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想着定要早日学会刺绣,再赚到银子买院子搬出去,省得成日看着他俩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商良见卢非来了便起了身,正想去后院作坊继续做雕刻时,突地店门口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请问,这里是在招学徒吗?” 商良听到这声音便回身看了过去。 门口正站着两个衣裳褴褛的小女孩,灰白色衣袍上面数不清的小补丁堆叠着大补丁,不过她们的穿着虽然看上去很破旧,但却是干干净净的,能看出来是因为洗过很多遍才导致衣裳颜色发白的。 商良撤回脚步,走到门口看着她俩温声道:“对,我们店正在招学徒,你们问这个是想要学习雕刻吗?” 两个女孩的年纪都不大,甚至看上去比小书还要小一两岁。 女孩们被商良这样询问,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同时看向商良目光坚毅道:“是,我们想要学做雕刻,你们店愿意收吗?” 收徒这件事,只要是人品尚佳,商良几乎是来者不拒的。 不过出于曲有书大伯一家的前车之鉴,他只先笑着道了声:“那你们进来坐坐,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这话让女孩们顿时有些紧张,但还是瑟缩着肩膀跟在商良的身后走进内室。 时青颜也随后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几个新鲜的水果。 正站在一旁倒茶的商良见状,连忙将时青颜手上的托盘接过来放在桌上,和他一起在两个女孩的对面坐了下来。 时青颜见她们神色有些紧张,遂柔声道:“你们不用害怕,可以先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吗?” 声音干净清冽,似暖和的水流自心尖流淌而过,让两个女孩紧握在一起的小手顿时就放松了些。 其中一个更为瘦弱的女孩细声道:“我叫余迟迟,她叫余岁岁,她是我的胞妹。” 商良知道自己这副躯壳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小孩看了都会害怕,即便他尽可能的表现温柔,但也还是无济于事。 他看了一眼时青颜,时青颜顿时就了悟了他的想法。 拍了拍商良的手,时青颜将果盘推至迟迟和岁岁的面前,笑着道:“迟迟,岁岁,我可以这样唤你们吗?” 余迟迟和余岁岁看着时青颜,又瞄了瞄他一旁正襟危坐的商良,点了点头。 余岁岁看上去更为活泼些,胆子也要大些。 她小声地朝着时青颜说了句:“哥哥好漂亮好温柔,岁岁好喜欢。” 这话让商良有荣与焉,他昂起头,欣赏地看了一眼余岁岁,而后附在时青颜耳边道:“我也好喜欢。” 时青颜有些无奈地瞥了商良一眼,面色微红。 见两女孩没有那么紧张了,他先将果盘上的水果递给她们,而后状似不经意问道:“迟迟和岁岁你们的家里人呢?” 余岁岁怕是饿极了,接过苹果就大口啃了起来。 而余迟迟则抓着水果,咽了咽口水一点儿都没动。 她看向时青颜眼眶逐渐泛红,哽咽着细声道:“家里就只有我和岁岁两个人了,去年宁县闹饥荒,爹爹为了我和岁岁能够吃上饭就去服了劳役,可后来却再也没有回家过了…” “我带着岁岁来了京城,夜晚住在寺庙里,白日就上街乞讨,所幸好心人多,让我和岁岁活了下来…” 商良在一旁听着早已眉头紧皱。 时青颜也是蹙着眉满面惆怅。 原来迟迟和岁岁就像自己和欢弟儿一样,已经失去了双亲,同样是些可怜孩子。 他抬眸望向商良,清润的眼里满是心疼。 商良抚了抚时青颜的后背,看向面色惴惴不安的两女孩温声道:“好了,提问已经结束了,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的徒弟,可以跟着我学做雕刻了。” 余岁岁还在啃着苹果的手放了下来,面颊鼓鼓地看向商良,不可思议地欣喜道:“真的吗!” 而余迟迟眼角的泪水也在瞬间流淌下来。 她牵上自家胞妹的小手,走到商良和时青颜的身前弯了弯腰,控制不住地哽咽出声:“谢谢师父!谢谢师夫!” 时青颜将脸上的泪水拂去,轻声道:“迟迟,岁岁,你们今后就不要回寺庙了,后院还有空房,你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商良不忍时青颜落泪,他用帕子将时青颜眼角的泪珠擦干净,也跟着道:“对,没错!听你们师夫的话,在后院里住下来。” 余迟迟和余岁岁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原以为即便是不拘性别招聘学徒,或许店家也只会收富家子弟做徒弟,却不曾想店家不但收了自己和胞妹做徒弟,而且还让她们有了个容身之处。 余迟迟感激得无以复加,她带着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的余岁岁,再次道了一声:“谢谢师父!谢谢师夫!” 第39章 宠他的第039天 由于余迟迟两人与曲有书的年纪相差不多, 且雕刻基础为零,故商良从外面购置了一些较为便宜的椴木, 让曲有书来教导她们最基础的雕刻知识。 等到她们了解得差不多后,他才会开始演练示范,一一上手进行指导。 虽然收了两女孩为徒后再没人进店询问学习雕刻一事,也没有招聘到其他的雕刻师傅,但商良并不慌。 如今他最主要的难题是要解决当下的资金短缺问题。 因为自家店铺是新开的雕刻店,且货物不足, 故除了首日招徒风波带来的负面影响,绝大多数有需要的顾客还是去的另外几家雕刻店,接下来的时日再也没有新的顾客上门咨询。 对于这样的局面商良心中早已定数,后面的日子他有条不紊地进展着自己的工作, 先是把牌匾做好置装在店外,而后又将桃木雕刻品雕刻完成后摆在货架上, 最后才走进隔壁店铺。 先前就起了合作想法的竹器店。 竹器店的生意比雕刻店要好得多, 商良走进竹器店时,店掌柜及其另外两位伙计都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顾客源源不断地从外面涌入, 所有人都在挑选打量着竹制家具。 商良走进来时,也没伙计有空搭理他, 偶尔有一两个客人看了过来, 还是因为他那不可忽视的身高以及通身冷硬的气质。 商良并没有直接去找店掌柜, 而是和其他客人一样,在店内走走停停, 仔细打量着店里面摆放着的货物…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市面上有着不少的竹制工艺品。 如今在科技工艺不发达的时代,竹器制品更是充斥着绝大多数人的生活。 从最常见的筷子等餐具,到各类基础家具, 例如:竹椅,竹床等,只要是能够用竹子制作出来的,全都应有尽有。 看着各色各样的竹制品,商良内心颇为触动。 不管是雕刻品,亦或是竹制品,它们均属于国家非遗文化的承载物,二者的发展都是凝聚了无数劳动人民长期实践的成果,都值得弘扬与学习。 若是将雕刻与竹制品相结合,想必不但能碰撞出奇妙的火花,还能够将当下二者的工艺文化热度给推到另一个新的高度。 且竹雕制品浑厚坚韧,易得人们喜爱。 在进入竹器店之前,商良也有想过会不会早就有竹雕品的出现了,可将店铺内的所有竹器看完后,他都没有看到成熟的竹雕品,只见到些许简单的竹刻品,亦可看作是浅雕刻竹雕品。 看着掌柜还是忙得腾不出空来说话,他准备晚点儿再过来。 商良走回自家店铺后先是取出几页纸张和笔墨来,然后走进内室坐下,想着将竹雕图样描绘下来,若是隔壁的竹器店不答应合作,那他也可以带着图样去找其他的店铺。 能制作竹雕的人手现如今就只有他一人,且竹雕不同于木雕,竹雕品难雕刻,且不易于保存,并不适于大规模发展,故他之后制作竹雕的数量贵精不贵多。 只要制作出的竹雕品有了名气,届时必定会带动自家雕刻店的名气,也就会有顾客来找上门定制雕刻品。 但若是想要一战成名,便必须得做出一个能够令人眼前一亮,会在见到后就竞相争求的竹雕品。 先前在竹器店看到笔筒时,他脑海里就闪过数种曾在博物馆里观摩了解过的笔筒作品,那些笔筒作品都是由竹雕大师所刻制,无一不精美得令人震撼。 即便是在心里想一想,他都忍不住摩挲着手指,也想要做出那样纹理细密的竹雕。 虽说竹雕工艺使用浮雕与镂雕居多,但也可以穿插/进透雕技法。 他想要制作一个内外皆呈立体的笔筒,就需要将表里的图样全给设计出来。 至于图样,他脑海中已经逐渐琢磨出了大概的轮廓。 世间百态,众生百相。 那便制作一个众生相笔筒吧! 这样的笔筒雕刻起来难度很大,商良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有些颅内高//潮。 他掖了掖笔尖墨水,而后开始画起粗稿… 时青颜带着账本走进内室时,商良正在垂眸绘制图稿。 他脚步放轻了些,将心中的想法暂且压制,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等到天色渐晚,光线有些昏暗时,商良才抬起有些酸涩的眸子,将细稿图纸晾在一边,而后把已经干涸的粗稿收进袖口,走出内室。 时青颜一见他出来了,便走出柜台。 商良每次在想问题时便会无意识地把头发给揪乱,看着商良乱糟糟的头发,时青颜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将商良凌乱的发丝抚顺,轻声问了句:“准备现在就去找隔壁的店掌柜么?” “嗯,现在就过去!” 商良说这话时眸光不掩兴奋。 虽然画稿子画得双眼发涩,但只要想到不久后就可以开始雕刻众生相笔筒,将图稿转实的那一幕,他便斗志满满,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时青颜见状笑着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行。” 虽然不太理解青颜为何突然想要和自己一起去谈合作,但他乐意和青颜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店铺还有卢非守着,两人和卢非说了一声后便一同去了隔壁店铺。 饭点时间生意冷清,商良和时青颜走进竹器店时,只看见零散的一二客人在挑选着商品,伙计跟在其身边细细介绍着。 掌柜忙了一整天,此刻也正坐在桌边啜着茶水。 商良带着时青颜径直走向掌柜身边,唤了一声:“黄老板。” 竹器店的掌柜名为黄进宝,亦是竹器店的东家。 在准备合作之前,商良已经打听清楚了竹器店的情况。 竹器店是黄进宝白手起家,自己一手开办的二十年老店铺,他的竹器店就算是在整片京城西区也能够称得一声老字号,只要一提店名便能够让人得知店里卖的竹制品都是靠谱的货物。 之所以他把第一次寻求合作的想法付诸在黄进宝的这家竹器店,也少不了这家店名声响亮的缘故。 黄进宝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商良与时青颜,便知道这二人进店里是有其他的事情,他提袖拂手,道了句:“二位先请坐。” “多谢黄老板。” 商良和时青颜在黄进宝的对面坐下。 黄进宝慢条斯理地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逐一递给商良二人后,他才沉声问道:“二位来这里可是有要事?若是鄙人没记错的话,阁下可是青良雕刻店的东家?” “没错,正是在下。” 商良将饮了一口茶的茶杯放下,而后又朝着黄进宝介绍时青颜:“这位是我的夫郎,时青颜。” “呵呵,商夫郎你好。” 对于商良将自家夫郎带着走的行径,黄进宝只是抽了抽嘴角,倒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半个月前的招徒风波早已将齐乐街的各位给刷新了一遍性别观念,虽说众人对于商良的举措不予理解,且一致认为商良就是个夫管严,但也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过只当个饭后乐子谈谈就罢了,不用太放在心上。 商良在听到黄进宝对时青颜的称呼时,心中隐约不爽。 他不想青颜被外人称呼时,还得被冠上“商”这个姓氏。 但一旁的时青颜却丝毫不在意,他微微牵起唇角,也道了一声:“您好。” 见状,商良收回心绪,也明白此番情况一时改变不了。 他看向黄进宝朗声道:“黄老板,不知您是否听说过竹雕?” 对于商良的来由黄进宝貌似心中早有猜测,他平静道:“自然听说过,商老板问我这事,可是想要制作竹雕?” 顿了顿,又道:“若是你想要购买竹制品做竹雕,我倒是可以…” “不是的黄老板。” 商良微笑着直视他那双眸光闪烁的眼睛,温声道:“商某今日过来,是想要和您谈一笔生意的。” “哦?” 黄进宝对此有些意外,他瞄了一眼时青颜,心中腹诽道:原以为商良来自家店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情,毕竟哪有人谈生意还要带着自家夫郎一起的。 不过商良已经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便道了声:“商老板但说无妨,黄某人洗耳恭听。” 商良点点头,朝着时青颜笑了笑,而后才提问道:“既然黄掌柜知道竹雕,那为何没有考虑过将竹雕技法融入竹制品?如今您店里售卖的货物都是原肤竹制品,虽然清雅,但商某认为,若是将雕刻融入其中,必定能够使其更具有观赏性。” 对面黄进宝静静听完商良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商老板说的没错,但鄙人曾尝试过请人制作竹雕品,甚至还有一位在宁王府内做工的朋友,但他们都对于竹雕没有丝毫头绪,就连雕刻出来的竹雕品质量也是参差不齐,要么是雕刻中途突然开裂,要么是雕刻完成后易折发霉,若是想要展示完整的雕刻技法,竹木的材质实在是无法将雕刻工艺完美融入啊…” 说到最后,他也是叹了口气。 时青颜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时他抬头有些担忧地看向商良。 商良朝他安抚一笑,也算是明白了当前的局面。 若是能够将雕刻工艺完美融入竹制品,黄进宝也是想要发展竹雕的。 他勾了勾唇,缓声道:“黄老板,若是商某说能够制作出完美的竹雕品,并且保证其质量也不会出现问题,您是否愿意和我合作?” 黄进宝放下茶杯,闷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他心中疑惑,对于商良年轻面容上满溢而出的自信有些怀疑和不解。 那么多雕刻大师都无法开口承诺的事情,怎么这个青年能够如此的有信心?—— 作者有话说:这段日子有些卡文,明明大纲和细纲早就罗列得清清楚楚的,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哭)。 从开文到现在,不知道掉了多少收藏了,若是没有你们,可能压根没有动力更新,而且我真的很想很想在JJ种下一排属于自己的小树。 真的很感谢一直在看文的天使们,爱你们! 另外文有哪里出了问题是可以指出来的哈,新人写文,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作者菌积极接受大家的意见和批评,爱你们。 第40章 宠他的第040天 商良点点头, 从袖口取出众生相的粗稿递给黄进宝,挑眉笑道:“您先看看雕刻图样, 这是粗稿,细稿我还在绘制。” 黄进宝将信将疑接过图稿。 画上人有哭有笑,有静有闹。 喜怒哀乐,人间百态,应有尽有。 虽说粗稿只起草了外模的大致轮廓,但商良想要雕刻的可是众生相啊! 故只是看了看粗稿, 黄进宝也能知道,商良想要制作的竹雕在完成之后会有多么的精妙绝伦。 就这粗稿来说,整个西陵国除了皇家工匠,怕是没有雕刻师能够雕刻的出来。 而且最主要的是, 他说这还只是一份粗稿啊! 黄进宝瞪圆了双眼,望向商良狐疑道:“你真能把这众生相雕刻出来?” 商良笑了笑:“当然, 如果您不相信, 我可以先在您这里买几个笔筒带回去,等到我雕刻完后再给您看看, 若是满意的话,后面我们再谈生意也不迟。” 商良现如今说的话充满自信, 且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失。 黄进宝思索片刻, 他将粗稿递还给商良, 很快就点了点头,道了声:“好!若是你真的能够制作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竹雕品, 届时你想要和我谈什么生意我都会答应你!” 这不出意料的回答让商良朗声笑道:“做生意是小事,交朋友才是大事!黄兄,你这个朋友我商某人交定了,等到雕刻完众生相后, 我们再谈合作。” 黄进宝顿时眉目舒展,他也开怀一笑:“既然如此,那鄙人先带着你去看看笔筒,你尽管挑选!若是店内没有满意的,我再带你去库房和作坊里看一看,总能选到一些让你满意的!” 黄进宝开店已有二十年,虽然没有办厂,但他拥有一个私人作坊。 而且他的作坊和商良店铺后院的作坊可不一样,竹器店的作坊设于西区郊外的竹林附近,规模并不小。 三人一同起了身往笔筒摆放处走去… 幸好店内就有商良想要的质地坚实且厚重的竹木笔筒。 笔筒全都是一个个截好的竹节,且没有经过其他的削琢。 他挑了两个正准备付钱时,黄进宝却摆手拒绝了。 黄进宝笑着道:“欸,既然是朋友,那这些小钱就不用付了,你且带回去慢慢雕琢,鄙人就在此期待一番了。” 商良自然不会驳了黄进宝的好意,他颔首笑道:“多谢黄兄,大概一个月我便能做好,届时你便能见到成品了。” “咦,一个月?你能这么快就雕刻好?” 黄进宝拧眉掐了掐手指,最后笑着道:“那岂不是刚好在春年之后完工?如此看来过春节时,你怕是不能歇息了哦。” 商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做雕刻一事本就讲究一气呵成,更何况…” 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时青颜柔声道:“更何况只要夫郎陪在我身边,那便日日都是在过节。” 时青颜愣了愣,他面颊飞速微红,在黄进宝蓦然投过来的视线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注视着雪白帷帽下的时青颜,商良看到他雪颈旁几缕长发滑过肩颈,露出的耳尖微红,似春风吹皱一湖清水,端的是让人怦然心动。 “啧啧啧。” 黄进宝有些看不得这两个小年轻蜜里调油的姿态,遂摆了摆手道:“你们快些回家去,鄙人年纪大了,再多瞧你们几眼怕是会牙疼了!” 想起自家夫郎,黄进宝有些感慨时光易老。 年轻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和自家夫郎日日如胶似漆,但如今年岁大了,二人没有相看两生厌便都算不错的了。 商良点点头,朝着黄进宝道别一声,便带着时青颜朝店外走去。 时青颜被商良牵着手走出竹器店。 见商良并没有回自家店铺,他抬起眼眸,有些疑惑地问道:“商良,我们去哪儿?不回家吗?” 商良笑了笑,忍不住将时青颜搂进怀中。 指尖绕上他的发,轻声道:“等会儿我们再回去,刚才没听黄老板说吗?后面的日子我会很忙,恐怕寻不着时间出来陪你逛一逛了。” 一边说着,商良一边带着时青颜朝着祥瑞街的方向走去。 “从永安镇到京城的这段日子,大家一路上都在奔波,就连到了京城之后也始终都在忙碌,等到春节前夕,店铺会暂停营业,过年期间你们便可以在京城里四处逛逛,将盛京城给好好地游览一番。” 时青颜抿抿唇角,他看向商良缓缓道:“这么说春节你准备在家里一直做工,怕没空陪我,所以才会要现在陪我走一走?” 商良点头,压低声音故作疑惑道:“是啊,青颜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吧?” 说这话时,他还朝着时青颜眉头微皱地眨了眨双眼。 时青颜被他这幅模样给逗笑,抬手遮住唇角道了一句:“自然不会。” 商良勾起唇角,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看向自己这边,便握住时青颜的手腕将其挪开些,而后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不待时青颜埋怨,接着他又伸出手,神色正经道:“那这便出发吧,我亲爱的青颜先生。” 这段时日对于商良时不时蹦出来的现代词汇,时青颜早已见怪不怪,他微红着脸牵上商良的手,和他一同朝着更为热闹的祥瑞街而去。 因为临近年关,故入夜后的祥瑞街比之以往更为热闹。 商良虽是现代人,但因为自身职业的特殊性,故也没有经常逛街。 这会儿陪着青颜在热闹非凡的夜市四处走走看看,也觉得十分新奇。 不说舞龙戏狮表演的灵妙之处,还有那侃侃而谈的说书人,便仅仅是这时不时飘来的小食香味,就能够勾得人瞬间胃口大开。 即便是口中正在嚼着糖葫芦,商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往小食摊上掠过。 时青颜细细嚼着糖葫芦,倒是没有特别想吃其他的小食,但注意到商良总是往烤鸭铺那边瞧,便心知商良是想要吃烤鸭了。 于是他拉了拉商良的袖角,道了句:“要不要过去看看烤鸭?” 商良眼眸瞬间亮了亮,快速地点点头:“走,我们去看看。” 烤鸭铺内人头攒动,商良牵着时青颜走进去时,险些撞到店里正忙碌的伙计。 店内有些拥挤,在点了三份烤鸭后商良便和时青颜一起退至门口,在门口等着店小二将烤鸭打包好送过来。 时青颜戴着白色的帷帽,身边人影憧憧,他有些紧张地牵紧了商良的手,和他靠得更近一些。 见时青颜慌张,商良便将他往身边带了带,尽量避开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可总有不长眼的人硬是要往这边凑。 几个烂醉如泥的富家子弟散发敞胸地走在大街上,四周凡是看见他们的行人全都连连逃避躲远。 商良见状皱了皱眉,牵着时青颜往店铺内走去。 不曾想其中一名男子在瞄了一眼他们后,竟是直直就冲了上来,伸手便要去掀时青颜的帷帽。 时青颜有些惊慌地避开了些,商良也眼疾手快地将他抱进自己怀中,使得男子一个趔趄,顿时趴倒在二人的身下。 帷布轻轻拂过,男子抬头看到如玉般清冷的人正微蹙着眉打量自己,见到自己看过去时还带着其身边面生的高大男人避开了些。 他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吐词不清地嘟嚷了一声:“时二少爷…” 其他人都没听清楚男子说了些什么,但商良二人离他离得近,自然都听见了。 时青颜愈发不解,对于男子口中的“时二少爷”他感到陌生,却又止不住地呼吸急促起来,暗自猜测着他口里的时二少爷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 想到父亲曾和自己提及过的时家,他忍不住抬眸望向商良。 商良握着时青颜的大拇指在其手背上轻柔抚了抚,朝着他缓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如今是何情况。 原书中关于时家的内容并不多,通读全文时家出场的次数也没有超过三次。 见商良也不清楚,时青颜垂下眼眸,也不再去多想。 商良曾和自己说过,时家并不值得自己去认亲,更何况母亲对于时家向来闭口不谈,虽然商良没和自己说明父亲早故的真相,但也知道和时家脱不了干系。 即便是想着要去时家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但如今的自己不仅势微言轻,而且还在逃亡,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 商良隐约能猜到时青颜正在想些什么,等到店小二慌慌张张地把打包好的烤鸭拿来,他看过一眼已经醉趴在地上睡死过去的男子,带着时青颜头也不回地就绕路离开了… 在将烤鸭和糖葫芦带回家后,飘香四溢的味道使得众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卢非从灶房将饭菜端来,在瞧见桌上已经片好的烤鸭和糖葫芦时顿时食指大动。 碗筷摆上桌后,所有人都吃得双颊鼓鼓。 烤鸭外皮酥脆,焦香四溢,且肉质鲜美,叫人吃得唇齿留香。 余迟迟饭量小,即便是众人经常投喂她,她一时间也吃不了太多。 用过饭后,她看向从回来后便一直有些沉默的时青颜,走到其身旁细声问道:“师夫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青颜朝她摇摇头:“没有。” 见余迟迟还是有些不放心,他露出一个笑容,安抚她道:“迟迟,我很好,就是在外面走得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不料余迟迟沉吟半晌,竟是直接在时青颜面前蹲下了身子,抬起双手覆在时青颜的腿上,轻轻道:“那迟迟给师夫按一按,师夫就不会不舒服了。” 时青颜瞳孔微缩,他很快将余迟迟的小手给握住,没让她往下动作。《 》 40-50 第41章 宠他的第041天 看着余迟迟有些无措的模样, 时青颜心里明白余迟迟是想要通过做这样力所能及的小事来报答以及自己和商良,平日里店里有什么杂活她也都是默默无闻地给提前做完了。 想到这, 时青颜疼惜地抚了抚余迟迟瘦削的面庞,温声道:“迟迟,我和你师父之所以会收留你和岁岁,是想要你们学好一门手艺,是想让你们明白,男人能做的事情, 女人和哥儿也可以做,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顿了顿,他又拾起她的双手交叠放在一起拍了拍,笑着道:“这双手不仅可以做雕刻, 而且还可以写字。当有一天你凭着这双手干出一番事业,亦或是将自己的生活过得美好, 不拘于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不畏惧你身边的一切阻挠,重拾对生活的向往和信心, 那便是对我和你师父最好的回报。” 在余迟迟走到时青颜身边时,众人也在附近着关注二人的动静。 等到时青颜说完后商良才走了过去, 朝着早已眼眶微红的余迟迟道:“迟迟, 你师夫说得不错, 平日里你只需好好学习雕刻即可,店里的杂活是大家该一起做的事情, 明日我会安排好,该轮到谁做杂活便由谁来做,之后你可不许再抢着先做了。” “另外你师夫今日走累了,怎么说也该由你师父我来伺候, 你倒好,怎么能把师父的活也给抢了呢?”商良微微皱起眉头,朝着余迟迟状似沮丧道:“我本就和你师夫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这样的机会师父可真不能让给你啊…” 说着,他还朝着余迟迟挤了挤眼睛。 余迟迟眼角的泪意顿时被压制住,被商良这幅模样弄得破涕为笑。 平常师父都是面目严肃的,且不笑的样子还有些可怕,如今这幅模样的师父倒是她头一回见。 瞅到师夫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神情,余迟迟看着商良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句:“我知道了师父。” 说完又朝着时青颜弯了弯腰:“迟迟谢谢师夫的教诲。” 最后她才捂上微微发红的脸,腼腆笑着起了身,跑回其他人身边去。 见余迟迟离开了,商良这才转眸看向时青颜。 见其朝着自己会心一笑,商良挨近他,低声问道:“腿累?” 时青颜蹙眉,自己按了按有些发酸的大腿:“还好,休息一会儿…” 不待他说完,商良便直接在其面前蹲下了身:“走,我们先回寝房。” 在众人面前直接把青颜抱起来,他怕是会害羞,所以背着他应该会好一些。 商良不知道的是,不管他怎样做,只要是秀恩爱,时青颜都会感到害羞。 看着身前宽厚结实的肩膀,感受到其他人时不时觑过来的眼神,时青颜不自禁耳尖泛红。 他起身覆在商良背上并将其搂紧。 感受到背后温热,商良斜起眸子朝身后看了眼,确定时青颜抱紧了自己,他才站起身,在众人或羞涩或揶揄的打量中朝着后院寝房而去… 丝丝缕缕的雪松气息萦绕在身周,商良歪头蹭了蹭时青颜微凉的面颊,道了声:“抱歉青颜,是我忘了你不能走太久。” 时青颜摇了摇头,他将商良搂紧了些,温声道:“商良,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过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真的很好,好到有时候我总在想,你究竟喜欢我何处。” 商良始终在走着,也始终在听着。 青颜这话让他有些哑然失笑,有点像是现代小情侣之间常会用来提问的致命问题,他坏心思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走路。 时青颜等了等,没等到商良的答案。 一直到进入寝房,商良很快又走出了房门后,他心中才渐渐泛出疑惑。 商良是没有听见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还是说他听见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这两种可能让时青颜的疑惑更深了些,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但他更希望是前一种可能… 灶房里,商良将热水倒入脚盆,而后又端起脚盆往回走去。 途中遇上吃饱喝足的卢非,商良朝着他微微颔了颔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端着脚盆回寝房的这一行为有什么不对。 卢非看着他一路端着脚盆进了寝房,挑了挑眉。 这么段日子他时不时就会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嗜赌成性的懒汉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还改了个名字,现在叫商良? 最主要是,就连向来不屈服于人的时青颜,竟然还会原谅商良对他造成的一切伤害? 卢非想不明白,但如今的情况让他很替时青颜感到开心。 过往的嫉恨烟消云散,如今自己能够日日夜夜学做刺绣,这让他对于商良和时青颜内心充满感激… — 商良将房门轻声关好,端着脚盆朝着背对自己,正坐在桌边看书的时青颜走去。 时青颜一时没听到动静,等商良走到身边来,他才移开视线抬眸看过去:“商良?” 商良点点头,他将脚盆放了下来:“嗯,刚才去灶房倒了盆热水。” 随后伸手就想替时青颜将靴袜褪去。 时青颜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出声阻止道:“别!这不合适…” 商良蹲着身子,已经将时青颜的一只靴子给脱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时青颜,笑了笑:“青颜,这没什么不合适的,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为伴侣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是能够让人获得成就感的事情,若你拒绝,我怕是会伤心的。” “这样的吗?”时青颜声音渐弱。 但见到商良高大的身躯蹲在自己身下俯首的低姿态,他一时间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低头弯腰,更不会对着自家妻儿卑躬屈膝,更遑论商良如今还在替自己褪鞋褪袜,这样少见的一幕若是让其他人给瞧到了,恐怕会让他们的眼珠子都给掉下来。 商良却没注意到时青颜复杂的目光,他动作轻缓地将靴袜褪下,而后握住时青颜的脚踝,使其双脚浸泡在热水中。 走了一夜,时青颜不常活动的双腿自然会疲累,此刻泡着热水脚,顿时感觉缓解了周身疲劳。 商良起了身,弯腰替时青颜揉捏起小腿来。 时青颜还想阻止一番,但见商良乐在其中,又想到他之前说的话,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商良由小腿开始逐渐往上,替时青颜细细揉捏着… 因为中衣顺滑,怕衣料被水浸湿,故他将其裤腿卷至膝盖上。 在看到光滑细嫩的小腿突然变得形状扭曲,上面还遍布着狰狞可怖的伤疤时,商良瞳孔微缩,心脏一下子就被揪紧了,胸口传来一阵闷痛,手下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时青颜见商良盯着自己的右腿,下意识地伸手将伤疤覆住,轻声恳求道:“商良,有些丑,你先别看了。” 实际上他怕商良又会因此心疼。 商良自然心疼死了,平日里青颜就一直遮着掩着不肯让自己看到,如今自己已经看到了,便感觉心脏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这伤疤到了现在都这般的狰狞,他压根不敢想象,青颜当时会有多么的疼! 这可是断骨之痛啊,身强体壮的武士都尚且难以承受,更不要说普通人该如何咬牙硬生生挨过去。 商良俯下身,轻轻握住时青颜挡住伤疤的手,在其惊愕的目光中,于伤疤之上轻轻印下一吻,而后抬眸笑道:“不丑,一点也不丑,在我心里青颜哪哪都是最好看的。” 接着又道:“青颜,你刚才是不是说过,说想不明白我究竟喜欢你什么?” 时青颜咬着下唇,烛黄灯光下,眸中闪动的晶莹格外夺目。 在商良温柔的目光中,他轻轻点点头:“是。” 商良勾唇温声道:“我只喜欢你,只要是你,不管你是何模样,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都会喜欢。” “是那种即便有一天你想要奔赴沙场,我也会毫不犹豫为你持刀冲锋陷阵的喜欢。” 商良替时青颜擦掉泪水,嗓音低沉却又温柔得能够溺毙一切,他缓缓道:“青颜,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只要是你,我便都喜欢。” 时青颜早已泣不成声,他抱紧商良的腰身,指尖将其衣袍扯得凌乱不堪。 他放声哽咽着,将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融于此刻肆意流淌的泪水中。 这样炽烈的爱意,这样毫不保留的爱意,时青颜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 商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脑勺。 心里知道青颜吃了太多的苦了,只是他一直表现得过于沉静淡定,便好像对于自己经历过的一切遭遇满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在无人看到的一隅,他一直都在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不让他人看见。 如今自己这般做,能使他放心地敞开心扉,将伤口暴露出来由自己抚平… 等到盆里的热水都成了温水,时青颜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商良。 他纤长的睫羽颤动着,就连双眼都哭得有些红肿了。 这样的青颜看上去实在是惹人怜惜,商良俯下//身子,忍不住亲了亲他泛红的眼尾,道了声:“好了,不能再哭了,再哭的话明日我怕是会被曲奶奶他们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时青颜抿抿唇,小声道:“你不会欺负我的。” 商良见状笑了笑,继续半屈膝替他揉捏大小腿。 带着薄茧的大手缓缓抚过,隔着轻薄的白色布料,商良轻轻揉捏着。 时青颜在肆意哭过后,心中郁气早已消散大半,只是身体有些疲乏。 感受着腿上轻柔的动作,他舒服得阖上双眸,却有一处渐渐生出异常之感… 第42章 宠他的第042天 商良毫无所觉, 还在轻轻按着… 时青颜却是被刺激得一下子睁开双眼,困意瞬间消散全无, 他抬手覆住商良的手背,轻声道:“不…不用按了,已经不酸了…” 说这话时,他声音有些不稳,尽量表现出镇定。 商良停了动作,他抬眼看向时青颜, 见其面容泛红,便有些疑惑道:“青颜,你很热吗?” 时青颜点了点头:“是有些热。” “那我去把窗户打开。” 商良起身走到窗边,将木窗一扇扇全部撑开。 趁着商良背对自己, 时青颜忙将衣袍整了整,他抿着唇, 有些羞于启齿自己的反应, 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生了欲念,明明…明明自己对这样的事最是反感不已… 窗外微风徐徐吹入, 缓解了些许燥热。 商良回过身,见时青颜没那么热了, 他便笑着取来巾帕, 将其双脚擦拭干净, 此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摩挲过脚/踝。 若是商良抬头看一看,便能发现时青颜咬着下唇, 面颊又开始红了… “青颜,今日你便早些歇息吧。” 商良仔细把水珠擦拭掉,而后伸手欲将时青颜给抱到寝塌上。 时青颜急忙拒绝了他:“不…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他真的不能再接触商良了。 商良见状皱了皱眉, 有些不对劲,青颜这是怎么了… 但青颜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先点点头,道:“好,那我扶你过去吧。” 时青颜本还想说不用,但又不想商良多问,便“嗯”了一声。 商良便扶着时青颜朝床榻走去。 待到榻边坐下,时青颜抬手掩了掩,抬眸看向商良:“我待会儿就睡,你也先去洗漱一下吧。” 青颜究竟是怎么了?往常他并不会这般催促自己。 注视着榻边垂眸敛目的青颜,见其浑身上下都有些紧绷,似乎隐有不适,商良实在不放心,便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时青颜呼吸一紧,连忙离商良远了些。 见状,商良内心愈发疑惑,他担忧地蹙眉问道:“青颜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青颜抬起眸子,看上去面颊又红了几分,他瞥过商良一眼,而后又很快垂下眸子,轻轻道:“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手指尖的细微颤抖在告诉旁人,他说的话并不可信。 见时青颜这样遮着掩着不肯说,商良抬手便握住他的肩膀,在其骤然慌乱的眸光中,定定看着他沉声道:“青颜,我是你的夫君,你我本就亲密无间,自然要相互坦诚,无所隐瞒。若是有什么问题,你该同我说明,而不是像此刻这般,叫我心中担忧。” 这话让时青颜愈发羞红了脸。 可…可是自己这般情况该如何说给商良听,这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在商良温柔又执着的目光中,时青颜撇过了头,不敢再直视商良,他伸手遮了遮,轻声道:“商良,我…我不太舒服…” 说完后,他整张脸红透得似将滴血。 商良垂眸定睛一看,顿时瞳孔微缩,他着实没想到青颜看起来不对劲的原因竟是这个。 见青颜有些无措,商良突然意识到,面对此种情况青颜怕是不知该如何解决,过往的经历令其害怕,也令其心生排斥,他心疼地叹了口气,道:“青颜,需要我帮你吗?” 时青颜揪了揪衣袍。 如今的情况让他有些茫然,虽然过往种种令他痛苦万分,但内心清楚商良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好。” …… 将时青颜有些凌乱的衣袍整理好,商良正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哑得不行,他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青颜润润喉咙,而后自己也猛地喝了几杯。 几杯茶水下腹后,商良还是颇感燥热,他嗓音微哑道:“青颜,我先去烧水,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时青颜倚着床门柱,身子早就没了力气,被使过的手指还在轻轻抖着,他应了一声:“好。” 一向清润的嗓音染了些欲,听在商良的耳里,让他不禁呼吸紊乱,他真的爱惨了青颜这副模样,尤其是那眼尾还带着点红,简直撩人心魄于无形。 怕自己忍不住,于是商良步伐匆忙地走出寝房… — 之后的时日,商良每日每夜都在作坊里待着,绘制众生相细稿以及雕刻众生相笔筒粗模。 与此同时,时青颜做出的刺绣品也陆陆续续摆上货架。 鱼虫走兽,花鸟草木,各式各样的刺绣手帕工艺精美。 明明只是简单的棉麻布料,在运用绝妙的针法穿刺绣入纱线后,图案线条虽是简约,但却样样栩栩如生,灵气逼人,让人只瞧一眼就忍不住掏出钱袋,买上一两块手帕带在身上。 一时间青良雕刻店门庭若市,不少顾客陆陆续续上门,将货架上的刺绣品全部抢购一空。 其实刚开始摆上货架时,并未有顾客上门购买。 时青颜察觉到问题后,便在店门前摆了条长桌,将一些刺绣品放在上面,这才得以让刺绣手帕被不断路过的行人注意到。 关键是价钱也不贵,其他门店售卖五文钱一条的手帕,时青颜只卖三文钱。 当有顾客问起为何卖得这么便宜时,他便按照商良告诉自己的方法,说是因为新店开业有优惠活动,若是一次性购买三条手帕,还能多送一条呢。 就这样,时青颜不过偶尔绣上一绣的简约款手帕,一共五十来条,不过一两日便被全部售卖出去,共赚了一百二十多文。 首次凭靠刺绣手艺赚了钱,时青颜心里很是开心,对于下次要摆上货架的刺绣品他也有了个底,将这一百二十来文交给商良时,他有些激动得一把抱住商良,喜悦道:“商良,我真的赚到钱了!” “青颜你真棒!” 商良也替时青颜感到开心,夸赞之声脱口而出。 先前他就和青颜讲了该如何经营顾客流量,如今看来,青颜探出的第一步完成得很是不错。 首次的生意并不需要赚到什么钱,甚至一文不赚也是没有关系的但是一定要将自己的品牌名声打出去,这样以后再推出商品时,便不仅会有回头客,而且售卖出去的商品不错的话,还会有旧客介绍新客上门。 这样循环往复下去,只需要不断提高商品质量,不断创新推出符合大众口味的新系列产品,自然能够慢慢积攒口碑,将生意越做越红火! 商良将这一百二十多文钱仔细收好,这可是青颜赚到的第一桶金,他得待会儿找个钱袋存放好,留作纪念。 时青颜松开商良,双眸明亮似夜中星,他将自己先前的想法说了出来:“商良,我想采用你的经营模式,也可以让顾客定制刺绣品,我只收取些手工费,这样一来,也能吸引到更多客人。” “若是可以的话,日后我再收些徒弟,教他们做刺绣,在京城开一家绣坊,你觉得如何?” 商良点点头:“我觉得很不错,你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 他永远是青颜最坚固的后盾,对于青颜的一切想法他都支持,只要是青颜想做的事情,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到底。 想想今后的日子,商良不禁神情惬意,他朝着时青颜眨眨眼,无意道:“看样子以后我能躺在家里,吃你的软饭了。” 时青颜忍不住笑了笑,他凝眉思索一会儿,很快便微红着脸轻声道:“好啊,今后换我养你。” 商良被这句话说得心口一动。 从小到大,他都是按部就班地成长,除了父母的殷切敦促,听到的便是无数或真或假的恭维或讽刺,何尝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放纵宠溺的话,而且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商良心中控制不住地涌出一股股的甜蜜。 青颜本就害羞,再加上他们都不是擅于说甜言蜜语之人,如今青颜能开口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些恨不得将其亲到昏厥。 但商良最后也只是克制地亲了一口青颜,然后附在其耳边,缓缓道:“那为夫就拭目以待了。” 时青颜面颊红了红,郑重其事道:“嗯!” 他想,未来的自己也可以和商良肩并肩,一同实现性别平等的盛世,并将雕刻和绣艺一同发扬光大。 — 由于竹雕难保养的特性,需要用带壳的生核桃炸专用保护油,不能使用炒过的核桃仁炸油,故趁着还未到除夕,商良走出一直待着的作坊,去了一趟集市,想看看有无核桃售卖。 集市热闹非凡,商良四处逛了逛,售卖核桃的摊位有好几处,在仔细看过后,他最后选了两家进行挑拣… 身边不少行人路过,有人小声议论着最新的八卦。 “太子殿下和左将军不是都在边疆作战么?我听表姑父的侄子说,殿下身边带着个书童并和其关系极好,左大将军为此很是气愤,听说要寻那书童的错处,为的就是要将他给正地就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那表姑父的侄子是做什么的?还能打听到这样的秘辛?” “这我就不能说了,但他最近刚从边疆回来,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 商良让小贩给核桃称重,心中暗道:书童就是时欢,虽说彼时时欢还未入朝堂为官,但左大将军这般针对时欢,怕是将来二人互为同僚后,见面都会感到尴尬。 左大将军是西陵国的一品大将军,为了家国百姓出生入死,三十年间立下数十次赫赫战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其实左大小姐并不喜欢太子殿下,而左大将军针对时欢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是看不得太子整日和时欢腻歪在一起,故才针对他。 不知是否因为剧情设定,作者为虐而虐,为爽而爽,故才安排这样的迷之情节—— 作者有话说:竹雕保养知识源于“竹雕百度百科”。 我的心情:………(我明明写的是意识流啊!!!) 改了一天了,全都删完了,祈求过审。 第43章 宠他的第043天 虽说左大将军针对时欢, 并没有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时欢却间接因此误入敌营, 并阴差阳错地成了敌军役夫。 李清越为救时欢深入敌营。 二人在逃出营帐之际,李清越被敌军从背后一刀刺入,最后自然是时欢替李清越承受了那一刀,刀尖朝胸膛刺入,位置偏移,锋刃险险擦过心脏, 虽不是致死伤,但却垂垂危矣。 故即便最后时欢被神医挽救回性命,但也是自那之后他患上了心疾,再做不得剧烈运动, 也再不能像之前一样活蹦乱跳。 想到这,商良不免替还未见过面的时欢感到担心。 不仅仅因为时欢是青颜的胞弟, 也因为他不想青颜为了时欢的事情郁郁寡欢, 故自己总要做些什么,防止悲剧的发生。 他知道原书剧情, 也知道该如何联系上太子亲信。 前段日子刚来京城,因为还未安定下来且无计可施, 故没有想着联系时欢使其避险, 如今再次听到时欢的消息, 虽说比较危险,易置自己与青颜于水火之中, 但他总得试上一试。 此次回京的大多是运粮兵,刚才那行人不能明说出口的亲戚,恐怕就是运粮兵,而太子的幕僚之一, 运粮监察使毕云山,此次也该回了京城。 他想先让青颜写封家书,届时再交给毕云山,看看能不能让其联络太子亲信,将家书带去边疆,尽快交到时欢手里。 付过核桃的价钱后,商良拾起扁担,步伐稳稳地将两筐核桃给挑回家。 回到店铺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炸核桃油,而是先唤时青颜进了内室… — 二人在桌边坐下。 时青颜有些疑惑,他蹙着眉,见商良将几张信纸摆在自己面前,面色颇为不解:“商良,这是?” “青颜,上次我同你说过,欢弟是书中主角,而另一个主角则是当朝太子,你还记得吗?”商良从未说过关于时欢受伤的剧情,他害怕青颜担心,故始终隐瞒着。 时青颜点点头:“记得,前几日你不是还说欢弟现在正和太子殿下在边疆,边疆处处遍布危机,你提起这个,难道是欢弟出了事?” 见时青颜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忧色,为缓解他的紧张,商良笑了笑:“没有,欢弟没有出事。” 他接着道:“是我突然想起来,通过太子眼目我们可以联系到时欢,你写一封信同他报个平安,我想即便远在边疆,但看到你写的信,他也会心安些。” “原来如此…” 时青颜了然点头,心中担忧散去。 他很快执起笔,可如同近乡情怯,笔尖始终停留在纸张上方,久久没有动静… 时青颜此刻悲喜交加,既是激动又是忐忑,他摩挲着笔杆,眼角酸涩。 这封牵动着两人心绪的家书,自己早在心里日日夜夜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内容他都早就烂熟于心,可如今真正动起笔来,他却迟迟不敢下笔。 泪水滚烫,滑过微凉的面颊,时青颜忙放下笔,离纸张远了些,刚想抬袖拭泪,眼前便递来一张手帕。 商良将时青颜的眼泪仔细擦去,鼓励他道:“青颜,你想什么便写什么,欢弟若得知你平安,定是会很开心的。” 青颜和时欢二人感情深厚,不分彼此,没了父母的庇佑,时欢便是青颜最亲的人,经历了种种磨难,如今尘埃暂定,青颜自然会百感交集,感慨万分。 “嗯!我这便开始写。” 时青颜点点头,眼眸闪过一丝坚定。 欢弟正是因为从商晚成手中救不出自己,故才想着去找先前他救过的李清越帮忙,如今自己已然无恙,自然不能再让欢弟心焦担忧,牵肠挂肚了。 笔尖于砚台点了点,时青颜依着心中所想,洋洋洒洒写起信来… 商良有些欣慰,他在一旁撑着脑袋,静静看着青颜书写家书。 时青颜坐姿端正,他怕沾到笔墨,故将袖口挽了上去,露出的手臂肌肤如玉,色泽莹润,雪白长裳轻盈飘逸,真真如同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儿,称得上“仙姿玉貌”一词。 不论做什么事情青颜都是认真仔细的,便连书写家书时,他也始终神情专注,商良心想,这世间恐怕再无青颜这般,能够让自己如此心甘情愿,步步沉沦的人了。 想到这,他不由意识到这里是书中世界。 虽是书中世界,但这个世界的人们有血有肉,都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灵魂的人。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但由于作者设定的环境背景,人们不得不饱受苦难,不止青颜饱受磨难,便连主角时欢也吃了不少苦头。 原书中时欢同李清越互表心意后,便想着让其帮忙救出时青颜,但因各种阻碍,他总是寻不到机会回一趟依水村。 因太子之位被四方觊觎,群狼环伺下,李清越也无法暴露自己的软肋,故也无法派人去救时青颜,也因此原书的主要剧情,便是时欢带着拯救胞兄的迫切渴求,一直跟在李清越身边为其出谋划策,排除异己,令其在不到两年时间里,便成功登基为帝。 可原书的本质就是一本狗血虐恋小说。 作者心狠,便是在临近尾声时,也还要虐一虐时欢,令其因兄长的故去,而更加尽心尽力地辅佐社稷,最终成为一代名臣,且因心疾不到五十岁便去世了,成了李清越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商良只稍一想原书剧情,便忍不住扶额望天… 时青颜写完信后逐字逐句地检查了一遍,而后又把信递给商良,让商良帮忙看看。 时青颜写的内容并不多,却字字力透纸背,蕴藏着其所有的想念与关切,将自己的处境以及所思所想,全部给简单地说清楚了,且只报喜不报忧,表明自己如今与商良生活在一起,过得很好。 商良看完后,问时青颜:“青颜,我可以在末尾添上两句话吗?” 时青颜顿了顿,面色泛红:“当然可以。” 他以为是商良作为哥夫,想着要和欢弟说些什么。 商良凝眉思索片刻,径直在末尾落了笔。 “我是商良,奉劝时欢:不要近水,最好不要出门!” “若是不信,便自己想一想:为何你兄长知道你远在边疆,又为何还能联系上你。” 因为左大将军明嘲暗讽的言语针对,故即便时欢是太子身边的人,却也被其他士兵看不起。 某日时欢被士兵捉弄,说是太子在河边等他,不料士兵胆大包天,途中强硬捆绑住时欢,将其一把推入河中后离去。 河水湍急,时欢醒来后发现自己已身处敌国军营驻扎境域,境域外围重兵把守,他在尝试数次后发现逃不出去,索性偷了胡姜士兵洗澡时落在岸边的戎装,成功混入敌营成了一名役夫… 后面的事情不必多说,甚至因为时欢的受伤,李清越一怒之下加快对于胡姜国的讨伐,结束了战争。 商良写时不着痕迹地避了避,没让青颜瞧见。 见青颜虽有狐疑但却没有多问,他心下松了口气,写完信吹干后,最后才把信纸折叠好装进信封。 信封上时青颜早已写下“时欢亲启”四字,商良将这封无比重要的家书收好,心里开始琢磨联系上毕云山后,该用什么样的措辞让其不怀疑自己。 — 翌日,商良头戴黑色帷帽走进一家当铺。 当铺位于东市一条小巷内,外表平平无奇,店里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清点账本,还有一个伙计在一旁干些杂活。 商良走进当铺后将帷帽取了下来。 掌柜抬头看他一眼,接着便又垂下眸子继续翻看账本,边翻边问:“客官想要当些什么?” 商良扬唇回道:“镶金古玉半两,另加城西瞿宅一座。” 掌柜和伙计同时微微一惊。 掌柜抬起头,瞥了商良一眼,又道:“镶金古玉罕见且价格极为高昂,客官想要换取多少银子?” 商良依旧笑着,回道:“不多不少,给我九十六两应急便好。” 话落,掌柜暂且收起内心惊疑,他将伙计唤了过来,伙计朝着商良敛眸弯腰道:“那客官这便随我走吧,待鉴定过古玉真假,我们再行评估价格。” 商良颔了颔首,跟在伙计身后进了内室。 待走进内室,伙计将屋门掩好,而后朝着内室一处墙壁细细摸去,待不知摸到何处,身边地面上一道只能容许一人进入的暗门徐徐打开。 商良跟在伙计身后,和他一同走了进去。 下过阶梯后是一条小道,壁上点点烛光闪烁,将原本漆黑一片的暗道照亮。 伙计很年轻,他不时抬眼打量商良,心中有些疑惑。 这人自己从未见过,难不成是毕大人新提携的手下? 虽有些疑惑,但他知道不能多问,便带着商良一路沉默无言地走出了暗道。 暗道尽头再上阶梯,走出阶梯,眼前是一间古朴典雅的书房。 伙计让商良在书房里等一等,而他自己则打开门走出书房,并将房门掩好。 商良朝书房外看了一眼,外面是四合院,并没有看到其他人,遂心中暗道:李清越不愧心思缜密,不仅布署周密,而且还在京城各处培养了不少眼线,最重要的是,所有眼线都不知太子李清越才是幕后人,所服从的人皆是太子幕僚。 商良只等了一会儿,很快书房内便匆忙走进一人。 此人正是毕云山,运粮监察使,也是太子在京城的幕僚之一。 将门关好后,伙计站在门外守着。 书房内,毕云山拧起眉,不断上下打量着商良——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中秋和国庆节快乐! 感谢在2023-09-27 23:23:47~2023-09-30 22:2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正常人 8瓶;活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宠他的第044天 毕云山满面惊疑, 诚如伙计所说,这人眼生得紧, 倒是头一回见。 也不知他从何得知的密络法?难不成是当铺耳目被抓了? 毕云山拧起眉,面色肃穆,问道:“不知小兄弟是?” “毕大人,在下姓商名良。” 商良朝毕云山抱了抱拳,而后又道:“我是时先生时欢的哥夫,最近刚来京城, 平日也为太子殿下暗地查探些消息。” “哦?你是时欢先生的亲人?”毕云山有些吃惊。 时欢作为殿下身边的大红人,他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商良这名字嘛,自己还真的头一回听到, 更甭论商良还自称是殿下的眼线。 毕云山试探着问道:“不知商先生负责哪方消息?” 商良轻扬起唇,回道:“麟王。” 之所以会回答麟王, 也是因为原书剧情中提到的其他王爷, 也就只有麟王的篇幅占比最高,况且夺位之争中也有提到过, 麟王李迁是如何暗地里密谋篡位的。 李清越带兵成功击退夷人,在他立下赫赫战功回京后, 皇帝便隐有退位之意, 欲让其登基, 但麟王野心勃勃且不甘心,在听到风声后便暗自开始谋划, 意图起兵篡位。 虽说结局自然是李清越当了皇帝,但因夺位之争,京城百姓不免陷于混战,在那期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毕云山因为商良的回答心中一惊, 下意识地没再多问,但也因此加深了对于商良的怀疑。 商良知道毕云山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这套破绽百出的说辞,只要其向李清越问一问,便能知道真假,不过他还是将袖中家书取了出来,递给毕云山,并面色诚恳道:“毕大人,我夫郎十分想念时先生,商某还想劳烦您将这封家书转交给殿下的亲信,把它尽快送到时先生手中。” 毕云山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只瞥了一眼信封。 信封黄底黑字,上面写着“时欢亲启”四字。 他微微皱眉,困惑问道:“商先生,你说你刚来京城不久,那又是如何得知时先生正跟在殿下身边呢?” 商良对这样的提问早有预料,道了句:“昨日街上听人提起的。” 那运粮兵应是无意一提,将边疆消息当成乐子说给自己的亲戚听,但他认为,既然一个运粮兵都能打探到的消息,那麟王自然也知道,否则其也不会在李清越回京后,刻意劫持时欢做人质,害得时欢再次受伤。 毕云山恍然点点头:“原来如此。” 心下琢磨着是不是运粮兵泄露出的消息,等会儿便派人调查整顿一番,他从商良手中接过家书,笑着道:“除了将家书送给时先生,商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吗?” 商良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知道毕云山在想些什么,虽然可以多说些,但也得在时欢看完家书并相信了自己后,他才能把有关麟王预谋篡位一事告诉他们。 眼下多说无益,只会惹火上身。 见状,毕云山笑着站起身,他将门外伙计唤进来,让其带着商良回去。 临走前,毕云山高深莫测地看向商良,笑着道:“日后商先生若有需要毕某帮忙的地方,便来当铺说一声。” “多谢毕大人。” 商良回以颔首一笑,而后跟着伙计下了暗道… 离开当铺回家的路上,商良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好几道目光。 毕云山的速度当真快。 他有些感慨,前脚刚出当铺,后脚便被人给盯上了。 商良表现得极其自然,径直回了家。 在决定去毕云山的当铺时,他便没打算瞒着掩着,与其让毕云山费尽心思地调查自己,不如大大方方显露出来,让其知道自己的底细,也好打消些怀疑,尽快把家书送去边疆。 回到店铺,商良走到柜台唤了声:“青颜,我回来了。” 时青颜抬眸一看,见商良安然无恙,他心情轻松了些,低声问道:“如何?大人愿意帮忙吗?” 商良笑着点了点头:“他会帮忙的,家书很快便能送到欢弟手中。” “那便好。” 时青颜歪了歪脑袋,靠在商良的肩膀上,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刚才还在想,若是因家书一事使得你被抓进大牢,那即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把你给救出来,我真的害怕…害怕你会因此受累。” 不知从何时起,心中记挂的人除了欢弟,如今还多了个商良。 听到这话,商良心中微暖,他知道青颜是在担心自己,不仅因为寄家书一事牵扯众多,还因为残害太守一事让其日日夜夜不得安稳,生怕自己不知何时进了大牢。 商良握住时青颜微微颤抖的手,将他搂进怀里,并轻声安抚着:“青颜,不会有那一天的,你别担心。况且不管出现何种情况,不管我出事与否,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忧难过。” 商良心中接着道:“若真到了那天,那你也得好好活着,去找欢弟他们过好自己的生活。” 你是你自己,不必为了他人活着,也不必为了他人死去。 你要为你自己而活。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不停地抚着时青颜的后背,继续正色道:“知道了吗?青颜。” 时青颜眼尾泛红,双眸逐渐湿润,他抿住唇角,在商良认真的神情中,轻轻点了点头。 — 除夕将至,商良驱使马车带着几人去赶集,购置春节用品。 春联,糖果,干果,鸡鸭鱼肉等等,集市上全都供不应求。 曲有书几人乐得四处看,感受着春节将至的喜庆热闹。 卢非办事效率高,很快就将春节用品一一购置齐全。 时青颜坐在马车上,将商良他们买来的春节用品整理好,一边整理着,一边登记账本,将春节花销记下来。 这段日子他已经学会加减乘除,掌握了最基础的数学/运算。 等回到店铺,时青颜也刚好记完账,他将账本递给商良检查。 商良认真地查看账本。 每项支出时青颜都记得清清楚楚,且还贴心地分别标记好价格,记录得详尽清晰,让人一眼便能看明白,他朝时青颜竖起大拇指,由衷夸道:“青颜你做的很好,很棒。” 时青颜禁不住一笑:“是你教的好。” 商良拉了拉他的手,继续夸:“那也是因为你聪明。” 青颜真的很聪明,一点便通也就罢了,还能触类旁通,学习能力之强让他颇为咋舌。 一想到这么聪慧漂亮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恋人,商良不由深感骄傲。 将马车上的春节用品搬进店铺后,商良便开始分配任务,大家分工合作,为明日的除夕做准备。 由于身材高大,商良便负责粘贴对联和窗花。 时青颜调着浆糊,等到熬制好后便能够贴对联了。 小火慢熬,粘性高的雪白浆糊在锅中渐渐成型。 商良在一旁感慨道:“老祖宗的智慧果真博大精深。” 这话一出,时青颜便知道商良那儿不怎么用浆糊粘对联,他弯了弯唇角,笑着问道:“用浆糊粘对联能够黏的牢固,你们那儿用的什么?” “胶带,双面胶。” “双面胶?” 时青颜好奇地眨了眨眼,他一边用筷子试了试浆糊的粘性,一边问道:“双面胶是什么样的?” “嗯…” 商良蹙了蹙眉,回道:“双面胶有两个面,两个面都能粘上东西,比起浆糊来,更易于保存和携带。” 说完,见时青颜还是有些懵懂,商良便知道自己说出来的不太好理解,他笑着问道:“青颜,浆糊做好了吗?” 时青颜不解地眨了眨眼,点头道:“好了。” “嗯。” 商良伸手抹了一指浆糊,而后他抬手,让时青颜将手指贴过来。 二人的手指隔着浆糊黏在一起,瞬间粘得紧紧的。 商良笑着道:“喏,双面胶就像现在这样,可以一面粘着我,还可以一面粘着你,可以把两样东西粘在一起。但双面胶只能够粘两面,无法像浆糊一样具备可以变形的流动性,也不能够想怎么粘就怎么粘。” “哦,原来如此。” 看着二人相贴的指尖,时青颜耳尖泛了红,原来这就是双面胶… 商良将熬制好的浆糊盛进碗中,牵着时青颜走出店铺。 时青颜手拿浆糊站在店外,帮商良看对联的位置贴得正不正。 竹器店黄进宝笑呵呵地将客人送到店外,看见商良夫夫二人正在忙忙碌碌,不由得乐了,他笑着喊了一声:“商夫郎,过了今日明日才是除夕,你们现在就贴对联啦?” 时青颜朝黄进宝微微颔首,回了声:“对,腊月二十九贴对联,寓意火火红红,顺顺利利。” 他说话的嗓音清润,叫人一听便不由得随其声音看过去。 跟在黄进宝身边的客人便朝着时青颜看了一眼,这一看,那客人手中的竹箩筐掉落在地。 年轻的小厮揉了揉眼睛,盯着时青颜喃喃道:“二少爷?” 时青颜微微蹙眉,心道:自己这是又被认错了。 小厮却不知自己认错了人,他朝着时青颜小跑过去,待跑近时青颜身边四五步外时站定,他面上带着些担忧,模样也有些小心翼翼的:“二少爷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您当心着凉。” 时青颜不着痕迹地避开些,轻声提醒道:“你认错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厮这才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他死死地盯着时青颜上下打量。 首先,身上的衣裳面料普通,不对。 其次,身量也有些差别。 最后,这人怎么还是个瘸子呢? 这副模样的人怎会被自己错认成二少爷! 小厮内心惊骇,他再次看了一眼时青颜的脸。 看着那和二少爷有着七八分相像的面容,小厮再次震惊了,他盯着时青颜支支吾吾的,半句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你怎么…”——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09-30 22:23:24~2023-10-04 19:4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活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宠他的第045天 商良贴好对联后走到时青颜身边, 见小厮一直盯着时青颜看着也不说话,遂皱眉问道:“青颜, 他是?” 时青颜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他认错人了。” 闻言商良挑挑眉:“嗯?怎么…” 他抚摸起下巴,神情若有所思,头一回被认错也就罢了,如今青颜再次被人认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起来, 这一个个的都把青颜认成了谁? 难不成又是时二少爷? 小厮挠了挠头,也是十分不解。 与性格乖张的二少爷不同,眼前这人虽然冷淡,但说话却是柔声细语的, 叫人一听便生好感。 可即便如此,那与二少爷极其相似的容颜, 还是叫他心生惊疑。 莫非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厮瞳孔微缩,他转身便要跑回时府, 就连竹箩筐也险些忘了拿。 “欸,小六!你的竹箩筐忘拿啦!”黄进宝连忙把小厮喊了回来。 小六的脸涨得通红, 又急急跑了回来。 “你这小子真的是, 怎么连东西都不要了呢?”黄进宝无奈笑着。 小六有些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说完他便背上竹箩筐, 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见小六逐渐走远,黄进宝朝着商良二人笑了笑, 接着便好奇问道:“小六他在时府做工,他口中的二少爷恐怕就是时二少爷吧?话说起来,商夫郎貌似也姓时?” 问这话时,他时不时地就打量一眼时青颜。 商良也没否认, 点头道:“没错,我夫郎也姓时,但和时府没有关系。” 这话让黄进宝收回打量,连忙打起哈哈,唏嘘道:“这样啊,刚才看小六那副模样,我还以为…” 见商良和时青颜并没有感到不喜,他又接着感慨道:“虽说时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在这盛京城里也称得上是名门世家,其底蕴深厚不可估量,哪里是咱这种下等商户可以比拟的,若能和时家攀上关系,那可还真是不得了…” 这些话让时青颜心生不悦,他微微蹙眉看向商良。 商良拉上时青颜的手,朝他眨了眨眼,并附和黄进宝一两句:“是啊,时府乃是名门世家,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听听便罢。” 黄进宝点了点头:“对,还是少提为妙。” “没错。”商良也赞同点头。 又和黄进宝寒暄了一番后,商良才搂着时青颜回了店里。 二人边走边道。 “青颜,刚才那小厮把你错认成了时二少爷?” “嗯…” 时青颜有些心不在焉,他闷闷道:“其实我知道父亲是时家人,但如今看来,恐怕那时二少也和我有些关系。” 商良抚了抚他的脑袋,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即便他真的和你有关系,那你也不用多想,坦然面对便好。” “嗯,我知道了。”时青颜点了点头。 商良说的不错,就算时二少真的和自己有关系,那也不该为此事烦扰。 暂且把困惑放下,时青颜朝着商良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备晚饭。” 见时青颜不再郁闷,商良也开心了许多,扬唇道:“嗯!走吧。” 备晚饭一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这段日子几乎都是曲奶奶他们在忙着做饭菜,他还没有为大家做过一次饭菜,索性趁着过年这几天,打算给大家做几顿好吃的。 不过今日是青颜的主场,明日除夕才轮到他。 走进灶房前,商良又确认了一遍:“青颜,你来掌勺吗?” 说实话,虽然自己很想尝尝青颜做的饭菜,但他总觉得,青颜就该舒舒服服地坐在餐桌旁等着自己,况且青颜腿脚不便,站久了恐怕会累,故他还是有些忧心。 “嗯。”时青颜弯唇笑道:“难不成你不想了解我的厨艺?” “怎么会!”商良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当然想!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看着商良信誓旦旦的模样,时青颜禁不住一笑,他抬手揉了揉商良的脑袋,宠溺道:“好,那我待会儿就做你喜欢吃的。” 对于商良的饮食喜好,他算是了解的差不多了。 这话让商良眼眸一亮,他忍不住捉住时青颜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低声道:“只要是你做的,我就都喜欢!” 明明是柔和至极的亲吻,时青颜却感觉有些烫,他收回了手,耳尖通红。 等进了灶房,商良便按照时青颜的菜单,把菜清了出来放进竹篓里,并用水清洗干净… 时青颜坐在灶坑旁把火生好,待生好火抬头一看,发现商良早已把菜全都给清洗好了,还摆放在盘中叠得整整齐齐。 商良在时青颜身边坐了下来,他将脸上汗水抹去,询问道:“青颜,需要我帮忙切菜吗?” 时青颜摇了摇头:“不用,你在这里休息便好。” 他想亲自给大家做一顿晚饭。 所有人这段时日都在忙碌,忙着学习,忙着营业,而自己之所以能够安心学习管理账本,学习经营之道,全都是因为大家的照顾。 对于身边人的关照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故想要为大家做一顿好吃的,以表达感激。 青颜都这么说了,商良自然不会不答应,但他也没闲下来,在青颜身边跑来跑去的,能帮忙就帮忙。 看着青颜在灶房里忙忙碌碌的,葱白莹润的手指握着锅铲,手背青筋显露,有种力量薄发的美感,较之平时安静看书的青颜,现在的他又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气息。 这就是生活啊… 商良把炒好的最后一道时蔬给放在一旁,而后从背后抱住时青颜,轻声道:“好了,青颜今日辛苦了,剩下的工作就由为夫来完成吧,你先好好休息。” 时青颜点点头:“听你的。” 站久了右腿确实会累,他不想让商良为难。 时青颜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靠椅走去,可刚坐下不久就看见商良瞧着自己,连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时青颜有些不明所以,他跟着笑了笑:“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这话一出,商良“噗嗤”一声,笑得更加欢快了。 看着青颜白白净净的小脸沾了锅灰,商良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他跨步上前,在时青颜面前蹲下/身,伸出大拇指就直接擦起锅灰,孰料越擦越脏,不过一两个呼吸的功夫,便让时青颜成了小花猫。 时青颜早已恍悟,见商良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且还朝着自己讪笑着,他便明白自己现在的脸恐怕无法见人。 商良咬着唇,有些不好意思道:“青颜,我把你的脸给搞脏了。” “没关系,我待会儿洗个脸就好了。” 时青颜说完,见商良还在盯着自己看,以为他还在自责,遂继续安慰道:“放心吧,热水洗一洗,很快就能干净了。” “嗯。”商良起了身。 他一边将厨房收拾好,一边内心暗恨:怎么会没有手机呢!要是有手机多好!小花猫青颜多么可爱啊!可惜了没手机! 这要是有手机,他高低得拍出个十几二十张照片来! 快速将厨房收拾好,商良倒了盆热水,将毛巾浸湿后拧干,再次替时青颜把脸擦干净… 时青颜内心无奈,顺从地被抚着脸庞擦来擦去,他想若是再这样被商良宠下去,自己怕是会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看着小脸恢复白净,商良放下毛巾,他轻轻捏起时青颜的下巴,一言不发地就吻了上去… 狭小的灶房内飘荡着饭菜香,偶尔还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唇/舌交缠声。 一吻尽了,时青颜有些欲哭无泪,纤长指尖擦过唇角,他又被亲肿了! 就连脖子那儿也有些疼,即便现在照不了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比起刚才来,恐怕更加不好出去见人。 相比时青颜的无奈,商良却神清气爽地哼着小调,他将三个徒弟唤进灶房,让他们帮着把饭菜端进堂屋。 曲有书一进灶房便觉得不对劲。 师夫正坐在椅子上抬袖半掩着面,就连衣襟也拉得高高的,看起来怪别扭的,而师父则站在其身边,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他眨了眨眼,隐隐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自己不要多问也不要多看。 余迟迟显然也察觉到了,她默默端起菜盘子,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只有余岁岁浑然不知,她疑惑地问了声:“师夫您怎么了?是怕冷吗?” 接着又向商良询问:“师父,您觉得现在冷吗?岁岁没感觉到冷啊,您是不是要给师夫添些衣裳啊…” 话还未说完,余岁岁便被余迟迟给急急拉了出去。 望着两女孩逐渐走远,商良收回视线,他勾唇看向时青颜,见其满面通红,不由得揶揄道:“青颜你冷不冷?需不需要为夫再替你暖一暖?” 时青颜又羞又恼,险些被这样的商良给气笑,他咬着唇肉,在其兴致盎然的眸光中蹙了蹙眉,伸手抚向脖颈,轻声道:“商良,你过来些,我这里有些疼,你帮我看看这里是不是弄破了…” 说这话时,时青颜面颊泛红,如玉喉结滑动,白皙脖颈上的那抹红也跟着轻微移动… 商良何曾见过这番景色。 即便此刻有些心潮澎湃,但因为青颜的话,商良收回了玩闹的想法,他皱着眉凑近时青颜身边,盯着其被自己吮红的那处看,紧张道:“很疼吗青颜?皮倒是没破,要不我现在去把药膏拿来…” 商良有些懊恼,责怪自己当时力度大了些。 看着挨近自己的商良,时青颜弯起唇角,趁其不备迅速捧上他的脸,在其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商良登时睁大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待觉得差不多了后时青颜才缓缓放开商良,看着其脸上消散不去的红痕,他欣慰地笑了笑,道了句:“这样我俩就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商良:天呐!上帝啊!啊啊啊!(幸福得扭曲爬行) 第46章 宠他的第046天 这句话使得商良瞬间面红耳赤。 虽然知道青颜是在“报复”自己刚才的揶揄, 但毕竟是青颜头一回主动亲吻,这让他幸福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长发垂落掩住通红的耳尖, 商良强装淡定,俯身贴近时青颜戏谑道:“青颜,还有其他地方不一样呢,为夫不介意你多来几次…” 时青颜没料到商良会这般无赖,但仔细想想这样的话听过不止一二次了,他抬袖遮住唇角, 轻声笑道:“快别闹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 青颜还是这么害羞,商良闷笑一声,牵上时青颜的手:“都听你的。” 待两人于饭桌前坐下,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商良脸上红了一块。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商良不自禁红了脸。 再看一眼时青颜, 见其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忙轻咳一声,摆了摆手讪笑着道:“蚊子咬的, 不碍事不碍事,我待会儿就去涂药…” 话还未说完, 时青颜便轻笑出声, 卢非和曲奶奶更是忍俊不禁。 只剩下三小只有些不解, 茫然地面面相觑,不明白师父被蚊子咬了有什么好笑的。 余岁岁双眼澄澈地看着商良担忧道:“那师父快去涂药吧, 不然待会儿可痒了。” 商良嘴角抽了抽,没想到曾经开过的玩笑如今轮到了自己身上,见到时青颜在一旁眉眼带笑,他内心豁然开朗, 只要青颜开心就好,顿时也就没觉得多尴尬了。 在余迟迟和曲有书同样担忧的目光中,商良点了点头,面色正经道:“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师父,先吃饭!” 三小只“哦”了一声,连忙扒起饭来,边吃边夸:“师夫做的菜真好吃,我今天要吃两碗饭!” 卢非在尝了一口红烧茄子后双眸一亮,接着便默默炫饭。 曲奶奶喝了一碗菌菇排骨鲜汤后,朝着时青颜夸赞道:“商夫郎厨艺很不错。” 时青颜唇角轻勾,温声道:“好吃您就多吃些。” 说着,他还夹了些菜放到商良的碗中,道了句:“你也多吃些。” 小炒牛肉,清蒸鲈鱼,凉拌藕片… 青颜夹来的全是自己爱吃的,商良此刻仿佛被幸福泡泡包围,他“嗯”了一声,在其柔和的目光中吃了几口,最后夸了一句:“好吃!” 时青颜眼中笑意更浓,道了句:“那就多吃点,下次我再做。” “嗯!” 商良点点头,心脏怦怦乱跳着,对于这样温柔的青颜有些无法招架,却是愈发喜欢的不得了。 比起之前的害羞敏感来,如今的青颜多了几分从容自信,越发的让人难以琢磨,但也愈加令人目不转睛。 商良扒着饭菜,面色几不可见地红了红。 — 翌日,除夕来临。 因为需要雕刻众生相笔筒,商良便没打算休息,想着春节期间自己一个人在作坊里做雕刻,其他人则可以去外面集市逛一逛。 可谁知众人也不准备出门。 卢非手持绣花箍,扬声道:“我就不去逛街了,你们去吧,我还要做刺绣呢。” 余迟迟也道了声:“师父,我和卢非哥哥一样,我也不想去外面玩,想在家里练习雕粗胚。” 余岁岁忙跟着点了点头:“我和姐姐一起!” 曲有书亦是如此。 在商良蹙眉不语的注视中,时青颜笑着道:“正好我要练习计算题,顺便还要把百花扇给刺绣完成,今日便也不出去玩了。” 曲奶奶整理着竹篮里的针线,缓声道:“春节大家一起过才能其乐融融,一同忙活儿也挺热闹的。” 见所有人都不愿意出去游览观光,商良有些感动,他朗声一笑:“既然大家都不出去玩,那我们就在家里过春节吧。” 众人纷纷点头应好,接着便各忙各的去了。 商良也带着三小只走去作坊,准备开始雕刻众生相笔筒。 之前在老刀匠那儿定制的雕刻刀具早已拿了回来,因为他和曲有书只需补足缺少的刀具,故新做好的四套刀具他给余迟迟和余岁岁一人分了一套,还剩下两套就先收了起来,待到有新徒弟来时再交给他们。 商良进入作坊后,先是检查了众生相的设计图纸以及刀具的锋利程度,待确认都没有问题后才开始进行雕刻。 竹子不同于其他的木材,其表面油润,内里中空,虚中洁外,故不易雕琢。 早在纸墨笔砚发明之前,先祖们就在竹子上刻字记事,这是竹雕发展史的开端,再到如今有了竹简的出现,这是最基础也是最常见的竹雕,亦称之为竹刻。 而商良准备雕刻的众生相笔筒,将会采用现代社会雕刻发展水平的工艺形式技术——通雕,通称为“立体雕”。 通雕指的是在一块小面积的木料上,雕刻出的物件分为内外几个层面,不仅要雕刻出各色各样的人物,而且还要将其身周不同的环境风景给雕刻出来,与此同时,还要做到结构疏密相间、错落有致,故这样的雕刻技法对于雕刻人功力要求极高,在木雕技法中绝对算得上是一种超高难度的雕刻技法。 通雕由浮雕与透雕发展而来。 浮雕又分为浅浮雕与高浮雕,透雕则是在浮雕的基础上镂空其背景部分,二者均属于竹刻中的阳文刻法,可使器物增加立体效果。 商良准备让众生相笔筒采用陷地阳文、高浮雕的表现形式,使众生相图样立体起来,浮于竹面之上。 这样的器物雕刻起来难度极高,要求雕刻师在雕刻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得做到极致的专注,没有细心与耐心是无法完成作品的。 竹雕与木雕不同,在雕刻之前,其表面需要更加细致的打磨。 因为商良要进行通雕,故竹面需要打磨得干净光滑,但由于绘制的图样中有绿色环境背景,所以他还得保留些竹面,不能完全打磨完。 竹筒在手中转了一圈,商良凝眉沉思,不消片刻便决定先在竹面上雕刻好图案轮廓线,而后再进行打磨。 说干就干! 商良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肘肌肉隆起、血脉偾张,看上去力量满满。 将图纸铺展开并固定好竹筒,比照着笔筒粗模,他拾起三角刀,在竹面上慢慢雕制轮廓线… 曲有书三人在作坊的另一边区域默默雕刻着,雕刻累了便会休息一会儿,每次抬头都能看见师父仍低着脑袋、皱着眉头地在进行雕刻,时不时还会转动一下竹筒,而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三小只垂头看了看自己有着刀疤的小手,又看了看认真工作的师父,一时有些被激励到,只休息了一会儿又拾起雕刻刀,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阳光透过糊纸棂条窗照亮作坊,几人一同沐浴在暖黄光芒中认真专注地雕刻着木雕,呼吸声清浅,双眼闪动着暗暗点点的微光,他们眼中只盛有手下正在逐步成型的作品,身周再无其他存在。 待到夕阳西下商良才起了身,他活动了下肩颈,抬起手臂刚想揉揉干涩的双眼,突地一块温热毛巾递了过来。 “师父不要用手揉眼睛。” 曲有书将热毛巾又往商良跟前递了递,笑着道:“师夫刚刚过来了一趟,见您还在忙,他就把热水盆给了我,说是让您忙完后用热毛巾敷敷眼睛。” 青颜已经来过了? 商良这才注意到作坊内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蜡烛,烛光微微晃动,近乎于微黄日光。 他眨眨双眼,将曲有书手中的热毛巾接了过来,而后闭了眼敷在眼睛上。 不多时双眼的疲惫便得到了缓解,商良取下毛巾,朝着曲有书和余迟迟他们笑道:“师父知道你们也工作了一整天,今晚是除夕夜,你们便好好休息吧,等着师父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余岁岁双眸骤亮,小脑袋点了点,快速道:“啊!今夜有大餐!师父你太好了!岁岁好爱你!” 曲有书和余迟迟也有些开心。 他们也都没尝过师父做的饭菜呢,听岁岁这么嗓子一嚎,心中顿时也期待了起来。 听着岁岁小吃货的彩虹屁,看着三小只一个比一个还要明亮的双眼,商良不由哭笑不得,他朗声道:“你们先去玩吧,师父马上就去准备大餐。” “好耶!” 三小只点头如捣蒜,很快便叽叽喳喳地离开了作坊,边走还边兴奋地谈论着。 “太棒了吧!” “师父真好!师父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听师夫说师父的厨艺也很不错呢,我已经开始流口水啦…” “… …” 曲有书几人逐渐远去,商良也将工作环境快速整理好,而后走向灶房。 他决定露一手菜品雕花,以缓解今日做竹雕的意犹未尽… 待雕花菜品摆上桌后,众人不出所料地惊艳了一番。 商良几乎是将所有能雕花的菜都给雕了一遍,让人看到的第一眼还会误以为自己进了豪华大酒楼。 就算是炫技也不是这么个炫法啊… 故所有人在酒足饭饱后,夸赞的主题几乎都围绕着商良的雕花技术,而厨艺水平则提及得少了些。 看着商良不断扬起的唇角,时青颜在一旁也跟着笑了笑。 年夜饭后便是点燃烟花爆竹。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商良揽着时青颜,两人站在阁楼之上,静静注视着院中曲有书他们玩闹。 鞭炮声噼啪作响,与此同时一大颗一大颗的烟花在天空绽放,流光四溢、色彩缤纷,火光星点于中央窜向四周,最后渐渐消融于沉寂的黑夜,美丽虽然短暂稍纵即逝,但成了此刻心中最美好的光景… 在京城千家万户的烟花盛宴下,无数有情人依偎在一起,他们十指相扣、密不可分,宛如一对对交颈鸳鸯,诉说着绵绵无尽的情意… 商良低头吻住时青颜,动作极致轻柔。 时青颜抬手覆于其肩颈,双睫轻颤,承受着温柔缱绻的吻… 天空不远处大朵烟花绚烂绽放,二人被照耀得陆续睁开眼,很快相视一笑。 商良又亲了亲时青颜的额,于绚丽夜景中道了句:“青颜,除夕快乐,愿你年年岁岁喜乐安宁,愿你朝朝暮暮欢愉无忧。”—— 作者有话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出自:《元日》王安石〔宋代〕。 翻译:爆竹声中旧的一年已经过去,迎着和暖的春风开怀畅饮屠苏酒。 文中出现的雕刻知识均源于百度百科以及百度文库。 感谢在2023-10-06 23:33:18~2023-10-18 23:2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宠他的第047天 世上最动听的情话莫过于此。 时青颜抱着商良的手臂收紧了些, 他抬眸与之对视,浅笑着轻声道:“我亦愿你岁岁无虞, 长安常安。” 微风和煦,轻柔萦绕在二人身周。 下颌脖颈处传来丝丝缕缕的气息,似亲吻又似抚摸。 漫天烟花朵朵盛开,不断闪烁的光彩下,时青颜眼眸澄亮、目光温润,注视着他面上的微笑, 商良内心一片柔软,将其抱得更紧了些。 二人紧紧相依,于繁华盛景下静静立在一起,似隔绝了一切喧嚣纷扰, 只余此间天地、此情此景… 眼前人是心上人。 — 除夕过后,商良每日每夜都浸泡在作坊内, 除了雕刻众生相, 剩下的时间便用来指导三个徒弟雕刻木雕。 因为众生相的雕刻手法——“通雕”难度水平高,故商良没有将其作为教导徒弟的材料, 但也让他们雕刻累了就过来看一看自己做雕刻,若是能在观摩过程中获得雕刻感悟那也是好事一桩。 大年初六, 众人用过午饭正准备各自忙碌, 店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还伴随着脆生生的询问声:“有人在吗?请问有人在里面吗?”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清楚外面敲门的人是谁。 只有商良和时青颜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都听出来了,店门外正在敲门的人或许正是那时府的年轻小厮——小六。 商良走近时青颜身边,蹙了蹙眉有些疑惑:“他来这儿做什么?” 时青颜摇摇头正欲开口,门外突地又传来一道声音:“敲什么敲?若他们不肯开门, 那你就把门踹开!” 这喊声极其嚣张跋扈,让人一听便不由火大。 很快外面又传来小六战战兢兢的声音:“二少爷您别着急,我再敲敲门,估计待会儿里面的人就开门了…” 时家二少爷? 商良与时青颜再次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同时划过不解。 “你烦不烦?” 时二少声音满是不耐,刚想要说话便不受控制地捂唇咳嗽了几声,在缓过来后又接着高声道:“本少说踹门就踹门,不肯踹你就给我滚到一边去,我自己来!” “外边什么人哪?敢踹门我们就让他赔钱!” 卢非怒目圆瞪,面上隐有不悦。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故他很快走到门边,抬手就握住了门栓。 商良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两道厚重门栓向左右一滑拉,店门便于众人面前徐徐打开,使得店内与店外的人猝然之间就打了个照面。 “他…他…” 卢非瞬间睁大双眼,一眼就看到了小六身后远远站着一个人。 若不是知道时青颜就在自己身后,他恐怕一眼看去便会认错了人。 其他人也都同一时间目瞪口呆,被震惊得哑然失语,鼻间呼吸也不自主提了起来忘了吐气。 年轻小厮身后,那人身姿消瘦,举手投足间尽显轻缓从容。 他身披墨色刻丝鹤氅,雪白毛领包绕颈侧,显露出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墨白的极致对比衬得其面容愈发的清减。 即便是让人一眼惊艳的云容月貌,但因其眉宇间的丝丝戾气,以及时不时便透出的衰颓病气而大打折扣。 随着店门慢慢打开,时钰缓缓抬眸直直望向店内,只一息功夫目光便直直锁定了商良身边的时青颜。 时青颜瞳孔微缩,面上怔然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消散于无形。 他亦静静注视打量着,同对面的时钰一般无二。 小六也没想到店门会被突然打开,他偷偷觑了一眼凝眉肃穆的时青颜,而后忙躬身朝着时钰行了一礼,有些气息不稳道:“二少爷,门已经打开了。” 说完便不疾不徐地退立在一旁,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不若商良和时青颜的神色凝重,时二少苍白的唇角一直微微勾着,他将时青颜全身上下快速扫视一番,而后捧腹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笑得费力,但他却全然不顾地笑出了声,便连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卢非已经平复了震惊的心情,他悄悄挪到时青颜身边,小声问:“他是谁?怎会和你长的这般像?” 时青颜轻瞥一眼卢非,见其面色激动满是好奇,有些无奈道:“我不认识他。” 虽然回答得有些轻描淡写,但说这话时他双手紧握,指尖深陷于掌心,明明手心都泛白了,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商良站在时青颜身边,见状遂握住他的手,将他抠得死死的手指一点点地轻柔掰开… 待到手指完全松开后,他抚了抚时青颜的手心,道了声:“安心,既来之则安之。客人上门哪有不请之理,我们先请他进来吧,青颜你觉得如何?” 时青颜看了眼商良,又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捧腹大笑的时钰,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道:“既然他是来找我的,那便由我请他进来坐坐吧。” “嗯。” 商良牵上时青颜的手,二人一同朝门口走去。 其余人也一同跟着走了出去。 门外时钰因为笑得用力过猛,早已捂着帕子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把肺也给咳出来一般,叫人听了心惊胆颤。 小六在一旁伸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去扶时钰,却被其怒吼一声:“滚一边去!别来挨我!” “二少爷您怎么又咳起来了?定是外面天冷,您先进屋里去吧…” 小六急得眼泪直流,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时钰不敢上前,又看了看身后已经走出店门的商良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时青颜原本因为时钰是时家人而内心不平静,他不欲多管闲事,但在看到时钰咳嗽不止的模样时还是担忧地凝起了眉,正想上前一步却被商良阻拦了下来。 商良带着时青颜走到小六身边站定,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咳嗽到有些乏力的时钰,他皱起浓眉,良久才带着肯定地轻声问了句:“你家少爷患了痨病?” 这话让小六顿时止住了眼泪,他揉了揉哭到通红的双眼,在时青颜等人凝重的注视下始终沉默着没答话。 正巧时钰也咳嗽完了,见到小六和商良他们站在一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将帕子丢到一边,气极吼道:“还不快过来?” 小六连连点头应声:“好的二少爷,我这就过来。” 他边说边朝着时钰跑去,待距其还有四五步距离时便突地停下了步子,动作似做了千百遍,极其熟稔,没有再靠近半分。 由于刚笑过的缘故,时钰的脸庞泛着些红,他抬臂随手扯了扯衣襟,苍白面庞隐于雪白毛领中,显得整个人更为清瘦孱弱。 在时青颜平静的目光中,他微扬起头,带着淡淡的不屑朝着商良高声道:“喂!你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吧!” 商良与时青颜对视一眼,而后沉声道:“是,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原本他和青颜还想着请时家二少进店里坐坐,现如今就其这般莫名其妙的态度,恐怕是无法好好交谈了。 果不其然,时钰轻嗤一声,勾着唇冷声笑道:“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声,我会让你的店在京城开不下去!”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似一条冰冷的毒蛇。 毒蛇吐着冰冷的蛇信子,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时青颜,像是硬要从其平静的面容中看出点什么来。 慌张,惶恐,亦或者是不安? 可盯了良久,对视之人非但惊慌失措,反倒还轻轻牵起唇角笑了一声,回道:“如你所想定会落空。” 商良亦挑眉笑道:“没错,天子脚下不容欺压,你未必能够仗势欺人。” 二人丝毫不见慌乱,便连其身后的几人在商良说完后也跟着点了点头,全然一副无所畏惧、要杀要剐随你来的模样。 时钰额心一跳,显然是没想到在这京城他的威胁也会有起不了作用的一日。 他内心怒意翻滚,阴沉的目光从店前所有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停在时青颜脸上,紧盯着其冷声笑道:“很好,本少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完便领着小六一同转身离去。 商良浓眉深拧,望着时钰一步两三咳的背影蹙眉不语。 他不清楚京城时府有多大能耐,也不知道其在京城有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但他知道,偌大的西陵国内若是连京城都落不住脚,那自己以及身后众人便再无容身之所。 残害朝廷命官一事不会轻易善了,王家的通缉令终会下发,在那之前他必须得在京城立足生根,否则心中所想庇护之人必将一个个下场凄惨。 商良皱着眉,牵着时青颜一言不发地回了店里,其他人也跟着一一迈入屋中。 店门“哐——!”的一声再次被关上。 内室内,商良等人于桌前坐下。 商良双手握拳撑着下巴,自坐下后便一直沉默着没开口,时青颜亦微微凝眉静静思索着,其余人则面面相觑,无一不内心忐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商良抬起头,面色平和道:“大家不用担心,后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学习的就好好学习,明日我便去求访这家店铺的所有人,不会有事的。” 时青颜听完后缓缓抬起眸,面色隐有愧疚,他眼眶泛红道:“抱歉,是我又连累大家了。” “师夫您怎能这么说,这都是刚刚那个怪哥哥的问题,是他有病!”余岁岁气愤不已道。 曲有书点了点头,也跟着安慰时青颜:“师夫您不用道歉,这些事情都与您无关,要怪就怪他们那些坏人,您不是之前也这样安慰过我?怨只怨这世上坏人太多,若是真出了事,大不了我们和他们拼了!”—— 作者有话说:一波三折啊,商良他们的奋斗才刚刚开始… 痨病:即“肺痨”、“肺结核”。 是一种由结核分枝杆菌感染引起的呼吸系统传染病,病灶主要发生于肺组织、气管、支气管和胸膜部位。古代没有药物,只能依靠自身免疫力抵抗过去,因此古代患此病能够存活的患者极少。 感谢在2023-10-18 23:28:54~2023-10-25 01:2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宠他的第048天 看着时青颜郁郁寡欢的模样, 卢非皱了皱眉,也道了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莫名挑事,想来这里问题不小。”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卢非本意是想逗时青颜笑一笑,顺便放松一下众人紧张的心情。 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时青颜早已与卢非关系甚笃,知道他好心一片,便朝着其轻轻扯动唇角, 笑容有些苦涩。 商良也不愿见到时青颜这般模样,他伸手抚过时青颜的唇角,笑着道了句:“青颜,再大的风浪我们都经历了, 如今不过是有人放声阻挠,我想这并不值得畏惧。” 商良这话让众人豁然开朗, 时青颜亦轻轻点点头, “嗯”了一声。 是啊,眼下不会有比被下通缉令更值得让人畏惧的事情了。 因为时钰放下的狠话, 即便商良说了不用担心,但众人依旧有些不安。 明明只要过了春节, 他们便能够将生意渐渐提上正轨, 如今突然之间闯出了个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实在是令人气愤! 曲奶奶苍老的双手不安地握了握,好几次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才面带犹豫地低声问道:“时公子,我见那公子与你模样相像,你和他是不是…” 剩下的话曲奶奶没有再说,但在座众人皆知她的疑惑, 且不止曲奶奶有这样的猜测,每个人都隐约猜到了时青颜与时钰之间有着极大的关系。 时青颜也不想对大家隐瞒什么,他抬眸看了一眼商良,见其面带鼓励,遂缓缓开口道,“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我生父姓时名坚,与京城时府的关系密不可分,刚才那位公子便是时府二少爷,现如今他对我们有着这么大的敌意,我想,或许是由于看到了我的缘故,又或许,我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 说到最后,时青颜嗓音微颤,面容有些淡淡的哀愁。 有关于父亲的事情他并不清楚,父亲在世时也鲜少提及时府,他唯一知道的便是母亲曾是宫廷绣娘,而父亲则是京城时府的人并且从小在时府长大。 至于父亲为何会带着母亲远离京城,这其中种种他一概不知。 若真如他所想,那时二少爷或许真的与自己同父异母。 这样的猜测并非无端,想起父亲在提及时府时母亲似有若无的不喜,其中缘由想来也是一段辛酸往事… 众人听完尽皆沉默,商良亦沉吟不语。 青颜的猜测并无道理,等到明日去江府求访江家小姐时,或许自己可以旁敲侧听一下时府往事。 时府毕竟是名门世家,内宅私事难以在外面打听的到,若是江紫溪清楚一二,待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了时二少的怨恨来由,或许最后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也不一定。 春节过后“众生相”竹雕笔筒上架,在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出现任何差错。 商良抚了抚时青颜的手,温声道:“青颜,明日我们一起去江府吧。” 时青颜微微颔首回应:“嗯。” 这件事说到底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他总得做些什么解决问题。 — 翌日,城东江府。 金碧辉煌的府门前,马儿渐渐缓下步子。 商良拉住马缰将其捆绑在柱子上,而后将车帘撩开扬声道:“青颜,我们到了。” 他朝着车内伸出手臂,不多时修长温热的手指搭上掌心,并伴随一道清润嗓音:“嗯。” 二人下了马车,一同朝着江府大宅走去。 金顶红门,黑瓦白墙。 府邸两侧各盘踞着一只高大威严的石狮子,门前两列家丁整齐排列,可谓是气派庄重。 江家是京城有名的富贾之家。 除了皇室控制的矿石山脉,其余近一半皆由江家承包掌控,若是论其影响力则可以这么说,西陵国能够在市面上流通的玉器与石器,绝大多数都是从江家名下的企业里购置,而后再进行加工销售的。 商良二人目不斜视地朝着府邸而去,还未靠近台阶,最前方的两名家丁伸手一拦,怒目而视:“二位可有拜贴?” “没有。”商良摇了摇头。 “我们是来找江小姐的,前不久租下她在城西齐乐街的店铺,最近出了些问题,故才想着要找她谈一谈。” 家丁们听了这话面色稍缓,其中一名家丁回道:“我家小姐现如今不在府内,等到晚上她才会回府,你们晚些再过来吧。” 商良蹙了蹙眉。 城西与城东相隔甚远,便是驱赶马车过来也废了两三个时辰,如今若是再回去等到晚上再驱车过来,青颜怕是会疲。 但眼下没有其他法子了,江府附近也没有客栈,他还得驱车去远处找客栈。 隔着帷布,商良与时青颜无奈对视一眼,二人向家丁道谢一声,而后便转身离去,刚走几步,一道呼喊声突地把他们给唤住。 “咦?你怎么过来江府啦?” 身后家丁齐齐喊道:“马老!” 商良回眸一看,恢宏厚重的府门不知何时徐徐打开,先前签订赁契时曾见过的老头抬脚跨出府门,而后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边走边碎碎念道:“怎么今日突然来了?是有哪里出了问题吗?你身边这位便是你的夫郎?” 时青颜牵着商良的手指渐渐收紧,在马老不断的上下打量中轻轻点头,应了一声:“马老您好,我是商良的夫郎,时青颜。” 马老看着时青颜,不时捋动胡须,笑着道了声:“真不错啊,你小子找的夫郎倒是个懂礼貌的。” 说着,他还瞪了一眼商良,轻哼出声。 商良心底无奈笑叹一声。 感情这老人家还在埋怨自己之前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他给喊醒来的事情。 轻轻摩挲着青颜的指尖,商良顺势笑道:“是啊,我夫郎样样都好。” 时青颜早已习惯了商良这样。 微风拂动雪白帏布,洁白如玉的下半张面容上,绯色薄唇微勾。 马老被这话一哽,顿时气得满脸涨红,他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时公子自然很好,可比你好多了,至少不会这么来糟我一个老头子的心!” 说到最后他停了下来,有些疑惑道:“不过你今日来江府到底有何事?可是店铺出了问题?” 提及这事,商良面色微沉,他颔首道:“是有些小问题,不过不是店铺出了问题,而是我有事情需要与你家小姐见上一面,但刚才两位大哥说她估计要晚上才回府,故我们想着先回去,等到晚上再过来。” 马老呵呵笑道:“那你们现在不用回去了。” 商良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什么?” “你小子带着时公子先进府里坐坐,正巧午饭就快好了。”马老忍不住吹了吹胡须,嘟嚷道:“说你傻难不成还真傻了,快些随我一起进去吧。” 说完便不顾商良二人转身上了台阶,边走还边嚷嚷着:“我之前出门是打算做什么来着,啧啧,又给忘了,老咯老咯…” 看着马老佝偻的背影,时青颜低声问商良道:“这位老人家是谁?” “他是江小姐的老仆,店铺正是从他手中租赁到的。” 时青颜点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跟在马老身后一同走进江府。 府内水榭楼阁,假山怪石。郁郁葱葱之间,缕缕清乐丝丝入耳,好一派安详宁静。 马老领着商良二人于正堂内坐下,不多时便有小侍走了过来,立于商良与时青颜身侧端茶递水。 茶水一泡清香四溢。 商良朝着小侍微微颔首道谢一声,而后接过杯盏抿了一口。 茶香醇厚、口口回香,叫人喝了一口还想再喝。 商良心情略微放松,他放下茶杯,朝着马老笑道:“这可是碧螺春?” “不错,你之前喝过?” 透过杯中热气,马老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商良,也跟着啜了一口茶水。 商良点点头:“碧螺春其味甘泉、茶水清透。初泡清香优雅,再泡香气纯净,叫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啊。” 马老啧啧惊叹:“倒没看出你小子还会品茶。” 说着他转眸看向商良身旁的时青颜。 时青颜撩开帏布搁在帽沿,如玉面容惊鸿一瞥,仿若窥见天外仙。 马老说话的声音不自觉轻了些,他笑着问道:“时公子,你觉得这茶如何?” “味醇甘甜,清香怡人,属好茶。”时青颜回话时眉眼带着淡淡笑意。 马老自豪笑道:“这茶是我家小姐经商时从外地带回来的,说是当地人不懂得欣赏,也不懂得泡制,也正因为我家小姐在那地儿一闹,这茶便速速流行了起来,现如今那地方的百姓大多以种植碧螺春为生,日子也过得越来越红火呢。” 时青颜微微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小姐?经商? 女儿家也能够被允许去外面经商? 时青颜转眸看了一眼商良,见商良也有些惊讶,便明白他事先也不知道这一回事。 商良嘴角微张,很快面色平静下来。 怪不得城西店铺是江家小姐名下的,原来她也是生意人… 此番时代背景下能够出现江紫溪这般人物,商良和时青颜都不由感到十分钦佩与好奇。 和马老一起用过午饭后,商良和时青颜被小侍领着去客房歇息。 途径花窗曲廊、假山流水,在经过一处凉亭时,商良陡然停下了脚步,他瞪大双眼,目光直直射向亭内中央处。 时青颜跟着停了下来,神色有些困惑:“怎么了?” 顺着商良的视线,他抬眸朝着亭内望去。 只见凉亭中央处摆放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雕。 一坨看不出模样的宽大石头上,不知是牛还是马的生物蹄儿扬跃,振翅欲飞… 不对,振翅欲飞? 竟然还有对翅膀。 时青颜眨眨双眼定睛一看,发现其身上还刻着一行字。 字迹有些潦草,很容易察觉出刻字人在刻字时的暴躁情绪,时青颜不自觉轻念出声:“神马、都是浮云?” 第49章 宠他的第049天 “6啊!” “此话是何意?”时青颜百思不得其解。 [神马都是浮云]这句话他每个字都识得, 可是合在一起后他就不太明白了。 一旁的小厮抬起手臂,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讪笑着向时青颜解释道:“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的得意之作,名为[神马都是浮云]。寓意不管遇到何事都不值得一提,只需当作过眼云烟随风散去即可。” 时青颜认真聆听着,时不时还点头回应一声。 商良被震撼到失语的神智早已复位,听着小厮还在极力牵强地同青颜解释, 他忍不住唇角微抽。 待小厮说得口干舌燥,甚至还准备说起江紫溪最初雕刻这个作品的立意时,商良及时打断了他:“我们已知晓了,你家小姐当真才高八斗、天赋异禀, 吾等望洋兴叹、自愧不如啊…” 说着,他把时青颜拉到自己身边, 附到其耳边低声道:“青颜, 我有事情告诉你,我们先去客房。” 时青颜微讶抬眸, 看着商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小厮柔声道:“我有些累了, 你可以先带我们去休息吗?” 如此清绝美人柔声细语地同自己说话, 小厮面颊耳尖倏然红了个透, 他迅速垂下眸子,急忙点头道:“当然可以, 公子您请随我来。” 说完便闷头在前方带路。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商良被小厮晾在一边,他有些吃味地握紧了时青颜的手。 缓缓弯身揽住时青颜的腰,大脑袋置于其肩上,唇齿微张, 控制不住在其耳廓边轻轻咬了咬,一边轻咬一边轻声叹息着:“怎么总是这么遭人喜欢,若是我不在身边,你会不会被其他人给拐跑了?” 话里行间尽是满溢而出的醋酸味。 耳廓边热气扑落,伴随着牙尖轻轻滑动,引起阵阵酥麻之感。 时青颜禁不住缩了缩脖颈,耳尖迅速红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的,我又不喜欢他们。” 这话不就是间接在表明,青颜只喜欢自己! 商良喉结滚动、面颊微烫,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像是要将时青颜沾满自己的气息,边吻边求确定:“真的?” 时青颜登时瞳孔微缩,慌乱中忙看了一眼前方带路的小厮,见其没有往身后看才松了口气,他面色不无羞涩,无奈低声恳求道:“你先停下…别这样…真的…我只喜欢你一人…别…” 声音越往后越小,只因商良的吻早已游移到颈侧。 商良一面盯着时青颜慌张无奈的神情,一面微勾着唇,继续不动声色地在其身上点着火… 前方小厮骤然停了下来,道了声:“公子,客房到了,您便于此午歇吧。” 他转过身子往后一看,见时青颜倚在商良宽厚的胸膛上,美人发丝稍稍凌乱、面色微红,便连露出来的耳尖也透红不已,显眼的很,还以为时青颜是哪里不舒服,遂紧张问道:“公子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时青颜眼睫轻颤,他缓缓侧过眼眸,轻轻回道:“并无不适。” 他说这话时神情冷淡,好似先前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象。 虽说知道商良无意,但也不想让他不安。 还是同其他人保持距离为好。 见小厮还在担忧地看着青颜,商良将时青颜抱住,遮挡住其害羞的模样,道了声:“不必担心,他没事,多谢你关心了。” 说着,还递了些铜钱给小厮。 小厮连忙摆手,拒不接受:“公子无事便好,我就先退下了。” 说完后他转过身,绕过回廊匆匆离去。 见人走了,商良垂下眸,摸了摸窝在自己胸膛的青颜,将其被自己拱乱的发丝抚顺,道了声:“青颜,他离开了,我们先进去吧。” “嗯。” 时青颜点了点脑袋,被商良半揽着,和他一起进了客房。 二人于桌边坐下。 商良先是递了一杯茶水给青颜润润嗓子,自己也喝了口茶水,而后才不可置信道:“青颜,你刚才也看见了对吧?” “什么?” 时青颜微微蹙眉:“那块石雕?” 商良点了点头,语气激动:“是的,准确来说,是那块石雕上面的字。” “神马都是浮云?” 想起商良适才震惊的神情,时青颜便知道他是明白这句话是何意思的。 “没错。” 商良此刻还有些心绪不稳,总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他缓缓向时青颜解释道:“[神马都是浮云]这句话在我的故乡曾经很流行,可以说绝大部分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刚才那小厮解释的倒也不错,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何江家小姐也知道这句话,她是从何得知的这句流行语?” 时青颜静静听完,很快便明白商良的意思,他微微眨了眨眼:“你是说江小姐可能和你一样,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商良重重点头:“嗯!没错!” 闻言时青颜也有些激动,替商良感到开心,也为晚上的求助增添了些信心。 “若江小姐真与你同一个故乡,那真是极好的。” 福至心灵,他突地想起自己曾在依水村听过的京城逸闻。 京城一家小姐在摔过一跤醒来后突然变了个性子,说的可否就是江小姐? 时青颜将这个逸闻说给商良听,商良听过后扬了扬眉,欣喜道:“这么一说,那江紫溪是现代人的可能性极大,今晚我就试探一番,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老乡!” “嗯。”时青颜眼含笑意。 商良也一脸笑意,牵上时青颜的手,二人一同于床榻躺下,相拥着午憩。 闻着时青颜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商良一脸满足地呢喃道:“青颜,我们的店铺不会出事的…” “嗯,一定不会有事的。” 时青颜不时抚过商良的后背,以示安慰。 — 天色渐晚。 江府正堂内,商良与时青颜端坐在正位左下方。 茶桌上,碧螺春清香四溢,各色果盘上盛叠着块块精致糕点。 正陪着商良二人聊天的马老望了一眼天色,连忙嘿嘿笑着起了身:“老爷和小姐他们该回来了,我先去外面一趟,你们在此等候便好。” 商良看了一眼时青颜,二人也起了身。 商良道:“麻烦您了。” “别这么客气。” 马老挥了挥手,带着两名小侍朝着府门外而去。 不多时厅外便传来笑谈声。 浓眉肃目的中年男子身侧,女子容貌秀丽、气质端庄,可那双眼睛却是灵动的很,她一边细听着身旁马老的话,一边不住抬眸朝商良二人看去,掠过一眼商良,视线转移到时青颜身上,双眸陡然间迸射出不一样的光芒。 “帅哥耶!” 时青颜听到江紫溪如是说,即便惊呼声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 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看着江紫溪弯了弯唇,友好地笑了笑。 商良牵上时青颜的手,二人向前走了几步,一同作揖行礼道:“江老爷,江小姐。” 江老爷朝着商良二人微微颔首,接着便瞥了一眼江紫溪,沉声道:“紫溪不可无礼,记住…” “端庄稳重持礼是吧?我都记住啦老爹,您就先一边玩去吧,我还有正事要办,您就快走吧。”江紫溪眉眼弯弯地打断了江老爷的话,见其面色无奈,又接着道:“我真的记住啦,快走吧快走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商良他们徐徐走去。 步步生莲,姿态轻盈,若是不计之前她开口说话,活脱脱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望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即便举止步姿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但其性格欢脱,以及口中时不时就蹦出的新鲜词汇,这些都让江林感到头大。 偏偏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除了宠着,自己还能怎样呢。 江林再次叹气一声。 马老见状连忙走近江林身旁,笑呵呵道:“老爷您忙了一天也累了,不若先回房歇息?” “嗯。”江林抚了抚额,抬步离开正堂。 正堂内。 商良眼睁睁看着江紫溪一步步走到时青颜身边,便连声音也自觉放轻许多。 江紫溪柔声道:“公子不必多礼,你先坐下吧。” “多谢江小姐。” 时青颜点头坐下,顺便瞥了一眼商良,见其抿唇不语,心道醋坛子又翻了,他心底有些好笑,提醒还在笑看着自己的江紫溪道:“我是时青颜,那位是我的夫君,商良。” 江紫溪这才想起商良。 见江紫溪看向自己,商良收回自己拧巴的心绪。 早就知道青颜受欢迎,虽说心里酸的很,但他只望青颜开心。 青颜是自己的恋人,故青颜如何受欢迎自己都要忍受住,毕竟青颜说过只喜欢自己一人,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商良朝着江紫溪笑道:“江小姐你好,我是青颜的恋人商良。虽说青颜长得很帅,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毕竟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说到现代词汇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果不其然,在商良期待紧张的注视下,江紫溪缓缓睁大双眼。 她眨了眨眼睛,陡然吐出一词:“6啊!” 还不待商良询问,江紫溪又道:“你也去了21世纪旅游一趟,然后回来了?” 这回轮到商良目瞪口呆了。 动作迟缓地掏了掏耳朵,商良哑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紫溪提高音量,再次问了一遍:“我说,你是不是也去了21世纪旅游一趟,然后回来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离谱。 在时青颜疑惑不已的目光中,商良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以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最后他看着江紫溪,缓缓摇了摇头,回了句:“不是,我就是21世纪的人。”—— 作者有话说:嘿嘿,剧情逐步推进中~ 第50章 宠他的第050天 江紫溪“哦”了一声, 并无意外地笑了笑,道:“也对, 你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毕竟我看过可多小说了。当时为弄清楚为何会去到21世纪,我甚至还查过许多文献资料,可惜大多都是毫无参考意义的野史,只有小说才讲了一些我这种情况。” “咱俩情况不一样,但按照你们那儿的说法, 都可以称作为[重生]是吧?” 商良点了点头:“没错。” 时青颜在一旁听着,虽然有些迷里雾里,但他还是听懂了些,在听到江紫溪说看过许多小说时心中一惊, 内心暗道:商良曾和自己说过眼下所处的这个世界就是书中世界,而这本书是以欢弟和太子为主角的一本小说。 他抬眸看向商良, 想知道其会不会告知江小姐世界真相。 感知到青颜的眸光, 商良只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眼下并不适合告诉江紫溪这里是小说世界, 待到之后时机成熟再告知她也不晚,于是商良朝着时青颜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多说其他的, 只问了江紫溪一声:“江小姐, 你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多久?” “你猜?” 江紫溪伸手抓来一把座椅,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随即便抬手吩咐丫鬟:“竺儿,你去书房内将我的传记取来。” 竺儿轻轻“啊”了一声,不确定道:“小姐,是您之前生病时让人写的那些话本吗?” 江紫溪无奈道:“都说了我不是生病, 你快去拿吧,就是那些话本,你随便拿一本来就行了。” 竺儿应声匆匆离去。 商良打量一眼江紫溪,而后猜测道:“十年?” 江紫溪故作神秘,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否定道:“nonono。” 随后她转头看向时青颜,柔声道:“时公子,你来猜猜?” 商良与自己说这些话时没有避开时青颜,想来时青颜是清楚其中种种的。 时青颜微微一怔,随即勾唇道:“具体时日我无法估摸,不过依江小姐的模样来看,应该时间很长吧。” “说的不错,时公子果然聪明过人。” 江紫溪瞧着时青颜的眼神顿时更加明亮,在商良与时青颜的凝视下,她毫不在意地揭晓谜底:“一辈子,我在21世纪整整待了一辈子。” 江紫溪托腮,在商良二人惊讶的眼神中继续面色平静地说了下去。 “于府内池边摔过一跤后,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成了一名婴孩。在那儿我是个普通人,父母都是人民教师。我遵循父母的意愿长大上学、事业有成、结婚生子、子孙满堂,最后含笑而终,原以为不会再有来生,不曾想还能再次回到西陵国,重回到我的上一世。” 提起这些时她脸上泛着淡淡忧伤,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得灼人。 “自回来后我一直在想,为何我还会回到西陵国。可在看到不少女郎哥儿双眼麻木、郁郁寡欢,整日碌碌不知所谓的模样时,我才明白自己去了21世纪一趟再回来,绝对是上苍对我的指引。它想告诉我,我可以改变现状,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被迂腐规则所掌控,被老旧思想所腐蚀,西陵国、乃至整个群荒大陆的女郎哥儿,他们都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成就更好的自己!” 说到最后她倏地掀起眼皮,眸中满满的干劲与狠绝。 江紫溪此番话说得让人热血沸腾,时青颜心底微微撼动,虽说才认识江紫溪不久,但他知道江紫溪和自己是一路人。 商良亦是十分认同江紫溪的个人理想,毕竟这也是自己如今努力的一个大方向以及动力,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江紫溪的欣赏,赞同道:“社会之所以能够不断进步,便是因为无数先驱为我们冲锋陷阵,如今既然觉悟了思想,那就必须付出努力去改变现状。总有人要带头冲锋,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是我们。” 许久没有得到认同的江紫溪一时被说得热泪盈眶,她抬起头眨了眨双眼,将眼泪狠狠逼了回去。 一人单打独斗拼搏了多年,如今突然找到了组织,这让她如何能不感动? 此刻三人内心澎湃,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紫溪将泪水轻轻拭去,紧绷的身体舒缓了些,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活泼。 她浅笑着饮了一口茶水,询问道:“商良,听马伯说你们遇到了麻烦事,具体什么情况你先说给我听听,我定会尽力帮你!” 闻言商良侧眸看向时青颜,见时青颜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同江紫溪细细道明。 “……情况就是如此,江小姐,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时坚这个名字?时坚是青颜的父亲,若是知道一二的话,说不定下次我们再与时钰相见,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商良神情平和,对于时钰准备闹事他并不慌张。 只是时钰可能也是青颜的亲人,如果能够化解矛盾,那就再好不过。 江紫溪听完凝起了眉:“时府我和我爹都接触的少,倒是也听说过二十多年前时府曾发生过一件大事,但其中细节我也不清楚,待会儿吃饭时我问一问我老爹,看看他知不知道。” “至于店铺的事情你们就不必担心了,即便时府的人对我威逼利诱,我也是不会赶你们走的,大可放心好了。” “多谢。”商良朝着江紫溪抱了抱拳。 时青颜亦松了口气,嘴边漾起微笑:“多谢江小姐。” “不必客气,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待会儿你们吃过晚饭再回去吧。”江紫溪朝着时青颜调皮地眨了眨眼。 若不是清楚江紫溪比自己活得久,时青颜不会想到她已经是过完了一辈子的人,如此的生机勃勃,让旁人不自主感到力量充沛。 去取传记的竺儿回到正堂,将传记交给江紫溪。 江紫溪接过随手翻了翻,确认没有问题后递给时青颜,道:“时公子,这本书里面记载了我在21世纪的所见所闻,现在送给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平日里你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多谢。”时青颜万分郑重地接过传记,将其抱在自己怀中,仿若至宝。 待用过晚饭,江紫溪随口问了问江林时府的事,可惜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与时府不熟,故江林也没什么印象。 他沉吟半晌后道了句:“似乎林二小姐嫁给时三爷不久,时府便对外宣称时三爷病逝,至于另外的我也记不大清了,城内当时众说纷纭,总之不是什么善事。” 商良与时青颜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最后内心少许惆怅。 不过好歹今日收获不小,不仅结识了江紫溪,还解决了眼前难关,这让他们颇感欣慰。 与江紫溪等人道别后,商良与时青颜二人乘上马车。 马车内,时青颜轻轻抚摸着手下的传记,一时间颇感微妙,莫名的慌张焦虑于心底翻涌升腾而起,他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静谧的车厢内,心跳如擂鼓,一声接着重重一声,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时青颜不解地微微蹙眉,手指不安轻颤了一瞬。 —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因为时钰开口威胁,故众人近日都有些心神不宁,自商良二人去过一趟江府回来后,所有人在经过店门口时,都会下意识地盯着看一会儿,生怕店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然后再将他们赶走。 直至一连几日都无事发生,众人才逐渐放松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担惊受怕。 到了元宵节那日,商良已将“众生相”笔筒雕刻完毕,而时青颜也将百花扇刺绣完工。 由于雕刻品少,故商良将百花扇先置于一楼货架上。 时青颜扶着货架,看着商良将数十个百花扇一一整齐摆放在货架上面,又将先前无人问津的桃木木雕品也放置在百花扇左右旁侧,窗外阳光斜斜照射进来,将其忙碌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凝视着被商良搁置在窗边桌上的“众生相”笔筒,金色余晖下,百人百态、爱恨嗔痴、一念浮生、自成方圆,当真是一个热闹孤绝的小世界,叫人心头骤然涌上万千思绪。 待忙完后,商良将笔筒带上,牵上时青颜的手温声道:“青颜我们走吧,先去找黄老板。” 明日自家店铺就要恢复营业,今日先将笔筒交给黄进宝,让他置于竹器店中进行展售拍卖,青良雕刻能不能红火起来,如今就看“众生相”的名声能不能闯出去了。 商良二人走出店铺后朝着竹器店而去。 这个时间段的黄老板不会太忙,正巧方便他谈合作一事。 黄进宝在见到“众生相”后,那神情毫不夸张的说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还没等商良开口说话,黄进宝便围绕着桌上的笔筒转来转去,几乎没合过眼睛。 见此状况,商良与时青颜相视一笑,心知待会儿要谈的合作十拿九稳了。 待黄进宝的热乎劲过了,商良才和颜悦色地开了口:“对于我的雕刻技艺黄老板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黄进宝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笔筒,只面带喜悦地不停惊叹:“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年纪轻轻,技艺功夫倒是老练深厚,我那个老朋友若是见了众生相,怕是要俯首称你一声师傅了,哈哈哈!” “不敢当不敢当…”商良谦虚摆手,接着道:“黄老板,先前我和你提到过的合作,不知你现在是否感兴趣听一听?” 提到这事黄进宝忙摆正身姿:“黄某洗耳恭听,你且说说吧!”《 》 50-60 第51章 宠他的第051天 闻言, 商良扬唇一笑,他先是抬手不慌不忙地抚了抚袖袍, 而后才开口道:“既然如此,在谈合作之前首先我要引进一个概念。” 说话时商良看向时青颜缓缓一笑:“青颜也仔细听听,说不定今后你就能用上了。” “嗯。”时青颜点点头,神情认真。 瞅着二人眉来眼去,黄进宝颇感郁闷,但也没忘了正事, 他疑惑不解道:“啥?啥是概念?” 商良轻轻一笑:“黄老板,这个不重要,等有时间我再向你解释,现在我要给你们引进的概念名为:【引流爆款】。” “引流爆款?” 黄老板与时青颜异口同声地跟着念出声, 对于这个词语满头雾水。 “不错。” 商良眉目间洋溢着笑意,接着道:“引流即为引进更多的客流量, 爆款即为爆火的商品货物, 引流爆款顾名思义,即是可以吸引并引进更多客人的爆火产品。” 一边说着, 一边打量正在倾听的二人神色。 见时青颜皱了皱眉头,努力思索理解的严谨模样, 商良微微一笑, 接着道:“任何一家店铺想要长久不衰地经营下去, 除了经营受大众欢迎的主推款,还需要具备自家的独特之处, 而引流爆款则是其他店铺一时间都难以生产出的产品。” 虽然商良为了照顾二人说话的速度极为缓慢,但陌生词汇有些多,故黄进宝听了过后依旧一脸茫然,甚至都记不住商良讲了些什么。 “引、流、爆、款…” 时青颜轻声咬着字眼, 只一会儿他便眸光一亮,向商良道:“我明白了。” 接着时青颜笑着向还在皱眉思考的黄进宝道:“依此说法,那[众生相]笔筒就是引流爆款,毕竟其他竹器店一时难以生产出,未来一段日子也只在黄老板的店铺内进行展售,这样不仅能够吸引到更多的客人,而且还有可能在竹器一行成为不可多得的爆火产品。一传十十传百,假以时日风靡京城也不可知。” 经时青颜这么一解释,黄金宝顿时也恍然大悟了。 他转头看向商良,满脸期待地惊喜道:“然后呢?我要如何做?商老板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 黄进宝不傻,刚才时青颜说的话让他明白,若是此次合作利用得当,说不定自家店铺能够在京城内火速声名鹊起,届时不仅顾客源源不断,而且还能够收益丰盛,扩大自家店铺经营面积。 见黄进宝与时青颜已经好好消化理解了这一概念,商良神色欣慰地紧接着正色道:“理解了引流爆款一词,现在我们正式开始谈合作。” “商老板请讲!”黄进宝猛地点了点头。 时青颜亦面目严肃,静静地听着。 “[众生相]笔筒我将置于黄老板您的店铺进行拍卖展售,展售时间限期三日。明日辰时上架,至最后一日亥时结束,不计拍卖次数,价高者得。” 黄进宝点点头:“这个我明白。” 商良抿了口茶水润润喉,而后朝向桌面上的[众生相]笔筒抬手道:“黄老板请先将笔筒拿起来,看一看笔筒底部。” 黄进宝依言朝着笔筒伸手抚去。 期间过程他的手指轻颤,之前只是观摩一番他便对于此番巧夺天工的造物感到震撼,如今亲自上手拿在手中,这叫他整个人都极为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笔筒上面的小小人物和景观给磕到碰坏了。 黄进宝轻轻拿起笔筒后神情还有些痴迷的恍惚,还是在商良闷笑一声提醒后才想起来正事。 他将笔筒举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瞧见了笔筒底部中央雕刻着两行小字,分别是青良雕刻以及进宝竹器。 “这是?” 黄进宝神情讶异,自家出售的竹器从未这样标注过,顿时内心颇感微妙,心道:这商老板知道的还真多。 他心中隐隐知道商良此番用意,但具体原因他还没有很快搞明白。 他将笔筒小心翼翼地又放了回去,而后不解道:“商老板,标注产商我知道,可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商良笑着道:“因为这便是我要和你谈的合作。” “呃这?”黄进宝再次迷茫起来:“怎么说?” “标注产商一方面是为了表明出处,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我们的店铺引流。你想,若是笔筒拍卖出去了,是不是会有看见笔筒的人也有可能想要买一个回去,那这时候产商标注便能起上大作用。” “我要和你谈的合作就是,[众生相]笔筒在你家店铺进行拍卖,最终售价我们四六分,你六我四。而你要做的事情便是告诉前来抢拍的顾客,此竹雕笔筒由青良雕刻制作生产,另外今后我还会在你家店铺购买竹器,并且所有雕刻出售的竹器皆会标注我们俩家店铺的店名。” 黄进宝被商良这些话说得热血澎湃,听起来他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售卖竹器给商良,便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顾客,且还不用花费额外的价钱。 竹器店自己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自然是不会缺货的。 并且商良光是雕刻一个[众生相]便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也用不上太多竹器吧… 黄进宝有些不太确定地想着。 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做就是傻子,幸亏商良没有去找其他的竹器店合作,要不然他到哪里哭去。 黄进宝只思索片刻后便欣然同意,殊不知此次合作全程都由商良掌控,自己从头至尾都在被牵着鼻子走。 合作内容一式两份,二人签字画押后合作正式生效。 时青颜静静看着商良写下合作合同,心下将整个合作流程记了下来。 对面的黄进宝也在写着拍卖告示,依照商良的指引将[众生相]拍卖须知写清楚,等到明日辰时店铺开门营业,就是[众生相]笔筒的首展之日。 笔筒自然还是由商良保存,并且拍卖期间他全程都会守护在笔筒一旁。 回到店铺后商良也没闲着,他一边将雕刻品定制规则写在纸上,一边同时青颜细说道:“青颜,刚才我们谈成的合作就是用了捆绑营销的手段。” 时青颜抬眸璀然一笑:“嗯,这样做确实能够使得我们店铺客流量骤然猛增,毕竟黄老板的店铺本就是老字号,顾客基底大,如此一来,我们的客人也会越来越多的。” 说着,他从堆叠着的纸张中取出一页纸,依葫芦画瓢,按照商良写好的定制规则,也将刺绣定制规则写了一份。 定制规则罗列详细,将每一种定制情况以及定制价格标注得清清楚楚,叫人一看便能明白。 趁着时青颜还未写完,商良又进了厨房一趟,按照时青颜上次教的方法,做了一碗浆糊。 暖光烛光下,二人静静忙碌着。 “位置正了吗青颜?” 商良抬高手臂手持纸张,一面询问时青颜一面将纸张位置摆正。 “这回正了。” 时青颜轻声笑道,拿着浆糊正准备朝商良走去,这时店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道轻叩声落下,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商老板,我是城东汇宝当铺的伙计,你在里面吗?” 话落,商良双眸骤然一亮,他低声朝时青颜道:“青颜,是我之前去过的当铺!” 这话让时青颜本还有些迷惑的神色顿时消散,他唇角微张,抑制不住地颤声道:“是欢弟来了回信吗?” 距离上次商良去当铺寄信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算算时日,回信也该到了。 商良拿过时青颜手中的碗放在一边,而后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我们先出去看看,应该是来了回信。”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当铺伙计这么晚特意从城东跑过来一趟。 “好。” 时青颜眼眶红了些,强忍着没有落泪,他点点头,随商良一同朝门口而去,便连握着他的手劲也大了许多。 商良不动声色地受着,他知道青颜的激动,也理解青颜欲将喜极而泣的心情。 伴着“吱吱咦咦”的门轴声响,店门徐徐开来… 此刻时青颜内心从未有过的急切,他紧盯着渐渐张大的门缝,一眼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年轻伙计。 视线陡然向下而去,在伙计有些拿不稳的手中,赫然是厚厚的一叠信封! 时青颜蓦地松开了商良的手,眸中一滴晶莹泪珠悄然落下… 他轻轻喃声道:“欢弟…” 见店门很快开了,当铺伙计一喜,忙上前一步将所有信封递给商良,而后甩了甩拿过信封的双手,带着些抱怨道:“商老板,你的家人真的很想念你们啊,看看这如此多的信,想来不下五十封了吧…” “是啊,太感谢你跑了这么一趟。” 商良将信封紧压在臂弯中,他从钱袋中取出一枚银子递给伙计,见其接过后喜不自禁的模样笑着道:“天色已晚,不若你今晚在我店里休息一夜,如何?” 时青颜缓缓收回自己放在信封上的目光,亦轻声道:“实在是辛苦你了,先进来休息坐一会儿吧。” 伙计收好银子,乐呵呵地摆手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我骑马过来的,喏,你们看那儿,信原本放在布囊中的,我拿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有这么多封,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重物呢,没想到全部都是信…” 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时青颜抬眸望去,在看见那个灰色布囊时眼眶骤红,他哑着嗓子、语调凌乱道:“你、你能不能把那个布囊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1-02 00:12:59~2023-11-03 23:1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宠他的第052天 “自然可以。” 伙计挠了挠脑袋, 不清楚时青颜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忧伤。 美人愁容令人心碎,他急忙道:“你等等, 我这就去取来!” 伙计朝着马匹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马身上的布囊给一把取了下来,而后又朝着店门口跑了回去,将布囊递给时青颜。 布囊不大,其上还有好几个补丁,颜色灰扑扑的, 半点也不起眼。 时青颜却是将布囊抱得紧紧的,见商良抿着唇角静静看着自己,他轻声解释道:“这个布囊是欢弟的,以前他上学堂时总会带上。” 话落, 当铺伙计才顿悟时青颜变得忧伤的神情,他讪笑着道:“不好意思啊, 我不知道这布囊是你家人的。” 时青颜摇了摇头, 笑着道:“还得多谢你送信过来,今夜就于此歇息一晚吧。” “不了, 我还得赶回去述职。” 伙计露出打工人特有的苦笑,很快翻身上马:“下次再见!” “下次见。”商良二人同他道别。 待伙计离去后商良将店门锁上, 拿着信封和时青颜一起走回内室。 烛光摇曳, 五六十封信被时青颜一一展开… 商良在一旁无声陪着他, 见其眼泪时不时就掉落下来,有些怜惜地伸出手指将泪水抹去, 期间没有说一句话,只等着时青颜将信全部看完他再出声安慰。 “商良,这些信是欢弟这半年来写给我的,他也是想要寄给我的…” 时青颜放下手中的信, 只余桌上一封日期最新的信封没有拆开,他一面将所有看过的信一一收拾整理好,一面眉目舒展开,同商良浅笑着道:”虽然不知道这些信为何没有寄出来,但是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欢弟确实成长了,我知道他受了很多苦,即便信上没有说,但我也知道…” 说着说着,时青颜再次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有些无助地朝着商良看了一眼,还未再次开口,商良便自觉拥住了他。 感受到坚实胸膛下一声声沉稳的心跳,时青颜内心瞬间安定不少。 “时欢是个好孩子,他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商良轻轻拍抚着时青颜的后背,嗓音温柔:“如今见你平安,我想待他解决了手头上的事,定会很快赶到京城来见你的。” “嗯。” 时青颜稍稍松开商良的怀抱,将最后一封信拾了起来,正准备拆封时察觉到商良准备避离,他忙道:“商良,这封信我们一起看,不要走好吗…” 他清楚商良进退有度,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故对于自己的私事商良始终都保持着距离,没有被允许时绝不逾矩半分。 时青颜心底无奈,不过也正因商良向来如此,故他才会心生喜欢,才会在商良向自己表明心意后,不作多想便同意了与他在一起。 只是随着时日渐长,他愈发想要商良多多占据自己的生活。 毕竟,他的心是默许的… 商良一愣,很快便同意了:“好,那我陪你看。” 语调一转,他又接着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灶房一趟,你先等一等我。” 时青颜蹙眉不解,不明白商良此刻去灶房做什么,但他还是道了声:“嗯,我等你。” 商良笑着揉了揉时青颜的脑袋,立刻去灶房取了盆热水。 青颜的眼睛都给哭肿了,他看着心疼。 见商良取了盆热水回来,时青颜微微睁大双眼,下一秒,有些红肿涩痛的双眼被热毛巾敷上,顿时舒服了许多… 商良将毛巾取下放进盆中,而后坐了下来,笑道:“现在可以看了,你开启信封,我陪着你。” “嗯,我这便打开!” 时青颜心口被熨帖得滚烫,靠在商良身上蹭了蹭他的胸口,而后将信封中的信给取出来。 入目首行便是:“哥,哥夫。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时青颜面色倏然微红。 前面已经看过的所有书信左侧起始都只有一个“哥”字,唯有这封信多了“哥夫”二字。 商良环抱着时青颜,垂眸认真阅览书信,半点没注意到身下的人已经羞了脸色,他只觉得青颜身上的味道当真好闻,便将其搂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静谧无声中,二人相拥着一同细读家书… 家书很长,整整写满了五张篇幅。 前面的内容大多表达了时欢对于时青颜的思念,以及对于自身无能为力的痛恨与愧疚。 时青颜一边看着,一边轻声叹息道:“不怪你的欢弟,你没有错,错的是这天道。” 欢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家书既然寄不到自己手中,必定是被原书作者设定的情节强加阻挠。 欢弟已经尽力了,自不该怨他。 三页纸张阅完,待看到第四页纸张时,商良猝不及防一眼便看到了“哥夫”二字,他心中有些慌,生怕时欢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便抢在时青颜面前,一目十行地快速看了下去… 果不其然,在这页纸上时欢提到已经明晓商良的劝诫,未来一段时日都将留在营帐中,不会出去。 商良心口一跳,忙抬手遮了遮。 时青颜正看到一半,后面的文字突地被宽大手掌遮盖住,他不解地回身侧眸看了商良一眼,疑惑道:“怎么了?” 纸页上的手掌轻轻一抖,商良急得鬓角出了些细汗。 该怎么解释自己对时欢的劝诫,该怎么做才能让青颜不会再担心时欢受伤呢… 喉咙似卡住了般,商良听到口中声音断断续续响起,他含糊其辞道:“没…没事,青颜你看了这么久,眼睛累不累?要不先休息会儿。” 见状,时青颜有些狐疑,眸底微光闪烁,他面色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商良。 被时青颜这一打量,商良顿感压力上身,便连身体也紧绷了些,闭了闭眼,刚想告诉时青颜真相时,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他开了口。 时青颜很快应了声:“好,那就不看了,明日再看。” 明日? 商良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放松,将时青颜手中的信拿下来,随手一折一盖,他将时青颜抱起身,笑着道:“那现在回房休息?” “嗯。”时青颜轻瞥一眼被商良扔到一边的书信,点了点头。 抱着时青颜回房的路上,商良心中感到奇怪,奇怪青颜怎会如此听话? 按理来说,青颜不是早该起疑心了么? 回到寝房内坐下,望着商良又匆匆走回去的背影,时青颜手指微收… 很快商良回到内室中,他将剩下的书信内容快速看完,随后手指捏着纸页,目光闪烁不定,此间过程纸面不可避免地起了些皱褶… 独自一人站立良久,最终商良还是决定向时青颜坦白一切。 将其他书信收进柜中,商良带着时青颜未读完的书信回了寝房。 听过商良的解释,时青颜缓缓一笑:“欢弟一向不服于他人,你能让他听话便已经很厉害了。” 他心中欣慰,商良从不会对自己隐瞒什么,即便有所隐瞒,那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时青颜忍不住亲了亲商良的唇角,柔声道:“商良,谢谢你将这一切向我坦白。” 本还因为最初想要隐瞒的心思而感到愧疚的商良顿时眼眸一亮,手指抚上时青颜雪白细腻的后颈,逐渐加深唇边的亲吻… — 翌日清晨,还未至辰时,青良雕刻店内的众人都已早早起了床。 商良神清气爽道:“今日店铺可能会很忙,大家暂且放下手中的活,只需好好招待客人即可。” 曲奶奶笑着道:“商匠师且安心拍卖去,老身就在此先祝你一战成名了。” 余岁岁亦笑着道:“师父,您快去赚大钱吧,岁岁还期待您答应过的大餐呢!” 余迟迟和曲有书也面带喜色,他们都是见过众生相竹雕笔筒的,知道这样精美绝伦的竹雕品有市无价,今日的首展必会惊艳众人! 商良满意一笑,走去隔壁店铺前再次看了看时青颜。 卢非搂上时青颜的肩膀,笑着同商良道:“你就放心地去吧,青颜有我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多谢。” 商良朝卢非微微颔首,随后才手持众生相走进隔壁店铺。 进宝竹器店中,黄老板早就打开店门等着商良过来了。 商良走进店内,将众生相置于提前准备好的展览柜台中,柜台四周皆有竹条编制的防护栏,不可轻易取出。 因为众生相笔筒是今日店铺营业的重头戏,故黄老板让店铺伙计将展览柜台放置在店内中央处,还把四周的竹器品挪开了许多,使其周边空出大块观赏区。 商良把贴着拍卖公示的木牌放置在柜台一旁,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就能在顾客进店后开始起价拍卖了。 店铺伙计一边在一旁准备着茶水点心,一边不断打量站在黄进宝身边的商良。 真看不出来这样稀罕的竹雕品是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雕刻出来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伙计们啧啧感叹,同时也为今日的拍卖感到兴奋不已。 京城最大的拍卖行可能都未曾拍卖过这样鬼斧神工的竹雕工艺品,如今在竹器店内进行拍卖,若是一切顺利,两家店铺的名头将一炮打响! 两名伙计殷勤地给商良端茶倒水,他们心中都门清,眼前之人很快就能于偌大的京城内闻名,此时不献殷勤何时再献? 商良喝过几杯茶水,后面伙计再递茶水过来时,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能喝的太多,不然待会儿总往厕所跑… 见一切准备就绪,黄进宝将店门大敞开。 “本店今日推出新品!重工竹雕笔筒[众生相]正式亮相!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哟!拍卖日为期三天!价高者得!必定给您好看!” 依着商良嘱咐过的广告词,两位伙计立于店门口一同吆喝一声,在路过行人一众错愕的神情中,[众生相]竹雕笔筒拍卖正式开始! 第53章 宠他的第053天 “什么?重工竹雕笔筒!” “竹刻品我倒是见过, 竹雕品是什么样的?” “谁知道呢?该不会像城东那家久久竹器铺一样在竹器表面进行雕刻吧?可是竹雕品多易折损,除非浅刻, 否则必会开裂!” “此话差矣…半年前皇宫内的梅大师不就雕刻过一枚竹雕腰牌?听说圣上用的可称心了。” “那一起进去看看,我可不信宫外还有人能够做出什么像样的竹雕品…” “进宝竹器店从未售卖过竹雕品,如今既在售卖,说明质量可能还不错。” “看看去,看过后不就知道咋回事了?” “……” 经过竹器店前听到吆喝的行人推推嚷嚷着,或是好奇或是打发时间, 一窝蜂地全部涌进进宝竹器店… 时青颜倚着门框,见此盛况不由唇边牵起一抹笑,同身边的卢非道:“愿一切顺利,我们也先进店里做好准备, 待会儿说不定就有顾客上门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好好做你的小掌柜, 其他事情交给我们就成…” 卢非揽上时青颜的肩, 二人一同进了店内。 注视着源源不断如潮水般走进来的顾客,黄进宝笑到连眼尾纹都显现出来了, 他一边领着客人在距离[众生相]笔筒前方二十寸外的观赏区坐下,一边抬手吩咐伙计端茶倒水… 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 商良站在展览柜台旁边, 见店内顾客不多时达到了二十余人, 遂扬眉高声问道:“诸位可否听说过竹雕?” “当然听说过!之前宫廷木雕大赛梅大师就以竹木为材, 雕刻出了令当今圣上极为喜爱的腰牌!”有人同样高声回答。 商良心生诧异。 原来竹雕已经开始发展了,就是不知宫廷雕刻大师的雕刻水平如何… 收回心思, 商良抬手摸过柜台上的红绸布。 红布罩住柜台,使得[众生相]暂未显露人前。 人群中有人催促:“打开给大家伙看看呗,不是说有竹雕出售吗?” 商良循声望去,朝着那坐在中央处满脸玩味的大汉笑道:“别急, 在这之前还有流程以及规则需要大家知晓。” “本次拍卖由进宝竹器店,青良雕刻店联手举办,出售的竹雕品名为[众生相],实行拍卖竞价原则,拍卖限期三日,于第三日亥时末分结束!” “[众生相]底价一百银两,首次出价不得低于底价,每喊价一次以五十两整数倍追加,例如:五十两、一百两、一百五十两、两百两等。首次出价者在无第二人出价之前不得再次出价!竞拍期内若无拍卖者出价,拍卖也不结束。待到第三日亥时末分出价最高者即可获得拍卖物!” 商良朝着前方众人环视一圈,发现在此期间店内又进了好些客人,还好黄老板的竹器店铺面大,再加上昨日清理了许多竹器放在后院,不然这么多人还不一定站得下。 他缓缓扬起唇角,面对着众人在听过规则后或惊讶亦或不屑的目光中继续道:“拍卖规则讲述完毕,在座诸位可还有不清楚的?” 一时间四下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人站起身大声不满道:“底价一百银两你怎么不去抢呢!你老板是谁?谁给你的资格敢在黄老板的店里起价胡来!” 一百银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钱,但他也绝不会因此降低底价。 竹雕品本就小众,对口出售的客户自然不能差钱。 此次拍卖之所以地点设于黄老板的竹器店,为的便是打响招牌名声,不仅要让大众客户知晓青良雕刻,还要让青良雕刻在京城雕刻一行一夜爆火! 商良但笑不语,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挑眉道:“底价一百两是起拍价,[众生相]值得这个价格,下一个问题!” 那人一噎,伸出手指还想再说话,却被黄进宝出声打断了。 黄进宝在一旁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瞄了一眼商良,见其还没打算掀开绸布,便讪笑着向那人解释道:“咳咳!主持拍卖的拍卖师是青良雕刻店的商老板,同时也是[众生相]竹雕笔筒的雕刻人,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若没有问题了还请先坐下。” “你…我…” 被所有人盯着打量,那人脸色涨得通红,眼珠子一转,很快他疾言厉色道:“当然还有问题了!他说了这么多也没让我们大家看上一看,谁知他是不是故弄玄虚!” 商良微微皱起眉。 这人起哄的本领倒是不小。 有人起了个头,下一瞬整个店内的人都跟着催促起来。 “这么藏着掖着做甚,快点掀开绸布让大家伙看看,别耽搁时间!” “说的不错,要看看货才能知道商老板你有没有在糊弄大家…” “没有问题了,我们都清楚拍卖规则了,你快些掀开布吧!” “……” 见状,黄进宝走进商良身边低声道:“商良,要不就先开始吧?我待会儿让伙计再去店外喊几声。” “也行。”商良点点头。 进来的客人虽没达到五十人的预期,但也还算多。 掀起眼皮,朝着刚才那因恼怒而起哄的人再次看了一眼,商良转回眸光,先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一群闹哄哄还准备说几句的人挑衅地看向商良,见其眉目沉沉、神色孤傲,举手投足间强势霸道,不知不觉便歇了作乱的心思,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再没多说一句话… 待无人开口说话,商良扬起唇角振声道:“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么[众生相]拍卖此刻正式开始!” 语毕,商良径直抬手掀起红绸布。 纤细的竹条框架中央,一尊饱含古韵的竹木笔筒静静屹立在内。 清雅、沉着。 这是在座所有人首次见到[众生相]的第一印象。 比成年男人手臂还略微粗些的竹筒上,小桥流水、古木参天、鸡鸭偶见围田游走。 布衣男子扬笑挑着扁担,他身后坐落一人弯身画着糖画,不远处几人绕于树下棋桌而坐;枝繁叶茂的大树后,雕花西窗内的秀丽女子手持绣箍嫣然一笑,她眺目远望而去,草长莺飞、拂提杨柳,孩童放筝欢声笑语,尽呈一派和乐融融之景… 大街小巷、城镇村落,无论喜怒哀乐与否,所有人皆眉目带笑。 百人百相,情景相融,自成一处美好天地。 不少顾客当场看傻了眼。 不论是进来看热闹的,还是好奇想要看看竹雕是什么模样的,此刻都盯着展览台内的[众生相]看得失了神,心身仿若融入众生相的世界,与他们一同感受着野田间吹过的草风,闹市中飘来的食香,山水处微漾的湖波… 盛世太平,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山河无恙。 莫过于此… 有人突地站起身来,他略带鼻音地朝商良恳求道:“商老板,不知可否将[众生相]拿出来细看一番?” 他说完,一连好几人也跟着请求道:“商老板,且不论这竹雕是否质量好坏,我们都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将它取出来,让我等好好鉴赏一番。” “我自然可以取出来,但是你们首先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不得用手触碰。” 对于众人震惊的反应商良早有预料,他伸手将[众生相]取了出来,在众人频频点头答应后,双手持[众生相]于众人眼前慢慢走过。 近距离观看更为惊艳,不少人的眼睛都瞪圆了,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待商良走过一圈,刚将[众生相]放回展览台,耳边倏然听到有人咬着牙高喊一声,首次出价:“我郭某人愿出一百五十两将[众生相]带走!” 此话一落,好几人轻“嘶”了一声。 一百五十两够普通人家吃穿用度好几年了,这人竟是说也不说,直接在拍卖底价上加了五十两,只为了把一块木头买回去! 不过想想也是,这块木头可不是普通的木头,光上面精雕细琢的人景造物,就值得出这个价钱。 黄老板以及两位伙计站在一旁,神色颇为撼动兴奋。 一百五十两够买几百上千件竹器笔筒带回去了,如今经商老板这么一雕琢,轻轻松松上百银两赚到手。 还没等众人缓过气来,又有人沉声开口道:“我出两百两。” “我也!我也!我出二百五十两!” “我戴某可出三百五十两…” “……”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在黄老板等人越来越合不拢的下巴中,拍卖价格已经被抬到了足足六百两之多。 于此期间,店外涌进来的顾客愈来愈多,即便竹器店铺面大,但也有快要容不下的趋势。 由于拍卖价颇高,原本还高喊出价的几人显得有些局促。 有两三人在得知拍卖限期三日后,他们皆朝着商良面色焦急道:“商老板,我先回家一趟,无论拍卖价多高,你都不要售卖出去,等我回来。” 商良笑着应声道:“拍卖于第三日亥时末分结束,规则在此,我只会将[众生相]售卖给最后一位出价人。” 几人安下心,道别后纷纷匆匆离去。 还有些人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依着商良的话去了隔壁的青良雕刻店。 不多时,货架上面原本无人问津的桃木雕刻品瞬间抢购而空,连带着看到绣工精美的百花扇,也没忍住一起买了几个,一上午的功夫货架便被清空了。 甚至还有不少顾客咨询起了定制雕刻品的具体事宜… 曲有书卢非几人被顾客这样快的购买速度给震撼得有些咋舌。 桃木雕刻品售价也不低,价格最低的也要五十两,可如今却都被抢购走了。 时青颜清点着账本,将银两仔细收进柜台后,他眼眸泛着淡淡亮光,好似荒芜中绽放出一缕绿意,让人见之盈满希望。 他轻声笑着同青良雕刻店的其他人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1-04 21:52:45~2023-11-07 20: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磕的cp给我狠狠do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哒咩哒咩哒咩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咩哒咩哒咩哟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宠他的第054天 还未近晌午, [众生相]竹雕笔筒便于京城西区内小爆。 虽然竹雕品稀奇珍罕,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能够一举拿下的购买力, 故除了少数几位喊价竞拍的顾客,不少人迈入进宝竹器店只为了凑个热闹。 