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又幻想了》 第1章 又幻想了 【遗失历1000年6月7日,星梅镇,暴雨。 踏入旅行的一年后,我被人一脚踹出了酒馆……】 又幻想了。 幻想被泥头车创死之后,穿越到了奇幻世界,一个名叫唐奇的吟游诗人身上。 因为一场糟糕的演出,刚被人一脚踹出酒馆。 此时撅着屁股,弓身匍匐在泥泞的街道,半边脸颊埋进了湿润的土里。 一股泥土与粪便混杂出的熏臭,隐约飘散在鼻间—— 那是中世纪的乡间小路上,所独有的气味。 暴雨淋漓着全身,浸透了破洞的皮衣与汗衫。乏力感袭来,让他像是浸泡在沼泽,任由湿冷扎进每一个毛孔。 唐奇越来越清醒:“不是幻想?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挣扎地支撑起身子,将自己从泥浆里拔出来,捡起地上的鲁特琴、破包裹,不由自主捶捏疼痛的后腰。 大脑仍然晕眩,眼前的重影却缓慢聚合—— 乌云让阴沉的夜色更晦暗。 只能依稀瞧见零散几座木屋的轮廓,与屋檐旁闪烁的,不知为何物的光点。 一抹火光来自身后。 明黄的烛火夹杂混乱的吵嚷、笑骂声,彰显着冷寂黑夜里唯一的活人气儿。 酒馆只有在夜晚才人声鼎沸。 而唐奇已经错过了参与进去的机会—— 明面上宣传爱好和平、传扬诗歌与音乐文化,实则受泰伦贵族赞助,为领主们歌功颂德的【吟游之歌学院】,从来不会主动劝退一名学生。 除非这个人真的毫无天分可言。 前身【唐奇·温伯格】,是贵族老爹几十余个私生子中,毫不起眼的早产儿。 母亲早逝后,便被当作麻烦,送进了诗人学院以划清界限。 种种因素,让他自闭且木讷。 哪怕能够记下歌谣与乐理,掌握些射术与武艺。 也缺少了吟游诗人所必备的特质—— 变通。 当意识到他只会照本宣科,唱一些教材上杜撰的古老传说。 面对贵族老爷,却连一句吉祥话都说不出口的时候。 他的导师意识到,自己无法为他安排任何工作。 便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说: “学院已经无法教给你更多,接下来,去创造属于你自己的故事吧。” 于是,唐奇背着行囊,被打发着走向自以为的诗和远方。 他漫无目的,一路向东,跨过大海。 最终穿过一片吊诡的森林,抵达了这片以梅果为特产的【星梅镇】。 幸运女神眷顾着他活下去,但一年的风霜也难免摧残他的健康。 最终,失去女神青睐的唐奇,因为糟糕的演出,打扰了酒鬼的兴致,被一脚踹进了泥潭…… 想到这里,同名、甚至模样都如出一辙的【唐奇】,已经将记忆彻底融合。 不比前身,他只是一个三流的网络歌手。 不通太多乐理,平日里抄抄热门曲子,混杂成预制菜一般的流行音乐,发到短视频上度日,偶尔还搞点中专说唱。 同时作为跑团发烧友——一种类似于成年过家家的桌游,他混迹论坛十余年,却苦于无人带团。 好不容易有团可跑,兴冲冲地参与他的第一次。 却没能跑过迎头而来的泥头车…… 但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 游戏哪有亲身经历来得痛快? 再活一世罢了。 无牵无挂的唐奇,接受这些并不困难。 而且,已经没时间为过去的事情烦忧—— 他走到酒馆的屋檐下,倾斜的屋顶遮蔽了少许的风雨: “阿嚏!” 饥寒交加的感觉并不好受。 上次吃饭还是在两天前。 在森林里迷路之后,就地烤了几个野生菌,转头就晕在了林地,不知道被谁救下,倒在村口。 眼下他快要冻僵了,饿地腿发抖,但凡意志力再脆弱些,就要昏头转向,一头栽回泥潭里。 到时可未必还有重来的机会。 “不论如何,得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吊命。” 唐奇伸出手去,捧着屋檐外的雨水,扑在自己脏污的面庞,洗清了半边的泥渍,也让他能更清醒些。 思索片刻,他重新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吱呀——” 乡镇酒馆的陈设并不起眼,几张长形桌椅坐满了人,却已经在醉意下被酒鬼们推地七扭八歪。 大门忽然敞开,凉风与暴雨一同“呼呼”地灌进来,吹得壁炉中的火焰忽闪明灭。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开了门!?” 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矮人被冻得打颤,他的络腮胡被捆在一起,像是山羊须,却浓密到盖过了胸脯。 虬劲的臂膀砸在酒桌,晃荡起桌上的杯具,扯起嗓门近乎咆哮,把醉酒的同伴都要吵醒。 其它半梦半醒的酒鬼也纷纷侧目。 才看到门口湿透的男人,胡须浓密,卷发杂乱,一副流浪汉似地打扮。 唐奇关上了大门,弥漫的酒气取代了粪便的熏臭,暖意让他的脸色红润了一些。 “又是你?” 所有人都认得这个流浪汉。 他曾有气无力地走进酒馆,乞求酒馆的老板,那个一毛不拔的【晨暮花】,凯瑟琳,给予他一个混口饭吃的机会。 吟游诗人在酒馆卖唱谋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只是—— “臭小子,我们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但你搞砸了这一切!” “趁我还没有起身的意愿,快带着你那把刺耳的破琴滚吧!” “金色橡树不需要老掉牙的故事,你那些歌我奶奶都听地耳朵起茧!” 五大三粗的酒鬼们笑骂着。 酒精的沉沦,让这些人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礼貌。 没有人想在这个夜晚,去听那把鲁特琴发出尖锐噪音的同时,还要混杂什么歌颂贵族的故事、巨龙与英雄的传说—— 拜托,白天的时间根本不属于他们! 他们要赶在明天,将作物收割干净。 好在丰收节之后,让住在【龙金城】的地主派遣商队,以极为低廉的价格收购了去—— 普通人可不敢穿越,小镇以西那片吊诡的晨暮森林。 “去他妈的故事,去他妈的传说!” 这个世界早都没有了巨龙,更不存在什么英雄。 这片无垠的原野上,只有一群野蛮的怪物。 和比怪物更野蛮的,压榨他们劳动力的贵族! 为了逃避明天,他们希望这个酗酒的夜晚更漫长些。 更不想在醉生梦死里被叨扰。 两次! 唐奇也心知肚明。 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风餐露宿。 面子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于是只身走向吧台。 那里站着个身穿朴素亚麻套裙的女人。 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多年的劳累,还是在她姣好的面庞上留下痕迹,肌肤显得暗沉。 棕红色的长发盘成一条麻花辫,搭在饱满的胸前。 抛开困倦与疲惫不谈,在一群酒鬼之中,她称得上十足靓丽的风景。 “再给我个机会。”唐奇用标准的通用语请求着。 凯瑟琳摇了摇头。 她从过世的母亲手中,继承了这家星梅镇唯一的酒馆。 一个年轻的姑娘,维持偌大的家业并不容易。 所以她从小便把钱财看得比谁都重要。 以至于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多讨要出一分利益。 所以拒绝地从容。 缓缓伸出纤细的指尖,指向那帮浑浑噩噩的酒鬼。 声音动听而冷漠: “你赔偿不了赶走他们的损失。” “我保证不会。” “我给过你一次机会,可从你之前表现出的水平来看,你的信用就像是圣武士的谎言。” “圣武士不会说谎。” 唐奇的思维没有彻底转换过来,下意识回复道。 “你也没有信用。”凯瑟琳其实不想说地这么刻薄。 唐奇一时语塞。 前身的技艺称不上精湛,只是可堪一用。 而经久失修的琴弦,总会发出刺耳的噪音。 夹杂着他有气无力的嗓子,却硬要唱一首歌颂贵族与英雄的宏大史诗。 种种不合时宜的搭配,使得此前的表演堪称灾难。 现在的唐奇不会这么选择,可他很难为自己辩解。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手指搭在琴弦上,清了清干哑的喉咙—— 还没出声,凯瑟琳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的老茧磨得唐奇嘴唇稍痒,却也掐灭刚刚抬升的音调。 姑娘澄澈的眸光,下意识掠过他的肩头。 角落一张桌子旁,倚靠墙壁的长发男人昏昏沉沉,但眉目犀利如蛇,似乎已经留意到了这头。 她的语气变得急促,轻声说: “如果你只是想填饱肚子,我会为你准备些面包和水。 雨很大,你也可以去壁炉旁边取暖,等它停歇了再离开。 但请不要再捣乱了。 你也不想再被赶出去,对吧?” 显然,让唐奇继续唱下去,远比为他提供一些吃食亏损更多。 但唐奇并不满足于此。 他不能一直靠乞讨为生,凯瑟琳也不会次次可怜他。 度过这个雨夜,他还是要风餐露宿。 所以他希望证明自己。 换取一份暂时的营生,再找一个遮风的住所。 稳定下来以后,才好为日后做打算。 可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执意要求下去就是平白讨嫌。 他只能点点头,弯腰感谢道: “愿金银铺洒在每一个好心人的前路。” 凯瑟琳怔愣一瞬,恍然发觉眼前的流浪汉,似乎没有此前那么木讷了: “你如果之前就这么会说话,他们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她见唐奇的身后有所动静,连忙推搡着他的肩头,低声道, “快走吧,别站在我的面前。” 第2章 真正的吟游诗人 唐奇不明所以,就要转身离开时,身后已经走近一个男人。 他眼角细长,鼻塌唇薄,一字胡多少显出些男人味。 腰间别剑,身着链甲。 这副装扮在乡野并不常见,与其他喝醉的农夫们一眼区分开来—— 星梅镇的梅尔地主不会住在穷乡僻壤。 为此招揽了三个专业雇佣兵,为他看顾自家的果园,也充当着村卫队,和另一帮兵痞维系村镇的秩序。 此时醉意正浓,男人步伐摇晃,碰撞出“咣当”的铁器声。 这声音也吸引了其他酒鬼,一时间,原本喧嚣的酒馆渐渐沉寂,吵嚷声变作了私语: “这帮该死的恶棍,有时候也会做些好事嘛?” “与其让我再听到刺耳的噪音,还不如把这混球继续踢出去。” “我奶奶的耳朵有救了!” 继承酒馆的凯瑟琳,事业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 “漂亮的姑娘是晨暮花”,这是星梅镇的俚语。 它生长在西部的晨暮森林深处,那里的日月每隔四个小时便会神奇交替一次。 可不论身处阳光,亦或坠入黑夜,这株映衬日月的奇物,都会无时无刻闪烁着光泽,便像是在森林中永不熄灭的明灯。 因而不论自愿与否,它都会招蜂引蝶般,吸引着万千目光。 有蜜蜂彩蝶,自然也有蝇营蛇鼠—— 每当有谁骚扰凯瑟琳时,雇佣兵的头目【黑蛇】,就会派遣他手下的【豺狗】出马。 唐奇便是被后者踹出酒馆的。 酒鬼的窃窃私语传入了豺狗的耳畔,他享受这种似有若无的吹捧,轻轻吹着不着调的小曲。 这说明人们对他恐惧,哪怕是仗着黑蛇的名头。 酒劲让他得意,一手搂在唐奇的肩头,将他死死箍在了怀里。 少了根小拇指,但不妨碍其它四根手指的力度。 狭长的双眼紧眯,瞧不清眼仁。 酒气与口气交织成一股刺鼻的恶臭,用半威胁似的语气低声道: “之前那一脚踹的不够痛,是么?” 唐奇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想到豺狗此前的所作所为,心头更是难免愤懑—— 虽然死在雨中,更多是因为这副身体本就羸弱,对方并没有要人命的心思。 但终究是一个诱因。 这让他不想认怂,有一股抄起鲁特琴砸上对方脑袋的冲动。 但考虑到对方还有同伙,四肢乏力的自己,事后是否有逃脱的可能? 当然,他的同伙酩酊大醉,或许也好不到哪去…… 短暂的犹豫间,凯瑟琳忽然说道: “豺狗,不要打扰我们谈生意。” 豺狗惊奇地挑了挑眉头,却是松开了唐奇。 凯瑟琳是老大看重的,最靓丽的晨暮花,他当然也给足尊重。 却不免摊手戏谑说道: “他只是一个流浪汉,有什么生意可谈?” “我在争取第二次演奏的机会。” 唐奇强压着心头的烦躁,尽可能离豺狗远一些,借坡下驴道。 凯瑟琳的眉头蹙起,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没那么情愿。 豺狗大笑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的酒鬼们,扬着尖细的嗓音: “演奏?你们听到了吗?他居然把之前的拉锯称作‘演奏’!?” “去你的,豺狗!我他妈锯木头的时候,动静可比那歌声有节奏得多!” “哈哈哈!” 豺狗的嘴角咧的更深,一把拎起唐奇的皮衣, “拿着把破琴,就以为自己是唱诗班? 快滚吧,流浪汉,离这个姑娘远一点—— 如果你不想被踹第二次的话!” 眼下正对着豺狗,唐奇心想这个角度刚刚好。 是抄起鲁特琴就能凿在他太阳穴的位置—— “放开他,豺狗。” 凯瑟琳叹了口气,连忙拽住豺狗的臂甲,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如果黑蛇还想在酒馆喝酒,就不要随便惹是生非。” 她的话仿佛不容置疑。 也落到了角落里一张酒桌,那个留着及肩黑发的邋遢男人耳里。 他将两腿翘在了桌子上,仰卧着呼唤起来: “不要做让女士头痛的举动。豺狗,回来喝酒。” 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豺狗皱起眉头,眯眼斜看了唐奇一眼,忍不住暗啐一口,又悻悻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看向黑蛇那双冷峻的锐眼,他忍不住嘟囔: “老大,你没看到那个流浪汉在骚扰凯瑟琳么?我只是……” 他甚至不明白,他们一介佣兵为什么要听这小娘皮的话。 这么喜欢,硬上不就好了? 黑蛇自有别的打算。 摩挲着下巴上扎手的胡茬,十分懒散地回应: “等他再搞砸一次,那些醉汉自己就会把他扔出去。” “有管他的那功夫,还不如把你的装备卸了,好好痛饮美酒!” 坐在身旁的独眼矮人戏谑之后,便大笑一声, “他肯定会搞砸的。老子闯荡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肚子有货的吟游诗人! 这帮花花肠子,除了捧贵胄的臭脚,就是唱那些老掉牙的屠龙英雄——还是编的!” 他的喊声激起了酒馆的哂笑。 酒鬼们举杯痛饮,不约而同地喊道: “去他妈的巨龙,去他妈的英雄!” 眼见那头气氛高涨,吧台前的凯瑟琳忍不住摇头扶额: “听到了吗?你们的故事俗套又过时。 没有人愿意听你们编织虚无缥缈的传说,歌颂什么王公贵胄。 哪怕你换一首曲子,演奏第二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唐奇回顾着前身在学院中练习的曲目,发现教科书上的内容,的确与凯瑟琳所言别无二致—— 【吟游之歌】是【遗忘大陆】上唯一的诗人学院,绝大部分的吟游诗人都出自于此。 因为种种原因,它曾破败过。 如今依托于大陆西岸,【泰伦帝国】的赞助复兴,已经演变成了上位者的传声筒,毫无独立性可言。 其中学子,要么成为了宫廷里的弄臣,要么当了见不得光的间谍。 少许怀揣梦想,周游世界的,基本上都死在了半途。 至于传说里,什么上骑巨龙,下逛瓦巷的风流诗人;什么冒险团队里的万金油、点子王…… 朋友,安慰可以,但别真把自己骗到了。 能够沟通魔网,耐心钻研的施法者本就是少数,感受音乐中的魔力则更需要天赋。 以至于真正的吟游诗人,在这世上屈指可数—— 有名有姓的都被歌颂在传说里。 但世上可没有活着的传奇。 导师乌拉桑,一个活了120年的半身人,最常说的话是“神明保佑你”,最有名的事迹,是出版了《乌拉桑的第一千零一句赞美》。 20年前申请成了学院教科书,里面囊括了大部分贵族老爷们中听的吉祥话,和应用场景。 他的学生们,也大多做了宫廷乐师,赚的盆满钵满。 而在各大城市独立自治,只靠【领主联盟】这么一个薄弱契约,维系贸易、外交的大陆东岸。 一个被地主压榨的星梅镇里。 没人会愿意听你捧贵族的臭脚。 当唐奇想通这一点时,心里便有了决定。 他擦拭起琴弦,拨动了第一声噪音: “嘣——” “谁?是谁偷偷放了个闷屁!?” 很可惜,鲁特琴的羊肠弦很容易磨损,而他的琴也没有经过特殊加护。 此前被摔进了泥土里,又遭暴雨浸透。 这会儿才断掉,已经称得上耐用。 瞧着眼前的流浪汉,已经成了酒鬼们的乐子,凯瑟琳不明白对方的执拗,只说: “放下你的琴,去壁炉旁吃些东西,不要再叨扰这些喝醉的酒鬼了。” 唐奇抬眼问道: “您说没人喜欢听虚无缥缈的传说,那他们都喜欢听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 凯瑟琳见他执迷不悟,也不愿再理会,只能没好气地回答, “喜欢听他们喜欢听的。” “谢谢。” “有病。” 她嗡声嘟囔,转而擦拭起手中的酒杯。 后厨的木门这时打开。 一个将面庞藏在兜帽里的小姑娘,端着托盘匆匆跑出来。 上面摆着切好的黑麦面包,炖好的豆子,以及一杯闪烁荧光的星梅酒。 星梅是当地特产,但如果没有魔法加护,保质期只有三天,不易运输,最好是及时酿作梅酒。 因而在龙金城称得上稀缺,在这里却能当水喝。 瞧见被踹出门外的流浪汉,正盯着琴弦沉思,女孩便要端着托盘递上前去。 却被凯瑟琳伸手制止。 女孩不明白,只是歪了歪头,问: “姐姐,不让他吃了吗?” 是姐姐之前说要施舍给他一顿饭,自己才连忙去后厨准备的。 早知道会改主意,就偷懒不做了。 凯瑟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等他唱完。” 小姑娘眨了眨眼: “那我要不要出去等他?这样就能在被丢出去的第一时间吃上。” 她没听过多少音乐,却知道什么是刺耳。 那把琴发出的弦音,好像她的爪子在摩擦铁板。 会发出“吱吱”的,让人汗毛倒竖的尖锐噪声。 她尾巴都要跟着翘起来了。 而那头的酒鬼们见唐奇迟迟不作声,也纷纷放肆笑起来: “我尊敬的大艺术家,怎么还不开始您的盛大演出?” “快开腔啊!我还等着我奶奶被你吓活过来!” “得了吧,别再耽误我喝酒了好么?明早还要上工……” 唐奇放下了断弦的鲁特琴,酒鬼们只当他是想要放弃,又一阵哄堂大笑。 好在他脸皮够厚,所以满不在乎,只是琢磨该如何调动起整个酒馆的气氛—— 一首歌最简单的结构,无外乎前奏、主歌、副歌、尾奏四个部分。 其中,前奏至关重要,直接决定了能否吸引这些酒鬼的耳虫,让他们沉浸其中。 否则,当所有人都带着‘笑话’的固有印象审视他,只凭借单调的人声,唐奇不可能压住这帮酒鬼的笑声。 到时候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只会演变成又一场闹剧。 但鲁特琴的失声,让他失去了前奏的重要依托。 必须要选择一个替代品,帮他镇住场子。 他想起乐队每每开场时,为了吸引听众目光,所必不可少的第一声—— 击鼓。 唐奇眼前一亮。 走近酒馆的吧台,手掌用力砸向了木制的长桌。 第3章 去你的传说 “砰、砰!” 巨大的闷响,炸进酒鬼们兴致缺缺的耳蜗。 犹如平地激起的轰雷,惊醒了他们昏沉的意识: “谁他妈——” 有人刚要骂街,却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击掌,像是闷雷劈中了枯木: “啪!” 他们着眼吧台,看到那个可笑的流浪汉,再次击响了木桌: “砰砰、啪!” “砰砰、啪!” “砰砰、啪!” 酒鬼们生于乡镇,哪会懂得什么音律。 但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其他点缀,只是单纯敲击两次桌子、再合手拍掌,仅此而已。 这简单却又明快的节奏,周而复始的回荡在耳边。 居然有那么点被引诱的意味,要让他们跟着一起敲桌拍掌似的…… “这是什么戏法!?” 酒鬼们按捺着自己的手掌,强忍跟风的冲动。 却全然忘记了嘲笑,没意识到自己陷入进节奏当中。 唐奇知道目的达成了—— 作为网络歌曲预制菜的创作者,他当然清楚音乐并无好坏之分。 但它具有功能性,也区分受众。 协奏曲固然浩大恢弘,却未必适合忙碌一天,只想酗酒吹嘘的普罗大众。 但给他们一些简单的节奏型,帮助他们放空大脑。 兴致一高,双手就会跟着乐此不疲—— 酒鬼们要面子,吧台里的小丫头却不管这些。 她只觉得这个节奏不复杂,自己似乎也能打出来。 恍然不觉被带进去,跟着敲桌拍掌。 “砰砰、啪!” “砰砰、啪!” 两人拍出的节奏产生了共振,比唐奇独奏时要响亮的多。 回荡在愈发静默的酒馆,让闷雷似要破土而出。 ‘节奏’本就扎根在血液里,如与生俱来的本能,更何况它并不复杂。 有了第一个人跟从,很快就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他妈的,还挺有意思。” 听着‘雷声’渐响,豺狗忍不住放下酒杯,瘪嘴嘟囔,转身冲着唐奇喊道, “但如果觉得只敲桌子就算卖艺,恐怕还是卖钩子更适合你!” “闭嘴,豺狗。”他身旁的黑蛇也被‘雷声’震醒。 “老大?” 豺狗手足无措,但他恐惧黑蛇。 正要解释,却看到黑蛇眉眼锐利,正瞧着吧台上的凯瑟琳—— 她好像也被这节奏带了进去,轻轻跟着酒鬼们击打节奏。 于是黑蛇也跟着拍桌、鼓掌。 “不就是拍桌子而已……” 豺狗咬牙冷啐, “还能有什么花样?等一开口,还不是要跟着扫兴。” 不会有人愿意听那些老掉牙的奉承、吹嘘。 唐奇也心知肚明—— 这份简单的鼓声,完美执行了它的任务。 吸引住酒鬼的目光,抬升了酒馆气氛。 却不可能得到认可。 一首能收获掌声的歌谣,只凭前奏可不够。 它需要真正走入听众的内心—— 而学院里那些为达官贵胄服务的歌曲,歌词内容无非是歌功颂德、情艳风流。 酒鬼们不会共鸣这些。 能让这些劳苦一年,却被地主剥削的农夫们感同身受的,只会有一个题材—— 他们的生活。 于是,当酒馆又一次连绵起,简陋而激昂的‘鼓声’时。 唐奇扬声唱道: “当他们歌颂过去的时候,是谁在为明天拼搏? 在他们锦衣玉食的今晚,是谁在被金钱胁迫? 这世道太让人难过—— 让有钱的闯祸,没钱的背锅!” 歌词配不上那首耳熟能详的名曲。 他只能自己新编主歌,像是随意哼唱出的旋律。 但旋律无所谓随意。 重要的是好记。 要朗朗上口,让听众都能跟着哼唱。 学院不教这些,前身也只会用鲁特琴弹奏蹩脚的宫廷小曲。 但预制菜制作者唐奇,对这类旋律简直信手拈来。 至于歌词,就用最粗浅的词语。 不必点名道姓。 酒鬼们听得懂谁在歌颂过去,谁在锦衣玉食。 “新的国家升起,旧的王朝坠落; 请让神明诉说,谁在为原野蹉跎?” 梅尔领主合法享有星梅镇的土地,但他绝不会亲自下乡开垦荒田。 于是他划分出最肥沃的田地,建立了果园,让手下的农奴种出了成色最好的星梅。 再将剩余的田地承包给自由农,收取他们的租金,把多余的作物低价回收—— 这里三山环绕,与世隔绝。 想离开村镇,就要跨过危险的晨暮森林。 诡谲的地貌变化与野外、乃至亡灵生物,能轻松剿灭一支整编的,没有施法者的冒险小队。 偶尔会有像唐奇一样的幸运儿幸免遇难。 但往往不会是商队。 所以农夫们手里有货,却卖不出去。 至于好处尽收的领主,当然不会冒着危险折返两地。 他只要在龙金城的别墅中举办舞会,享受清福,再让手下的商队跑东跑西,每年都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币钻进他的金库…… 那些真正将心血都埋进这片土地的人,换来的只是堪堪平衡的收支。 谁是这里的主人? 但是谁在这片土地上蹉跎? “是我、是我!” 唐奇饿了太久,也渴了太久,以至于嗓音都有些沙哑。 可舞台已经搭好,他绝不能怯场。 哪怕要撕裂声带,他也要放声高歌, “别拿终将食言的承诺蒙蔽自我, 别对老子的劳动强取豪夺—— 抄起你的锄头,哪怕杀人放火; 昂起你的脑袋,就算喉咙喊破! 去他妈的英雄,去他妈的传说;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 敲打节奏的矮人痛饮梅酒,忍不住拍案而起。 他出身山地,永远受不了贵族们的繁文缛节,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 冒险者发酒疯可不会管谁付自己佣金。 但豺狗却连忙压下矮人同伴的肩膀,又惊又怕: “碎石你疯了?那可是我们的雇主!” 黑蛇伸了个懒腰,向后仰卧,紧贴角落的墙壁: “雇主在龙金城听不到,觉得不爽,骂一骂又怎样。 我们是拿钱的佣兵,不是乞怜的狗。” 他们要真那么忠诚,又怎么可能在夜晚执勤的时间,跑到酒馆酗酒? 豺狗仍然不放心,匆匆环顾四周。 却发现自己这个角落根本无人在意。 唐奇的‘歌谣’简陋,但简陋的好处就是易学。 当他重复到第二遍时,已经有人跟唱起了曲调。 平日他们对领主不满,却不会明着声张。 可今夜风雨交加,将酒鬼们圈在了这方寸之间。 他们本就醉生梦死。 只要明天还没到来。 就还能假装活在梦里。 没有人在乎梦话。 喝醉就不怕口出狂言。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 “诗人,你简直是个妈生的天才!” “凯瑟琳,再来三杯星梅酒,哦,还有我最喜欢的土豆泥,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奶奶,我想你了……” 在欢呼与碰杯之间,他们只觉得尽兴。 以至于已经没人在乎这首歌谣的作者。 更没人在乎他此前的笑话。 他们只希望,这个夜晚可以更漫长一些。 毕竟,当天际线亮起那抹鱼肚白的时候。 他们还要忘记现在,从梦里醒来呢。 于是唐奇闲下来,便轻咳着休息,发出气泡音:“额额额……” 这能按摩自己疼痛的喉咙。 一份托盘摆在了他的眼前。 搁置着冷硬的黑面包、炖豆子、与一杯果香扑鼻,闪烁少许荧光的梅酒。 他缓缓抬眼,对上了凯瑟琳明媚的眸子。 听她说: “辛苦了,要吃些东西吗?” 尊重需要自己挣来。 他是诗人,不是乞丐。 这是酬劳,不是施舍。 “当然,谢谢。” 唐奇点点头,却意外瞧见了凯瑟琳身旁的小姑娘。 那是第一个跟着他敲打节拍的听众。 少女还沉浸在歌谣里,举起小拳头,大声模仿着: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 凯瑟琳伸出手指,狠狠敲上她的脑袋: “不要学脏话!” 少女吃痛捂头: “呜呜~” 第4章 记录故事,获得奖励 作为星梅镇里,唯一能称得上‘商业设施’的场所。 【金色橡树】除了贩卖祖传的星梅酒之外,也兼顾着容纳外来者的职责。 一楼是酒馆大堂,二楼便开拓出几个房间,充作旅社。 平日里不会有人光顾这座偏远乡镇,唐奇成了这里目前唯一的住客。 正常来讲,单人客房一晚需要5铜币,但出于今晚演奏所带来的更多销量,一毛不拔的凯瑟琳,很大方的为他今夜的住宿买单—— 她是个精明的人,似乎看得出来,唐奇能够创造的收益不止这些。 如果不是点燃了酒鬼们的兴致,让她大半夜又跟着忙碌起来,两个人或许还能谈一谈后续的合作项目。 不过唐奇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把洽谈留给明天也无妨。 在室内待久了,身上的衣服变得干爽,便把皮衣随手扔在草垛铺就的木床。 点燃桌上的烛灯,他终于有了大快朵颐的时间。 炖豆子已经有些凉了,黑麦面包咬起来也干涩、噎嗓子,甚至泛着一股淡淡的苦味。 但星梅酒的甘甜弥补了这一部分—— 比起黑啤的厚重、苦涩,梅酒要更为柔顺,像是一股涓流淌过喉咙。 残留的酒液附着在舌尖上,有连绵而微小的刺痛感,仿佛酒中的精灵在舌苔舞动。 唐奇更愿意称它为气泡果汁,可它又的确具备着酒精应有的效用。 明明入口冰凉,身子却逐渐温暖起来。 头脑跟着发散思维,让唐奇有闲心琢磨起后续打算—— 既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要适应、融入。 他本就对奇幻世界感到十足的好奇,就没有什么好叫苦的。 “所以现在的首要目标是稳定,其次便是赚钱? 不然没办法让来往的商队带我离开这里。” 有关在晨暮森林的经历,其实已经有了部分缺失。 他只记得自己饿昏过去,却不记得是谁将自己拖到了乡镇。 饶是如此,关于这片森林的危险,他还是略有耳闻。 他可不敢赌幸运女神会眷顾他第二次。 “而且离开这里之后,要回到诗人学院么?” 导师虽然没有明说赶唐奇走,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不适合做个吟游诗人。 但自己与前身不同,唐奇自认要更圆滑一些,或许能回去谋取一份不错的工作? “可弄臣无非是捧贵族臭脚,当间谍心理压力又太大、不自由……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都来到奇幻世界了,在解决温饱的前提下,他当然还是想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冒险。 重来一世的唐奇不怕死亡。 他更怕自己活得不够精彩。 记忆里还没人出版过《异种族的鉴定指南》,如果可以,他可不介意做个领头羊。 “那就是冒险者?” 所谓的‘冒险者’其实并非是一种职业,更像是一种代称——涵盖那些在机缘巧合中,主动去探索世界的一批人。 可自己的武艺只能说训练过,比平民强一些。 撞上只地精,打个有来有回就了不得,万不敢说能充作傍身的本事。 哪怕今天填饱肚子,正面跟那个豺狗决斗,也是被打趴在地上的份。 “而且不会有队伍招揽一个吟游诗人。” 冒险团队可是一帮把性命压上的人,让一个不会魔法的诗人加入队伍图什么? 图他打架的时候,能缩在角落里唱战歌助威? 还是战死之后,有人会唱着挽歌替他们收尸? 至于魔法…… 连唯一的诗人学院,都没有人参透出音乐的魔力—— 这当然有种种原因。 譬如传承的断代、天赋的局限、诗人学院的没落、贵族资助的用意等等…… 但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唐奇更不可能免俗。 将托盘上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唐奇,不由仰天叹息: “所以我果然只能当一辈子卖唱的诗人了吗!” 这么看来,回诗人学院找导师安排工作,反而是最合适的选择…… 凭着自己做预制菜的才艺,借鉴些流行音乐取悦大众,走文抄公路线似乎也能顺风顺水。 别无选择的唐奇,只能从自己淋湿的包裹中翻找纸笔,试图将后续的计划一一罗列在清单上。 可双手才伸进潮湿的布袋,指尖却传来一抹皮质的触感。 拿出来一瞧,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厚重的记事本。 紫藤色的牛皮书封镀上了鎏金纹路,交织成一个硕大的音符,印在了封面的正中。映衬着烛光,隐隐闪烁光泽,单从质感上来说就价格不菲。 唐奇不记得自己的包裹里有这么一本书。 他根本就买不起。 好奇心的驱使,让他打开扉页一探究竟。 书页犹如羊皮纸一般厚重,微微发黄。 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通用语组成的一段话—— 【记录故事,获得奖励;声名远扬,更多奖励】。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吗?” 想到这本书是此前从未见过的,唐奇一边推断,一边翻开下一页。 除了夹在书页中的一支素白羽毛笔外,便只有一段信息—— 【唐奇·温伯格】 知名度:籍籍无名 追随者:1 技能:无 物品:【史奴笔】 唐奇双眼微眯,目光粗浅掠过了自己惨淡的名声。 在好奇‘1’是从何而来之余,又仔细打量起【物品】一栏,上面居然记载着一样奇物—— 【史奴笔】 等级:非普通 介绍:这支羽毛笔似乎储藏着用不完的墨水 备注:当一个奴隶拥有着消耗不完的劳动力,那他便会成为史上第一奴隶——黄金国之主,“最伟大的开拓者”苏丹·艾德尔。 唐奇拿起羽毛笔,捧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番,怎么看怎么普通: “意思是让我一直写下去,不要怜惜你么?” 他紧跟着翻开第三页,才发现除了打好的分行之外,便是一片空白。 紧盯空白处,唐奇心头忽然涌现一股莫名的表达欲,让他总想要拿起羽毛笔写些什么。 “书上说记录故事,就会获得奖励。 但是却没告诉我记录什么故事,要求真实还是虚构。 也没提获得的奖励,是物质的还是抽象的……” 抓了抓自己的卷毛,唐奇有些一筹莫展, “既然是‘记录’,而不是编撰,是不是写自己的经历会好一些?譬如写日记一样?” 这本书来路不明,却清楚记录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与所有物品。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唐奇干脆决定写一写穿越以来发生的经过。 虽然短暂,但应当也算个‘吟游诗人证明自己’的小短剧? 想到日后需要提高知名度,兴许还有出版的可能。 于是,他干脆以日志形式,用通用文字,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写下第一栏—— 【遗失历1000年6月7日,星梅镇,暴雨。 踏入旅行的一年后,我被人一脚踹出了酒馆……】 拥有一定撰写歌词的能力,唐奇的文笔自然不会差。 今天的经历称不上精彩,但也有起承转合,他平铺直叙下来倒也容易。 只是室外的暴雨实在狂戾,有些让人静不下心。 断断续续要写到结尾时,抓着浓密卷毛的唐奇,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第5章 交友术 敲门声夹杂着熟悉的节奏: “砰砰、啪——砰砰、啪——” “哪位?” “是安比!” “安比是哪位?” “安比是安比!” 门外的嗔怪愈发耳熟,紧跟着敲门声也变得急促,唐奇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身份。 想到是第一个跟随自己拍桌子的小姑娘,他连忙起身开门。 女孩仍然戴着兜帽,将自己的面庞遮在阴影中。 只是兜帽的轮廓似乎被什么支撑着,显得她有些头大。 唐奇虽然好奇,但不会主动问什么,只是说: “有什么事吗?” “姐姐说你可能需要这个。” 少女怯生生的抬起手,从宽厚的袖子里伸出一柄刮胡刀,紧跟着又缩了回去。 刀柄用篆刻着银线雕纹,颇为精致,不像是村户人家会购置的。 “她说没有人喜欢看一个流浪汉表演,你应该把自己打扮地更像诗人一些。” “哦,或许是这样的。” 唐奇匆匆接过,但转而意识到,自己这堪比鸟窝一样毛躁的胡子,如果不进行湿润,怕是要把下巴刮烂, “有水吗?” “院子里有水桶。” “那我还是等雨停了再刮吧?” “好哦。” 安比点点头,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像是要挪步的意思。 “还有事?”唐奇问。 “今天的那首歌,歌词我有点记不太清了,你可以再唱一遍吗?” 安比有些扭捏,好半天才提出诉求,又连忙解释, “安比才不是笨!只是、只是歌词太长了……” 唐奇有些哭笑不得:“你喜欢那首歌吗?” “喜欢。” “为什么?” “安比也说不出来,但喜欢就是喜欢!” 像是表忠心似的,小姑娘回答地果断,又利落地摆起架势,向身前挥了挥拳头, “安比也讨厌贵族!” 看她模样不像作假,唐奇忽然想到记事本中,追随者之后的‘1’。 具体情况有待后续验证,但考虑到少女可能是自己的第一个粉丝,唐奇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于是他干脆邀请安比进门: “我刚好把歌词写在日记上了,要来看看吗?” “好!” 出于对那首歌谣的好感,少女蹦跳着走进房间。 完全没意识到进入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多少有些不妥当。 但好在唐奇有着最基本的道德操守,真的只是把自己的日记内容,递给了安比观摩—— 他不会傻乎乎地写一些关于‘穿越’的事情。 只是以‘唐奇’的口吻,叙述酒馆中发生的一切。 同时,也附上了那首歌谣: “当他们歌颂过去的时候,是谁在为明天拼搏? 在他们锦衣玉食的今晚,是谁在被金钱胁迫……” 安比用心的记忆歌词,也生怕自己忘记曲调,紧跟着还要哼唱。 但唱到一半时,她忽然卡壳一般顿住: “对不起!” 唐奇不解问: “为什么要道歉?” “安比好像唱错了!” 作为原作者,唐奇当然能听出来她有些地方跑调了: “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唱错几个音是很正常的。” 但她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件事,低着头向唐奇保证道: “你放心,安比以后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唱这首歌的。” “不,你当然可以。别说你只是唱错了几个音,就算是五音不全,你依然可以这么做。” 你可千万要唱下去啊! 不然自己的知名度怎么提升? “不能的,他们会觉得不好听。” “首先,几个走音并没有影响你的诠释。你唱的很好,咬牙切齿地让我以为,你是真的想把贵族吊在街上——感情可比技巧重要多了。” 唐奇凑近了一些,悄声告诉她, “其次,就算他们觉得不好听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要拿它去卖唱吗?” “当然不会!” 安比摇了摇头, “安比只是觉得,唱喜欢的歌会很开心。” 作为自己的第一个‘粉丝’,唐奇不懂她执拗的原因,却愿意悉心开导: “你看,你又不是想要通过歌唱获得认可、牟利。 你只是想唱而已。 上天赋予了每一个人喉咙,也就赋予了每一个人歌唱的权力。 选择权在你,没有人可以从你手中将它剥夺——原作者也不行! 当然,这首还是最好不要在很多人面前唱响,你可以偷偷唱给自己听。” “但安比不一样。他们讨厌安比,所以安比要把每件事都做得完美,他们才挑不出安比的错误、挑不出这首歌的错误。” 安比的声音越来越小,拽了拽唐奇的衣角, “安比喜欢你的歌……所以不希望有人说它的坏话!” 这就涉及到唐奇的认知盲区了。 虽然很难想象,会有人讨厌这么个小姑娘。 但秉承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态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在少女本来就没那么脆弱,只是向唐奇鞠了一躬,感谢道: “谢谢诗人哥哥,这次是真的记下来了!” “作品能被人喜爱,本身就是我的荣幸。另外,叫我唐奇就好。” “我叫安比,是酒馆的帮工,也住在这里!” 虽然她经常这么称呼自己,但还是做了郑重的自我介绍。 她挪到门前,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回过头来: “唐奇哥哥,你明天还在吗?” “当然,短时间内都会留在这里吧。” “那姐姐教我酿了第一桶星梅酒,明天就带给你喝呀?和姐姐一起。”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 “那明天见。祝你好梦哦!” 安比不忘把门轻轻关上,这才又颠着小碎步跑走。 听着小姑娘的脚步声渐渐被雨声盖过,唐奇的心情也颇为愉悦。 果然,归属感还是来源于人与人之间的交际。 认识了一个人,哪怕只是个小姑娘,也能让他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亲切了许多。 连雨声都没那么狂躁了。 回头再看日志上的内容,只差一个收尾。 他便哼着小曲,把刚才跟安比分别的画面,填到了段落最后: 【她和我说‘明天见’,似乎也在期待着明天。 直到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或许是交到了一位新朋友。】 当写下句号的时候,唐奇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鲁特琴声。 “铮——” 好像湖面泛起的涟漪,嗡声飘在耳畔,越来越近。 旋即,在日志的结尾处,他看到了一抹闪烁幽紫光晕的小字,跃然浮现在了羊皮纸面上—— 【他人对你态度的好恶,有时取决于你自己。 恰如其分的演绎让你重新赢得了酒鬼的认可,不过分追究的边界感让你收获了少女的好感。 你或许是一个天生的吟游诗人。 未来最不缺少的,应该是朋友。】 【你获得了戏法‘交友术’:指定一个对你非敌对的生物释放,1分钟之内,他会对你保持友善态度。当该法术终止时,对方将意识到,你曾使用魔法操弄他的情绪。 备注: 这个世上很难有永恒的朋友,但总会有新的朋友。 等等,怎么全世界的朋友都在追杀我?】 第6章 坟头动了 遗忘大陆西岸,泰伦帝国,吟游之歌学院。 “歌雅,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让你描述范思哲老爷亲临边境,为百姓赈灾的义举—— 什么是‘贵族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帐’!?” “尊敬的导师,我只是在写我看到的一切……” “那也不行!范思哲老爷可是帝国炙手可热的新贵,得罪了他,对我们学院今年的拨款可没什么好处!” “我——” “拿回去改掉,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当然,遵循您的意愿,导师。” 眼看自己最得意的门生,苦着脸回到座位上,乌拉桑才长叹一口气。 拜托,他可是编撰了《一千零一句赞美》的乌拉桑! 能坐上院长这个位子,全靠这本教材。 如果手下哪个学生污蔑了贵族老爷,自己的名声可就要跟着毁于一旦了! 他可不愿意为此失去职位所带来的特权。 教训过了学生,乌拉桑终于能端坐在矮桌前,认真端详起桌上空无一物的羊皮纸。 羽毛笔举起又放下,重复几个来回,却迟迟没办法落笔—— 《赞美》这本教材已经沿用了二十年,大部分贵族老爷们耳朵都要听的起茧。 他必须想出更多的赞美模板,扩充到两千句,以便维系学院的地位。 要做到绝不重复,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烛火摇曳,映衬着老花镜片忽明忽灭,也照出他谢顶额头上的清晰冷汗。 室外走廊也嘈杂地很。 议论声、跑跳声不绝于耳,声音像是发臭鸡蛋旁,萦绕盘旋的蝇虫。 最终,他还是忍受不了心头的烦闷。 抓狂地将桌上的纸张揉作一团,扔进了远处的壁炉里: “都已经半夜几点钟了?外面到底在吵什么鬼东西!?” 听到导师的咆哮,才坐稳不久的歌雅吓了一跳。 她赶忙起身,一把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走廊跑过许多行色匆匆的学生。 诗人学院向来宣扬音乐与艺术,为了保证学生的主观能动性,纪律一向散漫。 半夜在宿舍里举办歌舞、联谊,清晨起来发现十几个人搅和到床上,都是常有的事情。 但不会有谁,真的烦到教师的眼皮底下。 歌雅已经在学院进修六年,这种大批学生自发向庭院奔跑的盛况,她也是头一回遇到。 拉住一位路过的学生,她侧着身子,佯装盼望似的看向走廊的尽头。 实则是刻意展露自己的左脸—— 她觉得自己左边的侧颜要更好看些: “同学,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月溪学姐?” 对方也没想到,会被学院中声名远扬的【歌雅·月溪】叫住。 他很难不认出对方。 毕竟在这片大陆,精灵似乎都快要绝迹了。 遑论更为稀缺的半精灵。 将头发刻意染成出挑粉色的,更是绝无仅有。 他定了定心神,语气难免显得急促,紧接着指向庭院的方向: “您没有听说吗,就在前不久,遗忘石碑上显现了一则最新的记录!” “什么!?” 歌雅强行将神情控制在一个体面的范围。 以免破坏她脸庞所赋予的美感。 但她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传说,遗忘石碑是某位神明的手笔。 祂将记忆凝为了实质,化作一块亘古不变的丰碑,使其伫立在诗人学院的中心。 因而周游四方的吟游诗人们,总会将他们的所见所闻,篆刻在这座丰碑之上,借助魔法将之归类总结。 既是用以记录大陆的历史、各国的兴衰,算作大陆的史书。 也是为了填充学院的故事库,让后人们撰写出更为优秀的诗篇、歌谣。 是诗人学院的立足之本。 可后来,许是哪位傲慢的——所有人都猜测是精灵,因为它们已经销声匿迹,总之触怒了神明,使之降下了最为苛责的惩罚、诅咒。 一夜之间,史书化作了白纸,世人也开始无意识、无规律地遗忘过去。 哪怕记载新的历史,内容也会在第二日消散,只能凭借口口相传,将丰功伟绩传承、延续。 人们一开始还觉察不出后果。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百年、两百年…… 祖辈那些如星光璀璨的事迹,终究因为口口相传的弊端,衍生出众说纷纭的版本,直至失去了依据,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里。 这让原有的秩序遭受重创。 阶级与伦理的混乱,席卷了整片大陆。 辉煌的国度因此没落,新兴的势力拔地而起…… 那座丰碑上的一切,也与史书一般变得平整,光滑地能当镜子用。 诗人学院也因战乱而分崩离析。 让真正的诗人们难以延续传承,最终杳无音讯。 直至现在,泰伦帝国的统治者,为了让诗人们代代传唱帝国的伟业,试图以语言替代纸张的记载,才宣布复兴这座没落的学院—— 暂时还没有成效。 也因间隔的太过久远,让许多教授们以为,所谓的‘石碑’,不过是掩盖诗人们没那么可怜的传说。 纵使维护着石碑的尊严,却从没再抱有过期望。 更遑论他们这些学生。 可哪怕不相信石碑的传说,听到这等奇事,也难免跑来凑凑热闹。 学弟扭捏着邀请道: “月溪学姐,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歌雅在短暂的讶异后,冲他眨了眨眸子,回以微笑: “我马上就来。” “那我等你?”学弟喜上眉梢。 歌雅扯了扯学弟胸前的名牌:“我记得你的名字,苏文同学,待会儿会庭院见。” “那我等你!” 他还以为自己被选中了。 直到苏文穿过走廊的尽头,歌雅嘴角挂起的笑容才随之一黯,冷漠中又带着疲惫。 她不会让对方听出丁点拒绝的意思 但也绝不会兑现半点诺言。 顺口的答应,只是为了进一步彰显她的魅力与亲和。 升职为正式助教需要这个。 强压心头对遗忘石碑的困惑,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导师身边,弯腰回复: “导师,听他们说,是有人在遗忘石碑上篆刻了新的历史。” “就这点小事,至于闹这么大动静—— 你说什么!? 遗忘石碑?谁、谁写的!?” “还不清楚。” “快跟我去看看!” 这空白的石碑祭奠着世界被遗忘的历史。 是世界的坟墓。 可现在突然有人跟你说坟头动了。 不仅动了,还有人在上面篆刻了墓志铭。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远比一支满载着夺心魔与小蝌蚪的螺壳舰,从地平线上突兀飞来要重大的多! 乌拉桑甚至都顾不得形象,扑腾着短腿就要匆匆赶向庭院。 堪堪推开房门,一阵凉风拂过他稀疏的头顶。 他连忙咳嗽、呼唤: “歌雅,快把我的假发拿过来!” 整理好了仪表,维系好应有的体面,他才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 而吟游诗人们已经将庭院正中,那百尺高、半百宽的漆黑石碑围拢起来。 “院长!” 他们连忙退出一条小路,乌拉桑则向左右各行一礼,挺直腰板。 走近前去,却见漆黑石碑上,一抹璀璨的灵光,像是云上耀眼的星辰,清晰可辨。 定睛直视那抹‘星光’,又见它化作了一潺流水,缓缓地延展,汇聚成了一串又一串浮空的通用文字—— “上面撰写的是作者昨天的经历吗?” 歌雅通读了其中的内容,只觉得这些文字让人忍俊不禁, “虽然用词有些粗俗,但却意外的……有趣?” 【遗失历1000年6月7日,星梅镇,暴雨。 正式踏入旅行的一年后,我被人一脚踹出了酒馆……】 遗失历1000年,正是世界开始祭奠过去的第1000年。 6月7日,恰是昨天。 但泰伦帝国境内,明明是风平浪静。 【我承认上一次的演出堪称灾难,但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第二次绝不会搞砸,只要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绝不会在同一家酒馆被嘲笑,两次! 等着吧,我会让你们收敛嘴角的戏谑。 心甘情愿地献上掌声与欢呼!】 【妈的,刚想装笔,琴弦断了。】 第7章 别幻想了 【……说实话,课本里的内容实在像是老奶奶的棉袜套,又臭又长。假设是我忙了一天的农活,想听的肯定是凿地主的钩子,而不是捧他们的臭脚。】 乌拉桑眉头紧皱,一边阅读着文字的内容,一边忍不住品评: “他怎么能用这么粗鄙的词汇?如果呈给贵族老爷,非要被送上绞刑架不可!”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他们能当着那帮大老爷的面,献唱一曲。更希望这一切都不会被看作一场梦。】 【因为对未来还有憧憬,所以才想要做梦。】 【不过我更要命。】 【那最好还是把它看作一场梦,天一亮就忘记吧。】 看清歌曲的内容,和满篇粗俗的用词,以贵族老爷们传声筒为己任的吟游诗人们,忍不住大张嘴巴: “这歌词……是能说的吗?” 乌拉桑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紫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不久前还在纠结,该怎么奉承出更多的吉祥话! “他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敢这么唱!?” 这内容分明是在咒骂他们的金主、抨击教授的教学方式,是抽他们学院的脸面! 听到院长气急败坏的喊声,学生们缄默地像是中了沉默术。 但眼睛倒是片刻不离—— 【……我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经历过什么。无法感同身受,也就没资格说教。】 【但不论如何,她都算是我的第一位歌迷。反正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多留意她一下。】 【也许还能让她帮我传唱歌谣,让更多人认识我,证明我来过这片土地。】 【而且——】 【她和我说‘明天见’,似乎也在期待着明天。】 【直到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或许是交到一位新朋友。】 在漫长静默之后,终于有学生忍不住嘟囔起来: “这张前一秒还在凿钩子的烂嘴,下一秒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些话吗?” “通篇看下来倒是没有跌宕起伏的戏码,文笔也只能说能看。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读完了……” “到底是谁撰写了这篇日志?他为什么能撰写遗忘石碑?他是学院的诗人吗??” 种种疑窦和议论,盘旋在上千诗人学子的耳畔。 对于原作者的身份也众说纷纭,却都觉得与诗人学院脱不了干系。 诗人有多捧贵族的臭脚,当然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说实在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当个宫廷弄臣,逗上位者欢笑。 这篇日志,当着整个学院的面,驳斥那些老掉牙的题材时,分明是说到他们心坎上—— 许多人都写过离经叛道的稿子。 但最终都以‘不符合核心价值’的论断毙掉了。 他们是贵族的喉舌,不利于老爷们的话不要说。 有些话就只能憋在心里。 但如果…… “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畅所欲言,大骂那本无趣的《吉祥话》教材; 如果我也能让毙掉稿子的院长大发雷霆……那该有多好?” 这句抱怨轻飘飘传入歌雅的耳蜗。 她忽然想起,不久前才被导师打回去的文稿—— ‘贵族的钱全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帐’。 此时此刻,那石碑上的文字,俨然一柄无形的利刃,想要帮她斩断心头的枷锁。 将那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表达欲牵扯出来…… 但可笑的是,明明嘴就长在她的身上,话已经抵达舌尖。 就像是被人锁紧喉咙般,由不得她说出来。 “别幻想了!” 一声提醒,按捺了所有人的遐思, “这篇日志堂而皇之的展露在石碑上,如果被泰伦王室看到,说不定还要追究我们学院的责任…… 我们都要毕业了,丢了名声,到时候还能有前途吗?” 既然没有独立性,就不能打贵族的脸。 想通关键,乌拉桑立即下达命令: “今天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能传出去! 也不许任何人提起石碑上的内容—— 那是诋毁、是污蔑!是对整个学院、对衣食父母的不敬! 如果让我听到谁在认可、传唱这些混账话,不论你是什么身份,多少水平,都将被逐出学院,永不录用! 帝国境内的一切工作,也都将与你无缘!” 体面的院长气得直跺脚,假发都不小心抖歪了。 好在歌雅连忙帮着扶正,思索问: “导师,他开篇就提到是旅行的一年后,有没有可能是一年前离开学院的前辈?” “很有可能!查、给我调查一年间离开学院的诗人。 赶在下次领取赞助费之前,一定要把这个害群之马揪出来!” 诗人的学制并不固定,但一般来说是七年,这足够一个初学者成长到掌握一门基础乐器。 当然,也总会出现些个例。 譬如提及到‘一年’的关键时间点,歌雅忽然想起了个名字,凑在乌拉桑的耳边,迟疑道: “导师,唐奇似乎也在一年前……” “唐奇·温伯格?” 乌拉桑带过不少学生,但他只会记住两种人。 一种是天赋出众的,像歌雅这种很难挑出毛病的优等生。 一种是气到他吹胡子瞪眼的,好比唐奇—— “唐奇,你去拉森老爷的府上唱一首激励人心的诗篇。 记住,避讳有关骑士的内容,他的夫人不久前才与一位骑士私奔!” “导师我记住了。” “你记住了什么?” “激励、骑士、私奔。” 他的眼前,恍然浮现一个呆愣、木讷的面孔。 乌拉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连连摆了摆手: “怎么可能。他如果真有这个能力,我还需要把他打发走么?” 哪怕气得跺脚,抛开内容,乌拉桑挑不出这篇日志的太多问题。 文笔粗俗,却稍带莫名的诙谐。 听不到曲调,但歌词浅显的同时也算朗朗上口。 称不上佳作,也绝不是那个只知道照本宣科的唐奇,能够创作出的: “那孩子说不定已经回家了,毕竟是贵族老爷的私生子,有一门手艺总归不至于饿死。” 想到这里,乌拉桑紧跟着叹息一声。 希望那根木头,能听出自己为了顾及彼此面子所说的弦外之音—— 赶他走,是让他知难而退。 回家找那位大人索取生活费用,混吃等死。 而不是真的背一把鲁特琴游历大陆,最终不知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歌雅,有时间了,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那孩子近况。” 歌雅应声,蔚蓝的眼眸瞧着石碑上那抹星光,好奇问: “那石碑的内容……” 乌拉桑沉思一番,紧接着叹息道: “这毕竟是千百年来,石碑再一次篆刻上了文字——虽然不知道用得什么方法。 但对于学院来说,或许具有着一些意义…… 我去请来施法者,为石碑作出掩盖。” 学院的兴衰与石碑息息相关。 今日重新篆刻下文字,或许也在冥冥中意味着什么。 乌拉桑不经意抬眼,望向天际线上,显露出一抹微明的天光。 穹空像深海一样,铺展着晦暗的蓝,如今却隐隐挥洒起橘红的朝阳。 他恍然意识到,夜色已经渐渐从喧嚣中褪去: “明天要来了。” 那是学院的明天吗? 他伸出手去,试图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黎明。 …… 阳光透过窗扉的缝隙,铺洒在了唐奇的指尖。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 第8章 兽化人 唐奇睁开惺忪的睡眼,依稀瞧见飞舞的尘灰洋溢在半空。 鼻息间,除了床铺下草垛的干草味,还多了一抹雨水浇灌青草的芬芳—— 夹杂着小路上马粪的熏臭。 谈不上喜忧。 推开窗扉,烈日当空,他意识到眼下绝不是清晨。 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穿戴好干爽的衣服,拿着昨晚上安比送来的刮胡刀,走向【金色橡树】的后院。 这里具有旅馆属性,白天也开门营业。 只是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比起昨夜要冷清太多。 借助木桶里收集的雨水,小心刀片不要划伤自己,将浓密的胡子剃地干干净净。 “醒得很晚呢,诗人。”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他发现凯瑟琳刚刚关上酒窖的房门。 一阵暖风轻拂而过。 让庭院正中铺洒着阳光的橡树上,覆盖上金黄的颜色。 它的枝丫在风中摇曳,叶子显出透亮的脉搏,在璀璨中婆娑。 连带着她的发丝也散在了金黄里,染上一抹如火的嫣红。 唐奇自认在普通人中称得上出众。 但和凯瑟琳这种,能在人群中一眼瞧出来的靓丽,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梦到位姑娘,让我不太愿意清醒过来?” 唐奇将刮胡刀递了回去。 “我可不希望你下一句就说是梦到了我——这里没人需要这个,送给你了。”她倒是大方。 没人需要,为什么会有? 唐奇不敢细想这把刀过去用在了哪里。 但‘一毛不拔’或许是有原因的。 只趁着当下的闲隙提出需求: “我之后想在酒馆工作……” “这个不急。” 凯瑟琳摇了摇头,她显然有更要紧的事情, “你现在没有事情做,对吧? 能请你帮我把安比找回来吗,就是昨天那个孩子。 清晨的时候,她说把客人遗落的东西送回去,却很久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她。” “也许是去哪里玩,忘记了时间?” “不会的。” 凯瑟琳咬了咬牙,像是有话说不出口, “她……不会在镇上闲逛太久,也没有朋友。” “我以为她不会很孤僻。” “总之,能帮帮忙吗?等下我还要准备丰收节的事情,抽不开身——请你吃饭。” “我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称不上什么任务,而唐奇也打算暂住这里,正好可以借此熟悉这座乡镇。 他匆匆洗净了脸: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沿着酒馆前的小道直走,尽头就是教堂,林恩神父一般就在那里。” 唐奇挑了挑眉头:“神父也会喝酒吗?” “镇子的特产是星梅与酒,而古拉加斯会为每一滴美酒送上祝福,让欢乐长存。” 学院的教科书上记载着这位神明。 曾经也记录着祂的足迹,如今只剩下一个名字与圣徽。 印象中,大陆已经很少出现‘神迹’了,好像神明都要将这里遗忘。 但口口相传的信仰,还在支撑着人们生活下去。 史书会褪色,但言语还能在间断中传承,哪怕偶尔变质。 以至于一些信仰,暂时没有完全消失。 泰伦帝国资助诗人学院,便是希望通过类似的办法,将帝国的荣耀延续下去。 “我猜祂一定有个大肚腩。” “林恩神父吗?那倒不会,他在酒醒之后都会围着镇子跑一个钟头,以便能让他在有生之年品尝更多的美酒。” “那我先过去找找看吧。” “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 看得出来,凯瑟琳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这让她过于担心安比的处境。 不主动提及,就是不想说,唐奇没必要刨根问底。 去厨房简单填了肚子,便打算沿着道路走到尽头。 昨夜的雨水还没蒸发干净,气候湿润、微凉。 踩在乡间土路的坑洼上,飞溅的泥点很快遍布了靴子。 道路两旁的民房参差不齐,却都配备自己的小院。 篱笆紧贴着浆果丛,唐奇看到不少户人家正挎着果篮,将枝杈上的梅果逐个摘下。 阴影中,浆果还隐隐闪烁星光。 向他们打听之后,才恍然意识到,昨夜看到的光点,都是拜这些【星梅】所赐。 夏日的丰收节独属于星梅镇。 居民们会在节日来临之前,摘下一年的收成,把榨出的果汁染在布匹上,跟果肉一并挂在自家的门前。 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取用,如果喜欢这个滋味,便会在布匹上涂鸦一笔,最终绘制成独一无二的图案。 谁家的图案最花哨,样式最多,就会成为当年的【耀星】。 这个称号代表不了什么,因为每年的【耀星】都是梅尔领主—— 毕竟他的果园,拥有最卓越的地质环境。 甚至雇用了一位艺术家,每年都会跟随商队前往小镇,为他绘制图案,以便称号不会易主。 贵族们最看重这些脸面了。 其他农户懒得致以微词。 本就是图个彩头庆祝,何必搞得那么严肃? 唐奇享受节日降临的气氛,心想之后也许可以撰写本游记,如果它不会被定义为‘历史’的话。 大多数吟游诗人都因弱小死在了游历路上,以至于介绍风土人情的游记少之又少。 但有了那本日志作为助力,获得力量的他,兴许有资格特立独行一些。 只是,假设‘记录故事’,指的是需要切实参与当中的话,只怕之后还要主动以身涉险…… 这么考虑着,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小镇中心。 星梅镇是个村镇,三百来人,环绕整个小镇都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若干小路也都会汇聚中心,形成一片空地,这里往往也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如果有人作奸犯科,大多会被村官带到这里,列出罪名,以便让更多人知晓这人的罪行。 就好比现在—— 闲暇的居民们围聚在行刑台前,一脸厌弃地瞧着台上那个被长枷束缚住的小姑娘。 少女白发,面相有些奇怪,眼角锐利,竖瞳,且有着不属于村镇孩童应有的白皙。 头顶的耳朵像狼或者狐狸,被雪白的绒毛覆盖,因为恐惧而一颤一颤。 像只受惊的……狼崽? 她身边站着唐奇的熟人。 一身链甲,被称作【豺狗】的一字胡佣兵。 他正把长剑握在手中,高声细数少女罪过的同时,不断挥舞剑锋,像是耀武扬威: “这个人,非但捣毁了大卫家的星梅,破坏了他们辛苦一年的劳动成果。 甚至动起了邪恶的念头,用那双被诅咒的双手,窃取了领主大人的果实! 丰收节在即,龙金城的商队就要抵达,可星梅却比往年减少了整整五分之一! 