在亲眼目睹过鬼斧神工的竹雕品后,他们也没有立即离去,反倒是站在外圈围观着,想要瞧一瞧这竹雕工艺品究竟能够被竞拍者抬价抬到何种地步。 即便出了店,他们也会逢人就提上一两嘴。 故不过一上午的功夫, [众生相]、进宝竹器店、青良雕刻店等词眼瞬间于城西区域内一举闻名。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齐乐街新开的雕刻店以这般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呈现在大众面前,将街上另外六家雕刻店打了个措手不及。 其中四家雕刻店专营玉雕,另外两家则是木雕店。 各家店老板在听说青良雕刻店与进宝竹器店正在合作拍卖一尊听闻抢夺天工的竹雕品后, 皆是不约而同地拧起了眉头,不清楚什么样的竹雕品能够让街上这么多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且真的是竹雕品, 而不是竹刻品? 若真有行人传得这般神, 那皇家工匠大师都未必能够比得上青良雕刻店的老板。 玉雕店老板倒是不见丝毫慌张,毕竟再厉害的木雕师未必能做得来玉雕, 故即便外边传得如何神乎其神,他们也不怕。 但由于心中好奇, 左右还是使了一两个伙计过去瞧一瞧。 另外两家木雕店的老板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听说青良雕刻店出了一尊精妙绝伦的竹雕品后, 他们无一不茫然失措。 这之前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泄露出来? 如今不过一个上午,青良雕刻店的名头便已打得炙手可热。 两位木雕店老板都没唤伙计过去看, 而是自己亲自去了一趟进宝竹器店。 然而在见到展览台中的[众生相]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全都忘了呼吸。 任何夸赞的词语堆叠在[众生相]上面都不为过,经营木雕店多年,他们从未见过有比之更为炉火唇青的雕刻技法。 线条流畅自然, 细节处理得当,每一处的雕琢深浅皆出神入化,内行人一眼便能感受到雕刻者在雕刻时的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感谢诸位捧场,日升的拍卖就此结束。拍卖价现为八百两,午时后未时初拍卖继续,届时期待各位的光临!”商良朗声一笑,朝着前方在座众人优雅地鞠了一躬,而后便取出[众生相]抱在怀里朝店门外走去。 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他们自觉给商良徐徐让开了一条小道,在所有人仰慕钦佩的目光中,商良神态自若地离开了进宝竹器店。 直到再也看不见商良的身影,原本鸦雀无声的店铺骤然喧哗起来。 好几位顾客缠着黄进宝以及两位伙计询问拍卖合作的来龙去脉,也有人在谈论猜测着第三日的[众生相]最终能以多高的价格售卖出去,因为猜测不一,故还起了些争执,遂赌局应声而立,众人纷纷押注… 两位木雕店老板于拥挤的人群中对视一眼,而后一同默契地走出竹器店。 商良刚走进自家店铺,曲有书等人立即抬眸朝他会心一笑,眉宇间无一不是遮不住的喜色。 店内还有两三个顾客,见到商良回了店,他们都热情地同他打着招呼,商良笑着点头回应,走进内室将[众生相]放置好后又回到店前。 午饭时间将近,顾客们在了解清楚定制规则后就一一离开了。 “师父,师夫刚才说您怎么还没回来呢,我本想过去看一看,没想到您这就回来了!”曲有书神色激动,他起身弯腰,提起茶壶就给商良倒了一杯茶。 碧螺春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自上次从江府回来后,马老又带着几包碧螺春来了一趟青良雕刻店。 他告诉商良和时青颜,说是隔日时府小厮就去了江府一趟,表明要高价租走齐乐街的店铺,但由于江紫溪拒不同意,最后小厮又灰溜溜地离开了。 商良一口将茶喝了个干净,“叮当”一声响,茶杯重重掷在桌上,他面向众人璀然一笑道:“生意入门第一步:将店铺名头打响、打出去!我们已经初步完成目标了!” “师父真棒!师夫真棒!我们都好棒!”余岁岁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卢非等人也很开心,心底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长气。 店铺不会被时家人抢走,如今生意也步入正轨,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时青颜也勾唇笑了笑,他看向商良缓缓道:“今日果然不知你所料,许多顾客上门后都来咨询定制雕刻品的详细事宜。” “嗯,那你是如何回复的?” 商良在时青颜身边坐下,撑起脑袋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自然依着你教我的经营之道。” 时青颜眉眼柔和,声音轻缓道:“重工雕刻品如今店内只有你一人可以制作,资源本就稀缺。我告诉对定制感兴趣的顾客们,一个月只有一个定制名额,名额每月初放号,先到先得,且需提前交付一笔定金,若定制者反悔则扣留一部分定金。定制品制作完成后双方需确认无误再交货,交易至此结束。” “这是什么营销法?”商良面色满意,又多考了时青颜一个问题。 时青颜笑道:“饥饿营销。” 多亏了商良的殷殷教导,以及江小姐送给自己的传记,他受益颇丰。 卢非等人在一旁认真聆听着学习,虽然听不太懂,但经时青颜耐心解释过一遍后,他们都顿悟地点了点头,感慨道:“原来做生意还有这么多门道…” “是啊,得空了大家都要好好学习,改日我将最基本的生意营销法列个清单讲解,你们平时可以看一看。”对于自己人商良从不吝啬,他愿意帮助大家获得更多的知识。 “师父你真好!我们会好好学习的。”余迟迟眼眸闪着点点亮光,感激又欣喜。 几人聊得正欢,门外突地传来一声冷笑。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时钰系着面纱眸光幽暗,不容人拒绝地抬步走进店中… 在时钰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还跟着个面生的小厮,看来上次见过的小六很有可能被他给冷落了。 商良蹙起眉,扶住时青颜的腰身同他一起站起身,看向时钰沉声道:“时二少爷来此不知有何贵干?若与上次一般大放厥词,那便恕我等概不奉陪!” 时钰冷哼一声没回话,面带嫌弃地寻了一处座位径自坐了下去,而后好半晌也不说一句话,就睁着双眼四处打量店铺。 曲有书等人面面相觑,卢非面色也颇为不耐,他正想开口赶人,被时青颜抚了抚手背,见到时青颜朝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才瞬间冷静了下去。 时青颜掀起眼睫,语气淡淡道:“时二少爷,此处不容你玩闹,若是无事还请先回去吧。” “谁说我没事?” 时钰收回视线,这才正眼看向时青颜,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容,他语气恶劣道:“时青颜,按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知道时坚是谁吧?一个薄情寡义、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连猪狗都不如的杂碎…” “够了!” 时青颜厉声喝止,胸膛起伏不定,指尖轻轻细颤起来… 对于时二少爷的经历他感到很抱歉,但其这般辱骂父亲,这叫他如何听得下去? 时青颜冷声道:“我绝不允许你这么辱骂父亲,即便他做的再有不对,你也不该如此偏激。” 商良握住时青颜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虽说不清楚时父一辈发生过的事情,但在其中缘由还未弄清楚之前,他和青颜两人选择能避就避,可偏偏时钰自己又找了过来,还二话不说直接挑起事端。 不过也正因为此番挑明,让商良等人确定了时二少爷就是时青颜同父异母的哥哥。 至于为什么是哥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弄清楚,除非时二少爷主动提起。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有资格说我!” 时钰一边说着,一边满脸讥嘲地死死盯着时青颜,像是要将其活活看穿出一个孔洞来,他冷笑道:“你还有个弟弟叫时欢是吧?我见过他,也是个粗俗无礼之人。还有啊,他竟然想要认亲,还想让我的祖父派人去一个破村子里救你,想来也是可笑,何况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顿了顿,时钰视线向下一移,而后便轻蔑笑道:“哦…腿瘸了,倒是我给忘了…” 这回儿别说是时青颜,其余人皆是面目一沉,极其不悦地看着时钰,眼中满是怒火。 商良冷声道:“时二少爷适可而止,否则别怪商某无礼了。” 他当真想把这乖张少爷给拎起来丢出去! “怎么个无礼法?你有这个胆子?” 时钰神情不屑,半点也没将商良的话放在心上。 曲有书等人都被气得气血翻涌,但无论再如何心中生气,他们也始终没有开口,只看向商良与时青颜,等着他们开口说话。 卢非既气又悔,他面色愧疚地看着时青颜沉默不语。 想当初他也这样嘲讽过青颜,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该死! 原来欢弟已经去过时府了… 想起远在边疆、身处重重危机的欢弟,时青颜有些揪心,心间萦绕上淡淡愁云,见时钰一直盯着自己不放,他慢慢冷静下来,明白其今日过来只是想要惹怒自己。 以他人之苦痛悦己,这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啊… 他没了力气再应付还想要惹起众怒的时钰,遂无奈开口道:“时二少爷,你当真想听我唤你一声哥哥?” 时钰不解凝眉:“你说什么?” “哥…” 时青颜开口刚说了一个字,时钰便火燎屁股似地急忙起了身,他一边朝着门外奔去,一边对还在发愣的小厮喊道:“回府!你是傻了么,现在就回府!”—— 作者有话说:喊青颜“师娘”感觉怪怪的,故在“师爹”、“师夫”间选了“师夫”的称谓,前文已更替。 感谢在2023-11-07 20:52:01~2023-11-10 00:1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哒咩哒咩哒咩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宠他的第055天 小厮战战兢兢地应了声, 跟在时钰身后,二人很快离开了店铺。 瞅到时钰泛了红的耳尖, 时青颜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他回眸看向众人道:“他走了,我们先用午饭,不然下午会很忙。” 说着,他视线缓缓移到商良身上,眸光瞬时柔软了些, 笑道:“待会儿吃了饭休息一会儿,你可是我们的主力军。” 还没明白时钰怎么二话不说就轻易离开了,经时青颜这话题一转,商良只感觉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他牵上时青颜的手,扬唇回应道:“知道了。” 几人很快用完午饭, 而后各回各房休息。 商良搂着时青颜闭上双眸, 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伸手轻柔抚过商良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着的眉头,待其眉目舒展后时青颜微微笑着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心中琢磨着寄信给欢弟和太子,以解决通牒文书的问题。 未收到欢弟的消息之前, 他还不敢告诉欢弟自己差点被奸人所污, 现如今知道欢弟安然无恙, 为了不让身边人提心吊胆,也为了商良勉受牢狱之苦, 故即便再如何不愿欢弟担忧自己,他也得将一切告知欢弟,以得到太子相助。 时青颜覆在商良后背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闭上双眼, 心道:别担心商良,我会保护好大家,也会保护好你的… — 未时已至,商良带上[众生相]准时迈入进宝竹器店。 熙攘喧闹的人群中,商良步履不停地穿过被腾出位置的小道,将[众生相]放进展览台后,他转身望向人群笑着高声道:“感谢各位捧场,[众生相]拍卖继续!现竞拍价为八百两,有意向竞拍者可以开始报价了。” 八百两不是小数目,但下午来的顾客有竞拍想法的大多有备而来。 商良等了等,很快便听到一声高喊:“我金某愿出八百五十两!” 商良闻声朝那金姓顾客一笑:“感谢报价。” 竞拍价高,故喊价的人数少了许多,每次喊价间隔的时间也长了些。 商良一边注意着席位间的报价,一边将人群扫视一遍,很快发现先前不曾跟在时钰身边的小六正匿于人群中,每当有人喊价时就会张望一眼,不知想要做什么。 时二少爷还真是贼心不死,店铺转让一事不成,就派了个小厮过来盯梢? 商良唇角弧度紧绷。 若不是因为时二少是青颜的哥哥,他早就挥手赶人了… 磨了磨后槽牙,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商良收回心绪,继续主持拍卖。 果然,拍卖进展到中途,小六突然朝着商良高声质问道:“商老板,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来了来了,真是令人头疼… 商良额角一跳,朝他微微颔首示意:“你问便是,商某定会竭力解答。” 小六点点头,而后将腰牌取了下来,他举起腰牌展示给在座众人观看,只见那半边手掌宽大的竹刻腰牌上布着两三道裂缝,显然是已经开裂且用不长久了。 “我要问的问题就是这个,请问[众生相]是否也会开裂?若是开裂了岂不是买了个没用的摆件回去?”小六定定看向商良,面容忧愁,像是当真为竹刻品恐会开裂一事而感到烦恼。 殊不知问题针针见血,旁人听着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有商良自己知道处处设了陷阱。 似警钟敲响,四下纷纷议论开来。 “是啊是啊,竹器品用久了尚且会开裂,更何况还是经过雕琢的竹雕品,那岂不是更容易开裂?” “花这么多银子买个只能观赏一阵子的玩意儿回去,真是得不偿失啊…” “倒是忘了竹刻品不仅会开裂,而且还会发霉生蛀,若非这[众生相]实在过于精美,我也不会这样糊里糊涂地跟着喊了价。” “……” 原来还想着要喊价的几人内心警铃一响,顿时清醒了些,他们一一望向商良,都想要得到个答案。 最着急的还属最近一次出价者,若是买回去不久就开裂了,那他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商良轻轻瞥了眼小六。 被商良这一看,小六顿时惊得移开了眼睛,低着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见其面色隐有愧疚,商良便知他做这事实属无奈,恐是听了时二少的吩咐,迫不得已来此处捣局。 收回视线,商良从容不迫面向众人,眼中不见丝毫慌张,他扯起唇角缓缓道:“木雕养护皆有道,竹雕亦有。天干地燥竹雕品易开裂,屋面潮湿也易受潮发霉遭虫蛀,若不小心养护确实容易损裂。而我能制作出竹雕品并拿来售卖,自是有一套专门的养护法,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若是按照我说的养护法去养护,竹雕品仍旧出了问题,你们可以去隔壁的青良雕刻店找我,我定会帮你们解决问题!” 顿了顿,商良颇具深意地一笑:“至于养护方法嘛,恕商某暂时无法托出,等到拍卖完成,我自会将养护法广而告之。” 这么多人围观拍卖指不定有对家店铺派来的人,他何必将竹雕养护的具体方法现在就说出来,届时再告知到店内询问的顾客也行。 此话一落,虽然不少人依旧心中存疑,但比起之前被打压下去的消极情绪,众人情绪安定了不少,都很好奇竹雕品该如何养护。 便连黄进宝以及两位伙计也似猫爪挠过心尖似的心痒难耐,竹器品易发霉开裂这样的大众认知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形成的,他们自己整日与竹器打交道,自然也想知道如何养护竹器品。 黄进宝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暗中直呼这年轻人当真不得了。 这么多年来他不断在琢磨竹器养护,却也始终不得其道,如今商良却愿意将养护法分享出来,当真是心胸宽广,着实令人佩服啊… 察觉到众人担忧的情绪逐渐消减,商良眉梢微扬,朝着早已目瞪口呆的小六微笑道:“请问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没了…” 小六呆呆地摇了摇脑袋,内心直道二少爷恐怕又要大发雷霆了,唉… 见状商良嘴角笑意加深,转眸不再看小六,接着主持拍卖场。 人群中几个相貌普通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又撤离视线,再度观望拍卖区… 天色渐晚,日昃的竹雕拍卖即将结束。 商良依旧在鞠了一躬后,取出[众生相]便准备回去自家店铺。 人群缓缓散去,他双手托住竹雕品,令其轻轻靠在自己怀中,对于竹雕品自然不能用力过大,否则竹雕面易磨损。 然而在抬步迈出店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现几人,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脑地朝向商良直直冲撞过去,将其撞得向前一个趔趄,怀中的[众生相]险些脱手而飞。 股股怒气由脚底直冲脑门,商良不悦地皱起眉头,还不待他站稳回视,那几人见一计不成又相互使了个眼色,再次成群拥挤过来… 这回商良做好了防备,他将竹雕品保护得死死的,朝着身后就一记重重腿鞭甩了过去,将其中一人径直踹飞在地。 “呃呃——!” 那人瞬间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痛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件事情的发生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周围人群有些被吓到,纷纷避让开来,原本还准备围堵商良的几人见状也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没敢再上前。 商良黑眸深沉,朝着蜷缩在地的人缓步走了过去,而后抬脚勾起其下巴,冷声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稀疏月光洒落在其身周,将视线可及之处隔绝开来,抬眸只能看见男人冷硬的下颌线,眸光微凉直摄人心,地上的人内心一抖,话语一哆嗦:“没…没有谁…是我不小心…” “哦?那你们都是不小心的?” 商良收回脚尖,陡然抬眸朝着正准备逃离的其他几人望去。 几人暗道不妙,也不管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同伙了,很快四散逃去… 万事开头难。 左右不是时钰派来的人,就是对家店铺派来的人,总归是见不得别人好。 商良耸耸肩收回视线,也没过多纠缠,在众人茫然不解的注视中回了店铺。 将此事说给大家听过后,无一不是被气得炸毛。 商良倒是见怪不怪,还安抚众人道:“这样的事才刚刚开始,以后多了去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学会习惯,不让他们得逞便行,至于究竟是谁派来的人,再过一两日应该就能知道了…” 他决定今晚就贴张告示,高薪聘请木雕匠,若是能挖到墙角则更好,届时只要稍稍打听一番,便可知道是不是其他店铺在搞鬼。 小打小闹商良不会放在心上,总有一天他会凭着自己的实力将这些绕头小蝇打压得心服口服。 想要阻拦他做生意? 不如去睡睡做会儿梦来得更实际! 时青颜有些惴惴不安,心中庆幸商良没有因此摔倒受伤,他凝起眉有些担忧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要不和黄老板商量一下,拍卖场地转到我们店铺来,这样一来旁人即便想使坏也无处可使。” “好,我待会儿去和他说一说。” 商良摸了摸时青颜的脑袋,扬唇道:“别担心,你夫君我没那么容易受伤。” 他心中宽慰,虽然觉得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也不想令青颜提心吊胆,故一口就答应了这个提议。 黄进宝也被刚才的事情吓得心惊肉跳,在商良提出要转移拍卖场地后,他想也不想便直接同意了,拍着胸脯还有些心有余悸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派人做这种亏心事,你在自家店铺拍卖也好,省得他们有可趁之机。” 反正名声已经扬了出去,今后商良做出来的竹雕也会刻上自家店铺名字,如今商良在他眼中就是颗活生生的摇钱树,他还能不答应咋滴—— 作者有话说:真实的商战往往朴实无华… 感谢在2023-11-10 00:12:29~2023-11-11 00:0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宠他的第056天 幸亏店内只有几排空荡荡的货架, 商良几人合力将货架撤到后院中,而后又向黄进宝借了桌椅布置场地。 等到商良带着两位伙计将桌椅放好后, 黄进宝怕他人手不够,又连忙让两名伙计这几天都过去给帮他忙。 都不待商良开口答谢,两名伙计便双眸一亮地笑着跑到他身边, 待众人一同布置好拍卖场后,商良将招聘告示也贴了出去,他不仅要招年轻学徒, 还要招收老木雕师傅,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一个团体应青中老各年龄层面俱全,否则不能长远发展下去。 一切准备就绪,夜间拍卖场正式启动! 商良让有意向竞拍的顾客坐在前方座位, 若中途放弃竞拍则往后移动位置。 夜间拍卖进行到亥时末分才结束,中途客人恐会困乏, 时青颜便带着卢非等人备了些茶水糕点, 糕点是从老牌糕点坊内买来的经典口味,而茶水用的茶叶则是马老送来的碧螺春。 茶水糕点摆上桌时满室清香, 不少顾客顿觉心旷神怡。 举杯饮过一口碧螺春,他们登时双眸浮现出亮光, 纷纷向卢非他们询问这是何种茶叶, 在此前从未品尝过。 原来碧螺春还未销售到京城, 江紫溪的商机来了… 商良心思一转,做了个顺水人情, 笑着道:“此茶名为碧螺春,为城东江府江家小姐所赠,诸位若有兴趣不妨去问问江府的人。” 底下品茗人连连道谢,对于这家新开的雕刻店好感又多了些。 白日风波已过, 夜间拍卖倒进行得一切顺利,只有拍卖进行到最后即将结束时,一个突然走进拍卖场的顾客令商良印象十分深刻。 朴素齐整的深灰长袍往上,那双眼睛深邃而又平静。 虽是位年长老者,但其眉目温和、逢人便微笑,似是一泓平缓清水沉稳流动,蕴量而不发,叫人一眼便生亲近之感。 老者寻了处空位坐下,一语不发地认真观摩拍卖品。 商良见他看得专注,便将[众生相]取了出来,在给其他顾客鉴赏一番后,最后在老者身前停了下来,温声问道:“老人家,您对竹雕可有了解?” 老者抬眸看向商良,眼角皱纹深刻清晰,他笑着摇了摇头:“有了解,但不多。” “若您感兴趣,有空可以常来我店内看看,这里时刻欢迎您。” 老者点点头,依旧平缓笑着回了声:“那就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 商良回以一笑,手持[众生相]转身走了回去… 寂夜深沉,残月孤悬。 忙碌了一整天的众人将场地稍微收拾一番便各自回了房。 商良沐浴完躺上床铺,甫一躺下,时青颜便自然而然搂了上来。 将其身后被子拢好,商良抱住时青颜,见他抬眸看着自己,双眸微微湿润,在透着些光亮的黑暗中显得有几分熠熠生辉,一颗心顿时软乎下来,沉声笑问道:“今日这般累,怎么到了现在还不困?” “还在想今日我快要摔跤的事?” 商良亲了亲时青颜柔软的唇角:“别再担心了青颜,下次我一定注意…” 他亲了几口后觉得不够,遂将脑袋埋入时青颜温热馨香的肩颈处,指尖探入其雪白衣袍内于腰窝边游移… “你总这样说…” 时青颜抿抿唇角,很快按捺住腰上的大手,托起商良的脑袋不让其继续作乱。 商良侧头蹭了蹭他的手指,而后于枕上支起脑袋抬手轻抚其面颊,温声道:“我怎舍得受伤令你忧心,只是青颜,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保护他人?我要做的是能够为你们遮风避雨的大树,而不是一颗随风飘荡的小草,自会面对更多狂风骤雨,这也是一种磨砺。” 时青颜静静倾听着,沉吟良久后他叹息一声:“我明白。” “但是商良,我们亦可以成长为与你并肩而立的大树,还望你莫要再如此操劳。”时青颜看着商良,眸底闪烁细碎光点,唇角微微阖动:“商良,你能明白吗?” 他修长手指搭上商良的手臂,再次徐徐道:“凡事大家一起面对,你不必将压力尽数施予自己,再给我们一段时间成长,参天大树指日可待。你可愿与我做个约定?” 商良默了默,思索片刻后将时青颜一把搂过来。 万籁俱寂中二人无声对视着,眼底皆燃着灼灼情意缱绻连绵,最后商良哑声开口道:“什么约定?” “若柳暗花明,来年杏林春暖时你我相携回初识之地,我为你作琴一曲。” “好。” 商良搂住时青颜,脸庞深深埋入他的颈侧,轻声道了句:“我应下了。” — 翌日,拍卖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因为昨日的预热,[众生相]的名声早已流传到京城其他城区,各处的雕刻爱好者皆闻声而来,故一时间青良雕刻店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顾客水泄不通。 卢非领着曲有书几人以及两位伙计在店内四处奔走,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时青颜因不便于行,故始终坐在柜台后一边向咨询定制的顾客讲明规则,一边留意着店外的招聘… 京城本是繁华之地,亦是各行各业引领者的汇聚之地,故不但雕刻师的水平会更高,而且数量也不可小觑。 且不谈因为临近玉石矿脉而致玉雕和石雕广为京城百姓追捧,连带着更易雕刻的木雕热度也居高不下,还因为竹雕更难雕刻,于木雕一类中少见,故这会儿出了个[众生相]这般具有复杂技艺的竹雕品,除了吸引来不少对于雕刻工艺感兴趣的人,还惹来不少前来观摩作品的雕刻师。 而在看过[众生相]后,几乎所有雕刻师都有些始料不及地词穷起来。 做了大半辈子雕刻,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将雕刻技艺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每一雕每一琢似提笔作画般行云流水,不仅不见丝毫生疏晦涩,而且还处处灵动逼真,浑然天成到察觉不出雕琢痕迹,实在是叫人惊叹! 在了解到雕刻人就是站在一旁的店家时,不少雕刻匠师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心底充满了困惑与质疑。 这可能吗! 如此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人能够雕刻出这般震撼人心的作品,该不会是打娘胎里就开始做雕刻了吧?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众雕刻师嘴角嗫嚅,望向还在笑着介绍[众生相]的商良,无一不在内心感慨: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听闻店铺正在高薪聘请木雕师,其中不少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绝大多数去过青良雕刻店的木雕师并没有因此辞去原本的工作,而是准备再观望一段时间,但也有不少木雕师已经在考虑请辞的事情了。 且不谈青良雕刻店开出的工钱更高,底薪可达每月三十两外加还有额外的提成,光是店家本人就是一名技艺高超的木雕师,这便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没人会嫌技多压身,这样好的工作机会可遇不可求。 木雕师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了估量,离去时无一不面带喜色。 注视着木雕师陆续走远的身影,时青颜垂下眼眸,将有意向应聘的木雕师名字登记好,写在登记册上… 不知是否因为商良昨日表现出的强势,故第二日的拍卖进行得很顺利,没有出一点状况。 亥时已过,商良将店门关上,随后行至时青颜身旁,低声问道:“青颜今日如何?可有人前来应聘?” “有的。” 时青颜点点头,将登记册递给商良看:“此上登记了名字的人下个月月初就会来上班,还有一些人估计还未考虑好,便只是问了一问。” “那看样子这一两日是不能捉到在背后使坏的人了…”商良笑叹一声,接过册子随手翻了翻。 “能捉到。” 时青颜弯唇笑了笑:“我有些眉目知道是谁做的了。” 听到时青颜的话,商良心中惊喜,忙抬头问道:“是谁?” 时青颜轻轻蹙眉,理了理思绪,而后才一字一顿缓缓道:“昨日是拍卖首日,日升竹雕扬名,日昃时分便出了事,且推搡者应该早已潜伏在场内准备动手,由此可知使坏之人只会住在城西区内,且离得不远。另外据我观察所知,时二少爷并不像是一个会在背后耍阴招的人,他既派了小六前来捣局,那便不会再安排旁人行破坏之事。” 在商良沉思的目光中,时青颜接着道:“今日我同黄老板问了问昨日的情况,他提起齐乐街另外两家木雕店的店家曾来过拍卖场,故我斗胆猜一猜,使坏之人便是他二人其中之一,亦或者他二人都是。” 全部说完后,时青颜神情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商良,轻声道:“我也只是猜测,或许并不是他们做的,只是有可能…” “不,就是他们做的。” 原本紧拧的眉头骤然舒展开,商良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昨日我被推攘后回头一看,其中一人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当时我只以为是最近见过的人,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年前租赁店铺那日我曾在福木堂见过他!” “福木堂么?” 时青颜垂眸呢喃,眸色微凉。 “嗯。” 商良捏了捏额心,无奈道:“我没想到他们会使些这样的卑鄙手段,就算让[众生相]摔坏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不也还能再雕刻一个出来。如果是为了使我受伤干不了活,那还真是用心险恶。”——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1-11 00:08:46~2023-11-13 22: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宠他的第057天 时青颜亦认同道:“竞争手段如此阴狠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店铺想来也做不长久。” 商良点点头,道:“先不管这事了, 以后再收拾回去。” 他接着翻看登记册,发现想要跳槽到自家店铺来的木雕师还真不少,光这册子上记录的姓名便多达二十余个,遂啧啧感叹道:“京城能人多果然名不虚传,青颜,若是他们真全来上班了, 我恐怕还得再租几间作坊。” 时青颜弯唇笑了笑:“那我们就再租。” 卢非等人忙完后也走了过来,在听到商良的话后也感到很开心。 生意终于有点红火起来的苗头了! 曲有书好奇道:“那师父岂不是又要有好多徒弟了?等那些爷爷伯伯来了,我们该怎么称呼他们呀?” “我们是师父最先收的徒弟。” 余岁岁睁圆了双眼:“该不会他们还要喊我们师兄师姐吧?” “你还真是人小鬼大。” 卢非轻笑出声,忍不住点了点余岁岁的额头, 戏谑道:“你才多大,人家那些木雕师年纪多大, 让他们喊你师姐你不会不好意思嘛?” 余迟迟也忍俊不禁道:“岁岁, 应是论资历来称呼,我们学艺不精自是不能居高。” “迟迟说得不错。” 商良赞同道:“同样的道理, 等到他们来上班了也不能称呼我为师父,雕刻师之间进行技术交流学习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只有通过不断学习才能精进技艺, 所以他们来了后你们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伯伯爷爷亦可,平日里碰到不懂之处便大胆去询问, 不必畏首畏尾。” 曲有书几人听后连连点头应道:“明白了师父!”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时青颜与曲奶奶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 [众生相]拍卖第三日,即最后一日如期来临。 白日的拍卖场依旧人来人往,随着拍卖竞拍的报价越来越高, 待到日昃末时喊价已经高达三千两白银,原本只是围观看热闹设立赌局的几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赌局押注仍在继续,因着竞拍者喊价愈高,押注人的面色便愈发激动泛红… 落日余晖,霞光渐散。 时青颜抬眼望了一眼天色,朝着商良抬手比了个手势。 商良心领神会,眼含笑意面向众人高声道:“诸位,日昃的拍卖就此结束!目前拍卖价为三千一百五十两,今夜亥时末分[众生相]拍卖正式结束,请有意向竞购的客人预先准备好银两,拍卖结束后银货两讫,概不赊账!” 此话一落,底下众人纷纷站起身。 有人边朝店外走边同身边人谈论今日的拍卖盛况,也有人皱着眉头思索着该借多少的银两,亦有人神情自信,好似[众生相]已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对于今夜的竞拍不以为意… 待顾客离开得七七八八,商良收拾完场地,而后走到时青颜身边替他按揉起肩颈,一边按揉一边道:“青颜,今夜恐会很累,你用不用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 时青颜将账本整理好,而后抬眸笑看着商良道:“你知道么,刚才隔壁店掌柜来了一趟。” “张掌柜?” 商良蹙了蹙眉,疑惑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张掌柜就是隔壁成衣店的店家,因为自己招聘学徒不拘性别,故平日里嫌弃他嫌弃得很,怎么还会主动进来自家店? 时青颜但笑不语,他先让商良在自己身边坐下,而后才缓缓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上个月与你一同去找隔壁黄老板合作竹雕,回来后我就在想是否我也可以运用你的合作方法,遂去问了问隔壁张掌柜,看看他店里的纯色布料能不能剪裁为成衣售卖给我,我再进行刺绣加工,二次销售给客人们…” 这商良着实是没想到,他逐渐瞪大双眼,眨了眨眼睛道:“然后呢?他同意了么?” 青颜竟然从未和自己提起这件事,那张掌柜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青颜会不会因此受委屈? 瞧着商良气鼓鼓的模样,时青颜忍不住勾了勾唇,接着道:“当时他拧着眉头没有同意,不过他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说是同意和我合作了。” “真的?” 这话让商良双眸陡然一亮:“他真愿意?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时青颜闷笑一声:“我想这都是你的功劳,他是个精明人。” 若不是因为商良制作出的竹雕品拍卖大火,那张掌柜估计还是对他们看不上眼。 “算他识相。” 商良撇撇唇,青颜的绣工这么好还拒绝,真是不识好歹。 他捉起时青颜的手又按揉起来,边揉边垂眸道:“若他后面还是有那么多毛病,改日我们就去找其他成衣店,反正也不止他一家。” 话落,时青颜禁不住轻笑出声,他倾身靠在商良的肩膀上,凑近其脸颊嗓音含笑道:“怎么这样霸道?张掌柜不愿意你不满意,如今愿意了你还是不满意,你究竟想让他怎样做…”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清楚商良是气不过自己被拒绝一事,只是看着商良这般护犊子似的护着自己,就不由得既无奈又欢喜。 他怕是再也找不到比商良还要对自己好的伴侣了… 闻言,商良倏然抬眸看向时青颜,而后亲了亲他的额头,神情带着些理所当然道:“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必会帮你实现,哪能容旁人质疑否定呢?” 顿了顿,商良轻微叹息一声:“世人难免拘泥世俗,江紫溪在外行商亦步履维艰。青颜,我知你心中志向,但改变现状不是短期内可完成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是你的夫君,亦可以做你的左膀右臂。” 时青颜唇边漾起一丝笑,于商良脸颊上轻轻一吻,最后应了声:“我知道了,多谢夫君。” “夫君”二字轻轻落下,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商良内心不由微微荡漾,他侧身抱住时青颜,附在其耳边嗓音微颤道:“青颜,再喊一声听听。” “什么?”时青颜回抱住商良,不解蹙眉。 “夫君。青颜你再唤我一次。” 时青颜骤然红了耳尖,原来是想听这个… 他面颊微红,顺着商良的意再次轻声喊了句:“夫君…” 商良感觉自己的心脏此刻跳得好快,他喉结滚了滚,回应了一声:“我听到了青颜,今后都这样唤我好不好?” 心跳声似乎会传染,胸膛下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时青颜面颊微微滚烫起来,低声道了句:“好。” 只要商良喜欢,自己便从此后日日唤他夫君。 — 很快到了夜间的最后一场拍卖。 商良将[众生相]小心翼翼放进事先做好的木匣内锁好,而后才抱着木匣走进拍卖场中央处,见前方座位已满,众人皆翘首以盼地看向自己,他挑眉一笑,高声一喊:“感谢诸位莅临[众生相]的最后一场拍卖!今夜亥时末分出价最高者便可带走[众生相],商某亦将全盘托出竹雕养护法。现拍卖价为三千一百五十两,欲竞购者可继续出价!” 话音刚落,场前很快传出一声:“我黄某人出价三千二百五十两!” 有人哼笑一声,紧随其后喊价道:“我岑某出三千四百两!” …… 因为是拍卖的最后一夜,故有意向的竞购者皆有备而来,出价一声高过一声,誓要将旁人给比下去。 拍卖热度达到从所未有的高度,已经被一声声高价喊得心跳加速的围观人群渐渐都有些神情麻木起来,不明白几千银两是否和路边的大白菜一样,说出就出。 “城里人就是有钱啊,永安镇最有钱的贾员外估计把全身家给典当了也没这么多钱,更遑论这么多银两还只是为了买一样工艺品…”和时青颜站在一起的卢非啧啧出声感叹,被场内的漫天出价给震惊得有些失笑。 “嗯。” 时青颜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专注地看着场中运筹帷幄的商良,有些心跳加速地渐渐脸红起来… 亥时末分将至,其中一位竞拍者深吸一口气后,一鼓作气喊价八千银两,这样高的价钱让不少还想着要争一争的竞拍者望而却步,再无人接着喊价了。 商良扬唇笑了笑,看模样八千银两就是[众生相]的最终售价了。 他拿起木匣,正准备宣布最终拍卖结果时,场内突地传出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 “我愿出一千两黄金。”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却极其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 原本喊价八千两的顾客搓着双掌、信心十足地准备站起身来迎接[众生相],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声喊价瞬间把他的魂又给收了回去。 他逐渐瞪大双眼,瞠目结舌道:“什…什么…一千两黄金?” 那不是比八千两还高上两千两银子吗! 这人究竟懂不懂喊价,竟然直接往上提了两千两! 拍卖场内的众人都惊呆了,就连商良也有一瞬间的恍神。 循声望去,只见出价一千两黄金的人赫然是前日才见过的、印象颇为深刻的和蔼老者。 商良很快收拾好心绪,见所有人都看着老者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遂重重咳了一声,道:“目前出价一千两黄金,还有人想要竞争一下吗?” 话落,鸦雀无声。 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所有人都知道一千两黄金已是最高出价,再无人可一争高下了。 商良等了等,见遥遥站在一边角落的青颜朝着自己打了个手势,便知时间已至,遂笑着宣布最终拍卖结果:“那便恭喜这位顾客拍得[众生相],还不知道您贵姓…?” 老者朝着商良温和地笑了笑,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回复道:“老夫姓梅。”—— 作者有话说:终于码完这一章了,今日还有一章小高潮(再过一两章就要换卷了嘻嘻)…… 感谢在2023-11-13 22:10:15~2023-11-15 01: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味冰可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宠他的第058天 商良笑着回应一声:“梅老, 那便恭喜您了。” 梅春含笑点点头,抚了抚袖口站起身, 朝着拍卖场中央处走去… 与此同时众人回过神后,皆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不外乎都在讨论出手这般阔绰的老者是谁,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什么?姓梅?京城内梅姓人家可不多啊…” “有哪户梅姓人家能够眼都不带眨一下地,说出一千两黄金就出了呢?” “这梅老虽穿着简朴,但通身气势不俗, 想来也是家底丰厚之人啊…” “……” 那出价八千银两的刘姓客人见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梅春身上,顿时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不仅没有拍卖到[众生相],而且还被这样一个穷酸老头给抢走了风头, 这让他一时间有气也不好撒出来。 商良眼尖瞧出他的窘迫。 等到梅春走到身边后,商良先是朝着梅春微微颔首一笑, 而后才对着坐立难安的刘姓客人笑道:“此次拍卖刘先生未能拍得[众生相]也不必气馁, 今日过后本店将陆续上架各式竹雕品,届时款式多样、类别多种, 任君尽情挑选!刘先生,若是您来购买, 我再为您打个折扣, 以慰您今日遗憾, 您觉得如何?” 刘姓顾客还未从商良这一大段话中回过神来,便被其嘴中的新鲜词汇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皱起眉张大嘴,满是困惑道:“啥?啥打个折扣?” 商良勾唇神秘一笑,回道:“折扣即是在原价的基础上进行降价,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减价活动。” 没错, 将现代的经营模式运用到古代来照样不会出错。 若和其他店铺一样循规蹈矩地日日经营,自家店铺就无法逐步发展壮大,只会停滞不前、难以建立新的产业链。 这可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刘姓顾客唇角嗫嚅着,好半晌才“哦”了声,胸口郁气无形间散去,他高声道:“这样啊…那你的店铺有减价活动可以打折时,我一定来!” “多谢。”商良朝他抱了抱拳。 其他对于[众生相]求而不得的人在听到商良的话后,顿时也都亮起双眼,购买竹雕品还能减价,这样好的廉直活动再多多来点! 梅春近距离观摩过[众生相]后,朝着商良含笑认可道:“你很优秀,年轻人。” 商良忙摆摆手,谦虚道:“梅老,晚辈还在不断学习中,称不得您这声夸,但我今后定会努力称上。” 闻言梅春敞怀大笑,他没再多说,只拍了拍商良的肩膀,而后走出店门吩咐门外候着的小厮,让其去府中将钱箱取来。 待到银货两讫,拍卖正式结束,商良不急不缓将竹雕养护法娓娓道来。 “但凡木雕,木质坚韧、纹理细密、色泽光亮者皆属上等雕刻品,只是材料再佳,保养若做不到位,使用再好的木质材料都是白搭,竹雕品养护亦是同理。 想要养护好竹雕品使其永葆青春,首先得视木为人。过热、过潮、过干等环境最好不要久置,否则会对木质材料本体造成损害。 如天气燥热时在竹雕品旁边放置一小碗清水使其保持湿度,天地湿寒时则用少许纸张轻轻包裹竹雕品使其不受潮,天气晴朗时则可将竹雕品置于日光下稍稍晒一晒,降雨频繁时亦要经常拿出来看一看,若发现长毛及时用鬓刷清除。 另则竹雕品切忌使用各种刀具修刮,平日有空则多多上手把玩,食指轻蘸一点带壳生核桃炸过的核桃油,以食指指尖肤面有油为度,将油抹于另一掌心,手掌合并搓匀即可上手把玩竹雕品,如此可达到养护目的。 带壳核桃油需得炸出的油沉积物少,且含有一定水分不干不燥,才能不伤雕件。 长此以往,雕件沉积多年的养护油以及把玩的汗沁,便可保持原貌和品相,世世代代地相传下去。” 梅春听得时不时点点头,在座众人也都听得极其认真。 商良讲述的竹雕养护法亦可用于木雕,他们之所以会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皆是因为素来喜爱木雕品,如今商良将养护法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这让他们都觉得此趟没白来,即便没有购得拍卖品,但也收获不小。 商良见无人再有异议,遂笑着继续道:“若是大家没有记住也无事,过一两日鄙人就会将养护法张贴于店内,届时再摘抄一份回去也行。” “真是多谢商老板了。” “商老板果真毫不藏私,我等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往后商老板还会上架竹雕品,届时我定要过来瞧一瞧,高低得买上一个带回去!” “……” 众人起身朝着商良抱拳夸赞,对于齐乐街这家新开的青良雕刻都颇有好感。 商良回笑道谢,朝着他们颔首抱拳,再一一将他们送至店门口,最后只留下购得[众生相]的竞拍者梅春。 二人一左一右坐于茶桌两侧,曲有书在一旁安静地沏着茶水… “梅老,我知您于木雕一道造诣匪浅,若是[众生相]有何不妥之处,还望您能不吝赐教。”面对和蔼带笑的梅老,商良开门见山地开了口。 梅春“咦”了一声,有些奇怪商良是怎么知道自己也是专研木雕一道的,他好像从未和商良提起过自己是从皇宫来的啊… 见梅老有些不解,商良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晚辈曾接触过很多大师,您身上的气质与他们相同,故晚辈才能一眼识出。” 常年与木头打交道的人,身周自有淡淡木质香。 在这方面他鼻子灵得很,识人的眼力劲自然也不会差。 梅春有些恍然地笑了笑,有些感慨这年轻人直觉还真是准。 他很快微微颔首道:“老夫姓梅名春,尚且年幼时便在宫廷内同师傅学习木雕,只是我虽专攻木雕,但能力恐怕不及你。曾以为在这西陵国内我的木雕水平已是造极,可在见过[众生相]后我才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终究是我专研得不够,有些浅薄了…” 这样的话让商良神色微急,他急忙道:“不是的梅老,晚辈能有如今这个水平亦是集先人之经验取长补短,若真论造诣深浅,我该尊称您一声“先生”。” 梅春虽好奇商良师从何人,但也没有多问,只依旧含笑道了句:“那老夫今后常过来,待到有空时你我二人好好探讨一番,商小友你觉得如何?” “晚辈荣幸之至,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听到这话,商良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嘴角迅速扬起一抹笑。 对于雕刻界的前辈,同其探讨学习始终是一个让自己受益匪浅的绝佳途径。 这样的学习机会可不多,他向来很是珍惜。 商良与时青颜陪着梅春一路行至马车旁,在目送其上了马车后,二人才相携着回了店铺。 将钱箱内的金元宝清点好后,商良收拾出其中一半交给时青颜。 注视着放在自己眼前的小钱箱,时青颜眼睫轻轻颤动,他看向商良轻声询问道:“夫君,这是?” 商良扬唇一笑,回道:“这是你的创业基金。” “青颜,在我故乡那儿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开公司,每个人都会有一笔创业基金,你今后若是想要做生意也必须得要有,否则寸步难行。” 其他人有的青颜也要有,商良在心中如是说。 时青颜有些感动,他将小钱箱妥帖放置好,而后抱住商良轻轻说了句:“夫君,你真好。” 他一定不会辜负夫君的期望,好好利用好这笔创业基金的。 “好了,先去休息。” 商良轻轻刮了刮时青颜的鼻尖,将他一把横抱起来朝浴房而去… — 火速闻名于整座盛京城的竹雕品拍卖已结束,次日商良刚打开店门不久,就有不少顾客走进店里,一个个的都奔着定制名额而来。 最终抢得定制名额的是一位妙龄少女,她将定金交给时青颜后柔声细语道:“我家小姐想要替老爷定制一把刀鞘,只是宝刀现如今放在府内,恐怕还得麻烦商匠师随我跑一趟,过去看一看了。” 闻言,时青颜抬眸看向一旁站着的商良。 商良朝时青颜笑了笑,而后同少女颔首道:“行,那我们这便走吧。” 说完后,他又趁机摸了摸时青颜的手,临走前低声笑着道:“待会儿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好,我在家里等你。” 时青颜陪商良走到门口,待其坐上少女事先安排好的马车并逐渐远去后,他才又回了店。 — “商匠师,我们到了。”少女撩开车帘,回身同商良轻声道。 商良笑着点头回应,与她一同下了马车,待站稳后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将军府”三个大字。 “这…恕商某冒昧,你家老爷难不成是将军?” 少女微微点头:“是的商匠师,我家老爷便是左大将军。” 商良神情微鄂,没想到曾被自己吐槽过的人还没见到面,如今却要进其府邸并为其做刀鞘了… 在少女逐渐疑惑的眼神中,商良迅速回过神,道了句:“在下着实没想到你家老爷会是我西陵国内如雷贯耳的左大将军,能为将军做事实乃我的荣幸,我定会好好制作刀鞘的!” “商匠师多礼了。”少女收回困惑,带着商良迈步走进将军府。 一路上景观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除了始终没有见到左大小姐。 商良跟在少女身后直接走进一间简朴的书房内。 堆叠着竹简的书桌上方,一柄泛着冷光的大弯刀悬于壁上,隐隐散发着嗜血森寒的气息,让所见之人不禁心生战栗—— 作者有话说:本来打算这章小高潮的,可是简写了些内容后竟然还没写到,只能放到下章了QAQ。 第59章 宠他的第059天 “商匠师, 这便是我家小姐想要定制刀鞘的刀具了。”少女微微侧身,朝着大弯刀的位置抬了抬手。 商良颔首笑道:“好的, 劳烦你带路了,我现在就测量刀具长度。” 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测量工具,行至大弯刀下方将其取下并平放至长桌上,而后测量刀具的长宽以及角度,待数据一一记录好后,再将锋利冰冷的大弯刀小心翼翼地悬挂回原位。 少女轻声问:“商匠师如何?这刀鞘可否做得出来?” “可以。” 商良点点头, 一边收拾工具一边道:“不过商某想先问问,刀具所用刀鞘一般为铜铁所铸,你家小姐怎么想着来我店内定制木质刀鞘?” “唔…呃…” 原本还沉稳镇静的少女顿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解释道:“我家小姐见老爷用铜铁刀鞘用得费劲, 想着木质刀鞘轻便些,故才想着要定制一把木质刀鞘送给老爷。” “这样?” 商良微微挑眉, 有些不太理解堂堂大将军成日里舞刀弄剑的, 怎么会用铜铁刀鞘用得费劲。 不过他也知道不该多问,遂笑着继续道:“刀鞘使用的木质材料中紫光檀为上佳, 若是寻不到紫光檀,黄杨木也可。待材料准备好送到店内, 我便可即日开工。” 少女连忙点点头:“明白了商匠师, 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我家小姐的。” 她引着商良走出书房, 二人一同朝府外而去。 少女本还想挽留商良留在府内用过午膳后再回去,却被商良委婉拒绝了:“家中夫郎还在等着我回家, 下次商某定会如期赴约。” “是我考虑不妥。” 少女点点头:“商匠师,下次您可以带着令夫郎一起来将军府,还望您莫要再拒绝了,若是你们来府上做客, 想必我家小姐也会感到欢欣的。” “行。”商良笑着颔首欣然同意了。 待刀鞘做好,届时与青颜一其送至将军府来也行。 到了府外,商良坐上少女安排好的马车,吩咐车夫先开往刀匠铺去。 他想要去一趟老刀匠师傅的店面再去定制五十套木雕刀具,再买些糖葫芦和糕点带回去。 刚走进刀匠铺,商良一眼就瞧见老刀匠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墙角边的靠椅上,还悠闲地翘个二郎腿啜着茶水,注视自己的几个年轻徒弟干活。 “老师傅!” 商良忍笑走近老刀匠身边,面带揶揄道:“您老看样子巴适得很啊。” 老刀匠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喊给惊得微微抖了抖茶杯,茶水都溅了些出来落在手指上,他放下茶杯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是商良来了。 他忙搓着手笑呵呵地起了身,道:“客官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给您做生意的。” 商良拉过板凳径自坐了上去,长腿交叠起来,接着勾唇道:“上回我定制的木雕刀具图纸还在吧?我这回来是想找您再给我做上五十套刀具,您看如何?” “五十套?!” 老刀匠瞪大了眼,他抬起手掌,再次确认了一遍:“你说要再订制五十套木雕刀具?” “没错。”商良点点头:“五十套。” “总价两百两,确认数量没错后客官可先交定金一百两。” 老刀匠有些喜出望外,这样一大单生意上门任谁遇上谁不开心呐? 商良点点头,从钱袋中取出银两递给他。 老刀匠接过后习惯性地放嘴里咬了咬,在收好银两后也坐了下来,一边给商良沏茶水,一边笑问道:“客官最近雕刻生意如何?刀具可还好用?” “生意不错,您老做的刀具也好使。” 商良接过茶水饮一小口,热水氤氲消散于硬朗面容上,看着年轻刀匠们忙碌的身影,他微微眯起眼,突地想到了莫锋。 也不知莫锋如今过得怎么样,当时离开依水村离开得匆忙没有同他告别,他会不会日日担心小书和曲奶奶的安危? 想到这,商良决定回去就写封信寄给莫锋,好让其不再担心。 一旁的老刀匠继续同他笑谈道:“鄙人最近听闻城西区新开了一家雕刻店,不但一夜闻名,而且雕刻的那名为[众生相]的竹雕可是鬼斧神工,并且最后还被拍卖出了千两黄金的高价呢!也不知是真是假,客官你可听说过?” “听说了。” 商良收回心绪,他将茶杯放下,而后看向老刀匠笑道:“那家店名为青良雕刻,您若感兴趣也可以去看一看,今后说不定还有优惠活动呢。” “改日去看看。” 老刀匠笑着点头,突地又想起来什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轻咦一声,道:“不对啊,客官你不也是开雕刻店的吗?怎么倒还给别家做起推荐来了?” 商良眼角含笑瞥了他一眼,无波无澜道:“因为我就是那家店的店主,[众生相]也是经我出手的作品。” 此话一出,整个刀匠铺瞬间静谧无声。 刀匠们纷纷转头朝商良看了过去,而老刀匠也始料未及地大吃了一惊,所有人的下巴掉了一地。 约莫好几个呼吸的功夫,老刀匠才反应过来,他盯着商良上下打量,惊疑道:“这么说,你的木雕工艺这么强?” “倒也称不上。”商良摆手笑道:“若有空您去我店里坐上一坐,说不定看我做做木雕,您也能想出新的雕刻刀具来呢,如此一来我的技艺不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哈哈哈!” 老刀匠扬眉大笑,轻怨了商良一眼,道:“你倒是看不得我这把老骨头这么舒舒服服地躺着,是吧?” 商良忙陪笑道:“自然不是,晚辈也只是想给您增添灵感。” “狡辩。” 老刀匠也不恼,觉着和商良这样的年轻人相处下来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二人的笑声传出很远,商良也没久待,又和老刀匠聊了一会儿后乘上马车,往城西区而去… 买好糖葫芦后,商良又朝着糕点坊走去。 大家都爱吃桂花糕和如意栗粉酥,这两种糕点独独老牌糕点坊制作出的口味最绝,就连他这样不爱吃甜品的人也觉得口感不错。 糕点坊的生意很是火爆,店内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等到打包好的糕点送到手上后已近晌午。 不远处巷子内等候着的车夫见商良走出糕点坊遂抬臂挥了挥手,商良朝他微微颔首,而后抬步行至马车旁坐上马车。 马车驶出小巷往齐乐街而去,很快回到了青良雕刻店。 “商匠师,已经到了。”车夫将车帘拉开同商良道。 “劳烦您了。” 商良点点头,提起糕点和糖葫芦走下马车,见店门口一直等待着的时青颜恰好抬眸看了过来,遂欣然笑着朝他走去。 不料背后突地传来一道破空声。 风声裹挟着凛冽急促的呼啸,在时青颜逐渐睁大眼的惊慌神情中,商良紧蹙起眉,猛地转身朝侧边一闪。 可是已经晚了… 一支顶端泛着哑光的箭直直朝着胸口疾射而来,纸包掉落,糖葫芦和糕点洒落一地,商良眼瞳急缩,抬起右臂便徒手捉箭。 箭身猛烈擦过掌心,其中火热似将皮肉灼裂开来… “夫君!!!” 伴随着时青颜恐慌无措的呼喊声,箭头“噗嗤”一声沉沉没入胸膛,商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忍住喉口猛然涌上来的腥甜,抬眸朝向箭头射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只捕捉到一角黑衣布料倏然消失在窗角。 是谁…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大滴大滴的鲜血于箭身处滑落,将尾端的羽毛渐渐染得艳红… 亲眼看到这让人感到心悸的一幕发生,时青颜恐慌得双手都有些颤抖,眼尾大颗大颗的滚烫泪水滑落,风一吹,面颊便生起冰凉到有些清晰入骨的刺痛。 “夫君…” 他强撑起瞬间发冷无力的身体,踉踉跄跄地朝着面色骤白的商良奔去… 被吓到面如纸色的车夫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忙跑去商良身边托住其手臂,在一众路人发出的惊声尖叫中哆哆嗦嗦地慌张询问道:“商匠师,您…您怎么样了?小的现在立马带你去医馆…” “先扶我进店里去。” 商良收回视线,有些虚弱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还在向自己奔来的青颜,冷静地吩咐车夫:“扶我到店里…咳咳…你再去医馆找大夫来。” “好…小的明白了!” 车夫猛地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掺扶着商良朝店门走去。 时青颜步伐不稳地行至商良身边,看着商良手掌覆盖着的胸膛处衣料颜色渐深,他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抬手想要去扶商良,却又害怕触碰到其伤口,遂只能低声哽咽不断呼唤着:“夫君…夫君…” “青颜…别怕…” 即便胸口尖锐地阵阵刺痛,商良也依旧努力睁开双眼,垂眸看向时青颜并开口安慰他。 见其清润的眼眸泛着些水雾,便连脸庞都变白了,他心里也很是不好受,不忍心青颜为自己感到恐慌无措,只是体力渐渐流失,商良忍不住重重一咳,“噗”的一声,喉咙口积聚着的鲜血终是骤然翻涌上来,将店门染得猩红一片… 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车夫赶忙眼疾手快地将商良扶住,只是商良牛高马大的,他不免有些吃力。 “夫君!” 一直关注着商良的时青颜陡然睁大眼眸,呼唤的嗓音都在颤抖,只此一瞬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见车夫扶着费劲,他深吸了口气,很快镇静下来,扶住门框便先朝着后院而去,待将卢非等人迅速喊来帮忙后,他才流着眼泪颤声嘱咐道:“小心些,不要碰到伤口了…” 那支锋利的箭只轻轻动一动,胸膛上流出的鲜血便又多了些,这叫他心痛得仿佛刀口在往心脏处肆意翻搅,只恨伤口和痛苦不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不能够代替商良承受苦痛——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剧情需要,下章就会解释此意外发生的原因了,涉及大纲,情节无法改动,我也不想的,真的抱歉了。QAQ 此情节会加速青颜的成长的。 第60章 宠他的第060天 卢非和曲有书等人在见到商良捂着的胸口处插着一支箭, 箭伤处还汩汩流出鲜血时,也是各个瞬间惊慌到失语, 不明白好好的人出去一趟回来后,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商良往寝房送去。 时青颜跟在一旁费力前行着,手指紧握,白皙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努力平复自己恐慌的心情,先是朝着一旁眼眶发红的曲奶奶轻声道:“奶奶, 您可否先去灶房烧些热水来?” “好…好的,老身这就去烧热水。” 这一声轻唤使得曲奶奶收回焦急的心绪,她擦了擦泪水,连忙往灶房赶去。 余迟迟一边流着泪, 一边心焦地同时青颜道:“师夫,我可以做些什么, 我…我现在就去医馆找大夫来好不好?不然…不然师父怕是会撑不住…” 时青颜唇角紧绷成一道直线, 他垂眸看了一眼余迟迟,又看了一眼同样哭得稀里哗啦的余岁岁, 有些不太放心让余迟迟一个孩子去医馆请人。 可是夫君的伤口也不能拖得太久…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内心迅速估量好后还是决定不让余迟迟一个人去, 只睁开眼后温声问道:“迟迟知道医馆在哪里是吗?” “我知道的, 在祥瑞街就有一家医馆。”余迟迟面色焦急, 很快应声回答。 时青颜点点头:“那待会儿就由你领着车夫伯伯去请大夫来,好吗?” “可…可是…” 余迟迟嗫嚅着, 看了看被车夫和卢非搀扶着的师父,又看了看师夫神情坚定不容置喙,最终哭泣着答应下来:“好,迟迟会很快把大夫请来的, 师夫请放心。” “嗯,那就辛苦你了迟迟。” 时青颜收回视线继续密切关注商良,见商良嘴唇都开始有些发白起来,他不自禁也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车夫和卢非二人咬着牙将商良小心翼翼地送至榻上平躺好。 几人围绕着商良急得团团转,都有些恐慌到不知所措。 时青颜最后才走进房门,他紧紧蹙起长眉,扶着桌柜迅速从抽屉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来,而后看向卢非道:“非哥儿,你先去外面买些药酒来,等会儿大夫可能会用到。” “好!我这就去买!” 卢非点点头,很快走出房门朝店外跑去。 “师夫…” 曲有书扶住时青颜走到榻边,嘴唇打着哆嗦小声啜泣道:“师夫,师父他…” “小书别怕。” 时青颜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热泪,轻轻拍了拍曲有书的肩膀,嗓音嘶哑道:“你师父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在商良身侧坐了下来,继续同曲有书轻声道:“小书,我现在要给你师父伤口处的衣料剪下来,你能帮帮我吗?” “好的师夫。” 曲有书忙擦干眼泪,不敢让自己的泪水掉落在师父的伤口上,不想让师父更疼。 时青颜紧抿着唇角,强忍着没有落泪,带着曲有书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商良伤口处的衣料给一点点剪了下来… 黑血凝固,使得衣料黏在皮肤上半分不好扯动,见商良唇边溢出一声轻轻的呻/吟,时青颜心尖一抖,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他一边蹙着眉将伤口周围的布料剪下,一边轻声道:“仔细些,轻一点…” 也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曲有书说的。 余岁岁早已在一旁捂着唇紧张担忧到泪如雨下,半分不敢哭出声使得时青颜他们分心。 待到将衣料全部处理干净后,车夫和余迟迟也带着医馆大夫疾步进了房间。 时青颜将剪刀递给大夫,手指轻颤着好半晌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一旁被曲有书搀扶着,与大家一同默默注视着大夫处理伤口。 发须发白的大夫将伤口仔细察看一番后,伸手接过卢非递给他的药酒,一边将刀具以及剪子等工具一一进行消毒,一边看向时青颜他们沉声道:“伤口颇深,但所幸未伤及心脉,你们谁人是伤者家眷?” 时青颜上前一步:“我是。” 大夫看向时青颜点点头,接着道:“待会儿我便会将箭头取出,其间过程伤者可能会很疼,你备好巾帕塞至他嘴中,以免他痛醒耽误取箭。” “我明白了,多谢大夫。” 时青颜应声道谢,而后朝着卢非看去,还未开口说话后者便心领神会道:“我这便去将巾帕取来,你在这里守着就好,别担心青颜…” 嘱咐声渐行渐远,时青颜收回感激的目光,而后在商良身侧寻了个位置坐下,拾起他无力放在一旁的冰凉手掌,轻轻道:“夫君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似是有所感,昏迷不醒的商良眼睫轻微颤动一瞬,将时青颜放在掌上的手给握紧了些。 感受到回应,时青颜抬起眼眸望向面色苍白的商良,双眼骤然滑落两道清泪,小声哽咽道:“夫君…” “师夫别哭。” 余岁岁取出手帕将时青颜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亦是泣不成声道:“师父…师父一定会没事的,若是他醒来也见不得您哭,您别再哭了,岁岁也心疼…” 一旁的大夫心底叹了口气,为这一幕感到隐隐忧伤,只想着待会儿下刀处理伤口时定要轻些轻些再轻些,以免伤者亲人感到痛苦难过。 卢非将巾帕取来,车夫也进了灶房将烧好的热水送到房内,确认再无纰漏后,大夫干净利落地将巾帕折叠好塞至商良的牙关,在下刀前再次嘱咐时青颜一声:“记住,不要让他醒过来了,否则若是醒着取箭他也会更加痛苦!” “嗯。” 时青颜眼角泪光闪动,他重重点了点头,道:“劳烦您了,这便开始吧。” 大夫微微颔首,随即便手法熟稔地操刀切割起边缘翻出来的红肿伤口,甫一落刀,尚还在昏睡着的商良便忍不住痛到微微弹起身躯,见状大夫忙让卢非等人压制住商良的四肢… 手臂被逐渐收紧,时青颜咬牙忍痛,双眸直直盯着商良冒出些冷汗的脸庞,此刻手臂上的疼痛尚不及心里的疼痛半分,他几乎恨不得替商良承受这生生割肉之痛,好让其不必再忍受此番折磨。 世人皆说人生有三苦。 爱别离、求不得、生老病死。 如今商良正是在经受体肤之痛。 看着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时青颜眼尾骤红,泪水再次缓缓流下将白衣布料浸湿一片,视线移回到商良惨白的面容上,他声线颤抖,低声哀求道:“夫君,求你,你一定要好起来,还记得前不久我们立下的约定吗?我还等着你带我回依水村,我们一起去找杜大人,告诉他我们很坚强,没有让他失望,夫君…夫君…” 捂着余岁岁眼睛、带着曲有书和余迟迟两个孩子暂避的曲奶奶在听到时青颜的话后,不由得也背过身以袖拭泪,内心祈求上苍保佑商匠师平安无事,尽快好起来… 窗外浓云渐散,万千光束洒落灰暗大地。 将白色布条打好结,大夫吩咐时青颜替商良穿上衣裳后就准备先行离去。 时青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仍被商良死死抓住的手腕,又看向大夫有条不紊收拾药箱的身影,语带感激道:“老先生,诊金还未给您…” 大夫摆摆手,喝过曲有书递给他的温水,而后将药箱背好,转身同时青颜道:“待到令夫痊愈后你再交来医馆也可,老夫这便先回去了,馆内还有不少病患在等着我。” “是我思虑不全了,今日之事实在是多亏了您,救命之恩青颜来日必将相报,您忙便不再耽搁您的时间了。”替商良擦了擦额角沁出的细汗,时青颜心中满是庆幸与感激。 万幸夫君意志坚强,即便中途短暂地醒过一次,也生生咬牙承受住了痛苦。 众人心里的大石头也都落了地,卢非揉了揉酸麻的肘臂,同大夫以及车夫笑着连连道谢,而后陪伴二人一同走出房门… 因为被商良桎梏着行动不便,故时青颜让曲奶奶从柜中取了一套中衣出来,而后几人合力谨小慎微地替商良穿好衣裳,并盖上一层薄被。 “大家也都辛苦了,就先去用膳休息吧。” 时青颜替商良拢好被子,朝着曲奶奶他们道:“夫君这里有我守着。” “青颜…” 曲奶奶皱了皱眉,旋即又觉得多说无益,倒不如先去用膳洗漱后再来帮忙照料商匠师,遂带着三小只先退出了房间… 等到了夜间商良还犯了低热,时青颜便将巾帕一次又一次地放入冷水盆中浸湿,再贴在商良的额头上,反反复复地,一直等到确认商良退了热,他才终是有些扛不住困意地趴在桌面上沉沉睡了过去。 卢非将大氅披在时青颜瘦削的肩膀上,有些疼惜地看了一眼他露在外头、早已青紫的皓腕。 时青颜真的太累了。 他眼睫扑闪着,只一闭上眼就很快睡着了。 即便再如何不愿,再如何想着要照顾商良,他也无法抵挡住浑身的疲惫,沉沉进入梦乡… “时青颜…” “时青颜…” 黑暗中,似乎有声音在呼唤自己。 时青颜睫羽颤动,倏然睁开双眼。 浓郁的黑暗中,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巨大书本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还不待时青颜凝眉思索,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如同山顶金钟一声接着一声,字字如击鼓鸣金般沉重,铿锵有力地落在脑海中,使得整个人醍醐灌顶般的霎时清明起来。 “世间万事,缘起缘灭;因缘果报,众生自受。 今日种种,皆因破坏法则所致。”—— 作者有话说:好吧,没写完原因,只能下章继续了。 写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想哭了。QAQ 不过看到这里,想必大家都猜到为啥商良会遇刺了吧,没错,就是和左大将军有关,也是因为他的原因间接导致引发的意外,原本属于时欢的剧情让商良走了。 有得必有失,世界法则制约,灾难无法远去,只能够转移或者化解。《 》 60-70 第61章 宠他的第061天 “时青颜, 世事难得两全法,破坏法则者自吞苦果。此点汝当明悟。” 声音似人非人, 从遥远处传来,又仿佛萦绕在耳边,叫人即便捂上双耳也能够清晰地听到。 遮天蔽日的书本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威压,人类置于它身下仿若蝼蚁一般,渺小且脆弱,可有可无不值一提。 闻言, 时青颜眸色瞬间微凉。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夫君受伤全是因为帮助欢弟躲避过了原书著情,故苦果转移,应验在了他的身上。 可夫君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今却要因此承受毫无头绪的重伤, 这究竟是何道理? 若这便是天道。 蛮横、冷酷、无情无义。 那便逆了这天,偏不让其如愿! 他收敛起心中怒气, 轻轻抬眼朝上空书本望去, 颦起眉,轻声开了口, 似有些不解地喃喃道:“明悟?何为明悟?” “明知厄运到来却置之不理,眼睁睁看着旁人走向劫难;助人逃过生死一劫, 却因所谓法则蒙受不白之冤。此为汝之道?” 一字一顿, 声音不大, 却能轻易听出其中蕴藏着的淡淡嘲讽。 回应他的是空寂的无声。 时青颜亦不再开口,只沉默地注视着上空书本, 二者无言对峙。 良久,回应声响起。 “商良破坏法则只此一次,绝不允许再有二次!汝可知剧情若不顺利开展,此方世界将崩裂于须臾间。时青颜, 你当真忍心天下苍生消融殆尽,世间生灵尽皆覆灭?” 原是如此,天道现身竟是为此而来… 时青颜垂眸,缓缓摇了摇头,语带轻叹:“自是不忍。” 他抬起眼眸,神情却愈发冷肃,眸光一厉,紧接着冷声道:“但屈于原著剧情,跪服在巨人的手指下苟延残喘;浮于表面的岁月静好下,陈列着满目疮痍的血泪辛酸。你叫我如何甘愿,如何不忍心!” 低沉的话语压抑着愤怒不满,最后一道高声质问响彻整座空间,隐有回声。 “恕青颜不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带出一片血痕,时青颜胸口轻微起伏,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轻轻道:“若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那这个世界不过如此。即便放任不管,它的最终归宿也会是消亡。” 话落,死一般的寂静。 苍天无眼,人间多艰。 善恶不分,道义何存? 时青颜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威压越积越重,但他只是抿紧了薄唇,重压之下清瘦颀长的身躯挺得笔直,眼眸清透,定定望向书本… 硝烟无形弥漫,这是一场寂静的战争。 不知等待了多久,时青颜听到一声叹息,浓厚且带着几分无奈的妥协。 “时青颜,汝当真一直如此。罢了罢了,吾还有一事相告,且作好意提醒。为全原著走向,五个月后时欢将被麟王李迁劫持而身受重伤,届时该如何做,汝自思量…” “什么…” 时青颜瞳孔微缩,对于天道此番善意提醒感到不可思议。 声音逐渐远去,还不待仔细询问清楚,一时间光芒大作,他抬手遮眼,而后便猛地睁开了眼。 冷汗涔涔。 桌角烛光闪动,商良面色苍白躺在寝塌上微弱地呼吸着,一切如初。 “青颜你醒了?” “怎么突然醒了?可是做噩梦了?” 耳边传来呼唤声,时青颜竭力撑起手臂起了身,循声向一旁看去,卢非和曲奶奶正面带忧色看着自己,眉目微拧。 “我没事。” 时青颜摇了摇头,伸手拂去额角细汗,朝着他们笑了笑,而后浑身似脱力般地跛行至寝塌旁坐下。 他轻轻牵起商良置于身侧的手,贴在脸颊旁蹭了蹭,凝视着商良内心轻声呢喃:夫君,我决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不论天道此番用意是善是恶,他的夫君,本不该、也不应受此委屈。 不管前路如何险阻,他定会拼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即便双手的力量薄弱且微小,也定当万死不辞! — “青颜,最近外面都在传我们店有仇家,害得这两日顾客也少了许多,这可如何是好啊?”曲奶奶摩挲着手掌,既是生气又是无奈。 “师夫,今早还有人朝店里扔果皮,真的好过分…”余迟迟也皱着眉道。 “… …” 时青颜不紧不慢地一一回应着:“别急,店门可处理干净了?” “嗯,血迹擦拭干净了,伙计也招了两个来,但是依如今这情况来看,恐怕这两个伙计也快要请辞了…”卢非倚门抱臂,微微挑眉。 “另外街上还有家木雕店宣传起了木雕的养护法,可明明养护法是师父告诉大家的,怎么又成了他们家的了?” “有书,你说的是哪一家木雕店?”时青颜原本清润的嗓音明显冷了几分。 “是福木堂,他们太不要脸了!”余岁岁气愤不已道。 “又是福木堂…” 时青颜眸底晦暗不明,只轻轻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大家不用着急,将军府如今正在捉拿刺客,待将刺客捉拿归案,谣言不攻自破。卢非,你将此事告知两位新来的伙计,若是他们仍旧要请辞,那便不必留下。” “明白了青颜。” “至于养护法,且让福木堂得意一阵,待请到梅老携众生相进店,福木堂必自毙。”时青颜眸光渐冷。 “师夫,师父他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提及此事,时青颜眉眼瞬间柔和下来,他瞥了一眼未锁上的房门,勾唇轻声回道:“他好多了,估计很快就能醒来。” “… …” 仿若陷入一片黑色的混沌梦境,商良无意识微微摆动脑袋,耳边传来门外压得极低的小声交谈,他眼睫颤动,欲竭力睁开双眼。 “青颜…” 嗓子极干极干,想要说出口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 “夫君,你醒了?” 时青颜打开房门,正想替商良擦拭擦拭身体,未曾想日夜牵挂着的人竟真的在自己眼前醒了过来。 清润嗓音瞬间吸引到了商良的注意力,他微微皱眉,眼前黑雾散去,待视线清晰时一眼便见到了喜极而泣的时青颜。 “青颜…” 商良只感觉浑身无力,他想要伸手摸摸青颜,抬了抬手指却又很快落在被子上,没有一丝力气。 虽说听不清商良说了什么,但见其看着自己唇角阖动,便知他是在唤自己。 “夫君,我在。” 时青颜抹了抹泪,而后熟练地用匙羹沾了些热水润了润商良有些干涩的唇。 他将商良小心翼翼地半扶起来,令其半倚在自己身上,再徐徐将热水少量多次地送入商良微张的唇角,待到差不多后又扶着商良半躺在床上,一边替其盖好被子一边轻声道:“夫君,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口还渴不渴?饿不饿?我待会儿就去给你煮粥…” 商良静静注视着时青颜瘦削的脸颊,等到他说完后慢慢摇了摇头。 “还不饿吗?” 时青颜忙碌一番后在榻边坐了下来,他握上商良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见温热着的没有发凉,心中松下一口气。 商良只微微勾起苍白的唇角,再次摇了摇头,却将时青颜握上来的手握得紧了些,开口,嗓音略微嘶哑,一字一顿道:“青颜,你、瘦了。” 闻言时青颜欲将泪崩,他忍住泪意,朝着商良牵起一抹微笑来,柔声道:“夫君,我没有瘦,是你瘦了。你受苦了…” 说到最后,时青颜还是没忍住低声啜泣。 但又不想让商良担忧,便抬袖遮住眼睛,只露出发红的眼尾来。 殊不知此番模样更加惹人怜惜,商良蹙了蹙眉,刚想要开口说话,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夫君!” 时青颜也顾不得遮挡了,忙又起了身扶起商良,轻轻拍抚他的背脊。 待到缓和下来不再咳嗽,商良靠着时青颜温热的胸膛,熟稔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有些虚弱地笑着道:“青颜,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睁开眼睛还能再看见你,真好…咳…咳咳…” 他没想到以当下的医疗水平,自己竟然真的能够活下来,还能再陪着青颜。 时青颜眼角泪光闪烁,所幸商良背对着自己,也看不见自己,他便任由眼泪落下来,小声埋怨道:“夫君尽说傻话,我不许你这样说。若你真…真…,那待心愿已了,我便下去陪你。” “青颜…” 商良内心撼动,好半晌他才支支吾吾道:“青颜,是我犯糊涂,说了傻话。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定会好好活下来,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别生气了,若是实在气不过,你就打我几拳…” 微微转过身子,商良想要看看时青颜是不是又伤心垂泪了,只是稍稍一动,胸口便钝钝地疼,使得他龇牙咧嘴地直抽冷气。 “唔…嘶——!” 见状,时青颜收回忧伤的心情,连忙紧张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是胸口痛么?你别动,我这就去拿药来。” 还不待商良开口,时青颜便将他轻缓地放下躺好,而后匆匆朝木柜行去… 见着自家夫郎慌张忙碌的身影,商良心口酸涩又柔软,内心轻叹一声:青颜,我怎舍得留你一人离去。既来到你身边,我便死也不会离开你。 时青颜将大夫留下的创伤药取出,又将热水盆中的毛巾拧干,看着正笑盈盈注视着自己的商良轻声道:“夫君,我先替你换药吧。”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脸颊微红。 前一两日夫君没醒替他擦身换药便也就算了,如今他人醒来了,再来替他换药擦身却好似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见时青颜耳尖倏红,商良禁不住闷笑一声,将被子轻轻掀开,不紧不慢地回了句:“好,那就麻烦夫郎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1-20 02:08:31~2023-11-30 23: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pl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宠他的第062天 一声夫郎让时青颜愈发羞涩。 他俯身, 在商良眉眼带笑的注视下,素手轻勾, 将其白衣结带轻柔地一一解开,待全部解开后,又开始动作熟练地解开胸口伤口处的布带… 指尖微凉不时拂过胸膛,带来丝丝缕缕的酥痒,商良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别动。” 时青颜蹙起好看的眉,轻轻按压住商良的胳膊, 随后抬起眼眸道:“上药可能有些疼,夫君你且忍忍,很快就会好了。” 轻瞥一眼时青颜神情专注的模样,商良低低应了声:“嗯。” “那我便开始了。” 时青颜笑着抚了抚商良的脑袋, 而后垂眸继续换药… 胸口伤口经过时青颜这两日的悉心照料,早已结了痂, 只边缘还有些红肿, 药粉倾洒上去时还是有些疼的。 商良咬住下唇,眼不带眨地全程注视着时青颜给自己擦身上药, 直到身体被擦干净穿好衣裳,他才在时青颜的帮助下倚在床头坐好。 “青颜, 你过来些。”商良朝时青颜招了招手。 时青颜挽好衣袖正准备拿上水盆出去, 商良这一声喊使他停下了步伐, 转头道:“怎么了夫君?” “你过来些,让我仔细看一看。” 商良没直接说明, 只抬手让时青颜在身边坐下并凑近过来些。 时青颜疑惑地蹙了蹙眉,依言照做。 些许热气拂过面颊,时青颜眨了眨眼,而后被商良抚住后背, 身躯被迫向前靠近。 心跳骤然加速,时青颜睁大了眼,但随之猛地清醒了过来,骤忙伸直双臂撑住床杆,急急道:“夫君别这样,当心些伤口,别压着了…” 瞅着时青颜面颊泛红慌慌张张的模样,商良忍不住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青颜在想些什么呢? 自己只是想要看看他的左眼下面是不是真的长了颗痣,刚才还不确定,如今凑近了看确实是长了颗小泪痣。 想到身上发生的事情,他料想青颜定是难过了许久,也难怪还长了颗泪痣出来,原先明明没有的。 商良左右看了看时青颜露在外面雪白的手肘,见自己被其紧紧圈住,遂微微倾身向前,趁着时青颜还未反应过来收回手臂,极快极轻地在他那颗泪痣上吻了吻,而后轻轻抱住满脸愕然的时青颜,抵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是为夫不好,又让你担心了…” 时青颜唇角微张,被商良抱着半分不敢动弹,就连伸手想要回抱也不敢,生怕触碰到其伤口,故只轻声回道:“夫君是世上最好的夫君,若不是为了…” 若不是为了欢弟… 接下来的话似被无形气息扼住了咽喉,不论如何想开口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 时青颜被这个认知给震惊得有些恐慌。 法则法则…,难不成又是该死的法则让他无法告知夫君遇刺真相? 商良看不到时青颜此刻震惊的神情,只被时青颜的话说得心里满足,轻笑着问:“为了什么?” 时青颜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以掩饰纷乱的情绪,回了声:“没什么,夫君先好好休息,我去灶房给你煲汤。” 说完,他抚上商良的手臂轻柔挪开了些,而后起身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看着时青颜匆忙离去的背影,商良神色有些茫然。 青颜这是怎么了?说话只说一半? 他皱起眉。 不对,青颜分明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的,可为什么… 且说走出寝房的时青颜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灶房,而是进了内室取出笔墨来,想要将刚才未能说出口的话写在纸张上。 可甫一落笔,那种被迫使得只能停下的强势气息再度席卷而来,时青颜手腕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嗓音低沉:“为何?究竟是为何不能告知他真相?这就是你所谓的道法吗!” 沉寂,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丝回应。 笔杆越握越紧,时青颜欲向下半寸而不得,终是在空寂无声的对抗中笔杆发出一声微弱哀鸣,眨眼间断裂为两半。 “你果真是懦弱…” 时青颜冷笑一声,将断裂在手中还未掉落的毛笔末梢轻轻扔在一旁,而后一边慢条斯理地将纸张整理好,一边低声道:“罢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不必紧张。” 话是这么说,可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压迫感貌似更重了些。 “时公子…” 门口蓦地传来一声低喊。 时青颜抬眸望去,见是新来的其中一名伙计,徐才。另外一位伙计名为张集。 徐才目瞪口呆地看着时青颜,手上原本提着的扫帚早已落在地上,他嘴角嗫嚅道:“时公子,您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他边问还边朝着门内微微张望,腿脚有些发颤,那惊恐的模样像是生怕看见什么灵异神怪。 被徐才这么一打岔,时青颜收回脸上的嘲讽,弯唇笑着回了句:“碎碎念罢了,你以为我是在和谁说话?” “这样啊…” 徐才骤然放松了些,只是面色依旧不安。 刚才见时青颜一个人在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他还以为青天白日的撞鬼了呢。 话说起来,老板无故遇刺,至今仍昏迷未醒,说不定还真是撞了邪! 这么一想,徐才顿时瑟缩起肩膀,总觉得这青良雕刻店哪哪都不对劲。 时青颜自他身旁走过,留下一句:“徐才,待会儿你忙完和张集一起去一趟我的寝房,见一见你们的老板。” “哦知道了时公子。” 徐才还未听清楚便忙不迭的点点头,待琢磨一遍后才意识到时青颜是在说商良醒了,他张大嘴望着时青颜走向灶房的背影,轻轻“啊”了一声… 商良半躺在床上,望着账顶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仅没有想清楚什么人会朝着自己射一箭,也没有想清楚青颜会对自己隐瞒些什么。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来,商良侧眸一看,见是时青颜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与此同时,身后还有一群人跟在他后面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 人虽多,但却没人开口出声,只一个个安静地看向商良。 三小只眼泪汪汪的,嘴里的“师父”二字呼之欲出。 卢非和曲奶奶亦是眼眶微红,面带欣慰地看着商良,似乎在庆幸商良醒了过来,没有再并发其他病情。 至于新来的两个伙计则站在众人的末尾处,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商良,又看了看他身旁的时青颜。 时青颜走到商良身边坐下,他将食盒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而后笑着道:“夫君,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担忧你,也一直在日夜操劳轮流照看你,如今你醒了我便第一时间告诉了大家,也好让大家不必再担心。” 说完,他抬眸看向曲有书他们,温声道:“小书,迟迟,岁岁。你们可以过来和你们师父说说话了,不过不要说太久,你们师父现在还很虚弱,不宜疲劳。” “知道了,师夫。”三小只异口同声道。 而后一一走到商良身边不远处寒嘘问暖。 “师父您还很疼吗?” 余岁岁的泪水打湿了衣襟,她一边哭一边笑,就连说话都说得不太清楚了。 商良弯了弯唇,回了句:“不疼了,你师父我这么强,怎么会怕疼。” “师父别逞强。” 余迟迟颦了颦眉,有些老成地继续道:“人人都会怕疼,您也不必这样安慰我们,迟迟知道有一味中药用来煲汤喝伤口会好得快些,待会儿我就去找大夫爷爷开药。” “那就多谢迟迟了?” 商良忍住笑意,有些感慨自家几个徒弟成长的速度之快。 曲有书亦点点头道:“师父您总站在身前护着我们,经此一遭我们也明白师父您并不是超人,如今该轮到我们来保护您了。” 自江紫溪的传记送给时青颜后,青良雕刻店的几人大多也看了不少,掌握了不少新鲜词汇。 看着身前众人凝重的神情,商良只得笑着附和道:“是是是,你们师父我只是个凡人,并不是万能的超人。徒弟说要保护师父,作为师父的怎会拒绝呢?” 说着,商良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不过,保护他人的前提是要先保护好自己,你们明白了吗?” “嗯!”几人重重点了点头。 说了几句话后,商良将视线挪到两位陌生面孔上,而后看向时青颜道:“青颜,这两位是?” “他们是新来的伙计。” 时青颜从食盒中取出汤罐,笑着回应商良道:“我想着店里人手不够,遂聘请了两个伙计来店里帮忙,你先和他们认识一下?” “嗯。” 商良朝时青颜点点头,而后将视线重新投向两位伙计,笑着道:“你们好,我是青良雕刻店的创始人,商良。” “老板好。” 两位伙计忙不迭地回应一声,心中都有些受宠若惊,没有想到新东家虽然看着面恶,但说起话来还是挺友善的,甚至比起温声细语的时公子来,看上去还要好说话些。 二人顿时少了些紧张,纷纷同商良介绍起自己来… 见商良聊着聊着面色隐有困顿,时青颜朝着众人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先回去午歇吧,等到夫君好些了再过来看他也不迟。” 众人闻言点点头,很快退出房去。 时青颜见状将汤匙取了出来,然后将黑鱼汤一口口地喂给商良吞下。 商良慢慢一口口喝下,很快汤罐见了底。 见时青颜起身就要收拾汤罐,商良伸手一把拉住他,抬眸道:“青颜,你先前想要和我说什么?” 闻言,时青颜回身又坐了下来,他先是将商良的手掌放入被中,而后才开口道:“夫君,害你受伤的人如今将军府正在逮捕,我先前想着还没有什么消息,就没有和你说了。” “将军府?”商良有些惊讶。 自己是从将军府回来后受的伤,将军府帮忙捉拿刺客无可厚非。可是看见青颜满脸笃定的模样,他挑挑眉,沉吟几秒后开了口:“该不会我遇刺是因为将军府吧?” “嗯!” 时青颜眼眸亮了亮,有些期望商良能够联想到欢弟在原著中的遇刺情节,进而能够推断出此次意外的来龙去脉——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1-30 23:00:01~2023-12-01 23: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宠他的第063天 “那可还真是…” 商良有些咋舌, 随后缓缓道:“太巧了。” 原著中时欢因为左大将军的针对,意外进入敌营从而遇刺。 如今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将军府, 就也被人暗中刺杀,若不是反应迅速使得箭身偏移,恐怕他现在早已透心凉。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商良郁闷不已,同时内心暗暗惊疑,只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了。时欢受他提醒没有受伤,所以现在就轮到他来受伤了是吧? 见商良拧眉沉思, 时青颜也不打扰,只希望其能够联想到原著情节,进而心中警醒。由于无法明着提示,故他只能接着解释道:“夫君, 上回来店内定制刀鞘的白杏姑娘昨日来探望过你,并告知我贼人尚未捉拿归案, 只初步猜测是郑家郑楚做的。那人是有些疯了, 最近凡是与将军府有过接触的人她都会下手…” “郑楚?” 商良收起思索,抬眸看向时青颜道:“她和将军府有过节?” 究竟是有多大的恩怨才会如此怨憎将军府, 以至于怨乌及乌地处处残害无辜之人。 时青颜摇摇头:“不知,白杏姑娘未曾提到。” 商良听后点了点头。 总之他这次受伤也是由于左大将军间接引发的意外, 就连伤口也恰好位于胸膛, 说起来倒是与时欢的敌营遇刺情节颇为相似了。 被子下的手掌微微收紧, 商良只感觉才擦拭干净的后背此时又冒出了冷汗… 如今纠结自己为何会遇刺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偏生就在收到时欢的回信不久, 偏生自己首次去将军府后就被郑楚给盯上,还被她给射了一箭。 他有些不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但若不是巧合,又是什么呢? 砰砰直跳的心脏旁, 只稍稍一动便疼痛难忍,新鲜的伤口像是对他的警告。 商良不敢去深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无稽之谈。这怎么可能呢,这真的可能吗! 可这里是书中世界,就连自己魂穿这样的天方夜谭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比如扰乱原著主要情节,剧情改动使得后续发展持续崩溃… 又比如阻碍情节发展者被拖入剧情,成为原书主剧情中的一员… 额角也逐渐浮出细汗,正当他恐慌无措之时,肩膀被人轻轻握住。 商良抬头一看,见时青颜从袖中取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随即在怔怔恍惚之际轻轻拥抱过来。 “夫君别害怕,凡事我们一起面对。” 商良听到他再次如是说。 时青颜没有明说。 法则压制,在不明触犯法则究竟会导致什么恶果的情况下,他做不到、也不敢去轻易破坏法则,故只能这般安抚商良。 “青颜,我…” 商良张了张苍白的唇角,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都没有说出口,他只轻轻应了一声,回抱住时青颜,不想让其察觉到自己微颤的指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端联想惹得其担忧愧疚。 寂静中只闻见两人的呼吸声。 他们彼此相拥,各自压抑着内心呼之欲出的秘密,只为了对方。 — 待到日落时分,梅春与左大小姐左静楠两人陆续来了店里一趟。 梅春过来时雪白发丝颇为凌乱,像是仓促间匆忙过来的,他将补品递给倒茶的张集后,便匆匆询问商良的情况,再知晓商良已经平安无事后才略松一口气。 喝过茶水后,他皱着眉同时青颜道:“时公子,你是说福木堂冒用木雕养护法,不仅将养护法据为己用,而且还对外宣称那是他们原创的法子?” “是的梅老。” 时青颜微蹙起眉,不疾不徐道:“请您来便是为了此事。如今福木堂一口咬定木雕养护法是他们自创,只是先前尚未公之于众,故即便商郎借拍卖会公布养护法,现如今怕也无法自证。我想着您是[众生相]的购得者,且精通木雕一道,遂想请您为我们做个证明,表明木雕养护法是我们店最先公布的,而非福木堂。” 夫君告诉他养护法并非一人能够自创,而是集先人之智慧与经验传承下来的精华,如今福木堂却恬不知耻地妄自占有,并企图通过这般无耻之法打压他们店的名声,这实在是过于令人气愤! 梅春一边听,一边颔首。 待听完时青颜的话后他却不甚在意地抚了抚衣袍,笑道:“时公子别担心,此事不必如此麻烦也能很快解决。” “什么方法?” 时青颜有些意外,他恳切道:“还请梅老告知,青颜在此洗耳恭听。” 梅春颔首接着道:“时公子可知凡是有关于手工艺法的发展,宫廷工史院文吏皆会记载在册。倘若商小友愿意,老夫可替他将养护法呈于文吏,并标明出处,如此一来福木堂也再无可辩解之处。” 时青颜默了默,倒没想到能够如此轻易解决。 他起身朝着梅春感激地抱了抱拳,并道:“青颜在此多谢梅老。只是此事还需告知商郎,不知您是否愿意在此先等一等?” 梅春自是不介意,甚至还提出想要探望商良。 时青颜沉吟了一会儿便很快答应了,领着梅春一同朝寝房而去。 — 寝房内。 商良静静听完梅春的建议后沉默片刻,而后很快回道:“晚辈在此多谢梅老相助,不过标明出处时可否标明“华夏”二字?” “华夏?” 梅春疑惑凝眉,只一瞬便很快惊喜道:“商小友,这可是令师名讳?” 商良看了一眼时青颜,二人一同失笑摇头,异口同声道:“不是。” 也没多解释华夏究竟是谁,商良接着道:“木雕养护法并非一人原创,不过“华夏”二字即可代表原创者的身份了,梅老您看可以吗?” 梅春颔首道:“没问题,老夫会如实转告文吏让他登记在册,并将此法登记信息公之于众。” 到了最后临别之际,梅春还再三叮嘱商良一定要好好休养,待恢复好后二人再一同专研木雕之道。 商良自是含笑满口答应。 待送走梅春,时青颜又很快回到寝房,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头戴帏帽的青衣女子,女子身旁则是上次带着商良去将军府的白杏姑娘。 时青颜先是唤了商良一声夫君,而后才对青衣女子两人道:“左大小姐、白杏姑娘,二位先请坐,茶水待会儿就上来。” “公子不必多礼,叫我静楠便好。” 青衣女子将帷帽取下,露出绝佳容颜似出水芙蓉。 “商匠师。” 在朝着商良和时青颜微微颔首后,左静楠才领着白杏一同坐下。 时青颜也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商良,而后注视着左静楠,等她开口说话。 左静楠亦是毫不拖沓,她面色隐有愧疚看向商良,带着歉意道:“商匠师,因为家父与郑家的纠葛造成您身负重伤,静楠感到很抱歉。” “无事,左小姐不必因此事烦扰。” 商良知道发生这样的意外并不是左静楠的过错,他只好奇问道:“郑楚究竟与将军府有什么深仇大怨?以致她四处残害他人。” “她…”左静楠顿了顿,紧接着深吸一口气道:“三年前,郑国公因包庇亲眷徇私枉法以致触怒圣颜,以儆效尤,圣上最终下旨赐死郑国公,并将郑家其余人等流放荒蛮之地。期间家父奉旨行差,郑家郑楚不知何时逃脱流放队列,最近一月才现身于京城,并处处针对府中之人。” “原本都只造成些皮肉伤,不曾想她此次竟还动用了弓箭。现我已派遣府中侍卫四处寻人,并将此案告知衙门,想必不日便能将郑楚捉拿归案。” 说着,左静楠自袖口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白杏,白杏又将令牌呈给商良。 商良拿着令牌有些不解:“左小姐,这是?” “这是将军府的通行令。” 左静楠仍面有愧疚,她看了一眼时青颜,又看了看商良,最后轻叹一声道:“商匠师,恕静楠有一事隐瞒于你。前几日唤白杏来定制的刀鞘并非为家父所用,而是我自己想要定制一把刀鞘。实在抱歉商匠师,若非我着急使用,你也不会因为去了一趟将军府而无故身受重伤。” 此话一落,商良与时青颜都有些失语地面面相觑。 白杏在一旁垂着首,亦面色愧疚地不敢面对商良。 商良很快反应过来,忙打起哈哈缓解尴尬,笑道:“我就说怎么会突然想着定制木质刀鞘呢,原来是左小姐要用的。” 他又接着道:“左小姐、白杏姑娘你们也不必多想,我们店什么生意都接的,既然接下了这单生意,我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另外也多谢左小姐愿意如实相告,我会把刀鞘做成最适于你使用的。” “那便多谢商匠师了。” 左静楠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些。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左静楠起身告辞,同白杏二人一同离去。 时青颜替商良掖好被角,待守着商良睡着后他才走出房门,朝着店内而去。 夜深了,微黄烛光随风摇曳。 时青颜落下笔杆,将信折叠好后装进信封,而后拿起灯盏朝寝房而去,突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似布料擦过砖瓦,即便响动轻微,但在寂静的夜里也异常清晰可闻。 “谁!” 时青颜低喝一声,蓦然回首朝身后望去。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徐徐走来,他低声道:“时公子您别害怕,在下是奉殿下之令前来保护您的暗卫,影五。” 第64章 宠他的第064天 见时青颜非但没有放松, 反而双手紧攥浑身戒备着,影五有些急切地又道:“时公子您不必紧张, 在下此次现身只是为了告诉您,伤害商匠师的罪魁祸首已被我拿下,如今正搁置在您们这儿的柴房。” 闻言,时青颜紧握的手指略松了些,只是依旧没有轻易相信影五,他微蹙起眉, 面色淡淡道:“可是郑楚?” “是!”影五忙点头回道。 时青颜眼睫微垂,随即抬眸道:“那便劳烦你将她送来内室吧。” 说完便收起打量,手持灯盏远远绕过影五身边,原路返回朝着内室而去… 他不会真如此轻易相信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也绝不会单独和影五去柴房,但倘若影五说的是真的, 因郑楚在其手上, 故将军府这几日都未将人捉拿归案,以免失了线索, 所以才让影五带着郑楚进来内室。 时青颜走进内室,将灯盏放在桌面上后, 他又从抽屉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剪刀藏在宽大袖口中, 最后才寻了个位置坐下, 等着影五他们的到来。 不多时,内室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还伴随着礼貌的询问声:“时公子?” 时青颜握紧袖中的剪刀, 深吸一口气道:“进来吧。” 很快房门被推开,影五携着一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便是郑楚,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不过此时发丝凌乱、双眼遍布红血丝, 虽双手双脚被麻绳紧紧束缚,但是一见到时青颜便满嘴呜呜个不停。 看来影五还真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 时青颜心中紧绷的弦略松了些,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郑楚,很快抬眸朝影五道:“不知影五先生可否取下她口中的布帛,我想与她聊一聊。” “呃…”影五有些犹豫。 见状时青颜蹙眉道:“怎么了?可是有问题?” 影五点点头,有些无奈:“她有些神志不清,在下捉到她时她便絮絮叨叨的,一直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故在下才堵住了她的嘴。” “神志不清?” 时青颜有些疑惑,他可不相信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会那般准确地朝着夫君射了一箭,遂坚持道:“取下来吧,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胡言乱语。” 影五迟疑一瞬,但很快就依着时青颜的意思,将郑楚口中的布帛取了下来。 甫一取下,时青颜便听到郑楚高喊着说了声:“不是我不是我!你抓错人了!”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时青颜闻言有些惊讶。 郑楚说不是她做的事?是不肯承认还是…? 他缓缓收紧袖口,看着郑楚面色严肃道:“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 郑楚没回话,她先是神色呆滞地垂眸看了一眼时青颜,紧接着又大声呼喊:“不是我!不是我!是别人!” 她顿了顿,又面带疑惑道:“不…不对…不是别人…就是我…就是我自己…哈哈…哈哈哈…” 见郑楚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影五将布帛又塞了回去,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 影五朝着时青颜道:“时公子您也看到了,此女子说话头不接尾的,便是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青颜也没阻止影五的行动,只在心中琢磨着郑楚说过的话。 是她做的?她却又说是其他人做的? 最后说的她自己?她自己… 袖下的剪刀柄越握越紧,窗外冷风扑打着枝桠,时青颜越是思索便越是心惊胆颤。 一个荒诞的猜测逐渐浮上心头。 难不成天道还能操纵郑楚的行动,所以她才会说出这般是似而非的胡话? 借着月光,觑见时青颜额上冒出的细汗,影五有些担忧地开口:“时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 时青颜强撑着起了身,薄唇微不可见地泛了白,他又瞥了一眼懵懵懂懂的郑楚,而后同影五鞠了一躬道:“青颜多谢影五先生相助,不过可能还要劳烦影五先生把她暗中送去将军府。” 影五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连声道:“时公子您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在下分内之事。” “虽是分内之事,但您帮助我的可是大忙。” 时青颜直起身躯,浅笑道:“不知影五先生可否与舍弟相熟?” “在下与时先生只打过照面。” 影五有些不好意思,很快接着道:“时公子,在下能待在殿下身边的时间并不多,但也正因为此,殿下担心京城人多眼杂,故才派我过来暗中保护您。” 时青颜了悟地点点头,还不待开口便又见影五从衣襟处取出一枚金色令牌。 影五毕恭毕敬地弯下身将令牌呈交给时青颜,垂首道:“时公子,这是殿下让我转交给您的令牌。殿下还让我转告您,若是遇上难解之事便可出示此令牌。” 时青颜心底微讶。 他没想到太子考虑得这么周到,同时也为欢弟的终生大事感到放心了许多。 他双手接过令牌,心里有许多想要询问的话,只是眼下郑楚还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又问了句:“影五先生到我身边来了有多久?” “在下五日前过来的。” “嗯。” 时青颜垂下眸子,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将剪刀取出放下,而后又从衣襟处取出刚刚写好的书信。 原本他还想着明日去一趟城东的汇宝当铺,影五的突然出现倒是方便了许多。 时青颜将信交给影五:“劳烦影五先生了。” “时公子放心,书信会很快送到时先生手上。”影五摆摆手,而后携着郑楚离开了。 时青颜珍而重之地将令牌慎重收好,与此同时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只要解决了大家的通牒文书问题,即便日后被抓入天牢,王太守对他们也无计可施。 — 这段日子商良被时青颜喂好吃好,只除了好几次想要下床走一走,都被其勒令住了不许下床。 在床上躺了大概三四日,这日喝完热乎乎的大骨汤后,商良依照惯例搂住时青颜不肯让其离去,并小声嚷嚷着:“青颜,让我出去走走吧,我真的好很多了…” 这具身体年轻的很,恢复得自然也快,刚醒来那会儿他确实胸口疼得不行,但这几日好汤好粥地养着,伤口又勤换药未被感染,如今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只除了再这么躺下去,他怕自己会憋出一身病。 原以为青颜不会同意,未曾想耳边传来一声闷笑,时青颜温声道:“好啊,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商良心底一喜,轻蹭着时青颜的颈窝,舒服地眯着眼道:“青颜你真好。” 二人一同走了出去,房外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鸟儿叽叽喳喳地飞入院中,三两只落在地上悠闲地走来走去,中央处曲有书几人正坐在矮凳上,身前桌面上摆放着各自的雕刻模具,刀起刀落地认真做着雕刻。 被温暖日光一晒,商良颇为享受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吐出,随即牵着时青颜走到有阳光照耀的廊椅上坐下。 “青颜,福木堂最近如何了?还在嘴硬说那是他们自创的么?” 商良一边伸展双臂,靠在栏杆上慵懒地舒展身躯,一边同时青颜询问着近况。 时青颜摇了摇头,笑着替商良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而后道:“梅老的方法很有效果,昨日公示一出,福木堂哑口无言,他们无可辩解,又受不住前去的顾客打压嘲讽,今日便连店门也没开了。” “那是。”商良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没人会想到[众生相]的购买人是宫里的梅大师,梅大师自是看不惯他们那样的手段,不去怨他们一两句已经算好的了。” “嗯。” 时青颜收回手指,接着便同商良一样倚着栏杆晒太阳,漫不经心道:“郑楚被审讯过了,不过什么也没问出来。” 提到这事商良就忍不住皱起眉,与时青颜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眼,他随口道:“问不出就算了。” 反正自己有仇家的离谱谣言逐渐散去,不会对生意造成大影响。 这几日通过青颜的不断暗示,他心里对于此次意外的起端有了定论,虽然不知道青颜为何不能直接开口明说,也不知道青颜是如何和天道接触上的,但他也隐隐猜到了原因。 操蛋的,这果然不是个唯物主义世界! 竟然还有世界意识这么荒诞的存在! 还有他魂穿在商晚成这个反派身上这事,天道究竟知不知情? 他什么都不知道,像只被蒙在鼓里、被某未知不可名状之物操纵着一切的小兽,只觉得郁卒不已,且极度不适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每时每分都在为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感到焦躁不安。 所幸还有青颜陪着自己。 商良握住时青颜的手指,一边玩着他的指尖一边心想:看!让你看!看我和青颜恩恩爱爱气不气得死你! 时青颜任商良捉着自己的手指揉捏玩闹,也不知道商良正在想些什么,倘若知道了恐怕会哭笑不得,直道他小孩子心性。 — 后两日左静楠主仆二人又来了店内一趟,还嘱咐商良好好养身体,制作刀鞘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商良正欲笑着开口说没事,却被时青颜轻瞥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心里头却想着不能制作刀鞘,画画图稿还是可以的吧。 店内生意才刚有起色,他不能真全然放手辛苦青颜,能身体力行做的事还是可以做做的。 顺便把之前想起来寄给莫锋的信也要写了寄出去,好让还在永安镇的莫锋不再担心小书。 第65章 宠他的第065天 写信时商良将曲有书也唤进内室, 还递了几张信纸给他,笑着道:“小书, 为师准备给你莫锋哥哥写信报个平安,你也写吧,想写什么便写什么,你莫锋哥哥收到信想必会很开心的。” “给莫锋哥哥写信?” 曲有书看着被商良放在手上的信纸骤然红了眼,他嗓音带着些哭腔,很快将手上的信纸又递回给商良。 “嗯?”商良有些困惑:“怎么了小书?是不想写?” “不是的师父…”曲有书摇摇头, 将泪水抹去后道:“我有些字不会写,可以我说师父您来写吗?” 闻言商良神色微鄂,准备接过信纸的手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 是他疏忽了, 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未上过学堂,且都只认得一些常用的字, 更不用说会给女孩和哥儿上学, 像青颜和时欢这样识得字的哥儿毕竟是少数。 时欢更是打小以男装示人,故不知情的学堂才会收容他学习。 商良不动声色地接过信纸, 抬眸回以曲有书一笑,安抚他道:“好, 你说师父来写, 快别哭鼻子了, 给你莫锋哥哥写信报平安是件好事呢。” “嗯…” 曲有书在商良身旁坐下,一句一顿的, 把想要告诉莫锋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商良执笔一字一句写下来,待写完后又检查了一遍,而后才把信折叠好,与自己写的信一同装入信封中, 唤来徐才替自己去驿站寄信… 见曲有书红着眼眶鼻子从内室走出来,余迟迟和余岁岁同时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有书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余岁岁微微张大嘴,忙走到曲有书身边询问。 余迟迟听到后亦是抬起头放下手上的雕刻刀,关切问道:“哥哥,师父他喊你进去说了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 曲有书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雕刻刀,接着垂眸缓缓道:“师父喊我进去是为了给莫锋哥哥写信。” “莫锋哥哥?”余迟迟和余岁岁异口同声道。 余岁岁瞪大眼睛,有些疑惑:“有书哥哥,就是你经常和我们提起的那个很好很好的莫锋哥哥吗?” “嗯…”曲有书应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不是好事吗?”余迟迟重新拿起雕刻刀,不解道:“有书哥哥,你不想给莫锋哥哥寄信吗?” “不是的。”曲有书依旧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道:“我只是太久没和莫锋哥哥联系了,不知道莫锋哥哥会不会在家里一直担心,今日师父说要写信,我这会儿是开心的…” 他把眼泪擦了干净,心里希望远在永安镇的莫锋哥哥收到信后,不要再担心自己和奶奶的安危了。 时青颜看了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小只,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他同身边的商良道:“夫君,租赁作坊的事情我已经和黄老板打听好了,位置位于郊外,距离黄老板的作坊虽然有些远,但租金也会便宜些。” 闻言商良收回放在三小只身上的目光,他握上时青颜的手,二人朝店内柜台而去,商良边走边问:“作坊可与矿石山脉离得近?” 时青颜略微思索一番道:“不近不远。矿脉附近的区域几乎没有相邻而设的闲置作坊,我们只能够退而求其次,选择更远一些的位置租赁作坊。” “嗯。” 商良对此情况早已预料。 若是能够租赁到离矿脉相近的作坊自然不好不过,不能租赁到也没有关系,等到日后赚了更多的银子再租也不迟。 木雕厂他会建立,石雕和玉雕的生意他也不想放过。 资本的原始积累需要一个发展的过程,他是有个极富有耐心的商人,可以先慢慢蛰伏着,蓄势待发。 “那我们过段日子就过去看看作坊。” 时青颜点点头,接着又道:“夫君,还有一事。” “什么?”商良微微侧头,疑惑地看向时青颜。 “医馆大夫会在明日辰时过来一趟给你回诊,察看你的伤口恢复情况。” “好。”商良点点头,笑道:“老先生他有心了。” 用过午饭后商良便先回了寝房歇息,而时青颜则与卢非一同守在店中做着刺绣。 隔壁张掌柜原先听到外面在传青良雕刻店有仇家时,便一直拖拖拉拉地不愿意再和时青颜谈及合作的事情,直到前两日谣言被将军府严正声明是无中生有后,他才不情不愿地派伙计过来给时青颜送了几套成衣。 时青颜从不耐烦的伙计那儿接过剪裁好的纯色成衣,在将银两交付给伙计并看着其走进隔壁店铺后,才又徐徐回了自家店铺。 卢非替他接过一半成衣,有些无语地抱怨道:“青颜,我看你就是脾气太好了,瞧瞧隔壁是个什么态度,鼻孔都快要怼到天上去了,他们这样的态度你就一点儿也不生气?” “没必要。” 时青颜缓缓摇了摇头,轻笑着道:“商郎说过世人难免拘泥于世俗,张掌柜他瞧不起我们也情有可原,不过,下次我们还是换家店铺吧。” 他不擅裁剪设计,不然便可以自己买布匹回来剪裁成衣。 原本想着张掌柜答应合作也是好事一桩,可如今张掌柜那态度摇摆不定的,且还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才答应的合作,面上的傲慢与不屑溢于言表,他虽不认为自己脾气好,但倒也没怎么发怒。 夫君说的不错,左右不过换一家店合作就好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卢非听到时青颜这话才觉得心中松快些。 青颜这样好的绣技赶谁来不都是上赶着合作,哪有张掌柜那样目中无人的,明明瞧不起哥儿女人,却又想着要巴结讨好商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答应合作,可谁又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呢。 还真是面目丑陋。 对于张掌柜这样的人卢非内心很是鄙夷,还好青颜说了下次另换一家,不然他铁定要怼上张掌柜一两句。 时青颜只看但卢非的神情便知道其在想些什么,心底不由有些失笑,他将成衣找了个柜子收了起来,只取出一件成衣用来做刺绣。 母亲教导过的宫廷刺绣过于明显好认,他还得再琢磨琢磨该如何修改技法。 拿着一块废布琢磨着技法,时青颜一边思索着,一边抽空指导卢非做刺绣。 非哥儿很聪明这点他一直知道,这段日子他学做刺绣连着咋咋呼呼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不仅刺绣学得又好又快,而且还肯耐下心来和他一同思索如何整改技法。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凝眉讨论着回针的用法,这时店门口走进一个怎么也想不到还会再进来二次的人。 此人正是时钰。 在看到时青颜手上的针线时,时钰飞速皱起眉,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口便怒斥一声:“时青颜,你还真是和你那穷酸的娘一个模样!怎么,刺绣做得很不错,也是凭着这一手刺绣吸引到商良的么?呵呵。” 卢非紧紧皱起眉,刚想开口说一两句就被时青颜轻轻拍了拍手背。 这是他和时钰二人之间的恩怨,非哥儿还是不要卷进来为好。 他将针线放进篮里,而后起了身朝着时钰走去… “你…做什么…” 时钰一见时青颜向自己走过来就不由额角直跳,他习惯性地往后退,不让时青颜靠近过来。 一旁的小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才同时青颜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您不要再向前走了,我家少爷不喜旁人近身。” 时青颜闻言顿下脚步,他看着时钰笑了笑,随后侧眸回应小六一声:“我知道。” 他知道时钰患了痨病,不喜旁人近身只是其不想感染旁人的借口。 他知道,时钰只是说话不好听,心地还是善良的。 时钰一见时青颜朝自己笑就头皮发麻,想到其上次喊的那声哥哥,他就忍不住蜷缩起脚趾头。 下一瞬,时青颜在时钰“胆颤心惊”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哥哥,我们好好谈一次吧,为你,也为我。” 时钰刚被“哥哥”二字给喊得心口一跳,很快便接着被时青颜后面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有些失笑道:“谈?谈什么?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时青颜只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道:“不谈论上一辈的恩怨,我们只聊一聊近况,你觉得如何?” “青颜…”卢非在一旁面色有些焦急。 他可不信这个与青颜同父异母的哥哥会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哪次不是三句话不过便不欢而散的,这个时钰当真愿意和青颜谈话也不会次次来店里添堵… 还没开口阻止,卢非便出乎意料地听到时钰轻哼了一声,道:“好啊。” 说完时钰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还让小六去外面买些点心过来做下午茶。 卢非见状震惊得张大了嘴。 有些不敢相信时钰他真厚着脸皮在店里坐了下来,还摆出个主人架子,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时青颜心里多少也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朝着卢非道:“我去后院泡壶热茶,非哥儿你也先休息一下吧。” “不要!” 卢非急忙站起身,率先时青颜一步朝后院而去,边跑边道:“青颜你在那儿坐着,我去烧茶。” 他可不想和一个疯子病鬼待在一块儿。 时青颜见状只好收回脚步,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和时钰面对面地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为防感染他人,时钰大多时候都是戴着一张面纱,这会儿也是—— 作者有话说:又是不按细纲行文的一天,我的崽子们貌似都有自己的想法。QAQ 青颜,青颜,你每次的行动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我还没打算让你们这么快就开始愉快地聊天啊? 第66章 宠他的第066天 面纱上的眼睛形状与时青颜如出一辙, 若只看时钰上半张脸,恐怕旁人都会把他和时青颜认错。 时钰掀起眸子, 看向时青颜冷冷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时青颜抿抿唇角,很快开口道:“哥哥平日都待在时府,不常出门吧?” “咳…咳咳…你问这个做什么?” 时钰捂唇低低咳嗽一声,眸底掠过一丝阴鸷,他满怀恶意道:“时青颜,你这是在嘲讽我身体不好?我告诉你, 本少想去哪就去哪,没人会阻止我,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就连你们的店我也是想来就来,你能奈我何。” “我知道。” 时青颜依旧神色淡淡, 接着道:“我只是想说,哥哥你可以多来店里坐坐, 我一直都在店里, 若你能来,我会感到欢欣的。” 时钰自小便没有父亲陪伴, 以至于其人生缺失了父亲这一重要角色,若是可以, 他希望自己能够好好陪伴时钰, 以弥补父亲的过错。 “呵。”时钰轻哼一声, 不屑道:“谁稀罕来你们这小破店…” 对于时钰说的话时青颜置若罔闻,他只微微勾唇笑了笑:“哥哥总是这般口是心非。” 这话使得时钰一噎, 面色倏地涨红了几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胡说。” “是我胡说了。” 时青颜心底有些失笑,顺着他的话给了他个台阶下,而后起身从柜中取出一页纸张, 随后又回到座位上,提笔蘸墨写了起来… 时钰时不时就忍不住暼一眼时青颜,有些好奇他在写些什么。 正巧卢非烧好了热茶,他一走进来就眼尖地瞧见时钰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时青颜看,而时青颜则低垂着眸,不知道正在写什么。 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画面并没有出现,卢非心底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了这个疯子还会发疯了,尤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动不动就开口威胁让店开不下去,再加上这人还是时家二少爷,说不定真提一两嘴他们的店就有可能开不下去了。 还好商良和店面东家知会了一声没有让时钰得逞,也所幸青颜此刻能稳住时钰,没让他再动不动就发疯。 卢非将茶壶放在桌上,刚想倒茶时就听到时钰说了一声:“本少自己沏茶,不用你来。” 闻言卢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给自己和时青颜一人倒了一杯茶,而后走到时青颜身边坐下。 时青颜也写得差不多了,他朝着卢非笑了笑,将纸张压在镇尺下。 “青颜,你写的什么?”卢非好奇问道。 “方子。” 时青颜接过茶杯饮了一口,而后不紧不慢笑着朝时钰解释道:“往常每逢风寒受凉时,我便会煮上一罐草药汤。草药大多是我从山野间摘回家晒干的,泡煮后喝下去有止咳润肺之效,哥哥你也可以试试。” 说着时青颜起了身,在时钰卢非二人的注视下他又行至内室,不久后又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竹篮,篮里摆着几个新鲜的梨。 他将竹篮放在桌上,又将药方折叠好也放了进去。 做完一切后时青颜朝着神情微鄂的时钰道:“药汤恐会令舌尖发苦,哥哥你喝完后再吃梨,这样就不会太苦了。” 梨也有润肺之效,不过这一点他想时钰应该早已清楚。 “你…” 时钰张了张唇,被时青颜这一系列操作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但在看到时青颜眼中淡淡的关切后,最后全部都化作成一句干涩的道谢。 “多谢。”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般态度恶劣,时青颜依旧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还对他这样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 时青颜笑着摇了摇头:“欢弟若是知道有你这个哥哥,想必也会和我一样的。” 夫君说过原著中没怎么描述时钰,只说了时欢去时府求助时,貌似看见了一个和自己相像的人,那人应该就是时钰吧。 也难怪原书中欢弟在最后自己去世后也没有再去找时府的麻烦,想来也是因为时钰的原因,否则依欢弟对于时府的憎恨,不可能会轻易忘掉时府对他、对父母亲造成的一切伤害。 时钰收起面上的尴尬,他撇撇唇角道:“不会,你弟弟才不会和你一样。” 时欢那么跳脱的性格,像个一点就燃的小炮仗一样,怎么可能和时青颜一样,一样…这么柔善… 时钰轻轻晃了晃脑袋,心道自己今日还真是被时青颜下了蛊一样,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掩饰自己混乱的思绪,他抬眸朝店门口望去,有些埋怨道:“小六怎么还没回来…” 话还未说完,小六便提着糕点走了进来,他面上带着丝丝喜色,率先看着时钰喊了一声:“二少爷,我买来点心了。” “嗯。”时钰扯扯唇角,示意小六把糕点放在桌上。 而后不待时青颜开口便起了身道:“下午茶不喝了,本少还有事。” 时青颜有些疑惑地蹙起眉,随即也起了身并将竹篮递给小六,朝着往门外走去的时钰道别道:“哥哥下次有空再来。” 时钰回首看了时青颜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回答的声音似从鼻间发出的气音,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但时青颜听到了,便笑着回了句:“那哥哥路上小心。” 这回时钰没搭理时青颜,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小六朝着时青颜善意地笑了笑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时钰乘上马车越行越远,卢非有些不解地看着时青颜道:“青颜,你之前不是还很排斥他的吗?怎么今日会…” “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亲人。” 时青颜收回视线朝着店内而去,边走边回道:“父亲抛弃了他,他心有不忿是正常的,而我作为他的弟弟,自然不能再走父亲的老路与他成为仇人。” 人生不过须臾一瞬,何苦增添可解愁绪。 时钰已经失去了太多,既如此,那他便要使其后半生再无缺憾。 “说的也是。”卢非点点头。 他还以为青颜是因为不想给大家添加麻烦,所以才选择和时钰化干戈为玉帛的呢。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至少短期内时钰不会再来增加麻烦。 — 翌日辰时。 医馆大夫如约而至。 替商良拆下纱布检查一番伤口后,大夫又从医药箱中取出一罐草药,他将被碾压好的草药一点点地在伤口上铺了一层,而后才又用新的纱布将商良的伤口覆上打结。 将草药递给时青颜,大夫嘱咐道:“公子记得每日敷药一次,若是用完了则可以到医馆去取。” “多谢老先生。” 时青颜颔首道谢,正想送大夫出门时,听到身后商良说了句:“先生请等等。” 大夫顿住脚步,看向正在起身穿衣的商良,他温声道:“商匠师可还有事?” “嗯,还请您再等一等。” 商良点点头,很快将衣裳穿好,领着大夫和时青颜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先是倾了一杯热茶递给大夫,待其喝了几口放下茶杯后才道:“老先生,商某见您医术高超,故还想冒昧问一声,不知您是否可以医治腿疾?” 此话一出,时青颜握着杯盏的指尖一顿。 他也将目光投向大夫,眸底泛着淡淡希冀。 大夫很快了悟地点了点头,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时青颜,而后再看向商良缓缓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原来商匠师想问的是这件事,不过恕老夫无能为力,对于令夫郎此种情况我无法可医。” 这样的回答使得商良内心有些淡淡惆怅。 时青颜亦收回目光垂下眸子,他将杯盏放了下来,朝着商良无声地笑了笑。 商良抿了抿唇角,而后笑着回道:“老先生您不必妄自菲薄,青颜的情况确实复杂,恐怕这天下能够医治的大夫也不多,您如今无法医治,说不定今后就有法子了。” 早在来京城不久,他就向许多名声在外的医馆大夫打听过了,只是大夫们一听是腿疾,便一一无奈道无法医治。他想着这个老先生既然能够动刀取箭,便也存着一丝希望想要问问其能不能医治青颜的腿疾。 “但愿吧。” 老大夫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又道:“虽然我无法医治,但是宫廷内的御医说不定有办法,若你有机会,说不定可以去找他们试一试。” “行,商某知道了。”商良颔首道:“真是多谢您了。” 他和时青颜一起将老大夫送到店门口,待老大夫携着医童走远后才又回了店铺。 “夫君…” 时青颜拉了拉商良的手指,安抚他道:“夫君不必担心,来到京城后我的腿已经不怎么痛了,你不必为了我…” 还未说完商良便握紧了时青颜的手,垂眸看着他道:“青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因此冒失行事的。神医可遇不可求,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虽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着大夫刚才说过的话,内心多少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青颜不赞成,那他也只好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时青颜见状松了口气,朝着商良笑了笑,道:“粥已经煮好了,先进去喝粥吧。” “嗯。” 商良牵上时青颜的手,将心底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 —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上就要到月底。 在时青颜坐上马车后,商良也上了马车,吩咐车外的张集道:“出发吧。” 张集应了一声,随即便扬鞭策马,驱使着马匹不急不缓地朝着郊外而去。 与西郊作坊的东家约定的日子便是今日,商良一共打算租赁十间作坊,其中七间作坊用来做木雕,剩下的三间则用来做石雕和玉雕。 往后他也会经常待在西郊作坊,教导新招聘进来的老师傅们木雕技法。 第67章 宠他的第067天 从齐乐街到郊外乘坐马车只需大概一壶茶功夫, 步行则需半个时辰多。 郊外依山傍水,平坦之地上建立了许多小作坊以及寥寥可数的几座工厂。 窗外风景秀丽如画, 商良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将车帘放下,自盘中拾起一块糕点熟稔地掰成两半,并将其中一半递给时青颜。 青颜胃口小,便是吃零嘴也只有糖葫芦会稍稍吃得多些,往常吃糕点时总是吃一两口就说吃不下了,久而久之商良吃糕点时就会习惯性地给掰成两半, 两人一人吃一半。 时青颜接过糕点,放进口里咬了一小块。 绿豆糕入口即化,是他喜欢的味道。 时青颜将绿豆糕一口口吃完,而后用帕子将指尖擦拭干净, 再拉过商良的手擦了擦,待擦干净后他笑着同商良道:“夫君, 我们应该就快到了。” 半个月前黄进宝带着他提前来到这里察看过一番, 也与中意作坊的东家提前打了声招呼,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只待商良身体恢复好些了过来看看,若是满意则可以签订赁契了。 “嗯。”商良点点头。 郊外寒气重些,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披风展开给时青颜披上, 待雪白毛边包绕其脖颈, 只露出稍红的白净脸颊时他才收回手。 正巧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车外的张集朝内唤了一声:“东家、郎主, 我们到了。” “知道了。” 商良回应了张集一声,而后起身朝时青颜伸手道:“青颜走吧,我们先出去。” 时青颜点点头,牵上商良的手, 二人一同下了马车。 甫一下马车,商良就顿感眼前一亮,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京城四大城区的郊外皆青山绿水环绕。 茂林修竹、溪水孱流,便连脚下的泥土都散发着清新的味道,使得他这一个月以来心中憋着的郁气顿时消弭于无形。 张集上前一步带路,边走边笑着和商良二人道:“东家、郎主,小的…我曾在这一片做过工,对这里还算熟悉。” 因为商良的嘱咐,张集和徐才两人都还在逐渐适应不自称“小的”。 “嗯?”商良挑挑眉,好奇问道:“你在这里做过工,主要做些什么?” 张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搓了搓手掌道:“我搬运过一段时间的石料,把石料从矿区搬到牛车上,然后再送到各个预订石料的作坊里,这就是我之前的工作了。” “原来如此。” 商良心中有了些思量,他又接着问:“这块地的作坊是不是大多以制作石雕为主?” 张集很快回道:“是的,东家。” 商良点点头,而后朝着不远处接二连三的作坊望去。 因为砖石建筑更稳定,故大多数作坊同城中建筑一样也都是些白墙灰瓦的砖石建筑,只有极少数作坊是由木头建立起来的。 这样倒也好,省得阴雨天气木头容易上潮… 商良心中颇为满意,偏头看了一眼时青颜,笑道:“青颜,待会儿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就把租赁签了。” “嗯。”时青颜扬唇一笑:“怎么还没看到作坊就这么快决定了?” 商良眼含笑意,作乱摸了摸时青颜的手指,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这话使得在前面带路的张集都不由得面色通红,心道东家与郎主的感情还真是好。 时青颜倒是听习惯了,只勾唇笑了笑回握住商良。 三人很快走到约定好的作坊前,作坊主人伍百龄早已等候在门口,一看到商良他们来了便忙笑着上前相迎。 “商匠师、商夫郎,你们来了。” 伍百龄人至中年,他面相憨厚,一笑起来便显得和蔼可亲,亦与中间介绍人黄进宝互为好友。 “嗯,伍老板您好。” 商良笑着同伍百龄握了握手,接着便让张集将提前准备好的碧螺春递给伍百龄身后的小厮。 碧螺春这段时日在京城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江紫溪很会抓住机遇,趁着府外有许多人前来打听碧螺春,便火速派人从原产地购置了一大批过来,因为江紫溪与原产地的采茶人相熟,当地人也愿意与她做生意,而她现在也正准备在京城开办几家茶叶馆。 他见大家也爱喝,遂也从江府购置了些回来。 原本马老还不肯收他的银子,但被他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这怎么使得…” 伍百龄虽是这么说,但也没让小厮拒收,他见商良虽然年纪轻轻,但该有的礼数一点没漏,心中对于黄进宝介绍来的这个租赁者很是满意。 至少是个讲礼之人。 小厮领着商良等人朝作坊内走去。 作坊格局不同于店铺,倒是与住宅颇为相似,只除了住宿是一间大通房可以放置五六张木床外,其他的区域则大多用于做工,里面摆放着并排而列的硬质木桌与椅凳。 商良走进工房,见房间角落还堆积着些废弃石料,便不由好奇地问伍百龄道:“伍老板,这儿曾经可是石雕作坊?” 伍百龄点头道:“不错,不过石雕行业竞争激烈,上一个租赁作坊的石雕老板入不敷出,才租了不到半年便同我退租了。” “唔…” 商良抿唇沉吟半晌,随即抬眸看向伍百龄笑道:“行,伍老板,这十间作坊我就先租一年罢。” 十间作坊租一整年下来租金也不算少,足足要两千两,且石雕行业竞争激烈亦代表木雕行业竞争也激烈,但他不会畏惧。 他势必要在雕刻行业中闯出一条血路来。 商良与伍百龄签订好租赁后,三人便又乘坐马车回了店铺… — 如今胸口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大差不差,只除了偶尔隐隐发疼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了,故商良将制作刀鞘的日程往前提了提。 平日不是在工房制作刀鞘模具,就是在指导三个徒弟做雕刻。 这日忙完后,商良伸展了一会儿身躯,接着便往店内走去。 时青颜一见商良来了就起了身,笑着招呼他一起去一趟阁楼。 商良揽着时青颜一边上阁楼,一边笑问道:“可是作品完成得差不多了?” “嗯!” 时青颜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他眼下泛着些青色,一看就是好几夜没睡好了。 商良有些心疼地抚了抚他的双眼,而后便舒展开蹙起的眉,笑着夸赞道:“肯定很漂亮,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成品了。” “等会儿就能看到了。” 时青颜被商良还没见到作品就这么毫不犹豫的赞美给说得面色微微羞涩,他牵着商良,二人徐徐走上阁楼。 商良刚迈上阁楼,就被货架上静静叠放整齐的成衣给吸引了注意力,仅仅只看显露出一角的刺绣配色与花纹都能够给人一种静谧的美感。 时青颜走上前,在商良面前将成衣徐徐展开。 成衣使用的衣料为纯白色,刺绣则以金丝银白细绣线穿插进行,没有繁复的花样,只仅仅是简约的风景山水,既没有半分突兀,也不会造成喧宾夺主的效果,山水隐于整件服侍之中,仔细察看才会发现那是一副惟妙惟肖的山水图。 商良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才上前一步替时青颜拿过成衣并折叠好放在货架上,他揉了揉时青颜有些累了的双肩,一边揉还一边颇为惊艳地夸着:“青颜,我真没想到你仅仅是用了两种颜色的绣线就能够将山水图给绣出来,你真的好棒!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刺绣品。” 虽然他对于刺绣了解不多,但这也不妨碍他对于刺绣的审美。 更何况这还是青颜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与心血完成的作品,他自然要大夸特夸。 时青颜听到商良这么说,顿感这段日子花费时间与精力整改处理刺绣技法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笑着抱住商良,语气带着丝欢快道:“那我择日就进行拍卖,夫君你说好不好?” “行。”商良回抱住时青颜,纵容道:“你想多久拍卖就多久拍卖,放心,夫君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时青颜本想着自己来组织拍卖,但是听商良这么一说也觉得可以,遂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相携着下了阁楼。 曲奶奶和卢非早已等候在桌前,见商良他们看完刺绣品下来了,都带着些喜悦地问了句:“商匠师/商良,你觉得如何?青颜刺绣的成衣可好?” 商良自是勾唇一笑,毫不保留地又夸了句:“青颜的作品独一无二,是这世间最完美的作品。” 闻言时青颜耳尖倏红,而曲奶奶两人亦是又对着时青颜夸了又夸,这使得时青颜内心对于成衣的拍卖又多了些信心。 替桌上几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商良吹了吹热气,饮啜一口茶水后道:“明日便是月初了吧。” “没错。” 时青颜握着杯盏温热着双手,他瞥了一眼朝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而后看向商良道:“明日应聘的木雕师们就会前来报道,夫君,我们需不需要再做些准备?” “不用了。” 商良将杯盏放下,不紧不慢道:“明日我便会领着他们去郊外的作坊,往后他们住宿也会在那边。” 听到这,时青颜轻蹙起眉,一旁的曲奶奶也犹豫了一瞬问道:“商匠师,那你呢?你也要去作坊那边住?” 闻言,卢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怎么可能会去那边住…” “我自然每晚都会回家,另外小书他们三个也要和我一起每日去作坊那边做工。”商良朝着曲奶奶笑着回了句,而后面色故作夸张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呢?我自然不舍得一直见不着青颜。” “也是。” 曲奶奶欣慰地笑了笑,缓缓点头。 时青颜早已放下杯盏,他抿了抿唇,眼睫微微颤动,在卢非揶揄的目光中有些无奈道:“抱歉,是我想和夫君一直待在一起。不过夫君你放心,你组织好作坊那边的事宜,店铺这边就交给我和非哥儿、还有曲奶奶吧。” 第68章 宠他的第068天 “嗯。” 商良环顾一圈众人, 随后笑道:“有你们主持店铺,我也能安心管理作坊。” 顿了顿, 他又将起身将徐才和张集喊到身前,嘱咐道:“徐才、张集,往后店内大小事宜恐会繁多,还得辛苦你们帮忙操劳。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你们便去作坊那边找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 徐才、张集异口同声回道。 东家开出的月钱本就比别的店铺高, 即便是辛苦些也无碍,更遑论东家郎主等人还都如此和善,他们自当尽心竭力做事。 商良见状嘴角微扬。 只要店铺不出什么大问题,待到两三月后事业就能迈上正轨了。 — 翌日辰时, 前来应聘的木雕师们陆陆续续走进青良雕刻店。 后院中,商良将前来应聘的木雕师们一一掠过一遍, 见来得差不多了, 便拿着先前登记好姓名的登记册一个个地开始清点人数。 登记册上一共记录了二十八个姓名,只除了一个人没来, 其余的二十七个人全都来了。 商良清点完后便拿出早已拟好的用工契,和徐才张集两人一同将书契发给木雕师们。 二十七位木雕师接过用工契后仔细地浏览起来, 他们中有而立之年的青年, 也有年过花甲的古稀老者, 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男性,没有女性和哥儿。 时青颜等人在一旁注视着, 曲有书和余迟迟两人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有木雕师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做工。 毕竟师父拟的用工契上首先就标明了一点,那就是工房之中将不仅仅只有男性,也就是说会有女性以及哥儿和他们一同做工, 若是觉得此点没问题才能够签订用工契。 只是大环境如此,又有几个男性愿意呢? 不来咒骂一两句就算好的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其中一名花甲年岁的老者就将书契用力甩在地面上,并朝着商良厉声怒斥道:“这简直就是胡闹!哪有哥儿女人也能够来做木雕的!商老板,你年纪小不懂事老夫暂且就先原谅你,你现在只需把第一条标注划掉,老夫这便立马签订工契!” 老者话音刚落,四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无一不都是在谈论这一条奇奇怪怪的契约。 时青颜与曲有书等人逐渐凝起眉。 而商良面色丝毫不见慌张,他只静静看着众人,等到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才在老者怒不可竭的目光中慢悠悠道:“书契上的其他标注都可以更改,只有第一条绝不会改变,若是你们不能接受,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这是为何啊?” “早就听闻这家店招聘哥儿女人,原先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不是商老板夫纲不振,宠夫郎宠得过了头?怎么连这样的小事都要如此坚持?” “哥儿女人能做什么啊?做木雕又岂是他们想做就能做的?便是教他们做,难不成他们还真能学会?” “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又有几个女人哥儿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 “… …” 众人恼怒不解的抗议声比之前更大了。 见状,商良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面目严肃道:“话我只说一遍,不愿意的现在便可离去!诸位自行思量,还请务必要做好决定,不要勉强自己,以免日后心中不快。” 二十七位木雕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没人开口说话。 用工契上表明签订书契后至少要用工一年,且期间请辞会扣留一部分月钱,但是月钱标注那一栏的底薪,可是比其他木雕店开出的底薪要高了一倍之多啊,况且还多了提成这一条备注,说是只要雕刻出的木雕品售出的价格高,便可以从中得到一部分提成。 这样好的薪资待遇在这偌大的京城内,不是哪家店铺都愿意开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左右不过是和女人哥儿共事,反正又不是自己家的人,看在月钱这么高的份上,他们没必要多抱怨些什么,只不过需要心里多忍耐些罢了。 最先怒斥商良的老木雕师环顾四周,见竟然没人再提出异议了,遂鼻间发出重重一哼,看向商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亏得老夫还夸赞过你年纪轻轻便如此技艺了得,未曾想竟是个只会沉溺于美色、且执迷不悟的庸俗之人。即便这份工作月钱再高,老夫也决计不会再踏入你这荒唐之地!” 说完,他还扫过一眼人群,面带讥嘲地沉声道:“若是为了月钱留在这家店,诸位想来也不是些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笑可笑,自古以来哪有哥儿女人在外面营生的?” 老者气极,重重一甩袖袍,转身便朝着店外而去… 临走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商良,见其丝毫没有挽留之意,顿时更为恼怒,红着一张脸吹胡子瞪眼的就离开了。 见此,时青颜等人都有些内心焦急。 有人开了个头,其余人等说不定还真会心思动摇,也跟着一块离去了。 商良收回视线,眸光平静无澜,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老者影响,只再次朝着面面相觑的二十六位木雕师们道:“你们有人与他一样想法的,商某绝不挽留。” 剩下的人见商良如此无情,也如此无法讲通,便一个个皱起眉头认真思索起来。 商良也不打扰木雕师们做决定,还顺带安抚地看了一眼远远在旁观望的时青颜等人,面上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没人会拒绝到口的肥肉,即便有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何况他也没用刀。 包括已经走了的那个老木雕匠,估计现在已经开始在后悔了。 商良又等了会儿,很快人群中有人怯怯地开了口,他道:“商老板,我愿意留下来。您准许女人和哥儿做工,也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工作机会,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我不赞成刚才那位前辈说的话。我们好好地在这里做工,凭借自己的手艺养家糊口,怎么就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啦?” “是啊是啊,我来商老板这里做工只是为了多学些手艺。我年岁也大了,该有的都有了,什么也不缺,就是想着做木雕,精进木雕技艺,商老板的举措也没什么任何问题,怎么就荒唐了?” “… …”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风向就改变了。 商良侧眸看向曲有书他们,果不其然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疑惑与惊讶,似乎都没明白怎么这群人刚才还在说那样抗议的话,如今却又换了一套说辞。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个道理不管放在什么年代都是行得通的。 商良朝向一直专注看着自己的时青颜笑了笑,随即收回视线,望着所有暗中关注着自己的众木雕师们高声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了,那便现在签订工契吧。” 木雕师们前前后后纷纷应了一声,随即便拾起毛笔签下名字并按下了手印。 将二十六份工契整理好并收进柜中后,商良才眉眼舒展开。 有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了声:“东家,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今后去哪里做工?” “该不会在这里做工吧?可后院的作坊太小了些,地压根不够用啊…”很快又有人道。 “老板,我们要做什么木雕,我做雕刻的时候你可要在一旁指导指导啊…” “… …” 看着新员工们或懵懵懂懂、或跃跃欲试的模样,商良禁不住一笑,扬声道:“诸位不必着急,我们先去醉香楼用过午饭,而后我再带你们去做工的作坊,作坊位于城西郊外,离此处并不远。” “醉香楼?” “可是祥瑞街的醉香楼?听闻那家店生意兴旺,且难以预约到席位,东家竟然预约到了?” “东家真是有心了,听闻醉香楼的醉鸭味道那是一绝,还未出锅便香溢满楼,直叫人垂涎三尺啊…” “快别说了,我都饿了…” “… …” 看着木雕师们一个个激动的神情,商良和时青颜二人相视一笑。 醉香楼他们也是半个月前就预订好了,今日正好楼里有席位,一切进行得都很是顺利了。 席间商良朝着新员工们介绍了时青颜卢非等人,并声明大家往后都是同事,所有人要学会相互照应,争取把店面越做越大,生意越做越红火。 若是做得好了,大家往后还能成为青良雕刻的股东。 木雕师们自然不知道股东这个概念,遂商良又笑着向大家解释了一遍,待听完了悟后,众人对着商良又是好一番恭维。 对于称赞声,商良脸不红心不跳地照单全收了。 带着木雕师们以及三小只前去作坊前,商良悄悄拉住时青颜并亲了他一口。 看着原本莹白的耳尖泛了些红,商良忍不住又附在其耳边吻了吻,轻笑着道:“青颜,你在家里不要太想我,我下了班就立刻回来。” 时青颜只拉了拉他的大手,温声笑着道:“嗯,我等你下班回来。” “东家您在何处?何时出发?”这时门外传来呼唤声。 商良控制不住又抚了抚时青颜的长发,最后才在门外新员工的催促下,领着众人朝郊区而去… “青颜…嗝~,你在看什么呢?人全部都走了…” 喝得醉醺醺的卢非手肘搭上时青颜的肩膀,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空酒壶往口里灌,他醉红着脸道:“咦?怎么没有啦…嗝~” 闻到卢非身上的酒味,时青颜有些不适地微微蹙起眉,但强忍着扶住他快要醉倒的身躯,和曲奶奶一起将其往店铺带回去。 “非哥儿怎么喝了这么多?” 曲奶奶也挺无奈,道:“可能是今日太高兴了,就喝多了…”—— 作者有话说:商老板在线画大饼…(坏笑) 不过他的饼可以成真。(打工人都羡慕哭了QAQ) 感谢在2023-12-10 21:22:55~2023-12-11 22: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宠他的第069天 商良将木雕师们带到作坊, 先是让他们熟悉了一下做工环境,而后再分配好各自的工房, 并道:“诸位今后可以住在作坊,也可回家住宿。若是在这里住则包三食。” 此话一落,众木雕师们都有些沸腾起来了。 商良这话不就是在说吃住免除费用? 他们从未做过有如此高薪、还能够承包吃住的工作,这让他们一时间喜悦得有些心潮澎湃。 然而商良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顿时收敛起激动的情绪,一个个的渐渐神色肃穆起来。 “次日起,作坊将实行轮休制。将七日称为一周, 每人一周有一日休沐日,其余六日则需在作坊内做工,做工由每日辰时至酉时,其余时间则可用来休沐。不过, 眼下我还需要两位助手助我一同管理组织休沐制度,你们有谁愿意来?” 语毕, 木雕师们窃窃私语起来, 好半晌才弄清楚商良这番话的意思。 在得知自己每七日还能得到一休沐日,每个人心中都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此举甚得众心,让他们忍不住想要直呼甚好。 往常他们在其他作坊做工几乎是日日在劳作, 想要休沐回家时也需得告知东家, 如今新东家不仅舍得出高薪聘请他们, 而且还给了每个人必有的休沐日,这着实是令人感到意外之喜! 商良微微勾唇道:“休沐日大家可以回家看望家人, 而我也能够与夫郎好好休息一日。” 众人顿时欢笑出声。 他们头一回觉得这新东家宠夫郎宠得好、宠得妙啊! 毕竟这样的休沐举措倒也着实方便了大家回去与自己的家人好好相处一日,增进与亲人之间的情感联系。 商良见大家笑得欢快,遂也笑着再次问了声:“两位助手,大家有谁愿意来担任?” 闻言, 所有人声音减弱。 商良将众人环视一圈,问道:“没人愿意来吗?” 底下余迟迟拉了拉曲有书的袖口,轻声道:“有书哥哥,你还不敢站起身来吗?勇敢点,想做师父的助手便直接大声和他讲。” “我…我…” 曲有书手心早已沁出了不少汗水,他又抬头眺望了一眼前面坐着的众木雕师,年长者各个神态庄重、沉眉肃目,无形的压迫感袭来,这使得他心脏砰砰乱跳,似乎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眼含鼓励的余迟迟和余岁岁,声音抖着道:“我害怕…” 还未说完,场中便传出一男子洪亮的声音。 “东家,我可以来做您的助手!” 曲有书被惊得瞬间抬眸看去,只见右前方不远处一个青年男子徐徐站起身,从后面看只能见其身姿挺拔的背影。 场前商良朝着起了身的青年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 “东家,我叫高酌,今年二十有三了。”男子不卑不亢回道。 商良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行,你先坐下吧。” 高酌朝向众人抱了抱拳,很快坐下。 他坐下后还回头瞥了一眼曲有书,温和地笑了笑,眉目间隐含鼓励。 曲有书慌乱地撇开视线,这时又听到自己师父再次问了声:“还有谁愿意来做助手?” 余岁岁有些着急地压低声音催促道:“有书哥哥快说啊!不然待会儿有人站起身你就再没机会了…” 手心的汗越握越多,曲有书望了一眼商良,而后闭了闭眼,咬着牙就起了身,随即睁开双眼道:“师父,我也想要做您的助手!” 话落,四周顿时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曲有书紧攥着双手,额头上也出了些细汗,不过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没站起身时一直在瞻前顾后,真正起了身后倒是没那么害怕了。总归是克服了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到头来发现未知也不过如此。 底下众人都有些惊诧一个哥儿怎么也有勇气来管理大家的休沐,不过介于新东家对于此方面的态度,他们都很聪明地只惊讶感叹了一两句后就逐渐歇了声。 商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等到再没人出声后才看向曲有书道:“师父知道了,你做得很不错,先坐下吧。” 他早在刚开始就关注着三小只的动态,只瞧见小书对助手还有些兴趣,余迟迟和余岁岁倒是没有想法。 只是小书有些畏首畏尾的,一直不敢站起身来表明,他心中本还有些失望,未曾想高酌起身表明后,小书也跟着起了身,这倒是让他着实有些意外。 商良欣慰地让曲有书坐下,随后笑道:“既如此,那么此刻起便由高酌和曲有书暂时担任助手岗位,若一个月内大家对于他二人的管理毫无异议,那么后面的休沐制度则由他二人一同管理。” 顿了顿,商良又道:“另外今后每日辰时我将为大家授课一节,我知道在座诸位有许多人是奔着精进木雕技法前来应聘的,故商某也会毫不吝啬,将毕生所学尽数授予大家,还望今后大家务必要努力学习,争取将技艺更提升一层楼!” 话落,众人皆是连连颔首道谢,便连年岁大的木雕师都满眼欣赏地看着商良,与身边人感慨道:“新东家虽然年纪小,但胸襟可不小啊,老夫很是看好他。” 身边人亦赞同颔首道:“新东家眼界宽广,自是能走得长远些…” 商良见众人都没提出什么异议,便明白现阶段再无问题,遂笑着同一旁前不久新招进来的刘腾颔了颔首,接着道:“那么诸位现在可以自行去收拾工位以及床铺,有事可以找刘腾先生以及祈月女士,散会!” 众人面带笑意朝着商良以及刘腾抱了抱拳,随后便逐渐散开… 商良只将刘腾、高酌以及三位徒弟留了下来,并询问高酌:“高兄可会在作坊住宿?” 高酌摇了摇头,笑着道:“在下是京城渠县人,渠县离此处并不远,我可以忙完工后回家。” “也好。” 商良点点头,又看了眼刘腾。 刘腾很快会意,他朝着商良笑道:“东家,那作坊这边平日你们不在时,便放心地交给我和月儿吧,我们定会好好管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商良颔首笑道:“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 刘腾三十来岁,面容和善。 与其夫人祁月一起的工作内容便是管理作坊内众员工的吃住。 他先前招聘时之所以选中刘腾,不仅因为刘腾之前有过待在府宅的管理经验,而且因为其与祈月二人伉俪情深,且待人处事极为真诚,令人相处不久便会心生好感,故最后才和青颜商议后,敲定了刘腾与祈月来管理十间作坊。 将休沐制度具体的实行方法告知高酌与曲有书二人后,商良朝着众人嘱咐道:“你们眼下的任务是要尽快与大家熟悉起来,最好了解他们的个人情况以及性格特点,这样也能方便管理时不会出现差错。” “明白!”三人一前一后地点了点头。 “嗯。” 商良满意地笑了笑,看着刘腾几人道:“若是管理得好,我就给你们加奖金。” 这话让在一旁听着的余迟迟姐妹俩登时瞪大了双眼,余岁岁小声嘀咕道:“早知如此,我怎么也要争个助手来当当…” 商良看了她二人一眼,闷声笑道:“放心,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 若是生意做大了,他也能把余迟迟和余岁岁扶持起来,使其成为可独当一面的管理层。 听到商良这么说,余迟迟和余岁岁黯淡下去的眼神瞬间又亮了起来。 与高酌以及刘腾道别后,商良带着三个徒弟乘坐马车回家。 — 夜间,时青颜随口问道:“夫君,今日进展如何?一切可还顺利?” “很顺利。” 商良一边抚着时青颜的乌发,一边禁不住笑了笑:“只不过新员工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明日开始我便会对他们实行魔鬼训练模式了。不过也没办法,若不将新员工尽快培训好,雕刻出令人满意的作品,那么我们的生意怕是会被人打压。” “生意刚起步不久,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同行正在暗中盯着我们这边的动静,更别提我们还挖了他们那么多墙角过来,他们指不定心里有多气呢,就等着时机好踩我们一脚…” “那也是夫君能力出众引来的,他们生气也无用。” 时青颜被商良搂着,但也不敢靠近其胸口的伤口,遂只能扶住他的手臂接着道:“夫君,我想等你休沐那日将成衣拍卖出去,顺便再贴上招徒启示以及招商公告,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布料店铺。” “好,你将告示写好,我来帮你做宣传。” 商良见时青颜一直在往后面缩,遂再次将其往身前一搂,道:“别怕,我伤口已经好了,不信你摸摸看。” 说着,商良捉住时青颜的手往自己伤口处覆去。 时青颜顿时有些着急,但当手掌贴在宽厚的胸膛上,感受到下面沉稳的心跳声时,他逐渐放松下来,轻轻摸了摸商良的胸口,心疼地询问道:“这里,还疼吗?” “不疼了。” 闻言商良又捉着时青颜的手往那里按了按,而后笑着道:“你看,我没喊疼了。” 将蹙着眉还是满脸担忧的时青颜手臂放入被中拢好,商良紧紧搂着他道:“这样的意外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就一定能够一起想办法应对它。青颜,你说是不是?” 时青颜躺在商良的怀里,感知到身周气息在商良话落后的一瞬有即将暴起的动静,他禁不住心底一笑,回道:“是,我们不用怕它。” 夫君是为了自己、为了欢弟受的伤,怎么说他也要把仇给报回去! 两人心满意足地抱在一起,很快便睡着了… 徒留床榻周边欲汹涌卷起的气息逐渐散去—— 作者有话说:它(天道):你们夫夫俩个说话还真是丝毫不顾及我的乳腺啊。(指指点点) 第70章 宠他的第070天 繁复精美的马车缓缓停下, 从内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她吩咐小厮们将绸缎布匹从后面跟随着的马车中一一小心取出, 而后在行人们的频频注视打量中,领着小厮们悠然步入青良绣坊内。 此人正是韵丝堂的岑夫人,岑今。 “时公子。” 甫一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时青颜,岑今就有些疑惑地顿了顿脚步。 穿过人群,时青颜看到走进店内的岑今,便笑着转动轮椅把轴, 朝着岑今行了过去,唤道:“岑姐姐,您来了。” 岑今点点头,走近时青颜身边担忧地低声问了句:“时公子, 你的腿…” 时青颜笑了笑:“夫人不必担心,我并非是腿疾加重, 而是已经痊愈了, 如今坐轮椅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痊愈。” 叶神医嘱咐过他每日需要定时定量走走路以强健腿肌,但也不允许走得过多, 故一般状况下,他都是坐在轮椅上的。 闻言, 岑今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于时青颜说的话她感到不太相信, 毕竟可从未听说过身具腿疾之人还能够痊愈的, 但即便再好奇她也没急着马上询问清楚,只先和时青颜一起行至桌边坐下。 店伙计领着小厮们将岑今送来的开张礼给放入后院库房, 而时青颜则与岑今相互询问近况。 在了解到时青颜是真的完完全全地好了后,岑今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如此看来那叶神医真真是一名奇女子,竟是比太医署御医的医术还要高超…” 时青颜亦是赞同颔首道:“叶神医是个很独特的人,若是有机会说不定您也能与她认识。” “但愿吧。” 岑今擅于交友, 对于有着大无畏精神的叶秋池早已是敬佩高于好奇。 两人正聊着,商良从一旁走了过来,并示意时青颜往店外瞧。 时青颜将视线投向窗外那辆刚停下不久的马车,可很快车帘却在眼前被人放了下去。 “夫君?” 时青颜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 商良收回视线,只道:“我看见时钰坐在里面,他身旁还有一人不知道是谁,待会儿你可以问问他。” “嗯。”时青颜轻轻点头。 而车厢内,时钰怯怯看向与自己相对而坐的时老太爷,小声道:“祖父,您看见他了么,是不是也觉得我和他长得很像?” 时老太爷时铭缓缓闭上眼,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嗯”。 时钰不清楚此刻时铭在心里想些什么,只再次小心翼翼道:“祖父,那钰儿可以现在去将开张礼送给他了吗?” 话落,时铭却突地睁开眼,一双苍老的眼睛皱纹横生,他紧盯着时钰,沉声道:“钰儿,先前时欢找上门时,你分明还是对他俩兄弟憎恶不已,如今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时钰抿了抿唇,视线飘忽不定,为自己的反常辩解道:“时青颜与时欢不同,他…” “他有何不同?” 时铭冷笑一声,敲点时钰道:“钰儿,你可别忘了是谁拆散了你的父亲与娘亲,也别忘了你的娘亲是如何抱憾而终的!” 顿了顿,见时钰始终垂着双眸闷不作声,他语气很快缓和下来,接着道:“钰儿,你不要被假象蒙蔽了心智。” 过了好半晌,时钰才神色不明地抬起眸子,朝着时铭点了点头,道:“钰儿知晓了。” 说完,还不待时铭再次开口,他很快又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 看着时钰一直盯着一旁未被送出的开张礼默然不语,时铭张了张唇还想再说,最后却是冷哼一声,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车厢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直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时钰撩开一点儿车帘,任凭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扑打在自己麻木冷漠的面颊上。 望着绣坊门口急急走出店门的时青颜、以及紧随其后走出来的商良二人,他掀开车帘正想打一声招呼,但很快想起时铭还在身边坐着,遂只得将车帘一放,彻底隔绝了时青颜凝望过来的视线… 望着愈行愈远的马车,时青颜蹙起眉,他抬眸看向身旁的商良,疑惑道:“夫君,哥哥他怎么离开了?” 分明前几日还笑着和他说,等到绣坊开业这日会过来撑场子的,可怎么来了又走了呢? 商良皱了皱眉而后很快缓缓松开,他摸了摸时青颜的后脑勺安慰道:“估计是他有什么急事。” 青颜没看到马车中的另外一个人,可他却是看到了。 若是没猜错的话,那名老者应该便是时家的掌权人,也就是与青颜有着血脉关系的爷爷,时铭。 原著是有关于主角二人的爱情小说,对于主角父母的事情也是一笔带过,压根都没有细细说明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便连时铭也只出场过一次,还是时欢去时府跪地请求他帮助拯救青颜的那一次。 时欢成为西陵国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后,也没有再去深究父母一辈的事情,估计也是因为时府有着长相与青颜相似的时钰。 不过依照今日的情况来看,时铭对于青颜和时欢的存在很是不满啊… 想到这,他心里难得的有些窝火。 自己看得比宝贝还要重要的人,怎生其亲生爷爷竟是这般无理取闹之人,还将上一辈的恩怨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一家之主如此是非不分,难怪时府已经开始逐渐走下坡路、不复往日的荣光… 瞥见时青颜瞬间变得有些落寞的神色,商良顿感疼惜,遂忙笑着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店里带,边走边转移其注意力道:“说不定时钰忙完了就会过来了,我们先带着大家去醉香楼用午膳,岑夫人还在店中等着我们。” “嗯。” 时青颜回眸又看了一眼时钰离去的方向,而后才和商良一起走进店里… 开业首日总是忙碌的,众人一直忙到夜间亥时才准备关张。 两位伙计将店门关上,几人纷纷道别后便各回各家,商良也推着轮椅与时青颜一同往齐乐街而去… 弯月高悬,月色如练。 二人身周被渡上一层似有若无的银色光晕,如水月光映照在时青颜的侧脸,衬得他面容愈发的清润。 亥时大多店铺已关张,街道上虽然还有不少人,但也较为零散,不似白日那般拥沓,故此时商良推着轮椅在街道上行走,也很是顺畅。 今夜的月光是少有的明亮,他看着月光,突地想起现代曾经流行过的表白语,心里想着,遂也开口说了出来。 “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 时青颜微微侧过面颊,眨了眨双眼问道:“夫君,你刚刚说什么?” 此情此景,眼前人是心上人。 商良顿下脚步,在时青颜身前蹲了下来,再次缓缓开口道:“青颜,今晚的月色真美。” 时青颜神色一顿,注视着商良泛着点亮光的双眸,很快勾唇笑了笑:“对,很美。” 看着时青颜有些不明白的模样,商良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咳一声后很快起了身,面颊还有些滚烫,心想自己怎么和个年轻小伙一样,尽想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说些肉麻的话,青颜平日怕不是早就听腻了,遂面色很快恢复如初,扬声笑道:“回家喽!回家庆祝青良绣坊开业首战告捷!” 时青颜禁不住轻笑出声,家中还有曲奶奶等人在等着他们回家汇报战况,可不是还要回家再庆祝一次么。 难得见夫君这么开心地欢笑出声,这般畅怀的笑声使得他今日因为时钰没来而生出的烦闷顿时挥扫一空。 抬眸望向头顶的月亮,时青颜微微笑了笑。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 待回到家后,商良二人将开业的盛况与大家说了说,众人顿时心下安定不少。 曲奶奶拄着拐杖走到时青颜身边坐下,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递给时青颜,笑着道:“青颜,这是时钰让小六送来的,说是近段日子有些事,他下回儿再来找你。” “哥哥让小六来了?” 时青颜面色微鄂,他伸手接过木匣而后徐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时钰之前和他提起过的参脂膏。 参脂膏乃是宫中贵人才能使用的祛疤膏,千金尚难以购买,而时钰竟是真的弄来了一些。 时青颜心中微暖,他将木匣收好,随后朝着曲奶奶笑了笑:“多谢奶奶。” 见时青颜开心起来了,曲奶奶亦是感到开心,她摆了摆手道:“这要说什么谢谢。” 商良在一旁听着,知道时钰对青颜的上心也感到很是欣慰。 解铃还须系铃人,青颜明显是比先前欢愉了不少,时钰在他这里已经是个合格的好哥哥了。 — 与此同时,渡风县太守府。 乐若淳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四周围绕着自己的人,缓缓开口道:“我预测有误,王横今夜便会将通缉令送往京兆府,通缉令下发的时间提前了。” 话落,众小妾们顿时变得焦急起来。 “那可如何办才好?商匠师他们可能就在京城,若是因此被抓入大牢,那该怎么办?” “若是夫人状告不成,那商匠师他们岂不是会被我们拖累。该死的王横,怎么之前还畏畏缩缩的,现在不过是外面在传他不举,就急着表明自己是真的不举了…” 可不是么,全国通缉令的下发不正表明了王横那处是被无畏之人给毁掉的。 而这也归于“残害朝廷命官”一类刑案! “若害得商匠师他们被关进大牢,大不了我们和乐姐姐一起去京城,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还能容得王横那畜牲为非作歹!” 众人闻言皆义愤填膺起来,一副不将王横弄死便誓不摆休的模样。 乐若淳见状忙安抚众人道:“大家别害怕,我们的第二计划也提前实行便是。” 众人闻言顿时有些泪眼婆娑。 原本一直拖着没有实行计划,只是因为他们不忍这么快就分离,而今因为王横不按计划出牌,遂只能也将计划提前实施。 他们全部靠近乐若淳,一个个的与其拥抱了一瞬,表达了自己的不舍。 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乐姐姐,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嗯。” 乐若淳有些如释重负般地牵起唇角笑了笑,比之平日的她更为耀眼了几分。 她等待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时刻。 王横,我准备好了。 你呢? 你准备好了被我们大家制裁吗?《 》 70-80 第71章 【倒V结束】宠他的第071天 后面几日, 时青颜见店铺门口时不时就有客人往店内探望打量,便着张集去询问他们是否有意愿应聘, 他们支支吾吾着,嗫嚅了许久才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摇了摇头很快就离开了。 那模样似身后有豺狼虎豹一般。 张集看了眼即将暗下来的天色,而后有些泄气地走到柜台旁,和时青颜道:“郎主,今日怕是又无人应聘了。” 时青颜轻轻搁下毛笔, 抬眸笑道:“放心,再过上一两日情况就会好起来了。” 有意愿应聘者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店铺,他又何尝不是借此机会在了解外面的形势变化呢。 虽说眼下众人还在观望,但想必再过不久, 便会有人来上门应聘了。 他得先提前和夫君商量好另外租赁一家店铺的事情,不然店铺恐会小了, 届时新员工来了也无处做工。 心中才想着, 熟悉的马车于店前缓缓停下,时青颜立刻就起了身, 勾唇扬声道:“夫君!” 说完,他走出柜台, 而后向店门外而去。 “青颜!” 商良应了一声跳下马车, 等到三个徒弟纷纷下了马车, 他才让张集牵着马车去后院。 商良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时青颜,而后和其手牵着手回了店铺, 一边走一边问道:“今日如何?可有人前来应聘?” “没有。” 时青颜缓缓摇头,他握了握商良的手,道:“许多人正在观望,可能是由于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来尝试, 故他们心有忐忑,一时不敢来应聘。但我想,只要有一人来应聘了,待看到成效后,会有更多人愿意来尝试一番的。” “不错。” 商良见时青颜自己想得通透,便也不再多说,只道:“青颜,我们是不是应该再租一间店铺,否则位置不够。” 时青颜微微睁大双眼,他眸底划过一丝笑意,轻笑道:“我刚刚也想到了这件事,夫君倒是与我想法一样。” “那可不。”商良得意扬眉:“我可是你的夫君,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说是不?” “是。” 时青颜勾唇笑着将商良逐渐靠近脸颊的脑袋往一旁轻轻推了推,而后道:“夫君,你和我提起这事,可是有想法租赁哪家店铺了?” 他知道夫君素来不做无准备的工作,既然提这事,那必定是心中有主意了。 闻言商良正色道:“对,我和江小姐询问过这附近还有没有闲置店铺,她说江老爷还有一家闲置店铺位于祥瑞街。我想着租赁其他人的店铺怕是幺蛾子多,遂决定租下江老爷的那家店铺,隔日休沐我们一起去看看,青颜,你觉得怎么样?” “好。”时青颜点点头,对此毫无异议。 他有预感开一家绣坊以后麻烦绝不会少,若是租赁的店铺不会出问题,那着实会省心许多。 只是… “夫君,你有没有想好谁今后来管理青良雕刻店?” 商良扶住时青颜的双肩让他先坐下,而后倒了杯茶水,不急不缓回道:“此事不必担心,我打算请马老来暂时做做掌柜,他在江府有管理账本的经验,我相信他。” “马老?” 时青颜有些疑惑:“可他不是…” 商良喝了口茶,朝时青颜挑眉笑道:“可他是江府的管事是吧?没事,他老人家已经退休了,我问过江小姐,她说马老每日闲着也是无事可做,倒不如管管账本活跃大脑,何况马老自己也觉得可以。”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马老年岁大了,只能暂时做做,此期间我还需要另招掌柜。青颜,我们先招聘两位掌柜吧,雕刻店一位,绣坊一位,你觉得如何?” 时青颜想了想,自己若是想将绣坊做大,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店中管理账本,遂很快点头,应了声好。 — 去祥瑞街看店铺那日,商良与时青颜看过后觉得很满意,遂二话不说便签了赁契。 二人笑着同马老道别,正准备上马车时,见到前方一列人正徐徐朝这边走来。 其中戴着白色面纱的时钰极为惹眼,令人一眼就瞧见了。 商良早已知道时钰暂时放下成见,并与青颜相处平和的事情,虽然心中对于时钰还是不喜,但因为其是青颜的哥哥,遂还是朝着他抱了抱拳以示尊重。 不料时钰暼了他一眼后轻哼一声,也没理会他,而是隔着一段距离朝向时青颜扬了扬手,高声喊道:“时青颜!” 时青颜身形一顿,接着便笑着也朝时钰挥了挥手。 时钰身周零零散散围绕着几个人,大多是头戴帷帽、亦或者也是戴着面纱的女子哥儿,在听到时钰的招呼声时,他们皆是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 时青颜? 是谁?为何也姓时? 马车旁的人也头戴帷帽,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见其身形颀长飘逸,可见也是个美人。 只是这美人,他们从未见过啊? 时钰一年到头来会出几次府,如何识得这时青颜? 他们心中有许多想要问的问题,但见时钰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后便没了下文,遂只能能把疑问压在心底,想着待会儿再问。 时青颜亦等了会儿,见时钰只看着自己没再说话,遂又笑着朝其高声道:“若是哥哥无事,我们便先离去了。” 时钰神色淡淡,态度冷淡地点了点头。 时青颜上马车前又道:“哥哥若是得空了便来找我。” 这回时钰没再点头了,时青颜好半晌没等到他的回应,心中有些失望地同其道别一声,而后和商良一起上了马车,在时钰等人的注视下离开了祥瑞街… 时钰身边人也跟着其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等到时钰收回目光继续前行时,他们才纷纷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时钰哥哥,刚才那人是谁啊?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时青颜?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我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 …” 耳旁零碎的询问让时钰感到些许烦躁。 身边这些人全是母亲那边的表亲姊弟,平日来往也不多,可不知怎么今日他想出府四处逛逛,便一窝蜂地全部跟来了。 大概是见他最近出府次数多? 时钰摆摆手,正想唤小六去把马车驱使过来时,身后有人惊声道:“我想起来了!” 时钰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听到后面的表姐接着大声说了句:“我想起来时青颜是谁了!” “他不是那时欢说过的、还在山村里需要去拯救的哥哥么!他怎么来京城了?” “真的假的?时钰弟弟何时和他认识的?” “我听刘小侯爷说他见过一个和时钰哥哥长得相像的人,难不成便是这时青颜?” 不知是哪个词触到了时钰心中的火苗,他压低嗓音,神色冰冷怒斥了一句:“够了!不要再说了!” 这脱口而出的低吼声给众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时钰愠怒的神色,他们面面相觑后选择噤声。 时府中所有人都知道,时老太爷和时二少爷时钰最是忌讳听到与时三爷有关的一切。 可是想到时钰刚才见到时青颜时还打了声招呼的模样,他们互相看了看,眸底划过一丝不解。 时钰不关心身边人都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本可以去找时青颜喝个下午茶的,如今却都被他们给破坏了。 他没了好心情继续闲逛,遂很快唤小六牵着马车过来,不顾其他人作何反应,径直乘上马车向时府而去… — 眨眼间到了三月。 商良抽空去了将军府一趟,将制作完成的紫光檀刀鞘交给左大小姐左静楠,并道:“左小姐,刀鞘商某已经制作完成,您用用,先看一看好不好使?” “劳烦商匠师了。” 左静楠点点头,接过后便将弯刀插/入刀鞘,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而弯刀也很顺溜地就进入了刀鞘中,稳固的仿若天生一体难以掉落,再将弯刀拔出时也异常流畅,没有任何不适感。 左静楠放下弯刀,朝着商良满意笑道:“很合适,用着也很舒服不费力,商匠师,真是谢谢您了!” “左小姐客气了。” 见到客人满意,他心中也开心。 接过白杏递过来的小钱箱,商良朝着左静楠主仆二人道过别后,便离开了将军府。 他得回去将图稿画好,众木雕师的雕刻水平已经拔高了一个层次,他得将图稿画好分发给众人… 翌日,木雕师们接过图稿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个长着两只耳朵的动物,其额上还有一个大大的“财”字。 有人不理解这动物是什么,遂在商良发完图稿后问道:“东家,此为何物?” “这个叫做招财猫,是猫。” 商良回以他一笑,而后又面向众人接着道:“这份招财猫的图稿我交给大家,是希望大家能够依照图稿将其雕刻出来,雕刻品大小的具体数值我已标注好,你们便和平时一样,把它当做一个任务来完成。” “不过,这次的任务仅有一次失误机会。每人拥有两块乌木材料,若是完成任务则雕刻品上架出售,之后可以得到一笔提成;若是任务失败,则扣除这个月的部分工钱。故还请大家严肃面对此次工作任务!” 话落,底下众人有人神色兴奋,有人愁。 商良见状笑了笑,又道:“有哪里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找我,这一次我会和你们一起完成这项工作。” 此话一出,众木雕师们神情都颇为激动。 他们虽然见过东家做出的雕刻成品,但也从未和他进行过同一项工作任务,这次东家竟然也会来雕刻招财猫,这使得他们内心澎湃。 毕竟有了对比才会有进步嘛。 众人摩拳擦掌,誓要做出的招财猫不比商良的差!——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2-14 14:20:52~2023-12-15 00:4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宠他的第072天 商良对于众木雕师们的竞争意识心中有数, 他倒是乐见其成,只希望众人学有所成, 将雕刻技法提升上来。 由于这个月的定制名额还未放出,他便可以在这段时间先把招财猫给雕刻好,待将第一批合格的招财猫上架后,再通过市面反响来策划下一次的雕刻品营销。 这日,商良忙完后伸着懒腰走出工房,外面阳光普照, 秃树吐出嫩绿新芽,让人见之不由神清气爽。 身后刘腾也跟着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叠点心,商良和他一一在亭内坐下。 “东家, 请喝茶。”刘腾醒过茶,将泡好的茶水递给商良。 “多谢。” 商良接过一饮而尽, 他躺在靠椅上眯了会儿, 随后睁开眼问道:“祈月呢?她还没回来?” 刘腾笑了笑,回道:“她还在购置核桃, 等回来了我们便可以炸核桃油了。” “嗯。” 商良起了身,正准备回工房继续工作时, 刘腾又道:“东家别着急工作, 我还有一事没有和您说。” “何事?”闻言商良又坐了下来, 等着刘腾开口。 刘腾手指朝着对面的作坊指去,并道:“东家可知道对面作坊属哪家石雕店铺?” 商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后收回视线回道:“意石的作坊。你问这个可是有什么问题?” “确实有。”刘腾放下手,朝向商良笑道:“东家,意石作坊的领事昨夜来了一趟。” “哦?”商良挑挑眉:“他来这说了什么?” “他说他的东家想与您见一面,不知您是否愿意?” 闻言商良沉吟一会儿, 很快点头道:“行,就明天休沐日我去与他见一面吧。” 当朝石雕产业盛行,而玉雕因为材料价值问题,故市场只集中在皇室贵胄间,民间亦有,但占比不多,所以他可以先结识一些石雕产业的老板,待了解一番后再思索该如何发展石雕生意。 他起了身朝工房走去,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两个多月前还在永安镇时,他曾答应过梁庄主会在三个月后还清债务,可是眼下受王横那道通缉令的限制,他无法回去永安镇,这里也没有相熟的人可以帮忙把银两带到永安镇去。 即便有,那梁庄主也不知是好是坏,会不会同王横那货沆瀣一气,会不会在收到债款后把自己的行踪给透露给王横,别到时为了还清债务还把自己给坑进了大牢。 不过,若是不能按时还清债务,他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夜间,商良沐浴过后散着湿漉漉的长发步入寝房,见到时青颜正坐在桌前看书,他疾步走过去,俯下/身,一把圈住时青颜的腰身,小声嘟嚷着道:“青颜,怎么还在看账本?不困吗?” “有些困,但我在等你。” 时青颜将书本合上,偏头蹭了蹭商良的面颊,而后起了身拉着商良走到榻边坐下,他一边替商良擦着头发,一边道:“夫君,你别惦记着商晚成欠下的债务了,欢弟已经回信说再过一段日子通牒文书便会交到我们手上,届时我们所有人的户籍信息都不会有问题。” “只要我们打死不承认,那王横也无可奈何,故再晚些、等到安全了再回去还债也不迟。若是梁庄主因为还债时间晚了而不悦,那我们便多给些银两给他以作赔罪,总之,你不能罔顾自己的人身安全回去!” 时青颜说这些话时,语气少有的恶劣无赖,但在他眼中也是可爱得不得了。 商良忍不住翘起唇角,轻声笑着附和道:“是是是,你说的对!为夫都听你的,便暂时不冒险回去还债了。” 被时青颜这么一说,他心中的憋闷与愧疚少了不少。 转过身,商良将时青颜抱住,一边吻他,一边将他手上还拿着的巾帕给扔到一旁,而后扶住他的腰身,随之一同倒在床榻上… 时青颜被商良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双手不自觉撑住商良的胸膛,好让自己有间隙吸口气。 两人衣裳渐乱… 待余光瞥到其胸口上还未褪干净的血痂时,时青颜才似突然惊醒般地小声开口唤道:“夫君…” 此刻商良哪还能听到时青颜说了些什么。 他不但觉得浑身燥热,而且还在看到时青颜红艳艳的薄唇带着些水光后,血气全往脑门冲去,紧跟着下面就有些难受了… 见商良非但没理会,反而还将手指伸向裤腰,时青颜顿时更急了,他提高早已哑了的嗓音,再次唤了声“夫君…夫君…别…” 被时青颜躲避了好几次后,商良才掀起染了些水雾的眸子,迷茫地看向他,声音沙哑,语气疑惑道:“青颜,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弄得你不舒服了?” 听到这话,时青颜面颊倏红。 他缓缓摇了摇头,而后轻声道:“夫君,你的伤口还未完全痊愈,实在是不宜剧烈运动…” 闻言商良闷笑一声,笑得胸腔都在轻轻震动,随后他看向时青颜,缓缓重复了一遍:“不宜剧烈运动?” 时青颜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竟然脱口说出这般令人不齿的话。 他侧过头,雪白的耳尖绯红,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是对商良无声的回应。 商良忍着不适,抚着时青颜的面颊回正,而后同其面对面,低声笑着安抚道:“放心,你夫君我身强体壮,这样的剧烈运动还是使得的。” 时青颜看着商良眨了眨眼睛,眸中满是不赞同。 见青颜倔强地没有开口同意,为防其担心,商良最终还是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一口气将蜡烛吹灭后,他抱起时青颜,两人往榻上一躺,被子一盖,瞬间遮住了他二人某些无法言说之处。 商良躺在时青颜身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觉得身体有些燥得慌,怎么也消腾不下去,遂很快还是微红着脸抱住时青颜,小声喃喃道:“青颜怎么办?我还是有些难受…” 话还未说完,修长微凉的手指覆了过来。 时青颜脸颊红得似将滴血,索性趁着夜黑商良也看不清,遂贴近商良耳旁,快速低语道:“夫君,我来帮你。” 商良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捉住时青颜的手指,回道:“好啊。” 长夜漫漫,不时传出的压抑声响惊走窗外偶尔逗留的鸟儿,使得树上刚生出的嫩芽也被撞掉了些… — 翌日,目送商良他们乘上马车走远后,时青颜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胳膊,转过身正准备朝柜台走去,这时门外突地快步走来一人。 “郎主,您等等…” 时青颜回眸一看,入目的是一个面貌陌生的布衣女子,她穿着的衣裳很整洁,虽然能看出被洗过很多次的模样,但也是干干净净的,不见半点脏污。 见时青颜打量过来,胡采不由得抓紧了衣裳一角,皲裂得有些燥疼的手掌摩挲着粗麻布料,本该更为疼痛些,可她却好似早已习惯了一样,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 亦或者说,即便是痛,她也早已麻木到习惯了… 时青颜见她紧张,遂笑着温声道:“您可是有事要和我说?若是有事,您便先进来坐一坐吧。” “我…我…”胡采嗫嚅着嘴角,好半晌才应了句:“好的,郎主。” 她跟在时青颜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店铺,半点也不敢东张西望。 两人于内室桌前坐下,徐才给一人斟了一杯茶后退了出去。 时青颜能看出来眼前女子是匆忙赶过来的,遂先是抬手示意她饮一口茶水,自己也饮过一口茶水后,才看向始终握着茶杯不放、也不开口说话的胡采,率先开口问道:“您可是想来应聘绣工?” 胡采忙闻言不迭点点头,道了句:“是!” 很快,她面上的丝丝喜悦褪去,又皱着眉说道:“郎主,我会做刺绣,可是做得不够好。您…您愿意招我吗?” “当然愿意。” 时青颜笑着道:“我做得也不够好,但是我们可以学习,只要学习了必定能够做好!” 说这话时,时青颜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这使得一直在关注着他神情的胡采心底放松了些。 “谢谢郎主…谢谢郎主愿意招我。” 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这青良雕刻店果然和大家说得一样,特异独行。但她喜欢,也很感激,觉得郎主他真真是极好的人。 时青颜见胡采不再如先前一样神情忐忑了,遂又笑着随意问了问她的情况。 胡采对于时青颜这样温柔的人毫不设防,很快便娓娓述说起来… 胡采的丈夫名为肖小豆。 自从两年前卖鲜鱼的营生出了问题,肖小豆便整日里拿着积蓄花天酒地,并且对着胡采及其五六岁的儿子肖琑也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如今家里积蓄所剩无几,胡采念着肖琑上学堂的问题,遂前来应聘。 听完后,时青颜渐渐神情凝重起来… 待胡采说完后,他蹙起眉,沉吟良久后问道:“胡小姐,您对您的夫君还有希冀吗?” 胡采被这问题问得一愣,好久后才红着眼眶点了点头,道:“有的,即便是现在这样了,但我还是希望他会好起来。两年前营生没出事那会儿时,他对我和琑儿还是很好的…” 时青颜点点头:“我明白了。” 顿了顿,他又道:“胡小姐,若是您被您夫君发现了来此处做工,他怎么也不肯答应的话,您便可以带着琑儿来这里住。” “多谢郎主,真的…太谢谢您了。” 胡采对于时青颜这样的包容既是感激又是感慨。 虽说还未见过东家,但见这年轻小郎主如此温柔沉着,全然一副他说了算的模样,她心中顿时颇为感慨,想着这尚未谋面的东家怕是个极为难得的宠夫之人啊… 第73章 宠他的第073天 城西郊区。 意石作坊。 在领事的带领下, 商良与刘腾一起步入意石的石雕作坊。 迄今人类包罗万象的艺术形式中,没有哪一类艺术形式能够比石雕更为古老了, 并且在电动工具并不发达的时代,相比于木雕这类艺术形式,石雕的工程量更大,耗时也更长,不仅需要雕刻工匠具有一定的体力,而且还十分考验工匠们的耐力与韧劲。 一路上, 领事引着商良二人穿梭过面积广大的工房。 工房内十分安静,每一位石雕工匠的工区都相隔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他们全都在专注地打磨着其手底下的石雕作品,便连察觉到商良三人进来时, 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后便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手持钎子和雕刀切割修整着石料… 商良暗自打量着, 注意到意石的作坊不仅面积大,而且石雕工序相比永安镇上石雕厂的工序而言, 更为细致完整了许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作坊的角落那儿, 他还看见有两名工匠正在调制粘土, 显然是在做制作陶器的准备工作。 京城不愧是京城, 在其他地方鲜少见到的陶器,而今这里的作坊已经在开始发展制备了, 也难怪京城建筑大多是砖瓦铺就的屋檐,想来技术再成熟些,不日便将惠普全西陵国的百姓。 只是他一路观察得仔细,倒是没有看见有人做玉雕。 待出了作坊, 领事一面走,一面同商良热情地攀谈道:“商老板,承蒙您今日到来,东家在知道您今日会来作坊,早已着人在备午饭。如若不弃,还请您今日便在此用午饭。” “行。”商良唇角微扬,自是应了下来。 与领事一番闲聊下来,他了解到意石东家名为郭启兴,不仅其己身擅于制作石雕,而且手下作坊生产出的石雕品大多对口皇宫府宅进行销售。 聊起郭启兴白手起家的发家史,领事满脸自豪,简直没个一天一夜不能说完的模样,待几人行至厅堂内,郭启兴看向还不打算停歇下嘴的领事,有些无奈地重重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领事这才注意到已经到达厅堂了,他忙停下闲聊,朝着商良两人笑呵呵地道:“二位先请坐,我去唤人上茶来。” “劳烦了。” 商良朝他抱了抱拳,而后又朝着郭启兴微微颔首,道:“郭老板。” 郭启兴亦回了一礼,扬手道:“二位先请坐。” 商良点点头,和刘腾一起在离郭启兴不远处的位置坐下,待郭启兴也坐下后,他才开口笑道:“郭老板果真仪表不凡。刚才商某听领事提起您时,就想着您该是气宇轩昂、才华出众之人,如今一见,还真是!” “让商老板见笑了。” 这一连串夸赞使得郭启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看向商良笑道:“商老板,不瞒你说,郭某约你见这一面,只为结交你这个朋友。” 先前商良刚进厅堂时,他甫一见到就有一种一见如故之感,而后商良开口便说得他心花怒放,且不说本就是打着结交的目的,就单论商良出神入化的雕刻技法,他也想要结识一番! 商良点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郭启兴不过三十来岁,他本是世家子弟,却因痴迷于雕刻而不入仕途,进而被族人打压,后白手起家成立意石,在京城称得上是富甲一方。 他的经历与自己的有相似之处,二人若是结交,自是会相逢恨晚。 上个月爆火的[众生相]竹雕使得商良风光无两,青良雕刻的名头亦是炙手可热。对于竹雕,郭启兴一向很感兴趣,毕竟石雕木雕不分家,二者皆属雕刻大类,同承一脉且相辅相成。 就着竹雕两人开始聊了起来,从理念到设计,他们聊得不亦乐乎,直恨不得聊个三天两夜,便连领事提醒他们先喝口茶,他们也是将茶水一饮而尽后便又接着聊… 眼看天色渐晚,刘腾轻声提醒商良一句:“东家,快至戌时了…” “嗯,知道了。” 商良应了他一声,而后又转眸准备接着同郭启兴高谈阔论时,听到刘腾有些无奈再次叹气一声:“这会儿郎主怕是等急了…” 只此一句,商良立刻住了嘴。 是啊,怎么就戌时了呢?明明用过午饭也才没聊多久啊? 他有些歉意地朝郭启兴笑了笑,还未开口解释便听到后者宽容地笑道:“商弟,弟夫郎该是在家里等着你,郭兄也不便留你在此用晚膳了,等到下次你带着弟夫郎过来,我们再一起用膳。今日你就快些回家吧,免得弟夫郎着急。” “好,郭兄我们下次再聚!” 商良起了身,朝郭启兴抱拳道别。 等到夜间回家时,还未至店铺前,商良远远就看见时青颜正站在店门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张望,如画眉目间还带着些几不可察的担忧。 而在发现商良驱使着马车愈行愈近时,那缕缕担忧才倏然散去。 商良很快下马,将马缰递给张集后,几个大跨步走到时青颜身边,道:“青颜,我今日与郭老板聊天忘了时间,你在家等急了吧…” “是。”时青颜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他确实有些害怕,害怕商良会和上次一样遭遇意外。 平日商良都是过了酉时便会准时到家,今日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他刚才还在想,若是商良再没回来,他便让徐才租一辆马车带着他去作坊。 他无法承受商良再次受伤。 若是可以,他当真希望自己能够与商良一直待在一起,这样即便商良遭遇意外,他也能够奋起身躯帮其抵挡。 商良闻言抱紧时青颜,轻轻抚着他纤薄的后背,带着歉意道:“是我不好,今后我一定准时回家。” “嗯。” 于此方面,时青颜罕见地有些强势。 一旁无意听到两人对话的徐才心中暗暗吃惊,有些想不到东家竟然会这么听郎主的话,便连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都答应了下来。 而且,东家不过是晚回了半个时辰,这有必要道歉吗? 他有些不太理解,只觉得东家宠郎主宠得过头了些… — 月初定制名额开放那日,青良雕刻门庭若市。 店内众人都忙得有些脚不沾地,待定制名额确定后,不少客人才有些兴致阑珊地纷纷离去。 不过也有不少人留在店中,询问时青颜是否可以定制刺绣品,时青颜认真地一一回复:待到五日后青良绣坊开业,便可以定制刺绣品了。 虽说目前只有他和卢非,以及胡采三人,但也是可以做些简单的刺绣品用来出售的。 相较于木雕,刺绣品的完成时间更短,故可以在数量上有些追求,毕竟薄利多销也是一种做大生意的手段。 时青颜忙完后将雕刻定制人留下的字条看了看,了解到这次定制的不是木雕品,而是玉雕品。 他将字条收好,刚准备打开书本翻阅,这时店门口徐徐走进一人。 “时公子!” 时青颜抬头一看,原来是梅大师来了。 他走出柜台,朝着梅春一笑,道:“梅老。” 梅春微微颔首,二人进了内室坐下。 喝过一口茶后,梅春直奔主题开口问:“时公子,商小友他呢?他不在店里?” “夫君在郊区作坊忙。” 时青颜微笑道:“梅老可是找他有事?” 梅春点点头,他瞥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徐才,时青颜便朝着徐才挥了挥手,示意他暂避。 待到内室只有他二人时,梅春才在时青颜疑惑的注视下接着正色道:“时公子,是这样的。陛下他想要商小友进宫一趟,还请你届时告知商小友,看看他何时有空。” 时青颜静静听完后,神色微微讶异,再次确认了一遍:“陛下想让夫君他进宫?怎么如此突然…” 难不成陛下也是听说了夫君的雕刻技艺强,故才让他进宫? 提及此事,梅春讪讪笑了笑,而后苦恼解释道:“是我近段日子一直在琢磨[众生相],又碰巧被陛下见着了,遂陛下问了问我,对于[众生相]他也很感兴趣,就想着让我择日带商小友入宫一趟…” “原来如此。” 时青颜了然点头,心底松了口气,他笑着道:“梅老您放心,我会将您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夫君的。” 陛下他没有下旨强逼夫君进宫,想来也是个心地极好的皇帝。 “也行…”梅春若有所思道:“若是商小友同意了,你便让他去城东尾花巷街道尽头的梅府找我,我这几日会一直在府中。” “青颜知晓了,多谢梅老。”时青颜抱拳道谢道。 — 入夜时分,时青颜将梅春的话转告给商良。 商良听过后,不做多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道:“那我便明日进宫吧。” 他想起老大夫曾说过的话,遂想着先进宫去找皇帝帮帮忙,看看能不能请来医术高超的御医来为青颜看看腿。 太子李清越身边的神医行踪不定,即便是李清越想请神医来京城一趟,那位女神医也见不得能请到,故眼下不能请到神医,便先去宫里碰碰运气,看看老御医能不能给青颜治腿。 青颜的腿疾将满一年,若再拖下去,恐怕终生不得治愈,且随着年岁渐长,一到冬天青颜的腿疾便会加重。 绝不能再拖下去了! 商良心底一边祈求着老御医能够诊治腿疾,又一边希冀着女神医能来京城。 虽说不忍青颜受苦,但若是能治好,青颜今后也能少些苦痛,故长痛不如短痛,他会一直陪在青颜身边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2-16 16:30:56~2023-12-18 00: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pl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宠他的第074天 翌日, 依照梅春的嘱咐,商良在梅府前下了马车。 光看外表, 梅府很是不起眼。 除了一二株散发着暗香的白梅屹立在府宅两侧,在府门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行人侧目的地方。 “东家,这里便是梅老的府邸?” 张集牵着马缰,有些好奇地看向眼前的梅府。 若是有人和他说此般落魄寒酸的府宅,会是那二话不说便一掷千金的梅老的住所, 他可要当个笑话听了。 舍得出一千两黄金购买一个工艺品的人,怎么可能生活得这么简朴。 商良也有些不太相信,再次环顾四周一番,确认这里是尾花巷街道尽头没错后, 他才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他上前一步, 叩了叩木制的府门。 不多时府门便打开了, 从内走出一个老妪,她笑着问道:“小伙子, 你便是商匠师吧?” “是。”商良点点头。 “那你先进来坐坐吧,待老爷整理好仪容, 你们便可以进宫了。” 说完, 老妪便先提前一步转身向府内而去。 商良凝眉打量了一番老妪, 觉得这人并不像是家仆,极有可能是梅老的夫人。 他朝着张集扬了扬手, 让其先驱使马车回去,而后跟在老妪的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在厅堂等待梅春的间隙,商良不经意打量着四周环境,见无论是桌椅摆件, 亦或者是窗棂门楣,都多多少少有些雕花样式,府宅虽清简,但却格外典雅,叫人内心沉静。 正负手观赏着书画时,梅春笑着走了进来。 “商小友来得这么早啊。” 商良回眸看向梅春回以一笑:“是啊前辈。” “你可用过早膳了?” “晚辈用过了。”商良点点头。 梅春走近商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见其身前挂着的是自家夫人画的寒梅图,遂笑道:“这幅画为老夫的夫人所作,名为[独梅],如何?可还不错?” “料峭春寒,独梅静绽。”商良真心地夸赞道:“很有意境的一幅画。” 梅春闻言喜不自禁,他神色专注地看着独梅,道:“这是我夫人为我专门作的画,当时我还是个小学徒时,她见我时常郁郁寡欢,便作了这幅画送给我。如今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和我夫人已垂垂老矣,但这幅画却不会,它会一往如初。” 记忆虽旧,鬓发虽白,但情谊长存。 商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陪着梅春用早膳时,商良注意到府中除了梅老与其夫人,再无其他人出现,便连仆人也未曾看见过一个。 他动了动唇角,最终还是好奇问了声:“前辈,您府内的其他人呢?” 梅春拿着巾帕擦拭过嘴角,而后笑着同商良道:“这里只有我和我夫人二人住。” 意思是,不但没有仆人,而且也没有孩子。 商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没再多问。 倒是梅春又特意解释道:“我夫人年轻时身体受了寒,故一直怀不上子嗣。原本我们因此整日整夜地焦虑不已,后来也就慢慢想通了。子嗣并不是必须要有的,人生能得一真心人,便已足矣。” 商良亦是赞同道:“前辈说得不错。” 若是可以,他也并不准备和青颜要孩子。 他舍不得青颜受分娩之苦。 梅春听到这话颇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自己和夫人已经是这世上少有的奇异人了,未曾想这年纪轻轻的商小友也有着同样的观念。 可外界传言商小友不是很宠夫郎吗?怎么会想着不要子嗣? 两人在梅夫人的注目下乘上开往皇宫的马车,待到达一处宫门后,梅春和商良道:“剩下的路不可乘坐马车,需步行。” 商良点点头,与梅春一起下了马车朝偏殿而去。 途经之处,偶见三两成群的宫人垂首低眉路过,对于商良与梅春二人视若无睹,处处肃穆庄重的模样叫人看了心里无端紧张。 梅春瞥了一眼身后的高大青年,见其身姿挺拔、面容坚定,如一株傲然而立的松柏,丝毫不见慌张之色。 就快要面圣了,商小友难道就半点也不怵? 商良目不斜视地走着,别看他表面无波无澜,实际上他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更多的是激动。 皇帝啊,这可是皇帝啊! 待会儿要见的人可是西陵国最有权势的人,这叫他如何能不激动,毕竟前世即便和不少大人物打过交道,但其中也没有像和皇帝一样厉害的人物。 他深吸几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进了偏殿后,宫侍领着梅春与商良于椅上坐下,待吩咐过旁的小侍上茶后,他便走出偏殿去前殿请皇帝了。 商良饮过一口茶后,便与梅春一同静静等待着圣上到来。 不多时,殿外传来高昂一声:“陛下驾到!” 商良与梅春立刻起了身,待到皇帝跨入殿门时一同参拜道:“拜见陛下!” 皇帝笑呵呵地让两人起身,待于主座坐下他才看向商良。皇帝虽然年岁大了,但其一双眼睛深邃有神,使人见之不敢直视。 但是商良却直直迎向皇帝打量的目光,半点儿也不畏惧,还笑了笑问道:“陛下,您是对于草民雕刻的竹雕感兴趣?” 商良问这话时,梅春以及殿内侍立着的众宫侍不由心头一紧,心道:这人怎么不等陛下开口就先说话了? 商良却不知道这回事,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只依旧直视着皇帝,等其回话。 皇帝心底怔了怔,很快有些暗暗失笑。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梅春等人紧张的神色中,他看向商良,直入主题回了句:“是,朕对你做出的竹雕很感兴趣,不知你是否愿意入宫,成为宫廷木雕师?” 梅春对此早有预料,心中正为商良感到高兴,却听到后者突地拒绝道:“草民谢过陛下好意,但草民不愿入宫。” 顿时众人有些吃惊地微微睁大双眼,对于商良的拒绝无法理解。 毕竟他拒绝的人可是当今圣上啊! 就连皇帝李懿也有些意想不到,他皱着浓眉再次问了声:“为何不愿入宫?你可知在宫廷内做木雕师,可比你在外面经营一家小店要来得月钱更高?” 商良点点头,答:“草民知道。” 皇帝愈发不解,接着道:“你可是在担心见不着家人?但你看看梅大师,他在宫外有府邸,每隔段日子便能回家探望一次,这样你也不愿?” “不愿。”商良摇摇头。 他刚穿到这个世界时,就确定了自己不会屈于任何人的手下做事,即便这人是当今圣上。 皇帝心中有些恼怒,但也不好强求。 平息了怒火后,他摆了摆手,正想让梅春带着商良离去,不料商良起了身,朝着皇帝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再次大胆开口:“陛下,草民有件事想要请求您!” “哦?” 皇帝本想起身离开,闻言他挑挑眉又坐了回去,漫不经心道:“你想要朕帮你什么?” 商良道:“草民想要请求您,派出宫内医术最为高超的大夫替草民的夫郎诊治腿疾。若是陛下同意,为报答您的恩情,我将为您雕刻一系列的竹雕品,以供您赏玩。” “嗯?你想要请御医为你夫郎诊治?”皇帝这回是真笑出声了。 西陵国谁人不知但凡宫廷之人皆为皇帝所用,古往今来,还从未有过御医出宫是特意为了给一介平民诊治疾病。 但商良承诺的一系列竹雕品也很是令人心动… 皇帝笑过后,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左右不过是派个厉害的御医出宫,若能换得许多竹雕品来也不错。他可是见过梅大师给当成宝贝似的[众生相]笔筒,那般做工细致的雕刻品他从未见过,自是喜欢不已。 遂他扬起头,在商良少有的期待注视中颔首道:“朕应下了。” 商良欣喜若狂,但他也只是强压住笑意,又朝着皇帝恭敬行了一礼,高声道:“草民多谢陛下!” 同梅春道别后,商良领着换了便服的老御医一同匆忙回到店中。 回家的路上商良都很激动,同御医聊了聊青颜的腿疾情况后,他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还真能请来御医。 在店内众人有些不明情况的目光中,他将神色微鄂的时青颜一把牵住,而后朝着寝房而去,边走还边同身旁的老御医道:“大夫,待会儿便劳烦您了。” 老御医摇摇头:“老夫奉旨行事,本是职责所在,定当竭力而为。” 三人一同进了寝房后,商良向时青颜解释道:“青颜,这位是宫里的御医。” 时青颜早有预料,他点点头,和御医打了声招呼。 因着老御医事务繁忙,故商良二人也不耽搁他的功夫。 商良轻柔仔细地替时青颜将右边的裤腿卷上去,而后退至一旁,和御医道:“大夫,您可以先进行诊治了。” 御医点点头。 望闻问切后,他取出一个布包,布包徐徐展开,显出一排粗细不一的银针。烧灼、捻转、提插等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时青颜右腿被逐一施下银针。 前几个穴位施针时疼痛感还不明显,待银针扎入右小腿上方穴位时,时青颜终是忍不住蹙眉呻/吟出声,这使得始终在一旁关注着时青颜的商良也跟着皱了皱眉。 御医自是一直在观察着时青颜的反应,他抬眸看了一眼时青颜后,便又接着继续施针… 为了不打扰大夫行医,商良想要上前安抚的动作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等到大夫收针完毕,商良一边替时青颜将裤腿放下,一边神情凝重地问大夫:“大夫,我夫郎他情况如何?” 此时时青颜的右小腿还有些酸疼,商良问话时他也有些期待地看向大夫。 御医一边将针包卷好,一边叹息地摇了摇头道:“令夫郎此种情况属淤血阻塞经脉,而致胫骨愈合偏移。若不切开重新固定,恐再过些时日则无法医治。” 这样的回答可比医馆大夫的回复来得实在,商良急急追问道:“大夫,那您能医治吗?” 在两人期待又紧张的注视中,御医再次摇了摇头,带着歉意道:“恕老夫无能为力,开刀动骨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只曾经见过他人行医。” 听闻此言,商良眸底刚升起的光芒迅速暗了下去,时青颜虽然也有些失望,但他到底是习惯了,遂抚了抚商良的大手以作安慰。 将时青颜的裤腿收进袜中,商良起了身,还有些不死心地继续询问御医:“大夫,您说曾见过他人医治过,那位大夫姓甚名谁?您能告知我吗?” 御医缓缓道:“她的名讳老夫并不清楚,但听过有人唤她“秋娘”。” “秋娘?” 商良蹙起眉,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熟悉。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秋娘不正是太子麾下那女神医! 搞了大半天,他还是得将女神医请来,才能够治愈青颜的腿疾。 可太子说如今秋娘不在边疆,只寄过信给她,青颜的腿疾不可一拖再拖,这让他着实是痛恨自己的无能。 将御医恭恭敬敬地送走后,商良将秋娘便是女神医的事情说给时青颜听,时青颜听过后安抚他道:“夫君你别着急,神医可遇不可求,若是她忙完了,想必会来京城的。” 商良有些无奈,这样的情况确实让他感到无可奈何,便连神色也变得有些恹恹,他抱住时青颜,小声道:“那就祈求上苍,希望她早些到来。” 时青颜回抱商良,笑着道:“会的。”—— 作者有话说:再过一章秋娘马上登场! 我也不舍得青颜受苦,但是为了以后长远的健康幸福,还是把做手术的苦吃了吧。(挥泪) 第75章 宠他的第075天 后两日其他店家不知是听说了什么消息, 时不时便会去青良雕刻店内打探是否能与商良见一面。 但商良在听说后,都让张集给一一回绝了。 他忙得很, 不仅要雕刻客人的定制品——玉佛,还得雕刻出一系列的竹雕品以答谢皇帝的恩情,更遑论还要为第一批上架的商品招财猫给木雕师们做指导工作,哪还能抽出时间去与其他木雕店的老板们闲聊呢。 但做生意就得多结交朋友,无论是合作伙伴亦或者竞争对手。故他让张集告诉那些老板们,等到忙得差不多了, 再统一与他们见一面。 只是有个出乎意料的店铺东家也来问了问商良的行程,那便是齐乐街另外两家木雕店之一,琢意轩。 看着琢意轩的东家葛辽笑得一脸谄媚的模样,时青颜倏地想起[众生相]拍卖期间商良险些摔倒的事情, 顿时眸底便起了些寒意。 在张集正准备开口说出惯用的推辞时,时青颜微微抬了抬手, 示意张集先别推拒, 而是看向葛辽道:“葛老板找我夫君,可是有要事?” 葛辽转头看向时青颜, 讨好地笑着,见店里也没什么客人, 他凑近些时青颜低声道:“自然是有要紧事, 商夫郎可否告知商老板一声, 说是有关于拍卖的事情,我有一些话想要告诉他。” 果然如此… 即便在听到葛辽的话后, 他当即已经确定了拍卖那日就是福木堂的东家搞的鬼,但具体情况葛辽恐怕不会轻易告知,只得先答应其与夫君见一面,届时再让夫君问问。 时青颜强压下心中冷意, 朝着葛辽笑了笑,回道:“既然是有要紧事,那我便先替夫君应下了。” “真的吗?” 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葛辽有些喜出望外,大声笑道:“好好好!如此便多谢商夫郎了,届时商老板若是得空了,您便让他直接去琢意轩找我!” 时青颜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待看着葛辽喜不胜收地走出店铺,他才缓缓收敛起唇边笑意。 福木堂做生意是恶意竞争。 不仅设计欲捣毁拍卖,使得夫君险些受伤,而且更是恬不知耻,宣称木雕养护法是他们原创,便连那无中生有的“青良雕刻店有仇家”的谣言,也不知是否也是福木堂散播的… 如今福木堂每日仍在营业,虽然生意没有之前那么兴旺了,但也依旧人来人往,这着实是让他觉得生气。 只是夫君曾说过:一切手段在绝对实力面前不过都是些花架子,并不足为惧,只要把品牌做大做强,便可不战而胜。 时青颜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吐出,接着继续埋头工作… — 两日后,商良如约步入琢意轩。 甫一进去,店掌柜就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商老板,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他领着商良走进后院厅堂坐下,而后殷勤备至地唤伙计上茶、上点心。 商良喝过一口茶,而后缓缓掀起眸子开口问:“你老板呢?” 他日程紧凑,可没这么多时间在此处听掌柜拍马屁。 “东家他马上就来了,还您请稍等一会儿。” 店掌柜说这话时笑得荡漾,一双细长眼睛时不时就看向商良,使得商良觉得浑身骤起鸡皮疙瘩,心里有些发毛… 他有些不耐地将茶水一饮而尽,皱皱眉起身正欲告辞时,这时葛辽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其手上还小心翼翼地拿着个小木匣,在看到商良时双眸骤然发亮,笑着喊了声:“商老板!” 商良撇撇唇,颔首应了一声后又坐了回去。 葛辽也在商良身旁的椅凳上坐了下来,他将小木匣推至商良面前,笑着伸手示意商良打开看一看。 商良却不如他所愿,只轻轻瞥过一眼木匣,而后抬眸看向葛辽似笑非笑道:“葛老板,商某没空陪您玩这些小把戏,长话短说,拍卖那日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闻言,葛辽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他抬了抬手屏退厅堂众人,而后才和商良带着歉意解释道:“商老板,不瞒您说,在拍卖第一天我便与那老匹夫一起去了竹器店。在看到您雕刻出的竹雕品那么精致稀罕时,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心生嫉恨,但后来那老匹夫悄悄唆使我,让我去找人把[众生相]给毁掉时,我心中犹豫过后还是摇头否决了,并且也奉劝他不要去做蠢事,可谁知…”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觑了一眼商良的神色,见其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还朝着自己挑挑眉示意继续,他才又讪笑着接着道:“您也知道,我们做木雕一行的最是珍惜手工艺品,一个个都恨不得当成宝贝供着,怎舍得去破坏呢?商老板,找您来主要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另外我也准备了一份薄礼给您赔罪道歉,还望您能原谅我之前的小心思。” “嗯?”商良随意笑道:“您分明什么也没做,需要我原谅什么?” 见葛辽嗫嚅着嘴角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商良才又在他提心吊胆的注视下,说了句:“该是我要好好感谢葛老板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作为回报,下次的商家会面您也可以参与。” “真的吗!” 葛辽就等着商良说这句话,他立马又摆起了笑脸,笑呵呵道:“真是太感谢您了商老板!不过鄙人特意为您准备的小小心意,希望您也不要拒绝才好啊…” 他再次将木匣往商良身前推了推,嘴角的笑容显得有几分猥琐。 商良摸了摸双臂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语带叹息道:“葛老板,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葛辽神色有些激动,不断鼓动商良打开木匣。 商良瞥了一眼葛辽,而后将木匣徐徐打开,待看见里面奇形怪状的用具以及瓶瓶罐罐上面的字样时,他瞳孔瞬间微缩,随后一把将木匣狠狠关上,颤声质问道:“这…这些都是什么…” 他问这话时耳尖红得醒目,葛辽一眼就觑见了,遂低声揶揄道:“商老板是真不知?还是想让我逐一告诉你?” 想到里面别有用心的小道具,还有那明晃晃的“芙蓉春/宵膏”几个大字,商良忍不住微微汗颜… 虽说和青颜除了最后一步能做的都做了,但他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只除了偶尔激动了些,心底还是想把两人的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的,也没有其他癖好。 如今葛辽却送来了这些,这叫他实在是不忍直视。 葛辽见商良不说话,遂又接着道:“商老板,这脂膏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来的一点,听说连宫里的贵侍都在用呢,效果很是不错哒…” 他还欲多说,商良抬手打断了他。 商良将木匣盖好搂在臂弯中,而后起了身告辞道:“如此便多谢你的好意了,葛老板,商某还有其他事要忙,下次我们再见。” 说完,不待葛辽挽留,他头也不回地就离去了… 掌柜从外面急急走进厅堂内,问道:“东家如何了?他可还满意?” 葛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出的点子到底靠不靠谱,他也没有很心悦的样子。” 掌柜嘿嘿笑道:“东家这你就不懂了吧,外界盛传商老板宠夫郎,想必那方面的日子过得也是不错。方才我见那商老板脸色都变红了许多,你就说他是不是喜欢?那肯定还是满意的,否则怎么会带走呢…” 闻言葛辽才少了些纠结,他拍了拍掌柜的胳膊,笑道:“做的不错!这回你立了大功!” … 却说商良回了家后,他很快将木匣找了个隐敝的地方藏了起来,生怕被时青颜给见着了。 其实他本可以拒绝,但是又怕葛辽误会自己不想与其有来往,遂还是收下了。 这个木匣里除了那个脂膏,其余的他都不会使用。 他可舍不得青颜受伤。 — 日子一天天忙碌地过去。 三月中旬,寒意消融。后院中的几株老桃树也相继开了花,粉色花瓣间绿意点点,二者相得益彰,显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时青颜从书房走出,正欲前往店前,这时新招进来不久的掌柜陆神曲疾步而来,她甫一见到时青颜,就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青颜!” 青良绣坊开业前,新掌柜便由他领着熟悉环境以及工作内容。 原本他与商良商定的是一共招聘两名掌柜,但由于前来应聘的掌柜只有陆神曲还算基本功扎实,其余的大多是些半吊子,故现在才只聘用了陆神曲这一位掌柜。 届时让马老先暂时担任青良雕刻的掌柜,而他则和陆神曲一起管理绣坊。 陆神曲是名年轻女子,素白秀美的面庞上总是洋溢着自信从容的笑容,她甫一见到时青颜就更笑得更为灿烂。 自从半月前胡采每日都来店内做工,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位绣娘与绣哥儿,并且他们大都是为了补贴家用,故才会前来应聘。 而陆神曲也正是被此工作环境吸引,故才大着胆子走出闺阁,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成为运筹帷幄的管店掌柜。 “青颜,外面有人找你!” 时青颜闻言微微一怔。 此时已近黄昏,夫君他们应该还未回家,会有谁来找他? 他点点头,和陆神曲一同朝店前走去,边走边问道:“神曲,是谁来找我?你有见过么?” “未曾见过,几人全是新面孔。” 陆神曲摇了摇头,接着道:“其中两人通身气势不俗,一见店便说要找你。” 听到这,时青颜顿时更为困惑,待走进内室,入目便是穿戴不凡的华服中年男子,以及一位头戴帷帽的青衫女子,女子身边还有一少女和一哥儿乖巧站在两旁。 “时公子来了。”中年男子熟稔地开口打招呼。 时青颜点点头,回了句:“您好。” 他分明不认识眼前这两人,可这中年男子却好似早已认识他。 徐才站在一旁侍着茶,面上满是拘谨之色,很显然正是因为眼前二人气势太强,让其不由心生胆怯。 时青颜收回视线,而后朝着两人抱了抱拳后坐下,笑道:“不知二位找我有何事?” 青衫女子将帷帽取下,看模样已有四十来岁,她面上的笑容柔和至极,令人见之好似浸泡在温泉之中,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 她朝着时青颜勾唇笑道:“时公子,我名唤叶秋池,您亦可以称呼我为“秋娘”。前来此处是奉公子之命,为您诊治腿疾。” 她没有明说公子是谁,但时青颜心中清楚是太子殿下。 此话一落,徐才张大了嘴,其手上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所幸是木制的,并没有造成损害… 时青颜听后瞳孔微缩,心中也有些惊讶。 秋娘? 不正是他与夫君二人日夜祈求着、想要其来店里的女神医么—— 作者有话说:商小良:人家真的只是偶尔“激动”啦~ 作者(面带揶揄):啧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商小良,世风日下,人心… 青颜宝贝连忙捂住作者欲喋喋不休的嘴,红着脸道:不许再说了。 接着又斜了一眼商良:看看你做的好事,还把那…那啥偷偷藏了起来! 第76章 宠他的第076天 时青颜心神有一瞬恍惚, 万万没想到日夜期盼的女神医这么快就赶来了。 一想到自己残废了的右腿可以痊愈,他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心似潮涌, 便连指尖都有些激动地开始颤动起来… 他望向叶秋池,温声道:“叶神医,真的很感谢您能来为我诊治腿疾,同时也谢过你家公子。不过想来叶神医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整一番,待我夫君回来后, 我们再行商议诊治腿疾之事…” 说着,他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徐才。 徐才在领悟过时青颜的眼神后,忙笑道:“郎主,我这便赶去作坊请东家回来!” 说完, 他便匆匆离开了内室。 时青颜则接着与叶秋池两人说着话,闲聊之际, 他很快就知道了中年男子正是替自己寄家书的毕云山。 若是当初毕云山对于夫君的请求漠然置之, 那么欢弟便会依照原著剧情发展而致心口重伤,说到底, 还是多亏了毕云山肯帮他们这个大忙。 时青颜又是一番真心地道了谢。 都说从其手下人的行事风格中可大概窥见掌权人的性子,对于还未见过面的弟夫, 即世界之子李清越, 时青颜感到更为放心了许多。 不仅是放心胞弟的终生大事, 而且还有这天下苍生的未来,西陵国众多百姓将来会拥有一个仁慈的君主, 日子也会过得愈来愈好的… — 尚在作坊内、刚雕刻好招财猫不久的商良手持招财猫,正准备进行最后的细刻工序,突地徐才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一见到商良他便面带喜色,待走近商良身边, 他压低嗓音道:“东家,有大喜事!” 徐才余光扫了一眼招财猫,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惊艳,但很快他想起自己的正事来,待见到商良将招财猫放好,也不待其开口便将他拉了起来,二人朝着门外而去… 从作坊内诸多好奇的目光中走出来后,商良有些不解徐才为何这般着急,他扬唇笑着问道:“什么大喜事值得你这般火急火燎地来把我喊回去?” 对于徐才和张集,他与二人的相处并不像雇主与员工,反倒更像是朋友,故徐才这么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就走了出来,他也没有感到丝毫生气,只顺从地上了马车坐下。 “东家您先坐稳了,路上我再和您说是什么大喜事。” 话落,马车徐徐驶动起来… 听过徐才的描述,商良很快猜测到店里来的贵客便是女神医“秋娘”,而另外一位中年男人则应该是监察使毕云山。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得商良有点昏头转向,他满脸的喜悦激动,一路上都在和徐才分享自己的喜悦,并一直似自我安慰般地肯定道:“青颜的腿疾这回儿一定能治好了!” 徐才虽不太理解商良为何这般有信心,但也被商良这浑身遮不住的喜悦给感染了,遂附和着道:“没错!郎主一定会好起来的!”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待回到家,商良怀揣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情绪匆匆步入店铺内,入目第一眼便看见了毕云山,他上前一步,笑着抱拳喊道:“毕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毕云山收回放在货物上的目光,回过身看到是商良时,他也微微笑了笑,道:“商先生。” 两人一同笑说着进了内室。 与叶秋池交换过姓名后,商良先是笑着与两人攀谈了一番,而后趁着叶秋池替青颜查看腿疾的间隙,喜滋滋地进了厨房做了一顿大餐。 待众人一起用过晚膳,商良才同叶秋池询问医治的具体事宜。 “叶神医,对于青颜的腿疾您有把握治好吗?”商良问这话时神色很是紧张。 动骨之术牵一发动全身,若是大夫医术精湛,不仅将骨骼成功复位,而且还未伤及周围神经,那么术后便会恢复得愈来愈好,直至正常。 但若是… 接下来的他想都不敢想。 虽说青颜已经告知过自己,明日叶秋池便会替其医治腿疾,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总想着要亲自得到叶秋池的保证,否则他心有不安。 若非大夫有八/九成的把握,他不敢让青颜涉险。 叶秋池笑着点点头,道:“令夫郎的情况属胫骨上段错位,病情轻微者可手法牵引复位,稍严重者则需开刀复位。而令夫郎属后一种情况,不过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手法牵引复位恐无法行通,故开刀复位会更为稳妥,我先前有医治过同类情况的病患,如今他们都恢复得很好。” 闻言,商良心里的大石头暂时落下,时青颜在一旁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商良回以其淡淡一笑,心中却又担忧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虽说叶神医能够医治,但…青颜会不会很痛… 这里不同于现代,没有先进的麻醉剂可以注射,他之前被取箭时吃吃苦倒是没事,但若动骨手术也需要青颜咬牙硬生生忍痛,他当真也会跟着一起痛到心如刀绞。 古有华佗神医用麻沸散,不知叶神医可否有麻醉止痛的药物。 商良如是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叶秋池。 叶秋池听到后有些惊讶于商良的细心,倒没想到这男人看模样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是凡是有关于自家夫郎的事情却是心细如发。 她看了一眼时青颜,温润如玉的美人待人处事也是极为细心柔和,这夫夫俩待人接物都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倒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叶秋池看向商良缓缓笑道:“商先生,我行医但凡伤肌动骨,都会让患者提前吞服药汤一碗,药汤以莨菪子、乌头、附子等熬煮而成,具有止痛之疗效。不过虽能止痛,但却只能服用少量,药汤缓解部分疼痛,剩下的痛楚还需患者自己坚持忍住。” 闻言,商良微微蹙起眉。 时青颜在一旁又抚了抚他的手,安抚道:“夫君,没事的,我能忍住。” 以前商良没来到自己身边时,再大再多的苦他都吃过,如今不过是受些皮肉伤,若是能够重获新生,又有何畏惧? 更何况叶神医允诺过,医治过程中不仅可以让医馆的老大夫来进行观摩学习,而且还准许夫君陪在他身边。 他想,即便是真的痛到受不了,但只要看见夫君,那么再痛的苦他都能吃下去! 商良知道虽然青颜面上对于残废的右腿表现得并不在意,但其心底还是极其渴望能够恢复正常的。 不定的心思左右摇摆后,最终他还是沉着眉点点头,朝着叶秋池正色道:“叶神医,多谢您能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问题,那么后日的手术便拜托您了。” 虽然不太理解“手术”一词,但叶秋池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她笑着回了商良一句:“我会尽全力做好手术,医治好患者的!” 大夫的笑容与许诺总是令人安心,商良不安的心绪逐渐变得稳定下来… — 次日,商良与刘腾祈月二人说明今后几个月都会在店铺内工作,作坊有要事时再去店里找他。 在将两人的工作内容都安排妥当后,他才离开了作坊。 他去街道将做手术能用到的物品和补品全都买了下来,包括术前、术中、术后。不仅如此,他还买了谢礼用来回报毕云山、叶秋池以及她的两位医徒。 不少商贩都被商良惊人的购买力给震惊住了,在了解到是商良亲人要用到的东西,他们直夸商良细心体贴。 商良笑得乐乎。 自家夫郎可不得当成宝贝体贴爱护吗? 况且夫郎也是把自己当成宝贝对待的。 与此同时,叶秋池也领着自己的两位徒弟做着准备工作,而医馆的老大夫在时青颜与他说过手术一事后,二话不说便重重点了点头,并感激不已道:“时公子,多谢你能给老夫这个学习的机会。” 时青颜闻言浅笑着摇了摇头:“老先生,您该感谢的是叶神医。待明日您学习过后再亲自与她聊一聊,我想,叶神医她医德双馨,会不吝传授您老她的经验的。” 话虽这么说,但老大夫自己也知道,若不是时青颜能想起他,恐怕这辈子他都见识不到更高超的医术了。 他朝着时青颜点点头,心中对于时青颜以及尚未见过面的神医感激万分… 曲奶奶、卢非等人也听闻了这个好消息,在知道时青颜能够治愈腿疾后,都无一不为他感到喜悦。 待一切准备就绪,明日便是时青颜重获新生之日。 — 手术日如期而至。 时青颜平躺在榻上静静等待,商良则坐在一旁陪着他。 榻前,叶秋池与两位医徒安静地忙碌着,而受邀而至的医馆老大夫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认真看着叶秋池她们忙前忙后… 待药汤下腹后,时青颜便有些昏昏欲睡了,双腿更是涨涨麻麻的丧失了基本知觉,整副身躯无力再动弹。 因着药量过大会有损躯体,故药量适中,麻醉效果没有那么强,每当时青颜想睡下去时,很快便又昏昏沉沉地短暂清醒一瞬… 身边人都在不停忙碌,商良坐在一旁握着时青颜的手,心里感到有些焦急,但想起时青颜提前嘱咐过的话,他深深吸一口气而后缓慢吐出,并努力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笔直修长的小腿上疤痕陈旧凌乱,锋利泛着冷光的刀刃温和却又利落地着点下落,刀尖再次破开肉色的疤痕,瞬间溢出的鲜血很快沾染纯白的垫布,于寂静无声中奏响迎向新生的乐章… 赤红一片的鲜血深深刺痛了商良的双眼,他撇过头不忍再看,转而又轻轻握了握时青颜的手,不断无声地给予力量。 甫一落刀,时青颜便觉得有些疼,他咬咬牙,很快忍了过去… 但很快,自右小腿席卷而上的痛意越来越深刻,时青颜不禁微微蹙起眉,额上浮出细细密密的虚汗,短暂的呻/吟一声后,他张了张苍白的唇角,正欲死死咬住唇肉时,一只手臂横伸过来… 他一时没反应住,便一口咬在了手臂上面。 这一口的威力可不小,不仅仅是被咬住的地方疼,就连原本握着时青颜的手也被其用力收紧,商良皱了皱眉,倏而却抬头很快朝着时青颜笑了笑,还替其擦了擦额角的汗… 医徒之一的少女注意到商良那边的动静,她拿着折叠好的巾帕走了过去,正想让商良将手臂挪出来,再换上巾帕塞至时青颜口中,商良却扯唇一笑,朝着她摇了摇头,道:“能陪着我夫郎一同承受苦痛是一件幸福的事,多谢您的好意了。” 少女闻言微微睁大双眼… 跟着尊师行医多年,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情深之人。 世间之情义,超乎生死。这般真挚的情感当真是让见者闻之潸然。 院外,曲有书和卢非他们满面焦急,时不时便朝紧闭的屋门望去… 眼看着自巳时来到了午时,里面还没有传出半分动静,几人就连平日里香喷喷的午饭都吃不下了,一个个的一直守在屋外,等待着消息… 余岁岁有些紧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她看向卢非问道:“卢非哥哥,师夫他怎么样了?为何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啊?” “我也不知道…” 卢非眉头紧锁,也有些担心到焦躁。 曲有书亦是焦虑不已。 “师夫的腿骨要重新接合,即便喝了药,那肯定也会很疼,希望师夫能够坚持住!” “上苍素有好生之德,师夫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有事的…”余迟迟双手合十抬头望天,不断小声祈祷着。 曲奶奶拍了拍卢非的肩膀,笑着安抚道:“青颜说过叶大夫医术精湛,我们要相信叶大夫,也要相信青颜会挺过去的。” 说这话时,她心中也很是忐忑。 动骨术乃是大术,只有治好与治得更差这两种情况。 万一… 苍天啊,您一定要保佑青颜健康痊愈! 曲奶奶朝着碧空如洗的天空拜了又拜。 “他…他若是不挺过去,看我揍不揍他!”卢非一脸凶巴巴的,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在没见到商良出来报喜之前,他们无一不是在为时青颜忧心着、祈祷着… 而此时的房内,叶秋池与医徒已经结束医治,正在做着最后的缝合收尾。 术中时青颜几度痛到昏死过去,待模模糊糊听到医徒笑着说了句“完成了”,他才转头朝向商良的方向无力地笑了笑,接着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手臂被齿尖缓缓松开,商良收回早已血肉模糊的手臂,也没有先进行包扎处理,而是一边替时青颜擦了擦染了血的唇瓣,一边向叶秋池等人笑道:“叶大夫,两位小医师,真是辛苦你们了!大恩不言谢,改日鄙人必将加倍偿还!” 叶秋池只笑着摇了摇头,道:“商先生客气了。” 她将止血散和草药细细铺上,而后接过医徒手中的纱带将时青颜的小腿仔细缠绕包扎好,最后才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有些疲倦道:“夹板呢?” 闻言,医馆老大夫忙上前一步将消磨好的光滑竹片以及夹板和垫板递给小医师们,并满面钦佩地祝贺叶秋池:“恭贺您诊治顺利。” 叶秋池回以清浅一笑:“多谢。” 随后她便干净利落地将时青颜的右小腿固定好,并对商良嘱咐道:“病人醒后暂时禁用蔬菜米饭,可以先喝些大骨汤,待一日后恢复了些力气再进食药膳。此外两个月之内不可下地活动,大概四个月后便能基本痊愈,今后我会于此处住下,直至令夫郎完全康复。” “明白!”商良重重点点头。 他疼惜至极地替时青颜理了理汗湿的额发,待用巾帕擦干其身上的细汗后,他又着手给时青颜整理好衣裳,电光石火间,他突地想起现代的医用轮椅和双拐,心中琢磨着赶紧给青颜做出来,两个月后便可以用上。 正在脑海内构思着结构草图,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商先生,您的手臂…” 商良抬眸看了眼小医师,见其手上还拿着个白色纱布,这才逐渐想起自己还未包扎的手臂。 手臂上遍布细碎的咬痕,或深或浅。 但青颜可能知道自己咬着的是他的手臂,所以忍住了没用尽全力咬,只是痕迹看上去狰狞可怕了些,实际上并未伤及筋骨,没有什么大问题。 医徒替商良包扎好手臂,随后便随着叶秋池离开了房间,医馆大夫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屋门甫一打开,房外的卢非等人瞬间就抬眸看了过去。 叶秋池朝着他们缓缓一笑,道:“医治结束了,患者正在休息,已经没事了,大家暂且安心。” 闻言,众人始终惴惴不安的情绪骤然放松下来,他们有些高兴得既哭又笑,替时青颜重获新生感到开心。 几人朝房内看了看,商良正站在榻边替时青颜盖上薄被,而榻上,时青颜面色苍白,鸦色长睫不时细微颤动,薄唇小弧度地张阖着,似乎在说着呓语… 曲奶奶、卢非等人一下子心脏揪疼… 虽说相知相熟时日不长,但在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曲折波澜,所有人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无论是谁受了苦痛、亦或者是委屈,他们都会感同身受,几乎恨不得替对方承受痛苦,只望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如今的时青颜看上去虚弱至极,好似一触即碎的雪白瓷器,脆弱得不堪一击,一不小心便会化作一阵清风散去,叫人见之不由心生怜悯。 曲有书看向叶秋池小心询问道:“神医大人,请问师夫他大概多久能醒?” “应是明日凌晨就能醒了。”叶秋池回道。 卢非点点头,而后感激地朝着叶秋池等人笑道:“神医你们辛苦了,午膳早已备好,现在便先去用午饭吧。” 说着,他还拉了拉三小只,和曲奶奶一起招呼着贵客们用膳。 房内,商良静静凝视着时青颜苍白的面容,只等待着他醒过来… 过了不一会儿,卢非将饭菜端来送给商良,道:“先吃饭,别光顾着青颜最后坏了自己的身体,不然青颜醒来肯定会内疚的。” 商良接过饭菜,道了句:“谢谢。” 匆匆用过饭后,他将碗筷收拾好,而后将最近要雕刻的木雕品拿了出来,坐在榻边一面慢慢雕刻,一面关注着时青颜… 到了深夜时分,商良早已将雕刻品收了起来,与众人一起留意着榻上人的动静。 在众人期待希冀的目光下,一道细微的声音沙哑响起:“呃…水…水…” 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给唤醒了瞌睡虫,他们瞬间精神起来,纷纷围到榻边关切地看着时青颜。 时青颜此时还未清醒,只断断续续地开口呢喃着,他秀长的眉微微蹙着,似乎是陷入了难以解脱的噩梦… 商良连忙取了点温水沾勺润了润时青颜干涩的唇,同时一边唤道:“青颜…醒醒…青颜…” 夫君…是夫君的声音… 时青颜又皱了皱眉,眼前黑暗逐渐散去,光线有些刺眼,他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入目第一眼便见到了围绕在榻边、面带担忧与喜悦激动的众人。 视线缓缓掠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身旁的商良身上,那手臂被白纱包缠着很是醒目,使他一瞬就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自己先前咬着的究竟是何物。 这场手术好像过去了很久,让他有些觉得恍如隔世,但一见到商良的手臂,他才知道并没有过去多久。 夫君肯定很疼…这个傻子… 时青颜抬起手,很快又无力放下… “呃…” 他无力地张了张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很快便发现自己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秋池温柔安抚时青颜道:“别着急,你失了血,现在没有力气是正常的,等会儿缓一缓就好了。” 时青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朝着她微弱地勾了勾唇… 他知道,他已经涅槃重生了。 过去商晚成对他所造成的伤害虽已抹去,但疤痕仍在,这些疤痕将时刻清晰地提醒他那弱小无能的过去。 他…绝不会忘! 抬眼一一扫过深爱着他的众人,他想,往后他将不再懦弱,这些源源不断且坚定的爱意与能量,将转化为他拿起武器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青颜可以痊愈咯!好嗨心!!! 坐等青良夫夫二人虐渣打脸,嘻嘻。(乖巧邪恶脸.jpg)…… 历史上解剖骨折手术还是很少的,架空世界我就用一用这个手术。 一般骨折术有内固定和外固定两种形式,二者并用也很常见。内固定就是在骨折端装上钢板、髓内针等等,外固定就是石膏、夹板等,这里默认青颜的骨折情况不需要内固定哈,因为只是轻微错位。 第77章 宠他的第077天 接下来的半个月, 商良不是在制作轮椅和双拐,就是在画玉佛的图稿以及雕刻竹雕品。 而时青颜则半躺在床上, 静静地看书或是注视着商良工作。 实际上在醒来后,他不时便能感受到被固定住的右小腿内部隐约有阵阵暖流滑过,不仅被开刀之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而且愈合端经常会有麻麻痒痒的感觉。 对于这种细微的感觉和变化他觉得有些奇异,但由于不清楚具体原因,他只以为是每个做完骨折手术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 与商良和叶秋池提起时, 他们也都是心情愉悦地安抚他,说这些都是正常的,是要好转起来的迹象。 可是… 可是直到如今过了大半个月,他偶尔动一动右小腿, 总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若是让他此刻下地, 那他也是可以做到的。 右小腿如今充满力量, 这是一种鲜活且清晰的感觉,让他总觉得此刻走上几步也是不成问题的。 “叶大夫, 青颜的情况如何了?” 见叶秋池给时青颜换药时轻轻触诊了一下右腿,商良在一旁温声问了句。 叶秋池将纱带打好结, 而后将裤腿放了下来, 朝着商良两人蹙了蹙眉, 有些疑惑道:“我觉得有些奇怪,方才触及经络时, 那愈合部位竟然气血通畅、筋脉勃盛,不似恢复者具备的指征,反倒更像是完全康复者才会有的表现…” 顿了顿,她又执起时青颜的手腕细细摸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并询问时青颜道:“时公子,您先前和我说感觉自己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是吗?” 时青颜轻轻点头:“是。” 闻言商良皱起眉,不仅不赞同而且还有些困惑,他道:“可是如今还不满一月,叶大夫,您先前不是说过要至少四个月才能够基本痊愈吗?怎么现在会…” 术后十来天青颜就和他说,总觉得自己的右小腿已经好了,他那时虽然不解,但还是让青颜再等上一等,而那时叶神医也是觉得青颜恢复得很好很快,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大家都没同意青颜想要尝试下地的想法。 而到了今日,叶神医却说青颜的腿像是完全康复者的表现,这让他有些匪夷所思,不太敢相信骨折会好得如此之快。 时青颜垂下眸,无意识揪着衣裳一角,蹙着眉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的恢复速度会这么快,难道和天道有关吗? 否则这么神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 可是天道如今在哪呢?好久都没见它现身了。 想不通索性不再想,时青颜抬眸看向还在凝眉沉思的两人,笑道:“其实这么快恢复了不是更好么?叶神医,夫君,我想下地走一两步试试,行吗?” 闻言,商良看了看叶秋池。 叶秋池很快放弃自己毫无头绪的思索,只当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而致,她道:“既然脉络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了,那便试一试也无妨。商先生,您可以扶着时公子先走一走,若是期间有疼痛感也是正常的,不过也就说明了还没完全康复。” 她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断骨之人不到一个月就能恢复的,一般的患者至多也需三个月,如今时青颜的特殊情况让她很是不解,也不敢相信他真就这么快痊愈了。 不过其脉络强劲有力,本着医者的经验,倒是可以让其先尝试一番,以便于改变之后的治疗方案。 商良略微思索一番后也觉得可以先尝试一下,左右是他扶着青颜走,而不是让其独自尝试,遂朝着叶秋池点点头,而后走到榻边将时青颜扶了起来… 甫一落地,时青颜便觉得与先前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握住商良的手,腰身也被商良扶得稳稳当当的,一步、两步、三步… 除了有些腿软,他并没有感觉到叶秋池所说的疼痛感,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 商良始终关注着时青颜的一举一动,时青颜刚下床便有些腿软,那时他就稳稳地扶了一把,待走到快十步,他有些担忧道:“可以了青颜,我们不走了。” 说罢,他便稳稳横抱起时青颜,将其平缓放在榻上躺好,随后蹙着眉问道:“如何?疼不疼?” 时青颜摇摇头,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笑道:“不疼,只是有些发软无力。” 闻言,商良缓缓睁大双眼,虽满是疑问无从问起,但他还是很开心的。 青颜觉得没什么力气,那必然是营养还需加补,等到钙充足了,青颜便能走路活动活动小腿了,他满是喜悦道:“真的太好了!” 顿了顿,他又转头看向叶秋池,道:“叶大夫,青颜好像真的已经痊愈了,不过我还是不放心青颜现在就下地,要不再等几日我做好了轮椅,让青颜下床坐轮椅四处活动吧。” 叶秋池虽然万分不解,但也还是点了点头,道:“也行,坐轮椅出去晒晒日光也好,不过每日的固定还是要做的。” “嗯,听您的。” 时青颜心里满是激动,虽然早有预感,但也没想到真的已经好了。 几人对于时青颜的恢复速度感到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喜悦激动。 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青良雕刻店的众人时,众人亦是震惊不已,随即一个个纷纷去了时青颜身旁,关切地问东问西… 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时青颜能够痊愈得这么快,再了解过后面决定还是先坐轮椅时,他们无一不是颔首赞同,生怕时青颜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会有些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后遗症。 于是后面几天,商良几乎一直在打造轮椅,叶秋池带着两位徒弟路过,时不时就要看一看轮椅的完成度。 她第一次见到轮椅的稿图时便觉得很是新奇,待了解到怎么操作后,她更是惊叹连连,赞叹轮椅对于残疾病人有着莫大的帮助。 不过在夸赞起商良时,商良却说那是前辈的作品。 虽说不清楚是哪位前辈造就的,但她希望这个轮椅能广泛使用于全国,以便造福所有不便于行的百姓。 “会的,叶大夫。若是我有能力能够让轮椅惠及全国,那我便会努力去实现!”商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朝叶秋池承诺道。 看着商良眸中的点点碎光,叶秋池感激并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 轮椅做好那日,商良收到了莫锋的回信。 将曲奶奶、曲有书以及卢非都喊进内室后,他才当着众人的面将信封拆开,而后拿起信纸缓缓读了一遍… 前面大多是表达在听到他们平安无事后个人庆幸的心情,只是后面提及到有关于依水村的近况时,所透露出的信息却不太美妙了。 在他们逃离后,依水村的邻里虽然在杜光杜县令的庇护下,没有人被王横带走去兴师问罪,但是整座村落的发展却受到了王横的疯狂打压,不仅不允许依水村的村民去其他县城做工,而且还将原本属于依水村的规划项目给了其他村落,这使得不少村民怨声载道… 商良等人逃离时毕竟仓促,除了陈二哥和仪哥儿,许多依水村的村民并不清楚内情,故对于商良等人他们也开始整日整夜地怨恨起来。 信纸读到最后,莫锋让他们所有人都小心些别被抓到,且听闻最近王太守脾气更为暴躁了些,不知何时便会广发全国通缉令。 待听完后,在座众人尽皆沉默不语,凝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锋说得不错,全国通缉令下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终有一日他们会被京城官兵通缉。 并且依水村也因为他们几人而发展受限,这使得他们无一不感到心中愧疚。 时青颜坐在轮椅上不时敲着手指,听完后他便停下了动作,询问商良道:“夫君,杜大人是不是说过他手上有王横的罪证?” “没错。” 商良点点头,很快便领悟了时青颜的意思,双眸一亮道:“你是说…” 时青颜笑了笑:“夫君想得不错,我们可以让杜大人临摹王横的部分罪证寄过来,届时即便要对簿公堂,我们也能无所畏惧。当今圣上仁厚待民,我想,在天子脚下王横未必敢大放阙词。” “若是籍贯问题得到解决,我们不仅能够以此威胁王横,而且还可以让他知难而退、不敢再随意指控我们。” 商良想了想,也觉得此法可行。 若是对铺公堂时能够借此将王横搞下台来,那就再好不过。 闻言,众人心里皆安定了不少。 多亏了杜大人是个好官,只有王横那个贪生怕死的狗官才会处处做些下三滥的事情,并且还留下了不少把柄给旁人。 依水村他们迟早要回去,不管是因为有愧亦或者是因着村民们先前的善意,他们总要回去弥补过错。 — 因为时青颜已经大好,故行程忙碌的叶秋池也要告辞了。 她辞别那日,医馆老大夫也过来送了行。 自时青颜被医治那日起,老大夫每日都会抽空过来请教叶秋池问题,在听说叶秋池能够狠心到对自己亲手动刀、以及尝试新的草药曾经中过毒后,他心中便对于叶秋池更为佩服了。 叶秋池不但医术高超,而且还具有许多医者身上不曾出现过的勇气与魄力,她虽然是名女子,但这样勇于钻研的魅力实在是让人望洋兴叹。 至此,老大夫对于“非男子不可行医”这句话再不坚信,叶秋池也成了他心中的医者神话。 对于时青颜来说,叶秋池便是赐予他新生之人,离别那日他亦是心中万般不舍,可千言万语汇在心中,最后都只化成了一句:“叶神医,我们来日再会。” 叶秋池笑着点点头,道:“我们很快便能再见面了,希望下一次见到时公子时,你已经完全康复了。” 待看着马车逐渐走远,商良弯腰搂住时青颜的肩膀,笑道:“好了,叶神医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先回家。” “嗯。” 时青颜收回惆怅的心绪,被商良推着轮椅回了店内。 在每个人短暂的一生中,总会遇上一两位让自己完全敞开心扉的人。 商良是,叶秋池亦是。他们亲手抚摸过他的伤疤,也知他掩埋起来的血泪,虽赐予了新生,但却不会忘记他曾受过的苦痛—— 作者有话说:好吧,设定小惊喜提前写了。当情节过渡了。 感谢在2023-12-21 23:43:04~2023-12-23 23:3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iro是zero的故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宠他的第078天 四月中旬, 京城处处绿意盎然、繁花似锦。 青良雕刻后院,阳光普照大地, 看着暖洋洋的让人想要休憩小眠。 石桌边,时青颜坐在轮椅上,一个个地检查着卢非抱过来的刺绣品。 卢非往石凳上一坐,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惬意笑道:“青颜,大家不愧是有些底子的, 你只稍加指导一下,他们便无师自通将刺绣做好了。” “对,主要是大家都卯足了劲在学习,自然能够做得很好。” 检查完毕没有问题后, 时青颜将刺绣品整理好,而后道:“不过这些刺绣品虽然精美, 但却不足以在绣坊开业时造成噱头。” “哦?搞噱头?” 卢非将剩下的糕点一口吃掉, 而后有些好奇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时青颜但笑不语,取过桌上的笔墨纸砚, 他在纸张上徐徐画下一个图案,而后递给早已急不可耐的卢非看。 “这…这是什么?”卢非看到后缓缓睁大双眼。 这纸上简画的图案与平日衣裳、手帕、扇子等上面的绣花图案都不一样, 竟然是寺庙之中才会出现的菩萨。 “青颜, 你该不会是想要刺绣这个做噱头吧?”卢非满脸惊诧。 时青颜微微扬眉, 笑了笑,反问道:“怎么?不可以么?” 在卢非大惊小怪的眼神中, 他又接着道:“西陵国的百姓信奉神佛,每次礼佛不是去往古刹寺庙,便是在家中烧香拜佛。倘若将佛像刺绣出来,再用木框裱好, 我相信和雕刻品佛像一样,会有许多客人前来购买的。” 这一点也是在看着夫君绘制玉佛图稿时,他灵光一现想到的创新点。 噱头要想吸引住顾客,便是要与众不同但也要遵循大众喜好。而佛像刺绣则很适合。 卢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会有人来买吗?” “会的。” 时青颜肯定道:“并不是每一位的百姓家中都供有佛像,售价我们可以定得比雕刻品低些,但要比一般的刺绣商品要高一点,大概十两左右的售价,我想会有许多顾客上门购买的。” 他往后打算走常规商品物美价廉,并定制高端品昂贵孤绝的路线,这两条路线并线齐驱,常规商品以量取胜,而高端定制品以质扬名,想必未来的生意是不会差的。 “行!那便这么定了!我过去与大家说一声。” 卢非拍拍大腿,正想起身,而后又突然想起来正事,他道:“青颜,你究竟好了没?怎么还坐着轮椅呢?前几日你不是还说…” “他还是不放心,让我先不要经常下地,再等上一段日子。” 时青颜无奈笑了笑,对于夫君的担心表示理解。 虽说早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就连下地走路时也没有无力感了,但商良还是不放心,一直念叨着“要保守些,不要着急。”,索性他便由着商良,坐坐轮椅好让其安心。 卢非亦是摇头叹息道:“你顺着商良也好,省得他整日提心吊胆。” “是。”时青颜颔首一笑。 — 自时青颜基本痊愈后,商良便顺从他的建议回了作坊做工。 将近一个月以来木雕师们雕刻出的招财猫逐一检查过一遍后,他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招财猫线条简单,结构也并不复杂,故雕刻难度不算高。 木雕师们雕刻出的招财猫竟然每一个都雕刻得很出色,虽说有些部分没有那么完美,例如猫耳或猫尾有些转折拐角处,处理得有点僵硬不自然,还有肚皮的褶皱没有那么细腻,“进宝”二字不太立体等等,但商良教学时曾说过:每一个胚体的雕琢都需要留出修改区,故最终修整完成前都应该尽量将雕刻难度大的部位多留出些雕琢区,以便后期修整打琢。 故现在出现的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进一步修改的小问题。 他依照每个作品下面备注好姓名的纸条,逐一将木雕师们喊到自己的工位前,而后再将每个人的雕刻问题一一指出来,最后拿出自己做的招财猫给他们看了看做个参考,以便他们更清晰地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不少木雕师在听过商良的建议后,都意识到了自己作品的不足,但也有些人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可修改时还是不敢轻易下手。 他们哭丧着脸和商良说:“东家,这已经是我做的第二个招财猫了,这…这我着实不敢再下手改了啊…” 商良闻言只勾唇笑道:“不修改的话依旧判定为不合格的商品,将不予以上架,到底要不要再雕琢你们自己决定,我绝不强求。” 这话说了约等于没说。 过于谨慎小心的木雕师们最终还是决定破釜沉舟,反正改好了还可能有提成,不改的话不仅没有提成,相反还有可能扣月钱。 聪明人早就开始默默仔细地继续琢磨起来了… 见状商良笑了笑,回了自己的独立工房继续雕琢竹雕品。 工房面积很大,一共有三大分区,分别是木雕区、石雕区、玉雕区。 其中木雕区工区最小,因为木雕最易雕刻,且工具大多是刀具,而石雕和玉雕因为质地坚硬难以雕琢,故使用到的打琢方法与木雕大相径庭,虽然雕刻理念以及技法可以相同,但工序却有所差别。 现代因为有全自动雕刻机、全自动切割机、以及各种五花八门的电动雕刻工具,故石雕和玉雕雕刻难度大为下降,而在电动工具并不发达的古代,若是要雕刻石雕与玉雕则难度系数上升了好几个度,这对于商良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所幸结识了郭启兴这个好友,商良从他那里购置了一整套的石雕工具过来。 另外因为玉石比之一般的石料质地更为坚硬,硬度为5度,虽然相比7.5度的翡翠来说要更好雕琢一些,但要用于玉雕工序中打磨的工具也需要硬度更高的材料来制作完成。 好在京城玉雕产业链发达,能让他从其他玉雕作坊内花大价钱将玉雕的基础工具也买了一套回来,虽说还不怎么熟悉古代的玉雕工序,但至少他在现代时也曾系统性地学习过玉雕的发展史,其中的《制玉图》他仔细看过好几遍,脑海里还是有些印象的。 不过由于玉雕最为复杂的工序就是前期的准备工作,且需要两位玉工一同合作完成,故他现在还在招聘玉雕师,等到有玉雕师来了他才能开始雕磨玉佛。 现在只能尽快将皇帝的竹雕品雕刻好呈上去,而后再准备玉佛的雕刻工作。 玉佛的图稿早已绘制完成,不过他不止绘制了一张,而是一共绘制了两张不同的玉佛图稿。再过两个月就是曲奶奶蒋冷馨的八十大寿,他想雕刻一尊玉佛送给老人家,就和定制玉佛的顾客一样,将玉佛作为寿辰贺礼送给长辈。 — 一周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木雕师们的修整工作也已经结束。 除了两名木雕师因为紧张不小心将木雕品修整坏了,其他的二十四名木雕师均已出色完成任务。 两名木雕师神情恹恹、满是愧疚与颓靡,身边围绕着不少其他的木雕师在安慰他俩。 因为商良“残酷”的魔鬼训练以及工作指标的超高要求,木雕师们早就抛下架子与成见,不仅与曲有书等三个学徒相处亲近,而且还打成了一片互相抱团取暖,就连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在做木雕。 故如今有伙伴工作没完成好,他们只会想方设法地开导二人。 不多时两人便被众人的安慰和鼓励给说得眼泪连连,一个个发誓说下一次一定要圆满完成工作。 商良亦是赞同鼓励道:“我相信你们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 因为京城气候偏潮湿,故上油比上蜡更好。 将所有上好核桃油的招财猫装进木箱中,商良在众木雕师们的殷切期望中乘上马车扬尘而去… 京城喜爱木雕之人密切关注着的青良雕刻店终于上新了,上新公告一出,众多顾客都似潮水般大量涌入青良雕刻。 陆神曲以及徐才、张集两人都有些忙不过来,眼睁睁看着刚摆上货架的二十五个招财猫全被一抢而空,以及柜台里入一下子入账的三千两银子,他们全都傻了眼。 身旁还有顾客在不断嚷嚷着:“掌柜的,你们还有招财猫吗?怎么就这么几个,已经卖完了啊!” “下次还上架招财猫吗?我也想买个回家招招财…” “这招财猫我从未见过,当真是让人觉得新奇。” “… …” 陆神曲很快镇静下来,一一回复道:“招财猫还会再上架,请诸位多多关注上架公告。” 众人闻言满意离去,只想着继续关注上架公告,以便下次早点来抢购。 经此特别新奇的招财猫一上架,从此青良雕刻又多了个名头,那便是生产出奇奇怪怪的木雕品且质量超级好,而且寓意还怪好的。 招财猫自此成为爆款,不少店铺都想着买一个放在自家的店铺柜台上,以取个招财进宝的好兆头。 与此同时,不少人陆续不断走进青良雕刻成了木雕学徒之一,其中还有着不少的女子和哥儿。这使得京城不少地方顿时怨声载道,不过在打听到了青良雕刻的薪资待遇后,他们都抱怨声渐小,不再进行过多谴责。 左右是让闺阁人出去做工,若是能多赚点银子补贴家用,那也是好事一桩。 变化悄无声息,待此轻视的观念潜移默化后,重男轻女的社会结构以及男耕女织的家庭分工模式也将逐渐发生改变… 这也是往后西陵国性别平等的开端。 福木堂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青良雕刻,见到如此盛况,福木堂的东家吕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便连有时经过作坊时,他都能听到有不少员工在悄悄谈论要不要辞职去青良雕刻店做工,他听到这里时当场气炸了,恨不得直接冲进作坊内将所有的员工训斥一遍。 心中对于商良的怨恨更为深刻了些,他眼神阴鸷地磨着牙忍了忍,没有贸然冲进去破口大骂,也没再管想要跑路的员工,而是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心中暗暗琢磨着…—— 作者有话说:气也没用,吕亮跳梁小丑一个。(快说他坏家伙哈哈哈,小反派登场了。) 第79章 宠他的第079天 近日, 陆神曲发现店铺门口有一个神色憔悴的老头总是往店内张望。 她有些困惑,老头不肯进来, 但是却又一直盯着自家店铺好似在等着什么人,直到张集也注意到了老头,她才明白老头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执着。 张集道:“那人是名木雕师,先前店里招聘第一批木雕师时他曾来过,只是不满东家不拘性别共事的条例,便大发雷霆后离开了。如今他来这里四处张望, 估计是在蹲守东家。” 话才说完,熟悉的马车徐徐驶来,张集笑道:“东家回来了,看看这件事情他怎么说。” 陆神曲见有好戏看, 连忙跟了上去… 商良甫一落地,便见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奔来, 差点儿把他给吓得一个踉跄。 待看清楚是谁后, 他皱了皱眉,凝视着身前的老木雕师有些纳闷道:“您老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他记得这老人家是之前摔门而去的老木雕师孔序, 怎么现在又回来找他了? 孔序面色纠结,双手搅成一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商良笑道:“商老板, 我为我之前愚蠢的思想向您道歉, 您有长远之见、心胸也宽广,我来这里是想问问您, 我还能不能进您的店里做工?” 商良闻言后有些沉默,好半晌没有再开口… 不远处,陆神曲和张集站在一块注意着商良那边的动静,在听到孔序说的话后, 他俩无言地面面相觑,在对方的脸上都看了“果真如此”的神色,他们收回视线,转眸继续看向商良那边,想看看其作何回应… 先前青良雕刻还未如此扬名时,这老木雕师就因为瞧不起女子哥儿而怒形于色,如今见店里生意兴旺起来了,木雕师们的月钱也比其他店铺更高,心里可不就后悔了?只想着再走回头路,而没有真正地改变自己的思想。 陆神曲撇撇唇道:“这人用不得,那双眼睛里满是利益,今日能够为了得到更高的薪资而愿意放下身段求东家,指不定哪天也能够为了其他利益而背刺东家。” 张集亦是无奈摇头,道:“如今就看东家自己怎么决定了…” 商良沉吟良久,看着眼前这双带着讨好的眼睛,他正欲开口婉拒,只是孔序突然带着点乞求,又道:“商老板不瞒您说,近日家中内人身体不适,看病治病来来回回费了不少银子,而我又上有老下有小的,早已是入不敷出,故才想着回来您这里,看看您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他欲言又止的,被商良那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心中很是紧张,但又害怕商良拒绝,故才大着胆子把家中情况给一骨碌全说了出来。 这… 商良到嘴的拒绝打了个弯又咽了回去,他略微思索一番,在陆神曲与张集两人诧异的眼神中,点头道:“行,那你明日卯时到店门口等我,明日我便带你去作坊做工。” “谢谢!谢谢您商老板!” 孔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欣喜若狂道:“不对,应该是谢谢东家,真的太感谢您了东家,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给您!” 商良抬手阻止他继续大声嚷嚷,在路过行人的纷纷侧目中,他微微笑道:“做牛做马倒不必,您老尽心尽力做工便行,我还有事,这就先回家了。” 孔序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原以为商良怎么也不会答应自己这个无理取闹的请求,倒没想到这小伙子心地善良,真的就这么轻易同意他来做工了。 他又连连道了好几句谢谢,而后才满脸喜悦地转身离去… 注视着老人家满是雀跃的背影,商良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随着陆神曲二人回了店铺。 陆神曲有些不解道:“东家,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说谎?怎会这么快就答应他了?” 张集亦是在一旁用力地点了点头,只觉得东家这回儿是真的过于好心了。 商良却是无所谓,笑道:“他说不说谎与我何干?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创造利益的老手,若是他今后做得好,而且与大伙儿相处融洽,那我自然不会计较他先前的指手画脚。” 虽说答应孔序有一定心软的成分在,但他日后也会注意其言行举止,倘若孔序有哪里表现得不合规矩,那他届时辞退起人来也必然会毫不心慈手软。 这事无需多虑,商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见到商良胸有成竹的模样,陆神曲和张集自然也没那么计较了,便顺着商良的意思,平日多注意些孔序的言行。 — 夜间,京城街道繁华热闹、灯火阑珊,而院中夜空繁星点点、静谧祥和,只可嗅闻到阵阵花香。 时青颜坐在轮椅上,被身后的商良推着闲逛。 待与往日一般走了几圈后,商良在桌边坐了下来,他取过糕点掰成一半,与时青颜一起品尝着… 清新香甜的桂花糕带着些淡淡的甜,虽是使用干桂花做成的,但味道竟也出奇的好。 吃完后,商良替时青颜和自己擦了擦手指头,而后才扬唇笑道:“青颜,我教你玩一个我家乡那边的小游戏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的双眼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几分,明亮且炙热,叫人不敢忽视。 时青颜心口一跳。 虽然知道肯定不只玩游戏这么简单,但他还是顺着商良的意思,笑着道了声:“好,你说,我听着。” 闻言,商良忍不住勾唇摸了摸时青颜的脑袋,心想青颜真的太乖了。 他从袖中拿出早就折叠好准备着的纸条,轻咳一声以引起时青颜的注意,紧接着神秘道:“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现在手上有三张纸条,分别写着:奖励、惩罚以及再来一次,等会儿你闭上双眼从中随意抽取一张,不管抽中哪张纸条,你都要按照上面写的规则来完成游戏,听明白了吗?” 时青颜在脑海中认真过了一遍游戏规则,很快便点了点头,回道:“听明白了。” “真不错。” 商良表示性地夸了一句,随后抑制不住地扬起唇,弯腰朝着时青颜温声道:“那么青颜,请你先闭上眼睛,我们要开始游戏了。” “嗯。” 时青颜缓缓闭上双眼。 感受到身周窸窸窣窣的小动静,他微微勾起唇角,也没急着催促商良开始游戏,只等到细碎的声音逐渐消停下来,他才象征性地疑惑问了声:“夫君,游戏还不开始么?” 很快耳边传来轻轻的喘气声,像是匆匆忙碌过后还没平静下来,声音略微带着些惊慌。 他听到商良慌张地回了句:“青颜,你再等一等,我还在准备游戏道具呢!” “好。”时青颜轻笑一声,满口答应下来。 虽然不知道夫君到底要做什么,但只要其开心便好,他也乐意陪夫君玩这些小游戏。 商良自是不会让时青颜等太久。 又过了一会儿,待听到身周传来好几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时青颜感到微微惊讶,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便又听到商良说了句:“青颜,我准备好了,你先抽个纸条吧。” “嗯。”时青颜伸出手去… 无奈闭着双眼他看不到,只能够在身边不断摸索着,找不着纸条的位置。 见状,商良忙握住他纤细的手腕,朝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覆去,道:“青颜,在这儿呢,你抽一个吧。” “好。” 时青颜心底有些失笑,只觉得夫君貌似比他还要急切些。 时青颜随意抽了一个纸条递给商良,商良接过后急不可耐地打开,见到是“再来一次”时顿时满脸菜色,他将纸条又折了回去,笑着同时青颜道:“青颜,是再来一次,你再抽一次看看?” “行。”时青颜倒是很有耐心。 这次商良将“再来一次”的纸条刻意挪远了些,只是看着青颜白皙的手指再次朝“再来一次”伸去,他磨了磨牙,内心直怨自己刚才过于实诚。 管它是不是“再来一次”,管它是“奖励”还是“惩罚”,反正最后都只会是同一个结果。 等到时青颜再次将纸条递给他,这回儿他选择睁眼说瞎话,满脸正色道:“恭喜,青颜你这次抽中的是奖励。” 话刚落,时青颜便听到了好几道强忍着的憋笑声。 他仿若未闻,仍旧是闭着双眼,微微歪头问了问:“什么奖励?” 商良将纸条放下,深邃的眼中满是柔情,他走到时青颜身前单膝下跪,轻轻说了句:“青颜,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我告诉你奖励是什么。” 闻言,时青颜缓缓睁开双眼,突如其来的光亮还有些晃眼睛,等到适应过后他才看清楚身周的一切。 许许多多的红色蜡烛以及鲜花围绕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符号,而商良却单膝跪在自己的身前,手上还拿着个小木盒,他眼中明明满是深刻的情意,神色以及姿势却是分外地庄严肃穆。 曲奶奶、卢非、曲有书、余迟迟、余岁岁、陆神曲、徐才、张集则都站在蜡烛之外,静静地注视着他二人,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喜悦与激动。 如此隆重的场面使得时青颜面色倏红,他眨了眨双眼,轻声道:“夫君?” 商良朝他笑了笑,从容不迫道:“青颜,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学过爱一个人,也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何模样。但自从遇见了你,我才明白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所言不虚,也正是遇见了你,我才明白了该如何爱一个人,明白了什么是爱情。” “青颜,从我喜欢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如今的场景。而现在,我想问你一句:时青颜先生,你愿意和我、商良先生,携手到老,白首不分离,共同度过此生吗?” 时青颜心中震撼,眼眶早已湿润,待商良说完后,他二话不说便用力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我愿意!” 顿了顿,他又缓缓道:“我愿意和你相携到老,白首不相离。商良,你是我这辈子永远的夫君。” 闻言,商良眼睛也有些变得湿润了,他稍稍偏了一下头以掩饰自己的感动,而后面向时青颜笑道:“那么,青颜先生,请您接受我的求婚吧!” 话落,曲奶奶卢非等人按照商良嘱咐过的话,朝着时青颜大声呼喊:“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 …”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时青颜耳尖红了个透,他看向商良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接受你的求婚。” 虽然早已清楚结果,但商良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幸福浸泡,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轻飘飘起来。 他将小木箱打开,里面除了一枚精致典雅的木制雕花戒指,还整齐摆放着一些纸张。 商良轻轻执起时青颜的左手,而后将戒指轻轻套入他修长的中指上,最后于其手背上印下轻柔一吻,有些歉意地解释道:“原本我是想着雕刻白玉戒指的,但是由于还没有招聘到玉雕师,故只能等到婚礼那天再给你戴上了。青颜,我知道我无论送你什么,你都会视若至宝,如今我送你的这枚求婚戒指,我希望你也能一直戴着,不要取下来了。” “好,我不会取下来的。”时青颜亦是正色道。 他怎舍得取下来呢,别说这是商良送给他的,更遑论这次的礼物还有着这么大的意义。 商良笑了笑,随后又将小木箱放好在时青颜的怀中,道:“青颜,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多大本事,但只要是我有的全部都属于你,包括我自己。” 时青颜勾了勾唇,笑着反问道:“这就是你的奖励?” 在商良期待的目光下,他将木箱徐徐打开来,而后将所有的纸张大概看了看,直到看完最后一张,他才有些红了眼,小声哽咽道:“商良,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这纸张上面全是有关于商良的资产归属问题,看到最后,竟然全都表明只属于时青颜一人,什么都可以由他说了算。 他鲜少有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全因为只有商良才会让他如此动容失态。 商良起了身走到时青颜身边将其圈抱住,一边轻抚着他的背后,一边替他擦掉眼泪,嗓音低沉地笑了笑,道:“我只对你这么好,快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 此话一出,时青颜才突地想起来,这里不止有他与商良两个人。 听到耳边蓦然传来的欢笑取闹声,他站起身,一把将商良抱住,而后靠在其胸口面色微红,羞于让大家瞧见自己的神情。 见状,众人顿时笑得更为欢快了。 幸福的欢声笑语飘向空中,一直传得很远、很远…—— 作者有话说:商小良:青颜他答应我了!他答应我了!我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青颜宝宝:我亦是。(脸红.jpg)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80章 宠他的第080天 由于时欢和李清越还远在边疆作战没回来, 故商良与时青颜商议后,决定等时欢两人回京后再择一个良辰吉日举行婚礼。 商良倒是迫不及待想早日与青颜成婚, 但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好,所以打算在此期间内尽早将婚礼布置安排妥当。 首先就要将玉石戒指的材料准备好,以便后期雕琢。 因为江家主营生产玉石原料,所以他联系上了江紫溪。不仅打算为戒指以及曲奶奶的寿辰贺礼玉佛选购出几块好玉,而且还想着打探一下往后合作玉石原料进购的事情。 江紫溪平日就协助江老爷江林处理生意上面的事情,其中不少客户的合作往来都是她在外面独自操劳。 这回儿一听说商良想要开办一家玉石器雕刻店, 不仅售卖玉石雕刻成品,而且还会接定制,她很快便来了兴趣。 两人前往商良早已预订好的酒楼,进了包间后, 两人先是相互询问了一番近况。 江紫溪单手支着脑袋,随意聊到:“听外界传你最近又招了许多女子哥儿做学徒。” “没错。” 商良点点头, 笑道:“就连你这么一个大忙人也听说了, 那想来是我的举措在京城造成的轰动还不小啊。” 江紫溪睨了商良一眼,轻声笑道:“你也知道, 这个世界不同于21世纪。女子与哥儿的地位极为低下,即便是王侯将相之家, 也只会有男子说话掌权的份, 而女子和哥儿就像是被圈养之物, 人生半点不由己。” “之所以我如今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全都幸运在我爹是个难得的痴情之人, 自我娘亲过世后他便没有生起再娶的念头,不然我现在也应该和他们一样,被圈养在深闺大院,整日里只知为自己的婚姻与子孙做筹划, 而全然不顾自己是否幸福。”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商良,道:“如今既然你让他们有了走出来的勇气,那还请你务必一直坚持下去,否则必将引起巨大的反噬。” “我明白!”商良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江紫溪收起严肃的模样,笑了笑:“我知道你能做到,你不同于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在内。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和我说,即便是倾家荡产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和时公子。” 她手底下管理的生意大都是矿产生意,能提供给女子和哥儿的岗位实在不多,如今商良和时青颜提供的岗位都很适合大家去做,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钱,她不缺。 重活一世,她只想倾尽全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将天下格局改变,使得运筹帷幄的谲诡朝堂、挥斥方遒的热血沙场、惊心动魄的名利商场等等重大场合中,女子和哥儿也能够占据一席之地,这样的目标光是想想就能使她动力无穷。 “能得到江小姐的肯定与支持,商某定当万死不辞!” 商良朝着江紫溪抱了抱拳,被其鼓动得有些热血沸腾。 二人又聊了聊玉石原料供应一事,而后商良随着江紫溪走出酒楼,一同乘坐马车前往江家矿脉区。 一路上,通过江紫溪的叙述,商良了解到如今的玉器市场不但有切割好的玉石原料出售,也有未被切割的原石出售,两者价格不一。若是要碰运气,则可以购买原石;若是不敢赌,也可以直接花更高的价钱购买玉石。 等到了矿脉区,商良发现大部分的采玉工要么在山脚,要么在河边,他们无一不都在弯着腰挑挑拣拣、寻找着玉石籽料,这个过程即为拣玉、捞玉。 古时由于缺乏工具和技术,故玉石开采困难,大部分的玉石采取只能够通过捡捞、挖玉、攻玉等方法完成。 也有少部分人会上山开采山料,此即为攻玉。 显而易见的,攻玉比之拣捞玉会困难得多。一则高山海拔高易致缺氧,二则未被开发的山路崎岖险阻,危险难度提升了好几个等级,故攻玉是更为艰辛的采玉途径。 但将视线挪向前方的高山时,商良发现还是有着不少采玉工正在手持凿子和铁锤开发矿脉,再看看山脚处分布着一排排整齐的孔洞,以及下面还散落着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块时,他有些震惊地缓缓睁大双眼,面色惊疑不定道:“这…这山是炸过了?” “哈哈。” 闻言,江紫溪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脑袋,她转头看向商良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和你说过…” “什…什么…” 商良早已作瞠目结舌状,对于江紫溪接下来要说的话提前做了个心理准备,以免冲击性太强。 见到商良这样,江紫溪顿时更为不好意思了。 她缓缓道:“其实我在21世纪生活时,研究过不少有关于玉器市场的资料,在得知露天矿脉是可以通过爆破开采的,就…就…” 商良唇角抽了抽,接着她的话继续道:“所以你就研究了炸//药制作的资料?” “是啊。” 江紫溪说完后便不再忸怩,她恢复先前的落落大方,笑着道:“我将炸//药的制作方法通过皇家玉矿的矿监呈于陛下,并与陛下签订了契约。他承诺我皇家百年之内不会再收购江家的矿产,而我也立下誓言,永远不会将炸药用于矿山之外的其他地方。” 商良听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是真的很佩服江紫溪的勇气与魄力,也好奇她在21世纪究竟涉猎了多少知识,知识储备竟然如此之广泛。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他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旁人没有主动告知的事情,他一般也是不会主动去打听的,私事尤甚。 才在心里想着,就听到江紫溪的下一句话:“其实吧,我本科是在燕京理工大学习的武器系统与工程。” 商良顿时了悟,他由衷佩服道:“原来江小姐还是学霸。” 江紫溪摆了摆手,笑道:“学霸真称不上。走吧,我陪你去挑白玉。” 江紫溪毕竟是有经验的老手,很快她就给商良挑好了三块大小合适、成色不错的白玉。 因为江紫溪挺忙,故商良付过银两后便与她辞别,先行回了城西。 — 商家会谈如期而至。 青良雕刻后院,厅堂内人来人往,不少小厮恭敬候在厅堂外,等待着他们的东家会谈结束。 待到想要与商良见一面的店家管事全部都到齐后,张集才走近商良身边低声道:“东家,人都来齐了,另外还有一些没有事先打过招呼的商家也来了,您看…” “无事。” 商良微微扬起唇角,毫不在意道:“全京城的木雕商家来了都没事,我正好把事情一起都说了。” “是。” 张集笑着退至一旁,而后立于正堂中央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将目光全都投向厅堂首座的商良身上。 见状,商良笑着站起身,不紧不慢道:“诸位莅临本店实乃商某的荣幸,商某知道各位店家对于新开的青良雕刻有着诸多疑问,故特设此宴一场,诚邀各位参与此次的商家会谈。各位店家可以依次向在下提出问题,商某必将一一解答。” 语毕,各位店家疑惑地面面相觑。 毕竟谁也没想到商良会这么直接,毫不犹豫地就直奔主题,让他们将想说的话全给说出来。 商良负手而立,等待着店家们的提问。 他身姿笔挺、面色从容,丝毫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反而更像是历尽千帆的老练商人。 这与想象之中不一样的局面可不是这些狠辣的商人们乐意看到的,本以为商良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怎么说也要对他们卑躬屈膝的。 即便不卑躬屈膝,至少也要先讨好他们一番。 想来是不明白“树大招风”这四个字如何写,那脸上从容不迫的笑意怎么看都足以让人生生咬碎一口银牙。 商良又岂会不明白树大招风之理,只是他开设这场商家座谈的目的只是为了求同,而不是为了那些“异端”。 如今自创的“青良雕刻”品牌已经将名声打响出去,只待后续保持质量、稳步创新,成为京城排行第一的木雕店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扫了眼身周人的神情,将近半数以上的人都是眼藏暗光、面色不忿。 原本他想着要找自己谈一谈的商家必然是头脑清醒,明白未来木雕行业发展大势所趋的聪明人,却不曾想,竟然还有因为不满自己存在而到来的糊涂蛋。 他勾唇笑了笑,再次开口道:“怎么?诸位先前不是还想找在下聊一聊,如今一个个的都变成哑巴了?” 此话一出,座下不少人都有些勃然大怒,不过大部分的商家倒是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多说什么,颇有种敢恕不敢言的委屈模样。 待众人的反应一一落入眼底,商良才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笑道:“若是无人有问题向在下提,那么在下待会儿就要开始进行会谈的主题了。” 他不会态度软弱下来。 该硬气时就得硬气,否则当真人人以为他们是好欺负的! 想起福木堂的吕亮,商良顿时眸光微微黯了黯。 他不是不知道吕亮最近的小动作,葛辽来找过他,告诉他吕亮背地里四处找上其他的木雕店,胡诌乱扯一通他的坏话,而后还想联合其他商家一起整顿青良雕刻,通过造谣他的人品有问题,来达到使青良雕刻在京城内开不去的目的。 他听过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吕亮当真愚蠢! 便连事不过三的道理吕亮都不明白,那福木堂的生意日渐衰败是迟早的事。 见没有人提问,商良启唇正要开口说话,这时一位老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起了身,炯炯有神地看向商良询问道:“商老板,老朽有个问题想问一问你,你这一身高超的木雕本领究竟师从何人呐?” 商良朝老苍笑回道:“在下是和祖父学习的手艺,不过他老人家如今已不在人世了。” 如今不在依水村他便是商良,而不是商晚成。 “你的祖父?” 老苍缓缓瞪大双眼,然而在听到商良后半句话时,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老朽还想着定要与他好好聊一聊木雕呢…” “您老若是来找晚辈,晚辈也定能与您聊个三天两夜的。”商良有些失笑。 老苍点点头:“也是,你小子也不错。” 说完,他便坐了下去。 而后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也起了身,问道:“商老板,鄙人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想问你一句话,可否将木雕法授予我等,我等愿意花大价钱学习!” 此话一出,绝大多数人顿时来了些精神,全都眼神炙热地看向商良。 谁都知道从事手工艺一行最重要的便是技术,若是学艺落后于他人,则必然被市场淘汰。 当然的,相同价位之下,顾客往往只会购买更精美、质量更好的商品。 虽然青良雕刻店现在的商品售价都颇高,但近日他又招收了大量学徒,假以时日,若是商品的价格降下来,与他们售卖的商品价格一致,顾客会选择购买哪家的雕刻品结果不言而喻。 他们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都不傻,没人会因为吕亮的几句挑唆而糊涂了心智。 商良也起了些兴头,终于说到正事了。 他面向蓦然变得奕奕有神的众人问道:“诸位可都是为了此事而来。” 话落,不少人都面色激动地直接站起了身,接二连三的回答都表明了众人的目的确实如此。 遂商良勾了勾唇,不慌不忙道:“诸位关心的问题也正是商某最近在不断思索的问题,诸位还请坐下,且容商某与你们细谈此事。”—— 作者有话说:江紫溪:本小姐真的家里有矿哦。(勾手指.jpg)《 》 80-90 第81章 宠他的第081天 众人闻言纷纷落座, 都想知道商良究竟会怎样应对这个问题。 倘若商良不肯将木雕技法传授于同行,那么他将来或许能够凭借高超精湛的木雕技法, 在京城内把生意做到一家独大,而这样做引起的行业反噬无疑也是巨大的。 市场垄/断不可取。 即便青良雕刻未来可能于木雕一行占据市场主要支配地位,但一个行业若是做不到百花齐放,最精妙的木雕工艺以及工具只限制于青良雕刻店的木雕师们学习使用,那么终将有一日其会被更精妙的木雕技术所取代、打压。 重压之下必有反抗! 这是千万年来亘古不变的规律。 若是商良限制更为先进的工艺技术广为传播,那么青良雕刻终会在盛极一时后如昙花一现一般, 迅速地凋零枯萎。 对于众商家的心思商良大概能猜到些,不过他本就不打算将木雕技法藏着掖着。 且不说学徒们从他这里学会手艺后可能会辞职去别家;其次非遗手工艺文化的传承自然传播范围越广越好,掌握精通的人越多越好;最后他做生意是一回事,而传播非遗雕刻文化则是另外一回事, 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盛极必衰”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没必要为了多赚些钱而引起同行们的公愤。 只是这一世与前世不同的是, 他身上还多了个推动建设“性别平等”和谐社会的重大任务, 而这个任务的推进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与精力,故让他主动舍弃木雕大头市场也是不可能的。 钱, 他要赚。 虽然技术共享,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稳住质量与抓住市场, 对于这两点他很有自信把握, 故即便将木雕技法发扬光大, 他也会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好。 商良掀起眸子,先是抬头望向对自己提出请求的华服中年男子, 笑道:“您问我可否将木雕法授予汝等?” “是!”华服男子很快点点头。 在众人期待紧绷的神情中,商良扬起唇角,笑道:“对于您的问题,我的回答是可以。” “真…真的?” 华服男子被商良果断的回答给震惊得有些合不上嘴, 而其他店家亦是震惊过后内心隐隐雀跃。 只要他们让木雕师们到商良这里来将木雕法精进一番,他们的木雕生意便不会变差,甚至可以比商良做得更好。 还没等他们想好今后会如何飞黄腾达,很快又听到商良接着开口道:“不过…” 这两个字瞬间将众人刚飘飘然的心绪给拉了回来,他们全都皱着眉再次看向商良。 在众人凝重的目光中,商良再次道:“不过,到商某这里来学习木雕技法只有两种途径,如何抉择还看诸位如何考虑。” “其一,一人一千两的学费价位,若交付一千两银子,则可以学习所有的木雕基础技法。其二,以两千黄金入股青良雕刻,则不仅可以学习木雕技法,而且还能够以低价将青良作坊内做好的木雕品带回去进行出售。” “这两种方法,任君抉择。” 话一落地顿时激起千层浪。 一千两已然不算小数目,更甭提那劳什子入股的两千黄金,真当他们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说出就出啊? 但大多数店家表示接受良好,毕竟花费一千两派出店里雕刻最在行的老手去学习,若是学成后雕刻出的木雕品能和青良雕刻的一个质量,那这钱花得也值。 也有人对入股感兴趣,遂好奇问了问商良:“商老板,何为入股?” 他甫一发问,不少人也骤然抬眸朝商良看去。 见状,商良勾起唇角解释道:“入股即是你投入两千黄金给青良雕刻,便能成为青良雕刻的股东。不仅每年年末能够得到青良雕刻年纯收入的部分比例收入,而且还能够在青良雕刻的管理与发展中获得一定的话语权和地位。” “这…这真的假的?” 不少人瞪大双眼满脸惊愕。 商良笑了笑,肯定道:“自然是真的。不过若是入股青良雕刻,不但要将你自己的店改名为青良雕刻,而且还要共同承担青良雕刻经营中所出现的所有风险。” 其实这种入股方式与现代的连锁店颇为相似,但又不同于连锁店的加盟,只是商良为了迅速扩大青良雕刻的规模而想出的入股条件。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而后垂首纷纷接头交耳起来… 老苍眯着苍老的双眼不时打量着商良,心道:这年轻人野心可真不小啊。 等到大家都讨论得差不多了,商良才开口询问:“诸位考虑得如何了?” 有人手指微抖地举起了手,小声道:“商老板,在下想要入股您的店。” 他刚说完,很快便又有两三人也陆陆续续地开口道:“商老板,在下也想了解一下入股的具体事宜!” 虽然想要入股的人数还不到五人,但这个结果对于商良来说已经算很好了。 他抱了抱拳,朝着想要入股的几人道:“感谢诸位支持,会谈结束后我们再行商议入股的具体事宜。” 想要入股的商家都是些小型木雕店,而大型老牌木雕店自然是不会舍得把自己的招牌取下,给换成别人家的品牌店铺名字。 首次的商家会谈在众商家还算满意的交谈声中渐渐落幕。 商良将想要入股的四位店家留了下来,待一起用过午膳后,几人才围绕着入股的具体事宜交谈起来… 在了解到四位店家都是孤注一掷,打算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入给青良雕刻时,商良内心颇有些震撼。 毕竟这些店家可以说是冒着极大风险来入股的,若是投资失败了,那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这得是对于青良雕刻的未来发展有着多大的信心,他们才会如此一腔孤勇啊! 对于四位新股东的肯定与支持,商良表示很是感动,遂开给他们的利益条款也比较多。 也正是此次入股投资的八千两黄金,使得青良雕刻具备了初期的扩展基础,并在此后迅速闻名于整个西陵国… 后面几日,商良便带领着新股东们四处忙碌。 很快,眼尖的百姓们发现京城内又多了四家“青良雕刻”,且出售的商品当真与城西那家青良雕刻的商品有着一模一样的质量。 这使得青良雕刻一时间再次名声大噪,越来越多的京城百姓知道了青良雕刻这个新品牌木雕店… — 这日忙碌了一整天后,商良有些困倦地上了床榻,双臂自然而然地搂向还未睡着、并坐在榻边做着刺绣的时青颜。 因着商良的嘱咐,故时青颜每回夜间做刺绣时都会将四周点燃明亮的蜡烛。 此时微微泛着暖黄的明亮光线照在时青颜身上,愈发衬得他肤如脂玉、恍若九天之上的谪仙,便连发尾发丝都好似微漾着丝丝缕缕的圣洁气息… 一时间商良看得有些如痴如醉,搂着时青颜腰身的双臂缓缓松开,他起身下了床,拿过披风替其仔细披好后,才又从背后搂住时青颜,下巴抵着其肩窝,懒乎乎地说着话:“青颜,今日你也忙了一整天了,要不先休息吧?” 时青颜手下动作未停,只笑着回了句:“夫君你先睡吧,我待会儿便睡。” 他神情专注且柔和地看着手上的刺绣品,明明瞧着眼下已经起了淡淡的灰青色,却还在坚持说自己不困。 闻言,商良不可避免地心疼了起来,那种护犊子一样的劲火一旦起了个苗头,便怎么也止不下来了。 “青颜,乖,我们先睡觉。” 他抬起手臂,正想不动声色地将时青颜手上的刺绣品给放到一边,突地动作顿了下来… 看着那明晃晃的正红色衣裳,商良眨了眨困顿的双眼,他再次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似乎是喜服。 商良蓦地清醒了许多,他抬手摸了摸那红色的喜服,有些惊喜地问道:“这…这是喜服?” “嗯,这是我们的婚服。” 时青颜微微一笑,他将婚服短暂地搁在一边,而后转过身双手捧起商良的脑袋,与其面对面道:“我想亲手制作我们的婚服,你觉得好不好?” “好…” 被时青颜说的话惊喜得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突地又被其捧起脸,商良此刻还有些傻眼,便连回答的声音都透着股傻气。 时青颜知道商良这是困了,遂不由得笑了笑,他身子往前挪了挪,与商良鼻贴鼻的,低声问道:“夫君,你现在是不是好开心?” 鼻端传来淡淡的清香,商良喜悦的神情愈发恍惚起来,他忍不住顺势按住时青颜纤薄的后背,将其直接搂入自己怀中,边吻边回答:“开心…青颜,我真的很开心…” 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此刻愉悦的心情,手指熟练勾上时青颜素白的衣带,有些恨不得立刻将其全身上下给吻个遍… 时青颜被吻得面色泛红,趁着喘息的间隙,他微颤着指尖将刺绣完成了一半的婚服给放到更远的柜台上,以免把婚服给弄脏了… — 后两日店中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便是福木堂的木雕师来了店里,说是想要应聘。 张集、徐才等人早已清楚福木堂之前做过的腌臜事,故对于前来应聘的木雕师们没有什么好脸色,只冷淡地回复了他们一句:“行,先登记信息,明日你们再过来一趟,由东家给你们面试。” 从福木堂悄悄跑路过来的木雕师们有些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都在疑惑怎么之前没有打听到还有面试这回儿事情。 不过当着陆神曲几人的面他们也不好多议论些什么,遂一个个笑着应了声“好”,而后便先离开了… “你们说福木堂的东家知道这回事吗?他的员工弃暗投明,把他的福木堂给抛弃了。”徐才摸着下巴问陆神曲和张集。 “弃暗投明”这一词使得陆神曲和张集两人“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陆神曲嘴角的笑容略玩味,她挑挑眉道:“应该是知道的,刚才来了多少人,大概十几个是有了的,我就不信吕亮他对这件事真的一点儿不清楚。” “说的不错。” 张集也点了点头,笑道:“还是等东家回来以后再处理这件事吧,被福木堂背地里使坏了这么多次,总算来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想必东家他也会觉得高兴的。” 闻言,陆神曲几人笑得更为欢快了。 可不是么,这可不止是在挖福木堂的墙角,而是在挖福木堂的根基啊… 等到商良下班回来后听到了这件事,他却是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道:“这一切都是吕亮他咎由自取。” 第82章 宠他的第082天 翌日, 从福木堂跑路过来的木雕师们如约而至。 厅堂中,十几名木雕师们逐一落座, 张集给木雕师们一人倒上一杯茶,并笑着道:“东家很快就会来了,诸位稍安勿躁。” “商老板他很忙,我们都晓得的…” 木雕师们忐忑不安地应了声,等待着商良的到来。 不多时商良便走了进来,还未于主座落座, 他就先是将这十来名木雕师给一一看了一遍,待看见其中一个并不眼生的面孔时,他瞬时眸色微沉。 那人甫一接触到商良微凉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不敢与之对视。 其他不少关注着商良的木雕师见到其脸色一下子就变冷了,还以为商良是哪里不满意了, 遂都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老东家做过的腌臜事情他们虽是从未参与, 但也大概有所耳闻。 若是商老板因此不愿意聘用他们,那他们可真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也说不出啊。 商良撩了撩衣袍,而后于主座坐了下来, 他朝着张集微微颔了颔首, 张集便面朝众人开口道:“东家已经到了, 还请诸位依次简略介绍一下自己,待介绍完毕, 半柱香后我们便会将聘用名单公布!” 这…就这么简单? 很快便有木雕师洋洋洒洒地介绍起自己的生平来,待将近半数的木雕师介绍完毕,终于轮到了商良曾经见过的木雕师。 [众生相]拍卖首日那夜,一群人有预谋地拥挤向他, 差点将他手上拿着的[众生相]给撞飞出去,还惹得青颜那段日子一直在担心自己,而那些人中便有眼下的这个木雕师。 这个做过腌臜事的木雕师神情迟疑了一瞬后慢慢起了身,他依循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流程,离开座位后便徐徐走到商良的身前站定,开始自我介绍起来:“商老板,在…在下姓黄名诺,今年二十有六,家住……” 期间,商良单手支着下巴,一言不发地听完了黄诺的自我介绍,他也没多说多问,只在黄诺说完后与之前一样点了点头,道:“先去坐着等消息吧。” 黄诺怯怯地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商良那不喜形于色的脸庞,心里颇有些没底。 也不知道商良有没有认出自己,若是没有,那么此次的应聘便不会有问题,倘若是认出来了,那… 黄诺心脏跳得直打鼓,他此刻才开始真的有点儿后悔,之前为了老东家给出的蝇头小利,而无形中得罪了这么一尊大佛。 若是早知道青良雕刻能发展得如此之好,他那时就不会…就不会去做蠢事! 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是无用,只希望老天爷保佑这商老板不记得自己… 半柱香后,张集将聘用名单公示。 木雕师们连忙起了身前去查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黄诺亦是满怀期待地疾步走上前。 可是他找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看着四周其他人都在低声欢呼着自己被聘用了,他才逐渐恍然原来除了自己,另外的木雕师们都被青良雕刻给聘用了。 可笑他还自欺欺人,心里想着商老板没有认出他来,原来商老板早就把他给认出来了,没有当场斥责便已是顾及了他的脸面,他还得感谢商老板。 其他的木雕师很快就察觉到了黄诺的闷闷不乐,待看了看公示名单上面没有黄诺的名字他们才恍然大悟,随后纷纷走到其身边关切地安慰他。 黄诺本还陷入在无穷无尽的后悔情绪中,此刻被不知情的人这么安慰,他顿时就捂上脸哽咽起来,哭泣声愈来愈大,逐渐盖住了身边人焦急的询问声,他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在众人迷茫不解的眼神中,他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而去,很快便不见身影… 商良和张集站在一起,任由黄诺哽咽离去也无动于衷。 每个人都应该为其言行负责,眼泪起不到丝毫作用。 — 渡风县。 太守府。 凄厉的哀嚎声时不时响彻云霄,直将浓稠夜色生生撕裂为两半。 “老爷饶了青儿吧…啊——!老爷求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饶了…”求饶声愈到后面愈发微弱,让仅隔一墙的院外之人听了无一不感到揪心和窒息。 五六名穿着华丽的女子和哥儿站在一起,他们或是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或是捂着双耳不敢去听院中传出的声音。 有人朝着为首的夫人低声焦急地开口道:“夫人,青儿今晚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要不然我们现在找个由头进去瞧一瞧吧?” “老爷今夜又发怒了,也不知道对青儿动用了什么刑具,我听青儿叫得嗓音都哑了…”又有人小声啜泣起来,并朝着夫人恳求道:“夫人,我们快些将青儿救出来吧!” 其他人亦是呜呜咽咽的,担心极了此刻院内正在哀嚎的青儿。 太守王横荒/淫无道,便连私底下在那方面亦是酷爱动用刑具,每每不将侍寝之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是不会走出寝房的。 而在那物什出了问题后,因为好脸面,故他再也没去烟花柳巷之地,平日里不是鱼肉百姓,便是在后院中折磨人。 如今暴虐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直让太守府后院人人自危,每日提心吊胆地过着生活,也不知道哪天便会被盖上白帛、僵硬着身子被送到那荒无人烟的乱葬岗去… 为首注视着院门的夫人乃是王横的正房夫人乐若淳,而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无外乎都是王横的小妾们。 看了看小妾们担忧焦急的面庞,乐若淳抿抿唇,很快嘱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把老爷请出来。” “可…可是…” 有人面色犹豫,担心王横会因此迁怒乐若淳。 乐若淳却勾唇无畏地笑了笑,道:“没事的,他再如何也还得给我几分脸面。” 说完,不顾小妾们支支吾吾的劝阻,她径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咿呀——” 在小妾们担忧的目光中,院门被乐若淳缓缓关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院中再也听不到半分声响时,院门才在众小妾们心急如焚的焦躁走动中慢慢打开来… 可是见到的人却是最不想要看见的人。 “嗝~” 王横浑身都是酒味,他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框走出院门,临走前还醉意熏熏地瞄了眼众小妾们,低声咒骂着:“贱人…你们都是些贱人…” 小妾们没有理会他,一个个的置若罔闻,只离王横离得更远了些,待到王横走远后,他们才慌张不已地冲进院落中。 在见到寝房之中被半抱着的满身血痕的青儿,以及额头汩汩留着鲜血的乐若淳时,他们才绷不住神情地痛哭出声… 熟练地将二人的伤口处理好后,有人抹着眼泪开口问道:“夫人,我们何时开始计划?否则…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都会死在这里。” “我死了便也就死了,可怜我那五六岁的宝儿…,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啊…” “王横作恶多端,如今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不如我们现在便开始实施计划,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 …” 众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谈论着,乐若淳在一旁静静听着,等到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她才抚着额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明日便实施计划。” “嗯!” 众人闻言纷纷重重点了点头,眼里皆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 对于渡风县的暗潮汹涌商良一概不知,他将雕刻好的系列竹雕品逐一上好油,而后起了身将窗户打开,让窗外的清风进入室内,散去竹雕品上面的气味。 要答谢给皇帝的系列竹雕品他已经雕刻完成了,后面的工作任务便是两尊玉佛以及他与青颜的白玉婚戒,不过现如今还未招聘到玉雕师,他只能将这两项工作任务缓一缓,先将店里下一个要推出的木雕新品给构思好。 因为这段时间招财猫很火,故木雕师们都在每日雕刻着招财猫,如今招财猫于京城内畅销,便连不少其他市县的人在见过招财猫后也买了好些带回去。 这也算是为青良雕刻带来了不少的生意。 见竹雕品上面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商良将门窗关上,而后领着三个徒弟乘上马车回家。 “高酌哥再见!” 曲有书等人一一同高酌道别道。 高酌朝着商良笑了笑,而后也挥了挥手,道:“明日见。” 商良微微颔首:“明日见。” 他将车帘放下,接着便询问起三个徒弟今日的功课来,再了解到他们都出色完成了雕刻任务后,遂笑着道:“这段日子你们都辛苦了,过两日师父带你们去吃大餐。” 说着,他又看向曲有书,询问道:“小书,孔序他最近表现如何?” 曲有书将手上的认字本放下,有些不解地“啊”了一声,似乎不明白商良怎么突然问起孔序来了,他很快回道:“孔序爷爷挺好的,自从来做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那样气人的话,每日都在专心学习雕刻呢。” 闻言,商良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他本以为孔序面对作坊的工作环境,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中不满,倒没想到孔序还真能静下心来,没有再说什么女子哥儿不可学习雕刻这样的糊涂话,如今的状况还是令人较为满意的。 只有作坊一派和睦,木雕师们才能一心一意地学习雕刻。 