你好恶毒的心,分明是想蓄意破坏节日的喜庆,想让领主大人追究我们的责任—— 说出藏匿赃物的地址,我还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少女试图挣扎,却被长枷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被如炬的目光注视,让她倍感羞辱,此时几乎歇斯底里: “我没有盗窃!” 唐奇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怪不得安比要把自己遮地严严实实。 怪不得她说没人喜欢她。 怪不得她迟迟没能回家。 她的模样,理应算是…… 兽化人? 第9章 失窃的星梅 与一些文艺作品中的兽耳娘有所迥异。 兽化人并非是人类与野兽杂糅出的产物。 兽化本身,实则是一种诅咒。 诅咒会激化兽性,让人失去理智,严重者甚至会逐渐退化为野兽。 最重要的是,它具有感染性。 哪怕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也很少有普通人愿意靠近、接纳兽化人。 这类受到诅咒的不幸儿,要么拥抱兽性,最终死在捕猎或被捕猎的路上。 要么为了不伤害他人,隐居在山林之中。 这就很麻烦了。 毕竟从只言片语中能大致猜到,安比恐怕是卷入了一场盗窃案里。 是不是冤枉的,暂且得不出结论。 但有‘兽化’的先决印象,难保不会有人借题发挥。 考虑到凯瑟琳提到过,出了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她,只怕此前遇到过类似状况。 唐奇便决定原路返回,先将凯瑟琳喊过来再说…… 可正要转身,豺狗的咆哮声又传进耳朵里: “不敢承认?那就先砍下你这双不干净的爪子,给你一个教训!” 唐奇惊愕回头,便见豺狗已经将长剑高举头顶。 “我没有偷任何东西,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唐奇隔地并不遥远,他能清楚的瞧见,少女被吓得浑身战栗。 长枷禁锢的白皙双手,竟忽然展露青筋,一瞬间蔓延上雪白的绒毛。 纤细的五指,紧跟着延长出锋利的指甲,俨然要变作野兽的利爪。 围观的一个少年见状,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指着那双兽化的爪子咒骂道: “怪物,就是你!就是你毁了我们家的星梅!” 而行刑的豺狗,则有些迟疑地看向不远处的黑蛇—— 村官当然也站在他的身旁,但在星梅镇上,话语权并不如他们这些雇佣兵。 见老大没有阻止的念头,才狠厉一笑,劈向少女的双手,毫不犹豫。 这本来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但豺狗不会放过任何让人惧怕他的机会。 行刑是个绝佳的由头。 “不、不!”安比紧闭上了双眼。 可少女的哀求争取不到任何的怜悯。 剑刃程亮,映衬一道银白的寒光—— “凯瑟琳!” 一声呼喊,顷刻震住了在场所有人,让刽子手的剑锋,停留在了少女手背的上空,仅有咫尺之遥。 所有人向声音的来源看去,短暂的迟疑后,纷纷猜测起眼前这张生面孔的身份。 唐奇刮了胡子,就连豺狗都没认出来。 但这无关紧要,眼看少女的手掌完好无损,他紧跟着长舒一口气—— 从昨夜这伙佣兵对待凯瑟琳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能让他们动摇的,也只有这朵最靓丽的晨暮花。 虽然跟这伙佣兵对着干,不算明智。 但她可是自己的唯一的粉丝。 自己还想品尝,她昨晚承诺的那杯星梅酒。 他不愿意昨天才在日志上记下【新朋友】,一觉醒来就对她见死不救…… 而豺狗确实因为‘凯瑟琳’而犹豫,但环顾四周,却没见到那抹嫣红的倩影,恍然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于是恶狠狠地瞪向唐奇,连跟着手中长剑一并指了过去: “你是她的同伙?” “怎么会,大人。我和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瓜葛。” 唐奇尽可能的礼貌回应,又在心里不断盘算还能做些什么。 豺狗冷哼一声: “那就不要打扰这场审判!” “事实上,尊敬的行刑官大人,我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错,竟需要用双手作为代价赎罪?” “她偷走了梅尔领主的星梅!等到明天的丰收节,龙金城的商队抵达,没人能承受份额不够的后果!” “份额不够?请问她偷走了多少?” “至少一吨!” “多少?” 唐奇眨了眨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安比瘦削的小身板,又想了想一吨星梅的分量—— 一个标准尺寸的木桶,大约能装下50公斤的浆果。 一吨的浆果,便需要20个木桶承载。 “恕我冒昧,您的意思是—— 一个一米四左右的小姑娘,在没人察觉的前提下,一夜之间偷走了二十箱星梅,又将它们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对吗?” 豺狗的脸庞一阵涨红。 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是换作他这么个专业的佣兵,办起来也十分吃力。 他咬牙道: “她可是头野兽,力气大一些再正常不过。 况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再怎么不可能,也是事实真相!” “什么证据?” “她毁了我家的星梅!” 此前那位少年喊道,忍不住跺脚,顾不上飞溅在他新靴子上的泥渍。 豺狗紧跟着应声: “没错!就在上午,林恩神父看到她出没在大卫一家周围。 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种在院子里的星梅烂在了地上!” “我只是路过那里!” 安比为自己辩解道, “我向古拉加斯发誓!” 似乎是积怨已久,少年大声反驳:“得了吧,谁会相信一头怪物的起誓?” 豺狗紧接着说: “并且在昨天晚上,庄园里的一个果农起夜时,有发现一个小孩子模样的人,在果园徘徊。 今早把犯人带去对峙时,发现果园留下的脚印,与她的鞋子一模一样——这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说什么证据,你们明明是射了箭再画靶——” 安比哭喊着为自己辩驳, “你们一开始就认为是我做的,所以不管有什么线索,都会往我身上栽赃——就连鞋匠丢了靴子,都要造谣是我偷的! 我又不是自愿长尾巴的……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豺狗不想再跟‘犯人’纠缠下去,狠狠瞪了唐奇一眼,叱道: “总之,别再耽误我的时间,否则就把你和这个窃贼按同罪论处!” 这么说着,他还是不放心地瞧了黑蛇一眼。 后者自始至终游离在状况之外。 一旁的矮人【碎石】喝了口水袋中的星梅酒。 都忍不住肘了肘他的大腿: “嘿,凯瑟琳可是把那个孩子当作妹妹看待,这么做真的好吗?” “不要说地我在咄咄逼人似的——目前的证据都指向她,我们只是秉公执法。” “可让一个小姑娘搬走一吨重的梅果,还是有些……” “听着碎石,不好好看守果园、跑出去喝酒的责任,我们几个都有。 所以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真相,而是一个说地过去的借口。 好在明天商队抵达的时候,给我们的雇主一个交代,懂么?” 碎石冷哼一声:“哈,你真有那么在乎雇主?我看你是怕兽化的诅咒感染到凯瑟琳。” “我们可是佣兵,在乎佣金有错么?” 黑蛇夺过碎石的水袋,也为自己灌了口果酒, “更何况,又不是我动的手。凯瑟琳有什么理由怪罪我?” 碎石耸了耸肩,重新夺回水袋,没再说什么。 他早就过了妇人之仁的年纪了。 黑蛇是他的头,既然老大心意已决,他也没什么多掺一脚的道理。 再看被长枷紧锁的少女,只觉得像是一条砧板上来回扑腾的鱼肉。 那柄锋利的菜刀,或许就要剃掉她柔软的‘鱼鳍’。 但比起待宰的鱼肉,更让碎石担心的是,【金色橡树】是否会就此关上面向他们的大门? “那我可是会疯掉的……” 正待发愁之际,却听人群之中又闹出了动静。 罪魁祸首仍是那个打扰审判的男人。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在碎石的印象里,这或许是来到星梅镇后,除了黑蛇之外,头一次有人驳了豺狗两次面子—— 算上昨夜,似乎是三次。 毕竟前脚还在笑骂着“卖钩子”的豺狗,后脚就被整个酒馆的歌声震得一言不发…… 他乐于看到这条豺狗吃瘪的模样。 而这次的源头,是一首欢快,富有跳跃律动的歌谣: “烦请诸位不要太过着急, 星梅失窃或许是个谜题; 必须确认线索蕴藏的奥秘, 手中的证据才能具有意义!” 第10章 不冒险怎么称得上冒险者 唐奇仍然唱着简陋的旋律。 他的鲁特琴还没能维修,所以只有干燥的人声。 好在嗓音条件不错,能够入耳,也称得上音乐。 围观的平民们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突然开嗓,但至少没被污染耳朵。 豺狗听清楚了他的歌词,更认出了他的嗓音。 当即意识到,眼前这个两次打断他处刑的,赫然是昨夜那个吟游诗人。 他难免有些恼火: “你几次三番的妨碍我,果然是她的同伙对吧?” 紧接着,大步一跨,从五尺高的行刑台上一跃而下。 见豺狗脸色阴沉,步履生风,链甲震得乒乓作响。 深知这条恶犬脾性的平民,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道路,以免不经意触了他的霉头。 而眼看豺狗越走越近,唐奇倒是没有太多恐惧。 反而是看向远处打着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黑蛇: “大人,只凭借脚印和一面之词,就认定一个小姑娘能搬走一吨星梅,藏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是有些太牵强了不是吗? 那为什么不调查清楚呢? 她如果不是窃贼,毕竟还是凯瑟琳的妹妹……就这么不明不白被砍去了双手,终究还是会伤心的。 如果是,只要将证据完完整整的摆到凯瑟琳面前,也没有人能够指摘这项惩罚,对吗?” 黑蛇伸着懒腰,倒是听了个清楚。 一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 不那么做的原因,只是觉得不值当。 明天就是丰收节。 与其花一天的时间调查所谓真相,最后还未必能调查清楚。 倒不如直接找个差不多的理由糊弄过去。 既少去了麻烦,也除掉了兽化的后患,算一石二鸟。 所以他只想着左耳进右耳出,懒得理会吟游诗人的聒噪。 可不知道为什么,唐奇的劝诫就好像富有魔力一般。 让这些话就这么盘旋在他的脑海里,越听越顺耳。 那感觉有点像是在地城里拼命憋了半年,出来后好不容易跟人谈妥了价格,于是迫不及待地解开腰带。 临门一脚时,对方突然要求加点添头—— 拜托,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他还能拒绝不成? 一时间,黑蛇竟真的考虑了起来。 相隔甚远,没有人注意到唐奇的眼眸中,氤氲着一抹浅粉色。 【交友术】,昨夜刚刚获得的戏法。 当获得这个戏法的刹那,唐奇几乎是无师自通般,领悟了如何通过音乐牵动无所不在的魔网。 用律动和音节,将它们编织成了特定的形态,通过歌声释放出去。 所以他才要突兀地唱响歌谣。 眼下他唯一可以使用的就是人声,这是施法所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他看得出来,豺狗敬畏黑蛇—— 准确的说,是恐惧。 所以动手之前,总会下意识征询黑蛇的意见,生怕惹得凯瑟琳不开心,连带着爱慕晨暮花的黑蛇一起恼火。 哪怕他是名义上的审判者,可只要说通了黑蛇,他就不敢忤逆。 那自己只需要说服黑蛇就足够了。 尽管一分钟之后,他会意识到自己使用了法术—— 而这伙佣兵再怎么恶棍,也是按照规矩来办事。 否则不会把安比带到行刑台上,细数她莫须有的罪过。 因此,只要自己把说辞总结地漂亮些,就不用怕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 “可笑。” 唐奇的小心思昭然若揭,豺狗当然也看得出来。 可他三番五次征询意见,得到的回答都是默许,眼下自然不会畏手畏脚—— 他敢打赌,黑蛇不会让他收手。 那就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诗人一顿。 不是因为他打了自己的脸。 而是对方不害怕自己。 从昨夜紧箍住这个诗人的时候,豺狗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很喜欢唱歌是么?” 他狞笑着,持剑的右手自然垂落,几乎要拖在地上。 他不想用剑。 这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诗人,嘴皮子是他唯一的依仗,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所以他会撕掉这张嘴皮,捏碎他的声带,让他这辈子也唱不出一个音符—— 对吟游诗人来说,剥夺他们发声的权力,比剥夺性命更痛苦、更恐惧。 而迎接这一刻的时间已经不算久远。 只需两步、一步…… 他近在咫尺! 豺狗猛然抬手,指节紧扣如鹰,狠厉带动着他的臂膀,在半空都呼啸出了沉闷的风声—— “唐奇哥哥!” 被锁在长枷上的安比忍不住惊呼。 就连见惯豺狗横行霸道的平民们,也都跟着叹息…… 那毕竟是领主雇来的佣兵,看似程亮的宝剑上不知溅上过多少人的鲜血。 一个卖唱的诗人,怎么敢跟豺狗叫板? 唐奇还算平静。 前身练就的些许武艺,在此刻几乎成为了肌肉记忆,眼下又填饱了肚子。 而豺狗越走越近,他对发难早有准备。 几乎是在对方贴近的刹那侧过了身子—— 鹰爪毒辣,却扑了个空! “什么——” 豺狗惊怒,还想再度犯难。 唐奇注意到他提剑的手。 意识到对方真有了砍下去的冲动。 但他也明白,黑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声厉喝,打断了这短暂的交锋: “那就你来调查。” 豺狗不得已卸下力气,迟疑地看向黑蛇,瞳孔微惊。 似乎完全没料到此前还在默许的黑蛇,竟会突然变卦,听信这个吟游诗人的谗言。 黑蛇没去理会两人此前的作为,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只是缓缓走上前来,一手扯过豺狗的肩头,平静说道: “既然你认为这件事跟她没关系,那就由你去找来那些失窃的星梅。 只要把星梅找回来,不论窃贼是谁,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豺狗又慌又惧,嘴里像是含了两斤马粪一样难受: “老大……” “反之,如果在明天商队抵达之前,你没能将星梅找回来—— 我就会割下你的舌头,给你套上长枷。让你跟着商队,亲自去我的雇主面前请罪。” 黑蛇终于收敛了懒散的神情,锐利的双眼微眯,恍若一条巨蟒在紧盯他的猎物, “算作你冲撞我手下,所应得的惩罚。” 豺狗感觉马粪虽然没吐干净,但是好受了不少。 直到此时此刻,唐奇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黑蛇不太可能只是个寻常的兵痞: “可以,但请您给予我调查中所需的帮助。” “能找到失物,一切好说。” 对唐奇而言,这个结果也称不上后悔。 他本来就想要帮助自己的小粉丝,再试着查清整件盗窃案的原委,以此充作日志的内容。 这都需要黑蛇的支持,才能实行下去—— 【记录故事,获得奖励】。 这句话的意思是,分明是不打算让唐奇记录每天吃了什么、唱了几首歌的流水账。 它需要故事,真实的、起承转合的故事。 想要得到故事,获得力量,难免要以身涉险。 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将风险做到最低。 如果不愿冒险,怎么能称得上冒险者? “那就请带我去现场看看吧,我想重新了解一下经过。”他说。 第11章 脚印的线索 领主的庄园坐落在镇子的最西侧,临近晨暮森林,紧贴一座连绵插入森林的高山,与小镇还隔了一片麦田。 这个地理位置称不上优越,选在这里完全是看重了土壤条件—— 越靠近晨暮森林,星梅的品质越高。 小镇居民种植的星梅,大多是乌黑色,沾染零星的白,类似桑葚上附着了少许糖霜。 而庄园产出的星梅,则更显幽紫,杜绝了上缴份额时,以次充好的可能。 因此,每当有人穿过晦暗的森林,迎接晴天与阳光时,几乎第一眼就能看到闪烁星光的偌大浆果园,包围了一座三层高的别墅。 而当唐奇跟着一众佣兵们,步行了二十分钟,才堪堪抵达果园时,他便笃定安比绝不可能是窃贼。 她一个小丫头,哪有时间搬运一吨重的星梅,还要花40分钟走一个来回? “直接带我去脚印的位置看看吧?”唐奇提议道。 黑蛇闷声不吭,自顾自地在前头领路。 此时,只要听到唐奇的声音,他就觉得没来由地烦躁。 他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受到了法术影响。 以至于除了不耐之外,还多了一分警惕—— 他不知道身为一个施法者,为什么会落魄到唐奇这个地步。 保持提防,是对施法者最起码的尊重。 踏入果园,所有人的鼻息前都萦绕起一股梅果香气。 也由于星梅产自半人高的果丛,枝叶繁茂,哪怕经过一个上午的晾晒,大片土地仍然显得湿软。 越向山脚走去,果香越为稀薄。 很快,唐奇便瞧见临山一侧的星梅丛上,只剩下苍翠的叶子。 “在那里。” 黑蛇拦住了要继续前进的众人,干脆指向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泥土湿润,使得脚印清晰可辨。 通过动向来看,窃贼在果园中徘徊了许久,致使那处的脚印有些杂乱,并不规则。 甚至很难判断,是否只属于一人。 接着,窃贼似乎是采集到了足够的星梅,便翻越了篱笆,径自向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足迹偏小,具有一定辨识度。 “果农都看到了,是个身材矮小的窃贼! 现在脚印都一模一样,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豺狗指向安比的鞋子。 上午时分,他们就比对过了脚印,否则也不会把她推上行刑台。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来过这里。” 安比紧紧抓着唐奇的手掌,几乎要哭出来。 诗人哥哥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唐奇则打量着安比的鞋子。 很典型的皮质手工短靴,还沾着不少泥土,脏兮兮的,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刚才行刑台下的少年,似乎也穿着这么一双: “你的鞋子是哪里买的?” “姐姐从鞋匠托比手里买来的。” “镇上只有一个鞋匠吗?” “是的,但我的靴子是姐姐买来的,不是偷的……” 唐奇看向黑蛇: “我在其他人的脚上也看到过一样的款式,只有鞋码上的差异。” 黑蛇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但鞋码一致,不是么。” “鞋子对我来说有些大了。”安比急忙反驳道。 唐奇耸了耸肩,解释道: “她还在发育的年纪,鞋码会慢慢增长,凯瑟琳不可能专门为她专门定制一款鞋子,所以会特意买大一些—— 换言之,你把镇上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叫过来对比,得到的结果都会是如此。 更何况,听说鞋匠的靴子还被偷了,不是么? 这不能算作定罪的证据。” “嗯哼?所以你是想为她洗脱罪名?那你成功了。” 黑蛇饶有兴致的抱胸,上下打量唐奇,接着道, “但这不能改变什么——找不到失窃的星梅,我仍然会履行约定。” 唐奇不置可否。 但他身边的安比,却是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明明洗脱了罪名,但她看起来反而更担心了。 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耳朵,聊以安慰。 唐奇又俯下身子,仔细盘查起看似凌乱的脚印。 这是唯一的线索。 也是最为诡异的线索—— “一吨重的星梅,用最标准的木桶填充,也需要足足二十箱。 想要在一夜之间,搬动这么一批星梅,要么是团伙作案,要么就是分批次进行搬运。 可翻越篱笆的脚印,只有这么不规整的一小串。” 唐奇提出了疑点。 黑蛇眯眼沉思。 豺狗则不明所以,想到什么说到什么: “那就是连着好几天搬运。前两天可没有下雨,就算有脚印,雨一淋也什么都不剩了。” “昨夜下了暴雨,没有看顾好果园情有可原。可如果在晴天也让窃贼有了可乘之机……” 唐奇没把话说地透彻。 但豺狗仍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气急败坏道: “你想说是我们的责任?别太得意忘形了,混蛋!” 可他越是恼怒,越是证明自己说到了痛点—— 往年根本没有失窃的事件发生。 这些领着俸禄的佣兵,当然就只会顾着酗酒。 也就没人履行职责,尽心尽力的看护果园。 唐奇看向了黑蛇:“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考虑到唐奇施法者的身份,黑蛇有些摸不清底细,暂且一把扯过豺狗: “让他再看看。” 豺狗松开手后,忍不住啐了一口。 唐奇则理了理衣衫,继续问道: “所以,上次照料果园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 一位瘦削的果农,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昨夜便是他发现了窃贼,对方却一溜烟不见了。 在意识到果园失窃的顷刻,他便汇报给了酗酒一夜,清早归来的佣兵们。 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这里临近森林,气候湿润。夏天也只需要三天浇一次水……” “也就是说,距离最早一批星梅的失窃,可能已经过去了三天。” 安比忍不住嘟囔:“那不是要烂掉了吗……” 唐奇对唯一的线索继续观察,几乎要趴在地上,瞳孔聚焦,仔细分析道: “脚印的走向直指小镇,但居民们几乎每家每户都种植着自己的星梅,实在找不出一个大费周章,也要盗窃领主星梅的理由。 并且,步伐的间距差别不大,意味着在离开过程中,窃贼不急不缓—— 嗯?不对……” “什么不对?” 众人本来安静聆听着他头头是道的分析,眼下也急忙问道。 “脚印的深浅不对。”唐奇诧异道。 豺狗忍不住走上前来,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我怎么没看出来?” 唐奇指了指前方: “你现在跟着这串脚印,尽可能自然地走到篱笆位置。” 豺狗不满道:“你命令我?” 唐奇看向黑蛇。 后者轻咳两声: “听他的。” 豺狗苦着鞋拔子脸,瘪嘴走到篱笆前。 “再走回来。” 唐奇使唤道, “这次,倒着走。” 豺狗不明白唐奇的用意,迫于老大的威慑,不情不愿地照办: “所以呢,这能代表什么?” “接下来俯下身子,仔细闻一闻。” “脚印有什么好闻的……呕!老子什么时候踩到过马粪!?” 豺狗这才反应过来,怒目看向唐奇, “等等,你耍我!?” 唐奇宛若看智障似的,冲他嬉皮笑脸,却默不作声。 但随着豺狗的举动,别说是黑蛇,就连安比都察觉到了异样: “倒着走的时候,是脚尖先触地?” 第12章 晨暮森林 “没错。” 唐奇爬起来,鼓励似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耳朵—— 其实只是觉得揉着舒服而已。 同时,对若有所思的黑蛇解释道: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在自然行走时,我们大部分是先用脚跟着地,这个时候重心会聚集在脚跟,顺延脚尖。 倒着走的时候则恰恰相反,重心的落点在脚尖上。 你们可以仔细的观察那串脚印,反而是脚尖陷在土壤的深度,要比脚跟位置更深一些。” “这说明窃贼是倒着走的!” 豺狗恍然大悟,说出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有些奇怪道, “正着走很碍事么?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唐奇摇了摇头,他不是窃贼,当然解释不清这个疑点: “没办法猜出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可以猜出这串脚印的用意——” “窃贼在故意诱导我们的视线,去关注小镇的方向。” 黑蛇也明白过来,揉捏着太阳穴,忍不住高看唐奇一眼, “该死,我现在竟然真的开始期待,你能够找出窃贼了。”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你竟然是他妈个诗人?简直要跟马克温那个老游侠一样专业了。” 碎石紧跟着赞叹道, “你最好还能有一手弓术,就能转行去做游侠,哦不,赏金猎人了。” 只比四象僧强的职业,真的会有人转么? “窃贼刻意把视线吸引到小镇的方向,反倒有可能说明他们是外来者——毕竟居民没有合理的动机。” 唐奇转而看向了晨暮森林的位置, “或许,我们该往那里调查下去。” 听到‘外来者’的字眼,黑蛇眸光一凛。 豺狗则发散着不多的智慧: “但是那里没有脚印啊?” “或许是用什么办法进行了遮掩。” “在这里瞎猜得不出结论。碎石,跟我去换装备。” 不是所有人都会和豺狗一样,为了让人感到恐惧,在烈日下也要身披链甲,全副武装。 镇子很小,也几乎不会有什么人招惹领主。 事实上,如果没有星梅失窃这档子事,他们这帮佣兵每天只用去【金色橡树】喝的烂醉就足够了。 两人转身就走,不多时,便看到返回的独眼矮人碎石,已经身着厚重的半身板甲,背上一面足有他一人高的塔盾、一柄钉头锤。 这让他踩在土地上的步伐都显得沉重了些。 相比之下,黑蛇要更显轻便。 只是头戴铁盔,身披着轻便链甲。 唐奇注意到他并不持盾,腰间单别一柄弯刀,刀鞘漆黑,看不出更多。 没多打量,便见黑蛇匆匆走来,递给他一把轻弩,二十支装袋弩箭: “会用么?” “我也要去?” “分析的头头是道,临阵反倒觉得害怕了?” “当然害怕。” 唐奇不甘示弱,接过弩、箭, “怕我杀的太多,让您面子上没光怎么办?” 他是吹的。 没有一个吟游诗人,嘴上是会老老实实把门的。 黑蛇明白,所以只是哂笑:“胆子不小。” 他没去理会唐奇怎么想,交代了几个卫兵,盯好嫌疑人安比之后,便领着另外三人沿山,向晨暮森林的方向赶路。 三个佣兵,加个没用的吟游诗人,称不上什么训练有素的冒险团队。 却是唐奇头一次真正意义的‘冒险’。 他有些莫名兴奋,好在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步行二十余分钟,距离森林越来越近。 空气渐渐变得潮湿,眼前像是笼罩了一层稀薄的白雾,鼻息间的泥土气更加浓重。 唐奇始终观察着周围,终于在潮湿的土地上发现了一处车辙: “应该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临近森林时松懈了下来,以至于没有处理这些印记—— 他们有一辆马车,是向着森林的方向移动的。” “沿着车辙走,省得迷路。” 黑蛇下令道, “如果他们在附近扎营,大概只会停留在外围。 再前进一公里,如果一无所获,就原路返回。” 可当四人踏入森林更深处时,眼前霎时间也变得晦暗。 夜色如墨,席卷了眼前的森林,仿若与上一秒置身两个世界。 “我来点火把。” 矮人具有黑暗视觉,在冷清的黑夜里摩擦火石,照亮了几尺方圆的光明。 几人贴近,黑蛇提醒道: “你看得更远,如果发现什么动静,记得掐灭火把,提前警示。” “把老子当新人教育呢?”碎石哂笑一声,走在了最前头。 晨暮森林的雾气并不浓厚,可由于这里的日月交替频繁,很容易失去参照物与时间观念。 传言,森林深处的地貌,偶尔还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动,俨然一座移动的迷宫。 一旦深入,不沿着主路前进,迷路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眼下迈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中,一言不发。 这让唐奇有些紧张。 雾气扎进紧绷的脸庞,刺得冰凉。 耳边像是徘徊着击打闷鼓的心跳,砰砰个不停。 “看到了!” 碎石小声呼唤,忽然指向远处的黑暗。 唐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碎石的解释: “嘿,他们拿叶子作掩盖,还以为能让我瞧不见呢!” “附近有人吗?”黑蛇问。 “没看到。” “走近前看看,留意陷阱。” 黑蛇、碎石举手投足间,都具有一股专业冒险者的从容,连带着唐奇也跟着放心不少。 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看他们细致排查陷阱—— 说是排查,实则只是留意脚下的落叶,以免掉到哪个深坑,或者误触了什么捕兽夹。 等确认没有埋伏之后,他们走近山脚。 唐奇终于发现,碎石所指的,似乎是一辆经过伪装的车子。 他伸手触碰起轮子上的泥沙,感受着指尖传递来的湿度: “叶子是干涩的,但货车上还沾着水珠,应该就是用这辆车运送的星梅没错。” 扫去碎叶,掀开破旧的布匹,能看到车上还摆放着诸多空箱。 它就这么孤零零停靠在这里,竟然刚刚好堵住了山脚的一个洞口—— 称不上狭窄,完全可供他们四个人并排而行。 却显得低矮。 唐奇的身高比较标准,也需要弯腰才能进入。 “如果有人在山洞里安营,周围应该要多摆些陷阱,至少也要起到警示的作用才对。” 碎石言语中略显迟疑, “这里,不像是有人停留过的地方。” 第13章 狗头人 “会不会是地精的洞穴?” 唐奇下意识问道。 一般来说,野外最常见、最弱小的怪物族群就是黄绿皮肤的地精了,也有人会称之为‘哥布林’。 在某些作品里,它们经常被描述成一种,四处掳掠异种族女性,以繁衍后代的猥琐物种。 但事实上它们是区分雌雄的。 智力高一些的地精裔,甚至有一套独特的部落规则与生态,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信仰。 如果撞上有序的地精部落,专业的冒险小队也容易阴沟翻船。 “地精的洞窟很少凿的这么宽敞。” 碎石则摇了摇头,踮起脚尖,抬手比了比自己的个头,凭借经验判断着, “说真的,这其实有点像是我们矮人的手笔—— 我们挖矿的时候,通常不会把洞口修筑的很高,但是会很宽敞。”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这是少有的让那群高个子,向我们弯腰的机会!” 碎石笑起来有些得意,却是回头看向黑蛇, “进去?” “你在最前头。豺狗,你跟我守在诗人的两侧。” 黑蛇几乎没有犹豫,下达指令。 也没有去搬救兵的打算。 还不知道洞窟里面的状况,人数一多便很容易打草惊蛇。 更何况,凭星梅镇那糟糕的武力储备,带他们下洞穴的唯一作用,就是显得阵仗吓人些。 碎石将火把递给唐奇,以便火光能照耀到小队的四周。 可随着深入,众人很快便发现,这么做似乎是杯水车薪。 洞口直通山地之中,越向深处迈进,通路便显得越宽敞。 直到最后,唐奇都要踮起脚尖,把火把举得更高些,以便照亮更多的区域—— “等等,把火熄灭。” 哪怕失去了一只眼睛,矮人的血液中也流淌着,在黑暗中目视的能力。 他看到的,远比火光触及的事物要多。 唐奇心中警铃作响,额头渗出冷汗,紧张更甚。 悄无声息的熄灭火把,眼前霎时间变得漆黑。 可他们无需担心目不能视。 甚至没等到双眼适应黑暗,众人便已经瞧见了远处的一抹火光。 “有人,动静小一些。” 碎石轻声提醒,可他的板甲在前行时难免摩擦出声响。 只是远处似乎更显嘈杂,并没有谁留意到他们的方向。 距离越来越近,唐奇的视野也变得开阔。 紧接着,他发现前方竟是一片空地。 像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有一根偌大的石柱作为承重。 石柱的不远处,篝火闪烁着明光,光晕的尽头无法触及到天花板。 只能隐约瞧见几处倒吊着的石笋轮廓,尖端像锥,是矿物质经过漫长的岁月所沉淀形成的。 洞内实在潮湿,以至于石笋上的水珠,接连滴在脚下的水洼,时常溅起“叮咚”的回声…… 而火光的周围,正围聚着这片空地的主人—— 几只身材短小,红褐色的鳞片遍布皮肤,头颅与蜥蜴近似,尾巴如鼠类细长的直立型怪物。 坐在不知是哪种瘦小生物的骨头,所拼接成的骨椅上。 眼巴巴地盯着手里的肉串,磨细的骨签上插着几只被烤地焦黄的小肉虫,紧接着开始手舞足蹈: “Rua!” “那是什么?” 比之黑蛇、碎石两位前冒险者,豺狗简直像是个新兵蛋子。 唐奇转而意识到,他与另外两个佣兵,兴许不是一路人: “狗头人。” 一种生活在洞窟、地底的群居类人生物。 虽然个体的力量弱小,却是天生狡猾的性子。 不打没准备的仗,习惯性以多欺少,几乎不会见到它们单独行动的时候。 唐奇搜罗着有关于狗头人的记忆,总结道: “当你想要痛斥这个世界是唯血统论的时候,最好想一想它们。毕竟它们身上流淌着的还真是巨龙的血脉。” “真的?” 黑蛇与碎石同时转过头来,一脸狐疑。 唐奇眨了眨眼。 虽然通过前身的记忆,他能够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历史已经淡却,乃至于对这些生物的记载都支离破碎。 却没想到已经到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 但自己总不能说,作为跑团发烧友,脑袋里有个奇幻向资料库。 甚至无法确信,他的资料库能不能应用在这个世界。 只能打马虎道: “诗人的教科书上总会记录一些奇怪的知识。” “看来上学也不是一无是处。” 碎石只当这是吟游诗人独有的什么说法,转而看向黑蛇, “动手?” 黑蛇的命令浅显易懂: “突袭。” …… 杀完了。 唐奇看不出黑蛇、碎石过去是什么等级的冒险者。 但酗酒并没有让他们忘记曾经的技艺。 哪怕它们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入侵者的身影,摇响了警示的铃铛,并及时准备防御。 简陋的骨锤和木盾,也难以抵挡黑蛇的刀锋。 唐奇只看到黑色的弯刀像是潜在了阴影里,几个呼吸的时间,血肉便平整地散落在地上—— 像是技艺精湛的大厨切墩,刀口堪称光滑。 刀刃不染纤尘。 另一头的碎石人如其名。 但在猩红的血肉与灰白的脑浆,像捏碎的豆腐一样‘炸’在火光中的顷刻,唐奇觉得他或许该改称【碎颅】。 至于豺狗……像个人。 没被狗头人敲闷棍实在是太可惜了。 对他怀有恶感的唐奇,不愿意给出太多评价。 豺狗的感官别无二致,盯着场上唯一零作用的唐奇,忍不住嘲讽道: “怎么,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了吗? 你到底有什么用?” 这就是吟游诗人无法融入一个冒险团队,只能在酒馆卖唱的原因—— 图他打架的时候,能缩在角落里唱战歌助威? 还是战死之后,有人会唱着挽歌替他们收尸? 唐奇口头上不愿示弱,可刚要开口,却听矮人大吼一声,回音响彻整个洞穴: “还有!” 距离篝火最远的唐奇,注意到碎石的目光落在了半空。 他连忙用力将火把扔向高空,其他人这才能借着火光的映衬,瞥见右侧一抹棕红的身影,正向着高处奔跑—— 这石窟太过空旷,以至于黑暗遮蔽了紧邻墙壁的两侧高破。 而听到警铃后,一直蛰伏在阴影角落的狗头人,已然手持一柄细长小刀,抵达坡顶,就要割断顶上紧捆的绳索—— 它的终点,赫然是天花板上吊起的,同样潜藏在阴影中的巨石! 没人知道那涵盖三十尺方圆的巨石,是通过什么办法吊上去的。 只知道它的落点,正是篝火处的佣兵! 黑蛇与碎石反应及时,几乎是同时将手中的兵器投掷出去,要阻挠狗头人的步伐。 弯刀掠过卑微生命的脖颈,锤子轰碎了它的肋骨。 他们成功了。 但能吊起巨石的绳索,可不会只有一头! “左边还有一只!” 豺狗反应最慢,看清左方高坡上,一只狗头人要做出相同的动作,几乎要惊声尖叫。 “靠!” 他吓得腿软,要不顾一切地向陷阱范围之外逃去。 但他们已无力逃脱! “噗——” 狗头人的短刀,在距绳子咫尺之遥时发生了偏移。 连同它的主人,一并跌落到了高坡之下,摔地奄奄一息。 众人神色各异,凑上前去,却看到狗头人头颅上直插一根弩箭。 他们不免回头望向重新装填弩箭的唐奇。 后者瞧见豺狗的双腿忍不住颤抖,不由得嘲讽道: “怎么,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了吗?” 第14章 陷阱专家 “该死的,你——” 豺狗急得脸颊滚烫,忍不住动身,要冲到唐奇的面前。 黑蛇却一手将他拦下来: “他救了你的命!” 饶是气急败坏,卯足力气,也甩不开黑蛇的一条手臂。 恼怒之余,豺狗只能闷声辩驳: “没有他,我照样可以解决那只狗头人——我的剑还没抛出去呢!” “你不如猜猜剑和石头哪个先到?” 碎石看清豺狗只顾着逃跑,并没有给这位同伴什么面子。 “我明白了。您可不是因为害怕而发抖,只是不想杀害自己的亲族对吗,豺‘狗’大人?”唐奇戏谑地加上了重音。 “我——” 豺狗又气又急,想破口大骂,却被黑蛇兀自打断: “够了!我不管你们此前有什么恩怨,现在都给我咽回到肚子里去,一切都等到出去后再解决! 狗头人天性狡猾,老子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他拾起地上的火把,向头顶抛去,才看到吊起偌大巨石的,是一种以两端高坡为基点,搭建在天花板上的滑轮、杠杆装置。 它为绳索卸去了相当一部分重量,以至于能在黑暗中安稳隐蔽下去。 唐奇思忖道: “这个高度,完全足够让那些锥形的石笋,将入侵者扎个对穿,更适合作为陷阱。 它们为什么要费心思吊起这么大一块石头?” 狗头人是天生的陷阱专家,这让它们能够借助手头仅有的资源,制作一些简陋的陷阱。 可轮滑组、杠杆装置,对于它们这个族群而言,应该还是有些超纲的。 “而且它们的巢穴,也不会挖掘的这么开阔——这洞窟不对劲。” 黑蛇附和着,一脚踢开面前的骨椅。 拔出了狗头人胸前的弩箭,递还给匆匆跑来的唐奇。 他们可不是什么充裕到,可以懒得回收箭矢的团队。 矮人用粗糙宽大的手掌,使劲拍了拍唐奇的屁股: “小子,箭也射得准,难不成你真是游侠出身?” “学院里教过这些。”唐奇回答。 想要游历这个危险的世界,总要有点防身的手段。 ‘练就有效’的课程并不多,但《从诗人入门到射术精通》,一直作为保留教材使用,反而成了前身最为精通的一项技艺。 “快说说学院里还教过些什么?”碎石很感兴趣。 “类似的,比如……《投降的标准姿势与对应话术》?”唐奇搜索着记忆。 “投降还需要教?” “总有人抹不开面子—— 【当你意识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试着抬起你的屁股吧】,这是教材上的原话。” 唐奇耸了耸肩膀, “我认为这还算是有用。 如果做不到反抗,试着享受下去,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乐观。” 矮人大笑一声,紧跟着拍了拍他的屁股: “我收回‘吟游诗人都没用处’这句话。有你在,至少冒险的路上不会觉得无聊。 不过你需要知道,我总是拍你的屁股,不是因为对你感兴趣。” “是因为你只能拍到我的屁股,矮人先生。” “哈哈,我喜欢你这小子!” 黑蛇叹了口气,眉头也稍显舒展: “刚才的警铃估计传遍了整个巢穴,我们得快点前进。” 如果只是一帮饿疯了,因而盗窃星梅的狗头人,其实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冒险者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唐奇拾起火把,徘徊四周。 火光的映照下,依稀能瞧见前路,大概百余尺的位置,伫立着一扇偌大石门,至少五十尺高,像是为巨人修建似的。大门紧闭,凭人力推挪不开。 算上这片空旷到,水滴都能落下回音的空地。 比起洞窟,这里反而更像是一处…… 遗迹? 两侧石壁上,则留下了几个狭窄的洞口,分布在不同方位。 刚才的两只狗头人,应当都是从那里悄悄潜伏而出。 目前没再看到更多的身影,却不代表它们不会继续发难。 就连心有不忿的豺狗也能意识到这点。 不安全的紧迫感,暂时压过了方才的冷嘲热讽,让他还算老实: “那我们要钻洞?” 黑蛇其实并不想回答他的废话,语气有些冷硬: “没别的去路。碎石打头阵,我第二个,诗人跟在我后面,豺狗殿后。” “我能不能在最后?”唐奇指了指自己。 首先,他还没准备抬起屁股,所以害怕豺狗这货偷偷给自己来上一剑。 其次,如果前方真遇到什么麻烦,他也能第一个往外跑。 黑蛇冷笑一声: “如果不怕其他洞口钻出来的狗头人包夹,你当然可以这么做。” 唐奇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寂静而深邃的洞口,这才明白黑蛇这么布阵的用意—— 狗头人挖掘的隧道向来逼仄,迫使他们只能呈纵队前行。 倘若在踏入一条隧道的同时,其他隧道中涌来追兵,唐奇走在最后,只有被扎成刺猬的份。 “那我没意见。” 豺狗看出他的担心,故意抬了抬长剑,舔着嘴角狞笑: “你最好小心你的屁股。” 他恐惧黑蛇,所以不会在当下引发内讧。 但只是口头上的威胁,也足以让唐奇慌神。 豺狗享受这种情绪。 唐奇只能在紧张之余,确认装填好弩箭,便躬身跟着佣兵们一并踏入了隧道之中。 这是专门供狗头人通过的逼仄通路。弯弯绕绕,阴湿的泥土气充斥在鼻腔里,偶尔还能瞥见散落在甬道里的骨架。 骨骼多有磨损,像是被什么事物腐蚀过。 种种迹象,让弯腰半蹲的唐奇更觉压抑。 “咚、咚——” 前行的队伍随着声音霎时一顿。 唐奇看到火光的映照下,土墙上的宽大影子,赫然多了两支箭矢。 那面塔盾近乎要覆盖整个狭窄的甬道,让箭矢扎在盾牌的缝隙之间,无法寸进半分。 “果然有埋伏!” 矮人大吼一声,双腿鼓起结实的肌肉,浑身的负重视若无睹般,向前狂奔,活像头瞧见了红布的蛮牛。 “盾冲!” 冲击力宛若凝成了实质,溅起脚下的泥沙,一股脑撞上了甬道中伺机埋伏的狗头人。 它们身材矮小,才能并肩而立。 眼下,却连同着身后射箭的同伴,一并撞飞地七零八落,跌砸在拐角处、土坑上,瘦小的身躯变得弯折,任血水埋没在了黑暗中! “乌哈!” 瞧见这架势,仅剩的一两只同伙哪敢逞强,连滚带爬地向着隧道深处奔逃。 作为守序邪恶的生物,它们的亲缘关系称得上冷漠。 在局势占优的时候,暂且能靠团队合作,拧成一股不俗的战力。 反之,所谓的同伴便不值一提。 塔盾遮蔽了视线,让唐奇无法射箭追击。 却也看出来,以这两个佣兵的水平,领一份看护果园的薪水实在是大材小用。 冲锋之后的碎石大喘粗气,还不忘回头大笑: “如果狗头人算是龙的后裔,那我们也得是屠龙的英雄!” “行了,省省力气。” 黑蛇紧随其后, “对付几只狗头人,也犯得着动用战技?村子里可没那么多肉类让你补充能量。” “哈,老子已经好久没像现在一样冒险了,找找当年的感觉,一时间得意忘形怎么了?” 碎石重新直起了身子,但气息还没喘匀, “再说,明天商队就要到了,凯瑟琳一定会准备好猪扒招待的。” “先保证雇主不会因为失职,将我们赶出去再说。”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失窃的星梅, “后头的,跟上!” 碎石的冲锋迅猛如牛,转眼便与殿后的豺狗相隔甚远。 唐奇扫了一眼狗头人跌落的武器,仍然是一柄骨锤,正暗自思忖。 听到黑蛇的呼唤,连忙要快步紧随。 可耳畔一阵动荡,使他霎时间提紧心神—— “还有陷阱!” 头顶的土壤霎时松动! 第15章 挽歌 任何人都会在陌生的环境下保持警惕。 更别说唐奇十分了解,‘狗头人’是一个会在地道中惯用陷阱的族群。 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他的五感远比平时敏锐。 因而他在听到耳边细簌动静,来自头顶的一瞬间,他便犹如针扎般汗毛倒竖,下意识向身后扑倒去。 “轰隆!” 他判断出头顶的土壤像是失去了支撑,致使土壤上层的碎石轰然落下,堆积在了他的眼前,俨然形成了一座碎石墙。 好在双腿抽离的及时,只是沾上少许的泥沙,没被困在原地。 “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这动静惊到了黑蛇,他们俨然有了一墙之隔,使得声音从碎石的缝隙中传来,有些沉闷。 唐奇心有余悸地直起身子,惶然道: “看来它们不太想让我通过去。” 他很快便听到了钝器敲击石堆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坍塌巨响。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这上头到底还有多少石头?” 矮人大骂一声—— 一旦将这堵堆积的碎石墙凿出个缺口,土壤积存的石块也会很快填补这一部分,他们恐怕很难再原路返回了。 “你们去找找其它的路!” 黑蛇喊道, “狗头人的隧道四通八达,从其它洞口进,总能跟我们在尽头汇合。” 豺狗转了转眼珠,忽然提议: “老大,我看这些狗头人根本拦不住你们啊,干脆让我直接在洞口等你们怎么样?也省得我在这里迷路,让你们找不到人。” 那头的黑蛇思忖一番,觉得豺狗的话也有道理。 已经确定是狗头人巢穴,星梅的位置也八九不离十,接下来的处理不算困难。 而倘若真有他们两个解决不了的问题…… 再来两个半吊子,只怕也徒增麻烦。 “那你们在刚才的篝火旁等着。警戒着点四周,别死在狗头人的巢穴里——免得命都没了还要被人笑话。” “我的剑术您还不相信吗?” “我是提醒你,双拳难敌四手。有什么矛盾,最好等安全了之后再解决!” 黑蛇有意提醒,但终究没有再多嘱咐什么。 只是又跟碎石耳语了两句,脚步声在片刻后远去。 唐奇连忙在此时站起身,手持弩弓。 警惕地看向,将揶揄目光投射而来的豺狗—— 对方故意拿剑身拍打着手掌,像是在打量一头待宰的猪。 生怕这条恶犬忽然发难,唐奇只好先声夺人: “黑蛇说地很明白了,隧道四通八达,任何一个洞口都可能有伏兵埋伏。在这里起内讧,我们谁都解决不掉狗头人的围攻。” 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将心都提在了喉咙里,紧张到脊背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浸透。 豺狗则冷啐一声,咬紧黄牙: “你是在威胁我么?老子完全可以在这里把你宰了,离开这个洞窟,到时候可没有危险可言!”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我可反抗不了你。” “嗯哼?”豺狗见对方示弱,忍不住轻哼一声。 “只要你能确保我们的后路没有追兵的话—— 万一篝火旁已经聚集了一伙狗头人,哪怕你能凭一己之力,在围攻中逃出去,多半也会身负重伤。 我的准头不错,为你分担一两只狗头人不是问题,遇到危险你也会轻松许多。” 唐奇语气渐软,全然没有之前针锋相对的模样, “听着,我不想死,你也不想。对吗? 没人想死在暗无天日的洞窟里; 没人会带着鲜花来坟前悼念你。” 他适当的哼起歌谣,像是在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洞窟对他们两个半吊子来说十分危险,但凡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都知道该怎么做。 后者紧盯唐奇,沉默半晌。 唐奇干脆将轻弩搁置在地上,举起双手,表达无害。 两人距离很近,搏斗起来,在这狭窄的隧道里,他几乎没有胜算。 那放不放下弩弓也就没差。 而恰恰是他这般服软的态度,让豺狗越发满意: “那你最好祈祷外面真的有狗头人。” 说完便径自转过身,就这么放心的把后背暴露出来。 唐奇这才拾起了轻弩。 豺狗任由他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信任这个诗人了。 毕竟连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单独面对狗头人的围攻,对方就更不可能。 而黑蛇提醒地没错—— 哪怕要内讧,也该确保自己处在安全的环境中再说。 他们彼此是有矛盾。 却也都珍惜自己的性命。 比起他人的恐惧,豺狗现在更需要一个完整的帮手。 但等事情结束之后,不论这个诗人怎么动用自己烦人的嘴皮,他都会充耳不闻,掐碎他发声的喉咙—— 他当然不会杀人,甚至都很少杀人。 “死亡只会获得临终的恐惧,压迫才能换来长久的绝望。” 这是【黑礁港】的生存之道。 这座位于领主联盟最西侧,临近无垠海的海港城市,向来是贪婪与罪犯的摇篮。 豺狗并不会怀念它。 但每当看到自己失去的小拇指,便也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摆脱,它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烙印—— 黑礁港出生的‘老鼠’们,很难不去依附于城里大大小小的帮派。 跑腿也好、打探消息也好,总要有人替大人物做些杂活,维系生活。 对手安插的钉子,也往往出自这一类人。 豺狗不是那颗钉子。 但头目认为手底下埋了根钉子。 他只是恰巧成了杀鸡儆猴的对象,被按在长桌上一刀砍去了小指。 “老大,我真的不是叛徒!” 他还记得自己据理力争的声辩, “我从六岁起就在您的手底下做事,没有您的帮衬,我早就死在了【鼠巷】里,又怎么可能出卖您!?” 头目点了点头,让医师为他接上了断掉的小指。 然后又砍了下去。 “为什么!?”他不解的哭号。 “你声音太大了。” 他还记得那个头目的解释, “害怕我的人可不会大声辩驳自己的无辜。 他们只会跪在我的脚下,乞求我的仁慈。” 一个始终生活在恐惧里的人,只有被人惧怕,才能让他获得弥足的安全感。 头目如此,豺狗亦如此。 只是…… “我怎么会想到这些?” 豺狗发觉,眼前频闪的回忆渐渐褪去。 一股腥甜从舌尖弥漫开来。 喉间的堵塞,让他迟迟发不出声响。 疼痛这才渐渐袭来,让他终于瞥见脖颈上直插的弩箭。 箭头上的鲜血滴落在隧道里,与泥沙混作了一潭。 他终于恍然。 刚才看到、听到的一切,竟是临终前的走马灯。 心头的恨意像触火的干柴陡然焚烧,又紧跟着生机的流逝化作灰烬。 他这才察觉,自己是被魔法影响了情绪。 让他在那么一瞬间,对这个诗人感到了信任!? 什么时候!? 他忽然想起唐奇轻哼的两句歌谣…… “小心屁股,不是吗?” 唐奇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冲豺狗的屁股又射去一箭,将他像根钉子一样彻底钉在地上。 在豺狗的痛呼中,延续着悠扬的歌谣: “没人想死在暗无天日的洞窟里, 没人会带着鲜花来坟前悼念你; 如果你还怀有生存下去的希冀, 请铭记这挽歌对你嘲弄的笑意。” 明白一切的豺狗,却已无力呐喊唐奇为什么会是一个施法者。 只能在不甘与不解中,发出虚脱的气声: “杀了我……你也会、死在、围攻里……” 他涣散的瞳孔映照出唐奇的影子。 死到临头也没能想通,这个比自己还脆弱的诗人,凭什么敢暗下杀手? “除非我能确定,那些狗头人不会从洞里钻出来。” 唐奇不介意解释自己的动机。 可瘫在甬道中的豺狗却已没了声息。 第16章 这个吟游诗人过于谨慎 “呼……呼……” 隧道出奇的静谧,拖拽着豺狗尸身的唐奇,几乎只能听到自己躁动的心跳。 第一次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刚才已经吐过了。 但是在豺狗屡次犯难的当下,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处在危险当中。 所以在豺狗倒下之后,唐奇强忍着恶心,又拿他的长剑捅了几刀,确认死透以后才敢放心…… 冒险的前提,便是把一切风险降到最低。 否则就叫做送命。 唐奇不怕死,但他还想精彩的活。 “把他的剑拿上,还能防身……盔甲就算了,免得被黑蛇怀疑上。” 唐奇琢磨着接下来的打算,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入口处。 一路上和他想的一样,并没有见到其它狗头人。 这当然不是因为,唐奇有什么预知未来的能力。 而是他从洞窟的环境,一路所发现的端倪中,推断出了一个可能。 如今借着那片营地上,篝火所触及不到的黑暗,唐奇尽可能悄声的潜伏下来。 费力卸下豺狗的链甲。 不这么做,他扔不动尸体。 用力向篝火的方向抛去的同时,也看清了篝火旁的一切—— 那些零散在空地上的狗头人尸身,大多已不翼而飞。 只留下了,犹如倒在篝火旁的,与骨椅一般大小的零散小型骨架。 骨架旁,一滩黄绿色的流质液体,在火光旁缓慢匍匐。 它像是卡在喉间,积攒多年的黄痰,又或者鼻涕——干脆看作是两者混杂成的庞大结合体。 尸体扔去,那团液体犹如应急似的,收拢起铺展在地板的粘液,团聚成一个不规则又颤抖的球体。 边缘轮廓紧跟着延展,伸出一条纤长的触须,鞭挞在豺狗飞来的尸身—— “啪!” 豺狗被鞭尸回地上,肋骨大概断了两三根,不过他也感受不到了。 那团液体停顿片刻,似乎是意识到这并非是受到突袭,而是……大自然的馈赠,便迟缓着向着尸体滚动过去。 临近时,球体像张开粘稠的巨口,干脆地将尸体吞下。 黄绿色的半透明脓液里,分泌出密密麻麻的乳白气泡。 “咕噜咕噜”的声响,渐渐取代了唐奇耳边的心跳声。 当看清豺狗的皮肤开始溶解,暴露出猩红的血肉与骨骼时,唐奇这才算松了口气: “果然是赭冻怪。” 赭冻怪,一种潜藏于地城之中的泥怪。 可以粗暴地归类于所谓的【史莱姆】之一。 但它并不弱小。 由于身体的流动性,使得它免疫一切挥砍。 临时小队里,恐怕只有碎石的钉头锤,能对它起到微乎其微的效用。 并且本身是由微小的活化原生质组成。 击碎分裂出去的部分,还有可能相互牵引,形成小型赭冻怪。 如果没有施法者在场,用一些非物理手段处理赭冻怪,会显得相当棘手。 但这恰恰是唐奇能判断出,它存在于这处洞窟中的原因—— 狗头人可是天生的掘洞专家。 它们挖掘出的隧道狭窄而逼仄,经常让中、大型入侵者有力无处使。 譬如挥动豺狗那把标准的三尺长剑,剑刃就会经常剐蹭在土墙上限制行动,远不如短剑、或是用于穿刺的短矛要效率。 假设临时小队里没有碎石,狗头人只需要在隧道中列队,拿长矛进行远距离戳刺,再凭弓箭远距离骚扰。 强如黑蛇,也会觉得捉襟见肘。 可它们经常佩戴的武器,偏偏是粗糙的骨锤,一种拆卸野兽骨架所得来的简易钝器。 这显然不符合正常逻辑。 毕竟它们的陷阱工艺,决定了将骨架削成骨矛不算难题。 更何况,这座石窟上方,分明有许多天然的锥型石笋。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费半天功夫挂起那么一块巨石? 只能说明‘它们需要钝器’。 而考虑到狗头人临死前拉响了警报,站在队伍末尾的豺狗却迟迟没有遭到夹击。 便能得出‘有什么存在让它们畏惧盲目出击’。 之后,便是一路上随处可见的,那些被腐蚀的小型骨架。 种种迹象,让唐奇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作为地城、洞窟中的捕猎者,赭冻怪以生物的血肉为食。 事实上,它们经常会在冒险者清剿完一处巢穴之后,消化那些无人处理的尸体。 柔软易变的身体,也让它们能渗入到狭小的缝隙之中蛰伏。 只怕那些狗头人,是知道它可能会吞食死去的同伴,才迟迟不敢从洞窟中探出头来。 唐奇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就凭刚才这只赭冻怪拿伪足鞭尸的力道,自己但凡挨上两下,就得跟豺狗前后脚上天国。 考虑到赭冻怪完全凭借生物本能行动,没什么智慧可言,进食期间,一般不会主动发难。 他不好呆在原地,便连忙提着长剑,钻进就近的另一处隧道里。 “就是可惜了那件链甲,我现在确实还差一件防具……” 把豺狗投喂给赭冻怪,主要是为了掩盖自己杀人。 虽然黑蛇知道他们两人的矛盾,唐奇却摸不清楚,豺狗在佣兵里是个怎样的地位。 万一他们只是表面嫌弃,实则兄弟情深呢? 到时候辩解一句“他先干的”,可就太无力了。 伪造成‘赭冻怪袭击了他们,豺狗被消化干净,自己侥幸存活’的借口,对比起来会更安全一些。 留在原地的链甲,也能替他印证豺狗被消化的‘事实’。 更何况,链甲对他而言有些限制行动了。 “还要小心那些狗头人的埋伏。” 唐奇举着火把,手持长剑缓步探索。 心里却打着问号,不确定自己的水平,能否在狗头人的围殴中脱身。 所以在四通八达的隧道里,除了确认四周没再有封路的陷阱之外,每当走到一处拐口时,唐奇都要尽可能谨慎地探出头—— 那些狭窄通道的尽头、连着隔间的小道、墙壁的后方、乃至于漆黑的头顶……都有可能藏着某个猥琐的狗头人,守株待兔等着偷袭。 谨慎的唐奇绝不会给它们一丁点机会。 只可惜,跟空气斗智斗勇了一路,却只发现了几个简易的陷阱。 诸如隐藏在土里的捕熊夹、试图绊倒唐奇的绊脚线、镶嵌在土墙两侧的连发铁钉…… 被跳过之余,没能瞧见任何狗头人的影子。 直到黑蛇的呼喊声,从隧道的尽头延绵而来,唐奇才终于确认了方位。 那喊声听起来十分急躁,让人不由怀疑黑蛇是否撞上了什么麻烦。 唐奇连忙长吸一口气,紧握长剑,按捺着躁动的心思,缓步移动到了出口。 却发现自己抵达了一片,比先前的营地,更为空旷的巢穴。 借着火光,他看到黑蛇坐在一个石阶上,摆弄着手里的弯刀,对一个身穿长袍的狗头人颐指气使: “让你的族人们动作利索点,老子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耽误了时间,第一个宰了你!” 那只狗头人像是吓坏一样,挥舞手里的长杖,气急败坏的冲族人大喊: “快、快!” 唐奇眨了眨眼。 等等。 这只狗头人…… 是在说通用语吗? 第17章 它真的很想活命 作为大陆上最常用的语言、文字,掌握通用语称不上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前提是拥有足够的智慧。 狗头人显然不在此列。 作为传说中巨龙的卑微后裔,它们使用龙语,大多却也只能用发出一些喉音或爆破音,时而掺杂着弹舌和“嘶嘶”的怪响,从而组成一两个短语。 并且仅局限于表达某种意愿。 譬如“冲锋”、“跟上”、“救命”、“快逃”…… 无法用这些词语,组成一句包含主谓宾的长句。 但那只穿着长袍,一眼就和其它族人区分开来的狗头人,似乎是怕黑蛇误会似的。 正一边用晦涩的龙语指使着族人,一边用通用语为自己翻译: “……还有、地窖,全都、搬来!” 听到他的吩咐,一只狗头人像是愣住似的,回过头来: “Xi Geth Varyk?(那里,石头)” “Rua!没错!” 长袍狗头人煞有其事地挥挥手,示意族人别耽误时间,后者只能挠了挠后脑勺,奇怪地离开。 唐奇见两个佣兵已经稳住了局面,倒也没那么小心翼翼,连忙装作恐慌的模样跑过去,被碎石注意到: “诗人,不是让你们老老实实呆在入口吗?” 唐奇气喘吁吁,仿佛真的遭遇意外似的: “我、我们被袭击了!” “什么!?” 两个佣兵同时变了脸色,碎石冲到长袍狗头人的面前,一把揪住了它的袍子,唾沫星子飞溅: “还有同伙,你敢耍我们!?” 那只狗头人比碎石还要矮一些,更何况它一早见识过对方的能耐—— 它原本召集了全部的族人,在这片休憩区中严阵以待,试图用狗海战术碾压两人。 直到他看到那面塔盾迎头而来,撞碎了自己的几个同胞。 如今它明显吓坏了,着急忙慌地解释: “我们、所有、这里!” 它吃力的拿手臂围拢一个圆圈,指了指自己仅剩的三十只同族,重复了一遍, “所有!” 唐奇也解释道: “不是狗头人,是一团黄绿色的——粘液,像是鼻涕团成了个球! 它一开始在吃狗头人的尸体,然后就要攻击我们,我趁豺狗跟它纠缠的时候逃了出来!” 这个时候,就不能解释地太过详细。 逻辑再严密的谎言,也总有破绽。 所以才需要留白,给他们脑补的余地,也会更容易让人信服。 “捕食、我们、怪东西!”那只被拎起来的狗头人也大喊。 两个佣兵都是资深冒险者,听完描述,相互对视一眼: “赭冻怪?” 他们曾见过这种泥怪。 但过去判断环境危险、警戒的任务,都是交给马克温那个老游侠。 以至于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洞窟里还有赭冻怪出没。 “豺狗可解决不了那东西,我去看看。” 碎石抄起钉头锤和塔盾,就看向唐奇, “诗人,带路!” 由于两个半吊子的矛盾昭然若揭,他们甚至懒得多问一嘴,唐奇为什么抛下豺狗一个人逃走。 谁会在意仇人的死活? 唐奇连连点头,直接带着碎石原路返回。 反倒是碎石惊奇一声: “诗人,你善良的不太像是人类。 居然不带着我在隧道里兜圈子? 晚点过去,说不定能看到他的死状呢?” 果然不是一伙的么? “那我还是更喜欢,看他求救时哭爹喊娘的模样。” 唐奇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只开了个玩笑。 直到两人抵达入口的空地,看清楚那团粘液的肚子里,仅剩下一具人形骨架,附着少许碎肉的时候,碎石才一拍脑袋: “看来他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唐奇当然不用绕路。 他估算过在隧道里往返的时间,至少也需要20分钟。 足够赭冻怪把尸体消化干净了。 “这倒是麻烦了,好歹相识一场,要不要给他收个尸呢。 灵魂得以安息,才好重获新生……” 碎石盯着豺狗的排骨沉吟道。 “也许哪天会有个死灵法师到访,支起他的骨架,充作一个骷髅大头兵——这怎么不算是重获‘新生’呢?” 唐奇可没有替仇人收尸的心情, “抱歉,开个玩笑。” “不,我喜欢你的幽默。” 想到那个画面,碎石忍不住笑出声, “至于这只泥怪……等它填饱肚子,钻回到哪个缝隙里算了。 如果不是饿疯了,它是不会找活人吃的——冒险者的盔甲咯牙,容易消化不良。” 碎石拍了拍唐奇肩膀:“回去吧。” 唐奇稍加放心,做出了最后的试探: “话说回来,你们难道不是同伴吗。豺狗死了,你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平静了?” “同伴?或许吧。 但老子跟黑礁港里的混混,可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群人压抑久了,害怕惯了,做什么事情都带着一股子猥琐劲儿,像是一条臭水沟里的鼠颅鱼—— 见过那玩意儿吗?黑礁港特产,脑袋像老鼠的食肉鱼。 平常会在水沟里翻些小鱼、蚯蚓吃,但肉质却紧致鲜美,把头砍掉的话,甚至能蘸上调料做成生鲜。” 碎石跺了跺脚,啐了一口, “他办事或许算得上一把好手,可如果不是同时接到了雇主的委托,老子连喝酒都懒得喊他——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在本该享受美酒的时刻,把自己全副武装地像是个土匪? 