和孔序有着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但日积月累地在同一个工作环境中待得越久,便越能习以为常,从而改变原先那些迂腐的观念。 他相信时间和习惯能够改变一切,量变必能引起质变,西陵国女子和哥儿的未来也会朝着更好的方向逐步发展… 第83章 宠他的第083天 还未至五月, 京城拂过的微风却裹挟着淡淡的潮热,不少人都换上了更为轻薄的纱裳, 静迎渐浓的夏意。 青良绣坊中,时青颜与卢非等人将刺绣品陈列在特制的展览架上,看着一排排货架上面琳琅满目的刺绣品,众人相视一笑,深深感到这段时日即便吃了再多的苦,但在看到成果还不错后也值得了。 他们做的刺绣品将于京城开办的第一家绣坊内进行展售。 寻常人家做刺绣大多闭门造车, 所完成的刺绣品质量亦是参差不齐,而时青颜虽是与其母亲学习过宫廷刺绣,但毕竟技艺总是在不断发展的,故他们的刺绣水平也算不得高水平层次, 只能勉强够上中上水平。 或许金门绣户不会瞧得上他们做出的刺绣品,但寻常人家应该还是能够瞧得上眼的, 而这类客户也是时青颜在评估过员工们的刺绣水平后, 才最终确定好的主要目标客户群体。 至于大户人家的客户,他们还得不断精进刺绣技艺, 制作出更优秀的刺绣品,才能够吸引到购买力更强的客户。 时青颜驱动轮椅缓缓行至桌边, 他提起毛笔掖了掖笔尖, 一边落笔一边道:“我们的店铺定于后日开业, 大家有什么想法与建议可以现在提出来。” 话落,众人皆凝眉沉思起来… 其中卢非亦是将店铺再次仔细地扫视了一圈, 似乎是找不出任何差错,他才笑着朝时青颜道:“青颜,你都布置得妥妥当当的,我是真不知道还要提些什么建议了。” 其余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纷纷附和起来。 青良绣坊装饰清雅,不仅入店后迎面墙上悬挂着一副简约刺绣山水图,而且四周还摆放着两三别出新意的木雕品,便连用于展售刺绣品的木制货架亦是具备镂雕、浮雕等工艺元素,让所见之人无一不感到有种低调奢华的尊贵感。 而这样也能使得顾客不敢轻易小觑。 至于员工们的工作时间以及上班场所,时青颜亦是早就做好了一整套基础的考勤方案。 家中人支持其来绣坊工作者,便需每日到绣坊内来上班;而未被家人支持者或者家中有孩子走不开的员工,则可每日辰时打卡一次,然后将阶段性的刺绣任务领回家,带回家里去完成。 这样的考勤方法也是时青颜想了一两日才思索出的折中处理法。 胡采当时在听过时青颜说的考勤制度后,当即便有些感激得热泪盈眶。 说到底,她心底还是有些害怕她的丈夫肖小豆会因此责骂她,也担心自己不在家时,琑儿会因为无人照顾而受伤。 当时在应聘成功后还未出三日,时青颜便询问了她这个制度如何,她那时就知道时青颜是个心地极好的东家,便连员工们的家事也一并考虑妥当了。 与胡采情况相同的员工并不在少数,故大家对于时青颜都很是心怀感激,平日里工作时更是尽心尽力地去完成其布置的任务。 见大家没有提出什么建议,遂时青颜搁下毛笔,转动轮椅面向众人道:“既然大家暂时没有想法,那接下来我便将开业活动简单说一下。” “目前有三类开业活动。第一,买一送一活动:购买一副佛像图赠送一方精品手帕。第二,优惠折扣活动:购买刺绣品超过二十两的顾客,可以享受八八折优惠。第三,介绍亲朋好友超三人入店消费者,将免费获取精品绣花腰带一条。” 说着,时青颜颇感燥热,他将袖袍轻轻挽上去,露出雪白的双臂搭在椅栏上,而后接着道:“大家觉得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活动,也可以说一说。” 众人面面相觑后又是一片寂静无声。 好几人都有些欲哭无泪道:“东家,您这些活动已是我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的好点子,如今便是叫我们想破了脑袋,我们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活动可以想出来的了。” 见状,卢非有些失笑出声,他先是递了杯茶水给时青颜润润喉,而后道:“青颜,你就别为难大家了,你学得多,又肯学,我们不过都是些打酱油的,怎么能做到和你一样呢。” 时青颜抿了口茶水,听着卢非的话他微微扬了扬眉,放下茶杯后他抬眸看向卢非轻笑道:“你自己懒得学,就不要带坏大家了。” 说着,他又望向众人道:“只要肯学习,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东家。大家平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若是将来准备自己开店,也是可以来问问我的,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落,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开店? 他们将来真的也可以自己开店吗? 所有人都对此有些心中存疑,但时青颜这一番话在他们心中都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直至未来的某一日将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时青颜说完又看了看卢非,不轻不重地提醒道:“非哥儿,你不要忘了自己最初还想要在京城内购置宅院的梦想。” 平日夫君教导大家创业流程时就属非哥儿听得最不认真,他实在也是有些无奈,遂只能隔断日子就鞭策一下非哥儿,只望卢非能够真正地成长起来。 卢非听过时青颜的话后耸了耸肩,无奈回了句:“知道啦。” “嗯。” 时青颜笑了笑,对于卢非的小脾性他多少是有些纵容的。 — 渡风县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四处都在传太守不举,那啥已经废掉了。 消息传到王横耳中时,当时他正坐在庭院中听着乐姬弹曲儿,属下战战兢兢地附在王横耳边说了这件事后,他登时瞪大了双眼,猛地站起身将乐姬一脚踹翻在地,口中不断低声咒骂着:“谁!是谁说出去的!” 难怪这两日出门时不少人时不时便暗暗打量他一眼,那眼神虽是没敢正面让他瞧见,但总归是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他不举早已成事实,因为不想让同僚们看笑话,故他一直只是私底下派遣官兵四处去捉拿商良等人,这近半年来都没有泄露出一点儿风声,怎么就这两日突地都在传他不举之事。 定是哪个贱人干的好事! 杜光? 还是黎县的曹太守…? 一时间无数人的面孔迅速滑过王横的脑海,与他有瓜葛之人实在太多太多,因为不清楚究竟是谁做的好事,这使得他满脸怒气地朝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属下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属下被扇得一个趔趄,便连鼻血都飞溅了出去。 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跪姿,颤抖着身躯俯首高声道:“太守您消消气,属下这便去查明原因!” 王横冷笑一声:“你去查?你准备怎么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脚狠狠碾压过属下按着地面的手指,像是要将所有的怒火与不满都发泄在这个属下身上…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满意是不是?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笑话本太守?啊?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啊!”王横越想心中越气,因为极度的无措愤怒,故他的双眼都有些充血起来。 属下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但他咬着牙不敢痛呼出声,而庭院之中的乐姬以及其他侍人亦是低着头缩在墙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此时去惹怒王横。 太守不举这样的大事他们虽是有所耳闻,但也不敢四处传播,就怕太守一个不开心就将自己拖入牢狱之中。 其实不用散播这个消息,亦是有不少人察觉到了太守身上发生的变化,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其声音变得尖细了许多。 如今有人在外散播太守不举之事,若是不被太守找出是谁还好,但若是被太守查出来了,那便是十死无生! 所有渡风县的知情人无一不在心中祈祷着,勇者们一定不要被太守查明身份啊… 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王横才缓缓抬起脚,面色阴沉地吩咐道:“你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捉拿情况,若是只除了京城没有去搜了,那便先全部回府。” “属下…明白。” 回答的声音微微发颤。 王横冷哼一声,而后朝着书房而去。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丑事,那他便下发全国通缉令,即便远在京城的舅公也会知道此事,但他也管不了了。 舅公迟早都会听说这件事,既然早晚会挨上一顿训,那他倒不如先将商良那狗贼给捉拿归案。 一想起商良,身下明明已经愈合的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王横顿感呼吸急促,他朝着四周慌张无措地张望着,明明恨透了商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但又生怕真的看见商良那张冰冷的脸。 … … 同一时间,太守府后院中的某处角落,一群人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低声谈论着。 “夫人,我们成功了!”有人小声兴奋道。 “王横素来看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最怕的就是别人知道他已经不举了,如今让他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想必他现在肯定很不好受。姐弟们,我们再拼上一拼,定能将他推下台!” “是啊是啊,多亏了夫人在外面还有些人脉,不然即便我们拿着银子,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啊…” “… …” 乐若淳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解气声也感到很是愉悦。 她已经很久没有同这两日这么开心过了,能看到自己此生最恨的仇人王横吃瘪,她便能强撑起支离破碎的身躯,继续向前行进自己漫长的复仇之路。 她低低咳了一声,而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道:“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了,那么,第二步也可以开始了。” 此话一出,众小妾们顿时眼含泪光。 他们将泪水拂去,很快用力点了点头,震声回道:“好!” 第84章 宠他的第084天 青良绣坊即将开业, 届时商良身为时青颜的夫君,自然会去站站场子。 因为有些不放心, 害怕青良绣坊开业后会有人来捣乱,故商良同时青颜商量道:“青颜,我想去打行请两名保镖来镇守绣坊,你觉得如何?” “保镖?”时青颜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唔…就是打手。” 商良接着道:“请两名打手在绣坊里守着,这样即便有人想来捣乱也无计可施。” 时青颜想了一会儿, 很快点了点头同意了。 商良坐在镜台前,时青颜则站在商良身后替其束发挽髻,而后又走到商良身侧,弯腰将最近做好的香囊寄在其腰封上… 顺长墨发散落, 随着时青颜的动作如同上好绸缎般缓缓擦拂过商良的肩膀,淡淡晨光倾斜洒入房中, 霜色纱裳袍角微微流动, 荡漾出水纹似高山暮云般静美,令人恍若身处仙境之中… 对于商良来说可不就是仙境么。 好像只要有青颜在的地方, 四周的景色也会跟着瞬间变得美好起来。 他有些心荡神摇,趁着时青颜倾身靠近过来时侧头亲了其一口, 并不怀好意地附在其耳边不断琢吻着, 呢喃道:“青颜, 我不想去皇宫了…” 夫君真是… 现在还是清晨呢。 时青颜被闹得耳垂微红,他动作迅速地将香囊给寄好, 而后轻轻按住商良还欲作乱的嘴唇,无奈笑道:“还不去皇宫把竹雕品呈给圣上,估计他老人家怕是又要派宫侍过来旁敲侧击、询问我竹雕品是否制作好了…” “是是是,为夫也不想让我的青颜再被宫侍烦扰了。” 商良反握住时青颜捂着自己嘴唇的手, 于其上吻了又吻,直到好几处都透着些惹眼的粉色他才肯罢休。 将时青颜的袖袍往下拉了拉,待遮住其手上那些粉嫩的痕迹后,商良才站起身,与其互换了位置。 看了看手上的桃木梅花簪,商良替时青颜徐徐将墨发挽好… 明明后面他又送了青颜好几个发簪,也更为精致瑰丽,可是青颜却一直用着最开始他送的梅花簪,虽也简约淡雅,但青颜好像永远都不会用腻似的。 长情之人往往眷恋旧物。 商良对此很是意动。 将墨发束好后商良牵上时青颜的手,待其于轮椅上坐好后他才推动轮椅,和时青颜一起朝前堂而去。 因为第二位掌柜还未招聘到,故依照原计划,后面一段日子青良雕刻就由马老暂代掌柜之位,而陆神曲则随着时青颜去青良绣坊当掌柜。 商良两人还未步入前堂,便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青颜的腿已经好了,我和您老说啊,青颜这孩子可坚强了,神医给他治腿的时候他可是一声不吭地给抗住了啊…” “这老夫知道!早就听时公子和老夫我讲过了,他是说当时头脑不清楚,给咬着商良那小子的手臂了。” “也是,小良是个脾气倔的,小医师说让他把手臂换成巾帕,可他硬是说什么都不肯换,说是要陪着青颜受苦。” “啧啧啧,也就您老心疼商小子,老夫倒是觉得他做得不错。” “瞧您这话说的,他俩都是好孩子,老身自然都心疼…” 话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了。 曲奶奶抬眸看向走进来的商良和时青颜,笑着喊道:“来啦?” “嗯,奶奶早安。” 商良朝曲奶奶笑了笑,而后又朝着马老打招呼:“您老来得也这么早啊。” 马老横了一眼商良,轻哼一声以作回应,转眸却看向时青颜笑眯眯道:“时公子近日过得如何?账本可还有哪里不懂的?” 时青颜微微一笑,回道:“最近过得挺好的。按照您教的记账方法,有些条理不清楚的地方现在也一目了然,没有先前那么混乱了。” 马老呵呵笑道:“那便好!” 商良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不时撇了撇唇。 此情此景使得一旁的曲有书和余迟迟等人不由得捂嘴笑了起来。 几人一同用过早膳后商良与大家道了别,然后乘车去往梅府… 因为梅春持有出入宫的宫牌,故商良想去皇宫只能让梅春带着进去。 梅春及其夫人早已等候在府外,见到商良来了便笑着打了声招呼。梅老夫人还递给商良一份自制糕点,让他带着在路上吃。 商良笑着双手接过糕点,在谢过梅老夫人后与梅春一同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经过商良的同意后,梅春将装着系列竹雕品的木箱徐徐打开来,在见到其中琳琅满目的各类竹雕品后,他倏地睁大了双眼。 竹雕笔架、竹雕镇尺、竹雕笔筒、竹雕香盒、竹雕长盒等等应有尽有、数不胜收,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虽然没有大物件的竹雕品,但也几乎涵盖了日常所需的半数常用物。 梅春想起自己花重金购买的[众生相],突地有点羡慕起皇帝来,他抬手将木箱一把阖上,捂着自己还有些扑通乱跳的胸口道:“商小友,你这还真是大手笔啊…” 商良亦是笑了笑,道:“系列竹雕品是这样的,往后若是有时间我再做一套送给您,有空的话梅老您也可以来我的作坊里转一转,咱俩一起做竹雕啊。” “这如何使得…”梅春闻言忙摆手拒绝了。 他既不是圣上那般尊贵人物,也没有帮助商小友大忙,怎使得商小友送自己一套竹雕。 “自是使得的。” 对于梅春的拒绝商良直接忽略了。 若不是梅老愿意花大价钱买下[众生相],他今日便连租下作坊的银两都出不起。 梅老是他的贵人,亦是他在雕刻一途的前辈,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投其所好,做一套竹雕品给梅老开心开心。 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就到了皇宫。 等到皇帝见过系列竹雕品后,开口便是一个字:“赏!” 商良恭敬地谢过皇帝,却再次不按常理出牌,他正色道:“陛下,草民可以用赏赐换得您一个承诺吗?”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要赏赐,只想要皇帝的一个保证。 这回儿因为多了好些精致的新奇玩意儿,故皇帝李懿也没怎么发怒,只笑问道:“哦?你这次又想要孤做什么?” “草民不敢。” 商良抱了抱拳,接着道:“草民只想求得陛下一个承诺。若是有一日草民犯了大错,还望陛下能够听草民说清楚事情原委,给草民一个上述的机会。” “是么?” 皇帝闻言眯起双眼,有些不明情绪地说了句:“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可孤看你倒是胆量不小啊。” 这样的话一听便觉得有问题,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敢直接说了出来,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把自己做过错事的真相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眼前。 可是见商良一脸正气凛然且丝毫没有慌张的模样,皇帝心底又有些疑惑起来。 这像是犯了大错的模样吗? 看模样是不会主动坦白了,依商良这我行我素的性子怕是强逼也无用。 罢了罢了,待会儿让人去查一查,左右若是真犯了大错,届时再惩治也不迟! 皇帝扶着额点了点头,应允商良道:“孤答应你了,你最好是没有做出什么愚不可及的事情来。” 商良再次躬身道谢,笑道:“草民敢用项上人头来保证没有做过蠢事,只望陛下届时能够让人秉公处理。” “行了,孤知道了。”皇帝真有些头疼。 商良再次道谢一声,而后退离了宫殿。 梅春在殿外等着商良,见商良走出来了,忙上前一步笑问道:“如何?陛下可还喜欢?” 商良但笑不语,只点了点头,与梅春一起朝宫外而去… 他想,陛下怕不是都有些烦自己了,次次都要去寻麻烦,不过好在陛下脾性不错,人也正直,对于那还不知道多久下发的通缉令他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如今的他有了些对抗的底气,自然不会怕了那王太守。 甚至心下还有些隐隐期待起通缉令的下发,早日将事情解决也好,免得那糟心玩意总是让大家提心吊胆的。 — 翌日清晨,一阵热烈的鞭炮声于城西祥瑞街道响起,青良绣坊正式开业。 商良让时青颜坐在一旁休息,而他则在店内带着伙计们忙上忙下。 不少顾客还未走进店内,便先被门口的两位胡髯大汉给吓了一大跳。 知道的这是开了一家独一无二的绣坊,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这是新开了家打行。 等听到两位胡髯大汉突地开口,他们震天大喊道:“新店开业,精美的刺绣品应有尽有,还有诸多令人心动的开业活动,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哦!” 尾音拖得极长,让听到的人顿起鸡皮疙瘩。 顾客们再次感到有些心里发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别扭感。 在两位大汉锐利的目光中,他们瑟缩着身子走进绣坊,甫一见到店内的装饰就有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只觉得店里的布置让人不可轻易小瞧。 待再走一走,见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刺绣商品时,他们一下子就给忘了刚才大汉带来的怪异感,只盯着商品有些目不转睛起来… 早已请好的两位店伙计在一旁为顾客们解说着产品的设计理念、以及开业的各类优惠活动,顾客们在听过活动内容后顿时双眼放光,一个个的不是说要去找亲朋好友来店里,就是说要多买一些刺绣品带回去。 佛像刺绣品毕竟少见,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销,但也在开业第一日便售卖出了半数。 不少信佛之人还笑着同时青颜交谈着拜佛礼佛之事,待聊着聊着见到时青颜身下坐着的轮椅时,他们一下子就睁大了双眼,纷纷询问起时青颜他坐着的是什么椅子、亦或是什么车。 说椅子不像椅子,说车也不像车,但能够坐着四处走动,倒着实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很方便。 商良见状走到时青颜身边,朝着众人仔细介绍起轮椅来,并表明青良雕刻往后还会上货轮椅,让他们持续保持关注。 众人接二连三点头表示会一直关注的,家人或是朋友有需要轮椅的,如今轮椅的出现让他们心生喜悦,都想着一定要买一个带回去——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天天开心,万事顺意! 第85章 宠他的第085天 繁复精美的马车缓缓停下, 从内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她吩咐小厮们将绸缎布匹从后面跟随着的马车中一一小心取出, 而后在行人们的频频注视打量中,领着小厮们悠然步入青良绣坊内。 此人正是韵丝堂的岑夫人。 “时公子。” 甫一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时青颜,岑今就有些疑惑地顿了顿脚步。 穿过人群,时青颜看到走进店内的岑今,便笑着转动轮椅把轴,朝着岑今行了过去, 唤道:“岑姐姐,您来了。” 岑今点点头,走近时青颜身边担忧地低声问了句:“时公子,你的腿…” 时青颜笑了笑:“夫人不必担心, 我并非是腿疾加重,而是已经痊愈了, 如今坐轮椅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痊愈。” 叶神医嘱咐过他每日需要定时定量走走路以强健腿肌, 但也不允许走得过多,故一般状况下, 他都是坐在轮椅上的。 闻言,岑今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于时青颜说的话她感到不太相信, 毕竟可从未听说过身具腿疾之人还能够痊愈的, 但即便再好奇她也没急着马上询问清楚, 只先和时青颜一起行至桌边坐下。 店伙计领着小厮们将岑夫人送来的开张礼给放入后院库房,而时青颜则与岑今相互询问近况。 在了解到时青颜是真的完完全全地好了后, 岑今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如此看来那叶神医真真是一名奇女子,竟是比太医署御医的医术还要高超…” 时青颜亦是赞同颔首道:“叶神医是个很独特的人,若是有机会说不定您也能与她认识。” “但愿吧。” 岑今擅于交友,对于有着大无畏精神的叶秋池早已是敬佩高于好奇。 两人正聊着, 商良从一旁走了过来,并示意时青颜往店外瞧。 时青颜将视线投向窗外那辆刚停下不久的马车,可很快车帘却在眼前被人放了下去。 “夫君?” 时青颜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 商良收回视线,只道:“我看见时钰坐在里面,他身旁还有一人不知道是谁,待会儿你可以问问他。” “嗯。”时青颜轻轻点头。 而车厢内,时钰怯怯看向与自己相对而坐的时老太爷,小声道:“祖父,您看见他了么,是不是也觉得我和他长得很像?” 时老太爷时铭缓缓闭上眼,发出不明意味的一声“嗯”。 时钰不清楚此刻时铭在心里想些什么,只再次小心翼翼道:“祖父,那钰儿可以现在去将开张礼送给他了吗?” 话落,时铭却突地睁开眼,一双苍老的眼睛皱纹横生,他紧盯着时钰,沉声道:“钰儿,先前时欢找上门时,你分明还是对他俩兄弟憎恶不已,如今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时钰抿了抿唇,视线飘忽不定,为自己的反常辩解道:“时青颜与时欢不同,他…” “他有何不同?” 时铭冷笑一声,敲点时钰道:“钰儿,你可别忘了是谁拆散了你的父亲与娘亲,也别忘了你的娘亲是如何抱憾而终的!” 顿了顿,见时钰始终垂着双眸闷不作声,他语气很快缓和下来,接着道:“钰儿,你不要被假象蒙蔽了心智。” 过了好半晌,时钰才神色不明地抬起眸子,朝着时铭点了点头,道:“钰儿知晓了。” 说完,还不待时铭再次开口,他很快又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 看着时钰一直盯着一旁未被送出的开张礼默然不语,时铭张了张唇还想再说,最后却是冷哼一声,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车厢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直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时钰撩开一点儿车帘,任凭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扑打在自己麻木冷漠的面颊上。 望着绣坊门口急急走出店门的时青颜、以及紧随其后走出来的商良二人,他掀开车帘正想打一声招呼,但很快想起时铭还在身边坐着,遂只得将车帘一放,彻底隔绝了时青颜凝望过来的视线… 望着愈行愈远的马车,时青颜蹙起眉,他抬眸看向身旁的商良,疑惑道:“夫君,哥哥他怎么离开了?” 分明前几日还笑着和他说,等到绣坊开业这日会过来撑场子的,可怎么来了又走了呢? 商良皱了皱眉而后很快缓缓松开,他摸了摸时青颜的后脑勺安慰道:“估计是他有什么急事。” 青颜没看到马车中的另外一个人,可他却是看到了。 若是没猜错的话,那名老者应该便是时家的掌权人,也就是与青颜有着血脉关系的爷爷,时铭。 原著是有关于主角二人的爱情小说,对于主角父母的事情也是一笔带过,压根都没有细细说明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便连时铭也只出场过一次,还是时欢去时府跪地请求他帮助拯救青颜的那一次。 时欢成为西陵国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后,也没有再去深究父母一辈的事情,估计也是因为时府有着长相与青颜相似的时钰。 不过依照今日的情况来看,时铭对于青颜和时欢的存在很是不满啊… 想到这,他心里难得的有些窝火。 自己看得比宝贝还要重要的人,怎生其亲生爷爷竟是这般无理取闹之人,还将上一辈的恩怨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一家之主如此是非不分,难怪时府已经开始逐渐走下坡路、不复往日的荣光… 瞥见时青颜瞬间变得有些落寞的神色,商良顿感疼惜,遂忙笑着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店里带,边走边转移其注意力道:“说不定时钰忙完了就会过来了,我们先带着大家去醉香楼用午膳,岑夫人还在店中等着我们。” “嗯。” 时青颜回眸又看了一眼时钰离去的方向,而后才和商良一起走进店里… 开业首日总是忙碌的,众人一直忙到夜间亥时才准备关张。 两位伙计将店门关上,几人纷纷道别后便各回各家,商良也推着轮椅与时青颜一同往齐乐街而去… 弯月高悬,月色如练。 二人身周被渡上一层似有若无的银色光晕,如水月光映照在时青颜的侧脸,衬得他面容愈发的清润。 亥时大多店铺已关张,街道上虽然还有不少人,但也较为零散,不似白日那般拥沓,故此时商良推着轮椅在街道上行走,也很是顺畅。 今夜的月光是少有的明亮,他看着月光,突地想起现代曾经流行过的表白语,心里想着,遂也开口说了出来。 “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 时青颜微微侧过面颊,眨了眨双眼问道:“夫君,你刚刚说什么?” 此情此景,眼前人是心上人。 商良顿下脚步,在时青颜身前蹲了下来,再次缓缓开口道:“青颜,今晚的月色真美。” 时青颜神色一顿,注视着商良泛着点亮光的双眸,很快勾唇笑了笑:“对,很美。” 看着时青颜有些不明白的模样,商良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咳一声后很快起了身,面颊还有些滚烫,心想自己怎么和个年轻小伙一样,尽想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说些肉麻的话,青颜平日怕不是早就听腻了,遂面色很快恢复如初,扬声笑道:“回家喽!回家庆祝青良绣坊开业首战告捷!” 时青颜禁不住轻笑出声,家中还有曲奶奶等人在等着他们回家汇报战况,可不是还要回家再庆祝一次么。 难得见夫君这么开心地欢笑出声,这般畅怀的笑声使得他今日因为时钰没来而生出的烦闷顿时挥扫一空。 抬眸望向头顶的月亮,时青颜微微笑了笑。 今晚的月色确实很美… 待回到家后,商良二人将开业的盛况与大家说了说,众人顿时心下安定不少。 曲奶奶拄着拐杖走到时青颜身边坐下,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递给时青颜,笑着道:“青颜,这是时钰让小六送来的,说是近段日子有些事,他下回儿再来找你。” “哥哥让小六来了?” 时青颜面色微鄂,他伸手接过木匣而后徐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时钰之前和他提起过的参脂膏。 参脂膏乃是宫中贵人才能使用的祛疤膏,千金尚难以购买,而时钰竟是真的弄来了一些。 时青颜心中微暖,他将木匣收好,随后朝着曲奶奶笑了笑:“多谢奶奶。” 见时青颜开心起来了,曲奶奶亦是感到开心,她摆了摆手道:“这要说什么谢谢。” 商良在一旁听着,知道时钰对青颜的上心也感到很是欣慰。 解铃还须系铃人,青颜明显是比先前欢愉了不少,时钰在他这里已经是个合格的好哥哥了。 — 与此同时,渡风县太守府。 乐若淳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四周围绕着自己的人,缓缓开口道:“我预测有误,王横今夜便会将通缉令送往京兆府,通缉令下发的时间提前了。” 话落,众小妾们顿时变得焦急起来。 “那可如何办才好?商匠师他们可能就在京城,若是因此被抓入大牢,那该怎么办?” “若是夫人状告不成,那商匠师他们岂不是会被我们拖累。该死的王横,怎么之前还畏畏缩缩的,现在不过是外面在传他不举,就急着表明自己是真的不举了…” 可不是么,全国通缉令的下发不正表明了王横那处是被无畏之人给毁掉的。 而这也归于“残害朝廷命官”一类刑案! “若害得商匠师他们被关进大牢,大不了我们和乐姐姐一起去京城,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还能容得王横那畜牲为非作歹!” 众人闻言皆义愤填膺起来,一副不将王横弄死便誓不摆休的模样。 乐若淳见状忙安抚众人道:“大家别害怕,我们的第二计划也提前实行便是。” 众人闻言顿时有些泪眼婆娑。 原本一直拖着没有实行计划,只是因为他们不忍这么快就分离,而今因为王横不按计划出牌,遂只能也将计划提前实施。 他们全部靠近乐若淳,一个个的与其拥抱了一瞬,表达了自己的不舍。 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乐姐姐,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嗯。” 乐若淳有些如释重负般地牵起唇角笑了笑,比之平日的她更为耀眼了几分。 她等待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时刻。 王横,我准备好了。 你呢? 你准备好了被我们大家制裁吗? 第86章 宠他的第086天 城东汇宝当铺伙计来的这日, 天日晴朗,清风拂面。 他将信件交给时青颜, 笑着道:“公子,大人让小的转告您,说是时先生最多不过两月便会回京,您且安心在家中等着,时先生一切都安好。” 闻言,时青颜心底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将信件收进袖中,而后朝着伙计笑着拱了拱手道:“青颜知晓了,万分感谢您将信件送来,还请劳烦您替我向大人说一声谢谢。” “公子客气。” 伙计摆摆手, 很快扬鞭策马离去。 时青颜走进店铺,待将房门关好, 他才于桌前坐下将袖中信件取出来。 摩挲着信件封口, 时青颜抿了抿唇,凝眉思索。 若无意外, 通牒文书的问题应是解决了,虽说用处不大, 但聊胜于无。另外杜大人那边王横的罪证恐怕会晚来一些, 只希望能赶在通缉令下发之前送到京城来。 时青颜将信封拆开, 取出信来仔细浏览,果然信里告知他们所有人的通牒文书问题已经解决。 十几年前安远县兴峪村发大水死了不少人, 不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因为地处偏僻、且绝大多数人的籍贯信息尚未登记在册,故才能钻个空子,将他们的个人信息给录入当地登记册。 看到这里时, 时青颜略微松了一口气,很快接着往下看。 因为杜光曾说过,王横背靠大树才能在渡风县如此肆意猖狂,故上次托影五寄去的信中,他将此事也一并告知了欢弟与太子二人,太子手上有一定的实权,很快就让手底下的人查出了王横的头顶天。 王横的舅父正是当朝权势滔天的吏部尚书,秦景贤。 见此,时青颜瞳孔微缩,捏着信纸的指尖开始微微发颤… 吏部尚书掌管官员仕途,难怪…难怪,难怪即便杜大人手上攥着王横的罪证,却丝毫不敢向上状告。 时青颜顿时感到有些无力,他强撑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在看到太子让自己届时拿出令牌来暂时避一避时,他才略显慌乱地起了身,从柜中取出装着令牌的木匣,最后将令牌收进贴身的衣襟时,他才稍稍心下安定地缓缓滑坐在地面。 虽是恐慌不已,但时青颜很快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商良回来时没有看到时青颜往日等待的身影,便问了问徐才:“徐才,你看到青颜了吗?” 徐才挠了挠头,而后和张集确认道:“郎主好像自午后进了内室便一直没出来,是不是?” “嗯。” 张集点点头,朝着商良担忧道:“东家,郎主貌似心情不太好,您进去看一看他吧。” 闻言商良皱起眉,很快回了声:“我这就去!” 说完,他便朝着后院内室而去。 待走到内室外,商良敲了敲门,轻声喊道:“青颜?” 只等了一会儿,门很快被打开了,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给一把抱住,待看清楚时青颜泛着些红的眼尾时,商良心尖一颤,抬手抚了抚他的眼尾,心疼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时青颜没有回答,只抬眸看着商良,小声道:“夫君…” “我在。” 商良抚了抚时青颜的后背,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同走进内室。 待将信也全部看过一遍后,商良紧紧皱着的眉缓缓松开,他揽住时青颜使其靠着自己的肩,笑问道:“青颜,你是因为这个哭的?” “嗯…” 时青颜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有些气馁道:“夫君,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好万全之策。吏部尚书位高权重,若是因为王横与之对上,恐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届时即便杜大人将王横的罪证送来,怕是也难以将其制裁,而夫君,若是京兆府不认太子殿下的令牌,我们怕是会被关入大牢。” 顿了顿,他又抬眸看向商良,轻声道:“其实只要与夫君待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但是夫君,我害怕他们会对你…对你…” 听到这,商良已经明白时青颜到底在担心什么。 原来还是因为念着自己,故才感到忧心不已的。 在时青颜小声的惊呼中,商良将其一把抱了起来置于自己的大腿上坐着,而后附在他的耳边,闷笑着安抚道:“别担心青颜,我不会有事的。” 他将皇帝对自己的承诺说给时青颜听,而后才有些面色严肃地叮嘱道:“青颜,届时若是京兆府来店中缉捕,你便出示太子殿下的令牌,并表明自己不认识王横。太子既然说了让你拿出令牌一用,那就说明京兆府还会给他几分薄面。” 这些应对法时青颜早已想到,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见到时青颜点了点脑袋,商良才又接着道:“倘若我真进了大牢…” 这话让时青颜登时睁大了双眼,泫然欲泣道:“夫君…” 商良见状心里一急,忙亲了亲时青颜发红的眼尾,温声抚慰道:“我是说如果。青颜,你先听夫君说,倘若我真进了大牢,你就让影五现身来保护你的安全,另外店里可能会出些乱子,到时候就需要你来稳住局面了。” “嗯。” 时青颜很快点头应下了。 他有些不确定道:“那夫君,你确定圣上他会听你解释来龙去脉吗?” “会的。” 商良笑了笑:“君子重诺,寻常人尚且一诺千金,他身为九五至尊更是要一言九鼎,不会不遵守承诺的。” 虽说知道圣上会守诺,但听到商良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在牢狱中受委屈,时青颜才真正的慢慢静下心来。 夫君说得不错,只需等到杜大人将罪证送来,届时王横将对他们再也生不出威胁,反而是王横的命运由他们执掌。 时青颜搂着商良的脖颈,面容平静道:“我知道了夫君。”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商良见状扬起唇,他将时青颜圈抱住,低声回道:“夫君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好大家的。” “嗯。” 时青颜回抱住商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 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商良在设计好下一次要上架的新品后,店内也招来了一名老玉雕师。 玉雕师名为邱观清,年岁将至花甲,平日做工时不喜交谈,颇有些沉默寡言,只有在商良询问有关玉雕方面的问题时,他才会从专注的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解答商良的疑惑。 因为要雕刻做工较为复杂的玉佛、以及细小精致的玉戒,故工时会延长。即便加班加点地制作,至少也需要花费两个月的时间。 好在定制客户的亲人于半年后才过寿,而曲奶奶亦是两个月后才过八十大寿,若是加加班,每日早上提前几个时辰来琢磨玉雕,时间也是赶得及的。 商良听邱观清评估完四件玉雕的做工时长后,便将下一个木雕新品的图稿加紧时间给绘制好了。 新品相较于招财猫会更难雕刻些,结合了镂雕与浮雕工艺,整体结构并不复杂,是家家户户都能使用到的笔架。 他将图稿交给曲有书他们负责后,便开始了玉佛的雕刻工程。 因为没有现代那样硬度高的开玉机器,故当代开玉还需要捣研好磨玉的精细沙,但由于买来的玉石是已经开好的玉,故省去了开玉的过程,只需要在捣研好玉沙后,直接扎砣。 琢磨玉的轮子叫“砣”,扎砣的主要作用相当于“切”。 因为砣的硬度还不足以磨玉,故在扎砣的过程中还需要加上捣研好的玉沙,而后才能够冲砣琢磨粗胚。 邱观清领着商良一起,二人从淘沙开始,一步步地捣研玉沙… — 与此同时,渡风县太守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太守居住的主院走水了! 王横听到消息赶回府邸时,只看见漆黑一片的焦土上方冒着刺鼻晃眼的白烟,身边不少提着水桶的小厮跑来跑来,将一桶桶冷水泼向还在燃火之处… “夫人、夫人啊!” “乐姐姐,你怎么什么也没留下,就这么走了啊…” “索性带着妾身一起走了吧,乐姐姐,你实在是好狠的心呐!” “… …” 王横目光呆滞地看着身前的一堆焦木,怔怔恍惚之际,耳边还时不时传来惹人心烦的哭喊声,他捂上口鼻,朝着呜呜咽咽的一众小妾们怒吼道:“嚎什么嚎!本太守还没死呢!有什么好嚎的!” 小妾们被吓得浑身一颤,立马噤了声,但很快又有人小声哭泣起来:“乐姐姐…乐姐姐她也在里面…” 闻言,王横皱了皱眉。 他扯过身边还在来回奔跑的小厮,恶声恶气地质问道:“夫人呢!夫人她去哪儿了!” 被抓住的小厮抖着双腿,支支吾吾回道:“小的也不…不知道啊,大人…” “没用的废物!” 王横将小厮往身旁一推,而后又抓了个人来继续质问。 在得到相同的回答后,他几乎是有些癫狂地大声笑了起来,朝着还在不断哭泣的小妾们冷冷瞥了一眼,众小妾们顿时就捂上了嘴,作鸟兽状散去… “查!” 王横面色阴沉地盯着废墟,厉声道:“乐若淳绝对没有死!你们给我去搜,看看她到底去哪儿了!” “属下遵命!” 手下们躬身应了声,很快四散离去。 临走前,王横又走到后院中,将刚刚散开的小妾们一个个地抓到身前来质问了一遍。 各种刑具轮番上阵后,所有人皆是奄奄一息、伤痕累累。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王横怒不可竭地一脚踢翻了烙铁用的火盆,愤愤转身离去… 而躺在地面半分动弹不得的众小妾们相视一笑,虚脱至极地闭上了双眼。 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她们便能获得解脱的希望。 第87章 宠他的第087天 十日后。 皇宫, 御书房。 沉重古朴的案桌前,年迈的刘公公德安双膝跪地, 恭敬地将刚送到手上不久的缉捕文书双手呈上,并低声禀告道:“陛下,这是京兆府昨日刚收到的缉捕文书。文书上画像之中有一人与商匠师的模样颇为相似,府尹一直按照旨意留意着商匠师的动静,这会儿从渡风县呈上的缉捕文书刚到,他便马不停蹄地送过来了。” 李懿将竹简搁在一旁, 而后从刘公公手上拿过缉捕文书。 刘公公始终垂着眸,见皇帝拿过文书后看了看,却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等着, 好半晌才听到皇帝沉声开口道:“残害朝廷命官?可有表明怎么个残害法?” “文书上并未表明。”刘公公平静回道。 李懿冷哼一声,他将文书扔到一旁, 而后道:“这渡风县太守难道不明西陵律法, 随便写了个缉捕原由就想让京兆府派官兵去缉捕逃犯?真是胡闹!德安你去告诉府尹,让这王太守重新书写缉捕文书!” “老奴遵命。” 刘公公起了身, 低垂着头正欲退出去,突地又听到皇帝说了声:“等等!” 刘公公抬起眸, 等着皇帝吩咐。 “你派人去把商良带来, 朕要亲自审问他!” “是, 老奴遵旨。”刘公公恭敬地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真没想到商良这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谋害一县太守, 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皇帝将缉捕文书随意掷在一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 得知宫里派人来寻自己的消息时,商良正在工坊中雕琢玉佛的粗胚。 徐才是驱使着马车来寻商良的,此时将至酉时, 故商良和刘腾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提前下班了。 马儿扬蹄而行,商良坐在马车上问了问徐才:“小夏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小夏即是皇帝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寻常宫里人都称呼他为小夏子。 小夏子这样的称谓外人一听便知道其是宫侍,故商良与时青颜往常都唤他为小夏。店中除了他俩,没有人知道先前时不时便来店中询问竹雕完成进度的人是宫里人。 徐才摇了摇头,回答商良:“小夏他没说是什么事,只让我快些把东家你喊回去。” “知道了。”商良皱了皱眉。 系列竹雕品他已经呈了上去,怎么皇帝还会派小夏过来找他,还这么的着急? 难不成… 想到这,商良瞬间瞳孔微缩,心脏扑通乱跳起来。 果然,王横他还是坐不住了。 他此时既紧张,又激动。 紧张的是杜大人的临摹罪证还未送到京城来,激动的是如今陛下要来亲自审讯他。 陛下大公无私,故即便是知道了他的罪行,他也不怕。 他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便是当时因为气愤而一时冲动毁掉了王横的命根,但他也丝毫不后悔。 若是叫王横没有付出一点应有的代价他们便匆匆离去,那事后他才会必然后悔! 就如同被曲家人造谣后他未曾惩治他们,而曲家人最后还干出了那般使人气愤的事情,如今想来他便有些怒火攻心,很是后悔没有让曲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今王横下发通缉令正得他心,待解决了王横,他便会立刻回一趟永安镇,收拾收拾曲家那群畜牲! 商良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试图消缓自己怒火中烧的情绪。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待回到青良雕刻店,刚下车商良便被小夏躬身摆手一请:“商匠师,我家老爷想见一见您,您往这边请。” 商良顺着他摆手的方向一看,赫然是一辆朴素的马车,而马车旁,时青颜如同遗世独立的清松站在那儿,见到自己看过去时还笑了笑,唤了声:“夫君。” 青颜也知道了? 看模样应该也是猜到了皇帝的用意。 商良收回视线,朝着小夏拱了拱手道:“劳烦您了。” “商匠师不用多礼。”小夏微微摇头,而后领着商良朝马车而去。 “驾!” 马车外,小夏扬鞭策马,抄着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朝着西侧宫门而去… 车内,商良握住时青颜的双手,蹙眉低声问道:“青颜,你怎么也想着要去宫内?若是…” 他想说的是,若皇帝当场就让人把他给抓入大牢,那青颜该怎么办? 相较于商良的担忧,时青颜始终面容平静,他抬起清凌凌的眸子,反握住商良宽大的手掌,微微笑道:“夫君,我说过凡事一起面对,如今正值关键时刻,我又怎能还躲在你的羽翼下怯怯不敢迎战。” 见商良皱着的浓眉逐渐舒展开,时青颜接着缓缓道:“夫君,我们一起把事情的原委告知陛下,想必陛下定能明辨是非,不会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你说是吗?夫君。” 商良此时也想明白了。 大不了等会儿就算真进了大牢,他还能嘱咐青颜提前做些准备,以应对后续的突发状况。 况且,他也不相信陛下是个黑白不分之人。 原本还微微忐忑的心绪一扫而空,商良搂住时青颜的肩膀,也笑了笑:“你说得不错,咱怕个锤子!” 时青颜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时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倒使得车外驱马的小夏感到有些困惑,心想着陛下脸色不太好看,估摸着也没什么好事,怎么这身后的两人还丝毫不带慌张的。 两人一路上都表现得从容淡定,即便是被刘公公领到了御书房这样重大的场所外面等待着皇帝召见,他们亦是身姿笔挺并肩而立,不卑不亢地等着宣召。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日落西斜、霞光消散,刘公公才于御书房中走了出来,朝着商良二人道:“两位现在可以进去了。” 商良与时青颜应了声“是。”,而后一前一后步入御书房。 御书房乃皇宫重地,故二人依照规矩朝着皇帝行过一礼后,便始终垂着眸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看了看垂着眼眸的两人,见时青颜有些眼熟,遂又取来作废的缉捕文书,在得知其是商良的夫郎,也是被缉捕的逃犯其中之一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无波无澜道:“商良,你可知道朕今日收到了什么?” 商良摇摇头,如实回答:“草民不知。” “一份缉捕文书。” 顿了顿,皇帝又补充道:“来自渡风县。” 闻言,商良与时青颜二人侧眸互视一眼,对于此事他们早有预料,故也没有感到多么惊讶。 商良知道此刻皇帝对他们多少有些怨气,遂率先开口坦白,道:“陛下,草民先前与您要的承诺便是为了此事,您可否允许草民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说。” 在得到皇帝的允许后,商良心中卸下一口气,而后才将永安镇上经历过的事情一一讲述出来。 在听到时青颜被太守强行捉住、欲纳为小妾时,皇帝倏地皱起了眉。 商良亦是气愤不已,他也顾不得此刻是在天子眼下了,径直握住时青颜微凉颤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以作安抚,而后才接着将后续说完。 皇帝听完后久久不言。 御书房陷入一片无声的沉寂中,三人的胸膛皆是布满怒火与不忿。 不同于商良二人委屈气愤的心情,皇帝是对于自己失职的恼怒。 西陵国郡县的太守皆由他直接任命,而渡风县太守也已在位二三十年载,如今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出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哥儿之事,而且还由得被害人此刻在他的面前控诉,这实在是让他堂堂一天子颜面尽失! 不过他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遂他很快平息下自己的怒火,朝着商良有些不满地开口道:“即便王横有错,你当时也不该那般冲动行事!残害朝廷命官严重者当处以绞刑,轻者则流放荒蛮之地。商良,你可知罪?” 闻言,时青颜顿时有些焦急。 见商良点点头很快就承认了罪行,他在心中快速地斟酌着措辞,随后轻声开口道:“陛下,还有一事草民想要禀告给您。” “哦?” 皇帝挑挑眉,示意时青颜继续说。 时青颜将杜光手上有着王横知法犯法的罪证一事缓缓说了出来,并道:“陛下,请容许杜大人将罪证呈上给您审阅,待您查清楚是否属实,再行定夺我们的罪刑也不迟。” 皇帝听完后再次拧眉沉思。 在商良与时青颜愈发不安的神情中,他终于缓缓开了口,道:“朕允了。” 话落,时青颜心头骤然松了口气,然而又听到皇帝接着道:“不过,在没有得到确切证实的罪证之前,届时京兆府仍旧会依法将商良捉拿归案,你可明白?” 时青颜张了张唇,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商良握了握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安心。 商良知道这已经是皇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遂牵着时青颜朝皇帝行过一礼,道了声:“多谢陛下!草民明白了!” “回去吧。” 皇帝头疼地抚着额,朝商良二人摆了摆手。 商良便与时青颜一同躬身退出御书房。 回去的路上,时青颜握着商良的手掌,好几次都因为心里在想着问题而将商良的手给收紧了些,他抬眸望着商良始终平静如水的面容,轻轻开口道:“夫君,你就一点儿也不怕吗?” 这话让商良侧眸朝时青颜扬起唇角,笃定道:“不怕,陛下他不会让我有事的。” 当代君主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他虽犯了错,但不至于罪不可恕。 而王横所犯下的罪刑一旦被查明证实,他这样的小罪在其面前便是小巫见大巫,可以忽略不计了。 再者,即便将来被关入大牢,有着皇帝和太子的庇护,他也不担心那吏部尚书敢对自己做些什么。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他的小夫郎。 届时店里肯定会因为自己被关入大牢而出不少乱子,虽然相信青颜他定能解决,但一定也会因此疲累。 还未至那一天,他便已经开始心疼起来了。 想到这儿,他决定明日便给刘腾他们先打个预防针,以减轻青颜日后的负担。 第88章 宠他的第088天 是夜, 商良将蜡烛吹灭于榻上躺好,身旁微凉的手指朝着胸膛摸索过来, 还伴随着丝丝不安的轻唤:“夫君…” “嗯。” 商良握住时青颜的手腕,正想开口说话,这时嘴唇突地被一片微凉给覆住。 时青颜很轻很轻地吻了吻商良,而后抬眸看向黑暗中的商良道:“夫君,你吻一吻我,好吗…” 他想要通过肌肤之亲这种方式, 来确定商良还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确定商良此刻是安全的。 青颜何曾如此直白过? 商良内心微讶,透过窗口映进来的黯淡月光,他朝着时青颜的位置定睛仔细看了看。纤长浓密的羽睫下, 那清透的双眸竟是泛着盈盈水光,如泣如诉、将落未落, 静静凝视过来时, 令人见之顿生不忍。 他将时青颜搂在怀里抚着其后背,边抚边道:“青颜, 你是还在想着今日的事情吗?莫慌,你夫君我定然不会有事的。” 青颜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这一点商良心里一直很清楚, 故即便安慰了很多遍, 他亦是孜孜不倦地愿意一直安抚,温柔且耐心, 也唯有对于时青颜,他才会如此耐心。 时青颜朝着商良滚烫的胸膛贴了贴面颊,他一直抿着唇,颇有些沉默不语。 见状, 商良知道自家小夫郎是起性子了,遂抚住他的后脑勺,于其薄唇上吻了又吻,细密却又柔和… 喘息声逐渐变得粗重,时青颜紧紧搭着商良的双肩,一边流着泪一边用力地吮吸着商良的唇舌,像是要将所有的担忧与惧怕都发泄在这个绵长的亲吻中。 商良则替时青颜将面颊上的泪水轻轻拂去,任由时青颜毫无章法地亲吻着自己,不知不觉间,时青颜趴在商良的身上,亲吻的范围早已不局限于嘴唇… 月上柳梢时,时青颜哭累了,也亲累了,他紧紧扒拉着商良凌乱的中衣沉沉睡了过去,徒留下商良无奈地看了一眼突出之处… 他身上的衣裳被青颜扯得四散乱开,感受到胸腹上还残存着不少微凉的水渍触感,他低声笑叹一口气,而后随意将衣裳穿好,扯过薄被将一旁早已入睡的时青颜搂近怀中。 为了安抚小夫郎,今晚他当真成了柳下惠… — 得知缉捕文书需要重写的时候,王横正欲动身前往京城。 将京兆府发来的文书气得一把撕碎,王横恶狠狠地朝着身边属下问道:“舅父他知道了缉捕文书的事情吗?” 属下道:“尚书大人应是还未收到消息。” 王横心底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还未捉到商良,便被舅父先知道了自己已经身残了,沉吟半晌,他挥手屏退属下,而后依照京兆府的要求重新拟了一份文书,在写到自己的受伤部位时,他面色阴沉地磨着牙,怒火翻涌险些将笔杆生生折断… 待将写好的缉捕文书重新送往京城,王横才似无力般地整个人登时倒在了椅子上,仰面朝天扯了扯唇角,嘴里发出思绪凌乱的诅咒词汇。 他恨透了商良,也恨透了乐若淳,连带着这个世界他都怨恨不已。 你们俩个人,最好都不要被我给抓住了,否则… 还未开始缉捕,王横便已经在心里将商良给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 新的缉捕文书送到京兆府后,吏部尚书秦景贤身为王横的舅父,自然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他一下朝便匆匆赶往京兆府,将缉捕文书细细看了一遍,在看到被残害之处刺眼的字眼时,他猛然将缉捕文书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厉声呵道:“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残害一县太守!” 京兆府府尹站在一旁,神情平静地悠悠提醒秦景贤:“尚书大人,此文书便是为了缉捕到作案的逃犯,您不必如此动怒。” “是,是老夫糊涂了。” 秦景贤将文书折叠好后呈递给府尹,并言辞恳切道:“翟大人,此事便拜托您了,还请务必将逃犯捉拿归案。” “自当尽力。” 府尹将文书放好,而后看向一脸愁容的老尚书,状似不经意问了声:“尚书大人,您外甥身为一县太守竟会被人残害至此,您可知道事情的具体缘由?” 秦景贤长叹一声,颇为挫败地摇了摇头,缓缓道:“他自从去了渡风县,便再也没回京城来看看我,我也没怎么过问过他的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府尹便恭恭敬敬地将秦景贤送走了。 秦景贤乘上马车刚走不久,他便翻身上马去了皇宫述职… 这样的小消息对于陛下来说也很重要,毕竟事关重大,关乎着朝中重臣职位变动,秦景贤究竟清不清楚王横在渡风县的所作所为,这事情不能口说为凭,还得需要陛下派人去当地亲自彻查一番! — 通缉令公示在京城各处时,吕亮正揉着睡意惺忪的双眼,准备去不远处的包子铺买早点。 路过一处房梁柱时,他不经意瞄了一眼,在走出两三步后,他才登时睁大了双眼,而后又匆匆掉头往回走。 待看清楚上下挨着的三张通缉令,滔天骇浪的震惊过后,他捂着嘴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渐渐缓下来,眼神阴沉地小声喃喃着:“商良啊商良,没看出来你一家人还都是些逃犯,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你既然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说完,他在一众路人讶异的目光中,抬起手臂一口气将三张通缉令全给扯了下来,而后径直掠过早点摊,朝着福木堂而去。 待进了福木堂,他在掌柜疑惑的眼神下,一语不发地去了后院作坊。 将三张通缉令一股脑地塞给刚放下雕刻品不久的黄诺,吕亮缓缓微笑着道:“黄诺啊,这里又有一份好差事,你想不想做?” 一听到吕亮说这话,黄诺就心口一跳。 “什…什么好差事?” 他将皱成一团的纸张打开,待看清楚画像以及底下的面貌描述后,他倏地瞪大了眼睛,颤着指尖指向通缉令上的画像,语带哆嗦道:“这…这上面的人是商老板?” “是啊。” 吕亮笑着在黄诺的面前蹲下了身,他唆使着黄诺,声音很是轻缓:“这是今日清晨衙门刚贴出来的告令,你拿着这三张通缉令去衙门举报商良他们,便不仅可以获得悬赏金二百两银子,而且事成之后,我还能再给你五十两。你想不想去试一试?” 黄诺闻言呼吸微顿,他面上划过一丝犹豫,心中很是纠结。 但想到商家会谈时商良那始终风轻云淡的神情,他咬了咬牙,很快便剧烈地摇了摇脑袋,震声拒绝道:“这回儿我就不去了,东家,这等好事您还是自个儿去吧!” 话落,吕亮嘴角的笑意瞬息间消弭无影。 他缓缓起了身,冷眼看着黄诺道:“黄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应聘过青良雕刻,我告诉你,若是此次你不去衙门举报,那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人!我这里不需要不听话的员工!” 黄诺握着雕刻刀的手指缓缓收紧,吕亮说的话让他感到很是气愤,但却也无可奈何。 可是家中尚有妻儿老小,几个月大的孩子还在嗷嗷待哺,他也不能失去了这份工作,如今木雕一行就属青良雕刻发展得最好,不少门店都因为不愿意花钱去学习技艺,又失了生意,故最近有好些木雕匠都因此失了业,只有青良雕刻还会收容他们。 而他,一个刚刚被青良雕刻店拒绝过的人,又有何资格敢轻易撂担子走人呢。 但是…违心事可做一不可做二… 虽然商老板他们确实是通缉犯,但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心怀愧疚,实在是不想再去招惹商良了,便由其他人去举报吧,悬赏金他也不要了… 黄诺闭了闭眼,再次睁眼后,只无波无澜地看了一眼面色阴翳的吕亮,确定道:“那便请东家给我结算工钱。” 吕亮本还自负地以为黄诺会因此妥协,却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拒绝了,甚至不惜失去眼下的工作。 吕亮恨恨地瞪了一眼黄诺,将他手上还拿着的通缉令一把夺了过去,并怒吼道:“滚滚滚!宵小鼠辈,你这就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着,他还随手拿过身旁的木雕品,朝着黄诺的脑门一把扔了过去。 黄诺一时不防,脑门顿时便被吕亮砸出了一道血迹。 他捂着受伤的脑门,将自己的雕刻工具默默地收拾好,而后在吕亮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中离开了作坊。 将结算好的工钱收进衣襟,他背着布袋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待无意中走到青良雕刻店门前,他才发现店前围满了水泄不通的人群。 不少人朝着青良雕刻店门口砸去果皮纸屑,一边砸还一边怒气冲天地喊着、骂着:“早就觉得这家店不对劲,原来竟然是逃犯之家啊!呸呸呸!恶鬼店铺早日关门大吉!” “我早就看不惯这家店了!就是他们搞的鬼,害得我夫郎小孩全往他家店跑,日日不肯归家,真是让人恶心生厌,他家店没有一个好东西!” “也不知道他们给我夫人下了什么蛊,我夫人自打去了这家店做工,便一直开始在内宅与我斗嘴,半点儿也不饶人,明明以前还温顺至极的…” “… …” 各种不满的抱怨声、以及恶毒的咒骂声断断续续地萦绕在青良雕刻店的上空,若是言语具有攻击性,那么青良雕刻店此时早已垮掉、化为一片飞扉烟消云散了。 黄诺皱起眉,看向始终紧闭着的店门,想象着里面此时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商老板他们会不会慌张?还是说他们仍旧是那般的从容不迫。 既然胆敢残害一县太守,难怪商老板等人做事一直毫不畏惧。 吕亮领着官兵们到达青良雕刻店时,看到被众人包围着谩骂的罕见场景,他顿时感到畅快至极,内心直道:商良啊商良,你也有这么一天… 第89章 宠他的第089天 官兵开道, 将无关人员全部阻拦开来。 毕竟是难得见到的大阵仗,往常抓捕犯人时哪能见到这么多人来上赶着凑热闹, 一个个的一听说是抓捕罪犯,怕不是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只除了今日这种状况实在反常。 衙役见状,忙吩咐官兵去衙门再去喊些人来帮忙。 官兵数量逐渐增多,使得众人的叫骂声与喧嚣声逐渐降了下来,所有的男人与老人皆是义愤填膺地紧盯着青良雕刻店门口, 只盼着官兵立刻将里面的人全部给抓走! 衙役朝着吕亮斜瞥一眼,微昂起头道:“你确定三名罪犯都在这里面?” “在,在的。” 被外圈这么多人注视着,吕亮颇为紧张, 他揉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谄媚笑着:“官爷, 草民可是将通缉令反复确认了很多次, 若是不确定这店里面的人就是这三个人,您就算给草民十个胆子, 草民也不敢随意报案啊!” “谅你也不敢。” 见吕亮畏畏缩缩的模样,衙役有些不屑地轻哼一声, 心里头却在想着上面吩咐过的话。 见内场清干净了, 他朝着两三名官兵扬手一挥, 厉声下令道:“你们去把店门打开,注意安全!” “是!” 官兵们躬身整齐回应一声, 而后朝着店门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 还未行至门口,这时店门却被由内而外地徐徐打开来,使得靠近过来的官兵们顿时一惊,纷纷拔剑出鞘严整以待, 双眼肃穆地紧盯着门内… 商良跨步缓缓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外圈欲将怒骂的众人,脸上没有人们想象之中的恐慌,亦没有半分忐忑不安,一副置身事外、与他没有半分干系的冷静模样。 在商良身后,时青颜与卢非二人亦一前一后地紧跟着走了出来,再往内看,还有三个孩子与一位老人家亦是面容平静地注视着外圈众人以及一列列的官兵们,全然不见一丝惊慌失措。 这样镇静从容不迫的模样倒使得众人欲言又止,全都有些震惊起来… 这些罪犯都要进大牢了,怎么还一点儿都不慌的啊? 吕亮亦是皱了皱眉,没有看到商良痛哭流涕的凄惨模样,他既是不满又是疑惑,心想:这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怎么商良的反应会如此平淡?明明官兵都镇压到店门口了,他却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模样。 衙役内心也有些惊讶。 心想今日的抓捕场面不仅隆重,而且这些罪犯也挺有意思的,一点儿也没有身为犯人的自觉。往日他哪有碰到过这样的奇事。 不过他很快压下疑惑,拿着通缉令仔细地比对了一番商良三人,而后才朝向商良他们高声质问道:“来者可认通缉令?是否承认令上罪行?” 此话一落,还不待商良开口回答,吕亮便先急吼吼地出声喊道:“就是他!通缉令上面的人就是他!官爷,您看看,画像与描述之人是不是就是他商良!” 衙役皱起眉,心想这人还真是一惊一乍的,分明刚才还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现在却如同失了智一般在此处扰乱公务。 他冷冷朝吕亮道:“你已经完成你的任务了,可以先行离开了。” 他将装着悬赏金的钱囊往吕亮怀中一扔,随后目瞪口呆的吕亮便被官兵给带去了外圈。 见吕亮顿时焉了吧唧、还朝着自己恨恨瞪过来,一副生怕自己不承认的模样,商良冷冷勾唇一笑,他朝着衙役的方向拱了拱手,直言不讳地承认了:“草民承认所有罪行,通缉令上的主犯确实是我。” 话落,四周骤然掀起轩然大波。 原本还安静不敢出声的众人顿时纷纷开口朝着商良他们骂了起来,那话语一句比一句难听,若是唾沫星子能够淹死人,那商良他们怕是早就被压得直不起脊背来。 衙役见场面有些不受控制,他很快震声一喊:“肃静!” 声音逐渐消了下去,衙役朝着官兵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商良三人拷上。 时青颜看了一眼商良,见商良点了点头,遂从袖口取出太子的令牌来,待到官兵手持镣铐走近身边来,他才出示令牌低声道:“衙役大人,此案另有隐情,还请您多担待。” 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时青颜与商良二人商议过的结果。 既然已经向皇帝坦白了一切,那新办的通牒文书,即最次的应对方法也已作废。如今倒不如先大大方方地认下罪行,待进入牢狱述清罪状后,时青颜与卢非二人再行脱身,等待杜光即将要送到京城来的罪证。 官兵只是个小兵,乍一见到太子殿下的贴身令牌他瞳孔骤缩,有些想不明白这个罪犯怎么会持有太子殿下的令牌,又与太子殿下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令牌,而后恭敬地呈递给衙役,并将时青颜的话转述给衙役听。 衙役听过后亦是颇为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待确认过令牌为真后,他走到时青颜身边,将令牌递还给时青颜,并语气略有缓和道:“您别担心,上面有吩咐过只需要将主犯带走关押,两名从犯可在述清罪状并画好押后离开。” 说着,他还看了看身旁的“主犯”商良。 “如此,有劳了。” 商良朝衙役拱了拱手,而后与时青颜等人相视一笑。 卢非他们在听过衙役的话后,心中都隐隐松下一口气。 前段日子商良就提前嘱咐过他们不用惊慌,并将应对之策同大家全盘托出。 虽不知道是如何结识的太子殿下,但这也使得他们做好了心理建设,提前有了个心理准备,故对于今日之事他们虽还有些心中不安,生怕事情不会依照预料之中那样的发展,但好在衙役亲口说出来的话让他们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一直被人群拥挤着的吕亮很快察觉到衙役那边的异况,遂紧紧盯着衙役与商良等人之间的动静,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猝不及防之下便会朝向商良突地吐出一丝毒液来。 可惜的是由于人太多,他被推搡来推搡去的,也没看清楚官兵到底从时青颜那里拿了些什么交给衙役,只在心底阴暗地想着商良他们定是想要贿/赂衙役。 商良三人顺从地被官兵们戴上镣铐,而后跟随在官兵身后朝着衙府而去… 见到商良他们被戴上了手铐脚镣,吕亮紧皱的眉才缓缓松开,痛快地畅笑出声。 真以为衙门是好贿/赂之地? 商良,看看你趾高气昂的模样,再多笑一笑吧,否则残害太守这样的大罪足以让你死一万次! 身周传来阵阵鼓掌称快的欢呼声,轻易便盖过了吕亮的大笑声。 他们跟随在商良等人的身后,拾起烂果子臭鸡蛋便一股脑地朝着商良时青颜三人扔去。 商良见状忙将时青颜与卢非二人护在身前,任由零零落落的脏东西砸在自己身上。 曲奶奶与曲有书等人随着人群走动,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心中大怒,他们想要冲破官兵们的围堵,去为商良他们抵挡住全部的伤害,但由于力量羸弱,他们压根都做不到。 “奶奶!” 拥挤推拉间,曲奶奶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曲有书目眦欲裂,他与余迟迟两人连忙将奶奶扶了起来,并急切地问道:“奶奶,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曲奶奶摇摇头,抬眸与商良直视过来的焦急视线相迎。 商良朝她摆手示意道:“奶奶,您先带着小书他们回家!” 而后又看向曲有书摆手示意:“小书,你们快回家!” 曲有书等人相视一眼,心中自是不愿意,他们最终眼神坚毅地朝着商良摇了摇头,而后继续随着人群紧跟在商良他们的身周,试图为他们抵挡些伤害。 也正是这时,人群中陆陆续续起了些异变。 不少哥儿和女郎不知何时大量出现,他们伸手去夺汉子与老人手上还欲砸出去的烂果子,虽然场面一度混乱,但他们一个个的没有说话,却还能极具组织性地阻拦着还在扔、或还想扔东西的众人,这使得不少怒火中烧的汉子手脚难以施展开,颇有些畏首畏尾的,但也有少数脾气暴躁的汉子径直把身边阻拦的哥儿女郎推开,转而朝商良他们继续砸东西… 这样的场面相当罕见。 衙役在商良三人身后走着,见到此种情况内心颇为撼动,不理解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么多的女郎哥儿来相助商良他们。 混乱奇特的场面直到商良他们走进了衙府,还久久未曾停歇… 曲有书将曲奶奶扶回店铺后,又从医馆购置了好些金创膏,给受了伤的女郎哥儿一边涂抹好药膏,一边安抚道:“各位哥哥姐姐别担心,我师父他们不会有事的。” 这些女郎哥儿对于曲有书来说都是些陌生面孔,但出于今日的帮助,他打心眼觉得这批人都是可以亲近的好人。 女郎哥儿闻言虽是不理解为何残害太守这样的大事不会有事,但也笑着点了点头,接二连三道:“那便好,商老板他们不会有事便好…” 却说衙府那边,商良三人进了衙府后被衙役带着走进了一间密闭的审讯室。 审讯室里只有一小扇微微透着些光亮的窗口,商良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再确认无一人担惊受怕后,他们不由得会心一笑,心绪平静地等待着刑部司正的到来。 没过一会儿,司正便大跨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衙役将房门徐徐关上,审讯正式开始。 依照流程,司正将商良三人口中的信息记录好后,便看着商良他们缓缓开口道:“接下来一段日子,商良需要待在牢狱中,至于时青颜与卢非,你二人待王横王太守到达京城后,还需要再来刑部一趟,届时与王横一起对簿公堂!” “草民明白,有劳大人!” 时青颜和卢非纷纷点了点头。 临走前,时青颜又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商良,那双眼中有着不舍,以及淡淡的担忧。 商良回以一笑,望着时青颜二人被取下镣铐后逐渐远去,待再也见不到时青颜的身影,他才在官兵的催促下随之前往牢狱。 牢狱幽暗,只余头顶壁上的细缝中有细碎的光线无意中照射进来,甫一进入,商良便闻到了阵阵恶臭。 牢狱中不少犯人见到有新人进来了,不由得一个个飞快地爬了起来,抓住狱柱瞪大眼睛拼命往外瞧,在见到商良戴着手铐、拖着脚镣一步步地走进来时,他们不由得面色蠢蠢欲动起来… 待押送的官兵一离开,一众犯人便朝着商良低声喊了起来。 “喂,新人!你是为何被关了进来…” “新人新人说句话!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 …” 对于这些询问声商良充耳不闻,他只抬手遮着口鼻抬脚将因为漏水而潮湿的干草踢开了些,而后寻了块最干净的地儿一坐,闭目养神起来,半点儿也不回应犯人们的询问。 众犯人见商良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遂都无趣地撇了撇嘴,继续各睡各觉… 见状,商良只在心底感到很是庆幸。 庆幸皇帝他老人家准许青颜他们不用进入牢狱,否则这样肮脏污秽的地儿,青颜他们定是会被人欺负的。 第90章 宠他的第090天 可商良没想到的是, 入夜时分时青颜又进了牢狱中来找自己。 不过好在时青颜没有进入这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牢狱,而是在牢狱外的探监室里等着他。 在一众狱犯惊讶且困惑的目光中, 商良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步地朝着牢狱外而去,头顶壁上裂开的细缝中再无一丝光亮渗入,有的只是一路沿壁燃烧着的黯淡烛光。 “怎么进来了还能出去!” “是有人来探望你吗?一个月可只有一次会面亲友的机会哦…” “才入狱就有人来找,真好啊,不像我自从犯罪进了牢狱,便再也无人愿意与我扯上干系了。” “… …” 商良没理会两侧狱犯们的惊呼与询问, 只跟在官兵身后一直朝外面走,待走过层层阶梯后,他被引入一间空荡荡的探监室中。 探监室内还有着另一扇门,不过这门被一整排粗木柱间隔开来。 商良甫一走进来便看见了窗口外面盘腿坐着的时青颜, 在其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名男子,男子倚着门框背对着两人, 身着一袭不起眼的灰衣, 他料想此人应该就是青颜所提到过的暗卫影五。 对于时青颜的到来,商良虽是心疼其来回劳碌奔波, 但说实话心中还是很欣喜的,遂一见到时青颜便不自觉扬起唇角。 时青颜紧盯着商良上下仔细察看了一番, 见其并没有哪里受伤他才松下一口气, 笑着喊了声:“夫君!” “青颜, 你怎么来了?” 商良也盘腿坐下来,与时青颜仅隔一窗相望。 他又扫了眼时青颜坐着的地方, 见下面有铺着厚厚的干草不会让人着凉,他才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时青颜。 时青颜但笑不语,他低垂着脑袋, 从身旁的包袱中取出一个食盒,如今京城将至夏日,食盒也没有凉,取出来时还是温热着的。 时青颜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轻声道:“我听衙役大人说牢狱伙食不好,就想着你肯定不爱吃,遂自己做了些饭菜,你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他取出匙羹来,将泛着香甜的肉丸汤匀了匀,而后取了一勺喂到商良的唇边。 隔着木桩,昏暗烛光打在时青颜身上,他的双眸清澈且明亮。 这是来自夫郎的浓浓爱意,商良此时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 他眼角微微酸涩,垂下脑袋将刚泛出的泪水逼了回去,而后朝着时青颜朗声笑了笑:“好,我这就尝尝。” 往前伸了伸脖颈,商良就着这个姿势,一口口将时青颜递到嘴边的饭菜全给吃完了。 时青颜给商良擦干净嘴角,而后在商良有些依依不舍的注视下起了身,走到影五身旁说了几句话,因为相隔甚远,故商良听不太清。 两人很快便走出房门,临走前时青颜还朝着商良淡淡一笑。 青颜走了… 虽然心中不舍,但商良还是想着让时青颜回家休息,毕竟家中更舒服些,不似这牢狱阴暗寒凉。 然而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时青颜很快又走了回来,手上还抱着一床被子,在将自己裹起来后时青颜还朝着商良笑着道:“夫君,我让影五先生先去休息了,另外后面这段日子我会每日送三餐来,每晚陪着你睡的。” 太子殿下的令牌着实用处很大,他只是与负责看管牢狱的狱头说了一声,狱头便二话不说点头同意了。 再者就是因着通缉令的事情,故两家店铺虽是关了张,但雕刻作坊与绣坊还未停工。较之往常,时青颜没有那么忙碌,即便作坊不时有问题出现,他也能很快协同伙伴一起解决,故想着还能挤出些时间每日到牢狱中来。 员工们依旧可以每日去作坊内做工,或是如果不方便去作坊,也可以在家中等待消息。 商良早已告知过刘腾与祈月,让其在事发后好好安抚员工,告诉大家事情很快便会解决,让他们不用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但若是有人心怀忐忑,想着要辞职也是可以的,这一点商良不强求。 他聘用员工时一直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同样的,员工在选择老板时也应遵循这一点,若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东家,那么这样的员工即便是在作坊里做工,那也绝对做不长久。 虽然入狱这回事会使得他事业有损,但也不失为一次筛选心腹的好时机。 时青颜采取的措施与商良相同。 虽然店铺未开张,但其他的工作还是照常进行的,即便大多数的绣娘与绣哥儿被家里人拦着不准再去绣坊,但今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有一人来店里请辞,对此结果时青颜心中早有定数。 绣娘绣哥儿们与大多数是男子的木雕匠们不同,他们之所以会来青良绣坊做工,都各自有着毫不动摇的缘由,故即便家人如何强迫劝阻,他们皆是不肯松口答应请辞。 两人正说着话,商良身后的室门被徐徐打开来,他回头一看,见是官兵抱着被褥走了进来,还给商良摊好了铺只管睡下了。 商良朝着官兵道谢一声:“劳烦您了。” 官兵摆摆手,而后退出了探监室,还贴心地将烛火给盖灭了。 见官兵离开了,时青颜从被窝中探出手臂穿过木柱间的空隙,一边朝着商良的方向摸索去,一边轻声喊道:“夫君…” 瞧着葱白的手指摸索来摸索去的,商良禁不住轻笑出声,戴着手铐的手腕朝时青颜的手指挪去,很快就握住了他的手。 时青颜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他知道商良在牢狱中肯定睡不好,遂轻声开口催促道:“夫君早些睡吧。” “嗯。” 这一整日下来商良也着实是累了,他闭上双眼,道了声:“青颜你也早些睡,晚安。” “夫君晚安。” 时青颜满足地勾起唇,与商良手牵着手一同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翌日辰时,商良与时青颜一同用过早膳后,便又起身回了牢狱。 见到商良现在才回来,不少狱犯早已下巴掉落一地,他们挠了挠头,半点儿都想不明白。 — 时青颜提着包袱走出牢狱时,见到远处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朝着这边疾步而来,老苍身上还穿着一袭正红色朝服,似是刚下朝不久匆忙赶过来的,在其身后还跟着昨日那位负责缉捕的衙役。 能穿正红色朝服的官员品阶可不低,时青颜微眯起眸,他不动声色地退避一旁,而后暗暗打量老苍的模样。 待老苍走近,时青颜才逐渐看清楚他的面容。 看着那与噩梦中时常出现的面孔有着两三分相似的五官,时青颜瞳孔微缩,他抿了抿唇,垂着眸与快速掠过的老苍擦身而过。 是王横的舅父,吏部尚书秦景贤! 他来这里是想要审问夫君? 拿着包袱的手指缓缓收紧,用力之大使得指骨关节很快泛了白,时青颜抿起薄唇,面色微微紧绷,几乎恨不得现在直接转身冲进牢狱中,看看这秦景贤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会不会对夫君使用酷刑! 但随即想到陛下的叮嘱,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决定等秦景贤出来后再进去看一看… — 牢狱中,官兵给锁链上好锁后便离开了,商良正打算和昨日一样坐在原处闭目养神,这时原本离去的官兵再次匆匆走了回来,一边解开锁链一边朝商良喊道:“有人来探监,你再过去一趟!” 闻言商良皱起眉,内心疑惑:青颜不是走了么? 他起了身,在众犯人震惊的眼神中,随着官兵的步伐再次去了探监室,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才发现昨夜睡过的探监室原来是狱头特意安排出来给他和青颜用的。 窗外站着两人,商良走进室内时看到他二人齐齐朝着自己望了过来。 一个是昨日的衙役,另一个是… 商良蹙起眉,很快走到窗边站定,与老者相对而视。 老者甫一见到商良便紧紧皱起眉头,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与王横相似的面容使得商良控制不住地心生厌恶,但出于礼貌,他忍下了没有冷脸,只看向衙役笑问道:“大人,这位是?” 他知道眼前这名老者就是吏部尚书秦景贤,但他不能暴露了陛下与太子在背后的支持,遂才做样子问了一问。 面对堂堂吏部尚书,衙役自然很是恭敬,他给商良介绍道:“这位大人是秦尚书,你不必紧张,秦尚书只是想要问你一些问题。” 衙役有些汗颜,他知道商良如今虽以入狱,但上面也是特意关照过不可为难的。 这二位都是不能得罪的,故衙役跟着一起过来也只是为了不出乱子。 商良微微颔首,而后又转眸看向秦景贤,等着他开口询问。 任谁知道自己的亲外甥被人毁了命根怕都是会生气,更何况王横还是他唯一的亲妹妹留下来的独子。 秦景贤极力压抑着满腔怒火,面色平静地开口道:“商良,你究竟是为何要残害王太守,老夫希望你能毫不隐瞒地全部说出来。” 司正记录下来的供词他已看过,但他还是想要听到商良亲口说出来。 看模样王横这舅父要比王横稍稍靠谱些。 商良挑挑眉,而后将事情的全部经过事无巨细地全给说了出来… 在听到商良最后控制不住地暴怒抬起脚碾压,秦景贤与衙役不约而同地收紧了双腿,只觉得下面一阵凉风拂过。 见状,商良心底冷哼一声。 秦尚书,这可是你让我事无巨细地全盘托出,若是我不说得绘声绘色的,你又怎能体会到当时青颜他们的绝望与无助,以及我的愤怒与心痛… 秦景贤听完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自己外甥的所作所为他既是感到气恼不解,又忍不住还是一直担心着王横的身体。 不过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外甥的错,商良身为时青颜的夫君,亲眼见到这种事情发生自然会怒火滔天,即便不是商良,任何一个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满腔义愤,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此刻,秦景贤只恨这些年来,他为了自己的脸面一直没有去关注过王横,明明知道当年王横选择远离京城、前去北方小城任职太守时,性格已经不太对劲起来… 是他的错,这全都是他自己酿成的大错! 怨不得王横,怨不得商良,更怨不得其他人! 眼前的老者原本还笔直的背脊微微佝偻了些,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他抬眸看向商良,嘴角嗫嚅着想要说声抱歉,却张了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商良不知道秦景贤当下正在想些什么,他只朝着秦景贤拱了拱手道:“大人,王横他不日便将赶来京城,届时草民与他对簿公堂,孰对孰错,该如何受罚,全凭府尹定夺!” 他说这话时一直打量着秦景贤的脸色,全是为了试探秦景贤会作何打算。而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秦景贤好似这会儿才找回自己漂移的思绪,他怅怅不乐地点了点头,哑声回答商良:“这是自然。” 说完,他便转身缓缓离去,再没回头看一眼商良,那始终没有抬起的头颅,像是无颜面对众人一般… 这样的反应,使得商良明白了秦景贤接下来并不会包庇王横。 等到时青颜匆匆进来后,商良将此事告知了他,两人皆是松了口气。 王横失去了秦景贤的庇护,如此一来,事情便能好好解决了。《 》 90-100 第91章 宠他的第091天 由于青良系列店铺在京城内本就因为不拘性别招聘学徒而名声不小, 故三人入了牢狱这样的大事足以在全京城内造成轰动。 不少早就看不惯商良他们行径的人都对此喜闻乐见,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有着“青良”二字的店铺当场倒闭, 甚至还有些性格极端的汉子,整日里拿着锄头与棍棒在几家青良店铺面前来回转悠,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对着闭门停业的店铺做些什么。 但碍于律法的限制,他们顶多也只能做些唬人的威胁动作。 便连时青颜等人正常出入店铺,那些汉子们也只能手持棍棒干瞪眼,面目狰狞地死死瞪着时青颜他们, 除了动动嘴皮子骂几声,动手还是不敢轻易动手的,否则下一个进牢狱的人怕就是他们自己了… 竹器店的黄进宝因为自家店铺与青良雕刻相邻,故经常帮着时青颜他们驱赶闹事的人。 对于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时青颜感到很是感激,对于黄进宝的担忧也安抚了一两句, 让他不必担心。 事发不过一两日, 不少与商良、时青颜相熟的人在听到消息后都顿感震惊与疑惑。 震惊的是商良等人怎么就因为残害一县太守而入了大牢,疑惑的是在想着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毕竟这么长的日子相处下来,对于商良夫夫二人他们感观很是不错。 衙府乃京城重地不能随意进出, 故他们一个个的便找去了青良店铺, 想要问一问店里的其他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甫一回到店中, 时青颜便见到一位亭亭玉立的青衣女子正在柔声细语地与徐才说着话,而跟随在她身边的白杏姑娘则面带担忧。 是左小姐? 时青颜神情微微一怔。 见到时青颜回来了, 徐才忙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郎主!” 左静楠身形一顿,而后转过身朝门口望去,待见到是时青颜时,她微微睁大双眼, 像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时公子。” 左静楠走到时青颜身边,上下扫视了一番时青颜见其并没有哪里受伤后,她心中的大石头才缓缓落了地。 时青颜朝她笑了笑:“劳左小姐担心了,青颜没事。”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左静楠虽是不清楚为何时青颜与卢非进了牢狱还能够出来,但她也没多问,只道:“时公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认为你们会无缘无故去触犯律法,是不是…” 虽说通缉令已经公示,但她心底还是偏向于时青颜他们是没有错的。 时青颜将事情的全部经过一一说给左静楠听,并最后微微笑着安抚道:“左小姐,我和我夫君最后都不会有事的,陛下是个公正的人。” “那静楠便安心了。” 左静楠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她一直都相信时青颜他们。 将左静楠二人送走后,不多时黄进宝、梅春、江紫溪与马老又前后进了店来探望一番,再一一告知过不用担忧后,他们才心底放松些,纷纷笑着同时青颜道别离去。 白日虽有两三人时不时便走到店铺与作坊前咒骂一两句,但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临近黄昏,时青颜正准备去往牢狱时,这时作坊里的一名伙计匆匆赶来,面色焦急地向时青颜道:“郎主不好了!作坊那边有人闹事!” 闻言,时青颜蹙了蹙眉,他站在门口犹豫半晌,很快便道:“带我过去。” 伙计点点头,在时青颜上了马车后马鞭一扬,马儿很快朝着郊外疾疾而去。 待行至离作坊不远的位置,马车缓缓停下,伙计面色焦急地同车内的时青颜道:“郎主,作坊前门被人堵住了,怕是只能绕后门进去了。” 门帘被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撩开,时青颜缓步走出,他双眸直视被围堵着的作坊,淡声道:“不必绕路,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该离开的是他们。” 注视着时青颜肃穆的神情,伙计支支吾吾应道:“您说的是。” 下了马车后,时青颜行在前面,伙计则垂着眸跟在其身后,二人一同朝着作坊门口而去。 瞟了一眼作坊前门那乌泱泱的人群,伙计有些害怕得心里直打鼓,反观雪白帷帽下的时青颜始终神色淡淡,并无半分慌张的模样,他顿时有些安下心来。 “郎主,他们那么多人,不少手上还拿着棍棒的,您待会儿定要小心些…”伙计压低声音提醒时青颜。 时青颜微微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也注意。” 伙计忙不迭也点了点头。 他心中担心的是,若是郎主因此受了伤,那东家出狱后还不得大发雷霆?如今东家不在,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定要保护好郎主了。 时青颜朝着作坊徐徐走去,在迅速捕捉到其中来闹事的几个领头人后,他微微眯起双眸,唇角弧度微凉。 是吕亮,还有两三个上次夫君举办商家会谈时曾见过的面孔。 果真竞争对手会趁机落井下石,在来的路上他就想着是谁会来作坊聚众闹事,如今一看,这两日他们入狱的消息之所以会在城内传得这么快、这么广,怕也少不了眼前这几个店家一直在煽风点火… “青良雕刻的店主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声。 闹事人群一听到这话瞬间纷纷转身望去,见到时青颜二人朝这边走来,他们瞬间就生起了不怀好意的笑意。 吕亮阴恻恻地笑了笑:“来得正好,好让他知道不是谁都可以在京城里开木雕店的,更何况还是有过案底的逃犯!” 他们相视桀然一笑,快步提着棍棒将时青颜两人团团围住。 门口冷脸挡着门的刘腾与祈月等人见到是时青颜来了,遂也连忙跟了上去。 有人紧盯着一袭白裳纱衣的时青颜上下扫视,边打量边问道:“你就是青良雕刻的店主?” 早就听闻青良店铺中哥儿与女子不少,而眼前这人身形装扮明显就是个哥儿,若真也是青良店铺的掌管人,那还真是贻笑大方了… 四周被大汉们团团围住,伙计站在时青颜身后有些双腿发软,但他也毫不犹豫地帮时青颜抵挡着一部分恶意满满的打量。 时青颜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反问道:“你们今日过来是想做什么?聚众闹事?砸毁作坊?” 这话直白得让凶神恶煞的大汉们微微一怔。 他们虽然手持棍棒,但也只是为了唬一唬人,让这四周的作坊在听闻此事后集体抵制青良作坊的营业,倒真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律法限制,即便心中有想法他们也不敢实施。 可被时青颜这么一问,顿时就好像他们图谋不轨,一只脚在犯法的边缘试探了。 见众人面面相觑没说话,其中一领头人阴阳怪气地冷声笑道:“呵呵,你是商良的夫郎是吧?昨日才进过大牢,怎么今日还能问出这样的蠢话来?我们这里所有人自是比不上你和商良,毕竟你们可敢去招惹一县太守啊,我们这些平民哪会有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呢!说害人就害人,天杀的招人骂的牢狱犯!” 说着,他还看了看其他人,大声道:“你们说是不是!兄弟们。” 其他人闻言顿时也跟着大笑起哄,纷纷朝着时青颜指指点点起来… 刘腾与祈月等人被来闹事的人给阻拦在外,怎么也挤不到时青颜身边去,不由得满脸焦急地看向时青颜的方向,大声喊:“郎主您捂住双耳!别听他们说话!您别理会!” 时青颜却是冷冷勾起唇。 原来也只是些纸老虎,这两日站在店门口吓唬他们、吓唬路人还不够,现在还闹到了正在营业的作坊这里来,好让他们在其他作坊面前失了信誉与形象,真是卑鄙又愚蠢的下作手段。 在所有人满怀恶意的目光中,他出其不备从一人手上径直扯过一根棍棒来,而后握着棍棒朝着众人指去,冷声道:“诚如你们所言,我与我夫君二人自是胆子不小,你们敢来这里闹事,可有想过闹事的后果?” 随着棍棒一一指去,不少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面退了退。 敢招惹朝廷命官的人毕竟极少,这年头所有平民百姓不都是把官员给当成菩萨伺候着,也只有商良三个敢去招惹。论胆量,他们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商良几人,在这样的认知下,此刻被时青颜这么拿着棍棒指着,他们都有些心有怯怯。 谁知道时青颜会不会突然朝着他们动手呢。 便连气势汹汹的吕亮在被戳到鼻尖时,也往后退了一两步。 领头的店家们皱着眉相视一眼,和预想中时青颜朝着他们跪地祈求的画面不同,当下的发展令他们很是不满,也没有想到一个哥儿在面对这样极具压迫感的场面时,竟能丝毫不慌、还敢反拿走棍棒来威胁他们。 有人咬着牙道:“我们如此行事全是为了声张正义!既然你们胆敢触犯律法,那便表明你们品行不端,不能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妖言惑众,使得这么多的哥儿女郎为了你们神志不清、违背伦常!” 见四周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其他作坊的人,他又摆正脸色接着道:“你们的店铺作坊也不能再经营下去!罪大恶极的狱犯就不应该出现在大众面前,否则还不知道你们会做出些什么坏事来!” 说着,他朝着时青颜走近,厉声道:“我们可不是那些是非不分的女郎哥儿,既然你们犯了法,那就最好麻溜地闭店走人,然后离开京城!” 其余人也跟着大声喊:“闭店走人!离开京城!” 郭启兴刚疾步走来便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皱皱眉,正想带着伙计从人群中挤进去,很快又听到一声镇静的清润男音传出:“既然你这样说,如今大家也都来得差不多了,那我也想说一句:我们并未做错任何事情,太守被残害是他罪有应得,我们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时青颜朝着刘腾他们安抚地看了一眼,而后接着道:“至于真相,我此刻还能出现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律法判定我们无罪,我夫君自是会在对簿公堂后清清正正地走出牢狱,他明明一清如水,却要白白蒙受你们的恶意中伤,依照西陵律法,恶意散播谣言者当处以二百两罚金,你们当真是要知法犯法吗!” 这样循循渐进且无一句多余的话,直将闹事之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郭启兴此时也在伙计的帮助下挤了进来,他往时青颜身边一站,亦是面色肃穆道:“这里可是工区,不是你们能来闹事的地方!该回哪去回哪去,否则别怪郭某报官了!” 而作为作坊的持有人伍百龄,也是在听到消息后才匆匆赶过来,他冷着脸高声呵斥道:“谁允许你们来这里大吵大闹的!若是误了工,你们有几个银子来赔偿给我!” 吕亮见势不妙,遂拉了拉其他三位木雕店家。 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决定先暂时撤退,心中颇为怨恨:没想到商良如今都进了大牢,还能有这么多人来帮他。真是奇了怪了,商良他们难不成还真是妖怪,能这样的蛊惑人心、使得这么多的人为了他们掏心掏肺? 见人群逐渐散去,刘腾他们立刻走近时青颜身边,随同郭启兴、伍百龄一起走进作坊。 待时青颜将事情全部解释过一遍后,郭启兴与伍百龄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感到紧绷的心情轻松了些。 “在开审之前任由他们这样肆意胡闹也不是个办法,若是时间拖得久了,“青良”二字怕是会遭到全京城人的抵抗,时公子,对此你可有法子应对?”对于今日之事郭启兴气愤不已,而且很是担忧。 这件事时青颜早已在心里一直琢磨着,他垂着眸,雪白帏布使得他的神情有些迷蒙不清,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具体案情只会在对簿公堂后公之于众,如今没有开审,那衙府自然不会做出公示,他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应对眼下的局面,只能朝着郭启兴他们摇了摇头。 这时伍百龄突然皱起眉问了声:“那王太守身后之人权势可大?会不会偏袒包庇于他?” 闻言,时青颜双眸骤亮。 对了,他可以去找秦景贤! 他朝着伍百龄笑了笑:“您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而且,我知道要怎么阻止谣言继续扩散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1-07 00:07:50~2024-01-10 23: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wned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宠他的第092天 翌日, 时青颜从牢狱中走出。 依着商良嘱咐过的话,他让影五领着自己去往吏部尚书府。 此刻文武百官应是刚下早朝, 而时青颜行至尚书府门前便恰好遇到了下早朝不久的秦景贤。 影五在时青颜身后悠悠而立,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默默保护着时青颜。两人气质皆是不俗,使得府门前站着的两名侍卫也敢没在第一时间进行驱赶。 秦景贤落地下脚时便注意到了一袭白衣的时青颜,他皱起眉,正想开口询问来者何人时,时青颜二话不说就先抬步走了过来。 时青颜朝着秦景贤拱了拱手, 不紧不慢道:“尚书大人,在下时青颜,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与您谈一谈。” 时青颜?不是被外甥欺压的那个哥儿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此时不应该还在牢狱中待着吗?怎么会… 秦景贤瞳孔微缩,他看了一眼时青颜身后的影五, 而后朝向时青颜微微颔首,声音冷硬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我们进去谈吧。” 时青颜点点头, 与影五一起跟在秦景贤身后步入尚书府。 茶水糕点陆续上桌,时青颜两人却是一口未动。 见状, 秦景贤抿了口茶,而后缓缓开口道:“时青颜, 你想和本官说什么?” “尚书大人, 不知您是否听说了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时青颜明知故问道。 “听说了。” 秦景贤放下茶杯, 目光锐利直直朝时青颜看去,直言不讳道:“你难道不清楚吗?” 在这般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视线下, 时青颜却恍若未觉,他浅勾起唇角,泰然自若道:“自是很清楚,毕竟我可是受害方。” 这话使得秦景贤一哽, 他雪白的胡须细细抖动,拾起茶杯又放了下来,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嗓音低沉问道:“你想要本官做什么?” 他知道时青颜之所以会此刻来找自己,必然是知道了自己是王横的舅父,虽说不清楚时青颜背后有谁撑腰,但他知道,自己的外甥这回儿真是保不住了。且不说这对簿公堂将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进行,况且时青颜竟然能够在那之前出狱自由活动,看来其背后之人也不可小觑。 他这几日急得焦头烂额,不仅很是担心外甥王横的未来,而且对于自己的官职是否会受到影响也倍感不安。 对于秦景贤的开门见山时青颜颇感意外,所幸也省去了不少功夫,于是他和颜悦色道:“尚书大人,我想请您为我们做个公证,表明在此案中我夫君乃是无辜之人。” 秦景贤想也不想就沉声拒绝了:“不行!” 这话不就间接表明,还未至公堂开审之日,就要他先承认了外甥所犯下的罪刑? 这绝对不可能!再怎样也得等到这一切水落石出,待证据确凿后他才会做出公示,否则若是现在就承认了错,这让他如何在京城立足,还有何脸面与同僚共处一室? 对于这样的回答时青颜早有预料,他再次缓缓笑道:“尚书大人先别急着拒绝,我此番目的并不全为了己方。且不说此案我与我夫君本就是受害方,如今还因为满城谣言而处于被动的低位,任由不知情之人评头论足,但是,如今的局面也不利于尚书大人您自己,青颜斗胆一问,如今朝廷之人是否也听闻了此事?” 秦景贤闻言皱起眉,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是。” 遂时青颜接着道:“如今此事扩散面积尚且不广,但若不加以制止,恐再过十来日西陵国将人尽皆知,届时对簿公堂后我与我夫君自然不会受太大影响,而至于大人您…那便恕青颜不好言明了。” 这招先礼后兵用得还是真好啊… 秦景贤眉头紧锁,快速思索着时青颜话中表明的利害。 若他在百姓与同僚中的威严声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则即便被圣上处罚,那他也还能保留一定的地位与家底,但若是官威受损,那他的官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底该不该阻止谣言扩散,这其中利害他还得仔细考量,怪也怪这几日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也没有去关注外界的变化,所幸时青颜来这里提醒了他,否则酿成大祸后他必然会更加埋怨自己。 不过短短一瞬,秦景贤心中掠过的想法已百转千回,他抬眸看向时青颜,声音依旧冷硬,道:“本官知道了。” 闻言,时青颜点点头起了身。 该说的他都说了,想必秦景贤心中自有考量,他也不会再多说,大不了事态发展再严重些,他直接报案便好了,虽说后一种方法更为艰难些,但至少还能用上一用。 望着时青颜如松身姿与影五一同离去,好几次秦景贤都想要开口,替自己的外甥说一声对不起,但碍于脸面,话到嘴边又哽回了喉口,卡在胸膛里上下进出不得,直让他感到心烦气闷… 时青颜离开后回了店铺,忙碌了一会儿后正准备去灶房烧菜,这时店门被敲了敲,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时青颜,你在里面吗?” 是哥哥! 时青颜转过身,加快步伐朝店门走去。 “哥哥!” 一打开门,见到的果然是时钰,时青颜心中有些欣喜。 自从上次绣坊开业后,时钰便再也没来找过他,为此他还有些惆怅,如今时钰过来找自己,他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嗯。” 见到时青颜没事后时钰心底松了口气,他绕过时青颜身边,率先走进店内。小六在他身后也跟着一起进了店。 待店门缓缓关上后时钰取下帷帽,他看向时青颜面带担忧道:“你和商良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情?怎么会去招惹一县太守?” “哥哥不必担心,我和我夫君都不会有事的。” 时青颜在时钰对面坐了下来,替时钰斟了一杯茶后,他才开口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在听到时青颜被王横险些霸王硬上弓时,时钰一下子面色铁青,他用力一锤桌面,愤愤道:“这狗官当真该死!” 说着,瞥见时青颜瞬间有些苍白的面色,他蹙了蹙眉,猛然起了身想朝着时青颜走去,只是走到半途中他猛地开始咳嗽起来,在时青颜急切想要走到他身边时又迅速退回至原位坐着。 这回轮到时青颜心中担忧了,他抿抿唇,轻声问道:“哥哥,你最近身体如何?” 闻言,时钰身体微微僵住,他从腰间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牵起唇角回道:“挺好的,用你给的药方熬的汤勉强还算有些用。” 这话让时青颜松了口气:“那便好。” 在听完时青颜的讲述后,时钰心中对于王横痛恨得颇为咬牙切齿,他面色冰冷道:“这狗官千万要祈求别碰上我!否则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正巧卢非从绣坊回来推门进了屋,听到这话后他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愉悦道:“带上我一个,我也要把那狗官给千刀万锅方能解恨!” 看着两人同仇敌忾的模样,时青颜不禁微微笑了笑,道:“很快他便会得到律法的制裁,别让他脏了你们的手。” 这话说完,三人很快相视一笑。 卢非搂上时青颜的肩膀,笑着道:“青颜,等到王横那狗贼来了,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让他好好体会一番我们受过的苦!” 时青颜点头笑道:“嗯!” 若不是因为时钰身患痨病恐会传染,时青颜当真也想要抱一抱他,顺便安抚他一番,但这样做恐怕时钰不许,故时青颜心底叹息一声,压下了想要拥抱的念头。 与卢非一起目送时钰离开后,时青颜才去灶房烧商良爱吃的菜品… 后面十来天,京城内有关于商良与青良店铺的议论少了不少,时青颜将此变化告诉给商良听,两人不约而同地猜到了这应该是秦景贤出了手,虽然没有公告大家他们是无辜的,但对于这样的状况他们都喜闻乐见,如今只盼着那王横早日到来京城对簿公堂。 — 得知京城衙府已经抓捕到商良等人后,王横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在途中他已经预想过上百种折磨商良等人的手段,时不时想着想着便发出桀桀笑声,模样颇有些神经质,使得日夜赶路的车夫经常被吓得心脏一颤。 待到达京城这日,王横没有急着前往尚书府去找秦景贤,而是让手下在京城最好的一家客栈订了几间房,准备再好好尽情玩上一两日后再前往尚书府寻求秦景贤的帮助。 夜间时分,王横带着一身酒气从青楼中左拥右抱地走了出来,他今夜包下了千娇百媚的两位花魁。 三人上了马车后,马车内间或便传出一两声清脆的娇笑,使得车外坐着的车夫听得面红耳赤,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客栈,他才敲了敲车轴,小心翼翼喊道:“老爷,我们到客栈了。” 等了等,车帘很快被掀开,王横身上的衣裳早已是凌乱不堪,他搂着两位花魁,晃了晃醉意熏熏的脑袋,而后磕磕绊绊地带着花魁们走下马车。 待站稳身躯后,身旁一袭白衣拂过,使得王横猛然睁大了双眼,一把就朝着那白衣的胳膊伸出手臂用力抓去,并恨声道:“好啊时青颜,终于让本官找到你了!” 话还未说完,在花魁们的惊叫声中,王横被人一拳捶翻在地。 躺在地面上被人狠狠碾磨着面颊,王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冰冷至极的声音:“敢动爷的夫郎,爷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王横这时才看清楚白衣的面容,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人了。 又被汉子踹了一脚后,在车夫手忙脚乱的搀扶下,王横摸着刺痛的脸站起身,正想开口训斥一番,这才发现刚才那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他满脸阴鸷地朝地面啐了一口,而后嗓音阴沉地缓缓道:“别让本官下次再碰到你们!否则…” 刚才被汉子踩着脸警告的那一瞬间,他隐隐约约又觉得身下开始发疼起来。 商良…该死的商良…这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我怎会变得如今这般杯弓蛇影、心有余悸… 想到这儿,王横决定明日便要去一趟吏部尚书府,他要尽快见到商良等人,然后把这些贱人全部给碎尸万段! 只是第二日在路过时府时,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时钰戴着面纱正准备乘上马车,反方向行驶的王横恰好路过时掀开了车帘,遂一眼就看见了时钰那与时青颜极为相似的面容,他心跳骤然加快,急忙朝车外的车夫高声喊道:“停下!你快给我停下!” 待马车骤急停下后,王横跳下马车,在车夫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朝着时钰的方向快速奔去… 第93章 宠他的第093天 注意到急奔而来面色狰狞的王横, 小六皱起眉有些心慌,他朝着已经进入马车的时钰喊了声:“二少爷, 有人朝我们这边跑来了。” 车内传出的声音带着些慵懒:“何人?” 小六紧紧盯着越跑越近的王横,支支吾吾道:“不…不知道,小的从未见过此人。” 话音刚落,这时马车后面突地传来一道带着些尖锐的大吼声:“时青颜!你还敢跑!” 马车内的时钰听到这话骤然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他直起身子,撩开车帘朝车后看去, 待看到王横那魁梧的身躯时,他蹙了蹙眉,有些疑惑道:“这是谁?” 见到窗边的时钰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那双勾人摄魄的眼睛目光冷淡, 却直让他顿感口干舌燥,王横暗骂自己还真是犯贱, 如今这么个情况下也能够被这个小浪蹄子给迷了心智! 在时钰愈发阴沉的注视下, 王横几个大跨步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就朝着时钰的衣襟抓去, 并怒骂道:“小贱蹄子,这回儿可算是被我抓住了吧!看你还敢往哪跑!” 他一时气极, 竟然忘记了时青颜此时应该被抓捕在牢狱中, 而丝毫没有想一想为何时青颜还能够出现在大街上。 时钰早有提防, 他只轻轻朝车内一闪便避开了王横的拉扯,待稳下来后听到王横说出口的话, 他瞬间瞳孔微缩,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十日前时青颜和自己说过的在永安镇上的经历。 看向车窗外神色凶狠的王横,他试探性地冷声喊了一句:“王横!” 这喊声使得王横微微一怔,随即他面上扬起一抹阴森瘆人的笑容, 伴随着略微尖细的声音与邪笑声,愈发的令人毛骨悚然。 在时钰幽深晦暗的眸光下,他扬起嘴角,低声怪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是不是那日亲得你很爽?比商良强多…” 话还未说完,时钰便面色冰寒地起了身,一拳朝着王横的正脸狠辣地揍了过去,他缓缓笑着开口道:“原来是你这个下贱的畜牲,那日商良踩你踩得爽不?是不是还想要再体验一次?” 说这话时,时钰的脸色看上去比王横还要阴沉可怖几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直让人看得想要瞬间落荒而逃。 小六站在车外早已是目瞪口呆,不明白二少爷怎么突然说出如此粗鄙的话语。 王横则死死地瞪着时钰有些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心道:这时青颜怎么变化这么大? 只他这思索的空隙,时钰转了转眼珠,而后便动作迅速地将自己的衣裳扯乱开来,一边扯还一边靠近窗边大声呼喊:“救…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这里有人非礼良家哥儿!” 说着,趁王横还未反应过来,他拉过王横的手朝着自己的衣裳凑近,勉强挤出了几滴泪水,做出一副被人欺凌的柔弱无助状。 小六好半晌才想起二少爷口中喊的王横是谁,二少爷与青颜公子见面那日他也是在一旁听着的,自是同样对于欺男霸女的王横痛恨得咬牙切齿,见二少爷朝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他连忙跑去时府将家丁与侍卫喊了出来。 不仅如此,四周听闻到时钰的惊喊声,顿时便凑来了不少想要看好戏的路人。 见势不对,王横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离去,可无奈被时钰使了大劲拉扯着手臂,怎么甩也甩不掉,注意到时钰还特意隔着一张手帕拉着自己,其面上带着些几分嫌恶与戏谑,他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时钰的圈套,遂很快怒目而视道:“时青颜,你想做什么!” 时钰流着泪水弯身凑近王横颈侧,压着声音邪笑道:“不做什么啊,就是想要你爽一爽,你不是爽得很吗…” 从这个角度看去,不知情的路人都以为是王横将时钰拉去了身边想要强吻,遂一个个的睁大了双眼,看得不亦乐乎。 王横气得脸上横肉都轻轻颤抖起来,他咬着牙道:“时青颜你别嚣张,等进了大牢有你好受的!” 说完,他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此刻时青颜应该是被抓捕起来了,怎么还会坐在这华丽的马车上呢… “你不是时青颜!你究竟是谁!” 王横用力将时钰一把推开,看着时钰撞上车面后缓缓滑落在地,眼神虽是泛着寒凉,但那副看好戏的戏谑模样简直是让他被气得怒火攻心,恨不得此刻用如刀眼神将时钰给片片凌迟! 侍卫与家丁急急赶来,待看见时钰红着双眼浑身凌乱地走出马车,那掀起车帘的细长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着,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可怜至极,让人见之顿时怜惜不已。 “二少爷!” “二少爷您怎么了!” “… …” 虽然知道时钰是在演戏,但见到此情此景小六还是有些揪心起来,联想到时青颜曾说过的经历,小六心里控制不住地怒火翻腾,他朝着想要逃离的王横迅速一眼看去,而后朝着侍卫们扬了扬手,大声喝道:“就是他欺负的二少爷!快把他抓起来!” 管他是太守亦或者是什么大官,小六现在与时钰拥有着相同的想法,那便是把王横给抓起来狠狠杖打一顿,然后再送入衙府关起来! 时钰“楚楚可怜”地将衣裳整理好,而后暗暗向小六比了个大拇指。 自从命根伤残后,王横的身体便愈发虚弱,再加上平日里依旧纵欲过度,遂肾虚脾弱,故此刻被两名侍卫拖着在地上走,他半分也挣脱不了,只能无能狂怒、大声吼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要对本官做什么!本官命令你们,立刻将我马上放下来!否则的话,我要你们好看!” 对于王横的嚎叫声,侍卫大哥们充耳不闻,他们只知道自家少爷被这个无脑之人欲行图谋不轨,而且还被府外这么多人给看见了,为了时府的威严与脸面,他们准备就地将此人好生杖打一番,也好让大家伙儿看一看欺负他家二少爷的下场! 时钰抱起了双臂,他冷笑着注视王横被一步步拖到了长凳上趴好,扬起手正欲下令,这时一名车夫模样的人面色焦急地疾跑过来,他高声喝止道:“你们想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大人!” 情急之下,车夫也忘了不能暴露王横的真实身份,只想着把王横先给解救出来。 “哦?又来个脑子有问题的,竟然喊这个畜牲为大人。” 时钰故作不知,他捂着唇咳了咳,而后冷冷看向车夫:“大人这个称呼是能随便乱喊的吗?你是不想要命了吗!还是说你是他的同伙,平日里也尽做些强抢良家哥儿女郎之事?” 车夫张着唇,对于时钰的巧舌如簧感到很是无可奈何,他只能皱着眉不断重复强调:“我家大人可是太守!你们胆敢动他!” 时钰撇撇唇,转而抬手直接让侍卫们动手落杖。 眼看着厚重长板即将要落在王横的臀上,车夫心中一急,忙冲着王横喊道:“大人,您的官符呢!快摸摸看在哪里,拿出来给这些人看一看!” 闻言,被压着身躯的王横连忙朝着自己的胸襟腰间摸去,可摸索了大半天他也没摸索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官符落在客栈里忘了拿,顿时他整个人面如纸色,双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真是脑子有病…” 时钰见状松了口气,这下王横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真是天助他也。 车夫也瞪大了双眼,下一瞬,在他心惊肉跳的注视下,石破天惊的一声惨叫将树梢枝头上的鸟儿都给惊飞一片… 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响彻整座时府上空,那凄厉的惨状使得不少看好戏的路人们都有些目不忍睹,纷纷捂着双耳背过了身去… 车夫不敢靠近杖打的区域去解救王横,可即便把嗓子都喊哑了,时钰他们也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人。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王横奄奄一息,时钰抬手制止了侍卫还欲下狠手的动作,冷声道:“报官,把这人送到衙府去。” “是!”侍卫们齐齐拱手遵令。 看着半死不活、活生生像条癞皮狗的王横被随意丢到了马匹上,时钰顿感心中畅快,他转身走回时府,准备去好好沐浴一番,心中还想着时青颜曾说过的不要脏了自己的手,遂忍不住勾起唇角闷声一笑… — 得知王横进了衙府之时,秦景贤正在家中厅堂用着晚膳。 “什么!你是说王横因为犯了事,现在被关在衙府!” 听着衙役通传的话,秦景贤手中的菜都没夹稳,菜掉落在盘中,他猛地站起了身,皱着眉朝衙役沉声道:“本官现在便随你过去!” 一路上,秦景贤听衙役将王横所犯之事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听完后,他忍不住重重一拍桌案,怨愤道:“真是个混账!” 到了京城没先来找自己,反倒是又去调戏强迫人家时府的公子哥儿,不仅被杖打得昏迷不醒,而且还被送进了衙府,使得全衙府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外甥是个如此荒/淫无耻之人,简直是令他颜面尽失! 有了这件事的发生,几日后的对簿公堂王横真是无论如何辩解都丧失了公信,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气煞他也! 秦景贤愤怒得脑袋瞬间疼了起来,他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当即晕倒在地,还是衙役见机扶了他一把,否则他当真还没走到衙府,便已经先被这无可救药的外甥给气得背过气去。 待到达衙府后,秦景贤朝着那趴在椅凳上动弹不得的王横直直看去,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臀部,他顿时有些心疼起来,但随即想到王横做过的“好事”,他深吸一口气,冷起脸喊了一声:“王横!” 王横被这中气十足的怒吼声给吓了一大跳,他抬起眸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舅父秦景贤,眼神慌乱躲闪着迅速转移视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连一声“舅父”,他也不愿意喊出口来。 第94章 宠他的第094天 秦景贤知道王横对于当年那件事还耿耿于怀, 他走近王横身边,问了问一旁的官卒:“请了大夫吗?” 官卒恭敬回道:“回尚书大人, 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嗯。” 秦景贤在王横身边坐下,静静看着撇过脸不愿意瞧见自己的王横。 两人相对无言,跟随王横上京的车夫见到此状也只能站在一旁讪讪地搓着双掌,直到大夫背着医药箱匆忙赶来,秦景贤才起了身,与衙役一同走出审讯室。 “时府那边怎么说?” 秦景贤问这话时面色泛着倦意, 对于自己外甥做出的种种恶劣行径,他早已是有些垂头丧气地妥协接受了。 衙役回道:“时老说要王太守找个时间亲自上门赔罪。” 大约也是知道时二公子杖打王横的做法有些过于冲动,时老太爷还是不太好意思的,但由于事先时二公子对于王横的身份并不知情, 再加上王横确实做得不对,故时家老太爷心中有气也是正常的。 让王横亲自上门赔罪?怕是不易。 秦景贤侧眸瞥了一眼里面还在惨叫连连的王横, 微微点头回应衙役:“本官择日便带他亲自上门赔罪。” 衙役满意地拱了拱手, 笑道:“在下这便派人去时府回禀一声。” 望着衙役迅速离去后,秦景贤才转身走进审讯室。 王横此刻臀部裸露在外, 空中冷气使得他时不时便龇牙咧嘴地大声喊疼,还顺带着咒骂一两句时钰与时青颜, 让处理伤口的老大夫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 秦景贤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待到老大夫处理完毕伤口后, 他才沉声开口道:“王横,你知错了吗?” 王横轻哼一声, 没回答秦景贤的话。 他在车夫的掺扶下起了身,而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室外而去,全然忘了之前还想要寻求秦景贤的帮助。 看着王横愈行愈远的背影,秦景贤面色愠怒, 连声音也低寒了几分:“明日去一趟时府给时二公子道个歉。” 末了,又添了句:“我陪着你去。” 王横脚步顿住,在秦景贤的注视下缓缓转过了身子,他咬着牙恨声道:“本官没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要给那贱人赔礼认罪!” 说着,他有些别扭地缓步走到秦景贤身前,横眉怒目地低声道:“秦景贤,你究竟还是不是我的舅父!为何宁愿相信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我说过,这件事情都是那贱人一手导出来的戏!我压根都没想过要对他做些什么!” 这激烈的言辞使得秦景贤皱起浓眉,也起了些气头道:“你胡说些什么,时二公子与你素不相识,分明就是你见色起意,想要去轻薄人家!” “我说了我没有!” 王横气得上前一步高抬起手,只是才动了动,他便疼得整张脸皱成一团,轻轻捂上臀部,他恶狠狠地瞪着秦景贤,嗓音尖锐道:“你果然不配做我的舅父,你和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怒吼两声后王横便转身离去,只留给秦景贤一个怨气满满的背影。 秦景贤眸光冷寒,他此时也还在气头上,实在是不宜再去劝王横上时府赔罪。 … … 却说王横紧握双拳走出衙府后,一阵微风吹散他面上的燥热,也将他勃然大怒的情绪给吹散了些,他这才想起自己还要找秦景贤相助。 因为跟随入京的几个手下留在客栈之中,而用得称手的心腹则还在找寻乐若淳,今日之事着实令他始料未及,他没想到还真有人敢对他施行杖刑! 原想着商良等人不过是些低贱平民,他可是堂堂一县太守,自然怕不得商良等人。自收到京兆府抓捕到商良的消息,商良三人在他眼中早已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谁又能想到会如此出师不利,不仅自己身受重伤,而且还因为这件事情与秦景贤闹了个难堪。 怒上心头的他狠狠将身后跟来的车夫一脚踹翻在地,所有的怒气与埋怨都恨不得施加到车夫身上,臀部传来的巨痛使得他咧了咧嘴,怒不可竭道:“没用的废物,你也给我滚开!” 想到离衙府不远的牢狱,王横不假思索便转身扶着墙壁、朝牢狱一瘸一拐而去。 商良,你最好祈求你还能多活几天,否则我必将让你后悔来到人世! 待行至牢狱后,王横取出车夫送来的官符扬了扬,朝着守卫在狱门的两名官兵趾高气扬道:“本官要进去看一看罪犯。” 官兵们相视一眼,而后一人侧身走出,朝着王横恭敬地拱了拱手,带着他朝地下牢狱而去… 商良坐在铺好干草堆的石床上,他闭着双眼正在小憩,突地听闻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小动静,许多狱犯起了身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是谁?走路的姿势可真怪异啊…” “可能是个官员,你看那官兵对他毕恭毕敬的。”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你看他们俩个朝那个新人的方向去了…” “… …” 听到“新人”二字,商良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他起了身也像其他狱犯一样,视线向囚牢外张望而去。 待看见官兵身前慢吞吞走着路的人时,他倏然皱起了眉,随即内心有些激动起来… 王横,你终于来了! 商良的双眸瞬间凝满霜寒冷光,他暗暗磨了磨腮帮,随后又退回至石床上坐着,一面抚平自己激荡的心绪,一面静静等待王横的到来。 “大人,您要找的罪犯便是在这里了。” 官兵领着王横行至距离商良所在的囚牢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王横捂着鼻子一脸嫌弃,他冷着脸朝官卒点点头:“行,你下去吧。” 将微微弯曲的双腿向内收了收,他挺起胸膛,待感觉通身气势出来后,他才一步步朝着商良所在的方向走去。 随着脚步声渐近,商良抬起眸子,漫不经心地朝向走到囚牢外的王横望去,还不待王横阴笑着开口说话,他便率先开口随意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王太守,近半年来过得如何?” 随着轻声笑着的问话,他将落在王横身上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去… 王横被商良带着笑意的微凉目光看得不自觉身躯一抖,他猛地缩起双腿,但紧随而来的便是臀部传来的火辣辣的剧痛。 “啊——!嘶——” 他痛到不禁深深拧起眉目,眼神阴郁地朝商良看去,低声咒道:“商良,你找死!” 商良见状挑了挑眉,他站起身走到距离王横一臂之长的位置站定,而后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微躬着身驱颤抖的王横,语调揶揄道:“小民惜命得很,可不敢随意找死啊,倒是太守大人您怎么了?若是不小心闪着了腰,可千万别赖在小民我身上啊…” 抬眸瞥了一眼两名持刀而来的官兵,他心知王横对自己做不了什么。 王横本就因为臀部痛得想要毁天灭地,这会儿商良还尽说些气人的话,他连忙便直起了身,与商良面对面的死死瞪着双眼。 对于王横,商良心中也早已是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此刻见到王横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就如同冬夜寒风,不带半分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 这般熟悉且让人惧怕的眼神令王横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个让他噩梦萦绕的夜晚,他慌慌张张移开视线,朝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官兵喝令道:“给本官把牢门打开!” 官兵们闻言面面相觑,而后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恕在下不能从命!” 王横神情呆滞一瞬,随后面色狰狞地不可置信道:“你们俩个说什么!” “恕在下恭敬不能从命!”官兵们再次重复震声道。 王横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他是真的震惊了。看了一眼牢内神态自若的商良,他皱起眉道:“这犯人是伤害本官的逃犯,为何本官不可以进去审讯一番?” “依我国律法规定,对簿公堂前双方不可会面。如今还是看在秦大人的面上,才能让您与犯人见一见。”官兵垂着首一板一眼道。 王横皱了皱眉,对于这样的解释表示极度不理解,可无论如何怎么威逼利诱,官兵们都紧咬牙关、坚决不同意打开牢门。 商良心中却是知道这应该与秦景贤无关,而应该是陛下提前与府尹打过招呼所致,担心王横对他动用私刑。 他一脸从容地看着逐渐变得气急败坏的王横,撇撇唇故作无奈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只能与大人您隔着牢门相见。” 这阴阳怪气的话使得王横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指骨关节握得嘎吱作响,冷眼朝向商良射去一记眼刀,恶狠狠道:“商良,你别得意得太早!” 说着,他凑近牢门狞笑出声,一字一顿缓缓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放心,我会给你烧些纸钱让你在地府用的。” 商良面色波澜不惊,只一直勾着唇。脸上虽扬着笑,但其眼神及语气却是冷若冰霜,他语调欢快地轻声回道:“那商某就拭目以待咯,太守大人慢走不送。” “哼!” 王横重重一甩袖袍,很快与官兵们一同离去。 望着王横远去的身影,商良迅速收敛起面上神色,神情冷淡的走回原位闭目养神… 在了解到只有商良被关押进入牢狱,而时青颜与卢非则是审问过后便放了回去,王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府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凉凉提醒道:“若想将犯人早日绳之以法,王太守不若择日便对簿公堂,也好还您一个公正。” 王横沉着眉目,脸色很是不好看,只是当着府尹的面他也不便发作,遂扯了扯唇干笑一声:“再说吧,本官自是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府尹点了点头,将王横送出衙府。 王横心中对于商良等人的事情感到有几分怪异,但一时也没琢磨清楚。在京城内除了秦景贤,他再无可依赖之人,但才不久与秦景贤翻了脸,现如今让他再去寻求秦景贤,他更宁愿花银两去找其他人相助。 — 疾驰而逃的深夜,乐若淳浑身脏乱,原本出尘脱俗的面庞此刻冷汗涔涔,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袱,缩紧身躯躲在草垛中,听着耳旁时不时掠过的匆忙脚步声,她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你们往那边去!我们在这附近搜,爷就不信了,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遵命!” “遵命!” “… …” 纷纷落下的遵令声似一颗颗巨大的石子砸落心尖,黑夜中明晃晃的火把将她眼眸深处的恐惧迅速点燃,在火光照亮过来时,乐若淳预先闭上双眸,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可是四周已经被逐渐包围,她放在包袱上的双手缓缓收紧,内心沉沉哀叹一声。 看来今夜,她是在劫难逃了… 整整半个月,她从渡风县一路向京城逃亡,一时一刻也不敢停歇,一路的艰苦辛酸她都能咬牙忍痛坚持下来,只是…只是上天为何如此捉弄于她,要与她开这样的玩笑! 此地距离京城不过一县之隔,而她的复仇前进之路却硬生生被王横那个狗贼的爪牙们给残忍地截断了! 她好恨! 恨不得此刻将远在天边的王横给抽皮扒筋,生啖其血肉、生饮其鲜血!恨不得摁下王横的脑袋,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现实残酷,明亮的火光照亮她疲倦却坚韧的脸庞,她仰天长长冷笑几声,顺从地被侍卫们拖着麻木的身躯离开安隅之地,顺从地认下自己放火烧宅院的罪刑,却在侍卫伸手想要触及装满罪状与证据的包袱时,猛然抬起了头,那双清灵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与抗拒。 乐若淳冷声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侍卫皱起眉厉喝出声:“那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你们猜?” 乐若淳低低笑了起来,笑得眼角都浮现出泪光,倏然间她收起笑意,面若冰霜道:“这里面盛着王横这些年来所做过的恶事,可惜啊,我这儿只是临摹出来的其中一份罪证,而这样的罪证,还存在着好几份呢…” 她与姐弟们早就预料到事情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她作为吸引王横视线的大头,而被王横忽略掉的小妾们则走其他路线朝京城行进,加上她自己一共有五人,相信总有一人能够顺利到达京城,而后把证据呈递给京兆府! 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面对这样的境况,他们既是震惊又是无措。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王横将有大劫,但慌张的是他们无法立刻解决,只能把目光全都投向为首之人。 为首的侍卫即是先前被王横用脚碾压过手指的人,乐若淳识得他,听王横平日喊他“三木”。 三木在听过乐若淳所说的话后,他面色也是丝丝讶然,但很快他恢复平静,冷静下令道:“先带上夫人去京城与大人汇合。” “是!” 侍卫们纷纷应声,而后朝着乐若淳而去… 乐若淳抬手制止了侍卫们的钳制,道:“我自己走。” 她坚守着希望之光,于邪恶的暗黑爪牙中淡然行走,似堕落深渊努力盛放出的一抹纯白之花。明明沾上污浊,却又洁净得灼目… 第95章 宠他的第095天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说那王太守是不是脑子有缺?竟然连自己的官符都忘了带在身上, 白白使我捡了个便宜哈哈!” 时钰讲得口干舌燥,他喝过一杯茶, 而后又看向时青颜,接着正色道:“时青颜,你最近可得给我小心些,别被那姓王的蠢货给碰着了!知道不知道?” 时青颜牵起唇角一笑,答了句:“知道了。” 影五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故即便是碰上了王横, 他也不怕。 时钰将王横狠狠杖打一事确实让时青颜与卢非二人听得心中畅快,但麻烦的是王横必会将时钰记恨于心。卢非蹙起眉有些担忧道:“你家老太爷没有责怪你吧?” 时钰笑着摇摇头,恣意道:“老太爷只觉得丢了脸面。要不是王横背后站着吏部尚书,我看他那个气势汹汹的架势, 怕不是想将王横就地处死。” “也是难为你了。” 想到时钰为了给自己报仇不惜去碰了那王横的身体,时青颜心底有些好笑, 同时也暗暗划过一道暖流。顿了顿, 他又道:“你说老太爷让王横亲自上门赔罪,可依我看, 王横他必然不会答应。” 时钰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王横做不到,故我想着要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 好让他们知道王横来了京城, 知道王横是个荒/淫无耻之徒, 如此一来,你和商良的这个案件也好尽快解决。” 话是这样说没错, 但若真这样做时钰的名声怕是会受损,不能因小失了大。 对于还在四处乱窜蹦跶的王横,他们总会有解决的一日。 时青颜蹙着眉,神情严肃道:“哥哥,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助我们,但是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不同意。” “为何不同意?” 时钰扬了扬眉,他毫不在意道:“是担心我被其他人说得不好听?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吏部尚书和老太爷他们俩人不会放任不管的。” “可…”时青颜还想再说些什么。 时钰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这事没得商量,你也管不着我。” 卢非见状拍了拍时青颜的手背,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后几日,王横轻薄非礼良家哥儿且不愿赔罪的消息无翼而飞,迅速传遍至整座京城,使得许许多多的女郎哥儿义愤填膺,另加上商良与王横的案件被人曝出另有瘾情,故平民残害太守一案受到了许多老百姓的密切关注,都静静等待着对簿公堂那一日的到来。 同一时间,时青颜与卢非等人也收到了杜光寄来的临摹罪证以及罪告状书。 在将罪告状书大略浏览过一遍后,时青颜等人都颇为沉默,无形的怒焰于心底熊熊燃烧袭卷直入大脑,让他们一时间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火气… 曲奶奶拄着拐杖的手指都开始细细颤抖起来,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以前就听说县里的太守不作为,哪里能想到这个狗官竟然会做出了这么多的混账事,可怜了那些女郎哥儿啊,他们其中有的人年纪还那么小,就…就被那无耻狗官给生生糟蹋了…” 余岁岁害怕地点了点头,对于曲奶奶说的话满是赞同。 这其中有些受害者的年纪可是比她还要小啊! 不仅年幼的孩子被王横掠夺去了太守府成为禁/脔,而且还间接害得有些可怜孩子家破人亡。对于不愿意把孩子嫁给自己的人,王横一律恐吓威胁,闹得被害人家鸡犬不宁,不少孩子的父母为此日日垂泪,有的甚至还因为绝望自责而走上了自杀的绝路…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余迟迟握紧了余岁岁的手,紧抱着她轻拍着后背道:“这狗官坏事做尽,他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不仅如此,王横还贪污赈灾钱粮,使得不少百姓饥寒交切,该是罪加一等。”时青颜修长的手指翻阅着罪证书,他神情凝重,眸底隐有怒意闪过。 曲有书和卢非闻言再次拧紧了眉,皆是感到忿忿不平。 渡风县因气候严寒、土地贫瘠干冷,故庄稼产量也不高,只能常年依靠朝廷拨款补粮,而在百姓们这样的艰难境况下,王横竟也还敢冒着大不韪贪污钱粮,使得百姓们的生活雪上加霜,这样的贪污淫恶狗官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兮! 在所有人怫然的注视下时青颜阖上罪证书,而后面色严峻地抬眸望向皇宫的方向,似要透过层层墙院将自己双眸里的悲哀不平直接传达给当今圣上。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开始冷静地动手整理这些事关重大的罪证、以及受害者们的罪告状书。 卢非在一旁看着时青颜整理,皱了皱眉道:“青颜,你是打算现在就送去皇宫?” 时青颜垂着眼眸点了点头,他语气带着些罕见的寒意,迅速回道:“是,我等会儿就去皇宫将这些交给陛下审阅,也好为督查史他们提供调查方向。” “也行!我来帮你。” 卢非凝着眉点点头,垂眸认真帮他一起着手整理。 … … 待所有关于王横的罪证以及状告文书交给皇帝后,时青颜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今日之事过于让他感到烦闷心焦,以致于满心满脑都在想念商良,只想着尽快和商良说一说此事,遂轻轻朝着车外的车夫唤了声:“麻烦您把我带到衙府外,劳烦了。” 车夫应了一声,在时青颜略微焦躁不安的眼神中转了个方向继续行进。 帘穗摇摇晃晃,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微微摆动着,亦如他急切紧迫的心绪,无法安定,也无处安定… 下了马车后,时青颜先是与梅老的车夫道了别,而后才一步步朝着牢狱的方向而去。影五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只待察觉到危机时便会现身。 时青颜神情冷肃,虽是戴着轻薄雪纱帷帽,但其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叫人一见到他便会不自觉地闭上了嘴,不敢再高声交谈。 “时公子,您今日来得挺早的啊。” 由于这段时日时青颜日日都来牢狱,故不少官兵都与他相熟起来。 时青颜微微点头,勉强笑了笑:“嗯,是我有些想我夫君了,遂忍不住这会儿就来了。” 官兵们闻言也跟着笑了笑。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商匠师与时公子真真是感情极好的。 有个这样温润如玉的貌美夫郎一心一意、生死不弃地相伴着,还真是让人羡慕得红了眼。 官兵们侧开身躯让时青颜走进狱门,时青颜进入狱门后才走了一段路,这时对面一个人影倏地朝他跑了过来,还伴随着暴跳如雷的一声怒吼:“好啊时青颜,终于让本官逮着你了!” 王横?怎么是他! 时青颜脚步倏地一顿,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退。 看着急急奔来的王横,那魁梧高大的身躯以及带着些轻浮之色的面容,时青颜心口骤缩,那被深深隐藏起来的、不愿再多回想的可怕回忆突地如崩了堤坝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奔涌出来,直将他本就混乱的思绪浸没得不留余地,让他渐渐感到无法呼吸… 手脚瞬间冰凉起来,大脑中流淌着的血液也好似瞬间凝固了一般,时青颜又好像回到了那个让人绝望痛苦的夜晚,他闭上双眼,任由王横朝自己别扭着姿势跑了过来… “嗡——!” 直到眼前传来一阵清脆的嗡鸣声,锋利的剑刃火速擦过剑鞘,时青颜猛然睁开了双眸,眼前一道亮光闪过,昏暗的烛光下剑刃泛着微光,透过反光的剑身,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的惊恐,以及感受到额角豆大的汗珠缓缓流淌过下颌,最后落于锁骨之上,并未冰凉彻骨,却让他猛地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耳边传来影五微凉的声音:“你是何人!胆敢再上前靠近公子一步,小心爷要了你的狗命!” 近来影五一直跟在时青颜身边,对于时青颜与商良现如今所处的困境,他早已是把前因后果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故眼下见到了始作俑者,他心中的怒火蓦地一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替时青颜他们将王横的脑袋给干净利落地手刃下来。 王横骤然收住了步子,有些心有余悸地站在时青颜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他,二人之间的距离仅隔着一步之遥… 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影五,王横隐隐感到脖颈发凉,他缩了缩脖子,面容轻佻地转头看向一动未动的时青颜,阴恻恻地笑着:“嘿嘿,你是时青颜,不是时钰,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透着寒光的剑刃将王横阻隔开来,时青颜紧握着的手指缓缓松开,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血液逐渐回暖,他很快收拢起被自己封闭起来的思绪,原本紧绷的身躯也渐渐放松下来… 时青颜,不要害怕。 你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坏事做尽的大恶人,它即将就要受到律法的制裁。 而你,手握着它犯下的血淋淋的罪证,这是你反击的武器,你将带着众受难者凝聚起来的希望,将它亲自送往充斥着无穷无尽忏悔的密闭之地,而后看着它一步步地崩溃、瓦解,直至在疯狂的呓语中消亡殆尽… 时青颜心神很快安稳下来,他轻轻勾起唇,目光直直射向面容兴奋的王横,笑着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时青颜。” 说着,他将轻薄的帏纱缓缓掀开,在王横蓦然变得有些痴迷且痛恨的目光中,接着轻声笑道:“好久不见啊王太守,近半年来过得如何?可还万事顺意、无忧无虑呢?” 这话让王横霍地面色阴沉下来。 这熟悉的、能够气死人的问候语,该说不说时青颜与商良二人不愧是夫夫吗?—— 作者有话说:因为剧情发展,故这几章商良的主攻视角少,望宝宝们见谅。 另外青颜的主受视角之所以写了这么多,也是因为想让大家更清楚地看到青颜的成长心路,更加丰富他的人物形象。 等到后面一两章对簿公堂时,会逐渐恢复商良的主攻视角哒! 第96章 宠他的第096天 “本官看你就是不知悔改!” 王横眯着双眼, 黏腻阴冷的视线在时青颜通身上下居心不良地来回睃巡。 不过半年未见,这哥儿竟然出落得比初见时更加惊为天人! 不仅腿疾好了, 而且这身段、这容颜,啧啧啧,不比宫里的宫妃逊色几分,还真是便宜商良那个疯狗了… 他一边打量,口中还一边不时叨叨着:“若是你知错就改,本官还能暂且先原谅你。只要你跟了本官, 本官许你这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不比跟着商良那个贱人好得多…” 听到王横嘴里的侮辱词汇,时青颜眸底迅速掠过一抹寒意。 在这样恶心的视线下,他感到浑身哪哪都难受, 忍住喉口几欲呕吐的不适,他冷声道:“王横, 如今还是白日, 不到你做梦之时。劝你收起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安心等待对簿公堂之日到来吧。” “对簿公堂?呵呵。” 王横不断打量的视线停顿一瞬, 他抬起双眼目光阴狠地直直看向时青颜,紧盯着时青颜漂亮清冷的眼眸舔了舔唇舌, 阴笑着道:“你还真以为你们能胜诉?你才是真的在这里异想天开, 本官可是花重金请了全京城最有名的讼师——丁树!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他可是号称“战无不胜的律法奇才”, 但凡是他接手的案件,诉讼者次次都能胜诉…” 说这些话时, 王横的面庞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看着时青颜的眼神就如同在看自己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时青颜神色淡淡,对于王横所说的话始终不为所动。 原本他也想过要不要请一名讼师,但夫君说过他们堂堂正正、行事清白。即便没有讼师, 那些呈递给陛下的罪证以及状告文书就是他们最好的讼师。 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一眼分明,道义永存于世间。 他们行得正坐得端,不畏强权、亦不惧牛头马面。苍天有眼,正义之光终会普照于黑暗,使得邪恶与腐败无处遁形。 原本还有些气愤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时青颜目光冷淡地看着还在信口开河的王横。 如今的王横不过是在负隅顽抗,他不必放在心上。 不等王横说完,在影五的护送下,时青颜径直绕过还在狞笑着的王横,继续向内而去… “等等,你想去哪儿!” 王横一时不察放过时青颜早已离去,他转过身抬起步子,伸出手臂便想要一把朝着时青颜的胳膊抓去,却在半空中被影五的利剑给直截了当地拦住了。 影五微眯起眼,冷冷道:“再敢上前一步,把你的猪爪都给剁了!” 这话极具威胁性、且具备强悍的侮辱性,让王横既怕又恨地生生停住了脚步,他狠狠瞪了一眼影五,而后朝着时青颜的方向高声喊道:“时青颜,你就等着看商良如何被本官一步步大卸八块吧!” 在他志得意满的视线中,那道颀长清俊的雪白身影停了下来… 烛光微微晃动,王横只能看到那一抹似雪如玉的侧颜上,鸦色长睫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衬得下方的那颗黑色泪痣愈发的动人心魄。 时青颜轻轻勾起唇角,回了声:“我等着那一日,希望你能尽快做到。” 激将法暂且先借他使用一番。他家夫君爱干净得很,可忍不了在这肮脏的牢狱里多待一天。 声音不大,但王横听得一清二楚,他面色倏地激动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有几分急促… 待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王横才转身走出牢狱。 到了狱门口,他恶声恶气地质问官兵:“为何时青颜身边那侍卫可以跟着他进入牢狱,而本官的却不行!” 官兵忍着怒气,正色回道:“此事涉及私密,恕小的不便告知。” 人家可是太子殿下的下属,手持通行令自可随意进出,哪能轮得到你这狗官来这里指手画脚的… 王横自不会相信官兵的一面之词,他也没深想此事,只愤愤然道:“怕不是你们垂涎人家美色,人家随便说几句好话,你们就放行了。” 官兵们闻言面色更冷了些,肃声道:“太守切勿胡言乱语,属下等人日日奉公守法,绝不会像您说的一样!” 见小小官兵还敢顶撞,王横抬臂便想朝着那官兵一巴掌呼过去。 只是手掌停在半空中,在官兵们愈发冰寒的视线中,他咧开嘴角笑了笑,缓缓收起手掌,一字一句道:“有只蚊子,没捉住,呵呵。” 官兵们眼中隐有怒火,没有一人回复王横。 王横大笑着抬步离去,只是在转过身的那一瞬收住了嘴边笑意,思索起来这段日子感受到的异常之处… 毕竟也是一县太守,他能明显感觉到时青颜与商良身边还有其他贵人相助。 — 氤氲的水汽升腾四溢。 如烟似雾的朦胧光景中,两道修长的身躯站立在一起。 时青颜替商良系好衣带,而后执起他的手腕给他细细涂抹起伤痕膏来… 商良垂眸注视着给自己上药的小夫郎,不自觉内心微暖。 这段时日他身上始终戴着手铐脚镣,玄铁沉重,动作行走之时摩擦不可避免,手腕脚踝处自然会有些破皮红痕。 在之前替自己擦洗身体时,自家小夫郎便细心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第二日便花费了大钱买来了这伤痕膏。 时青颜给商良的手腕涂抹好膏药后,在后者期待又熟悉的注视下,微张开唇角吹了吹,而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眸问道:“夫君,还疼不疼?” “不疼了。”商良笑了笑。 铁链滑动的清亮声响在空旷的浴房中传开,商良抬起双臂置于时青颜的双肩上,将其细白的脖颈圈起来,而后亲了亲他光洁的额,温声夸赞道:“青颜,你今天真的很勇敢。” 王横的存在是令青颜恐惧的心魔,如今青颜敢于正视恐惧,这就说明他已经在逐步走出过去那段残酷的回忆了。 时青颜顺势抱住商良,而后牵起他的手掌贴覆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回道:“有你在此处,我就不怕。” 商良微微一怔,随后笑道:“我的荣幸。” 能成为青颜的力量源泉,他感到很荣幸。 — 日子一天天紧迫地过去,作坊内因为东家被捕在狱而一直人心惶惶。 不少其他的木雕店趁火打劫,都想着在这件事中搅搅浑水,并从中分出一杯羹来,其中便包括唆使诱惑作坊内的木雕师们辞职,想要挖走商良的墙脚。 时青颜对于这些事心知肚明,他只让高酌与曲有书二人多注意些,若是有人想要辞职,则把离职证明先给签了。若是离职,则三年之内青良雕刻都将不予以回聘。 好在商良提前坦诚过案件详情,故这段日子还没有出现想要离职的员工,都始终在静静等待着开堂之日的到来。 孔序亦是。 当原本店铺的东家找上作坊,想要他回去做工时,他只犹豫了一会儿,便二话不说摆手拒绝了。 “老东家,实在是不好意思。鄙人还想在观望观望,眼下是不会考虑回去了。”孔序尽量语气委婉地拒绝了。 老东家闻言心中微怒,他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苦口婆心劝道:“商老板他们得罪的可是太守那般大人物,说不定等堂审结束,他脑袋都要掉了!你现在还不尽早为你后面做好打算,难不成还打算要等到青良店铺倒闭那日,届时你就算想找工作也难以找得到啊!我也是看在你在我店里做工多年的份上,想着为你好好考虑一番,你倒好,还一口把我的提议给回绝了…” 说到最后,老东家面色颇有埋怨。 孔序听过这些话,一时心中也是混乱不已。 他知道老东家说的话没错,他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实在是禁不住失业困境的折磨,但现在新东家的极度坦诚真挚也使得他犹豫不决。 新东家虽然年轻,但心地也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在自己驳了他的面子后,还能够在自己提出想要重新应聘青良雕刻时一口答应了下来。 做人不能忘本,处世不能忘恩。 这最为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将心比心,他不能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孔序深吸一口气而后沉沉吐出,他目光坚毅地看向神情期待的老东家,回了句:“抱歉老东家,鄙人还是想要再等一等。” 话落,老东家神情瞬间沉了下来。 “我看你日后怎么后悔!” 他重重一甩衣袍,愤然离去… 孔序叹了口气,而后慢慢走回家… 孔夫人卧病在床,见到孔序一直愁眉苦脸的,遂问了一问,在了解事情大概经过后,她笑了笑:“相公做得不错。既然你心底相信新东家的为人,那便安心等待新东家他们的好消息,不必慌张。” 听到妻子的话孔序豁然开朗,他笑着重重点了点头:“嗯!” … … 曲有书将此事说给时青颜听后,时青颜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道:“孔老虽然思想顽固,但倒不至于是个人云亦云之人,心中始终有着一杆秤的。” 高酌也点了点头:“平日做木雕时孔老就愿意下苦功夫,想来到了如今还未有一位木雕师开口请辞,大抵就是因为我们做雕刻一行的,都是有着一定主见的人。” 这话就有些深奥了。 曲有书如今初入行不久,还有些不太理解高酌所说的话。 他挠了挠头,只知道自己师父所行之事皆是正义的,大抵这也反映了师父对于世间之事,一直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 京兆府此期间还在过堂中,眼看着开堂审理之日渐近,王横心中愈发焦灼不安起来… 因为在京城内王横并无相交甚密的好友,只除了有秦景贤这个亲舅父,故他难以找到可以打听到确切消息的人。 商良与时青颜二人轻松恣意的姿态就像是一块粗重的铁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尖上,使得他日夜寝食难安。 这使得在王横身边伺候的手下整日里也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做错一丁点儿事情,以免怒火被发泄在自己身上。 