他根本不懂得品酒的惬意!只顾着张牙舞爪地吓唬平民,有意思么?” 好嘛,碎石憋了一肚子的话,显然是积怨已久。 “被当作食材的食肉鱼吗……” 唐奇砸吧着嘴, “大鱼吃小鱼,倒还真挺适合他的。” 豺狗被消化了个干净,两人也没多停留,等回到黑蛇身边时,发现狗头人正一箱一箱的将星梅搬运出来。 他甚至能看到一个洞穴门口,长袍狗头人正敲打某个族人,骂骂咧咧: “……废物、速度、慢!” 它虽然是这么翻译的,但唐奇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声‘谩骂’的语调,少了许多喉音与“嘶嘶”摩擦声,甚至显得抑扬顿挫。 而一旁的黑蛇,听完碎石的叙述,只是双眼微眯,瞧了唐奇一眼,紧接着喃喃自语: “可惜,少了个能干脏活的人。” 想想也是,那豺狗对地城一知半解的程度,怎么也不像是跟碎石、黑蛇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冒险者。 唐奇暗自松了口气,目光挪向那些两人成组,抬着木箱走过来的狗头人们。 把话题转到了正轨: “所以星梅找到了?” 黑蛇指了指木箱: “它们偷的。说是洞窟的肉虫越来越少,被迫外出狩猎,因为离镇子只有几公里的距离,就打上了星梅的主意。” 碎石大笑一声:“我们走出隧道的时候,这群狗头人还想着反抗,直到我砸碎了它们的脑袋。” 唐奇认为还有些疑点没能解决,提醒一声: “那只狗头人有些奇怪……” “太聪明了?” 黑蛇深以为然, “一个种群里,少不了出类拔萃的个体。这次盗窃行动,大概就是它策划的——会说话的狗头人,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那只长袍狗头人训斥一阵后,连忙跑过来,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讨好笑容: “二十、全部、清点!” 紧接着又多拉出一个箱子来,里面铺着浅浅的一层金币,几十枚的样子。 金币上搁置着弓箭、短刃、剑盾,甚至还有一件极具质感的短款皮衣,和一副人类身高,染血的规整板条甲。 很像是冒险者的遗产,唐奇甚至能猜出这支队伍里有战士和游侠—— 但他们的武备十分完整,狗头人的骨锤,甚至无法对板条甲凿出一个凹口。 是怎么在这群狗头人身上阴沟翻船的? 还是说黑蛇、碎石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强一些? “偷窃、不对! 库鲁、道歉! 所有、送你!” 长袍狗头人推过遗产,双腿一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投降、饶命!” 看得出来。 它真的很想活命了。 第18章 以次充好 “所以,就这么放过它们?” 空地中,看着被长袍狗头人‘库鲁’指挥,搬运着凹室内杂七杂八的物件,其中也包括了幼崽的蛋。 如今它们向洞窟深处,犹如搬迁似的离去,唐奇迟疑道。 “一套全身板条甲,这玩意儿可不多见。 放到龙金城里,就算半价贱卖,也至少能卖个百来金币。 这趟已经算是够本了。 狗头人的鳞片比人类的皮肤坚硬得多,再用它们的命,磨损我的‘蛇吻’,反倒不划算。” 豺狗是佣兵,算不上什么损失。 看护果园是个养老的清闲活,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向梅尔领主表明忠心的。 黑蛇又一脚踢开木箱的盖子,确认是二十个标准尺寸的木箱,其中的星梅完好无损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最重要的是,星梅找回来了。” “所有?” “有个箱子没满,估计是食用了一部分,拿收成不好的借口蒙混过去足够了。” 唐奇皱了皱眉,耳边长袍狗头人的喊声也越来越急躁,听上去像是在催促。 心头疑窦横生,他忍不住上前检查。 只发现二十箱敞开的星梅,在晦暗的洞窟中闪烁微光。 果香四溢,沁入鼻息,和昨夜喝过的梅酒气很像。 的确是完好无损的星梅。 想到在整个事件中,唐奇堪称敏锐的洞察力,他不放心问道: “这些星梅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它们没有一丁点问题。” “那就好。” “可星梅的保质期只有三天。” 准确的说,超过三天它一定会腐烂掉。 唐奇迟疑着将双手伸进梅果之中。 指尖传递来的,最先是储藏在地窖中,冰凉果皮的顺滑。 逐渐深入,便开始觉得手掌有些变得粘腻。 直到最底部,石块坚硬的粗糙感传递而来。 在意识到星梅败絮其中的顷刻,少许腐烂的酸臭,侵袭入唐奇的鼻腔。 他直接扒开最外层的梅果—— 发现看似装满整箱的果肉,竟然只铺展开在浅表一层。 中层部分的星梅开始溃烂,表皮的糖霜变得污黄,酿出了霉菌。 最底层,甚至是用石头填充着重量! “怎么会?” 碎石大惊失色,一时还没回过味来, “刚才闻着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像是醉酒吐进去以后,一个月没去清洗的靴子!?” “魔法,这帮狗头人之中有施法者——” 在唐奇断定的顷刻,黑蛇的弯刀已然出鞘。 那头的长袍狗头人,显然时刻紧盯他们这头的状况,眼见诡计败露,怪叫一声: “Rua!” 一串抑扬顿挫的语言,紧接着从喉头弹出。 唐奇反应过来:“它在施法!” 一抹蓝白色的光晕,随着狗头人的咏唱,闪烁在它手持的长杖尖端。 同一时刻,几只狗头人也赶忙拉满劣质的短弓。 骨箭粗糙,无法折射石壁上的火光,从而在昏沉的石窟中,刺出一条隐晦的轨迹—— “咻”声微弱,力道不重,却刚好拦在了黑蛇的半路! 黑蛇看清方向,弯下脊背,削去阻力,脚步腾挪,侧身避过箭矢。 他身形鬼魅,几乎要遁入黑暗之中。 “Rua!” 箭矢为库鲁的咏唱争取了片刻的时间。 它喉音粗重,嘶喊之时,长杖尖端直射一枚雪白的冰锥—— 拖曳着一线幽蓝色的寒芒,笔直向着黑蛇的额前刺去! 黑蛇没想着躲避,漆黑的弯刀在昏暗中犹如无形,锋刃拖割着无形的空气,撕裂一道凄厉的风声。 只在临近那道光线时,才显露了少许的轮廓。 “啪!” 那枚冰晶被平整的切割,射线在狗头人的眼前一分为二。 “库鲁!” 狗头人大惊失色,连忙翻身想要逃离。 弯刀已然剐蹭在它的喉头! “这实力也太悬殊了……” 唐奇眨了眨眼,这才跟仿佛一早看透结果的碎石,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对他来说,这一切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黑蛇却已经跨过百余尺的距离,要割下狗头人的头颅。 凑上前去,才看到那柄漆黑的弯刀上,附着了一层蛛网状的冰霜,延绵到刀柄,将黑蛇的指尖冻得青紫。 【冷冻射线】,和唐奇的交友术一样,同属不占用环位的0环戏法,命中之后,寒气会冻僵对方肢体,使之行动迟缓。 可哪怕再迟缓,黑蛇的速度,对于狗头人来说也依然招架不住。 他跟豺狗分明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他们这种实力的冒险者,到底为什么会窝在星梅镇这种角落? 按捺疑惑,他听到黑蛇冷声质问道: “剩下的星梅在哪里?” 狗头人哭嚎一声,这次不但跪下,还连连磕了十几个响头: “果子、烂了、只能、吃了! 害怕、杀死、只能、欺骗! 投降、饶命!” 黑蛇终于意识到,一切无法再挽回什么。 烦闷之余,冷啐一口,手起刀落,就要割开狗头人的喉咙—— “等等!” 唐奇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寒气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杀了它,就彻底没办法跟领主交代了。” “还能怎么交代?明天就是丰收节,商队一定会抵达小镇,上缴的分量不足,留着它,还能给你变出来这部分的亏空?” “当然可以。” 唐奇可是想把今日的见闻,记录在日志上的。 狗头人一死,自己就会失去了解来龙去脉的可能。 更何况,他可是接下了军令状—— 不找回全部的星梅,自己就得被带去认罪。 不论出于哪个角度,他都不能让狗头人死在这里: “它是个施法者,不是么?既然它能瞒过我们的眼睛,为什么不能借助法术,瞒过商队?” 黑蛇冷笑一声: “梅尔那头肥猪——雇主,可是会安排专业人员随商队一起抵达小镇,届时会逐一检查星梅的成色。 它的把戏连你都瞒不过去,你是认为自己比他们更专业么?” “当然不。之所以发现这批星梅的问题,是因为它们有部分已经腐烂掉,只要识破幻觉,那些味道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 但我可以以次充好,不是么?” 唐奇连忙解释着, “上缴星梅时,你们应该会签署文件,证明货物无恙对吗?” “当然。为了防止运送途中遇到什么麻烦,丢失星梅,商队把责任推卸到我们的身上。” “平常的星梅比之‘耀星’,除了口味的些许不同之外,只有色泽上的差别。 将它们搁置在最底部,通过法术掩盖它们本身的色泽,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那是‘次品’,是很难识破幻术的。 而只要瞒过他们、签署了文件,就算抵达龙金城时,发现货不对板,也只能想办法自负盈亏。” “但他们仍然知道,是我这边出了岔子。” “说地好像不骗他们,就不会知道已经出了岔子似的。 岔子已经出了,重要的是怎么把锅甩出去。 把一定的风险推卸给他们,就算商队对你致以微词,也总比自己承担所有责任来的更好。” 狗头人都紧闭上双眼,准备引颈就戮。 哪想到峰回路转,会有个人类替自己‘说情’。 它粗浅的理解着唐奇的计划,连连点头,跪在地上不断比划着: “库鲁、使用、无声、幻影!” 【无声幻影】。 一环法术。在不超过15尺的圆形范围内,创造一个可移动的影像,它不会被听觉、嗅觉或其它感官感受到。 任何与该影像进行物理互动的行为,都会暴露其幻想本质。 唐奇猜测,库鲁便是使用无声幻影,对盗窃的星梅进行掩盖。 再凭借【魔法伎俩】的戏法,将腐烂的气味扭转成了果香,从而骗过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当然可以故技重施,欺瞒明天的商队。 听完唐奇的计划,黑蛇在沉吟中沉默了。 他在权衡利弊。 第19章 聪明的库鲁 见黑蛇评估起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碎石见状,肘了肘他的大腿: “要是让领主知道我们办事不力,应该会重新招揽一批佣兵,驻扎在这个镇子吧? 到时候哪怕留在这个镇子,也未必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嘿,老子可不想让一批新人压在头上!” 黑蛇眯了眯眼,摸索着下巴上的胡茬: “你想帮他?” “我是想帮你!忘了我们留在这里的目的了么?” 碎石干脆轻轻锤了他一拳, “当然,你如果厌倦了这里,就当我没说。 反正你救过老子的命,我是为了报恩才跟着你来的—— 无非是喝不到星梅酒而已,老子还能去城里喝上好的龙舌兰。” 黑蛇笑了笑,也在权衡中打定了主意。 虽然过程中随机性有些多,不可能制定出十全十美的计划。 但有两个施法者在场,也算是具有一定可行性…… 他看向唐奇: “好吧诗人,你又一次说服了我——这次应该没再使什么伎俩,对么?” 他指的是行刑台时的那次。 “施法是需要条件的,好比这只狗头人的咏唱,好比我的歌声。” 唐奇摇了摇头, “你如果还想听的话,我不介意献唱两句?” “那倒不必了,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你一顿。” 黑蛇摆了摆手,转而看向那只跪在地上的狗头人, “听着,只要明天帮我把事情办好,就饶你一条性命。” 劫后余生的狗头人又是连连磕头: “库鲁、一定!” “诗人——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唐奇。” “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办。 我这个人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搞砸了,我可不会饶过你。” 对于黑蛇只想当个甩手掌柜这件事,唐奇觉得不爽,却难以置喙什么。 以免那柄能在两个呼吸中,穿越百余尺距离的弯刀,抵住他的喉咙。 豺狗是新兵蛋子,这两个佣兵可不是。 不过眼下还是先将剩下的星梅、战利品,运送回镇子上再说—— 长袍狗头人大抵担任着族长的职位,指挥着族人们,将没有腐烂的星梅归纳到一起。 最后分成了七个箱子,装载到了堵塞洞口的那辆推车上。 四只狗头人肩扛着车子的把手,两只狗头人在车后推动,堪堪挪动了这辆本该由牛、马拉动的货车…… 或许它们的确就是牛马? 一路上,唐奇对这只通人性的狗头人十分好奇,为了填充到他的日志里,他盘问了许多问题: “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库鲁!” “你会法术对么,果园那串奇怪的脚印,是你们的手笔? 可你既然用法术清理了果园里的脚印,为什么不直接清理干净,反而故意留下一串指向镇子的线索?” 这是目前看来,唐奇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串线索,唐奇就不会察觉出端倪,更不会去相反的方向调查。 库鲁听懂了他的意思,却没办法通过掌握的词语,描述一切经过。 好在唐奇求知欲强,花了好一阵时间,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 库鲁其实一早便打定了盗窃星梅的主意—— 为了供奉,它希望找来一些贡品。 为此,它带族人离开洞穴,花了一段时间,在星梅镇外暗中总结果园浇水的规律。 由于濒临晨暮森林,果园的土壤一贯湿润,很容易留下足迹。 因而在三天前,决定偷窃星梅之后,库鲁首先指挥族人,盗窃了几双靴子。 它们身材矮小,只能偷走几双标准的小靴。 由于靴子数量不够,个体的力气又小,便只能分批次进行搬运。 同时,为了嫁祸给村镇里的居民,它们一开始便是从靠近小镇的果园东面,开始采摘。 以倒着走的方式作案,就不会留下复杂的脚印,以达成引导视线的作用。 可直到昨天,库鲁刚刚学会了一个名为【塑土术】的戏法。 同属0环,可以在一定区域内,抹平土壤的痕迹。 如此一来,甚至都无需脚印的存在,便能帮它们摆脱调查。 只是,塑土术的范围只有五尺,想要抹去此前的所有痕迹,便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考虑到,倒着走的方式仍然有所纰漏。 库鲁不得已让族人带着星梅先行离开,自己留在果园施法。 在这期间,果农恰巧起夜,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库鲁只能放弃计划,急忙逃脱,致使没能将果园的脚印完全抹除掉—— 之后便有了果农报告黑蛇,将矛头指向安比的一切。 唐奇了然,紧接着又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先掌握【塑土术】,再实施盗窃?” “库鲁、不知道、它、塑土。” “掌握了之后,才知道它的效用?” “Rua!” 唐奇讶异道: “所以根本没人教过你法术? 那【塑土术】、【冷冻射线】、【无声幻影】……你的这些法术都是怎么得来的?” 库鲁很聪明。 比起秘密,小命显然更重要一些。 犹豫了一会儿,便拿出紧贴在长袍的精致手帐—— 一本15英寸大小,手工牛皮封装,皮上用黑线雕琢着六芒星的厚重法术书。 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子,又指了指车上的板条甲: “森林、狩猎,三个、人类、濒死,库鲁、吃掉,有书、看书、学会。” 零散的词语,让唐奇能够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应当是一伙冒险者在晨暮森林中遭遇了危险,濒死之际被这帮狗头人捡了漏。 库鲁继承了其中一位法师的遗产——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处在对法术的研究中,行囊里的书比食物还多。 这让库鲁通过研究符号,学会了他的法术。 唐奇有些惊奇:“什么时候的事情?” “最近!” 常年生活在地窟中的狗头人,很难理解月份的含义,以至于唐奇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 但‘最近’所能代表的信息,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他拿过狗头人的法术书,翻开一看,发现上面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符号。 和力量是与生俱来的术士不同。 对于法师而言,魔法是一种发现、研究、总结的工程。 类比起来,就像是数学。 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在的元素、魔网,等同于‘数字’,是客观存在的事物。 将之用特定的方法,排列或组成一套‘公式’,便形成了一道法术。 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比人和动物间还多。 由于理解能力、方式的不同,导致法师有时会用一些,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去阐述所谓的‘公式’,记录在自己的法术书上。 也就导致他们的法术书,成了一个相当私人的事物。 因此,在得到别人的法术书时,一般很难即刻理解其中所代表的含义。 需要一定时间的研究、解析,才能真正参透其中的逻辑。 对于智人而言,由于语言的共通性,抄录一个法术大概需要几小时到几天的时间不等。 可库鲁是一个狗头人。 此前它甚至未必知道‘通用语’的存在。 纯粹凭借智慧,在短时间内学会了文字、法师的符号,并通过解析掌握了其中的奥妙…… 就像是家里的哈士奇,在某一天忽然算出了高等数学一样。 想到这里,唐奇深呼吸一口气: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智力会被狗头人比下去。” 第20章 收获战利品 唐奇瞧了一眼,走在最前头,静静听着他们交谈的两个佣兵。 又打量着法术书上,只看一眼,脑袋就要爆炸掉的晦涩符号。 最终,目光落在了蜥蜴脑袋的‘智力担当’身上…… 实话讲,真的有点受打击。 比起他的自卑,黑蛇的关注点却截然不同: “一支带有施法者的队伍,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死在晨暮森林里。” “兴许是在森林里迷了路,濒临饿死的时候,被狗头人捡漏了?” 碎石砸吧着嘴,紧接着摇头, “好吧,这不太可能。只能是在森林里撞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仿佛闻到了发臭三天的鸡蛋。 但想不通更多关键,黑蛇也只能叹口气: “算了,平常也不会走进森林深处,只要殃及不到这个镇子就好。” 这句话却让唐奇忧心忡忡。 住在小镇的人,也许不必紧张。 但为了记录更多的故事,他可不会一直停留在这个小镇。 过于危险的森林,对一个想要离开这里的人而言,可称不上什么好事。 这个话题似乎让气氛显得更凝重了一些,一行人在静默中,离开了潮湿的晨暮森林。 唐奇依稀记得,他们决定出发寻找星梅时,是烈日当空的正午。 进入森林后,天色沉入了黑夜。 等到从洞穴中走出来时,阳光被雾气与林叶遮蔽,让天幕成了一抹阴沉的灰。 如今,随着雾气的收敛,他发现夕阳退入了林间,分出几缕橘红照亮了星梅镇的轮廓。 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只是过了几个小时而已,没想到能让人这么疲惫。” 终于抵达了庄园,黑蛇卸下了武具,将村卫队始终看守的安比从马厩中带出来,当着唐奇的面,卸下了她的绳缚。 同时嘱咐道: “别把事情办砸了。” 唐奇摆了摆手:“已经在谷底了,怎么也不会变得更糟。” “还有。” 黑蛇说着,将货车上那框死去冒险者的战利品,搬到唐奇的眼前, “豺狗死了,他的份额我们三个人均分。 你可以从里面随便挑选一件,再拿走……20枚金币吧。” 唐奇指了指自己,完全没想到还能参与分赃。 “你就拿着吧,诗人!” 碎石大笑一声,拍了拍唐奇的屁股,示意他附过耳畔, “别看这家伙脸臭,却是个嘴硬心软的。 没有你,我们根本找不回这批星梅,指不定就得被解雇。 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是门清!” “去你的,碎石。” 黑蛇佯装要踹上矮人的肩膀,冷着脸催促唐奇, “快挑,然后赶紧从我的眼前消失!” 唐奇也不客气,连忙搜罗着战利品。 短剑、弩弓虽然能充作攻击手段,可作为一个吟游诗人而言,它们的优先级都不够高。 想要降低冒险的风险,首先便要考虑如何保命。 而他一副流浪汉的打扮,如今还缺少一件耐用的防具。 板条甲显然影响他的移动,这让唐奇最终确定了目标—— 一件短款的深棕色的皮衣,抛开上面的血渍不谈,款式称得上干净利落。 他拿到手中,掂量分量,很快便发现,除了表面极其富有韧性的蛇皮革之外,内层似乎还镶嵌着铆钉,用以更深层次的防御。 这居然是一件镶钉皮甲。 “运气倒是不错。” 黑蛇丢给了他一个鼓囊的钱袋,冷哼一声, “买星梅的钱也算在里面。趁我还没反悔,赶紧滚。” 唐奇却没有立即挪开脚步:“还有一件事。” “快说。” “我需要你们宣布这个孩子是无罪的。” 唐奇拉过始终没有吭声的安比。 少女原本只希望这件事可以早些过去,好让她回家之后,可以向担心自己的姐姐证明,自己没事。 根本没想过澄清子虚乌有的罪名。 如今耷拉着的雪白耳朵,也因此悄悄颤动。 黑蛇皱了皱眉头,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扶额叹气: “真是麻烦……那个谁,整件事都是森林里的狗头人做的,待会儿记得告诉村官,替她澄清一下。” 他随便指向一个卫兵,下达了命令,旋即不再理会任何人,伸着懒腰向宅邸走去。 而唐奇则掀起货车上的破布,遮蔽了库鲁的身形,等到后者遣散了自己的族人之后,便跟随卫兵走向镇子的中心。 村官则谨遵黑蛇的命令,派遣卫兵走街串巷,向星梅镇的居民,公布了结果—— 是森林里的狗头人,在深夜偷走了皮靴,捣毁了大卫家的星梅,并最终窃走了梅尔领主的‘耀星’。 一切与安比无关。 可案件的真相,其实根本无法左右居民对安比的看法—— 人们排斥她,不是因为她的品性有多么恶劣、做过多少恶事。 而是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诅咒。 安比生活在这个小镇,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没事的,唐奇哥哥,你不是在做无用功。安比很开心……” 比起那些白眼与偏见,安比更害怕的,是唐奇会因为发现自己无力改变什么,而感到难过。 她不希望自己的新朋友,和姐姐一样,因为自己而不开心: “他们不相信安比没关系,安比都已经习惯啦。只要哥哥和姐姐知道,安比不是坏孩子就好……” 不够坚强的人,是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平安活到现在的。 唐奇只是笑了笑,轻揉着她毛茸茸的耳朵。 实际上,他的心情很好,并没有被影响什么。 对于他而言,自己只是做着想做的事情。 他会为此而努力,却不会刻意追求一个所谓的结果。 问心无愧地享受这个过程,至于结果的好坏,那并不完全取决于他。 但他不会多说什么,便要跟着安比回到酒馆。 没曾想,一个少年紧张的呼唤,叫停了两人一狗……头人的步伐—— “安、安比!” 两人齐齐回头,发现是正午时分,那个大骂安比偷窃、捣毁自己家星梅的大卫家孩子。 少年站在夕阳下,通红着脸,扭扭捏捏。 似乎叫停安比,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乔治,你还想说什么?我可不介意在这里骂你一整天!” 安比只当少年还想找茬,恶狠狠地伸出爪子,威胁道。 “我、我……” 少年乔治·大卫认命似的闭上双眼,声音细微,犹如嗡嗡作响的蚊蝇, “对不起。” “你说什么?”隔着很远,安比当然听不清。 “我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说你是怪物了!” 少年喊完,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 如果不是老爸老妈执意要求,自己才不会把脸凑过来! 他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就向身后跑去,直至消失在土路的拐角。 唐奇挑了挑眉毛,看向安比笑道: “看来,澄清也不是完全没用?” 可安比却完全没有显露出,误解澄清后所应有的笑容。 恰恰相反,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紧抓着唐奇的衣袖,颤颤巍巍: “我、我……” “怎么了?” “他不该跟我道歉的!”安比大声叫道。 一股名为愧疚的情绪,响柄利刃剐蹭在她的心头,折磨着自己的良心: “因为、因为——” “因为你真的捣毁了他们家的星梅?” 安比大惊失色: “唐奇哥哥怎么知道!?” 第21章 第一杯酒 唐奇指了指库鲁: “狗头人偷走鞋匠的皮靴,是为了盗窃星梅,充作供奉的贡品,那就不可能捣毁星梅。 林恩神父清早有晨跑的习惯,他看到你出现在大卫家附近,而不是在教堂里,也不太像是偶然。 答案只能是,你借为林恩神父送东西的借口出门,在大卫一家睡醒前,破坏了他们家的果园。” “我、我……” 在真相面前,辩驳毫无意义。 安比只能抓紧唐奇的衣袖,冲他眨着通红到,仿佛下一秒便要决堤的大眼睛: “都怪乔治天天欺负我,骂我是怪物。我只是想偷偷给他一个教训——我不想当坏人的!” 唐奇倒是没什么纠结对错的意愿: “事出有因。你有自己的理由,坏人……应该算不上吧。” “那、那我要向他道歉吗?他已经向我道歉了……” “都可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觉得应该向他道歉,但总是忍不住想到他骂我时的样子……”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思考,不必马上得出一个结论。 你是自由的。 你可以做一个宽容的人,可以做一个严格的人。可以做一个好人,可以做一个坏人。 但不论如何,能决定你成为谁的,只有你自己。” 毕竟是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少女,唐奇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要以一个家长的心态教育她。 这不该是他的工作,他也负不起这个责任,点到为止就好。 “那安比再想一想要怎么做……在这之前,可以先不告诉姐姐吗?” “说闲话的人,舌头一般都很长。” 唐奇张开嘴,示意自己的舌头是正常尺寸。 少女会心一笑,也冲唐奇吐出了舌头:“那安比也不是!” “库鲁、不是!” 狗头人也吐出了自己纤长的信子,但它很快便发现自己类蜥蜴的舌头,甚至能伸展到它的鼻孔。 它很快耷拉下了脑袋: “库鲁、是……” 空气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但气氛没能持续多久,等临近【金色橡树】,看到酒馆大门前,站着一个叉腰的倩影时,安比的笑容很快便收敛了起来。 凯瑟琳保持着一贯的笑容,极具礼貌,让人如沐春风。 可安比知道,姐姐这份体面的笑容不是给她看的。 直到安比走到眼前,凯瑟琳首先向唐奇道谢: “诗人先生,实在给您添麻烦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看来她已经听说过今天发生的一切。 “那不如免去我在酒馆中的开销?” 虽然拿到些意外之财,但没有人会嫌钱多,唐奇也不多客气。 “如您所愿。” 听到他的要求,凯瑟琳反而卸下了警惕, “为了这个孩子,您不惜以身犯险……总之,请把酒馆当作自己家一样看待。” 如果唐奇帮了大忙,却什么都不索取。 凯瑟琳只会觉得,他是在渴求更多的东西。 简单的道谢之后,她摸了摸安比的头: “因为接下来是私事,所以……” “你说把酒馆当家,但我可不敢真把自己当家人。” 唐奇开着玩笑,连忙拉过库鲁,主动退避, “我先上楼休息,晚饭时请到我的房间通知我。” “今晚是梅子酱土豆泥,还有炸猪扒,您可以保持期待。” 等一人一狗头人上了楼,安比发现姐姐的脸色,终于冷峻了下来。 像是初春倒退回了凛冬。 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最好把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推到狗头人的身上。 就能撇清关系,免去姐姐的责罚。 但是凯瑟琳却一言不发,先行抓过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路走向了后院的酒窖。 酒窖并不透光,推开小门,弥漫的梅果气沁入鼻息,安比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地,还没喝就已经要醉过去: “姐姐带我来这里干嘛?” 凯瑟琳仍然保持缄默,等安比晃了晃脑袋,才看到一个小木桶陈列在晦暗的阴影中,桶板上刻着些微爪痕,还有个显眼的标签: 安比! 这是姐姐教给她技巧后,辛苦酿出的第一桶酒—— 她还记得,姐姐带她去果园里亲自采摘了星梅。 清洗和去梗都花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压榨果肉十分辛苦,是个体力活,她的力气很大,但在反复的捶打下还是累趴在了地上。 发酵是最磨人的时候,星梅变质的快,而且在祖传特殊的工艺下,反而需要更长的周期,以至于等待了三个月。 澄清是最后一步,否则残渣会影响口感,这个精细活她反复磨了七天。 最终她完成了‘杰作’,为酒桶打上自己的标签,又苦苦等待了一个月之久—— 姐姐说过,世界上最让人回味的美酒,从不是贵族手中闪烁波光的佳酿。 而是你人生中,入喉的第一口醇香。 等到颓然老去,蓦然回首之时,你的舌尖依然会萦绕着当时的滋味。 或苦或甜。 所以她把第一杯酒的日子,留给丰收节。 在苦苦等待中,盼望着有朝一日,也能回味起节日的喜悦。 可凯瑟琳却已拿起了堆放在角落中,开酒的工具——一柄木槌和小臂长短的小凿。 “砰!” 她用力凿上了酒桶。 香醇的酒液喷泉如柱,在“哗哗”声中,洒在了晦暗的酒窖里,浇灭了安比对所有节日的期盼。 “不、不要!!!” 她歇斯底里地冲过去,要拿双手捂住凿开的缺口。 可湿滑的酒液仍然从她的指尖渗出,将她身上的绒毛也染的幽紫…… 安比意识到此前所有的等待,全都付之东流,向姐姐痛彻心扉地呼喊着: “姐姐,我们明天就能喝到它了。我还承诺过请唐奇哥哥喝上一杯!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过吗?”凯瑟琳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安比理所当然地点头。 “在看到呵护一整年的星梅,在一夜之间摧毁殆尽的时候,大卫一家也是你现在的滋味。” 凯瑟琳直视着安比,冷声道, “如果乔治骂你,那你就扯开嗓子骂回去。 如果乔治欺负你,那你就抓着他的脖子揍回去。 如果他的家人会因此来找你麻烦,那就由我来挡在你的面前—— 我又不是没这么做过,对吗? 可是安比,我从没教过你捣毁别人的星梅,摧毁他们对丰收节的期盼。” 当直视姐姐那肃穆到近乎冰冷的眸光时,安比所有的侥幸心思、借口,都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她只顾着哭号,只顾着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 安比知道错了,安比不应该调皮、不应该破坏乔治家的果园……安比会去跟大卫一家道歉的!” 凯瑟琳继续问道: “霍格总会跟着乔治一起欺负你,你还对他们家做了什么?” 安比边哭边摇头:“没有!” “什么都没做?” “真的没有——乔治的爸爸是种麦子的,霍格的爸爸是种星梅的。 安比不能毁掉霍格家的星梅,因为他们真的靠星梅吃饭……” 她怕姐姐不相信,试图擦拭眼泪,用眼神来表达真诚。 结果下一秒,愧疚又催促着泪水夺眶而出。 听到少女的回答,凯瑟琳的眸子柔和下来,这才蹲下身来,轻轻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安比,我不是在逼你认错。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 在做出一个选择之前,你应该明白这个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而不是放纵你的冲动,到最后换来一个你也不愿看到的结局。” “姐姐……安比没想过这样的。” “我明白,安比一直是一个乖孩子。” “那我应该怎么办……乔治和我道歉之后,我其实有些愧疚。我不想这样。” “那吃完饭后,我们就一起去道歉。 然后等到丰收节之后,再酿一桶新酒吧?” “呜呜,姐姐对不起……” 少女趴在凯瑟琳的肩头,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裙, “安比再也不会调皮了。” 第22章 遗迹与巨龙 【遗失历1000年6月8日,星梅镇,雨后初晴。 被踹出酒馆的第二天,我遇到了一只狗头人……】 天色渐沉,唐奇挑灯,奋笔疾书。 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接连经历了阻止审判、追查星梅、勇闯洞窟、暗杀豺狗……等一系列事件。 似乎是日志的效用,催发着唐奇的表达欲。 让本该身心俱疲的他,一旦拿起笔来,就仿佛饮下甘泉般焕发出无穷活力。 “当一个奴隶拥有着消耗不完的劳动力,那他便会成为史上第一奴隶。” 该死,原来“史奴笔”说的是他自己! 由于是当日经历,无需编撰什么内容。 致使他很少卡文,笔头只在对一些细节不够明确时,有所停顿: 【这只口吐人言的狗头人策划了一切。 但考虑到它初通人性,有时候说不明白。容许我拼凑一下原委——】 唐奇忽然回过头来,看向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长杖,借昏黄烛火,用功钻研法术书的‘智者’库鲁,问道: “你们的贡品,究竟是献给你们的主人、还是信奉的神明?” 由于弱小,狗头人经常会在地窟之中,认一些强大生物为主,譬如硕大的地虫、蜘蛛…… 但在弱肉强食的自然界,强大的‘主人’,活得也未必长久,以至于它们的主人经常更迭。 但库鲁却眨了眨眼: “蛋!” 唐奇理所当然地问道: “你们后代的蛋么?给自己的蛋上贡,算是你们族内的仪式?” 库鲁连忙摇头,见唐奇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能开始比划。 “库鲁、地底、逃跑!”它做着奔跑的姿势。 “发现、巢穴,开始、挖洞!”它佯装拿着镐头挖掘。 “空地、有蛋,威严、供奉!”它比划了个圆圈,看起来有鸵鸟蛋大小。 唐奇挑了挑眉毛,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是说—— 你是跟族人一起,从地底更深处逃难迁徙上来。 意外发现了那片空地,可以作为自己的巢穴使用,于是鸠占鹊巢?” “Rua!” “然后在挖掘安全通道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枚蛋,当时便决定供奉它?为什么?” 它继续比划着那个蛋,甚至还模仿着跪拜起来: “祖先、尊敬、恐惧!” “你感受到了一股源自于血脉威严,让你们敬畏,并为之臣服?” 生怕库鲁听不懂用词,唐奇也跟着张牙舞爪。 “Rua!” 库鲁觉得这个人类好聪明,轻而易举就脑补出了,它根本表达不出来的语句。 连忙记下唐奇的发音、用词,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在本本上,以便日后练习通用语。 唐奇却陷入沉默之中。 他能感受到握笔的指尖,正微微颤抖。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那些许的—— 兴奋。 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大多数人都要遗忘狗头人的血脉。 可他对此却有着粗浅的了解。 作为继承了微薄龙血的一员,狗头人习惯性崇拜它们的‘先祖’,甚至将守卫先祖的子嗣,视作一种荣耀。 荣耀会赋予它们勇气,让它们从个体之中脱颖而出。 那库鲁所说的‘蛋’,里面沉睡的极有可能是一条…… 巨龙? 【没有任何一个诗人,能拒绝的了成为龙骑士,你懂我的意思。】 就在唐奇尝试将洞穴中,那犹如‘遗迹’的巢穴,和‘龙蛋’联系起来的同时。 房门却在不合时宜中敲响—— “诗人先生,可以准备用餐了。或者我可以将晚餐带到您的房间?” “我马上来。” 饥饿感适时传来,唐奇这才从忘我的‘奴隶’状态中挣脱出来。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凯瑟琳那张堪称伟大的脸庞: “很抱歉打扰您,但‘丰收节的前一晚,在家中准备丰盛的晚宴’,是镇子的传统。 我不确定您是否想要体验这种氛围,不得已而冒昧。” “不必这么正经,女士。你的尊重让我喜悦,但我也不希望你过于尊重我。会让我不自在的。” 唐奇有些局促地耸肩, “我们昨晚相处地不是很好么?请自然一些。” 听到他这么说,凯瑟琳也不好一直板着礼貌的笑容,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更灵动了: “老实讲,我都有些后悔昨晚对您的态度。 我都不敢想,如果将您赶走,今天安比还会遭遇怎样的不幸。” “这是个伪命题,因为我一定会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的。哪怕是为了能每天见到您。” 唐奇试着挽起她的手掌,好亲吻她的指尖。 他在模仿一些宫廷礼仪,以便显得自己更有风度些。 但出身农家的老板娘可受不了这一套。 连忙抽回手来,眉头微皱,显出一些不适感: “还请不要说这些暧昧的话,我也会不自在的。” “咳咳,抱歉。我只是想顺势自我介绍一下——唐奇·温伯格。 叫我唐奇就好,目前正在尝试做一个撰写游记的吟游诗人,书名暂定《不知道取什么名字日志》。” “凯瑟琳·诺瓦,一个期盼有朝一日,能阅读到《不知道取什么名字日志》的酒馆老板。” “那我们的愿望大抵都会实现?” 两人的交谈,让原本充斥着客气与礼貌的氛围,愈发随意起来。 凯瑟琳注意到了角落里,埋头苦读的库鲁,它被长袍与破布遮得严严实实,暂时还没被认出来: “那位先生要一起下楼用餐吗?” 唐奇迟疑着解释:“如果它不会吓到你的话,因为它其实是一只……狗头人。” 由于毫无心理预期,以至于凯瑟琳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并极具分寸的,选择了不过问: “【金色橡树】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客人,更何况它是你的朋友。事实上,我也想提醒你,楼下其实还有两个佣兵。” “不是吃团圆饭么,他们来酒馆做什么?” “也许是庄园空旷,他们也无处可去。不过今天倒是没见到那位豺狗先生。” 那你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唐奇在心中暗自腹诽,一想到黑蛇,难免不会想起正事: “对了,如果我想要买些星梅的话,找镇子里的哪位比较合适?” “星梅的保质期很短,可能无法作为土产品常备……” 唐奇犹豫了半晌,将自己需要‘以次充好’的计划,粗浅地告知凯瑟琳: “所以我需要准备至少300公斤的星梅,尽可能在明天商队抵达之后,将整件事蒙混过去。” “300公斤……这不是个小数目,但好在镇子的星梅比麦子便宜。” 凯瑟琳思忖了片刻,忽然拍手道,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唐奇眨了眨眼,没想到号称【一毛不拔】的凯瑟琳,居然会主动揽活: “不会麻烦你吗?” “可别这么说。你是安比的恩人,这些小忙怎么能称得上‘麻烦’?” 凯瑟琳伸出食指,在唐奇面前左右摇晃, “况且,你作为一个外来人,不论从谁手里突然购置这么一批星梅,都十分引人注目。 明天是丰收节,人多眼杂。 假使被有心人发现,你购置的那批星梅,出现在了黑蛇上缴的‘耀星’行列里,说不定就会因为利益、嫉妒等种种原因揭发你。” “的确如此……” “但我就不一样——作为酒馆老板,我完全可以用酒馆的名义,多购置一批星梅。 如此一来,外人既不会留意到你,我还能以本地人的批发价格,为你节省一笔开支。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跟省钱过不去,你说是吧?” 一提到‘财务’方面的话题,凯瑟琳的双眼就好似迸发精光。 而她说的痛点,确实是唐奇所为难的。 【一毛不拔】的意思,或许更多是代表精明? 紧接着,凯瑟琳又沉吟一声: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还要当心一点。” “为什么?” 第23章 分别与干杯 “你指的是?” “每年都会有一位尊贵的施法者,跟随梅尔领主的商队一起抵达小镇。届时会用魔法为星梅进行加护,以保证它不会在运送的途中腐烂。” 凯瑟琳提醒道, “如果你们想用法术达成以次充好的效果,一定要小心些。” “到时候我会试着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让库鲁太过显眼。” 作为一个持续性的一环法术,想要维持幻象,便需要施法者时刻待在附近,保持专注。 如果被谁留意到,难免会有露馅的风险。 但假使能通过表演,刻意带动一些人的视线,那这个计划总体就还算乐观。 那些普通的星梅最终会藏在‘耀星’的底部,除非是有人将星梅失窃的事情抖落出去,否则不会有人专门去翻动底部的梅果。 “如果你已经有了计划,那便祝你明天好运。” 凯瑟琳真诚道, “至于眼下,则是享受美食的时间——” 他们一并下楼,酒馆大厅熟悉的长桌前,安比刻意间隔黑蛇、碎石了好几张长桌,坐在了彼此的对角。 她眼眶通红,显然是不久前才哭过。 小孩子都很在意自己的脸面,所以凯瑟琳才执意让唐奇退避。 他猜不到发生过什么,也保持分寸不去多问。 至于两个佣兵,身上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 似乎是为了庆祝节日,黑蛇甚至换上了丝绸质感的衬衫,在脑后梳了个小辫子,四十多岁的邋遢中年大叔也因此得体不少。 凯瑟琳将备好的食物,“砰”的一声,面无表情的放在他的桌前。 “喂喂,好不容易过一次节,不能对我态度好一些吗?” 黑蛇戏谑地笑着。 “白吃白喝需要什么好态度?”凯瑟琳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我可没说不付钱!” “但这顿是我请你们的。” 黑蛇愣了一瞬,紧接着跟碎石对视一眼: “能在凯瑟琳的面前白吃白喝,那我们可赚大了?” 毕竟有过些冒险的情谊,与碎石打了个招呼,唐奇一时间不知道该坐在谁的旁边。 好在是安比招手,将他喊到身旁,小声道歉起来: “唐奇哥哥,安比可能要食言了。” “哦?” “那杯答应你的星梅酒……喝不到了。” 既怕唐奇失望,又怕唐奇生气,她连忙解释了此前的经过, “没有让你喝到安比的第一杯酒,真的对不起!” 唐奇这才意识到她哭泣的原因,反而觉得找到了素材,摇了摇头: “我们不能只看表象,不是么? 你的第一杯酒,我已经尝到了。 有些苦涩,但回味应当是甘甜的。 如果让我们为它取个名字的话,也许应该叫—— ‘教训''?” 凯瑟琳也适时端着餐食走来,听到这些话,与安比四目相对,同时眨了眨眼。 半晌,狼耳小姑娘的兽瞳焕发了神采,她若有所思道: “对诶。‘教训’……这个教训,安比一定会铭记它一辈子的!” 凯瑟琳则松了口气: “多亏了你,否则我还要想想,该怎么安慰她吃下饭。” 唐奇的目光随之落在了餐桌上: “炸猪排、土豆泥、还有煎好的火腿肉……平常肯定不会吃这些东西吧?” “一年才能放纵这么一顿。” 凯瑟琳款款坐在唐奇的对面,将脖颈上的项链取下,放在手心。 那是一枚挂在细绳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银戒,宝石呈现酒红色的光泽—— “和你的头发一样耀眼。”唐奇下意识赞叹道。 “砰——” 耳边传来拍桌的动静,转过头去,唐奇被黑蛇不善的目光,盯得汗流浃背。 但估计是想到唐奇明天还有用处,他只是用眼神予以警告。 凯瑟琳瞥了黑蛇一眼,叹了口气,旋即出声缓解了唐奇的尴尬: “那我或许应该感谢我的母亲,让我遗传了她的所有。 来吧,让我们向古拉加斯祷告,期待明年也会降下美酒与丰收的恩泽。” 看到安比将手掌放在戒指上,唐奇、库鲁也跟着照做。 “吃饭也要抱着那根棍子么?” 唐奇见库鲁抓着自己的法杖,似乎没有松手的时候,不免好奇问。 库鲁则摇了摇长杖,笃定道: “伙伴!”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小癖好。 狗头人也算是人。 短暂的祈祷后,凯瑟琳拿汤匙挖下餐桌上的土豆泥,上面浇了一层幽紫色的星梅酱,入口酸甜又柔滑: “对了,或许我们该洽谈一下,今后在酒馆驻唱的收入?” 唐奇则咬上一块猪排,在酥脆的“咔擦”声里,浓郁的肉香从唇齿间蔓延开来,他几乎要分不清汁水和舌苔生津的区别: “关于这个,我恐怕要说声抱歉。” “嗯哼?” “事实上,我最早是打算在酒馆驻唱,以此赚取些生活费用,好在未来的某一天,借助路过的商队带我穿过晨暮森林的。” 猪排有些过于美味了,唐奇看到身旁的库鲁,似乎是因为没有使用刀叉的习惯,抱着长杖的同时,伸出纤长的爪子,胡吃海塞到了嘴里,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一笔资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会尽可能地搭上商队的便车,跟着他们一同去往龙金城。” “唐奇哥哥要离开吗?” 安比没想到分别竟来得如此之快。 但唐奇知道,如果想记录更多的故事,自己就永远不可能驻足在一个地方。 凯瑟琳见小姑娘的心情有些低落,适时扯开了话题: “安比,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也许在未来的哪天,我们还能从别人的口中、他的日志里,再听到‘唐奇’这个名字呢?” “那哥哥会把安比写到书里吗?” 他好像已经写进去了。 但唐奇不介意承诺道: “当然,我会努力让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金色橡树】酒馆里,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和一位精明美丽的老板娘。” 狗头人忽然抬头:“库鲁!” “好吧,还有一只会说话的‘智者’狗头人。” “那我可要指望你早些出名,为酒馆带来更多的收益呢。” 凯瑟琳举起了手中的星梅酒, “那就让我们,为未来的‘传奇诗人唐奇’干杯!” 黑蛇与碎石旁观着一切,始终不曾参与进来。 但那头的气氛,似乎是感染了他们似的。 如今,也双双举起了酒杯,和彼此碰杯。 …… “干杯!” 【吟游之歌】的学生宿舍里,几个喝的烂醉,七扭八歪倒在房间各处的诗人们,又一次将手中的麦酒一饮而尽。 歌雅悄悄掩面,打了个细微的酒嗝,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后,才重新向朋友们展露起明媚的微笑。 学院中的正式助教名额,竞争一贯激烈。 和同学们打好关系,以得到他们的选票,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所以歌雅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参与学院中的联谊活动。 她的酒量不错,眼下喝到深更半夜,还能保持着清醒。 但其他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这份体面—— “可恶!我明明只是想写一个平民英雄,在家破人亡后拜师学艺,最终向巨龙复仇,拯救国家的传奇歌谣。 为什么要以‘主角不是泰伦贵族’为由毙掉?难道平民就只配被人拯救吗?” “我也是——我明明是想写一个贵公子在声色犬马中纵欲、迷失,又因家族的失势一落千丈,跌入谷底,最终救赎自己的小说。 稿子被打回来的理由,居然是‘不许抹黑贵族老爷’!? 拜托,为了审核通过,我明明都写了他救赎自己的结局!” “还有我!我——” 一个人也闷闷不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紧接着, “呕!” 喝吐了。 第24章 还在幻想 一阵呕吐声后,紧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朋友们的诉苦,难免让歌雅想起昨晚被痛批的文章—— ‘贵族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帐’。 她在词句上钻研了好久,才把那日范思哲老爷的行径,总结在了纸张上。 可导师的怒斥,意味着学院已经容不下任何真实的声音。 而她还想留在学院中工作—— 容貌是她最大的优势,同时也为她带来了诅咒。 让她在交际中如鱼得水的同时,物化为了一个被太多人觊觎姿色、肉体的商品。 她渴望保持独立,才希望能留在学院中,通过教书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而不必去宫廷上取悦任何一个贵族。 因此,她愿意放下这微不足道的表达欲,听从导师的教诲、维护学院的地位。 哪怕心里难免会想—— “如果我也能像那个石碑上的诗人一样,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那该有多好?” 歌雅、乃至于在场闷闷不乐的诗人们,忍不住又幻想了。 提到那个诗人,学弟苏文忽然一拍脑门: “对了,你们说今天的石碑上,会被篆刻新的内容吗?” “既然是日志的形式,或许每天都会产出新的内容?” “我有些好奇他今天会写什么了。偷偷告诉你们,昨晚开始我就一直试着为他那首歌谣编曲,可总是找不到‘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的感觉。” 那个吐了的棕发诗人有些兴奋。 “布鲁托你疯了?如果被院长发现,你可是会被逐出学院的!” “嘿,放轻松些。在场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吗,不说出去,院长怎么能听到?还是说你会觉得,歌雅是多嘴的长舌鸟?” 布鲁托戏谑地看向歌雅。 作为临时助教,乌拉桑最得意的门生,她的态度至关重要: “事实上,我也觉得诗人在创作的方向上,应该更自由一些。” 其实歌雅本身并不抱有什么明确的态度。 只是她知道这些人喜欢听这个。 换一批保守些的诗人,她就会换一套说辞。 但她的话也算让在场诗人们,把心都搁回了肚子里: “歌雅,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正式教授,带着学院彻底改革的。” “那一天快点到来吧,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我真的已经写腻了,待在学院的每一天,都只让我感到无聊……你看,现在连喝酒都觉得乏味了。” “我们的人生一片无趣啊……” “我有一个想法!” 苏文一拍脑袋, “我们不如再去石碑前看一看?” “……” 宿舍中缄默地,让窗外的乌鸦鸣叫声清晰可辨。 布鲁托苦笑一声: “想什么呢?中心花园的区域都被院长封锁了起来,没有他的许可谁也没办法靠近石碑…… 等等,我们好像还有歌——” “抱歉,我好像有些喝醉了,也许该回去休息一下。” 眼看话题又要扯到自己身上,歌雅连忙装作一副醉态,摇了摇头。 拜托! 她是能借着院长门生的名头,通过被封锁的花园。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甘愿被当枪使! 布鲁托明显在针对她,再久留片刻,估计就要被架着做些她不愿做的事情。 想通这一点,歌雅直接向朋友们鞠躬道: “祝各位能有个美好的夜晚。” “歌雅学姐——”苏文还想挽留,却发现连平稳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等他跌在地上的时候,再抬眼,却已经找不到歌雅的倩影。 “碧池。” 布鲁托闷哼一声,打了个酒嗝,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张漂亮的脸蛋,才混到临时助教的职位吗?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 “布鲁托学长,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苏文忍不住反驳道。 “嘿,苏文。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她那么年轻,甚至都没能毕业,是怎么提前成为临时助教的?她和咱们那位秃头院长是什么关系,你心里不明白吗?” “布鲁托!” 眼见他越说越过分,其它诗人也忍不住呵斥道, “你喝醉了。” “不、我比谁都清醒!什么‘临时助教’,说地倒是好听!那位子只怕早就被她内定了吧,就因为她——呕!” 布鲁托忍不住胃里的翻涌,又吐在了床上。 众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两眼一闭,紧跟着晕倒在了那滩浆糊里。 他们对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苏文学弟,布鲁托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只可惜他与歌雅是竞争对手。 而嫉妒蒙蔽了他的内心。” 苏文不在意布鲁托,只觉得幸好歌雅学姐走得早,没有听到这个嫉妒之人的谩骂。 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已离去的歌雅,其实预料到自己会被人腹诽。 但她明白,这就是自己应得的。 “人们习惯为丑陋赋予意义,习惯把美丽拉入泥潭。仿佛这么做,就能彰显他的仁慈、掩盖他的嫉恨。” 她心如明镜,所以不会过分在乎这一切。 只是,当她穿过学院的连廊,瞧见远处花园的方向,两位被院长聘请来,看护石碑的构装守卫巍然不动时。 夏夜温热的晚风拂过她脸颊,使那个叛逆的念头蠢蠢欲动。 “导师命令我找出这位诗人,因此为我开了特权,让我可以靠近石碑。 所以如果只是自己观摩,不宣扬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对……” 她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当这个忤逆的想法在她心头扎根、发芽的顷刻,歌雅已经向花园迈去了第一步—— “我只是想偷偷看看,那个诗人是不是昙花一现。” “没错,也许他写下的新故事,并不符合我的期待呢?” “那样我就不会时常惦念着他、幻想成为他了……” 她不断在心头说服自己,直至走到了两个构装守卫的面前。 作为魔法造物,它们华丽的盔甲之中,只是一团空气,但却留有最基本的意识。 当意识到歌雅靠近的同时,它们手持巨剑,阻挡来者。 歌雅从口袋中拿出一枚乌拉桑赋予的,印刻【吟游之歌】院徽的勋章: “我的导师乌拉桑允许我通过此处。” 交叉在她眼前的巨剑为此挪开,构装守卫甚至侧过身躯,使歌雅轻松的穿行而去。 当她站定在石碑脚下,抬眼望向顶端的星光时,果不其然,发现了第二颗‘星辰’。 【遗失历1000年6月8日,星梅镇,晴天。 被踹出酒馆的第二天,我遇到了一只狗头人……】 起先,当察觉到这篇日志的主人,似乎要记录这大陆上,最为弱小的地底生物时,歌雅不可避免地感到失望: “果然,人的创作欲是有限的。哪怕是这位诗人,也不可避免的用这些无聊的内容,记录流水账么?” 【事实上,如果只是遇到一只狗头人,根本没什么好记录的,写在日志上都嫌它浪费墨水、占用纸张。 我敢打赌,这种和地精一样毫不起眼的生物,出现在任何一篇文章里,都会被读者断定为水文、没活硬整。 但话又说回来,它是一只智慧的,短时间内自主学习了通用语、法术的狗头人。 背后兴许还有一条巨龙。 那就很值得说道了。】 “狗头人?龙?” 歌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内容吸引下去—— 第25章 专长:警觉 泰伦帝国作为一个施法者掌权的国度,任何生活在其中的居民,都认识狗头人这类生物。 可那些只会在地底中吱哇乱叫,鳞片都要被法师拿来当作材料的低智生物…… 居然能进化出钻研法术的个体? 给人的感觉,总像是法师的材料包产生了自主意识,扭头冲主人放了个火球术一样离奇。 【……我曾经一直有个疑惑,在冒险过程中,吟游诗人究竟能承担什么职责? 是在团队打架的时候,缩在角落里唱战歌助威? 还是有人战死之后,会去唱着挽歌替他们收尸? 亲身经历告诉我,是后者。 毕竟把豺狗的尸体交给赭冻怪消化掉,怎么不算是收尸呢? 尸体不会在大自然中腐烂掉、泥怪也能为此饱餐一顿,想必爱护环境的德鲁伊都会为我颁发勋章。】 “先用动作场面渲染危机,最后用自嘲的口吻消解紧张感吗……真的很像小说的写法。” 她险些分不出杜撰与现实。 直到她看到了个关键的字眼—— 【交友术】。 “怎么会,导师活了120年,都没能参透出音乐所蕴含的魔法……” 歌雅轻咳两声,险些失声。 比起法师通过向外研究魔网,罗列公式施展法术。 吟游诗人反倒与术士类似,多是向内探究那份独属于自己的力量,或是从血脉、或是从天赋。 而那些能帮助诗人,感受音乐魔力的方法,早已随着学院的没落而失传。 如果这篇日志的作者所言属实,他的存在本身,便等同于不朽的宝藏。 而日志的描述煞有介事。 石碑又作为‘世界的坟墓’,过去本就代表着‘史实’本身。 一切都容不得歌雅否认: “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真正的’吟游诗人?” 难道他并非出自于诗人学院? 而是传承了过去某位传奇诗人的衣钵,如今开始游历大陆的自由诗人? 应该是了。 日志的作者对于危险极为敏锐,发现脚印的线索,证明洞悉能力也远超常人—— 至少不是她这种只会写文稿、唱诗歌的科班生,所能比拟的。 但她渴望成为这样一位诗人。 她渴望抛开外表之后的自己,仍然能保持独立。 歌雅对作者的见闻越发感到好奇—— 【……当我意识到这只狗头人,可能是这群人里智力最高的那一位时,我忽然意识到人类似乎快要完蛋了。】 【不过我也算识破了它的计划,哪怕伴随着一定的巧合与意外,对比下来,或许还算有救?】 【不对,我这么认真的跟狗比大小做什么?】 【我没救了。】 “可以不要在别人快要崇拜你的时候耍宝吗!?” 那份刚刚升腾的憧憬,霎时间被打地支离破碎。 歌雅忍无可忍,紧跟着就看到一些更加不堪入目的词句—— 【一只会说话的狗头人固然可贵,但只是如此的话,带给我的兴奋程度,大抵算作清早来了一发手工活。 可随即,我从它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更多的信息,以至于意识到,这世上或许还有比做手工更让人兴奋的事情—— 譬如说,发现一条巨龙?】 “可是——” 眼看切入正题,歌雅忍不住惊呼道, “它们早就已经消亡了!” 这片大陆上早已失去了巨龙的足迹。 唯一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是大陆东岸的领主联盟下,一个名为龙金城的独立城市—— 也恰恰是因为,这座城市屹立在巨龙的骸骨之中,才让遗忘历史的人们相信,巨龙并非是杜撰的传说。 【它们鸠占鹊巢的遗迹绝不简单。 我试图向库鲁打听更多的内情,但这只伶俐的狗头人似乎察觉到了,我对它所侍奉的‘祖先’抱有目的性,以至于不再跟我分享任何事情。 它的警惕是正确的,如果让我发现那颗疑似的‘龙蛋’,我一定会试着抢夺过来,再偷偷藏起来。 考虑到我不是这位狗头人的对手——这话说起来有些丢人。 或许我该出发去龙金城看看,有没有活得久一些的长生种,还清楚关于那片遗迹的消息。】 这个诗人还真的驻足在龙金城附近!? 这难道是巧合吗? 那可是巨龙。 是他们所有诗人,自进入学院以来,便时常传颂的传奇生物! 他们可是从小听着巨龙的故事长大的。 传闻最早的一位风流诗人,甚至与它们缔结下了不解之缘,以至于世上出现了‘龙裔’这个种族…… 这当然是吟游诗人胡诌的,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 却恰恰证明了,巨龙在诗人们心中的分量。 歌雅按捺着胸膛跳动的心脏,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如果我也能掌握魔法,我也能探索遗迹,我也能亲眼瞧见巨龙的真容……” 可恶,她发现自己又幻想了。 当然,绝不是幻想成为日志作者—— “我永远也不会认可,文章里那些戏谑的荤话!” 【所以我必须尝试离开这个小镇了,哪怕才刚刚认识一位不错的小朋友—— 安比,我的第一个小粉丝。 她承诺过,要在丰收节到来时请我喝她酿的第一杯酒。 因为她希望未来想起美酒的时候,舌尖永远会萦绕着丰收与喜悦。 但或许人生总是充满了事与愿违。 遗憾也比美满更刻骨铭心。 就像她已经品尝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 这杯‘教训’,她一定会铭记一辈子。】 “……” 日志迎来了尾声。 原本满心槽点的歌雅,忽然意识到自己无话可说。 她承认自己刚才的声音有些大—— 如何让一个故事写的走心而不过分矫情? 那就加点紧张刺激的桥段。 如何冲淡危机和压迫所带来的疲惫? 那就加一些荤段子和自嘲作为缓冲。 如何让浑话和玩笑,不显得过分轻浮油腻? 那就加点走心的内容,注入真实的情感。 日志的作者显然深谙此道。 