客栈内。 讼师丁树在一旁摇着扇子,笑呵呵道:“太守不若早日呈上诉状,如今商良他们还未呈上诉状,这就说明他们的证据还没收集全,再加上那日的证人都被您给关了起来,想必商良他们口说无凭,如此一来,您这个案件也能轻轻松松地胜诉…” 王横皱着眉有些不耐烦:“我再想想。” 商良他们必然不会屈服,而商良在京城的营生他也动不了,如今他手上没有一点儿对方的把柄可以用来威胁,让他现在就上诉的话,他并没有什么把握。 该如何把商良置于死地呢… 电光石火间,王横突然想起了商良曾经得罪过的曲家人。他阴森地笑了起来,很快指向忐忑不安的侍卫们,下令道:“回一趟渡风县,去曲大明家带几个人尽快上京来!” 侍卫们唯唯诺诺地应声退了出去。 丁树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疑惑道:“曲大明?” 王横瞥了一眼丁树,冷笑道:“商良抢了人家的哥儿不还,人家可一直记恨在心呢。” 丁树长长“哦”了一声,与王横相视邪笑一声。 — 乐若淳被四周的侍卫严密看守着,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他们一路朝着京城而去… 马蹄急踏,中途未曾停歇片刻。 不出三日功夫,马车外为首的侍卫沉声一喊:“夫人,我们到京城了。” 疲累至极的乐若淳瞬间惊醒过来,她抓紧怀中的包袱,尽量镇定地问了声:“王横他在哪里?” 殊不知她的声音颤抖得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为首的侍卫即三木并没有回答她,只沉声接着道:“夫人不必多问,属下找了一家客栈,您先好好沐浴整理仪容,而后我再带您去见大人。” 这话让乐若淳松了口气,她也没再多说,只抱着包袱下了马车,而后跟在侍卫的身后走进客栈中… 进了房后,瞥了一眼盛满温水的浴桶,又看了看房间外严守着的两道人影,乐若淳抬起脚步,目光直直望向微微敞开的窗户。 这里虽然是在客栈二楼,但是距离地面的高度并不高。 她伸手扯过床帐帷幔,开始动手绑扎起死结来… 刚吭哧吭哧地绑好了一半死结,这时一道轻轻的男声传来,直将她给吓了一大跳。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三木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口,正坐在窗栏上叠着双腿看着她。 乐若淳被吓得心脏好似要跳出了嗓子眼,她有些慌乱地将帷幔往身后拉去,可帷幔散得满地都是,再怎么遮掩也是无用。 三木见状忍不住轻声一笑,他声音也不再冰冷沉闷,接着道:“乐小姐别慌,在下这就带你逃出去。” 说完,他径直跳进房间,而后在乐若淳震惊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扛在背上,从打开的窗口处跳了下去… 直到两人走到青良雕刻店前,三木才停下了脚步来,他抬头看向青良雕刻的牌匾,然后同乐若淳嘱咐道:“您进入这家店后直接去找店主即可,他会帮助你的。” “那你呢?你怎么办?” 乐若淳有些埋怨自己早没想到,三木之所以没带自己直接去见王横,是因为他想要帮助自己逃脱,如今知道了,自是对于三木即将要面临的惩罚感到担忧愧疚不已。 三木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习惯了。” 说完,不待乐若淳再开口,他迅速隐入人群,很快便不见踪迹。 见三木离开了,乐若淳叹了声气,依言走到青良雕刻店门前,吐息几口气后,她抬手敲响了店门… — 自商良被抓捕入牢狱将近一个月,万众瞩目的开堂公审如期而至。 原本商良残害太守一案还远远达不到需要公审的地步,但由于此案件传播甚广、影响颇深,不仅全京城的百姓大多有所耳闻,而且还传播到了相邻县城,一时间市井长巷、茶楼酒肆四处都在谈论此事,便连只讲情爱怪谈的说书先生也就着此话题,直将商良与太守之间发生的事情给猜测加工了一番,而后当作热点趣事说给一众听客聆听议论。 且不少哥儿女郎因为此案隐隐有些结盟对抗的苗头,故京兆府的府尹与提督府的督查史商量过后,决定将此案改设为公审,并将此公审全过程的细节如期如实、全部告知给当今圣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率先呈交诉状之人竟然不是商良等人,而是王横王太守! 王横作为原告方,以商良无缘无故残害自己身躯为由将商良三人状告给京兆府。 而作为被告方的商良、时青颜与卢非三人也早已经过审讯调查,故王横呈上诉告状书后的次日,便是开堂公审的首日! 开堂公审第一日,天色罕见的阴沉。 厚重乌云层层积压在头顶,偶有凉风拂过衣角,却怎么也吹不散面上的沉重与压抑。 且将至夏日,百姓们大多颇感烦闷与燥热,故对于当下最受瞩目的案件审理进展很是容易被调动起情绪! 曲有书扶着曲奶奶走出店铺时,还望了望头顶阴沉一片的天空,余迟迟和余岁岁亦是神情肃穆地跟着走了出来。 时青颜与卢非二人则走在最前面,他们目光平静、神情镇定,那闲庭信步的模样好似在饭后闲逛,而不是在去往公审大堂的路上。 路人们推搡着、拥挤着、吵闹着,围绕在时青颜等人身周,一同朝着公审大堂喧哗而去… 公审大堂门前,两座石狮子目光如炬地直直瞪视着前方虚空处,狮子口大张开,诉说着正义与秩序,让所见之人顿时心生敬畏。 伴随着手持笞杖的衙役们高声齐喊:“威——武————————!” 人群自动疏散开一条小路,时青颜与卢非等人自堂外抬步而入,不急不缓地向大堂中央处走去… 商良作为主被告方,早已在衙役的带领下到达了公审大堂。 他垂着戴着手铐的双手,一见到时青颜出现,便朝着其目光温和地望了过去。 时青颜亦是甫一见到穿着显眼囚服的商良,就微微睁大双眼笑了笑。 两人心中自有默契,光是凭着眼神就好似能够无声交谈起来。 这样刺眼的一幕使得王横顿感吃味,他磨了磨牙,面色铁青,还未开始进行审讯,他的胸腔中就满是按捺不住的怒焰,熊熊燃烧升腾起来,怎么也灭不下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1-15 23:59:09~2024-01-17 23:1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宇治啵啵糖、陌上公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宠他的第097天 京城已经近五年没有开设过公审大堂, 如今商良残害太守一案甫一开堂,便引来了无数京城百姓纷纷前来围观。 公审大堂设于城中央广场处。 因为此案涉及的人员官位高至太守, 故审案官员是由皇帝亲自钦点的京兆府府尹为主审官。 府尹自堂后昂首阔步而入,于大堂正中位置端坐下来。其身后两名手执笔卷的书吏则跟着于黑檀木案桌前一左一右地笔直站定,静待公审的开始… “明镜高悬”的匾额只需微微抬头便能一眼看见,明晃晃的不容人轻易忽视。公差手持剑鞘严整以待于堂门口,堂内两排手持笞杖的衙役整齐划一而立,个个如鹰瞵鹗视正前方, 使得所见之人不由内心惴惴。 堂中府尹、衙役公差、原告与被告等相关人员尽皆目光严峻、神态肃穆,无一人敢在此处嬉皮笑脸地扰闹公务,而王横亦是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与手持蒲扇的讼师丁树跪坐在大堂左侧, 低着脑袋不断来回打量着对面的商良三人… 大堂门外,两位公差将半红半黑的水火棍于大门两侧震声挂立在地, 拥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一半, 与此同时,堂内逐渐传出整齐洪亮的声音。 “肃——静————————!” 声音拖得绵延长远, 于大堂内外响动经久不息。 还在议论喧哗的人们都快速闭上了嘴,堂内堂外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见状, 府尹轻抬起眸, 首先看向原告方王横, 道:“王横,你将你呈交上来的诉状书先口述一遍。” 王横闻言皱起了眉, 而后抬头质疑道:“当真要一字不漏地全部说出来?” 府尹点点头。 王横蓦地心有不满,他看了看商良带笑的双眼,又看了看身后堂外聚精会神的京城百姓们,顿时有些气怒到整张脸都涨红起来。可府尹端坐主位, 态度不容置辩,他只得依言照做,将诉状书上的大概内容快速陈述了一遍。 “去岁冬月二十六,我在街上正准备乘坐马车回府,这时商良三人突然冲撞向马车,使得马儿险些受惊,我虽心有怒气但也不准备将商良几人如何,可就在这时,这个名为卢非的哥儿…” 说着,王横径直伸手指向卢非。 被突地点到姓名,卢非还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他握着时青颜的手指紧了紧,朝着王横微微瞪了一瞪。 王横便作无奈状放下了手,接着道:“卢非他突然倒地不起,口中还不时哎哟喊疼、喊痛,而商良与时青颜二人则追着问我要赔偿,我也是那时才明白,感情这些人是来讹我的啊!见到我穿戴不凡,就想着来空手套白狼,问我要医药费!” 商良等人听着听着,就有些神色迷惑地缓缓蹙起眉。对于王横所说的这些供词,他们都有种满心的荒诞与不爽。 而堂外的曲奶奶等人听见了亦是愤怒不已,纷纷高声道:“他说的话都是假的!全是骗人的,不可信!” 但其他人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在听过王横的供词后,大多为其感到忿忿不平起来,而对于商良三人,他们都用一种堪称赫然大怒的目光直直打量着、并面带嫌恶地咒骂起来… 毕竟这年头讹诈层出不穷,了解过讹诈或者被讹诈过的人都对此深恶痛绝,且讹诈者亦是会被诉告至衙府,不被打个三十大板、去掉半条命就算不错了。 因为是与前途至关重要的开堂公审,故雕刻作坊与绣坊内的员工全都来给自己的东家们撑场子了。 在听到王横的话后,员工们皆是满腔怒火无处安放,正想着与身边误会了的其他人解释时,这时商良轻轻侧过头朝着他们看了一眼,他们立即就压制住了嘴里的辩驳声,忍着怒气没再开口说话了… 嘈杂纷乱的争论与谩骂声中,惊堂木重重一敲:“肃静!” 这样墙倒众人推的情况在公审中是经常出现的情况,声音逐渐消散下去后,府尹抬颌示意王横接着往下说。 这会儿王横便变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在丁树的暗中鼓动下,他闭上双眼面容沉痛地继续道:“对于讹诈,我自然是不会上当。只是我不予以理会刚准备乘上马车,这时商良就突地将跟随在我身边的一众家丁给撂倒在地,并且把我也给狠狠打了一顿,最后他们将我身上的钱财搜刮一空,离走之前还…还将我…我…我的…” 说到最后,王横支支吾吾的,半晌都没再吐出一个字来。 商良心底好笑,他勾起唇角,在府尹允许的目光下,替王横说完了未说完的话:“离走之前还将你的命根给踩伤了,是吧?”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眼下所有关注公审的人都给听得异常清晰。 这般直白的话一出口,王横顿时就面色阴沉起来,他恶狠狠地瞪向商良,一副恨不得将其拆吞入腹的模样。 堂外之人也是被商良说的话给惊了一大跳。 若说讹诈是让人感到气愤,那这…这事就让人感到脊背和身下同时发凉了。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商良会如此大胆,竟然敢将人家的命根给直接毁了,原来这残害太守一案,残害的身体部位这么的特殊啊… 也难怪听着太守的声音感觉怪怪的,这下子全都明白为什么了。 心中想着,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一边议论着还眼神都不由自主地飘向王横的裤/裆处,面带丝丝怜悯与哀切… 对于这些若有似无流转于自己裤/裆处的眼神,王横既羞又恨,他胸膛极速起伏,咬着牙冷眼看了一眼商良,而后转头看向府尹震声道:“府尹大人,下官已将案情陈述完毕,还请您秉公办案!” 府尹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横点了点头,回道:“这是自然。”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商良三人,询问道:“你三人可否承认王横所说的供词?若不承认,便逐一再将案情讲述一遍。不过要记住,如有不实诽谤之处,待案件水落石出后,衙役会对冥顽不灵之徒进行动刑拷问,故还请如实招来,否则鞭刑伺候!” 说这些话时,府尹还轻轻扫过一眼王横,状似他是在提醒商良等人,实则也是在间接敲打王横。 王横接收到府尹的目光,心中霎时有些发虚,但他表面上仍旧理直气壮,对于自己说出口的话表示毫不作假,让不知情之人一时间都没有怀疑他。 商良、时青颜与卢非三人相视一眼,最后商良朝向府尹拱了拱手,面对着堂外之人的鄙夷与怨恨,他心如止水开口道:“草民三人均不承认王横所呈诉之供词!” 府尹朝商良抬了抬手道:“请讲。” 商良微微颔首,他转头看向王横与丁树,一字一顿缓缓道:“去岁冬月二十六,我本还在永安镇木雕店内做工,我的邻里陈齐突然找上店来,他告诉我,我的夫郎时青颜…” 说着,商良与时青颜相视而笑,然后他接着道:“陈齐告诉我,我的夫郎时青颜被镇上的曲大明一家人给带走了。我循着马车碾压过的车痕一路追寻过去,结果在渡风县城内的群芳院门前看见了令我目眦欲裂的一幕。我的夫郎满身红痕、衣裳不整,他拿着长板凳对着大呼小叫的王横想要一把砸过去,而我的村友卢非他…” 听到商良提到了自己,卢非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他带有安抚性地看了一眼商良与时青颜,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突然浑身上下轻轻颤抖起来,再抬起头时,那双妩媚动人的眼里竟然盛满了泪水。他直直盯着王横,面带哀怨与仇恨… 王横被这番模样的卢非看得身躯一抖、五脏六腑顿感发毛。 屈于此处是在公堂内,他暗暗瞪了一眼卢非,用眼神回复一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都给挖咯!” 卢非戏精附身,他被王横这么一瞪,登时抬起袖角擦起泪水来。 无声的泪水最是惹人疼惜,不少堂外围观的百姓也跟着揪起了心… 商良等人见状,都忍不住心下为卢非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见氛围到了,遂商良接着面容沉痛道:“我的村友卢非他被王横的几个家丁踩在脚底下,遍体鳞伤、鼻青脸肿,就连嘴角都溢出了许多鲜血,倒在地上如同风中落叶,怎么也起不来了…” “情急之下,我不得不将穷凶极恶的家丁们给驱散开。因为我夫郎当时的状态看上去很是不好,遂我向王横询问了前因后果。在了解到我夫郎被他从群芳院带出来后,他还欲行不轨,害得我的夫郎险些撞杆赴死,且卢非亦是因为想救我的夫郎而身受重伤,极度的悲痛与愤怒之下,我才一脚抬起来碾压起了他的命根…” 在述说的过程中,商良面上的神情一直随着话中境况的展开而变化,再加上时青颜与卢非二人亦是,尤其是看到时青颜那一贯清冷平静的面容露出些许恐慌与无措时,众人的情绪也跟着一起跌落到了谷底,纷纷心疼起了时青颜与卢非二人来… 见势不对,在商良说完后王横立刻张口反驳:“你在撒谎!” “分明就是你们想要讹我,而且还因为我没有上当受骗才残害我至此!使得我日日夜夜痛苦难堪,身体与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不可愈合的创伤!” “我有没有撒谎你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商良看向王横的眸光冷如寒冰,他声色俱厉道:“王横,你作恶多端!不仅害得卢非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而且还令我夫郎因为你的强/暴行为而日夜不得安宁,就连有时睡着了都还在惊恐地大呼救命。所幸你最后没有得逞,否则我夫郎往后余生都将活在你带来的噩梦与阴影之下!” 说完,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而后再次面朝府尹拱了拱手,沉着冷静道:“大人,草民已将案情全部如实交代,还请您公正判决。” 府尹点点头,见王横还想要再开口反驳,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肃静!” 王横只能面色讪讪地闭上了嘴,他磨着后槽牙,狠狠瞪了一眼商良三人。 堂上两位书吏奋笔疾书,府尹则沉声开口道:“介于双方供词出入极大,本官现就已有供词,询问双方涉案人员几个问题,还请诸位如实回答。” 见商良三人与王横都无异议,府尹先是看向商良问道:“商良,你说你夫郎被曲大明一家带走,而后卖去了群芳院,那本官想要问一问,为何曲家人会这样做?” 对此问题商良早有预料,他叹息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堂内堂外众人听完后毁誉参半。 几乎所有的哥儿女郎都觉得商良做的没有错,商良是在帮助书哥儿逃离无法摆脱的命运。但更多的人认为商良是在多管闲事,把人家家里辛辛苦苦养大的哥儿随意地就给带走了,而且还因为这件事情连累了自己的夫郎… 虽有哥儿女郎来听审,但人数并不多,相反大多能来大堂听审的人几乎十有八九是男性,故一时之间,商良面对的最明显的回应都是指责与怒骂。 对此情况商良毫不在意,他只牵着时青颜的手指,与其一同等待着接下来的案审进展。 “王横,你说商良在撒谎,那对于你自己的供词,可否有证人或者证物辅证?”府尹又问王横。 这问话使得王横陡然间得意地扬起了眉,他举臂拍了拍手,高声道:“下官自然有证人!” 话落,在曲有书等人微微惊讶的目光中,府外好几人瑟缩着双肩走进了大堂。他们走到王横身后站定,而后朝向府尹跪地大拜,此起彼伏的高唤声陆陆续续地于大堂内响起。 “小民拜见青天大老爷!” “草民敬拜大人!” “… …” 府尹让他们先起身,而后唤公差将他们带入密室后又逐一询问了一遍。 回答的结果无外乎与王横所说的供词内容大差不差,甚至还掏出了一个绣工精美的钱囊来,说这钱囊是当时商良抢夺走王横的钱财后,所扔在地上被他们捡到的。 人证物证齐全了。 遂府尹看向商良,道:“商良,你们还有什么要辩驳的?” 商良与时青颜、卢非三人皆是镇定自若,他们只是淡淡地看了看王横的“证人们”,那几人就倏地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直视商良等人。 不知是怕的,还是心虚了。 商良心底轻嗤一声,这几人确实是案发之时在场的证人,只可惜的是为虎作伥,被王横威逼利诱住了。 他转眸望向“明镜高悬”的匾额,而后又将视线缓缓投向府尹,神情淡漠地开了口:“口说无凭,草民等人自然不会承认王横的供词是真,况且我…” “况且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要狡辩什么!” 话还未说完,便被耸拉着脸、面色阴沉的王横厉声打断了。 他朝着府尹高声道:“府尹大人,我看他们就是不打不招!既然他们还不愿意承认,那下官就只能让最重要的证人们出场了!” 说着,在商良等人疑惑的神情中,王横转头看向身旁始终一言未发的讼师丁树,下令道:“你去把他们带过来!” “是。” 丁树起了身,他轻摇着蒲扇,扬笑抬步走出大堂。 期间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这期间商良三人虽是面不改色,始终坦然自若地站在原位等待着,但堂外的曲奶奶他们就不由得很是焦急起来,不少木雕师以及绣娘、绣哥儿与曲有书高酌他们聚在一起,惊慌地谈论起这样的困境该如何解决。 “这可如何是好啊!东家他们既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的,如今被那王横强压一头,若是败诉了那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依我看那些人证物证都是可以作假的,说不定是王横威胁过那些人证,故他们只能颠倒是非。” “书哥儿,真的是因为你大伯家那些人,郎主才会遭此一劫?” “… …” 少部分员工对着曲有书等人问东问西起来,而大部分的员工则沉默着,内心颇为忐忑,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新东家,毕竟太守那一方可都把证据已经摆出来了,而新东家却什么证据也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口说无凭! 这里可是西陵国内最具有权威的京城公审大堂,且由地位崇高的京兆府府尹主持案情审理,并且由提督府负责现场勘查,没有人敢在这里信口开河、故弄玄虚! 见到不少员工脸上都起了狐疑之色,曲有书、余迟迟和余岁岁等人不由得内心微恼。在一边担心着商良三人的同时,他们一边努力压制下心里的怒气,毕竟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员工们产生不确定的判定也是人之常情。 曲有书努力平复自己既生气又担忧的情绪,开口安抚众人道:“我师父他们说的话都没有错,是王横他们在说谎。虽然我也不清楚师父他们做了什么准备,但是大家可以先观察一番我师父他们的神情,从始至终他们可曾慌张过?至少我是没有看出来。” “大家先不要慌张,再耐心等一等,没有到进行到问审的最后一刻,我认为不必妄下定论。”余迟迟亦冷静地接着道。 余岁岁则在一旁跟着震声附和:“我们要相信师父他们!” 员工们闻言面面相觑,最后索性都依言闭上了嘴,苦笑着点点头,前后应了声“好”。其中隐于人群中的高酌看向曲有书的眼眸微微闪动着微光,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而身周其他不认识曲有书的人在听到曲有书的话后,纷纷朝着曲有书他们狠狠嘲弄起来,一个个的都嘲笑着他们不到黄河不死心… 曲有书他们对此自是不予以理会,只静心等待着案件进展。 商良与时青颜也察觉到了堂外发生的异况,他们相视一笑。其中尤以商良最感欣慰,道:“小书他们开始成长了。” 三小只再也不是他初见时,所见到的那怯怯懦懦的模样了。 “是啊。”时青颜也赞同地笑了笑。 … … 约摸着过了半个钟头,堂外才又起了些骚动。 是丁树带着王横的其他证人赶来了! 因为曲有书等人就在堂外,故他们能比堂内之人更先看到这些证人。 曲有书皱起眉刚想顶脚看看来者何人时,这时曲奶奶突然身躯颤颤巍巍起来,她抖着声音紧紧握住了曲有书的手掌,有些悲哀道:“小书,我看到了,来的几个人正是我的孙儿…” 什么! 曲有书睁大双眼、眼瞳急缩,心脏扑通乱跳起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还是顶起脚尖看了看,然而在看到丁树身后紧跟着的几个年轻汉子时,那几张熟悉的面容忽地于脑海深处中的记忆里浮跃出来。 那些凶恶丑陋的嘴脸、惺惺作态的虚情假意、强悍有力且难以逃脱的胳膊与暴力,等等这些突地一一奔涌出来,使得他一时有些腿脚发软,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还是余迟迟和余岁岁见到曲有书和曲奶奶的面色不对,连忙扶了一把二人,等到两人面色缓和些,她们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出声:“有书哥哥/奶奶,来的人你们认识?” 曲奶奶点点头,回道:“他们都是曲大明的儿子,也是我的亲生孙子…” 她既是因此气得脸颊颤抖,又是忍不住开始担心起商良他们来。 主要是不清楚王横到底想要做什么,不但把当日的路人给带来了京城充当其证人,如今竟然还把她的孙儿们也给带来了这里。 王横,你这个狗官究竟还想要做什么! 第98章 宠他的第098天 曲大明的几个儿子明明都是些生龙活虎的汉子, 此时却一个个如同待宰羔羊般,瑟缩着身躯、垂着脑袋紧紧跟在丁树的身后走着, 眼睛还滴溜溜地打着转,不停打量着四周环境… 见到往日嚣张跋扈的孙儿现如今表现得这般胆怯,曲奶奶顿时神情有几分复杂,她紧拉着曲有书的手,带着后者暂且避了避,没让几个孙儿瞧见他们。 曲家人甫一进入大堂, 商良便一眼看到了。 对于王横接下来的狡辩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只是见到来的这三人均是曲大明的儿子,而没有看见曲大明本人后,他挑挑眉, 感到有些困惑。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曲大明应该是不会轻易放过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 可是王横怎么只“请”来了曲大明的儿子, 而没有请来曲大明呢? 这着实是可惜了,不能够立刻把曲大明给一同惩治了。 商良感到些许遗憾, 但他很快提起精神来,继续听审… 即便商良三人是跪在大堂右侧的, 但曲家人一见到商良还是忍不住身体一哆嗦。只是瞄见商良面色无波无澜的, 也没做出什么恐吓他们的模样, 遂曲家人逐渐放下了心。 然而在看见一排排粗重的笞杖,抬头就是“明镜高悬”四个深沉稳重的大字时, 他们又忍不住开始浑身哆嗦起来… 在丁树的引导下,他们朝着府尹跪地叩拜,低着脑袋压根都不敢抬头往上瞧。 府尹问道:“堂下来人可否曾经将时青颜给卖入青楼?” 曲家三人闻言略微慌张地顿了一顿,随即一同猛地摇了摇头, 哭着嚷着喊道:“请青天大老爷明查啊!草民等人从未做过您说的那样伤天害理之事,更是与商良的夫郎时青颜素昧平生,怎么可能会去做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说着,他们又抬袖抹起了眼泪水,哭诉道:“反倒是商良,商良他才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牙子!他将我们的祖母、还有书哥儿全部给带走了,这半年来从未跟我们这些家里人联系过。我们人微权轻,只知傻傻在县里寻找祖母他们,却不知道商良这畜牲竟然把祖母他们给带来了京城!倘若不是太守大人好心相告,恐怕我们现如今还会被蒙在鼓里!” 曲奶奶被曲家三兄弟这番颠倒黑白的话给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还是曲有书扶了扶她,两人接着神情凝重地继续听审… “青天大老爷在上,还请您务必要明查秋毫啊!” 曲家三人哭得涕泗横流,朝着主位的府尹拜了又拜。 府尹有些被吵闹到,遂拍了拍惊堂木:“肃静!” 曲家三人很快抽抽噎噎地逐渐收起哭声,暗中朝商良满怀恶意地笑了笑。 太守大人早就承诺过只要他们愿意来做证人,待案审结束后他们便能住上大宅院,还能拥有数不尽的美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回爹胆子这么小,如论他们如何劝说都一直不肯来,说什么人牙子可是要被处以绞刑的,但他们可不怕! 只要过了这一关,不仅日夜使得他们家担心受怕的商良就要被砍掉脑袋,而且还能够把曲有书那个小贱蹄子给顺理成章地带回家。 毕竟,老四也到了可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 堂外,白杏与马老等人匆忙赶来,先是看了看堂内状况,见商良等人安然无恙后他们松了口气,随后便向曲有书等人急切地打听起了具体情况来… 因为案件审理的速度很快,故如今不过才两柱香的功夫,问审的进度就已经走了一大半。 吕亮以及几位木雕店的东家也隐于人群中,时不时还说一两句商良的坏话。听到曲家人的高声哭诉后,他们互相看过一眼笑了起来,都认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商良必死无疑、且回天乏术! 太守毕竟是太守,是一城郡县的最高掌权者,其大权在握,想要做些什么手脚、扭转一下形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哪里是商良这样一个小小的木雕店老板能够对抗得了的。 若商良他们真能胜诉过一县太守,那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一时间,所有关心商良他们的人因为如今的案况而忧心忡忡,而所有憎恨商良他们的人则恨不得商良他们立刻被当场判处死刑!女郎哥儿们也因此与汉子们分庭抗礼、激烈地争论着是非曲直,以致于难解难分… 泾渭分明,势同水火。 让所见之人极为纳罕。 堂上府尹从始至终都在默默地察言观色,曲家三人哭诉完后,他也没有先去管是真是假,而是再次问了商良一声,道:“商良,时青颜,尔等是否承认这几人所供之词?” 商良二人自是不承认。 见状,府尹又问了问王横还有没有要补充的证据。 王横带着挑衅与嚣张地看了一眼商良,道:“下官所有的人证物证俱已在此,已无需要再补充的证据。” 府尹点点头,看向商良道:“商良,对于你所呈诉的供词,可否有证据辅证?” 这话一落,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再商良身上。 其中尤以憎恶商良的人目光最为惹眼,毕竟他们也不是傻子,见商良至始至终毫不慌张,遂能隐隐猜测到商良他肯定也留有后招。 在高酌陆神曲等人的帮助下,曲有书带着曲奶奶挤到了人群前面的位置站定,在与曲家三人骤然投过来的视线对上后,曲有书心脏一抖,但他很快稳定下心神,狠狠地瞪了回去,使得曲家三兄弟还颇感意外。 半年未见,这小贱蹄子不仅模样长开了,而且身材也变得匀称起来。另外他身旁那老东西也变得面色红润,不再整日病恹恹的,看样子他俩跟在商良的身边,少不了吃香喝辣啊… 还真是一个个狼心狗肺,有了好日子过也不带上他们这些家里人。这会儿商良就要遭报应来了,看你们后不后悔! 从小就看着曲家人脸色长大的曲有书哪里不明白这三人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他冷着脸收回视线,随时准备和曲奶奶一起走进大堂内成为师父他们的证人。 他们不是师父强行带走的,师父他也不同于曲家这群干了人牙子勾当的畜牲,他和奶奶都是自愿跟着师父生活的。 如果可以,便是与曲家人断绝了关系,他们也要为师父作证! 想着,曲有书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曲奶奶,见其望着曲家三人的面上满是悲哀与气愤,就知道断绝关系一事他还做不了主,具体还要曲奶奶自己怎么想。 在听到府尹对商良的审问后,吕亮亦是急匆匆地挤到了最前面,想要看看商良他们拿不出证据,究竟会死得有多惨烈… 万众瞩目之下,商良神情坦荡,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凛声答道:“草民也有证人!” 他话刚落,在王横以及曲家三人逐渐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大堂侧门缓缓打开,从内缓缓走出一人。 这人穿着鲜艳、打扮妖娆,嘴角还有着一颗显眼的红痣,赫然正是群芳院的鸨爹! 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么多人打量,鸨爹站在原地抖着身子,半点也不敢再上前一步。其身后黑衣侍卫影五跟着缓缓走了出来,朝着他沉声道:“去!把证据交给府尹大人。” 鸨爹目光惊恐地点了点头,他害怕得咽了咽口水,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木匣交给迎面走来的公差,随后在王横变得有些慌张的目光中,极力躲避着王横好似要吃人的眼神,走到商良身后“扑通”一声跟着跪了下来,抖着声音高喊一声:“小…小民叩见青天大老爷!” 在了解到来人是群芳院的鸨爹后,府尹问了他几个问题,在听过鸨爹将曲大明是如何把时青颜卖到群芳院的过程后,府尹将递交上来的木匣打开,而后看了看里面装着的书契。 书契正是时青颜的卖身契,契约末尾虽然没有时青颜的名字,但却有着歪歪扭扭的“商良”二字,以及一枚纹路清晰的红色指印。 “这卖身契上签的是商良二字,商良,可是你签的?” 府尹向商良问了问,随后阖上木匣,递给一旁的公差。 商良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 这时时青颜开口答道:“回大人,签下名字的人是曲大明,一旁的指印也是曲大明按下的。” “嗯?” 府尹皱起眉,问另一侧还在胡思乱想的王横道:“曲大明可否来了京城?” 王横略带慌张地快速答了句:“下官不知!应…应该没来吧…” 然而话还没说完,这时堂外的人群缓缓分散开… 两列官兵开道,从中缓缓走出一匹高头大马,上面还坐着一名披甲戴盔的武官,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还将坐在马背上有些晕头撞向的人给一把带了下来。 几天几夜的奔波使得曲大明面色苍白,甫一落地他就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待吐干净了头脑清醒了,他才开始打量四周,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还有眼前这座庄重肃穆的公审大堂,他登时似受了惊的兔子,转身就想往外跑… 两侧的官兵见状纷纷亮出利刃,他只得慢慢缩回脚步,再也不敢吱声逃跑了。 曲大明跟在武官身后走着,不可避免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隐于人群前端处的曲有书和曲奶奶,遂连忙朝着二人小跑过去,待于两人身前站定后,他目露凶光道:“好啊,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由于曲大明的眼神过于吓人,故他身边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往旁边避了避,将曲有书两人彻底暴露在曲大明面前。 曲有书和曲奶奶相握着的手紧了紧,面色都有一瞬的苍白。 若问他们在永安镇时最害怕的人是谁,那必然是曲大明无疑了。如今曲大明就在眼前,怎能不令他二人害怕? 见状,陆神曲和高酌等人纷纷挤到曲有书和曲奶奶身旁站定,警惕地盯着曲大明。若是曲大明敢动手,他们就立刻上前保护曲奶奶二人。 武官也不急,抱着双臂等着曲大明把话说完。 曲大明知道,官府是因为商良残害太守一案而把他也带来京城进行审讯了。眼下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对曲有书这个小贱蹄子、以及另一个不顾儿孙死活的老东西动手,遂他逐渐凑近曲奶奶身边,低声道:“老不死的,这半年来是不是过得很好?好得都忘了你远在镇子里的儿子和孙子,你还有没有一丁点儿的良心?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莫非你真以为商良一个外人会给你养老?” 曲奶奶虽然害怕,但她在听到曲大明说这话时顿时心生怒气,她冷了脸,道:“曲大明,没有良心的是你!你这十多年来是如何对我和小书的,你自己心中有数。若你还肯唤我一声娘,那你现在就答应我,待会儿好好坦白从宽,否则从今往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小书也和曲家再无干系!” 一旁默默听着的曲有书听到曲奶奶这样硬气的话,眸光微微亮了起来,也跟着重重点了点头,正色道:“没错大伯,待会儿若是你能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我们就还是一家人。” 曲大明闻言嗤笑一声,道:“小贱蹄子,老不死的,谁想要和你们一家人!别以为你们跟了商良,就可以把自己高看一等了。待会儿看我怎么和太守大人一起把商良往死里整,你们就等着瞧吧!” 说完他就径直向大堂走去,没看见曲奶奶那一瞬间眼中的焦急、以及面上的心灰意冷之色。 曲大明离开后,余迟迟带着白杏和马老等人也终于挤到了前排来,担忧地问了问曲奶奶他们,见俩人没有受伤,他们才松了口气。 见此,曲奶奶有些感动心酸到热泪盈眶。 自己的亲生儿子经常骂自己是老不死的,亲孙子们也有样学样,跟着曲大明一起骂自己。而如今身边这些相识不久的人却待她极好,比之亲生儿孙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她真是心好痛、心好痛啊… 曲有书轻拍着曲奶奶因极度悲痛而起伏不定的后背,心里也知道曲奶奶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和曲大明等人断绝关系了… 武官领着曲大明进了大堂,而后朝着府尹拱了拱手,震声道:“在下属提督府,依照京兆府所呈交的供词,特将涉案人员带上京城!只是群芳院的掌事老鸨,在下携官兵搜寻了许久,也未曾找到一丝踪迹。” 府尹起了身朝武官拱了拱手,随后笑道:“群芳院的鸨爹如今就在堂内,辛苦统领为此操劳。” 武官看了一眼跪在右侧的鸨爹,他皱起眉,神情有些困惑。 而曲大明则是睁大了双眼,面色忽红忽白的。 他死死地瞪着瑟瑟发抖的鸨爹,内心如同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明明太守不是说鸨爹已经逃离渡风县,去了其他地方找不着人吗?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成了商良那一方的证人? 卖身契那些证据给销毁了吗? 曲大明被吓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再次想要逃跑,可大堂外的铁栅栏已经关闭,栅栏外官兵重重,即便他想要逃,也无处可逃… 自曲大明进来后,府尹便一直在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见到他这副模样便已经对真相确定了七八成。 府尹又瞥了一眼始终沉默寡言的黑衣侍卫,心底也觉得很是奇怪,不清楚帮助商良他们的这个侍卫究竟是何人,暗暗猜测着是不是陛下身边的人。 只是陛下已经吩咐过提督府大查特查了,怎么还会另外指派其他暗卫来呢? 府尹有些迷里雾里,但很快他抛下这些问题,继续审理起案件来… “曲大明,去岁冬月二十六,你是否领着你的儿子们一同劫持了时青颜,并将后者给卖入群芳院?” “没有,小民绝无做过此事!” 该说不说,曲大明演技还是不错的。 他迅速挤出来几滴泪水,极力否认道:“大人,小民冤枉啊!全都是商良在冤枉我,商良他才是那个真正没有良心的人牙子!不仅把我家的老娘和养哥儿二话不说给带走了,而且现在他还血口喷人,诬陷于我!” 曲大明面朝府尹说得义愤填膺,好似自己受了极大的冤屈,殊不知他亲自摁下指印的卖身契早已呈交给了府尹,故不论府尹,亦或者是其他人,对于他哭喊的这些话全都不为所动。 王横心烦地暗暗骂了声:“蠢货!” 曲奶奶见到此情此情已然心灰意冷,她拉着曲有书的手,通过衙役的同意后,二人一同走进了大堂… “你们俩进来做什么!” 见到曲奶奶他们也走了进来,曲大明气愤地朝着他二人怒吼一声。 “肃静!” 惊堂木响亮一拍,成功让曲大明阴沉着面色闭上了嘴。 在曲有书的搀扶下,曲奶奶颤颤巍巍地在商良等人身后跪下,而后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看向府尹道:“大人,老身名唤蒋冷馨,原是曲大明的生娘,我身边这位是我的孙儿小书。因为曲大明对我和小书非打即骂,且没有对我尽到应有的赡养义务,更甚至还抢夺走我们两人每个月的工钱,使得我俩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如今他还对着我和小书的恩人商良商匠师血口喷人,老身实在是对我的亲生儿子曲大明失望至极,故如今在大人的见证下,老身决定带着孙儿小书一同与他做个了断。” 在曲大明以及曲家三兄弟既气愤又不解的瞪视中,曲奶奶接着一字一顿严肃道:“从今往后,我蒋冷馨、以及我的孙儿曲有书,将与永安镇曲家再无干系!从此一刀两断,永不相识!” 曲家人早已一个个震惊失色,显然都没想到曲奶奶会这么干净利落地与曲家人断绝亲情血缘。待反应过来后,曲大明全然不顾现在还是在审讯大堂,他气愤地脱口咒骂出声:“老不死的!你在胡说些什么!” 曲奶奶这样做,断绝关系事小,眼下最为关键的是,恐怕会使得他们无法再拿着商良带走曲奶奶俩人一事,来进一步地指控商良了。 曲有书早已对曲大明恨之入骨,如今曲奶奶也已经与曲大明断绝了关系,故他亦从心愤然道:“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奶奶!” 曲奶奶冷冷地看了曲大明一眼,而后在时青颜与卢非的帮助遮掩下,瞥过视线不再关注曲大明他们。她微垂着脑袋泪流满面,泪水“啪嗒啪嗒”,一大颗一大颗的掉落在地面,使得商良等人亦是跟着心里很不好受… 曲有书不断轻声安慰着曲奶奶,等到曲奶奶缓和过悲痛的心绪后,他才向府尹请示了一个椅凳给曲奶奶坐着… 府尹再次向曲大明问了一句:“曲大明,你确定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在曲奶奶与曲有书愈发失望透顶的目光中,曲大明重重点头,高声道:“小民确定!” 府尹点点头,而后让公差带着展开的卖身契走到曲大明身前。 曲大明甫一见到有着自己字迹和指印的卖身契,他就猛然心口一跳,伸出手就想把卖身契抢夺过来一把撕碎! 好在公差早有防备,没让曲大明轻易得逞。 府尹冷声质问道:“曲大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曲大明面庞惨白一片,声音抖得不成语调:“冤枉啊!那上面签的可是商良的名字!” 府尹不欲在此环节耽搁更多时间,他指派两名公差带着面容恐慌的曲大明进入密室审讯,约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曲大明才头发微乱的一步步地挪着双脚走了出来… 身上也没有哪里受过刑的样子,看来是不打自招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曲大明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满是痛悔与泪水、以及强烈的不甘心。 他没理会三个儿子担忧的轻唤声,只沉默地在府尹面前跪了下来,语调快速地开了口,絮絮叨叨认下了自己的罪行:“时青颜是被我卖入群芳院的,是我罪该万死!但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我的儿子们无关…” 曲家三兄弟听到曲大明的话,登时目瞪口呆,他们软了腿脚瘫坐在地面。 曲大明这话不就是间接承认了他们刚才在撒谎吗?他们会不会挨板子啊? 此时的曲家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不仅仅是挨板子这么简单… “该死的!” 见状,王横低低咒骂一声,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撕烂曲大明的那张嘴。 到了现如今,他哪能不明白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阴森地紧盯着对面风轻云淡的商良三人,他知道商良身后之人的权势已经远远超乎他的预判。 想着被自己关押在私宅、不愿意屈服的其他证人们,王横内心祈求着提督府的人千万不要找到才好。私宅是他用自己心腹的名字购买的宅院,若是搜查不彻底,应该是查不到那所被严密看守的私宅的… 只要他一直坚持供词是真的,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强/暴罪行,那么他还是可以胜诉的。 想到这儿,王横安下心来。他轻轻撞了撞丁树的肩膀,咬着牙小声道:“快点想想办法,待会儿该轮到你上场了!” 丁树笑着点点头,道:“小的明白,大人莫慌。” 恰巧这时府尹看向王横,冷着脸厉声道:“王横,既然时青颜确实被曲家人卖入过青楼,而鸨爹也一口咬定是你从青楼带走的时青颜,所以,你当日究竟有没有对时青颜欲行不轨!” 寻常男子从青楼带回一个哥儿,而且那被带走的哥儿还是极其不情愿的,会发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府尹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得忍着怒气将流程走完。 随着问审的进展,堂内堂外之人尽皆全神贯注地跟着府尹的审问发散开思绪。见到府尹指控向王横,而商良他们亦是人证物证俱全时,他们这才顿悟王横或许撒了谎。 只是现在案发当日的路人证人们都死死咬定是商良他们在撒谎,这就有点不好下定论了。判断不出王横身残究竟是为何导致的,又或许是商良借王横带走时青颜一事来恐吓王横交出钱财呢?毕竟当时谁也不认识谁。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想得脑袋晕乎乎的,只希望案件进展的速度能再快一些。 眼看府尹等待得神色不耐,这回王横没有说太多话,只道:“大人,接下来的审讯下官还想要请讼师丁树来为我进行辩护。” 讼师在案件审问中经常出现,亦是合乎律法的。 府尹只得点点头,同意了王横的请求。 只能说讼师不愧是讼师,光凭着一张嘴就能把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 “首先,王大人的供词只表明了商良三人对他进行过讹诈,而并未说明商良与曲大明之间发生的事情。至于为何请来曲家人,也是因为王大人对于曲家发生的事情深感同情,而对于曲家人所隐瞒的真相他是一概不知,全然是曲家人利用大人的同情心欺骗了大人。” 这话一落,曲大明等人都快要被气傻了眼。 “另外,鸨爹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足以证明是王大人从青楼带走的时青颜。况且就算是王大人从青楼带走的时青颜,但讹诈一事是无法撼动的事实。王大人有当日案发在场的证人,亦有钱囊物证在此,所以在下认为商良三人是在撒谎。若真是王大人欲对时青颜实施强/暴,那可否交出一点儿证据来呢?” 说着,丁树狭长精明的双眼在商良等人身上一一掠过,他嘴角还带着笑,似带着些嘲讽。 随着丁树的视线,所有人的目光尽皆聚焦到商良三人身上。 商良则冷冷看了一眼鸨爹。 鸨爹被商良看得心慌,抖着声音小声解释道:“当时太守他直接带走了青颜公子,也没签个赎买书啥的,我见他兴头正高,也没敢打扰他…” 商良闻言面色又冷了几分。 对于此情况他也有过预料,故也没怎么惊讶。与时青颜对视一眼后,他正想朝向府尹拱手说话,这时时青颜身边跪着的卢非突地站起身来。 他将自己的袖袍一把撩了上去,一边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展示给大家看,一边气极怒声道:“你们不是想要证据吗?来,证据!给你们看一看当时我被王横的家丁们打出来的伤口,现如今疤痕还在呢!” 哥儿女子的身体哪能轻易给汉子看。 不少男性都垂下了脑袋,抬袖捂上双眼移开视线。其中府尹公差等人亦是… “来!都给爷看看证据啊!怎么一个个的都变成缩头乌龟了!” 卢非说着,泪水不断滑落他的面颊,将他的衣襟都给打湿了。 他伸手扯向衣襟,还想要把衣裳给脱下来,露出胸膛腹部的伤痕给所有人看看… 时青颜见状连忙起了身,他心疼至极地将卢非一把抱住,握住后者的手不让其把衣襟系带解开,并红着眼眶轻声安慰道:“非哥儿,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哪有哥儿为了自证清白将身体广而示之,袒露给毫不相干的人看呢,卢非这一举措为商良这方的供词更添上了几分可靠性。 待卢非被时青颜整理好衣裳仪容,众人才又抬起双眼继续听审。 丁树在对面呵呵冷笑道:“谁知道你那身伤疤是怎么来的呢?早就听说有些汉子有那方面的嗜好,该不会是…” “你给我闭嘴!” 商良神色冰冷地打断了丁树还欲喋喋不休的造谣,他眼眸幽冷深不可测,似酝酿着不可名状的汹涌怒意,让人见之不由身心发寒。 府尹抬手唤来公差,让公差带着路人证人们进入密室上刑审讯,这时不仅是王横他们感到着急起来,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商良与时青颜亦是突地面色焦急不已… 时青颜面朝府尹拱了拱手,快速凛然道:“府尹大人,我们还有其他人证。不过现如今他们还在路上,可能还需再等上两三日,不必先审讯王横的这些证人。” “什么!!!” 王横心中大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疑惑地喃喃自语道:“他们还能有什么证人?” 这时府尹点了点头,而后转眸问王横:“王横,你可同意择日再审?” 王横心有不甘,但也害怕若不同意下来,这些路人们下一秒就会被送入密室。在残酷至极的严刑拷问下,能有几个坚持下来的? 他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也不敢冒险,故只得无奈道:“下官同意。” 说罢,堂外很快击鼓三声,首日的公审便于一团迷雾中将至尾声,留给众人数不尽的猜想与悬念——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1-19 22:01:41~2024-01-21 18: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pl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宠他的第099天 虽然作为证人的路人们不用进入密室被审讯了, 但是曲家人就远没有那么轻易被放过了。 “来人!” 府尹抬了抬手,朝着手持笞杖的衙役下令道:“曲家四人蔑视公堂, 拒不认罪,且诽谤被告方,威逼无辜百姓并将其卖入青楼。触犯律法,情节严重,实属恶贯满盈、罪不可赦!现将曲家四人各自杖打十大板以儆效尤,而后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在曲家四人满面惊恐的神情中, 衙役们将其团团包围住。 曲家人发现逃脱不了,遂大呼小叫着:“大人饶命啊。” 无奈律法坚如铁山不可撼动,他们被大公无私的衙役们拖押着身躯前往堂外早已安置好的长板凳上… 途径曲奶奶身边时,曲大明瞬间双眸一亮, 他猛地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挣脱了衙役们的钳制,踉踉跄跄地迅速膝行至曲奶奶的身下, 而后用力地抓住她的衣裳下摆, 痛哭流涕道:“娘!娘啊!我们真的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帮我们求一求大人, 求一求大人放过我们好不好!娘…娘啊!儿子求求你了,儿子真的知道错了, 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了…”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 曲奶奶于心不忍, 她闭上双眼撇过头,两行泪水自眼尾默默流淌而下… 虽是不忍, 但面对曲大明不断的哀声乞求,她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亦无法在心中原谅他曾经做过的恶事,更何况受害人是青颜, 她没资格替青颜说原谅。 曲有书见状抿了抿唇,他拥抱住曲奶奶的身体,以免曲大明见求饶不成反而暴起打人。 时青颜见曲奶奶难受到流泪,心脏也是跟着揪疼起来,他微微张开唇角正想向府尹求一求情,这时商良握上他的手,朝着他面容严肃地摇了摇头。 如今这仗刑不过是个开胃小菜,真正的判刑还未下发,若是现在就为了曲奶奶给曲大明等人求情,那后面判重刑时他们就不便再开口了。况且先让曲大明他们挨一挨板子,也能让他们长点记性,以免之后还做恶事。 商良如是想着。 时青颜心底叹了声气,知道商良心中自有考量,遂也走到曲奶奶身边,并递给其手帕擦拭泪水。 见曲奶奶始终一言不发,更别提帮自己求饶了,曲大明心里的埋怨油然而生,怒上心头的他正想站起身来一把将曲奶奶二人推倒,这时衙役迅速走上前来,将他直接拖了回去。 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长板凳,曲大明惊慌得眼瞳都在微微颤动,他这时才开始真的后悔没有听从曲奶奶的劝说,向府尹坦白事实了,眼泪鼻涕一同齐齐流下,在曲家四人的破天惊喊中,十大板杖刑不容抗拒地开始实施… “啊————————!” 哭喊声与求饶声逐渐嘶哑,堂外的众人也被吓得心惊肉跳不敢直视,因为今日的审讯,他们明白了人牙子的勾当千万干不得,否则迎来的将是律法的绝对制裁! 堂外一声接着一声的震天喊声使得曲奶奶也跟着一下一下地弹动身子,商良心有不忍,遂让曲有书先带着曲奶奶回家去静一静心。 等到仗刑实施完毕,堂内众人也有秩序地一一退场。 临别前,商良问了问时青颜依水村里陈齐与陈涓仪的情况,时青颜告诉他,陈家人都被杜光接到了县令府中并派重兵坚守保护着,没有被王横抓走,也没有受伤。 商良心中松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连累了许多人,所以因为自己饱受牵连的其他人他都想要一一保护到,不再迷迷糊糊的使无辜之人受伤。 在牢狱里待着时他也没闲着,一直在反向思考着王横用来应对此案的决策。 所幸将所有出现过的情况、以及所有涉及到的人物都给想了一遍,才能使得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没有连累到无辜之人受到很大的伤害。 今日之所以阻止这些路人进入密室被审讯,也是因为早已知道这些路人的家人们被曲大明给关押到了私宅中用以做威胁的人质,故他和青颜才会出声阻止,不想让这些路人因此受刑受伤。 毕竟王横前脚刚离开渡风县,太子的亲卫就协同杜光一起将私宅的位置给确定了,并对其防卫进行攻破。 估计再等上两三日,除了乐若淳,想必万分痛恨王横的其他五人也会被太子的亲卫们给护送到京城来,再加上私宅已经被攻破,不愿意屈服于王横淫/威之下的证人们、以及今日在大堂中的证人的家人们也会被即将送到京城,故王横原以为天衣无缝的对策会被逐一精准攻克,使得其再也无法狡辩! — 仅首日的开堂公审就蕴藏着好几个版本的故事,堂审甫一闭幕,其中细节便被广为流传开,顿时成了全京城最为热火的话题。 因为不清楚案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故一时间众说纷纭、街谈巷议。不仅茶楼酒馆人人都在谈论猜测着案件真相,而且深宫内宅的女郎哥儿也在对于此事各抒己见。 李懿作为一国皇帝,自是对于案件细节知道得更加一清二楚。在听过府尹的述职后,他挑挑眉道:“哦?爱卿的意思是说,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暗中相助商良他们?” “是的陛下。” 府尹恭敬地低着头,继续道:“但微臣不确定是哪方势力,不过见那侍卫的气势有些像太子殿下身边的亲卫…” 说到这儿,府尹猛地想起一事来。 之前听说衙役抓捕商良三人时,曾在时青颜那儿见到过太子殿下的贴身令牌,他那时只以为是陛下为了掩饰自己在商良背后的相助,而将太子殿下的令牌赐给了时青颜他们。 再想想自商良入狱后,时青颜每日与一名侍卫自由进出牢狱探监,如今想来,那一直守卫在时青颜身边的侍卫或许就是今日出现在大堂中的这名黑衣侍卫。 可是现在见陛下一无所知的模样,想来陛下也不清楚,太子殿下与商良这两人看似毫不相干,实则之间竟然还存在着联系! 府尹顿时恍然大悟,再次高声回禀道:“陛下,微臣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就是太子殿下在暗中相助的商良他们!微臣确定!” 皇帝闻言面色微讶。 他最为宠爱的儿子贵为一国太子,怎么会和商良这个才刚来京城不久的木雕师结识到一起的,这着实是让他感到有些惊奇。 不过此事不便与朝中大臣一起议论,遂他压下了心里的好奇,笑着同府尹道:“朕相信你的判断,改日等太子回来后定会好好问一问他这件事的,这段日子便辛苦爱卿操劳了。” “微臣职责所在,不辛苦。” 府尹恭敬地躬了躬身,随后便退了出去。 而在他离开不久后,皇帝又将太监总管刘公公喊到自己身前来,吩咐其去仔细调查一番商良等人的身份背景、以及处世为人。 对于李清越,这个他最爱的女人所留在世上的独子,他总是更为偏爱和关注的… — 却说离开大堂回到客栈的王横,他一路上都阴沉着面色,使人见之不寒而栗。路人们缩成一团不敢出声,而丁树也离他离得远远的,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找他分析现如今的状况。 王横空有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作为证人的路人们以及清楚事情真相的讼师丁树,他一个都动不得,遂也只能无能狂怒,抓住桌上的茶壶与茶杯就一股脑地往地上砸… 滚烫茶水四溅,惹得躲避在一旁不敢吭声的几人小声惊呼。 王横朝着守在门边的侍卫招了招手,侍卫便惶惶不安地走到他身边。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侍卫听到王横冷声下令道:“三木呢!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 侍卫应了声。他一面匆匆朝外而去,一面心中为三木祈求起上苍来… 等到三木迟迟归来,王横已经发过了一轮怒火,他甫一见到三木便开口问道:“找到夫人她人了吗?” “回大人,属下…” 三木低垂着眼缓缓摇了摇头,还未说完话,额前便被沉重的茶托一角狠狠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没用的废物!” 王横起了身,在其他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又从抽屉中取出一条细细的棘荆枝条来。这种荆棘枝条虽然体细,但通体赤红柔软且不易折断,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令人见之不禁头皮发麻。 三木抬眸看了一眼,他神情麻木,像是对此习以为常。 “让你没把乐若淳看住!” 王横嘴角扬起阴涔涔的笑容。 荆棘枝条高高扬起,裹挟着劲风的破空声传来,于三木后背上重重落下,瞬间勾破带走一片布料。 三木咬着牙闷吭一声,后背很快传开火辣辣的刺痛,荆棘枝条上的倒刺不仅能把皮肤扎破,而且还能生生掀翻起血肉,叫人痛得恨不得当场死去… 破空声紧接着再次响起,这时门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拱了拱手神色急切道:“大人,秦尚书他来了!现在就在客栈外面等着您!” “什么!” 挥着荆棘枝条的动作顿了一顿,王横皱起眉冷声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属下不知。” 侍卫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谨慎答道。 “哼!总算他想起来我这个外甥了。” 王横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便将荆棘枝条往地上一扔,跨步离开了房间… 房内众人见状齐齐松了一口气,只期盼着王横在外面待久一些,不要再回来朝他们出气了。 三木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上的荆棘枝条,猜测着秦景贤这时找上王横的原因。 想着,他猛地抬起了头,大步走出房间后朝着王横离开的方向奔去… — 幽暗的地牢内,灯光明灭不定。 “进去后都给我老实点!否则还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双腿发软、浑身冷汗的曲家四人闻言,忙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回道:“官爷,小民知道了…小民知道了。” 随即四人很快被推进同一间牢房中,皮开肉绽的臀部甫一撞击到地面,他们便痛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压着嗓音低低地呻/吟,过了许久他们才背过气来,扶着牢柱哆哆嗦嗦地站起身… 旁边牢房的狱犯见状,很快贴脸凑近曲大明,使得后者还被吓了一大跳。 “嘿老兄!你们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这问题使得曲大明面色骤然黑沉,他没回答,只问了声:“你知道商良被关在哪里吗?” 商良可是牢狱中近期最热门的新人,一传十,十传百的,谁都知道这可以被每日探监的新人背景并不简单。 狱犯朝着正对面右侧的一间牢房伸手指去,努了努嘴:“诺,那间就是。不过他现在还没回来。” 说着,他又看向曲大明,面色狐疑道:“你怎么认识的商良?难不成就是因为商良入狱的?” 曲大明眼神闪烁不定,很快点了点头。 与狱犯聊得越深,曲大明及其三个儿子就越是心惊肉跳。 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自己招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原以为商良顶了天不过是个技艺高超些的木雕匠,却没想到在他背后还有很厉害的贵人相助。 难怪难怪…难怪连太守都找不到的鸨爹今日却成了商良的证人出现在大堂内… 坊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祸害鱼肉百姓的人是官,扳倒恶官的人仍然需要是官。” 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回儿别说是太守,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难辞其咎。 早知如此,就算是不给老三娶这个媳妇儿,他们也万万不能做出当初那样的蠢事啊! 一想到那传闻中血腥可怖的绞刑,曲大明就控制不住地全身发软,他面庞一哆嗦,紧接着整个人就瘫倒在地,双眼逐渐流下浑浊的泪水,面目无神地看向商良所在的空荡荡的牢狱… — 王横原以为秦景贤是听说了今日的审讯详情,想着要来帮助自己的。 毕竟从小到大,这个他深深怨恨着的舅父对自己还算掏心掏肺的好。 果不其然,马车内的秦景贤在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今日还没怎么用膳吧?舅父在你最爱的酒楼订了你最爱吃的菜品,先陪舅父用晚膳吧。” 说这话时,他苍老的面容透着些哀伤与小心翼翼,像是生怕王横拒绝自己。 王横心底轻嗤一声,他装作不耐烦,而后点点头上了马车。 等到了酒楼,王横也确实因为饿坏了而大快朵颐,反观秦景贤却没吃几口,只是静静看着王横用膳… 这样熟悉的一幕让秦景贤想起了以前王横还小的时候,经常缠着自己出府并让自己买好吃的给他。那时王横的生母还在世上,王横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恨透了自己,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秦景贤不禁满面潸然,他趁王横没察觉连忙擦了擦泪,待到王横吃完还打了个饱嗝后,他才开了口,道:“王横,今日公审情况如何?” 刚好起来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而破坏了个彻底,王横面色阴沉地回了句:“不如何!估计再过个几日,你就能如愿地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他嘴上说着气话,双眼却在打量着秦景贤的脸色,期望着秦景贤能帮他度过难关。 秦景贤叹气一声,也知道王横说这些话是想让自己帮他,但是此案影响甚广,而且因为王横还是朝廷命官,故就连陛下都在暗中关注着这件案件的进展。 别说这件事本来就是王横做错了,他不会帮王横任何忙,况且商良身后的人他还没有打听到确切的身份信息,故他也不会贸然出手。 如今王横会被依法判刑是铁板钉钉的事,他作为王横的亲舅父,为了自己的外甥少受点苦,只能好言相劝:“王横,你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中有数,舅父也不直接点明。如今大势已定,商良他们显然还有后招,若是你肯听舅父一声劝,坦白从宽,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那么至少你还能少受些苦。” “你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王横呵呵冷笑,他早就知道秦景贤是个思想死板的老顽固,所以当初才压着通缉文书一直没有送去京兆府,为的就是不被秦景贤责骂。 如今东窗事发,秦景贤了解过真相后自然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他早就知道秦景贤不靠谱。 王横起了身,有些愤懑地呸了一口,瞪着秦景贤道:“我说了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错的是这个世道,本官才没有错呢哈哈哈哈…” 这般疯癫的模样使得秦景贤瞬间心痛如刀绞。 他只怪自己当初做错了事情,使得王横自那之后就换了个性子,如今更是因为缺乏管教而精神异常。愈发疯狂刺耳的笑声中,他只能无奈地望着王横一步步远去… 三木则是避了避没让王横看见,他心中松了口气,为自己以及其他受害人即将到来的解脱而感到欢欣。 — 三日后,公审大堂外鼓声雷动,商良残害太守一案再次开审。 被告方三人早已就位,而原告方王横则姗姗而迟。 王横眼下青黑一片,身上还布满了浓烈的酒气。 昨日半夜王横突然得到私宅被攻破的消息,不论是不愿屈服于他的那些路人,还是此刻为他作证的这些路人们的家人,全部都被一列黑衣侍卫给救走了。听完手下述职后的他笑得癫狂,将手下一脚踹翻后他去了青楼醉生梦死,通宵达旦到今日晌午时分,才被突然闯进青楼的衙役给破门而入,带来了这公审大堂。 在王横身后还跟着那些作为证人的路人们,令人惊奇的是,没有看到讼师丁树的影子。 商良与时青颜互视一眼,都明白丁树定是知晓无法胜诉,故连夜潜逃了。 如今的王横看上去浑浑噩噩的,状态也不好,希望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审讯… 才想着,便听到府尹厉声下令道:“将王横带去密室醒醒酒!” 公审非同儿戏,自然需要在双方头脑清醒的情况下进行。 衙役连忙拖着王横进了密室,醒酒汤、凉水轮番上阵,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王横便再次被拖了出来,并跪在大堂左侧… 自王横跪下来后,商良就始终没有看到他抬起过脑袋来,沉默寂然得令人感到有些怪异和不安。 堂上府尹先是将上次公审的过程大略陈述了一遍,而后接着看向商良,道:“商良,你们的证人可否到场?” 商良颔了颔首,答道:“我方证人已全部到场。” 话落,大堂外两列官兵开道,不少人从中踏步而来。 人数很多,其中甚至还有几岁大的孩子怯怯地揪着妇人的衣裳,小声地说着害怕,妇人连忙抱起孩子,一下一下地安慰他:“别害怕,我们后面就能回家了。” 而王横的证人们早已是目瞪口呆。当他们看到令自己日夜牵肠挂肚的家人时,都恨不得立马逃离王横身边,尽快与他们的家人团聚。 这时王横才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不过他不是看向堂外走来的人们,而是直直看向正对面的商良与时青颜,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弧度,双眼晦暗不明隐有暗光浮动,令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时青颜有些惴惴不安,他握住商良的手掌,低声提醒道:“夫君,王横状态不对,你待会儿定要小心些!” “明白,你也小心。” 商良回握住时青颜的手,虽说并不害怕在这样守卫森严的情况下王横能做出些什么手脚来,但他的青颜还在这里,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 府尹将堂下证人一一审讯过一遍,在得知这些路人的供词与商良说的一致,且其中还有不少人说自己是王横方证人的家眷,是因为自己被王横抓走做人质用来威胁,故他们的家人被迫无奈之下才会答应王横做了其证人。 如此大的反转使得堂外看客纷纷震惊起来,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朝着王横指责着… 路人们的遭遇很能引起众人的共鸣,毕竟恶官挟持了自己家人的性命作为要挟,而作为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他们也只有俯首答应的份。即便再不甘愿,也不能丝毫不顾及自己家人的安危。 这些供词甫一出来,王横方的证人们便一窝蜂地流着热泪起了身,纷纷朝着自己的亲人奔涌而去,与此同时衙役纷纷亮出利刃对准王横。府尹沉着眉目问王横:“王横,你对此还有何话可讲!” 王横冷声一笑,他不再如首日那般惺惺作态,而是语带嘲讽道:“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明明我还一句话都没说,你们却全部认定我是有罪之人了。” 这番姿态与言论就是在活生生地蔑视公堂! 司法公正,岂容得王横这般恶意诽谤,更何况王横自己还是朝廷命官,从他的嘴中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影响官府在百姓们心中的形象。 府尹怒不可竭,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压住怒火,挥手让衙役们收回了利刃。利刃纷纷入鞘,府尹再次问了句:“王横,对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熟料王横直接站起了身,他大笑几声,随后冷着脸道:“是,时青颜是被本官从青楼带走的!但我没有强迫他,是他自己恬不知耻地脱了衣裳,我可没有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啊,明明就是他们俩合起伙来讹诈我…” “王横!” 商良闻言也猛地站起身,双眼如隼般冷冽地看向王横,怒斥道:“王横,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过什么恶事自己心中清楚!若是现在认下罪行,官府还可从轻处罚。何故再说这样的话来诬蔑我的夫郎!” “谁知道呢?” 王横低笑着回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他语带嘲讽道:“商良,你以前不是也把时青颜给卖入过青楼?你怎么还好意思在此处指责本官,本官再如何也不会把自己的妻妾供给别的男人使用,而你呢?呵。” 这些话他说得音量颇高,话落后,堂外顿时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任谁也没想到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事情竟然还会有反转! 任谁也没有看出来,出了名的宠夫狂魔商良,以前竟然还会把自己的夫郎给亲手卖入青楼,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比之商良残害太守一案来得更为让人震惊。 时青颜也站起身,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商良,而后正色道:“我夫君待我极好,从未做过你说的事情。” 商良抚了抚他的手背,示意他别担心。 王横这顿猛如虎的操作颇有些玉石俱焚的意味,他此时不能冲动反驳,否则激怒了王横,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如今在大家面前你倒是会伪装成一名正义之士了,若我不挑明,有谁知道你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呢?商良,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心中有数,也没有任何资格来评判我…”王横将商良说的话给原封不动地返了回去。 这事信息量太大,使得众人一下子转移了关注点,对着商良与时青颜二人指指点点起来… 府尹就事论事,倒是没有被王横的这番言论影响什么。 他见王横死不承认,遂抬了抬手,吩咐衙役当场上刑。 见到两名衙役手持拶子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王横便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刚想出声抗议时,这时堂外传来更大的喧哗声… “圣上!是圣上来了!” “天呐!陛下他怎么也来了?我是不是眼睛花了产生幻觉了?” “… …” 随着一声高昂响亮的“陛下驾到!”,众人齐齐跪地叩拜,而府尹亦是带着两名书吏匆忙走到堂外恭迎圣驾。 “平身吧!” 待走到主位上坐下,皇帝朝着众人抬了抬手。 所有人齐齐躬身谢过圣上,随后便一一起了身。 除了王横瞬间面色变得更为苍白灰暗了些,其余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不是激动与欣喜。显然大多人都没想到皇帝他竟然会来亲自听审,再加上此刻案情也审讯到了最后的关键环节,他们无一不是喜出望外到热血澎湃… 皇帝抚了抚袖袍,凌厉的视线自堂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待看到商良与王横时,他视线停留的时间较之其他人更为长久些。 商良倒是毫不畏惧迎上皇帝打量的目光,而对面的王横就截然相反,皇帝才将目光投到他身上,他便恐慌不已地低下了头,再也没抬起来。 见状,皇帝心知商良所言非虚,对于王横这个祸害朝堂百姓的大毒瘤,他今日定要亲手铲除! “爱卿继续审讯便是,不必理会朕。” “是,陛下!” 府尹点点头,随后便继续刚才的审讯。 这时商良突地上前一步,他朝着皇帝躬了躬身,又转过身体朝向堂外众人拱了拱手,接着便脊背笔挺、铿锵有力道:“陛下,府尹大人,还有诸位,首先商某想要告诉大家,王横方才所言之事不假。但有一点他不清楚,那便是我夫郎进了青楼不久便被“我”父亲接回了家,事后“我”亦是心中无比忏悔,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并决定用往后余生来治愈我夫郎所受到的苦痛。” 说着,他与时青颜相视一笑,并接着凛声道:“我本不欲多言此事,毕竟我夫郎还愿意陪伴在我身边便是对于此事最好的回应,而王横,王太守他万万不能再用此事来伤害我的夫郎,并借此诽谤诬陷于他。若是再敢诽谤,那便别怨商某再次将你状告给衙门!” 商良看向始终垂着首的王横,眼神冰冷。 王横此刻哪还能听得进商良说了些什么,他满脑只知道皇帝来了,担心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 他侧过眸,看向堂外焦急不已的秦景贤,心中已然满是悔恨。 府尹朝向商良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并再次冷声命令衙役上拶刑。 在王横的失声尖叫中,拶子一一穿过他的手指,随后被用力夹紧… 原以为王横撑不了多久就会开口求饶并承认事实,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除了痛苦的哀嚎声,王横竟然死撑着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一句求饶都没有。 堂外的秦景贤早已是心如刀割,他与衙役说了一声后便冲进了大堂,并朝着皇帝一下又一下地磕头乞求道:“陛下,王横他知道错了!老臣求求您,求求您暂且饶过他吧!老臣求求您了…陛下!” 痛到大汗淋漓的王横觑了一眼秦景贤,嘴边溢出一声冷笑。 皇帝看了一眼秦景贤,心底默默叹气。 素来听闻秦尚书偏宠自己的外甥,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原本沉着稳重的老臣如今忍不得外甥受苦,竟然还敢公然闯进大堂破坏公务。 王横作恶多端,罪恶难赦。 渡风县杜光县令收集的罪证与罪状他已着手派人一一去查证,待到罪证被验实后,王横必死无疑,故秦景贤如今再如何求情,亦是无用。 不过现在王横怎么也不肯承认罪行,倒是再怎么施刑也没有用。好在证据即将要收集完毕,便再留两日给秦景贤与自己的外甥道个别吧,遂皇帝朝着衙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 拶子松开的一瞬,王横也倏地瘫倒在地,他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指,身躯剧烈颤抖着… 虽然对于王横深恶痛绝,但时青颜也看不得这样的场面,其心中亦是无喜无悲。他靠近商良低声道:“夫君,乐小姐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赶到了。” 乐若淳等人因为王横而致家破人亡,故也是让人怜惜的受害者。 这些事情青颜都和自己说过,商良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看着皇帝将府尹唤到身前去询问,便摸了摸时青颜的手指,轻声笑道:“青颜,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们回一趟依水村吧。” “好。”时青颜莞尔一笑。 看着小夫郎嘴角的笑容,商良心中对于自己即将要受到的惩处顿时没再那么感到担忧。他残害朝廷命官是事实,自然少不了受罚,只希望皇帝能仁慈些,别让他受皮肉伤,否则青颜定然会伤心得红了眼。 皇帝刚与府尹二人商议完,这时堂外鸣冤鼓被人一声又一声地敲响起来,声声沉闷,却铿锵悠远,叫人听得仿佛心脏都被震动得闷闷发颤… 守门的衙役沉声一问:“来者何人?可有冤屈?” 乐若淳闻言把手中的鼓槌一放,同样高声回道:“民女等人要状告渡风县太守王横!王横在位期间贪赃枉法、逞性妄为!不但强抢民女民哥儿,而且还使得其家散人亡、穷途末路,逼得不少受害人上吊自尽、心如死灰!如今民女等人敲响这鸣冤鼓,是想要为自己、以及受害的家人亲眷讨要一个公理!” 衙役听完皱起眉,朝着乐若淳等人拱了拱手后,很快进入堂内禀报… 紧接着他又走了出来,吩咐守门衙役放开栅栏,领着乐若淳等人进入大堂。 朝着皇帝跪拜后,在王横惊愕失色的目光中,乐若淳缓缓开了口。 “二十年前,民女本还无忧无虑地与家中父母生活在一起,可是在一日陪着父亲出摊之时,一位穿戴不俗的公子携着家丁走了过来,他二话不说就抓住我的手腕,说要娶我为妻。那位公子,便是王横!”说着,乐若淳冷冷地看了一眼王横。 她紧接着道:“可是我已有婚配,且不日就将成婚,我父亲义正词严地拒绝了王横,但王横毫不讲理,先是直接开口威胁,后来见威胁不成,便吩咐家丁砸了我父亲的摊位,并将我的父亲害得半身不遂,我也是那时才知晓王横是县里的太守,我们不敢发声也无处发声!但我们的忍让换来的却是王横的变本加厉,在我成婚那日他更是直接玷污了我,使得我父母因为我名声受损不堪重负而双双跳河身亡,而我的夫君亦是因为救我不成而在家中上吊自尽,至此被禁锢在太守府的我,只能够日日夜夜地等待着时机为我的家人们报仇。幸得上天垂怜,民女在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圣上,将我与我家人不幸的遭遇告知给您。” “还望陛下…能够将王横这个畜牲绳之以法,民女虽死不悔!” 乐若淳说完后,堂内堂外一片死寂,就连不少家中有女儿的汉子们都默默地擦起了泪来,与此同时,众人对于王横的痛恨又拔上了一个新的高度,都恨不得当场将王横大卸八块! 其余五人也纷纷陈述起自己的遭遇来,虽然没有乐若淳的经历那般凄惨,但也大同小异、相差不多。 对于此状告,皇帝与商良等人心中早有数,故只除了被震惊得悔恨不已的秦景贤,其余人皆是面色平静。 皇帝让状告的民女民哥儿先起了身,随后便沉声开口道:“对于太守王横,朕已下令命人彻查。尔等稍安勿躁,待再等上两日证据收集确凿,朕便会给王横亲自判刑,给你们一个交代,也给众百姓一个交代!” 接着他又沉眉怒目下令:“来人啊!将王横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衙役们早就对于王横所做的恶事恨得咬牙切齿,听到皇帝下了命令,他们忙将地上吓傻了眼的王横拖了起来,朝着牢狱而去。 半途中,王横无力地垂下双臂,也因此“啷当”一声,一物从他的袖中滑落出来。 那是一把泛着冷光的锋利匕首。 众人看到后纷纷头皮发麻,而时青颜亦是躯干发冷。 这把匕首,想必是王横用来对付他和夫君的吧… 商良也有些心有余悸。好在王横被用了拶刑,没了力气再去拿匕首害人。 而一旁瘫坐在地上的秦景贤早已是浑身冰冷,他知道,自己的外甥没几天好活了…是他的错…这都是他的错! “多谢陛下!” 乐若淳、商良等人纷纷朝向皇帝叩拜谢恩,心中的大石头同时落了地。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与他们每个人的努力都脱不开干系。 王横这颗大毒瘤能被皇帝亲手铲除,他们都觉得像做梦一般不真实。尤其是乐若淳等人,原以为即便是到了京城来状告王横,他们亦是会很难胜诉,却没想到因为皇帝关注商良他们的案件,进而直接搜查起了王横。 在皇帝还未离开时,他们便已经哭成一片抱作一团,脸上的泪水汹涌如潮,一时不知是哭的还是笑的。 而商良身上的手铐脚镣也被衙役一一解开。 与时青颜、卢非一同走到堂外后,在众人激动热切的注视下,他扬声一笑,有些中二地高声喊道:“光明终将驱散黑暗,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我们终于赢了!” 其实即便是胜诉了,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值得庆祝。毕竟王横虽然终将会被判刑死去,但其施加在受害者身上的苦痛会永存不灭,始终牵绊阻挠着受害者迎接新的生活。 心灵上的伤疤是难以治愈的,即便是时间也无法抚平。 但气氛过于压抑沉重,总得有些什么声音带着他们暂时逃离虚无。 毕竟人活在这世上,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复仇。 乐若淳等人跟在商良的身后,听到商良说的话时,他们再次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也纷纷跟着正义凛然道:“这背水一战是我们赢了!” 声音是嘶喊出来的,一点点地带走了胸口的焦郁与悲伤,顿时让他们感到略微轻松了些—— 作者有话说:王横快要下线了。(摸摸脑袋,其实也是个小可怜来着。) 在此说一句:“辛苦了。下辈子争取做个好人吧,加油。” 第100章 宠他的第100天 悲痛欲绝以致昏厥倒地的秦景贤早已被其府中的妻儿给接了回去, 而作为证人的路人们及其家人也会在京城休息几日后,被官兵们护送回渡风县。商良也准备届时与证人们一同回去, 把原主欠的债务给全部还清。 看了一眼与乐若淳等人站在一起的时青颜,商良抬步走了过去。 这段日子时青颜与乐若淳相处甚密。 因时青颜也在王横那经历过无助的绝望,故对于乐若淳等人所受到的苦难,他深有感触,也庆幸他们能够得到太子的暗中相助,否则单枪匹马与一县太守对上, 他们将会失败得一无所有。 今日公审结束,再等两日迎来的便是衙府对于违法者的宣判,乐若淳等人自是要亲眼看到王横被判刑才能安下心,故这几日他们也会和证人们一起, 住在官府安排的住处,待到此案彻底结束后再回去渡风县。 毕竟渡风县内还有不少姐弟在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怕姐弟们担心, 故想着要早些将消息带回去,以免他们日夜难安。 既然有相同的仇恨对象那便是朋友。 商良走到时青颜身边, 看了看乐若淳注视着时青颜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微微一笑:“乐小姐, 诸位朋友, 你们不必伤怀。若是不嫌弃, 后面几日在下与青颜会陪着大家一起在城内转一转,待到事情全部解决了, 你们也可以再来京城找我们。” “真的可以吗?” 乐若淳身边的女郎哥儿看上去年纪比乐若淳要小许多,商良这话一出,他们就纷纷看向乐若淳,显然是以乐若淳为主心骨的。 时青颜笑了笑, 道:“当然可以。” 乐若淳看了看商良,又看了看同样面庞带笑的时青颜,很快她扯起唇角也笑了笑,朝二人颔首道:“好,等忙完了我们一定会再来京城。” “嗯!”商良与时青颜相视一笑。 两人牵着手一同目送乐若淳等人随官兵离去,待到再也看不见其背影后,他们才朝着栅栏外走去… “东家!郎主!卢掌事!” 见到商良等人走了出来,徐腾和祈月立刻就朝着他们高喊一声。 其他员工也纷纷迎上前。 “东家!您在里面受苦了!” “东家你们都是好样的!打倒了坏官,真是狠狠地为受害者们出了一口恶气!” “东家郎主!卢掌事!你们真是我们大家的英雄!” “… …” 商良三人甫一走出大堂,员工们全部都兴高采烈地喊出声来,为商良与时青颜是自己的东家而感到有与荣焉。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始终都在忍气吞声,受尽了旁人的嘲讽与刁难,好几次都被那些汉子们指指点点得想要立刻请辞回家,但因为时青颜说过的一句“雨过便是天晴”而硬生生地咬牙坚持了下来。 如今商良残害太守一案是商良一方胜诉了,这便如同打开了他们心中的情绪井盖,使得他们身上的怨气与委屈顿时一哄而散,转而被巨大的欣喜与自豪充斥满当,全部都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安然之感。 看看,我们的东家即便是得罪了太守,那也是因为太守人面兽心,东家是在惩恶扬善呢!况且这可是一县太守欸,我们的东家本事大,竟然还能够扳倒一县太守,这可是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的。 因为不清楚幕后之事,故众人还以为这是商良和时青颜二人凭着自己的能力胜诉过的王横。 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只看了看大家心潮澎湃的模样,商良就心知他们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但在看到不远处的吕亮畏畏缩缩地瞥了一眼自己后,他本欲推脱功劳的话语就立刻咽了回去。 就让大家误会吧,这样也能使得往后再无人敢到青良系列产业链来闹事。 商良先是朝着白杏和马老等关心自己的朋友拱了拱手,而后又朝着众员工们鞠了一躬,直起身后他朗声道:“商某在这里多谢大家的关心,也很感激这段日子以来大家对于青良产业的照顾。” 众人闻言纷纷摆了摆手,见到商良与时青颜最后都没有事他们才松下最后一口气,一同心情愉悦地笑出声。 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足花费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把有关于王横的案件给彻底解决,其中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管是王横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亦或者是因为王横所影响到的生意与名誉,这些无疑都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但好在最后的结果还算圆满,故即便结案之前被影响了名声,但也因祸得福,不但赢得了更多的女郎哥儿对于“青良”事业的信任与青睐,而且还扩大了商良等人正义的名气,连带着知道“青良”品牌的人也日益增多起来,使得他们的影响力扩大了好几倍。 郭启兴等着商良一一道谢完毕才将其一把揽过去,还拍了拍商良的双肩,调侃道:“怎么进去一趟还变胖了?是不是弟夫郎把你喂得太好了?” 因为之前都与时青颜打听关心过商良,故众人都知道时青颜每日都会去牢狱探望商良。 商良蓦地耳尖红了红,他垂眸看了看一旁的时青颜,见其面色坦荡无恙,顿时更感面颊滚烫,他低声咳了咳,面色正经地回了句:“郭兄就莫要再取笑小弟了,里面哪有外面待得舒服。”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地朝青良雕刻而去… 离大堂不远的位置,一辆古朴低调的马车静静停留在那儿。 时钰亦是面庞带笑地将车帘放下,而后朝相距甚远的时老太爷道:“祖父,我都说了商良他们是冤枉的,您之前还不信。现在您再看一看,是不是王横做错了事,商良他们才不是王横所说的那样会去讹诈的人呢!” 时老太爷沉默半晌,他没有回答时钰,只吩咐车外的车夫掉头回府。 时钰见状撇了撇唇,也没再说一句话。 说到底,祖父他就是对于时青颜他们怀有偏见。 时老太爷此刻胸腔满是怒火,但看了一眼时钰开心的模样,他才强忍着自己没有发怒。 前段日子时钰害得王横白挨了板子,从上门道歉的秦景贤那儿了解过前因后果,他才了悟自己的孙儿是为了时青颜而做出这样一场无理取闹的戏。 当着秦景贤的面他也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只是在事后将时钰给狠狠地给训斥了一番,可谁知时钰非但不醒悟,反而还志得意满地认为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他当时气得直想一巴掌朝时钰扇过去,可手掌停留在时钰的面颊上时,他终究是不忍下手。时钰见他没有落下巴掌,却反而得寸进尺摸上他的手掌挨了挨脸,并面色无波无澜、语气不带半分情绪道:“祖父,您打钰儿吧,打了心里总会好受些。但是钰儿还是想说,我和时青颜他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故不论您如何训斥我,我都是不会认错的。” 他那时就知道,这个打小与自己亲密万分的孙儿已经被时青颜他们给迷了眼,他再如何阻拦他们相见亦是无用了,毕竟时钰的心早已不在此处,早已不在时府了。 可笑啊可笑,明明时钰打小就怨恨生父、怨恨夺走他生父的绣娘以及同父异母的野种,此刻竟然还会因为时青颜这个野种来与他翻脸!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可笑可笑… 时老太爷不想看到时钰脸上油然而生的笑容,这让他感到厌恶心烦,他闭上双眼,告诫自己不要再想此事。 — 待众人酒足饭饱后,郭启兴等人不顾商良与时青颜的挽留一一道了别。 大家都清楚这段日子商良不在,店内的运营难免会受影响。虽然这期间时青颜掌管大局还算做得不错,但总是会存在些问题难以解决,故众人也不打算耽搁商良的时间,约定好下次再聚后就纷纷离去。 商良先是沐浴整理了一番,而后才将时青颜陈列整理好的问题给逐一过了一遍。 其中大部分问题都是些可以解决的小问题,例如:员工生产效率低下、店门闭业不开但还有顾客上门来咨询订制品的名额、售卖出的木雕品售后问题等等,这些小问题时青颜都已经解决,而现在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四家入股青良雕刻的店中,其中有一家店铺的账目对不上。 “东家,我之前已经让店掌柜将所有出入的明细都给仔细核对了一遍,店掌柜交给我的我看过后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但郎主他在算过一遍后却说项目有问题,而后郎主又让陆掌柜核算了一遍,陆掌柜也说有问题。”股东之一的傅文州挠了挠脑袋,皱着眉头很是费解的模样。 时青颜蹙了蹙眉,和商良解释道:“若是单看子账本,其上面记录的收入与支出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这个子账本的数据与我们主账本的数据对不上。” 说着,他看向傅文州轻声道:“这件事先前没有和您解释是我的不对,因为我夫君当时还未回来,为了维护运营的稳定,故我一直压着这件事没有告诉您。” 傅文州闻言摇了摇头,他面色有些焦急道:“郎主,我能理解你,你也不必道歉,就快些将问题先给说出来吧。” “自然,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 时青颜笑着颔了颔首,他看了一眼陆神曲,陆神曲便会意地点点头,而后将发现的问题给陈述了一遍:“自入股合作生效后,每家店铺都能够以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将木雕品从作坊内购买回去并进行销售,这一部分木雕品的数目总账本上都记录得很清楚,诸位可以先看一看有没有问题。” 徐才将总账本递给四位股东一一看过后,他们了然地点了点头对着陆神曲道:“陆掌柜请接着说。” 见四位股东都无异议,陆神曲便又接着缓缓道:“而这一部分的木雕品后续又会以原定售价售卖出去,故此部分的纯收入便很清晰明了了。” 众人再次点了点头。 “而问题现在就出现在这里…” 陆神曲双眸微微眯起,面容严肃道:“傅老板店铺中的其他收入加上此部分的收入,再比对入股之前记录的流水账核算过一遍后,与子账本上记录的总收入对不上!” “什么?”傅文州惊愕地睁大了眼。 他很快就脑子转过了弯,并疾言厉色道:“陆掌柜的意思是,我的账本被人做了假?” 陆神曲与时青颜互视一眼,两人一同点了点头,道:“没错。” 商良闻言也皱起眉,他将总账本与子账本拿到身前来,当着众人的面,用着众人看不懂的阿拉伯数字计算了一遍。最后发现数据果真对不上,傅文州店铺的纯收入远远不止子账本上记录的这些。 傅文州盯着桌上的子账本有些瞳孔地震,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账本会被作假?这不可能啊…” 见问题已然清晰,商良便开口道:“傅老板不必慌张,账本造假也是时有发生的情况。首先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我们得按兵不动先收集证据,然后才能够把那个造假的人给抓到身前来。” 傅文州有些恍惚地点点头,道了句:“明白了。” 商良知道傅文州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故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总店找我们。” 其他三位股东也是因为此事被提了个醒,一个个的都准备回去翻看账本明细去了。 待四位掌柜离开后,商良才毫不吝啬地夸了夸时青颜与陆神曲,道:“你们的计算能力掌握得很好。” 时青颜与陆神曲都笑了笑,最后陆神曲笑着回了声:“若你再多教一些,我们还能掌握得更好。” “改明儿忙完了我立刻就教你们新的算数。”商良忍俊不禁。 … … 夜深了,商良将账本整理好后和时青颜一同朝寝房而去。 太久没有和自己的小夫郎卿卿我我,商良早已是按捺不住。 一进入寝房他就忍不住将时青颜一把抱了起来,边亲边朝着床榻而去… 原以为商良忙了一天定是累极了,却没想到他还能这么的有精力,最后反而是自己累极了。 时青颜有些欲哭无泪,都有些不敢想象成婚之后的日子了。 两人一直闹到半夜三更,时青颜才接过商良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他抱着商良,声音还有些嘶哑:“夫君,影五先生今日离开前告诉我,说是欢弟与太子也快要回京了。” “嗯。” 商良一下一下地抚着时青颜的后背,心中想着的却是他与青颜的婚礼也能快些举办了,真好… 他吻了吻时青颜的眼皮,笑道:“青颜,等欢弟他们回来了,我们就把婚期定下吧。” 时青颜眨了眨双眼,很快他垂下眸将商良抱得更紧了些,应了声:“好。” 同一时间,麟王府书房中灯火通明。 一袭华丽长袍的男人身后,侍卫恭敬地单膝跪地,低着头道:“王爷,属下等人查到了潜龙卫的行踪,他们最近在渡风县内出没过,属下猜测应该与渡风县太守被彻查一案有关。”——《 》 100-110 第101章 宠他的第101天 “渡风县太守, 王横?” 麟王李迁转过身体垂眸注视着侍卫,神情晦暗不明。 侍卫高声道:“回王爷, 正是王横!” 闻言,李迁摩挲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心里却想着这几日朝堂上父皇曾提过到的平民残害太守一案。商良他们的案件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贵为一国王爷,自是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但…李清越的潜龙卫怎么也和这件事搭上了关系? 想到先前还疑惑为何这个案件开堂后不久便结了案,按理来说平民无权无势的, 即便是想要胜诉也需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现如今看来,竟然还有李清越的手笔在里面,难怪会结案得如此迅速, 可真是有意思… 李迁嘴角勾着,手下的宣纸却被他逐渐抓皱。 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因为此事大肆褒奖李清越, 毕竟治理贪欲腐败也称得上是大功一件啊… 李清越, 还真是哪哪都有你! 李迁有些痛恨地咬起了牙,很快朝着侍卫下令道:“你去将王横的这个案件打听清楚, 记住,不要遗漏其中的每个人每件事!” “是!属下遵令。” “退下吧。”李迁揉了揉眉。 侍卫应了声, 很快垂首退了出去。 — 距离判刑之日还有两天, 这期间商良也没闲着。 他将店铺重新开业以及作坊运营的大小事宜都处理好后, 白日便待在工房与老玉雕师邱观清一同雕琢玉佛与白玉戒指,等到了夜间则与时青颜一起陪同着乐若淳等人将京城逛了逛。 邱观清身上具备的雕刻师品质十分明显, 在他待在牢狱中的那段日子,邱观清也丝毫不在乎外界的风言风语,每日勤勤恳恳地按时上下班,有时甚至为了雕琢的进度还加了班, 但其从未和身边人提及过自己的勤勉,只会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玉雕世界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点点地打磨玉雕粗胚… 原本邱观清还有些担心等到玉雕粗胚打磨完了,商良也没能从牢狱中出来,届时等到曲奶奶的寿辰之日玉佛就无法雕琢完成。但好在粗胚刚打磨完成时,商良出狱了。 “东家,冲坨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可以磨坨了。” 邱观清轻轻抚了抚玉雕粗胚,有些期待地看向商良,想要看看商良接下来会怎么做。 孰料商良神秘一笑,道:“邱老别急,晚辈已经做好了磨坨的准备。” 冲坨即是粗磨、打粗胚,而磨坨则是在冲坨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加工,即细磨,在粗胚上打磨出细节来。 在古法玉雕的制作中,粗胚的琢磨比之细节的琢磨更为严谨和费时费力,需要琢玉者不停地脚踏水凳、添加金刚砂和水为介质对玉料进行加工。这一步由于当时商良还在牢狱中,故由邱观清单独完成了。 因为与现代使用的可电动工具不同,古人琢玉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还在现代时商良就对此一直深怀敬畏和钦佩,故现在错过了完整的冲坨过程,他心中还有些遗憾。但好在最为重要的冲坨后的工序还未开始,接下来的工作他可以和邱观清一起完成。 在邱观清热切的注视下,商良从柜中取出早已绘制好的图稿以及模具摆在桌面上… 邱观清有些不解,毕竟这样的图稿以及模具商良早已交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给他,而他也是依着上面给出的图样信息来描的墨线、以及琢磨的轮廓。 玉雕技法自古以来便是“切”、“磋”、“琢”、“磨”四大工序。 虽然玉雕与木雕皆属于雕刻大类,但其雕琢工具区别很大,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不过雕琢工艺是可以融汇贯通的,浮雕、镂雕、圆雕乃至透雕等雕琢工艺同样适用于玉器,并且各种工艺所用到的工具也需要随之变换,也因此玉雕所用到的工具种类繁多。 虽然没有现代那样硬度高的金刚石材质工具,但好在当朝已经进入铁器时代,坨子以及用来打孔雕琢的钻和锥亦可以铸铁制作出来。 只是因为皇宫的玉雕技法和刺绣技法一样不可外传,故宫外的玉雕水平远远低于宫内,使得街上玉雕店内出售的玉雕品大多线条简洁、款式单一。 商良从柜中取出各式的铁铊以及钻、锥等工具,在邱观清微鄂的神情中一一摆在桌上。加工玉雕的工具形制并不复杂,主要是种类比较多,而现在他拿出来的工具全都是用于“琢”这一工序,即琢细胚。 玉不琢不成器,更别提有器魂这一说法。 但凡雕刻,雕刻出的器具若是没有器魂,那美感便会大打折扣。 而玉雕同理,若是雕琢出的玉器失了灵气与生命力,则不会令人产生内心震撼的感觉。但如果能够将现代的雕刻工艺完美地融于玉雕中,则玉器的器魂也能够更加轻易体现出来。 “邱老,我们后面的工作就用这些工具来完成,再过几日我或许就要离开京城,等到再回来时应该是一个月以后了。”商良一边将工具分类放好,一边和邱观清解释着。 邱观清有些疑惑:“可是东家,您不是说您的奶奶一个月后就要办八十大寿了吗?这一去一回的,玉佛雕琢的时间不够了啊…” “没事。” 商良笑了笑,道:“我这几日便会教您怎么琢磨玉佛。” 玉佛采用的是最简单的圆雕技法。 邱观清是老玉雕师傅,用坨琢磨玉石得心应手,他相信即便是使用尺寸更小、形状更为奇特的坨,邱观清也能够琢磨得很好。只是可惜的是他又错过了,只能够等到把依水村那边的事情都给解决后,他才能回来自己上手琢磨玉石。 听到商良的话,邱观清有些不敢相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惊讶道:“东家,您的意思是,后面的工序也由我来完成?” 商良点点头。 “可…可我怕若是把玉石给琢磨坏了,这…” 邱观清欲言又止,但其满眼的跃跃欲试暴露了他的想法。 商良忍不住勾起唇角,阔气道:“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和奶奶解释一下,礼物后面再补给她。邱老您只管放手做,做得不好算我商某人的!” 得到商良如此信任,邱观清不自觉大笑出声。他也不是什么胆小之人,拍了拍商良的双肩后,他很快答应下来:“那便劳烦东家这几日悉心教导老夫了。” “邱老客气。” 商良首先拿起钩划线条与花纹的钩坨,而后便与邱观清一起坐了下来,教导后者钩坨的安装与使用… 曲奶奶的寿辰贺礼由于时间问题,他只能让邱观清来完成,但他和青颜的婚戒,他一定会自己亲手制作完成。待到后面回京,他便开始着手琢磨白玉婚戒。 — 王横所犯下的罪行过于严重,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早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秦景贤刚醒来不久便不顾家人的极力劝阻,说什么也要立刻赶去皇宫见圣上一面。 可临近御书房时,他的头脑反倒清醒了些,有些踌躇不前地走来走去,并不敢再去找圣上求情了。他害怕,害怕圣上会因为自己的求情,反而一怒之下毫不留情面地宣判将王横斩立决… 想到昨日皇帝说过等罪证确凿后再判刑的话,秦景贤立刻转过身朝殿外而去,待上了马车后他捂着胸口急急朝车夫下令道:“速去衙府!” 他知道皇帝还是给自己留了些情面的,剩下的这些日子就让他和王横再好好地说一说话吧… 等看到牢狱中狼狈趴在干草上的王横时,秦景贤瞬间泪流满面,抖着声音喊了声:“横儿…” 王横似有所感地抬起了眸,而后慢慢看向牢外哭成了泪人的秦景贤,他微微张开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见状,秦景贤立刻让官兵打开了牢门,而后大步走到王横身边半抱起他,询问道:“横儿,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给舅父听听。” 他虽半抱着王横,但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才好。 王横臀部的白色囚服衣料早已是黑红一片,看上去可怖扎眼得令秦景贤霎时心如刀绞。 王横的双腿已经动弹不得,他抬眼看着自责不已的秦景贤,再次张开唇说了句话… 秦景贤立马凑近了听,这回儿他总算是听清楚王横到底说了些什么。 “舅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舅父,我这辈子最无法原谅的人…就是你。舅父,即便是死了…我也永远…无法原谅你。” “若是舅父还认我这个外甥…那能不能…让我的夫人来见我…见我一面。” 秦景贤离开牢狱时,脑袋里还在不断回响着王横最后说过的话,他捂上苍老的面颊,无声地泪如雨下,一瞬间像是又老了十岁。 — 得知秦景贤请求乐若淳去牢狱见一面王横的消息时,商良正与时青颜一起准备着带回依水村的行囊。 时青颜蹙了蹙眉,他看了看面带纠结与恐慌的乐若淳,而后和商良商量道:“夫君,不若我们陪着乐小姐一起去一趟吧?” 乐若淳闻言骤然有些感动。 她知道时青颜对于王横还是有些害怕的,但为了自己,他竟然还愿意陪着她一起去见王横。 商良颔首道:“行,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三人在秦景贤的带领下一同进入牢狱,与王横在探监室内见最后一面。 乐若淳面色惨白一片,她死死地揪着衣裳,心中对于王横为何想要见自己而感到恐俱与迷茫。 这时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握住她,乐若淳浑身一震,抬头看到是时青颜时,她才有些脱力地放松了紧绷的身躯,并朝着时青颜无力地笑了笑。 时青颜抿了抿唇,随后温声安抚道:“乐小姐别害怕,我和夫君就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他方才见乐若淳好似走路都不敢向前走了,便知道她已经是慌乱到了极点。 “好。” 乐若淳反握住时青颜的手,但她也强忍着没有使很大的劲,害怕弄疼了时青颜。 商良至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见到乐若淳的应激模样在心底轻叹一声。 王横啊王横,你后面倒是能走得轻巧,却害得这么多人身上还遗留着你施予的伤害。殊不知蜕皮新生来得比决腹断头更为艰难,乐若淳他们还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你造成的阴影… 第102章 宠他的第102天 半晌后, 前方领路的秦景贤顿住脚步,他转头看向商良三人, 面色平淡道:“就在前方了,老夫多谢诸位肯答应来见我的外甥最后一面。” 对于把自己的外甥亲手送到断头台的商良等人,他心中既是仇恨又是愧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始终将他困在自责的牢笼中,挣脱不得。 乐若淳朝着秦景贤轻轻摇了摇头。 而商良与时青颜亦是与秦景贤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陪同着乐若淳, 朝着王横所在的牢房而去。 三人甫一走到牢房外站定,王横便倏然间睁开了眼。 他抬头缓缓朝上看去,商良和时青颜二人皆面色淡淡,乐若淳则皱着眉神情有些复杂, 其眼中还含着些恐慌。 王横扶着牢柱艰难地起了身,而后一瘸一拐朝着商良等人走去… 乐若淳顿时心尖一紧,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而商良则上前一步, 将时青颜与乐若淳护在身后,冷声开口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了。” 言外之意, 就是让王横不要再靠近过来吓唬人了。 “呵呵…” 王横没理会商良,笑声像破拉风箱发出来的声音, 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还在一直走着, 直到走到牢柱后不能再向前走的时候, 他才停了下来。 双手用力抓住牢柱,王横死死地朝牢外的乐若淳盯去, 声音沙哑得令人听了头皮发麻:“乐若淳,我只说了要见你一面,可没说要见这俩啊?” 说着,他还斜瞥了一眼商良与时青颜。 商良与王横本就势不两立, 此刻听到王横说这样的话他颇为火大,谁不知道王横装了一肚子的坏水,会不会到了此刻还想对乐若淳使坏。遂故作不耐道:“王横,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若是不想说,我们现在便离开!” 王横撇撇唇,像是早就知道商良会做这样的反应。但他已经沦为阶下囚,眼下无计可施,于是便径直掠过商良二人,朝着面容逐渐平静的乐若淳道:“乐若淳,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孩子们。” 在商良与时青颜微鄂的神色中,乐若淳点点头,应道:“我会的。” 王横是王横,他的孩子与他不一样。就算王横不说,她也会帮衬着姐弟们好好把孩子们抚养长大,再好好教导他们成人。 对于乐若淳的回应王横丝毫不惊讶,像是早已知道乐若淳与他的小妾们感情甚笃,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乐若淳,其实当初的事情并非我所意,我…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 乐若淳闻言蹙起眉,她强忍着恶心,回了声:“但是你喜欢人的方式,我想没几个人能接受。” 坏人就是坏人。 即便是因为成长经历而致其性情大变,但也不能将经历视作可以随意伤害人的幌子,以此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恶。更何况恶是可以约束的。 王横没有回应乐若淳的否定,他继续说着细碎的话,像是将乐若淳喊来只是为了自顾自说,但绝不会向后者道歉认错。 从牢狱走出来后,时青颜有些心疼地看向乐若淳,轻声道:“乐小姐,您…您如今的身体还好吗?” 商良亦是在一旁沉着眉,面带担忧。 方才从王横与乐若淳的对话中,他们了解到,为了不怀上仇人的孩子,乐若淳竟然服用避子汤整整二十来年! 避子汤本就寒凉,对身体有损。而长期服用更是会导致终身不孕、体质下降,进而大小病不断。 面对商良二人的关切,乐若淳却是笑了笑,像是早已释然。 “如今我还能活在这世上便已是上天垂怜,我也从未后悔服用避子汤,便连我的命都是我的家人借给我的,这幅躯壳好与坏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番模样像是已存死志,使得商良二人都不由得蹙了蹙眉。 时青颜安慰她道:“乐小姐,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您的家人在天之灵也希望您能过得平安喜乐,如今王横被绳之以法,您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对啊乐小姐,您刚才不是还答应了王横,会帮他好好照顾孩子们的吗?”商良语气同样带了些焦急。 乐若淳见状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夫夫俩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这回儿轮到商良二人蒙圈了,他们面面相觑后又同时看向乐若淳。 乐若淳笑道:“我惜命的很,不会去轻生的。虽然我没有了至亲的家人,但是我还有你们这些朋友,还有不似亲人却胜亲人的姐弟们,我怎么会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呢。” “我只是在思考,我和我的姐弟们以后该做些什么来营生,毕竟还有好些孩子要养呢…”乐若淳蹙着眉,努力思索着。 商良与时青颜相视一笑,为自己刚才的离奇想法感到有些失语。 商良也替乐若淳想了想,而后与时青颜不谋而合地同时开了口,最后还是时青颜朝着商良笑了笑,示意他来说。 于是商良建议道:“乐小姐若是不嫌弃,届时事情结束后可以到京城来找我们。可以学习雕刻或者刺绣,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工钱,或者你们想要做其他的营生,我和青颜也定会尽力帮忙。” 乐若淳在京城待了一段日子,对于商良二人的事业也有些了解。听时青颜说起不少女郎哥儿在作坊内做工,她当时就颇为心动。 她朝着商良二人道谢一声:“我会好好考虑的,待我回去后问一问姐弟们的想法,届时再来京城找你们。” 时青颜笑了笑,道:“好,我们在京城等着你们。” — 两日后,圣上的宣判文书下发,其中王横的罪行被详细列了出来,一时间又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王横,咒骂着无恶不作的贪官不得好死… 文书上写着,王横次日凌晨执行斩刑,而商良则被罚缴纳十年罚金用以充入国库。即往后的十年内,他每一年都需要向上缴纳黄金千两。 商良在接过公告文书时,还有些哑然失笑。 真不愧是一国皇帝啊,就连刑罚都能这么地命中靶心。 对于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来说,钱不可就是命根子吗? 还好重活一世,他看钱看得也没那么重了,否则依他上辈子的性子,可不得心疼上十天半个月的。 而至于曲大明等人,因为不属于商良残害太守一案的主要人员,故还是归于京兆府衙门管理判刑。 原本他向府尹咨询过曲大明等人的刑罚,府尹考虑曲大明不是惯犯而是初犯,故依照律法来判的话,只需要主犯坐三年大牢,而从犯则被罚缴纳一千银两。 商良与时青颜商量过后,决定帮曲大明的牢刑降低至一年。因为时青颜是主要受害者,而商良亦是时青颜的家眷,故帮曲大明向府尹求情后,府尹最终还是同意了二人的请求,决定更改对曲大明的刑罚。 这件事商良他们没有告诉曲奶奶和曲有书,只是在商良去牢狱探监时告诉了曲大明,并让后者签下关系断绝书,表明从今往后,曲奶奶二人将与曲家再无干系。 曲大明原本听到商良说给自己求了情,心底还生出了一丝丝的感激与喜悦,然而在听到商良后半段话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看着摆在眼前的关系断绝书,旋即又想到三年的牢刑,二者之间他举棋不定,面色纠结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他能看出来商良今后定能飞黄腾达,倘若是借着曲奶奶二人的关系,还能够让他也跟着沾沾光,但若是不签下关系断绝书,他迎来的将是三年的牢刑。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呢?他一下子就犹豫了。 抬眸又看了一眼商良冷若冰霜的神情,曲大明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提起了笔,并按下了指印。待签完后看着商良逐渐远去,他整个人似瞬间脱力般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他心想,即便是没有签下这关系断绝书,商良他们也绝不会再搭理他了。还不如顺从地签了,至少能让自己减少两年牢刑。 — 次日凌晨,断头台前人满为患。 不少百姓一边朝着断头台上的王横扔去烂菜叶臭鸡蛋,一边不断高声咒骂着… 乐若淳等人隐在人群中,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断头台上的王横,静静等待着斩刑的开始。 “乐姐姐,青颜他们没来吗?” 乐若淳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台上的王横,点点头回了声:“对,他们说不来。” 会来断头台这里观看斩刑的人大多是些成年人,几乎不会出现孩童的身影。毕竟这么血腥恐怖的画面,小孩子看了难免会做噩梦,她估计商良和时青颜之所以没有过来,也是因为商良不想让时青颜看见这样的场面。 而此时的商良与时青颜一起坐在桌边,正悠闲地饮着茶水。 时青颜心中想着今日王横的斩刑,他还是有些颇为忐忑。在没有等到王横被施了刑的消息前,他的心情总是沉重的。 商良将温了的茶水推到时青颜眼下,试图转移其注意力,笑道:“青颜,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感觉自己待会儿要遭一劫。” 话落,时青颜果然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随即面带焦急地问道:“夫君,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不待商良开口说话,时青颜直接起了身走到他身边,还弯腰抚了抚他的胸口,蹙着眉问道:“是不是胸口的伤还没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老大夫看一看…” 然而时青颜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店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大吼。 “商晚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对我的哥哥做什么!” 因着商良的座位是面朝店门口的,而时青颜此刻背对着门口,故时欢第一眼只能看到自己的哥哥与商良靠在一起,有些像是被商良给强行搂住了一般… 看着急冲冲朝自己跑来的时欢,商良瞪大了双眼,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将时青颜给一把搂入怀中,而后抬手包裹住了时欢朝自己挥过来的拳头。 被商良猛然抱住,时青颜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待缓下来后,时青颜慢慢转过脑袋,看向与商良对峙着的人,他瞬间红了眼眶,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欢弟?是你吗?” 孰料时欢没有理会他,反而又一拳朝着商良的下颌凶狠地招呼过去… 因为抱着时青颜不便动作,故这狠辣一拳商良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地给挨下了。 他闷哼一声,就连脑袋都被打偏了些—— 作者有话说:商良:弟弟,你很好,看我怎么向你哥哥告状… 时欢: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商良啊,家人们,怎么还会有魂穿这么离谱的事情!QAQ 第103章 宠他的第103天 时欢面上满是冰冷与愤怒, 他瞋目切齿地注视着商良,恶狠狠下令道:“商晚成!你快放开我的哥哥!” 直到这一刻, 时青颜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乍然见到日思夜想的欢弟,这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但他没想到的是,欢弟一回来便朝着夫君挥了一拳。 时青颜心疼地抚了抚商良的下颌,而后转眸看向时欢,疾色道:“欢弟,不许再动手了。他是商良, 不是商晚成!”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时欢闻言瞳孔地震,他伸手颤抖地指向商良那张脸,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震声道:“他明明就是商晚成啊!哥哥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别怕,我这便带你离开!” 说着, 他手起招落, 朝着商良径直一拳一式突袭过去… 看着时欢那还有些门道的招式,商良顿时起了些兴趣。 他抱着时青颜一闪, 而后将后者稳稳置于安全之处,最后才迎面朝时欢而去, 和其有来有往地你一拳击我一肘挡起来… 时青颜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搏斗, 面色既无奈又焦急, 一个是他至亲的胞弟,而另一个则是他挚爱的夫君, 谁受伤了他都会心疼。 陆神曲以及两位伙计也被这突然闯进来的时欢给吓了一大跳,他们匆匆走到时青颜身边,紧张地问了声:“郎主,这人是谁啊?怎么还会和东家打起来了呢。” “来人是我的胞弟, 时欢。” 时青颜只观察了一会儿,很快便发现商良在其中游刃有余,而时欢虽然神色恼怒,但也没有因此受伤。 他心下松了口气,很快朝着二人蹙眉喊道:“夫君,欢弟,你们先停下。” 时欢被商良猫逗耗子似的给弄得团团转,此刻被时青颜这么一喝令,他立刻就瘪了瘪嘴,朝向时青颜撒娇似地嘟哝了一声:“不要。” “欢弟,听话。” 时青颜蹙了蹙眉。 商良早已停下动作,迅速一闪走到时青颜身旁站定,还朝着时欢似有若无地勾起了唇角。 看着商良那副欠揍的模样,还有时青颜严肃的神情,时欢瞬间有些委屈地红了眼,他极其不满地看向商良,而后又耷拉着脸看向时青颜,可怜巴巴地小声道:“哥哥竟然为了商晚成凶我…” 时青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上前一步将时欢一把给揽进怀中,轻声安抚道:“哥哥等会儿就给你解释清楚。他不是商晚成,他是商良,也是你的哥夫。” “他,哥夫?” 这话像从时欢口中挤出来似的,他虽然被时青颜抱在怀中,但是看向商良的目光依旧充斥着仇恨与排斥。 时青颜自然知道,这件事情若不和时欢解释清楚,那么时欢便会日日把商良给当做商晚成。整日里打斗成一片,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向一脸懵的陆神曲等人说明要暂时离开后,时青颜便牵着时欢的手,和商良一同朝内室而去。 将门关上后,时青颜先给时欢倒了杯茶水。 时欢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愤然道:“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在信中说哥夫名为商良吗?怎么如今成了商晚成?” 说着,他的视线又迅速移至商良脸上,冷声道:“这张脸我记忆深刻,正是我要亲自手刃的仇人!” 一句话都还没说的商良:“… …” 他听了这话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时青颜有些不悦地开了口,厉声道:“欢弟,这话切勿再说。” 在时欢瞬间变得焉了吧唧的神情中,时青颜有些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而和商良一起,将后者魂穿到书中世界的事情解释给时欢听。 因为没有提及天道的存在,故解释的过程没有任何阻碍。 时欢听的时候就觉得匪夷所思,认为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看了看商良和时青颜那样笃定的神情,他又有些犹疑不定起来,心中琢磨起这些话的真伪。 良久,时欢才开口不确定地问商良:“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李清越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不错。”商良点点头。 “所以你之前在信里写那些提醒,也是因为原著中会有我帮李清越挡刀的情节?”越是询问商良,时欢的面色就越是困惑。 商良再次点了点头。 时欢是真的惊了。 他是喜欢李清越没错,但是李清越身边暗慕者众多,而他也没有爱李清越爱到愿意为其去死的地步。毕竟他在李清越身边总是因为这些那些受伤,而且李清越有段时间还误会了他,和他冷战了好久,他是傻了才会去给李清越挡刀! 当时会听从商良的建议,也是因为商良能够找到途径寄信给太子,再加上商良是哥哥信赖的人,这便让他觉得商良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或许是什么隐士高人也不一定,所以他最后选择相信商良。 虽然现如今看来商良确实也很“神秘厉害”,但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毕竟,为何商良的灵魂会重生在商晚成的身上啊!这让他感到很郁闷。 时欢唇角微抽,在时青颜期待的目光中,他有些别扭地喊了商良一声:“哥夫。” “嗯。”商良微微颔首回应了。 看着商良的面容,时欢还是觉得此事荒诞离奇。可是细观其行为却能够发现,这人确实和商晚成大相径庭。尤其是每当看向他哥哥时,那眼神简直温柔得能够溺毙人。 时青颜为了让时欢适应商良的存在,故拉着他不时在商良身边打着转。 商良正在收拾回渡风县的行囊,边收拾还边询问时青颜:“青颜,渡风县那儿可能会很冷,要不我再去外头买两件披风回来?” 虽然欢弟才回京他也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欢弟,但是夫君一个人回依水村,他心中更是不放心。几番犹豫不决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和夫君一起回去。 时青颜笑了笑,正想应一声“好”,这时时欢听出了不对劲来,便开口问道:“渡风县?你们要回去渡风县?” “嗯。” 时青颜抚过时欢额前的碎发,笑道:“这是我和你哥夫之前就决定好了的行程,等到把事情解决完我们便会回京。” 时欢立马就有些不情愿了,他向来说话随心所欲,便直接开口委屈道:“为了早日见到哥哥,我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如今我俩都没怎么说说话,你就舍得离我而去吗?” “我…” 时青颜当即有些不忍,回绝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毕竟他思念时欢也思念了整整一年,如今两人才见面,他确实也不想这么快就分离。 商良将行囊打好结,见时青颜面色犹豫不忍,遂笑着开口道:“青颜,我一个人回去也行的,欢弟他才回来,你多陪陪他也好。” “可是…” 时青颜蹙眉看向商良,可是他也放心不下,让商良一个人回去面对村里的众人。 商良明白时青颜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别担心,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会和村民们好好解释清楚。” 时欢在一旁听着商良的话,心道:这人果真不是商晚成,商晚成哪里会这般为他的哥哥着想。他的哥哥如今只是皱了皱眉,瞧着这商良便满眼都是心疼。 他顺势挽上时青颜,也跟着劝道:“是啊哥哥,哥夫一个人回去也是没有问题的,我看他的功夫还算不错啊…” 说到这,时青颜突地想起时欢刚才与商良你来我往的招式,便有些惊讶地问了问时欢。他的胞弟虽然向来活泼好动,但不见得会使功夫。 果不其然,时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是我缠着李清越学的,想着回到了依水村,我也能把你从商晚成的手上救回来。” 时青颜蓦然红了眼眶,他鼻尖有些发酸,哑声道:“欢弟,你受苦了。” 时欢摇了摇头,他眼角隐有泪光闪动,歉然道:“没有受苦,是我太没有用了。不管怎么做,我都没有办法回去救你。” 他一路仕途走来都颇为不顺,便连个秀才都没称上。甚至因为李清越还被迫卷入朝廷党派相争,继而成了为李清越出谋划策的隐军师,旁人只以为他是个奴仆,却不知李清越的每次行动都有他在背后献计献策。 跟在李清越的身边危机重重,不仅要应付李清越暗慕者的明枪暗箭,而且还要时刻提防李清越的政敌对自己劫持威胁。但凡有一点儿风声都会被其他人的眼线给捕捉,而哥哥时青颜的身体并不好,故即便是把哥哥从商晚成的手中救出来,也免不了跟着他到处飘泊,亦或者是被李清越的政敌也给盯上。 更奇怪的是,李清越每每暗中派出侍卫去依水村救人,那些侍卫往往都有去无回,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全部失去了联系… 如今见到哥哥安然无恙,而且腿疾也被叶神医给治好了,时欢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都说长兄如父,在他的心中,时青颜的怀抱始终是他温暖的港湾,如今倦鸟归巢,他自然舍不得离开时青颜身边。 此刻看着时青颜,时欢心中蕴有千言万语,而时青颜亦是。 见状,商良很是理解地笑了笑,道:“青颜,你和欢弟也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了,就在家中好好陪陪他吧。我忙完后立刻就回家,好不好?” 时青颜忍着没有落泪,但嗓音却哑得厉害,他点点头道:“好,夫君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本还想哭一哭求哥哥不要离开的时欢登时止住了眼泪,看着商良与时青颜两人之间自然融洽的相处,他对于这个叫做“商良”的哥夫瞬间好感度拔高了不少。 哥哥好听哥夫的话啊。 到了此刻时欢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哥哥的年龄实际相差不大,只是自从父母离世后都是哥哥在上面扛着,他便潜意识地把哥哥当做了自己的头顶天。现在一看,其实哥哥也是一个需要旁人包容疼宠的小孩啊… 还好哥夫魂穿到了商晚成的身上,不然他都无法想象哥哥会遭遇些什么事情。想到这里是书中世界,想到作者把哥哥和自己写得这么悲惨,他心中的怒气霎时便有些横冲直撞起来,直恨不得把原著作者给抓到身前来好好折磨一番。 时青颜瞥见时欢忽地面色冰冷,便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欢弟?” 时欢收回心绪,他抱住时青颜低着脑袋蹭了蹭,笑道:“没什么哥哥,我现在真的好开心。” 他庆幸哥哥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没有如他噩梦中一样的冰冷刺骨。 — 大战告捷,边关已定。 时欢回京后的次日,太子和左大将军也在百姓们的欢呼庆祝中回到京城。 望着一辆辆马车朝皇宫的方向而去,商良顿时感慨万分。 太子立了大功,恐怕不久皇帝李懿便会退位。在准备将皇位传给李清越时,麟王李迁会四处起兵、意图夺权篡位,使得西陵国民不聊生,届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啊… 不过好在现在他穿书过来了,能够提醒李清越尽早做好布署提防,将几个月后的篡位之战损害将至最低。等回去渡风县还了债务,他便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给李清越和时欢二人。 做好了决定后,商良便着手将店里的事务给提前安排好,并准备后日随同乐若淳等人一起出发,前往渡风县!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把自己和青颜的婚期给定下来。 之前还在永安镇参加陈白两家的婚礼时,他心中便一直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与青颜大婚,与青颜永结同心相伴到老。如今时欢他们回京了,那么婚事的准备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说:后面的内容除了两三个高潮部分,基本上就是日常了,我会尽量多撒点糖的。 第104章 宠他的第104天 古时婚俗有“三书六礼”之说。 因为商良是现代人, 而时青颜与原主的婚礼也是马马虎虎操办的,再加上当时时青颜万分抗拒, 故时青颜也不怎么了解成婚的整个流程。不过自从商良求婚后,两人便从曲奶奶那里打听好了“三书六礼”的具体细则。 两家也无长辈可请,故商良想着请曲奶奶与马老作为他和青颜的长辈,届时坐在中堂之上接受他们的礼拜。 其中聘书商良早已准备好,而礼书他也在筹备中。纳采由于他和青颜两情相悦,故省去了这一流程。在他离开京城之前, 今日要完成的流程则是问名。 马老请来京城出名的算命先生为商良二人合八字。 轻烟袅袅的沉香缭绕,时父时母的灵牌静静矗立在桌案正上。 在算命先生的指引下,商良与时青颜手持沉香于桌案前站定,两人各自将庚贴呈交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将庚贴置于案前, 又一次口头询问二人生辰以及属相。 时欢与曲奶奶等人站在一旁静观,面色皆庄严肃穆。 龟甲摇晃, 六枚铜钱从甲孔中一一流出。算命先生神情严肃, 铜钱从他指下逐一划过,直至最后一枚铜钱掠过, 算命先生不自觉扬起嘴角,他向略微紧张的商良等人笑道:“六六归一, 乾卦正阳。乃大吉!” “劳烦大师!” 商良闻言心喜, 忙朝着算命先生拱了拱手道谢。 算命先生摆摆手, 道:“庚贴会再抄写一份送到京城三里外的通觉寺神像前,若三日之内无事发生、一切顺遂, 通觉寺的高僧则会将适宜婚期的文书送来,而那之后商老板也可以推进下一步“纳征”了。” “在下明白了,多谢大师。” 商良喜不自禁,与马老一起将算命先生恭敬送走后, 他一进屋就抱住时青颜,笑得合不拢嘴道:“青颜,你听到大师说的话了吗?等我回来后我们便可以成婚了。” “听到了,夫君。” 时青颜靠着商良的肩颈,面颊微红。 曲奶奶等人见到此番状况,也不由得跟着又说又笑起来。时欢亦是被众人发自内心的笑容所感染,不自觉扬起了唇。 升官发财、成家立业,乃人生之大喜事。 众人纷纷开始期待商良二人大婚的那日了。 — 临行前一晚,想到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将见不到自己的小夫郎,商良便忍不住将时青颜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直到时青颜脸颊犯了潮红、忍不住压着声音小声轻喘,而自己的身/下也是难受到不行时,他才依依不舍地又啄了啄时青颜有些红肿的唇,轻声道:“青颜,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你身边…” 时青颜闻言撑起身躯,他搂住商良的脖颈使其靠近自己,轻声一笑道:“我也舍不得。” 说着,他的手指游移向商良凌乱的衣裳。 动作轻轻柔柔地,像是丝绸一般拂过胸膛,商良瞬间眼眸深沉几分,他抓住时青颜还欲接着往下作乱的手指,嘴里的声音有些不稳,带着轻颤道:“别…别闹了,青颜。” 他怕自己是真忍不住。 时青颜被商良握住手腕倒也没怎么挣扎,他凑近了商良,学着商良的方式又接起了吻来… 眼看快要不着片缕,商良急忙扶住时青颜的双肩。 看着后者清澈的双眸隐约带着点笑意,活像只雪白的小狐狸在恶作剧,他也忍不住笑得胸腔微微震动,又吻了吻时青颜光洁的肩头,哑着声无奈道:“别再考验为夫的忍耐力了青颜,真不怕我现在就把你吃掉?” 时青颜挑挑眉,他纤长素指勾住商良的衣襟,明知故问道:“夫君想要怎么吃?嗯?” 后面疑惑的尾音绵延,转瞬又消散在耳边,令商良不禁呼吸急促起来。 他将时青颜抱住放在榻上,接着便遮了遮身形的变化,在时青颜带笑的目光中,颇为狼狈地朝浴房方向奔去… 听着外面悦耳的笑声,商良一边微喘着做着活,一边再度羞涩地涨红了脸,不太明白青颜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撩拨。难不成是见自己快要离开了?就这么舍不得? 时青颜能猜到商良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他确实不舍得商良会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但也因为还没有大婚,趁着自己还能撩拨之时,想要多看一看商良害羞的模样。 商良喜见自己的羞颜,他又何尝不是呢? 想到这,时青颜嘴角微微上扬,他有条不紊地将衣裳系带系好,而后乖乖躺在被窝里等着商良完事。 待到商良上了榻,他便自觉地向其怀中挪去。 商良骤然面颊发热,身躯也跟着紧绷起来,正想开口求一求饶时,他听到静谧黑暗中传来时青颜带着些困意的嘟哝声,紧接着腰身上的手指也紧了紧。 “夫君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商良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他迅速“嗯”了一声,也搂上时青颜,与其一同进入梦乡… — 翌日天还未亮,商良将行囊全部放进马车中,他抱了抱时青颜,正准备和大家一一道别后离去,这时一人匆匆行至身前来。 “商良,时青颜。” 身着一袭素缟的秦景贤面色焦急,见到商良二人望了过来,他又道:“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夫定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商良与时青颜对视一眼,而后商良点了点头,摆手道:“大人请进。” 三人进入内室,刚烧好的茶水迅速摆上桌面。 商良斟过几杯茶,看向面色犹豫的秦景贤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秦景贤看了看商良,又看了看时青颜,很快他长叹一声,看向时青颜面色愧疚道:“老夫不日便会向圣上自请辞官,今日来此处只是为了和时公子说一声抱歉。对不起时公子,我的外甥王横对你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如今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望你日后能好好生活。” 他也没说让时青颜愿谅王横,只是在说完后很快与商良二人道了别,转身离去。 看着秦景贤蹒跚而去的背影,时青颜嘴角嗫嚅着,最终也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商良抚了抚时青颜的手,安抚道:“本不该由他来道歉,如今此番做法估计也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吧。” “嗯。”时青颜点点头,内心有些惆怅。 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商良坐上马车,他朝着时青颜笑了笑,很快扬起马鞭驱使马儿朝城门外而去… 他怕自己再慢一些,看到时青颜的泪光后就不想离开了。 — 回去渡风县的路程即便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半个月,所幸一路还有乐若淳等朋友相伴。 从乐若淳那儿了解到,在出发前一日秦景贤已经找过他们道了歉,并且还讲述了不少有关于王横小时候的经历。 王横的生母是秦景贤唯一的胞妹,本贵为闺中小姐,却与秦府内一名侍卫暗通曲款,最后珠胎暗结。最初秦景贤得知消息后因为胞妹未婚先孕而背地里大发雷霆,但由于不清楚奸夫是谁,故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向胞妹发怒,待孩子生下来后,一岁又一岁地长开了模样,王横才知道奸夫正是自己身边的侍卫。 他不顾王横生母的苦苦哀求,一怒之下当众将侍卫一刀捅死。 事后他才得知,这残忍无情的一幕被年幼的王横给看了去。 不久后,王横生母郁郁寡欢,只留下一封遗书托孤后便也投河自尽了。自那之后,王横便对于自己的亲生舅父秦景贤恨之入骨,性格也产生了变化… 乐若淳面目平静地讲完,又和商良道:“因为王横罪大恶极故尸骨不可收敛,听闻斩首次日,王横的头颅便被那野狗叼了去,只留下那尸体还在台下风干。秦景贤他悲痛欲绝,一度气得再三晕了过去,如今他告老还乡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将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亦无颜面对圣上。” 商良听完后久久不语。 他不可怜王横,也不可怜秦景贤,只是有些感慨造化弄人。 倘若当初秦景贤不顾及自己所谓的“颜面”,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站在秦景贤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秦景贤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只是这西陵国百姓中的一个小小缩影,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 马蹄声阵阵。 半个月后,由官兵护送的无辜路人们纷纷回了家,而乐若淳等人也回了太守府处理后事,商良则是先去了县令府邸与杜光见了一面。 杜光甫一见到商良便笑容灿烂,他告诉商良,陛下已经将圣旨快马加鞭送达,即日他将继任渡风县太守一职。 商良闻言欣喜,遂朝着杜光道了句“恭喜”。 两人坐下来后好一阵寒暄,在得知公审的经过后杜光有些后怕,他连连感叹道:“多亏了太子殿下,否则即便能胜诉,你和时公子他们也免不了会受一番折磨。” “是啊。” 商良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愿意助我等小民平反昭雪,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我们早已着了王横的道。”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多亏了杜大人您提交的罪证,否则陛下也不能这么快就结束了调查。” 杜光捋了捋胡须,摆手笑道:“我仅尽了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二人又聊了聊,当杜光提出让商良在府内歇息一晚再赶路时,商良很快委婉拒绝了,只道:“杜大人,往后我和青颜他们还会再回来,届时再来您府中做客也不迟。” 杜光颇为遗憾,但也还是笑着应了声:“好,等你和时公子下次回来,届时我再好好招待你们!” 商良点点头,与杜光道别后,他便朝着永安镇行进… 到达永安镇时天色已漆黑一片,商良找了家客栈,准备明日先去万金赌坊把债务给还清了,最后再回去依水村,将原主借村民们的钱给一一还了。 第105章 宠他的第105天 永安镇的夜比之盛京城更为寒凉。 商良把头发擦干后便披上外裳, 坐在窗边任由清风吹拂在身周… 前半个月他一直都在赶路,和大多数归心似箭的路人们一样, 他每天除了赶路就是在睡觉,只希望能够早日将渡风县里的事情解决,然后快些回去京城。 眼下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阵,他心中对于时青颜的思念便愈发浓郁起来,似不断向上生长的藤蔓,从心脏一寸寸地逐渐伸展至大脑, 直将他的思绪全部占满了,便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溢出了思念。 商良取下衣裳上的平安符,他一边摩挲着平安符,一边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时青颜亲手做的糕点。 黯淡云层遮掩着将近圆满的月亮, 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 商良将手中的糕点慢慢吃净,心中猜测着时青颜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是睡着了还是在看账本… 而京城这方的时青颜如今却面色冰冷, 他扫了一眼店门口放着的鲜花与果篮,在徐才忐忑不安的神情中, 轻声吩咐:“将这些放到离店远些的地方去。” “好的,郎主。” 徐才觑着时青颜的面色, 见其没有发怒心底松了口气, 忙迈出门拎起鲜花与果篮走远了… 时欢见时青颜冷着脸没说话, 心里也有些打鼓,他跟在时青颜身后随其一同进了寝房。 见时青颜将披风解下后揉了揉眉, 面上还透着些淡淡的疲惫时,时欢终是忍不住小声开了口:“哥哥,你别生气。这件事哥夫他定是不知情的,若是哥夫知道了, 他定会直接开口拒绝的…” 说完后,时欢替时青颜将被子铺好,见后者还是颇为沉默不语,心中着急,正想再开口安慰时,时青颜突然说了话。 “我知道。” “我知道他一定会拒绝的。” 时欢闻言嘴角生出笑意,正想附和几句话,时青颜又接着道:“只是他这么优秀又温柔体贴,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我虽然不害怕他变心,但也会为此心中难受…” 说着,时青颜握住时欢的手朝自己的心口覆去,他抬起的双眸染着些水雾,神情却是冷清的,似清晨带露的白枝柔弱却坚韧,端的是让人见之心惊。 轻飘飘的叹息传来,似无解的柳絮挟愁,愁上加愁… “欢弟,我好难受。我不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也在心里念着商良。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不好,但我真的控制不住…” 时欢被时青颜握着手,听到时青颜的话后,他顿时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年头哪个优秀男儿不会被女郎哥儿惦记,更何况还是商良这种痴情汉子,再加上太守一案火速闻名于整个西陵国,外界早就将商良传得神乎其神,如今有哥儿来店门口置物示爱,也实属正常。 时欢明白时青颜的内心感受,但此刻也只能不断轻拍着时青颜的后背,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明白… — 翌日,商良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后吃了两个包子,他便直接前往万金赌坊。 虽是清晨,但赌坊内早已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商良甫一走进赌坊,便有不少赌徒将他给认了出来,短暂的呆滞后,很快有人大喊一声:“商晚成!是商晚成来了!” 顿时不少人将商良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商晚成不是还在被太守通缉吗?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大半年都没找着人,梁庄主可是恨不得把他给拆吞入腹呢!” “商晚成,你来赌坊是想做什么?快些走吧,别来此处祸害我们…” “… …” 因为杜光今日才上任,故公告还没张贴出来。如今的渡风县除了官府,普通百姓还不清楚事情的走势。 商良神情波澜不惊,他掠过惊慌失色的人群,直直朝柜台那面色震惊的柜员而去,敲了敲柜面,问道:“我是来这里还债的,梁庄主呢?他人在哪里?” 这从容淡定的模样不像是来还债的,倒像是来讨债的。 柜员声音颤抖着回道:“商…商晚成,你先坐在这里等等,庄主他一会儿就来了…” 商良点点头,随后径自抽了条板凳,长腿交叠地坐了下来。 赌坊中的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心思再做其他事了,便一个个的时不时朝商良望去。 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着,让作为焦点的商良有些不适,他耐心地等了等,很快梁庄主那熟悉的庞大身躯出现在赌坊门口。 赌坊内这么安静让梁庄主觉得有些奇怪,待看到老神在在的商良时,他登时就睁大了眼,厉喝一声:“商晚成!你还知道回来啊!” 说着,他习惯性地抬手一扬,正想命令打手上前将商良桎梏住,随即才猛地想起来打手们现在还未上班。 于是他颇为尴尬地放了手,神情阴霾地低声道:“通缉犯还敢出来,真是不知死活。若是你没有银两还债,那我便报官把你抓了去,想必悬赏金也够你还债的了…” 这梁庄主简直与半年前一模一样,商良禁不住笑了笑。 梁庄主见商良笑就心里一咯噔,怕后者跑了还转过身迅速关上了门,孰料商良起了身,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还边走边道:“梁庄主,商某正是过来还债的。债务还清后,你们将之前的欠条与字据销毁掉,听明白了吗?” 梁庄主闻言颇为惊讶,他有些不敢相信商良说的话,还试探性地问了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商良从袖中取出一个钱囊扔给梁庄主,挑眉道:“你清一清数目,看看够不够还债。” 梁庄主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商良,而后抖着手指将钱囊打开来,里面整整是一千五百银两,比商晚成要还的债务还多出了二百多银两。他倒吸了口凉气,而后将钱囊速度收进自己的袖口中,并忙不迭地赔着笑:“够了够了,够还债了。” 他还想再多说,商良便有些不耐道:“够了就将欠条与字据取来!” “好好好!您请稍等。” 梁庄主连忙朝柜台而去,然后带着柜员进了另一间房。 商良等了半晌梁庄主他们还未走出来,遂逐渐发现了不对劲,抬步敲了敲房门,里面也无人应声。 而赌坊内的其他人也是神情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正是这个时候,赌坊的大门被推开,一列列官兵鱼贯而入。梁庄主和一个官兵走在最后面,商良看到他边走还边谄媚地笑着:“官爷,通缉犯就在这里面了,您看一看人对不对?” 见状,商良忍不住冷声一笑,在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下他也没跑,只看着梁庄主带着官兵朝自己走了过来。 官兵原本还模样冷傲,但在见到商良后便立刻和焉了的茄子似的,他狠狠地瞪了梁庄主一眼,而后在梁庄主等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朝着商良拱了拱手,道:“商匠师回来了啊。” 商良点点头,将自己要还债的事情说了说。 接下来不需要商良再开口,官兵便勒令梁庄主将欠条和字据交出来。 在众人纷乱迷惑的思绪中,商良将欠条和字据于烛火上点燃。灰烬被风儿吹散,商良和官兵们也在梁庄主惊惧不解的注视中很快离去… 离开万金赌坊后商良便与官兵们分道扬镳,他朝着集市走去,想要称几吊肉,另外再买些糕点带回依水村。 将东西买齐后,商良便准备回客栈乘坐马车了。途径纩衣店时他顿了一顿,想起先前那个怀孕的纩衣店老板,也不知道其现今状况如何,遂转了个方向,朝纩衣店走去… “祥祥乖,快睡吧;祥祥乖,快睡吧…” 还未走进店内,他便听到一声又一声温柔至极的轻哄。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商良有些犹豫,脚步也停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进去店里。 偏生纩衣店老板耳朵灵的很,他抱着襁褓转过了身,正要与往常一般招呼客人时,突地就见到了商良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容。 “客…官?” 纩衣店老板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人,正是劝过自己和离的商良。 见店老板看见了自己,商良也不准备离开了,他点点头,而后抬步走进店内,并在桌边坐了下来。 店老板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商良,压低声音道:“客官,还需要您等会儿…” 商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等到店老板将祥祥哄睡后,他才替店老板倒了杯茶水,笑着轻声道:“养孩子确实不是件易事。” 店老板赞同地点点头:“可不是,不过祥祥他还算乖巧的。” 说完,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商良道:“客官,我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通缉令上的那…” 店老板欲言又止,商良点点头,也没否认,他将事情简略地说了说,待全部说完后,店老板长长呼出一口气:“没事了就好。” 见聊得差不多了,商良才问:“您夫君如今待您可好?” 提及此事店老板便一脸忧愁,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力道:“我曾向他提过和离,但他不肯同意,后来我又去寻求官府相助,官府亦是表明若男方没有犯重大过错,则驳回和离请求。” “我完全没有办法了,自从我向他提过和离一事,他反而还变本加厉起来,不但日夜流连青楼,而且还加倍向我索取银两,便连戏都不愿意演了…” 店老板越说越气,他看了一眼摇篮中酣睡着的孩子,叹了口气后又道:“和离无法成功,何况孩子以后若是知道我想要和离,恐怕会因为没有亲爹而怨恨我吧。” 第106章 宠他的第106天 店老板说的话没错。 和离案例当朝有, 但极少。唯一一次闹得很大的和离还是因为丈夫掐死亲子,妻子上报给官府, 官府最后才给丈夫判了死刑,并允许二人和离。 除了这种情况,其他的和离诉求都会被驳回。即便男方死亡,和离也绝无可能。 不过当下和离困难并不代表今后也是,等到李清越登基后推行性别平等相关政策,西陵国在这方面的律法也会更加完善。 商良稍作安慰:“再等等, 过一两年或许情况会好很多。” 见商良言之凿凿,店老板心底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吧。” 两人又聊了聊, 商良才离开纩衣店。 官兵们告诉他,太守换任的公示今日便会粘贴在各大公示面板上, 届时渡风县内的百姓都将知晓案件真相, 而他也不会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作是通缉犯了。 从客栈后的马厩中牵出马车,商良驱使马匹朝依水村的方向驶去… — 与此同时, 曲家曲大明的三儿子还在与自己新娶进门的媳妇儿说说笑笑。 “媳妇,爹他们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想必是已经事成了。等到他们回来, 估计我们也能换上大宅院住了。” “爹他们可真厉害, 嫁给相公真真是我的福气!” 一旁佝偻着背脊的老妪经过两人身边,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 老三见到老妪顿时冷了脸, 呵斥道:“娘,你来这里做什么?午饭好了没?” “好了,可以先吃饭了。” “那相公,我们快去吃饭吧, 我饿了…” 老三被媳妇挽着手臂,昂起脑袋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嗯”。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老妪眸光黯了黯,而后低下头继续扫地… — 商良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遍地狼籍的商家四合院,很明显能看出来在他们离开后,这本就破败不堪的四合院又遭遇了大波摧毁。 接下来的还债或许也不会顺利,商良有些无奈,决定先提着肉与糕点去陈家,探望一下陈老太与陈二哥。 或许是白日大家都出门去做工了,故这会儿路上也没看见几个人,陈家的屋门亦是紧闭着的。但杜光说收到消息后,陈家人便要求先回家了,所以这会儿陈二哥他们应该是在家的。 商良有些迟疑地敲了敲屋门,只等了一会儿屋内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伴随着小声的询问声。 “屋外是谁啊?” 是陈涓仪! 商良笑着喊了声:“仪哥儿,是我!商良。” “商大哥?” 屋内声音顿时有些惊喜。 陈涓仪打开了门,见到屋外果真是商良时,眼角眉梢皆是遮不住的喜意,笑道:“真的是你!” 说着,他又看了看商良身周,有些疑惑道:“欸,青颜哥哥呢?他怎么没回来?” “是,青颜他有些事,暂时回不来。”商良解释道。 他被陈涓仪引进屋内坐下,又安慰有些失望的陈涓仪道:“等到下一次,青颜他就会和我一起回来了。” “嗯!” 陈涓仪朝着商良笑了笑,他将桌上的茶壶提下来,一边塞了些干茶叶进去,一边道:“听杜大人说你和青颜哥哥没事了,我和二哥就商量着先回来,想着你们应该不久后也会回村里来…” 商良没回话,沉吟半晌,等到陈涓仪将烧好的茶壶再次摆上桌后,才道:“仪哥儿,这半年来是我连累你们了。”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村里的大家。” 