他的文章简直让这三者达成了完美闭环…… 歌雅深呼吸一口气,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认可与否,简直毫无意义。 日志的作者,或许是自己、乃至科班出身的诗人们,永远也抵达不了的高度。 只有真实的东西,才能牵动人心。 “如果我只是把日志抄录下来,留给自己看,而不去宣扬出去,应该也不会受到责罚吧?” 歌雅试着说服自己, “我才不是被他的文章折服,我只是试着学习一下他的优点,以便更好的提升自己!” 想到这里,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两个构装守卫之外,并没有谁经过附近。 她连忙拿出随身的记事本。 笔尖落下,娟秀的笔迹行云流水,直至写满了纸页。 …… 【敏锐的洞悉能力、对危机的提前感知、与绝不自处危险之中的果决。 是做一个敏锐的诗人,还是一个风流的游侠? 你居然选择了全都要。】 【你获得了‘专长·警觉’: 在清醒时,你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时刻保持警惕。 备注: 闷棍!失败。背刺!失败。偷袭!失败。他妈的,这个人到底长了多少只眼睛!?】 唐奇看着新获得的奖励…… 这居然还不算完。 第26章 出卖 【施展幻术往往要比识破幻术简单得多。前者意味着你明白它是虚假,后者意味着你要猜测它是否虚假。很显然——你猜对了。】 【你获得了‘真视之眼药水’: 一瓶能帮你揭露幻象的药水,持续8小时。 备注: 最好不要在被幻象魅惑的时候使用它。不然你本可以在虚假的旖旎中沉沦,而不必直面一个冲你流口水的鬼婆。】 “【警觉】、【真视之眼药水】……这次居然获得了两个奖励?” 在阅读完日志内容的顷刻,唐奇忽然感觉自己的裤兜里鼓起了一块。 摸索一看,便发现是个手指长短的细小玻璃瓶。 其中的液体晶莹剔透,如果不说是药剂,更像是一小瓶水。 “这种东西还是随身携带的好。” 将药水揣回兜里,紧接着,他翻到扉页,看清楚自己的知名度、追随者仍然是‘籍籍无名’和孤零零的‘1’,确认这并非‘声名远扬’所带来的增益, “这么说来,获取的奖励,取自于故事中我的行为。 那奖励的含金量,与故事的精彩、复杂程度也有一定关系么?” 譬如上一次【酒馆演唱】只属于单一事件。 而这次【找回星梅】,则是‘探索洞窟’与‘识破谎言’的复合型事件。 也因此收获了两个评价,得到双份奖励。 唐奇觉得自己好像摸索到了日志的奖励规律: “我尝试过编撰虚假的故事、别人的故事,但上面的字迹会渐渐淡去,也无法得到任何奖励。 这说明它是在鼓励我,主动参与到更多、更复杂的事件当中,只要我有命拿,就别硬苟……” 危险会带来机遇,这显然是一柄双刃剑。 “库鲁。” 唐奇呼唤了一声,角落里抱着长杖、认真学习的狗头人。 只怕它睡觉、做梦,都不会放下这根宝贝的棍子。 由于晚餐后,自己多问了几句关于‘龙蛋’的详情,招致狗头人的不快,以至于回到房间后他们没再多说一句话。 但毕竟是‘救命恩人’,哪怕狗头人的信条中不存在‘知恩图报’一说,对唐奇终归没有太多恶感。 所以它耳朵动了动,犹豫半晌,还是抬起了头: “Rua?” “待会儿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试着给我后脑来一闷棍——记得别用法术。” “打、你?” “一定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譬如我背对过去……” 唐奇说着,便转过身去,佯装伏案写作的模样。 可几乎是背对的顷刻。 那股在洞窟之中深有体会、突临危险的紧迫感,犹如针扎般刺入他全身每一个毛孔。 他顿感头皮发麻,汗毛几乎是生理反应似的倒竖。 当意识到危险来自于身后时,唐奇几乎下意识地向右侧卧倒—— “砰!” 库鲁的闷棍硬生生砸在了书桌上! “居然能判断危险的方向么,几乎等同预判了进攻来源,简直像是——” 蜘蛛感应? 思忖未半,危机感袭来,他不假思索地再次侧过身去。 这次闷棍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身旁的地板。 “够了——” 又一闷棍。 “我说够了!” 再一次躲过棍击的同时,唐奇直接抓住了长杖的前端,用力将长棍从库鲁手中夺过,狠狠抽上了库鲁的屁股: “故意的是吧?” 库鲁不懂,自己明明是在遵从唐奇的命令,怎么反而还要挨上一棍子,委屈巴巴地望着唐奇。 后者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狗头人对通用语的掌握,还处在一知半解之中,只好跟着比划: “够了——停。懂吗?” “够了、停。” 库鲁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唐奇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 俯下身子想要检查一下,狗头人的臀部是否会出现淤伤—— 房间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唐奇先生,你没事吧?” 听到楼上吵闹动静的凯瑟琳,一把推开大门。 可映入眼帘的便是唐奇的脸颊,试图凑近狗头人掀开长袍,露出尾巴的屁股——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抱歉打扰了。” 她的某些观念似乎受到了一些冲击,以至于在道歉的片刻后,让人听到飞驰似的脚步声远去。 “……” 房间中的一人一狗头人面面相觑。 翌日凌晨。 山间亮起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唐奇试图向装货的凯瑟琳解释: “昨晚你误会了……” “我明白,唐奇先生,你不必感到拘谨。昨天我只是被,吓到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尊重朋友的取向。 相反,我愿意支持你——哪怕它有些猎奇。” 传闻中,吟游诗人们的喜好总是千奇百怪。 原来这不是传说。 “我还是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我喜欢女人。” “库鲁原来是雌性吗?” “我说的是女人!具有明显人类女性生理特征的人类——额,类人型生物!”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试图理解这复杂的长难句: “我明白了……你是多取向,对吗?” 唐奇脑海中想象了一下。 人类、精灵、兽耳娘、魅魔…… 最终点了点头。 凯瑟琳也在脑海中思考了一阵。 明显女性特征? 人类、雌地精、奶牛、扎成女性模样的稻草人…… 理解道:“没关系,星梅镇是一座包容的小镇。” 她真的理解吗? 唐奇有些怀疑。 凯瑟琳怕他难堪,连忙道: “放心,我也有一位取向不同的朋友,不会因此而歧视你。” “我放弃说服你了。” 唐奇紧跟着凯瑟琳,往货车上搬去了最后一箱星梅。 姑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三百公斤的星梅,都在这里了。趁着还没人起床,早些把它们运送到庄园去吧。” “这些数目一共花去了多少?” “如果你去购置,霍尔茨应该会卖你同商队一样的价钱,大概在13枚金币左右。 但他以为是我想多购入一批,为此省去了3金币。” “多亏了你,不然我更要肉痛了。” 这下只剩下10枚金币了,甚至不够去铁匠铺买一柄尚可的长剑。 不知道搭顺风车的费用该是几何? 唐奇下意识认为不会便宜。 “对了,如果要吸引他们注意力,作为诗人,你或许用得上这个。” 凯瑟琳匆匆回到酒馆,不久后,拿出一把尤克里里—— 和唐奇坏掉的那把鲁特琴外形相似,只是这把琴要更小、更精致、更容易便携,并且只有四根弦。 棕木上雕刻着橡树,很像酒馆庭院的那一棵。 “这是我母亲生前经常使用的琴,我总会趴在她的腿上,听她唱些乡间民谣。 它能弹的调子不多,但至少能让你的歌声没那么干燥。” “算我借你的。” 唐奇的确需要一把乐器,欣然接过,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什么?” “我不会驱车。” 唐奇指了指“哞哞”的老牛,这是凯瑟琳自家养的苦工。 凯瑟琳见状,只好一脚蹬上了车头,向唐奇伸出纤细却粗糙的手掌: “那就只好请你为我家的劳力伴奏了。” 唐奇握住她的手,借力一并坐在了车头。 这农家女孩驱车的样子,从容地像位领兵的骑士。 她一声轻叱,车前的老牛便抬起缓慢的步伐。 一缕晨曦穿过山间,笼罩在乡间的土路上。 映照着泥泞的车辙,指引着未知的前方。 “Rua!” 在悠扬的琴声,与狗头人的呼喊中,他们抵达了领主的庄园。 可唐奇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浩浩荡荡的商队,就站在大门前,等待他们的光临。 这意味着,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已经暴露了。 “妈的,被卖了。” 第27章 被捕 “把车停下!【新星】,过去检查箱子。” 几个全副武装的佣兵,将牛车团团围住,催促着凯瑟琳将牛车驱向庄园的空地。 唐奇随即看到一个全身板甲,身负巨剑的男人等候多时。 他径直走上前来,盔甲“铿锵”的碰撞声极富律动,像是临近终点的晚钟。 那男人连盘问的工作都懒得做,说明一早就知晓牛车上,装着以次充好的‘假货’。 唐奇不明白。 难不成黑蛇如此短视,以为把责任都推卸在他这个外人身上,就能摆脱看护不利的责任了么?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咬咬牙。 下车之际,全是在琢磨该怎么把黑蛇一起拖下水。 “滚下来,别给我耍花样。” “当然不敢。”唐奇是真不敢。 且不说这个领头是什么水平。 几个佣兵冲上来给他一剑,都够给他扎成刺猬的。 男人将车上三人押送下车,一个长袍年轻人紧接着跑到身边,手中的细长魔杖忽然迸发灵光,钻入了他的眼眸里。 跟商队打照面之前,唐奇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让库鲁在牛车周围释放了无声幻影。 只是这个新星分明是先射箭再画靶。 临时做出的伪装,根本瞒不过他们本就怀疑的眼睛。 新星环顾四周,最终盯紧了车上的星梅—— “只有幻术派系的魔法灵光。” 想到这个施法者并没有念诵咒语,沟通魔网,唐奇猜测那是根可以探测出魔法灵光来源的【搜魔魔杖】。 可以消耗储藏在魔杖中的法术,施展【侦测魔法】。 “说点能听懂的!” “所以我才建议你多去读书,【爆狼】。那至少能让你掩盖自己的无知。” “少他妈废话!” 新星没再理会那个佣兵队长,反倒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唐奇三人。 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库鲁的身上。 他一把掀开了库鲁身上的长袍。 先是惊奇一声,紧跟着抓住它的脑袋: “果然是狗头人?来、让我看看在哪呢……” “Rua!” 新星下手粗暴,指甲几乎要掐进库鲁的鳞片里。 “这位先生,你……” 唐奇想要上前拉住对方,一柄巨剑紧跟着横在了他的身前。 爆狼紧皱着眉头,像是憋着一团随时都能烧起来的火: “不想死就乖乖站着。” “找不到、找不到!怎么可能!?一只能学会法术的狗头人,怎么可能没有智力头带?” 新星胡乱摸索,指尖却只有冰凉鳞片的触感,最后忍不住抓住狗头人的肩膀,模样有些癫狂, “听着小家伙。把你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我会让他们放你一条生路,好吗?” 他口中的【智力头带】是一种魔法物品。 具有开智、启迪的效果,偶尔也会帮助高智生物灵光一现,但只有在佩戴时生效。 所以他是听说了狗头人法师的事情,从而觊觎上了这件魔法物品? 只是库鲁还无法做到将物品隐形。 它的智慧,大概真的属于神明的馈赠。 而库鲁听到这帮人类动不动就拿它的小命威胁,气愤的很。 却不影响它的求生欲。 它不懂新星想做什么,却听懂了‘宝物’的字眼。 “饶命、饶命!” 紧跟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上缴、宝物!” 它犹豫了好半天,最终选择为了小命而忍痛割爱,取出了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这是……棍子?” 新星瞧着它捧起的木棍,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库鲁用力点头,举起长杖展示道: “笔直的、棍子!” 狗头人一般在亲缘关系显得十分冷淡。 但库鲁并不一般。 这虽然只是一根用于沟通魔网的法器,和那本法师的法术书一起留下的遗物。 可长杖巧夺天工,笔直的同时,上宽下窄,顶部还有虬劲的质感向外延展,拧成了一个朝向天空的爪子。 它拒绝不了这样一柄笔直的棍子。 还记得,当初捡起这跟笔直长棍的时候,自己开心地跳了三天的爪抓舞,远比吃到新鲜的猪肉还要让人兴奋。 它陪着自己学会了第一个戏法。 夜里都会抱着它入眠。 是自己最重要的伙伴。 如果是为了换回自己的小命,身为伙伴,应当也会乐于奉献吧…… 只是,涉世未深的库鲁,暂时还不明白。 那些对它而言视若珍宝的宝物,在别人的眼中或许一文不值。 “你在耍我?” 新星没想到,这种本该被扒了鳞片,充作自己施法材料包的低智生物,有朝一日会拿这种低劣的玩笑戏弄自己。 人在过于生气的时候,是会笑的。 于是,他“啪嗒”一声,笑着掰断了库鲁的长杖—— “Rua!!!” 那笔直的长杖在库鲁面前一分为二。 它哭着爬到折断的长杖前,想将它严丝合缝的拼回去,可无论如何。 瞧着那折断的裂隙,就像自己一同撕裂的心。 “你的头带究竟放在了哪里?还是有什么其它奇物……” 眼看施法者还要为难,唐奇也顾不得挡在身前的长剑—— 库鲁背后的遗迹与‘龙蛋’,他还没见到呢。 于是连忙解释道: “大人,它是一只天生高智力的狗头人,没有佩戴任何魔法物品。” “天生的?” 新星奇怪的看了库鲁一眼。 他其实见过如库鲁一样的特例—— 那是一只佩戴头带,酷爱读书的巨魔。 解析、研究法术的时候,持有这种能让人灵光一现的宝贝,经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但他可没办法从对方手中,把那件魔法物品抢夺下来。 因此,才将主意打到了库鲁身上。 如今意识到它天生智慧,反而没了此前的兴趣。 爆狼却一把揪住了它的后颈: “一只会说话的狗头人……那些抱着猎奇心理的有钱人,应该会有兴趣买一只才对。估计能抵下它盗窃星梅的罪责。 给它戴上镣铐,扔到货车上,带过去。” 几个佣兵抓住库鲁的四肢,将它锁在了车上。 爆狼最终看向了唐奇: “至于你,吟游诗人是么?在多管闲事之前,总应该想想会付出什么代价。” “我会被带去哪里?” 唐奇知道,自己作为出谋划策的‘从犯’,估计也逃脱不过责罚。 “当然是雇主的面前。” 作为龙金城下辖的土地,这片小镇的一切,都受到龙金城律法的保护。 那自己大抵会被一路带去龙金城,接受城中律法的审判—— 这是好事,至少这些人还算讲理。 毕竟他们就算拔出剑来,对自己除以私刑,在这三面环山的闭塞小镇里,也不会有人置喙什么。 “好吧。” 反正横竖都是被抓,唐奇干脆举起双手,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不劳烦您动手,我自己来。” 他直接走向手持镣铐的佣兵前,伸出双手,等手腕被牢牢锁住,便紧跟在佣兵之后。 驾车而来的凯瑟琳,自知也逃脱不掉,干脆效仿唐奇,省去了一番时间。 “不错,识趣是一种智慧。会让你们少去许多皮肉之苦。” 爆狼乐见其成。 他只是个受雇护送商队的佣兵,领的是护送星梅的钱。 如果不是雇主承诺加价,这些犯人策划了什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唐奇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被推入了庄园的马厩之中。 在一股恶臭的粪便味里,他迎头一瞧。 没曾想遇到了熟人。 唐奇忍不住凑近道: “这么巧,你也在呢?” 被熟悉的长枷、脚铐牢牢锁住,坐在一角草垛的黑蛇,忍不住抽搐着嘴角: “……” 第28章 意外 “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或许我低估了你死皮赖脸的程度。” 黑蛇甚至有些欣赏这些诗人天生的乐观了。 “反正怎么都要去龙金城,被捕至少还能免去顺风车的路费。 而且我看您这戏谑的语气,似乎也不遑多让?” 唐奇倒是没想到,跟黑蛇成了难兄难弟, “我和你说过了,把我推出来做挡箭牌,并不意味着你能把自己摘干净。” 黑蛇没好气道:“可如果我什么都没做呢?” “什么意思?” 他先是瞧了一眼唐奇身后的凯瑟琳。 随即叹了口气,瘫在了堆积的草垛上: “前两年,商队都会在丰收节的晌午抵达,并在小镇上驻留三天的时间。 可唯独昨天,他们半夜就已经提前抵达。 然后就要在立刻验收星梅之后,折返回龙金城—— 我他妈根本就没做好准备,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然后你就什么都交代了?” “拉两个垫背的,会显得我没那么失职,不是么?” “真可惜,我本来还琢磨着怎么拉你下水的。” 唐奇和黑蛇之间本就没什么契约。 也更不要指望一个在小镇里臭名昭著的佣兵,对外人能有什么守口如瓶的精神。 唐奇除了腹诽,也指责不了什么。 抱怨反倒是最浪费时间的选择,他抓住重点问道: “立刻验收……往年不会这么急迫,对吗?” “也不会这么效率,不然我至于答应你那破计划?” “所以,他们可能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晨暮森林真有那么邪门么? 前脚让狗头人继承了,带有施法者的整编冒险队遗产。 后脚让几十人的商队,马不停蹄地往返,生怕再遇到丁点麻烦…… 就在唐奇暗自思忖的同时,他忽然听到凯瑟琳的呼唤声。 回过头去,发现她正向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欠身行礼: “唯有每年的丰收才能与您相伴,胡斯总管。” 胡斯是个身材挺拔的小胡子,他的鼻梁有些塌陷,以至于要时不时扶正油光满面的脸上,那总会从鼻梁上滑下去的金丝眼镜。 他对凯瑟琳的行礼充耳不闻。 只在这些穷酸的平民身边呼吸,都要让他忍不住打喷嚏。 便径自掠过马厩,走向庭院中央,那几箱被佣兵搬到空地的星梅。 普通的星梅颜色黝黑,只在光照下才会显出紫色,掐着其中一颗,对向阳光,一眼便瞧出了不同: “果然是次品——凯瑟琳,你太让我失望了。” 胡斯掐着尖细的嗓音,做作又高傲, “原本是看在你母亲的淳朴,与你的不易。梅尔大人才每年用最低廉的价格,租给酒馆最好的土地—— 而你,居然也选择跟这帮恶棍同流合污,用欺骗来报答大人的恩情?” 早知道不该把凯瑟琳牵扯进来的。 反正逃不过被带去审判的命运,唐奇干脆道: “这位大人,我只告诉这位女士,帮忙运送一批星梅。她是无辜的,对真相毫不知情。” 胡斯冷哼一声: “就算是这个恶棍蒙骗了你,你也应该保持对大人最基本的忠诚—— 当意识到这批星梅是运送到庄园时,你就应该警醒才对!” 跟一个自诩甚高的贵族总管解释,并不能得来谅解。 “总管先生,您的教诲让人振聋发聩,我无地自容。” 凯瑟琳明白,这个时候逞能、解释都没有任何好处,连忙弯腰,模样显得软弱而愧疚。 这能让胡斯感受到更充分的优越感。 胡斯还想说什么,一个更年轻的声音打断了他: “算了。她毕竟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本就毫无忠诚与荣誉可言,怎么能以要求贵族的准则要求她? 父亲一向仁慈,想必也懒得追究她的过错。” 那声音的主人,是个衣着同样华贵,身材却更显臃肿矮小的青年。 他其实还算英俊,如果未来能瘦下来的话。 但宽厚的身躯也有好处。 让一只插着两只齿轮翅膀的瓶装‘眼睛’,能安安稳稳地立在他的肩头。 那似乎是个微型的构装体,也是施法者的产物。 “他是领主家的少爷?”唐奇小声问。 黑蛇只是冷哼一声: “从他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体型,就看得出来。” “梅拉德少爷,我们或许有三年没见了。但每次见到您,都能让我想起您的慷慨与仁慈。” 对于不那么亲近的人,凯瑟琳的笑容总是完美的。 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处。 “如果这话不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那我一定会认为是在讽刺我。但凯瑟琳,你明白我从不会吝啬对你的宽容。” 梅拉德张开了双臂,作出一个虚抱的动作,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成为我的新娘?” 美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诅咒—— 唐奇当然有过好奇。 如果是自己的领地下,出现了这么一位绝伦的晨暮花。 身为领主,他未必能忍耐住采撷的欲望,让她这偏安一隅的小镇中明艳盛开…… 梅尔领主如何忍心,不去‘呵护’这位娇俏的姑娘? 但现在他明白了。 晨暮花只有一朵,父子总要取舍。 他适时向黑蛇瞧去。 被人前目犯的滋味可不好受。 唐奇头一次在他那张颓废的脸上,瞧出吹胡子瞪眼的感觉。 “您知道的,少爷。我不会抛下这间酒馆,和我的家人。” “但我的宽容是有限度的。” 梅拉德圆滚的脸上带着满面愁容, “明年我就会成年,那是你留给你的最后期限。 时间一到,我不论如何都会将你迎娶回去,并为你在龙金城开一家【金色橡树】。 你依然可以继承你母亲的家业,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请您容许我,把决定留给明年。” 梅拉德见她如此执拗,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 “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这些恶棍所蒙骗了,也便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当然,你知道我明明可以借此机会,将你掳去龙金城的对么。” “感谢您的仁慈。” “所以趁我还不想为难你,回到你的酒馆去吧。” 梅拉德招呼着胡斯总管上前,对他吩咐了几句。 便见到胡斯摩挲着自己的小胡子,不情不愿地向佣兵拿来镣铐的钥匙,一边解开了束缚,一边道: “你应该牢记梅拉德少爷的恩情,并为之献上你的忠诚。” “我会的。” “哼,口是心非的商人。” 商人是趋利的,毫无忠诚可言。 作为服侍了梅尔老爷几十年的总管,胡斯一向看人很准。 而凯瑟琳那张谦卑的笑容里,他看不出一丁点的真诚。 在他们谈话间,一身板甲的爆狼总是来回踱步,并不耐烦的模样。 眼看事情终于快要结束,凯瑟琳在犹豫间还未离去时,他已经连忙走上前来,看向梅拉德: “聊完了是吧?那就他妈把货搬到马车上,赶紧出发。” 胡斯皱眉道: “佣兵,注意你的言辞。而且,不要试图左右雇主的决定!” “你他妈给我闭嘴,小胡子。老子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这一路上遇到的意外,你不是不清楚。 早一天回去,就能少一分风险!” 唐奇敏锐的捕捉到‘风险’一词。 所以果真发生了什么? 第29章 那位朋友 “一路舟车劳顿,少爷需要休息!” 作为梅尔领主,最忠实、信赖的总管,此次商队的总领。 胡斯有义务照顾少爷,让他安心享受这段旅途。 但爆狼却不愿意陪着贵族过家家: “当然,等命都没了的时候,你们可以休息一辈子。” 被冒犯的胡斯眉头一皱: “佣兵,我们是你的雇主!” “所以是老子的队伍里丢了人,不是你们!” 爆狼一把抓住胡斯的衣领,唾沫都要喷在对方那张体面的脸上, “听着,我们拿钱办事,所以丢了谁、死了谁,都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但明知有危险,还不紧不慢地赶路,那就是自己主动把命送出去。 我可不会为了你们的愚蠢而陪葬!” 果然因为一些意外,导致商队加快了进程,促使计划败露的么…… 唐奇无法要求幸运女神始终眷顾自己。 他能考虑的,只有事已至此,自己该如何适应下去: “愤怒是一把要命的刀, 总会把矛盾拼命的刨; 拒绝无谓的唠叨争吵, 我们需要理智的解药。” 唐奇的歌声穿插在两人的争执之间,好像火盆上突然被浇了水。 他们同时静默,齐齐看向歌声的来源。 唐奇冲他们摇了摇被铐住的双手: “抱歉,我无意打断你们。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在你们吵架的过程中,能否允许我把我的包裹带来?” 他暂时还没有使用交友术,防止让人意识到他也拥有施法的能力,并在事后挨揍。 可一旦确认,对方没有这个意愿,他就会对真正的话事人梅拉德使用—— 包裹里还装着那本日志,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它。 但还没等被打断的两人发作,梅拉德却惊奇的看向他: “该死的恶棍,你竟然是一位吟游诗人?” “只可惜我的双手被束缚住了,否则我会为您的仁慈专门奏响一首诗篇。” “一个诗人,为什么要帮助佣兵隐瞒星梅的失窃?” “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唐奇瞥了一眼身旁的黑蛇。 黑蛇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唐奇的唱腔却稍显哽咽: “失职的恶棍把无辜的少女缉拿, 要把她推向污蔑的绞刑架; 善良的诗人想要救下她, 恶棍说:‘好啊,如果找不到真相,由我来将你宰杀’—— 上了贼船的诗人只能在心中痛骂, 不得已想出欺骗领主的办法!” 黑蛇嘴角一抽。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真相中,之所以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个诗人绝对称不上无辜。 可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是他妈的实话? “仁慈的大人,我并不奢求您能饶恕我的罪过,毕竟欺骗了您是不争的事实。 但请允许我拿回自己的物品,那里还有我宝贵的日记。” 事实上,唐奇甚至不想让这些人把他打发走。 他本来就想跟着商队离开,眼下只不过过程出了问题,结果还没跑偏。 既然森林越来越诡异,紧跟着佣兵、商队,一定是最稳妥的做法。 见这诗人如此识时务,梅拉德倒也不介意展示自己的宽容—— 他的家中时常会聘请乐师,但很少遇到像唐奇这么有趣的: “你的包裹在哪?” “这位先生就住在我的酒馆,我去为他取来。”凯瑟琳主动请缨。 梅拉德摆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新星先生,请为星梅施法庇护,三十分钟之后,我们即刻出发。” 雇主一锤定音,也算安抚了焦虑的爆狼。 在几个商队亲卫的推搡之下,唐奇则与黑蛇一并推上了一辆货车。 除了堆放着诸多杂物之外,车上还躺着一只因为伤心过度,总在乱吼乱叫,最终嫌弃太吵而被打晕的狗头人。 他们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锁死,让人生不出什么逃跑的欲望。 总不能闲出痱子,唐奇打量了四周,小声问道: “碎石呢?” “我让他躲起来了——看护不利的罪名,有一个人担着就足够了。” “我很好奇,豺狗见过你这么仗义的一面么?” “我从不会让自己手底下的人顶罪,豺狗也一样。只可惜他死在了你的手里。” 唐奇眨了眨眼: “诽谤在龙金城能定罪吗?” “到了这份上还需要演戏吗,诗人?昨天晚上我就确认过了,豺狗的链甲上根本没有被酸液腐蚀的痕迹。 这说明他是先脱下了链甲,再与赭冻怪搏斗的——那他得蠢成什么样子?” 唐奇叹了口气,因为这种漏洞而露陷,基本都属于不可抗力: “没办法,不把他的链甲卸掉,我甚至搬不动他的尸体。” “他是个能办事的人,唯一的不足是欠缺了些经验。” “连狗头人都不认识,也能算是一些么?那足够要他的命了。” 黑蛇依靠在杂物堆上,向唐奇审视似地瞥去一眼: “你是否对佣兵有着什么误会?佣兵的任务是护卫、参军,可不是探索什么世界——那是冒险者该干的。” “所以你和碎石是冒险者?”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本身就算是一种回答。 “呆在星梅镇总不能是为了养老把?我看碎石还挺有干劲儿的。” 见黑蛇没有回应,唐奇忍不住回头看去,才发现他已经跟库鲁睡到了一起。 松弛到,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囚犯的自觉。 但最让人好奇的,还是他与碎石分明具有不俗的身手,哪怕敌不过在场佣兵,向森林逃窜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只是佣兵,在龙金城失去了名声,换一座城市生活又能如何? 兴许是他深谙龙金城的法律,知道自己的罪行并不会带来性命之忧? 又或许是,他们有什么一定留在这里的理由? “冒险者、遗迹……” “唐奇哥哥!” 在思索之际,唐奇瞧见麦田间的土路上,跑来一个少女的身影。 得益于兽化的诅咒,让她天生比其他人的力气更大、动作也更迅捷,才能承担这份跑腿的任务。 如今她背着唐奇破旧的包裹,想要越过麦田、穿过人群。 “什么人!?” 胡斯总管连忙喊来几个佣兵,将她拦在了眼前。 安比听过姐姐的嘱咐,连忙卸下包裹: “我是来送东西的。” 胡斯一把夺过包裹,打开一瞧,发现除了一本厚重而朴素的日记本之外。 包裹中还放有一个硕大的布包、三个水袋,以至于背包有些沉甸甸的。 日记本上空无一物,布包里是许多坚硬的黑麦面包,水袋里装着独属于金色橡树的梅酒。 倒是省去了这些‘囚犯’的吃饭问题。 胡斯冷哼一声,不愿让包裹散发的穷酸气,玷污自己的手指,嫌弃似的随意扔到一辆马车里—— 安比紧接着喊道: “姐姐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她说—— 我们不能只看表象,不是吗? 梅拉德少爷,就是她说的那位朋友!” 唐奇眨了眨眼。 旋即想起了两人清早时的对话。 看向梅拉德的眸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第30章 脱身的两个方法 “找到了一片空地,准备安营!” 唐奇拍了拍,在森林的泥泞土路上,被颠簸的晃匀脑浆的头。 装载‘犯人’的货车上没有屋蓬,让清冷的雾气浸透了他的衣衫,浑身变得越来越潮腻。 他想要擦拭身上的水渍,长枷的束缚却让他动弹不得。 不过,借着天光,他也能依稀分辨出,距离开星梅镇开始,已经过去了四个日夜。 十六个小时。 眼下应当是森林内外,同为夜晚的时间。 喊声将库鲁吵醒,当意识到自己要被押送到龙金城的时候,它啜泣了好一会儿。 “伙伴、回家……” 这是它第一次离开地窟如此之久,在这过程中失去了陪它入睡的长杖,让它感到浑身不适。 作为星梅失窃的罪魁祸首,唐奇认为库鲁的罪责不会轻。 并且龙金城的法庭,未必会给予一只狗头人人权。 他为库鲁的前途感到堪忧。 瞧着一众佣兵陆续支好了帐篷,饿了一天的唐奇只觉得肚子咕咕作响。 他看向坐在营地篝火旁,安静取出牛排、红酒的胡斯总管,正优雅地为梅拉德少爷煎制晚餐。 他甚至在煎锅上放了块黄油和迷迭香。 那估计都是经过防腐法术加护以后的新鲜食材。 万恶的贵族。 “仁慈的梅拉德少爷,您应该不会想看到,我们这些罪人在受到审判之前,就已经饿死在路上才对?” 梅拉德听到唐奇的呼喊,趁餐食还未备好,不紧不慢地走来: “凯瑟琳托人带的口信,说我‘就是那位朋友’——指的是是什么朋友?” 唐奇眨了眨眼。 这位精明的老板娘,特意在临行前叮嘱自己,只怕是在为自己寻找脱罪的办法…… 而他们曾在离开酒馆前,进行了一些关乎‘取向’方面的探讨。 从中得到的信息是,凯瑟琳说地那位朋友—— 梅拉德,至少不喜欢异性。 结合这两点来看,答案已然昭然若揭。 他下意识夹紧了自己的钩子,展露出讨好似的笑容: “她曾说过商人总是精于算计的,这让她在接受恩惠的同时,难免不去思考自己要付出什么。 但她的一位朋友却宽容且仁慈,时常能让她不必考虑得失。” 唐奇在信口胡诌。 但梅拉德却十分满意这个回答。 凯瑟琳可从没在自己面前,承认过‘朋友’这个词。 但她的态度一向友好—— 看来,她已经在考虑嫁给自己的事宜了。 这让他风餐露宿的心情稍好一些: “这的确像是她会说的话。 所以诗人,你的音乐技艺怎么样?” “现在就能由您亲自校验。” 唐奇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诉求,晃了晃已经有些僵硬的双手, “只要给予我短暂的自由。” “胡斯总管,将他的琴取来,把他的长枷打开。” 胡斯推了推眼镜,有些担心:“少爷,这恐怕……” 梅拉德眉头一皱:“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吟游诗人,这么多人在,还怕他怎么样吗?” 胡斯只能照办。 解开束缚的唐奇,总算是松一口气。 好在给这位话事人留下过不错的第一印象,让他马屁也拍地得心应手。 这很重要。 这些高傲的贵族,可不会像金色橡树里的酒鬼一样,给他扭转风评的机会。 “希望你能唱些不错的乐章。”梅拉德其实抱有期待。 “如您所愿。” 唐奇首先沉默了半晌,揣测起梅拉德的喜好。 紧接着,试图找一些不那么冒犯的语句,汇总成歌词。 最后,再随便配上一曲宫廷小调。 预制菜就这么做好了: “我曾纵情权色,也沉沦名利, 从不怜惜那些女人的美丽; 但为何我的心如死寂,寻不到生活的意义? 因为有个秘密,我从不跟人提起—— 一个人的身影在我的梦中游弋。 那人如此的聪慧机敏、可爱伶俐, 我只想成为彼此的唯一。 可神明啊,您是否能听见我的哭泣? 去他妈的。 他为什么会是我的兄弟?” 唐奇的歌声轻柔,宛如与神明祈祷时的私语。 可梅拉德双目圆睁,心中仿佛有滔天海浪,迟迟说不出话来。 那副又惊又喜的表情,像是信奉真理的信徒,被唾弃为异端,吊在了烧火架上。 当他以为自己掌握着唯一的真理,就要带着信仰孤独死去时,却发现身旁忽然挂上了另一个异端。 直到这时,比起将死的痛苦,他更庆幸原来自己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原来你也——” “啊不,这首《忏悔》是我在泰伦帝国游历时,听说了一位贵族老爷求而不得的爱,所有感而发的创作。” 唐奇摇了摇头,连忙跟这首歌谣撇清关系。 他只需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博得梅拉德的好感即可。 万不能更进一步,免得钩子不保。 梅拉德肉眼可见的失望。 断背在龙金城其实称不上过于小众的取向。 只是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的父亲,梅尔领主还需要自己为他诞下子嗣。 以至于梅拉德无法向父亲诉说真正的诉求。 凯瑟琳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那个姑娘曾听他醉酒之后,倾诉过苦恼。 在得知这家酒馆的老板娘,时不时还要因为父亲的觊觎,而感到困扰时,梅拉德便提出了一笔交易—— 他向父亲提出求娶凯瑟琳,换取凯瑟琳生活上的安稳。 同时,凯瑟琳要在成年后嫁给自己,为他寻找真正的爱情作掩护。 如今距离成年不足一年时间,他这才向父亲请求,用去往庄园度假为由,提醒凯瑟琳这笔交易。 否则也不会踏入这片愈发诡谲的晨暮森林。 而不论眼前这个诗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歪打正着。 他都不可避免的感到亲切: “你比我父亲聘请的艺人,要优秀许多。 或许抵达龙金城之后,我可以给予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感谢您的仁慈。” “胡斯,把他的包裹还给他,我可不想他就这么饿死在半路上。” 挺拔的总管有些嫌弃的戴上丝绸手套,将唐奇的破旧包裹取下,扔到了他的脚边,最后干脆把手套也扔到了地上: “一股穷酸的馊味。” 唐奇并不在意。 事实上他很清楚,人类与地精的区别,和贵族与平民的区别差异不大。 前者因种族而分化。 后者因地位而异化。 龙金城的贵族尚无实权,更多是一种身份象征,这种态度还不够明显。 而到了泰伦帝国…… 在贵族的眼里,奴隶与家畜,都是他们等同的资源。 领民,只比它们高贵一些。 如今脚铐虽然还在,却也算恢复了一定的自由。 同时,也算为自己在龙金城留下了一条退路。 “多亏了凯瑟琳的提醒。” 想到这里,唐奇连忙将背包掏空。 紧接着便发现,这背包还承载着不属于它的重量—— 有一个像是不久前才缝纫的夹层里,鼓起犹如短棍似的凸痕。 拆开临时的缝线,却发现夹层里静静搁置着一柄,小臂长短的铁制凿子。 那是用于凿开酒桶的工具。 安比在送来包裹前,特意留下了两句话—— ‘我们不能只看表象’。 ‘梅拉德是她说的那位朋友’。 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大抵会粗略的将它们看作一句连续的长语。 但唐奇明白,这都是他与凯瑟琳在不同时间里,说出的两句话。 如今,也代表了凯瑟琳准备的,力所能及的两条退路—— 前者,寓意着这柄夹层的凿子,或许能在他迫不得已时,取得奇效。 后者,寓意着梅拉德的喜好。妥善运用,未必不算一个脱罪的办法。 唐奇将凿子藏回了包里,不由自主嘟囔道: “至少能防身用。 如果还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再好好感谢她吧。” 第31章 爪牙与宝藏 获得自由的唐奇,终于有了填饱肚子机会。 把手里的黑麦面包,在货车的某块挡板上,“咣咣”敲了许多下。 兴许是职业病,渐渐打成了简单的节奏型。 直到给黑蛇从梦中吵醒,才算是敲下来细碎的几块面包。 没办法,这种质地坚硬的棍式面包,是这里最容易储存、携带的旅行粮。 至少凯瑟琳贴心的准备了梅酒,不至于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有些怀念昨天的炸猪排了。” 梅酒冲淡了黑麦的苦涩,他将面包块扔进库鲁的嘴里,又喂它喝了口梅酒。 “谢、谢……” 狗头人的感谢未必有多少真诚。 更多是害怕不说谢谢,之后就没有饭吃。 轮到黑蛇,给他灌了一口酒之后,却发现他直接拿牙齿叼住了壶嘴,将一整袋梅酒落进肚子,才打了个酒嗝。 “只有三袋酒,我们应该省着点喝。”唐奇倒也不恼火,只是叹了口气。 “谁在乎?你不会在指望一个恶棍遵守规矩吧?” “当然不,所以后面的两袋酒不会有你的份额了。” “你一开始就不该分给别人。” 黑蛇仰头倚靠在了货物上, “冒险的路上最忌讳多管闲事。 做好事遇到好报,那是你应得的。 遇到我这种无赖,那就算你亏了。” 唐奇却摇了摇头: “一袋子酒而已,算不上什么损失,等到龙金城也还能买得到。 比起几天后,看到你嘴唇干裂时,求着我,让我赏你一口酒时的蠢样。 这算不上有多亏。” “我真是好奇,你这张总能戳中别人心坎的烂嘴,到底是怎么长的?” “从《论怼人的一千零一页》里学的。” “也是你们学院的教材?” “会是的。” “什么意思?” “因为我还没写出来。” “你他妈真是个天才!” 黑蛇敬佩他的舌头,也哂笑他的无知, “但你可别以为在哪里都能喝到星梅酒。” 唐奇则看向不远处的营地货车中,装满星梅的木箱。 里面不止有梅尔领主的‘耀星’,还有小镇居民所种下的多余作物: “我不信每年成吨的进货,龙金城的星梅酒会供不应求。” “有货。但你有钱么?” “金色橡树的梅酒,两铜币就能买到。龙金城还能贵到哪里去?” “如果真那么便宜,那头猪猡至于花费这么大的手笔,雇佣一个佣兵团,为他的商队保驾护航么?” 黑蛇冷嗤一声,细数着运送一趟星梅所需要的开销, “只有晨暮森林的阴湿土壤,适合种植这些特产。 为了保证果肉的新鲜,除了佣兵护送的费用之外,还要聘请施法者进行加护—— 一道【粮食防腐】的卷轴,便要卖到50金币的高价。 而仅仅一个小镇的产量,也远远无法满足整个龙金城的需求…… 零零总总的因素相加,让星梅的价格在龙金城能翻几十倍。 用它们酿出的梅酒,花费更是分品质向上累积。 你觉得凭你兜里的钱,能保证你喝上几口劣质的星梅酒?” 联想到300公斤的星梅,在凯瑟琳的手中只需要花费10金币。 唐奇一想到梅尔领主能在这其中,牟取到多少利益,已经眼红的忍不住咋舌: “真不怪我那天唱歌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和我共鸣……” “等到了龙金城,你一定会怀念金色橡树的廉价。” “看起来你已经怀念上了。只可惜,你注定要丢掉这份工作了。 不知道龙金城的律法,会不会判你为奴,以承担失职造成的损失? 那样你至少还能回到镇子上种星梅。” 话虽这么说,唐奇也只是说句玩笑话。 龙金城的律法并不完全为贵族服务,对比泰伦帝国还算是公平。 黑蛇这种擅离职守的,大抵会缴纳足够的赔偿金。 如果并不宽裕,则会关入监狱之中进行服役,以偿还欠下的债务。 但对于黑蛇来说,显然是大材小用。 “比起那什么狗屁审判,我更好奇……” 黑蛇冷哼一声,支支吾吾显得纯情,反倒没了之前的无赖模样, “喂,你和她……什么时候熟悉到那种地步的?” 这个老男人说地一定是凯瑟琳。 唐奇不会放过笑话他的机会: “怎么,嫉妒了吗?” “哼。” “嫉妒也没用,邋遢的老男人可讨不到女孩子的欢心。” “老子才四十六。” “那你刚好处在一个很尴尬的、没人会欣赏的年纪里—— 在人类中,你是个过时邋遢的老男人。 在矮人中,你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在精灵里……天哪,你居然还是个小宝贝。” “去你的烂嘴。” 黑蛇一脚蹬去。 唐奇霎时间感到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滚到货车另一角—— 反倒是黑蛇怔住了。 自己也没使劲儿啊? 这小子反应这么大干嘛? 唐奇心有余悸地看向黑蛇,只觉得不愧是高等级冒险者。 看似随意的一脚,就足以让他的‘警觉’发挥效用。 “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小了点?”黑蛇戏谑道。 “我……” “也或许是他一早就听说过你的威名呢?” 得益于职业病,唐奇对一个人的声音总很敏感。 也时常能从一个人的声音、语气中,听出他外显的性格。 譬如黑蛇的声线永远慵懒而颓废,像是个浑浑噩噩四十年,一事无成的废物。 爆狼的声音粗犷而急躁,词句之间停顿短促,几乎没什么气口。 新星则一向自信而嘹亮,而这或许是每一个年轻施法者,所具有的通病: “【檀木林的爪牙】,对吗?” 黑蛇皱了皱眉头:“这小队解散前可没这么有名。” “当有人发现,你们从【大荒漠】里活着逃出来之后,你们就已经声名在外了。 听说一共有十支队伍深入到荒漠之中,你们是唯一幸存的那一个。” 没人不知晓新星口中的【大荒漠】。 那是一片横插在大陆中部,隔绝了西岸泰伦帝国、东岸领主联盟的荒原。 也是唐奇无法选择内陆,只能通过轮船跨越大陆东西的原因。 这片荒原形成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那曾是一片神战之地的废墟。 也有人说那里曾伫立过一座被遗忘的国度。 传说的故事,总会吸引络绎不绝的冒险者,深入其中。 却很少有人从那片荒原里活着离开。 以至于单是‘走出来’这件事,就足以被人津津乐道。 黑蛇紧闭双眼,并不太尊重新星: “这可称不上你认出我的依据。” “都说那支队伍里,有条‘手持黑色弯刀的毒蛇’,老实说我最早真的认为你是蛇人。” “所以你是从我被缴获的‘蛇吻’认出来的,然后呢?” 黑蛇兴致缺缺。 “然后……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你们从大荒漠里,都得到了什么宝藏?” 新星凑近了一些,依靠在了货车的栅栏上, “我很好奇。” 第32章 立志做一个传声筒 “什么也没有。” 黑蛇的语气相当慵懒,明明他刚在车上安稳睡了一天。 施法者在冒险者中的地位一向很高,不难有渠道获取信息。 以至于新星全然不信: “得了吧,黑蛇。我们彼此坦诚一些,不好么? 你们团队接到了那项寻宝的委托,深入到大荒漠之中。 完成委托之后,并没有选择把宝物交付雇主,反而是将它据为己有。 甚至不惜为了得到这件宝物而内讧,整个团队四分五裂。 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嗯哼?” “不如跟我说说,那件宝物是什么、在谁的身上? 你、矮人、术士、牧师——还是马克温那个老游侠?” 新星俯下身子,凑到他的耳畔, “距离你们离开冒险者的行列,已经过去了三年。所以你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但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很有钱——为你摆平梅尔领主的损失、免去牢狱之灾,再送你一套龙金城的宅邸怎么样? 或者你有什么别的需求,大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而我只想知道那是什么、被谁藏在了哪里。 仅此而已。” 法师的确属于冒险者中,不太缺钱的那一类。 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钱买不到的东西。 权力、天赋、奇物。 或许是历史的遗忘,致使大多魔法物品、乃至许多规整的制造方法,也跟着遗失在了遗迹、废墟之中。 如今的法师,制作的魔法物品,更像是为器物本身附魔。 这导致哪怕一件具有独特功效的奇物,其实并不常见。 诸如【智力头带】这种,能直接提升个人素质的玩意儿,大多也有价无市。 黑蛇却哂笑一声: “我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先不说你能否拿到,如果你费尽周折,却发现根本用不上,岂不是两眼一黑?” “那可是大荒漠中遗留的宝物,我怎么可能自己留着?” “嗯哼?” “‘握不住的宝贝就是祸害’。 作为一个资深冒险者,你应该比我明白。 就像你们的队伍,因为它而分崩离析一样。” 新星摆了摆手,像是嘲笑黑蛇的愚蠢, “如果让我得到了一样珍宝,我当然会把它献给巫师塔,换取一个入塔研修的名额。” “打断一下,巫师塔的学费有这么贵么?” 唐奇只对【巫师塔】略有耳闻。 它远离大陆,孤独地伫立在无尽海的北端, 几乎可以将其视作,施法者在整片大陆的最高学府。 高环法术、乃至于一些远古禁术、魔法物品的制作秘辛,皆因种种原因而被各方垄断。 而相关的研修方法、著作与记载,是施法者向上攀登的唯一途径—— 当然,有足够的实力,未尝不能自创出一个高环法术。 “进入巫师塔只有两条路:足够的贡献,或者足够的天分。” 也不怪新星在听到类似的消息之后,总会失态。 对于法师而言,冒险者是最没有前途的职业。 加入冒险的原因,无外乎寻找材料、古籍、或是财宝…… 他之所以成为冒险者中的【新星】,大抵也是在为前往巫师塔而努力。 唐奇对此倒是兴致缺缺。 单单盯着库鲁那本法术书上,一个戏法的符号与公式,就足够让他头昏脑胀了。 “我只要消息。至于宝物本身,那是另外的价钱——很划算不是么?” 新星还在循循善诱。 唐奇也拍了拍黑蛇的肩膀,拱火道: “太赚了,换作是我,我就答应了。” 他缺乏对巫师塔的兴致,却对黑蛇的那件宝物、和大荒漠的故事好奇。 毕竟对唐奇而言,故事本身就已经算是‘前途’。 “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唐奇见状,跟着附和道。 “还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新星不甘心。 “你可以提。”唐奇回过头看向黑蛇。 黑蛇摇了摇头。 唐奇也向新星摇了摇头。 新星实在受不了,眉头一皱,指着唐奇冷声道: “他是你的传声筒么?” 唐奇又回过头去: “他问我是你的传声筒么?” “我听得见。” “他说他听得见。” “够了,混蛋!你给我闭嘴!” 新星忍无可忍,恨不得拿塞子堵住这张聒噪的嘴。 唐奇见好就收,凑了上来: “这样,不如我们交换。我问你一些问题,也让他回答你一些问题,怎么样?” “你是什么人?”新星此前一直没正眼瞧他。 “唐奇,【吟游之歌】学院的科班生。我们学院的口号是‘立志成为一个合格的贵族传声筒’!” “泰伦帝国的那个?听说你们经常会为宫廷、贵胄奏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学院显然比诗人本身更有名。 “做不了贵族的传声筒,单纯做一个传声筒也是条退路。” 法师一般都是学者。 而学者总是喜爱清净的。 这导致新星产生一种,跟吟游诗人天生合不来的烦闷。 他不想跟这个聒噪的诗人多费口舌,只是看向黑蛇: “他说地作数么?” 黑蛇瞥了唐奇一眼,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唐奇也不含糊,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首先,我想知道促使你们提前抵达庄园,又一定要立即折返回去的原因——这一路上,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意外?” “意外?称不上意外。只是森林的路不好走,又遇到了一些活尸、撞上了在森林里劫掠的地精,仅此而已。” “你们的佣兵团至少是武装整备的二十人,只是遇到这些麻烦,不足以让那位爆狼急切成这样。” “首先,我不算是他们佣兵团的人,只是和他合作,勉强算是熟悉。再者,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但他说你们丢了人。” “几个外出,在营地周围警戒的佣兵而已。” 新星满不在乎, “一旦进入到森林深处,这些雾气就会变得诡异。 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的神智、产生幻觉,让他们无意识的偏离既定的方向。 那些蠢货走地太远,稍不留神,没能分清营地的方向,走丢了不是很正常的么?” 难怪都说晨暮森林十分吊诡,没有施法者的小队时常从森林中消失…… 原来是迷雾所衍生出的幻觉所为? 唐奇又问: “那你们是如何保证,在这片森林中不会迷路的?” 新星测过身子,指了指身后营地中,正品鉴着五分熟牛排的梅拉德少爷—— 他肩上的那只构装体眼球,正悬浮在巴掌大小的玻璃瓶里,360度环绕着审视四周。 “侦破幻觉的方法有很多种,譬如租赁一只,能看破幻象的人工生命。 当然,这种程度的魔法造物,寻常的冒险者也租赁不来。 也只有那些在龙金城中,有些地位、权势的大人物,才有渠道高价租赁这么一只—— 好了,你的问题已经足够多了。 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新星不想跟唐奇废话下去, “你们究竟在大荒漠里得到了什么、现在都落在谁的手上——你闭嘴,不需要你再给我复述一遍!” 唐奇耸了耸肩,打消了复读的念头。 黑蛇则紧闭着双眼,一如既往地回答道: “什么也没有。” “你们耍我!?” 新星霎时间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看向唐奇。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天时间里被人戏弄两次。 唐奇则眨了眨眼,佯装无辜的模样: “我只是个传声筒,他毁约可跟我可没关系。 更何况……” 他看了看哼着小曲的黑蛇,摊开手道, “你不会在指望一个恶棍遵守规矩吧?” 第33章 遇袭 “去你的!” 新星再也维系不住,本就不多的体面。 他恼羞成怒,忍不住掏出魔杖。 “确定要这么做吗?” 唐奇反倒成了不慌不忙的那一个, “我们姑且还要受到法庭的审判、梅尔领主的惩罚。 梅拉德少爷刚才还打算给我一份工作…… 所以如果要动手的话,麻烦朝他身上打。” 黑蛇嘴角一抽。 新星见他这死皮赖脸的模样,恨不得在这两个混蛋的脑袋上来一发火球术—— 只可惜他还没能学会! 唐奇说地也有一定道理,考虑再三,觉得得不偿失。 也只能远离这张聒噪的嘴,愤愤离去: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您不愧是个体面的学者,就连放狠话也这么绵软无力。”唐奇回应道。 “去你妈的!” “Rua!” 瞧着新星吹胡子瞪眼,又无可奈何,库鲁总有种出一口恶气的畅快感。 唐奇则与黑蛇对视一眼: “看来我们配合的还不错。” 黑蛇觉得哪怕肩上还戴着的长枷,他似乎也能睡个舒服的好觉了: “我就知道,有你这张嘴,永远不怕赶不走人。” “所以你们真的从大荒漠中,带出来了什么宝藏?” “我劝你少打听这些。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好奇心害死猫。” “我是人,不是猫。” “你的冷笑话我听的够多了。” 短暂的统一战线结束,黑蛇笑过一阵后,又回到了此前惫懒的模样。 见打听不出更多消息了,唐奇也只得理清当下的情报—— 所以那伙被库鲁捡漏的冒险者,是因为没有侦破幻象的道具团灭的么? 不对。 库鲁提起过,在发现冒险者的时候他们已经极为虚弱。 迷雾只是诱因。 在被迷雾扰乱方向之前,他们应当还撞上了什么危险…… 能将一支整编小队打散的,也绝不可能是几只活尸、或地精劫匪那么简单。 当唐奇越发感觉到危机的顷刻,他发现自己的汗毛又跟着倒竖起来…… 和不久前的那一次十分相像。 “诗人,反正你的双手解放了,不如唱些安眠曲,让我睡的更安稳些。” 黑蛇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却仿佛变成了回音,渐渐沉闷而迟缓。 一瞬间,唐奇感觉到时间似乎停滞。 他的五感比此前更敏锐、视野更清晰。 余光中的篝火,闪烁的频率也似乎变得缓慢。 飘散在森林中,细小露珠化作的雾气,哪怕只是剐蹭到他的皮肤,都压抑着汗毛,使得针扎般的瘙痒袭来。 他浑身开始发热,大脑却出奇的镇定—— “这不对。” “什么不对?” 黑蛇见唐奇怔愣在原地,忍不住想踹去一脚。 可唐奇仿佛预知到了他的动作。 在他刚一抬腿的顷刻,犹如打颤似的全身缩紧,翻身滚到了地下,紧贴着它硕大的轮子—— “扑通!” “喂,我还没踹呢!” 这诗人怎么碰瓷啊? 他胆子原来这么小吗? 就在黑蛇诧异,想要嘲笑之际,他却听到唐奇几乎翻到货车挡板下的同一时间,大喊道: “趴下!” “嗤啦——” 那细微破风的声音,紧跟着要穿透黑蛇的耳膜。 他分辨不清这声音的来源,过往的经验却证明它绝非善意。 于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动身,用被束缚的双腿用力踹在了货车的挡板上,将整个货车踢个侧翻。 可货车的横栏捆在了老牛的身上,以至于带动它整个栽倒在了泥地上。 它试图挣扎着起身,因此晃动了遮蔽囚犯的货车。 但只在一瞬间,“砰砰”的,犹如什么被钉住的响声,从侧翻的车底传来。 老牛也紧跟着闷哼一声,挣扎片刻,失去了声息。 “Rua!?” 库鲁也被掀翻在地,但借着货车作为挡板,它大叫一声,指向了唐奇的身后。 回头看去,几支削满倒刺的粗糙箭杆,不规则地斜插在湿润泥地之中—— 果然! 这次的危机感,与此前别无二致。 自己并不是因为黑蛇而感到危机。 而是在【专长:警觉】的作用下,感知到了,潜伏在密林之中的危险—— 第一次是警惕,第二次是避险。 “遇袭!遇袭!” 远处的营地篝火旁,爆狼的吼声一如既往的浑厚。 他已拔出背后的巨剑,看清那袭击的方向, “所有人、整备武器!” “是!”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佣兵。 放在整个龙金城中,也叫得出名字。 在短暂的惶恐后,即刻便振作了心神。 当看清巨剑所指方向,少许隐藏在密林与浓雾中的矮个子身影,当即意识到敌人的来路: “是地精!” 样貌丑陋,身材矮小的黄绿皮肤敌人,已然拉弓满月。 箭镞破空的呼啸声整齐划一,凄厉声一如鸟兽嘶吼时的尖鸣,它们搅动着白雾,冲上天空,又任自己无差别的坠落在营地之中—— 训练有素的佣兵并不会被这零散的箭雨波及。 但养尊处优的少爷,却远没有他们一般的素质。 甚至当看清头顶的箭矢,闪烁银白的寒芒,向他眼前刺来的时候,那肥硕的身躯竟只顾着打颤! “少爷!” 胡斯一把推过梅拉德的肩膀,在危险面前,也顾不上保持贵族的体面,抱着他一同扑倒在了泥地里。 “胡斯、胡斯……” 梅拉德险些磕在了地上,短暂的晕眩足够他缓过神来, “你没事吧?” “承蒙您的关心,当然没有。” 作为人类,一旦跨过五十岁的门槛,很多事情都显得力不从心了。 但好在胡斯作为整个家族的总管、商队的领头,总会练习一些傍身的武艺,以至于身子骨比梅拉德还要硬朗: “少爷,只是一些地精而已。我们先退避片刻,让这些佣兵解决就好。” 梅拉德在短暂的心悸后,也意识到这些地精不足为虑。 缓缓点头,连忙向着扎好的帐篷附近躲去。 作为野外最常见的危险,很少有人会对这些零散的类人生物保持尊重。 冒险者出门在外,不杀上两只劫道的地精,都会觉得今天有些白过了。 但轻视也不代表着松懈。 至少爆狼明白,每次出城的前夜,都应该抱着回不去的决心。 只有这样,才能安稳的凯旋。 “【大步奔行】!” 新星从不在战斗时松懈,一捧泥土随着他的咏唱悬浮半空,挥洒在了爆狼的板甲之上。 后者立时大喝一声,拖曳着手中的巨刃猛地向前冲锋。 难以想象,在全副板甲的前提之下,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仍然能奔如虎狼—— 几乎是在呼吸之间,他便要抵达数只还要拉弓的地精面前。 站定之际,铁靴在大地摩擦,飞溅的泥土要糊上地精们的双眼。 可在泥渍堪堪抵达它们的眼角时。 锋刃却呼啸而过。 “扑哧——” 铺洒在半空的猩红鲜血,霎时间盖过了溅起的泥沙。 剑刃所过之处,三只地精一刀两断。 “还没完!”他大喝一声。 第34章 死亡的警钟 爆狼用力刚猛,惯性便成了他的代价。 巨剑持握手中,力道还没能完全卸掉的同时,面前仅剩的一只不得已抽出腰间的短剑,就要扎向他的腰腹。 “【火焰箭】!” 一道炙热的火光穿过了爆狼的肩头,刺入了地精的眼睛之中。 它吃痛怪叫一声,还要再做什么,直接被稳住身形的爆狼一剑砍下了头颅。 密林之后,更多的地精怪叫咆哮、妄图一拥而上。 身后的佣兵团却先行一步,冲进林地,顶在了营地边际,与它们厮杀在了一起。 观战的唐奇稍稍从货车上站起来,露了个头。 由于他们三个囚犯没被安排到营地之中,反而只是被箭雨波及: “剿灭这帮地精好像只是时间问题。” “听你的口气,不会真指望他们会栽在地精的手上吧?” 黑蛇嘴上不饶人,可心里却难免高看着唐奇两眼—— 如果不是这个诗人提前预警,自己的四肢被禁锢住,刚才无差别的箭雨难保不会射到身上。 但他也不像是‘发现’了箭雨。 那副模样,分明像是…… 预知? 唐奇仍不放心,缩在侧翻的货车下琢磨道: “只是零散的地精当然只有被围剿的份。 可零散的它们,甚至不应该袭击这个营地—— 别不把地精当人看,狗头人都知道以多欺少。” “Rua?” 由于句子太长,语速太快,库鲁没能捕捉到所有的词语。 但总觉得自己被骂了…… 黑蛇砸吧着嘴,认可道: “交给他们操心吧。那个叫爆狼的有些水平,我记得他手下的佣兵团,似乎还参与过和南方兽人们的保卫战。” “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他凭什么和我比。” “不愧是从大荒漠里走出来的。” 唐奇说着,连忙拾起刚才因牛车侧翻,而跌落在地上的背包。 黑蛇迟疑道:“你要做什么?” “给你开锁,出了事儿还能让你在前头顶着。” “你不会在指望一个恶棍遵守规矩吧?” “不会。但我知道只凭你,是没办法离开森林的——你肯定识破不了迷雾的幻觉。” “说地好像你就可以似的。” “嗯哼?” “你真的可以?” 唐奇的态度模棱两可,反倒让黑蛇犹豫不定。 眼看着对方将背包里的凿子取出,首先凿在了束缚自己腿脚的镣铐上—— “乓”的一声,火花迸溅。 脚铐完好无损。 黑蛇忍不住:“你别逗我笑。” 唐奇心里羞耻,但面不改色: “要求一个吟游诗人做体力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那你不如省省力气。免得等你费力的把镣铐敲开,那头的地精也被解决完了—— 到时候给我换一副更牢靠的,再安个逃狱的罪名,你猜猜我要给那个梅拉德服务多少年?” 唐奇忍不住道: “万一不只是几只地精呢?如果是一整个族裔……” 黑蛇很干脆地否认道: “怎么可能有一个族群? 有迷雾在,注定了这片林地,并不适合作为集聚地驻扎。 在晨暮森林里,反倒是活尸、幽魂,比地精更常见——” 他话音未落,耳边风声又起。 唐奇的脊背紧跟着发寒,【警觉】驱使他向身侧挪动一个身位。 当他侧开身子的同时,身后一支削出倒刺的箭矢,赫然从他的肩头钻风而来,迎面要撞上黑蛇的额头! “去你的!” 这几乎没留给黑蛇什么反应的机会,导致倚靠在货车上的他,只能强行扭动腰杆。 “砰!” 这一箭扎进了紧锁他双手的长枷,距离左耳不过一寸之遥。 黑蛇险些破口大骂。 却转而意识到,这一箭与此前箭雨的曲线截然不同—— 它分明来自眼前! “咚、咚、咚——” 一个庞大的影子,从白雾中显露出身形。 远远瞧去,那步履并不平稳,但走在泥地上都能让远处的黑蛇,感触到一股强烈的震感: “去你的乌鸦嘴,你那张嘴里还能蹦出什么好话来么?” 箭矢再度从远方射来,唐奇提前抓住不明所以的库鲁,一手将它弱小的身躯扔到货车的另一边,一手借力翻越过去: “什么时候合理分析也成乌鸦嘴了?” 黑蛇无处可去,但好在身形足够灵活,用长枷作盾,拦住箭矢,模样活像个刺猬。 但他知道,眼下根本没时间在意自己的形象—— “吼!!!” 一声粗犷的怒吼震颤在森林之中。 紧跟着,便有两声近似的吼声,从营地的方向应声响起。 佣兵团的面前—— 两只足有七尺身高、粗壮脖颈戴着钢铁项圈的巨人,冲破了四溢的迷雾,向营地的方向狂奔而来。 它们撞碎了阻拦在它们眼前的一切,甚至包括粗壮的树木、和被不小心踩碎的地精。 同伴的血肉飞溅在,它们宛如树根缠绕似的粗壮小腿上。 肥硕的肚皮上满是疤痕与脓疮,尖长的鼻子下吸吐着迷雾,手中的略显弯曲的狼牙棒,硬生生砸落在佣兵团的眼前! “轰隆!!!” 巨响之下,是一个年轻佣兵反应不及的哀嚎。 他是不久前才加入佣兵团的新兵。 这意味着他经验稀少。 也成为了眼下致命的毒药—— 那一棍子敲飞了他的头盔,连带着他的颅骨一并凹碎,炸出猩红的血花。 “【油腻术】!” 事态忽然紧急,新星不得已念诵出玄奥的咒语,强行扭曲了另一只赶来的巨魔脚下,使潮湿的土地喷涌出一滩漆黑的泥沼。 那泥沼尤为滑腻,遍布十尺方圆。 致使第二只巨魔稍不留神,脚下一滑,“轰隆”一声整个栽在了地上。 它试图挣扎,反倒让滑腻的油脂蹭满了全身,让它连起身都变得极为困难。 爆狼得以喘息,连忙退回到佣兵身旁,吼道: “是巨魔!所有人、列阵!” 爆狼不明白。 这种满脑子都是食欲的丑陋巨人,本不该出没在晨暮森林,这种死人比活人还多的地界—— 它们可咽不下那些腐臭的尸体。 可事实的确这么发生了? “早知道这一路会遇到这么多麻烦,还不如他妈一早就拒绝掉!” 现在他不得不考虑,等回到龙金城之后,向那个在宅邸中举办舞会的梅尔领主,多索要一份报酬了。 而那第三只巨魔,正从营地另一侧妄图包抄。 正在三个囚犯的眼前! 它甚至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 没留给黑蛇谩骂的机会,跌跌撞撞的冲向黑蛇,狼牙棒轰然砸落。 “轰!” 货车的面粉袋被砸个稀碎,爆开的粉末和白雾近乎交融在了一起。 唐奇的【警觉】让他未卜先知,迫使他一把抓起了凯瑟琳借予的小琴、自己的背包,向身前伏倒。 事态变化的太快,让他已经要记不清,这是【警觉】第几次将他救下。 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专长带给他的,并不仅仅只有预知的馈赠。 还有无法摆脱的恐惧—— 【警觉】让他对危险的感知,变得极为敏锐。 可那浑身犹如针扎似的瘙痒、心悸,却一直伴随他到了现在。 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 他的双手发抖到,几乎要握不住自己手中的物品…… 甚至倒在地上,都有些动弹不得! 这与此前在狗头人洞穴中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他明白,这是【警觉】在向他传递着信号。 一支训练有素的地精军队。 三只食欲旺盛的巨魔‘奴隶’…… 这本不该出现在晨暮森林的存在,这份危机带来的恐惧。 于他而言,犹如敲响死亡的警钟! 第35章 骂的真好 直到货车被砸烂的碎屑,散落在他的脊背,唐奇掐紧自己的大腿,让短暂的疼痛驱散他的惊恐,连忙滚到了一旁。 货车的废墟烟尘中,陡然窜出一个身影。 黑蛇纵身一跃,跳到了唐奇的眼前,也顾不得解释更多: “凿子给我!” 唐奇注意到,黑蛇肩上的长枷已经破碎不堪。 只用肩头一顶,便将碎木板甩落在地上—— 在狼牙棒砸在货车的顷刻,黑蛇闪身之际,借助棍棒挥动出的罡风,轰碎了他肩上的长枷。 虽然双手仍有手铐紧缚,却远比之前灵活太多。 唐奇忙不迭翻出包中的凿子扔给他,黑蛇匆匆接过,先一凿穿透了自己的脚铐。 “啪嗒”一声,凿子杵在枷锁链接的位置,将之间的锁链硬生生敲断。 故技重施,将唐奇、库鲁的脚铐一并敲掉之后,他直接下达命令: “去把手铐的钥匙,和老子的刀都找来!” “吼——” 黑蛇话音刚落,面粉掀起的烟尘将将散尽。 巨魔眼前,两高一矮的身影已然明显。 它吼声如雷。 可不等奔行而至,身后的离弦之箭已然卷开粉末,撇下银白弧线飞刺而来。 它们力道不轻,足够迅捷,却快不过解开脚镣的黑蛇。 看准箭矢来路的一瞬,他已然扭腰翻身,惊险躲过。 唐奇心中警铃作响。 但他没有黑蛇敏捷的身法,只能抓起狗头人的长枷边缘,将它整个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Rua!?” 狗头人虽身材矮小,框住他大半个身躯的木板,却能作为最好的盾牌。 由于唐奇的【警觉】,让箭矢在他心中仿佛划出了既定的轨迹,以至于预判了它们的来路。 数支袭来的倒刺飞箭,只与库鲁的皮肤距离咫尺之遥,“咚、咚”地钉在了木板之上。 库鲁吓个不轻,眼角闪烁起了泪花,叫苦不迭: “人类、坏!” “别磨蹭,铁凿扎不烂它的皮肤!” 黑蛇嘱咐一句,弯腰疾奔。 他过于迅猛,在白雾中几乎只留下了残影。 双手虽被束缚,紧握一柄铁凿却不受影响。 巨魔手中的狼牙棒呼啸而过,带动的风压在白雾间都形成了轨迹,落在黑蛇的耳旁,震颤他的耳膜。 他不算惊慌,下腰滑铲、钻过巨魔的底裆。 屏住呼吸,忽略了它身上那股腐烂与腥臭味。脚尖站定,腾空一跃,踩在了它的肩膀,铁凿硬生杵进了它的后脑—— “扑哧!” 这一凿结结实实洞穿了它的头骨,抽身后退之时,浓稠的血液铺洒他的鼻腔。 如果他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类,这已经足够取走性命。 但巨魔只是狂吼一声,完全不受影响似的,回身扫来一棒,便将肩头的跳骚赶回地上。 趁着它还没能转身,黑蛇轻盈落地,瞥见它后脑被洞穿的血孔,其伤口内部的血肉开始向内蠕动。不由暗啐一口: “吃饱了才来的么?” 巨魔的食欲旺盛,一顿饭可以轻松吞下一只四百公斤的野猪。 食量换来的不只有臃肿的胃袋,还有近乎不死的自愈能力。 眼前这只巨魔的第二个脑袋,大抵就是曾经被砍掉头颅之后,又重新长出来的—— 只有灼烧、或是腐蚀它们的伤口,才能中断皮肉的愈合。 向营地方向奔逃的唐奇,看清爆狼削下一只巨魔的手臂,而豁口上霎时间涌动起黄绿的肉瘤。 他同样明白,自愈需要消耗能量,愈合的效率越高,意味着它的饱腹感越强。 巨魔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有意愿主动觅食。 于是,唐奇在咋舌中加快脚步: “难不成它们背后还有其它人!?” 爆狼手下的佣兵训练有素,又有新星维持局面。 致使除了零散的箭雨之外,营地内部还未遭遇任何威胁。 唐奇依靠【警觉】趋吉避凶,躲过箭矢,一举闯入到营地最华丽的帐篷之中—— “什么人!?” 意识到唐奇闯入的同时,胡斯即刻从腰间拔出一柄细剑,单手后负,严阵以待。 他出身虽不高贵,但子承父业,忠心为梅尔一家服务,得到的也是最好的教育。 腰板笔挺,当然是练了一手宫廷好剑。 唐奇不愿与之起冲突,即刻阐明自己的需求: “很抱歉惊扰了两位大人,但外面事态紧急,我需要炽火胶、手铐钥匙、还有黑蛇的那柄弯刀。” 胡斯紧皱眉头,先一步挡在梅拉德的身前: “你们是怎么挣脱开脚铐束缚的!?询问武器又是想做什么?” 他听到了巨魔的嘶吼,却并不认为是营帐之外的佣兵,所解决不了的麻烦。 于是便还算冷静,下意识地拒绝唐奇的请求。 唐奇明白了他的态度,耐心解释: “那伙巨魔是受人驱使,甚至有可能只是先头部队……” “不可能!晨暮森林迷雾重重,没有识破幻觉,怎么可能出没大军? 你以为这里是南方战场吗? 那分明只是饿了肚子,出来觅食的巨魔而已,不可能是佣兵的对手。” 唐奇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服。 懒得浪费时间,干脆道: “您的废话可以留在一切结束之后再说。” “混蛋,请注意你的言辞!” “铮铮——” 他用手中的鲁特琴,猝不及防地扫下两个激烈的和弦,紧接着唱道: “去你妈的蠢货,老子做什么不需要你来定夺! 没人会承担你执拗的后果,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把钥匙和武器的位置告诉我!” “你!” 唐奇的‘歌词’实在粗鲁,接受过贵族气质的熏陶,胡斯怎么可能容忍他人的谩骂。 他就要高举手中的刺剑。 可就当与眼前的诗人对视之时,他又觉得,眼前的诗人,竟有些年少老友的亲切? 眨眼间,他像是回到了童年。 那时的他还是个调皮捣鬼的学生,在一位老管家的手下,学习些服侍贵族的最基本礼仪。 因为没能摆正刀叉,而被慈祥的导师严厉训斥。 当意识到自己做错时,他感到无地自容。 如今,这种愧疚感又一次浮上他的心头。 以至于唐奇的谩骂,似乎也不再粗鲁刺耳。 这或许便是老管家所说的,的‘忠言逆耳’吧: “你!你——” 胡斯支支吾吾着,放下了手中的细剑,将一串钥匙扔给了唐奇, “我的朋友,骂的真好,点醒了我。 我无法冒着让少爷受伤的风险,出去确认真相。 但我能看出来,你也是在为少爷的安危着想—— 那个囚犯的弯刀,应该还放在那个法师大人的帐中。” 库鲁眨了眨迷茫的眼睛。 它知道‘蠢货’是什么意思。 原来对贵族说‘蠢货’,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吗? 人类真的好奇怪…… 胡斯其实并不清楚外面的状况。 以至于唐奇的【交友术】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意识到了情况紧急。 他不在乎这位总管事后记恨: “哪个方位?” “距离篝火最远的那一个,他说自己研究典籍时,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 “炽火胶呢?” “篝火旁的箱子里。” 唐奇大概分辨着方向,同时拿钥匙解开了库鲁的手铐: “库鲁,我去取炽火胶。 你没办法在这片迷雾中寻找方向,所以别想着溜走,快去把黑蛇的刀取来。 然后,我们再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36章 诗人激励? “炽火胶、炽火胶……找到了!” 唐奇耳边的嘶吼尖鸣声不止。 巨魔的力量难以估量,可巨大的体型,又使得他们动作相对迟缓。 爆狼的佣兵团亦是战场好手,除了最早因闪躲不慎,而被凿飞的佣兵之外。 他们合作列阵,分成三批,牵制了地精游兵的同时,率先将一只巨魔围杀掉。 而施展了【大步奔行】、【油腻术】之后,新星为了辅助佣兵更好的围剿巨魔,又紧接着在林地之中,张开乳白色的黏厚蛛网,挂在树梢之上,将巨魔挡在粘腻的网上。 当爆狼斩下其中一只巨魔的头颅时,佣兵顺势抛出炽火胶,点燃了交织的网线。 火焰顺着蛛网一路攀延,焚烧到了那只巨魔的脖颈,将它鼓动肉瘤的伤口一并燃作了焦炭。 死去的巨魔没有头颅,甚至听不到它的哀嚎。 当不必再维持对【蛛网术】专注时,最终用一道【云雾术】席卷了林地中的白雾。 地精的视线因此遮蔽,射出的箭矢也不再具有目的性。 因而为佣兵的围剿分割出了两片战场,缓解了许多压力。 “干得漂亮,新星!” 爆狼忍不住赞叹道。 能把这个施法者邀请来,算是这次委托中的万幸了。 这个年轻人,能一跃成为成为冒险者之中的‘新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作为参与过南方保卫战,真正与兽人交过手的佣兵团长,爆狼曾与许多施法者合作过。 如果不是高等级大法师,没有动辄毁天灭地的禁术,能将天外的流星招落战场。 那战地法师的职责,应当是为军队提供更多的优势、战机。 但很显然,他无法强求那些,大多在象牙塔中研究学术、钻研古籍的施法者,能对眼前的战局保持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拥有解析公式、钻研法术的智慧算是天分。 拥有总揽全局、因地制宜的战场嗅觉,亦是天分的一种。 对时常深处险境的冒险者、佣兵而言,他们更青睐后者。 “别废话了,赶紧将这些残兵解决掉!” 称赞无法弥补新星损耗的脑力,便毫无意义。 在这短暂的交锋之中,他不认为有谁比自己更累—— 地精也不是蠢货,怎么可能放任一个法师,毫无压力的搅动战场局势。 除了辅助战场的几个法术之外,他甚至要躲避向自己射来的箭矢。 哪怕他躲过了大半,也仍然使用了一个【护盾术】,来为自己施加一道力场护盾,将之偏移。 四个一环、一个二环法术位。 接连的消耗,逐渐让新星感到力不从心。 他目前的状态,只能支持他再释放一个仅剩的二环法术。 虽然暂时还能忍住头疼,在战场跑动的同时,用几个戏法浑水摸鱼。 但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死掉一只,另一只也行将就木,剩下的地精也不足为虑。 至于最后一只……” 他目光一瞥,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营地侧方的角斗。 甚至因此感到了些许安心。 只要别从侧翼冲出来一只巨魔,打断他的施法,这场战斗便能稳妥结束。 他从不否认黑蛇的能耐—— 能从大荒漠走出来的人,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可黑蛇却愈发感到吃力。 他首先解决了几只放暗箭的地精,如今借着灵活的步伐,看似在巨魔脚边腾挪,和对方缠斗地有来有回…… 但手中的铁凿,却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哪怕他已经戳瞎过巨魔的四只眼睛—— 那几乎是他露在皮肤表面的,最柔软的器官。 已然衍生出八只漆黑的瞳孔的眼眶,却仿佛在嘲笑他这段时间的无用功。 黑蛇不是构装体,他不能再把体力干耗在这种地方: “妈的,让他们去拿柄刀,动作怎么这么慢……” 凿子被他置入了鞋靴里,手里握着的是地精的生锈短刃。 但短兵对他而言只算堪堪够用。 但凡持握一柄趁手的武器,都不至于累成这个熊样。 “钥匙来了!” 唐奇的呼喊声,让他总算提振了些士气,将短刃从巨魔的喉咙中僵硬拔出,旋即纵身一跃、接过扔来的钥匙。 等到落地的时候,双手的镣铐已然被甩在地上: “我的刀呢?” “放在那个法师的营帐里,我让库鲁去翻找了。” “它人呢!?” “库鲁、库鲁——” 喊声渐远,可狗头人的身影还是没从雾中显现。 黑蛇咬紧牙关,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妈的,那只狗头人不会趁乱逃走了吧!?” 考虑到狗头人的秉性,这再正常不过。 话音未落,一棒横扫而来。 他向后仰倒,腰杆柔韧似蛇,当棍棒掠过他肚脐的同时,双手借力一撑,踹上了巨魔其中一颗脑袋的下巴。 腾空之际,翻转腰身,短刃正中另一只脑袋的颅顶—— “闪开!” 听到唐奇的高喝,黑蛇下意识选择了信任。 靴子踩踏在巨魔的胸膛,用力一踢,并未挪动嘶吼的巨魔分毫,反倒让自己拉开了数个身位的距离。 随着他的撤去,巨魔的颅顶,紧跟着投掷来一个盛满琥珀色胶状溶液的玻璃瓶。 “吼!” 双头巨魔下意识地挥棒敲碎,瓶中的溶液却在接触到空气的顷刻,炸出了一朵火花! 溅射在它额头、手臂上的溶液“腾”地燃烧,直接攀附上了它整条手臂。 “痛、痛!!!” 直到这时,两颗脑袋才一改此前的狰狞,沉闷的吼声像在哭号。 黑蛇锐眼毕露凶芒,手中短刃掷出。 它银光一现,在晦暗的夜空下划出一道雪白的轨迹。 巨魔与地精都拥有在夜色下目视的能力。 可它还在拍打自己身上的火焰—— 短刃硬生穿透了它其中一颗颅骨! “诗人,唱首曲子!” 黑蛇想起了唐奇吟游诗人的身份。 既然狗头人选择了逃走,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命令起来。 唐奇一怔,转而明白,这条黑蛇似乎在期待自己施法。 他挥手扫弦,在一声清脆地“嗡”声后,黑蛇犹如鬼魅般冲到了巨魔的身前,耳边霎时响起一阵浑厚的男低音: “我把你埋在,高高的山岗。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当明天早晨,从梦中醒来,我为你插上美丽的花!” “去你妈的!?” 黑蛇脚下一滑,险些没将肚子里的梅酒喷出来。 意料的加持并未借着音乐传递过来,他只好将短刃拔出,一个翻滚躲过巨魔侧挥的巨棒。 拉开距离后,终于是没忍住破口大骂: “你他妈在唱什么?挽歌? 我惹过你很多次吗,这么想送我走是吧!?” 唐奇停下了弹琴,迟疑道: “难道刚才那一瞬间,你没有感觉到,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么?” 听唐奇煞有介事的询问,反倒让黑蛇不太自信了。 回顾方才听到歌谣的一瞬间,自己似乎的确有那么些兴奋……血液沸腾的感觉? 但唐奇明白,黑蛇大可不必怀疑自己—— 自己虽然算是这大陆上少有的,能够施法的诗人。 不过他目前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用音乐的魔力激励别人、鼓舞人心。 那就只能选择一个不成熟的方法—— 当一个人感到疼痛、亦或者愤怒时,他的人体会分泌出一种激素。 促使他的心跳更快、血液加速流动,以产生出更多的能量。 在这片大陆,或许暂时没有一个合适的名称。 但从科学上讲,它叫做【肾上腺素】。 第37章 火球与太阳 且不论唐奇的音乐,是否真的能在战斗中鼓舞人心。 黑蛇都不敢让他开嗓了。 生怕再唱到哪句让人恼火的歌词,让他恨不得转身给队友来上一刀。 还插上鲜花,这是人说的话么!? 而双头巨魔趁乱打了个滚,已经扑灭了身上的火焰。 再跟它拖下去,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跑!” 作为曾经小队的队长,他思路清晰, “把巨魔引到营地里,再趁乱逃走!” 他边转身边喊,也抱着提醒唐奇的打算。 结果回头看去。 那个诗人早就已经跑了八丈远。 “去你的!” 黑蛇大骂一声,当即迈开腿撒丫子跑去。 双头巨魔紧随其后,连脑袋上的短刃都懒得拔下来,用并不平稳的步伐践踏在大地上,震颤林叶与雾,霎时间吸引了新星的目光: “你们两个混蛋,别把它引过来!” “是你咒我们会付出代价的,现在代价来了,你要负责!” 唐奇话音未落,直接从裤兜中掏出一个精致小瓶,将其中的透明溶液一饮而尽。 药水落肚的顷刻,他忽然感到眼前竟如此的清明。 那些弥漫在视野之中的浓雾,竟悄悄褪去到眼角之外。 甚至抬头仰望这片森林的穹顶,都能瞥见遥远天际上,一条蜿蜒在云层之中,由漫天繁星汇聚成的漫长银河。 【真视之眼药水】,揭露幻象,持续8小时。 不是晨暮森林催生出了致幻的迷雾。 而是这片森林本身就覆盖在幻觉之中。 “够了、停下、把它停下!” 眼瞅着双头巨魔,要跟两个混蛋一同冲入营地,新星也忍不住迈开了腿—— 这种时候,谁落在后面谁就是肉盾。 “清扫战场,我去解决那家伙!” 好在卸去压力的爆狼,有闲心察觉营地的动向。 他大步狂奔,几个呼吸便冲出了几十尺的范围,双手大剑自然拖曳,一脚刹在了巨魔的侧面。 仅论工艺,这柄大剑出自矮人工匠之手,由北方山地的诺德钢锻造而成,刚猛而韧性,制式精良。 可与之相对的,是它超出寻常大剑两倍的重量。 换做平常的战士,只怕持握它都会显得费力。 但这柄硕长大剑落在爆狼的手中,却犹如一根轻便的棍子。 当他前脚刹地,狂奔的冲力似乎也因此灌注到了双腿之上,以至于他重心前压,骨盆倾转,躯干、臂膀依次发力,将全部的力气传导在手中的大剑。 “【上旋斩】!” 粗犷的喉咙爆喝,剑身锃亮、惊起寒芒。 浓雾中,豁然斩出一道月牙—— 前半段乳白如雪,后半段猩红是血。 饶是身着几十公斤的板甲,这道斩击依然带动着爆狼的身体一并抬升。 豁开的肉身上,浓稠的血液飞溅在爆狼的面孔,让他更显狰狞。 攀升到堪堪掠过巨魔头顶,在它反应不及之时,仰在身后的大剑再度抡下月牙,与他一同坠落在巨魔的脚边。 “扑哧——” 只在呼吸间的两道斩击,将巨魔劈地鲜血淋漓,身体向一旁倾侧。 剑痕从腰身一路绽开到它的左耳。 四溢的血液里,渗透出细小的血红肉芽,意图相互攀附,缝合一起。 “【火焰箭】!” 咏唱骤然响起,一道火光落在它的伤口,将新生的肉芽烧的枯萎。 巨魔忍痛嘶吼,强行扳回了自己的躯体,手中棍棒挥舞,将爆狼砸飞到一旁的帐篷上。 伤口的焦炭从表皮剥落,窜生肉瘤,开始缓慢的粘连。 而圆滚的肚皮愈发干瘪: “饿、饿!” 一个圆润的火球快如飞箭,又落在它的臂膀,灼烧起它的毛发。 这个伤害最直接、最有效的戏法,在施法者圈子里一向广受好评。 据统计,它常年保持着‘巫师界最好用法术第二名’的好成绩。 当手上的环位捉襟见肘时,它会是施法者最趁手的武器。 而对待仅剩的一只巨魔,无需他动用最后一个法术位。 等爆狼爬起来拖延脚步,一旁的佣兵解决了突袭,围杀这只两个脑袋的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他誓要好好教训那两个混蛋…… 嗯? 人呢? 新星目之所及,竟没能捕捉到那两个犯人的影子。 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两人默不作声,鬼鬼祟祟地向着营地之外跑去: “两个蠢货,能在幻觉里认得路么?” 正要嘲笑着,他很快便发现了不对, “该死,那不是我营帐的方向么!?” 他完全没想到,这两人竟是抱着偷家的想法。 想到营帐中,除了那柄黑刀,还放着自己的次元袋。 新星生怕两个混蛋会悄悄顺走,连忙大喊道: “站住——”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变得刷白,让他下意识眯起了双眼。 雾气的潮湿感依然遍布皮肤,却带有些许的燥热。 这种异象并不少见。 至少在十六个小时前,他们踏入森林的时候的,就已经经历过两次日夜的循环…… 他恍然意识到不对: “不正是因为刚刚入夜,所以我们才决定安营休息么?” 既然才至深夜,那这份‘天明’、这份燥热感又是什么!? 新星猛地睁开双眼,这才看清森林的穹顶之上,那焚烧了白雾、点亮了天明的事物—— “第二受欢迎的法术是【火焰箭】,那第一又会是什么?” 而在刚刚成为法师学徒时,他也曾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指导在圈子里,听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一发火球术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或者升环来一发。” 于是,当他习得第一个戏法,将手中迸现的火花,甩在靶子上时。 他很开心地向导师分享了这一切: “您看,我终于也学会了火球术!” 在他看来,这个烧焦了草靶子的戏法,橘红色的火焰球体,穿梭如箭,应当就是那个人人口中相传的‘火球’。 毕竟这个法术的名字,看起来如此朴实无华。 而导师总是高傲且疏离的。 并不把他的分享看作天真,嘴角一如既往的戏谑、讥讽: “如果这能算得上火球术,那些只会记忆火球术的暴力法师,恐怕就要集体失业了。” “我扔出去的,明明也是一个火球的样子才对?” “等你真的有天分超过我,有资格去沾染三环法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了。” 导师懒得给他解释,却没能浇灭他的好奇心。 好奇,是促使一个人学习、进步的动力。 只是,在他真正与导师齐肩,决心离开象牙塔,出发冒险的这些年里,其实也很少能见到有人使用过三环法术。 到了这个级别的施法者,大多已小有名气、独当一面,不会与他这种‘新星’组建队伍。 以至于,他始终无法窥探到这个‘火球’的真知。 可如今。 当他逐渐感到皮肤的炙热,瞧清楚头顶穹空下,一颗明亮的光点犹如流星一般撕裂了黑暗,冲碎了迷雾,将将坠落的法术时。 他似乎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无知’。 如果自己手中的便算是‘火球’。 那他此时,大抵是见到了太阳。 烈火如低吼钻透耳膜。 光点明艳绽放,在绚烂中,焚成一片火海—— “轰隆!!!” 第38章 致命疏忽 当‘太阳’坠落那一刻,万籁俱寂。 一切声音都像是消失了。 细碎的耳鸣笼罩了一切,良久才传来声响,却又觉得它们混作了噪音,分辨不清。 但那噪音在晕眩与眼花中,逐渐变得整齐划一。 连带着新星的身体,都跟着震颤。 “隆隆、隆隆——” 震感远比巨魔的步伐强烈、厚重。 一定是什么更巨大的生物,在向着他的方向缓慢走来。 他拍了拍迷茫的脑袋,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在火海迸发,烈焰席卷大地的顷刻。 意识到自己将会被焚烧成灰烬的新星,动用了自己仅剩的环位。 借用【迷踪步】,化作了一团银白而浅薄的烟雾,近乎与森林的层层幻雾融为了一体。 眨眼的功夫,便飘到了三十尺外的营帐旁,连火星都没能碰到。 可烈焰引爆了篝火旁的炽火胶、乃至一切可燃物品。 连环的爆炸,协同火球的轰鸣仍然殃及到了他的耳膜。 如今堪堪回过神来,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逃! 对于施法者而言,一旦接触到三环的领域,身份地位都将发生质变。 犹如流星的火球突如其来,几乎没几个佣兵能够反应。 如今火焰焚烧在他们的面颊,通红的盔甲附着炙热的高温,他们大半只能在燃烧中哀嚎,丧失了战斗能力。 那些险而又险,避过烈焰的人,则不顾一切地向火海之外逃去。 仅仅一个法术,便将方才还骁勇善战的佣兵们,轰地溃不成军。 施法者便是这么不讲道理。 而那震颤声愈发接近。 重新凝聚的迷雾中,渐渐显露出一个参天的身影。 由于足够巨大,也足够缓慢。 暂时还无法窥见它的真身。 只能远远听到,与那身影齐头并进的震撼擂鼓,与咆哮战吼: “呼、哈!” “呼、哈!” “呼、哈!” 不论那影子之中藏匿着什么,都是新星从未接触、也无力抗衡的。 在他不顾一切地转身,向自己营帐的方向逃去时,耳边爆狼的呼喊也让人胆战心惊: “是兽人、是他妈的兽人部落! 所有人,撤退、向林地里撤退!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领主联盟’,是遗忘大陆东岸的独立城邦们,集贸易、外交、战略合作为一体的薄弱条约。 而它们之所以能维系这脆弱的合约,并非是因为各个领主有多么高风亮节,不愿侵占其他城市的领土。 单单是因为那条南方战线—— 在失去历史的千年里,大陆的战争从未停歇过。 不单夹杂权力的更迭,更充斥着种族的仇恨。 兽人,这种犹如山猪般丑陋、豺狼般凶残、猛虎般勇猛的绿皮,从来没有止歇过征伐与杀戮的欲望。 它们掳掠各族的妇女,逼迫她们为自己诞下新的战士,以便在游牧的生活中壮大部族的力量,再把一切化作杀戮与鲜血的海洋—— 从价值观来说,暴力与杀伐,才是它们的‘美学’。 这是大多数种族所无法认同的。 领主联盟的首要条例,便是不顾一切地将它们挡在长城边境之外,以换取内部的和平。 而爆狼,是真正参与过南方保卫战的战士—— 这当然是为了丰厚的报酬。 哪怕他身边的佣兵,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批兄弟。 对于兽人的恐惧,也从未有过哪怕一刻的止歇: “它们怎么可能跨过长城,迁徙至万里之外的晨暮森林!?” 它们的出现,足以解释那支由地精与巨魔组成的先头部队。 也只有兽人,才能将它们奴役,充作自己的敢死队。 可这恰恰证明它们是一个完整的部落,而非逃逸的散兵。 除非是南方的各大城市被碾作废墟,林地中的德鲁伊部族被屠杀殆尽,不然就没有出现在这片森林的理由! 它们甚至都不能在森林中辨认方向。 怎么偏偏在迷路的时候,撞上了他们这支返程的商队? 爆狼终于明白,自己手下的几个兄弟是如何失踪的了。 事实无法用常理解释。 但也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爆狼在匆忙间,一把拽住了被火球术的轰鸣,吓得逃窜而出的商队主仆,瞪着梅拉德的眼睛,命令道: “用你肩上的那只眼睛,带我们往回逃!” “佣兵,注意你——” 胡斯上前一步,话没说完,便被爆狼一拳锤飞在地上。 “别他妈的让老子,重复他妈的第二遍!” 梅拉德也被吓慌了神。 他只是个普通贵族,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安全的度假,与往年没什么两样。 如今没能吓尿裤子,已经称得上胆气: “好、好——镇子、镇子……在那里!” 他拍了拍肩上的瓶装眼珠,等它盘旋飞起,向着左侧林地飞去—— 受迷雾影响,那不是他们印象中的‘来路’,但爆狼不会质疑一个构装体。 他呼唤着能动的兄弟们。 至于重伤的…… 祝他们好运: “还有新星……妈的,人呢?算了、所有人都跟我走!” 那雾中巨影行动迟缓,也仅有兽人的战吼声渐近,这意味着他们还有逃难的可能。 至于他口中消失的新星,却并非慌不择路。 这个年轻的法师,如今正急着赶回私人营帐,拿回自己的次元袋—— 里面装着一些食物、材料、乃至于他对法术的所有研究。 其中还包括着一个三环法术,那是他日后晋升的关键。 他是个学者,知识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绝不能就此丢失。 那间营帐刻意扎得偏远,只要自己隐匿得当,有迷雾遮掩,时间一定还来得及…… 这并非是什么侥幸心理,而是新星估算了那支部群的行进速度、判断自己手上的资源、脚力,所作出的判断。 就好比一个规整的公式。 答案是‘拿回次元袋,安然离开’。 将已知的所有元素罗列眼前,经过分析,自然会得出一个与答案相符的完美结果。 除非。 出现什么被他忽略的因素—— 当新星闯入营帐,瞧见自己的物品堆叠整齐。 意识到两个犯人似乎是躲避火球,还未能抵达营帐的顷刻,他首先松了口气。 旋即不敢耽搁,连忙要拾起角落的次元袋,和那柄珍稀的弯刀。 却转而意识到: “刀不见了?” 这意味着已经有人闯进了营帐…… “不好!” 他惊呼一声,就要转身逃离。 “扑哧——” 一柄漆黑的弯刀,突兀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人类、破坏!” 耳畔回响起一只狗头人,阴狠又愤怒的嘶吼, “我的、宝物!” 在被人近身时,施法者一向是脆弱的。 更别说是环位耗尽的施法者。 新星倒在地上,一股虚脱感侵袭他的全身。 他意识到死亡将至,恐惧使他不住地颤抖。 曾几何时,他也展望过自己的死亡。 幻想自己会在冒险的途中,书写下传奇,从容就义。 幻想自己会在钻研的路上,被岁月侵蚀,苍老死去。 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一只狗头人的手中—— 它们如此弱小。 乃至于鳞片,都该被磨成粉末,成为他手中微不足道的施法材料。 更可笑的是,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破坏过这只狗头人的宝物。 在他的眼里,珍宝就是珍宝。 是奇物、是魔法、是知识。 而不是一根棍子。 就像库鲁不明白,对它而言视若珍宝的宝物,为什么在他人眼里一文不值一样。 新星也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只狗头人将这一文不值的长杖,看得如此重要。 因为不明白,所以不在意。 所以当结局出错时,这位博学多识的战术家。 冒险者眼中的新星。 甚至无法意识到,那个被忽略的关键…… 而它是致命的。 年轻的法师茫然瞪着,或许永远也无法瞑目的双眼。 任气息在不解中流逝,直至在不甘中,走向生命的尽头。 狗头人谨慎地砍上尸体,确认死透之后,便要抓着次元袋离开。 帐篷外,却突兀地传来争执声—— 第39章 我们三个好像有点实力 “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背了、脑子不转了、听不懂人话了? 我他妈都跟你说了,你在往反方向跑,你还在那里撒丫子不管不顾。 现在追兵全他妈赶过来了,我要是没能逃出去,你就等着我做鬼缠你到下辈子去吧!” “闭上你那张烂嘴可以吗? 我真他妈受不了你在我耳边聒噪,我不就是没听你的话、走错了路、耽误了时间、引来了绿皮吗? 至于你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你他妈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谁他妈知道你真能看破幻象啊?” 争执的噪声让库鲁倍感耳熟。 它虽然不知道,两个人类为什么对‘妈妈’如此在意,它们狗头人从来不计较这个。 但在意识到帐外两人身份的同时,帘幕便被匆匆掀起,唐奇与黑蛇几乎是扑倒似的闯进来。 几支箭矢自头顶紧随其后,在顶棚上扎出几个窟窿,好在他们躲避及时,任其坠落地面。 “你居然没有逃走?” 就连唐奇也没想过,一人一狗还会有再见的可能。 只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法师,他便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让你来拿刀,你就一直潜伏在帐篷里,守株待兔?” 库鲁是个聪明的狗头人,明白自己的弱小。 知道就此逃出去,也未必能在诡谲的森林中找到方向、存活下来。 可不论再怎么聪明,本性总是根深蒂固。 它们天性狡猾、胆小。 却十分记仇。 只是经常会习惯性的为了生存,将恨意埋藏在心里。 在酝酿愤恨之中蛰伏,直至等到那个报复的机会。 这个机会它等来了。 却不可避免地为此付出代价—— 如今,已没有再逃走的时间了。 根本没人给他们整顿的机会。 两个双手持斧,面孔如猪,两颗獠牙几乎要顶在颧骨的绿皮兽人,紧跟着斩碎帘幕,闯入进来。 那是黑蛇在雾中迷路后,所撞上的先头哨兵。 它们肌肉虬劲粗壮,将手中斧头挥出罡风。 没有章法,全是力气。 在唐奇的眼里甚至有些王八拳的意味。 它们根本不在乎眼前究竟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猩红的瞳孔中犹如潜藏一团烈焰。 燃烧着它们为数不多的神智,只顾着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撕碎。 “把刀扔过来!” 在黑蛇讨要的顷刻,库鲁便将弯刀抛掷而去。 它明白,能杀死新星全凭自己苦心蛰伏。 论实力,它不是任何人的对手。 想要冲出重围,黑蛇是它唯一可以倚靠的战力。 双斧抡作圆月,呼啸生风。 黑蛇腰背如蛇柔软,向后下腰如桥、轻松避过。 翻身之时,脚尖踢向弯刀刀柄,当直立起身时,黑刀已然在半空画圆,杂技似的安稳落在手中。 他不敢耽搁,手起刀落。 弯刀如墨,在晦暗的夜色下敛藏锋刃。 兽人的眼睛堪堪跟上他的刀锋。 但身体却反应不及。 弯刀拖割在它扎实的肌肉上,却犹如划开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细纸。 鲜血喷涌如柱,刀身上却没能见到一粒灰尘。 唐奇在夜色下视野受限,但【警觉】提醒着另一个兽人斧刃的来路。 求生欲驱使着他向后仰倒,挥过去手斧只距离他咫尺之遥。 纵使如此,他仍然感觉到鼻梁上的一抹刺痛。 温热的血液流淌到了嘴角,皮肤竟是被风剐破的。 兽人双斧合一,宛若劈柴,就要凿进唐奇的胸口。 弯刀已先行一步划破了它的脖颈。 它比手里的斧头更快倒下。 “还是这把刀好用。” 黑蛇掂量着手里的‘蛇吻’,喃喃自语。 兽人的皮肤天生粗糙,硬如钢铁。 如果只是寻常的弯刀,只怕落在它们的皮肤上就要卷刃。 他下意识地向唐奇伸出手去。 等他反应过来,想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唐奇已经借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 他没有感谢,但措辞也不再那么激烈: “接下来听我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我——” 想到自己此前犯蠢,被幻觉蒙蔽了双眼,黑蛇咳嗽了两声, “就这一次。” 接过了话语权,唐奇知道不容耽搁,也不含糊: “库鲁,拿好这个法师的魔杖,释放一道走出去的人影。” 此前少了施法仪器,导致库鲁完全是个累赘,眼下要尽可能把一切可以的资源利用起来。 库鲁早就将新星的尸体搜刮干净,持握那根手臂长短的魔杖,迅速咏唱出一段喉音粗重的咒语。 一个和唐奇一模一样的幻影,随着灵光迸现,凭空闪烁到了他们的眼前。 【无声幻影】,库鲁仅会的一环法术。 它驱使着‘唐奇’走出营帐。 几乎是两个呼吸的功夫,帐外便传来一声怒吼,与巨斧抡动的风声同时落在耳畔。 “趁现在!” 唯恐营帐外有紧跟着埋伏的追兵,唐奇便是利用幻影争取片刻的空隙。 黑蛇抢先一步,冲向帐外,在营帐外的兽人还没能卸下巨斧的力道时,一刀毙命。 唐奇带着库鲁紧随其后,借着黑蛇开路,试图分辨着退路方向—— 却瞧见此前残余的地精,与几个先行的兽人,已经堵死了他们的前路,要将他们包围起来。 “跟紧老子!” 黑蛇咬紧牙关,黑刀如蛇,游走在地精的脖颈处,所过之处无一不喷涌血柱。 顺带将跌落在地上的锈迹弯刀,踹到唐奇的脚边。 【警觉】如铃,冷汗浸透唐奇的脊背。 他向前扑倒、翻滚,顺势拾起弯刀,等到身后地精的刀刃挥落时,堪堪举刀。 “铿锵”一声,刀刃迸发一抹星火,暂时抵挡住了它们的背刺。 独属龙语的“刺嚓”音转瞬高歌,幽蓝色的冰晶霎时划破夜色,精准落在了面前一只地精腰腹。 散开的寒气冻僵它的血液,在地精迟缓之中,唐奇顾不得更多。 几乎是凭借着肉体记忆,顺势将弯刀挥去。 “扑哧——” 弯刀劈上了地精的胸膛,精准毙命。 却因发力有误,锋刃硬生生嵌进了它的胸骨之中。 “靠!” 唐奇试图拔出刀刃,可危局之下,敌人根本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 在他抽刀之际,一道银白锋芒已然映衬火光,亮起寒芒! 【警觉】明确告知了他危险的方位。 但唐奇的动作不够迅捷、身体不够灵活、经验更不丰富。 没办法像黑蛇一样,从容应对即将抵达的刀锋。 他已躲闪不及! “让开——” 意识到唐奇遭难的同时,黑蛇不得已向后疾奔。 如今闪身而至,一刀抹向地精的后颈砍下,再一脚将卡住唐奇刀锋的尸身踹飞出去,忍不住骂道: “蠢货!别他妈把弯刀当斧头一样挥砍,要用刀刃拖割、拖割懂吗!?” 想将斧头用的出神入化,并不全然只靠蛮力。 但哪怕这么使用,简单直接的同时,也会卓有成效。 而弯刀则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优势。 相比之下它轻便许多、富于变化,使用得当往往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对距离需要极为精准的把控,要充分发挥两面刀尖,才能发挥出全部效用。 又一只地精扑上前来,为了避免唐奇这个新手再犯失误,黑蛇扭动腰身,转胯挥臂。 用最为标准的动作,将刀刃划出一条曲线,精准滑动在地精的喉咙。 唐奇脑子会了,动作仍然不可避免的僵硬。 也好在有【警觉】的帮衬,否则早就要死于地精的乱刀。 战场永远是最好的教师。 由于黑蛇为他拦住了大部分的攻势,库鲁时不时穿插一发冷冻射线。 三人配合之下,反倒让唐奇觉得手中弯刀,愈发得心应手了起来: “我们三个好像有点实力哈?” 黑蛇嘴角一抽,险些没能握稳刀柄—— 要不是只有这混蛋能看穿迷雾,自己这会儿已经杀穿重围,逃之夭夭了! 如今带着两个拖油瓶,追兵的围堵,已然让他们寸步难行。 纵使先行部队在追击中逐个倒下,耳边兽人的战吼却变得清晰嘹亮。 “呼、哈!” “呼、哈!” “呼、哈!” 嘈杂的步伐踏地,林叶在震颤中摇摇欲坠,亦如大地急促的呼吸。 潜藏在迷雾中的参天虚影,终于在缓慢的步伐中显露了真身。 唐奇就要回头看去。 【警觉】忽然作响。 两声接连的沉闷爆破声,先行炸鸣。 唐奇感到危险袭来,但轰击比他神经更快—— “不好……” “砰!” 他整个人仰头倒飞出去。 第40章 恐惧术 唐奇还记得倒飞的前一刻。 他清楚捕捉到了爆鸣声。 唯独看不清它的来源、方向,乃至目标。 【警觉】让他下意识迈开了双腿,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躲避。 可这巨力几乎与爆鸣同时袭来。 他的速度无法支撑他一瞬间卧倒。 柱状的无形斥力,直接轰击在了他的腰腹。 “砰!” 唐奇只觉得仿佛遭受到拳击手的重拳。 当他栽倒在地时,内脏都为此紧缩,挤压出胃液,倒灌出了他的喉咙。 “咳咳——呕!” 疼痛与干呕同时发作,瘫倒在地上的唐奇,嘴角流淌着酸水,眼眶也跟着通红,几乎要直不起身。 毫无疑问,如果没获得过【警觉】这项专长,此前的任意一次箭雨、乱刀,都将推向唐奇去拥抱自己的下辈子。 可它只是‘警醒’,而非真正意义上‘避免’。 以至于受限于唐奇本身的体魄,不可能单靠一个专长,帮助他度过每一次危机—— 诸如距离较远的箭矢,亦或是挥刀的轨迹,这些他能够反应过来、瞧清楚的,躲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可倘若危机转瞬即至,又或是范围足够宽泛。 以至于他的反射神经、身体素质不足以帮他摆脱危险时。 他能感受到的,便只有战栗与绝望。 耳边的爆鸣声又起。 他微眯双眼,隐约看清了那道轨迹—— 那仿佛是一股无形、无色的巨力,唯独在冲出白雾时,才能窥见它依稀扭曲了空气,自高处破空而来。 【魔能爆】,独属于邪术师的戏法。 之所以不比火焰箭受欢迎,单纯是因为没那么多人喜欢签卖身契。 邪术师是一帮通过与‘宗主’签订契约,获得力量的施法者。 ‘宗主’本身只是个代称,并不固定。 它可以是某位至高无上的神明、一柄古老而嗜血的长剑。 也可以单纯是一只苦于创收的小魔鬼。 如果说法师需要钻研无处不在的‘公式’,术士需要发掘藏匿于血脉中的魔力。 那邪术师便是通过贩卖自己的灵魂、自由,乃至一切对宗主而言有价值的事物,换取‘宗主’的馈赠。 以至于他们甚至可以省略学习的过程。 在一夜之间,掌握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碰的力量。 可哪怕知晓了施法者的身份,唐奇的身体却仍旧慢了神经一拍。 疼痛又在反抗他的意志。 恐惧再度袭来。 他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锵!锵!” 那力场转瞬即至。 却犹如炸响在了钢铁之上,迸发出一声金属的脆鸣。 “没死就他妈站起来! 我可没法在迷雾里认路!” 黑蛇精准捕捉到了那两束冲击的落点。 手中刀刃翻转,使那股斥力硬生生凿在了,他那柄不足两指宽阔的纤细刀身。 冲击猛烈,就连他都不得已向后踉跄几步。 “Rua!” 库鲁拥有在黑暗目视的能力。 它瞧清楚了冲击的来源,立刻挥动魔杖。 冰晶划破夜幕,直冲头顶穹空—— 一只土黄色的巨大蝙蝠,昂扬着老鼠脑袋,潜藏在夜色之中,正盘旋上空。 它的脊背上,坐着一个身着乌黑长袍的地精老妪。 瞧见冰晶袭来,她吓得怪叫一声,连忙拍打蝙蝠脖颈,示意它在空中腾挪。 惊险躲过之际,来不及沾沾自喜,却瞧见蝙蝠的左翅上,附着了一层幽白色的寒芒—— 那才是库鲁想要命中的位置! 蝙蝠的翅膀本就纤薄透光。 如今赫然蔓延开蛛网似的寒霜,冷气直逼它的皮肤,渗透进血液当中,将那只肉翅染上了一层霜白。 连带着扇动的速度,都为此减缓。 更要命的是,由于两只翅膀扇动的幅度因此大小不一,以至于蝙蝠一时间没能掌握好平衡。 身子一斜,年迈的邪术师毫无力气,两腿夹不住它的脊背,就这么从四十尺的高空中摔落下来。 对于聪明人而言,计算从来算不得什么难事。 库鲁或许不是人,但它一定足够聪明。 “救命!” 邪术师沙哑的喉咙吐露惊慌。 几个临近的地精、兽人不得已放弃乘胜追击。 连忙用手臂交织起了一张‘网’,站在她的落点,堪堪接住。 这反倒减轻了黑蛇的压力。 得到空隙,他看清敌人,不作犹豫,陡然迈开双腿。 倘若施法者远在高空,自己将很难对她造成行之有效的伤害。 可如今她跌落在地,这短暂的距离对他而言,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 既然唐奇无法躲避那些无形的斥力,也便失去了杀出重围的可能。 自己却不能放下这个看破幻象的诗人不管。 那就只能铤而走险,先拿下这个施法者,争取一个逃脱的机会。 他不信一个能使用三环法术的地精邪术师,会像那些先行的敢死队一般,比草芥还轻贱! 黑蛇的刀一向毒辣而致命。 刀锋晦暗无光,却迅如疾电。 就要刺过她身旁兽人的肩头,向她的喉头抹去。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三环的施法者,能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中,从他的手中存活下来。 正因他的刀足够快,根本不会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那些刀下亡魂,大多都是临到死时,恍然感受到脖颈的痛楚。 可这次不同。 他是在面对一个,被护卫团团包围的施法者。 这使得‘蛇吻’没能抵达它速度的极限。 也使这柄弯刀的耀眼战绩上,出现了不可磨灭的污点—— 一只兽人反应及时,挥动手斧,天生巨力磅礴待发。 它怒吼一声,“铿锵”之中,火花迸溅,硬生生弹开了‘蛇吻’纤细的刀身。 这短暂的空隙,足够那只苍老地精回过神来。 在黑蛇失手之际,她紧握胸前的项链。 晦暗的邪光从中闪烁,瞳孔霎时间从中心扩散,连带着眼白、整颗眼珠,都化作了一体的漆黑。 枯槁的手掌猛地张开,一捧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土,忽然随风一同散在了她的眼前。 黑土飞扬,细碎地像蚂蚁、像蚊蝇。 挥洒之际,宛如蝗虫过境,遮覆了眼前将近三十尺的距离! “恐惧吧!” 她念诵的咒语晦涩难懂,大量的拟声词组合在一起,比呓语更癫狂。 黑蛇离她极近,避无可避。 当黑土灌入他的鼻腔、‘蠕虫’攀附上他的毛孔。 他的心里仅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蛋了。” 【恐惧术:幻术派系,三环法术。 在 30尺锥状区域内制造一个幻象,被法术笼罩的所有生物,将丢弃所有持握物,直面他们内心的恐惧。 陷入恐慌者,将寻找最安全的路线逃离施法者,直至无路可走为止。 无所畏惧者,将魔法的恐慌施法者本身。】 为什么施法者的地位总是如此崇高? 为什么城邦、帝国的统治,永远需要施法者的依托与维护? 这当然不是出于对学者的尊重—— 能换来尊重的,从来都只有力量。 或许低阶施法者的身体素质,远不如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同等级冒险者强大。 但纷乱繁多的法术,向来是令人头痛的根源。 “你最好能在战斗的最开始,解决掉敌人中的施法者。 不然你会在战斗的最后,被敌人的施法者解决掉。” 很可惜,黑蛇没能成功践行,这众所周知的守则。 铤而走险的代价,将是他支付不起的—— 黑蛇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只剩下了颤抖。 仿佛他从来没有英勇过。 所有被黑土侵染的人,不论敌友,此时都双膝一软,长跪在了地精的身前,双眼唯有漆黑与空洞。 一股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浮现在它们、黑蛇的眼前—— 让他犹如置身溟渊之中。 任由深海挤压着他的胸膛。 他渐渐喘不过气来。 “不、不要!!!” 没人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但这条方才还胜券在握的黑蛇,竟在此时扔下他手中的弯刀,在痛哭流涕中挣扎。 他想要不顾一切的逃离—— 可就待他哭号着,要直起身子的时候。 漆黑从他的眼白褪去。 眼前愈发清明之时。 他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将锈迹斑斑的弯刀,插入了邪术师的胸膛: “不要什么? 你不会是在幻境里被卖钩子了吧?” 第41章 阴谋(求追读) “不可能!你凭什么能不受影响!?” 邪术师的眼仁,恢复了属于地精的棕黄色。 但苍老的面孔中,尽是对胸前这柄弯刀的不解—— 她明确这个洞穿自己的人类,理应被自己的法术所覆盖到。 就算他无惧恐慌,也应该有短暂的迟疑,好供她看清这人要冲上前来,让自己远离人群才对…… 可他根本没有留给自己反应的时间。 几乎是法术绽放的一个呼吸之后,就已经砍伤了自己! “你不会真的指望,我跟敌人解释什么原因吧?” 唐奇自认不是话多的反派。 怎么可能告诉她,自己事先服用过【真视之眼药水】,以至于能看破所有幻觉,好让她之后再有所提防? 恐惧术所捏造出的幻境,不比这晨暮森林的迷雾高贵。 说是能揭露幻象,那就一定可以。 所以在唐奇的视角里,他只在狼狈爬起来、要和黑蛇一同出刀的同时,看到邪术师的手中洒下黑土。 紧接着,包括包围他们的地精、兽人在内,所有人都跟死了父母似的哭丧着脸,纷纷丢下武器。 动作快甚至已经跑进了林地。 没有人阻拦自己,唐奇当然能顺势冲到她的身前。 由于没能完全把握弯刀的距离,他干脆将邪术师捅了个洞穿—— 进一步能将她就地斩杀,退一步讲还能留个人质,有助于帮他们逃离围攻。 而许多控场型法术,都需要施法者保持专注得以维持。 这一刀捅进她的胸膛,受术者眼前的幻象也自然消失。 “法术居然也无法对你起到效用?” 黑蛇并没有留意到唐奇服下的药水,发现让自己感到棘手的法术,在唐奇的眼中竟微不足道。 一时间有些语塞。 唐奇不愿耽搁,掐紧她的脖颈,将她整个桎梏住。 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身位,佯装凶狠的向意识清醒的兽人、地精们吼道: “都他妈给我退后,不然我先搅碎她的肠子!” 但他很快便发现,和这帮野蛮的物种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这只邪术师在地精的眼中,可能有些地位,以至于它们缩起了脖子,向后退却两步。 但在兽人的眼中,她未必有自己手上的斧头值钱。 猩红的瞳孔中,毫无理智可言。 咆哮着就要挥舞手斧,冲到唐奇的眼前。 邪术师忍不住尖声惊叫: “该死的希瓦娜,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黑蛇弯刀如月,就要抹过兽人的脖颈。 可犹如嘶鸣的破风声先行—— 一柄巨斧从半空回旋而来,它的斧刃化作一轮圆月,结结实实的凿进兽人的身侧。 那兽人呜咽一声,吓了一跳,险些栽倒在地。 【警觉】没有发挥效用,说明这一斧头的目的仅限威慑兽人。 唐奇与黑蛇一并望向那巨斧飞来的方向。 却并不为兽人的死亡感到轻松。 恰恰相反,久久不歇的“隆隆”颤地声,使他心头警铃大作。 一股坠入冰谷的战栗感,准瞬间传递他的每一寸毛孔—— “呼、哈!” “呼、哈!” “呼、哈!” 擂鼓与战吼,接踵而至。 他真正看清了,那踏出迷雾的参天巨影—— 那是数只,至少有五十尺长宽的巨龟! 在浓重的夜色与雾气下,宛如一个个拢起、移动的小丘。 硕大的龟背上布满苔藓,龟壳的边际被锯齿状的尖刺与磨尖的骨头加固,上面捆绑着粗厚的绳索与翠绿的藤曼—— 用以维系、支撑龟背上那摇摇欲坠的,犹如塔型的棚屋。 棚屋间,甚至有木板拼凑成的简易平地,以及零散的临时帐篷。 数只巨龟上的平台、木塔,被随它们缓步前行,而左右摇摆的简陋吊桥相连,吊桥上的木板甚至因震颤而落下几块。 它们无需冲撞,森林根本阻挡不住这巨大的身躯,每向前一步,都有成片的树木折倒在地。 为首的龟背上,那座犹如瞭望塔般的最高塔顶,伫立着一个挺拔、直立的兽人。 这并不常见。 兽人总是不顾形象的躬身前行,这迫使它们的脊柱,都进化成了向前倾斜的模样,以至于显得驼背。 但对唐奇而言,这并非是什么坏消息—— 注重形象,说明他至少懂得一些文明。 “如果愿意交流就更好了。” 看着巨龟前,至少三十只的陆行兽人,将他们团团围拢。 唐奇只能这么祈祷。 “不如你告诉我镇子的位置,等我逃出去了,我帮你把死讯传给诗人学院?” 黑蛇与库鲁一边向唐奇凑近,一边迟疑道。 他自认全盛时,这些兽人没办法造成太多威胁—— 打不过,至少自己跑的够快。 可接连的战斗,还是让他精疲力尽。 再跟着耗下去,只怕要阴沟翻船。 但唐奇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唯一战力的: “我如果逃不出去,你也别想从森林里离开。” “已经到了死局。而你明明能保下一条命,却要让我跟着你陪葬?”黑蛇道德绑架道。 “至少在路上不会孤单,到时候我唱曲给你听?”唐奇不吃他这一套。 “去你的。” 听清态度,黑蛇忍不住在心头暗骂。 唐奇则看向那个塔顶的兽人—— 他爬下了梯子,等踩在龟背上之后,才跳下了地面。 这没有任何问题。 但唐奇还以为会他会纵身一跃,英雄登场似的坠落人群。 当然,就凭哨塔的高度,真那么做大概率会摔断条腿。 身前的兽人纷纷为它让出一条道路,重拳锤击着自己的胸膛,富有节奏: “呼、哈!” “呼、哈!” “呼、哈!” 随着对方走近,唐奇才意识到,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显眼—— 在兽人这个族群里,没人在乎你的性别。 只在乎你的力量。 以至于雌性的体格也相当健壮,角力之下,并不会输给任何一个雄性。 纵使如此,眼前的女兽人还是只能称得上健美。 不夸张,但足够匀称。 她的獠牙不够粗壮、更不够锋利。 只犹如虎牙般显露嘴角,衬得她那张棱角分明的,近似人类的姣好面孔更显英气。 淡绿色的皮肤不加遮掩,寓意着她的血统不够纯正。 破旧的布条牢牢箍在前胸,尽可能地不让两团累赘影响她的行动。 这是一个半兽人。 一个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中,在暴力与鲜血的倾注下,仍然成为了部落领袖的女性半兽人。 一时间,唐奇不知该是喜是忧。 而一切的情绪,都在看清这个半兽人的肩头,所盘飞的眼球之后,扭转作了惊骇。 没有人知晓,这些本该被南方战线,阻隔在长城之外的兽人,究竟凭什么能跨越万里,深入到东岸中部的晨暮森林。 也没有人知晓,他们凭什么能在这充斥幻觉的迷雾中,寻找到前行的方向。 可如今,当这个与梅拉德肩头,一模一样的构装体。 一颗被置入瓶中,插上齿轮双翅的人工生命,出现在唐奇的眼前时。 新星那傲慢的声音,霎时间回响在他的耳边: “这种程度的魔法造物,寻常的冒险者也租赁不来。 也只有那些在龙金城中,有些地位、权势的大人物,才有渠道高价租赁这么一只……” 他恍然意识到,如今发生的一切,绝不能被算作‘意外’。 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 阴谋。 第42章 我们意念合一(求追读) 说实在的。 当看到手下的蠢货,想要一斧头将那个人类,连同那只烦人的老地精砍死的时候。 希瓦娜心中是有些期待的。 【烈吼】部族,一直是兽人、地精、巨人杂糅出的部落。 他们尊崇的并非血统。 而是‘力量’。 这是许多兽人部族的信条。 不论是兽人、地精、亦或是随便什么物种,只要你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的强大,部族就有接纳你的理由。 否则也不会让她这个混血种,拼杀到酋长的位置。 但芭芭娅,这只地精裔里的老先知,远比他这个新酋长更有威望。 这不仅仅因为,这个老先知是族内唯一的施法者,能听到‘神明的指引’。 而部族向来尊崇这份信仰。 更因为自己是个本该被族人带去‘猪笼’,用于生育的女性。 如今成了领袖,遭到一些老家伙们的嫉恨。 当然,和她答应了那笔交易也密不可分。 为了躲避南方的黑雾,借着大传送阵,带领整个部族迁徙到这片森林,决定前往那座小镇之后。 部族已经有两个月没能展开劫掠了。 所有族人都憋着一口恶气,只想着抵达那座小镇之后,将杀戮与饥渴一并倾泻出去。 这反倒给了这个老先知妖言惑众的机会。 她屡次提出身先士卒。 带领了一帮先头部队,在森林中劫掠了一些人类,颇受爱戴。 如今许多族人,开始对自己短暂的统治感到失望,暗中听从着芭芭娅的差遣。 也就是这次,遇到硬茬子,让她在阴沟里翻了船。 如果能让她就这么死在迁徙的路上,对希瓦娜而言再好不过。 但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 芭芭娅毕竟是聆听‘神谕’的先知。 如果让族人知道自己放任不管,那整个【烈吼】部族都会在迁徙过程中一拍两散。 想到这里,希瓦娜甚至有些愤恨。 这个人类为什么,没能直接割断老地精的脖子: “把她放开,我给你们留一个全尸。” 尽管察觉到一些端倪。 但这并不能帮助唐奇脱身。 比起什么上位者的‘阴谋’,他眼下还是要保住小命。 握紧捅穿邪术师的弯刀,不拔出来单纯是因为能堵塞伤口,免得她因失血过多而死。 唐奇干脆道:“我不杀她,你让我们离开。” 这柄阻拦兽人的巨斧,一定是出自眼前这位之手。 这意味着手中的地精对她至关重要。 他必须利用好手上的这张牌。 “要杀就杀,我就不爱听你们人类的废话! 真让你杀,你敢动手吗?” 希瓦娜可不是手下那帮愚蠢的兽人。 眼前的人类什么打算,她一清二楚。 “好。那我听你的。” 唐奇咬牙,干脆地将弯刀拔出来,又冲她的左腹捅去一刀。 又要拔出来,捅第三刀时,反而是被掐住脖颈的老地精承受不住,撕扯着嗓子哀嚎起来: “住手、住手!愚昧的孩子们,快睁大你们的眼睛瞧瞧,这位新晋的族长在做什么—— 希瓦娜,族人们会记住你是怎么对我的!” 希瓦娜知道这两刀扎不死这只老地精。 从她腰腹的伤口附着的幽绿色微光,便能瞧得出来。 她的身上充斥着一股死灵气息,为之减轻着伤势。 【虚假生命】,那道法术似乎是这么叫的。 但自己还真他妈的,不能让这个人类一直捅下去: “好,那就一命换一命!” 她大手一挥,让手下的兽人,将一伙人类推出来。 爆狼与商队主仆,早已不见踪影。 这是几个没能逃出去,而被围困的普通佣兵。 和几个闯入晨暮森林,被抓来的冒险者。 他们被捆绑在一起,喉头呜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唐奇,似乎是想告诉他‘我们都是人类,是一家人’。 “你、或者他们,再不济算上那个镇子里的人。选一个,一命换一命!” 镇子? 唐奇与黑蛇对视一眼。 这支兽人部落,是冲着星梅镇去的? 而不论他们目的为何,这看似公平的交易,却并不安全。 每个兽人所恪守的信条不尽相同。 这取决于部落之间的差异。 ‘征服’、‘信仰’、‘力量’、‘仇恨’…… 却唯独没有‘守诺’。 唐奇不会赌: “她一条命,换我们三个。” “Rua?” 完全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 库鲁的眼角紧跟着就湿润了—— 其实是因为刚才【恐惧术】的效用,把它吓得痛哭流涕。 但现在,它不介意告诉唐奇: 这是、感动、泪水。 “不划算。”希瓦娜摇了摇头。 她是真他妈反感谈条件。 这群狡猾的人类,永远都不爽利。 唐奇执意道: “蚂蚁的命和大象的命哪个值钱?” “都不值钱。” “你的命和我的命哪个值钱?” “我。” “一换三的交易太过片面, 生命从来都分高低贵贱; 事实就摆在你的眼前, 你应该考虑我的意见。” 唐奇轻声歌唱,并时刻紧盯着眼前半兽人的表情—— 他有些摸不清,这帮以急躁、残暴著称的家伙们,能否被【交友术】影响,静下心来做他一分钟的朋友。 无所谓后续对‘朋友’的追杀。 一分钟,足够他们逃进森林里去了。 希瓦娜眉头紧皱。 她更喜欢激昂的战吼,听不进这些轻扬小调。 她喜欢不服就干,不愿听大小道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莫名其妙地在这个人类的身上,瞧见了一些父亲的影子—— “希瓦娜,我们杀戮、掠夺的原因,从不是因为什么原始的兽性、什么神明的诅咒。 而是我们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执着力量是为了活得更好、放纵欲望是为了活得快乐。 但短视的他们不会明白,当灾难来临,我们不再像过去一样富足时。 为了活着,我们只能学会压抑、学会克制……” “臭老头,你好烦。” 希瓦娜情不自禁地啐道。 唐奇一怔。 果然,这帮兽人的眼里,根本不存在‘朋友’这个概念么? 既然如此,时间有限,他就只能…… 唐奇对黑蛇、库鲁使了使眼色。 后者彼此对视一眼,仿佛读懂了什么。 唐奇见状,上前一步。 黑蛇紧握弯刀。 库鲁迈开步伐。 他们意念合一! 三人同时道——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往哪跑?” “饶命!” “……” 唐奇三人面面相觑。 黑蛇就要破口大骂,但唐奇却抢先打断道: “你们兽人部族应该有吸纳强者的传统,对吧? 不管你们是用什么方法跨越的长城,如今深入领主联盟的腹地,势必要面临不少威胁。 能抓住这只地精施法者,已经证明了我们的能力。 作为人类,我还能帮你熟悉附近的地理环境。” 眼看两人一狗一个目光坚定。 一个持刀迎敌。 一个干脆直接跪在地上,磕起了响头。 希瓦娜大抵从来没想过,她这种单线程的大脑,还会有宕机的一天。 果然,没人能猜透这些狡猾的人类,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唐奇没能意识到,他的【交友术】成功了。 以至于年轻的酋长,竟然真的考虑起,他们能否带来什么用处。 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利用起,芭芭娅的这次失败。 第43章 输得漂亮 希瓦娜首先看向黑蛇。 她在哨塔上望的清清楚楚,这个人类的武艺,远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高超。 正因如此,她才刻意选择了旁观。 想看看他能否在【天际巨龟】抵达之前,早些取走芭芭娅的性命。 只可惜,这个人类对法术束手无策。 让芭芭娅拖延了时间,成功向自己求助。 她不可能当着族人的面,让这位老先知去死。 不过…… 如今芭芭娅被擒,足以打断她拥趸攀登的趋势。 如果由自己来解决,‘芭芭娅所解决不掉的人类’。 似乎是个稳固威信的办法。 她的考虑,既是受到了【交友术】的影响,也归根于她懒得考虑那么多。 管她能不能打过? 先打了再说。 兽人野蛮,却十分热衷于一些仪式感的行为。 角斗、逃杀,是从他们孩童时期,能够使用一根木棍或者粗糙的刀子开始,便已经要掌握的技能。 无法承受战斗的孩子,会从部族的主体中被驱逐出去。 哪怕成为酋长,都要从公平的厮杀中角逐、胜出—— 想要证明自己?来打一架吧。 急于优先生育?来打一架吧。 闲的无聊发昏?来打一架吧。 希瓦娜伸手一握。 那柄落在兽人脊背上的巨斧,便像受到呼唤,盘旋着飞回到她的掌心。 “轰隆”一声,斧刃被希瓦娜一脚踩入大地: “那就来打赢我—— 我赢了,把你手上的老家伙、你们的命,一起交出来。 我输了,要走要留,随便你们!” 既然要夺回芭芭娅,向身后那帮族人证明,自己远比这位老先知可靠。 那她就决不能输。 唐奇向后退了两步,指了指持刀以待的黑蛇: “对付你,我的小弟足够了。” “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希瓦娜讨厌懦夫,所以冷嗤一声。 “我可以使唤他,这足够了。” 黑蛇拧眉转过头去。 唐奇懒得在意他的斜眼,示意让库鲁捂住自己手上老地精的耳朵。 小声嘱咐道: “记住我说的话——待会儿不管你能不能打赢,都要输地漂亮,懂吗?” “输,为什么?” “指望兽人信守诺言?你还不如指望库鲁,把它祖宗喊出来帮我们。” 唐奇扫视一眼四周,那些逞凶好斗的兽人们, “输赢没那么重要。 你赢了她,让这个当酋长的,在族人面前丢了面子,她气急之下还能饶过我们不成? 我猜,这支部落是跟龙金城的大人物们有过交易,才能抵达这片森林。 这说明她至少是能够沟通的。 将佣兵和冒险者俘虏,而不是直接宰掉,证明她没有赶尽杀绝的信条。 你只要跟她打的有来有回,最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上一招,惊险落败。 围观的兽人看不出来,她还能不知道你是在故意给她涨脸? 到时候,咱们手上还有个绝佳的人质,不愁没得谈。” 黑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些也是学院教的?” “当然,《乌拉桑的一千零一句赞美》。” “又是哪本你没写出来的书?” “这教材是真有。” 