仪哥儿嘴角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很快他笑得灿烂,摇了摇头道:“也没出什么大事,杜大人他都和我们解释过了,有了他的庇护,那狗官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 说着,他又问道:“商大哥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还债吗?” 商良点点头。 陈涓仪笑着道:“我果然没猜错。村里人白日都出去做工了,等到夜里才会回来,商大哥不若等到晚上我二哥回来了,再去还债?” “也行。”商良应了声。 陈老太听到商良回来后,连忙起了身让陈涓仪搀扶着她慢慢走出寝房。她年岁已高,身体也不如以往,但见到商良没有出事,遂有些又哭又笑起来,还拉着后者的手说了许久的话。 商良认真听着陈老太说的话,时不时便点头回应一声。 午饭商良也没让陈涓仪动手做,而是自己捋起袖子做了一顿好吃的。 等到吃完后,商良帮忙收拾好碗筷,随口问了声:“仪哥儿,你知道青颜父母的坟位在哪儿吗?” “啊?” 陈涓仪睁大了双眼,很快回道:“我知道在哪儿,你是想要过去看看吗?” “嗯。”商良笑了笑。 陈涓仪很有分寸地没有问商良想要去坟位那里做什么,他将桌面擦干净,和陈老太说了一声后,便关上了屋门,带领手拿包裹的商良朝后山而去。 后山层林叠翠,鸟兽飞鸣。 爬了好几段崎岖山路后,陈涓仪微喘着气指了个方向,道:“就在前方了。” 时父时母的坟位是挨在一起的。经历了一整个春天,两个不大的坟包上面也长了些杂草,相比于其他杂草疯长的坟包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干净了的。 陈涓仪一边帮商良清理着杂草,一边感慨道:“青颜哥哥之前还在村里时,每隔段日子便会上山来清理时叔和时婶的坟位。即便后来腿脚不便,他也会坚持上山来,每回在坟位这里一坐便是一日升,前几次我还会喊他回家去,免得着了凉,但青颜哥哥总是笑着说等会儿就回去,后来我便也没催他了…” 说到这,陈涓仪停了动作,他抬起眸看向也刚好抬起了头的商良道:“商大哥,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会换了个性子,但我认为现在的你很好,也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好好地待青颜哥哥。” “青颜哥哥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看着陈涓仪严肃的神情,商良也庄重地点了点头,沉声应道:“青颜是我这辈子的挚爱,我定会永远爱护他的。”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陈涓仪神色严峻,接着又很快转移话题,笑着道:“这边清理干净了。” “多谢。” 商良朝陈涓仪道谢一声,他这方的杂草也正好清理完毕。 在陈涓仪的注视下,商良从包裹中取出几柱香以及两碟米糕,而后将香一一点燃插入时父时母的坟位前,最后扬手一撩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岳父岳母在上,儿婿商良在此给您们叩拜了!” 说着,他头点地,面向坟位磕了又磕。 整整磕拜三次后,商良抬头直直看向坟位,笑着开口缓缓道:“父亲,母亲,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们,您二位是青颜的亲生父母,便也是我商良的父母亲。” “您们在天之灵请放心,青颜现在过得很好,没有挨饿,也没有受冻,欢弟他也是,我们都会过得越来越好!” “父亲,母亲,晚辈很感谢您们能把青颜培养得如此优秀善良。青颜他对晚辈很好,不论晚辈有什么缺点,他都会一一包容。不仅如此,他还有一颗纯洁的心灵,而晚辈在此向您们承诺,我会好好保护好他,让他始终怀有稚子之心、拥抱生活的赤诚、以及向往未来的好奇,让他往后余生都不再留有余憾。” 商良虽是跪立在地上,但他的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祭拜,却被他弄得好似神圣庄严的宣誓大典。 便连一旁看着的陈涓仪都有些被这样的气氛给感染了,他悄悄抹去眼泪水,等着商良继续往下说。 “父亲,母亲,再过段日子我和青颜便会成婚,还希望能够得到您们的祝福。晚辈向您们保证,永生永世我都会对待青颜一往如初,无论生老病死,我都会好好地爱他、疼他、宠他,让他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天地显灵,神明作证。 晚辈将用剩下的生命永远守护青颜,永不停歇地热爱他,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说完后,商良再次面向坟位磕了磕头,等到焚香燃尽,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腿脚有些发麻,但他也没有伸手去揉,而是将坟位收拾干净后,喊了一声还在呆愣着的陈涓仪,道:“仪哥儿,我们可以走了。” 陈涓仪呆呆地点了点头,跟在商良身后一同下了山。 等回了陈家,陈涓仪才惊讶出声,问道:“商大哥,你和青颜哥哥又要成婚了?” “嗯?” 商良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顿,他很快释然笑道:“准确来说,是我商良和青颜正式成婚。婚礼在京城举行,你想不想参加?若是想的话,这次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京城。” 陈涓仪闻言神色更是惊愕,他扯了扯衣角,有些不好意思道:“青颜哥哥的婚礼我自然是想要参加的,商大哥,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嗯。”商良也没再多说其他的话。 … … 等到陈齐忙完工回家,天色已经只剩一丝微光了。 商良的回村让陈齐感到意料之中的惊喜。 两人聊了好一阵,等到吃完晚饭后,陈齐陪着商良一同挨家挨户的去还债。 村民们一见到商良就有些神情微妙,他们的眼神既带着点仇恨又有些无奈。 因为公示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商良残害太守一案的详情,故对于眼前站着的商良,虽然心中还是隐隐痛恨,但终归是怜惜大过排斥,一个个的都浅笑着收了商良还债的钱囊。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再无其他表示了。 前太守虽然无恶不作,但也没有对村民们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是因为商良惹怒了前太守,导致村里的发展项目被其他村镇给夺走了,故这使得大多数村里人对于商良依旧颇有微词。 对于此番状况,商良感到很是愧疚与理解,也逐一道了歉。 临走前新任里正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商小子,大家也是一时气愤,你别放在心上,等到你下次回村了,估摸着他们心里的气也消下去了。” “明白了。” 商良扯起唇角,回以感激一笑。 陈涓仪最后还是没有和他一起去京城,具体原因商良不清楚,但他并不强求,与陈老太和陈二哥他们道了别后,便又驱赶马车去了永安镇。 第107章 宠他的第107天 永安镇, 某间早点铺。 听到案件公告的消息时,曲家老三眼前一黑, 险些昏倒在地。他抓住还在喋喋不休讲着八卦的人,大声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嘶…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是说王太守已经被处以斩刑了,现在我们渡风县的太守可是杜光,杜大人了。还有啊,曲家那曲大明因为劫持人口进行贩卖,被京兆府的府尹大人判了一年的牢刑呢…” “听说曲大明的那些儿子都是从犯, 也要被罚缴纳一千银两充入国库呢。” 老三难以置信,他不停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小心我告你造谣!” 那人揉了揉被抓得隐隐作痛的肩头,对于老三的反应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遂大声嘟嚷起来:“这哪里是造谣了, 明明公告牌面上都贴着官府文书的…” 这话让老三险些又晕了过去。他媳妇在一旁有些担忧地扶住了他,道:“相公, 不若我们先去看看告示?” 老三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二人一同前往镇上衙门外的公告牌板面处。 待挤到最前方将几张大大的公告文书浏览完后, 老三瞳孔骤缩,他惊慌失措到了极点, 指着其中那张对于曲家的处罚公告,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跟着他一起的新媳妇儿同样也被这确切证实的消息给吓了个半死, 拖着拽着找人帮忙, 把老三先送回了家去… — 在客栈休息一晚后, 商良准备今日再去探望一下木雕店掌柜以及莫锋,待到明日清晨便出发回京城。 半年未见过面的木雕店掌柜在看到商良后, 那态度简直称得上是热情至极。 商良被掌柜拉着坐到桌边,然后两人便聊了起来。 时青颜被曲家人带走后,为了掌柜的安全,故当时商良也没告诉掌柜他们的行程。如今尘埃落定, 他便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掌柜说了说。 掌柜听完后颇为感慨,唏嘘不已道:“前太守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做出这么多的缺德事。还好当今圣上明察秋毫,终于将他给革职处死了,如今换杜大人继任,想必我们渡风县百姓的日子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这是自然。”商良赞同地点点头。 掌柜又问了问商良在京城的营生。 在了解到商良已经开了一家木雕店、以及还办了十间雕刻作坊时,掌柜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商良,感叹道:“我能猜到你现在过得很不错,但却没想到你发展得这么好。那可是京城啊,寸土寸金之地,你可真是了不得!” “不敢当。” 商良摆摆手,神情很是轻快:“我还能继续向上发展。除此之外,青良雕刻还有四家木雕店入了股,也算得上是合作共赢了。” “等等!” 掌柜皱起了眉,问道:“什么四家木雕店?什么入了股?” 遂商良又笑着和掌柜解释了一番,掌柜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入股加盟啊,嘶…照你这么说来…” 剩下的话掌柜没有再说,但商良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毕竟店里的东家何广盛就是专营售卖木雕品的,且在周边县城还经营了好几家木雕店,可谓是小区域开花了。 商良又道:“掌柜,你可以把我这品牌发展的事情与东家说一说,若是东家有意,那往后你们店里的木雕师都可以免费去京城精进木雕技艺。” “唔…” 掌柜只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笑着点头回应道:“行!改日等东家来了,我便将此事与他说一说。” “那就谢过掌柜了。”商良拱手笑道。 — 自公告文书粘贴出来后,永安镇内商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将他认出来后还热情地和他打起了招呼。 毕竟王太守在位期间怨声载道,没有一个人对于王太守的治理感到满意。以前屈于官威没人敢发声抗议,现如今王太守被陛下亲自制裁了,这让他们所有人都恨不得设席摆宴,不庆祝个三天三夜不肯停歇。 而对于“立了大功”的商良等人,他们自然是心中怀有感激与钦佩的。 毕竟是敢和太守对抗、而且还打了场胜仗的人,再如何也值得歌颂。 面对众人的热情夸赞,商良只一路以笑应对。 他朝着镇西南街莫锋的刀匠铺而去,待走到门口时,商良先是从衣襟处取出曲有书口述的书信来,而后才敲响店门。 很快店里传出一声:“进来吧!” 商良抬步走进店内,作坊里的打铁声“噌噌”作响。等到莫锋抬头朝自己看过来时,商良才笑着开口喊了声:“莫兄。” “商良!” 因为工作繁忙耗力易出汗,故莫锋打铁时是光着膀子干活的。他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而后放下铁锤与刀具,朝着商良小跑过去。 “商良你回来了,小书他们呢?” 莫锋很是惊喜,朝着商良身后张望一番。待看到空荡荡一片时,他面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失落。 商良安慰他道:“小书他们还在京城,以后得空了就会回来的。” “这样啊…” 莫锋眼眸微垂,但他只失落了一会儿,很快便又扬起笑脸来,领着商良去了桌边坐下。 倾了一杯茶水递给商良,莫锋笑问道:“商良,你这次回来会待几天?你我二人这么长时间都未见面,我后面关几天店门,带你去外面转一转。” “莫兄客气了。” 商良喝过茶,而后将书信递给莫锋,并道:“我打算明日清晨便回京城,就不耽搁莫兄来招待我了。这是我离开京城之前小书托我带给你的书信,小书和曲奶奶他们也都很想念你。” 闻言,莫锋双眼微光浮动。 他将书信珍重地双手接过,道了句:“劳烦你带书信回来了。” 商良缓缓摇了摇头。 莫锋接过书信后也没拆开,他只看着商良笑道:“商良,等再过段日子我把这边的店铺租出去,之后我就去京城找你们。” “嗯?”商良有些疑惑。 莫锋在永安镇做了五六年的刀匠了,怎么会突然想着去京城?难不成是为了小书? 才想着,莫锋便开口解释道:“我的技艺如今停滞不前,听闻京城有着技艺高超的老刀匠师傅,故我想要去京城拜师学艺。” “原是如此。” 商良恍然,接着颔首道:“那莫兄届时去了京城,可以去城西的齐乐街找我们,我们就在青良雕刻店里。” “好,一言为定!” 莫锋起身与商良短暂拥抱一瞬,朗声笑道:“你们便等着我来京城吧。” — 翌日天刚见亮,商良便驱使马车出发了。 与此同时,曲家传出一声比一声高亮的哭啼声。 “我的命真的好苦呐!怎么摊上了你们这么个罪犯之家!” “曲老三,我要和离!你听到了没有,这日子没法过了…” 曲老三捂着双耳,整个人坐在地上抱成一团。面对曲家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 大宅院没了,美人也没了,如今便连爹和兄弟们也全部在大牢里待着。 昨日衙门派了人过来,告诉他若是不交出一千银两,他的兄弟们便也要跟着曲大明一起蹲大牢。 要知道只要蹲了大牢,那户籍文书上便会登记留有案底,而留了案底,那今后他们的嫡亲子孙便再无考取功名的机会,一辈子都将与官途无缘。 房内传出砸东西的巨大声响,还间歇伴随着媳妇儿的咒骂声,曲老三头脑一片空白,他哆嗦着嘴唇,全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今后的日子里,他们曲家怕是没有一天安生了… — 经过昼夜不停的赶路,商良回到京城那日竟比预计的日子提前了两天。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找了家客栈沐浴一番,然后又去花铺买了一大束鲜花,准备给时青颜一个惊喜。 次日还未至辰时,趁着店铺还未开张,商良提前赶着马车偷偷回了家。他怀抱着鲜花溜进灶房,而后将屋门关上,耐心地等着时青颜进来。 很快,门外传来一阵轻盈且富有规律的脚步声。 青颜来了! 对于时青颜的脚步声商良早已耳熟于心,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脚步声渐近。 四周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门口也传出清脆的解锁声,商良抱着花束的手臂收紧了些,感觉心脏快要激动得跳出了嗓子眼… 时青颜依常解开门锁,准备烧些热水好好洗漱一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早上心脏跳得格外激烈,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一样。 指尖摩挲着门锁,冷静了一瞬后,时青颜特意留了个心眼,注意着周遭的一切。门锁被解开,他缓缓推开屋门,看了看里面与往常并无不同,他深吸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弯下身正准备取几瓢清水放入桶中,这时身后隐约起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时青颜耳尖微微动了动,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水瓢,而后在商良猝不及防的注视下,干净利落地朝着身后一记腿鞭甩了出去…! 好在商良反应快及时躲开了。 可时青颜却是没有因此停下动作,因为花束将商良的面容给遮了个严实,故时青颜没有第一眼认出是他。 躲过了正面挥拳与侧方位袭击下盘,直到又一记凶狠的腿鞭甩至身前来,商良才又惊又喜地大喊出声:“青颜,是我!是我回来了啊!” “夫君?” 时青颜收回腿。随着商良将花束慢慢放下,他极度不解的眼神才逐渐转化为惊讶,欣喜道:“夫君,你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时青颜,商良有些不明白怎么才过了一个月,自己的小夫郎便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竟然还能使出一套拳打功夫。 不用多猜,他也能知道是时欢、或者是太子身边的人教导的。 不过这样也好,有些自保手段在身上,以后遇到危险时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是,是为夫回来了。”商良点点头。 在时青颜很快恢复平静的目光中,他将花束抱起来送到时青颜怀中。 时青颜抱了个满怀,鲜花娇艳欲滴,还沾着些清晨的水雾,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香甜,使得他顿时心脏软和几分,感受到了满满当当的幸福。 见时青颜因花香而沉醉的神情逐渐消褪,商良拿过花束放在一旁,而后抱住他并亲了亲其微亮的眼眸,笑问道:“青颜,我真的好想你。我不在家时,你有没有想我?” 时青颜抬眸凝视着商良深邃且温柔的眼睛,不禁调皮笑问道:“你猜?” 在商良眼巴巴的注视下,很快他又软了心肠,圈住商良的脖颈靠近其耳畔,羞涩地小声道:“夫君,我也好想你,无时无刻。” 第108章 宠他的第108天 商良的回归让众人感到很是惊喜。 商良将早点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而时青颜则抱着花束,找了个高身木箱装了进去, 而后又倾了些清水浸没过花根。 侧堂内渐渐馨香满室。 吃早点的间隙,商良被大家伙缠着问东问西。 “师父,你回去后没有被人欺负吧?” 余迟迟喝了口豆浆,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而这也是时青颜这一月以来最为担忧的一点。 商良笑着摇摇头:“没有。在公告没有展出之前,确实有人对着我暗中指指点点,但公告文书展出后, 他们反倒还夸起我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 时青颜亦是放下了悬着的心,问道:“夫君,涓仪和陈奶奶他们过得如何?陈奶奶可还身体安康?” 闻言商良顿了顿,他没将陈老太身体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只笑道:“陈老身体还不错,陈二哥他们过得也很好。等下次我们回去再一起去看望陈老, 青颜你觉得怎么样?” 时青颜点点头:“嗯。” 自从被商晚成强取豪夺后, 陈家人一直在暗中帮助他,尤其是陈老太照顾他良多。对于他来说, 陈家人不是家人却胜家人。 商良明白时青颜与陈家感情深厚,而他自己也对于陈家人的感观很好, 故临走前还悄悄塞了个钱囊放在陈家灶房的壁橱中, 只希望能够在陈家有需要时助其一臂之力。 “小书, 你莫锋哥哥说,等再过段日子他便会来京城。” 看着面面相觑的蒋有书和蒋奶奶, 商良笑着解释道:“莫锋说他想来京城拜师学艺,届时你和蒋奶奶也能够与他聚一聚了。” 自公审大堂中蒋冷馨与曲大明断绝关系后,蒋冷馨便决定舍弃夫家姓氏,而小书也决定更改姓氏, 改名为蒋有书。 所有人都对此乐见其成。 蒋奶奶在决定使用自己原本的姓氏后,就代表着她正在放下曲家的过去,抛弃以往的苦痛与埋怨,不再是角落里人见人嫌的老妪,也不再是被不孝子孙们以血缘关系强行捆绑住的麻木母亲。她重新做回了自己,做回了蒋冷馨。 商良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对于蒋有书二人来说,自然是让他们开心不已的。 蒋奶奶有些感慨道:“等莫锋来了京城看到小书进步这么大,他会感到很欣慰的。” “奶奶,我还会更加努力学习的!”蒋有书握了握拳头,信誓旦旦道。 “奶奶知道了。”蒋奶奶摸了摸蒋有书的脑袋,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有说有笑。 这期间商良了解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个月里,绣坊又招聘到了许多新员工,且绝大多数都是关注过太守一案的女郎哥儿,都是曾经支持过他们的人。不仅如此,连带着雕刻作坊也招聘到了许多新员工。 这些都算是案件结束后带来的正面连锁效应。 员工数量的迅速膨胀使得商良感到精神焕发。虽然员工数量增多带来的好处不少,但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不仅需要扩大经营做工面积,而且管理结构也应该随之调整。 想到余迟迟和余岁岁之前说过,她二人下次也要争做管理人员,故用过早点后,商良领着她俩进了内室中,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她二人的志向。若是真的有意,即便年纪还比较小,但他也可以着手开始将她俩培养起来。 “迟迟,岁岁。虽然现在作坊不大,管理也不会很困难,但往后做工区域或许还会扩大,开店办厂、建立协作,与同行保持友好合作交流等等,这些都需要学习经营与管理,学习的过程会比较艰辛枯燥,你们决定好了想要学习吗?” 余迟迟和余岁岁二人对视一眼,而后纷纷朝着商良用力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师父,我们不怕学习艰辛,只怕不能给您和师夫以及大家分担压力。只要师父愿意教导我们,我们必然会努力学习,争取让师父您们不再这么辛苦!” 这话听得商良热血沸腾,心中隐隐感动。 他满意地朗声大笑,夸奖道:“好!你们和小书不愧是我的徒弟,往后跟着师父好好学习,今后定能成为一方顶梁柱!” “嗯!” 余迟迟和余岁岁笑了笑,也道:“我们定不会让师父您失望的!” — 回京后的日子,除了偶尔处理作坊内的问题,几乎每日商良都在玉雕工房里泡着。 通觉寺的僧人已经将适宜婚期的书贴送了过来,其上一共有三个婚期可以选择。因为三个婚期中只有一个婚期是在年前,而另外两个婚期全都在年后,故商良与时青颜二人商量后,决定选择在年前完婚的婚期。 虽说年前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时间会比较紧迫,但二人想着麟王叛乱就在除夕前后,故决定早日完婚,并借此机会与太子见上一面,好商议安防部署,将反制计划严密周全地实施起来。 最好届时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将有异心的麟王给生擒下来。 残害太守一案过于轰动,保不准麟王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太子回京后亦是日程繁忙,但时欢是太子的心上人,故心上人亲哥哥的婚礼太子应该也会来暗中拜访一下。若是那时太子来了,商良便准备向其坦白一切。 蒋奶奶八十岁的寿辰之日即将到来,好在邱观清圆满完成了玉佛的细磨工作,琢磨工作临近收尾,只剩下最后的碾磨工序。 碾磨作为玉雕的工序之一,也可以看作是“抛光”。 利用紫胶、木块、葫芦、皮条等工具制成坨,再手工将玉件细胚的粗糙部分碾磨平整,最后加以氧化铬等化学粉剂作为介质,使玉件呈现出莹润晶亮、醇厚光洁的效果。 好在商良定制用来琢磨细胚的坨磨还算结构精细,故玉佛细胚上面的划痕不明显,碾磨起来也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商良与邱观清采取轮换制,两人一同完成了玉佛的碾磨工序。而琢磨玉佛之外的其他时间,他都用来琢磨白玉戒指了。 戒指本是精细物件,故琢磨起来也需要一直保持严谨的态度。 最为重要的是,这是自己与青颜的婚戒,故他琢磨起来时更是提起了百分之一百的专注力。 时青颜选择的戒指图稿款式简约,花纹也不繁复。二人确定款式后,商良决定在戒指内圈刻上自己与青颜的名字,也是现代较为常见的刻字形式,即“青&良”。 白玉戒指的琢磨工作加班加点进行着,而二人的婚服时青颜亦是抽空与绣工们一同赶制… 虽说时青颜告诉商良婚礼一切从简,但商良还是想要将两人的婚礼给操办得风风光光的。 青颜是他的挚爱,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能够跨越时光和空间相逢在一起,便已经是上苍对于他们的眷顾。且成婚乃人生大事,半点马虎不得,故商良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依照当朝风光大办的婚礼形制筹备着聘礼。 与此同时,商良还准备向江紫溪借些银钱在京城内购置一座宅院,届时作为他与青颜的大婚场所、以及店中众人以后的家。 “你想要购置一处宅院?” 江紫溪抿了口茶水,扬唇笑道。 商良点点头:“是,可惜我现如今银两不够,所以我想向你先借一些。等到我赚够了银两,就立刻还给你。” “不急不急。” 江紫溪笑着摇了摇头,道:“之前你不是说过,想要开办一家可以定制的玉石器雕刻店吗?” “没错。” 商良也扬眉一笑,问了句:“江小姐可有什么想法?” 江紫溪用“你懂我”的眼神看了一眼商良,侃侃而谈道:“宅院我家有租售,你可以先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有心仪的我可以直接售卖给你,但是不需要你给我银两。” “江小姐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商良闻言神色不变,笑着替江紫溪倒了杯茶水。 明人不说暗话,江紫溪这样说显然是有其他需求。 果不其然,江紫溪接着掷地有声道:“我想要入股你的玉器店铺,届时我可以提供玉石原料,而你只需要对玉器进行琢磨加工并出售,收入可以你七我三。” 商良抿茶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杯,有些不解道:“那这样你岂不是很亏?” 据他所知,虽然一件玉雕品贵就贵在手工费,但是玉石原料的售价也不便宜。且京城内的宅院售价高昂,便连购买小型宅院也至少需要五千两黄金。江紫溪并不是慈善家,怎么还愿意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他们俩个都是重活一世之人,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都看得比较淡。但商良还是有些疑惑江紫溪此做法的目的。 江紫溪似乎能看破商良心中的疑惑,她挑眉笑了笑:“我相信你的玉雕技法,我不会亏本的。” 顿了顿,她又带着试探道:“商良,我正在筹备开办一家学堂。你来不来?” 广开学堂早已被商良列在人生计划之中。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应了声:“自然要来!” 私人开办学堂需要大量投资,开办的学堂自然是为了女郎哥儿也能够上得起学,前期会入不敷出,但总得有幕后之人顶着压力。而商良与江紫溪两人都有这个潜力来支撑一所学堂的运营,等到李清越的政策下发全国后,这样的学堂只会越来越多。 当然,若是学堂建立起来了,男性学生他们也会照样接收。毕竟是推进性别平等,而不是打压强势一方,自然是所有性别的人都可以到享受到同样的权利与法律地位。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都明白他们正在一步步向前推进着美好的盛世。 商议好合作细则后,商良立下合作契约两份,与江紫溪一人一份签字画押。虽然对于他二人来说只是一个形式,但也不可省略。 — 后面两日,商良带领大家随马老四处参观宅院。 因为江府在城东,故江家名下的宅院大多位于城东,也有位于城西的宅院,但规模相较于城东的会更小一些。 商良问了问大家的意见,最终还是决定买下城西的宅院。 一来店铺与作坊都在城西区域,二来城西的宅院虽然规模不大,但比起现在居住的店铺来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其中光是住房都多了二十来间,且每间房的面积都很宽敞,更别提还多了亭台楼阁以及仓库等等,称得上是金碧辉煌了。 总之商良觉得这宅院比起自己在现代的别墅来,也差不了多少。 众人点头一一道了声不错后,商良才最终和马老敲定宅院的购买。 宅院虽然干净整洁,但有些地方还是需要进行修缮的,遂商良便又请了些人手将宅院整理了一番,顺便去官府牙行那儿买了几个家仆。 他们平日要么在作坊,要么在店铺,偌大的宅院总得有人守着。 牙行在古代常见,有官府开办的,也有私人开办的。 通常是吃不起饭的人家将自己或者儿女的自由身卖给牙行老板,签了生死契,而后又由牙行老板将他们卖给富贵人家做家仆。 商良买了两个男丁,一个女丁,以及一个哥儿。 两个男丁都是刚成年的青年,没有前主人,商良便给他们一人起了一个名字,一个名为商文,另一个名为商武。 剩下的女子和哥儿都有过前主人,商良便让他们沿用原来的名字,女子名叫芍药,哥儿名为小游。 未免招惹麻烦,商良已经向牙行老板打听过了芍药和小游的前主人。 芍药的前主人是朝廷官员,不过由于贪污被流放了。 小游的前主人则是京城里的小侯爷刘钦,被候府买回去后,他因为被管事欺负还了手,就又被候府打发回了牙行。 因为小游只是在刘钦众多家仆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刘钦压根都不认识他,商良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最终才买下小游。 小书和青颜都是哥儿,身边有个哥儿照顾也会方便些。 而芍药自然是为迟迟和岁岁准备的。 除此之外,商良还准备托马老打听打听,为宅院招一个可靠的管事以及灶娘。 如此一来,待到宅院修缮整理完毕,等到大婚前夕他们便可以直接搬进去住了。 第109章 宠他的第109天 商良回京后不久, 很快又到了一月一度的股东总结会议。 四位股东将账本全数呈交出来核对账目,有了上一次的教训, 这回他们将明细账本也一同带了过来。 商良等人将账目一一核算过一遍,这次四家青良雕刻分店账目能够与总店这边的账目对上了。见没有出什么问题,傅文州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商良挑眉看向傅文州笑道:“傅兄,听说你把店里做了十来年的老掌柜给辞退了?” 傅文州苦哈哈地笑了笑,回了句:“是啊,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查出来上个月正是店里的老掌柜偷工减料, 他断断续续私取了好几次银两,而后又在账本中做了假账单补上。我排查到最后,发现实际材料数目与假账单上面的数目对不上,后面又私底下逐一喊了木雕师问了一问, 这才确定是掌柜搞的鬼。” “他在我店里做工也做了这么多年了,若不是上个月查出账目有问题, 我还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呢…”说这话时, 傅文州既生气又无奈。 毕竟是相处了十来年的老掌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故他最后也只是把证据摆在老掌柜面前,并向店内众人公示辞退老掌柜, 让其交出私吞的银两。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老掌柜最后支支吾吾的, 说暂时交不出银两来。 傅文州当场气傻了眼。 后来才了解到老掌柜将积蓄全数给了自己的弟兄做生意,而他自己以及家中的夫郎儿女则每日食不果腹, 吃不饱穿不暖的。在商良进了牢狱的那段日子,老掌柜又听信了其弟兄说的要趁早跑路的鬼话,便才对着账本生出鬼主意来。 如今老掌柜身无分文的,别说银两了, 便连一个子他都交不出来。 在座众人闻言皆是唏嘘不已。 商良亦是对于老掌柜的夫郎儿女表示同情。 傅文州苦笑着继续道:“所以我只能让他先写个欠条,最后再辞退了他。” “我明白了。傅兄你处理得很不错,不必因此感到愧疚。” 商良坐直身躯,朝着傅文州正色道:“既然已经解决了问题,那便尽快招聘新掌柜吧。” “明白。”傅文州面目严肃地点了点头。 进行了一整个上午的青良雕刻会议很快结束。 而同一时间,青良绣坊的内部会议也圆满完成。 街道上,卢非帮陆神曲拿着一部分账本,颇为眉飞色舞道:“没想到我们绣坊这个月的收入会这么高,也不知道和雕刻店的收入比起来,哪一方会更多呢。” 对于绣坊的盈利收入,陆神曲也感到很是惊喜。 刺绣品的商品价格比之木雕品来会更低些,若是想要绣坊的总收入比雕刻店的高,只能以量取胜。不过或许因为雕刻作坊内的员工大多都是学徒,且还有零基础起步的,再加上完成一件木雕品的工时会更长,而刺绣手艺几乎每个女郎哥儿都会一些,有基础的学习起来也会更快,故绣坊这个月的收入看上去很可观。 陆神曲很快回答卢非:“依上个月雕刻股东会议核算过的收入来看,我想绣坊的收入不会比雕刻店的低。” 而后她转眸看向另一旁闲庭信步的时青颜,笑问道:“青颜,你觉得呢?哪一方的盈利会更高?” 雪白帏布微漾,时青颜笑得眉眼微弯,他缓缓摇头道:“我估摸不了,不过待会儿比对一番就知道哪方盈利会更多了。” 卢非笑着扬声道:“那我先投神曲一票,我也觉得绣坊的收入会更高!”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达了青良雕刻店。而商良与马老等人也正在等着他们回来,一见到他们回来了,便忙笑着一同走进了内室。 在众人紧张期待的神情中,陆神曲和时青颜又分别将两家店铺的纯收入再次核算了一遍。 除去这个月员工的工钱和材料的成本费,外加店铺作坊的租金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青良雕刻店盈利两万银两出头,而青良绣坊则盈利了将近两万五千多银两。 得到的最终结果是绣坊的收入高于雕刻店不下五千银两。 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蒋有书有些咋舌,他吃惊地看了看嘴角带笑的时青颜,又看了看神情自豪的卢非和陆神曲,张大了嘴,道:“师夫,你们这业绩,真牛…” 说着,他还慢慢比了个赞。 众人因为蒋有书夸张的表情纷纷笑出声来。 商良同样感到有些惊讶。但随即想了想绣工数量可是木雕师的好几倍时,他便释然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曾经开玩笑说要吃夫郎的软饭,如今不过才过了半年时间,竟一语成瀣,这么快便实现了。 时青颜趁机勾了勾商良的手指,附在其耳边轻声道:“夫君,今后换我养你啊。”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令商良心尖倏然起了些痒意。他忍不住牵着时青颜的手指细细摩挲起来,同样笑着贴近后者的耳边,道:“都听你的,为夫求之不得。” 嗓音低哑磁性,无端地使时青颜瞬间红了耳尖。 原主商晚成虽然身材高大,但终归是赌徒酒鬼一个,平日缺乏运动,故身材称不得多好,只能算得上是精壮。而自打商良魂穿过来后,平日工作之余他还会跑一跑步,再加上饮食生活更为规律健康,故现在的模样与半年前比起来还是稍有不同。 至少精神面貌看起来更好,另外身材也变好了许多。假以时日,估计第一眼看过去都不像是原主了。 想到那紧实的肌肤,时青颜禁不住脸颊起了些热意。他微垂着眸,紧盯着地面不再说话了。 见着自家小夫郎害羞的模样,商良忍不住扬起唇角。 视线一转,小夫郎脖颈处微微露出的雪白惹眼得很,他喉结滚了滚,不动声色地将其他人望过来的视线给遮挡住,笑道:“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了,过几日我们便去吃大餐!” “好耶!” “太久没吃醉香楼的卤香鸭掌了,我可太馋那一口了!东家万岁!” “… …” 所有人皆欢声笑语,顿时觉得往后的日子更有盼头了。 商良与时青颜见到此盛况,也随着众人相视一笑。 — 青良雕刻店的木雕师工钱很高,这在京城中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了。 而绣坊中的绣工全部都是女郎哥儿,且绝大多数都是家里人不允许出门做工的,如今工钱下发到他们手中,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够真的赚到银两,而且还不止十银两,至少得有二十银两了。 沉甸甸的银两,还带着点残存的温热,但好似能将他们全身上下都给迅速灼烧起来,直叫他们的心脏沸腾到直冒热气。 大部分的人将工钱领走后,回到家直接全部交给了丈夫亦或者父亲,而也有小部分的人自己留了些,只交出一部分工钱给家里人。大部分不理解小部分的做法,小部分则对于大部分的做法不敢苟同。 西陵国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将工钱尽数交予丈夫、用作家用,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都认为是天经地义之事,而小部分的人,例如:胡采,她则将工钱全部藏了起来。 胡采知道自己的丈夫拿了银两后只会用得一干二净,而她还想供自己的孩子琑儿上学堂,故将工钱全数自己私存起来,没敢让丈夫发现。 其他没有将工钱交给家庭,亦或者是只交了一部分的人,他们和胡采一样,都有着自己不可撼动的理由。他们认为自己赚到的工钱,自己也有使用的权利和自由,即便是至亲,也不可随意掠夺。 大部分的人将工钱上交后,半数以上的人都得到了一声夸赞,而也有不少人的家人则是理所应当地拿了工钱,一句表示都没有,似乎那工钱本就是属于他们的,而不是女郎/哥儿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异样的情绪,激烈的争吵,不可调和的矛盾等,全部都在慢慢滋生成长,只待某一时机成熟便会彻底爆发出来… 京城内,女郎哥儿迈出大门,去青良产业做工的人数正在稳步增长。而这一变化令商良与时青颜不得不咬紧牙关、省吃俭用,将赚来的收入再广泛应用于扩大经营区域和做工面积。 店铺数量与作坊面积在随之上涨。 其中绣坊和雕刻作坊又各自多租赁了十间,而店铺门面也分别多租了两间。 不过虽然应聘的人数多了起来,但商良二人商议过后,还是决定先招收有相关工艺经验的人来作坊里做工。否则周转资金不够,管理层面和平均技艺水平跟不上员工数量的上涨,将最终导致基本盘不稳。 故应聘的盛况没有冲昏他们的头脑,冷静理智地分析过后,他们决定先严格把控员工数量,待一两年过后老员工们的技艺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而那时他们也储备好了扩大规模的资金,且不会影响到产业链整体运营时,再行招聘大量新员工、以及扩大产业规模。 — 转眼间很快到了蒋奶奶八十大寿这日。 商良将玉佛提前装在内里光滑的长盒中,而时青颜亦是将新衣包装好,和商良一同走进提前预订好的包间中。 来为蒋奶奶庆寿的人大多是自家人,当然其中还包括蒋奶奶的晚年好友,马老。 酒足饭饱后,众人纷纷呈上自己的寿礼。 等到大家都送完了,商良与时青颜二人才一前一后呈上寿礼。待众人看到长盒中盛装着的玉佛时纷纷睁大了双眼,便连见多识广的马老也不由得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观摩起玉佛来… 玉佛通体莹润,浑身泛着淡淡的绿色光泽。其上的佛祖眉目慈祥、神色庄严肃穆,让人见之不由心生敬畏,而后内心逐渐沉稳下来,顿感宁静舒缓。 蒋奶奶微微惊讶地张开了唇,眼角有些湿润。 原本商良说想要给她办寿宴时,她便一直推拒着说不用。但实在拗不过大家的撒娇恳求,遂最后才无奈答应下来。 待到今日所有人纷纷送上寿礼时,她都还觉得不太真实,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而如今最后送礼的商良更是像投掷了一枚深水炸弹,竟然送了一尊玉佛给自己。 年纪大的人多少都有些信佛,而她也不例外。 商良送的寿礼她十分喜欢,但同时也觉得过于贵重。 商良笑着开口道:“蒋奶奶,今日是您八十岁的寿辰,晚辈也没有什么别的才艺,故只好依靠自己的手艺,和邱大师一同琢磨一个玉佛送给您。还望您能喜欢。” “喜欢,喜欢,老身喜欢得不得了…” 看了看四周微笑着的众人,蒋奶奶感动得热泪盈眶。 且不说贵不贵重,就这样需要耗时耗心力才能够完成的玉雕品,满满的都是心意啊。 她紧紧握住商良的手,动作间还有些微微颤抖,道:“谢谢你,好孩子。” 待看到时青颜最后送上的亲自裁剪制作完成好的新衣时,蒋奶奶再次红了眼眶。她握住时青颜与商良的手,环顾一圈众人,感激道:“谢谢你们,你们的寿礼老身都很喜欢!” 卢非和蒋有书等人闻言笑了笑,道:“奶奶喜欢便好。” 酒足饭饱后,马老告诉商良已经找到可靠的管事和灶娘了。 管事姓何,灶娘姓常,两人为夫妻。 何管事的前东家因为生意重心转移到京城外地,故需要举家搬迁,而何管事夫妻俩是京城人,房产以及亲人都在京城,便与前东家辞了职,这会儿还在家里休息呢。 因为和马老是好友,故夫妻二人在马老询问过后,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老何夫妻人都很好,做事也可靠,他们的前东家还出过大价钱挽留过他们呢。”马老捋着胡子,笑眯眯的。 商良信任马老,对于马老说的话没有任何疑虑,也笑着道:“劳烦您为我这事操心了,那改日我和何管事他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如何?” “没问题,那我明日就去和老何他们说一声。”马老摆了摆手。 等到第二日见过何管事夫妻,商良最后决定招他们入府,并有些钦佩马老。 这件事能这么快办妥,少不了马老的功劳,改日他一定要好好请马老一顿饭,并雕琢出一具玉佛送给他。 第110章 宠他的第110天 除却每日繁忙的工作日程, 婚礼的筹备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纳采、问名、纳吉”前三礼已完成,还有“纳征”、“请期”、“亲迎”三阶段婚事。其中“请期”则是选定婚礼的良辰吉日, 这一阶段也由商良与时青颜二人自己择定了婚期,故也已完成。 今日进行的阶段是第四礼——“纳征”。 因为时青颜的父母早已故去,故商良将聘书和礼书双手呈交给时欢,而后便在蒋奶奶与马老的见证下,抬手一挥,让店外的打手们将聘礼送了进来。 聘礼都用大木箱装着, 看上去沉甸甸的,上面还绑着正红色的布条,看上去喜庆极了。打手们的力气都不小,可如今两个两个的抬着这些聘礼进门, 他们都觉得有些沉重。 看着一箱箱的聘礼被送进了厅堂内,时青颜走到商良身边, 牵住他的手低声道:“夫君, 我记得没有这么多箱…” “我又加了些进来。” 商良垂眸笑着解释道:“听说聘礼和嫁妆越厚重,代表了嫁娶双方越重视婚礼。青颜, 我不想别人借这些事情来说我们的闲话。” 时青颜闻言蹙了蹙眉,他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二十箱聘礼, 觉得这样多的聘礼即便是富贵人家也挑不出错来, 怎么还会有人说闲话呢。 才在心里想着, 他便看到商良又朝着店外而去… 商良走到店外,面向等候着的第二支队伍扬了扬手, 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隔壁成衣店的张掌柜早就被外面这大阵仗给吸引着走了出来,此刻看到商良突然走出店内,他扯了扯唇角,态度略显敷衍道:“看来马上就要有大喜事了, 恭喜恭喜啊,商老板。” 商良心情好,也没计较张掌柜的态度,他回以一笑,道:“多谢,十天后我与青颜成婚,您有空也可以来喝一杯喜酒。” 原本还神情怏怏的张掌柜听到商良这话,顿时双眼一亮,他忙不迭地谄媚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声:“一定一定,届时一定来!” “期待您的到来。”商良笑了笑。 等到打手们将马车上的木箱全部抬了进去,他走在最后,也跟着进了店里。 看着面色惊讶疑惑的众人,商良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嫁妆,全部给添进青颜的嫁妆里。等到迎亲前两日,再一同让打手们送到宅院去。” 时青颜听着,眼角很快泛了红。 商良见状心生爱怜,忙小声道:“青颜,欢弟正在看着我们呢。” 话落,时青颜立刻侧了侧脸,忍住没有落下泪来。 时欢这时也走了过来,朝着商良称赞一声:“哥夫,你就是我唯一的哥夫!” 而后他看向时青颜笑道:“哥,能亲眼见证你和哥夫成婚,我感到很开心,也希望你们能永远幸福。” 说着,他从袖口中取出两枚令牌来,交到时青颜与商良的手上。 见两人神情疑惑,时欢低声解释道:“这是东宫的令牌,持此令牌者可随意进出东宫,李清越让我交给你俩的,你们就收着吧。” 商良与时青颜神情微鄂地面面相觑,两人都因为太子对时欢的信任与纵容而感到惊讶。 看来虽然改变了原著剧情,但是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时欢与李清越之间的感情进展。李清越是真心喜欢时欢的,而不是被剧情设定牵着鼻子走。 时青颜心底更是对于时欢的终生大事落下了心。 时欢又面向商良道:“哥夫,你让我和李清越说明你的来历,我已经告诉他了。他说等你和哥哥成婚那日,就过来和你们见一面。” 商良点点头,应了声:“行,荣幸之至。” 接下来他又向蒋奶奶和马老打听清楚最后一礼“亲迎”的具体事宜,只待十天后,即西陵太熙四十九年柘月十二,自己与青颜的大婚之日,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地将青颜迎娶回家,与青颜成为西陵国的合法夫夫。 — 由于时青颜早已向商良打听过原著接下来的进展,在得知时欢会被不知名黑衣人捂住口鼻,并被劫绑至麟王李迁的身前时,他便决定请求影五训练时欢,让后者学会解捆绑。 想着待走到原著中的危险剧情时,时欢也能够自己逃脱出来。 天道警示仿若一声又一声的巨大钟铃,在他心上如同冰冷的苍鹰般不断来回徘徊,使得他日夜不安。 天下苍生皆为生灵,此方世界尚存情义与希望。 若真因他一己私念而致此间天地毁灭于一旦,世人的谩骂还未至,无尽的自责与痛悔便会早已将他湮没殆尽。 当时他敢于质问天道,却也在如今抉择时最终选择了放手一搏。 原著剧情他会让欢弟和太子接着往下走,但在那之前,他也可以做些准备,以最安全、最稳妥的计策应对剧情的安排。 … … 后院中,叫苦不迭的声音陆陆续续传遍上空。 “该死的,怎么解也解不开啊!” 时欢努力动作着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一枚小小的锋利刀片被他夹在指间,刀片已经染上了汗水,尝试了好几遍后,刀片仍旧不听话地掉落在地面。 倚靠着树干的影五瞥了一眼,而后熟稔地拾起刀片递到时欢有些颤抖的手指间… 商良恰巧有事回到店里来拿些东西,隔着好远他都能听到时欢的哭喊声,他抿了抿唇,准备绕路而行。 可才走了一半,他便听到时欢冲着自己大喊了一声,这喊声欣喜若狂,就像是悬崖边上的人见到了救世主一般,亢奋极了。 “哥夫!!!” 未来的小舅子在喊自己,他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就这么走了吧? 遂商良慢慢转过头,朝着地上扭得像条毛毛虫一样的时欢笑着招呼一声:“欸,欢弟,是你啊?” 时欢闻言嘴角抽了抽,连带着本就酸痛的手指也跟着抽起了筋来,他小心地看了看商良,而后小声道:“哥夫,我的手好痛,我想休息了…” “不行!” 还没待商良想好怎么开口,影五便率先冷着脸色呵令一声。 殿下与青颜公子特意叮嘱过自己,让他务必严格按照要求执行任务。即便时欢先生是殿下的心上人,殿下也因此心疼至极,他也万死不敢隐瞒其咎。 商良顺势耸了耸肩,看向时欢无奈地笑了笑,握拳鼓励道:“你加油!” 说完他便脚底抹油,先一步溜之大吉。 见状,时欢朝向商良蠕动的身形倏地一顿,他瞪向有板有眼的影五,有些痛恨地咬起了牙:“影五,你给我等着…” 影五也不敢得罪时欢,连忙纵身一跃上了树。 … … 夜间,影五将此事说给时青颜与太子听后,两人皆是有些失笑。但只笑了一会儿,心间便慢慢心疼起来了。 因为不清楚劫匪将会如何捆绑时欢,故时青颜让影五将各式各样的捆绑手段在时欢身上用了个遍,一整天折腾下来,时欢的手腕脚踝上面早已是伤痕累累。 这才只是训练的第一天,往后还会反复加强训练,并且时欢还要学会其他针对劫绑的逃脱技能。 针对剧情的准备才刚进行,时青颜就已经开始心疼了。但这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决定,故再如何心疼也只能让时欢坚持住,生生吃下这些苦。 他还提前备好了药膏,本想忙完工后回家便给时欢上药,但影五告诉他,时欢每日训练完后要去东宫,这是太子的嘱咐,并转告他不必担心,时欢的伤口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太子的做法固然霸道,但好在出发点与自己是一致的。 夜里,时青颜躺在商良的臂弯中,还有些感慨道:“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够制服得了欢弟的脾性了。” “胡说。” 商良闷笑一声,搂紧了时青颜,道:“不是还有你吗?” 暗夜寂寂,时青颜注视着商良模糊的轮廓,听到后者顿了一顿,再次道了声:“欢弟他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定不会辜负重任的。” “他已经长大了,青颜。” 良久,时青颜笑着回了句:“是啊,欢弟已经长大了。” 轻叹的话语中带着点欣慰。 欢弟再也不是以往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找兄长的少年郎了。 — 宅院已修缮完毕,在队伍送嫁妆的前两日,商良特地请假休息一日,聘请了几位打手,和他们一起将店铺中众人的物什家当全部装在马车上,再一起运送至宅院中。 时青颜今日恰逢休沐,便也跟着商良一起整理家当。 二人的寝房是最后才整理的,商良与时青颜一人负责整理一方,两人背对着背,有条不紊地静静收拾着… 将竖格木柜一一打开,这木柜平日用的不多,放的东西也少。时青颜将其中的雕刻刀具包取了出来放在脚下的木箱中,很快清到了最高层的柜格。时青颜抬臂摸了摸,待取下来后才知道是一个长形的小木匣。 “这是?” 时青颜很快就将木匣打开了。 待见到里面千形百态的用具,以及还有不少瓶瓶罐罐上面的文字时,他骤然红了脸,淡淡的粉红色从后颈迅速弥漫至耳尖… 芙蓉…春宵膏,这…这是夫君买的? 见时青颜呆愣着没有动作,商良有些疑惑地朝着后者走去,待走到时青颜身旁后,他问了声:“青颜,怎么了?” 此刻时青颜手上还拿着打开的木匣,满脸通红着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遂商良顺着时青颜落下的视线看了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顿时要了他的半条命去。 这…这玩意! 天杀的,他早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还被青颜看见了!这让青颜怎么看待自己?《 》 110-120 第111章 宠他的第111天 “青颜…这…这是…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的…” 商良有口难言。明明是琢意轩的东家葛辽送给自己做赔罪礼的, 可这会儿他脸色也跟着涨得通红,有些慌乱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全部面色绯红一片, 便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热气腾腾起来。 抬眸看到商良羞煞得手足无措,时青颜禁不住心底闷笑一声。他微红着脸垂下眸,很快将木匣阖上,羞怯地低声道:“夫君不用再解释了,我都明白。” 话落,他俯下/身, 将木匣也整齐地放入木箱中。 不…不是? 青颜他都明白了什么? 浑身刚消的热气又腾的一下升了起来。 看着时青颜朝自己弯了弯眼后又准备去收拾其他东西,商良不断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他很快握住时青颜的手腕,强作镇定解释道:“青颜,这木匣是琢意轩的葛老板送的。我实在推托不了, 便…便收下了。” “嗯?这样吗?” 得知了真相,转头见商良脸色还是红得滴血, 遂时青颜忍不住勾起唇, 摸了摸其面庞,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了夫君, 这不是你买来的。” 紧接着他又贴近商良耳边,笑着道:“但是成婚后, 夫君想用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 商良只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直直朝他的脑门冲去,烧得他有些云里雾里,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不青颜…我没想…” 商良此刻很怀疑,青颜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些用具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随着时青颜撤离身躯,微热的湿意擦过面颊,顿时像点了火一样, 使得商良感觉自己快要被烧透了,他吞吞吐吐的,半天都没憋出一个词来。 很快,在时青颜笑意盈盈的目光中,他遮了遮身体的变化,慌慌张张跑出门去… 时青颜见状轻笑出声。 夫君害羞的模样,他实在是见一次爱一次。 转过身,他继续整理起家当来… — 白玉戒指琢磨的速度可比玉佛快得多。 迎亲前一日,商良将刻字对戒装入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布帛盒中,布帛四周都很柔软,戒指放在里面稳稳当当的,也不容易磕坏碰坏。 琢磨好了成婚的对戒,接下来的任务便是琢磨客人定制的寿礼,寿礼同样是一尊玉佛。距离客人家眷的寿辰还有三个月时间,故时间非常充沛。有了琢磨第一尊玉佛的经验,琢磨第二尊玉佛时,商良和邱观清二人也能得心应手起来。 不过这尊玉佛是客人定制的,故大部分工序将由商良单独一人完成。 在现代时商良虽然懂得如何做玉雕,但毕竟使用电动工具居多,古法玉雕工具的使用并不熟稔,故他准备自己动手琢磨时,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询问邱观清。 但商良并不准备眼下开始琢磨玉佛。 明日便是他的大婚之日,婚礼仪仗等大婚配置他已经着手安排好,但毕竟是成婚,忙碌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宴请家人一同吃好日酒,还有花轿和婚礼器物,挂灯结彩等许多事情他也需要提前打点好。 商良拿上对戒盒,与邱观清先道了别:“邱老,记得明日去城西民兴巷青良宅院,我和我夫郎恭候着您来喝一杯喜酒。” “记得的。” 邱观清抬头笑着回应商良一声。 商良又和作坊内的员工也道了别,而后才回了家。 明日成婚他准备给大家放一天假,届时整个青良产业链中的员工都可以休息一日。他没有强制要求每位员工必须去参加婚礼,但若有员工前去参加婚礼,他也会欣喜相迎的。 — 入了夜,商良忙活一整日后终于上了塌。 依照规矩,亲迎前一日,新郎与新夫郎需要分宅睡。故如今他睡在宅院中,而时青颜则睡在店铺后院中。明日便是他骑着高头大马从宅院出发,去店铺中迎娶时青颜回宅院。 古时婚礼又称“昏礼”。 即黄昏时去迎亲,拜过堂后新夫郎入洞房,而后新郎便可以开宴席迎宾客,敬完酒水后散席便是洞房花烛夜。 商良很是激动,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明日便可以和青颜成婚了,这件事情他期待了许久,可以说是从上辈子确定了对时青颜的喜欢后,他便开始在期待了。如今梦已成真,他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喜悦四处传递,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自己要和青颜成婚了! 片刻后他下了榻,将挂在架衬上的新郎服珍重地双手取了下来,而后抱在怀中,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而此刻青良雕刻店内,时欢帮时青颜清点着嫁妆。 清点完后,时欢一边替坐在镜前的时青颜将长发梳顺,一边感慨道:“哥哥,我从未想过你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爱上一个人,并决定和他成婚。” 哥哥平日不喜与人交谈,和人相处都是点到为止。虽性子柔善但行事冷淡,不应该会如此轻易爱上一个陌生人,况且这异世之人还披着商晚成的外皮。 时青颜看着镜里的自己,雪肤乌发,薄唇不点而红,眼神清冷却似含着一泓微漾的春水,整个人精神焕发,比之半年前受尽折磨的自己,早已是天壤之别。 他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回道:“我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爱上一个人,但是欢弟,在我得知商晚成已经死了,身体里面的人是商良后,我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早已认识他一样…” 闻言时欢皱了皱眉,对于时青颜的这番话他有些不解。 见时青颜同样神情迷惑,他也没深问。观察了商良这么久,他已经完全确定商晚成是真的消失了,且商良对于自己哥哥一心一意,他基本上是放了心。 看着时青颜满脸幸福的模样,时欢不由跟着扬起了唇。 两人前后上了塌,又聊了一些小时候父母还在世时发生的趣事。 说到最后,时欢抱着时青颜,依偎在其臂弯中,低声嘟哝着:“哥哥,你一定要幸福…” 声音还带着点困意与沙哑。 时青颜微微一愣,低眸一看,发现时欢竟是闭着双眼睡着了。虽然嘴边带着笑,但是眼角隐约有泪痕。 欢弟,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 他抬手替时欢将泪珠轻轻拭去,抱着时欢一同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时青颜睡到自然醒。 与他一同入睡的时欢早已醒了过来,此刻正坐在塌外的椅凳上。见到时青颜醒了,时欢忙笑着道:“哥哥,你先好好整理一番。喜娘他们已经来了,如今正在房外等着。” 时青颜应了一声“知道了。”,而后便着手将稍显凌乱的中衣理了理… 房门被推开,喜娘带着妆哥儿走了进来,朝着站在屏风后的时青颜走去。 喜娘一边替时青颜穿上喜服,一边柔声道:“时公子,新人出嫁本需要“开面”。但商老板吩咐过,说省去“开面”这一步,故待会儿便直接上妆了,您看怎么样?” 时青颜闻言心底有些惊讶,在喜娘极度不赞同的目光中,他很快点头回道:“可以。” 看着时青颜无所谓的模样,喜娘面色无奈,知道“开面”是无需进行了。 “开面”即嫁方喜娘用五色棉纱线为新人绞去脸上汗毛。虽寓意和美,但过程令人痛苦,故商良在听到这一流程时便皱起了眉,直接让喜娘跳过这一步,任凭喜娘等人如何劝说,都不肯松口同意。 待穿好喜服,原本还神情恹恹的喜娘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便连一旁的妆哥儿也张了张嘴,满眼都是惊艳。 时青颜本就生得俊美,是寻常难以见到的绝色,那双眼漫不经心地轻轻一瞥,就能让人见之永生难忘。如今一袭正红喜服上身,更是衬得他眉目清冷,如同在悬崖上扎根的红梅,环境困苦却坚韧。寒风吹动,染上点点白雪,使得那抹红愈发得显眼,平添一分艳色。 喜娘两人看时青颜看得目不转睛,边看还边感慨道:“时公子生的真是极好,商老板真有福气。” 时青颜听到这话只微微笑了笑。 等到上妆时,妆哥儿手还有些抖。待上完妆后,他看着时青颜捂上了自己的嘴,被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喜娘连声赞叹:“真美啊,老身做喜娘做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夫郎…” 妆容很简单,并不繁琐。时青颜的底子好,妆哥儿在上妆时都觉得自己是在玷污神颜,故只需稍稍敷粉点唇,时青颜便俊美得不可方物。 将新夫郎的发髻梳好,再绑上正红发带,喜娘将红盖头取了过来,笑着道:“新夫郎,你且在这里等着。待到黄昏,新郎就会前来迎亲了。” 时青颜点点头,道:“劳烦您了。” 喜娘笑着摇了摇头,将红盖头替他戴好,便先离开了房间。 喜娘前脚刚走,时欢后脚就偷偷溜了进来。他将糕点盘递到时青颜身前,压着声喊道:“哥哥,你饿坏了吧?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按理来说,新夫郎在洞房前不可进食,但商良只想婚礼全程时青颜都是舒心顺意的,便暗中嘱咐了时欢,让其看着时间给时青颜送些吃的。 红盖头被掀开一角,时青颜伸手取了一块糕点细细吃掉,等吃完两块糕点后,时青颜放下红盖头,轻声道:“可以了。” 时欢闻言将糕点盘放到一边,陪着时青颜聊天,解解闷… 待到黄昏将近,时欢才笑着和时青颜道了声:“哥哥,哥夫快来迎亲了,我先出去看看。” 时青颜点点头。 等到时欢走出门去,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时青颜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紧张,放在腿上的双手紧了紧,喜服被微微抓出些褶皱来… 之前太子帮忙解决的通牒文书,不仅将大家的户籍更改了,而且夫君登记的也是“商良”的名字。这个世界上,商晚成已经不复存在了,只会有商良一直陪在他身边。 今日过后,他与夫君就是西陵律法承认的真正夫夫了。 — 铜鼓喧天,鞭炮齐鸣。 “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商良胸前环佩花球,神采飞扬地坐上高头大马,于迎亲队伍中朝着青良店铺的方向缓缓行去… 虽然上面明令禁止办喜事办得过于隆重,但京城人家办喜事大多还是讲究排面,在不张扬的情况下,办喜事还是会尽量办到最好。又由于商良与时青颜本身自带热度,故二人的婚礼也惹来了不少路人聚在路边观看。 被众人一路注视着,商良泰然自若,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握着马缰的手指很紧,就连手心也渗出了些汗水…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好似要跳出他的嗓子眼直冲向九霄云外,他想镇定也镇定不下来。耳边陆陆续续传来大大小小的恭喜,他也觉得自己听得不太清楚,整个人飘飘然的,好似一根浮草被青良雕刻店里的时青颜吸引着前进… 一直到被喜娘引着进了店铺,见到时欢掺扶着一袭喜服的时青颜走出门后,他始终悬浮着的心脏才终于落定,像是落叶归根般,瞬间悄无声息地安稳下来。 又走了好几道流程,直到最后佩戴的花球被取下来,商良与时青颜各执一方,朝着时父时母的灵牌三拜九叩,而后二人一同起了身,喜娘才笑着高声喊道:“新夫郎上花轿!” 话落,时欢正想上前一步掺扶时青颜,却不料商良先一步将时青颜稳稳地半抱起来,朝着门外候着的花轿而去… “哥夫…”时欢张了张嘴,面色惊讶地欲言又止。 喜娘等人亦是皱了皱眉。 见状,马老连忙圆了个场,笑着道:“这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商小子也是,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虽然此举有些不妥,但也没有违规,遂众人没有过多纠结,纷纷笑着跟在商良二人身后,一同走出店门… 商良将时青颜抱到轿前放下,而后有些心疼地小声问:“青颜,你脚累不累?” 刚才的流程需要一直走来走去,还间或又蹦又跳的,累脚的很,便连他都觉得有些疲惫,青颜定是也不舒服。 若不是只准许新郎迎接新夫郎下花轿时才可以进入花轿,他真想现在就把青颜抱进花轿里,再给青颜揉一揉脚。 时青颜微微点头,回道:“有点累,但还好。” 商良还想再多说些话,但见喜娘已经朝花轿这边走来了,便只快速和时青颜嘱咐了句:“青颜,记住别饿着自己。” 说完他便退至一旁,看着喜娘朝时青颜走去,领着后者入了花轿。 铜鼓再次欢快地敲响,商良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行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的花轿也跟着一同缓缓行进,最后面则是车夫们运送着一车车的嫁妆。 见时青颜已经上了花轿,时欢便直接坐上运送嫁妆的马车,并将刚从内室中取来的黑檀木箱也一同放在了嫁妆里面,而后才下了马车,跟在花轿旁送轿… 迎亲队伍在京城内多转了几圈,最后才朝着青良宅院而去。 宅院门前,蒋奶奶与卢非等人早已望眼欲穿,这会儿见到队伍回来了,忙上前开始帮忙走流程… 商良则接过喜娘手上拿着的花球,一步步地朝花轿走去。 见新郎已就位,喜娘笑着高声唤道:“花轿到门前,鞭炮响连天。蓝田种美玉,聚乐生祥瑞!新夫郎请下轿哟!” 话落,喜娘将轿帘徐徐拉开。 在周边众人围观之下,一袭正红喜服的新夫郎缓步走出。新夫郎跨过马鞍后,喜娘将花球另外一端递到新夫郎手上,而后又高声喊道:“新夫郎下轿啦!踏升!” 踏升后,时青颜在喜娘的掺扶下走下踏,而后与商良一同牵着花球跨火盆… 期间进行得很顺利,没有出什么问题,这使得围观路人都点头称赞起来,毕竟往常新人跨马鞍和火盆时,总是会有被喜服绊倒、以及喜服被灼烧等情况出现,而商良与时青颜却默契十足,偶有突发情况也很快被商良化解了,故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商良稳稳地牵着花球一端,与时青颜一起迈上宅院的台阶。 与此同时身边传来撒麸子的喊话:“一撒长命富贵,二撒金玉满堂…” 待进了宅院,最后一句撒麸子词也唱了出来:“十撒十全十美!” 堂内,马老与蒋奶奶端坐上座。见到身着喜服的商良与时青颜一步步走入大堂,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结束,商良领着花球另一端的时青颜朝婚房走去。 期间两位喜娘带着六个小孩儿一同跟随,众目睽睽之下,商良也找不着时机和时青颜说句话。等到新夫郎进了新房,他又被喜娘们催促着去席间敬酒。 商良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时青颜,而后便朝着前院而去… 期间凡是递了请帖的朋友全部都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员工也送了新婚礼物来参席。商良来到京城的时日虽然短,但朋友多,故这会儿举办婚席人数并不少,称得上是热闹非凡了。 太子李清越来得比较早,但头戴黑色帷帽,使得身边人都以为他是个身形高挑的哥儿。 趁着还没有敬太多酒,商良借口去茅厕一趟,领着李清越以及时欢一同进了密室,将自己所知道的原著剧情全部说了出来。 李清越早已取下帷帽,其容颜当真与原著中所描绘的用词一致,端得是俊朗非凡、天神降临。 听商良说完后他神色未变,只微微点头道了句:“明白了,多谢。” 三人前前后后回了宴席,商良也如先前一般,笑着与众人敬酒。 青颜不喜酒,原本他也不欲多饮酒,想着用清水兑些酒,但无奈众人的鼻子灵得很,多多少少加起来也让他喝了好几两的实酒。 敬酒还未完,商良便喝得有些醉意,头脑也昏昏沉沉的,这时管事老何走近身边来,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东家,院外来了一位宾客,看着来头可不小…” “嗯?” 商良蹙了蹙眉,酒意也瞬间清醒了些,他很快回道:“我这就去看看。” 在李清越与时欢的注视下,他朝宅院门口而去。 很快一袭华服的青年男子出现在视线内,其身旁还跟着一名气势不凡的侍卫。 商良揉了揉双眼,又仔细地看了看。 不认识…这人他从未见过啊… 见到商良走出来了,侍卫将手上的新婚礼物递给商良,并开口一板一眼道:“商老板,我家王爷祝您新婚大喜。” 说完,不待商良作出回应,侍卫又道:“商老板,我家主子现在可以进去用席了吗?” 这对主仆好生无礼。 商良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再次将侍卫身前的人打量了一番。 紫衣华服…我家王爷… 难不成是麟王?!! 商良顿时酒醒了一半,他皱起眉盯着麟王李迁看了看,半晌无言。 李迁则神情自若地任由商良打量,见商良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勾唇问了句:“怎么?本王不可以进去吗?” 商良恢复冷淡的神情,只将新婚礼物递还给侍卫。侍卫没有接,他便直接放在了地上,最后看着李迁道:“王爷,你我素未相识,恕商某不能受礼。” 李迁又道:“现在你我不就认识了?” 这话容易让人哑口无言,可商良也不是一般人。他不慌不忙道:“小民身份平平,这小宅也容不下王爷您这尊大佛。” 李迁一哽,见商良丝毫不见慌张模样,还敢这样掷地有声地拒绝自己,心中很快就升腾起一阵怒火。他抬起袖,正欲挥袖离去,这时戴着同色帷帽的李清越与时欢一同走了出来。 李迁眯起阴冷的眸子,紧紧地盯向身量更高的李清越上下打量起来。 李清越步履未停,他牵着时欢一句话也没说。向商良微微颔首后,便径直上了马车,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虽无声无言,但却好似身处湍急漩涡之中。 暗潮汹涌。 商良也朝着李迁抱了一下拳,道:“王爷慢走不送。” 说完便直接回了宅院。 明明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李迁却感到胸膛之中生起了无名怒火,他面色愤懑地踢了一脚装着新婚礼的木箱,带着侍卫愤然离去。 回到宅院后商良继续陪着宾客们用席,听管事说麟王已经走了,他才感到背上的冷汗消散许多,接着与宾客们笑谈起来… 宴席临近尾声,商良被商文和商武掺扶着送到了新房门口,见商良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两人还贴心地帮商良推开房门,而后便纷纷走远了些。 进了房后商良下意识地将房门关上,然后便朝床榻走去…—— 作者有话说:本来还想着过年期间要每天日万,却没想到天天打牌打麻将,甚至还玩了好几个通宵,来自无法拒绝的家人们的邀请,我真的会谢:) 甚至期间还被麻麻催着相了个亲,真是让人头大。 后面我一定要日更到完结!(握拳发誓) 爱宝贝们! 感谢在2024-02-08 00:11:00~2024-02-18 22: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业多的写不完、、、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宠他的第112天 是夫君敬完酒回来了? 扑鼻而来的酒气使得端坐着的时青颜不自觉抓紧了喜服, 可当余光暼见到坐在榻边台阶埋着首的商良,他身形一顿, 忙将盖头取了下来,而后走到商良身边蹲了下来,担忧地轻声唤道:“夫君。” “唔,青颜…” 商良模糊不清地应了声。 见状,时青颜知道商良这是喝醉了。 忍着内心深处依然存在的恐惧,他抬手抚摸向商良滚烫的面颊, 轻轻询问道:“夫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煮碗醒酒汤来…” “唔…” 看到商良依然头抵膝盖没有说话,时青颜蹙了蹙眉,站起身后便准备朝房门而去, 这时商良突地抬起脑袋,拉住了时青颜的手腕, 小声请求道:“青颜别走…” 声音不大, 但时青颜听到了。 他很快顿下脚步,转过身, 紧挨着商良也坐了下来。 商良皱了皱眉,身边坐下的人红影不断晃动, 他紧闭双眼使劲地晃了晃脑袋, 再看见是时青颜时,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还带着些痴迷道:“青颜, 你今天真好看…” 都说酒后见真章。 原主商晚成生性凶恶,故每次酒醉后只会更加的暴戾。而如今眼前人是商良,即便见真章,也不会像原主一样凶狠。相反, 醉了酒的商良似乎变得有几分软乎。 听到商良的夸赞,时青颜抱住他的手臂勾唇笑道:“夫君也好看。” “呵呵呵…” 商良跟着笑了起来,看上去模样有些傻傻的。 虽然喝酒喝得多,头脑不太清楚,但商良隐约还能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从袖口中取出小小的红色布帛盒来,而后慢慢将锁扣解开… 时青颜凑近一看,发现竟然是两枚指环。 指环脂白醇厚,在烛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暖光,其上还有简约流畅的线条,让人只需瞧一眼便有些目不转睛起来。 在时青颜眸光微亮的注视下,商良将更小些的戒指取了出来,他抬眸看向时青颜,唇角的笑容温柔和煦,似三月春风般,暖而不燥。 “时青颜先生,你愿意嫁给我为夫吗?”商良一字一顿缓缓道。 时青颜回以一笑,道:“我愿意。” 商良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他接着问道:“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与他永远在一起吗?” 时青颜抿起唇,意识到这可能是在进行现代婚礼仪式后,他神情陡然变得严肃,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 闻言,商良心满意足,他执起时青颜的左手,于其修长如玉的手指上吻了吻,而后抬起头看向时青颜,笑着道:“我也愿意。恭喜商良先生与时青颜先生共结连理。” 说完,他将玉戒给时青颜戴上。 白玉戒指缓缓地圈上无名指,待戴好后,时青颜的眼眶也微微泛了红。 紧接着商良又取出另一枚戒指交给时青颜,傻笑着道:“青颜,该轮到我了。” 看着商良乖巧的模样,时青颜忍住泪意,将商良刚才问过自己的话也重复问了一遍。 “…你都愿意与他永远在一起吗?” 说到最后,时青颜鼻尖微红,泪水也跟着滑落下来。不待他反应,商良很快将他一把拥抱住,喜悦地震声道:“我愿意,我愿意得不得了!” 光亮晃眼,故商良还是捕捉到了时青颜眼边的泪花,他亲了亲时青颜的眉眼,低声提醒道:“青颜,给我也戴上戒指吧。” “好…” 时青颜声音有些发颤,但很快也执起商良的左手,郑重地将戒指圈了上去。 戴好后,商良亲了亲时青颜,而后牵着他的手朝榻边而去… 甫一躺下,商良便轻轻覆在时青颜身上,他克制地吻了吻时青颜的面颊,边吻边轻声问道:“青颜,我可以…吗?” 这话让时青颜的指尖不自觉攥紧了锦被,但看着商良深邃却隐含深情的双眸,他迅速地微微点头,声音比商良还要轻,回了句:“嗯。” 得到了答案,商良很快吻上时青颜的唇,顿时酒气弥漫开来… 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亦或是其他的,时青颜觉得自己被吻得晕晕乎乎的。出乎意料的是,从商良嘴里渡过来的酒味,他不但没有了反感,反而还觉得有一丝丝的甜。 商良亲吻着时青颜,像是在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贝般,动作轻柔且缓慢。他手指向下,一点点地将喜服轻车熟路地解了开来… 院外假山流水,水儿绕过曲曲折折,一点点地汇入池塘中,惊得荷花轻微摇曳,无限风情,缠绵缱倦。 被翻红浪,一夜无眠。 — 翌日巳时,商良揉了揉脑门,感到有些头疼。待清醒过来,他翻动身体,感到也比往常疲惫些。 指尖下的触感柔暖至极,他禁不住伸手来回抚了抚。这时身边突地传来一道小声的嘤咛:“不要了,夫君…” 嘤咛声有些嘶哑,还带着些让人感到脸红的气息,使得商良瞬间清醒过来。 看到时青颜微微汗湿的额发,以及肩颈处满满的红痕,他一下子脸色爆红,手指颤抖地提起被子往里面看了看。 只一眼,他很快就又放下了。 看样子昨夜青颜被他欺负得不轻,他当时醉得糊涂,也不知道这其中过程有没有让青颜感到不舒服,青颜会不会觉得很疼… 对了,芙蓉/春宵膏! 商良连忙抬头望了一眼纱帐外的柜台,若是没记错,脂膏应该都是放在柜台里面的… 柜台上,瓶身或歪或倒,零零散散大概不下十瓶被开了口。 啊这…! 商良有些咋舌。他极力压制住心底对自己的埋怨,只庆幸自己醉得当时那番模样了,事前还能记得使用脂膏,否则青颜就要受苦了。 他回过眸,将时青颜微湿的头发撩开,而后又珍重地吻了吻,最后才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走到房外吩咐侍哥儿将热水送进来。 时青颜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换了一套,身体也清清爽爽的,一点也不黏腻。他动了动,忍着酸疼正想起身下榻,这时纱帐被撩开来,商良笑着走了进来。 “青颜,你醒来了?” 时青颜点点头,看了看窗外红艳艳的日光,他面色微红,道:“夫君,如今什么时辰了?” 开口后才发现嗓音哑得不行,时青颜因此更加羞怯。 未成婚时他还会偶尔撩拨夫君,可昨夜真的同房时,他还是羞涩地不敢直接面对。好在期间夫君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否则他还是会心生抗拒。 想到昨夜的点点滴滴,时青颜垂下眸,没再和商良直视了。 商良勾起唇,知道时青颜还是害羞的。虽然自己也害羞,但他醒来后就做了心理建设,现如今只觉得心中甜蜜。 他走到榻边坐下,将锦被撩开后,轻轻柔柔地替时青颜揉捏起来,从双脚到腰身,他一处也没遗漏,见时青颜在揉到大腿时眉头拧了起来,他便也放轻了动作… 日光灼目,虽气息热烈但不及他二人之间的浓烈滚烫。 此刻,便是最好的风光。 — 虽然昨晚闹腾了许久,但时青颜在用过午膳后便去库房清点嫁妆了。 在看到多出来的黑檀小木箱、以及还有一个绑着红结的大木箱时,时青颜蹙起眉,把管事喊了进来问了一问。 在得知黑檀小木箱是昨日送婚时欢弟新添进来的,而大木箱则是时钰昨夜里派小六悄悄送过来的后,他不禁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朝着管事道了声:“劳烦您留心了。” 管事笑着摇了摇头,很快离开了库房。 时青颜先是将小木箱打开来,最上面是一封信,他将信封拆开,仔细阅读起来。在看到上面写着的“…我虽然没有别的可以送给哥哥,但是这一年来也积攒了不少工钱,如今便全部交给哥哥了。祝哥哥新婚快乐。”,时青颜当即捂住唇想要哭出声来。 欢弟虽是太子的心上人,但平日为了掩人耳目,故和太子的其他属下一样,每月靠领工钱傍身。如今他成婚,欢弟竟然把工钱全部送给他做新婚礼物,这让他如何能不感动? 时青颜哭得有些不能自已,他将小木箱锁好,而后便打开时钰送来的大木箱。看完里面的信,了解到时老太爷看守时钰看守得更严实了,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时钰送来的新婚礼物也很特别,不仅放了许多名贵的布帛,而且还有其亲手熔铸制作而成的金银首饰,称得上是心意满满。 想到时钰偶尔会气急败坏熔铸金银首饰的场面,时青颜又忍不住想要落泪了,他抹了抹泪水,又哭又笑地将大木箱也给锁好… — 很快便到了中秋节。 中秋这日商良和时青颜都决定让全体员工休息半日。月饼早已备好,且还给全体员工一人发了一份,故商良也不用再买,准备在作坊食堂用过午饭后,他便带着三个徒弟回家过节。 吃午饭时,商良看了看姗姗来迟的孔序,笑着道了声:“孔老,中秋快乐啊。” 因为强迫症,故孔序每次都会在完成阶段性的工作之后,才会来食堂吃饭。好巧不巧的是,商良和他一样,所以两人经常在用餐时碰上,久而久之就凑成了饭搭子。 孔序坐下来,笑着回了商良一句:“也祝东家中秋快乐。” 两人用餐时都不喜谈话。用完午饭后,商良擦了擦嘴角,等着孔序吃完后,他才开口道:“孔老,您夫人最近的身体状况如何?可好一些了?” “她已经好很多了。” 孔序看着商良,有些感激道:“多亏东家还愿意聘用我,我用这几个月的工钱替我夫人找了名医术更强的大夫,故她的身体也被治愈得更好了。” 商良颔首笑道:“那便好。还有一事我想告诉您,这个月的优秀员工我们拟定您是其中之一,您的兢兢业业众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也希望您能好好照顾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了。” 孔序闻言眼眶微红,他点点头,很快掷地有声地回道:“老夫明白了,多谢东家,多谢管事们对我的照顾,我会再接再厉的。” “嗯,我们都相信你。”商良颔首道。 — 商良回到家后就去了厨房,开始准备晚膳。 时青颜和卢非也跟着后脚回了家,陆神曲则与时青颜他们道别后,也上了马车回家去过中秋了。 入夜时分,众人围坐在亭台石桌边,静静等待着天色完全黯淡下来。 大家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聊着天。 卢非则与时青颜坐在一起,他碰了碰时青颜的肩膀,聊起了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 “青颜,你知道隔壁包府的惠哥儿吗?” “认识,他之前不是想来应聘绣工?” 时青颜将椰蓉月饼递给一旁的商良,而后接着和卢非说话:“非哥儿,你想说什么?” 卢非笑得颇为高深莫测,还想再吊一吊时青颜的胃口时,这时商良开了口,道:“惠哥儿怀孕了。” 时青颜咀嚼的动作一顿,这消息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意想不到的。他吞下口中的月饼,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回不待商良开口,在蒋奶奶与三小只好奇的注视中,卢非抢快答道:“包府那些事情你应该都听说过了吧,惠哥儿虽然得宠,但终究是个侧室,前几日做活时突然晕了过去,包府的老爷喊医师一看,这才发现惠哥儿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包老爷一高兴便将消息公之于众,他年高六十还能让惠哥儿得孕,自然是恨不得设宴摆席庆祝个几天几夜。” “若是惠哥儿能够生下一子,包府的下一代家主或许就定下了。” 包老爷虽然妻妾成群,孩子也不少,但孩子全部都是女郎与哥儿,至今还没有一个儿子,平日里最忌讳的便是听到身边人提到“儿子”二字。如今老来得子,他做梦都希望能来一个儿子。 恰巧惠哥儿又是他现在最为宠爱的侧夫郎,倘若最爱的人生下他的继承人,他不高兴得发疯才怪。 时青颜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希望包老爷能保护好惠哥儿,别节外生枝了。” 众人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 … … 赏月的亭台位于宅院正后方,临近小山坡,位置颇高,故朝外看去时颇有种登高远眺之感。 风儿轻轻吹过树梢,圆月也悄然升了上来。 商良揽着时青颜,笑着道:“青颜,今日的月亮当真圆满。古人曾云:圆月皎洁若银盘,诚不欺我啊…” 以前还在现代社会时,他每日忙碌得无法停下来去拥抱生活。如今到了古代,他不仅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且还能够一同赏月,他觉得很是幸福。 这种幸福让他感到很踏实,并不空洞。 时青颜也弯起唇,幸福地笑了笑:“月儿圆满,人生也是。夫君,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中秋,祝你中秋快乐。” 低眸与时青颜迎面相视,两人的眼眸深处都装着淡淡的幸福与温暖。 商良吻了吻时青颜的额,笑道:“中秋快乐,青颜。”—— 作者有话说:家里今天还有客人,又打了一天的牌,所以更新晚了些,抱歉。T-T 感谢在2024-02-18 22:07:16~2024-02-20 01:0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ply.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宠他的第113天 自青良绣坊开业那日有不少人见过时青颜坐着的轮椅, 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有人进来店里询问轮椅的售价。见轮椅的需求不小,故商良除了每日琢磨定制玉佛, 还会在休息时间制作组装轮椅。 轮椅的构造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对于材质和零件都有着很大的要求,再加上木工紧缺,还不能批量生产,故商良只能先抽出空闲时间来,做出两三辆轮椅和配套双拐双拐来缓解顾客急迫的需求。 等到把轮椅和双拐的细节构造图绘制好后, 他打算届时再调出一批木雕师来专门生产轮椅。毕竟轮椅和双拐能够惠普不少特殊人群,现如今他还不具备开办木雕厂的能力,就只能先暂时以小团队的形式少量生产。 在做完第三辆轮椅以及配套的双拐后,商良便让徐才将轮椅上新公告粘贴在店外的公示牌上。 甫一粘贴上去, 便有不少关注着轮椅的顾客走进店里来购买。 轮椅这样的便民工具放在当朝售价绝对不低,但商良想到叶秋池曾说过的话, 便只定价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于京城大多数人家不算太高, 但也需要收紧口袋才能够买上一辆轮椅。 不少顾客购买轮椅都是为了残疾家眷或者不便于行的老人,故三辆轮椅甫一上架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许多没有抢购到轮椅的顾客都有些失落, 其中一位头戴帷帽的顾客更是会在每日黄昏时来店门口张望,想要看看有没有轮椅上架。 久而久之陆神曲便与这位顾客混熟了。 顾客是一名秀气的女郎, 年纪并不大, 十五六岁, 名唤唐宁。唐宁家境并不好,家中除了顶梁柱大哥还有一位双腿瘫痪在床的祖父。 唐宁很爱学习, 经常会跑到学堂里偷听夫子的课。夫子心地善良,发现了唐宁的存在也没有阻止过她,日积月累的,唐宁竟是比学堂弟子学得还要好些, 到了现在也能写一写诗词让大哥拿到街上去帮忙售卖,以补贴家用。 陆神曲有些感慨。 不同于唐宁,她的家境还算优渥,父亲还专门为她请了教导先生。 若不是只有男子能参与科举选拔,她早就想报名了。可惜当朝不允许,故她只能一直将这个梦想埋藏在心底。 如今遇上了相同处境的唐宁,她心里就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唐宁,等东家回来后我去问问还有没有轮椅,若是快上架了我便提前告诉你。”陆神曲知道唐宁很孝顺。 唐宁点点头,笑道:“那就多谢陆姐姐了。” … … 等到商良回来后,陆神曲将唐宁的情况说了说,并询问道:“东家,届时轮椅快上架了,你就提前告诉我一下,我准备帮唐宁抢一辆。” 商良闻言笑着挑挑眉:“你准备帮她抢一辆?自己先垫付价钱?” 陆神曲微微一愣,随即很快点了点头。 想到青颜之前用过的轮椅与双拐还放在库房中,商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等会儿你随我去宅院一趟,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唐宁的家。” “嗯?”陆神曲有些不解。 … 等看到商良将轮椅和双拐分别抱出来时,陆神曲才明白商良的用意。她惊讶道:“咦?怎么还有?不是已经售完了吗?” 商良将双拐放进马车内,笑着回了句:“先前给青颜做的,不过如今他用不上了,就送给唐宁她祖父吧。” 闻言,陆神曲神色微鄂,很快她忙笑着夸赞:“东家,你人可真好。若是唐宁知道了这事,她肯定会很开心,很感谢你的。” “小事。”商良勾了勾唇。 … 到达唐宁家时天色已晚,恰巧唐宁的大哥也在家。 陆神曲向唐宁大哥说明来意后,唐宁大哥还有些疑虑,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家。他想了想,道:“你们先进屋吧,我去喊唐宁。” 商良与陆神曲对视一眼,而后一一跟着进了屋。 诚如唐宁所言,她家境确实不太好。 房屋年久失修,房顶不少地方还有些漏水,但即便住在这样的环境中,唐宁和她的大哥也还是决定用积蓄一百两替他们的祖父购置一辆轮椅。这便足以明见他二人的孝心。 唐宁和她大哥很快进了堂屋。 在见到陆神曲来了,唐宁很是惊喜。待陆神曲将赠送轮椅的事情一说,唐宁瞬时双眼一红,她摇了摇头道:“不收钱直接送给我们,这怎么可以…” 商良却笑着道:“唐小姐就收下吧,就当交个朋友。” 见推托不了,唐宁最终道谢一声,将轮椅收下了。 等到商良二人走后,唐宁的大哥感慨道:“早就听闻了青良雕刻店的名声,如今一见,东家果真是个良心商人啊。” “是啊,商老板他们人都很好。”唐宁也点了点头。 — 自商良胜诉后,青良雕刻店的名声愈发响亮。不少记忆高超的木雕师都辞去原本的工作,跑去了青良雕刻作坊做工。也正因为如此,许多木雕店的生意也跟着萧条了些。 其中吕亮经营的福木堂首当其冲。 还在作坊内做工的老木雕师所剩无几,只有两三年轻的木雕师还没有离职,但吕亮估计用不了多久,他的木雕店将会一个员工都挽留不住。 心烦意乱之下,他想起了被自己辞退的黄诺。 对于黄诺的情况,吕亮清楚的很。他知道商良不会聘用黄诺,便去了一趟黄诺的家,想要把人给重新聘请回来。 等到达黄诺的家,看到黄诺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院子里雕刻着木雕,他忍不住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离开了福木堂,你还不是没地儿去了? “黄诺。”吕亮走到黄诺身前高喊道。 黄诺抬起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吕亮。 毕竟是有求于人,故吕亮还是露出些笑容,道:“黄诺,你回福木堂吧。过往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黄诺扯唇冷笑一声,垂首接着工作。 见黄诺没理会自己,吕亮像是一下子被踩中了尾巴的大灰狼。他气得跳脚,冷声道:“别给脸不要脸!让你回去做工就这一次机会,你当真不愿意回去?” 黄诺双手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抬起头,神情颇为凶狠,每个字像是蹦出来似的,一字一句道:“吕亮,先前我已经做过一次错事了,我不会再为虎作伥,更不会在虎口下讨吃食,整日受尽你的摆布!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吕亮神色一僵,显然是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黄诺敢这么凶自己。 见黄诺绝情的很,吕亮被气得满脸通红,很快便重哼一声离去了。 黄诺眸光黯了黯,决定明日就去找商良道歉。 他做错了事,不管受害者会不会原谅自己,但他总该要道歉。否则他将一辈子良心不安。 决定好了后,黄诺今夜睡得也比以往更加香甜。 — 翌日巳时,商良还在工房里琢磨玉佛,这时刘腾走了进来,告诉他自称是黄诺的人要找自己。 黄诺? 商良一时还没有想起这人是谁。待走了好几步后,他才猛然想起来,黄诺是在众生相拍卖时,想要推倒自己的人之一。 他有些迷惑,不明白黄诺这时找过来为了什么… 等到一杯茶水下腹,商良才听到黄诺开了口。 “商老板,之前众生相拍卖时多有得罪,今日上门找您,是想要和您说一声抱歉。对不起商老板!我不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去做伤害您的阴德事。” 原来是为了这事来的… 商良缓缓摇了摇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得到商良的原谅,虽然早有预料,但黄诺依旧禁不住心底叹息一声。他笑了笑,道:“商老板,祝您生意越做越红火。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免得耽误了您的时间。” 朝刘腾微微颔首,黄诺起了身便朝门外而去。 待快要走到门口时,黄诺听到身后突地传来一声:“稍等…” 黄诺有些惊讶地回了眸,而后看见商良笑看着自己,开口道:“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青良雕刻店,我们这儿需要经验丰富的木雕师。” 听到这话,黄诺很快瞪大了双眼。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商老板,您说什么?” 见状,刘腾笑着将商良的话又说了一遍。 黄诺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到商良温和笑着的模样,他慢慢平静下心情,感激涕零道:“谢谢商老板给我这个机会!多谢您能不计前嫌考虑我!” 商良与刘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扬唇笑了笑。 — 眨眼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 乐若淳他们也处理好了永安镇的事情,全部都赶来了京城。京城有商良和时青颜起了个先例,故女郎哥儿干起事业来,也比在其他的地方要稳妥得多。 在得知乐若淳等人准备开办一家饭馆时,商良与时青颜都很是支持,并表示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乐若淳摆摆手,笑道:“陛下仁慈,抄办府邸时还给我们留了一笔钱财,我和姐弟们商量过,准备用这笔钱在京城开办一家饭馆。毕竟,我们的厨艺还挺不错…” 看了看乐若淳身后众人,其中还有着好几个孩子。 时青颜不禁担忧道:“乐姐姐,你们需不需要请一些打手?不然…” 夫君怕大家因为性别原因而受他人的欺负与歧视,故请了不少打手镇店,如今乐若淳等人不是女郎便是哥儿,更遑论其中还有不少年幼的孩子。虽说京城治安管理好,也有了青良系列推动性别平等的领头示范,但女郎哥儿出门干事业,总免不了会有男性前去作乱。 孰料乐若淳不慌不忙地接着笑道:“这个不必担心,我们自然考虑到了。” “王横有不少贴身侍卫也还没找着工作,这不,我把开饭馆的主意和他们说了说,他们考虑不久后就答应了和我们合作,一起开办饭馆。我相信有他们在,届时没有人敢去捣乱的。” 时青颜与商良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想到还有这一点。 商良笑道:“那就好。等到饭馆开业那日,我和青颜一定会来给乐小姐你们捧场的!” “行!”乐若淳哈哈大笑。 — 饭馆开业那日,商良等人带着开业礼前去捧场。 该说不说,乐若淳他们的厨艺是真的不错。菜品既具渡风县的独特口味,也兼顾了京城这边的口味,两种口味融合很好,让人能吃出新奇感来。 开业首日,乐若淳采取了商良的建议,有开业优惠活动,故生意还算不错。 商良吃完后便和乐若淳道了别,他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和时青颜一路说说笑笑。 “青颜,乐小姐他们和你一样,是有经商天赋的,一点就通。” “没错。” 时青颜牵唇一笑:“我相信他们的生意会越做越好,毕竟…” 在商良投过来的视线中,时青颜接着道:“毕竟他们的眼中充满着对生活的希望,与干劲。” 第114章 宠他的第114天 定制玉佛的顾客是一位官家公子。 官家公子姓冯。听冯公子的小厮说, 冯公子的父亲和胞弟素来喜爱玉器,这次举办寿辰的人乃是他们的父亲, 冯公子便在其胞弟的建议下准备送名贵玉器作为寿礼。 听闻青良雕刻东家的木雕手艺一绝,而且也接受定制玉雕器具,冯公子便动了定制玉器的心思。 不过木雕做得好,不代表玉器也琢磨得好,故冯公子还另外花费了大价钱在玉器店内购买了一尊玉佛成品。想着若是商良琢磨出的玉佛不行,便将买下的成品做为寿礼。 商良并不清楚这玉佛定制背后的事, 他将最后琢磨好的玉佛小心地装入布帛盒中,而后又装入一个严实合缝的木箱中,并用布带绑好结,仔细包装好。 待收拾好后, 商良抬头朝邱观清笑道:“邱老,这段日子您也辛苦了, 后面两日您便好好地休息吧, 给您放两天假。” 邱观清自进入青良雕刻店后,就一直在每日勤勤恳恳地工作, 便连每逢休沐日,他都会跑到作坊里来做工。每月发工钱的日子, 商良都会给邱观清额外一笔奖金, 以示褒奖。 邱观清摇了摇头, 道:“东家我闲不下来,满脑子就想着要琢磨玉器, 不然总感觉双手不利爽。” 商良一哽,他看了看邱观清布满茧子的双手。手掌宽大,上面大小纹显眼,满满的沧桑感, 再加上琢磨玉器留下的老茧,让人看了就知道这是双辛勤的手。 抬头又见邱观清垂头丧气的模样,商良就不忍心拒绝了。他松了口,无奈道:“这里的工房您老想何时进来都能进来,但是邱老,晚辈还是希望您能不要过于操劳,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邱观清皱起眉,对于最后一句话感到不解。 临走前商良拍了拍他的双肩,语重心长道:“只有身体好,才能够更加长久地做自己热爱之事。” 这样的话就直白多了,邱观清了悟地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 “嗯。” 商良抱着玉佛的礼盒,道:“那后两日您先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后我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他与江紫溪合作的玉器店即将开业,届时邱老也可以接定制了。 “呃…行。” 虽然好奇好消息是什么,但邱观清没有多问。 … … 冯老爷的寿辰是三日后。 告知冯公子的小厮定制品玉佛已经琢磨好了后,小厮便在第二日领着冯公子前来验收货物了。 徐才和张集两人迎接冯公子走入店铺,对于店里的贵客,态度自然会更殷勤些。 陆神曲确认顾客身份无误,便从柜中将货物取出,而后笑着道:“冯公子,您的定制品是一尊玉佛,您可以现在先好好看一看货物,若是确认货物没有问题,您还需要支付剩下的尾款五千银两。” 这定制规则陆神曲在最开始就告知过自己。冯公子点点头,应道:“明白的。” 走完了流程,陆神曲便直接让冯公子当面将货物一层层地打开验收… 虽然是送给父亲的寿礼,但在此过程中冯公子内心还隐约有些期待。他将布帛盒盖缓缓打开,而后便一眼看见了玉佛。 玉佛所用的玉石是微微泛着暖白的淡绿色玉料,不过不同于送给蒋奶奶的寿礼,这尊玉佛的形制更为复杂,外观也更为精美,其中最为重要的佛面更是十分传神,让所见之人无一不感到肃然起敬。 冯公子看呆了,一旁的小厮与陆神曲等人亦是。 冯公子吞了吞口水,他将玉佛通身上下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一遍,最后确定没有任何瑕疵,他才极为小心地摆放了回去。 “冯公子可有问题?” 问这话时,陆神曲内心还在不断为商良的技艺啧啧称奇。 冯公子摇了摇头,笑着夸赞道:“贵店东家不但木雕技法高超,便连琢玉之术也如此精通,当真乃奇人也。” 他看了一眼还在目瞪口呆的小厮,后者很快便跑去店外的马车上取来尾款银两。 在此间隙,陆神曲又交代冯公子玉佛还需要开光才可供奉、以及玉佛平日的保养方法等注意事项。 等到小厮将尾款取来后,两人也聊得差不多了。 看着冯公子满意离去的身影,陆神曲三人都不由出声感叹道:“东家这次琢磨的玉佛比上次送给蒋奶奶的竟然还要出色些,真是让人服气。” 徐才也喃喃道:“是啊,估摸着等冯老爷的寿辰过后,东家要新开张的青良玉器店生意定会爆火…” “东家的本事真硬!”张集也有些震撼。 有手艺、本事过硬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才能都不会被埋没。东家就是个正面例子。连他都想要学习雕刻了… — 两日后,青良玉器店正式开业。 江紫溪作为青良玉器店的创始人之一,自然在开业首日来镇场子了。并且还给商良带来了不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大多是男性,且从事玉器行业者居多,不过能与江紫溪交好,想必品性都不会差。商良态度热切与每个人一一认识了一番,然后便随同众人围坐在大堂中笑谈风云… 江紫溪则拉着时青颜走到堂外问了问近况。 “青颜,我之前送你的那本传记你看完了吗?” “已经看完了。” 时青颜点了点头,凝起眉有些困惑道:“江小姐,我发现您写的现代社会很美好,男女地位也平等,可是真的完全平等吗?” 江紫溪笑了笑:“自然不会。虽然法律地位与基本权利和男性的无差,但是现实生活中还是会有人歧视女性,故在某些方面称不得公平。” “例如家庭地位、职场提拔、社会福利保障?”时青颜蹙了蹙眉道。 “不错。” 江紫溪惊叹于时青颜的领悟能力,她接着道:“不过在我离世前,不少年轻人因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社会共识也随之普遍提高了,故性别歧视的情况较之上世纪好了不少。” “这种平等不是平均主义,也永远无法做到全方位、全领域的平等。但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公正待遇,不受任何不合理的歧视或偏见影响。无论何种性别,都享有相同的公共资源和法律保护,且所有人都拥有平等的权利和机会参与公务、或担当公职,这样便能够构建起最基本的性别平等环境。” 时青颜认真地听完,随后他抬起眸子,神色凝重道:“江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江小姐,您的传记我可不可以借给我的朋友看一看?” 江紫溪笑道:“自然可以。我家里还有好几本呢,若是不够借,我下回再给你带几本来。” 闻言,时青颜缓缓摇头,朝江紫溪扬唇一笑:“只一本,便足矣。” 他打算将传记送给太子殿下与欢弟,届时想必太子定然会知道要从哪方面修改律法、以及如何设置新规… — 冯老爷的寿辰办得很热闹,故冯公子呈上寿礼玉佛后,不少人都被那尊精美绝伦的玉佛给吸引了注意力。 毫无意外,青良玉器店开业不久便因为玉佛而迎来了第一批求定制的客人。 除此之外,商良还收了一个新徒弟,玉雕方面的第一个徒弟。 新徒弟便是冯公子的胞弟,名唤冯惊寒,平日好赏玉、把玩玉器。 当听到细皮嫩肉的官家公子说要拜自己为师时,商良还有些不敢相信,担心冯惊寒吃不了这个苦,并把心中担忧与建议和他说了说,劝他务必要三思而后行,考虑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入行。 冯惊寒虽然是个官家公子,但是待人亲和,也很好说话。在听过商良的话后,他也听劝地说要回去认真考虑考虑。 商良等了两三天,再见到冯惊寒时,他首先就被其眼下的黑眼圈给惊呆了。 不同于黑眼圈带来的神色颓靡,冯惊寒的双眼却是奕奕有神。他高声笑着朝商良道:“商老板,我还是想要学习琢玉。我知道您怕我吃不了苦,但我一定能够坚持学习的!真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商良皱起眉,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但最终还是挨不过冯惊寒的软磨硬泡,决定收下他这个徒弟。 与木雕产业越做越大的发展方向不同,玉雕产业商良并不打算做大。 一来京城玉雕产业兴旺,等级阶梯早已固定;二来琢磨玉雕耗费时间更长,教学难度也对于他来说更大。若是往后能够扩大经营规模,那就到时候再看看该如何发展。 目前他只打算经营好玉器店,接一接玉器定制。 且临近年关,麟王李迁逼宫叛变一事迫在眉睫,他也没什么心思多想其他的,只在一直暗中关注着京城各方位的动向、以及从影五那里打听太子的部署进展。 几个月的严密训练下来,时欢如今能够很轻易做到从劫绑中逃脱,故即便依照原著剧情发展事态,只要计划不出现纰漏,时欢也可以不受到任何伤害,而李清越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叛乱的麟王及其党羽。 街道上人来人往,明明一派祥和,但商良和时青颜却日渐感到焦躁不安。 自大婚那日与李清越见过一面,后面出于保护的考虑,故李清越便再也没来找过商良二人,便连时欢也被太子严实地保护在东宫里,不再任意出门走动。只有影五会每隔一段时间赶到宅院中,告知商良二人计划的实施进展,并让他们不要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商良和时青颜自然相信一朝太子的谋略布局,但由于宫廷叛乱不是小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故他们心底始终记挂着这件事情。 商良迄今还记得很清楚。 大婚那日,李清越曾询问过他:“可否提前揭穿李迁的阴谋?” 当时他摇了摇头,回道:“不可,我告知你未来的事情便已经是上天的纵容。你不可以违背原著剧情发展,你只能提前部署,待到东窗事发后再一举击破叛军。” “倘若你不依照剧情行事,造成的后果我们所有人都将无法承受。” 李清越见商良一脸严肃的神情,便知道此番话做不得假。 最终他凝眉沉声回了句:“孤明白该如何做了。” 商良握了握时青颜的双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们要相信太子和欢弟。” “嗯。”时青颜轻叹一声后点了点头。 — 翌日辰时,商良和余迟迟、余岁岁正准备上马车去作坊内做工,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商良!” 商良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莫锋。 他顿下脚步,很快与莫锋一同笑着进入店铺,边走边道:“莫兄你几时来的京城?” “昨夜到的。” 莫锋喝下一杯茶,解释道:“我到京城时已经是深夜了,想着不便打扰你们,便在客栈里住了一晚。” 说着,他环视一眼店内众人,发现余迟迟和余岁岁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问道:“你们就是迟迟和岁岁吧?小书和我在信中提起过你们。” 余迟迟和余岁岁互视一眼,而后一一笑着和莫锋打了声招呼,喊道:“莫锋哥哥好。有书哥哥今日休沐,现在可能还在睡觉呢。” “谢谢你们,我知道了。”莫锋点点头。 得到莫锋今日就准备拜师学艺,商良很快想到了老刀匠。老刀匠技艺精湛,且店里也有不少学徒,不若就推荐给莫锋,看看两人有没有师徒缘分… 心里想着,他也就这么提了。 对于商良的为人莫锋还是很信任的,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商良便带着他去往老刀匠的店铺。 因为是商良推荐的人,且还有经验,故老刀匠也很快笑着同意让莫锋来店里做学徒。 两人走出店铺,商良又问了问:“莫兄应该还没有寻住处吧?我们那儿的宅院挺大的…” 话未说完,莫锋便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帮我找了个老师傅学艺,这就已经算帮了大忙了。我打算这两日就在这附近找个住处租下,平日有空便去找你们。” “也行。”商良若有所思道。 估摸着莫锋考虑到未婚男女不可混居,故才拒绝的。他和青颜已经成婚倒还没事,但是小书以及迟迟岁岁年纪还小,且都不是男子,莫锋的决定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和莫锋道别后,商良就上了马车,赶往郊区作坊去做工了… 玉器店生意很不错,他还有好几个定制品没有开始琢磨呢。 — 最近朝堂人心惶动,文武百官尽皆暗自猜测皇帝的心思,想着陛下是不是要退位,并让太子登基了。 文武百官的猜想没有错,皇帝李懿确实是有退位之意。 虽然他尚且龙体无恙,但见李清越成长之快,已经完全几乎能够执掌朝政,他便生出退位的想法了。 他能看出来自己的这个儿子志向高远,不同于他的循规蹈矩,李清越有想法,也有谋划。国家和百姓交给李清越,他相信西陵国只会愈加地强大。 等过了这个热闹年,他便安心地做他的太上皇吧。 — 麟王府。 暗卫将从皇宫打听到的消息倾身告诉李迁。 李迁听完后,气得冷声笑了起来。他一边朝书房走去,一边低声咒骂着:“老东西,你果然是想要退位了。既然你要退位,那我便让你退个彻底!” 想到李懿在大太监刘公公面前夸李清越夸得天花乱坠,他气恨得咬碎了一口牙。 从书房中取出两枚令牌交给暗卫,李迁吩咐道:“将令牌交给符卫尉和薛将军,并让他二人明日亥时去雀阁一趟。” “属下遵命!” 暗卫领了令牌便离开了。 朝堂中的暗潮涌动使得不少人彻夜难眠,而远在另一方的东宫却是一派安详,像是丝毫不知京城文武百官的动向。 第115章 宠他的第115天 除夕将近, 今日是小年。 作为皇太子,李清越自然需要陪同皇帝用膳。而商良与时青颜则戴着帷帽前往东宫, 准备和时欢一起过小年。 依照原著剧情,除夕前夜李迁将集结党羽叛军直捣入皇宫,挟持时欢用作威胁李清越的把柄。篡位之战即将来临,而在那发生之前时青颜还是放心不下,想着要见一面时欢。 李清越虽远在皇宫,但对于东宫的动向了如指掌。听说商良二人去了东宫找时欢过小年后, 他对暗卫表示无碍。如今正值特殊时期,虽还未至商良所说的麟王篡位之日,但他早已让暗卫始终暗中保护着商良二人。 商良与时青颜都是时欢的亲人,便也是他所要珍惜重视之人。他绝不会让他们受一丁儿点的伤害! … … 却说东宫这边, 在影五的带领下,商良二人朝着时欢的住处走去… 这是在李清越送给他们东宫令牌后, 他们首次进入东宫。 明明东宫内的侍人看上去平凡普通, 但商良还是能察觉出不一样的地方来。不仅仅是男侍,便连侍女和侍哥儿也有些不一般。 脚步轻盈, 但身姿沉稳。应该都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 影五在前方带路。绕过五六座楼亭宇阁、行经七八道曲折回廊,很快几人便到了一所独立出来的小阁楼面前。 “时先生便住在此处。” 抬手又指了指位于小阁楼后面的大阁楼, 影五接着道:“殿下住在后面。” 商良二人点点头, 和影五道谢一声:“劳烦影五先生带路。” 影五摇摇头, 很快便离开了。 上了阁楼后商良和时青颜陆续将帷帽取下,而后看见时欢正坐在窗边看书。 见商良和时青颜来了, 时欢很快笑着将书本放下,喊了声:“哥,哥夫!” 他起了身,带着商良二人走到桌边坐下, 很快便有侍人上了茶水。 “哥,哥夫,你们今日过来是陪我过小年的吗?” 由于将近一个月时间没有见面了,故这会儿突然见到时青颜和商良,时欢感到很是惊喜开心。 时青颜笑了笑:“对,我们一起过小年。” 商良将买来的酥饼放在桌上,也笑着朝时欢道:“你最爱的糖酥饼。” “最爱糖酥饼了!哥哥哥夫,你们真好!我好爱你们!” 时欢一把搂住时青颜,满足地笑道:“哥哥,我跟你说哦,掌勺大叔做的饭菜可好吃啦!待会儿你们一定要多吃些。” 他拿起油纸里的糖酥饼便吃了起来,神情很是沉醉。商良和时青颜见状不禁闷声笑了笑。 待吃完后,时欢将侍人刚呈上来的糕点盘往商良二人面前推了推,道:“还有这个桃花酥!也可好吃啦!” 取过桃花酥递给时青颜,而后又取了一块递给商良,时欢催促着道:“真的也很好吃!哥哥、哥夫,你们快先尝尝…” 欢弟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一直是个小吃货。 商良与时青颜不由相视一笑,紧接着在时欢期待的注视下,浅浅尝了一口桃花酥。 舌尖淡淡的香甜弥散开,还带着些桃花的沁香。只需一口,丝丝的甜迅速充斥满口腔味蕾,让人恍若身处远山桃林之中,便连嗅到的风都是香甜的… 时欢眨眨眼,问道:“口感如何?” 商良与时青颜不约而同地回了句:“不错。” 时欢笑了笑,也拿起桃花酥吃了起来。 三人边吃边聊,小阁楼中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用晚膳时,中途时欢要出去一趟,和商良二人说了一声后,他便离开了房间。 原以为只需等一会儿时欢便会回来,但商良二人等了许久,都没见到时欢回来。 时青颜蹙起眉,心尖浮起淡淡的不安。他摸了摸扑通直跳的心口,而后担忧地看向商良,道:“夫君,欢弟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 “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出去找他。” 这么长时间时欢还没有回来,商良也觉得奇怪。他牵上时青颜的手,带着他一同走出阁楼。 阁楼外站着两名男侍。 商良便先向他们询问了时欢的去处。 两名男侍纷纷摇了摇头,只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告知商良二人时欢往那头去了。 商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丝毫犹豫,拉上时青颜便朝着侍人指向的方向而去… 待拐了两三个弯,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商良皱眉看向时青颜,小声道:“青颜,我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此刻时青颜早已焦急不已,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他贴近商良的耳边道:“夫君,欢弟住处门口的那两名男侍,已经不是我们之前进门看到的那两位了。” 东宫内的侍人都各司其职,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同一个岗位很少会出现换人的情况,而如今却是两位侍人都换了。 时青颜很快焦急起来:“夫君,这像不像调虎离山之计?剧情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商良皱起眉,不解地低声道:“不应该啊,麟王怎么把计划提前了?” 原著中李迁对李清越使用的计谋便是调虎离山之计,当下的情形却是计谋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商良很着急,然而时青颜更急。 见状,商良只能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拉住想要往回跑的时青颜,抚了抚其后脑勺,他低声安抚道:“别急,我们先去找影五问问,我们要相信太子。” 时青颜害怕得身体都开始微微发颤,但在听到商良的话后,他很快深吸一口气,回了句:“好,我们先去找影五先生。”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几步,便先看到影五从阁楼后面走了出来。 而阁楼外的那两名侍人早已不见踪影。 看向面露不安的商良二人,影五神情凝重道:“麟王的计划提前了,但是还请两位不要担心,殿下的反制措施做得很周全,必然会万无一失。时先生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二位在这里静心等待即可。” 闻言,时青颜面色骤白。 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商良扶住时青颜的肩膀,面向影五道:“影五先生,请问欢弟他现在是被捉去了皇宫内吗?” “没错。” 影五点点头:“我亲眼看见时先生被人塞进马车,并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听到这话,商良与时青颜二人骤然松了口气。 看来即便是计划提前了,剧情也还是没有发生太大变化。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了想,时青颜还是开了口,轻声恳求道:“影五先生,您能不能带着我和我夫君一同去皇宫内?” “…五个月后时欢将被麟王李迁劫持而身受重伤…” 想起天道提醒过自己的话,他恐慌得有些浑身无力。 不管如何,即便不能阻断剧情发展,他也想要亲眼看见欢弟安然无恙地逃脱出剧情,而不是像天道说的一样,会身受重伤。 “呃这…”影五抿起唇,不敢擅自做主。 他是殿下派来贴身保护时青颜二人的,若是正值此刻事发把人给带到皇宫,保不准会出差错。 但看着时青颜焦急的模样,拒绝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对于时青颜的想法商良很理解。 按理来说他此刻应该安抚好青颜,并陪着青颜在东宫内等待结果。但是他是青颜的夫君,换位思考问题,青颜的焦急不安,他也会跟着感同身受。 所以他抬起眸看向犹豫不决的影五,也开口请求道:“影五先生,请您带着我们去皇宫一趟吧。我会保护好我的夫郎,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的,若是出现什么后果,我们会自己一力承担。况且我过去一趟,说不定还能帮上点什么忙…” 影五转眸看向商良,见后者目光坚毅且带着点恳求,他很快叹息一声,终于点点头同意了:“行,但你们进了皇宫后一定要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明白!”商良二人纷纷点头应下。 … … 篡位之战来势汹汹,速度快到让京城百姓们措不及防,只能慌不择路地各自奔逃。 在影五等人的保护下离开东宫后,商良撩开车帘一角。 透过不断摇晃的火光,他看到了以往繁华热闹的街区此刻死寂一片,平素飘香四溢的酒肆桌椅早已被任意掀翻,店铺招牌、摊旗、小食、蔬果散落得随处可见… 凌乱、无序,一片狼藉。 仿若人间炼狱。 四周传来压抑的哭声,隐约还能见到地面上的鲜血痕迹飞掠过眼前。 时青颜深深吐出一口气,他将车帘放下,紧紧地握住了商良牵着自己的手… 伴随着打斗的声响,马车外不时划过刀光剑影,几个想要阻拦的叛军很快就被暗卫们解决了。 此刻叛军大头多集中于皇宫内,宫外的零散叛军都只是些小喽啰。 马车外,影五全身戒备,驱使着马车朝皇宫内已知的安全通道而去… 这条安全通道是李清越提前部署好的,仅有其身边的心腹才会知晓。 — 而因为出去小解从而被迷“晕”了的时欢,此刻已经确定了马车外只有李迁的两个手下。 好在捆绑人用的捆绑手法就是最简单普通的手法,袖口滑出刀片,他动作娴熟地夹在指间开始割磨起绳索来… 也不知道哥哥和哥夫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急得到处找自己,知不知道剧情已经开始了。 想到时青颜担忧的神色,时欢告诉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下来。 — 由于做了万全之策,而时欢被劫绑的剧情也已经走完,故李清越朝属下沉声开口下令道:“开始吧。” “遵命!” 属下们点点头,很快领命而去。 而近半数的暗卫早已位于临近时欢身边的地点,以协助时欢自我逃脱。 混乱失序中,却有一股力量始终在稳步把控着事态发展的节奏… — 疾驰的马车缓缓停下,马车外传来影五的声音:“到了,此处很安全,二位可以先下来了。” 商良与时青颜陆续下了马车,影五向他们解释道:“这条通道是殿下提前打点好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等会儿时先生逃脱后进入这条通道,我们再一同坐马车回东宫。” “明白了,多谢影五先生。”商良朝影五感激地拱了拱手。 他抬眸打量四周,黑夜黯淡无星,两面皆是砖墙的通道显得很是狭窄,只能够同时并行两辆马车。 时青颜也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远处还有一辆提前准备好的空马车,马车旁还屹立着一名黑衣暗卫。心中隐隐感到有些愧疚,埋怨自己因为担心欢弟,还麻烦了影五他们一路护送着自己过来一趟皇宫。 如今安全通道尚且安全,但待会儿呢? 待会儿欢弟逃进这条通道,不免会引得李迁的爪牙追寻过来。届时影五他们不仅要保护欢弟,而且还需要保护自己。 想到这儿,时青颜蹙起眉,顿时更感愧疚了。 商良收回视线,低眸就看见自家小夫郎微微抿起唇角的愧疚模样,他抬手攀住时青颜的双肩,道:“夫君在这儿呢,不要想其他的,我们定能全身而退,我会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的。” 闻言,时青颜很快抬起头。 明明四周的光线并不明亮,但商良的双眸却好似蕴藏着万千星辰,明亮极了。心底突地滑过一道暖流,时青颜瞬间觉得安心了许多,他点点笑道:“嗯!” … …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焦急难耐中,几人听到前方不远处终于传来些声响。伴随着急促的奔跑声,其中还有一道微弱的可有可无的喘气惊呼声… 躲在暗处的暗卫早已纷纷出动。 不多时暗卫们便将累极的时欢以及劫绑的人给捉了回来。 “欢弟!” 时青颜扶住险些脱力到倒地的时欢,急切地担忧问道:“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时欢靠在时青颜的身上,得亏有时青颜扶着,他才没有直接瘫倒在地。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脱,抖着音调小声地安抚时青颜道:“没有受伤,哥哥别怕。” 稍作缓气,时欢很快看向影五道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遵命!”影五恭敬地抱拳道。 很快带着时青颜与时欢一同上了马车。 商良跟在后面正要上马车时,这时暗卫中有人惊讶地开口道:“这是什么?是炸药吗!” 众人闻言纷纷一惊,暗卫亦是满面惊骇。 利剑擦过劫绑人的颈边,暗卫冷声质问道:“谁给你们的炸药?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有?” 除了开采矿脉,炸药一直都是被禁用的。如今在李迁党羽的手中出现了炸药,这简直就是让人大惊失色。 劫绑的两人被吓得瑟瑟发抖,颈边滑过一道温热的血流,他们很快磕着头,将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抖了出来。 原来李迁担心劫绑时欢不会成功,便让劫匪随身携带炸药,若是计划有变便将炸药点燃,好让时欢死无葬身之地!以消解其对于李清越的怨恨。 作为李迁手底下做事的人,劫匪当时听了计划之后就感到很是毛骨悚然,但迫于李迁的威胁,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如今真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没有想到还未交差给麟王,人质时欢自己便先在中途逃走了。追捕时欢之时他们拿着火烛的手微微发抖,好几次想要点燃炸药,但最后都放弃了。 他们还想活着,不想就这么憋屈地死了… 不仅如此,暗卫很快得知李迁手下还有许多炸药。他们皱起眉,焦急不已地小声讨论道:“怎么办?殿下他们如今正和麟王对峙着,万一…” 商良在一旁听着眸光闪烁不定,他努力思索着这其中的关键。 既然虾兵蟹将的身上都携带有炸药,那么李迁定然还能使用炸药下一盘更大的棋,且是会造成巨大伤害的那种棋。 而李清越和时欢都是世界之子,若其中任意一人出了事,这个世界都将毁于一旦。好不容易和青颜在一起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又会出现如今这样的糟心情形! 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神情慌张的暗卫们,商良咬了咬牙,决定让暗卫们带着自己去寻找李清越。 不管怎么样,李清越都不能出事。 而且李迁手底下人有炸药这回事也不能让青颜他们知道了,便让他和李清越来解决吧。 商良收回上马车的步伐,而后走到暗卫们身边轻轻说了说。 很快,狭窄通道中的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说:终于没那么卡文了T_T 第116章 宠他的第116天 通道出口处, 两辆马车分道扬镳,一辆朝宫内去, 另一辆则朝着皇宫中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马车内,时青颜替时欢处理着膝盖上的伤口。 将药膏涂抹均匀,再用白色布条包扎好后,他起了身,一边将时欢的裤腿放下,一边道:“欢弟, 你做得很好,哥哥为你骄傲。” 虽然时欢没有告知细节,但时青颜知道这样的逃脱具备什么样的凶险性。时欢能够做到安然无恙地逃离,足以清晰得见他的果断勇敢。 时欢笑了笑, 突然觉得抱头滚下马车的苦痛骤然消失了。他拉着时青颜的胳膊,很是自豪道:“那是当然, 我可是你的胞弟, 我还会做得更好的,哥哥。” “嗯。”时青颜点头笑了笑。 不过很快他看了看马车四周, 发现只有自己以及时欢二人时,便蹙起了眉, 喃喃道:“夫君呢?他怎么没上马车?” 时欢也很疑惑, 道:“咦?哥夫呢?” 想到后面还有另外一辆马车, 时青颜撩开车帘,询问赶着马匹的影五:“影五先生, 我夫君是不是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时青颜问话时,时欢也将目光投向影五的身上。 被两人询问着,影五早已是汗流浃背。 时先生是殿下的心上人,便就是他的半个主子。可如今事态紧急特殊, 他也只能依着商良的意思,暂时对时先生以及时公子进行隐瞒。 这是为了时公子二人好,他不是故意要隐瞒真实情况的… 想到这,影五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回道:“对,商匠师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呢。” 时欢听到回答后便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影五,相反时青颜却是眉头拧得更紧了。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时青颜缓缓开口道:“影五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明宁宫。” “可否稍停一下,我想和我夫君坐同一辆马车。” 闻言,影五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在时青颜的注视下,他明白时青颜早就起疑了,遂无奈解释道:“时公子,事发突然,商匠师他现在不在这儿,不过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向您保证!” 时欢这时也抬起了头,皱眉问道:“事发突然?什么事?” 影五这回又不敢说话了。 但在时青颜和时欢两人担忧的目光中,最终他还是将李迁手下持有炸药的事情说了出来。 时青颜听到的时候面色大变,时欢更是满脸惨白,他哆嗦着嘴唇喊道:“停…停下,影五快停下来!我要去找李清越!” 影五手下动作却没有停,他满脸严肃地正色道:“时先生、时公子,恕属下尊敬不能从命!此刻即便是殿下和商匠师在这儿,恐怕也不会同意您们这么冒险地去找他们。” “你…你…!” 看着影五这般强硬的态度,时欢被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恐慌与焦急迅速冲上心头,他想也不想便拖着受伤的右腿,想要从车窗口跳下去… 时青颜见状忙冲上去抱住时欢,影五更是因为时欢的举动被吓到心口一窒。 时欢之所以能够逃脱,少不了他指导的安全跳车动作。可是时欢不久前已经跳过一次,膝盖也因此破皮受伤,如今伤口还未好,又打算再跳一次,这少不了会造成更大的身体伤害。 影五心中急切,但还是不肯松口答应时欢的请求。 时青颜虽然心里也很慌张,害怕商良出事,但他冷静得很快。只一边用力抱住不断挣扎的时欢,一边缓声朝影五道:“影五,夫夫本为比翼鸟,若是一方出了事,另一方绝不会苟活。如今你不同意让我们去找另一方,若真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你忍心看着我们俩悔恨终身吗!” “不…不是,我…” 影五被时青颜这番话说得心底一震。 他内心挣扎着,好久好久才顿下手中的缰绳。马车缓缓停下,后面紧跟着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驱车的暗卫有些不解地看向影五。 影五凛声下令道:“掉头!我们这就去找殿下!” 话一落地,时青颜与时欢不由相视一眼,一同松了口气。 马车掉头行驶,朝着皇宫另一方的宫殿而去… 太和宫是文武百官上朝觐见之地,同时也是李迁逼宫篡位之地。 … … 皇宫外满目苍夷,皇宫内尸横遍地,许多举着火把的侍卫四处搜寻残留的李迁党羽。马车很快被拦截下来,车外有人质问出声:“来者何人!” 影五将令牌展出,震声道:“属下乃太子之人,如今事态紧急需要去太和宫寻找太子殿下,还请左大将军放行!” 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纷纷抬头望向左大将军左川。 左川身量很高,面容坚毅。他先是伸手接过影五递过来的令牌看了看,又有些不解地瞄了一眼影五身后的马车,最后才严肃地开口道:“太和宫内如今叛军还未清剿完,且危机四伏,你们当真要进去?” 影五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见没有传出半分动静,最终也肯定地点了点头:“嗯,要进去!” 见警示无用,左川抬手放行马车进入其中,并在马车启动后也带着一列列将士奔走进去。 … … 而此时的太和宫内唯有麟王李迁与皇帝李懿两个人,李清越则领着禁卫军站在殿外,皆怒目而视紧盯着挟持皇帝的李迁。 李迁手持匕首扣捆住皇帝的脖子,两人一直往后面退去,直至李迁触碰到身后的主座时他才停了下来。 死死地盯着李清越,李迁冷笑道:“都别过来!你们胆敢向前靠近一步,小心本王把这老皇帝给直接解决了!” 弓箭手们闻言面面相觑,李清越亦是皱紧了眉头。 李清越厉声道:“麟王,如今你束手就擒还能够回头!孤劝你不要一意孤行!” “呵呵…” 手中的匕首又碰了碰皇帝的脖子,锋利的刀刃使得脖颈被划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李迁道:“还能够回头?怎么回头?都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呵呵…” 说着,他目光怨恨地盯向李清越,口中却开口朝着皇帝李懿道:“老皇帝,你听着,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皇位和虎符交予我!要么,你一命换一命,让李清越过来当人质!” 虽然被匕首压迫着要脉,但李懿丝毫不慌张害怕,反而还冷声一笑,朝着李清越高声喊道:“越儿,你别管父皇!就让这个不孝子给父皇陪葬算了!只是我走了以后,西陵国的江山就全权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 皇帝还在嘱咐着“后事”,然而李清越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绝不会让父皇出一点儿事! 李清越看了一眼身旁的将军,将军也朝殿外看了看,然后抿起唇朝李清越叹息般地摇了摇头,而此时高台上的李迁已经开始催促着李清越做决定了… 眼看着匕首还在往下压,李清越眸底闪过一丝慌张,不顾属下的安抚,也不顾皇帝的放箭命令,他径直上前一步,厉喝一声:“麟王,孤来做你的人质!你且先放开父皇!” 话落,李迁手中的匕首顿住,他缓缓勾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地挨近皇帝耳边,讥嘲道:“这才像样嘛,不愧是父皇最宠爱的太子,愿意以一命换一命!” 说完,他喝令一声,道:“李清越,你先将衣裳脱下,兵器卸下,否则这事没得商量!” 殿外,李清越抿了抿唇,在身后一众人愤怒且无奈的目光中,他抬手将外裳很快解了下来,再接着解第二件衣裳… 自家主子被反贼如此欺压,下属们早已是目眦欲裂。 商良赶到殿外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悲壮的一幕。 暗卫们压下喘气声,其中一位暗卫朝商良微微颔首道:“商匠师,我先去殿下身边。” “嗯,你注意安全。” 商良点点头,随即皱起眉,有些担忧地望向殿内高台。 高台上,皇帝明黄的龙袍早已被颈边鲜血染红,刺眼而又哀凉。 皇室中人血缘亲情最为淡薄,权利和地位乃是至高无上的信仰。 麟王李迁,终是走上了属于他自己的命运之道… 嫉恨太子,仇恨皇帝,对权势的渴求早已使得他丧失了理智。 殿前,暗卫泰然自若地走到李清越身边站定,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清越听完后神情不为所动,他微微点头,而后继续解开衣带。期间,他身后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比划出来的手势。 商良自然也看到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沉默地背过了身… 一袭中衣的李清越抬步迈入殿中央,他沉眉冷声道:“麟王,你先放开父皇!” 李迁皱起眉摇了摇头,接着厉声道:“先让你身后之人全部离开太和宫!” 此话一出,皇帝李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涨红了脸喊道:“别管父皇了越儿!你快下令放箭,替朕直接处理了这个不孝子!” 李清越身后的将士们闻言也皆是气愤得瞠目结舌,他们压下怒火,纷纷劝说李清越:“不可啊太子殿下!陛下他还在麟王手中,您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 … 李清越皱起眉,很快抬臂挥退将士。 将士们很是无奈,但出于对太子李清越的信任,他们还是依言一一退下了。 商良也随着众人走出宫殿。 宫外携带炸药的反贼早已全部捉拿,埋藏炸药的区域也已经被清理,太和宫内瞬间只剩下李清越、李迁与皇帝三人。 李迁冷声道:“你再上前三步!” 李清越不为所动,半分不肯退让,静心道:“你先将匕首丢了。” 两人都不肯退让。 僵持良久后,李迁紧咬牙关将匕首缓缓移开,只是手肘禁锢着皇帝的力度更大了些,使得皇帝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清越,你上前三步!” 李清越顺势而为踏出一步,待第三步落定,命令声也随之发出:“射箭!” 紧接着他便火速行至皇帝身边,几招手起刀落后,皇帝李懿被顺利救下,与此同时身手不敌李清越的李迁也身中二三箭。 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看向紧抱在一起的皇帝与李清越二人,还在疑惑宫殿外炸药怎么还没爆炸的李迁勾唇冷笑一声,他伸手摸索向身后的锦幔,而后便将外裳一掀,露出身上的炸药来… 锦缦后藏着火烛,火苗飞速向导火索靠近,这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使得皇帝与李清越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显然都没想到李迁竟然是连死都不怕了,竟然抱着这同归于尽的想法。 好在危急关头火苗被一支利箭射走,并没有点燃导火索。 将士们纷纷冲至殿内将麟王李迁擒拿住,李迁见所有的计谋都未得逞,遂准备咬舌自尽,但很快被眼疾手快的左川给脱臼了下巴… 时青颜与时欢等人赶来时皆面目惨白。 时欢狠狠松了一口气,双目含泪地隐在人群中望着李清越。 时青颜亦将商良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哪里受伤,他才紧紧抱住商良,抖着音调不成声道:“夫君…你没事…没事就好。” 商良同样紧紧抱住时青颜,下巴抵着他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轻柔地安抚道:“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青颜你别害怕,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世界有他最爱的人,他怎会轻易置自己于险困之境? 他明白青颜和时欢的返回,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若是爱人出了事,不亚于心中信仰的顷刻坍塌。 即便仅是为了不让青颜感到难过,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涉险。 只是这个世界不能崩塌,他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自然要选择维护机制。 因为,这个世界有他最爱的人,以及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认识的朋友、家人,都早已不再只是单纯的小说人物,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而他自己,也成了这个世界里可爱的小人物。 视线缓缓移向满面不甘的李迁,迎接李迁的将是皇帝李懿的滔天怒火。 至此,原著主要剧情冲突已经结束。 他和青颜再也不用担心世界的瞬间崩塌。 天空逐渐下起细碎的小雨,商良替时青颜挡着斜斜飘来的雨丝,两人牵着手指在雨中相视一笑,而后很快乘坐马车离开了皇宫,深藏这场宫变背后的功与名—— 作者有话说:前段时间内心秩序发生了很大变化,导致过去痛苦的记忆铺天盖地地席卷向我,使得原本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再加上写出来的情节与章纲有些出入,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所以我断更了许久,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声抱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会努力好起来的,也一定会好好完结的,爱你们。 感谢在2024-02-26 20:31:55~2024-03-15 23:5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业多的写不完、、、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宠他的第117天 经过两天时间的休整, 京城很快恢复了原来的安居乐业,只是百姓们私底下提及麟王谋逆造反时, 每个人都表现得心有余悸。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宫变,皇帝自是要给西陵百姓一个交代。 麟王李迁,最终被判处流放终生。 与原著中的结局一致。 与此判决结果一齐宣告天下的是,皇帝李懿准备提前退位了,并决定于年后让太子李清越登基为帝。 此皇示一出,顿时在西陵国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都知道太子李清越深受皇帝重视, 但却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宠爱太子,竟然会愿意提前退位。 不过太子文武双全的名声广为人知,故大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且对于新帝登基继位既眼含期待, 又心有不安。 不知道西陵国在新帝的统治下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强盛,老百姓的生活会不会蒸蒸日上, 这些问题顿时成了整个西陵国四处热议的话题。 而身处话题中心的李清越对此表示毫无压力, 此刻他正与商良、时青颜面对面地坐着闲聊。 李清越替在座几人一一斟了一杯茶后,抬头看向商良道:“商兄, 当日看到你出现在太和宫,我心中很是钦佩。” 顿了顿, 他又笑道:“朕自诩胆量不小, 故即便当时心里清楚麟王身怀炸药, 也并不感到畏惧。只是商兄为何也不害怕,竟会在知道麟王一党私藏炸药后, 还没有丝毫犹豫地赶去了太和宫,只为助我一臂之力?” 商良捏着茶杯的手指一顿,刚想开口说话时突然感到身周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直直压抑住他的喉口, 让他有话也只得直直憋住,半点也说不出口。 正当他疑惑为何说不出话的时候,身周这无形的压迫又瞬间消散了。 商良眨眨双眼,不解地皱起眉与时青颜相视一眼,结果竟然看到时青颜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并且还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时青颜贴近商良耳边,小声道:“夫君,待会儿我再和你解释。” 商良压下心底的疑惑,轻轻点头以作回应,并朝对面神情疑惑的李清越和时欢二人笑了笑,道:“因为你和欢弟都是青颜重视的人,故也是我所要重视保护的人。” “我就知商兄会如此回答。” 李清越敞怀大笑,并眼眸含情地看了身旁的时欢一眼,抚了抚其手背。 商良与时青颜相视一笑,心中仔细想了想刚才那样的情况发生的经过。 由于时欢在经过自己的同意后,早已和李清越提及过,这里是书中世界,且李清越与时欢二人是书中主角。而刚才自己是想和李情越说,主角在这个世界很重要,不能出大事。 难不成就是这个想要说出来的念头,是不被天道允许的? 这也是天道规则之一? 虽然隐约猜到说不出话的情形与天道脱不了干系,再联想到青颜从未正面提及过天道的存在,都是通过暗示来表明天道就存在于所有人身边,但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天道天道,既然这个世界存在天道,那他原来所在的世界会不会也存在天道呢? 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无解。 在刚得知天道存在时,他感到畏惧和不自在,感觉自己是被天道监/管的笼中囚,一言一行只能都只能够依照天道规律进行。 但到了如今,他已经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接受天道的存在,并认可天道的存在,只因天道约束的目的和他心中的理想愿景一致。 虽然还是会为青颜他们被天道安排的凄惨命运而感到不忿,但若是因为天道他才能够来到青颜的身边,来到这个世界,那他对天道应该心怀感激。 青颜已经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倘若不能和青颜相遇相识相知,他定会痛憾终生。 想到这,商良握着时青颜的手指不禁紧了几分。 时青颜不解地看了一眼商良,那双向来无波无澜的眼睛深处藏着丝丝不安,让他亦不自觉地紧紧回握住商良。 —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 与去年处境不安的除夕夜不同,今年的除夕大家都过得格外开心,就连不爱出门玩闹的三小只也欢欢乐乐地同卢非与莫锋一起去逛夜市了。 商良也早有打算,不过没有选择和大家一起出去游玩,而是拉着时青颜坐上提前安排好的马车。 马车内。 猝不及防被商良一把搂进怀里,时青颜有些被惊吓到,他握紧手掌轻拍了一下商良的胸膛,而后抬眸看向后者小声询问道:“夫君,我们今晚去哪儿啊…” 闻言,商良垂下眸子,与时青颜的视线交融在一起,而后目光缓缓下移,至绯色薄唇就再没移动过了。 在时青颜微微睁大的注视下,商良很快微侧脸颊,低下头吻了上去。 … … 两人吻得难解难分,商良抚着时青颜后腰的手掌亦是不断来回游移着。 直到时青颜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商良才撤回身躯,并伸手仔细地替时青颜理好衣裳,再抬起眸时,正好与时青颜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美人雪面微红似春水微漾,嘴角还带着些水色,衬得红唇愈发的艳,让人不禁生出一些旖旎想法。 商良不自觉喉结滚动,他取出手帕,抬手替时青颜温柔地擦了擦嘴角,轻声笑道:“青颜,我们今晚不回家了,好不好?” 声音在耳畔擦过,时青颜忍不住缩了缩脖颈,红着脸同样低声问道:“不回家,那我们去哪儿?” 商良但笑不语,一直到车夫喊了一句“到了!”,他才起身揽住时青颜的肩膀,两人一同下了马车。 除夕夜街道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很容易就会被挤来挤去。 商良半搂着时青颜,将时青颜保护得周全,一路上硬是没有让时青颜被挤到,感到半点不适。 穿过拥堵的街道,商良牵着时青颜进了一间客栈。 客栈不大,胜在环境清雅,淡香怡人。 时青颜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客栈里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唯有一个店小二在看到自己和商良走进客栈后,微笑着走近身来接待。 时青颜感到有些不解,又内心隐隐雀跃,他抬眸看了看商良。 商良笑着抚了抚他的脑袋,然后朝店小二道:“先带我们上去吧。” 店小二点点头,而后弯身引领商良二人上了阁楼。 时青颜被商良来回抚着手背,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不知道楼上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他和夫君每日忙碌奔波于生意,几乎没有时间能这么放下工作,出来一起游玩。 今日除夕夜,他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大家一起用年夜饭,然后再欢欢乐乐地一起逛逛夜市。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用完年夜饭后大家竟然不约而同地全都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一窝蜂地出了门。 当时看着厅堂内唯一在身边的商良,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夫君…他该不会又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果不其然,在看到被夫君包了场的客栈时,他就已经在心里确定了。 将商良二人带到楼上的一间房门前,店小二很快就先一步离开了。 看着时青颜微红的面颊和晶亮的眼眸,商良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时青颜,在他的颈侧轻笑道:“我的青颜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夫君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在时青颜微微急促起来的呼吸间,商良接着道:“青颜,你推开门看一看。” “嗯。” 时青颜点了点头,牵上商良的手,将房门轻轻推开来。 缕缕花香袭来,铺满鲜花的中央,一副展臂宽的巨型石雕静静竖立在中央。 时青颜在商良身边见过许多木雕,但石雕见的并不多,而且最主要是眼前的这石雕杂糅了浮雕与镂雕工艺,使得展示主体“星与月”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眼前。 月亮不是简单的一弯月亮,也不是常见的平面月亮,而是有着坑坑洼洼表面的立体小月球,其四周还有许多立体小星星点缀,显得很是精致生动。 时青颜不禁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双眼微微睁大,惊叹道:“这是?” “我记得在谈及宇宙星空时,你的双眼很是明亮。” 商良一边搂住时青颜,让后者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自己身上,一边笑着道:“夫君暂时还不能上天带你去看看真正的星空,但是我可以雕刻出一个月球模型给你。” 握着时青颜的手,商良带着时青颜轻轻地抚了抚小月球。 看着时青颜微亮的双眸,商良瞬间觉得自己这段日子来的辛苦都值得了。 “青颜,对我来说。” 执起时青颜的手,商良于其手背上吻了又吻,然后道:“在我的世界里,你就是我唯一的月亮,光明了我整个世界。” “青颜。” 商良有些动情地低头一口采撷住时青颜的唇,轻轻道:“我爱你。” 时青颜的面颊迅速红了个透,像是火烧火燎一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由耳朵起及遍全身上下,滚烫得不行。 看着不远处的小月球,时青颜只感觉心尖都有些烫得颤抖。 … … 商良笑着将窗户打开,两人于窗边坐下。 替时青颜取了两块点心放在小蝶上,然后商良又斟了一杯酒品了起来。 时青颜看了一眼点心,又看了一眼商良品酒时微扬的下颌,情不自禁地开口请求道:“夫君,我也可以喝一点酒吗?” “什么?”商良难以置信地放下酒杯,有些惊愕地看向时青颜。 时青颜微微红了脸,又说了一遍:“夫君,我想尝尝你喝的酒。” 商良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自己能够饮酒是经过青颜默许的,但是一向厌恶酒的青颜如今开口说要喝酒,这真的让他很是惊讶。 也不知道青颜的酒量好不好? 商良担心时青颜酒量不好,便只倒了一小杯给时青颜尝尝味道。 美酒入喉,微微甘甜中带着燃火般的热情,迅速充斥满喉与胃,让人觉得有些晕乎。 时青颜原本微红的脸更红了些,他舔了舔唇角,朝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的商良笑道:“还不错,我想我可以再来一些。” 商良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又替时青颜倒了一杯酒。 这时窗户外大朵烟花骤然绽放开来,耀亮整个房间,让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因为初次尝试,时青颜喝了几杯后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看着时青颜困顿的双眼,商良宠溺地笑了笑。他放下酒杯,揽着时青颜朝床头而去… 不知道是否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今晚的青颜格外主动热情。 最后二人不知道闹腾到多久,才相拥而眠。 商良心想:看来以后自己可以去买些美酒囤在家中地窖,他真是爱惨了醉酒的小青颜,简直比美酒还要可口—— 作者有话说:我的状态好起来了,会坚持每天码字的!爱大家! 感谢在2024-03-15 23:51:29~2024-05-09 23:0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eply.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业多的写不完、、、 40瓶;Reply.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宠他的第118天 年后李清越登基, 西陵国上上下下都在暗地里猜测新帝会有什么举措,会不会因为年轻气盛而急于表现自己, 给所有文武百官和百姓们来一个下马威。 出乎意料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太上皇李懿在位时一样,新帝李清越每日按部就班地上下朝,简直平静得令人发指。 百姓们因为不清楚新帝的品性,故猜测不到新帝的想法,但朝堂官员们却在暗地里日日感到焦灼, 总觉得如今的安稳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依他们对新帝的了解,新帝李清越有勇有谋,向来说一不二,且对于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所以他们才不相信新帝登基后对于一国的形势发展掌控没有半点想法。 而事实也是如此。 李清越与时欢将时青颜送来的现代传记好好地看了一遍,又深入研究了一番, 还多次请教江紫溪与商良二人, 几人为新规的制定日思夜想着。 新规的制定大都趋向于现代性别平等的法律条款,但因为社会思想形态的固化, 故这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还需要循序渐进地来完成。 … … 四月。 春雨绵绵, 绿意复苏。 长达半月的劳碌奔波后, 商良与时青颜一一下了马车, 抬眸看向头顶的匾额——“太守府”。 府门前的几位守卫见状,马不停蹄地走到商良二人面前恭敬地问了声:“敢问二位可是商匠师与时公子?” 商良微微颔首, 并取出杜光给予的令牌交给守卫。 守卫很快带着商良等人进入太守府厅堂坐下,并恭敬道:“诸位稍等,大人马上便会回府。” “有劳。”商良朝守卫点点头。 二人等了一会儿,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杜光忙完公务后便回府了。 杜光人未至声先到,门外传来洪亮的大笑声,“商弟,时公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二位盼来了!” 商良与时青颜连忙一同起了身,朝门口而去… “杜大人,许久不见。” 商良与杜光拥抱一瞬,而后三人才一同又走回位置上坐好。 几人寒暄一番后便去用了晚膳,在晚膳结束时杜光似叹气般地再次问了句:“当真不在这儿多住几天了?我还想着定要陪你们多逛逛多走走呢,让你们看一看渡风县城如今的风光…” 没了鱼肉百姓的王横,渡风县在杜光的治理下愈发富强起来,老百姓的日子变得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 在来的路上,商良和时青颜都注意到街道两旁建了许多青砖高宅,不仅酒楼林立,小摊铺面也都是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商良大笑道:“哈哈,来日方长,杜大人不要感到惋惜,我和青颜已经决定好了今后定会回来长住的,届时咱们就能够经常小聚了。” 一旁的时青颜也微笑安慰杜光道:“不错,即便我和夫君去了盛京城,我们也可以和杜大人书信联系。况且,我们今后还会经常回来的…”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真是年轻有为啊…”杜光跟着笑了笑,对于商良二人眼底满是欣慰与赞赏。最后他又面向商良道了句:“商弟,我很期待你今日提起过的愿景,等你去实现。” 商良依旧谦逊地笑着回道:“那我必然不能辜负杜兄对我的期望!” 他和青颜此次回渡风县是由于清明临近,就想着一同回村祭拜时父时母。 只不过二人的生意红火,都忙得难以抽身,所以只能在清明祭拜结束后,便再匆匆赶回京城,不能长住也实非他二人所想。 在杜光的目送中,俩人很快上了马车前往依水村… “呼吁————!” 马车徐徐停下。 商良二人依次下了马车,只是这一回商良的臂弯间还多了一样物什。 车夫被嘱咐守在马车旁等待,两人相视一笑,携手朝其中一个方向越走越远… 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洁白杏花,间或夹杂粉红浮跃。