不得不说,虽然唐奇也觉得乌拉桑这位导师,称不上有多少真才实学。 但他编撰的教材,的确可以用作奉承贵族的典范。 “兽人可不是贵族,你这么做只会让她觉得屈辱。”黑蛇有些不信。 唐奇却说:“没听到这只老地精之前怎么喊的么——‘族人们会记住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觉得比起自己的荣耀,她更在乎族人对她的看法。 或者说,她更在意自己的地位是否稳定。” 唐奇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之,输的漂亮点。” “别装作一副信任我的样子。” “我就是信任你。” “嗯?” 黑蛇回过头去,却瞧见唐奇早已收起了一贯的笑脸。 他竟出奇的认真: “你是从大荒漠走出来的人,我相信你能带我离开这里。” 黑蛇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拿肩膀扫开了唐奇,冷笑一声: “喂喂,你不会真的在相信一条恶棍吧?” 他可不会做什么承诺。 这玩意儿一向要人命。 冒险这条路上,他见过不少人说过类似的话—— 一个牧师提起过,等干完这一票,就回去娶他心爱的女人。 嘿,结果转眼就死在废墟里,尸体都没能捞出来。 再说,他凭什么一定要带这个诗人离开这里? 真要出了岔子,这些兽人可拦不住自己。 之所以现在还在乎他,完全是惦记那个看破幻觉的能力—— 既然兽人的目的地是星梅镇,他需要早点回去,提醒避难才行。 “输的精彩,当老子是马戏团里杂耍的艺人么?” 懒得理会身后的诗人,黑蛇转动着手腕,估算着自己还剩下多少体力。 希瓦娜将那足有一人高的巨斧扛在肩头,上前一步。 耳边兽人的战吼整齐划一,响彻林间: “呼、哈!” “呼、哈!” “呼、哈!” 甚至将天际龟背上,那些棚屋与帐篷中的部落孩童,也吸引了出来。 他们趴在摇摇欲坠的木板上,目光充斥着对角斗的希冀。 似乎还有地精下了赌注,但部落的族裔无一例外,都押宝给了他们的酋长—— 她之所以能担任这个领袖,而不是一个移动的子宫,可不是因为部落崇尚母系主义。 希瓦娜受不了眼前人类磨磨唧唧的模样,斧头扛在肩上不过几秒钟,见他没有先手的欲望,干脆大喝一声。 拖曳着巨斧,猛地前冲,宛如奔行的虎豹,霎时间跃进十余尺的距离。 手中巨斧抡起,斧面上未能洗净的污血,在眼前划出一道暗红的血月。 斧柄极长,黑蛇明白,只是单纯的后退无法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下腰起桥,斧刃只在他腰腹的上方呼啸而过。 但希瓦娜攻势不停,眼见巨斧抡空,借着向心力顺势转体,再旋一斧。 黑蛇躲闪不及,单手撑地一跃,堪堪躲过猩红斧刃。 腾挪半空之时,手腕一抖,刀刃在夜色下藏敛锋芒,划过她的小臂,溅起一道血花。 可兽人的皮肤坚硬,耐受力强。 这道细小的伤口,甚至无法为希瓦娜带来痛感。 她仍未卸力,臂膀使劲,带动着两轮旋转的势能猛地上劈。 挥舞出的风刃“呼呼”而过,宛如蛮熊低吼,掀起了脚下潮湿的泥沙! 黑蛇脚步一拧,侧过半身,险而又险地将斧刃避过。 右手反转,刀口向下,置于左耳之前。 趁希瓦娜难以卸力,持握巨斧、双臂高举之际。 他操控刀尖,径自向她的右眼刺去! 第44章 蛇与熊 弯刀的刀尖从来是两面开刃。 又因月牙似的弧度,在刀刃质量本身强硬的前提下,往往比直剑的刺击更诡谲、更致命。 而黑蛇出手极快,希瓦娜已经没有分辨刀尖落点,从而将巨斧抵在眼前格挡的时间。 她干脆借着惯性将斧头抛上天际,斜身捶拳,向下砸开黑蛇的小臂。 刀尖偏移三寸,划过她的颧骨,落下一道浅显的血痕。 希瓦娜顺势转身,左拳横扫,要借势轰击在黑蛇的脸颊。 但后者早已稳住身形,向后猛地撤步。 那本该直刺的刀尖同时拉回,却因弯曲的弧度化作利钩,犹如毒舌刁钻的信子,抹过半兽人的后颈! “扑哧!” 浓稠的血液流淌上刀身,滴落在泥土之中。 反刃倒钩在希瓦娜的脖颈,迫使她忍痛闷哼。 她意识到刀尖嵌入地很深,如果不是自己的皮肤还算坚硬,这一刀的力道能砍下她半个脑袋。 黑蛇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见刀刃无法存进,干脆一记鞭腿踢上了她的脚踝。 希瓦娜重心不稳,仰头栽倒。 踉跄之际,那双能目视黑暗的眼睛,赫然瞧见一柄弯刀要刺入颅顶—— 黑蛇明白,不能要了她的命。 毕竟,一旦失去一个还算文明的领袖,这些围绕在他们身边,观赏这场角斗的兽人必然不会安分。 他们可不会因为黑蛇赢下了角斗,而拥戴他这个更强大的‘人类’。 只会让其他不安分的家伙顺势夺权,指挥着族人乱刀砍死他们这些异族。 哪怕他从中脱身,也难免挂彩,不见得能活着走出森林。 “还真他妈要输的精彩。” 黑蛇暗啐一口,决定让这一刀假装失手,落在她的耳畔。 可刀刃还在额头一尺之外时,他却见到希瓦娜淡色的皮肤上,赫然鼓起粗壮的青筋,匀称的肌肉也随之拢起: “吼——” 她的喉音变得极为粗重,像一头在森林中咆哮着,意图宣誓主权的蛮熊。 荡起的声波掀动狂风,轰然炸在了黑蛇的眼前。 斥力袭来,将他震飞十尺,黑蛇被迫停下刺击,在空中翻滚卸力,不至于狼狈地跌在地上。 再将目光落在女兽人的身上,发现她已笨拙的站起身来。 手掌虚握,那柄被她抛去的巨斧,立时像是被牵引似的,飞旋回她的手中。 她整个身躯都比方才扩增了一圈,原本更接近人类的面孔,也变得狰狞凶恶。 眼眸猩红如血,狠厉外泄。 “去死!” 狂吼之际,她猛地踏地,“轰隆”一声,将脚下的土地都震碎个浅坑。 紧接着,宛若离弦之箭,向黑蛇狂奔而去! 她的身躯变得健硕,可步伐却十分平稳,甚至比过去更迅捷! 而远远旁观的唐奇,分明在她的背后,看到一头蛮熊的虚影—— “是野蛮人!?” 并非所有远离城市生活,于荒野中磨砺技艺的人,都能被称之为【野蛮人】。 真正的蛮子,不止在恶劣的环境中锤炼体魄。 更善于发掘‘愤怒’的秘密。 他们掌握这股原初的情绪,并加以利用,甚至将这股冲动付诸到战斗之中。 而【图腾武者】则更为不同。 他们是发掘自然中,那些凶残生物心中的‘愤怒’,通过模仿、学习,直至灵魂与之交融,从而获得自然的伟力。 如今,她唤出图腾精魄,增添起巨熊的气力。 挥动的每一斧,掀起的烈风都像是无形的气刃,剐蹭在大地上,落下纵横的印痕! 黑蛇并不以力量见长,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弯刀若是在此刻与巨斧相撞,能直接将他的手掌反震到麻痹。 他只能故技重施,试图在躲避的同时,用弯刀反刃在对方的手臂上划下两道伤口—— 可这次,他的刀锋就像是剐蹭在了铁板上,甚至没办法在皮肤上擦出痕迹。 她的皮肤因图腾而更为坚硬。 庆幸的是,‘愤怒’亦有代价。 希瓦娜的攻势,看起来不再具有章法。 巨斧劈来的路数也变得极为清晰、好辨,黑蛇闪躲起来也更为轻松。 他仍要趁着对方停顿的间隙,向她的身上抹去刀光 可这次,希瓦娜干脆不躲不避,以伤换伤,在弯刀斩上肩头,迸溅血花的同时,横斧劈去—— 黑蛇一贯闪避,仍是被激烈的风刃斩破了腰腹! “乌哈!!!” 见到自家首领一斧将黑蛇劈地鲜血淋漓,围聚的兽人不约而同爆吼一声欢呼。 唐奇则心有余悸地看向黑蛇,有些担忧他是否因为接连地战斗,而力有不逮。 “嘶!” 阵痛袭来,黑蛇下意识按住被剐蹭到的伤口—— 鲜血已然染红了他丝绸的短衫,但他距离把控的精准。 拧腰之后,也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透过皮肤,伤到内脏。 而希瓦娜那被蛮熊精魄加护的肩头,呈现出的刀伤亦是如此。 黑蛇气喘吁吁,感受着双腿传递的乏力,他知道不能再拖延更久: “这哪里还需要我输的漂亮? 还不如先想想,怎么才能获胜……” 他承认,自己小看眼前的兽人了。 单论技巧,自己可以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可希瓦娜占据着血脉、体魄的优势。 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未免有些太克制,他这种灵活取胜的剑客—— 哪怕动作再怎么灵动,也不可避免会因为惯性,而漏出空门。 只要在这时,结结实实挨中一下,他就要立刻失去作战的能力。 他们就像是在丛林间搏斗的蛇与熊。 毒蛇无法用尖牙咬碎棕熊的血肉,只能灵活地摆动身形,在它的四肢、躯干、脖颈留下浅显的咬痕。 看似占据上风,却收效甚微。 而棕熊始终无法抓住这条敏捷的毒蛇,可一旦让它寻到了机会,它的利爪对毒蛇而言便是致命的。 而精疲力尽的毒蛇,迟早会有爬不动的一天。 到时候,它就只能成为蛮熊的腹中饱餐。 “把野蛮人狂怒的时间拖过去!” 喘息之际,黑蛇的耳边传来唐奇急切地提醒, “疼痛只会让她变得更愤怒!” 愤怒是一种情绪。 情绪是会发生变化的。 上一秒会因为吃下蛋糕而感到喜悦。 下一秒,就会因为蛋糕落在地上而愤怒。 野蛮人掌控愤怒的秘辛,也不过是尽可能地将这段情绪放大、时间拉长。 只要在这段时间里,不去加以刺激,她自然会回到此前那副冷静的状态。 黑蛇明白唐奇的意思—— 要在她这次的怒火消退之后,重燃怒火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但自己的体力,只支撑这一次机会! 第45章 胜与负(5k求追读) 希瓦娜本就不够耐心,狂怒之下更不会留给黑蛇喘息的余地。 她的攻势犹如疾风骤雨,偌大的巨斧在她手上,甩得像是一根竹木的鱼竿。 黑蛇决心将这段时间拖过去,干脆只顾着躲避。 他的战斗经验要丰富许多,游荡者出身的他,更是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骨骼,都掌握地透彻。 以至于他总能像条软骨的毒蛇,从攻击的间隔中滑溜出去。 可是瞧见自己的攻势频频失手,希瓦娜反倒更为恼火了——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角斗。 先知只有一个。 不服这位酋长的老家伙却有许多。 “懦夫!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如果是全盛状态,黑蛇不介意回嘴两句。 但他现在只觉得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耗费。 连连后退,直至退到一只兽人的面前,避无可避,才纵身一跃,踩在希瓦娜的肩头,向另一侧拉扯。 希瓦娜仍旧觉得恼火。 但这份恼火终究会演变成挫败。 到时她就会因为失望,而冷静下来。 那才是自己出手的时机。 眼见黑蛇辗转腾挪,稳定住了局势,唐奇只觉得这场角斗的胜负,只是时间问题。 但越到最后关头,他越不能松懈。 地精邪术师,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绝对不能让她趁势逃脱。 否则连谈判的资格都不会有。 只是,老地精在角斗的这段时间,竟出奇地安分守己。 伤口处那抹死灵气息,正为她稳定着伤势…… 唐奇不由思考起,她所能带来的威胁—— 照常理而言,接连使用了【火球术】与【恐惧术】。 她的法术位应当是消耗一空的。 【法术位】与施法者的精神力息息相关。 譬如新星这个等级的施法者,他的精神力足以支撑两个二环法术,四个一环法术。 除非使用非常手段,否则当法术位耗干之后,他的大脑便再也承载不住更多的压力,必须经过长久的休憩,将精神恢复到全盛状态。 而同为施法者的邪术师,法术位则堪称贫瘠。 当然,由于她的力量本身并不属于自己。 所以只需要短暂的休息,便可以释放所有的压力。 【虚假生命】则属于宗主赋予的特殊赐福,并不算做她的法术之一。 让唐奇担忧的是。 在黑蛇与女兽人角斗的这段时间里。 被弯刀捅入腹部,始终没能拔出来的老地精,是否算作了休憩? 或许趁现在,对她的腰腹再捅上一刀,才更稳妥些? 唐奇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算了,保险一点。” 想到便做,直接将弯刀猛地拔出,又冲着芭芭娅的另一侧捅去—— “该死的人类,你在做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刀,使老地精忍不住痛呼一声。 唐奇意识到,她伤口处那些幽绿色的光晕,随着自己的这一刀就此消散了。 不怪芭芭娅歇斯底里—— 原本她借着场上两人打斗的空隙,已然闭上双眼,祈求她那位‘主人’的恩泽,为她释放着大脑的压力。 但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直接断开了她祈福的连接。 而【虚假生命】的消失,寓意着接下来,她所受到的任何伤害,都将由自己完全承受…… 究竟是巧合? 还是这个人类的眼光,实在是毒辣…… 她紧紧咬牙,神色不定。 而在唐奇补刀的同时,身旁的库鲁忽然缩了缩脖子,凑到了他的腿边: “看戏、人多!” 唐奇紧跟着环顾四周,发现许多呆在龟壳上的地精、兽人,为了获得更好的视野,正不断向着中心围拢。 如今角斗越发白热化,局势上也是希瓦娜占据上风。 耳边的欢呼呐喊声不绝,看客越来越多也算正常…… 不对。 唐奇微微眯起了眼。 自己如今也在包围圈之内,与人群隔着数尺的距离。 而那些围聚过来的好事者种族不一,黄绿皮肤的矮小地精,却大多围拢在自己的身侧。 “库鲁,你帮我盯紧周围。” 唐奇不得不掐紧老地精的脖颈,并距离身后的地精再远一些, “老实点,别给我耍花样。” “你都捅了我一刀,我还能怎么样!?” 芭芭娅尖细又沙哑的声音,总让人浑身不适。 而人群之中的黑蛇,已然遛着发狂的希瓦娜长跑一圈。 心里则是不断盘算,该如何让希瓦娜体面地赢下这场角斗。 虽然不太情愿,但有的时候,‘失败’就是一种‘胜利’。 他不是要跟谁比个高低,那是他年轻时候爱干的事。 眼下,他必须抢先兽人一步,回到镇子才行。 想通关键,黑蛇也不再扭扭捏捏,看清希瓦娜眼中的怒火渐渐淡去。 他明白,这是他唯一能把握的机会。 当即停下脚步,转身向野蛮人疾奔而去。 希瓦娜瞧见恼人的跳骚终于不再乱窜,爆喝一声,向他的头颅挥去巨斧。 猩红的残月刮去狂风。 眼前却没有那个人类的身影! 在她挥空的同时,眼中的怒火,背后的蛮熊,都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而黑蛇已然滑铲越至她的身后,双脚蹬地,猛然跃起,回身抽刀。 希瓦娜顿感惊慌,连忙顺势扭转腰身,大喝一声,要借着惯性,将巨斧抡成圆月,回旋斩向身后! 而黑刀已然划破夜色,在向希瓦娜的后颈斩去—— 如果这一刀足够迅猛,将会在希瓦娜斧击命中之前,先一步正中她的脖颈。 这未必会要了她的性命。 却必将左右胜负。 希瓦娜紧紧咬牙。 与黑蛇交锋良久,她知道自己不够快,拦不住这蓄谋已久的斩击。 这一刀之后,自己此前的狂言、赢得声誉的希望,都将为此烟消云散。 一时间,她有些懊悔答应那个口若悬河的人类,作出角斗的赌注。 战败之后,自己是否要履行约定,放他们离开?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希瓦娜最终选择了否认。 什么契约、什么荣誉? 没有兽人会在乎这些。 更没有一个部族的酋长,会容忍一个胜过自己的人,活过三天…… 否则那个人就会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新的酋长。 部落就是如此野蛮。 必须让他们死在这里! 希瓦娜在心中笃定,就要迎接自己设想的结局。 可刀锋并未如期划过她的后颈。 反倒是巨斧卡肉的触感,先一步传递到她的手中。 “轰隆!!!” 希瓦娜借着惯性,将黑蛇整个轰飞出去。 胜负已分! 她迟疑地回过头去,看到那个趴在地上,脊背上赫然落下一道狰狞血痕的人类—— 伤口看着吓人,但根本没伤到脊柱。 她堪堪意识到,在角斗的最后一刻,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翻过身来,挥出那一刀。 而是提前判断好了距离,将伤势控制在了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 他在放水。 而自己,胜之不武…… “乌哈!!!” 可没有兽人看清真相如何。 他们只瞧见了眼前的结果。 霎时间,希瓦娜的耳边炸响粗犷的欢呼: “希瓦娜!希瓦娜!希瓦娜!” 她不知自己是否该享受这次欢呼。 在她沉默之际,呼声响彻林间的同时。 唐奇的脊背,却犹如砸中冰锥。 那种独属于【警觉】发麻感霎时袭来! 可他手中还紧抓着一只老地精,行动受阻。 干脆在意识到危险袭来的顷刻,掐紧芭芭娅的脖颈,转身向身后挡去—— 数道银光于眼前闪过,四只从旁观人群中钻出的地精,将手中的劣质弯刀,同时砍向了他们尊敬的先知。 “啊!!!” 芭芭娅怪叫一声,狭长的双眼流淌起豆子大的泪珠, “你们这群废物,砍到我了!” 几只地精怔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类的反应竟如此迅速。 他们还以为没人发现自己。 可地精的失利无法抚平唐奇的紧迫。 他是个吟游诗人,并不以力量见长。 能一手持刀,一手拎起芭芭娅,全靠这只老地精身材矮小,枯槁的身体没挂几两肉。 但四只地精结结实实的重劈,偏移了芭芭娅的重心。 致使自己无法再紧握她的后颈。 脱手之下,让这只老地精跌到了地上! “糟了!” 唐奇不敢耽搁,连忙要上前抓取这唯一的‘筹码’。 但四只地精乘胜追击,再次挥舞刀光,砍向唐奇的额头。 “Rua!” 库鲁挥舞魔杖,射出一道冰晶,正中一只地精的额头,霜冻使他僵硬的弯刀毫无威慑可言。 唐奇顺从【警觉】,感受另外三只地精挥砍的落点,拨挡下他们的攻势。 他没有顺势挥砍。 试图冒着三只地精再度进攻的危险,穿过他们,直接冲向倒地的芭芭娅—— 可那三只地精,已然为她争取了片刻的时机。 她不顾身上淌血的伤口,执意握住脖颈前,那枚宗主赐予的吊坠。 邪术师唇齿之间,吐露刺耳嘈杂的秽语,犹如蚊蝇在耳边“嗡嗡”盘旋。 晦暗的邪光霎时迸发,将她的吊坠与指间相连。 “【魔能爆】!” 刹那间,【警觉】作响。 将至的危险,压迫唐奇浑身冷颤—— 一瞬间,耳边嘈杂的欢呼、地精的啸叫、狗头人的担忧…… 一切声音,都仿佛化作了沉闷的白噪,逐渐归于寂静。 唐奇恍然发觉,自己的视力变得尤为敏锐。 以至于那两抹无形的,将所过之处的火光、白雾、空气,都震荡着扭曲的斥力。 在他的眼前都显露出了柱状的轨迹。 它们犹如两柄利剑。 要刺破所过之处的一切。 直至他的胸膛、他的心脏。 这束斥力的威能,唐奇已经体会过了。 只是偏移到他的腰腹,便足以将自己轰地艰难吐水。 这具脆弱的身躯,经受不住它接连的轰击。 “要躲开。” 他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选择。 “快躲开。” 他试图迈动自己的双腿。 却发现它们好似陷入了下陷的泥沼,沉重而乏力。 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快他妈躲开啊!” 唐奇在心中咆哮,可在泥沼之中沉沦的双腿,已然扎下了根须,嵌入了地底。 任凭呼唤,无所动摇。 脊背的冰冷,让唐奇意识到了缘由—— 【警觉】增强了他对危险的感知。 等同于在固定的时间里,无限拉长了反射神经的距离。 让他的大脑处于一种,近乎于‘子弹时间’的错觉。 可他的身体太过羸弱,跟不上神经的传感。 因而呈现出眼前这类,思想与肉体几乎分离的状态—— 这世上从不存在两全其美之物。 【警觉】能帮他避过那些足以反应的危险。 却也让那些无法避及的恐惧,变得刻骨铭心。 这道无形的斥力转瞬即至。 让唐奇触碰到了死亡。 而无可奈何。 “砰、砰!!!” 两道爆鸣声破空炸响,堪比积蓄乌云间的轰雷! 唐奇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的听觉逐渐清晰、他的视线变得昏暗、他的胸口变得沉重…… 当坠落在地面时,他感到自己就要喘不过气。 但这,不是死亡应有的感受。 是重物倾轧在胸膛时,所被压迫地窒息感。 唐奇茫然地睁开双眼,摸索着自己身前的重物。 滑腻的湿热,传递上他的指间。 鼻腔灌入了一抹浓重的血腥—— 这是个人!? “咳咳、咳咳!” 脊背遭受重创的黑蛇,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将淤血吐在了唐奇的肩头。 唐奇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救下自己的,竟然还是这个佣兵。 但他更不理解。 他不惜受创,也要竭尽全力地救下自己的原因? “你——你为什么!?” “少废话。你死了,我他妈还怎么赶回镇子?” 黑蛇气喘吁吁,骂人的口气都变得虚浮。 星梅镇……对这个佣兵来说,真有那么重要? “有什么话等出去了再说!先他妈扶老子起来,我们、还得杀出去。” 眼下根本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芭芭娅再次握上了胸前的吊坠。 秽语又要从齿间吐露: “【魔能】——” 她的字节还没能完整的念诵。 一记重拳忽然砸在了她的面颊上。 这一拳裹挟着磅礴巨力,她脸颊上的皮肤都因气浪而颤抖,颧骨紧跟着凹陷进去。 老地精被一拳轰飞进围观的兽人群中,他们分分退避,任这位先知在湿润的土地上,拖曳出一道深邃的沟壑。 她根本禁受不住这么庞大的力道,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接晕厥过去。 “乌哈!?” 兽人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震撼到,纷纷看向那位出拳的领袖—— 希瓦娜冷啐一口,将手中的巨斧狠狠凿进了地面: “我他妈还没打完呢,你个老家伙插什么手!?” 部落的角斗是神圣的。 在没能确定胜负之前,任何介入斗争的人,不论身份,都将视为对部落的不敬。 黑蛇还能行动,还没有投降,就还没有结束。 所以希瓦娜有充足的理由,教训这个一早就让她感到不爽的老地精。 至于那个人类…… 看着被唐奇搀扶起来,却试图站地笔直的黑蛇。 希瓦娜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荣耀告诉她,自己该向族人们解释,自己胜之不武的事实。 “为了这个位置,为了部族,要学会压抑、学会克制……” 希瓦娜长吐一口气,“砰”地一声,捶上自己的胸膛, “你败了。 我们【烈吼】部族,容不下一个弱者。 但有个不长眼的老家伙,打扰了这场赌约。 所以—— 快滚吧! 滚回去好好修养。 抱着对【烈吼】的恐惧,看着我们的铁蹄,踏破那座小镇——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到时候,我们再重启这场未尽的角斗!” “乌哈!!!” 兴许是看得过瘾,也没哪个兽人想要忤逆希瓦娜的决定。 只在欢呼中,庆祝着他们的又一场胜利。 希瓦娜则叹了口气。 她或许是真的成长了。 也能跟老爹一样,面不改色地说些不要脸的谎话。 但不论如何,她都会放过这个人类——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望,她也不介意兑现这个赌约。 更何况,她不愿意回想起胜之不武的结果。 这让她有种明明赢下了角斗,却输掉了所有的错觉。 把他留在部落里,只会让人觉得心烦。 但有朝一日,她一定会重夺属于自己的尊严。 在那之前,放他一马也未尝不可。 就当是…… 对强者的尊重。 ‘力量’。 是【烈吼】部族的信条。 “呼、哈!” “呼、哈!” “呼、哈!” 兽人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通向林间的道路。 战吼像鼓,是在庆祝,也是在示威。 趁着希瓦娜还没有中途反悔,唐奇与黑蛇对视一眼,昂首挺胸的迈出步伐—— 也是在威慑一些兽人,告诉他们,自己的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可当他们带着库鲁,穿行林叶之中。 自认拉开那几只缓慢的天际巨龟,有一段距离之后。 黑蛇终于维系不住刻意的体面。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愈发晕眩,眼前也逐渐昏暗,乏力充斥了他的全身。 让他想要就这么睡过去。 无论明天是否还能醒来。 他渐渐都快要感受不到疼痛。 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第46章 山与橡树(5K求追读) 恍惚间,黑蛇做了一个梦。 一个模糊的梦。 像是冬日的镜片。 踏入温暖的房间时,眼前会氤氲上一层浅浅的白雾。 让他只能看清色彩,瞧不见轮廓。 他看到了一抹金黄。 微风轻拂,吹得这抹色彩在眼前恍然摇曳。 直到如火的殷红将它覆盖。 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前。 他试着伸出手,触碰这模糊的倩影。 可眼前的色彩却逐渐远去。 于是他迈开步伐,试图重新跑回她的身前。 却渐渐察觉,是自己在主动地远离她。 他从未有如此惊慌的时刻,不顾一切地向那抹倩影呼唤着: “凯瑟琳!” “我在!” 他听到了那抹倩影的回应。 只是。 她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尖细。 就像是…… 一个男人,在掐着自己的嗓子,蹩脚地模仿女人的声线? 黑蛇猛然惊醒: “谁!?” 唐奇察觉到昏迷了一路的黑蛇,在此刻终于有了些动静。 起先是长舒一口气,紧接着语气捎带了些揶揄: “怎么,做春梦了?那你最好别顶到我,不然怪恶心的。” “……” 黑蛇有些不愿接受,从梦中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竟还是出自这张烂嘴。 但他甚至没有还嘴的力气。 只觉得自己趴在谁的身上,以至于行进间有些颠簸。 脊背和腹部的疼痛随之涌现,但那股失血的脱力感在渐渐和缓。 抬眼看向天际,发现仍是昏迷前那晦暗的夜色、稀薄的雾气,潮湿的衣衫。 唯有前方,一只矮小的狗头人,正举着一根尖端燃烧着火焰的魔杖,成了静谧深夜里唯一的明光。 黑蛇觉得自己的脑袋仍旧晕眩,缓过神后,先是发出虚弱的气声: “已经走了多久?” 唐奇耐心解释道: “刚过去一个白天,这会儿才入夜,所以应该是6个小时左右。” “没停过?” “好歹也是从泰伦帝国,一路跋山涉水过来的。速度不快,但我体力好、走得稳。” 话是这么说,但唐奇的气息其实十分粗重,甚至双腿都有些颤抖。 因为他在尽可能地快步赶路。 他们现在步行的速度,应当是要比商队的货车快上许多的。 这让原本十六个小时的路程,缩短了相当一部分。 毕竟商队车马众多,要保持一个相对缓慢的匀速,才好承载满车的货物。 “我们能走出去么?”黑蛇问。 “嘿,我就不爱听你这丧气话!咱们乐观点不行么? 告诉你个好消息,雾气的致幻效用之前已经结束了—— 这证明我们至少走到了森林浅层。” 一旦踏入森林浅层,便说明距离星梅镇不算遥远了。 黑蛇在颠簸中感到伤口阵痛,轻咳两声: “你给我包扎的?” “不然呢?指望那些兽人大发慈悲,把什么医疗工具、治疗药剂一股脑地送到我们手上?” 唐奇叹了口气, “我推断你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的。 可手上没工具。没办法,只能把新星次元袋里的衣服切成布条,捆在你的身上,试图挤压止血——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止不住。 只能让库鲁用【塑土术】,在那些‘绷带’上附着了泥土,不断的加压。 虽然没有经过清创、消毒,但至少你醒过来了,说明我推断的没错,这个方法也有些用处。” 唐奇看过黑蛇的伤势。 除了腹部、脊背的两道斧伤之外。 背部两处陷进去的凹痕,挤压着伤口的血液,汩汩外流—— 为了让希瓦娜赢下这场角斗。 黑蛇故意露出破绽,任那道横劈挥上自己的脊背。 他将距离把控在一个相当精准的程度,以至于这一斧头没能造成重伤。 可在芭芭娅暴起反抗的同时,他不得已冲到唐奇的身前,代替承受了致死的轰击。 但似乎是伤口附着一抹未知来源的死灵气息。 使得止血因子迟迟没能发挥效用……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就那个法师,一路上吹嘘自己多么有钱。 结果翻他的次元袋,别说治疗药剂了,连个医疗包、草药都没见到。 真不怪他死在一只狗头人手上,简直愚蠢到家了!” “库鲁、聪明!” 狗头人回应着唐奇的骂声。 可他不知道的是,新星在来时与爆狼签订过条约。 他只负责施法,而一路上的开销,都将由爆狼承担。 以至于他无需为此次商旅之行过多准备什么。 所需的物品,乃至珍贵的治疗药剂,只要他想,都可以从爆狼的手中获取—— 但爆狼早已带着残兵逃之夭夭。 现如今,再去琢磨这些也毫无意义。 “所以,除了伤口之外,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脑袋很晕,身体很热。” “没能清创,大概是伤口感染所引发的炎症……妈的,我得走地再快点了。 听着,你给我坚持住了!如果我估算的不错,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星梅镇。 镇子上的教堂肯定有清创的草药,到时候让神父来救你!” “那些兽人……” “被咱们甩在后头了。他们似乎还在营地周围搜刮了一段时间,我很早就听不到那几只巨龟颤地的声音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星梅镇……” “我知道、我知道。” 唐奇咬了咬牙,强忍两腿的酸痛,加快步伐、佯装无事, “所以我已经在尽快往镇子赶了,好早点回去告诉你那位心上人,带她赶紧准备避难!” 提到凯瑟琳,唐奇都不免有些佩服道: “但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是个痴情种。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刻板印象里的,对比自己年龄小的姑娘产生觊觎的——恶棍,你懂吧? 闲地没事儿干了,就在人家端酒上菜的时候,拍拍她的屁股,再猥琐吹个口哨的那种…… 但我或许真的看错了你。 至少你对凯瑟琳是认真的,甚至不惜因为她而救我一命。” 唐奇想不出黑蛇挡在身前,还能有什么其他理由。 无非是自己能看破幻觉,能找到星梅镇的方向。 总不能真的是觊觎自己的钩子。 “当然,我不是想说,你救我是带有目的性的。事实上,我真的要感谢你挺身而出,我才能……” “你最好的感谢方式,就是闭上,你的那张嘴。 我现在,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黑蛇感到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 但唐奇反而有所警醒,急道: “休个屁,再休就要休到下辈子去了! 你现在需要的是和我说话,提起你的注意力—— 我话多是因为不想让你睡着,明白吗?” “我没事……” “有没有事是你说了算的?你是人类,不是砍掉一个头,就会长两个脑袋的巨魔!” 这是现实,不是游戏。 成为高等级的冒险者,也不会提高你的HP。 技艺的精进,让这个游荡者的身体更灵活、动作更敏捷。 可当真正受到伤害时,这具不曾被加护过的肉身,和唐奇的肉体凡胎没有区别。 “你他妈不想见到凯瑟琳了吗?” “凯瑟琳……” “对!凯瑟琳,你中意的那个姑娘! 你想想看,整个星梅镇谁不知道你喜欢她? 可她就是对你爱答不理——不正是因为你没有她所欣赏的特质吗? 但这次你为了走出森林、带她避难,差点就要丢掉性命。 天哪,我要是凯瑟琳,听到有人为了我能这么奋不顾身。 恨不得今晚就洗好身子,敞开大门,直接一啪即合——” “闭嘴。” 唐奇一怔,反倒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 “好好好,知道你纯情了。 那我们换个话题—— 唱歌总可以吧? 虽然诗人学院里大多数的诗篇都又臭又长,但其实也有不少拿得出手的歌谣。 你是想听泰伦贵族的风流韵事,还是想听骑士勇斗恶龙?再不济,还有吟游诗人勇斗恶龙的风流韵事—— 其实那首歌的内容还不错,就是露骨了一些,但说不定能让你热血上头,促进你的血液循环呢? 那我可要唱了啊——” “别他妈哭丧,我还没死呢……” 也许是唐奇话太密,显得过于聒噪了。 竟然让黑蛇提起了短暂的心力,喉咙迸发稍显中气的骂声。 这么一来,唐奇反而安心了许多,气喘吁吁地笑道: “嫌我吵、嫌我烦是吧?好啊,反正我也累了,那我不说,我让你说—— 说说你自己怎么样? 你曾经是个冒险者,【檀木林的爪牙】,对吧? 那你肯定去过不少地方?北境的【巨人谷底】、西海岸的【黑礁港】、南方的【长城边境】…… 对,南方你肯定去过,毕竟你从【大荒漠】里走出来过。 那你不如跟我讲讲这些见闻?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也会踩在与你相同的足迹上?” 黑蛇沉默着。 他的确走过这些地方。 可当回忆起那个分崩离析的小队时,心头的积郁,让他怎么都无法开口。 只是眼皮实在沉重,他还有想见的人,更不想就此沉睡。 于是,他艰难的开口,语气中似乎还有些戏谑: “怎么……你也想当冒险者?” 内容无所谓,愿意开口就是好事。 其实唐奇也没那么在意他的故事: “冒险者?我只是想要冒险、让歌声陪我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至于要不要接取委托,加上一个‘者’……其实没那么在意。” 黑蛇的眼皮因此而缓缓抬起。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问道: “只想‘冒险’……为什么?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么?” “当然在意。” 唐奇笑了笑,倒也不介意对这个恩人报以真诚, “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就姑且理解为【回生术】吧。 死亡的滋味很不好受,有点像是化作了一滴水,掉进了水里,又融在了水里。 可是,在我临死前的最后一个瞬间,我恍然意识到。 最让我感到恐惧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死亡。 我恐惧的,是我那直到临死前,都回忆不起人生中某一个精彩瞬间的…… 平淡、而又乏味的一生。” 唐奇想起自己的过去,忍不住摇了摇头,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拥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时,我反倒没那么在意所谓的生死—— 比起碌碌无为的活着,我更渴求精彩纷呈的活着。” 精彩纷呈的‘死去’固然对仗,但实在是有些不吉利了。 “精彩么……” 当这个词语回荡耳畔之时,黑蛇竟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以至于嘴角都微微抿动, “可你有想过,‘精彩’背后的代价么?” “想过,这世上不存在两全其美的事物。 但听你的意思,想必是已经得到了这份‘代价’?” “有一个人,曾问过我相同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选择冒险’?” “你的回答是?” “冒险就像是一座山,攀登它,从来不需要理由。 因为山就在那里。” “那个人又说了什么?” “‘我等你’。” 黑蛇哂笑一声,却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于是我离开了她,继续踏上,攀越高峰的旅途。 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峰,淌过一条又一条河流。 直到,在那座险峻的大山前,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才终于,感到了恐惧。” 唐奇迟疑道:“【大荒漠】?” 黑蛇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叙述着: “于是,当意识到自己的双眼,根本无力穷尽这些遥不可及的山峰时。 我最终选择了回头走去。 ‘我等你’。 所以我回到了那里,那棵金黄的橡树下。” 唐奇这才意识到,黑蛇心系这座小镇的理由,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料想的一般浅显: “等等,‘我等你’—— 可你离开这座小镇的时候,凯瑟琳才多大? 不、不对。 等你的人不是她!?” 唐奇忽然回想起,凯瑟琳在丰收节前夕的那句话—— ‘那我或许应该感谢我的母亲,让我遗传了她的所有’。 他双目圆睁,张了张嘴,堪堪反应过来一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黑蛇在酒馆的举止,总是如此的安分。 为什么对待那个姑娘的态度,总是如此的奇怪。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杀出重围,抛下自己孤身逃走。 却仍然决定带自己逃出去—— 他需要认清回家的方向。 让他在意的人,能避开兽人的掳掠。 幸福安康。 黑蛇没有回应他。 遮覆在漆黑碎发的瞳孔,正隐隐涣散。 只顾轻笑着、回忆着: “当我回到,这片土地,目睹物是人非的一切时。 当我看到,金色的树影下,那张与她如出一辙的笑颜时。 我终于意识到,为了那些巍峨耸立的大山,为了那份,虚无可笑的梦想…… 我究竟失去了多少。 离开这棵橡树的我,没有资格站在她的眼前—— 我不敢告诉她,我的身份。 在她离世、在那个孩子,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从没有陪在她们的身边。 她凭什么认可,我这个抛下她们的人? 我只能看着她。 我只想看着她…… 看她好好的生活、好好的长大。 就好。” 听到背后的黑蛇愈发地喋喋不休,旁若无人地叙述。 唐奇意识到了不对。 也许背后的男人从来没有清醒过。 他只是还怀揣着,对见到那个人的憧憬。 在回光返照中,支撑着自己的迷离。 眼前的雾气愈发的稀薄。 唐奇不顾两腿的酸痛,加快着前进的脚步: “等等、混蛋,别他妈说梦话了!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烂嘴诗人……我救了你一条命。” “对、我知道!我他妈谢谢你,所以让我也救你一条命,可以吗!?” 唐奇咬紧牙关,一举冲过了前方带路的库鲁。 他不顾心肺的压迫,奋力地奔跑起来。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去你的,我他妈不帮!你要是有什么心事——相认也好,道歉也罢,都等着活下来以后自己去做!” 他穿过稀薄的雾、跑过晦暗潮湿的森林。 日夜不曾交替。 但他仍在黑暗之中,瞧清了那座村镇的轮廓—— 用以防御的木栅栏围绕在小镇的边际,炙热的火把直插其上,以此铺展,点亮了整个镇子。 少数的村兵手持长矛,站在火光前严阵以待。 镇中人心惶惶,家家户户紧闭着大门,窗缝之间隐隐摇曳的烛光,犹如他们惴惴不安的心跳。 “带她离开这里,让她,活下去。” “混蛋,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唐奇越过金色的麦田,奔跑在乡间泥泞的土路。 离那火光越近,他的视野便越清晰。 甚至看到,那站在栅栏门前,忧心忡忡的火红倩影。 她瞧见了土路上,库鲁高举的火把。 看清了唐奇背上,那个虚弱的人。 她冲出了围栏,任由泥土飞溅在她的鞋靴与裙摆。 唐奇掐上黑蛇的大腿,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喊道: “喂,看到了吗,是凯瑟琳!她早就认出来你了、她知道你可能出事——所以才会站在门前等你!” 就像是听到了呼唤。 黑蛇迟缓地挪动自己的臂膀,紧握上胸前,一直佩戴的项链。 “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她就在那里——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男人从没觉得,眼皮如此的沉重过。 但他仍然抬起朦胧的双眼。 涣散的瞳孔中,只有那抹越来越近的,火红的色彩。 “啊,凯瑟琳……” 我的女儿。 很抱歉,在你成长的路上。 爸爸没能陪伴你。 你可以尽情的责怪我…… 来得太晚了些。 男人的嘴角,牵扯出最后的微笑。 粗糙的手掌,缓缓垂落在他的胸前。 只是,他依然紧紧攥着,那生命里最昂贵的珍藏。 一枚挂在细绳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银戒,宝石呈现酒红色的光泽。 就像她的头发一样耀眼。 但你知道的。 我想你知道的。 我真的。 真的—— “我真的很爱你。” 第47章 累赘 “古老的河水曾在你眼前流淌, 巍峨的高山也让你止步仰望; 不论从何时止于此道, 你已安歇在金色的家乡。” 在清脆、哀伤的小调下。 在低沉、轻柔的歌声里。 唐奇在婆娑着金色枝叶的橡树前,那座新立墓碑上,插上了一片采下的新叶。 一个年过七十,两鬓斑白,却仍旧腰身笔挺的老人,将神圣的徽记置于自己的胸前,喃声道: “沉醉的古拉加斯,求您恩赐亡者早日解脱死亡的枷锁,进入欢乐与美酒的天乡,因着你的慈爱能得享永生的幸福。” 缄默的矮人在墓碑前浇灌下最后一杯星梅酒。 也寓意着逝者的祷告就此停歇。 “他不是一个好人。” 林恩神父如实说道, “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静默了片刻,却最终看向那个伫立在墓碑前,始终保持静默的少女。 最后,选择叹了口气: “但至少他深爱着你。” 凯瑟琳轻轻点头,从她的神情里,无法窥探到她内心的想法。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这副张弛有度的礼貌模样。 取出一个鼓囊的钱袋: “感谢您的帮助,林恩神父。这是捐献给教堂的——” 林恩神父只是摆了摆手: “孩子,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牧师,没有为他释放神术、清除暗噬的能力。 可草药不能挽回他的魂灵,如今做的一切,也只能算是无力挽回后的举手之劳。 更何况,说是捐献教堂…… 当怪物的铁蹄终将践踏在这座小镇时,财富也便不再重要。” 凯瑟琳并不执拗,收回钱袋的同时,郑重欠身回答: “所以请您即刻收拾好行囊,届时我们一起出发,离开这里。” “不,孩子,我哪里也不能去。” “为什么?” 老神父只是摇了摇头,看向院落之外,那座萦绕在恐惧之中的小镇,回答道: “我在这个镇子上驻足了几十年的时光,将我的青春与热血一并挥洒在传播主的福音里。 是因为我真的期盼为这片土地,带来欢乐与长存。 所以我接受着信徒的爱戴、捐赠,修缮起那座美酒的圣堂,尽我所能的,为星梅镇提供粗浅的救治与信仰。 那我便不能在他们恐惧的当下,为了谋求安稳而离开这里、抛却他们。” “可您留在这里,也无法左右什么。” 凯瑟琳握紧了拳头,声音也有些颤抖, “这里的一切,都将在兽人的劫掠下付之一炬。” “那便让我陪伴着他们一同死去,带领他们踏上美酒的天国。” “但是——” “咳咳,抱歉,请容我打断一下。” 怀揣着种种疑问,唐奇不得已介入到两人的谈话之中, “为什么要执意留在这里?带着整个镇子的人一起离开,不是皆大欢喜吗? 根据我的观察,那几只巨龟的移动速度其实还算缓慢。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他们最快也是在明天中午抵达。 即使我们需要准备一路的伙食和必备用品,搭乘牛车赶路,可终归要比巨龟的爬行更快。 兽人从森林的南部迁徙而来,我们只要向森林北部进发,迂回几天,再前往龙金城,应该也能将他们避开—— 时间是来得及的,您完全可以带着镇民离开,没必要留在这里等死才对?” 怎么反而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凯瑟琳与林恩神父对视一眼,很快便叹了口气,解释道: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能够在森林中认清道路。” 唐奇不免有些咂舌。 【真视之眼】的药效早已淡去,至少他现在没办法再看破森林的迷雾。 如今也不可能在日志上记录故事,去赌它再赠予一瓶等同效果的药水—— 【日志】需要的是有头有尾、起承转合的故事。 很显然,他至少也要逃出去、远离兽人,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才有获得奖励的可能。 而且他也无法保证,获得的奖励就一定得偿所愿。 “既然闯入森林有可能迷路,留在这里也是等着被劫掠——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晚一些?” 林恩神父摇了摇头,提起在唐奇赶回小镇之前,逃回星梅镇的胡斯总管,所临时下达的决定: “在总管与领主少爷退回小镇之后,他们很快便借助某种传讯的方式,通知了远在龙金城的梅尔领主。 梅尔领主则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龙金城的议会,请求城中派遣军队支援,以防兽人们发现了星梅镇的位置,致使领土遭遇不测。” 星梅镇是龙金城下辖的土地。 向龙金城纳税的同时,也受到城中法律的保护。 在土地遭受侵害时,派遣军队进行支援,是法律上的明文条例。 退一万步讲,哪怕龙金城不愿作为。 共同将兽人隔绝在南方长城之外,也是【领主联盟】建立的初衷。 如今晨暮森林出现了兽人,于整个联盟都将造成莫大的影响。 他们知晓了消息,必定会实时关注兽人动向,发动清剿——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消息被切实传递出去’的前提下。 神父接着叙述道: “只是,没有人知道兽人会不会发现小镇,军队何时才能抵达。 于是胡斯总管下令,让整个小镇所有的成年壮丁,拿起身边的农具、铁耙,随时准备应征进临时的卫队中,建设起临时的防御工事。 而剩下的女人、孩子,则被勒令留在乡镇里,严禁任何人外出。”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告诉他们—— 不论是否有军队支援小镇,兽人都一定会来。” 爆狼与梅拉德主仆,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在重返星梅镇之后便退居到了村官的住处。 以至于唐奇只看到几个逃出生天的佣兵,把守在围起的栅栏内外。 之后便先行将黑蛇带去了教堂,在得到回天乏术的结局后,最终将他葬在了金色的橡树下。 一路上,都没有向村镇汇报的时间—— 他当然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汇报上去。 如今笃定道: “那个酋长的肩头,有一只与梅拉德身上一模一样的构装体。他们能够分清正确的道路,目标就是这座小镇。” 基于这个原因,唐奇甚至都不认为龙金城能够遵循法律,派下一支支援的军队。 “可就算您告诉了贵族们,又能怎么样呢?” 在这座小镇中驻留整个青春的神父,显然要更了解这片土地的领主, “您难道是想要指望,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会大发慈悲的号召居民收拾行囊,与他们一起出去避难吗? 当然不、他们只会甩掉这些累赘。 甚至拿这些‘累赘’,作为逃离的挡箭牌。” 第48章 贵族与领民 “请容许我为您讲述一个短暂的事实—— 在许多年前,我们的领主大人正值壮年,时常还会住在星梅镇的庄园时。 他总会在镇上挑选一些青壮,作为他短暂的仆人。 有的替他背负箭袋、有的为他照料马匹、还有专门的屠夫处理猎物,以及一位提前为他,把猎物赶到预设围栏中的猎人…… 几乎在每个丰收节后,他都会组织这么一场围猎的活动。 因为只有那时的领民最为清闲,可以供他享受阿谀的吹捧。 这一切,持续到一场意外的发生—— 晨暮森林的深处,一头受创的狼人闯入了猎场的营帐。 那其实算不上多么凶险的危机。 他的身边有随行的护卫、经验丰富的猎人,那只狼人又身负重伤。其实只需要冷静下来,通力合作,便足以解决这次意外。 但是那头野兽冲到他的面前,吓破了他的胆子,让大人没能保持镇定,只顾着逃离—— 为了成为那个跑在最前面的人,他刺破了几个仆人的脚筋,将他们甩在身后,又趁乱骑上一匹快马,向着镇子里逃去。 等留在猎场的护卫们,与那位经验丰富的猎人砍掉狼人的头颅时,我们的领主大人已经缩进了自己庄园的蚕丝被褥里。 这场狩猎最终不欢而散。 事后,我们的领主在他们逃回到村镇的第一时间,以‘看护不利’的罪名,下令处死了护卫。以‘偷盗猎物’的罪名,处死了目睹他窘迫行径的平民。 只有那位猎人活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狼人的爪下,但他其实只是在受伤之后,利用自己的经验躲藏起来。 在梅尔领主离开小镇后,他悄悄来到了我的教堂,向我诉说了这一切的经过。” 林恩神父尽可能的将过程叙述明白,并适时的戛然而止, “这其实无可厚非。 在任何一个贵族的眼里,领民与他的牛羊、乃至那些猎物相比,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是社会的弊病,我无法对这种行为指责什么,只是试图明确一个事实—— 当他们知道将有兽人掠夺自己的领地时,考虑的只会是如何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 唐奇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要指望贵族能和自己的领民共情。 如果不是白拿他们的货物,会导致没人下地、劳作,他们甚至不会给手下的人留一枚铜币。 除了没能生殖隔离之外,两者甚至都不是一个物种。 但只要试图离开星梅镇,就少不了梅拉德肩上的那只构装体。 而一旦让梅拉德知晓,这座小镇注定被踏平的命运。 他决不可能带着整个村镇,三百多号的领民,浩浩荡荡的向森林深处迁徙—— 不让人将镇子拦住,自己先只身逃进森林里,省的被这么一大批显眼的目标牵连,都已经算是仁慈。 “所以我会尽可能的陪在他们的身边,在他们茫然无措的时候,给予片刻的希望——哪怕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神父向凯瑟琳摆了摆手,劝道, “但这是我的职责,不是你的。 孩子,向他乞求仁慈,或许还能跟着他离开这座小镇。 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聪慧,应该知道,不要试图向贵族求情的道理—— 千万、千万不要对贵族提及要求,更不要说‘带全镇逃离’这种话。” 眼看神父心意已决,凯瑟琳终究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我知道的,林恩神父。” 她当然清楚,能让贵族容许身边跟着贱民,便已经是莫大的宽容。 得寸进尺的后果,便是一无所有。 发散无谓的善心,只会平添自己肩上的负担。 她还算善良,不介意在平日里施善积德。 但她不够那么善良。 倘若遇到了什么让人为难的抉择,能做的也只有不加害别人。 “比起善意,我更在乎我身边的人是否安全。 我会去叫醒安比,带她一起离开。 如果她也没办法被梅拉德接纳,我会选择跟她一起留下来。 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 老子就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类的繁文缛节。” 碎石其实一直在旁听着他们的对话—— 从昨日凌晨,星梅失窃东窗事发之后,黑蛇便选择一人拦下罪责,让这位矮人战士通过庄园的窗户翻逃出去。 待商队匆匆离去之后,他最终藏匿在了凯瑟琳的酒馆。 只有这样,才能切实保护好这个姑娘。 只不过,当为友人挖掘下这片坟墓,替他插上那简陋的墓碑之后,他更想缄默地瞧着它。 仿佛这样做,便还能与他的魂灵再喝上一杯。 如今,众人的担忧与打算,折磨着他的耳朵,让他忍不住喊道: “不就是他妈的兽人吗?老子把敲碎过的兽人脑袋挂在腰上,吓都他妈能吓死他们!” 唐奇适时补充一句: “目测他们部族的人数,比星梅镇的领民多。 但没问题,有你替我们拉仇恨,在他们的唾沫星子把你淹没之前,我们应该是能逃出去的。” “这么多?” 碎石挑了挑眉,一拍大腿, “也许应聘那头小白猪的护卫,跟着一起逃出去,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为一个坚强而强壮的山地矮人,他们坚韧不拔。 总能自适应各种情形和场合。 于是他拍了拍唐奇的屁股,催促道: “那我们还是趁早跑路好了。我来应聘护卫、诗人应聘报信、凯瑟琳应聘新娘,都算是那头小白猪的自己人!” 但他推了推唐奇,却发现这位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不由挑了挑眉: “怎么?” “我会试着带所有人离开。” “妈的,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个诗人!诗人怎么能比圣城里的牧师还要善良?” 碎石不由吹胡子瞪眼道。 他再怎么四肢发达,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冒险者受到贵族冷眼相待的场面很少么, “况且,这个小镇里也不全是好人,你大发善心,也未必有人能领你的情!” “没人能说服贵族,所以——” 凯瑟琳也没想到,这个在小镇满打满算,才不过呆了三天的外来者。 竟真的想要带着整个星梅镇的人,实现逃亡? 他的这份善良,倒显得有些…… 天真。 唐奇却摇了摇头。 做出这个决定,很难说是怀揣着多少‘救世’的善意。 过去的普世价值观,的确让他有些恻隐之心。 但这更多是出于一种功利的角度考虑—— 如果实现了带领三百口平民逃离的壮举。 当把一切都书写在那本【日志】的时候…… 自己又能获得怎样的奖励? 第49章 简单的选择题 “你是说,那个兽人的身旁,有一只与它相似的眼睛?” 宽阔的书桌前,因贵族礼仪而保持端坐的梅拉德,手指肩头盘飞的瓶装眼球,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是我父亲利用人脉,从【女爵】手里亲自租赁得来的。 是在同一时间,只能运作三只的珍稀品。 那群怪物怎么可能拥有它!?” 在他们面前始终保持欠身的凯瑟琳摇了摇头。 她只是个农家女,对魔法的世界一无所知,甚至没听过【女爵】这位大人的名字。 只能粗略回答: “我并不知晓它的重要性,大人。我只是在向您陈述,我从那位【黑蛇】的口中,所听到的讯息—— 据他临终前的遗言,袭击您们的,是一整个向着星梅镇进发的部落。” “一派胡言!龙金城与南方长城相隔万里,中间不知还伫立着多少武备完善的城镇。 除非他们击穿了防线,从南方一路杀上这里,否则怎么可能出现整编的兽人部落? 凯瑟琳,我原以为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诚实。 却没想到连这种荒谬的谎言,都敢编撰出来——欺瞒贵族、试图酿成恐慌,你究竟怀揣什么目的?” “大人,我没有……” “够了!或许是老爷、少爷的宽容,催生了你的娇纵。 如果再不对你实施惩戒,只怕你便要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来人,将她压下去,实施鞭刑——” “等等,胡斯先生。” 梅拉德连忙制止住了他,顶着这位老总管急迫而无奈的目光,他硬着头皮道, “我想她也是为我担心,所以才轻易听信了那个佣兵的鬼话,毕竟她只是个农家女,并不了解镇子以外的世界对吗? 既然初衷是体贴的,过于严苛的惩罚就显得不近人情。 那我便罚你回到家去,拿来酒馆最香甜的美酒,帮我度过这无趣的夜晚。” “少爷……” 胡斯有些咋舌的俯下身子,轻声道,“我建议您今晚就离开。” 梅拉德眨了眨圆润的眼皮,楞道: “什么意思?您也认为那些兽人会来劫掠这座小镇?” 胡斯摩挲着自己的精致的小胡子,担忧道: “从逻辑上来说,我其实并不这么想,也不愿相信他们的目的是这座小镇——那毕竟是一整个兽人部落。 但兽人的出现是事实,这已经非比寻常。 所以考虑到您的人身安全,我应该立刻为您与那个佣兵团长,准备两匹好马。 由他一路将您护送回龙金城,到时如果镇子没有受到劫掠,便是皆大欢喜。 哪怕真的遭逢了劫难,您也有十足的安全。 这是我认为最稳妥的办法。” 胡斯谨遵自己的老师,那位知名、出众、而慈祥的老管家教导—— 作为贵族最忠实且得力的助手,他们理应拥有两副面孔。 第一副是本真的内在,是切实为他们的主人所着想的忠诚。 第二副则是他们面对低等下人的苛刻,有时会不可避免地夹杂一些演戏的成分。 譬如现在。 他不是不相信凯瑟琳。 而是不能让凯瑟琳这个农家女,看到自己的主人因兽人吓破了胆,还打算抛弃领地、仓皇出逃的模样。 他要维护主人的安全与形象。 如果是梅尔领主在场,此时一定会自己的这位总管大加赞扬。 但尚未成年的梅拉德少爷仍显天真,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是我和那个佣兵?” “他需要让您活下去,好领取他的佣金。不是万不得已,您都会十分安全。” “可如果兽人真的打算劫掠这里,你和留在这里的领民怎么办?” “十分感激您对我的关照。但身为总管,我有守护在这片领土、保护领主财产的义务—— 所谓的‘兽人部落’终究只是一面之词,他们在短时间内甚至未必能走出森林。 哪怕真的找到了出路,我也可以试着带兵,支撑到龙金城的援军抵达。 至于那些领民……不论如何也不能放他们离开。” “为什么?” 胡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如果将这则消息告知他们,引起了恐慌,许多人都会想要逃到镇外去,造成人口流失。 结果兽人并没有走出森林,劫掠领地——为此耽误了劳作、收成怎么办?” 对胡斯而言,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如果兽人劫掠,那他就组织抵抗,成功皆大欢喜,失败便亏损自负。 如果没有兽人劫掠,反而造成了恐慌,流失了本就不多的人口,便等同于直接酿成亏损。 而他做出任何的选择,都能率先保证少爷被爆狼所庇护。 种种考量,让他甚至都无需犹豫。 梅拉德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紧接着犹豫了半晌,迟疑道: “那能否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您说。” “一匹马可以乘下两个人,对吗。我想带着凯瑟琳一起离开。” “少爷,这——” “胡斯先生!” 梅拉德瘪起嘴,有些委屈,又有些哀求, “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家里唯一知晓我真正取向的人。 所以您能够明白,如果我回去娶了一位贵族小姐,她们是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豢养男色的。 但如果只是娶一位平民,父亲也绝对不会同意。 只有凯瑟琳——她的美貌足以掩盖她农家女的身份,只要稍加培养,她兴许能成为外交的门面。 这才是父亲允许我娶走凯瑟琳的原因…… 我需要一个没有地位和权力的女人,做我的挡箭牌。 就当是为了我往后幸福的人生,您就允许我将她一起带回龙金城吧,好吗?” 如梅拉德所言,胡斯很难不对一个亲自关照着成长的少爷,这位家族未来的主人产生恻隐之心。 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好吧,但您要答应我。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先将这个女人丢下,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平民送命。” 梅拉德喜笑颜开,连带着此前遇袭的恐惧,都紧跟着淡去了些。 他终于看向了始终低头缄默的凯瑟琳,朗声道: “就这么定了。凯瑟琳,一个小时后,把你的酒亲自带来,你知道这是我对你的仁慈。” “当然,梅拉德少爷。愿古拉加斯的欢乐长伴于您。” 凯瑟琳不经意叹息一声,连忙欠着腰肢退下。 等到离开被佣兵所包围、保护的村官宅邸。 她连忙提起自己的衣裙,露出一截白皙而修长的小腿,奔波在乡村的土路上。 等到气喘吁吁地抵达酒馆时,她看到了一脸颓然的林恩神父,正向院落中的唐奇汇报着什么。 于是她凑上前去: “我这边进展的很顺利,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林恩神父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拧在了一起,显得更苍老了: “很遗憾,并不理想。” 第50章 困境 “在你将这件事情汇报上去的同时,我便试图去动员几个邻居。 但没有人想贸然离开这里,再穿过吊诡的晨暮森林,搬迁到陌生的龙金城—— 那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几乎存在于在想象里。” 林恩神父回忆起此前的经过。 当他提及‘兽人的劫掠’时,镇民们只像是瞧见猛兽一样面带惶恐。 可当说出‘穿过森林’时,他们的模样便称得上畏缩与抗拒。 就好比在酒馆喝的酩酊大醉时,有人提及到南方保卫战,人们会便会大放厥词,说兽人也不过如此,未必能扛过自己的一锄头。 可每当说起晨暮森林中的诡异、狼人,他们就吓得不敢吱声一样。 因为他们真的生活在森林的旁边。 在这狭隘的角落生活的太久,他们对森林之外的一切都一知半解,全凭偶尔抵达的商队来获取信息。 在没有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前,没人愿意放弃这脆弱、却温暖的结茧。 “看到了吧,诗人?你以为阻碍只来源于那头小白猪,和那个佣兵头子吗? 我们矮人里有句俚语,叫‘个子越高、毛病越大’! 精灵傲慢、巨人愚笨、兽人更是只知道大喊大叫的野狗。 而你们人类——好吧,大部分人类都狡猾、贪婪、却又软弱。” 在凯瑟琳和林恩神父离开之际,碎石干脆待在酒馆中赖着不走,誓要喝光整个酒馆里的星梅酒。 反正要逃难的话,很少能带走这些,留着也是便宜那些兽人。 在他一边喝酒、嘲笑着唐奇的天真,一边又试图论证‘矮个子才是优等种族’之前。 唐奇先行打断了他: “换个角度想,只要让他们意识到危险,哪怕没有人引领他们,也会自发的逃离小镇。” “你执拗的跟牧师没什么两样了,那帮人也是死到临头还要传播教义!” 