阵阵微风拂过,脚下漫无边际的杏林小道似流动在花海中,随着花波荡漾,让人不由沉溺其中。 时青颜抬眸看向商良,唇角微微上扬… 去岁春满杏林时,他被商晚成压迫着成了婚。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于强硬压制中他被迫失身毁了清白,胞弟遍寻解救之法,却只能最终含恨隐泪地目送他被压入花轿,与那始作俑者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夫。 时青颜至今还记得,曾在花轿中时他恨不得咬舌自尽,以结束心中绵延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但所有的痛与恨都在轿外胞弟的一声声哭喊声中,一丝一点地被自己给生生撕碎,再一寸寸地含泪吞入腹中… 他不能死,也绝不能轻易地放弃生命。 若就此结束一生,那胞弟将活在一辈子的悔痛与仇恨之中。 即便是为了胞弟。 他这般想着… “前方不远就到了!” 耳边蓦地传来愉悦的声音将时青颜飘远的思绪渐渐唤回,他抬起双眼,正巧撞入商良含笑的眸光中。 那眼眸中的暖意像是灼烈的日光,将那些不堪入目的、冰冷刺骨的黑暗回忆瞬间点燃,悲伤沉痛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深刻入骨的痕迹。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商良将臂弯间的琴具紧了紧,他握了握时青颜有些冰凉的手指,蹙眉问了声:“青颜,你是不是走累了?” 时青颜牵起唇角,微微摇头,道:“没有走累。” 说着,他走进商良身边,取出帕巾替后者擦净脸上的汗,并在最后结束时踮起脚尖,于商良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夫郎的突然献吻使得商良有些错愕,他眨了眨眼,神情迷茫又火热地看向笑眼盈盈的时青颜。 时青颜忍住笑意,附在商良耳边低声解释道:“奖励你的。” 琴具本就重量不轻,一路走来即便商良力气不小,但也会疲累的。 沉浸在这个吻中的商良很快反应过来,他同样微微低下头,附在时青颜的耳边说了句:“那是不是应该还有其他奖励?为夫觉得这…” 说着,商良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有些意犹未尽地接着说完剩下的话:“还有些不够啊…” 时青颜飞快红了耳尖,他看向不远处的凉亭,只装作听不懂,咳咳嗓子正色道:“夫君,我们快些走吧。” 看着前方步伐陡然加快的小夫郎,跟在后面的商良禁不住闷笑一声。 … … 春意阑珊,杏林微暖。 缕缕琴音穿梭流动,似平静清澈的溪泉流淌过脑海,使得听者不知不觉融入其中… 初始时琴音低沉、压抑,仿若一座难以摧折的坚固牢笼,无法逃脱,也不得解脱,让听者不自觉融入其中,仿若身处于黑暗无边的深渊。 想逃,发现无处可逃… 欲避,却始终避尤及之… 跑不掉,退不得。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得是多么让人感到绝望的境遇啊。 商良蹙着眉,一颗心也跟着仿若沉到了谷底… 突地,琴音一转。 似惊疑,似躲避,上下跳动的旋律传递着曲中人的慌张与试探。 “锵!” 一声似惊石落下水池中,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跳跃不定的琴音逐渐平缓下来,琴音逐渐平和,却又糅合进了与先前不一样的音律。 像是萌生的春种,初绽的桃花,消融的冰雪,让人听得五官六腑都逐渐被抚慰舒畅。 音色柔和,带着希冀与喜悦,似温柔的溪流流淌过心扉,闭目倾听的商良缓缓舒展眉宇,感到浑身如暖洋流淌过一般,他一边摩挲着指尖,一边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琴音里没有悲伤,亦没有哀愁,只有间或流溢出的欢乐与生机。 青颜的琴技又精进了许多,这琴谱也是青颜自己亲手作的,即便自己五音不全,平日里对于音乐没怎么接触,也还是能感受到琴音律动中的情绪。 乐有魂,方能打动人心。 想到这,商良缓缓抬眸望向坐在凉亭中央的人儿… 而始终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时青颜并没有感受到商良深沉炙热的目光,他安安静静地捻弹着琴弦,细长玉白的指尖时轻时重地抚过琴弦,动作缓慢而柔软,音律却逐渐升高。 战意渐起,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急急切切,却又沉稳有力。 不知过了多久,高音缓缓消止,趋于平稳宁静,但其中蕴藏着的力量恰似那燃不尽的野火,春风吹又生… 一曲终了,商良还有些没有缓过隐身来。 这曲中人,曲中事,不正是他们自己吗?! 时青颜含笑的声音似在身边,又似从天边传来。 “夫君,此曲名为《逢春》。” * 等到了依水村,商良二人携着车夫前往陈家,这段日子他们会住在陈家。 早在离京前商良就寄了书信给陈齐。 依水村距离京城颇远,回一躺依水村不容易,他这次回来还打算把时父时母的坟头修缮一番,不然风吹雨打的,坟土容易流失,但若是用青砖在坟包周围加固一圈,便会减少泥土流失。 陈家人早就把房间收拾了出来。 “许久不见,看到你们回来了,我娘肯定会乐呵极了。”陈齐一边帮商良几人从马车上取下行李,一边笑着开了口。 只是陈齐虽然是笑着的,但几人不难看出他面上难掩的浓浓疲惫。 商良张了张嘴,看向陈齐正想出声询问,后者却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道了句:“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咱们先进屋说话吧。” 商良与时青颜互视一眼,而后一前一后点了点头。 刚踏入院门,商良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药味,而陈涓仪正抚着圆润的孕肚缓缓低下身,伸手准备去掀药罐上的盖子… 陈齐见状皱起眉,忙大跨步走上前先一步将陈涓仪拉远了些,并担忧地低声斥责道:“不是说了你有了身子就要仔细些吗?怎么又来碰药罐,也不怕被烫到…” 突地被责怪,虽然委屈,但陈涓仪还是顾及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红了眼眶,有些着急道:“可是娘亲一直在咳嗽,我就想着看一看药汤熬好了没…” “药才熬煮上,当然还没好…”陈齐看向走出房门的男子,拧起眉道:“弟夫,你先带涓仪回房去,免得他染了疾…” 男子高高瘦瘦的,一副羸弱书生模样。 他点了点头,看向商良与时青颜笑了笑,而后才扶着陈涓仪朝另外一间房而去。 陈涓仪确实是有些累了,眼下还有些青黑,他同样也看了一眼商良与时青颜,勉强扯起一抹笑,道:“都忘了给青颜哥哥和青颜哥夫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夫君,罗旗。” 虽然不常回依水村,但陈涓仪是村里少有会识字的哥儿,故商良二人与陈家常有书信往来,信上有提及到罗旗是镇上的私塾先生。 罗旗对陈涓仪一见钟情,二人情投意合,相识不久后便定亲成婚。 商良二人由于当时生意实在走不开,便让徐才带着贺礼回到依水村祝贺仪哥儿二人,故这会儿也是第一次见到罗旗。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商良便让罗旗先带着陈涓仪回房休息去了。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商良收回视线,他皱着眉朝陈齐走去,开口便直接问到眼下最为关键的问题,“陈奶奶的病情很严重?” 这话刚落,一旁的时青颜手指紧了紧,他同样看向陈齐,明明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得到他深切的担忧。 书信报喜不报忧,仪哥儿从未在信上提及过陈奶奶的身体状态。 若不是这次回依水村为了清明祭拜,他和夫君都将不会得知陈奶奶病重到如此地步。 陈齐摇着火扇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看了一眼商良二人,最终轻叹一声气,沉重地点了下头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镇上的大夫我早已请了个遍,但对于我娘身上的病他们全都束手无策,且无一不在隐晦地告诉我,他…他们说…说我娘福气好,夸我有能力,还说许多老人家走的时候,年岁都…都没有我娘…” 说到后面,陈齐早已是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而商良与时青颜也一同陷入了静默,再没有开口说话。 即便是再长寿的老人,但到了该到的年纪几乎都是痼疾难医,回天乏术。 生老病死,这是无法改变且必须遵循的自然规律。 陈齐鲜少落泪,但此刻在商良二人悲伤沉痛的目光中,他这才终于忍不住卸下这么长时间以来在胞弟等人面前的坚强,放肆又压抑地小声哭泣起来… 时青颜眼角也浮现出一丝泪光,他轻轻别过头,抬起袖子遮了遮双眼,并下意识地握上了商良的手。 感受掌心中的微微颤栗,商良握紧了时青颜的手,借此给予时青颜无声的安慰与力量。 陈老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给予自己帮助的人,身上有着绝大多数老人都具备的善良与无私,以及对晚辈的宽容。 别说此刻他自己心里都难受得慌,更甭论长久以来备受陈家照顾的青颜了。 青颜… 商良宽大的手掌抚上时青颜的后背,无声垂下眸看了后者一眼。 时青颜紧咬唇瓣,此刻面色苍白,平日清淡的双眼此刻俱是无措,以及细微的恐慌。 商良心底不可抑制地起了些怜惜,他轻轻揽住时青颜,后者也不由自主地贴近他的胸膛。 青颜,有我陪着你。 第119章 宠他的第119天 许是听到了动静, 屋内传出一阵咳嗽声,“咳…咳咳…老二啊, 外面怎么了?咳咳…是…是有人来了吗?” 听到声音,陈齐连忙抬袖将眼泪擦了擦,而后朝着商良二人扬起一抹笑,“走吧,咱们进屋里去说话,我娘在家天天念叨着你们呢。” “嗯。” 二人很快收起悲伤的心绪, 紧随陈齐身后迈进屋里。 陈奶奶住在院内的正屋,可即便是最好的正屋,面积依旧没有多大,黄土夯实的房子里充斥着浓厚的药味, 药味并不刺鼻,但却让商良和时青颜本就沉重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躺在床上的陈老太脑袋后面垫着个枕头, 她吐息微弱, 那双浑浊的双眼在看到商良二人走进来时瞬间明亮了几分,苍白的面色也泛出些潮红。 “回…回来了啊…” 陈老太手臂使了使劲, 双手撑着床板,激动得当即就想坐起来。 几人见状慌忙走上前, 急急阻止陈老太起身。 “陈奶奶…”时青颜隐忍着眼中的酸意, 坐到床边握上陈老太苍老枯瘦的手。 因为身缠重疾, 陈老太身体凉的很,即便盖着厚实的棉被, 手也依旧冰得不行,时青颜便一直用自己的双手裹着她的手,想让她暖乎起来… “颜哥儿,我的乖哥儿…” 陈老太欣慰地朝着时青颜笑了笑, 很快她慢慢转动眼珠,看向时青颜身边的商良,“商…商小子。” “晚辈在。” 商良蹲下/身,朝着陈老太缓缓靠近了些,他身材高大,蹲着正好能够让老人家不费精力地平视自己。 “你…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陈老太拍了拍时青颜的手,而后抬手朝商良伸去, 商良迅速握住陈老太的手,听着后者继续说话。 不知是不是激动使然,陈老太的声音听上去比先前明朗许多,“商小子,咳咳…你不是说京城的生意很忙吗?突然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陈老太病入膏肓,显然是忘了清明临近。 商良摇了摇头,然而还不待他开口,就见陈老太唤陈齐走去床头柜拿东西。 陈齐依言打开柜门,将柜中抽屉的锁用钥匙打开,最后从中拿出一个木盒来。 木盒厚重,外层涂着黑漆。 商良和时青颜甫一看到木盒便微微睁大了双眼。 这…这不是先前仪哥儿成亲时,他们托徐才带给陈家的银子吗? 因为时父时母是外来人,故二人还在世时在村里走动的人家并不多,至于陈家则是陈老太见时家夫妻过世,留下的两哥儿小小年纪,可怜的紧,这才在往后的给予照顾中与时青颜两兄弟亲近起来。 眼下时青颜他们的日子过得好起来了,自然是要回报恩情的。陈家若出了事,他们远在京城无法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忙,故才想着留些银子给陈家应急。 可没想到这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这笔应急银子确是半分未动。 商良与时青颜有些错愕地面面相觑。 陈老太让陈齐将木盒交给商良,并拍着时青颜的手安抚道:“出事了别怕,咳咳…你们留给我的银子奶奶还一直收着呢,快拿去用…” “陈奶奶…”时青颜闻言瞬间落下泪来。 自从没了爹娘,他和欢弟便一直受陈老太照顾,能够磕磕绊绊地长大成人,这其中少不了陈老太的功劳,而他心中也早已把陈老太当成了自己的亲奶奶。 可如今日子才刚好起来,陈奶奶她怎么就…怎么就… 泪水打湿了被褥,陈老太见状又慌又乱,她粗糙冰冷的手指抹上时青颜的脸,想要把眼泪擦干,边擦还边急道:“咳咳咳…不哭不哭,乖颜哥儿,怎么还哭了呢,不哭了不哭了,奶奶等会儿去煮糖水给你吃啊…” 许是心神混乱,陈老太竟把时青颜看成小时候的模样了,说着说着,她便想下床来… 众人见状连忙拦住陈老太,而时青颜也是被陈老太的举动给惊得立刻将眼泪擦干,并笑着说:“奶奶,我好着呢,刚刚逗您玩的。” 见时青颜除了双眼有些红,语气微微哽咽外,倒真没有再哭了,陈老太这才又放心地躺了回去,拉着时青颜的手问东问西… 陈齐在一旁看着,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喊了一声商良,商良点点头,而后二人一同走出屋去。 刚出屋门,陈齐便像是受不住一般,直接在屋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了。他捂着脸,好半晌才抬起头,朝着商良面色恍惚地笑了笑,声音痛苦道:“商兄弟,我娘她…应该没几天了…” 商良也知道陈老太如今这般模样并不是突然病好了,倒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心口隐隐有股窒息的酸涩,商良同样也坐了下来,他拍了拍陈齐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陈二哥,仪哥儿他如今有身孕,你得振作起来。” 看着商良隐有痛色的双眼,陈齐怔了怔,很快心思明悟几分。 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过于痛苦,否则真到了娘亲仙去的那一日,陈家会乱了套。 陈齐很快站起身来,朝着商良鞠了一躬,而后便先离开了。 商良回眸看了一眼坐在榻边的时青颜,心道:“青颜,好好珍惜与陈奶奶最后相处的日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商良让时青颜和陈涓仪多陪陪陈老太,而他自己则去找了村里擅于修缮坟墓的老人,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务必将时父时母的坟修好,并立好碑。 其他的时间商良则跟着陈齐忙来忙去,二人去镇里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还打听好了做白事的仪仗队。 这其中大部分的花销是商良垫付的,陈齐为了这事还和他拧拗了许久,最后见实在干涉不了他,便也只能无奈受了他的心意。 * 回到依水村后第三日的清晨,陈家正屋内传出哀恸不已的大哭声。 “娘…娘啊!我的娘啊!你怎么就走了啊!!娘!!娘…你快回来吧好不好!!” 哭喊声低沉压抑,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听了潸然泪下。 商良连忙下了床将披风拿过来给时青颜披上,二人一同朝正屋赶去… 刚进了屋,后脚陈涓仪和罗旗亦是浑身凌乱地匆匆赶了过来,陈涓仪快速扫了一眼床边跪在地上的陈齐,而后直直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陈老太。 老太太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笑意,像是还在做着美梦… 陈涓仪刹时泪如雨下,泪水似黄豆大小一颗颗滚下,他软了身子,若不是一旁的罗旗扶着,此刻怕是早已跌落在了地上! 商良心底也似压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很不好受。 不过也明白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他先是扶着神色怔怔的时青颜到一旁的凳上坐下,抱住后者轻声说了句:“青颜,你想哭就哭吧。” 时青颜抱着商良,抓着衣裳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明明…明明昨日陈奶奶还喝了不少排骨汤来着,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呢。 他想哭,但双眼酸胀得落不下泪来。 看着陈齐已经哭到快要晕过去,时青颜张了张干涩的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字一顿道:“夫君,陈奶奶她走的安详,这也算是幸事一桩。如今涓仪还怀有身孕,陈二哥也悲痛欲绝,我想,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商良一愣,很快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他放开时青颜,先是让罗旗扶着悲伤过度的陈涓仪回房休息,而后将坐在地上还在发愣的陈齐一把拉了起来,“陈二哥,老太太她是去好地方享福去了呢,你可别因此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不然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心。” 陈齐早已回过神。 他把面上的泪水胡乱抹干净,随后点点头,苦笑道:“你说的是,我娘最看不得我这样,小时候哭闹时总被她瞪着眼骂。” 见陈齐很快想明白,商良心下松了口气。 他嘱咐时青颜也先回去休息,老太太的后事他会帮着陈齐一起操办妥当。 临走前,商良有些忧心地看了眼时青颜,时青颜唇角微微扯了扯,小声安抚道:“夫君你不用担心我,我等会儿去陪陪仪哥儿。” “嗯,那你多陪陪他。” 商良摸了摸时青颜的手,“我和陈二哥等会儿就回来。” 时青颜微微点头。 等到商良二人出了院门后,时青颜坐在陈奶奶榻前静静凝视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开始替老人家将衣裳收拾整齐。 手指拂过鬓边微乱的白发,看着陈老太面上的微笑,时青颜心想:老人家临走的时候一定是没有遗憾的… 满腔的悲伤竟然逐渐消融。 收拾好后,时青颜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最后才起了身朝陈涓仪的卧房而去… 另一边,商良和陈齐也喊到了村子里提前打过招呼的老伙计,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往陈家。 红喜事,白喜事,白事亦是喜事。 到了陈家,很快,收拾遗容的老妪给陈老太换寿衣,整理遗容,抬棺材的跟着陈齐去了镇上抬棺材,剩下的人则开始布置灵堂… 众人干起活来有说有笑的,这使得房间内听到声音的陈涓仪两人心里更难受了。 时青颜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罗旗在好好叮嘱过陈涓仪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后,也早就去外面帮忙了。 陈齐和罗旗作为陈老太的儿子和儿婿,就在外头忙活灵堂接待与采购办席的事情,商良则临时充当账房先生,坐在账房里记着白事簿。 他一边记着白事的进出,一边听着身边其他人说话。 来的人大多是村里的老人,因着如今是陈老太的大事,众人便围绕着陈老太的事,陈老太家里的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说起来依水村还是个百户大村,其中以陈、黄、刘三个姓氏为大姓。 陈老太是依水村陈家族谱中的人,不过陈老太的夫家并不属于依水村陈姓一脉。 有一年外地发了大水,淹死了不少人,陈老太的夫家陈贵生就是那会儿逃到依水村来的,当时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弟。小弟比陈贵生只小了两岁,是个哥儿,名叫陈群。 陈群长得白净漂亮,刚成年就被镇上驿站里临时住宿的商人给瞧上了眼,在经过陈贵生的同意后,二人简单成了个婚,不久后陈群就跟着商人离开了依水村。 再后来,陈贵生上了陈老太家的门,做了上门女婿。 两人成婚不久后,陈老太先后诞下两个男婴。大儿子陈平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后来不幸染了伤寒,小小年纪便去世了。 两口子悲痛欲绝,几度想过不再轻易生养孩子,就把二儿陈齐好好地抚养长大。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陈齐二十岁时,夫妻俩又得了个老来子,这老来子便是陈涓仪。 有过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陈贵生二人把陈涓仪看得和宝贝似的,甚至还特意去请了村里的老秀才来屋里教陈涓仪识字。 原以为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直到有一日,陈贵生做农活时意外闪到了腰,他当时只以为是小事,瞒着家里人没有说,却没想到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以至于没挨过当年的除夕就匆匆离世了… “唉,贵生大哥也是个可怜的,多亏得桂香姐能干勤快。现在一看,齐小子和仪哥儿都养得这么大了,仪哥儿去年也成了亲,也算是了了桂香姐的一桩心事…” 老人口中的桂香姐就是陈老太陈桂香。 “是啊,桂香她确实勤劳肯干,也吃得了苦,把两个孩子拉扯长大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这齐小子还没成家呢?” “哪成的了啊?陈贵生去世的时候,齐小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但那时陈家不算富裕,办了场白事就没几两银子了。再后来陈家攒好了聘礼想要去黄铁三家定亲,你们应该也都知道,那黄铁三家的闺女…” 说到最后,几人纷纷闭了嘴,还有一个老人偷摸看了眼房门外,见陈齐离这离得老远,这才松了口气,好歹说八卦没叫正主听个正着。 陈齐和黄家闺女的事情,众人没再重新提起,他们说着笑着,很快便聊起了村中其他八卦… 商良在一旁默默听了一耳朵,他记在心里,也没有好奇去追问。 第120章 宠他的第120天 虽是到了四月, 但入夜后还是泛着些微凉意。 堂屋早已布置成了灵堂,棺材摆放在正中央。 依照村里的习俗, 棺材必须在灵堂内摆放整整七天后方能下葬,此为“停灵”。在这期间,孝子贤孙需得在灵堂中守夜,等待逝者的亲朋好友前来吊唁。 早在白天时陈齐就已经去了陈老太娘家,也就是他的外祖母家报了丧,故这会儿到了夜晚, 不论是得到消息早的,还是后来才收到消息的人,都已经披麻戴孝站在灵堂中或站或坐着。 陈齐的外祖双亲早已过世,这会儿来的亲人都是些舅父姨母。 陈桂香生前为人处世都不错, 和村中邻里相处的好,鲜少与旁人有芥蒂, 这会儿一听到她离世了, 不少与陈齐家走动过的人都来吊唁了一番。 陈齐陪着两位舅父说话,而陈涓仪则在另一边招待姨母们, 还没说几句,众人的眼眶都红了许多, 在油灯的照耀下隐隐浮现出泪光。 因为陈涓仪身子重, 大家怕他守夜伤到身子, 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陈老太若是还在, 必定也不乐意陈涓仪这么辛劳,所以众人好说歹说,把他给劝着回了房间歇息。 陈涓仪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下什么饭菜,只喝了几口稀粥, 这会儿看着不免有些憔悴,他朝亲人们点点头,道:“我会仔细注意身子的,这就回房去。” 不过虽然心里难受,但陈涓仪心里还惦记着时青颜,在回房前,他走到时青颜身前,哑着嗓子喊了声:“青颜哥哥,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他这么一喊,虽然声音很轻,但一直关注着陈涓仪的舅父姨母们很快就注意到了时青颜,再定睛一看,哦哟!村里何时来了这么一个神仙小郎君?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询问,“这哥儿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他那身上的衣裳料子看着就贵,不像咱身上穿的这粗布…” “听仪哥儿喊他青颜,难不成是颜哥儿不成?” “颜哥儿不是和商家小子去了外地吗?怎么会在这里…” “… …” 正说着,众人看到时青颜突然抬起头,和陈涓仪微微摇头道:“我在这等商郎,你先去歇息,不必担心我。” 陈涓仪知道商良这会儿还在账房忙,感激地看了一眼时青颜后,他才和罗旗转身离开… 等陈涓仪走后,舅父姨母们才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们张大了嘴,面色怔怔道:“还真是颜哥儿啊…” “瞧如今这模样竟是比以前还要俊几分。” “颜哥儿这腿貌似也好了?” “腿瘸了还能治好吗?怕不是神医治的吧!” “啧啧,商家小子如今可真是了不得,若是老里正还在世的话,恐怕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众人纷纷感慨不已。 看样子商家那个小赌鬼真的改邪归了正,不仅肯花心思治好夫郎的腿,而且还把夫郎养得格外的好。 陈齐见状心思一起,又把商良出钱替陈老太买棺材、买花圈挽联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嘴,这回舅父姨母们一听,瞬间对商良两夫夫心里多了许多感激,也没再去多讨论商晚成以前做过的错事。 … … 账房的事情一直忙碌到深夜,村里人大多认得商良,在看到商良提笔工工整整地记着账时,不少人心里都是五味杂陈,既惊讶又嫉妒。 这商晚成不仅得了老神仙指导会做雕刻,现如今竟然还能识字写字? 真真是奇了怪了! 怎生这老神仙就只瞧上了商晚成,而瞧不上他们这些人呢? 也没听说过村中除了商晚成,还有其他人得到这样神奇的机遇啊。 况且商晚成原来还是个赌鬼,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让人瞧得上眼的,难不成是老神仙被猪油蒙蔽了心智? 这话众人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半点没有说出来,就怕老神仙听了生气,降下神罚… 商良不知道身边人怎么想的,接替账房活计的老秀才让自己先去休息,他这才起了身,慢悠悠地打了个哈切,朝着房内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出了门去。 棺材未闭棺,离得近了还可以遥看一眼。 商良在人群中找了找,很快就寻见孤孤单单坐在灵堂角落的时青颜,他立马抬步走了过去。 “青颜,我忙完了。” 弯下腰,商良替时青颜理了理披风,而后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见商良忙完了,时青颜连忙起身去倒了杯茶水,他递给商良,轻声道:“先前我想进账房看看你,但被大伯们拦在门口了,他们说账房重地,不让进人。” 商良知道夫郎这是怕自己太累了,他一口气喝完茶水,解释了一声,“这里人多杂乱,大伯们也是怕账房出事不好追究。” “嗯。” 时青颜点点头,轻轻靠在商良的手臂上。 商良顺势揽住时青颜,小声问,“是困了吗?夫君带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青颜定是清晨起床后就没有休息过了。 想到这,商良不由怨起自己来,在账房忙活了大半天,忘记和其他人说一声帮忙照看一下青颜了。 时青颜闭着双眼微微摇头,略微困倦地道:“夫君,我不想去休息,我想给陈奶奶守夜。” “那我陪着你。” 商良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他揽着时青颜稍微动了动,只为了让后者靠得更舒服些… 灵堂里的其他人早就在商良走出账房时就注意到了他,别说那通身的气质不同于乡下的泥腿子们,就是那高大的身形,让人想不注意到也难啊。 看着小夫夫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给陈老太守灵,众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晚点儿陈齐也起了身,走去房里拿了床褥子来。 灵堂里,商良将褥子盖到时青颜身上,确定没有哪里遗漏,最后才搂着自家夫郎,靠在土墙边沉沉地闭眼睡了过去… * 七日时间很快过去。 到了出殡这日,商良和时青颜也戴上了白布,跟在孝子贤孙身后一同上了山,远远地目送陈奶奶入葬。 墓地是风水老人提前看过的,位置距离时父时母的坟墓不远。 商良先前找人修坟出的五十银两并不只是需要修缮时父时母的坟墓,其中还需要给陈奶奶封土成坟。 五十银两对于村里人来说不算是小数目,别说修两座坟、建一座坟,便是修五六坟都还有剩余,修坟工权当是把商良看做了冤大头。 商良也不在意多付出的银两,他只要求修坟工务必在清明前保质保量地完工。 等到完工后,他和青颜也该回京城了。 毕竟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在京城的家人们过得如何,生意有没有出现问题… 陈奶奶入葬后的第五日便是清明。 去年时青颜因为念着时欢,没有和商良一起回来扫墓,而今年回来扫墓,这次却又多了一座需要扫的坟。 因着陈齐有时候上山会过来除杂草,故杂草不多,很快就清理完毕了,这会儿商良便将香烛点上,而时青颜也在坟前摆放供品。 新立的两座墓碑上分别镌刻着“慈父时坚之墓”,“慈母关秋之墓”,最后面是“孝子时青颜、时欢,孝儿婿商良敬立”。 两人跪在地上烧了不少的纸钱,等到纸钱燃尽,最后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又静静站了会儿,商良和时青颜这才下山离去。 回去的路上,时青颜抿了抿唇道:“夫君,我昨晚梦见爹娘了。” 商良摩挲着时青颜的手指,侧过头笑了笑,“哦?岳父岳母竟然托梦给我家青颜了?他们有和你说什么话吗?” 对于商良的用词,时青颜即便是听了很多遍,依旧还是红了脸。 他点点头,停下脚步,而后贴近商良耳边,小声道,“爹娘他们和我说,若是遇到让我感到满意的人,就好好地和他过日子。爹爹还说,只要夫妻二人真心相爱,是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 这些话让商良不知不觉想起了时父时母的生前事。 若不是时老爷从中阻拦,爹娘两人肯定会过得幸福无忧,而青颜和欢弟也会一辈子顺遂平安。 他内心有些感慨,低头见夫郎的眼尾有些发红,心中一紧,连忙笑着转移话题,低声打趣道:“那不知小神仙有没有遇上让你感到满意的人?” 回村住的这段日子,村子里都传遍了,颜哥儿现在长成神仙模样了! 哦不对,可比那神仙还要好看几分呢。 嗓音低沉,还有热气拂过,这会儿连耳尖也红了起来,时青颜微微瞪了瞪眼,有些羞涩,“夫君…” 商良见状笑得欢快。 很快时青颜冷静下来,他抱住商良劲瘦的腰,轻轻回了句:“遇到了,就是你,商良。” 商良止住笑意,同样也抱紧了时青颜。 * 临行前几日,众人聚在一起说着话。 “陈二哥,涓仪,我想着让你们去京城去,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如今生意忙,店里还缺不少人手,其他人我们都信不过,就想着你们过去了搭把手,大家一起把生意做红火。”时青颜看着陈齐和陈涓仪,语带恳求道。 先前商良便和陈齐几人提过,让他们去京城做工的事情。 不过或许是因为放心不下陈老太,故陈齐他们一直犹豫不决。 现如今情况不同了,商良和时青颜便想着再把这件事情拿出来一问。 倒不是因为做生意找不到人手,而是由于承受过太多陈家的恩情。陈齐必然不会受他们的银两,他二人无以为报,只想着能够尽己所能地让陈家人过得轻快些。 村里人大多靠做农活维持生计,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年到头耕种的粮食,缴纳完粮税给官府后,剩下的除了自家吃用,其余赚的银子基本只够日常花销,压根攒不了多少钱。 但若是去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罗旗和仪哥儿可以学做掌柜,一同管理店铺账本,而陈齐也可以去作坊里面当个管事,光是一个月的月钱便至少有二十两,最主要是比起做农活来轻松许多。 陈齐和陈涓仪相视一眼,并没有因为时青颜说的话感到惊讶,一旁的罗旗则是因为时青颜的话睁大了双眼,炯炯有神。 最终陈齐看了看商良,又看了看时青颜,见两人神情恳切,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答应了。 商良二人见陈齐答应了,都不由得面上一喜。 “只是…” 陈齐有些担忧道:“我怕路上颠簸,仪哥儿他还怀着身子…” 听到这话商良和时青颜相视一笑,对此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到了镇上后他们会再购置一辆马车,给马车的座位上铺上几层厚厚的褥子,准备慢慢地坐马车回京城。 除此之外,他们也会另请随行护送的镖师,保管一路上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几人一听,瞬间落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尤其是罗旗,得知商良和时青颜不仅这么帮扶陈家,而且还如此体贴周到地照顾到了自己有孕在身的夫郎,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对于二人打心底地尊敬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罗旗先是和自家人打好商量,对于这天降的大好事,罗家没有一个人是不同意的。 见家里人都同意自己去京城,罗旗便果断辞了私塾的活计。回到家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最后又给陈涓仪细致地安排好行囊。 陈齐也和外祖家的舅父姨母们说了一声,认认真真地辞了别。 三人激动又忐忑地准备迎接京城的生活。 那可是京城啊! 别说是天潢贵胄遍布的京城,便是府城,陈齐和仪哥儿都还一次也没去过。 而罗旗虽是去过府城,但到底还是没去过最为繁华的京城,心中亦是期待万分。 几日后,在众乡邻羡慕的目光中,马车载着商良等人缓缓驶出村口去…《 》 120-130 第121章 宠他的第121天 一行人回到京城后, 已经是二十五日过去了,比用常规速度的日程多花了一旬的时间, 不过好在仪哥儿坐的舒坦,腹中的宝宝也没有太闹腾。 城门口,两辆马车前后行进着。 商良二人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由车夫赶着马车,跟着前方排队准备进城的人群慢慢挪动着,而陈齐等人则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由镖师赶着车。 陈涓仪和罗旗将车帘拉开,好奇地朝外四处张望。 陈齐虽是忍着没有打开车帘瞧,但心中早已是激动得热血沸腾。 城门口的官兵在检查过几人的户籍文书后,便一一放了行, 两位随行护送的镖师也在和商良领了尾款后辞别而去,他们还得提前一步赶到京城总局去述职。 想到后面没人会赶马车, 遂商良起了身, 和时青颜说了声,“青颜, 陈二哥他们不会赶马车,我先到后面去。” “嗯。”时青颜笑了笑, 嘱咐道:“小心些。” “明白。” 商良点点头, 很快下了马车。 回宅院的路上, 商良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给陈齐三人介绍着京城格局, 告诉他们哪里的糕点好吃,哪里的菜市场卖的菜肉新鲜… 陈齐三人看着窗外繁华热闹的景象,又听着商良的介绍,心中更是期待喜悦起来。 等到了宅院, 守在门口的商文和商武一看到商良就高兴地喊了声,“东家!是东家和郎主!东家、郎主,您们终于回来了!” 商良笑着点点头,他收住缰绳,等马车停稳后下了马车,问道:“我们回来了,小书他们呢?” “小书少爷他们还在作坊。” 商武连忙上前接过商良手中的缰绳,等到车上的人都下来了,才和车夫一同赶着马车去后院的马厩。 陈齐三人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府宅,都有些怯怯地攥紧了手上的行李。 还在依水村和商良互通书信时,陈齐等人就知道商良的生意做大了,他们都很钦佩商良二人有此本事,能够在偌大的京城内拥有自己的铺面。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两年,商良他们竟然还在京城买下了这么一座大宅院,看样子至少得有三进了,这可是在县城里只有太守大人才能住的起的大房子啊! “商兄弟,这…这座宅院是你们买下来的?”陈齐问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商良隐约能猜到陈齐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便模棱两可地回了句:“是友人家的宅院,我们只是先赁用。” 虽说是江紫溪凭着入股玉石店铺的要求赠送给他这座宅院,但他并不会真的一点银两也不出,就白白占了这座宅子。等到后面手头宽裕了,他会将购置宅院的银两交给江紫溪。 所以眼下这么回复陈齐,也不算是在说谎。 陈齐三人听了商良的回答,心里少了些紧张。 如果真是商良他们买下来的宅院,那可真是不得了! 能在京城买下这座大宅院的人,哪是他们能够去攀附的。 刚才还听到那小厮喊商良东家,毕恭毕敬的模样,瞧着让他们有些驻足,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如今听商良这么说,虽然还是有些慌张,但好歹心安了许多。 一路舟车劳顿,商良便带着陈齐三人先去往收拾好的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管事老何得知商良他们回来了,早就跑过来喊了声,此时跟在商良他们身后拎着行李。 仪哥儿有孕在身,故行李便多些,虽然商良已经帮忙拿了许多,但罗旗一个私塾先生平日体力活做的少,力气也不大,拿着行李便有些吃力,何管事见状便要去帮他拿。 起先罗旗还不好意思,后面听到商良说住房离这还有一段距离,他也就不逞能了,笑着将一部分行李递给何管事,还道了句谢:“多谢老伯。” 何管事摆摆手,笑说:“应该的应该的,罗秀才喊我老何就好。” 罗旗便依言又说了声:“那就多谢何伯伯了。” 何管事忍着笑,心想罗秀才真是太客气了。 几人说说笑笑着,很快就走到了安排好的院落门前。 “陈二哥,罗旗,仪哥儿,你们就在这里面住着,有什么缺的、要买的,和老何说一声就行。”商良一边将行李放进房内,一边说。 “好嘞!”陈齐等人应了声。 商良又和何管事嘱咐一番,而后回去自己的房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 商良走后,何管事带着陈齐三人看了看房间。 这是位于宅院中的一处院落,里面共有三间房和一间灶屋,后院还有一个小仓库。 陈齐一个人一间房,仪哥儿和罗旗一间房,还有一间房便空了下来,院中有口井,取用水都方便,寝房也大,里面不仅有书桌还有屏风,屏风后面是浴桶,地面都是用青砖铺就的,比起依水村的土房,这院落里的房间看上去宽敞又明亮。 陈齐三人边走边看,心中啧啧称奇,一想到自己能住进这样好的房子,对于商良二人更是感激。 何管事见他们还要收拾行李,便先离开了。 等到何管事离开了,陈齐才和陈涓仪两人说,“先在这儿住下来吧,等到存了些钱,咱们再去外面租房子。” 总不好一直住在商良这里,毕竟这是商良朋友的宅院,让人知道了恐会心中不喜。 陈涓仪和罗旗也是这么想的,纷纷应了声,“欸!我们知道了哥。” — 不在京城的这两个月,木雕店和绣坊都经营的很不错。 商良回来后先是将店里堆积的问题处理完,然后又去了木雕作坊瞧了瞧众木雕师的雕刻水平有没有提升,最后才去了玉雕店,从掌柜那儿拿过玉雕定制的名单。 忙到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索性商良先回了宅院,准备修整两日再开工,这两日他先琢磨一下玉雕定制的粗稿。 “师父!” 余迟迟和余岁岁一瞧见商良,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颠颠地跑过去迎接。 白天商良去作坊时,三个徒弟们就知道他们回来了,但因为是工作时间,也就没有聊太多。商良笑着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有没有好好学习?” “有的!” 余迟迟和余岁岁二人纷纷点头,道:“我们和高酌哥哥学习了琢细胚的基础技法,孔序爷爷还给我们进行了琢粗胚的阶段性考试,我们都考了九十多分呢!” “可惜没有拿到满分。”两小只神情有些怏怏地看了一眼商良。 商良听了这话却觉得很是欣慰,安慰了一句,“能在孔序那里拿到九十多分,你们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努力学,下次一定会拿到满分的。” 只是没有看见蒋有书的身影,他有些疑惑地问:“小书他没回来?” “小书哥哥有个问题没弄明白,还在作坊里请教高酌哥哥。高酌哥哥说晚点儿会把小书哥哥送回宅院的,师父您别担心。” 原来如此。 商良闻言更感欣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 晚上众人一起用晚膳。 商良和时青颜二人准备为陈二哥和涓仪夫夫办一顿接风宴,从依水村到京城的行程中吃得不如平日精细,站在终于到了京城,自然是要好好犒劳自己。 白天时,商良让商武陪着芍药和小游去菜市买些好酒好菜回来。 不过不用他说,芍药和小游看见他和青颜回来了,早就高兴着说要做一顿丰盛的晚膳来为他们洗尘了,更别提还来了客人。 灶房很大,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 商良和时青颜也都在灶房里面忙活着,给芍药和小游打下手。 除了常大娘,芍药和小游的厨艺都很好,即便是自认为厨艺不错的商良夫夫二人,也都对他们三人甘拜下风。 芍药和小游各做了几道拿手硬菜。 考虑到仪哥儿怀有身孕,常大娘还做了许多孕夫家常菜,清蒸鲈鱼,蒜香排骨,麻婆豆腐,黄豆炖猪蹄等,另外还做了几个开胃凉菜,整个晚宴应有尽有。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商文商武两人一边忙活着洗菜递碗,一边止不住地咽口水。 … … 见忙活得差不多了,芍药便让商良二人先去前厅休息,待会儿等小书回来了,就可以一起用晚膳了。 商良点头应了声,和时青颜一同牵着手去了前厅。 孰料刚到前厅,就看见小书背着做工布袋,欣喜地跑了进来,“师父,师夫!” 商良二人笑应了声,也起身走了过去。 时青颜牵着蒋有书的手询问近况,商良则走到宅院大门外,看见正准备转身离去的高酌,商良招了招手,“高酌!” 高酌抱拳一笑:“东家。” 商良揽住高酌的肩膀,同样高兴道:“这段日子你们辛苦了,也劳烦你这么尽职地教导我三个徒弟,今晚留下来,我们一起用个晚膳。” 高酌本想推拒,但见到商良如此热情,索性就应下了。 好酒好菜端上桌,众人一起围坐在用膳厅。 商良和大家介绍过陈齐三人,又告诉陈齐三人在座的这些亲朋好友姓甚名谁。起初陈齐三人还有些拘谨,但一顿美味佳肴用过,陈齐三人很快融入众人。 陈涓仪和卢非差不多年岁,二人正聊的热火。 “非哥儿,村里现在还有人经常提起你呢。” 陈涓仪贴近卢非身边,低声道:“我听说你娘家那边想尽了办法,要与你见上一面。之前还来过我家里好几次,旁敲侧击地就是想从我和我二哥口中得到准信,说你现在人在京城。” 卢非听了这话撇了撇嘴,神情无谓道:“随他们去问,就算知道我现在在京城又如何?在他们为了彩礼把我嫁给老鳏夫的那一刻,我就与他们再无干系。” 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我卢非,大富大贵,亦或者冻死饿死在路边,也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陈涓仪见卢非气得胸膛微微起伏,很快斟了杯茶递给后者,赞同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以后若是回了村,你小心点他们。” “我知道。”卢非接过茶水,很快平复心情。 … … 几日时间很快过去,忙得焦头烂额的时欢与李清越二人在得知商良二人回来后,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唤二人进宫用了顿膳。 用膳期间李清越告知商良二人,准备下个月就颁布新规,修改律法。 第122章 宠他的第122天 “下个月?这么快?” 商良的疑惑脱口而出, 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据他所知,古代皇帝若是要修改律法, 少不了要走许多流程。在颁布新律法之前,各部各司都需提前告知,并一同商议其中细节。 在这过程中肯定少不了要通过大多数人的同意,不然新律法的发布实施肯定会面临诸多困难。 而现在李清越告诉他们,准备下个月就颁布新规,修改律法。这么快的变革速度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比起修改律法, 颁布新规还会显得更容易些。 毕竟改律法少不了要动世家贵族的蛋糕,李清越这会儿才登基,根基还不稳,万一因为修改律法引发什么动乱, 还需要用点功夫去压制。 商良二人对此都很担心,时青颜与商良相视一眼, 然后询问道:“陛下, 太上皇他知道你的决定吗?” “自然。”李清越点点头。 他眼底透着些疲惫,但双眼却明亮有神, “原本新律法打算一年后才开始施行,但有不少官员在听到风声后, 背地里拉帮结派地准备进谏抗议。” “既然如此, 我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清算一番。” 李清越眼神微冷, 他支着脑袋毫不在意地笑,“也正好解决了父皇和我说的心头大患。” “哥哥哥夫不要担心, 陛下他已做足万全之策。”时欢也在一旁宽慰道。 麟王李迁一脉策反作乱,在麟王垮台后,李清越迅速集整兵力火速清剿叛军,并借此夺取了叛军所控制的虎符。如今重要军权在握, 也不怪他这么有信心。 见李清越自己有计划,商良和时青颜二人放下了心,静候下个月新律法的颁布。 * 每隔些时日店铺便会上货轮椅,而每次上货后不到十日,轮椅都会售罄,简直是供不应求。 其中一位购买轮椅的客人是当朝户部侍郎沈衷,因为客人身份尊贵,徐才便去作坊特意找了商良回店里接待。 徐才和张集在青良雕刻做工时间并不算短,时间一长,二人或多或少也就都知道,自己东家结识的人脉可不止有普通商户,还有不少高官显爵。 今日之所以会知道进店的顾客是户部侍郎,也是因为徐才曾经有幸见过户部侍郎府邸贵仆所佩戴的腰牌。 他见到腰牌上刻了一个“沈”字,那上面的花纹样式与他之前瞅见时的半分无差,甚至更精致繁复些,佩戴腰牌的人气势不俗,光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悸,故徐才当即便知道这客人可能是沈侍郎本人了。 商良匆匆回到店内,看到正在负手参观的两人后,他率先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毕大人,许久不见啊。” 毕大人就是监察使毕云山,李清越太子时期的幕僚之一。 自进入京城后,毕云山没少帮助过他们。 尤其是之前还帮助过他和青颜解决文书问题,虽然最后新的通牒文书没用上,但到底是让当时大家恐怖不安的心安定了不少,起了个定海神针的作用。 毕云山是大家的恩人,也是可信任的朋友。 “确实许久不见了,商匠师别来无恙,见你如今模样风头无两啊。” 毕云山听到声音后转过身,同样笑着同商良拱了拱手,并给商良介绍身边人,“我身边这位是沈大人,户部侍郎沈衷,当时也是托的他给你们置办文书。” 户部主管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事,关乎到民生的大事,几乎全部由户部的官员负责下令推行。 商良一听,当即朝一旁的沈衷抱拳作揖,由衷感谢道:“见过沈大人,在下商良!商某在这里多谢您曾经对我们的帮助。” “商匠师不必多礼,沈某之所以过来贵店,也是因为得知最近买的火热的轮椅出自于你的作坊。”沈衷扶住商良欲躬身道谢的身姿,后又笑道:“我与毕大人对轮椅的构造很感兴趣,还望商匠师能够为我二人详解一番。” 商良闻言内心诧异,没想到沈衷是对轮椅构造感兴趣才特意过来的。但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很快便笑着为二人详细讲解起来。 其实在西陵国内出现马车不久后,类似轮椅的工具也曾出现过,但都只是昙花一现,不是承重能力不行,便是结构松散,不耐磨损,不可远行,行动都需要由他人推动。 但商良店铺内出售的轮椅不仅质量好,而且还能够在平地上自行推动,可以旁人帮助推动,也可自行推动轮椅前进,这就在许多方面远远胜过之前市面上出现过的轮椅。 不过缺点也有,不易磨损的木质材料大多厚重,所以重量较大,搬运移动需费些力。 “此外,我们还在座位上安置了棉花坐垫,使用感会相对舒适…” 介绍完后,商良见毕云山与沈衷二人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心知二人这是有话要说,便笑着引着二人进了内室。 徐才将茶水斟满,毕云山当即饮了一口,喟叹道:“这碧螺春能在京城畅销起来,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江紫溪的用心经营下,碧螺春迅速成了京城内各大茶楼的茶中精品。 沈衷默默饮着茶,无声的赞同。 徐才退出内室后,他才放下茶杯,开始和商良交谈。 期间毕云山也发表了意见。 “原来如此。”商良听完后点点头,思索起两人的提议。 沈衷今日前来店铺的原因,除了对轮椅构造感兴趣,也确实是因为想要购置一辆轮椅带回去。 他有一个哥儿自打生下来便患有腿疾,无法独立行走,平日在府中都是由仆从背着出行,在听说青良雕刻的轮椅卖得火爆后,便想着来看一看,顺便买一辆送给哥儿。 只是在听到轮椅的用途前景、以及商良现如今面临的用工困境后,他心中便生了些注意,想要对轮椅生产出资,以及帮助商良招聘西岭国内的木工能匠以及铁匠。 如此一来,匠师们还可以一起研究轮椅构造,以争工艺逐步提高。 商良琢磨着其间接流程实施的可能性,以及生产各处花销等,最终在沈衷和毕云山的注目下,他微微颔首,道了句:“可行。” “给我一段时日思考,待方案出来后,我再与二位仔细探讨。” 不同于沈衷二人的想法,他想的可不止有轮椅的研发生产,届时他会在作坊内专门划出一个区域,用于生产各木雕零件与其他材质相结合的木工艺品的试点研发生产,若是试点成功,往后便可扩大生产规模,争取广泛用于民生,让家家户户都能用得起、买得起。 沈衷和毕云山听到这话顺便眉眼舒展开,纷纷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商兄弟的佳音了。” 几人又聊了会儿,直到门外客人多了起来,沈衷与毕云山才起身离去。 —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在新政施行的前三日,商良和时青颜被夏小公公请进了宫内小聚。 由于变革涉及方方面面,故李清越在与其众心腹经过日日夜夜的思考辩论后,决定逐步逐点、由中央到地方,从大方面到小细节地施行变革制度。 首先施行的便是性别平等理念,西陵国将基于此理念,在政治、法律、经济,文化和社会发展等各领域进行制度以及管理方面的深度改革。 由于学乃立国之本,学乃筑人之基,故首当其冲的便是教育方面的变革。 在科举制的基础上,国内各府城新增试办女郎哥儿学堂,其次现有的学堂不论规模大小,在招收学生时,不得有性别歧视,不同性别人群均享有受教育的权利。 若是出现性别歧视,不管是何方面,兼可到地方各处新设的监察府进行投诉举报。监察府隶属于中央政权,由国子监直接管理。 另外若是学堂招收的女郎哥儿比例上升,则学堂可得到相应补贴金。此外,从今年起西陵国各府城学政官的政绩将参考学府的招生情况,尤其是在推进性别平等理念的程度上。 除了教育方面的变革,还在法律,经济和政治制度方面进行了多方面的深度改动。 例如:不论任何原因,已婚女郎哥儿若需和离,则可至太常寺登记,三日内便可解除婚约,并取得离婚书一张,往后双方可自行再婚。 再例如:女郎哥儿从事商业活动,享有与男子相同的权利和义务,不再和往前一样苦于制度的多重束缚。 还有,女郎哥儿也可参政从政。在科举选拔中,女郎哥儿与男子享有同样的制度方面的优待。地方各处加设女郎哥儿相关官位等等。 变革内容之深之广,实在令人咂舌。 “老师前段日子一直在与朕研究江小姐的传记,他老人家看了后大受震撼,回去后日日夜夜地反复推敲演算,最终与朕的想法一致,认为性别平等制度的推行对于我西陵国利大于弊。毕竟归根结底,女郎哥儿也是我们国家不可或缺的劳动力,若是实行性别平等政策,解放所有人的生产力,我西陵国力将会更为强盛!”李清越同商良二人介绍桌上另一位坐着的老者。 老者名为薛化浊,是李清越的老师,也是当朝太傅。 薛化浊捋着胡须,朝商良和时青颜慈蔼一笑,后二人连忙恭敬地行礼:“见过太傅大人。” “老朽听陛下提到你二人不止两三次了,你们也不必多礼,同样喊老朽老师就成。”薛化浊呵呵笑着。 “老师好。”商良二人接连改了口。 薛化浊又道:“陛下是老朽亲自看着长大的,他打小便有许多奇思妙想的主意,而如今将要进行的变革,也是陛下许久之前就曾有过的想法。对于性别平等制度的推进,老朽自是支持,只是西陵往史,乃至群荒大陆自诞生以来,都还未曾进行过这样的深度变革,老朽如今担心的是,能否真正地变革到位?” 他问这话时,神情犹疑,双眼清明中闪着些许不确定的星光。 时青颜抿了抿唇,看向商良。 商良见状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信誓旦旦做保证的话,而是娓娓分析道:“人们都认为自古以来是男主外女郎哥儿主内,殊不知在社会早初期乃是以母系社会为主,只是随着生产力与生产方式的发展,男子的力量逐渐占据主导地位,这才使得如今的农耕社会以男子为主,但实际上除了力量,论起创造力、智力、学习能力、主导能力等,女郎哥儿并不比男子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比男子更为强悍。只需要给予他们与男子同样的权利与地位,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壮大起来,变革自然也就到位了。” “只需让他们拥有作为人的基本权利。” 一席话让在座众人陷入沉思。 是啊,女郎哥儿受压迫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忘了最开始的社会是母系社会。虽然存在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是一个更为理想平等的和谐世界。 变革迫在眉睫,静待全新盛世。 第123章 宠他的第123天 寂静无声的深夜, 热闹非凡的集市早已休憩,而皇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在接到圣上的紧急入宫召令后, 尚在寝梦中的文武百官纷纷快速穿上朝服,揉着惺忪的双眼乘坐马车进殿觐见。 殿外不少宫人行色匆忙,众官员还未入殿,便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息。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提前上早朝了?” “这么早传召众大臣,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该不会是之前户部尚书说过的那事吧…”有人压低了声音。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示意噤声, “嘘,妄议!等陛下来自有分晓。” “… …” 由于新律法施行的日期除了李清越信任的人知晓外,其余人一概不知,故这会儿朝堂中有许多大臣还迷里雾里的, 压根都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待文武百官都到齐后,小夏公公才理了理衣襟, 深吸了一口气后从殿门外踏进殿堂。 他昂着头, 在众大臣的小声议论中高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议论声快速歇止,所有大臣们都跪了下来, 恭敬地行了礼,“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在文武百官好奇的窥探视线中, 李清越面色如常, 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皇位坐下, 但坐下来后,他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宣告众臣平身, 而是平静开口道:“关于新政变革的事情,想必诸位最近都有所耳闻。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在琢磨变革之法,如今基本变革已琢磨到大功告成, 并且朕决定自今日起,就实施新政!” 说完,不顾底下某些臣子想要抗议的举动,他朝向小夏公公微微颔首,示意后者开始宣读。 小夏公公点点头,随即清了清嗓子,很快拿着圣旨宣读变革的具体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即位以来,承天命以治天下、以安国邦。然昼思夜想,夙夜匪懈,思及西陵之现况,群敌环伺、危机四伏,恐他国狼狈为奸,乃至吾国腹背受敌,故思前想后,决定修改吾国律法,务求国富民强、天下太平。 其中新律法的建立基于“性别平等”理念,变法内容涉及政事、军务、教化、经邦等多重领域…” 待宣读完毕,小夏公公的嗓子已经干得不行了,更甭论底下跪着恭听的一众大臣们有多受累,有些年纪大的重臣更是跪得膝盖瑟瑟发抖,疼得浑身冷汗直冒了。 太上皇李懿在殿侧的帷幕后无奈地朝主座的李清越招了招手,暗示他意思意思就行了,也别太折腾这帮年纪大的老臣。 李清越勾起唇,终于在一众饱受身体与精神折磨的臣子的注目下,摆了摆手宣告平身,“新律法已宣读完毕,众臣们也都辛苦了,先起身吧。” 刚宣布平身,底下便有抗议声扬起。 “陛下!这不妥啊!西陵自古以来…”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个率先抗议的老臣便又扑通一声跪下来,“哎哟!老夫的腿哟…” 台上李清越面色不变,淡声道:“既然工部侍郎身体不适,那便先去侧殿歇息一番。” 话一落,很快就有一个大内侍卫走进殿中将工部侍郎连拖带抱地拉走了。 其他臣子见状,连忙先稳住身形。 若是明年才实施新政,他们尚有与新帝回旋的余地,可如今新帝竟然二话不说,便要在次日起施行新政,且这新政影响甚广,牵扯世家大族的利益,这让他们如何坐得住? “性别平等”这种大逆不道的理念暂且不提,就说新帝要实施新官选,废除举荐制,从今往后所有的官职都必须通过考试和政绩取得。单就这一点,便是让他们断了不少权利与财路。 尚且不提新官选不再能够让他们从平民出身的举子们身上揽收举荐金,就单论自家子孙的仕途,大多都是胸无点墨的,怎么可能考的过那些有真本事的举子。 这可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吗! 目光一寸寸扫过,看着一张张焦急难耐的老脸,李清越在心底冷笑。 别以为他不清楚这些这些老匹夫心里在想些什么,这西陵的大好河山迟早会败在这群玩意儿手里! 不过好在转移了不少注意力,这群老匹夫都不再重点关注“性别平等”有关的新律法了。 底下大臣一个接一个地抗议,李清越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些臣子的面孔,等到再无人出声劝谏,他才平静出声:“朕在边疆时曾听说过一桩趣事,如今分享给诸位大臣。” 朝堂内还在小声抗议的声音骤然消失,众大臣有口不敢言,有怒不得发,只能偃旗息鼓地尊听圣训。 “传闻西域有一种羊,名为巴鲁羊。巴鲁羊凶猛好斗,因数量少于其他种群的羊,故常以群聚,并因敏捷迅猛而火速闻名于西域大草原,久而久之发展壮大,成了草原上数量最多的羊群。 巴鲁羊天性爱护后代,时常包庇自己崽羊的护食行为。而巴鲁羊中,力量更为强壮的羊占领着更为广阔的草域以作吃用,力量偏弱小的巴鲁羊只能蜗居一方。 但实际上,普通巴鲁羊几乎力量无差,只有少数巴鲁羊凶狠好斗,也只有那少数的巴鲁羊领着自己的崽羊占据着绝大部分的草域。 时间一久,普通巴鲁羊占领的草域越来越小,用来食用的青草也越来越少。最终,它们揣着饥肠辘辘的羊肚,眼冒绿光地扑向了更为凶猛的巴鲁羊群,并且活生生吃了后者及其崽羊们的血肉,一丝也不剩。” “趣事”讲完,众臣们不少面色苍白。 他们面面相觑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良久,李清越才又开了口,笑着询问道:“众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同朕说说看。” 大臣们欲言又止,最终一个个垂下脑袋,齐声道:“臣等再无异议!” 面对这样一番情形,薛化浊隐在一众大臣的身影中,默默为自家陛下点了个赞。 世家大族的抗议声暂且止息,李清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小夏公公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再敢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被刚才李清越说的故事给恐吓住了。 薛化浊不清楚,李清越也不清楚,他只是慢慢起了身,从容地负手走出殿堂,为今日即将出现的更大的躁乱提前做好部署。 … … 初升的日光刺破厚重云层,渐渐普照京城每一寸阴暗角落。 街边不少早点铺都打开了店门,小二撑开木窗,还未来得及摆出摊桌,就听到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如迅雷般的马蹄声,还伴随着“铛铛嘭嘭”的锣股声。 这是打更的声音,几乎家喻户晓。 西陵国所辖府城每日都会有打更人打更,以提醒百姓时间信息或发布紧急通知。 “这什么声音?怎么听着比往常急切?” “声音也大了许多,合该把孩子们也吵醒了。” 很快有人惊呼,“是打更官!那马背上的可是打更官!” “打更官都多久没出现过了?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的话抬头往外瞧瞧。” 质疑的人冷哼一声,抬步走到店门外,回答他的是迎面扑来的飞尘,还有打更官昂扬清亮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起实行新政,欲知详情,可前往公告栏一瞻!” 一字一句仿若惊石落入平湖,迅速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许许多多的百姓都顾不上手中的活儿,纷纷奔往各大公告栏,将公告栏围得水泄不通。 公告栏两旁的官兵维持着秩序,防止意外发生。别说百姓们震惊了,就连他们自己也都还处在懵逼中,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直至首批百姓浏览完圣旨后,瞪大眼睛大呼一声:“性别平等政策?” 这句话似一道警钟,狠狠地将所有还处在恍惚中的人敲醒过来。 围观公告栏的大多是男子,这个时间段的女郎哥儿不是在家中灶房做早膳,便是在哄着婴孩睡觉,还没有出门得知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有人当场就火气上头,不管不顾地怒骂出声:“搞什么性别平等政策?我看小皇帝这是脑子泡了水,脑子坏掉了吧!” 这话甫一出,不少人原本就睁大的双眼顿时瞪得更大了,他们捂住嘴,全部都齐刷刷地看向这个不怕死的中年男子。 果不其然,两位官兵走了过来,将清醒后惊出一身冷汗的中年男子给带走,准备好好“教育”一番。 在西陵国皇帝就是百姓们的天。 敢违抗天意,那便是大不敬! 虽说官兵们自己也觉得新政内容很违背伦常,但也都只敢在心中默默腹诽,不敢出声说半点新帝的不是。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的人再也不敢当众妄议了。 后续还有人也像最开始的中年男子一样破口大骂,不过也都被带去衙门接受“教育”了。 混乱的形势持续了整整五六天也不见半点消止,还有一些官员在回府后想了又想,觉得新帝李清越不过是编了个故事恐吓他们一番,而故事都是子虚乌有的。 怀有这些想法的大臣们最终是抵不过心中的私念,私底下与亲近的大臣们商量一番,最后全部都决定采取第二日开始不上早朝的方式威胁新帝,让后者放弃实行新政。 耳目们在打探到风声后禀报李清越,李清越勾唇冷声笑了。 “既然他们不想上早朝,那今后都别上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断了这些反抗的大臣们的后路。 … … 商良与时青颜对于新政的施行早有准备,对于来店内报名做学徒的女郎哥儿一律表示欢迎。 在实行新政后,不少哥儿女郎都开始逐步迈出家门,或摆摊做小生意,或用积攒的银钱去了学堂报名念书。他们大多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要看看新政是不是真的,这些美好的制度是不是真的可以作用到他们身上。 无一例外,在李清越及其心腹大臣的管理下,新政顺利地实行开了。 学堂不敢拒收哥儿女郎的入学申请,同样的,各大商会也不敢打压哥儿女郎的店铺摊位,一切都进行得很是顺利。 在看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不少女郎哥儿喜极而泣,他们雀跃着,激动着,哭笑不得地鼓舞着还不敢迈出脚步的女郎哥儿,告诉他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从今往后与男子并无差异。 女郎哥儿可以不只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同样可以和男人一样做生意,同样可以进学堂考功名,同样可以入朝参政,与圣上一同安邦治国! 有不少人觉得这都是梦,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街道上戴着帷帽的哥儿女郎愈来愈少,露出灿烂笑容的哥儿女郎愈来愈多,他们才逐渐对新政的施行有了实感。 所有的一切,梦里的一切,都成真了… 第124章 宠他的第124天 “时公子, 卢公子,你们都过来了呀。” 看到提着贺礼的走进店门的时青颜和卢非, 岑今连忙同身边的夫人们致歉一声,随后便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来。 新政刚施行不久,岑今便马不停蹄地重新活络起心思,想要再次把酒坊经营起来。 先前因为她经营酒坊总是被街上的行人说三道四,外加之不少顾客在得知酒坊的东家是个女郎后,都不愿意进来做买卖了。乃至于她最后不得不推出免费品酒的活动。 但即便是活动再多再划算, 大多数行人也只是品了品酒,但就是不肯多掏出一分钱去店里买酒,甚至还有不少顾客在品了酒后,直接将碗砸在地上, 大喊着:“难喝至极!” 闹事的人太多,又没有人愿意进店光顾, 久而久之, 她经营的第一家酒坊便以闭门停业的结局告终。 如今新帝实行的政策正正好是落在了她的心窝,整理好先前店铺开张的经验, 又仔细咨询了一番做布匹成衣生意的夫君孟征,她便又重振旗鼓, 将原来的酒坊重新开业了。 今日正是她的【醉今朝】开业第一天! “时公子, 你们的店铺那么忙, 怎么还特地抽空过来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岑今高兴得合不拢嘴。 时青颜二人将手上提着的贺礼递给一旁接待的店小二, 随即便也朝岑今走去。 岑今一面领着两人参观酒坊,一面同两人笑谈京城的近闻,感慨着新政实行后,许多户人家闹出了不少事情。 不是这家的世家夫人闹着要与夫家和离, 便是学堂里的年轻哥儿女郎提议要分建不同性别的学舍。 还有更离奇的趣闻。 听闻孙中郎的嫡次子孙擎在外头养了好几房外室,外室们屈于孙擎的淫威,即便是被迫成为外室也不敢反抗半分。 孙擎平日里也总是在宅院中苛待明媒正娶的正夫郎,不给正夫郎一点儿好脸色,如今新政策下来,外室们一合计,竟是一齐把孙擎给一纸状告到衙门,以助正夫郎和离成功。 正夫郎本就出身于世家望族,与孙擎成婚也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故在和离一事上深受两家阻拦,牵扯了许久也和离不成。如今有了外室们的推波助澜,他有了要求和离的证据,太常寺秉正办理,认定男方在婚姻中有过错,直接宣判二人和离。 而外室们也拿着孙擎平日里赏的钱财,早早地逃离了京城。 孙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如今成了整座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 … … 诸如此类事件,数不胜数。 卢非在一旁摇着蒲扇慢慢走着,他微勾起唇,和时青颜小声笑着说,“青颜,这就叫一报还一报,是不是?” “没错。” 时青颜点点头,眼底蕴着笑意。 感受到卢非心里的快意,他想起曾经卢非被其父母逼着嫁给老鳏夫,他深深理解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那是一片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阴霾天。 若是“性别平等”的政策早一日实施,那么便能有更多的女郎哥儿得到解脱。 不过现在开始,也不迟。 — 六月的天儿开始逐渐热了起来。 近几日雨水多,白日便有些潮湿,在作坊干活的时候身上经常生起一层薄薄的热汗。 然而到了夜里,窗外的风一吹,莫名会起一寒颤。 商良亲了亲身下时青颜微红的眼尾,随后翻过身,一把将时青颜搂进怀里,替他把被子拢好。 “夫君。” 时青颜挨着商良的肩膀,小声喊了声,嗓音还有些沙哑。 商良如今正精神的很,他捋了捋时青颜汗湿的额发,“嗯?”了一句,声音慵懒,“累了?” 这话让时青颜刚消褪的燥热又重新浮上面颊,他轻轻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商良起了作乱的心思,他一边询问,一边捉起时青颜的食指置于唇边,一寸寸地慢慢吻过,最后在指尖处稍微停留,而后一口轻轻衔住,缓缓舔舐着… 时青颜轻吸一口气,随后无奈地开了口,“夫君,我在想仪哥儿快要生产了,我们要不要提前请个稳哥儿进来住着?”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仪哥儿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根据医馆医哥儿的预判,仪哥儿临盆也就下个月的事。 以防万一,他想着提前请个经验丰富的稳哥儿住在宅院里,万一发生了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碰到想请人时请不到人的情况。 商良只是略微一想,转瞬便明白了时青颜的想法,他忍不住亲了又亲时青颜柔软的唇,夸了一句:“还是我家青颜想的周到,这件事你看着安排就好。” “好。”时青颜也贴近商良亲了亲。 … … 次日,时青颜让芍药和小游去外面打听有没有经验丰富的稳哥儿,灶娘常大娘听说要寻找稳哥儿也四处帮忙留意着。 不出三日,三人果真找到了一个靠谱的稳哥儿。 芍药没有声张,先是把稳哥儿带给时青颜瞧了瞧,“郎主,这是稳哥儿涂阿哥儿,也是咱城西区出了名的接生圣手,凡是经他手下接生的孕哥儿,都是哥子平安。” 时青颜听完微微颔首,随后起身笑迎涂阿哥儿落座,“鄙人姓时,见过涂先生。” 涂阿哥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哥儿,在过来宅院之前便早已听说仪哥儿下个月就要生产的事了。 两人就着生产前要做的准备工作说了许多。 时青颜一边听着,一边不时拿纸笔记着,一旁的芍药三人也听得十分认真。从产哥儿生产前后的饮食,到需要购置的接生材料,涂阿哥儿都说得十分详细,纵然是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常大娘都忍不住感慨一声涂阿哥儿的细致与体贴。 大多数产妇和产哥儿在腹中孩子月份大的时候,生活起居中多有不便,但常常耻于开口,不与外人道及。 而作为伴侣的另一半也大多粗枝大叶,在生活细节与情感陪伴中给予的关注过少,这就导致不少产妇和产哥儿在怀孕后或者生产后“性情大变”,比如出现代社会中所说的“产后抑郁”。 在这一方面,现代社会在了解到相关问题后做了不少相应的预防解决措施,去产检时医生也会提醒丈夫,不管是产前还是产后,孕妇都需要比平时更多的关心与陪伴。 但在现在这年代,尤其是以父系社会为主要社会结构的世界,人们通常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些问题,或者说是注意到了但却不会在意。 也只有处在闺阁中的女郎哥儿,处于同一社会地位高度的性别者,在交流闲谈中,会提个一两嘴。什么“某某家的女郎郎生了孩子后变得凶神恶煞,闹得家宅不宁”,还有“那某某家的夫郎被鬼附了身,带着怀孕不到六个月的孩子一同跳江自尽了”等等。 但大都只是关注到问题,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预防这种情况发生,发生了问题该如何解决,这些鲜少有人去关注。 涂阿哥儿之所以能成为闻名一区的“接生圣手”,或许是因为在这一方面他做得很好,孕哥儿在产前产后都被照顾得妥贴舒适,对于生产自然是利大于弊。 时青颜很满意涂阿哥儿,请他为仪哥儿做住院稳哥儿也安心,故在涂阿哥儿告辞后,他便又和芍药三人讨论了一会儿,很快便敲定注意,聘请涂阿哥儿住在宅院中照顾仪哥儿,一直到仪哥儿顺利地生产完。 作为炙手可热的“接生圣手”,涂阿哥儿在京城中客源不断,不少世家大族也会恭请他上门做稳哥儿,所以聘请金并不低。 但时青颜不在乎,他拿出本就不多的积蓄,重金聘请了涂阿哥儿住宅。 … … 在涂阿哥儿住进宅院后,陈涓仪三人才得知这个消息。 “仪哥儿,这是“接生圣手”涂阿哥儿。我们平日忙不过来,会在许多方面照料不到你,不过涂阿哥儿经验丰富,我相信有他在,还有芍药他们,你只需要好好地在家待产,有什么问题都告诉我们,你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仪哥儿听了这话顿时眼眶红了,他紧紧握住时青颜的手,小声念着:“青颜哥哥,你们对我真的太好了…” 虽说二哥陈齐和夫君罗旗每日都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还有小游也会在一旁伺候他,但到底二哥和夫君都是男子,而小游也是尚未成婚的年轻哥儿,对于怀孕生产一事所知甚少,所以自己遇到问题也找不到人诉说。 如今有了涂阿哥儿,他面临的不少问题都能够得到解决,这让他实在是欣喜不已。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青颜哥哥的体贴。 他怎会不清楚聘请一位“接生圣手”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和钱财呢,他会默默记住青颜哥哥对他所有的好,也会在日后尽己所能地回报青颜哥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段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很适合坐在院中晒晒太阳,能把人晒得浑身暖洋洋的。 隔壁包府挨得近,同样怀了身孕的惠哥儿覃惠会经常过来串门找仪哥儿闲聊,久而久之,两人也处成了闺中好友。 今日天气照样很好,覃惠在用过早膳后就带着贴身侍哥儿过来了。 “仪哥儿,你最近睡得可还安稳?” 覃惠坐在靠椅上,从盘中捏了一颗梅干放入口中。这两日他特别爱吃酸的,府中不少人暗地猜测他肚子里的准是个大胖小子。 侧卧在躺椅上的陈涓仪看着惠哥儿淡淡一笑,“还好,除了起夜频繁,睡的还算安稳。多亏了有涂老师教我和夫君,半夜腿抽筋了也能很快解决,不然我肯定怎么睡也睡不踏实。” 一旁涂阿哥儿替陈涓仪揉着水肿的小腿,闻言微笑安抚道:“像小郎和惠哥儿你们如今的情况已经很好了,不少其他孕晚期的小郎坐着腰痛,站着腿肿,就连躺着还喘不过气来…” 陈涓仪和覃惠笑着点头,一前一后应了声“涂阿哥儿说的是”。 覃惠这会儿月份也刚好满了八个月,还有两个月腹中胎儿便足月了。 包府实力雄厚,包老爷又把未出生的孩子看得和眼珠子一样重要,自然是人力物力全往惠哥儿身边送,再加之惠哥儿本身体质好,故整个孕期不适感较为轻微。 … … 几人才说笑着,陈涓仪突地皱起了眉。他一手捂上凸出的孕肚,感到身下有液体流了出来。 “痛…涂老师…我好痛…” 突如其来的痛感一阵阵袭来,迅速扩散至全身。 涂阿哥儿见状连忙起了身。 周围除了惠哥儿,只有惠哥儿带来的侍哥儿和小游,也不需要避讳什么,故涂阿哥儿便掀起陈涓仪的袍尾快速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一点鲜艳的红映在雪白宽松的底裤上,除此之外,周围还有一些湿湿的水。 水湿的范围还在扩大中,涂阿哥儿放下衣袍,迅速又轻柔地将陈涓仪一把抱起,并抬高后者的双腿朝不远处早已准备好的产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冷静地吩咐小游:“小游,仪哥儿他要生产了,你快些去店铺那儿通知罗旗他们赶回来!” 未经人事的小游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大阵仗,他一脸紧张地频频点头,听完涂阿哥儿的话就朝着院落外跑去。 涂阿哥儿为孕哥儿接生自然不止自己一个人,他将仪哥儿安放在床上后宽慰了几句,随即便去了隔壁房中把徒弟喊了过来… “仪哥儿要生了?” 一边的惠哥儿还没缓过神来,待缓过神,他也连忙起了身,在侍哥儿的掺扶下扶着孕肚去了产房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陈齐和罗旗他们就已经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紧随其后的还有离得近的时青颜和卢非等人。 产房中时不时便传来一声隐忍的痛呼,惹得众人都面色焦急地面面相觑,他们一直在产房外来回踱步,时不时就朝产房的方向投去焦急期待的视线。 芍药和小游看着大家都回来得匆忙,连口茶水也没来得及喝,便去搬了椅子和桌子到产房外,给所有人斟了杯茶水。 蒋有书掺扶着蒋奶奶在椅子上坐下,一旁的惠哥儿躺在靠椅上也出声安抚蒋奶奶:“奶奶别着急,仪哥儿他定会哥子平安的。” 蒋奶奶点点头,她又转眸看向产房,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也道了句:“一定会的,仪哥儿人这么好,老天爷都看着的。” “我夫郎定会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听着房里传来的一声声痛呼,罗旗的心也跟着一抽抽的痛。他跪在地上朝着天空磕了几个响头,流着泪水小声念道:“苍天,小民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平步青云,只希望我的夫郎和孩子平安健康,幸福快乐。若是可以,便是拿我的命换也值得!” 卢非在一旁听了这话抿了抿唇,他搂上时青颜的胳膊,和始终关注着产房动静的时青颜一起静静等待着… 第125章 宠他的第125天 不知等了多久, 等到众人的心都随着陈涓仪的痛呼声揪了起来。 终于,产房内传来一声轻微但清脆的婴儿哭啼, “呜…哇哇哇————!” 涂阿哥儿的小助手一边擦拭着额角汗珠,一边拉开一小条门缝,欣喜地朝众人通报:“恭喜恭喜,喜得贵女,哥女平安!” 这话甫一落地,门外一直等候着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哥女平安, 仪哥儿他真的顺利平安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时青颜和卢非二人纷纷朝房内走去。 跪在地上不断祈祷的罗旗也行也早已踉踉跄跄地起了身,他边哭边笑,提起袖子抹着泪,不顾陈齐的阻拦便不管不顾地冲进了产房, 就是刚忙活完的涂阿哥儿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 “夫郎…夫郎,涓仪, 我的涓仪…” 看着一股脑冲进房里, 撩开床帘跑到床边跪下哭嚷的罗旗,涂阿哥儿止不住地笑着摇了摇头。 平常人家的女郎哥儿生产时, 其夫家人是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免得沾了血秽气。但是这青良雕刻店东家宅院里的人就是不一样, 男子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夫管严, 一个个巴不得为自己的夫郎上九重天揽月、下无底海捞星, 还真是令人啧啧称奇。 说是这么说,但当真令人心生羡慕。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夫管严”呢? “涓仪, 涓仪你受苦了,我…呃…我们就生这一个,再也不生另外的孩子了。都怪夫君,你打我吧, 都是夫君的错,夫君不能生孩子,只能让你来生,若不是让你怀了宝宝,你也不会这么痛…呜呜…呜呜呜…”罗旗磕磕绊绊地说着,双手还握着陈涓仪露在被子外面冰凉的手往脸上捂着,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竟然会因为自己夫郎生孩子受了苦而停不住地啜泣,当真是世间罕见。 涂阿哥儿在一旁听着,右眼也忍不住落下一颗泪来。 陈涓仪的嗓子哑得不行,他费力喝了一口罗旗递来的温水,问:“孩子呢…我们的女儿呢?” 听到这话,小助手连忙抱着婴孩朝床边走去。 刚出生的小孩还睁不开眼睛,头发也不多,小脸也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太,陈涓仪忍着身体的疼痛,轻轻哼笑一声,“真丑。”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自家阿爹的吐槽,婴孩嘴一瘪,眉一皱,咿咿呀呀地又哭了起来,登时整个房间都闹腾了起来。 帘外站着的时青颜和卢非不由相视一笑。 为免打扰刚生产完的陈涓仪休息,小助手很快熟练地拍着婴孩小声哄着,哭声渐止。 时青颜从小助手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婴孩,在小助手的帮助下学着哄孩子睡觉。 婴孩脸蛋红润,在时青颜有节律的拍打下睡得憨甜。 时青颜将婴孩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摇篮,随即和卢非小声说:“我们先去隔壁房,免得打扰涓仪休息。” 卢非点点头,二人很快离去。 涂阿哥儿手下也快速收拾好用过的工具,将浸泡着血布巾的热水盆端离了满是血气的产房,免得打扰了这对年轻小夫夫。 … … 等到商良收到消息从玉雕店赶回来时,时青颜已经在和常大娘等人商量着要如何给陈涓仪好好调补身体了。 刚生产完的哥儿气血亏,但又不能操之过急地大补,只能慢慢地食补以恢复身体。 商良也在桌边坐了下来,仔细听着涂阿哥儿的建议。 先前青颜和自己提过想要一个孩子,他自己倒是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他只想要一直陪在青颜身边,他只想要和青颜白首偕老,一辈子平平淡淡地幸福生活着。 但青颜说过想要一个孩子,那他便努努力吧。 近日来他二人都也没有做什么预防措施了,孩子多久来,会不会来,主打的一个随缘。 但若青颜真的怀上了,那涂阿哥儿此刻提的这些建议他也是能够用上的。认真听着准没错! …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一旬时间已过。 陈涓仪早就下了床,他的身体在常大娘的精心调理下很快恢复好转,如今正摇着摇篮,哼着小曲哄女儿陈天骄睡觉呢。 “天骄,叫阿爹,叫我声阿爹。” 刚洗好尿布的陈齐在一旁路过,听到陈涓仪的逗弄时笑出了声。 摇篮中的小娃娃不过才出生几天,还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年纪,这就开始让人叫阿爹了,这不纯纯是为难娃娃嘛。 陈涓仪倒是不在乎,他扬唇笑着用小帕给吐着口水泡泡的女儿擦了擦嘴角。 天骄天骄,天之骄子。 他很是满意女儿陈天骄的名字,这还是他让罗旗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一个名字。他就希望女儿未来能够不输世间男儿,同样也可以成为天之骄子。 恰巧女儿生在新律法颁布的第一年,这名字正正是应了新律法的内容。 新帝李清越颁布新律法后,碰到的挫折并不少,其中最大的挫折就包括文武百官近半数罢朝不参政议政的大事,这事几乎传遍了整座京城,乃至整个西陵国。 不少身居要职的重要官员为了对抗新律法的实施,集体选择居宅不出,不去参见天子,也不管理朝堂事务。 不少平民百姓都认为新帝会抵不过这样大的压力,不再实施新律法,或者延后实行,可谁知在文武百官罢朝的第三天后,突然冒出不少兵士,将许多官员的住宅层层封锁起来。 众人一询问缘故,竟然是这所住宅内的大臣贪污受贿,亦或者是私用公权,总之,新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反抗党派的官员全部押入了大牢,即便其中过程并不是很顺利,还闹出了不小的暴乱,但新帝做到了。 他用这样一番雷厉风行的举措火速平息了抗议的声音,一直在观望的大臣也不敢再抗议了,都乖乖地上起了早朝,而被下了牢狱的官员们的官职也很快被新帝提携上来的下级官员占据得满满当当。 如今整个朝堂近乎三分之二的官员都是新帝的心腹。 除此之外,新帝还重整了太医院,许了自己的贴身医官叶秋池为太医院院首。 原本许多老御医还不情不愿的,时常悄悄议论叶秋池德不配位,甚至还有人私底下造谣叶秋池是不是用了什么非常规手段才得到的院首的位置。 直到某一日,一个老臣犯了难以医治的重症,老臣家眷恭请太医院御医出手救治,整座太医院所有的人都请遍了,都无一人有计可施,最后还是叶秋池出了手,不出三日就解决了所有人都无法解决的病症,这才让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刮目相看,打心眼里佩服起来。 不少御医都是老学究,平日里就喜爱抱着医书研学医术,在见识到了叶秋池精湛高超的医术后,他们都抛下了之前的成见,转而每日纠缠着叶秋池及其徒弟,想要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医术水平。 叶秋池时不时就被这些老御医叨扰得心力交瘁,常常会跑到时青颜的绣坊中躲避一阵,这会儿她正吃着糕点,揉了揉稍有凌乱的发顶,趴在桌上恹恹道:“还是时公子你这儿清静,我在太医院可被那群御医折腾够了。” 时青颜一边领着学徒做刺绣,一边抬起头哭笑不得地应和,“叶神医,如今这里尚未被他们发现,若是发现了,您又该换地方儿。后面倘若您再过来绣坊,就从后门进来吧,也不容易被人看到些。” 叶秋池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回儿是我忘了,明日我便从后门进…” 话还未说完,一个穿着御医袍的老太医大步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喘着粗气,喊着:“叶神医,您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副药要用到决明子呢!” 叶秋池“啪”地一声站了起来,肉眼可见地有些慌张,她小声喃喃道:“完了完了,他怎么给追到这里来了?” 时青颜也站起来,刚想劝二位先冷静一下,熟料还没开口,叶秋池便率先跑出了门去,而那老太医见人又跑了,也急急忙忙地提着袍尾跟了上去,只留下绣坊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正临近下班时分,孔序在郊外的雕刻作坊忙了一整天,这会儿过来绣坊是为了接自己的夫人回家。 走进店门发现不少人都是笑呵呵的,他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笑,而后牵上自家夫人的手,两人一同下了班回家。 孔序的夫人在知道自己是得了青良店铺两位东家的帮助后才获取的救命钱,病还未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一直叨叨着,等病好得差不多了就要去青良绣坊做工。 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就只有阿爹传下来的刺绣针法能让人眼前一亮,青良店铺的两位东家既然救了她,那她自然是要报了这份恩情。 即便两位年轻有为的东家可能不需要,但这也是她尽己所能的回报。 … … 罗旗最近在忙着和陆神曲学习做账本,他要在一个月以内学会账房先生所有的活计,因为前不久陆神曲同商良请辞了。 陆神曲想要参加今年的会试。 今年是变法第一年,新帝破格允许已满年岁者能够参与相应层次的科举选拔。她年龄已有十六,最高可报名会试,倘若是通过了会试,那么她次年便可参与殿试。 殿试是科举选拔最高级别的考试,皇帝在殿廷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参与殿试者最低也可取得个“同进士出身”的称号,再然后通过官员选拔考试,便可取得相应官衔,为民谋利,为民除害! 这让沉寂了许久的她如何能不激动。 除了她自己,还有好友唐宁也有此番想法。两人在新律法实行后就约定好了,今年年底会一起参加京城的会试。 所以她便毅然决然地和商良请了辞。 商良得知陆神曲的决心很是乐见其成,他只稍作鼓励一番,便同意了陆神曲的请辞。 毕竟欢弟最近也认了新任职的户部尚书沈衷为老师,还成了沈衷唯二的门生之一。每日早出晚归的,甚是辛苦。 第126章 宠他的第126天 夏日炎炎, 燥热难耐。 竹器品因具备隔热防潮的效果,所以在这个季节也登上了生活的大舞台。比如竹筒八宝饭, 竹筒清茶,香竹酒,竹制古筝等等,竹器制品广泛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在去岁商良将更为复杂的竹雕艺术融入竹制用品中后,隔壁进宝竹器店的生意便愈发红火了,不仅每日客人如潮, 将竹器店占据得满满当当,而且连带的京城不少竹器店东家都走进青良作坊,找到商良只为了寻求一个合作机会。 商良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多的合作机会,但他在答应合作前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竹器店可以选择从作坊内购买竹雕品回去售卖, 也可以选择出手工费,将自家竹器品送到作坊来进行加工, 但是只接收品质好的竹器品, 竹材质地坚硬、纹理细腻品种的竹制品最佳,如楠竹、竹制紫竹、毛竹等。 因为若是送来的竹器品品质有问题, 不单会浪费雕刻师们的时间,而且也会对竹器店自身造成损失, 同时还会间接影响到青良雕刻的声誉。 毕竟, 合作的基本条件就是每一件从青良作坊走出去的雕刻品, 都会雕刻有青良雕刻的品牌印章,代表的都是青良雕刻品牌的质量。故容不得半点差错。 这样的要求大多数人自然是接受的, 许多寻求合作的竹器店东家都欣然而然地同意了。 黄进宝作为商良最早合作的竹器店东家,对于这方面的消息一直是密切关注的,这会儿听到商良已经与京城其他竹器店达成合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他正坐在青良作坊的凉亭中, 一边和商良品着最新出的普洱茶,一边佯装抱怨地小声嘟嚷着:“商老板以后可不只有我这进宝竹器店一家合作店铺了,还有许多竹器店供应你竹制品呢。” 商良闻声一笑,他勾起唇,不疾不徐地反问黄进宝,“在竹制品的取材上,商某如今确实多了许多选择。但,黄老板,您对自己难不成没有信心,认为自己会落后于其他竹器店?” “怎么会!” 黄进宝连忙正色否认,很快他又摆了摆手,缓和神情笑道:“我定不会比他们差的。” 他心里清楚随着青良雕刻的声势逐渐浩大,必定会有愈来愈多的合作店铺,手里头的选择权也会愈来愈多。但他进宝竹器店能够在京城城西区做成老字号,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论起竹制品的花样种类,他称第二,城西区绝无其他店铺敢称第一。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自然,我相信你家有这个实力。”商良也笑了起来。 落后就要被淘汰。 真正能够源远流长的永远都是不断在进步,不断在成长的。而对于企业来说,不仅是商品质量要过关,而且在技术创新、品类创新上面也要取得成绩。 商良将现代工艺融入竹雕艺术,与合作的商家一同推出了更多的竹雕制品。 修养身心的文房四宝,比如竹雕笔筒、竹雕笔架等; 陶冶情操的乐器,比如竹筒鼓、竹制口弦、竹笛、箫等; 以食为天的厨具,比如:竹筷、竹碗、竹制蒸笼等; 还有竹雕灯笼、竹制茶则、竹制屏风等雅趣手工艺品,几乎涵盖了生活的全方面。 所有的竹雕品定价都是依据竹雕技艺的精湛程度,雕刻简单者如:仅雕刻了诗词的竹雕笔筒,雕刻复杂者如:采用了留青竹雕技法的山鸟竹雕琴,价格由低到高,平民百姓也能消费得起,竹雕品不再只是达官显贵们的专属。 这个夏季,再度掀起了一波竹雕潮。 不仅是竹雕品,在石雕方面,商良也开始与意石的东家郭启兴建立起协作。 商良提供更为精湛的雕刻技法,而郭启兴则提供场地供商良的团队创作,并让意石作坊的众石雕师们一同交流学习。每隔一段时间,商良与郭启兴还会进行学习成果的总结,两人在石雕技法上实现了绝无仅有的巨大进步,连带着意石的名头在一众石雕作坊中突飞猛进,火速成了京城西区炙手可热的新贵店铺。 不少高门大宅都从意石源源不断地采购石雕摆件,如石雕山水图,石雕假山,镇门石像等等。 意石的生意红火得让其他石雕作坊眼红得不得了,不少石雕作坊的东家纷纷四处托人,只想着见上商良一面。 身为大忙人的商良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最近在忙着学习玉雕,多亏了太守一案热度带来的影响,京城不少玉雕师在听说他开了青良玉雕店后,纷纷前仆后继地赶来店铺应聘。 玉雕品本就珍贵稀少,技艺高超的玉雕师又大多集中于皇宫府宅之路中为达官显贵们服务,剩下的民间玉雕师除了极少数不愿意屈于人下的,大部分都是些技艺良莠不齐的。 但商良倡议交流与进步的思想在京城木雕师的圈子里广为流传,所以此刻他开办了玉雕店铺,不少民间玉雕师奔着能多学点手艺,便也源源不断地去应聘了。 现在的玉雕工房不止有邱观清邱老这位经验老成的玉雕师,还多了许多新血液,大家一同为玉雕技法的推进努力着。 玉雕工房不能满足众玉雕师做工的需求,故商良咬紧牙关又花费一笔银钱,多租了两间作坊用于制作玉雕。 除此之外,青颜他们开办的青良绣坊也在新法颁布不久后迎来了快速扩充。 好在前不久何广盛入股了青良雕刻,并给青良雕刻投资了一大笔钱财,不然就以商良他们手里头的积蓄,实在是支撑不起如此快速的产能扩充。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行进着,整个西陵国正在向一个更加繁荣昌盛的世界迈进。 — 京城城东郊外护城河,河东村。 胡采怀揣着还热乎着的肉夹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河中央的跳石。待过了河,她理了理打满补丁的布衣把皱褶抚平,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随即快速低下头接着赶路。 她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做晚食,否则夫君肖小豆指不定会破口大骂她一顿。 然而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家中正在上演着一场泼天闹剧。 … … 肖小豆今日被好兄弟拉去酒馆喝了许多酒,等出了酒馆才发现自己被这个所谓的好兄弟给讹了,身上钱袋里的碎银全都被拿去付了酒钱。 但他胆子小,又极好面子,自然是没有去质问好兄弟。 满身酒气醉醺醺地回了家后,看到正在做竹蜻蜓的儿子肖琑不谙人事地天真欢笑着,他一时火上心头,拿过四尺长的扁担便径直往肖琑头上挥。 好在肖琑早有察觉,他急忙避开了这凶险的一杖。 只可惜晚了点儿,右耳朵还是被扁担刮到,破了好大一块皮,眼下还在一直流着血。 即便肖琑再怎么早熟,但也还是个孩子,当场便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村里的房子都挨得紧,很快哭喊声惹来左领右舍,不少人围在肖家门口,等着看热闹。 肖小豆被肖琑哭得心烦气燥,抬起手臂就往肖琑脸上挥过去。 肖琑一哆嗦,避开这一巴掌后开始四处躲避起来,肖小豆则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将原本不大的院子弄得乱七八糟,就连唯二的柜子也被踹翻了,露出了墙上的小洞。 小洞口露出一角灰色布料,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用来修补墙洞的碎布头。 迷迷糊糊的肖小豆在经过墙洞时定睛一看,再伸手一扯,便扯出了个灰扑扑的、沉甸甸的布袋来。 原来这不是碎布头,而是个钱袋! 肖小豆瞬间酒醒了,他双手麻利地打开钱袋,里面躺着好几串铜钱,甚至在最底下他还看到了一整枚银锭! 还在窜逃的肖琑见肖小豆没了动静,小心翼翼地往身后一看,爹爹肖小豆正满脸通红地数起了铜子,那双眼放光的模样,活像是没有见过棉羊的大灰狼。 肖琑再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使劲拉着肖小豆的手臂,费力去够后者手里拿着的钱袋,嘴里哭喊着:“爹!爹!呜呜…爹你不要拿,不要拿娘亲的钱!那是娘亲存了好久的钱,我们家里用来吃饭的钱。若是你拿去喝酒了,我们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呜呜呜…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娘亲你快回来啊…” 肖小豆还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喜悦中,他不耐烦地一把将肖小豆挥开,嘴里唾骂着:“滚小王八犊子!竟然还敢和你那不中用的娘一起私藏银子,等会儿有你们好受的,看老子不打死你们!有爹生没娘养的赔钱货!” 这话一出,肖琑面色怔了怔。他脸上的泪水滚落到黝黑的土泥地面,与永不见白的黑彻底融为一体,似陷入绝望心死的边缘。 … …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围在肖家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我听琑小子这话,是这肖家媳妇私藏了家用钱,还没让肖大郎知道?” “估摸着是的,俺就说胡氏这段日子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没准是在外面有了情况。” “肖大郎平日都在外头不回家,现如今家里媳妇都开始藏私房钱了,他都丝毫不知情,真的可怜见的…” 人群中有人小声辩驳,“你们都在胡说,明明都是胡姐姐每日辛苦做工自己赚的银子。” 可惜这样的反驳声太少,很快便被其他的口水话淹没了。 房内肖小豆再次将肖琑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后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昂首阔步出了门。 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见肖小豆出了门,面上娇笑着喊了一声:“肖大哥!” 肖小豆此时手里拿着胡采的钱袋,正春风得意地幻想着自己要拿着这笔钱去哪里潇洒呢,此刻看见村中肖想了许久的俏寡妇在瞧着自己笑,立刻心猿乱马了起来。 他绷着表情,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朝向那俏寡妇微微点了点头。 第127章 宠他的第127天 天空开始下起了细碎的小雨, 雨丝如瀑,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村落包裹了起来。 走过狭窄潮湿的小巷, 脚下的地面也浸透了水。 胡采已经顾不上打湿的布鞋,她朝着自家方向步履不停地匆忙行进,内心不断祈祷着夫君肖小豆还没有回家。 可这样坚持不懈的祈祷在她小跑到自家院落外时,骤然停滞了… 院落外围绕着许多人,大部分人都是她认识的。 看到胡采回来了,这些人大多数亮起了双眼, 抱着双臂,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她的夫君肖小豆,掌上抛掷着一个极为眼熟的灰色布袋,正背对着她, 和身旁的寡妇王氏眉来眼去地笑聊着。 这时院落中跌跌撞撞跑出一道瘦小的身影。 小小的人儿一边捂着右耳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流着泪大声呼喊乞求, “爹, 你快把钱袋还给娘亲!算琑儿求您了,不要拿钱去喝酒好不好…这些都是娘亲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呜呜…” “滚一边去!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到了现在这地步了还在为你那腌臜娘亲说话。”肖小豆面露嫌恶,毫不留情地一脚朝肖琑腹部踢去。 这一脚可谓凶猛, 直直让小人儿肖琑在雨水泥地中翻滚了好几圈, 才堪堪停下来。 这一幕看得胡采目眦欲裂, 瞳孔震颤。她微微张开嘴,呼吸早已成一团乱麻, 瘦削的面颊因为怒气翻涌而剧烈颤抖起来。 始终说着闲话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便连一直在说笑着的寡妇王氏也停了下来没再说话,她晦暗不明地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小人儿,面色逐渐变得冰冷… 而肖小豆对此还一无所有觉, 他随意地缓缓抛着钱袋把玩,双眼紧紧盯着蜷缩在地面捂着腹部的肖琑,一步步向前走去。 不少有孩子的婶子和夫郎都看不过眼,其中一个年轻夫郎先一步冲到肖琑身边把他半抱起来,瞪着肖小豆大声说:“肖大郎你适可而止,琑儿再怎么样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呵呵…” 肖小豆半分儿不为所动,他故意做出一副狐疑的模样,高声质疑道:“亲生儿子?胡采她都敢瞒着夫家偷偷私藏银子了,她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不出来的?我看这亲生儿子,也未必是我肖家的种!” 他这番话很快引得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地猜测起来。 他们看了看肖小豆,又看了看地上躺在年轻夫郎怀中的小孩儿,肆无忌惮地编造谣言,全然不顾还在身后站着的胡采,任由空口无凭的唾沫星子将胡采淹没,而后填充… 胡采面色已然变得苍白,她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唇角,怀里揣着的肉夹馍也不知何时掉在了泥地里。 今日是她领到月钱的日子,她欢欢喜喜地买了琑儿最爱吃的肉夹馍。可如今,琑儿却被他的亲生父亲打得昏迷不醒,而她自己也被孩子亲生父亲随口说出的话,而背负上无端的污名。 她… 心里恨呐! 犹记得郎主在聘用她前曾经询问过,“您对您的夫君还有希冀吗?”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让她回想一下。 她好像回的是,“有的,即便是现在这样了,但我还是希望他会好起来。两年前营生没出事那会儿时,他对我和琑儿还是很好的…” “还是很好的…” 胡采几乎磨着后槽牙说出这几个字。 她眼底压抑着的怒火不可遏制地翻涌而出,随即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四周看热闹的人,而后在肖小豆走到琑儿身前那一刻,用力地一把拉住肖小豆的胳膊,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一巴掌扇上去,直将肖小豆打得嘴角流出一抹血迹。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胡采眼神凶狠地环顾众人一圈,而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肖大郎说的不错,琑儿未必是肖家的种。” 这话让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胡采眯了眯眼,“虽然琑儿不一定是肖家的种,但他一定是我的儿子!” “既然是我的儿子,就容不得旁人来这么欺负!” 语毕,胡采抬起脚,朝着身侧已经震惊万分的肖小豆一脚踹去。只是这回儿肖小豆反映了过来,他很快挣脱胡采的桎梏,躲开了这用尽全力的一踹。 胡采见没踹到人也没气馁,她朝抱着琑儿的年轻夫郎道了声谢,随后把琑儿背在自己后背上,朝着村外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围观的人群自行为她散开一条道路。 肖小豆被胡采扇了一耳光,自觉拂了面子,遂同往常一样破口大骂:“胡氏,你准备带着这小孽畜去哪儿?你违背妇德私藏家用,难不成还不允许我说几句了!” 这话让胡采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眼神冰凉地回头看了一眼肖小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冷声道:“肖大郎,过几日我还会再回来,届时你做好和离的准备吧。” “你这个乡野蛮妇,你敢!” 肖小豆做梦也想不到,一向唯唯诺诺的胡采竟然真的敢学城里人那一套闹和离。 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京城郊外,但胡采并不是京城人士。因为早些年他娶不到媳妇,所以爹爹帮他在临近京城的杜口县黄花村定了个亲,这才能够在二十多的年纪娶了胡采做媳妇。 如今胡采说要和离,那他岂不是又要成为没有媳妇儿的单身汉了。 肖小豆可不想做亏本买卖,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肖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他很快跑到胡采身前拦住了她,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胡采,“我不同意,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见此情况,胡采皱起眉,这时耳边传来琑儿小声的呢喃,“娘亲,你先走吧,不要管琑儿了,你快走,不…不然爹爹又要动手打人了…” “琑儿…” 胡采眼角湿润,她之所以在新法颁布后一直没有过和离的想法,全是念着琑儿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可她这样的想法给琑儿带来了什么? 是源源不断的来自亲爹的殴打,还是每日担惊受怕地害怕自己娘亲在外做工被亲爹发现,然后争吵? 胡采抿着唇,眼里是浓浓的忏悔。 她真的做错了… 她该早日和离的。 胡采没有放下肩头的肖琑,反而圈着肖琑的手臂更紧了些。 见肖小豆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她索性也不走了,只面色平静地说:“肖大郎,自我嫁给你,每日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侍奉公爹,从未有过半句怨言;而你自卖鱼铺子经营不善而闲散家中,每日无所事事,吃穿用度全靠我在外面赚取,我也从未说过你半句不好,甚至还鼓励你重新振作。而你呢?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不顾家事,每每回家还对我和琑儿拳脚相加。你摸摸你压根没有的良心,自问配为人父,配为人夫吗!” 这字字泣血的话语,瞬间惊醒了还在看热闹的人。 他们作为肖家多年的邻里,自是清楚胡采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其中不少婶子和夫郎都抹起了泪,他们都眼神埋怨地看向肖大郎。 不少老一辈的大叔和汉子也开始一一劝说肖小豆。 “肖大郎,胡采妹子说的也没有错,你这两年确实是不着家啊…” “肖小子,你和采妹儿先道个歉吧,否则采妹儿真的要闹和离了。听说那些家里有闹和离的去了太常寺,几乎是都和离成了,你也别犟,低低头,快哄哄采妹儿。” “采妹儿这两年是受苦了,但肖小子也不是无心的啊,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你要慢慢放下这些事,我相信肖小子他会改好的。” “ … …”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隐在人群中的夫郎和婶子们默默听着,也没敢插嘴说自己心中所想的,只是全部默契地将面色不好看的肖小豆围了起来,并使劲地朝胡采使眼色。 胡采也没耽搁,绕过肖小豆就离开了。 肖小豆心里可是恼火,想不清楚胡采现在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捅了,他将身边的人挥开,正想把胡采和肖琑带回屋里去,却不曾刚刚还站在那儿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出了村到处都是路,想要找人并不容易。 “这贼娘皮!”肖小豆咬牙咒骂一声。 他也不敢朝四周邻里发脾气,将钱袋收进衣襟后径自回了屋,“哐”地一声重重将门关上。 其余人见没什么好戏看了,便也纷纷散去。 — “娘亲,我的脑袋好晕啊…” 乡间路上,胡采疾走着,忽然听到琑儿开口说话。 她面色担忧地伸手摸了摸琑儿的额头,滚烫得像是一团火,心里料想定是琑儿刚才被肖大郎打到泥地里,这会儿起了热毒。 眼下只能先去城里找医馆,胡采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即便真的很累,很累了… 好在现在肖大郎手里钱袋装着的银子并不是她的全部积蓄,她还有好几个月的工钱都没有领,全让小郎主时青颜帮他存着的,想支取的时候能够随时取用。 这般想着,心中对于时青颜的感激又多了许多。 这也是时青颜提醒她的。 说是“鸡蛋不能同时装在一个篮子里”。 原本时青颜建议让她存在钱庄,但她相信时青颜,便和时青颜说了先不领用工钱,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派上了用场。 胡采的双眼点点星光闪烁,她温声安慰难受得不行的儿子,“琑儿你再忍忍,我们等会儿就到医馆了。” 琑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滚烫的小脸蹭了蹭自家娘亲的肩膀。 虽然娘亲的肩膀瘦弱,没有爹爹的那般宽厚,但他在娘亲这里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心安。 娘亲并不比爹爹弱小。 等他长大了,由他来保护娘亲… 不知是不是热毒犯了的缘故,肖琑一路上胡思乱想着,等到了医馆被放在躺椅上,他还舍不得娘亲的怀抱,哭嚷着抓住了胡采的衣裳:“娘亲,不要走…” 胡采哄着肖琑,“娘亲不走,琑儿乖。” 无奈她只能等到肖琑服了老大夫煎好的药睡着以后,才轻轻地放下肖琑,前去青良绣坊找时青颜支取工钱。 … … 在了解过事情的经过后,时青颜眼里满是对于胡采和肖琑的疼惜。 他看向胡采安慰道:“不急,这几日你先带着琑儿在绣坊里住着,等琑儿身体好了,我们再一起把事情解决。” 胡采抹了抹眼泪,神情坚毅地笑着回:“全听小郎主的!” 第128章 宠他的第128天 却说城东村的肖小豆。 他关上院门后气冲冲地回到房中坐下, 提起桌上的茶壶就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水解解渴,可孰料茶壶中一滴水也没有。 往常都是胡采准备晚饭前会烧上一壶茶水放凉, 可因为今天胡采带着儿子跑了,所以这会儿壶中才没有茶。 肖小豆一瞬间还觉得有些迷茫,他高高地倒提起茶壶,与缓慢流出一滴水的茶壶口大眼瞪小眼。 毕竟,平日只要他在家时,桌上总是有着一壶温热着、刚好能入口的茶水。 成婚前是他阿爹准备的, 成婚后是胡采准备的。 而眼下… 倘若真被胡采和了离,那日后谁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肖小豆越想越气,他很快起身出了院门,往村西方向而去。 爹爹早已在五年前离了世, 如今只剩阿爹一个人住在二弟家中。他想去找阿爹求求情,看看能不能让阿爹劝服胡采回来。 胡采一向以来待阿爹恭敬孝顺, 两人不是爹女却胜似爹女, 想来如果有阿爹求情,说不定看在阿爹的份上, 胡采不会再想着要和离。 顺便再去趟老丈人家,让丈母娘把胡采喊回来。 … 没有一个八卦能够逃过村中人的手掌心。 乡亲邻里之间串门多, 又素来喜欢聊闲话, 便连哪家的鸭子掉了一只都很快能在一晌午传遍村中各处, 更遑论还是某某家有媳妇儿闹和离这样的大事件!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肖大郎家的媳妇儿胡氏闹着要和离的消息插翅而飞, 不仅城东村的村民们都听了一耳朵,便连胡采娘家所在的黄花村都有不少人听闻了风声。 胡采的爹爹胡高山听到这个事情时,正围坐在石板旁看着自己战无不胜的蛐蛐和其他家的决斗,他还指望着今天多赢点铜子去镇上买酒喝呢。 乍然听到城东村肖大郎家的媳妇儿要和离一事,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待听过好几回胡采这两个字,他才如梦初醒般,朝着围在一堆的人群破口大骂道:“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俺女怎会闹和离!” “哎呀,胡老汉这么生气干什么?俺们可不是在说胡话,大清早的你那好女婿就寻来你家了,不信你回屋里看看…” “和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这不是前两天俺们村那黄家二夫郎也与黄二和了离么?胡老汉你这么捉急做啥?” “… …” 除了少数劝诫的人,更多人都是等着看热闹的。 胡高山争论不下,他面红耳赤、气冲冲地站起身,戴上草帽便想回家去,走了没几步,又折返回来将落在桌上的蛐蛐取走塞进袖里。 等到回了屋,果不其然真的看见三女婿肖小豆大摇大摆地坐在桌边,正一边吃着刚煮熟的鸡子,一边嘟嘟嚷嚷地诉着苦:“娘啊,胡采她这段日子反了天了,不仅把赚到的银子偷摸摸藏起来,而且还带着琑儿离家出走了,你说说,这可让我怎么办啊…” 胡高山听着,原本就怒火翻滚的心情更加火上浇油了。他坐下来,看着肖小豆沉声道:“肖大郎,你且好好地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桌边站着的胡母梁芹也皱着眉,轻声劝解:“女婿,这些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采儿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也断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胡高山点了点头,“没错,我女采儿一向良善。” 瞧着胡家这不容人置喙的态势,肖小豆顿时有些心虚,他眼神游移,将口里的鸡子咽下去后,又倒了杯凉水喝下,这才抬起眼睛,添油加醋地同胡父胡母讲了起来。 … … 知道胡采的儿子肖琑生了病,绣坊做工的绣娘与绣夫郎们都很担忧。 陈涓仪因为有了女儿天骄,也知道为人父母的感受,明白孩子生病父女会有多心疼。他先是仔细安慰了一番绣坊的大家,而后又让罗旗买些滋补的药材,提了一只母鸡回府一趟,让常大娘提早煲好汤,待会儿晌午给胡采和肖琑送去。 因着绣工的伙食都是每日府里做好后送去的,所以常大娘一大清早就会开始备菜。 等罗旗提着药材和母鸡回到府里说了前因后果,常大娘才蹙起眉头说,“难怪郎主方才过来让我做些清淡的药膳,原来如此。” “这肖小豆也恁不是个东西!” “罗掌柜,您这鸡汤我这就煲上,唉,真是苦了采妹儿了…” “您看着来就行。” 罗旗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出了府匆匆朝绣坊走去。最近绣坊的生意不错,他和涓仪都有些忙得走不开。 — 入了夜,商良等人从作坊忙完回到府里,这才得知胡采要和离这件事,并且肖小豆今日还带着自己年迈的阿爹,以及胡采的父母来绣坊闹了事。 “闹事之人主要还是肖小豆,肖爹、胡采的父母倒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只是在临走前向我们打听胡采有没有落处,知道胡采和肖琑在我们这儿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们就松了口气离开了。”陈涓仪冷静陈述着。 迟迟和岁岁很是气愤不已,她们咬着唇,嗫嚅半晌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齐齐看向商良和时青颜道:“师父师夫,我们一定要帮助采姐姐!” 即使知道师父和师夫不会坐视不管,但因着年岁小经历少,蒋有书三人还是揪心不已。 商良等人倒是气定神闲。 新政颁布后,相关法律法规日益完善。既然是胡采要和离,届时再请一二证人,这和离便是铁板钉钉的事。 况且依照当下的情况来看,胡家父母更关照的是自家女儿胡采,而不是外来女婿肖小豆,这和离一事便更好办妥了。 时青颜笑着道,“我今日问过胡采,她说她的父母最是心疼她,断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大家不必过于担心。” “那就好。”迟迟和岁岁松下气,也不紧张了。 平日里胡采对大家都很好,做了好吃的都会分享给大家,她们都希望胡采好好的… 两三日后,肖琑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只是右耳的伤还没完全好,需要包扎敷药。 大夫给肖琑换右耳的药,肖琑有些疼,但他忍着一声不吭,还眨了眨双眼,俏皮地笑着安慰一旁的胡采,“娘亲您别哭,琑儿已经快好了,马上就能和您出去玩了,您昨天不是还说,等病好了,就带琑儿去乐姨母开的饭馆去吃好吃的吗?” 乐姨母便是乐若淳。 胡采和乐若淳相处得很好,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好友。在得知琑儿生病后,乐若淳还来过好几趟医馆送吃食。 胡采抹了抹眼泪,轻轻一笑,她心疼地摸了摸肖琑瘦削的小脸,柔声道:“娘亲没哭,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去乐姨母的饭馆去。” 等了等,她又轻声询问道:“琑儿,若是从今往后娘亲不再和你爹在一起了,你觉得如何?” 肖琑愣了愣,好半晌他才带着哭音小声问:“娘亲,您不要琑儿了吗?” “自然不是。”胡采解释道:“是我们不要你爹了,从今往后就咱们两个人,琑儿你觉得好不好?” 肖琑破涕为笑:“好!只要跟着娘亲,琑儿什么都好。” 胡采心里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抱紧肖琑,也笑着道:“有你这句话,那娘亲就放心与你爹和离了。” … … 事发第二天,时青颜便让徐才和张集前往河东村为胡采寻找证人。 村里人大多知道肖小豆家的糟心事,也都知道肖小豆的为人,尤其是邻里,更是最为了解胡采的难处。 徐才二人找了不少村里人,想让他们为胡采作证,但大多数人都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不同意给胡采作证。有不少好心肠的夫郎和妇人想着为胡采作证,但在其丈夫的阻挡下,又全都退缩了。 肖小豆听说后嗤声冷笑,他不以为然,认为胡采和青良绣坊这么做一点儿用也没有。 不过时青颜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准备了二十两银子交给徐才二人,让他们许诺作证的人会得到相应报酬,如此一来,就算是为了报酬,必然也会有人会“挺身而出”为胡采作证的。 果不所料,不少人都抢着为胡采作证。徐才和张集都选择了肖小豆家的邻里做证人,这样更具有说服力。 … … 五日后,太常寺秉公办理,在几位证人的口述以及陈列出的物证中,肖小豆自知大势已去,他假惺惺地硬逼着自己流出泪水,跌跌撞撞地朝胡采走去,甚至还跪在地上,痛哭哀求道:“娘子,是我错了,都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吧,求求你了…” 垂眸看着往日对自己拳脚相加的人跪在脚边,胡采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看了看四周关切着自己的时青颜等人,很快闭上眼,咬着牙道:“我绝不会原谅你!肖小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琑儿也不再是你的孩子,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肖小豆充耳不闻,他只是紧紧地扯住胡采的裤脚,不肯让她和肖琑离开。 直到太常寺的官兵上前来,肖小豆才“不甘不愿”地起了身,恨恨地瞪了一眼胡采等人,最后才转身离去… 肖琑一直牵着胡采的手,看到肖小豆走得再也看不见身影后,他才小声哭着抱住胡采,“娘亲,你别怕,他已经走了。” 这会儿胡采才缓过神来,她微微发抖的手指逐渐平静,意识到自己真的和肖小豆和离成功了。 感激的目光投向时青颜等人,时青颜等人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句:“恭喜。” 可不是恭喜么。 恭喜她逃离肖小豆,恭喜她重获新生。 感激的话胡采也没多说,她默默记着众人对自己和琑儿的善意,牵上肖琑的小手朝众人大声笑道:“咱们先走吧,去若淳的饭馆去用饭,今日我请客,就当是庆祝了!” 众人笑着一同离开了太常寺。 肖小豆躲在他们身后远远看着,磨着牙恶狠狠道:“你们这群人,都给我等着瞧!” 第129章 宠他的第129天 自打陈涓仪生下女儿陈天骄后, 惠哥儿覃惠便来往的更密切了,他看向襁褓里的陈天骄双目放光, 像是在看什么旷世珍宝一样,稀罕得不得了。 因着陈涓仪生产所带来的恐慌与心疼,罗旗早就决定好不要二孩了。 旁人只稀得儿孙满堂,但他却不想,他只想要夫郎陈涓仪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小辣椒呀小辣椒,来, 叫声叔叔听听”覃惠嘴边笑意柔和,一边扶着自己的孕肚,一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逗弄摇篮里的陈天骄。 小辣椒是陈天骄的小名。 “贱名好养活。”一跃晋升为舅舅的陈齐当时挠着脑袋笑着说。 在村里不少小孩生下来后,家里人都会为其取个小名, 例如:狗剩、翠花啥的。 更有甚者还给自己的小孩取了“二狗”这样的名字,有人笑问起为什么取了个这样的小名, 那人理直气壮地呵应一声:“听说运河郡的郡守小名还叫毛蛋呢!小名呀, 就是越俗越好嘞。” 但陈涓仪和罗旗都不愿意自己视若心肝的宝贝小名叫毛蛋,觉得过于大众, 有些落了俗套。 “天骄天骄” 陈齐凝眉沉思,不多时灵光一闪, 亮着双眼说:“小辣椒!不如就叫小辣椒怎么样?” 陈天骄想了想, 觉得还不错, 他身边的罗旗自然也跟着捣头如蒜。于是自那以后,大家伙都称呼加入大家庭的这个新成员为“小辣椒”了。 襁褓里, 小辣椒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吐着口水泡泡,好奇地看向视线上方的俊秀叔叔,“咯咯”笑个不停。 不论覃惠同她说什么, 小辣椒都咧开还没长牙的红润小嘴,傻乎乎地笑,像是在回应。 距离陈涓仪生产已三月有余,陈天骄也早已不是刚生下来那般皱巴巴的模样,再加上陈涓仪夫妻俩的悉心照料以及众人的疼宠呵护,她的小脸白嫩嫩、圆滚滚,醒着时睁开的双眼又大又亮,活似年画里讨喜的福娃娃,让人看到都不自觉心软了下来。 覃惠喜欢这孩子实在喜欢得紧,他轻柔地抚摸着自己显眼的孕肚,不禁呢喃出声,“宝宝,你会不会也是女孩?或是哥儿呢?” 说实话,与包老爷期盼的不一样,他内心其实非常渴望拥有一个女儿或是哥儿。尤其是在新政施行后。 平日里他不敢将自己的心声吐露与众,也就只有在商宅他才能微微喘口气。 包府内不少人对他肚子里的孩子颇为忌惮,若不是包老爷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护卫周全,他早已不知道连同肚里的孩子死了多少次了。 覃惠缓缓直起身。 如今月份大了,关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他额头冒汗。 这一幕恰巧被回宅的卢非看到了,卢非紧张得不得了,连忙和覃惠身边的小侍一同将覃惠扶到软椅上坐下。 瞧着卢非着急忙慌的模样,覃惠微微笑了笑,道:“非哥儿你怎么突地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待覃惠坐稳后,卢非才拉过一旁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下,回他:“今日绣坊盘库算账,青颜他们都在开会呢,我听不懂那些,汇报完了便先一步回宅咯。” “这样啊。”覃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得知陈涓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覃惠稍稍与卢非聊了一两句,便起身准备离去。 常大娘正巧端着点心盘过来,看到覃惠要走了,不由得疑惑地喊了声:“覃郎君怎么才来不久便要走了?不多待一会儿啦?” 覃惠闻声顿下脚步,等到常大娘走到身前来,他才笑着解释一句:“府里还有些事,我下次得空再过来。” “行嘞。” 常大娘笑着将盘中的糕点朝覃惠递过去,眼神带着询问,“刚蒸好的荷叶糕,郎君尝尝看?陈小郎君还怀着小辣椒的时候也时常没胃口,老身就蒸了这故土的特色糕点,他当时可喜欢了!您刚才提过近日没什么胃口,所以我就想着蒸一些给您尝尝。” 小侍在一旁朝着覃惠道:“郎主,府中备了吃食,您” 话还未说完便被覃惠抬手示意噤声了。 覃惠朝常大娘笑了笑,“我这就尝尝,有劳您费心了。” 常大娘笑着摆了摆手。 点点荷叶清香带着丝丝甜味,刚入口便消融在舌尖,叫人唇齿留香,细细回味。 覃惠毫不吝啬夸赞:“好吃!好吃极了!” 常大娘当即便笑得弯起双眼。 知道覃惠要回府,常大娘很快进了厨房将糕点收进食盒,让小侍提回去。 覃惠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宅院传出卢非的娇怨声,“常姐姐,人家这几日也没有胃口,也想吃荷叶糕~” “行行行,我特地留了些在蒸笼呢。你快些净手去,我去把糕点取出来。” “真好!”卢非雀跃不已。 “ ” 商宅内的欢声笑语愈走愈远,覃惠眼里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垂眼看向一旁低着头走路的小侍,轻声问:“吉祥,你先前为什么不想让我品尝常大娘的手艺?” 吉祥闻言脑袋垂得更低了。 吉祥是覃惠怀孕后包老爷指过来贴身伺候他的,怀孕前的他在包府都是独身一人,也不需要小侍,但怀孕后的他拒绝不了包老爷,况且他也确实需要。 覃惠也没管吉祥有没有回答自己,他嗓音冷了点,“在包府,你可以谨慎小心。但在商宅,你大可以放心,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话语间,覃惠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我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的人,这段日子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沉默是无声的回应。 不久,吉祥停下脚步,他诚恳地道了歉:“抱歉郎主,奴侍心里记下了。” “无碍,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覃惠软硬兼施,在吉祥的搀扶下缓缓上了软轿。 他腹中的孩子如今月份大了,估摸着下次再来商宅,应该是他生产后了 月落日升,流水奔前。 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节。 青良雕刻和青良绣坊少有的晚上歇了业,天色一黑便闭了门。不少青良店铺内的员工纷纷盈满笑意回了家,准备与自家伴侣共度佳节。 商良也是。 由于忙碌生意,平日里他总是穿得简单朴素,看着压根不像是一个经营多家店面的大东家。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好生拾掇一番。 好友郭启兴晌午后跑来作坊里,还顺带来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他提前在韵丝堂订做好的衣裳。 韵丝堂是岑夫人的夫君孟征开的布匹店,因为岑夫人和青颜走的近,再加上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久而久之商良便与孟征相熟了。 虽说员工假期正常,但他和青颜作为青良店铺的创始人之二,假期实在少的可怜,平日里两人几乎是整天整夜地忙在生意中,鲜少有闲下来的时间,所以他才想着七夕必须休假。 不仅是因为自己和青颜需要休息,更是因为他想要和青颜好好地共度七夕。 银子少赚一夜也没事,但节日可不是时常都有。 “快试试吧!” 郭启兴伸手将包袱递给商良,朝着后者挤眉弄眼,“平时唤你出门游玩你一直推脱,今天七夕你倒是得了空,果真不负你夫管严的名头。” 商良哭笑不得地接过衣裳,道了句:“多谢郭兄将衣裳带过来了,改日我一定和你一同去游湖。” “行了行了。”郭启兴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谁知道你会不会又溜我,除非你答应下月初同我去,不然你在我郭某人这里就失了信用”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商良连忙笑着附和。 郭启兴有些不信,“当真?” “自然。”商良点头。 郭启兴这才满意离去,临走前还朝着商良扬了扬手臂,“那商兄今夜玩尽兴啊!” 待送走郭启兴,商良才又回了作坊继续忙活。 相同的情形也发生在青良绣坊。 “哎呦!今日咱们的小郎君看起来格外俊俏呢。”不少绣娘一步入店铺便很快注意到了账台后面的纤影。青衣轻盈飘拂,美人身姿绰约,自成一道钟灵美景。 时青颜听到打趣声,面色羞涩,他整了整衣裳,神情很快恢复,自然地回了声:“今日是不同些。” 见到时青颜与工作不同的鲜有模样,绣工们已是稀罕,她们知晓东家性子害羞,便不再继续打趣了,相簇着一路欢笑进了绣坊。 不多时,卢非也打着哈切走了进来。他一边帮着时青颜清点盘库,一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压低嗓音说:“青颜,我想了一整夜,还是准备去和他见上一面。” 时青颜抬起头,双眸含笑看向卢非,面色丝毫不见意外,“想见就去见吧。” 因着绣坊的生意,时青颜他们作为管理人,结识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顾客,其中有一位女商人刚认识卢非便喜欢得不得了,扬言就说让卢非做自己的弟夫郎。 女商人姓于名姝,其弟名于云。 于家两姐弟自小便跟着于父于母做行商生意。行商,顾名思义,四处行走运货的商贩。 于家做行商生意早,家中财产没有富可敌国,但也称得一句家道殷实,吃喝不愁。 于姝因自小的娃娃亲早早成了亲,倒是于云因为生意忙碌,外加之旁人难以入眼,竟是直直孤寡到了年近三十。 有媒人问于云喜欢什么样的人,喜欢女郎还是哥儿,于云只道:“喜欢哥儿,相貌好的。” 媒人们得了信,很快便按着要求去寻了。但无一例外,在见过一面后,于云最后都一一推拒了,使得于父于母因为这事彻夜难寝,猜不着于云到底喜欢什么模样的哥儿。 于姝也着急,但她也了解自己弟弟的性子,若不是自己欢喜的人,绝对是碰都不会碰对方一下。 这样的着急一直持续到见到了卢非。 烈烈红衣如同灼目的火焰燃进了所有见过他的人心中,半分也无法消抹去。 不同于任意一个哥儿,卢非身上看不见任何内敛,有的只那双犀利明亮的眼睛,以及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于姝作为女儿家,都有些不由得被卢非吸引住视线。与青良绣坊东家的温良清冷不同,卢非似一朵有毒的罂粟,顽强却惹眼地存在着。 她想,自己能一眼喜欢上的,弟弟于云自然也是。 她放下茶杯,直言不讳地向卢非问了句:“恕于某无理,敢问卢公子婚否?” 卢非对上于姝的视线,他挑了挑眉,同样毫不避讳,“成过一次亲,现在还守着活寡呢。” 于姝内心有些讶异,但她没表现出来,毕竟在她眼中,守活寡就相当于未婚,她很快笑着将来意表明 “不论卢公子作何想,于某和家弟都诚挚地相约卢公子于六日后的七夕小聚。” 于姝作别的话语仿若还在耳边回响,卢非微微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发现时青颜已经在给他挑选发簪了。 “这支桃木簪还不错,配着你这身红裳不会过分挑眼。” 友人还在拉着自己絮絮叨叨,卢非自己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自己这样成过亲的哥儿,当真还会有人喜欢么? “在想什么?”时青颜注意到卢非的异状,伸手在卢非眼前拂了拂。 卢非神情怔愣地缓缓拥住时青颜,轻声说:“青颜,我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会不会有人喜欢了。我成过亲,还和别的很多男子,我真的还会” 话还没说完,时青颜便轻轻回抱住了卢非,笑着说:“会的。你很值得被喜欢,卢非。” “旁人喜欢你与否都不重要。你平日里自信的模样我很喜欢,蒋奶奶很喜欢,有书很喜欢,涓仪很喜欢,所有人都很喜欢,难道你自己不喜欢吗?” 一番话惊醒梦中人,卢非眼角泪光闪烁,很快他直起身,面上的彷徨无措尽皆消失。他笑着道:“没错,小爷管他大爷的谁喜不喜欢!小爷自己喜欢自己就够了!” 时青颜跟着莞尔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非哥。” —— 清风拂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也吹动了满湖的融暖花灯,宁静幸福游荡身周。 商良与时青颜静静依偎在一起,二人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忙中相聚。 他们赏着湖面风景。 岸边人声不断,来往穿梭着如胶似漆的成双人影,船帘不时翻飞,带来丝丝缕缕清甜的花香,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时青颜嘴角破了点皮,商良逮着那处疼惜地轻轻舔过,喉结滚了滚,他握紧了拳头,过了好半晌才稍微平息了自己的身体。 两人吃着点心,望着越荡越远的花灯逐渐远去 “咦?那不是非哥儿吗?”商良疑惑的声音响起。 刚净完手的时青颜很快寻着商良的视线望了过去。 不远处的另一艘花船上,卢非翘着二郎腿,不时还轻轻摇晃着,他不疾不徐地品尝着点心,还抽空朝商良二人的方向眨了眨双眼,神情颇为调皮。 坐在卢非对面的深衣男子背对着商良二人。 面对卢非突然间的眨眼,于云有些措手不及,双耳骤红。他向来能言善道的嘴有些结巴,“卢卢公子,您眼睛不舒服吗?” 听到这话的卢非瞬间笑得直不起腰,他捂着笑痛了的肚子,故作正经地回了句:“是啊。” 说着,他突然凑近于云,“要不你替我吹吹?” 瑰丽的脸庞在于云面前放大,让后者猝不及防地红霞满面。 见状卢非笑得愈加欢快了 两艘船沿着不同的方向行进,很快卢非二人的船支不见了踪影。 商良了解了来龙去脉,也不由得替卢非感到开心。 毕竟瞧这模样,那不曾动过心的于公子已经对卢非动了心。 幸福是会传染的。 商良与时青颜笑着,依偎得更近了。 第130章 宠他的第130天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 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首当其冲地便是西陵国的改革迅速传播到疆外,引得群荒大陆不少其他国家的女郎哥儿也纷纷扬起改革变法的旗帜。 不论是罢工, 还是集体上书,亦或者是成立相关联盟等等,但凡只要能促进改革的措施,不少支持改革的人都积极参与投入。 其次便是江紫溪与商良联合投资创办的民间学堂也开始建立起来了,在官府的支持与帮扶下,依据不同情况建立了相关的入读制度与校规。 两人将现代的建校理念与当代国情相结合, 誓要让当朝的基础教育惠及全国,以更好地促进新帝的改革变法。 最后一件大事便是万众瞩目的京城会试将在三月后举行。 由于新颁布的朝廷官员选拔制度触及到了不少世家贵族的利益,许多地方还生起了暴乱反抗,但都在李清越的提前部署和铁腕手段下偃旗息鼓, 迅速平静下来,再也生不出一丝气力反抗。 也正因为此, 旧官锒铛入狱, 各个等级的不少官位都被空了出来,虽然李清越的人马及时填充了大部分官位, 但还是有许多官位暂时空缺着。 好在颁布了全新的科选制度,为了迅速弥补官位的空缺, 李清越将原有三年举行一次的童试以及乡试直接提到了改革后的半年内完成, 会试则在乡试后的三个月后举行。 其中童试不限身份, 不限性别,就连贱籍在通过审查后也能参与最基础的童试。 如今童试和乡试已经结束, 各个地方涌现出不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学子。期间各个省城的解元则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 此时此刻,渡风县的太守府正热闹非凡。 不为其他,只因今年渡风县所在的府城解元出生于渡风县永安镇。 府城知府高坐于厅堂正上方,其下两侧分别坐着太守杜光与最新解元——时欢。 在一众世家贵族培养出来的举子中, 平民中举少之又少,更遑论还考中了解元。 最为可怕的是,解元还是个哥儿! 这当真是极少极少的,也足以说明时欢的文采斐然,所以才会使得一城知府匆匆赶往渡风县参加鹿鸣宴。 毕竟举子们在宴席结束后很快就会动身前往京城参加三个月后的会试,这不得好好见个面,先混个脸熟。 解元可是有望中状元的人选啊! 一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时欢早已面色醺红,看上去已然昏昏欲睡。 杜光见状连忙笑着走到知府身旁耳语一番,并吩咐身边的小侍惨扶着时欢回客房歇息。 在小侍的搀扶下,时欢摇摇晃晃地起了身,随即两人东倒西歪地朝着厢房而去 见解元已经离场,知府很快也笑着结束了这场鹿鸣宴。 举子们纷纷散场离去,只有一位举子趁众人没注意,朝着先前时欢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时欢看着面色酡红,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实际上清醒得不行。 在边疆战场上他不仅学会了不少防身的本事,还学会了喝酒,方才宴席上的那点毛毛酒,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身后墙角若影若现的人影掠入眼帘,时欢嘴角微微勾了勾。 小侍将时欢送进厢房,扶着后者在床上躺好,并盖上被子后才关门离去。 不多时,厢房的窗户悄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人影从窗口跌跌撞撞地滚落在地上,随着“叮咚”一声闷响,时欢还听到了那人疼到不禁呻吟出声的抽气声。 他忍住闷笑声,想着这人应当是撞到了柜角,当真是蠢极了。 那人龇牙咧嘴地起了身,还扶了扶脑袋上快要掉落的四方巾,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近时欢所在的床边。 瞪着床上熟睡的新解元,来人嘴角缓缓漏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抬手开始宽衣解带,外袍内裳掉落一地,待只剩最后一件内衣时,床上时欢突然翻了个身,这可把衣服只剩下最后一件的男子给下了一大跳。 见时欢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男子惨白着脸继续脱,待手指伸到亵裤上时,耳边突然传来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淋浴室。” 这突然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厢房内响起,让本就担惊受怕的男子猛地软了腿瘫倒在地上。 他看着床上坐起身的时欢,后者眼神清醒明亮到让他心口突突直跳,不由脱口质问道:“你没你没有醉倒!” 时欢走到男子身边,一脸笑意吟吟地说:“是啊,我没有醉倒。不过你这又是在唱哪出戏呢?” 男子见时欢毫不惊慌的模样,就心知自己这是中了计,他也顾不上自己此刻半裸的模样了,二话不说就朝着来时的窗口跑了过去。 可终究比不过身后人追赶的速度,还未走到窗口便被时欢三下两除二,麻利地给绑了起来。 男子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一旁的时欢任凭他怎么咒骂求饶也没解开绳索。 房内的动静不小,门外候守着的小侍感受到异常,很快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待看到地面衣冠不整的男子时,小侍很快明白过来,并诚惶诚恐地向时欢保证会亲手把这人送到太守面前 这男子也是新晋举子,但年近四十。 他自知仕途最高也只是中个举人,便在看到解元是个年轻哥儿时,起了些歪心思。 算盘打得很好,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时欢区区一个哥儿,竟然会身傍武功! 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男子的仕途算是彻底毁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时欢慢悠悠地打了个哈切,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思。 他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大声抱怨起来:“李清越,你大爷的说好了要来找我一起回京城。你人呢,怎么不慢死你!” 房梁上的影五听到后不由嘴角直抽抽,他怎会不知道时欢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祈祷陛下能够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待收拾完毕,时欢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嘴里还在念叨着:“哥哥哥夫,李清越” 近三个月因为童试与乡试,时欢一直住在杜光的太守府中闭门不出,每日每夜地翻阅书籍准备会试,期间时不时便会想起远在京城的家人们,如今乡试结束,他也可以很快动身回京城了。 李清越轻巧地从窗户翻进房间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心中轻叹一声,随即脱掉外裳悄悄上了床,将时欢轻柔地搂进怀中。 怀中的时欢咕哝一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舒适的臂弯处,很快接着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商宅内,商良替时青颜按揉着忙碌一整天疲累的双肩,“青颜,欢弟是不是结束了乡试?” “嗯。”时青颜点点头,“陛下前些日子托人告诉我,前两日便是乡试出榜之日,想来欢弟很快就可以回京城了。” 商良知晓自家夫郎思念胞弟,便笑着拥住时青颜亲了亲,“那岂不是将来不久就能见面了?你不是念叨着要做月饼给欢弟吃吗?我明日就陪你去集市买食材。” “好。”时青颜也没拒绝,扬起嘴角期待着时欢回京的那天 翌日,商良和时青颜收拾好后正准备上马车,这时一个小侍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面色肉眼可见的惊慌与惨白,在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仆从。 时青颜认出了这小侍,是时常侍奉在包府惠哥儿身边的吉祥。 他开口唤住吉祥,凝眉询问道:“吉祥,你这么着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您啊时公子。” 吉祥满面的焦急与恐惧,他的嘴也是惨白的颜色,说话的声音还在颤抖,“我家郎主今日起床后肚子便痛了起来,随后稳婆看了眼说是要生了,还说是早产。但郎主痛了好久,如今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孩子连头都没露出来,稳婆急得没办法,老爷就让我出来去医馆寻大夫” “怎么会?” 时青颜双瞳微缩,他也没耽误吉祥找大夫,让吉祥他们先行离开。 “明明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早产了?”时青颜不自禁咬紧唇瓣,也跟着着急起来。 商良在一旁目睹了一切,心里也满是担忧。 这年头由于医疗水平有限,早产的孕妇孕夫要么只能保住一个,要么一尸两命,死亡率极高。 如今覃惠早产,依着包府老爷的性子,怕是会选择保小不保大。 但是,这怎么能行呢? 商良很快镇静下来,他扶住时青颜的双肩,快速宽慰道:“别担心青颜,我们可以去皇宫找叶神医帮忙。” 这话让时青颜一下子落定了慌张的心,“是的,叶神医。我们可以去找叶神医” 两人不再坐马车,而是改坐马匹快马加鞭地去了皇宫。 有了李清越的令牌,两人很快顺利地找到正在药馆里忙碌的叶秋池。 听了前因后果后,叶秋池二话不说带了两个医徒,背上药箱,鞭策马匹匆匆赶往包府 包府内,不少人正围绕着惠哥儿的房间忙忙碌碌。 老大夫从床帘后走了出来,双手还带着些血腥气,他和一旁的稳婆都脸色煞白,最终在包老爷越来越难看的神情中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包老爷,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包老爷一听这话便大声怒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大夫觑了一眼包老爷的面色,小声回答:“您是想要保大,还是保小?” 话一说完,他就快速低下了头。 房里回荡着逐渐微弱的呻吟声,鼻尖充斥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包老爷面色阴沉,眼中闪过各种纷乱的情绪 在大夫与稳婆愈发急切的催促声中,最终,包老爷重重叹息一声,哑声开了口:“保小吧。” 床帘后,已经逐渐没了力气的覃惠眼角落下两行清泪,手指颤抖地摸向自己高耸的腹部《 》 130-140 第131章 宠他的第131天 听到包老爷的话, 覃惠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希望如同被骤然掐灭的火种,烟雾飘荡, 随风散去,徒留下满腔的伤心不甘与深深挫败。 他缓缓摸向自己高耸的腹部,肚皮下的小生命也在微弱地挣扎着,隔着肉皮贴在他的掌心,仿佛无声地依赖眷恋 “真不甘心啊” 覃惠心底轻轻叹息。 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还没来得及亲手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怎能够如此轻易离去? 突如其来的父爱猛地注入胸腔,覃惠咬了咬牙,猛然收紧了拳头,便连唇角也咬出了一丝血迹 “覃夫郎又有力气了, 快快快!都过来帮忙!”看到原本毫无气力的覃惠突然又开始使劲了,身旁的接生哥儿连声吆喝众人过去帮忙。 就连原本说要保小的老大夫也被哥儿的吆喝声惊到, 赶紧捋起袖角小跑过去。 可前面的生产已经用了太多力气, 即便覃惠在接生哥儿的指导下有频率地控制自己的劲气,孩子的脑袋依然没见个影。 渐渐的, 覃惠再没了一丝力气。 他原本握拳的双手也逐渐放松,想要抬起来再去摸摸仅隔着一层肚皮的孩子, 但就连这点力气也消耗殆尽了。 “再这样下去, 孩子也保不住了啊”老大夫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包老爷下定决心,他在一旁抹了抹双眼, 沉声道:“惠哥儿,你放心,孩子我会好好抚养长大成人的,你且安心吧。” 先前满腔的不甘与希冀早已全数湮灭, 惠哥儿双眼干涩,泪水也流不出来了。 最终,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在闭上双眼前,耳边隐约传来时青颜焦急的轻唤声,还有一道温柔镇定的女音:“大家别着急,我们还有希望。请无关人员先退出房间,君君,你到这边来给我清理布置下场地” 时青颜不间断的鼓励,叶秋池操刀自若的自信,使得覃惠原本空落落的、荒芜无望的内心如同被和暖的春风拂过,又萌生出许多希望种子 不知过了多久,两柱香,亦或者是一日升,时间的流逝仿佛在与死神的交手间失去了意义。 直至,房内传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不论是房内争分夺秒的医者,还是房外默默守候紧张的众人,都齐齐吁出了一口气。 即便尘埃落定,但谁也没去敲门询问,也无人敢去打扰。 最先走出房门的是御医的女医徒君君,她原本工整的发髻稍显凌乱,额角的头发已经汗湿了,足以可见房内接生的凶险。 “大家且放心,父子平安,覃夫郎也安然无恙。”君君轻声告知所有等候的人。 听到这话,人群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父父子平安?你你的意思是惠哥儿生的是个儿子?”巨大的惊喜扑面袭来,包老爷神情呆滞,张大嘴呐呐不知所措。 医徒君君斜觑了一眼包老爷,点头以作回应,随即便看到包老爷喜极而泣,甚至双漆跪地,仰天大笑,神情好似疯癫。 “包家有后了!老天佑我包某!佑我包家!咱们包家——终于有后了啊!!” 君君皱着眉撇了撇嘴,不明白在如今政策已变的情况下,包老爷还保持着那重男轻女的观念做甚么。 包府包老爷一直想要儿子的心终于得到了满足,但他其他的夫人小妾们却是心情凝重,几人阴沉着眼相视一眼后,连忙又欢笑恭贺着把跪地不起的包老爷搀扶起身 房内,全程精神高度集中紧张的叶秋池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她接过时青颜递过来的茶杯时,手指都还在微微颤抖。 “差一点,就差一点。” 叶秋池此时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好,还好我们及时赶到,倘若是来晚一步,后果我不敢想。” 时青颜在一旁抿着唇,一样的神情凝重。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覃惠,又看了一眼被当成宝贝心肝抱出去的婴孩,心情复杂且沉重。 刚出生的男婴被奉为神明高高托起,而因生产致生死攸关的孕夫,他们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等到离开包府,一直在外等候着的商良打破沉默,突然开了口。 “青颜,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时青颜凝重的思绪突地被打断,他抬眸看向商良轻声问,“夫君,什么事?” 看着自家夫郎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惨白面容,商良心口倏地揪疼起来。 他抬起手,指尖不自觉缓缓移向时青颜微白的唇轻柔地抚过,待见到嘴唇恢复了些血色,他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些。 视线慢慢上移,商良注视着时青颜纯澈的双眸,同样轻轻说了句,“青颜,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这小心翼翼的询问带着商量语气,声音隐隐有着一丝颤抖和恐惧。 时青颜怔了怔,一时间没有回话。 自打成婚后,由于过于幸福,他便起了生孩子的念头。 他想要有一个孩子,一个和夫君共同孕育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不会和他一样拥有跌宕起伏的人生,他们的孩子会在他和夫君的抚养下过得幸福美满,他和夫君都会见证孩子的成长,看着孩子实现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是一种大多数平凡人都想要拥有的幸福,同样也是他一直渴望的幸福。 可是,见识了今日覃惠生产的情形,他不由得衍生出了其他想法。 现在这个世界固然在发生改变,可即便当今社会如何发展,大环境一时也得不到完全的改善。 他和夫君会努力保护孩子,护佑孩子一生安然无恙,但是孩子自己呢? 倘若孩子遭受了与覃夫郎相似的处境,他会不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 … 太多太多了,许许多多纷杂的思绪充斥满时青颜的大脑,使得时青颜在突然听到商良的询问时没有做出反应来。 见到时青颜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商良心里一紧。难不成青颜不愿意?青颜他还是想要生个孩子? 覃惠生产那么艰难,更是险些大出血难产而亡,他害怕,害怕等到青颜生宝宝时也会出现这样噩梦般的情形… 他不是包老爷,更做不到像包老爷那样轻描淡写地说出“保小”两个字来。 孩子,他可以不要。 但是青颜,他决不能失去,更不允许青颜因为生产而陷于难以预料的凶况。 所以,他才想着和青颜商量不要孩子了。 “青颜,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件事有些突然。”商良握住时青颜冰凉的手,并把他的两只手裹住暖和着,小声说道:“但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无法想象,我舍不得你吃苦…,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不好?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那我们提前做好规划…” 声音颤抖而细碎,断断续续地传入时青颜的耳中,打断了他冗长的思绪。 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原来夫君是因为害怕失去自己,所以才不想要孩子了。 时青颜抬头看向商良,那双黝黑的眼里满满都是真切的祈求。 这样过于热切的爱惜,让他紧绷的心迅速化作绕指柔,如同被浸润到六月的温泉中。 我的傻夫君呐… 不像包老爷那样有着儿孙满堂的愿望,也不像这个世界其他男子那样有着盛气凌人的夫权思想,只有着满溢而出的、对自己的爱护与尊重。 时青颜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在商良仍然还在不停歇的絮叨中,他薄唇轻启,说了句:“我同意。” “到时候请叶神医…额…什么?”时青颜突然的开口打断了商良沉思的碎碎念,使得他一时怔愣住了,“青颜,你说什么?” 时青颜不禁笑了笑,复述了一遍,“我同意,我同意你说的不生孩子。” “不生孩子。” 商良咬着字念了一遍时青颜的话,反应过来后很快睁大眼睛问道:“青颜,真的吗?咱们后面都不要孩子啦?” “真的。” 时青颜点点头,“不要孩子了,后面都不要了。” 话才说完,时青颜的嘴唇被迅速地啄了一口。 对于这个决定商良很是开心,他禁不住亲吻自己的夫郎,以表达自己此时的喜悦。 无论生不生孩子,他和青颜这辈子都会过得很幸福,而且如果青颜不生孩子,那他就更感到安心了。 虽说有时候他也幻想过自己与青颜的孩子未来长什么模样,但是相比于青颜的舒适与健在,他更不愿意去让青颜去承担孕育孩子的风险与损耗。 … … 等到夜里,众人都忙活完回了府,在听说覃惠生产遇险但幸得叶神医出手相救后,都是数不清的后怕与庆幸。 他们不清楚商良这对小夫夫在经历了今天的事后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但是因为覃惠的父子平安,大家都很高兴,已经在商讨着送什么礼给覃惠了。 商良也和时青颜商量着,两人一起去库房里挑选礼物。 或者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时青颜的性子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从前他都是犹豫寡断的,现如今也变成了说一不二的人,以前还总是容易伤怀,现如今也好像变得和商良一样,忘性极大,对于今天发生过的凶险没有再一直惦记后怕了。 随着三天后时欢的回归,时青颜更是逐渐淡忘了覃惠生产带来的不快遐想。 青良绣坊东家的弟弟是个解元,这个解元还是个哥儿! 这个消息远比时欢回京的速度传播得快,外加之青良系列店铺的名声,很快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京城会试本就是极其重要的大考,故每逢会考前夕,各省解元们就成了西陵国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如今青良绣坊东家的弟弟也成了焦点人物之一,这也为青良店铺原本蒸蒸日上的事业再次添砖加瓦。 第132章 宠他的第132天 “哥哥, 我回来啦!” 伴随着初升日光的和煦,欢快的呼唤声乍然惊响了整座青良绣坊。如同惊石入水, 原本安宁静谧的绣坊骤然变得热闹喧哗起来。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宝哥儿解元郎回来了!” “欢哥儿,欢哥儿,你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宝贝!真是有出息,为我们挣了个解元回来!” “我就说欢哥儿定不会考差, 平日里总见欢哥儿抱着一大堆书来来回回的,人聪颖又肯用功,乡试绝计是有名头的,不像我那懒懒散散的儿子, 整日里只知疯闹…” “… …” 因着东家的弟弟在万众瞩目的乡试中取得了解元,众人都与有荣焉, 更何况解元还是个哥儿郎, 这样的事情放在以往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才革新变法的第一年,便有哥儿挣得了这般厉害的名头, 这不是说出去都让人觉得赞佩不已么? 大家伙围绕着时欢这儿恭祝、那儿关切,喜悦激动的心情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一时没见到哥哥时青颜, 时欢也没着急, 而是先不急不缓地一一回应了关心恭喜自己的叔叔婶婶们, 最后等到大家都说完了,他才接过一杯茶水润了润唇舌, 问了声:“我哥哥呢?他怎么不在店里?” “今日可是中秋啊小郎主!” “东家勤快,往日都是最早到绣坊里的,但今儿也没看到东家来过店里,我估摸着或许是还在宅中?” 听到这, 时欢很快将茶杯放下起了身,谢过众人后,他便走出绣坊上了马车。 马车里,时欢顿时放松下来,面色略有困倦。 他今日一到京城便马不停蹄地找了家客栈沐浴洗漱一番,为的就是早一刻见到哥哥。 即便是撑着脑袋,时欢也很快掩不住睡意,打了个盹。待到马车停下,他才又骤然睁开了双眼。 不等马车停稳,时欢兴冲冲地跳下马车,而后朝着宅门飞奔过去。 一一应过仆侍们的招呼,时欢终是在厨房见到了自己的哥哥,以及不远处的哥夫。 他进屋时,哥哥和小游垂着眸正在剥花生,而哥夫则是挽起了袖角,手持锅铲翻炒红豆馅。整座房屋里飘散着诱人的香甜味,叫人垂诞欲滴。 因为来得匆忙,时欢一进屋便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他还没吃早饭呢,这会儿突然闻到了糕点的香味,如何不让他食指大开? “欢弟,你口水落到地上了。” 直至一道轻笑声响起,时欢才从这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并条件反射性地抬起袖角,就要去擦嘴角… 商良好笑地看了一眼时青颜,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开始打趣了。 他放下锅铲,让一旁眉开眼笑的常大娘接手代劳,接着又从食橱中取出一个食盒来,“欢弟,这里面是刚蒸好的红豆莲子月饼,你快过来尝尝吧。” 时欢点点头,净过手后很快在桌边坐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见时欢吃的着急,怕他噎着,商良又去取了些红糖泡了两杯温热的糖水,一杯递给时欢,一杯递给时青颜。 时青颜喝着糖水,在一旁看着时欢一口又一口地把月饼吃完,心里满是疼惜,开口唤道:“慢点吃,不急。” 这段日子欢弟也是辛苦了,废寝忘食地学习,人也消瘦了不少,再过三个月就要举行会试,少不了还得一番苦读。 不过好歹会试是在京城举行,如今人回来了,他也能时常给欢弟补补身体。毕竟除了在吃住上让欢弟过得舒服,其他方面他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他曾为此感到挫败,还是夫君安慰他:“只要咱们挣的银子足够多,不管欢弟以后走不走仕途,这辈子我们都可以让他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青颜,我们可以成为欢弟最坚实的后盾。” 时欢一连取了好几个月饼囫囵吐下腹,又一口气将糖水喝去大半,最后打了个饱嗝,笑眯眯地看着时青颜说:“还是在家里好呀。” 凝视着时欢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时青颜顿时觉得满足。 他想,夫君说的没错,只要多赚点银子,欢弟今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今欢弟想走仕途,那他就多多赚钱,让欢弟不用为了银子苦恼。 … … 秋风随落叶,寒霜染枝头。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冬日天冷,除了清晨依旧准时准点的打更官,百姓们大都起得比平时晚些。 但今日略有不同,不少早点铺子、茶水店面,文墨斋,甚至不少客栈都早早地打开店门,已经开始在营业了。 打开店门后,早点铺的伙计双手就没歇下来过,装盛着包子馒头的笼屉不断被揭开,面条高汤一碗接着一碗地舀,氤氲热水升腾,又在冰寒的冬日里转瞬即逝。 吃食摊铺前人满为患,不少文人墨客都排着队买早点,期间议论探讨声交加重叠,大多是在谈论今日正式开始的会考。 不为别的,只为从今日凌晨开始,参与会试的举子们便在贡院外面排队等候搜检,如今那等候的队列还长长的排着,活似一条条长龙。 即便已经开了五个搜检通道,待检的人还是多得出奇。 参考的举子多,京城观望的人也只多不少。 因为顾客太多,往日里能轻易用上的早点这会儿还得等。 商良等人坐在铺里一边等着伙计上早点,一边观望着街道上会考首日的盛况。 “也不知道都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过一场考试而已啊。”卢非转动着手上的筷子,有些不解地小声嘀咕着。 商良见状笑着解释道:“非哥儿不要小瞧这场考试。只有在会试中取得名头的举子才可以成为贡士,而只有贡士才能够参加国内最高等级的考试,也就是殿试。” “知道了知道了。” 卢非怏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坐在时青颜身边的时欢,笑咪咪地说:“我也没有小瞧这场考试呢,只是我觉得对于欢弟弟来说,这样的考试绝对是不在话下吧。” 白色帷幕下的人顺从地应了声:“当然。” 由于先前解元的名声过于响亮,所以时欢出门都只敢带着帷幕,以免被其他举子们认出来四处追问。而今日参试的举子众多,他更加不敢露脸了。 几人说话的间隙,时青颜正在检查时欢的包裹。 一共两个大包袱。 除了笔墨纸砚,干粮和保暖衣物等生活用品,时青颜额外还看了看基础药物是否齐全,又摸了摸毯子够不够厚实… 即便已经检查了数次,思考了数次,时青颜还是害怕自己会遗漏掉些什么。 商良和时欢在一旁看着,心底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恰巧伙计这时上了早点,商良便顺手将时青颜怀里的包袱收拢起来,温声道:“好了青颜,你已经把能想到的都准备好了。我敢打包票,其他人的用具绝对没有咱们这儿准备的齐全。” “是啊哥哥。” 时欢也取了双筷子递给时青颜,“我之前参与过乡试已经有一些经验了,会试不过是时间更长些,你不要担忧了。” 时青颜接过筷子,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年的冬天又这么冷,会试时间又这么长…” 不同于童试和乡试,会试时间更长,一共分为三场,三日一场,每场考三天两夜。 时青颜还在说着,商良三人无奈地面面相觑,其实今年的冬天比之往年还要暖和些,但实在架不住哥哥对弟弟的关切之心。 “好了青颜。” 卢非揉了揉突突直跳的脑仁,附到时青颜身边小声道:“别担心了青颜,我瞧着皇宫里面那位比你还挂念些呢,到时候时欢若真出了事情,你还怕没人管他?” 这话一出,时青颜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拿起筷子吃起面条来。 瞧着夫郎瞬间服软的模样,商良内心柔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用完早点,几人上了马车朝着京城贡院的方向而去。 直到抵达贡院前,时青颜嘱咐时欢的话语就没停下来过,时欢也乖巧地一一应着。 贡院前,搜检队伍将等候区与外界隔开。除了参试的举子,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冰冷日光映射在锋利的矛尖,顶端微芒散露出震慑人心的威严庄肃感,无声地向所有人宣示这场考试的重要性。 时欢分别抱了抱时青颜和卢非,而后接过商良手中的包袱,其中一个背着,另一个拿着,欢快地笑着道别:“那我就先去排队了,三日后见!” 商良等人纷纷点头应了声。 “哥哥哥夫,非哥哥,你们早点回家吧,外边天冷…”时欢又转身挥了挥手臂。 等到再也看不见时欢的身影,时青颜才抬起袖角轻轻抹了抹右眼,笑着道:“那我们就先回家吧。” 知道时青颜此时内心感慨,卢非笑着一把搂过时青颜的胳膊,“回家喽!不过三天而已嘛,很快的你说是不是…” 商良走在二人身后,又看了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举子以及举子家眷,这样的场景和现代的高考别无二致,顿时深感不同时代的关联性。 … 三日时间晃眼而过。 时欢考完第一场会试便径直回了商府,他先是舒舒服服地沐浴一番,而后才去厅堂等待其他人回府。 今日是会试第三日的夜晚,等到明日便会开启会试第二场考试。 之所以可以中途回家,主要是由于举子们大都体弱,官府担忧举子的身体状况,才会在三场考试的间隔间设置两处休息时间,其次若是中途有人出了状况,弃考、亦或是舞弊,也可以早日离场。 不过休息后再回号舍就不准许再带包袱了,所以考试用具只能在会试首日就准备好。 第133章 宠他的第133天 时欢左手喝着热茶, 右手捻着糕点,整个人舒服得不得了。 小游和芍药则坐在他身边, 好奇地询问会试期间发生的趣事。 “…你们是不知道哦,有一个举子竟然将夹带藏在蜡烛里面!若不是他害怕被发现舞弊,漏了些马脚,我估计就连贡官都发现不了呢…” 一旁的小游和芍药屏息凝神地听着,她们眉头皱着,眼睛都睁大了。 商良等人刚回到府便听到时欢说的这个八卦, 吃瓜的天性让他们不由得纷纷围坐过去,竖起双耳来听。 讲到最后,还是时青颜笑着结了个尾:“看来会试这么严格,还是有不少人不安稳啊。” 舞弊被抓的后果特别严重, 轻则五年内不得报考,重则判刑入狱。别说还要参加考试做官了, 子孙后代都会受到牵连不得参与科选。 可即便是在如此严苛的考试制度下还是有不少举子敢硬着头皮舞弊, 只能感慨一句人性之贪啊。 见到时欢安然无恙、运筹帷幄的样子,众人心中的担忧又去了些。 时欢甚至还举了举胳膊展示自己的肌肉, 他自信至极地笑着道:“其他人可没有我这样强健的体格,平日我的体能训练可不是白干的…” “是是是。” 蒋奶奶笑着将大鸡腿夹进时欢的碗中, “咱们的状元郎多吃点, 身体好学习也好。” “谢谢奶奶。” 时欢欣欣然接受了状元郎的称谓, 咬了一大口鸡腿。 — — 会试九日,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对于举子及其家眷们,那可谓是极其难熬。举子们在简陋的号舍里顶着饥寒答卷,而家眷们也在贡院外面日夜担忧。 直至会试最后一日,还不到晌午, 贡院外的街道上、茶馆里、客栈中,各个地方都聚满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少人都在议论着今年的会元会花落谁家。 会元即会试的第一名,也是众举子趋之若鹜、竞相争取的名次。 “…听说那渡风县的解元时欢不仅文采斐然、字字珠玑,便连那治理河患的策论也是言之有物、一针见血,我很是看好时欢…” “我更看好那江南英华董景博,他既天资颖悟,又夙夜匪懈,我打赌这届的会元定会是他!” “… …” 商良和时青颜坐在另一边喝着茶水,默默听着他们谈论。 虽说议论中心包括了自家弟弟,但二人都是面色不显,也没参与讨论,只是静静等待考试结束,从场外接弟弟回家。 用过午饭不久,很快就到了申时。 贡院大门徐徐敞开,举子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有人面色平静,有人满面通红,还有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看来会试的选拔难度对于每个人都不尽相同,也意味着其中难度拔高了不少。 商良和时青颜两人在贡院外等候,等候区的人很多,好几次两人的位置都随着人群移动。 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这样可接不到欢弟。 商良屏气凝神,搂紧时青颜的肩膀,顺着人流的方向一路拨开往前,直到走到官兵的身后,他才停下脚步。 两人将所有出了院门的举子一眼眼地看尽,内心既是焦躁又是激动… 可随着人流越来越稀疏,走出院门的举子越来越少,商良和时青颜不约而同地心生疑惑。 按理来说以欢弟的水平,他应是最先出考场的那一批人,怎么这会儿人都快走光了,欢弟还没有出来? 两人等得有些着急,这时走过来一位老者。 老者年岁看上去不小,眉须发间透着些惹眼的白,他朝着两人做了个揖,商良和时青颜也躬身连忙回了个礼。 老者问:“二位是时欢的兄长吧?” “是。” 商良和时青颜也不惊讶为何这位老者知晓自己是时欢的兄长,因为这短短几个月,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二人只是着急地询问:“我二人在这儿等了许久,但都不见时欢,您知道时欢在哪吗?为何他还没出考场?” 老者点点头,“貌似他今日凌晨受了些风寒…” 话才说完,时青颜便控制不住地凝起眉,但也没打断老者的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老朽号舍就在令弟号舍的不远处,令弟凌晨受了风寒,他禀告给贡官后被准许煎药,喝了药令弟还在坚持答题,一直到考试结束。” 这会儿,时青颜才忍不住开了口:“那他现在在哪儿?” 商良内心也很心疼担忧,同时又有些疑惑时欢怎么没出考场。 难不成时欢发了高烧,连走出考场的力气都没有了? 联想到这种情况,商良和时青颜都几乎忍不住冲进贡院了。 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担忧,老者连忙道:“二位别担心,我出考场出得晚,貌似看到令弟被贡官大人接走了,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多谢您告知了。”商良朝老者抱了抱拳。 老者摆摆手,说完后就走了。 恰好这时影五从贡院走了出来,朝商良二人行过礼后,轻声禀告道:“小时大人被李大人派人接走了,二位不必担忧。” 在外,小时大人指的便是时欢,李大人自是指的当今圣上李清越。 得到准信,商良二人才落下悬着的心。 有李清越陪着时欢,他们很是放心。 毕竟他们已经慢慢接受了李清越是自家弟夫的事实,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 … 会试结束后第十日就是放榜日,届时有名次的举子会成荣升成“贡士”。 在当朝,家中若是有人考取功名中了秀才,便是可以四处宣扬的大好事,更遑论中了举人和贡士。 毕竟在以往流传的科举故事中,甚至有人多次参与会试,最后中举之后高兴得疯了的版本谣言也广为流传。 当然只是夸张手法,这也意味着考取贡士并不是容易的事。 等待放榜的这十日,全西陵国的百姓们几乎都在谈论猜测,都在期待着自家举子能够荣升贡士,这可是能够写进族谱里光宗耀祖的绝顶好事啊! 科选这样的大事,比之其他地方,放在京城中热度更是提高了数倍,大街大巷都在高谈阔论。 更有甚者,还有人直接在赌坊里大开赌局,让参与者为自己心目中的会元押宝投票。赌坊老板乐见其成,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作为主持赌局的第三方,越多的人设立赌局,他从中得到的抽成就越多。 当然也有不少人开设私人赌局。 只除了青良店铺内部。 青良店铺没有人开设赌局。 因为没必要。 毕竟时欢不仅是被押宝的人选之一,同样还是他们东家的亲弟弟。 作为青良员工,他们自然是都押宝时欢,即便家族里远远远房亲戚家里有人的亲戚也是参与了这次会试的举子,他们仍旧是押宝时欢。 倒不是因为时欢是东家的亲弟弟,他们想要阿谀奉承,而是打心底里觉得时欢有这个实力。 不过青良店铺内部没有人开设赌局,不代表他们当中没有人参与赌局,在其他店铺员工私下开办小赌局的时候,青良员工们都会纷纷涌入,然后押宝时欢… 听着迟迟和岁岁两人你一句、我一嘴说起这些趣事时,商良和时青颜都笑得开怀。 “他们都说再过几日就要发财了。” 蒋有书摩挲着手里的木雕细胚,似乎在琢磨着雕什么花样。 余迟迟点点脑袋,“对哦,孔老师最有意思了,他已经开始在计算自己的赌局能赚多少银子了。” “还有刘管家和祈月姨呢,他们更离谱,都着手计划着用赚到的银子去江南度假了。”余岁岁无语地扶着额,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时青颜有些好奇,便问:“那你们呢?你们三人有没有去参与赌局?” 一提到这个,蒋有书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红了耳朵,随即点了点头。 还是年岁最大的蒋有书先开口做了解释,“也算参与了吧。” “我们年岁小,都不太敢去,就拜托了高酌哥哥帮我们参与。” “嗯。” 这个回答还算让人满意,时青颜点点头,面色故作严肃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我们知道了师夫。”三小只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等到众人都离开厅堂,商良才转眸看向时青颜笑着询问道:“这样的赌局听上去似乎真的能赚钱,要不我们也去试试?” “去你个锤子。” 时青颜手中的账本轻轻敲了敲商良的额头,他略微无奈地亲了商良一口,贴着商良的耳侧道:“旁人也就算了,咱们就不拿欢弟的未来下赌注了。” 无论欢弟中不中会元,在他心中欢弟都是最有实力的。 “我开玩笑的,青颜。” 商良顺势而为,熟练取走时青颜手中的账本,而后加深了刚才的吻。 … … 日日复日日,夜夜复夜夜,众人翘首以盼的贡士放榜日终于如期而至。 时欢早早便起了床去礼部衙门外候榜,并且还约上了陆神曲和唐宁二人,三人一同去候榜。 会试结束后,他只在皇宫住了两日,待风寒去了身体痊愈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商府。 等待放榜日的日子,他还与前来探望的陆神曲以及唐宁二人探讨了一下此次会试中的策论题——“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其中唐宁与他的理解一致,都认为与民生以及赋税相关,从而引出对赋税制度问题的深入分析,而陆神曲则理解得稍微偏了点,只得出了“一国之主需要得民心”的结论。 当时陆神曲有些丧气,笑容勉强,“看来后面的殿试或许与我无缘了。” 现如今到了放榜日,见陆神曲依旧神情微恹,时欢便开口宽慰她道:“听闻这次的策论题大多数人都觉得难度较大,即便理解了题意,可分析却不简单。你且放宽心态,或许榜上有名。” 唐宁也在一旁点了点头,“时欢说的不错。” 陆神曲抿抿唇,她环视了一圈其余等待放榜的举子,见不少人果真也是面色惴惴,这才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们安慰。即便此次没有中榜,至少我也考中了举子,还能有机会参与下一届的会试,也算不枉此行。” 见陆神曲已经想明白了,时欢和唐宁也暂时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往年有落榜的举子投河自尽,所以他们才对于陆神曲的状态很是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即便时欢三人来得早,但也架不住还有来得更早的,他们朝着榜单告示栏望去,前方人头攒动,大多都紧张激动地翘首以盼着,焦虑不安的情绪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闲杂人等散退!” 直到一道清亮的锣鼓声响起,才将众人躁动的氛围勉强压抑住。 礼部吏员们纷纷下了马,为粘贴榜单的吏员清理出一片空地。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转向吏员手中的榜单,待吏员迅速粘贴好并退场后,他们便前仆后继地朝着榜单而去。 时欢三人被加夹在汹涌的人潮中,别说去看榜单了,便连挤都挤不到最前头去。 不过还不待他往前挤,就在旁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且被反复喊了好几次。 “时欢,渡风县人士,会元!” 第134章 宠他的第134天 “会元是时欢!哈哈哈!老子这次押宝没押错!老子要发了!” “这时欢果真是这一届科选的黑马, 以往听都没听到过的名字,短短几个月便火遍了全国上下。”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解元, 会元,再往后便是状元了。倘若时欢真成了状元,那可是连中三元啊!这可是史上第一个连中三元的哥儿,可真是了不得。” “… …” 身处热议漩涡的时欢整个人还有些发怔,待反应过来自己是会元,顿时内心盈满了喜悦与干劲。 不过他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还有两位好友的名次尚未可知呢。在接收过陆神曲与唐宁无声恭贺的眼神后,他奋力向前,努力挤出一条道来。 待挤到最前方,时欢略微扫了一眼居于首位的自己的名字, 随后快速浏览榜单,不多时, 看了位居第六的唐宁, 定了定心,他深吸了口气, 接着往下看… 由于此次科选是革新变法后为补充官员的大选,故放出的选取名额比往年都多得多, 往年贡士名额不过最多一百名, 而今年却多达四百名。 身旁身后的人还在不断挤压推搡, 时欢手捂面罩稳住身形,继续往下看。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看到了位列三百五十八名的陆神曲。 直到这一刻,时欢才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又确认了好几遍后,他长长吁了口气, 随后便回身去寻找两位好友… 不管多少名次,只要成了贡士,那就是有机会在随后的殿试中翻身的。 相信这个好消息定会让神曲感到宽慰。 — — 考虑到接连不断的考试会让学子们感到疲累,官府最终通报的殿试时间是在年后开春三月初。 自打时欢取得会元后,他比以往更加勤奋,除了日常的体能训练,几乎是日日夜夜都泡在书房里,起早贪黑地博览群书。 而青良店铺的生意也因为时欢一时大火的名头而愈发蒸蒸日上,从早到晚店铺里顾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外加之青良店铺出售的产品注重质量与售后,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时青颜动作轻缓地踏进书房,才将茶托上的糕点和甜茶摆上茶桌,正想和时欢聊聊天,外头便有小游过来敲门,说是店铺那边罗旗正在找自己,有专程从蜀中过来的商贩想要谈合作。 “哥哥,你先去忙吧。” 对于此情此景时欢也很是无奈,他知道如今店铺的火况皆是因自己而起,每隔段时日都会有知名富商过来,不是要找哥哥,就是要找哥夫,让哥哥哥夫每日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 时青颜微微一笑,“行,那我先去忙,平日里你自己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他知道欢弟打小就喜爱读书,如今接触到的经文典籍之多,让欢弟就像是干涸饥渴的鱼儿游入大海,怎么也不知疲倦。 他为欢弟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感到开心,但与此同时也担心欢弟的身体状况。有好几次深夜回府看到书房里面还亮着灯,等进了书房一看,才知道是欢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时青颜阖上书房门,在小游的带领下匆匆出了府… 会试放榜日后的盛况是商良和时青颜都没想到过的,两人总是忙到深夜才回家,现在的货物几乎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原本商良还觉得租赁的数十间作坊够用,现如今看来,都可以将办厂的计划提前了,估摸着再等两年,木雕厂就可以着手建立起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把人员配置齐全,以免出现建厂后无人可用的情况。 虽说如今的盛况可能只是一时的,但是谈成的合作、结识到的人脉可都是实打实的。往后青良品牌的货物不仅可以出现在京城的店铺里,更能摆在全国各处店铺的货架上。 将这个想法说给时青颜听,时青颜自然是支持的。 不过他也相应地提出了问题,“那人员如何配置齐全呢?如今京城的木雕师们大多已固定,前一阵子招聘到的木雕师我估摸着应该是最后一大批了,除了少数京城外的木雕师慕名而来,我们还能从哪里招聘到人员,扩充技术人力呢?” 这个问题商良自然已经考虑过了,他略微一沉吟,而后道:“青颜,我想等明年清闲些回一趟依水村。” “嗯。” 时青颜也没问为什么,长时间养成的默契让他静静等待商良接着往下说。 “木雕这门技能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会的,悟性高的短则一年才能入门,而悟性一般的也至少要两年。我想着过段日子先在京城这边贴张告示招收木雕学徒,等明年殿试结束忙完后,我再回依水村一趟…” “回依水村招收木雕学徒?”时青颜抿抿唇,将商良剩下的话说完。 “不错。” 对于两人的心有灵犀,商良感到很是和悦,“就当是试点吧。” 时青颜有些疑惑,“试点?” “没错。” 商良点点头,“若不是条件不满足,我更想在全国范围内招收有意向的木雕学徒。不过作为回报,我想先回依水村招收学徒,若是他们都学会了,等到几年后再回去,也不失为渡风县的发展增添一臂之力。” 这个回报,不止是对村民们以往照顾的回报,也是承诺给杜光的回报。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就发现了渡风县的木材资源很丰富,若是开办木雕厂,不仅运输原材料方便,而且也能拉动渡风县的经济发展。 时青颜心中了然了,“夫君,那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好。” 商良搂着时青颜亲了又亲,心中缓缓勾勒着商业版图。 … …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天。 今年的除夕格外热闹,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一大家子显得格外热闹,厅堂里摆了好几大桌年夜饭。 除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陈家人,时青颜还请了乐若淳她们,以及胡采和她的儿子胡琑一起过除夕。 对了,忘了提了。 自打和离成功后,胡采便将肖琑的姓氏顺便改了,改成了胡琑,和自己姓。据说当时肖小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几乎快到晕厥过去。 乐若淳和一众姐弟们带着自家的孩子们,提了大大小小的食材和礼品进了商府。而胡采也焕然一新,穿上了许久不曾拥有过的鹅黄色新棉服,抱着同样穿着鹅黄色新棉服的胡琑提着礼品进了府宅。 红艳艳的灯笼看起来格外喜庆,里面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等走进厅堂,茶几上摆放着美味的糕点,茶壶冒出热乎乎的水汽;长椅上,蒋奶奶正在给迟迟岁岁戴靓丽时髦的簪花,而另一边不远处,罗旗抱着怀里的小辣椒,陈齐则在他身边逗弄,惹得小辣椒咯咯直笑… 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盼望了许久,好多年未曾拥有过的光景。 “今年的除夕真热闹啊。” 乐若淳眼角隐有泪光闪过,她笑着将礼品递给芍药他们,而后又从身旁姐妹的手上抱过孩子,领着众姐弟们落了座。 现如今跟着她开饭馆的姐弟们,在过去都是和她一样无家可归的人,不过现在不同了,她又拥有了新的家人,不止姐弟们是她的家人,时青颜商良他们也是。 她和这些家人们,中间除了友情,更多的是亲情,还有依赖。 见人来了,陈齐也不再继续逗弄小辣椒了,而是走到乐若淳身边,自然而然地打了个招呼,“你来了?路上冷吗?” “还好,不冷。” 乐若淳瞥了一眼陈齐,不动声色地抬手理了理厚实暖和的雪白狐毛领。 这雪狐毛领,是陈齐从西域商人手中花费大价钱买下的,几乎用光了这段日子以后积攒的大半积蓄。 陈齐双眼一亮,随即更为热烈地与乐若淳攀谈起来,使得乐若淳身周的其他姐弟们都开始暗中使眼色,眼神里流露出好事将近的光芒… 另一边,胡采牵着胡琑的手进了宅院,还没等她嘱咐几句胡琑,胡琑便欢快地跑进厅堂,和迟迟岁岁她们玩去了。 她有些无奈,芍药在一旁笑道:“采姐姐,今日是除夕了,您就让琑儿他们玩个畅快吧。” 胡采摸了摸额头,无奈道:“倒也不是…,唉,随他去玩吧。” 平日里在学业上,对于胡琑她是管得严格了些,可方才她只是想嘱咐琑儿记得说新年快乐啊。 不过不由得她无奈,很快陈涓仪和卢非二人就走了过来,领着她过去聊天去了。 今年的团圆饭既美味又丰盛,众人吃得很是愉悦。 其中有几道菜还是商良和乐若淳一起做的,有些菜品增添了食雕技艺,让乐若淳等人啧啧称奇,说是后面要专程过来向商良学习食雕,若是学会了,或许能让饭馆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商良自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待到酒足饭饱清理完桌面,众人又喝着茶水,品着糕点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直到一个小侍跑过来到商良和时青颜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察觉到二人的面色不对,众人这才暂歇饭后茶。 “怎么了青颜?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乐若淳放下茶杯,蹙眉问。 时青颜摇了摇头,和商良相视一眼,见后者点点头,他才看向胡琑温声问道:“胡采,你最近过得如何?” 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时,胡采还有些懵,难不成刚刚那小侍过来说的事和自己有关。她瞬间神情认真,点点头,“很好,前所未有的舒适。”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商良和时青颜内心都松了口气。 他们担心胡采对于肖小豆还留有旧情,和离只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担心她会后悔。 既然如此… 商良顺势把小侍刚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胡采,如今肖小豆正跪在府宅外面,似乎是想要请求你的原谅,你要见他一面吗?” 原本他和青颜大可以直接喊守卫驱逐肖小豆,毕竟大好的日子,没必要因为肖小豆来这里给大家伙犯恶心。 但考虑到胡采对于这件事不应该没有知情权,便还是打算如实告知。 第135章 宠他的第135天 “什么?” 胡采双眸错愕, 显然很是惊讶极其顾脸面的肖小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府门外请求自己的原谅。 这样的事情倘若放在以往, 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胡采神色复杂,眸光闪烁着,不知在作何想… 所有人都没说话,等着胡采自己做决定。 原本还在玩得不亦乐乎的胡琑也听懂了大人们正在讨论的事情,寂静无声中,他走到胡采身边, 扯了扯胡采的衣裳。 胡采回过神,她垂下眸,嗓音温柔,“琑儿是想和娘亲说什么吗?” “嗯嗯!” 胡琑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似乎还带了些祈求:“娘亲, 能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爹了, 好不好?”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这话胡采心里一暖, 她摸了摸琑儿的头,“好, 娘亲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还担心琑儿对肖小豆还有留恋, 担心琑儿会因为没有父亲而郁郁不乐, 如今得到了儿子的准话,她自然可以快刀斩乱麻了。 胡采眉眼带笑, 她看向时青颜,“郎主,我们去见他一面吧。” 时青颜颔了颔首。 众人纷纷起了身,胡采也牵上胡琑的手坚定地朝朝府外走去… 等到了宅院门口, 果真看到肖小豆身形单薄地跪在府门前,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牙齿上下打颤… 冬日天冷,这会儿天还在下着小雪,加之冷风一吹,府宅两旁的树木上漱漱雪流滚落,瞧着更冷了。 离了暖和的炭火桌,不少人都不由得缩了缩身躯。 见到终于有人出来了,肖小豆冻僵了的脖子慢慢抬起,在见到府宅前站着这么多人时,他当即满脸通红,抬起双臂捂住了脸… 他想过会有人出来,但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若不是因为他如今身无分文,向旁人也借不到分厘,他何苦这么来扮演苦肉计,只为骗得胡采回心转意… 看见肖小豆这模样,胡采嘴角扯出丝微凉的弧度。 她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肖小豆,也任由后者跪地不起。 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到肖小豆忍受不住。 肖小豆捂着脸,硬是逼着自己流出泪水,先是将目光投向胡采身边的肖琑,轻声道:“琑儿,这段日子想不想爹?过来让爹抱抱你,好吗?” 得到的回应是胡琑侧过身,抱紧了胡采,不再看他一眼。 在胡琑这里吃了瘪,肖小豆心里怒骂养了个白眼狼的小畜生。 他转移视线,又可怜兮兮地径直看向胡采,哭诉道:“采儿,自从和离后我整日整夜地在想你,这段日子茶不思饭不想的,我一直…一直都在痛恨自己以往做过的错事,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做了什么错事?” “什…什么?” 胡采突如其来的问话反倒将肖小豆问住了,后者嗫嚅了许久,硬生生地只憋出了几个字来:“…我没有挣银子,养家糊口?” 就这么几个字,他还是带着疑惑问的。 “可不止。” 胡采冷笑出声,随后高声道:“先不论你是否养家糊口,尽好一名父亲应尽的职责,光论你殴打我和琑儿,拿着我辛苦赚的用来养家糊口的钱去赌博喝酒,你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声音一声比一声高,直将肖小豆说得愣住了。 胡采身侧的乐若淳捂唇轻笑出声,“胡采妹妹还是太温柔了,让我来吧。” “就这么简单明了地说吧,你就是个畜牲,不配为人。” 乐若淳纤长的指尖指向肖小豆,顿时显得压迫感十足。 她眼里带着轻蔑,明明是出色的美人,嘴里的话却冷冰冰的,“肖小豆,你知道你现在跪在这里的样子像是什么吗?” “我来告诉你,是癞皮狗。只有癞皮狗才会一直跪在地上,讨要别人的吃食。” 这一字一句,像是无形的巴掌扇在肖小豆的脸上,好几次他都几乎忍不住了,想要回骂回去,但看了看对面的人数,又心生胆怯。 见识到了胡采和儿子的狠绝,他心里知道苦肉计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于是颤颤巍巍地起了身,正想离开时,突然听见胡采开了口,“等一下。” 肖小豆以为事情有转机,又迅速换了个脸色,看向胡采温柔地问:“采儿,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和你说,倘若你今后真的后悔了,想一想我们刚成婚时,你还在卖草鱼的模样吧。”说完,胡采拉上胡琑的手,头也不回地回了府宅,只留下肖小豆一个人在府外吹着寒风。 刚成婚时? 明明也没多少年,但对于肖小豆来说记忆有些久远了。 “后悔?在老子这里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 他不屑地笑了笑,转过身愈走愈远,与胡采等人背道而驰。但不知道为什么,胡采最后和他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使得他心烦意乱。 … … 年后开春,殿试也在全国上下所有人的瞩目中圆满结束了。 时欢不出意外地连中三元,成了革新变法后的首任哥儿状元;唐宁则成了第一任女性探花郎,陆神曲也在殿试中翻了身,荣升二甲进士。 除了她们三个,还有许许多多在革新变法后出现的非男性开拓者,为这个世界今后无数的女郎哥儿们奠定了所有性别皆可自由平等发展的根基,成了他们迷惘前进道路上的指明灯。 基于乡试与会试带来的影响,对于殿试后生意的火爆商良二人早有预料,也投入了大量精力与人力来应对这一波造势,从而顺水推舟,使得青良店铺的地位在京城水涨船高,隐隐有和京城十大商家相提并论的苗头。 依照计划,忙完生意涨势的高峰期,商良、时青颜和时欢三人一同回了一趟渡风县。 这次的回乡也是时欢成为状元后必须要走的流程,即衣锦还乡。 时欢不喜欢整排场,也不想像以往的状元郎回乡一样仪仗队随行,所以在提前通会了沿途的城府官员后,回去的路上颇为低调,也没什么人来打扰。 “你别说,这玩意还真有意思,到底要怎么解开呢?” 一路上,时欢都在琢磨着手里的九连环,这里鼓弄,那儿摸摸。 这九连环是民间颇为有名的传奇玩具,因为其精妙的设计及其难以琢磨的解法而出名。 时青颜翻着时欢带来的书,微微笑着,“我看你是太想见时钰了。” 时欢手里拿着的九连环是时钰恭贺时欢成为状元郎的礼物之一,自打时老爷严令禁止时钰出府后,时青颜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不过在时欢考中举人和会元时,时钰都差遣小六送了贺礼过来。时欢原本对时钰并无好感,但在看过时钰送来的信件,以及听了他说过的有关于时钰的话后,就对时钰慢慢改观了… “才不是。”时欢心里有些别扭。 他才不承认自己确实想见时钰,也不承认自己之所以应下时钰的赌局,就是因为他已经把时钰当成哥哥了。 在小六送来会元贺礼时,他就提出想见时钰一面,小六自然得先回时府问时钰的意思,却没想到再次得到回答时,是在他已经考取状元之后了,中间隔了整整四个月。 时钰派来的小六告诉他,只要解开了这九连环,两人便可以见上一面。 这反而激起了时欢的胜负心,于是整日整夜地在捣鼓九连环,一副解不开誓不为人的发狠模样,直让目睹全程的商良和时青颜看得汗颜。 等到了太守府,三人和杜光一起简单地用过饭后,便打算径直回依水村。 不过在永安镇经过一条街道时,商良唤住徐才停下马车,自己下去了一趟。 时欢撩开车帘,看着商良走进一家纩衣店还有些疑惑,“咦?哥夫这是去做什么?” “去见一位故友。” 时青颜阖上书本,想起夫君刚来到这个世界后给自己买的那件深青色纩衣,如今还被他好好收在衣橱里。他也从夫君口中听说过有关于纩衣店老板的事情,现在夫君过去估计是想打探一下近况。 原以为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却不曾想商良只是和店门口的伙计说了几句话后便回来了。 “夫君,你打听好了?” 等到商良进了马车坐下,时青颜才开口询问。 商良颔首道:“嗯,纩衣店老板年前便已经和离成功了。” “是一件好事。” 时青颜笑了笑,看来革新变法带来的影响和变化还是不错的。 商良也因此感到很轻松,看着对面时欢自由自在的模样,更是如释重负。 其实现在这个世界已经算不得是原著的世界了。 毕竟在原著里,主角受时欢失去所有亲人后,唯一的依靠就只有皇帝李清越。 外加之世界背景压迫,即便李清越想变革也有心无力,最开始时欢只能成为他身边的一个假太监,空有满腔才华抱负却无法施展,即使后面被李清越封为丞相,临终前他也是郁郁寡欢、抱憾终生。 原著作者估计当时精神状态不好,大肆利用世界背景和社会环境,这才造就了原著里面两个真实被压迫且痛苦至极的主角。 不过好在这一切已经被重写了,且推动重写的人正是这书里面的两大主角。 至于他和江紫溪么,不过是小小地提前造了把势,又顺便推波助澜了一把… 初春的旅途透着点春雨的潮湿,车轮缓缓碾过交杂错乱的车痕,朝着依水村村口而去。 不过刚行驶到村口,便有村民远远地将他们的马车认了出来。 “咦?这车夫是不是上次商小子回来时一起来的?” “什么?商晚成回来了?那状元郎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们看看那马车旁的随从,那通身气势,像不像杜太守出行时身边的那些带刀侍卫?肯定错不了!快快快!快去告诉村长,就说咱们的状元郎回乡喽!” 第136章 宠他的第136天 马车内, 商良三人面面相觑,眼底都带着些无奈的笑意。 看来这回不想张扬也得张扬了。 虽然得知时欢他们回来了, 但是瞧见这悄无声息的阵势,村民们也大多猜测到了新科状元不喜张扬的用意,便也没有前去叨扰。 到了时家门口,徐才停下马车,众人下了马车后才发现时家已然焕然一新。 隔壁的领居乔大婶远远就听到了状元郎衣锦还乡的传话,这会儿正带着自家孙子孙女站在门口, 小心翼翼地张望着时家这头… 时欢如今不仅仅是新科状元,而且已经入了翰林院成了翰林院修撰,官位从六品。 对于时欢本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认为不过是身份转变而已, 但对于平常百姓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重要官员了, 可万万不敢得罪。 见以往的叔叔婶婶都不敢靠近自己, 时欢内心讶异,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对于自己和哥哥来说, 依水村是生养他们的地方,同时也是汇聚了他们童年回忆的地方, 虽说痛苦多于快乐, 但总归来说, 依水村已经成了他们无法割舍掉的一部分了。 更何况,他们的父母还埋葬在这里。 这时掌心里被塞了些什么, 时欢低眸一看,原来是两个礼盒,再一看,哥夫和哥哥他们的手上也提了不少。 时青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先去拜访一下领居吧。” 还得是哥哥和哥夫,想得真周到。 时欢福至心灵,微微颔首。 在熟悉的乡邻面前,时欢也没有什么官威,那随意亲切的模样,很快三言两语就让领居们放下了心底的畏惧,不过还是保持着距离,多了从前没有过的敬意。 等到拜访过周围的领居们回了时家,时欢一下子便瘫坐在椅子上,一边猛猛喝起茶水,一边欲哭无泪,“我看起来很凶嘛?那些叔叔婶婶可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啊…” “如今你身份不同了,他们自然也不能用从前那样对待小孩的态度来对待现在的你了啊。”时青颜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将热毛巾递给时欢擦脸。 “好吧。” 时欢洗过脸,没再多说。 商良在厅堂里来回走动,他打量着干净整洁的时家,比之以往破旧不堪的模样,这如今的装潢算是升了好几个等级,不由得啧啧感慨:“看样子今晚估计还有不少事。” 院落翻新估计是村长那边,亦或者往更高处想,是太守大人杜光那边特意让人安排好了的。 还在现代时,他只在书籍里或者是影视剧中了解过古代官员衣锦还乡的场面,但都没有亲身经历,自然印象都不太深刻。 如今夫郎的弟弟衣锦还乡,也算是能够亲眼见识一番了。 果不其然,刚回时家休息没多久,村长便带着村里其他有声望的族老们过来时家拜访了。 时欢怎么也拦不住村长他们一大群长辈要对自己行跪拜礼,等到行过礼后,村长才笑容和蔼地同时欢道:“大人,我们知道您不爱出风头,所以也没特意去通知其他村里的族老。今夜过来只是想询问一下您,好确认祭祖和开办族宴的时间。” “村长您接着说…”时欢正了脸色,神情认真。 商良和时青颜在一旁听着,也没打扰。 因为追溯时家真正的宗亲血缘,应属京城时家时铭一脉,但时父已被逐出京城时家,在依水村这边,故去的时父时母称得上时家第一代。 故祭祖就相当于是祭拜时父时母,家族祠堂的建立也只需要供奉时父时母的灵位,以及状元牌匾。 用于供奉的状元牌匾以及地标建筑状元牌坊早在殿试后一个月就已经完工,全部都是官府一手操办好,只等着时欢衣锦还乡,举行仪式了。 时间缓缓流逝,待确认好时间,村长又领着族老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时家。 此后便再没人上门拜访,也正好让时欢一行人在经历过一路奔波后好好休整一晚。 不料在第二日清晨,时家门口传来一阵锲而不舍的敲门声。 徐才揉着双眼打开了门,待见到门外站着的年长夫郎素不相识时,眼里透出疑惑,“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我…” 年长夫郎张了张嘴,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见徐才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才嗫嚅着嘴角开了口,“我想找一个人。” “谁?” “商…商晚成,前村长的儿子。” 一听是要找自家东家的,徐才没敢懈怠,恭敬地请了夫郎进屋,又立刻去敲了商良所在的主屋。 熟料商良不在屋里。 时青颜刚整理好外裳,告知徐才等会儿他去接待夫郎。 徐才很快应了声,跑去堂屋回复夫郎。 夫郎等了等,很快就看到一道淡青色的颀长身影走了出来,他眨了眨双眼,一时之间有些没认出来人。待认出来者是谁后,他才舔了舔脱皮的唇,结结巴巴地小声打了个招呼,“颜哥儿啊…” 时青颜朝着他微微点头,在主位上坐下来。 早在踏进堂屋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年长夫郎是谁,他记性一向不错,同一个人只要见过两面,他都能记很久。 而如今眼前年长夫郎,正是非哥儿的阿爹卢曾氏,旁人常唤他卢夫郎。 之所以记得卢夫郎,是因为小时候在外面玩耍时,总是能看见卢夫郎出来寻非哥儿。等最后寻到非哥儿后,卢夫郎对非哥儿不是打就是骂,那疾言厉色的模样让不知情的外人看见了,恐怕都会以为卢夫郎是非哥儿的后阿爹,而不是亲爹。 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非哥儿被卢夫郎踢得鼻青脸肿,鼻血落了一地,而非哥儿双眼里盈满泪水,硬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临走时非哥儿一直盯着自己看,那双眼里满是他当时看不懂的情绪。 如今想来,有恨,有妒,但更多的是悲伤和绝望… 卢夫郎揉搓着补丁叠补丁的袖角,进了堂屋后便时不时抬眼打量焕然一新的时家。在时青颜出来后,他又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频繁打量时青颜,然而在发现时青颜看过来后,他又迅速转了眸子,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时青颜内心叹了口气,率先开了口:“卢夫郎,你过来有何事?” 不仅生得和仙人一样,这声音也是极其好听的。 卢夫郎内心不忿地想着:还是钱财养人呐,瞧瞧这吃穿用度,哪里还像是之前瘸了腿的颜哥儿。那非哥儿呢?是不是如今也变了样?整日里锦衣玉食,还有数不清的仆人供他差使?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嫉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想起正事,他勉强抬起嘴角笑了笑,“颜哥儿啊,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叔今日来这里就是想问你一件事,非哥儿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的?” 这次时青颜没有很快回话,他看着卢夫郎,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被时青颜这般看着,卢夫郎忍不住手心出汗,感觉自己在想什么对面的人一眼就能看透,这让他整个人感到无地遁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一旁的徐才都有些同情卢夫郎了,时青颜才缓缓开口回道:“卢夫郎想的不错,非哥儿这几年确实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那…” 得到回答,卢夫郎激动得一下子站起身。他朝着堂屋后面的弄道张望,眼神热烈又迫切,“那他怎么不出来呢?这不孝孩子,好歹回了家也要先去看一看我和他爹爹啊。” 这着急渴望的模样,就连一旁的徐才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卢夫郎又讪笑着坐了回去,还牵强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叔这是太想卢非了,莫见怪,呵呵…” 时青颜语气极淡:“京城那边忙,他暂时回不来。” “京城啊?非哥儿他现在住在京城啊?” 即便早就想过非哥儿这几年可能跟着颜哥儿他们一起住在京城,可真坐实了这个猜想后,卢夫郎对于卢非这几年来的不管不顾心里很是怨怼。 时青颜也不想再和卢夫郎多打交道了,之所以承认卢非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也是因为他想让卢夫郎一家人后悔。让他们后悔对卢非从小到大的恶性态度,后悔没有给予卢非应有的重视和亲情。 他承认他眼下的做法有些恶劣,但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善人,他的善意也不会给予所有人。 “卢夫郎,我也不和你绕弯子,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将非哥儿的通牒文书交给我,我给你二十两银子;要么,你什么都得不到。” “至于非哥儿么?除非你们能去京城,否则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在老鳏夫死后,卢夫郎带着非哥儿的弟弟抢走了非哥儿的通牒文书,幻想着还能将非哥儿再嫁一次,再多得一笔彩礼钱。 时青颜此刻心疼极了卢非,庆幸卢非早就决定永不回依水村。 依水村是非哥儿的伤心地,他怎么还会回来呢? 至于通牒文书,若是可以替非哥儿拿回来最好,往后非哥儿想成婚,也方便许多。 若是拿不回,他也不害怕,左右不过是再多花些银子替非哥儿重新置办一个。 这字字句句直将卢夫郎说傻了眼,怒极攻心,他当即卸下伪装,站起身来冲向时青颜大吼:“你们做梦!才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们?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让卢非回依水村来!你们让卢非回来!不然我就要去县城告你们拐卖!你们拐跑了我的哥儿,你们都是拐卖犯!!!” 正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从堂屋外缓缓走进几个人。 “你说谁是拐卖犯。”—— 作者有话说:真无语,这卢夫郎都把我给气笑了。[摊手] 抱抱我可怜的卢非宝宝[抱抱][红心] 第137章 宠他的第137天 商良今日赶早起床找了几个村里的年轻人, 让他们将自己要招收木雕学徒以及招工的消息散播出去。 得了报酬,几个年轻人都拍拍胸脯爽快地一口答应, 一定会让依水村的家家户户都得知消息,甚至还提前和商良报了名,争着抢着要做木雕学徒。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回家路上他还遇上了新上任的县令大人——谷大人,以及隔壁村的几位村长,本村村长自然陪同在一旁, 他们都是奔着时欢这个新科状元郎来的。 于是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下了马车后直直走进时家,可谁知还没走到堂屋,就听到了一道尖利的怒吼声。 “我要去告你们!” 商良脸上的笑容一僵,朝着身后的几位大人物抱了抱拳以致歉, 随后便蹙紧眉头先一步走进堂屋。 在第一眼见到时青颜安然无恙地端坐在主座后,商良心里松了口气, 他皱眉看向闹事者, 沉声质问:“你说谁是拐卖犯?”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卢夫郎瞬间清醒不少,他神情慌张地看向商良。视线缓缓挪动, 在看到商良身后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其中一位还身着官服后, 更是宛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什么样的蠢事。 “村…村长。” 卢夫郎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 咬着牙浑身哆嗦。 见到卢夫郎,再联想到刚才的怒吼声, 老村长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碍于县令大人他们都在,他只能隐忍不发,低声道:“你先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知…知道了。” 卢夫郎费尽力气站起身, 本想一走了之,却不曾想商良轻飘飘的一句话喊住了他。 “就这么走了?不留下来说清楚谁是拐卖犯?正巧县令大人他们也在这,也免得你还要去县城里击鼓鸣冤了。” 卢夫郎此时恨极了商良那张嘴,也无比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但他只能讪笑着说:“是叔说错话了,对不住啊商小子…” “你对不住的人可不是我。” 商良摇了摇头,他指向面色平静的时青颜,“道歉,你给我的夫郎道歉。” 给时青颜道歉卢夫郎心里很是不情愿,但想到现如今时欢是状元郎的事,他咬紧了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说了句:“对不住了啊,颜哥儿。”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夫郎离得有些远,可能听不到。” 卢夫郎恶狠狠地看了商良一眼,这回道歉的声音大了些,“我说对不起颜哥儿,刚才叔冲动了,说错了话!” 商良感到满意,笑着说:“这才对嘛。” 从始至终时青颜都面色冷淡,他起了身一步步走到卢夫郎身前,然后道:“给你的选择至多保留两日期限,两日后若是你没来,我便默认选择作废。” 卢夫郎咬紧牙,没有回答,逃也似地离开了时家。 见人走了,商良也不好再追究,况且眼下还有正事,便暂时把这件事搁置在一边… 夜里,商良搂着时青颜,一边替后者宽衣解带,一边询问:“青颜,白天你说的选择是怎么回事?” 时青颜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最后笑着说:“我想卢夫郎会来的,到时非哥儿的通牒文书就不必再去重新置办了。” “青颜,你总是这般为他人着想。” 得知真相,商良心底叹了口气。 为了办好朋友的事情,自己却无故受骂,他都替青颜感到委屈。 不过也正因为青颜身上的这些特性,他才会义无反顾地爱上青颜。 时青颜捧起商良的脸亲了亲,像是知道后者在想些什么似的,他哄小孩一般,“别生气,左右不过是几句难听的话而已。” 卢夫郎为人再不济,说到底还是非哥儿血缘上的亲人,他也不想去深究什么。 “好好好,我不生气。” 商良扣紧时青颜的腰身将人往怀里一带,沿着如玉面庞缓缓游离地朝下吻去。 担心人受了凉,舔了舔锁骨上的红印后,商良抱起时青颜朝床榻而去。床帘缓缓垂落,室内气息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回到依水村的第三日,依照约定好的时间,今日举行祭祖仪式。 今日依水村几乎大部分的村民都来了,不过依照规矩,他们只能分两侧站立在祠堂外面。 在众人激动的瞩目下,时欢位居首位,时青颜与商良紧随其后,一阵击鼓鸣炮后,三人一同步入时家祠堂。 祠堂内,村长及其他族老神色庄重地站立在香案两侧;香案上摆放着猪、牛、羊三牲,以及新鲜的时令果蔬,数坛红盖酒醴等。 除此之外,时欢作为翰林院修攥的青袍官服也被整齐的叠放在祭台旁。 由于时家没有族老,所以便由村长代劳宣念请神了。 饶是饱经风霜、看尽人间百态,村长也是头一回经历如此意义重大的场面。他苍白的胡须抖了抖,即便极力克制了,此时也不免激动得满面红光。 请神间隙,其他族老们破开酒醴封土,将空置的酒杯一杯杯满上… 待到请神完毕,村长退立一旁,时欢上前一步跪立于祭台下方。 将写有谢恩表的黄纸书焚尽,他从袖袍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祭文清声朗诵起来。待念到时父时母时,时欢隐隐有些哽咽,“…父亲,娘亲,儿终不负所托,成了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时青颜与商良在一旁听着,不免心头也有些泛酸。 子欲养而亲不待,倘若父亲娘亲(岳父岳母)还在世上,亲眼见证时欢成了状元郎,那他们定会感到欣慰。 作为来自现代社会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商良竟然开始觉得倘若真的存在鬼神,也不妨是一件好事… 这时祭文已经念诵完毕,顾不得膝盖的麻木痛楚,时欢站起身,他眼角泛红,手持祭文,正欲点上香火,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微风吹来… 祭文四散,却都凭空自燃。 祠堂外的人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却都留意到了最外围守护着的族老们的惊愕神情… 别说村长,时欢自己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都没点上香火,怎会自燃了? “这是祖先显灵了啊!” 村长却不知其中细节,只当是神灵显灵,待领着一众族老们纷纷下跪,时欢三人也在晃神中跪下来… 祭祖结束后,时欢将此事告诉了时青颜与商良二人。 这样的事情属实离奇。 尤其还是在祠堂里,在送神仪式之前。 商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眸,而时青颜却是低着头沉吟不语。好一会儿商良发现时青颜一直没说话,他走进时青颜身边轻声喊了声:“青颜。” 时青颜抬起头,往日清润的眼眸已是盈满泪水,他嘴唇颤抖,语不成调,“夫君,我想或许是父亲娘亲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看我和欢弟了,欢弟成了状元,我们如今都过得很好,他们一定感到很欣慰…” 原本不信鬼神的人,这回选择相信鬼神。 商良轻柔地拂去时青颜眼角的泪,抱着他轻轻抚顺着背,一下又一下… 时青颜听到头顶传来商良的声音,“是啊,岳父岳母回来了,他们回来看你和欢弟,知道你们过得好他们也都放心了。” “嗯。”时青颜紧贴着商良的胸膛,忍不住依赖地蹭了蹭。 见到哥哥和哥夫贴贴,时欢忍着笑意,挪开了视线… ——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卢非的通牒文书也在祭祖后一日由卢夫郎亲手交到了商良手里。 他可不愿意再让卢夫郎出现在青颜面前了。 商良不情不愿地给了二十两给卢夫郎,拿到了银子,卢夫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时家… 招工的事情商良交给了徐才去办,还有那几个散播消息的年轻人,不过短短三日,一份完整的暂定人员表就呈交到了商良手里。 商良认真审查着人员信息,待看到最后一页纸时,面上滑动的指尖倏地停了下来。 徐才一直在旁边看着,疑惑道:“东家?” “你去查查这些曲姓人员是否与曲大明有关系。” “好的东家。”徐才恍然大悟,拿回人员表便着手去查了。 过了不久徐才再次回来了,并且告知商良这些曲姓人员确实都是曲大明兄弟的子女。 果然如此。 商良点点头,“那这些人就不用考虑了。” 蒋奶奶和有书在曲家受过的多少委屈他可是一直都记得的。 … … 得知自家子女没被录用,曲大明的几个兄弟对于曲大明一家更为怨怼,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一分好脸色也不肯给。 曲老三有苦说不出,花了银子娶进门的媳妇儿去年就已经和他和离了,老爹曲大明自从在京城坐完一年的牢回来后,平日里不是沉默寡言便是疯疯癫癫,而他们家还欠有高额罚金没有还给衙门。 如今别说成家了,光是做小工还罚金每日的时间都不够用。 因为犯了大错,他们一家人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得知商良一行人回来后,他和兄弟们巴不得躲得越来越好,自然是不敢去肖想那招工的好事。 如今村里谁不知道商良和颜哥儿发达了,倘若是跟着他们干,先不说发达,至少吃饱穿暖不在话下。可他没想到商良他们狠心到这个地步,一棒子打死了曲家家族所有人。 日后看来更加不得安生了… 商良不知道曲家人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如何窝里斗,他只是不想再节外生枝,早早把隐患除去是他一向的行事风格。 … … 回到京城后,时青颜将通牒文书亲手交给卢非。 卢非拿着文书心情复杂,千恩万谢已经不足以表达他心里的感激。 卢夫郎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能从卢夫郎手中拿回通牒文书绝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是青颜还是挂念着自己,帮自己拿了回来。 他想,或许这也是爱吧。 虽说从小到大他都在渴望亲情,但如今除了血缘至亲的亲情,他什么都得到了。 友情,亲情,爱情,自从在见到时青颜受欺负时动过那一丝恻隐之心之后,都纷勇而至地朝着自己扑来… 他一直没告诉时青颜的是,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流露出善意。 “非哥儿,最近你和于公子如何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卢非的思绪,将通牒文书仔细地收好,他笑容灿烈:“还可以吧,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追求。” “怎么说?” “青颜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吧,一向缺乏安全感。” “… …” 两人谈话过后没几日,一日晚霞时分,卢非兴冲冲地跑进时青颜所在的账房,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青颜青颜!你知道于云那小子做了什么吗?” “什么?”时青颜放下账本,挑眉带笑看向卢非。 卢非此时活像是山里的野猴,他满脸通红,就连耳尖也红得像火。 他低下头,用只有时青颜一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于云竟然要把他全部的房契和存票都给我!” 即便压抑着音量,但时青颜还是感受到了卢非的喜悦。 他微微笑了笑,“那你收了吗?” “我说我还要考虑下。”卢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一向爱财如命的人竟然能抵挡住大量钱财的诱惑,时青颜对此结果也不意外,他只摸了摸卢非的手,道:“只要你真的喜欢他,你就可以收下。” “好,那就听你的!”卢非一拍大腿,“明天我便去找他拿。” “嗯。” 时青颜也很开心。 他没告诉卢非的是,就在前几天他私下约了于云见面,顺便点拨了几句—— 作者有话说:好开心好开心,我也好开心。[星星眼] 第138章 宠他的第138天 光阴似箭, 日月如梭。 转眼间三年时间过去了,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随着青良品牌愈做愈大, 京城内不少竞争力不足的店铺纷纷倒闭,其中就包括吕亮创办的福木堂。 青良雕刻已一跃成为西陵国最响亮的木雕品牌,不仅实现了产业升级,建立了京城首家大型木雕厂,而且最近还在准备招标建立相应的产业链,在国内其他省城开办青良店铺, 从而实现由点到网的商业布局。 青良绣坊也从下游品牌提升至中上游水平。 由于京城的刺绣行业竞争过于激烈,时青颜特意花重金聘请已经出工荣养的宫廷绣官来当青良绣坊的老师。 中间足足长达一年的时间,时青颜都和众绣工一起刻苦学艺,还提出了绣技升级与绣法创新的理念, 完成了刺绣作品由简约到复杂的跳跃式进步,这也使得从青良绣坊售卖出去的刺绣品得到了更多京城百姓的认可, 甚至有段时间青良绣坊的主推款还风靡火爆了整个贵人圈… 第二件事便是卢非和于云成婚了! 于家家底丰厚, 加之于云爱极了卢非,所以成婚仪式办得很是隆重, 说是宾客云集、万里红妆也不为过。 最后一件事,也当属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就是商良和时青颜收养了一个哥儿, 以及江紫溪收养了一个女孩。 此事说来话长。 去年西陵国运河以北的气候极端罕见, 整整大半年都天干地燥,近乎颗粒无收。 饥荒, 赋税,像是一个个沉重的担子,使得老百姓们有苦难言。 针对这般严峻的情况,除了少数哄抬粮价的奸商贪官, 全国大多数良商官员纷纷出马,有财力的出财力,有物力的物力,有人力的出人力… 作为较为出名的京城商户,商良和时青颜自是出了不少钱财捐与国库,除了他们二人外,江紫溪也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和财力。 时欢跟着其老师户部侍郎沈衷,叶秋池则带领着部分御医们,一同领了命赶往赈灾区审查。在他们审查初期,江紫溪拉上商良和时青颜两人,在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一趟赈灾区。 往日听说过饥荒是一回事,等到真正亲眼见识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多数灾民面无血色、骨瘦如柴,襁褓中的婴孩饿得哇哇直哭,一路上好几处尸体堆积如山,还有不少灾民饥不择食,饿到极致时随意抓了把地上的土泥充饥… 天宅人祸,在赈灾区的那段日子成了商良永世也忘不掉的画面。 这些都不是在拍电影电视剧,而是活生生的、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的残酷景象。 好在当朝皇帝并不是演员所出演的昏庸君主。 得知饥荒的消息后,李清越调遣了部分官员以及专门的军队去赈灾。 开放粮仓,安置流民,控制瘟疫,等等。甚至中途还以雷霆手段除掉了几个官场毒瘤,商良他们到达的赈灾区便是贪官所管辖的地区。 贪官趁着饥荒想要发国难财,不仅私吞中央发放下来的赈灾款,而且还滥竽充数,将官府发放的救灾米粮注入石沙,最后再以高价卖给百姓… 这般无耻的违法行径不但掏空了百姓们的钱囊,还让不少饥饿贫困的百姓因此死去。 饥荒导致的一系列问题,李清越联同朝堂上下足足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才治理好。 商良和时青颜收养的哥儿无忧,还有江紫溪收养的女孩,全都是在赈灾区收养的。 发现无忧的时候,无忧正蜷缩在他们前去赈灾区的路上,一动不动的,小脸惨白,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已经没了生息。 后来是商良头戴严实的面罩,顶着会被瘟疫感染的风险跳下马车,将年仅五岁的无忧给小心翼翼地抱去了医馆。所幸无忧没有感染瘟疫,只是因为饿得太狠昏厥过去而已… 等到无忧醒来后,商良和时青颜才发现无忧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 问他姓甚名谁,家中父母,住在何处,无忧都不作回答。 除了在时青颜提出要给他取名叫做无忧时,他应了一声做了回应,其余时候无论给了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那张瘦弱的小脸都是紧紧绷着,面无表情,活脱脱像个严肃的书院夫子。 他们咨询过叶秋池,叶秋池也不知道为什么无忧不爱说话。 想着不能逼孩子太紧,等到长大了或许会好些,索性商良和时青颜逐渐放弃了让无忧多说说话的念头。 商良一度怀疑过无忧这孩子是不是有现代所说的自闭症,但每当他这般想时,无忧的举动总是会击溃他这个猜想。 就好比今日,在乐若淳和陈齐双喜临门这日。 今日不仅是乐若淳他们的酒楼开张之日,同样也是乐若淳与陈齐大婚的好日子。 商良和时青颜牵着无忧,三人一同走进酒楼为乐若淳和陈齐贺喜。 另一头帮忙接待客人的三木见到商良他们来了,连忙小跑过来,喜笑颜开地朝商良二人道:“两位来了啊,先请上楼。” 二位新人的亲朋好友都汇聚在阁楼包厢。 自从王横倒台,三木便一直在和乐若淳他们一同经营饭馆,如今小饭馆升级了大酒楼,三木耗费的心血只多不少。长久的来往,商良他们也和三木是老熟人了,此时没多说废话,几人径直朝阁楼而去… 走到一半,无忧突然停下不动了。 商良蹲下身关切地问他:“无忧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走了?” 无忧看也没看商良一眼,他转过身,抬起手臂,莫名其妙地朝着酒楼门口一指,“那里等会儿会掉下来木头,当心。” “什么!” 此话一出,商良三人面色都变了。 三木反应最快,也没管无忧说的话是不是些玩闹话,当即便身手敏捷地从阁楼一跃而下,朝着门口站着的几个伙计大喊,“快!快些走开!你们都离门口远些!” 几个伙计愣了愣,随后便听话地走远了。 才刚走开,就听见“啪”地一声,一块足足有半指厚的木材掉了下来。 好在没有伤到人,等到商良和时青颜在包厢里落了座,都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两人时不时看向无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三木处理完事情后赶回包厢,把这件事情和大家伙说了说。 那块木材是木工用来加固牌匾的,只不过在做工时遗忘了,就落在了牌匾的后方,谁知今日会突然掉了下来。 江紫溪揉了一把无忧的脸,开玩笑道:“我们无忧这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无忧任由江紫溪捏扁搓圆,这会儿商良和时青颜还想听他说一两句话呢,结果又是和以往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了。 看来不是自闭症,只是单纯不爱说话罢了。 得出结论的夫夫二人有些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 仲夏伊始,荷花初绽。 湖面似美人镜,天光相融,波光粼粼,只余下桨木划过的微微水痕… 时欢百无聊赖地坐在凉亭中眺望湖面尽头的高山,他撑着脑袋,双目有些失神。 时青颜走到他身边,“还在想时钰的事?” 时欢转眸看向时青颜,后者眼下青灰一片,显然是好几日没有睡好了。 他收回视线,语带埋怨:“哥哥还说我,你不也是么?” 这话让时青颜沉默许久,无形中承认了时欢的话。 前些日子原本和时钰约好的画舫之行,身为主角的时钰却没有到场。往常还能约出来半日,这次却不知为何时钰没有赴约,就连他身边的小六也没有过来给他们通风报信。 自打三年前时欢取得状元入了翰林院后,时府家主时铭便对时钰管理放松了许多,对于时钰屡次出府与时青颜和时欢相聚一事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三年来,时青颜二人与同父异母的时钰感情越来越深厚,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小。 正是因为如此,时钰这次不同往常一样赴约,这让时青颜二人心中很是担忧,担心会不会是时老爷又要开始限制时钰的出行。 时欢撑着脑袋,突然开口说了话,“哥哥,你觉得我直接过去时府找时钰怎么样?那老头总不能连有人要探望好友都给拒绝吧?” “不妥。” 时青颜摇了摇头。 “若是时老爷不想让我们见时钰,多的是理由和推辞,我们这般贸然过去,反倒适得其反。不过…” “不过什么?”时欢双眼一亮,等着时青颜继续往下说。 “不过我们可以先去找另一个人打探一下情况。” “谁?” “刘小侯爷,刘钦。” … … 茶馆包厢。 等时青颜二人见到刘钦时,都被后者那神情憔悴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但也因此更是心里一沉。 之所以会想到找刘钦打探时钰的情况,还是因为时青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刘钦时,刘钦喝得烂醉如泥,当时还把自己错认成了时钰,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压抑着的爱意… “我知道你们找我过来想问什么。” 看着时青颜两人,刘钦神色颓然,下巴处稀稀拉拉地冒出不少青色胡须。 见刘钦一脸自嘲的模样,时欢率先开了口:“小侯爷,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自然,我之所以答应见你们就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办法…” 等到刘钦说完,时青颜和时欢两人眉头早已拧作一团。 时钰被时老爷限制出行一事确定无疑,但这回并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时老爷突然做出决定,要让时钰嫁给祁家三公子! 之所以不再让时钰出府,并派人严加看管,是因为时老爷害怕时钰逃婚! 第139章 宠他的第139天 “时钰生性热爱自由, 如今时老爷逼他嫁给一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他怎会忍受得了…”刘钦双目无神地念叨, 他胡乱地拍打脑袋,“即便我娶不了他,我也不希望他这般不情不愿,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时钰现在被禁锢在时府,肯定很无助。怎么办,怎么办!我刘钦即便贵为小侯爷, 却什么也帮不了他一眼,呵呵,这时老爷,竟然还想重蹈覆辙…” 时老爷时铭一向说一不二, 当年时钰的父亲时三爷时坚,同样也是时青颜二人的父亲, 即便用尽手段想要逃婚, 不也还是被时老爷给强迫着,和林家二小姐成了亲么?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时老爷竟然还想重蹈覆辙,强行逼迫时三爷的孩子——时钰, 和素不相识的人成亲… “刘小侯爷。” 一声呼唤让沉浸在悲愤绝望中的刘钦抬起头, 他看向时青颜, 看着那与时钰有七八分相像的面容,他顿时更觉痛苦, 丧气着脸问:“时老板,你有办法?” 时青颜没直接回答刘钦的问题,而是先问了句:“我刚才听刘小侯爷提到时老爷还想重蹈覆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些什么?可以都告诉我们吗?” “嘶——” 刘钦很是惊讶,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神情迫切的时青颜和时欢,“你们难不成都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吗?” “不知。”时青颜摇摇头。 在他和欢弟的印象中,父亲娘亲总是伉俪情深、无忧无虑的,他们从未在自己和欢弟面前提起过有关京城的事情。 之所以他和欢弟现在大概知道一些当年的往事,还是靠的推测和猜想拼凑出来的版本。但总归不知细节,所以现如今他二人还是对于时父时母在京城经历过的事情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刘钦眸光闪烁,瞳孔微缩。显然是没想到身为时三爷的孩子,时青颜二人却半分不知当年往事。 他深吸了口气,随后便开始娓娓道来… 在当年的京城,时家可谓是排得进前列的名门世家。 不仅时三爷时坚年纪轻轻便取得举子,而且更为厉害的是,时三爷的两个嫡亲兄长也在边疆沙场屡立战功,其中大哥更是荣获头等功,成为当时营里年纪最小的青英校尉。 时家一时风光无限,因为三个嫡子势头强劲,让当时还不是时家家主的时老爷风头无两,并顺利夺得家主位成功掌管整个时府。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随着边疆战事吃紧,时三爷的两位兄长相继陨落。 痛失爱子的时老爷痛定思痛,决定好好培养唯一的嫡子时三爷。不仅在学业上对时三爷严加管教,而且对于婚姻大事也要插手拍案,给时三爷订下了与林家林二小姐的婚事。 但当时的时三爷已与宫廷绣娘关秋私定终身,于是就造成了后续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见拆散不了时三爷与关秋,时老爷直接用关秋性命做威胁,以逼迫时三爷与林二小姐成婚。时三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亦直接用自身性命威胁时老爷。 二人僵持许久,最后还是时老爷率先妥协了。 他可以答应时三爷纳关秋为妾室,但前提条件是时三爷必须先与林二小姐圆房,且让林二小姐怀有身孕后才可迎关秋入府。 这样的决定已是时老爷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时三爷起初不同意,认为这样做同时伤了两个女子的心。即便林二小姐愿意,他也会因此一辈子愧对两个女人。 他向来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原则,在感情上做不到如此儿戏。 但时老爷的强势,关秋的退让,还是后来让夹加在其间痛苦万分的时三爷无奈妥协了… 这也是为何时钰岁数大于时青颜二人的缘故。 不过与时老爷计划不同的是,在林二小姐怀上身孕后,时三爷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关秋做妾室,便直接断绝了与时府的关系,舍弃了京城的所有荣辱,带着关秋远离京城,最后在依水村安了家… 刘钦爱慕时钰,自然是格外关注有关于时钰的所有事。之所以能了解得这么详细,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点一滴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出来的。 讲完后,在座三人皆是良久无言。 过了许久,时欢深吸一口气,而后面色沉肃道:“既然时老爷已经做错过一次,那就不能再错第二次。哥哥,我们必须得去阻止他!” 刘小侯爷双眼骤亮,他很快举起手,“你们是要去时府吗?把我也带上吧。” 不同于时欢二人的义愤填膺,时青颜蹙着眉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从刘小侯爷讲述开始到结束,他始终是一言不发,从头到尾无悲无喜。 见时青颜没有开口赞同,时欢和刘钦两人也很快冷静下来。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时青颜才开了口:“阻止是要阻止,但此事急不得。距离时老爷他们定下的婚期应该还有一段时日,在这期间我们可以先铺垫好阻止他的基石。” “比如?” 刘钦觉得时青颜说得有道理,毕竟名门之间的联姻哪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解除得了的。 时青颜眸光微闪,“比如先去打听一下祁家三公子是否真的同意这门亲事…” “还得是时老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刘钦激动得拍了拍桌案。 这时时欢又说:“再比如,把往事略去细节,将时老爷再次逼婚的消息散播出去…” “有理有理。”刘钦不禁又感叹起状元郎的聪慧。 “… …” 紧闭的包厢内,三人严密地谋划起来。 而远在另一方天空下的时府,此时已是被闹得鸡飞狗跳。 * 时府。 小六倚在紧闭的房门前哭得满脸是泪,捂着袖子哭诉着:“从昨日开始,二公子就没用过一口饭菜了,任凭奴怎么劝,他都不肯动筷子…” 门口时老爷沉着眉目,不悦道:“那就让他饿着,免得还有精力到处闹腾!” 自从宣布婚事后,时钰便一反常态,以往乖巧听话的一个孩子,现如今整日里在府里翻来覆去地折腾。折腾他身边的奴仆也就罢了,甚至有一回深夜还直接闯进了他与侧夫郎的房间闹腾哭诉,当真是过于胡闹了… 这回时钰要用绝食来威胁他退掉婚事,他倒要看看时钰能坚持多久! 等到时老爷离开,小六才偷摸摸地打开时钰的房门,溜了进去。 房间里四处散发着药味,小六走到帘幕前停下,轻声道:“二公子,老爷听说您要绝食,说是随便您。” 帘幕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飘飘地传出一句,“我知道。” “他不会就这么放任我不管的,我们再耐心等两天。” “奴晓得了。” 小六说完,又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绝食当然不是真正的绝食,他每晚都会偷偷溜进灶房给二公子找吃的。 只是对外他会告诉时府所有人,说二公子在闹绝食。 —— 两日后,时老爷再一次来到时钰所在的房门前。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吃?” 小六低着头抿抿唇,很快挤出两行泪水,小声哽咽道:“是啊老爷,二公子说什么都不肯用食,还说如果您来了,让奴转告您,帮他料理好后…” 话还没说完,便被时老爷怒气冲冲地打断了。 “胡说!” 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 “是,是奴说错话了。” “把房门打开,我进去看看他。” 时老爷平复气得起伏的胸膛,按了按发疼的脑袋。 本来这两日就被外面的流言蜚语整得意乱神烦,在家中的当事人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让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等进了房间,远远地隔着帘幕,时老爷看见时钰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人也看着消瘦了不少。 他既气愤又心疼,“钰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时钰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自认为也对时钰十分了解。 直到如今这个岁数,时钰也没有什么心仪之人,只是让他成个婚,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在那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时钰。 他也不指望时钰这般羸弱的身子还要生儿育女,但以后有个人陪着说说心里话也比现在好啊… 时钰脸上化着惨白的妆容,他躺在床上压抑着自己对时老爷的愧疚,装得有气无力道:“爷爷,我只是不想成婚,也不想误了人家,这有错吗?” 两个人抱着截然不同的想法,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这时门外跑来一个小侍低声禀告时老爷,说是礼部主事求见。 时老爷疑惑。 礼部主事? 由于许久没有关注官场,时老爷一时不清楚礼部主事如今是哪位。 不过官员拜访不是小事,他立刻整理了一番,朝着厅堂而去… 时钰做戏躺在床榻上,小侍的声音他听了个大概。时老爷走后,小六又关上门走了进来,激动地告诉他:“二公子,是时欢大人他们来了!” 时钰当即撩开被子起了身,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俩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 厅堂内。 时青颜和时欢被小侍恭恭敬敬地引着落了座。 几乎是从府外开始,许许多多的视线便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但两人都没在意,任凭时府的人上下打量。 等到时老爷走进厅堂,就看见他一直不愿意见到的两个人此时正端正地坐在次位上,并且还丝毫不避讳地直迎他的目光… 第140章 宠他的第140天 “时老爷, 今日唐突造访,还望您不要见怪。” 时欢也没起身, 他一边抚平微皱的衣袍,一边朝着时老爷自然地笑了笑。 而一旁的时青颜和商良则神情自若地饮着茶水。时青颜淡淡地瞥了一眼时老爷,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三人这般闲适的态度让不知情的外人瞧了去,还以为三人这会儿不在时府,而是在自己的家里,而他们则是这里的主人。 时老爷心头隐隐有怒气, 但也没有发作,只是先转身扫了一眼后方的仆从们,沉声呵斥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是没有事情干吗?” 见老爷发了怒,仆从们纷纷散去, 不再抱有好奇心去观望厅堂中的事。 时老爷让自己身边的老仆也在厅堂外候着,而他自己则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礼部主事或许是那个考中了状元郎的孩子, 时欢。可真见到是时欢了, 他心中不知道作何感受。 激动吗?或许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是不想面对, 又或者说,无法面对。 才短短三年, 时欢便从翰林院修攥晋升成了正六品主事, 可见此儿在仕途上前程无量。 被他逐出家门的三儿生下的野孩子, 竟然能够光宗耀祖,高中状元。 而他自己培养的、和时欢同龄的子孙后代们, 却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时欢,甚至比得过做生意做得响亮的时青颜。 他当然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做出的决定,但是,当时青颜和时欢真正找上自己的时候, 除了那确实存在的无力焦躁,还有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羞愧和内疚… 见时欢三人没有行礼,即便知道时欢官居六品,时老爷也依旧同样忽视了这一点,他没有朝时欢行跪拜礼,而是径直走到主座坐了下去。 “你们到这里来为了什么老夫心中有数,如若是为了劝我退婚,二位就请先回吧。” 时老爷能提前预料到他们的目的,时青颜和时欢自然也早已预料到了如今这种情形的发生。 时欢笑着道:“时老爷果真料事如神,不过今日前来我们不是为了让您退婚,而是为了给您看一样东西。” 在时老爷皱着眉疑惑的注视中,时欢朝着时青颜点了点头,而后便从袖口取出一块麒麟玉佩来。 玉佩有些年头了,不过依然可见工艺的精湛。 可见价值不菲。 “这不是三儿的…” 在看到那块玉佩的第一眼,时老爷倏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满眼的不可置信,苍老发白的胡须颤抖着,语不成调:“三…三儿他怎么了?” 这种贴身玉佩一般不会轻易摘取,倘若是取下了,要么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取,要么就是… 时老爷不敢再深想。 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直直瞪着那块玉佩,眼睛都不敢眨,那模样像是要活生生把玉佩灼出一个洞来… 见到时老爷的反应,时青颜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时老爷身为父亲的父亲,竟然是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当真是过于冷心绝情了! 他手指颤抖地从时欢手掌心拿过那块玉佩放在自己胸口,轻声向时老爷宣告早已发生的悲惨事实。 “我们的父亲和娘亲,已经亡故了…” “什——什么!你说什么…” 时老爷经受不住,他被时青颜说的这个消息惊骇到喘气喘不上来,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气血翻涌昏厥过去。还是一直在门口候着的老仆见势不妙,连忙走进厅堂扶住时老爷,这才让时老爷缓过气来。 时青颜将玉佩贴身收好,然后等着主位上的时老爷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主座上,时老爷断断续续地重复念着,整个人瘫坐在座位上,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来岁。 时青颜和时欢在一旁注视着,心里微微发苦。 他们也希望这不是真的,连做梦都时常梦到时父时母都还活着,笑着朝他们拥抱过来… 等到时老爷回了神他才眼眶含泪地问:“你们的父亲…三儿他为何故去了?” 时欢和时青颜同样也是眼含泪水。 面对时老爷的问题,时青颜别过头不愿意回答。商良心疼时青颜,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抱着,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见哥哥哭得伤心,时欢抹了抹泪水,接着便径直反问时老爷:“时老爷,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有一年我父亲回京城探望过您?” 时老爷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正欲回答,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瞳孔震颤不已,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是说…” “没错。” 时欢凝起眉,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时老爷,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是您,我们的父亲就是从京城回去后不久,就…就因病亡故了。” 时老爷这回显然是没预料到时欢的这个回答,当即便一口气梗在喉口,彻底地晕了过去… 时府顿时乱作一团。 时欢和时青颜此时心里都还有恨,将提前准备好的速效救心丸交给老仆后,二人便冷冷地在一旁观望着时府的仆从们忙上忙下… 时钰赶过来时就看到了这样混乱的局面。 听说时老爷被气得晕了过去,时钰也没有先去询问时青颜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派遣小六先去府外请医师,自己则是跟在老仆的身后,看护着时老爷被送去寝房… 老仆一边焦急难耐地忙前忙后,一边还不忘安慰时钰:“二公子别担心,老爷不会有事的。” 时钰心里一暖,很快点头回应,“肯定不会的。” 老仆是爷爷身边的老人了,和爷爷一样对待自己如亲生孙哥儿。 虽说他坚决不肯嫁人,甚至还一度埋怨过爷爷,但他也从未想过让爷爷出事… 时青颜和时欢没有跟着时钰一同过去,他们依旧在厅堂内坐着,决定一直在时府等到时老爷苏醒。 从小到大时钰都被时老爷蒙在鼓里,时老爷编造了一段故事让时钰从小心无旁骛地长大。好在基于那么一段扭曲的故事,时钰也没有舍弃掉与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反倒是在那么扭曲的故事架构中,仍然选择握住了他们的手。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们也和时老爷一样,默契地决定不将真相告知时钰,以免摧毁时老爷在时钰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不想让时钰和他们一样,陷入这般绝望的痛苦之中。 父亲的死和爷爷脱不开干系,这让谁能接受… 约莫到了黄昏时刻,时老爷终于悠悠转醒过来。 醒来后的他面容憔悴,没有再像往常那般气势十足,显然整个人都落魄了下去… 时钰远远站在一旁看着,见到爷爷如今变成这样,心底满满都是心疼。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爷爷…” 时老爷时铭察觉到时钰正在看自己,他神情复杂地看过一眼时钰,而后询问身旁的老仆,“他们呢?可还在府内?” “回老爷,自然还在的。” 于情于理,时青颜他们都不能先行离开。 时老爷强撑着起了身,一边让仆从帮忙穿衣裳,一边又让人去把厅堂里的三人给请去书房… “爷爷,有什么事情后面再说也不迟,您先养好身体!” 因为患有肺痨,时钰不敢过于靠近时老爷,只敢在远处喊了一声。 时老爷心中一暖,待披好外袍后朝着时钰摆了摆手,随后便跟着老仆前去书房了。 时钰心里着急时老爷的身体,但也清楚时青颜等人此行是为了自己,遂就做了罢。只想着等事情一结束,自己再好好陪着时老爷养身子。 … … 书房内。 时青颜和商良站立在一侧,而时欢则咬着唇皱着眉站立在另一侧,不时上下打量书房… 时老爷在老仆的搀扶下走进书房,他进来后也没说话,而是率先打开书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古朴的方形木盒。 接着他又在众人的注目中打开一张空白卷轴,提笔认真地写了起来… 商良他们原本都不知道时老爷意欲何为,直到卷轴写了半数多的字,他们才知道时老爷这是打算做什么了。 三人眸色复杂地相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时老爷他竟然想在百年之后将时家交给时欢和时青颜二人! 不过时欢和时青颜都不打算答应,就随着时老爷先写。 等到时老爷写完还不待他开口,时欢便率先说了句:“时老爷,您不必因为内心愧疚便想将时府交给我和哥哥,我和哥哥都不会答应你的。” 时老爷看向时青颜,后者同样点点头,道:“既然时老爷已经与父亲断绝了关系,那便不必这般做。” “毕竟除了我和时欢,您还有其他的子孙。” 见二人态度强硬,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时老爷暂且让老仆将卷轴仔细收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那日三儿回府探望我,我原本是很高兴的。但是…” 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当时被所谓的面子和家法蒙蔽了头脑,加之两位庶子别有用心的挑唆离间,他怒极攻心,便让家仆把三儿带到府外,并实施了家法… 家法,也就是仗刑。 一般人都承受不住,非死即残。 他当时也没下狠手,只是让家仆仗刑了三板,怎么会? 如今想来,这事恐怕和两个庶子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一点,时老爷瞬间心痛如刀绞,恨不得能重回过去,去杀死当时猪油蒙心的自己! 他抚着胸口,又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这样的腌臜事不能污了眼前几个孩子的耳朵,他现在还活着,还可以慢慢处理,替三儿报仇雪恨… 想通了的时老爷发出虚弱的笑容,他看着时青颜三人,声音沉重,“我知道你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但是,时府必须得交到你们手上!” “你们就当这是我给三儿迟到的补偿吧…” “至于钰儿的婚事,我明日便去和祁老爷说清楚,把这门婚事退掉…” “… …” 直到已经离开时府很久了,商良三人的脑海里还在不断回荡着时老爷说过的话。 马车里,时欢紧紧皱着眉,他看向时青颜不确定地问:“哥哥,我们以后真的要接管时府吗?” 时青颜靠着商良的肩膀,有些疲累地闭着双眼。 时欢在一旁都不清楚哥哥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时青颜才睁开双眼,在月夜中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清亮。 时青颜点点头:“嗯,时老爷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等过段日子我们回依水村一趟,把父亲娘亲的坟墓迁回时府。” “就当是全了父亲生前的遗憾吧…” 话语逐渐飘散在风中,连带着内里的叹息。《 》 140-143 第141章 宠他的第141天 “天骄, 你慢点!” 正值杏花盛开的季节。 红砖高墙下,扎着两根冲天麻花辫的红衣女孩一边大口嚼着柿饼, 一边在木板上结结实实地跳了一跳,随后便手扶栏杆,头也不回地一屁股跳了下去… 刚好赶过来的罗旗看到眼前这一幕,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嗓音嘶哑,“天…天骄…” 陈天骄从滑梯上滑下来, 拍了拍屁股,又接着开始啃柿饼,她口里一边嚼吧着,一边朝着罗旗兴致冲冲地喊了声, “爹爹!你来辣!” 橙黄的柿饼被啃得到处都是牙印,和煦阳光将牙印上面的口水照耀得闪闪发光。 罗旗看了看柿饼, 又看了看面色红润的陈天骄, 有些欲哭无泪地蹲了下来。他哭丧着脸和陈天骄说,“天骄啊, 你听爹爹的话,下次爹爹带你出来玩的时候, 你走慢一些, 等等爹爹, 好吗? 若不是商良新装上了滑滑梯,他刚才当真要直接被吓得晕过去。 滑滑梯都被天骄玩坏几个了, 再结实的玩意儿到了他家闺女手上,都会碎成一地散沙。 “好啊爹爹!”陈天骄满口答应下来。 … … 院落的另一旁,陈涓仪正帮着时青颜晒布匹。 这批布匹不同于市面上的普通布匹,是绣坊的合作商家特意从西域那边运送过来的, 一共才十头布料。锦布上面缠了金缕纱,风儿一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飘逸而灵动。 时青颜很是珍惜这批布料,想着要好好利用起来。 看着今日天色不错,加上陈涓仪一家人过来玩,他便让陈涓仪帮帮忙,两人一块忙活着,把布匹好好地晒一晒,去去布匹运送时沾染的水汽… 刚晒好布匹,陈涓仪就听到罗旗的抱怨声,他有些无奈地和时青颜笑着说:“天骄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年纪大了点就只知道整日整夜地疯玩,力气又大得出奇,外头买的那些玩意儿都不够她摧残的…” “女孩子力气大是好事。” 时青颜勾起唇角,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天骄都已经六岁了。” 陈涓仪也感慨万分,“是啊。” 不仅天骄已经六岁了,就连非哥儿的儿子都有两岁了。 “对了青颜,过段日子你们是不是要去南阳府看望欢弟弟?” 时青颜点点头,“嗯,等到我夫君闲下来就启程。” 南阳府是去年时欢被陛下外放担任知府的省城。 由于地势和气候问题,南阳府总是洪水决堤、水患频发。因为天灾人祸,所以经济颇为萧条。 而时欢此次受命去南阳府,不仅仅是为了治理水患、保障民生,更是背负着要在七年之内完成繁荣南阳府经济的重任,以达成将南阳府转化为沟通南北地域经济的重要枢纽的远大目标。 凡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更何况还是关乎民生方方面面的使命。 虽然知道外放政治考核对于时欢来说可以迅速提升个人综合统筹能力,但是时青颜还是心疼不已。 毕竟,时欢要吃的苦头肯定只多不少。 如今距离时欢前去上任的日子已经过了整整快要一年了,他心里想念时欢想念得紧,甚至有时候半夜做梦惊醒,口里都是在喊着“欢弟”。 商良也心疼时青颜这般折磨自己,便提议等到皇商选举大会结束后,他们一同前去南阳府探望时欢。 说曹操,曹操就到。 跨过回廊门槛,商良手提两包杏仁酥,扬声笑问:“你们在聊什么?” 还不待时青颜两人开口回答,陈天骄先“哒哒”地小跑过来。她仰头望着商良,嘴里甜甜地喊了声,“商伯伯,您回来了啊。” 说话时,陈天骄圆溜溜的眼眸不断在商良提着的糕点上打转。 “哎呀,我们小辣椒来啦!” 商良很给面子地蹲下摸了摸陈天骄的脑袋,然后将其中一包杏仁酥交给后面赶过来的罗旗,笑着道:“这是给小辣椒的。” 罗旗接过,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如今谁都知道小辣椒不仅是小力士,而且还是大吃货了。 “谢谢商伯伯!天骄最喜欢您了!” 陈天骄嘴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当即甜甜地朝着商良道了谢,而后催促着罗旗把糕点的包装打开。 罗旗既无奈又宠溺,“好好好,天骄别着急。” 包装打开后,陈天骄先是递给在场所有人一块杏仁酥,而后才自己细细地品尝起来… 时青颜在一旁看着小辣椒,眼里也满是宠溺。 他走到商良面前,轻声询问:“夫君,问题都解决了?” 商良点点头,“抓到人了,刘腾和高酌还在审问具体细节…” 十几日前运送到厂里的木材被人做过手脚,好好的上等紫檀木竟然是浸过水的!好在木雕师们在雕刻时及时发现问题,不然必将酿成大祸。 他们追查到最后,发现内鬼竟然还是一名中层管理,因为对家商户给的一些甜头,便做出了偷梁换柱的蠢事。 内部人员出了叛徒,商良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当事人。 不过也开始琢磨着管理制度的改革,类似采用内部检举制度,在检举核实后给予检举者奖励… 至于中层管理为何会冒着风险这么做,还是因为再过不久便是五年一度的皇商选举大会,青良店铺作为候选商户之一,自然少不了对家使阴谋诡计。 皇商选举大会采用投票选举制。 其中一半由朝廷官员投票,另一半交由民间商会代表。不少有实力名气的民间商户都卯足了劲想要成为皇商,拉票的拉票,送礼的送礼,拉踩的拉踩… 商良也有意成为皇商,不过他没有和其他商户一样送礼拉票,或者拉踩对家,而是默默地展示实力,以及维持自家商业口碑。 其实不论是木雕还是刺绣,他们所做的营生都是手工技艺生意为主,利润虽高但成本也不低,若是想要和财大气粗的其他商户比,那他们自然是毫无胜算。 不过商良也不打算从技艺方面入手成为皇商,而是信息情报收集方面。 如今青良店铺全国广开分店,在各处都积累了不少人脉与资源,自然信息情报网也就逐渐地建立掌握了。能够为朝廷实时提供各地的重要情报,这才是他竞选皇商的绝佳优势。 因为时欢的缘故,朝廷官员那边的投票他们已是胜券在握,只要民间商会代表那边维持住,他们就能顺利被票选为皇商。 早在前年,商良就联手玉雕大师邱观清、以及徒弟冯惊寒开办了京城外的玉雕定制店铺分店,连带着也结识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处各界的大能。 此外他还和郭启兴参加过宫廷石雕大赛,二人一举夺魁,成功承接了官府的“巨佛神像”石雕项目,在民间积累了不少声望。 另外还因为乐若淳的酒楼推出的名品菜肴中包含有食雕元素,在征得商良的同意后,不少酒楼店家都让自家厨师去青良雕刻学习食雕,而学习食雕是免费的… 等等等等,一系列的举措使得商良他们经营的青良店铺在民间口碑很是不错,不仅大部分民间商户对于青良店铺感观好,而且百姓们也大多夸赞青良店铺,认为两位东家都是不可多得的大善人… “那便好。”商良的话让时青颜松了口气。 这段日子不单单是青良雕刻被对家做手脚,青良绣坊也被对家恶意针对。 对家开出高价工钱想要挖走青良绣坊的绣工们,若不是陈齐的小叔陈群在其中周旋,他们早就忍不住要和对家撕破脸了。 撕破脸的后果就是,会极大地影响店铺口碑,从而影响大会选举结果。 好在陈群的夫家势力盘根错节,托了关系去找对家谈判,这才平息了将起的风波… 如今距离选举大会只余数日,结果几乎尘埃落定。 —— 皇商选举大会结束,商良如愿成为皇商,青良系列商铺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但可以做民间生意,而且还成为了皇家宫廷的木雕建材供应商。 选举结束后的第六日清晨,商良哼着不成曲的歌调,已经在开始着手收拾去南阳府的行李了… “夫君。” 身后床帘内传来略为嘶哑的呼喊声,商良连忙放下手上的衣袍,快步撩开床帘走了进去。 他提起茶壶倒了杯温水递给时青颜,眼神温柔,“青颜,昨晚累着你了。” 提到这个时青颜就没好气,昨晚嗓子都喊哑了,说着“不要…不要了”,夫君还是托着他,半分不肯停歇。 他微微瞟了一眼神采奕奕的商良,“行李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待会儿我们就出发。” 商良一边替时青颜揉着腰,一边猛地点了点头,那乖憨的模样活像是拔了利齿的大型猛兽。 明明体型看上去唬人,却又出奇地乖巧听话。 时青颜顿时觉得心里软趴趴的,他揉了揉商良还未整理长发的脑袋,让后者背过身,拿过木梳替商良束起发来… 商良乖乖地由自家夫郎整理长发,偶尔那修长白皙的手不经意拂过唇边时,他还作乱地亲了亲,惹得身后人微微发怒,作势拍了拍商良的面颊… 美人嗔怒,商良舒服得眯起双眼,享用得不得了。 … … 去南阳府的路途比较漫长,几人便就着商良制作的木雕麻将玩了起来。 牌桌上,迟迟和岁岁凝神屏息,神色专注地盯着自己新抓到手的牌,无忧则坐在她俩中间,这也看看,那也看看,但一句话也没说; 蒋有书坐在高酌身后,偶尔指导出牌;时青颜也紧紧看着牌面,在商良的提示下琢磨着怎么胡牌… 此行就只有他们六人,蒋奶奶由于年岁大了身体不便,便留在了京城。 至于陈涓仪和卢非他们,因为家中事多,所以这回就没有跟着一起了。 七人坐在马车内正热热闹闹地玩着牌,突然车身一顿,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停下!前面的马车停下!马车里的人都给爷下来!” 还在琢磨着怎么胡牌的几人一顿,随即便一前一后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眼里都充满着不可思议,以及藏在眼底隐隐的兴奋与胜负心… “咱们这是…遇上打劫的了?” 第142章 宠他的第142天 众人纷纷转眸看向商良和时青颜二人, 商良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而后语带叹息地说了句:“那我们就先下马车吧。” “好嘞!”余迟迟兴冲冲地撸起了袖子。 蒋有书也有些抱怨地将头发束紧了些, “真是的,耽误了我们打牌。高酌哥哥这回儿的牌面抓得很好呢…” “好了好了,我都已经听牌了,别气了啊。”余岁岁温声细语地安慰着。 无忧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糕点屑,悠悠地走在众人最后面。 “… …” 此次出行一共安排了三辆马车以及三名车夫,马车是普普通通的马车, 看起来并不起眼。 原以为都这么低调了,应该是不会碰上什么意外,没想到在快要抵达南阳府的最后一个山头,竟然出现了劫匪! 看着马车前方不远处挡路的几个劫匪, 商良内心轻叹了口气。 若是这样的事情放在以往,他恐怕还是会很担心的, 但是现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因为在场所有人都有好好练过身手。 即便是对方拿了刀,也对他们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几个劫匪手上拿着刀, 朝着商良等人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原本他们还担心此次抢劫不会太顺利, 没想到马车里的人只有两个是汉子, 而剩下的人全是女郎哥儿!这也就意味着此次抢劫必将大获全胜。 自从去年京城派了个新官员来担任南阳府的知府, 他们做劫匪的是一天比一天没有盼头。 新知府雷霆手段,到达南阳府就任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击官匪勾结并遣军清剿匪窝, 如今不少头目已经锒铛入狱,就只剩下他们这些死里逃生的小喽喽们尚且还能苟且偷生… 做惯了来钱快的买卖,哪还能和以前一样回到村里去种田? “你们若是听话些,爷爷们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否则的话…” 话还没说完,余迟迟便打断了对面的话。 她动作飘逸地做出掏耳朵的动作,“想劫财就来劫呗,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知道不知道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反派死于话多啊~” 蒋有书也在一旁跟着故意嘲讽,“要杀要打都快点,我们还急着继续回去搓麻将呢!你说对不对无忧?” 最后面的无忧突然被提及,微微愣住后随即也淡淡点了点头,用鼻音发出“嗯”的一声… 肆无忌惮的挑衅态度使得山匪们瞬间怒火中烧。 打劫打了这么多年,他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对面待宰的羊羔们蔑视嘲笑!以往其他过路的人被压在山路上打劫,哪个不是痛哭流涕地跪在他们脚底下哀声恳求,并主动虔诚地把钱财交了出来… “你们这是找死!” 本来冒着风险出山打劫已是让他们担惊受怕,这会儿竟然还被口粮们公然挑衅,山匪们气得整张黑脸都变红了。 山匪头子手握光亮的大砍刀,朝着身边几个山匪们相视一眼,随即便一窝蜂地朝着商良等人飞冲过去。 同一时间,商良等人也摆好了防御姿态… 场面混乱至极,三个车夫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一边偷偷打量着外面的“战况”,一边在内心默默祈求商良他们不要落下风… 落下风是没有,甚至山匪们已经开始被逼得节节败退,其中两三个山匪甚至已经被商良他们擒获住绑了双手… 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玩完! 山匪头子见势不妙,他阴狠着扫了眼身周,随后悄声移到最近的蒋有书身后,举起大砍刀便猛然袭去… 蒋有书正应付着另外一个劫匪,此刻前后夹击,虽是察觉到了,但第一时间脑袋空空不知往哪儿躲避… “小书!!” “有书哥哥!!” “… …” 所有人都因为这凶险的一幕睁大了双眼,被惊吓到连呼吸都停滞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几近窒息… 关键时刻,高酌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他一把将蒋有书抱进怀里,两人一同重重摔倒在地面,而山匪头子的砍刀也追随着,浅浅没入高酌的腰腹… “高酌哥哥!” 看到高酌血流不止的腰腹,蒋有书慌张到面色瞬间惨白一片。 见一击不成,山匪头子阴笑着缓缓举起砍刀,正欲再次动作,也就在这时,一支锋利无比的厉箭正中射入他的眉心。 砍刀掉落在地,山匪头子瞪着双眼目眦欲裂。 他沉重的身躯缓缓倒落在地,死不瞑目… 无忧收好袖箭,他快步走到蒋有书二人身前蹲下,迅速咬下内袍衣料,随后干净利落地将高酌的伤口一圈圈地包扎好,初步止住了血… 双眸哭得通红的蒋有书在一旁手指打颤,他听到一向不爱说话的无忧轻声开了口,声调颤抖着。 他说:“对不起,这次是我失误了。” 直到所有劫匪被解决绑好在最后的马车上,蒋有书还是没想明白无忧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眼下高酌的伤势最让人忧心,他很快就将无忧说过的话抛在脑后。 好在山匪落刀的位置偏离重要脏器,虽然流血较多看着吓人,但是只要后面好好休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 … 来看望自己的亲朋好友被山匪袭击,甚至其中还有人受了伤。 时欢在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勃然大怒,当即便制定更为细致的计划,准备将山中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而这也成了蒋有书一辈子都遗忘不掉的经历。 如今蒋奶奶年岁大了,平日就盼望着蒋有书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陪伴在身边,而他也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此事一出,不仅蒋有书更加确定了高酌对自己的心意,而且也让他对于高酌的感情更为深厚。 两人水到渠成地走到了一起,并在不久后所有人的祝福中定下婚约… 成婚那日,是高酌生平中最开心的一天。 他家境平平,长相也普通。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浮于表面的雕刻手艺。 而自从碰到了商良他们后,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变化… 在雕刻工坊里,他不仅结识了许多热爱雕刻的同行,而且还结交了蒋有书和余迟迟他们,并和他们成为了人生好友。 对于蒋有书,起初他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看待,心中并无其他想法。可随着时日渐长,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投放到蒋有书的身上,做工时认真专注的蒋有书,吃着零嘴在一旁笑呵呵听人说话的蒋有书,以及每次来请教自己,那双眼睛明亮至极的蒋有书… 不知不觉中,他的生活中,他的眼中,他的心里,满满当当全都是蒋有书。闲下来时,脑海里,身边围绕着的,也是蒋有书浅笑吟吟的身影… 他想,他这种症状应该是没救了。 他绝对是爱上了蒋有书… 在确认心意后,高酌拼命压抑着自己,依旧在蒋有书面前表现得和往常一般。 他有些担心,还有些害怕。 蒋有书贵为东家看中的徒弟,平日里也只是把自己看作哥哥,他害怕自己的心意暴露后,蒋有书会有意识地远离自己。于是他就这般压抑着,扮演着,期待又担忧地等待着有朝一日蒋有书会看到身后的自己… 直到那一天,亲眼见到蒋有书性命垂危,他似飞蛾扑火般,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就像往日照顾蒋有书一样,牢牢地把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血液流淌,意识也逐渐模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蒋有书慌张的哭泣声,而躺在蒋有书怀里的高酌心中却是前有未有的轻松。 他想,他一直呵护珍视的玫瑰终于注意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自己。 … … 新郎官高头大马,神采飞扬;新夫郎温柔腼腆,恬静柔顺。 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在今日的这场婚礼中,所有来宾心中都不约而同发出赞叹。 莫锋朝着前来敬酒的新郎官举起酒杯,真心地祝贺道:“新婚快乐。” 对面以往的情敌,新郎官高酌含笑点头回应:“多谢莫兄。” 而后同样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二人无声的对视中,莫锋知道,这一仗是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 一败涂地。 或许还是不够深爱吧… 扪心自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做到像高酌那样为了小书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亦如多年前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只敢站在曲家门外长吁短叹,却不敢伸出手去推开仅有一步之遥的院门。 那院子里,锁着曾经期盼过他的小书… —— 成为皇商后,身为青良店铺的两大东家,商良和时青颜愈发忙碌了。 忙到飞起的时候,两人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没见过。 每当商良想抽空把自己积攒多年的年假休了,好好带上自家夫郎出去游山玩水一番,都会被新的工作任务给推迟计划,导致他回回气急败坏地找到自家夫郎哭诉,窝在夫郎的怀里委屈巴巴地吐槽:“真是太过分了!身为堂堂东家怎么会过得比员工还要惨,一年到头来都没有几天假休,真是岂有此理!不行青颜,我得想办法,找个机会…” 等了不知多久,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革新变法后,西陵国一日比一日繁荣昌盛,不仅国内商业贸易发展迅速,而且还和附近邻国也通了贸易往来。 其中西陵国以北的一个小国——享通国,享通国的使臣受邀参观过一回西陵国后,便深深地被西陵皇宫中的建筑雕刻文化所吸引。 他回到享通国向国王述职,将西陵国的雕刻文化夸赞到绝无仅有、惊天动地泣鬼神的罕见地步,极大地激起了享通国国王的兴趣,于是便有了此次发放到商良手中的国外项目。 为加强与盟友国的友好往来,西陵国也将派遣使臣前往享通国进行深入友好交流。其中为表诚意,还专门派遣了一个雕刻团队随行,为享通王室建立一座冰雕城堡。 作为给朝廷效力的皇商,商良自然欣欣然接受了这个国外项目,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便是带上自家夫郎。 而这样的小小要求朝廷自然不会不同意… 等到商良和时青颜真正脚踏实地走在享通国的道路上,时青颜才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感慨出声:“夫君,我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我们还能走出西陵国。” 西陵国管理严格,除了商贸往来,几乎没有与外界的人口流动。 “现在不就走出来了?” 商良笑了笑,替自家夫郎整了整厚实暖和的貂毛领。 若不是如今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他早早就想带着青颜四处游玩,带着青颜看遍这人间的大好河山了… 享通国又可以称为“雪国”。 这个国家一年四季都在下雪,由于长年不化的冰雪,导致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们都住在冰屋里。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商良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王室打造一个精致漂亮、又富有雕刻元素的冰堡。 享通国人口不多,王室成员一共也才十多个人。 所以打造一个十来人居住的冰堡,这对于如今的商良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毕竟,他手上也有相应的雕刻团队。 虽然没有大问题,但冰雕总归是一门细致活。 在雕刻中若是出现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需要重头再来。 平日里在商良领着团队雕琢冰堡时,时青颜就在一旁来回走动观望,时不时也会做一些热饮,招呼着商良他们过去喝… 商良每每忙完回到家,时青颜早已准备好了热汽腾腾的热水,以及一直在温着的鱼肉粥,上面偶尔还会有一两片青菜叶… “今日我赶早去领了食物,领到了一颗小青菜。”时青颜笑着道。 极北之地生活的人们几乎都是吃肉做主食,餐桌上极少会有青菜出现。即便是有,几乎也都是从他国运进来、冰冻储存起来的。 时青颜他们能吃到稀缺的青菜,还是因为现在他们住在王宫里,沾了王室的光… 还在西陵国时,每当下班回了家,商良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抱一抱时青颜。而现在来了享通国,他暂时克制了这个习惯,第一件事先是去给双手泡一泡热水。 看着泡过热水又瞬间肿胀起来的通红双手,时青颜满眼心底都是心疼,他将商良的双手用巾布轻轻地仔细擦干,而后又将药膏取了出来,给商良手上的冻疮细致地上好药… “夫君,我们还有多久完工?” “快了。” 自从有一回看到商良手上的冻疮出了些血,时青颜便时不时地会问一两句。 随着双手被自家夫郎缠好纱布,商良一把搂住时青颜,在其颈边深深地闻了闻,而后满足地笑着贴在后者耳边道:“这次是真的快了,等过几日咱们就回西陵国,我们去西域玩几日。” 西域的气候不同于享通国,此时正是炎炎夏日。 “好。”时青颜心中松了口气,只盼望着能早日回西陵国。 倒不是说在享通国无聊得有些腻味了,而是他不想在看到夫君这么地疲累了。忙了这么久,总得休息一段时日。 第143章 宠他的第143天 “这简直是太让人惊叹了!” “我这是在做梦吗!天呐!快掐掐我的手臂!” “… …” 竣工的尖拱冰建筑内部, 时不时响起一两声惊叹。 许久不见踪影的日光悄悄溜到云层外面,将底下庞大的冰雪城堡照耀得熠熠生辉。 享通国气温低, 便连日光也是毫无温度,所以这会儿即便出了太阳,也不会对冰建筑造成太大影响。 反而因着这日光,使得冰建筑其中的雕刻细节更显得晶莹剔透、浑然天成。 王室成员在城堡内部来回踱步,一会儿指着风卷流云般流畅精致的壁柜激动得看来看去,一会儿指着有两个翅膀的小天使询问商良这是什么… 除了实在是因为材料受限无法做出来的设计, 商良几乎是穷尽一生所学,把能做出来的冰雕都给列入了此次项目中。 在到达享通国前他便已经大概拟好了建筑图稿,他将图稿呈交给国王看,国王当时还有些迟疑地问过他, 是否真的可以建造并雕刻出图稿里所展示的所有细节,商良记得自己当时在不少王室成员怀疑的目光中, 满是自信地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经历长达五个月, 建造已经完成,所有王室成员纷纷转换态度, 对着商良及其团队赞扬不已。 国王更是直接开口,要对整个团队进行重大嘉赏。 … … 此行圆满完成任务, 引领着商良他们回国的路上, 使臣笑得合不拢嘴, 对于商良更是数不清的敬佩与褒奖。 毕竟冰雪城堡建造的全过程,他都是一点一点地看着完成的, 也深知其中过程的艰辛与所要耗费的巨大心血。 “雕刻这一行,当真需要有高度的耐心和专注啊…” 直到与商良二人分别前,使臣依然不断地捋着胡须感慨万分。 “来日再见!” 商良朝着使臣与团队员工们挥了挥手臂,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牵着时青颜的手上了马车。 即便享通国王奖赏很丰厚, 但他也没忘记还要与青颜去西域旅游一回儿。 马车上,时青颜将外袍敞开些许,雪白的额头上也浮出细汗,“夫君,看来我们还是穿得有些多了,这西域当真炎热…” 商良将浸湿的巾帕递给时青颜擦擦汗,笑着道:“确实有些热,等会儿到了高昌我们就去置办衣裳。” 当时只想着要去享通国了,带的衣裳都是些厚实的冬衣,这会儿来了西域,已经没有什么衣裳可穿了。 … 实在是太热了。 昏昏沉沉地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的一声“到了”让商良夫夫二人瞬间精神起来,连忙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等到看到街道上的景象,时青颜一时都有些惊呆了。 他靠近商良,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双眼,睫毛颤动着,轻声问:“夫君,这儿…这儿的百姓都这幅打扮吗?” 商良轻轻笑着回了声:“大概是因为天儿太热了吧。” 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古代西域的城市风光。 脚下黄土夯实,被覆盖有凌乱交错的车辙马迹,偶尔还会踩到些细碎石子。 古时西域以美玉、丝绸、地毯闻名,眼下街道两旁坐落着叠叠重重的低矮土胚建筑。不同于京城建筑的规整,店铺大多都是敞开的棚子,门口挂着毡毯或布帘,门外凉廊穿插其中,街道上偶有两三个穿着凉爽的西域人匆忙走过… 乱中有序。 和京城是不一样的风光。 时青颜害羞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再次抬起脑袋。 街道上偶尔过身的人都漏胳膊漏大腿的,其中还包括女郎和哥儿。虽然有些伤风化,但看上去确实十分凉快。 这会儿两人恰好走到一家成衣店面前,商良率先走了进去,时青颜微微顿足,随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等到挑好衣服,商良笑着和一旁随行的牙人说了说。 牙人拿过商良手中的碎银咬了一口,随即便笑眯眯地用粟特语和店老板交流起来… 而时青颜站在商良身旁微垂着脑袋,耳尖红得似要滴血。 … … 等入了夜,二人所在的客栈房间内不时传出清脆的铃铛玉环声响,偶尔还伴随着极为压抑着的、破碎的喘息声。 【一只河蟹爬过】 一直到了次日清晨,动静才逐渐平息下去… 商良轻柔地将床单换了,又着手替自家夫郎清理一番,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心爱的人,两人一同沉沉睡了过去。 … … 眨眼间就到了快要离开西域的日子。 两人在西域游玩期间,从京城寄过来的书信不断,几乎都是蒋有书和迟迟岁岁他们三人的书信。 这着急上火的寄信频率,就连西域这边的店铺掌柜都有些看不过眼了,催促着商良二人:“二位东家,小东家他们定是遇上了些麻烦事,您们玩够了就快些回京吧…” 之所以敢这么催促自家东家,也是因为这段时日了解了两位东家的性情。 面对掌柜的催促,商良只是呵呵一笑:“再过两日就启程回京,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旅游圣地没有去呢。” 他说的最后一个旅游圣地便是当今西域最大的佛寺——罗照寺。 掌柜是西域本土人。 他恍然大悟,面容也正经起来,“两位东家,罗照寺是我们这儿最灵验的寺庙,里面有许多得道高僧,您们确实得去一趟拜拜寺庙里的佛祖。” “明白。”商良也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 … 伴随着第一缕金光穿透柱窟,日光渐渐上升,照亮正壁佛龛中主佛慈悲的面容。光线清辉似水,其间阴影在主佛深邃的眼窝中缓缓流动,安详静谧,仿佛瞬间有了生命… 磬音声毕,山脚传来低沉而悠长的诵经声。 商良二人行走在庭院中,前方是两列赤脚前行的僧人,身边是来自全国各处的香客。香客们跟在僧人身后,一同安静无声地朝着寺庙殿堂而去… 等到进了殿堂,商良闻到了特有的寺庙香料味,这让他迷迷蒙蒙间想起了自己还在现代的日子。 现代社会也有不少寺庙,而他当时特意还去了全国最有名、也据说是最为灵验的寺庙,那时的他也如现在寺庙中的香客一般,虔诚无比地跪在佛祖面前,只希望心中所想能够如愿成真。 而如今… 商良微微收紧掌心握着的手,侧眸看向紧闭双眼的时青颜。 当初许下的愿望成真了。 他成了世间少有被命运之神眷顾的幸运儿。 似乎感受到了商良的目光,时青颜此时恰巧睁开双眼,他面色有些疑惑,“夫君你就拜完了?” “嗯。” 商良起了身,笑道:“我们走吧。” … 二人出了殿堂,刚走两三步,这时一个小沙弥急急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副卷轴,低声喊着:“施主请留步!” 商良二人停下脚步,一时间不确定小沙弥是不是在喊他们。等到人走到身前才有些吃惊地确定,确实是在喊他们。 小沙弥将手上的卷轴递给商良,轻声细语道:“这是住持让我交给你的卷轴,说是你曾经落在寺庙里的。” “曾经?” 商良二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念出声,满脸都是困惑。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罗照寺,哪里来的曾经? “是的。”小沙弥眯着双眼笑,“还请施主今后莫要再弄丢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 商良与时青颜相视一眼,心中泛起些莫名的微妙感。 他解开卷轴外的绳索,徐徐将卷轴铺展开来… 随着卷轴落下,一副肖像画展示在二人眼前。 画像画得很好,很是逼真,能看出来画师的技艺很是高超,将人物的特色抓得很好。 时青颜认真注视着,神情专注。 他的目光细细掠过画像上的每一处细节… 此人五官端正,头发很短,衣裳也很奇特,一点也不像当朝人士,也不是他曾经见到过的人。凭借他出色的记忆力,他能够确信地说这人他从未见过… 但,时青颜又仔细看了看,总感觉有些眼熟。 像是在哪儿见过… 他凝起眉努力思索,过了许久才发现太安静了,身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夫君?” 时青颜伸手在商良瞪大的双眼前晃了晃。 跑远的思绪逐渐回笼,商良眨眨眼,面上的惊讶之色也随之消失… “夫君,你认识这人是谁?” 在时青颜已然确定的神情中,商良沉沉点头,“嗯,我认识他。” “是谁?” “他,是前世还在现代社会的我。” … … 当晚,商良做了个又深又长的梦。 他梦到他回到了前世。 工厂发生火灾,他毫无意外地死去,死后灵魂出窍,一直在四处飘荡… 他看见父母因为自己的离世整日以泪洗面,后悔不应该从小到大都约束他,让他按照祖辈遗志努力学习雕刻,却丧失了人生自由的选择权… 他站在一旁沉默无言:学习雕刻确实不是他最初的梦想,但是后来雕刻逐渐融入他的生活与骨血,已经成了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他想伸手擦掉父母脸上的泪水,但双手却径直穿过父母的面庞。 灵魂触及不到活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日渐消沉… 他想,或许在活着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地和父母沟通沟通。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父母貌似逐渐接受了他离世的事实,并且还遵循他立下的遗嘱,开始着手为他清理遗产、整理遗物… 在父母整理遗物的过程中,情绪长期低落的他突然注意到一样东西。 他一溜烟地飘了过去,然后站在那儿久久注视着,再也没有动弹…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本小说,小说封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封面上写着书名:《殇欢》,看上去就是很古早、很虐心的小说。 他盯着看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既然他现在是灵魂体,那他可不可以进入到书中世界? 既然人死后灵魂出窍这样离奇的事情都可以存在,那进入到书中世界呢? 他这般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于是他慢慢地、慢慢地朝着《殇欢》伸出手指,心里想的、嘴上念的,全部都是“时青颜”三个字… 他紧闭着双眼,害怕会像其他所有的东西一样,害怕他的灵魂体会径直穿过书本… 然而手指还未触及到书面,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的整个灵魂体疯狂卷入其中… 他没看到的是,原本昏暗的房间骤然大亮,床头柜上的小说书页以一种极为惊人的速度一页页翻开,整个空间满是书页翻动时响起的“哗啦”声… 故事,从这一刻开始改写。《 》 完结&番外 第144章 宠他的第144天 床榻上, 商良紧紧搂着时青颜,浓眉紧锁。 而蜷缩在他怀中的时青颜亦是汗流不止, 全身上下像被水浸过一样,神情痛苦不时发生变化,似乎是陷入了漫长而又痛苦的梦境… 在梦里,他能够看见另外一个“自己”。 “赔钱货!贱人!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活着就是浪费口粮!” “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 …” 商晚成一把抓住正在往门外爬的时青颜,用力拉扯着他黯淡无光、乱糟糟的长发。还不待他痛呼出声, 随即商晚成五指成爪,一手猛地按住了他的脑袋,随后狠狠地直接朝着地面砸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另一只魔爪则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半点声音。 “唔…呜呜…” 他的脸开始被鲜血浸没, 艳红的血液穿过施暴人的指缝,点点滴滴顺着他痛苦扭曲的面容, 滑过他毫无血色的唇角, “嘀嗒”、“嘀嗒”,最终在地面汇聚成一处处血洼… 鼻间、口腔, 满满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他的双眼开始感到剧痛, 脑袋开始发晕,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幻想, “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早点结束这一切…” 一向热爱生命满怀希望的他,如今却在祈求能不能就地死去。 可惜的是,天旋地转中他依稀可以清晰看到血滩倒映的身后,张牙舞爪的高大身影笑容狰狞, 似一片深不见底的罪恶深渊。 深渊一点一点将他尽数吞噬,然后再缓缓地剥皮拆骨,就连窒息的权利都被尽数剥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瞬呼吸,亦或者是大半辈子,深渊吸尽了他身上流出的最后一滴血,逐渐远去… 他疲倦至极地喘了口气,强撑起冰冷麻木的身躯,带着心底仅存的那一丝光亮,正欲悄悄逃离深渊,谁知深渊再次卷土而来… 深渊会藏匿,但从未消失。 终于,他心底的最后那缕光亮也被深渊尽数吞没。 世界一片黑暗。 安静地解脱了。 — 时青颜看到“自己”死后,灵魂体漫无目的地四处辗转飘荡。 他看见自己破破烂烂的尸体被商晚成随意扔弃在荒山雪地… 他看见商晚成被李清越下旨凌迟处死,那是他第一次在商晚成眼里看见害怕与恐慌。但至死,商晚成也没有痛悔过… 他看见欢弟因为自己的离世终生郁郁寡欢,临终前嘴里还在一直念着“哥哥”二字… 他离开了依水村,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西陵国。 他像一颗随风漂泊的蒲公英。 见证星月浮沉,潮汐涨落。 也历经沧海桑田,繁华落尽。 但更多的, 他见到整日整夜埋头苦读的女郎没有参与科选的机会; 他见到男子家暴出轨,而作为原配的哥儿只能默默忍受,无法和离; 他见到仅仅因为权贵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顷刻坍塌; 他见到流离失所的孩童被富家子弟肆意折辱踩断脊椎; 他见到公正廉洁的青莲手握罪证却悲愤郁结含恨身亡; 他见到骄奢淫逸的吸血蜱虫将百姓们一寸寸敲骨吸髓; 他见到… … … 见到的太多太多了。 不公、黑暗、剥削与压迫,等等等等,全部都在无形地禁锢着整个世界,掌控压榨着所有弱势方,让底下的人看不到丝毫希望、终生不得窥见天光。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中的执念与怨气似藤蔓般疯长,再也无法压制… 他默默地等待,等待。 繁华落尽芳华,日月轮回交替。 直至某一日天光乍现,这个球一般强硬却又脆弱的世界从内部深处延伸出无数条细微的裂缝。裂缝裹挟着微光,似快速游动的鱼儿,相继争先恐后地,带着一种势如破竹的架势,不可逆转地,也无法遏制地,全数爆发了! 水球炸裂,似一场盛放的大型烟花秀,转瞬即逝。 至此,世界崩裂瓦解。 — 在无数飘荡的世界碎片中,时青颜看到“自己”宛若新生。 即使目之所及尽是荒芜,身处之地皆是死寂,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时青颜听到他突兀开口:“怎么样?你究竟考不考虑我的提议?还是说,你希望永生永世都这样下去,无数次地彻底毁灭,然后再无数次地重头开始?” 声音在广阔无垠的碎片空间中成波纹状散开,似是石子落入大海。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内响起一道叹息,似古钟沉鸣般悠悠传来。 “吾可以接受汝的提议。但若事败,汝,魂飞魄散。” “汝,可敢应?” 他抬起眼,那双眼底满是浓郁的、孤注一掷的光亮。 时青颜听到他冷冷嗤笑一声,“怎么不敢?这个世界毁灭过多少次,我就重复经历过剧情多少次。相比起魂飞魄散,我更不想在这个世界永远存活!” “既如此,那便按照汝的提议来吧。” “为保障新世界的顺利生成,吾将随机选取一枚碎片投往上世界,届时它能否助汝一臂之力,全凭它的造化了; 除此之外,汝还可以选取一位上世界之人替代商晚成,以免兰摧玉折。” 时青颜看到他神色坚定地点头应下。 随后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七个人像逐一浮现。 七个人像身周全部泛着微微光亮,若不是眼睛一动不动,看上去和活人别无二致,逼真生动。 时青颜快速扫过这七个人像,然而在看到最后一个人像时,他的双眼缓缓睁大、瞳孔微缩。一切的过往从脑海中快速掠过,像是杂乱无章的珠子在这一瞬间全部被串联起来… 时青颜看到他在七个人像前逐一走过,待走到最后一个人像前,他的眼里滑过一丝疑惑,尔后盯着人像静静注视了许久。 最后,他抬起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笑着道:“我选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这话时,时青颜感受到他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时青颜心头一跳,冷汗涔涔,如梦初醒。 … … “青颜,青颜…” “别怕青颜,夫君就在这里,夫君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青颜醒醒,青颜?” 耳边传来不知疲倦的呼唤声,时青颜眼皮沉重,好半晌才慢慢睁开双眼,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待看清楚现在还在客栈里,他才慢慢回神,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夫君。” “青颜,你醒了!” 见到时青颜醒了,商良连忙扶着他起身。 喝过温茶润了润干燥的唇,时青颜注视着商良替自己仔细披好外袍,等到披好后,他突然抓住商良的手臂,小声地开了口,嗓音还略微嘶哑,“夫君,我…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商良动作一顿,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并反手将时青颜的双手包裹在掌心。 掌心的双手有些冰凉,他便一直捂着。 “那你现在是想讲给夫君听吗?” 凝视着商良温柔的眼神,时青颜轻轻点了点头。 听到“魂飞魄散”四个字时,商良瞳孔震动,心率上升到了极致… 等到时青颜全部说完,他才心疼地抚过时青颜的面颊,随后一把将后者拥入怀中。 良久,时青颜才听到商良开口说了话。 “青颜,其实我也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而且梦的最后和你的一样。 青颜,谢谢你最后选择了我。” 时青颜下巴搭在商良宽厚的肩膀上,他抱着商良,手下的身躯触感是真实的,耳边滚烫的呼吸也是真实的,怀里的商良也是真实的。 他心满意足地眯起双眼,轻轻笑着道:“夫君,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坚定不移地走向我。” 梦境里的他不管是前世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内心所向皆是商良。 他与夫君之间的羁绊,远远不止前世今生。 初升的日光穿透云层照入房间,将二人紧紧相拥的身影缓缓渡上一层柔和的光圈… —正文完— 第145章 番外一:西陵群像 八月天都是好天气。 今日也不例外。 艳阳高照, 惠风和畅。 商宅大门前,一红衣束腰女子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 她一边张望着宅门口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一边将手上缰绳熟练地扔给马夫,而后兴致勃勃地朝着后面的马车催促:“爹爹,阿爹,你们快些啊!” 车帘被拉开,陈涓仪走了出来。 看到陈天骄明亮炽热的双眸一直紧盯着商宅,他心底纵容, 说道:“天骄你先过去找他们玩去吧,阿爹和爹爹待会儿就来。” “好嘞!阿爹您最好啦!” 陈天骄转身便朝着商宅疾奔而去,高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绚丽弧度。 罗旗很快也下了马车,他手上提着贺礼, 和陈涓仪一起并肩朝着商宅而去。刚走到门口阶梯,正巧碰上从隔壁包府过来的包夫郎。 包夫郎就是曾经的惠哥儿。 自打他为包老爷生下儿子后, 就火速被扶正为正夫郎, 地位等同于包府正夫人。 正夫郎的身份表面上确实风光,但只有陈涓仪他们知道, 惠哥儿一直对于这样的“荣耀”不甚在意。并且因为生了儿子,包府对于惠哥儿来说只会是群狼环饲的险恶之地。 惠哥儿还私底下和他们悄悄说过, 等到包老爷去世后他定会下狠手, 好好地“回报”包府的豺狼虎豹。 至于包老爷, 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惠哥儿就对他没了半分感情。 当然这些私密的话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 也绝不会往外说… 陈涓仪打量一眼惠哥儿身边站着的文弱男子,眼里带着宽厚的笑,“几日不见,信宇又长高了许多。” “谢谢陈叔叔。” 包信宇礼貌地回了声, 顿了顿,又问:“天骄姐姐呢?她没来吗?” “来了,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包信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罗旗站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小子笑得不安好心… 陈涓仪不知道自家夫君在想什么,只拉了拉一脸沉吟的罗旗,催促道:“我们也快些进去吧,今日可是青颜哥哥生日的大好日子。”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进宅院… “涓仪,惠哥儿,你们都来啦!” 卢非起了身,不顾一旁于云的小声劝阻,眉开眼笑地朝着刚进厅堂的几人走去。 他身后于云也跟着立马起了身,口里喊着:“非非,你慢些。” 陈涓仪和覃惠看到卢非挺着个大肚子朝自己走来,连忙上前一步一人一边搀扶住卢非,又带着卢非往回走,边走边嘱咐:“非哥儿你得听于云的话。你都多大的人了,好不容易又来了个孩子,你可得仔细些。现在可比不得十多年前了,晓得不…”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卢非一手揽着一个好友,乖乖地应下了所有嘱咐。 陈涓仪扶着卢非落了座,朝着厅堂四处看了看… 厅堂里,蒋奶奶慈蔼地笑着,听着一旁已经七岁的蒋年华念书。即便耳朵已经不好使了,她也听得很是认真。 注意到陈涓仪的目光,卢非轻轻笑着道:“蒋奶奶可是我们大家的宝贝,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们都喜欢围绕在她身边。” “是啊。”陈涓仪赞同地点点头。 天骄小时候也爱绕着蒋奶奶走,逗老人家开心。 他到现在还记得,天骄小时候有一次从商宅玩过后回家,竟然破天荒地看起了书。天骄一向不爱念书,他感到很疑惑,就问了问。 没曾想一向吊儿郎的孩子竟然认真地注视着他,并认真地说:“奶奶说以前她小时候想念书都没得念,她还说念了书就能看到更大的世界。” 从那之后,天骄念书都念得格外认真。 虽然也没取得什么功名,但好歹知道什么是四书五经。 现在回想起来,陈涓仪还很是感慨。 他又往厅内看了看,乐若淳和陈齐正在讨论新菜品; 胡采则在询问身边的岁岁,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岁岁面色绯红; 另一旁的座位上,江紫溪悠哉游哉地饮茶品茗,身边还坐着她漂亮娴静的养女,也是她亲手为江家培养的未来继承人… 看过一圈也没看到今天的主角,也没看到商良,连带着当今丞相时欢也没有看到。陈涓仪有些疑惑,便轻声询问卢非:“非哥儿,你有看到青颜哥哥和欢弟弟他们吗?” 卢非摇摇头,“没看到,我问过其他人了,也不在院子里,估计是有事在忙吧。” 陈涓仪点点头,也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而被众人挂念着的主角此时正在商宅。 不过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地下隧道里,影五面无表情地提着油灯在最前方走着。 商良和时青颜紧随其后,时欢和李清越则殿后。 几人快步地走着,隧道里传出时欢的小声抱怨:“都说了隧道修好了再用嘛,现在地面坑坑洼洼的,待会儿上去了咱们还得换身衣裳…” “好,下次修好了我再过来。” “哪儿还有下次!不准过来!”声音半是恼怒,半是羞涩。 两道压抑着的闷笑声一前一后跟着响起,使得时欢更是恼羞成怒了,“哥哥,哥夫,你们看看这人…” “好好好,不让他来,别气了嗷欢弟。” “啊?真的不让他来了啊?” “好好好,让他来…让他来…” “哥哥!哥夫!你们过分了啊!” 隧道里的笑声顿时更多、也更为响亮了… — 等到见到李清越,来参加生日宴的众人纷纷傻了眼。 “咦?那人是谁?” “听卢非说,好像是当今圣上…” “什…什么!陛…陛下…陛下他怎么也来了…” “你是不是傻,咱们的丞相大人也在这儿呢,陛下过来不也是正常吗?” “陛下看着不怎么爱说话啊,我可以过去敬一杯酒吗?” “… …” 听着四周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商良和时青颜相视一眼,眼里都是无奈的笑意。 大家对于当今陛下会来参加丞相家眷的事情感到很是惊讶,其中最为惊讶的,是今年刚入翰林院就职的胡琑。 今年殿试结束后,一向刻苦努力的胡琑中了探花郎。 他只在殿试时偷偷看过一回当今圣上,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皇宫之外的家宴中也见到圣上。 想到朝廷官员内部私底下流传过的谣言,再看看陛下对丞相大人的那宠溺的笑容。他真心觉得,那些还在不断劝诫陛下广开后宫选秀的老臣们真的可以死心了。 毕竟劝了十多年了,即便老臣们不累,陛下和丞相大人他们的耳朵也已经起老茧了! 更何况陛下已经放言终身不婚不娶,也已经开始在开始和丞相大人一同着手亲自培养太女殿下了… 太女殿下是陛下的胞妹,天资聪慧、有勇有谋,将来一定也会成为像陛下一样英明的君主… 胡琑正在心中胡想连篇,恰巧这时李清越看了过来,开口说:“探花郎最近是不是已经订下婚期了?” 直到被身边的余岁岁戳了戳胳膊,嘴巴一直张着的胡琑才猛地反应过来,他险些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急急忙忙起身朝着李清越行了个礼,回复道:“回…回陛下,是的!” 他爱慕岁岁姐已久,在他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大了八岁但沉稳温柔的岁岁姐时,他就心生欢喜了。高中探花郎后的第一件事情,他就向商伯伯和时伯夫提亲。 他要尽力所能,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迎娶岁岁姐! 李清越嘴角勾着,“不必这么紧张,都是一家人。届时爱卿成婚,朕会派人给你送上贺礼。” 说这话时,身旁的时欢在桌底下踩了踩他。 他面色不变地抬腿勾缠住时欢的小腿… 时欢红着脸安静了。 胡琑则坐回原位,一脸的呆滞。 无忧在一旁喝着茶水,淡淡提醒胡琑,“你的官帽掉地上了。” “啊?什么?” 胡琑再次“腾”地一下站起来,跑到之前站过的地方四处张望,“掉哪儿了?咦?” 待到厅堂内的众人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胡琑才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他故作凶狠地瞪了一眼从不开玩笑的无忧,在发觉无忧面上少有的笑意后,他内心一软,只拍了拍无忧的肩膀,无奈地再三回到原位坐下… 待到宴会快结束,商良才唤人将自己耗费了很长时间和心血做出的礼物抬上来。 那是一张琴桌以及配套的琴凳。 琴桌桌面有着梅花的纹样,不同于现生中大多含苞待放的梅花,而是一大朵一大朵灼灼盛开的白梅花,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在紫檀木深色的衬托下,强烈的色彩对比使得梅花耀眼而夺目,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站在琴桌面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玷污了华美的桌面。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绝伦的琴桌,论工艺细节,市面上没有哪一张琴桌能比得上眼前的… “这是骨木镶嵌琴桌。” 商良站在众人身后呵呵笑着解释道。 “骨木镶嵌?这是什么工艺?” 就着这个问题,商良又仔细地回答了一番… 等到最后说完,身后突然抱上来一人。 时青颜眼角带着些晶莹的泪光,他抱着商良说:“夫君谢谢你,我很喜欢!” 夫君在说起制作过程的时候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可同样作为手工艺人的自己哪里能不明白,在这其中过程所花费的巨大心血、以及长时间的耐心琢磨呢… 此刻听到自家夫郎说喜欢,商良顿时觉得自己熬过那么多的夜怎么也值得了。 只要青颜喜欢,只要青颜高兴,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说:“骨木镶嵌”是属于我们国家浙江宁波的非遗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