碎石根本想不通唐奇这么做的理由, “就算你说通了那帮愚民,你又该怎么解决贵族带来的麻烦? 你知道为了达成你那天真的目的,需要跨过多少道槛么?” 他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让唐奇知难而退。 哪想对方跟没听懂似的,还真的罗列出当下的困境: “排除镇民不愿离开的阻碍不谈。 首先,我们需要梅拉德身旁的那只眼睛,确保进入森林之后仍能认清道路。 其次,我们要确认得知消息后的梅拉德,是否有逃逸的打算……” 林恩神父打断了他,笃定道: “这世上的确有贵族会因为荣誉,选择与自己的领地共存亡。 但从梅尔领主抛下领民,搬迁到龙金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一家毫无荣誉可言。 梅拉德少爷一定会逃的,哪怕他不逃,身旁的那位总管也会让他这么做。 而为了稳住领民,不至于造成动荡,他应该会选择自己留下,组织防御、等待救援—— 这出于我这几十年来,对这片领土的观察,所推断的结论。” 这是一位道德崇高的神父。 也正因如此,这位老先生才愿意抱着自己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试图共同找出一个带领镇民离开的办法。 唐奇信任他,便继续道: “那他们估计已经在准备离开的马匹了,绝不能让他悄悄溜走……” “也许就在一个小时之后。” 凯瑟琳想到临走前,梅拉德特意的强调,忽然反应过来, “梅拉德少爷特意让我在那个时间里,为他送去梅酒——我想他是在提醒我,提前收拾好行囊。” 聪明的人总是能读懂话中的深层意义。 唐奇眨了眨眼,反而有些不太自信: “你这么确定他会带你离开?” “他曾与我说过,在贵族的小姐面前,他不能显露真实的面目,否则会让家族蒙羞——所以他渴望自由,需要我的掩护。” “那接下来便是佣兵和村卫队—— 这个好办,他们的人数不算多。如果那位总管真的打算暴力镇压,想个办法煽动镇民,他们自己便会动摇、衡量。” 唐奇在脑海之中罗列阻碍,寻找出路,紧接着沉吟一声, “最后,便是时间。那毕竟是浩浩荡荡的三百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车马。哪怕向着北方迁徙,也是极为冗长的队伍…… 所以要尽可能赶在天明之前,逃离的更远一些。” 至于逃难之后会遇到的问题,唐奇便懒得细想—— 事实上,这么一大批人踏入晨暮森林,一定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 但他目前只是想达成‘举镇逃难’这一项成就而已,更多的事情,强求不来。 “现在距离天明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所以你是想在这两个小时里,发动包括老弱病残在内的三百号平民暴动,再当着爆狼、一帮残余的佣兵、和听从小胡子调遣的村卫队的面,一举活捉梅拉德对吗?” 矮人险些没将嘴里的梅酒喷干净,嘲讽到最后,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他妈搞笑了,我曾一度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12岁的小姑娘一夜间偷走整吨星梅’更好笑的笑话了! 两个小时,你他妈连第一项都完不成!” “单靠我的确不可能。” 唐奇毫不避讳自己的无能。 但碎石总觉得,这个诗人盯着自己的眼光,有点像过去团队里,那个狡猾的老游侠【马克温】—— 冒险路上,这个老混蛋经常让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自己,故意踩中他早就看穿的陷阱。 于是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不、不可能。老子现在只负责保护凯瑟琳的安全,你别想使唤老子为你办任何一件事!” “我向你保证,我接下来的一切计划,都是在保证她能安然无恙的前提。 如果凯瑟琳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冲在你的前面——我的命是黑蛇救下的,这是我欠他的。” 唐奇真诚回答道,紧接着也看向凯瑟琳, “当然,这也要看老板娘你的意思。如果你更希望跟着梅拉德少爷离开,我愿意尊重你的想法,刚才的一切便当我没说过。” 红发少女最先看向那棵金色的橡树与墓碑,又转而瞥向那座静谧酒馆,和二楼的方向。 她握紧胸前的项链,摇头道: “我不会独自离开这里,一定会带上我的家人。 但我看得出来,梅拉德少爷的仁慈绝不会眷顾在安比的身上。 唐奇先生,你可以告诉我,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 “天哪……” 碎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都要忘了,你们人类的脑袋里,甚至还装着‘盲目与自大’!” “我已经有一个计划了。” 凯瑟琳的选择,让唐奇更有信心, “这需要在场的诸位,帮我演一场戏——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需要你们去做个恶人。” 第51章 仅剩的恶棍 乔治·大卫蜷缩着躺在木床边缘。 紧贴着卧室的角落,能让他更有安全感一些。 这个深夜太过寂静,却没人能在静谧中安然睡去。 母亲轻抚着他的额头,为少年擦拭起恐惧的冷汗。 他的父亲老大卫则拿着草叉,守在卧室门口临时铺就的干草垛上——无论遇到什么麻烦,他都会是第一个遭难、发现的。 房屋的门窗紧闭,却依稀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木桌上点亮着唯一的烛火,蜡油凝固在了桌子表面,连带着那根白烛也屹立不倒,成了整个房间中唯一没有颤抖的事物。 “妈妈,神父爷爷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会有兽人闯进我们的家里……” 母亲摇了摇头,她的喉咙有些沙哑,但还是强撑着宽慰: “不,当然不会。就像以前妈妈曾给你讲过的故事一样——‘吃孩子的大灰狼’你还记得吗?” “当然。以前您总是骗我,说傍晚以后,大灰狼就会从晨暮森林里跑出来,把每一个晚回家、不爱吃饭的小孩都吃掉——因为他们喜欢吃瘦肉。” “你看,我们家乔治这么聪明,能听得出来妈妈的谎话,就听不出来神父爷爷的谎话了吗?他只是怕你们晚上偷偷跑出去,才特意提醒你的。” “真的吗……” 乔治缩了缩脖子,其实并不相信妈妈的解释。 因为平日的夜晚,他们是不会来到自己的房间的。 父亲更是会待在【金色橡树】喝到凌晨,而不会拿着草叉,守在卧室的门口。 还记得在大概五年前的时候,镇子里似乎也遇到过类似紧张的时刻。 只是当翌日的晨辉洒在屋檐时,每个人又都平安无事。 只有【金色橡树】,多了一个名叫安比的小女孩。 他希望今夜也能和那天一样,在清晨到来时,发现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可现实偏偏不会如他所愿: “砰砰、砰砰——” 隔着一扇不算牢靠的木门,剧烈的敲门声,与粗重的嗓音几乎同时传入了耳朵里: “开门、开门!” 乔治吓了一跳,老大卫却像是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他有些紧张的走出去、打开房门: “啊……矮人——先生。您这么晚跑到我的家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少废话,老子来找点值钱的东西。” “什、什么?” 眼前的矮人过于直白,以至于老大卫整个愣在了原地。 虽然这帮雇佣兵,一早的风评就不怎么样。 除了豺狗之外,另外两个虽然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但揍起人来可绝不手软。 但也从来没敢在雇主的领地里抢劫。 所以现在这是…… 不装了? 为什么? “前段时间,你刚把手头的作物卖给磨坊主,对吧?赶紧拿出来,我好赶去下一家。” 碎石勾了勾手,催促道。 “我、我——” 镇子很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年的收益是很难隐瞒的。 所以眼看着对方抢劫,自己甚至找不出一个合适推脱的借口。 见他支支吾吾,碎石便明白了他的态度,轻轻一推,便让一个精壮的农夫摔到地上。 身上的板甲沉重不已,踩踏在木地板上,都能发出“吱呀”的声响。 “不、恶棍,你不能闯进我的家里!” 老大卫连忙爬起来,要抓住碎石的肩头。 矮人随手向身后挥去一拳,不算用力,却直接让他撞在了墙上,大吐苦水。 “爸爸——” 乔治从卧室中冲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柄菜刀, “混蛋,你为什么要来抢我们家的钱!?” 可还没跑两步,便被碎石夺下了刀,如鸡崽一般提溜在手里。 该死,提不起来。 这小子居然跟自己差不多高。 他只能箍住乔治的双手,擒拿在身前: “别说地好像我只抢你们家钱似的,每家每户都有份,你不用觉得不公平—— 老大卫,把积蓄都掏出来,你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伤吧?” “乔治!” 老大卫几乎是将字音从牙缝间挤出来, “你个恶棍,擅闯民宅、抢劫行凶……领主大人会记住你所犯下的罪行!” “记个屁!你们的小领主、那头小白猪自己都被兽人吓到夹尾巴,要带着酒馆老板娘滚蛋了,还能有闲心理会老子?” “什么——这、这不可能!?” 老大卫满面惊骇,下意识喊道。 可当回过神来时,一个念头却忽然扎根在了心里,逐渐挥之不去,成了一柄刺透脊背的冰锥—— 难道林恩神父所说的兽人,真的要来劫掠这座小镇? 甚至那伙商队与佣兵都无法抵挡,打算连夜逃出小镇之外? 不然这个恶棍怎么会突然打起抢劫的主意? 碎石不会解答他的种种疑问。 唐奇跟他讲过,演戏这种玩意儿,过犹不及。 解释的太多,反而要让人看出破绽。 于是他大笑一声,掐住乔治的后颈,微微用力,用行动来表明态度: “五个数,别让我等太久!” “疼、疼——” “住手、混蛋,放下我的儿子!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 老大卫强忍腹部的酸痛,冲自家妻子使准眼色。 妇人痛哭流涕,连忙将自家的积蓄从隐蔽的角落取出来—— 那是一袋零零散散的钱币。 打眼一瞧,买不起碎石身上的一套护甲。 碎石不确定有没有藏私,但是他不在乎。 目的达到了就行。 于是他将手里的少年甩到卧室的干草垛上,掂量着手里的钱袋,随意的装进背后的包裹,急忙赶去了下一家: “开门、开门!” 熟练到已经不像是头一次这么干。 老大卫瞧见恶棍离开,嘱咐好妻儿留在家里,趁着夜色尚浓,匆匆向着土路跑去—— 他必须要揭发这个恶棍的罪行! 更要看看,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相! “什么人!?” 可还没跑多远,两个被安排在巡逻岗位的卫兵,却发现了他的身影。 当即持起手中的长矛,严阵以待。 也算是星梅镇的执法人员,老大卫连忙转过身来,向他们哭诉道: “不要动手!是我,种地的大卫!” “胡斯大人严令宵禁,你擅自在镇上走动等同犯罪!” “不,我只是要告发、告发那个矮人的恶行! 他擅自闯入我的家里,殴打了我们父子,还抢走了我们仅剩的钱财!” “矮人?哪个矮人?” “就是那伙恶棍里的那个。我请求胡斯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事发突然,昨日又是丰收节,大家忙里忙外。 以至于没人意识到,‘恶棍’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甚至因为商队清早匆匆离开,回来时又加紧筑起防御工事,也没人有时间提及那三个无影无踪的佣兵。 两个卫兵对视一眼,面露犹豫,显然是被恶棍们过去的作为震慑住了: “好吧,先带你去见胡斯大人,阐明情况再说。” 他们早就被三个恶棍揍怕了。 哪怕知道对方抢劫,也不敢触那个霉头。 他们才领多少薪水?拼什么命啊? 老大卫连连点头,便要跟着卫兵前往小镇中心,一探究竟。 却在堪堪临近村官的宅邸小院时,撞上了两匹被马夫牵来的骏马。 皮革马具已经配置完善,像是骑上就能快马加鞭的模样。 “完了!” 当看清这一幕时,他霎时间想起那个矮人抢劫时的冷嗤,心中大呼不妙, “难道林恩神父说的是真的!?” 在他迟疑的心声里。 他的耳边。 喧嚣,似乎在渐渐取代那呼啸的风声。 第52章 逃跑的贵族 “该死的,我不是下令宵禁了吗,外面怎么会如此吵闹!?” 在宅邸中来回踱步的胡斯,使劲揪着自己的小胡子,忍不住大骂道, “你去给我看看外面的情况,让那帮领着俸禄的卫兵好好给我维持宵禁!” 表现忠诚的村官佝偻着身子匆匆离开。 可宅邸位于小镇广场的一旁,近乎是正中心的位置。 这让他只需要推开门瞧一眼,便看到零星的几处火光已经排成并不紧凑的纵队,越过中心的广场,沿着小路一路向西。 他回过头来,大喊道: “不好了,胡斯大人!我看到许多人收拾行囊走出家门,就要向着镇子外面赶去!” “什么!?让卫兵拦住他们!” 比起走出家门的原因,更让胡斯在意、愤怒的,是这些贱民没能遵从自己的严令。 但不论如何,他都意识到,眼下不能再耽误时间。 转而看向身旁端坐,忧心忡忡的梅拉德,低声劝诫: “少爷,不要再等那个失信的凯瑟琳了。您现在就与爆狼一起动身——无论如何,先赶回龙金城再说!” “可——” “我必须对老爷负责。所以不论您怎么劝我,我都会把您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眼下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胡斯干脆地打断话头。 抓住梅拉德的胳膊,借由宅邸的后门把他带去院落。 自从折返小镇之后,这个佣兵头子便一直处在休憩之中,如今得以恢复多半的精力。 哪怕是腹诽,他的嗓音也仍然粗犷高昂: “他妈的,老子一早就说过,要走就赶紧走!为一个女人耽误那么多功夫,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人上路?” “佣兵,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护送少爷回家。其余的一句不要多说。” “哈?老子现在火气可大得很,你要是在用那双欠揍的小眼睛斜眼看我,我他妈报酬不要也得拿你们出气!” 他虽然这么威胁着,却也明白自己不可能这么做。 为了这趟委托,佣兵团折损了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把钱拿到手,他就等同于白亏一场。 “只要你将少爷安全护送回去,除开最早敲定的报酬之外,我还会为你申请等同金额的抚慰金—— 你知道的,金钱对于我们老爷而言只是一个数字。” 胡斯并不惧怕这位颇具能力的佣兵团长。 他同样明白,金钱是平息这群佣兵怒火,所最有效的良药。 果然,爆狼也顾不上生气,拧眉道: “你知道我的兄弟们也会被留在这里,对吧? 他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是想让我为了金钱抛下他们,然后带着一个累赘穿越晨暮森林?” “没错。” 他沉吟一声,咬紧牙关: “得付两倍!” 胡斯推了推金丝眼镜,说出最后的底限: “我最多以私人名义,多补助你五成。如果还不满意,那就等到把少爷护送回去之后,你亲自和老爷商议。” “那你记得跟他们‘解释’,说我是出去搬救兵了。” “我当然会稳住他们,好补充防卫力量。” 爆狼也不想多花时间。 当得知那些兽人的目的地,是这座小镇的时候,他就一刻也不想停留。 人人都传言,他的佣兵团曾参与过南方保卫战。 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是支撑不住长城之外的厮杀,折损大半人手之后,才逃回来的。 “白白胖胖的,会骑马吗?” 他一身板甲、巨剑,梅拉德又体重过剩,自然只能骑两匹马。 “不用你教。” 梅拉德反感爆狼的态度,却明白自己还需要仰仗他逃出去。 确认自己肩头上的瓶装眼球牢牢固定,他冷哼一声,翻身上马。 胡斯则像是一个孩子离家前,为他的前途而感到不安,于是变得絮絮叨叨的家长,总是忘不了叮嘱: “少爷,咱们镇子三山环绕,在修筑了防御工事之后,便只剩下了一个出口。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那些贱民已经不再安分,所以当经过他们的时候,您不要犹豫,只管着向镇外离去—— 那些不愿避开、想要拦路的人,都是想拉您下水的敌人,随意撞开他们。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领兵拦下他们的脚步,绝不会让这些贱民跟在您的身后,让您成为夜里的活靶子!” 梅拉德被胡斯的真挚所打动。 想到这位亦师亦友的老先生,一路上对自己的关照。 而如今,却要为了自己、为了维护他们家族的财富,留在这片危险的土地。 这位老先生,献上了他能给予的所有忠诚。 梅拉德只觉得眼眶一酸,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斯先生,不论兽人是否会抵达这里,请您一定多加保重——” “别他妈再废话了,你们没听到镇子上越来越吵了吗?” 爆狼看不惯这副主仆情深的模样,冷啐一口。 胡斯叹息一声,拍上梅拉德挎下的马臀。 座下骏马赫然响应,抬起前蹄,嘶鸣一声。 梅拉德霎时扬起缰绳,甩在它的脖颈: “出发!” 爆狼紧随其后,两道迅捷的身影穿透夜色,绕过宅邸、冲出庭院。 动静之大,使许多走出家门的镇民受到了惊吓。 他们没能认出骑马之人的身份。 可对方分明是一副纵马逃离的模样。 这恰恰印证了他们内心的担忧。 忽然,他们听到一个年轻声音的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兽人就要来了!贵族们已经要骑马逃走了!” 没人在意是谁先开了口。 但他们都很在意其中的深意。 恐惧霎时间袭上心头,连带着他们脚下的步伐、驱赶牛车的速度,都变得更紧凑。 “兽人要来了!快逃、快逃!” 前方的围栏出口,已经站着几个被卫兵拦下的,争执的平民: “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镇子!?你们想害所有人死在这里吗!?” 梅拉德有些害怕被人认出来,并不打算顾及他们。 马蹄交叠的频率越来越快,踢踏在乡间的土路上,犹如他躁动不安的心跳—— “让开、都让开!” 他喊道。 自己是这片土地未来的主人,他们都是自己的领民。 绝不能让他们看到,未来的领主好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 他甚至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我要去搬来救兵,都给我让开!” 没有人想被如此迅猛的奔马冲撞,他们纷纷为梅拉德让开了道路,使他的眼前畅通无阻。 眼看要跨过栅栏上的火光,梅拉德只觉得终于要摆脱这股如芒在背的羞耻。 可忽然,他感到自己座下的马匹一阵颠簸。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嘶鸣划破长夜。 他看到身旁那直插在栅栏上的火把,似乎变得歪斜起来。 转而意识到,是自己的重心发生了偏移。 失重感紧随其后。 “不好——” “扑通!!!” 在惊呼中,他感觉到大脑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回过神来,自己的臂膀已然传来一股冲撞后的剧痛。 梅拉德任自己的半边脸颊,埋进了湿润而恶臭的泥土里…… 借助着明灭的火光,他隐约看到了木栅栏上,所紧紧捆绑的一条麻绳。 他恍然明白,自己竟是被绊倒的。 是谁!? 第53章 崇高的义举 “抓住老子的手!” 在梅拉德跌倒之际,耳边的马蹄声并未止歇。 爆狼纵马越过绊马索,又试图向他伸出手臂,好让梅拉德借力翻身上马。 可梅拉德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身材又显臃肿,就算攥住了他的手掌,也直不起腰来,只能被扯在地上拖行一小段距离: “松手、松手!” 眼见梅拉德因疼痛哭喊,爆狼生怕给这胖子的胳膊扯断,无奈之下,驻马止歇。 “少爷!” 本想维持秩序的胡斯顾不得其它,匆匆冲过来,将满脸泪水的梅拉德搀扶起来。 他这一声呼唤,也让镇民确认了他的身份。 一早打算离开,却被拦在出口的老大卫手持草叉,在地上杵了杵,语气还显得谦卑: “大人,既然您已经知道这个镇子即将面临威胁,为什么要把我们全都困在这里!?” “我……” 梅拉德刚想支支吾吾的辩解,胡斯却拦在他的身前,抢先一步道: “你是在质问谁!?” “我没有——” 纵使心中不忿,但多年以来形成的尊卑意识早已固化,让老大卫开口都没了底气, “抱歉,大人。我只是想知道,您阻止我们离开的原因……” 胡斯冷哼一声,悄悄催促着梅拉德赶快上马。 可就待梅拉德要借爆狼的臂力,翻身上马时,马腿却忽然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也许他该督促少爷多运动、少吃饭的。 一匹农家马的脊背,实在承受不住一个身着全身板甲,背负巨剑的成年战士,与丝毫不比战士轻多少的贵族。 胡斯只得走近那匹被绊倒的农家马,首先看向了牢牢绑在两侧栅栏上的绊马索: “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轮岗的卫兵有苦说不出: “不、不是您的吩咐吗?” “我什么时候吩咐过!?” “就在不久前,您派来一个佣兵。说害怕有人骑马强行冲出去,扰乱秩序,才让我们提前设下了陷阱……” 胡斯可不记得这个命令。 有人在故意捣鬼。 是谁,哪个佣兵? “他长什么样子?” “穿着一身板甲,脏兮兮的。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那肯定不是我们镇子上的人。” 胡斯回头看向了爆狼:“你的人?” 爆狼冷哼一声: “老子要是下了命令,能他妈差点绊倒自己?” 胡斯压下心头的怀疑,确认马匹的前腿骨折后,连忙喊道: “让人再牵来一匹!” 随后在心里记忆着,眼前这张农民的面孔,下意识推了推眼镜: “你问我为什么不让你们离开?那当然是为了保护你们! 少爷特意嘱咐过,如果任由你们踏入森林深处,迷失在迷雾里,谁来为你们的安全负责?” 他的气息均匀,以至于气势轻松压过了老大卫,说地振振有词, “反倒是你们——为什么不遵从少爷的禁令,擅自走出家门? 你们可以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却也要珍惜少爷对你们的爱护!” 他的话似乎有一定道理—— 如果老大卫没有亲眼看到梅拉德逃跑的话。 所以哪怕他的语气仍然显得小心、谨慎,却也不可避免的反驳: “那大人为什么要离开小镇?难道不是为了逃回龙金城吗——” “住口!谁给你的胆子敢污蔑少爷?卫兵,把他压下去、关进监牢,让他清醒清醒!” “爸爸……” 牛车上的乔治想要为父亲说些什么,却被他的母亲紧紧捂住了嘴巴: “不,乔治。什么都不要说……” 她只是个妇人。 不能看着儿子与丈夫落到一个下场。 所有人都知道,保持缄默是在贵族面前活下去的良方。 越是反驳、越是顽抗。 越是会换来加倍的惩罚。 而就在卫兵钳制住老大卫的双手之际,他呐喊道: “我怎么可能是污蔑!?事实就摆在眼前,您难道要把我们所有人都送进大牢吗?” 胡斯紧皱眉头。 他当然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 堵嘴是贵族的常用手段。 可就像一根弹簧,如果拉扯到了极限,也会失去弹性。 眼下出入口已经要围满镇民,他总不能对半个镇子的人都处以刑罚—— 星梅镇是一个闭塞的村镇。 没人敢穿越晨暮森林的事实,让贵族得以尽可能压榨他们的劳力,而不必担心他们逃离这个小镇。 但相应的,也正因它的闭塞,以至于很难迁来新的户口,为这座小镇创收。 如果轻易的杀害、或是处罚这半数的镇民,将他们逼得退无可退,整个领地都将名存实亡。 没人种下星梅,梅尔大人在龙金城的生意又该如何开展? 很显然,他要改变一下策略。 于是胡斯尽可能的摆出风度,语气缓和道: “首先,我需要问问你们,究竟是谁编造了这些谣言。让你们觉得少爷骑马离开,是抱着逃逸的打算?” “林恩神父说过,‘兽人能够分辨迷雾的方向,正向着镇子的位置赶来’,这分明就是事实!” 林恩神父? 胡斯微微眯起了双眼。 凯瑟琳的叙述中,负责救治伤患的林恩神父也在现场,应该也听到黑蛇带来的消息。 所以在凯瑟琳通知自己的同时,他也把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么? 碍眼的老家伙。 “森林中的确有兽人出没不假,否则我们也不会回到镇上,修筑起防御工事—— 但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他们能够在迷雾中认清方向。 也并不意味着我们打算抛弃这座小镇! 星梅镇是【梅尔·巴瑞】大人的领土,作为他最忠实的仆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守护这片领土,其中也包括你们!” 胡斯朗声开口, “而在意识到领地有可能遭遇危险之际,是梅拉德少爷立即损耗那枚昂贵的传讯石,向遥远的龙金城发去求救! 但就在不久前,少爷收到了传讯,得知龙金城的援军无法跨越晨暮森林,才毅然决定穿过森林、去迎接援军,想为你们带来更多的希望。 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我们真的打算抛下星梅镇、抛下你们,我又何至于带领一众卫兵加筑防御、留下驻守? 可这等富有勇气而崇高的义举,在你们这些愚昧之人的眼里,竟成为了‘胆怯’、‘逃跑’的象征! 你们这些愚民,对不起少爷为你们付出的一切!” 胡斯的陈词有理有据,语气更显痛心。 让方才还有些愤懑、心怀怨气的老大卫,霎时间哑口无言。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帮贵族居然这么的好心,会把他们这些领民当人看待—— 真有那份心思,他们的赋税就不会那么高昂,作物就不会那么廉价。 但领土的失守,对贵族而言也绝无好处。 他咬牙对峙道: “既然如此,那个该死的恶棍又为什么要抢劫我们? 不正是看准了大人打算逃走,然后趁乱捞上一笔吗?” “哪个恶棍?” 胡斯不得不承认,自己手下的恶棍实在是太多了。 “是那个矮人!” 被抢劫的远不止老大卫一家。 在场的其他人,也霎时间倾诉起心头的愤懑: “那个恶棍闯进了我的家里,张口闭口就是要钱,不给就要打我们——还说贵族老爷们已经打算逃难,根本没功夫理会这些!” “什么,你也被抢了?” “该死的恶棍,掏空了我的家底不说,还抢走了我自己酿的星梅酒!” 胡斯这才想起来,老爷雇佣的三个佣兵里,还剩下一个不知所踪的矮人。 所以眼下闹到这个场面,是因为还有这么个短腿的,在背后兴风作浪么? 第54章 奴性的桎梏 “那些个混蛋因为看护庄园不利,昨日便已经畏罪潜逃! 明知道他是恶棍还愿意相信他,我看你也是愚不可及!” 胡斯冷笑嘲讽一声,背地里却在思考这其中的蹊跷。 他意识到事态严重超脱了他的掌控,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这、这……” 而老大卫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一个‘真相’。 难道林恩神父是在故意恐吓他们? 难道自己真的被那恶棍忽悠了? 哪怕兽人劫掠了这座小镇,胡斯大人也能支起顽强的防御进行抵抗? “那我们还有必要出镇吗……” “森林里还有迷雾,其实也不太安全的……对吧?” “领主还需要我们的租金、缴税,他们有保护我们的义务!总不能不管我们才对……” 站在胡斯身后一言不发的爆狼,这会儿才终于忍不住暗啐道: “他妈的,这群给贵族服务的家伙,简直比他妈矮人还能吹。” 胡斯见领民们有所迟疑,犹豫不决,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 但也不像此前一般同仇敌忾,大有一言不合就揭竿反抗的意思。 没关系,他不指望得到这些贱民的信任。 因为他十分了解这些人。 总是那么侥幸、胆小、而又麻木…… 只要没能拧成一股绳,稍微动摇一下,便足以毁掉他们的信心。 可就在他想要长舒一口气,思索起整件事情缘由的下一刻。 所有人的耳畔,都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麻烦您,借过一下。” 他们注意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背着收拾好的行囊,牵着小姑娘安比的晨暮花凯瑟琳。 胡斯的微微睁大了双眼。 那股不安感愈演愈烈。 作为镇上最靓丽的风景线,凯瑟琳总是会受到别样的优待。 否则镇上的人,早就将这个抚养着野兽的姑娘赶出小镇了。 此时,男人们自觉的为她让开了一条通路,得以让她牵着惴惴不安的安比走近梅拉德。 有人忍不住劝道: “没用的,凯瑟琳。看到那位胡斯大人了吗,他带着卫兵把守在镇子的出口,不会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而且镇子似乎没有神父说的那么危险,我们不必……” 凯瑟琳没有回答对方。 只是缓缓地深呼吸,在把心头的紧张全部吐露出去的同时,看向胡斯身后那稍显欣喜的梅拉德,欠身道歉: “抱歉,少爷。由于一路上所需的用品比较繁多,收拾起来花费了一些时间,请您宽恕我的迟到。” 梅拉德的反应有些迟钝。 还没能理解过来,凯瑟琳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但就在他想要回应的同时,胡斯却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怒喝道: “给我闭嘴!” 凯瑟琳微微一怔,佯装迟疑道: “不是您让我一个小时后汇合,一起离开星梅镇的吗?” “闭嘴!” 胡斯要上前掐住她的喉咙。 “小心我挠你!” 安比的指甲陡然伸展,变作如狼的利爪,让胡斯怔在原地。 一个小姑娘没什么好怕的,但她身上那可能感染的诅咒,总是让人望而却步。 但毫无疑问,凯瑟琳不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 她是少爷钦点的,唯一想要带走的平民。 更是把时间拖延到现在的罪魁祸首。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这个女人想要带走的东西太多,导致收拾行囊延误了许多时间…… 眼下胡斯毫不怀疑,她就是故意出现在人们面前的。 只为了在这些平民面前,拆穿自己的谎言—— “什么?他们竟然要带着凯瑟琳离开!?” 犹如一块石子跌入了寂静的湖面。 涟漪泛起,开始向人群中逐渐扩散: “她为什么要收拾行囊,难道再也不打算回到镇子上了吗?” “可她的酒馆就在这里,她的母亲还葬在橡树下……她为什么要离开星梅镇?”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去‘迎接救兵’的少爷,要带着她一起离开?” 这几乎只印证了一个事实—— “她知道镇子要完蛋了!” 当这个念头从他们心中闪烁的同时。 湖面上那泛起的涟漪,俨然化作了骇浪。 “不、不公平!” “凭什么她凯瑟琳拥有知情的权利,而我们就要被蒙在鼓里!?” “好啊,你傍上了龙金城的少爷是吗?所以他打算带着你离开镇子,把我们留在这里等死!?” “她身旁的那只畜生呢?难不成那只畜生也会跟着她逃走?” 胡斯咬紧了牙关,再也维系不住一贯的体面,一股愠怒涌上他的心头,连带着面色也涨得通红: “闭嘴,沙滩的女儿!是谁允许你将肮脏的黑水,泼在如此宽容待你的领主身上!? 少爷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更没说过带上你,你如此污蔑到底是何居心!” 一句话。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犹如一柄无往不利的宝剑。 要刺穿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让他把最丑陋的一面,展示给了这帮该死的贱民! 事到如今,胡斯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林恩、矮人、绊马索、凯瑟琳…… 他们接连的出现,构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圈套! 先由那个该死的、受人敬仰的老神父,散播‘兽人劫掠’的消息,引发领民的恐慌。 再利用矮人这个‘恶棍’的身份,加深‘贵族逃跑’的印象,迫使恐惧的领民放下侥幸,决定走出家门。 同时假扮佣兵,设下绊马索阻拦少爷逃跑的进程,拖延到领民聚集在镇子的出口。 最后,再让与少爷有所交集的凯瑟琳出面。 以‘自污’的方式,戳破他所编织的解释与谎言! 她扮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若有似无地提及自己受到的‘优待’。 这无疑是在自毁她的形象,自主脱离了领民的阵营。 成为他们口中,那该死的、享有特权的——例外。 安比听着周遭人的腹诽,和窃窃私语时,不可避免的肮脏谩骂,忍不住抓紧了姐姐的衣袖。 凯瑟琳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禁得住这些秽语。 相比于那些指责,她其实更惊讶于唐奇的未卜先知—— “你知道吗,其实对于很多人而言,这世上最可恨的未必是那些压榨他的贵族。 因为他们知道,贵族总是高不可攀。 以至于对这些贵族的长久压迫,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当变得麻木之后,也便觉得理所应当。” 她的耳边,不由回想起不久之前,唐奇对这份计划的解释, “于是,当某个灾难来临,他们被贵族们抛弃荒野、挑破脚筋的时候。 心中未必是在想着,‘凭什么我要为这些该死的贵族垫背’。 而是在麻木中感慨,‘这果然就是我们这些贱民的宿命’。 因为他们认同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贵族是‘高贵’的,自己是‘低贱’的。 这使得大多数人不会、也不敢指责贵族们的过错,因为‘身为贵族,被优待不就是理所当然吗’? 可假使这份优待,落在了与他们等同的‘贱民’身上,那一切都会变得迥然不同。 就像那些被挑破了脚筋的人们,会嫉恨那些跑在他眼前的人一样—— ‘凭什么被挑破的是我,而不是他们’? ‘凭什么他能逃出去,而我却要在这里等死’? 怀揣着这种想法,未必代表他是个恶人。 只是难免被嫉妒,挤压出了隐藏在心底的黑暗。 这就是奴性。” 回忆中的唐奇,直到这时才透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这世上没有人是傻子,领主不会无休止的压榨平民,平民也不会无端的反抗领主—— 就像是一个弹簧,只要还在能够忍耐的界限,它就仍然保持着弹性。 而只凭借平民对贵族的不满,无法煽动他们做出出格的举动。 所以才要加码—— 我们需要一步步告知他们真相。 然后用你的‘特权’,释放他们真正的不满。 争取冲破弹簧的阈值,打碎奴性的桎梏。” 如今,喧嚣已经彻底盖过了风声。 积压的柴薪也在心头堆叠成了高塔。 但凯瑟琳明白。 胡斯、贵族,都还有辩解的余地。 眼下,还差最后一把火。 第55章 如火的歌声(5k) “闭嘴、都闭嘴!没有人说过带她离开,更没有人说过抛下这片领地! 现在、所有人都退回到你们的家里。等明天醒来,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你们揣测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卫兵,把这两个造谣的贱民关进大牢里——不,现在就送上绞刑台! 我要让她们明白,诋毁她们宽厚的领主、在镇子上散播谣言的下场!” 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扎根,那多余的辩解也无济于事。 胡斯不能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强硬地下达命令。 几个卫兵也无法分清真相,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违抗贵族。 可就在他们手持长矛,直指两个姑娘的同时,林恩神父已然挤出了人群: “那就将我也一并处死吧!” 他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呐喊, “是我告诉他们,兽人将会踏碎这片土地。也是我告诉他们,只有逃进森林才能活下去—— 如果您仍旧这么执迷不悟,妄图将真相埋葬,也请把我一并处死!” “碍眼的老东西。” 胡斯抽出腰间的迅捷剑,指向那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那就如你所愿,一并押走!” “不、大人,您不能这么做!” 哪曾想镇民的反应愈发激烈,老大卫甚至颤巍着持握草叉,挡在了老神父的身前, “您不知道,林恩神父救过镇子上的所有人。他为我们采摘草药、治病救伤,在我们感到迷茫的时候,为我们指引方向……” 那关我什么事? “这个老家伙试图散布谣言,破坏领地安宁。谁敢包庇他,都将以同罪论处!” 胡斯看向几个犹豫的卫兵,大喝道, “你们能活到现在,全都仰仗梅尔老爷的仁慈与恩泽。而不是一个混淆视听、散播谣言的老东西——” “放你妈的屁!” 一声叱喝突兀打断了胡斯,他当即大怒: “谁!?是谁的嘴如此恶臭!?” 唐奇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回答废话之上。 只是持握着一把鲁特琴,从人群中一并走出来,站在了凯瑟琳的身边。 “是你!?” 胡斯这下反应过来,那个忽悠卫兵设下绊马索的‘佣兵’,到底是谁了。 这是个掌握着音乐魔法的吟游诗人,他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此前在森林营地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 唐奇冷笑一声,将气势顶到力所能及的最高: “我也十分好奇,究竟谁的嘴会如此恶臭? 竟敢随意的不分黑白、颠倒是非——” “来人、把他拿下!” 卫兵也在受伤时得到过神父的帮助,所以不敢恩将仇报。 却无所谓对待一个陌生人。 可他们才要提着长矛冲杀过来时,一面塔盾轰然从天空坠落。 “轰隆!!!” 砸下的顷刻,崩裂了他们面前的土石,震荡的余波将数个卫兵震退了数尺之遥。 等把塔盾撤去,胡斯这才看到那个茂密胡须的矮人,甩着手里的钉头锤,一副看他笑话的模样。 这不是星梅镇的卫兵可以解决的。 爆狼“嘘”的吹响口哨,众人转瞬瞧见,那被安插在村官宅邸的十个佣兵,全副武装地向着镇民的方向包围而来。 他们还以为只是单纯起了冲突,暂时没能意识到头领上一秒还要弃他们而去。 佣兵头子则倍感麻烦地取下背后巨剑,站在梅拉德的身前严阵以待—— 他其实不想跟这矮人硬碰硬。 【檀木林的爪牙】,三年前就比他们佣兵团的名号响亮了。 唐奇手掌拍出了一道弦音,同样拉紧了所有人的心弦: “我请问你—— 是哪张嘴把挑破领民脚筋,只为自己逃命的行为,称之为仁慈? 是哪张嘴把千百枚金币的货物,只花10金币收购的贪婪,称之为恩泽? 是哪张嘴把带领所有人送死,却偷偷护送一头白猪出逃的事实,称之为揣测? 又是哪张嘴,宁愿让三百口人被圈禁在这方寸之间等死,也不愿去牺牲那头在城里歌舞的猪猡半分利益,编织冠冕堂皇的谎言?” 胡斯脸色铁青,向着一处的卫兵大喊: “射箭!堵住他那张大放厥词的烂嘴!” 天色仍暗,但栅栏上的火光为卫兵少许辨清着方向。 唐奇离他们并不遥远,只需向平常一样拉弓、放矢,便足以将他,乃至身边的两个姑娘射成刺猬。 可几乎是同时,碎石大喝一声,将塔盾猛砸地面,边沿都嵌进了泥土之中。 在箭矢离弦的顷刻,塔盾的正中心,霎时迸发一抹浅白的灵光。 它转瞬即逝,却犹如放下了信标,将那破空而来的箭矢牵引,“咚咚”几声,尽数撞击在了塔盾的正中心,摔落地面。 【吸矢盾】,唐奇哪能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厚重盾牌,竟还是一件珍稀级别的防具。 “怎么,我嘴里的真相,伤到你那不明是非的小心脏了是吗? 我知道你很愤怒,作为你是他养的好狗—— 忠诚到哪怕你主人那张肥胖的肚皮下,嚼碎了再多领民的骸骨。 也要为他盖上丝绸的衬衣,打好端庄的领结,拿谎言粉饰他犯下的罪行!” 眼看唐奇的身前有人抵挡,胡斯拧紧眉头,向他身后的镇民怒吼: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滚回自己的家里去! 那些执迷不悟,还要听这个恶棍胡搅蛮缠的人,都将受到严苛的惩戒—— 少爷已经给予了你们足够的仁慈,不要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他话音一落,爆狼便向前甩手,十余个武备精良,装备齐全的佣兵已然抽出锃亮的剑盾。 剑上映衬着隐约的火光,已然证明着它的锋利。 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二十个卫兵,也穿插在他们的间隙中,有些紧张地持握长矛,威胁着被围拢的镇民。 抛开那些没敢走出家门的,这附近其实已经等候了将近两百人。 但抛开老弱妇孺,真正称得上力壮的却不足百人。 他们少有练过武艺的。 甚至无需那些凑数的卫兵,单是这十个全身链甲的佣兵,只需多花时间,都足以将他们斩杀在此…… 武力的压迫,赫然让他们胆颤心惊。 老大卫看向那坐在牛车上,紧紧抱住乔治,瑟瑟发抖的妻子。 他与大多数人一样,已经无心理会、争论真相与否,是非对错。 他们现在只想活着。 “滚回你们的屋子,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也许…… 为了家人,为了活命,他们真的该滚回去。 他们手上拿的只是农具,那些人却真的持握利刃。 就这么回去,等待着天明。 也许一切都是杞人忧天,没有兽人会抵达这个小镇。 他们还能在梅尔领主的治下,度过自己的余生? “我、我——” “铮——” 一声明亮的扫弦,打断了他的犹豫。 手掌拍在琴身的节奏,转而炸响在老大卫的耳边: “砰砰、啪!” “砰砰、啪!” “砰砰、啪!” 他记得这个节奏。 那晚,在他迷蒙醉倒在金色橡树时。 正是这个节奏穿透了他的耳膜,将他惊醒,连带着心胸也跟着一并燥热。 它是如此的简单、又如此的……难忘。 老大卫猛然睁起双眼,惊悸般回过头去,看向那个背对着他的诗人——那个刮去了胡子,换新了皮衣的流浪汉。 原来是他!? 唐奇扬声高歌: “抄起你的锄头,哪怕杀人放火; 昂起你的脑袋,就算喉咙喊破——” “他在唱什么鬼东西?” 胡斯从没听过这类蹩脚的歌谣。 他一生听过许多曲目,高雅些的譬如《月夜奏鸣曲》。是泰伦帝国的首席乐师所亲自撰写,韵律犹如浮在涟漪上的月光,忧郁而深邃。 简陋些的,也有少爷经常爱唱的《兄弟之歌》。韵律简单、朗朗上口,歌颂了一对自愿放弃王位,携手游历大陆的兄友弟恭之情。 纵使如此,也不会用这么浅显易懂的词语。 只有那些大街小巷中,不谙世事的孩童们所哼唱的儿歌,才会如此不讲究。 他挥了挥手,示意赶来的卫兵将长矛指向唐奇。 碎石注意到长矛突刺而来,就要调转塔盾的方向,意图将冲来的卫兵撞飞出去。 可爆狼已然大喝一声,犹如猎豹奔行而来。 铁靴刹在碎石的面前,拖行的大剑赫然向碎石的肩头斜劈而去—— 【上旋斩】! 这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碎石只得拿塔盾作挡,庞然重力轰在盾牌的边沿,没能寸进,却直接将碎石挑飞高空。 爆狼与他一同飞起,手中大剑犹如月牙抡下,要斩向碎石的脊椎。 【盾冲】—— 碎石的盾牌豁然爆发一股斥力,将等同高度的爆狼震地向后跌去。 可他已来不及为唐奇阻挡长矛,匆忙向他看去之时。 唐奇已然抽出了跨在腰间的漆黑弯刀。 那是【蛇吻】。 相比于长剑,弯刀已然称得上轻便。 可这把蛇吻的重量,却还要减去一半。 比之地精的弯刀更轻、更利。 【警觉】使他寻到了长矛戳刺而来的轨迹,他踏步向前,侧身躲避,但持刀的手却没有停歇。 那是在夜色下,唯一无法映衬出火光的锋刃。 它如此隐蔽,如此迅捷,犹如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露出尖利的獠牙。 无论卫兵是受到谁的指使。 当他们决定挥动武器的那一刻,唐奇便不会留情—— 刀锋抹过了卫兵的喉咙,溅出的血花喷洒在他的脸颊。 “卡伦!” 似乎没人想过,他们的同僚死的竟如此之快。 这些卫兵有些是星梅镇的土著,有些是领主廉价聘请的游民,他们并非没有战斗的经验,只是在星梅镇安逸了太久,见血的机会不多。 以至于满身污血的唐奇,足以吓得他们有所迟疑。 唐奇没再乘胜追击,而是继续高歌: “当他们歌颂过去的时候,是谁在为明天拼搏? 在他们锦衣玉食的今晚,是谁在被金钱胁迫? 这世道太让人难过—— 让有钱的闯祸,没钱的背锅!” 仍然是那堪称简陋的旋律,仍然是那浅显易懂的歌词。 可时过境迁,唐奇没有身处在酒馆里,酒鬼们也不在醉生梦死之中。 可他们仍然明白,在生命被威胁的当下,是谁在远方的龙金城中,踏着宫廷的乐曲翩翩舞蹈—— 梅尔·巴瑞。 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新的国家升起,旧的王朝坠落; 请让神明诉说,谁在为原野蹉跎?” 许多人还记得这首歌谣,却没人响应他的歌声。 他们当然知道,为土地付出心血、蹉跎一生的人是自己。 可他们不敢说。 只有让别人代替呐喊: “是我、是我!” 唐奇躲过飞来的箭矢,撕扯着自己的喉咙。 他要让歌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老大卫依稀记得接下来的歌词,下意识在心中默念起之后的内容。 可他很快便发现,唐奇的歌声突然回转,像流水一般顺滑地,回到此前的一句: “请让神明诉说,谁在为原野蹉跎?” 没有人回应他。 “请让神明诉说,谁在为原野蹉跎?” 他们在心里回应他。 “请让神明诉说,谁在为原野蹉跎!” “是我、是我!” 安比用歌声回应他! 她记得酿酒的每一个步骤。 记得她为此耗去的每一分精力、每一秒时间。 姐姐常说,‘付出是要有回报的’。 所以她斤斤计较,从不让那些满身酒气的酒鬼们,在她的酒馆赊账一个铜币。 唯独面对那些贵族,那些不劳而获的贵族。 她没办法赚取到一分的成本。 这些不种地、不酿酒,甚至不付钱的人,凭什么能够享受到姐姐辛劳那么久才换来的梅酒? “请让神明诉说,谁在为原野蹉跎?” “是我、是我!” 凯瑟琳回应道。 林恩神父也回应道。 老大卫张了张嘴,想要回应。 因为他的眼前,恍然是自己那片金色的麦田。 是日复一日挥洒在田野上的汗水。 是那座雨夜下漏风渗雨的房屋。 他的妻儿。 和那劳作半生,却只积攒下零碎铜币的钱袋。 他那压迫、潦倒的一生。 “谁在为原野蹉跎!” “是我、是我!” 他脱口而出。 他身边的人脱口而出。 那些被威胁的、被压迫的、对贵族心怀怨怼的人脱口而出。 只在这一刻。 他们心中那对‘特权者’的不满、对领主的不满、对这生活的不满—— 这些被积压的‘柴薪’,终于被歌声点燃。 犹如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熔浆裹挟着愤怒与嫉恨,一并从炙热的山口喷涌而出! 唐奇扫下激烈的弦音,亦如喷涌时的轰鸣! “抄起你的锄头,哪怕杀人放火; 昂起你的脑袋,就算喉咙喊破! 去他妈的英雄,去他妈的传说;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 “去他妈的地主,去他妈的生活!” 人们和而高歌,响彻在呼啸的风声里。 他们手中的火把,亦如不灭的星火,随着他们的歌声摇曳。 向着佣兵们围拢而去。 “谁反抗就杀了谁!” 他们遵从胡斯的命令,要挥动起自己的长剑。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 碎石都仿佛为之颤动,塔盾横档爆狼挥来的巨剑,在剧烈的碰撞中,荡开了他的剑锋。 那专门为破甲而生的钉头锤,硬生生砸中了他腰腹的钢板。 “咣——” 巨力袭来,爆狼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歪斜。 他无法立刻挥动巨剑进行反击,只能趔趄地维持平衡,脚步变得凌乱。 碎石猛地踢向他失衡的下盘,将偌大个战士踢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钉头锤高高举起,连带着笑声都跟着激昂: “他妈的,终于能打中你的脑袋了!” 那久经沙场的锤子,映照在爆狼的瞳孔中。 迫使他想要逃离—— 他似乎一生都在逃离。 不愿将自己的一辈子扑倒进农田里,于是他逃出了家乡。 不愿再接取那些繁琐而无趣的护送,于是他逃到了长城。 所有人都知道,他曾参与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南方保卫战。 却鲜有人知,他带着残兵逃回龙金城的事实。 如今,他又从兽人的手中逃回到星梅镇。 还想从这片即将被践踏的土地,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可在锤子袭上他头上钢盔的最后一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逃不动了……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感觉到多少愤恨。 毕竟当他选择成为佣兵的那一刻,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幸运女神曾眷顾过他,却不会每次都施下她的恩泽。 比起愤恨、不甘,他更多是觉得郁闷: “他妈的。这一趟跑的真不值……” “咣——” 碎石手里的锤子,将爆狼的钢盔凿地凹陷,连带着殃及到他的头颅,溅起了猩红的热血。 “老大!?” 农民们手里的草叉,架在了佣兵的剑前,不再顾及反抗之际,身上被扎出的血洞。将佣兵们团团包围,嘶声力竭的歌唱。 佣兵们失去了头领,更因这震耳欲聋的歌声迟钝,他们显得无所适从,只能看向自己的雇主—— 胡斯谩骂着那些不顾死活的贱民,却发现自己的喊声唯有被淹没的结局。 而唐奇已然抽出手中的黑刀,在高歌中向着主仆二人的方向冲去。 他不是黑蛇,没有鬼魅一般的速度。 以至于胡斯能清楚瞧见他的动向,背过左手,将刺剑直立在他的胸前: “少爷,退后!” 这是个掌握着音乐魔力的诗人,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掌握太多武艺。 那柄弯刀固然锋利,可倘若落在一个菜鸟的手上,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威胁。 而他手中的迅捷剑,这种专为决斗而生的刺剑,从不会惧怕任何一次正面的对决—— 胡斯看清了唐奇的攻势,只需歪头,便轻松躲过了他的刺击。 “粗劣的技艺。” 粗糙到,这甚至不配称之为决斗。 眼看对方暴露空门,他冷笑一声,抖动手腕。 细长的剑身划破风声,剑尖已然直取唐奇的胸膛! 轻松的命中。 第56章 出发(3k,加更求追读) 如果说弯刀的刺击,会因刀身的弧度而诡谲,需要瞬时的判断力防守应对。 作为特攻型兵刃,迅捷剑的刺击,向来便以优雅而精准闻名。 得益于那细长、坚韧的剑身,它在贵族的决斗中无往不利。 而唐奇虚浮的步伐、粗劣的正手刺击全是破绽,甚至无需让胡斯拿剑身拨挡、防守反击。 他只需透过镜片,丈量好彼此的距离,便足以侧步偏身,轻松反手刺入唐奇空门大开的心口—— 决斗的胜负,往往只需要这么一个瞬间。 剑尖的阻塞感传递到他的手腕,胡斯明白,只需要再寸进一分,便足以剖开他的心脏。 让这个煽风点火的诗人,再也唱不出一个噪音。 可他很快便发现,手中的剑仿佛戳在了铁板上,迫使他的手臂都跟着停顿—— 这竟然是件内衬镶钉的皮衣!? 他转而明悟,这显眼的破绽,分明是唐奇故意送到眼前的! 已来不及细想更多,胡斯几乎是凭借着战斗本能,用那只背在身后的左手,抽出系在腰间细长短剑。 那是中距离刺击失效后,被人近身时的备用选择。 可以在下一轮交锋时,格挡那粗劣的挥砍…… “扑哧!” 后颈的刺痛陡然袭来! 温热的鲜血猛地从他的颈侧喷洒而出—— “不可能!?” 胡斯意识到,唐奇根本没想着挥砍! 他只是在那弯曲的刀刃,掠过他的脖颈时停顿了脚步。 用手腕的力量、反曲的刀尖,勾中了他的脖颈! 那是黑蛇惯用的招式—— 刺击作幌,实则用那两面开刃的刀尖,化作利钩,像游蛇一样诡谲刁钻。 如今,被目睹他角斗的唐奇,粗劣地模仿过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才要利用自己所有的资源,冒险一试……” 胡斯感到脖颈的疼痛渐渐淡去。 他的双眼也变得朦胧、恍惚。 视野渐渐灰暗,目光最先注视着那柄黑刀,紧接着滑落到唐奇的脚边…… “胡斯先生、胡斯先生!” 梅拉德哭喊着跪在他的身前,细嫩的手掌牢牢堵塞在淌血的刀口。 可血液仍然从他的指间渗透,滴落在了这片土地。 胡斯迷离地伸出手去,瞧着梅拉德那张肥嫩的脸颊,便要与梅尔领主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老管家的嘱咐,还回响在他的耳畔: “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平民,将一生挥洒在农田里辛劳度日,才是你既定的命运。 可梅尔老爷给予了你学习、侍奉他们家族的机会。 你应该感恩梅尔老爷的恩情,并为之献上你的忠诚。” 老爷。 我本想送走少爷之后,带着剩下的人,固守在这片土地。 我们应该感恩您。 所以维护您的财产,死不足惜…… 作为一个仆人,我是否做到了尽忠? 是否为您而殚精竭虑。 又是否为您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他觉得自己做到了。 只是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又难免觉得担忧: “少爷——或许您应该,多运动、运动了……” 梅拉德的哭号,喊不回他涣散的瞳孔。 唐奇一巴掌拍在了他肥硕的脸上,将他抽的失神。 旋即扯过他的衣襟,把他的脑袋对准那帮火并的卫兵: “让所有人都停手,不然我就抹掉你的喉咙。” 大难临头,梅拉德禁受不住恐吓,只能哆嗦着站起身来,向着远处嘶喊: “住手、都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卫兵与镇民这才后退两步,看清倒在血泊之中的胡斯,在惊异中面面相觑。 唐奇紧接着代替梅拉德,下达了命令: “压迫你们的恶仆已经死去。 你们胜利了! 至于那些佣兵,想活命的话,就去把伤员统合到一起,让林恩神父为他们稳定伤势—— 兽人的劫掠不是虚言,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向龙金城逃亡!” 老大卫将染血的草叉放回自己的车架,捂住受伤的臂膀,迟疑道: “可、可是先生,我们认不清森林的道路……” “所以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现在,所有人放下武器,看好自己的妻儿、收拾自己的行囊。 等到召集完所有的镇民,我们将形成一支迁徙的队伍,一同绕过森林的北部,向西方的龙金城出发!” 形势变化的突然,让镇民们暂时无法分清敌友。 但至少,‘逃离’的喜悦浮上言表,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凯瑟琳与安比成为众矢之的,唐奇先行让碎石带着她们回到酒馆,收拾要带走的家当。 紧接着,持握手中弯刀,逼迫梅拉德规整了镇上的卫兵,指挥他们敲响每一户的大门,以便让他们知晓镇上发生的暴动。 林恩神父则取出草药,敷在伤员的伤口处,稳定他们的伤势。 由于佣兵和多数卫兵并非出自星梅镇,致使他们下手时也很少留有情面。 好在冲突还算短暂,除了十几个重伤的镇民生死未卜、需要路上特别关照之外,倒也没酿出更多麻烦。 等到镇民纷纷赶来,组成声势浩大的迁徙队伍时,天色已然显露出了湛蓝的光彩。 唐奇分辨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 倒是赶回来的碎石,神情十分古怪地拍上他的屁股: “比预计的两个小时要慢上不少,但你他妈还真的做成了?” 双拳难敌四手,单靠碎石也应付不了几十人的围攻。 想要分化守卫的力量,扫清障碍、活捉梅拉德,只能试着调动农夫的血性。 唐奇耸了耸肩,也跟着松了口气: “现在最好笑的,果然还是‘12岁的小姑娘一夜间偷走整吨星梅’吧?” “但‘傻瓜诗人试图带走三百号人’还是排在第二名! 哪怕你做成了,我也觉得愚蠢!” “现在就别笑话我了。帮我看好梅拉德,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那些因危险而催生出的肾上腺素,已经被消耗干净。 唐奇的眼皮惺忪,随时都有晕倒在地上的可能。 但碎石仍然拍打着他的屁股,粗犷地喊声像一口闷钟,吵嚷着唐奇不得不打起精神: “你看南方的森林里,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唐奇霎时间打了个冷颤,以为兽人比预料地更快赶来。 连忙向着随时的指间望去—— 却见远方的土路上,一个瘦小的黑影正匆匆跑来。 好在天光微明,让唐奇隐隐瞧出了那个身影的轮廓: “库鲁!?” 穿着长袍的狗头人,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椭圆石头,沿着土路、穿过了麦田。 “你不是害怕兽人,直接逃回到洞窟了吗?”唐奇迟疑问道。 抱着石头的狗头人显得有些委屈,豆子大的眼泪“啪嗒”滚落: “库鲁、回去!它们、消失!迁徙、地下!” “他们把你抛下了?为什么?” “告诉、它们、等待、一天!现在、两天!” 唐奇这才回想起来,此前库鲁之所以跟在身边,完全是为了实行‘以次充好’的计划。 哪想到中间会发生这么多事,以至于多耽搁了一天时间。 而那些本就觉得危险,想要迁徙回地下的狗头人们,见库鲁没能按时回归族群,大抵是以为它死在了地上,便收拾好行囊直接离开,头也不回…… 这对于漠视亲族关系的狗头人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族长没了,换一个族长就是了,最多没那么聪明而已。 想通关键的唐奇眨了眨眼,打量起它怀里的石头。 微微眯起了眼睛,险些没忍住笑意: “这是……” 库鲁吓了一跳,背过身去,什么话也不说。 但它的反应恰恰证明了唐奇的猜测: “所以你现在是无家可归了?那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前往龙金城?” “库鲁……” “走吧,万一被那群兽人抓到了,可没有其他人来救你。” “兽人……” “我这里还管一日三餐,遇到麻烦了你用法术帮个忙就行。撞上危险,再不济你也能逃走,绝不拦着你!” 碎石砸吧着嘴,喃喃自语: “妈的,明明是个诗人,怎么看起来更像【黑礁港】的人贩?” 唐奇握紧拳头,冲库鲁大喊一声: “Rua!” “Rua!” 库鲁最终还是跳上了车—— 其实它本来就是这么个打算。 只是不能答应地那么快,不然会显得自己很廉价。 库鲁、很、聪明! 而看着狗头人怀里的石头,唐奇险些没流出口水。 只是疲乏感再度袭来,他终于支撑不住,跌上了牛车的硬角—— “小心!” 好在凯瑟琳连忙将他搀扶住,借着安比的助力,将他拖上了牛车的驾驶位上。 唐奇直起腰来,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实在是没力气了。也许我应该好好地睡一觉……” 他瞥了一眼货车,却发现牛车虽然称得上宽阔,但摆满了货物。 坐上了安比与碎石,和一个臃肿的梅拉德后,便少有能够躺下的地方。 凯瑟琳瞧出他的窘迫,轻轻摇头,揽住了他的肩膀: “你的确应该休息了。如果需要一个枕头…… 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枕在我的腿上。” 唐奇看得出,她这么说单纯是出于善意。 但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不客气了。”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他在驾驶座上蜷缩下身子,将侧脸埋进她浑圆的大腿。 亚麻材质的衣裙有些扎脸,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少女芳香。 但她足够柔软。 柔软到轻松卸去了唐奇的疲惫,让他转眼便沉浸在了温柔软玉的梦乡里。 “那么我们便出发了。碎石先生,辛苦您帮忙警戒周围。” 碎石大笑一声:“只要给老子酒喝就好了!” “车上的酒桶,有一箱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好姑娘,哪怕到了龙金城,你也肯定能赚上大钱!” 农家女孩只是用微笑浅浅的回应。 可在她回身望向那座小镇、那棵金色的橡树,所摇曳的婆娑树影时。 一切的笑意,都只剩下一声轻轻的道别: “我要走了哦,妈妈。 还有…… 混蛋老爹。” 她轻喝一声,驱车的样子,从容地像位领兵的骑士。 车前的老牛便抬起缓慢的步伐。 一缕晨曦穿过山间,笼罩在乡间的土路上。 映照着泥泞的车辙。 也指引着未知的前方。 第57章 温伯格领 大陆西岸,泰伦帝国境内。 “上面写着‘温伯格领出品,必属精良新颖’…… 所以,我们应该没有走错路才对?” 瞧着一块简易的、发霉的木制方向标上,篆刻着一句宣传用语,与【月光堡】、【灰石村】若干字。 歌雅与学弟苏文相互对视一眼,大抵算确认了方向: “那我先往月石堡去,应该用不了太久。到时候再到酒馆与你汇合?” 苏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歌雅的侧颜上。 他在想,传说里曾有那么一位掌管‘世间之美’的女神。 她统一了审美,乃至塑造了‘美’的概念—— 歌雅学姐会不会就是女神所捏下的第一只‘人偶’,以至于她的一切都如此完美。 “苏文学弟?” 歌雅没有正眼瞧他,而是佯装盼望的模样打量,那座远处的漆黑城堡—— 不是瞧不起这位学弟。 对于他人的欣赏,只要不是恶俗、下流的目光,她都乐见其成。 甚至更喜欢把左边的侧颜展示出去,最好再刻意落些发丝下来,能让她显得更好看些。 第二声轻唤让苏文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哦、好的学姐。我正好要去月石村酒馆‘值周’,应该会花上一些时间……” 歌雅笑了笑,轻拍着纯情学弟的肩膀: “我当然知道你是去‘值周’的,因为这一路上你已经复述过很多遍了—— 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是有工作在身,不是为了搭讪才故意跟着我的。 事实上,多亏一路上有你的陪伴,反倒让我没那么寂寞呢。” 歌雅轻笑着,冲眨下左眼,她的眼眸像被晨曦铺洒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 “那我先走啦,待会儿酒馆见!” 等歌雅转身离去,甚至向城堡的方向走远了好一段路。 苏文才慢慢回过神来。 刚才歌雅学姐……是不是冲我眨眼睛了?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对我有意思!? “我是不是有机会啦?” 苏文按捺不住砰砰乱撞的心情,忍不住跳起来,就连去往灰石村的路上,也蹦蹦跳跳的。 但远去的歌雅,已经卸下了营业似的微笑,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疼道: “果然还是一个人赶路更轻松些。” 指间轻轻揉捏之际,她抬眼看向越来越近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高耸、冷硬,由深灰色岩石堆砌而成的古堡。 【温伯格领】依山而建,山脉中的矿产【灰石】是这里的主要资源,得益于其中的炼金成分,它坚硬如钢。 而城堡被同样色调的灰石院墙遮蔽,只能瞧见石壁上攀附的墨绿藤曼,和上面含苞待放的幽蓝、深紫的花蕊。 那是【月光藤】,一般用作颜料或香氛。四季常开,却只在湿冷夜色下绽放的花朵,大片盛开在古堡旁的湖边。 阳光尚在的时候,她们总会如羞怯的少女般低下自己的眉眼。 当月光洒下湖面,湖边的花卉会映衬月色争辉,是情人们时常幽会的圣地。 古朴、冷峻、优雅。 【月光堡】的风格,似乎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温伯格】家族的气质。 站在那扇连接外墙的哑黑色、精致铁艺大门前,透过栏杆之间的缝隙,她找不到一个打理花园的仆人。 正犹豫着该如何向古堡的主人打个招呼时,反倒是一位身着黑白女仆装,黑发、黑眼的长发姑娘,绕过了正中的灰石雕像,先行走来。 她面容冷冷清清,瞧不出什么神采。 但歌雅觉得,如果真的是由女神塑造出了‘美’的概念,那也应该也分给了她一分。 尤其是她脖颈上隐约显露的黑色鳞片,衬得她的气质更为冷酷了些…… 据说温伯格领的血液中,蕴含着远古黑龙的魔力,以至于这片领地上,偶尔会觉醒出零星的【龙脉术士】—— 纵使如此,也是名不见经传。 毕竟泰伦帝国的每一位贵族,都拥有着施法的力量。 不是继承了先祖恩泽的术士,就是精于钻研奥术的法师。 这是一个‘巫师’掌权、统治的帝国。 “您好,我是【吟游之歌】学院的临时助教,歌雅·月溪。” 她提了提手中的礼品袋, “受导师‘乌拉桑’的委托,来拜访我的学弟,‘唐奇·温伯格’,希望了解一下他的现状。” 这是几天前,导师瞧见那座遗忘石碑上撰写的内容后,忽然吩咐的任务。 如今歌雅终于有了拜访的时间。 但女仆的神情中仍然瞧不出太多色彩。 她先是提起裙摆,行了一个贵族礼仪,随后迟疑了一阵,回应道: “唐奇……抱歉,家里似乎没有这个名字。 您不如告诉我,他是我父亲的第几个孩子? 我也许可以翻找《亲子簿》,帮您查一查他的住址。” “啊——您的父亲?” 歌雅眨了眨眼睛, “您是……” “叶奈·温伯格。受父亲所托,如今由我来管理月光堡的一切事宜,您可以随意称呼我。” “所以说,叶奈小姐,您的弟弟并不住在月光堡中?” “事实上,家中住着许多弟弟。但这位‘唐奇’……我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因为我的父亲,只会允许少数拥有施法天赋的孩子,留在家中接受正统的教育。”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父亲的原话是,‘月光堡不是垃圾场’。 很显然,但凡唐奇有些天赋,都不会被随意的丢入诗人学院中,划清界限。 这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大肆播种,再从中择取拥有施法能力的孩子,本就是泰伦贵族维系家族繁荣的方式之一。 当然,代价就是血脉会被稀释的相当严重。 以至于大多数后裔,可能掌握少许的戏法,却终其一生,也寻觅不到掌握一环法术的路径。 “这样,那麻烦您查一查,拜托了。” “您稍等。” 她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 “根据父亲的《亲子簿》显示,您说的唐奇·温伯格,父亲的第六十六个孩子,应该正在【吟游之歌】学院中进修。” “他没有回来过?” “看起来是的。” 歌雅怔愣了片刻。 坏了。 自己的这位学弟,该不会真的听从了导师的劝诫,去寻找自己的诗与远方了吧? 他那么木讷,如今走丢了一年,杳无音讯。 难不成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她叹息一声,说不上喜忧,毕竟她与这位学弟的关系也称不上亲近。 只知道,他是唯一不会主动与自己攀交情的男人。 他的木讷让他做不到。 既然如此,也便没有什么久留的必要: “那实在抱歉,冒昧打扰您。还请您收下这些——” 歌雅做足了礼仪,将手中的礼袋送去。 叶奈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轻打一个响指,一道幽蓝色的半透明纤细手掌,便飞过铁艺大门,将礼品提下。 【法师之手】,是施法者们最得力的伙伴: “我会告诉父亲,这是由诗人学院的歌雅·月溪送来的慰问品。” “愿富饶与您时常相伴。” 美丽的半精灵少女没有过多停留。 而等她远去之后,叶奈则面无表情地打量起袋子里的慰问品—— 里面装有精致的羽毛笔、幽香的墨水、和质地精良的卷纸。 都是帝国中有名有姓的家族出品,每一件都价格高昂。 很显然,这位半精灵少女做足了功课。 【温伯格领】在整个泰伦帝国挂不上名号,中等偏下,借着【灰石】与【月光藤】的产出,勉强能维持开支。 家中用以书写的物品,也一向不算优质。 以诗人学院的名义送来笔墨,既不显得突兀,也不会让贵族们觉得被看轻—— 《乌拉桑的一千零一句赞美》,教的可不只是奉承的话术,其中还有讨好贵族的方法论。 “东西不错。” 帝国的学院为了创收,一向是让学生自备纸笔。 而一旦开始要求自备用具,往往也是助长学生攀比气焰的时候。 作为贵族,用太过廉价的物品,可是会被人嘲笑的。 想必家中那些享受着教育权利的弟弟妹妹们,应当也很期盼,得到这么些精致的笔墨、纸张吧。 而父亲也一定会这么分配。 所以…… 叶奈面无表情地喃喃着: “不说。 都是我的了。” 第58章 怎么还不更新 “腥风掀起污浊的骇浪,黑云宛若苍穹的脓疮; 暗影匍匐灰石的山坳,鳞爪破散月夜的寒光。 ‘以祖辈之锋芒,保佑故土无疆’! 银枪贯透龙鳞的间隙,刺入巨龙酸腐的心脏; 渴饮远古炙热的鲜血,让魂灵在他血中翱翔!” 【灰石酒馆】便如其名,是温伯格领盛产的灰石所堆砌的一座粗粝石房。 酒馆只产出冰镇在地窖的黑麦啤酒,对于村中酒鬼的消遣而言,完全足够。 歌雅用兜帽与面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不需要得到这些村民的支持,也便不必刻意展露自己的样貌。 否则抢了正在歌唱的苏文学弟风头不说,还总会撞见些别样的麻烦。 天色渐渐暗下,酒馆称得上人声鼎沸。 苏文便坐在酒馆正中心的一个石台上,传颂着温伯格领的‘历史’—— 大意是这片领土过去匍匐着一条黑龙,温伯格的祖先屠龙后饮下了龙血,获得了黑龙的力量。 这当然是编的。 只要是关乎‘历史’概念的文献,都因世界的诅咒淡忘、遗失。 由此可得—— 只要是现如今还能被口口相传的‘历史’,大概率是经过岁月的沉积之后,经过杜撰、人云亦云出来的‘虚假’。 而得益于【吟游之歌】学院的精修,反倒让每一个【龙脉贵族】的‘历史’都相差无几。 譬如,假使去一位红龙术士的领地传唱。 便可以将歌谣里的‘污浊’、‘酸腐’一系列词语,直接替换成‘炙热’、‘焚烧’…… 这是为了方便诗人们进行‘值周’,换取学分—— 每个周末,学院都会派遣诸多吟游诗人前往各个领地,传颂当地贵族的‘丰功伟绩’,以保证贵族的‘历史’不会被他们的领民遗忘。 这也是泰伦贵族,愿意资助落魄学院的重要原因。 但随着学院的发展,又难免因为过于奉承贵族,导致道路跑偏。 以至于哪怕是这种模板化的诗歌,也会出现些问题…… 歌雅只是静静坐在酒馆的一角,她尖细而灵敏的耳朵,便足以听清村民们大醉时的私语: “‘腥风’是什么意思?” “他说地可能是‘兴奋’?一兴奋,水就脏了。” “‘脓疮’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可能是‘龙床’?水把床弄脏了。” “那为什么要匍匐在山坳?” “床脏了,可不就要去外面了吗,刺激、还不用换洗床单!” “真的吗,你说的正经吗?我怎么听着不像那么回事呢……” “嘿,我可是去过帝都,学过‘泰伦雅言’的矿工。这些诗人的用词我当然能听懂了!” 【泰伦雅言】,是区别于平民通用语的,独属于帝国上流贵族之间的新兴语言。 它的音调、韵律更和谐,辞藻更华丽,但不可避免地与通用语本身的字音相撞,让平民们总是误会诗歌的本意。 但诗人学院暂时还没有替换它的想法。 因为贵族老爷们更青睐这种雅言—— “我们首先要保证的,是贵族老爷们能够满意!” “什么,你问我平民听不懂,诗歌不就没有作用了吗?” “拜托,不要说地好像以前唱响通用语歌词的时候,就起到过什么效用似的!” 这是乌拉桑导师的原话,她一字未改。 随着弦音渐渐散去,苏文的表演也抵达了尾声。 酒馆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泰伦帝国明文规定,‘演绎结束时的掌声,是对吟游诗人的尊重’,不鼓掌是要罚款的。 苏文向平民们深深鞠了一躬。 掌声总能让他燃起无与伦比的成就感,他为此欢欣。 尤其是当看到角落的歌雅学姐,也在为他的表演鼓掌时,他就更觉愉快。 果然,歌雅学姐从不吝啬对我的赞美! 所以我应该是有机会的吧? 他点了两杯黑啤,走到歌雅的桌前: “学姐,等很久了吧?” 歌雅摇头笑着,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如果能一直有学弟的歌声作伴,等再久都没关系。” 苏文一怔,脸颊一红,经受不住‘直球’似的轻轻咳嗽,掩饰尴尬道: “咳咳,所以您见到那位搞笑的学长了吗?唐奇·温伯格。” 学院的诗人学子众多,能让人留下印象的无外乎两种人。 声名远扬,与声名狼藉。 同为院长乌拉桑的两个学生,歌雅与唐奇仿佛走向了两个极端。 唐奇·温伯格因为在妻子与骑士私通,而崩溃的拉森老爷府上,唱了一首称颂骑士追求爱情的歌谣被打出宅邸的事迹,迄今还是学院里津津乐道的话题。 歌雅叹了口气: “没有。他似乎没能回家。” “您看起来有些担心?” “一点点。” “您其实不必那么关注他。” 倒不是吃醋,只是他单纯不认为,把心力耗在一个烂歌手的身上有什么意义, “吟游诗人不就该游历大陆吗,神明会保佑他的。” “或许吧,但我其实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愿意和我讲一讲吗?” “就是——算了,下次再说给你听吧。” 歌雅摇了摇头。 总不能跟外人讲,自己是在惦记今天的【遗忘石碑】上,会不会撰写新的内容吧? 她已经有两天没有看到新故事了。 才不是在意那个满嘴荤话的作者! 只是有些好奇—— 时隔两天,这位真正在周游大陆的吟游诗人,是否遇到了什么与‘会说话的狗头人’一样的新奇见闻…… 可恶。 好想看! 作者是晕死过去了吗!? 为什么还不更新!? 眼看歌雅学姐心不在焉,苏文终于感到了些许担忧。 情窦初开的少年,看什么都是一副性缘脑的模样。 喜欢的姑娘越郁闷,他越会觉得是为情所困。 可歌雅学姐有了心上人这种事—— 那种事情不要啊! 他连忙摆出讨好的笑容,推去手中的黑啤: “那不如我们先忘掉烦恼,大喝一场怎么样?” 这是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他可不愿意浪费。 但歌雅只是轻轻将面前的黑啤推拒,旋即起身道: “今天不喝酒。” “可已经入夜了,我们总得找些事情做,好在明天回到学院去?” “学弟如果觉得累了,今天可以先早些休息。 我问过了,十点钟会有一班的奥术动车抵达温伯格领,到时候我会搭乘它前往帝都…… 然后,再走两个小时夜路就好了。” 苏文眨了眨眼: “这么急?” 歌雅惦念着那座遗忘石碑,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悸动与预感。 她点点头: “非常急!” 第59章 诗人学院还有人类吗 当陪着歌雅一路步行回到诗人学院,却发现她像是要跟谁赴约似的匆匆告别时。 苏文掐着自己的胸口,心如死灰: “失恋是场潮湿的阴雨。 明明已经看到乌云,自己却还不愿离去……呜呜!” 凌晨两点钟急着赴约,还能是为了什么? 虽然一早就听说学姐为人‘轻佻’,但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能留住她的例外! 苏文又幻想了。 幻想自己是学姐青睐的那个幸运儿,他们马上就要交杯畅饮。夜色迷离,学姐红润的唇瓣凑在他的耳边轻吐着芳香,羞怯地告诉他今晚留这个房间…… “哎呦!” “砰”地一声,像是本厚重地书籍砸在了自己的头顶,让苏文吃痛着匆匆回过头去, “布鲁托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去风俗店了。” 棕色长发的布鲁托一副虚脱的模样,嬉笑着揽过苏文的肩膀, “风俗店里最近传出来一批贵族药剂,正巧赶上诗人聚会,我也去试了试。” “学长,那些东西会有损你的大脑……” “想哪去了,不是那种药!” 布鲁托又拍上他的脑袋, “是一种,嗯……能让你热血沸腾起来的药水! 知道为什么那帮贵族老爷,时不时就能从乡下找来一个私生子吗?你猜猜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那、那您保重身体。” 出于此前酒会上的不良印象,导致苏文并不想跟布鲁托打太多交道, “我先回宿舍了。” “别走啊。” 布鲁托嘴里的酒气有些恶臭,摇摇晃晃地拽住他, “刚才跑开的是歌雅,对吧?你们去约会了吗?” “没有。只是恰巧碰面,就一起回来了。” “她走地那么急做什么?” “我不知道。” “是不是和人幽会去了?要上谁的床铺?” “布鲁托学长,我真的要走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歌雅的心上人是谁吗?” “我、我——” “走,咱们这就跟上。被发现了就说是学长带你过去的,有我在前头,歌雅没功夫怪你!” 他说着,一把扯过苏文,不等他回绝、又或者根本没想着回绝,半推半就的向着歌雅离开的方向奔去。 布鲁托一早就想挖一挖歌雅的猛料,好让她的人气别再高涨下去,给自己留些竞争的机会。 如今正好借着苏文的小心思,打探打探情报: “你看,她是要去中心花园的方向—— 那里树林茂密,是个鏖战的好地方!” “布鲁托学长,拿不出证据的推断,叫做污蔑!” “怎么没有证据?” 布鲁托咧嘴笑道, “我就在那里鏖战过。跟朱迪。” 苏文看向布鲁托的瞳孔,猛然睁大,惊呼道: “朱迪?你说的是那个【没牙的朱迪】!?” “小点声!” 布鲁托捂住他的嘴, “现在是凌晨三点,而我们在跟踪一个妙龄少女!你是想让歌雅发现、举报,好把咱们两个跟踪狂全都逐出学院吗?” “对不起。” “我都不知道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人家不就是没有牙齿吗?又不代表不美。” “朱迪的确是很美丽没错。但……” 虽然道了歉,但苏文还是张了张嘴,怔愣了好半晌, “但它不是院长养的蛇吗!?” “错!是‘没牙’的蛇!你忘了吗,作为观赏型宠物,院长还拔掉了它的尖牙。” “这是重点吗!?” “怎么不是?不然咬到我怎么办?” “可那是条蛇!” 苏文双手合十,像条蛇一样摇摆身体, “你怎么下得去手?人类已经无法满足你了吗?” “喂喂,蛇怎么了,蛇就不配享受人类的快乐吗? 小苏文,如果被人举报你种族歧视,也是会在档案上留下污点的。” “可只有你快乐吧?” “你又不是蛇,你怎么知道它不快乐?” “我——” 苏文一时语塞。 学长不愧是辩论的专家,如果不跟他抬杠,自己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而且朱迪是条通透的翠青蛇,比较娇小,完全不输那些姑娘们……” “好了、好了。学长,我知道您涉猎广泛了,不必跟我说地那么详细。” 苏文宁肯去跟踪歌雅,也不愿再污染自己的耳朵, “可中心花园正在被构装守卫看守,我们怎么才能绕过去?” “看我的。” 布鲁托吹响了一声口哨。 花园莆田的绿叶从里,很快便传来细细簌簌地声响。 没过一会儿,两条通体晶莹、翠绿的小蛇,便从叶子的根茎下钻出来。 布鲁托向两条小蛇比划了半天。 苏文没能看懂,但小蛇似乎是看懂了。 它们攀附上了连廊入口处的两架构装守卫,遮蔽住了他们的双眼。 “趁现在!” 布鲁托拉着苏文连忙冲进花园之中。 等他们大喘着粗气,终于瞧见花园正中的歌雅时,苏文在喘息之余倍感奇怪: “除了【没牙的朱迪】,另一条是……” “【有牙的苏茜】。前段时间院长买来,陪伴朱迪的新朋友。” “有牙的你也!?” “喂喂,我可没那么变态——我很怕疼的。” “那它为什么也听你的命令?” “我也不懂,但也许是因为我替它把过风?”布鲁托摩挲着下巴道。 “把什么风?” “在休斯顿跟它酣战的时候,我总得替他们盯紧有没有外人吧?” 苏文傻站在原地,大脑似乎处理不完已经过载的信息。 “别那么大惊小怪的。” 布鲁托拍了拍学弟的肩膀,倒是十足热情, “没有点特殊的爱好,你怎么敢说自己是吟游诗人?” 这次苏文没回答他,只是眨了眨眼。 所以我们诗人学院里还有人类吗? “好了,少说废话。我就知道这个歌雅憋着什么点子…… 仗着自己拥有院长青睐,连明令禁止的禁地都敢来。” 布鲁托猫着腰,要缓缓地靠近歌雅,方便抓个正着。 可缓步之际,一抹星光犹如流水,从歌雅面前的石碑上蜿蜒而下,落入到他的眼中,化为了一行文字—— 【遗失历1000年6月10日,星梅镇,晴天。 被踹出酒馆的第四天? 我带着三百号平民,活捉了这片领地的贵族……】 他傻了: “什么!?” 第60章 人生就像是巧克力 布鲁托眨了眨眼睛。 不是—— 怎么上面的每个词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反而看不懂了呢? 以至于他下意识又连读了一遍: “我带着平民,活捉了贵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们是怎么穿过构装守卫抵达这里的?” 他的震惊打扰到了歌雅,使她悄悄收回手中的笔记本,尽可能调整到一个平常的心态,回过头来质问道。 “我、我——” 菜鸟的苏文还在支支吾吾地找理由。 老道的布鲁托已经选择先声反驳了: “这里可是乌拉桑院长钦定的禁区,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院长让我寻找石碑作者的踪迹,不阅览他的内容,怎么确定他的身份?” “那你确认了吗?”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出去,不然我会请守卫将你们赶走——到时候就不只是离开花园这么简单。” 歌雅已经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布鲁诺知道,她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很少用这种堪称敌对的目光打量别人。 跟踪的行径,是真的惹怒她了。 他是个聪明人,连忙拉过苏文试图分担火力,同时向后退却: “那你的笔记呢?也是院长任务的一部分?” 果然还是被看到了吗。 歌雅保持着镇定:“是的。” “所以哪怕我汇报给院长,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 空气陷入了一阵静默,歌雅知道他在威胁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布鲁托松了口气,缓和道: “嘿,听着。我承认刚才只是想抓住你的猛料,好让你在学院里抬不起头来—— 但现在,我只想好好看看石碑上的内容。” 这可比抓猛料重要多了! 布鲁托举起双手,既是投降也在安抚: “我不想被院长知道这件事,想必你也一样。 所以等看完以后,你记你的笔记、我回我的宿舍。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怎么样?” “你呢?”歌雅看向苏文。 “我、我也一样。” 苏文有种预感,今天之后的歌雅学姐,也许再也不会为自己鼓掌了。 歌雅叹了口气,没再应声。 只是重新拿起了笔记,记录起石碑的文字。 布鲁托连忙打量起石碑。 虽然院长请来了施法者,为石碑作出一定掩盖,可当距离接近到一定程度时,那抹星光还是会流入眼底。 布鲁托太好奇了。 在被踹出酒馆之后的这几天里,这个诗人究竟碰到了什么—— 【从没想过一开始只是出于好意的帮忙,到最后会酿成这么大的麻烦。 但还记得我那‘以次充好’的计划么? 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歌雅已经浏览过石碑上的文字,可刚才的插曲打断了她的思路。 如今重新翻看一遍,仍然保持着最早的新鲜感—— 【计划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被出卖之后。 它总给人一种妻子被暴徒侮辱,你愤怒出手捍卫尊严,最终被律法判刑劳役三年,离开监狱后发现妻子已经跟暴徒睡在一起的憋屈感。 我和黑蛇的关系倒没那么亲密。 但我仍然在心里准备了一千零一个骂人的词汇,准备把他供出去的同时,再把他骂到耳朵流脓、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但我最后还是原谅他了—— 在我意识到,他比我先成为囚犯之后。】 文风仍然没变,还是那股粗鄙、幽默的味道。 自己是不是看久了他的日志,竟然已经没那么排斥这些字句了? 歌雅喃喃道:“但这和贵族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我原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被一帮佣兵抓去龙金城,哭爹喊娘的求得贵族老爷饶恕,用劳役免去我的罪责。 再给那个惦记着别人钩子的白猪少爷,写一万首像《忏悔》一样,介于一和零之间的烂歌。 我可不希望等我死去之后,我的墓志铭会镌刻上‘男通之友’的名号。 那简直太糟糕了。】 “嘿,你怎么能是个性别主义者!?男人就不配享受女人的快乐吗?” 布鲁托大失所望。 他还以为真正的吟游诗人,懂得享受这世上的一切乐趣呢。 就像他一样。 【但人生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是什么味道。 就像我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就像‘男通之友’的称号还没落实,就被一伙兽人、地精、巨人组成的部落冲碎……】 “兽人!?” 苏文惊呼一声, “龙金城位于大陆东岸的领主联盟。难道兽人已经冲垮了他们的南方长城,直逼联盟腹地了吗?” 任何一个吟游诗人,在脑海中都有一张大致的世界地图。 更何况,作为泰伦帝国的子民,他们同样了解兽人。 这些野蛮、血腥、蠢笨的绿皮,不止向着东岸的南方长城进发。 西岸的泰伦帝国,也受到了等同的威胁—— 否则歌雅也没办法陪着范思哲老爷,前往边境,看清贵族大发战争财的嘴脸。 而布鲁托则更加骇然: “他居然没死在兽人的手上,甚至还写下了日记?” 【……去你妈的火球术! 谁家诗人被抓去坐牢的路上,能撞上一个三环施法者? 如果不是还期盼着幸运女神有朝一日眷顾我,我早就在心里把她骂成沙滩的女儿了! 也好在我不是诗人学院里,那帮只顾着捧贵族臭脚的一般货色。如果换作是他们,只怕在第一轮箭雨落下的时候,就要唱响抵达下辈子的挽歌。 凭借着对危险的警觉、对局势的判断、对资源的把握…… 就这样,我带着黑蛇成功避开了绝大部分危险。】 日志的作者并没有省略过程,反而一五一十地将它直叙下来。 “去你的箭雨、地精、巨魔、火球术…… 这简直是他妈‘高个子的矮人’!” 布鲁托越看越清醒,宿醉的酒精连同他的认知,都仿佛一起蒸发掉了。 苏文强行支撑着自己的下巴,才不至于让它被撑张着脱臼。 歌雅按捺着悸动的心情,持握笔杆的指间却控制不住地颤动: “他竟然真的从这些危险里活了下来?” 没用华丽地辞藻去修饰发生的一切,以至于整段过程看起来犹如平铺直叙。 但布鲁托、苏文,乃至歌雅,都不可避免地被这段经历牵扯着心神。 甚至都已不再介意,日志主人对他们三个学院诗人,堪称明目张胆的侮辱。 他们明白,自己永远写不出这样的桥段—— 因为没人经历过! 从未离开过学院的他们,甚至都不清楚巨魔还能长出第二个脑袋! 过于离奇的发展,迫使他们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如果黑蛇最早没有拒绝听从我的指挥,我们还能逃得更快。 但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保证自己选择的道路一定是正确的。 我也不能。 但至少我们夺回了蛇吻,找到了正在补刀的库鲁,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前进对吗……】 “所以,他们就此逃过了追杀吗?” 歌雅紧张到甚至忘记了记笔记。 【去你妈的巧克力—— 下一块怎么是恐惧术的味道?】 第61章 他怎么敢的(晚上加更,求追读) 学院办公室。 乌拉桑手中的羽毛笔抖动不停。 他在创作自己的第二本名著—— 《乌拉桑的一千零一句道歉》。 作为自己的巅峰著作,《赞美》已经把‘恭维’这条道路的税,收到一千年后了。再写第二部只会败坏自己的名声,让他失去贵族的青睐。 想要稳固自己院长的位置,便需要换个全新的赛道出发。 贵族老爷们也是需要发泄的,如何让老爷们‘骂的爽、骂的痛快’,便成了当下的课题。 当有了灵感之后,乌拉桑觉得自己进入到了一种精力极为旺盛的状态,让他的表达欲顿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畅快倾泻。 “咚咚咚——” 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霎时间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气得直跳脚,假发都跟着歪斜: “谁在打扰我!?” “导师、导师!” 门外是歌雅焦急的呼唤, “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跟您汇报!” “我正在潜心创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关于遗忘石碑的!” “他又更新了!?” 乌拉桑眉头紧皱,缓了口气,端坐回去, “进来吧。” 相比之下,还是遗忘石碑更重要些。 歌雅闯进屋内,门都忘记关掉,直接将手中的几页稿纸拍在了乌拉桑的身前: “导师,您快看看这个……” 乌拉桑一边接过,一边问: “今天不是让你去探望唐奇么?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有回家。” 歌雅显然是一路奔跑而来,气都没喘匀, “但是——” 没等她说完,乌拉桑便匆匆打断道: “还是没听懂吗——这孩子木讷的很,水平也不高、永远听不懂别人说话。 那只能期望他,别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来,让我看看石碑上新记录了些什么……” 对于唐奇的处境,他只会觉得遗憾,但并没有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的想法。 可越看,他脸色变化的越不自然: 【……知名吟游诗人乌拉桑,曾在他的著作《一千零一句赞美》中,花了整整一个章节的内容,详细讲解了‘面对贵族老爷的为人处世之道’这一内容。 什么?你问我这个秃头半身人知名在哪? 好吧,如果连‘吟游之歌’的院长都那么默默无闻,我想吟游诗人这个行业大概是真没前途了。】 “谁头秃了!?” 乌拉桑气恼地扶正自己的假发, “对诗人学院了解的这么清楚,果然是个毕业的学生。 查、必须好好查,一定要把这种诗人界的害群之马拽出来,免得未来拿不到老爷们的赞助!” “您先继续看下去!” “这么急做什么?” 【但这不重要,至少他在书中提到的方法论,的确行之有效—— ‘面对贵族,你一定要学会示弱’。 ‘你要向贵族们展现你的能力,证明你的价值,但切忌展示的太过’。 ‘贵族老爷们最需要的就是体面,如果什么事都让你办好了,人家的面子往哪搁’? ‘要学会示弱,学会给贵族老爷们发挥的空间。譬如一篇文稿,你可以故意写上几个错别字,再请贵族老爷们纠正’…… 放在这场角斗也是一样的—— 不能赢,但是要输得漂亮。】 毕竟是参考自己的名著,乌拉桑虽然并不喜欢这篇日志的内容、文风,心情却也难免跟着畅快: “头脑还挺灵光,知道活学活用。如果学院里都是这种学生,也不愁拿不到赞助费了…… 可惜,一个好苗子走了歪路!” 【但事实证明,你不能指望一个分裂的部族,能遵守所谓的诺言。 我当然预料到那只老地精,有可能会突然发难。 但我还能怎么做?当着他们几百族人的面,直接一刀宰了她吗? 我尽力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如果仍然事与愿违,那我只能接受这个结局。 所以在看清‘魔能爆’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已经认命了。 直到黑蛇挡在了我的身前。】 “……” 【我该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狱友、队友、还是朋友? 谈不上那么亲密,我们才只认识了三天。 他救我也只是因为,‘看破幻象’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但我们拌过嘴、吵过架。 争执过,也合作过…… 所以我很明白,当我为他止血的时候,背着他、磨破脚底也想带他回到凯瑟琳身边的时候。 我心里从没有想过‘他救了我,所以我要救他’。 而是‘我想让他活着’。 哪怕他会默许豺狗,用武力胁迫星梅镇上的每一个人。 哪怕他称不上一个好人。 我也依然想让他活着。 但是,我没能做到。】 “唉……如果心想就能事成,诗人学院又怎么可能落到这副田地。” 只有在这个时候,日志的文字竟如此真诚。 让乌拉桑都难免收起对作者的意见,紧跟着感慨起来。 【所以我答应他,发誓带凯瑟琳远离兽人的铁蹄,让她安全的抵达龙金城。 这不算难,只要她同意抛下安比,跟着梅拉德私奔回龙金城—— 但她是一个有觉悟的姑娘,从没想过抛下自己的家人。 而我,也不愿就这么轻易离开。 于是我想出了一个计划。 一个能带领三百平民,举镇逃亡的计划。】 “这不可能!” 通过作者的日志,乌拉桑也看得出整个事件的最大阻碍, “他们的领主怎么可能同意?” 他万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兽人、了解星梅镇。 但他一定敢说自己了解贵族。 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很少有贵族会舍得‘斩断壁虎的尾巴’。 更何况,被压迫如此之久的平民,怎么胆敢违抗贵族的命令? 【……所以我需要击碎他们的奴性。 让他们认识到,除了他们自己,没人在乎他们的性命。】 “他难道要!?” 【……当我一步步瓦解着他们心里的防线,唱响那首酒馆的歌谣时。 我明白我成功了。 但这远远不够。 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这汹涌的怒火添柴,但火焰烧不毁‘压迫’的铁索。 想要逃离这里,最重要的、也是最后一步—— 还是杀人。 杀掉那个机敏的贵族代行者,胁迫那位真正却又无能的贵族,命令他的仆人们丢掉自己的武器…… 于是我用弯刀钩中了那位总管的后颈。 如果不是需要那只小白猪的构装体,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从而让这些平民真正明白,他们眼里那些大人物的性命,其实与他们一样不值钱。】 “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怎么敢这么做——” 乌拉桑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甚至来不及捡起自己脱落的假发, “歌雅,快把门关上、关上!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这份文稿是从我们学院流传出去的! 歌雅连忙关上了屋门,细声宽慰道: “您不必担忧,那毕竟是龙金城。听说领主联盟的贵族,并不像我们帝国一样拥有这么多的权力。” “可贵族本身就是代表着一个层级、一个身份、一类人!单从这一点上,他们没有本质区别!” 乌拉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扑通”狂跳, “一个从我们学院里走出去的诗人,在大陆的另一端,带领平民反抗了一位贵族! 你明白这件事如果传播出去,对我们学院来说会造成多少影响吗?” 歌雅张了张嘴,一脸古怪的模样。 沉默了好半晌,她忽然道: “也许,他不单单只是我们学院里的诗人这么简单……” 第62章 我会让世界记住我的名字(晚上加更,求追读) “什么意思?” “您继续看。” 乌拉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手忙脚乱地翻到下一页,紧接着呼吸一窒—— 【不过我很明白,贵族与平民的议题,是扎根在整个社会的弊病。 我算什么?充其量只是一个唱着劣质歌谣,脑袋里想着冒险、姑娘、龙的吟游诗人。 我能带着三百个平民逃去龙金城,却没可能、也没义务带着他们安家。 抵达了龙金城以后,他们说不定还要想办法投入另一个贵族的领地,为他们创造新的收益…… 不过这都无所谓。 说到底,我从来没想过改变这个世界,更不愿意去改变什么。 那太麻烦、又太累。 我没那么崇高的道德,也懒得发散无谓的善心。 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我自己。 带他们逃出星梅镇,也只是为了一个更庸俗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历史被遗忘了,不是吗? 所以诗人学院才有了存在的价值:帝国需要他们的喉舌,为自己宣扬辉煌。 而我,不会去做什么意见领袖,让这些平民唱一辈子反叛的歌谣,高举什么正义旗帜。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但我要让他们,让这个瞬间,交织成我精彩人生的背景墙。 人们会因为我所做的一切而认识我、亲近我,甚至厌恶我…… 但我不在乎。 不论扬名立万,或是臭名昭著。 他们都是在宣扬我。 是的。 我想要的与帝国别无二致—— 也许历史终将被遗忘。 但我依然要让这世界,记住我的名字。】 【在我死后的丰碑上,人们会这样镌刻我的墓志铭: 唐奇·温伯格,一位传奇的吟游诗人、世界的记录者、冒险的点子王、团队的万金油、知名作家、风俗鉴赏家、歌手等(省略一万个称号)……他度过了精彩的一生。 当然,里面绝对不能有‘男通之友’。 绝对、不能! 未来可以加上一个‘龙骑士’,而我似乎已经窥探到了些许路径……】 “……” 歌雅看到文稿正从乌拉桑的手里缓缓飘落。 没有风,于是它便在半空中左摆、右摆,然后静默地落在地上。 而乌拉桑便像是尊雕像一样,呆立不动。 “歌雅。” 半晌,他缓缓捡起了地上的文稿,出奇的平静, “你来帮我看看这几个字写着什么? 我可能是最近疲于创作,有些太累、眼花了,导致有点没认清楚。” 歌雅小心翼翼地走到导师身边,看着他指向的几个字,迟疑着开口: “上面写着【唐奇·温伯格】。” “你再看一遍?” “唐奇·温伯格。” “唐吉·文波特?” “不,导师。是唐、奇、温、伯、格。” 歌雅一字一顿道, “和我的学弟,您学生的名字一模一样。” 那张才被捡起来的文稿,又缓缓飘落到了地上。 了解导师脾性的歌雅,连忙堵住了耳朵。 可纵使堵塞了音波传播的路径,那激鸣似的震动,还是穿透了她的耳膜: “唐奇!?!? 那他妈是唐奇!?” 你是说—— 这个离开了学院、漂流了一年,从大陆这头平安跑到那头,编撰了反叛的歌谣、解开了失窃的疑案、躲过了兽人的追杀,最后还他妈手刃了贵族走狗、胁迫了贵族少爷的吟游诗人。 是他妈的唐奇——那个自闭、木讷、蠢笨,只知道照本宣科、笨手笨脚的唐奇·温伯格!?” 乌拉桑终于维持不住院长的体面,这会儿也管不得自己的假发,只顾着指着地上的文稿吹胡子瞪眼,疯狂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如果有这个水平,有这种即兴的能力,有这么好用的脑子、手段,我怎么可能会赶他离开学院!? 一定是搞错了!” “可是我的确去温伯格领探望过他,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歌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推测道, “也许在这消失的一年里,唐奇学弟……成长了很多?” “你管这叫成长!?你管这叫很多!? 这分明是、是变了一个人! 你还记得曾经我让他唱过的歌谣么?他连把‘酸腐’替换成‘燃烧’都不会—— 但这篇日志却明明白白记录了好几首歌词,好几首!” 乌拉桑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抓耳挠腮地来回踱步, “有这种即兴水平的人,怎么可能是唐奇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眼看导师越发焦急,歌雅只能宽慰道: “换个角度想,至少能看出唐奇学弟的写作水平提升了不是吗。至少,我是没办法写出这种文字的……” “可他偏偏是我的学生!我的!” 乌拉桑说出了真正让他焦虑的原因, “如果这些内容传出去了,让贵族老爷们知道这么个‘诗人败类’跟我有关,我的位置怎么办、我们学院怎么办!? 说这些词句、这些思想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那不让文稿传出去不就好了。” 歌雅眨了眨眼睛。 “对、对。” 乌拉桑太过焦虑,以至于才反应过来。 他一拍脑袋,连忙拾起文稿,把它们凑近到桌边的烛台,任其燃烧成了灰烬, “还有之前的记录,全都烧掉!” 歌雅连忙摆手扯谎: “只有这些。前面的内容都无关紧要,所以我没有摘抄下来……” “好、好。” 乌拉桑长舒一口气,但胸膛仍然起伏不定,显然是真被吓到了, “最近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再接近过石碑。对吗?” 歌雅转而想起今天跟踪自己的两个痴汉。 考虑到把他们供出去,自己私藏的笔记便有暴露的风险。 毕竟被人举报,导师哪怕再信任自己也会全面调查。 她最终选择了摇头: “没有,据我所知,只有我一个。” 乌拉桑缓了好几口气之后,才总算是平息下来: “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太大了,我需要冷静一下…… 歌雅,你是我的学生。如果有人意识到唐奇的所作所为,咱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 你应该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吧。” 歌雅明白,导师是有了赶人的打算,便要起身离去: “放心导师,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出去!” 歌雅是个聪明的学生,总能让乌拉桑感到安心。 随着导师颤巍地挥手驱赶,她连忙弯腰一躬,退出门外。 有些焦急地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冲洗了身子、换上了睡衣。 歌雅这才悄悄地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个精装、上了魔法锁的记事本。 又在记事本的横格上,写下了自己已经背下的全文。 直至笔尖落在文段的最后一行: 【哦对了,差点忘记写上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凯瑟琳的大腿真的好软……】 当她停笔时,眸光在字句上来回徘徊了好久。 到最后,有些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大腿。 指间传递的触感有些滑嫩。 歌雅倍感好奇道: “能专门记录在日志上,那到底是有多软?” …… “是真的很软。” 从凯瑟琳腿上直起腰的唐奇,如实感慨道。 第63章 奖励:恶言相加(加更,求追读,很重要!) “哪怕我的腿真的很软,也请你不要再一直复述下去了。” 凯瑟琳俏红着脸,驻停了牛车,连忙推搡着唐奇的肩膀赶他下去, “附近刚好有条小溪,今晚就在这片空地上扎营吧。” 唐奇环顾着四周,发现这是一片树木稀疏的空旷林地。 但高大的乔木仍然参天伫立,遮蔽着大半被白雾笼罩的模糊夜空。 翠绿色的林叶出奇地透过几缕月光,垂落在空地那铺展密集的蕨类植被上,轻风拂过时便左右摇曳。 不成片的晨暮花点缀在青石小溪的河畔。 细碎的花瓣间、心蕊处,流溢着柔和的光晕,在月夜下熠熠生辉。让人不依靠火光也能瞧情周遭的景色,像是一盏盏不会熄灭的明灯。 鼻息间满是雨后初晴的泥土芳香。 晨暮森林中似乎并不存在夏日的说法,哪怕身着皮衣,唐奇也倍感湿冷。 但这的确是几天来碰上过的,最适合扎营的空地—— 整个迁徙的队伍有三百余口平民,十二辆牛车,两辆马车。 以至于他们赶路的步幅并不算快,对临时休憩的场所也不能太过苛求。 在向森林北部绕行的过程中,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零散扎营,这让唐奇不得不出于人道主义,经常徘徊在营地各处,确认无人失踪。 好在每个人都知晓晨暮森林的危险,彼此督促着对方不要乱跑、乱逛。 所以从开始迁徙的三天以来,除去那些路上实在不愿相信唐奇,从而抱着侥幸心理、执意在森林外围‘悄悄’观察的愚民之外。 整个队伍保持的还算完整。 至于那些自以为‘悄悄’的人,究竟是瞧见兽人的踪迹之后,又决意跟上队伍、从而在森林中迷路失踪。 还是干脆被兽人拉到畜栏里成了牲口。 那就跟唐奇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迁徙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在离开小镇的当天,依稀感受到了遥远之外那天际巨龟所踩出的些微震动。 他们知道唐奇没有说谎。 而唐奇也没再见到过那些人的踪影—— 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可没有义务去扮演这些蠢货的‘父母’,作死还要拼命拦着。 如今这片空地相当宽阔,倒是能让车队隔着乔木围成一个不算规则的圆,让镇民们围着中心搭起的篝火进行扎营。 “为了尽可能避开兽人的波及,我们已经日夜不息地奔波了三天。 由于我们是向北绕路,我估算现在的位置、我们的速度,想要抵达龙金城可能还需要二十天左右。 所以接下来,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整个日夜,也就是八个小时。直到下个夜晚降临,再准备启程——” 对于四个小时昼夜交替一次的晨暮森林来说,按照‘昼出夜伏’的行动规律,是毫无意义、且拖延时间的, “如果这一路上感到了什么不适,请立即去中心的帐篷里找林恩神父开解、医治。 如果发生了什么内讧、冲突,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被即刻逐出队伍。 如果碰上了什么危险,不用犹豫,直接大声喊出来,喊到所有人意识到为止。 不用担心你会因此丢人—— 相信我,当野兽扑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的‘救命’只会比你们更嘹亮。” 人群中响起一阵轻松的哄笑。 唐奇看到,他们的神色似乎不再那么凝重了: “还有最后一点。 如果你们希望能够更惬意的度过这段时光,可以选择去凯瑟琳那里买些星梅酒—— 酒精总能让你逃避现实,活得更开心些不是吗?” 凯瑟琳适时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摆了摆食指: “但是车上的星梅酒并不多,还要留下充足的份额带到龙金城去。 所以今天只会放出一桶酒,10枚铜币一杯,先到先得——” “嘿,凯瑟琳!” 老大卫正要跃跃欲试,听到价钱反而苦起了脸, “平常一杯梅酒才两枚铜币,你可不许发战争财!” 凯瑟琳毫不避讳地哼哼道: “没听说过那句俗语吗,‘稀缺的才是昂贵的’。 我不发战争财的话,怎么在龙金城买下大房子,把【金色橡树】开到城里去? 10枚铜币一杯,比起龙金城的昂贵物价已经算很便宜你们了。 我可没有逼着你们强买强卖。” 镇民们一辈子没离开过星梅镇,但唐奇却听黑蛇提起过,星梅酒在龙金城的稀有—— 凯瑟琳在这个时段,以这个价格出售梅酒,跟做慈善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她显然也明白,这个价格便是这些酒鬼心里的底价,再高就要卖不出去了。 所以哪怕老大卫倍感肉痛,却还是一边被妻子揪着耳朵训斥“不节俭”,一边掏起了前半生积攒的腰包。 听着酒鬼们络绎不绝地“来一杯”,唐奇心想,这桶酒用不了多久就要见底了。 一连三天的奔波,的确让人心神俱疲。 他们都需要酒精带来的短暂快乐。 他没再久留,哼着小曲回到凯瑟琳选定的扎营位置—— 作为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一位山地矮人,碎石的扎营技术堪称一绝。 而白拿一桶星梅酒的他,也不介意展示自己的技术,充当劳工。 两顶帐篷刚好足够四个人休憩,梅拉德则被捆绑在碎石的酒桶上,浑浑噩噩地睡在帐篷的间隔中。 唐奇指着‘小白猪’:“他还没醒呢?” 碎石大笑一声,拍了拍梅拉德肥嫩的脸蛋,没能拍醒: “还不是因为你这张烂嘴,一路上把他骂地痛哭流涕、精神失常,导致他现在都不愿意面对现实?” “有这么严重吗?” “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都骂了些什么?” 听他这么说,唐奇难免打开自己的日志,回忆起这三天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遗失历1000年6月11日,晨暮森林,阴。 离开星梅镇的第一天,我辱骂了绑架的贵族。 没办法,谁让这只小白猪完全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还把自己当个少爷一样看待,希望我能善待他呢? 我只能告诉他,‘如果不是担心你这个废物,你的总管先生也不会死的这么轻松’。 ‘但凡你能割掉自己流油的赘肉,那匹马都不会被你压瘸了腿’。 ‘除了能吃以外一无是处的你,被兽人抓到那就只有被带去炼猪油的份’……】 【6月12日,晨暮森林,小雨。 离开星梅镇的第二天,我又骂了梅拉德……” 【第三天,梅拉德又欠骂了。】 唐奇眨了眨眼:“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碎石嗤笑一声:“毕竟谎言可不会伤人。” “接受不了真相,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唐奇耸了耸肩,不再在意梅拉德。 而是回到了帐篷里,席地而坐,瞧着自己这几天日夜不息的谩骂,所获得的新奖励: “哈,果然—— 【恶言相加】,到手!” 紧接着,翻回日志的上一页。 上面赫然罗列着自遇上兽人之后,自己所获得的所有奖励—— 哪怕没能声名远扬,依然堪称丰厚。 看清楚末尾的结算,唐奇终于是没能忍住笑声: “这一趟总算不是白忙活!” 第64章 第三次奖励(求追读,很重要,晚上有加更) 【作为一个真正的吟游诗人,出门在外,总要储备一些不诗人的手段—— 蛮力也是不可避免的选择。 毕竟记录这个世界的、真正的吟游诗人,绝不该是个只会吹拉弹唱的花架子。】 【你获得了‘熟练·弯刀’: 你对弯刀的技艺已经有了初步的掌握。 备注:别他妈把弯刀当斧头一样挥砍,要用刀刃拖割、拖割懂吗——‘檀木林的爪牙’黑蛇。】 【你获得了‘战技·蛇牙’: 用弯刀的弧度进行反钩的武艺。 备注:反钩的刀刃像是刁钻的蛇牙,但首先要确保你有把好刀,不然抹不动后颈会显得你像个笑话——‘檀木林的爪牙’黑蛇。】 这大概便是从【兽人袭击】事件里所获得的奖励了。 唐奇说不出具体的感受,但他能隐约感觉,‘使用’和‘掌握’之间埋藏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每跨过一道坎,都会让这项技艺产生质变。 譬如此前面对地精时,自己出刀都要嵌进地精的骨骼,显得十分狼狈。 如今自己挥刀的手臂更快、手腕更稳,连带着一些行进间的步伐,也无师自通般掌握。 虽然还无法确认,武艺具体提升到了什么程度。 但他有自信,如果时间倒退回【狗头人洞窟】那天,他应该不必再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去偷袭豺狗了。 而那名为【蛇牙】的战技,他之前与胡斯决斗时便使用过。 如今彻底掌握了方法,带来的直观变化是,自己收刀的速度变得更快。 凭借那柄黑刀的锋利程度,自己使用战技时,已不必再主动暴露破绽、留下后摇。 如果对方经验不足、反应不及时,反而还能多剐蹭一刀。 现在只要不是撞上碎石这种高等级战士,近身武艺这方面已经称不上他的短板。 但这也只是奖励的一部分—— 【父亲的爱总是无言。他真的很难亲口告诉你,自己究竟有多爱你。但他的所有惦念,早已体现在曾经的一举一动。 但他或许也没能想过,你也早就从他的一举一动里,察觉到了真相。 其实,你们都怀揣着同一个心思。】 【你获得了‘同心戒指’: 极珍稀。 佩戴这对戒指的两人,会不自觉地感到亲近,并感知到彼此的位置与心意。 当察觉到对方的危险时,消耗一个环位的精神力,可以为对方施加一道无视距离的‘庇护术’—— 受术者在法术终止前,无法受到任何针对性攻击。不能免受范围伤害效应。 若受术者在过程中施展一道影响敌人的法术,或是对任何生物造成伤害,法术随之终止。 每日一次,持续到施术者主动、被动中断,或精神力耗尽为止。 备注: 我真的很爱你。】 唐奇从兜里取出一枚挂在细绳上的戒指—— 一枚镶嵌着酒红色宝石的银戒。和凯瑟琳、黑蛇的吊坠别无二致。 这枚戒指本来被凯瑟琳收回到自己的匣子里。 但是当他写完日志之后,又莫名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包裹中,并被赋予了特殊效果。 迄今,唐奇还不知道该如何向凯瑟琳解释,戒指已经落在自己手里的事实。 “不过这道‘庇护术’的效果,似乎比一般的庇护术更强一些。虽然一天只能使用一次,但也无愧极珍稀的品质了。” 唐奇仔细打量着那枚酒红色的宝石,心里不断琢磨, “不过,该怎么从凯瑟琳的手里讨要另一枚戒指?那可是她母亲的遗物……” 凯瑟琳只是个普通人,无法用环位为自己支撑一道庇护术,反倒让这枚戒指的作用,暂时受到了限制。 “随着关系熟络,总会有讨要戒指的机会,不急。” 唐奇还算乐观,继续浏览着日志未完的内容—— 【人们总觉得吟游诗人,不过是一群在酒馆中、宫廷里,卖弄技艺、博得欢心的跳梁小丑而已。 以至于他们都要忘记,音乐的力量其实可以鼓舞人心。 而你,居然一次性鼓舞了三百个麻木的平民? 那些总爱传播信仰的教会,一定会为了抢夺你的舌头,而打破脑袋的。】 【你获得了‘诗人激励’: 你可以用热血的话语或音乐激励他人。受你鼓舞的人,会为此感到振奋,从而恢复活力、提升反应、增长力气。 备注:嘿,听到了吗,我激励你了!快上去送!】 【你获得了‘风度·平民英雄’: 人们传颂你过去的义举,这让你变得气度非凡,使你区别于那些宫廷小丑和无能艺人。 在那些没见过你的平民眼里,你竟出奇的亲切。 你的言辞更容易让他们信服、你的歌声也让他们倍感动听。更不必说那些认识你的平民。 备注:这世上除了贵族、和那些自以为是贵族的人,剩下的人都能算作平民——所以你懂的,平民才是大多数。】 诗人激励的具体效用,唐奇还没能测试过。 但他猜测,应该与自己此前所推断的‘肾上腺素论’,差不到哪里去。 而这个所谓的‘风度’,则在这三天以来帮他省去了许多麻烦—— 它当然不会有魔法般的效益,让所有平民都无条件相信自己。 但只要说的有理有据,他们便会更倾向于相信唐奇。 譬如在星梅镇‘起义’时,他不得已让凯瑟琳自污名声,成为众矢之的。 而在启程后,平民也的确对她冷眼相待。 但是当唐奇出面,把计划原委解释清楚之后,这些镇民非但不再责怪她,反而为自己的针对而道歉。 连带着对安比的态度,都和善了不少。 一路上没出现什么内讧、矛盾,或许也有它的部分功劳。 “只可惜这是现实。不可能出现一个具体的数据,让我判断它的作用……” 唐奇在叹气之余,目光终于打量上了最新获得的奖励—— 【能连骂一个贵族三天三夜,其间甚至没有一句重复的词句。希望你和未来的敌人争执到最后的时候,他不会因为破防而痛哭流涕……】 【你获得了戏法‘恶言相加’: 对一个你能看见的生物,连珠炮式的说出一串蕴涵魔力的咒骂。 你的谩骂足够恶毒、足够伤人,也许能直接伤害到对方幼小的心灵。 甚至,他可能会因你的辱骂而感到身体不适,影响下一步行动。 备注: 你只管放声去骂好了,不必在意别人是否能够听懂。 毕竟辱骂有时也不只是依靠言语—— 你要么提议,跟矮人比一比个头试试?】 第65章 矮人我们来比个子(求追读,晚上有加更) “果然,‘冒险的精彩程度’与‘收获’是正相关的。 虽然我的名声仍然处于【默默无闻】,追随者也只有5个……应该是凯瑟琳、安比,和几个一路跟过来的平民们。 但这次的计划,还是让我收获颇丰。” 虽然获得的都是一些基础能力,唯一获得的法术,也是靠骂了三天小白猪,而拿到的‘恶言相加’这个戏法。 他仍然没有学会一个正儿八经的一环法术。 但全方位的收获,仍然让唐奇感到前途一片光明。 他几乎可以确定,只要想办法将自己的名声传播出去,后续应当便能获得更高级的奖励。 至于【知名度】的提升,他眼下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计划轮廓。 还要等抵达龙金城之后,想办法实行下去……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我得先找个参照,试试自己的水平。 以便确认自己到达了冒险者的哪个层次,才好决定将来冒多大的险。” 唐奇目标明确,思索片刻,一拍脑袋, “有了!” 他连忙收好日志,走出营帐,便看到碎石刚刚拿锤头,钉好凯瑟琳帐篷的最后一颗地钉。 瞧见唐奇急匆匆出来,碎石不免挑了挑眉头: “怎么,才休息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安比那小丫头说了,晚饭还要再等等……” “碎石我看你矮的要死,不如我们来比比个子?” 唐奇突兀地打断,用一种富有律动的短调轻声唱道。 “……” 唐奇发誓,自己曾一度认为,这世界上最红的颜色是冬日村头的老奶奶们,身上那鲜艳的花棉袄。 但现在他觉得,应该是矮人醉酒后、霎时间蹿红的脸庞。 碎石是一个十分喜欢开玩笑的矮人。 他甚至乐于开自己身高的玩笑。 但那也只局限于,他自己提及。 很显然,唐奇突兀地、主动提出这一点要求,很明显是在故意侮辱他,并不在他所认为的玩笑范畴之中: “他妈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已经很熟了?能让你这么羞辱老子?” 他毫不留情,一脚踹上了唐奇的屁股—— 这一脚不算用力,但碎石的力气本就庞大,他自信能把这个嬉皮笑脸的诗人踹飞五尺之外。 可似乎是太过气恼的缘故,他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腿一软、脚底一滑,当着唐奇的面劈了个叉…… 唐奇不躲不避,任由他坐在自己的身前。 他提前意识到,自己的【警觉】压根就没有发作。 “去你的!” 碎石的脸色红透成绛紫,他觉得过于丢脸,忍不住大骂一声, “诗人,你他妈给我站好咯。让老子踹你一脚,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 “或者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唐奇眨了眨眼睛, “不如咱们打一场试试?” 人在极度气愤的情况下,是会笑的。 碎石忍不住道: “你该不会是在给我讲什么,人生中第三好笑的笑话吧?” 唐奇生怕让碎石觉得自己在消遣他,连忙解释道: “没有,只是刚学会了一个新法术,我想尝试一下效果。” 碎石转而意识到,方才自己大脑阵痛,脚步一滑的经过: “你是说刚才那个?” “对。”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你们这帮烂嘴的都什么情况,骂人也能算是法术了!?” 这世上没什么掌握法术的吟游诗人,也不怪碎石一个高等级冒险者如此惊讶, “但你可别以为学会点‘皮克精的小把戏’,就可以对自己抱有什么莫名的期待。 就你这小身板,老子一拳头都能给你轰到树上去。” “所以说点到为止。” 唐奇当然不敢接他一拳。 那可是能凿碎爆狼板甲的力气…… 砸自己脑袋,跟砸豆腐一样轻松: “库鲁,来帮个忙!” “Rua!” 正在营帐前,专心致志钻研法术书的库鲁听到呼唤,连忙跑了过来。 唐奇带着两个矮个子,前往车队的空地之外,紧接着对库鲁说: “用【塑土术】,帮我们圈出一片范围来。” 库鲁和唐奇还算是有默契,紧跟着照办,用戏法拨开泥沙,圈出一片大概三十尺方圆的场地。 唐奇紧接着看向碎石: “赌一把,怎么样?你收着点力,看我们谁先逼对方出界。” 碎石的兴致缺缺:“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好赌的?老子可不惦记你的钩子。” “输的人满足赢的人一个要求吧,只要是合理的需求。” “需求?你他妈不会惦记我的钩子吧?”碎石迟疑道。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我是异性恋这件事了。” “没兴趣。你能帮我什么忙?” “很多。譬如我会让凯瑟琳再送你一桶酒,或者今后在【金色橡树】的一切消费我买单……” “嘿,诗人。你还真是个天才!?” 碎石琢磨着,自己难道就这么好猜吗? 怎么对方一句话就能戳中自己的心窝? 唐奇也无法把握一定能赢,但他迫切的想要看清自己,干脆直接走进了划定的范围里: “来吧,赶在晚餐之前解决?” 有了目标,碎石也不含糊,走回营帐,拿出一面塔盾站在唐奇的对面,紧接着看向他腰间别着的那柄弯刀: “我只用盾,收着力。你大可以拿刀砍我,免得输了以后不认账,说我欺负你。” 唐奇抽出腰间的‘蛇吻’—— 其实这才是他一路上最昂贵的收获。 据碎石所言,这柄‘蛇吻’是黑蛇曾专门请人锻造的利器。 论等级能算作【珍稀】级别。尤其是它的刀尖、重量都经过专门的处理,可以轻松适配他灵活的攻势。 凯瑟琳用不到这柄弯刀,直接将它赠予了唐奇。 黑刀在手,唐奇也难免更有信心: “那库鲁做裁判,我们直接开始?” “【盾冲】!” 压根没等库鲁倒数,碎石便想先发制人。 提着覆盖全身的塔盾,手腕一抖,要用他惯用的战技,裹挟着脚下的林叶与泥沙,化作一道无形的力场,将唐奇整个轰飞出去—— “哈,免费的星梅酒是我的了!” 但【警觉】作响,唐奇紧跟着向一侧扑倒。 动作不算美观,却凭借着对弯刀技艺的掌握,让他在扑倒的之后,紧接着一个翻滚稳住了身形。 碎石没想到唐奇躲闪的如此自然。 明明在三天以前,他击杀胡斯时的身法还那么青涩! “他是天才吗——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在惊疑之中,他承认自己有些轻敌了。 但唐奇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迈步前行,反手直刺,任漆黑的刀锋隐藏在晦暗的夜色里,直指碎石的脖颈: “我对你的冲撞毫不意外,因为我知道这是斗牛的舞台。” 唐奇的歌声让碎石忽然感到头痛,他意识到这诗人又在骂人施法。 可明明发现了这一点,心头的愠怒竟然还是消解不下! 他拥有黑暗视觉,看清那弯曲的刀身直刺时,将将要绕过整面塔盾、刺上他的肩头,紧接着大喝一声: “看不起谁呢!?” 他卯足力气,想要抬起面前的塔盾,直接轰上唐奇的刀锋,凭借震荡打落他的‘蛇吻’。 可就待他要这么行动的时候,脚下却忽感重心不稳: “去你的——” 又打滑了!? 第66章 乌鸦嘴(加更,求追读,关键时期) 碎石摔在地上,连忙用塔盾挡在身前,几乎要笼罩住他的全身。 可料想的挥砍并没能落在盾牌之上。 他反倒是听到又一声歌唱: “你要么干脆认输吧?不至于在地上当一只铁王八!” 唐奇压根没办法破开碎石的塔盾。 只要他一直躺在地上,保持防御的姿态,自己根本没可能把他赶出圈定的范围。 那也就没必要浪费功夫,平白留给他破绽。 干脆离远了一些,高歌不停、谩骂不止: “快谢谢你妈赐给你的身高,躺在塔盾后面胆小的像个人妖!” “我看你根本算不上个战士,跟你打都燃不起我的斗志。” “输给一个吟游诗人的滋味怎么样?我看你都已经气得哭爹喊娘!” 一股莫大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激怒自己,但随着大脑被那离奇的谩骂,冲撞地头晕目眩,碎石的额头上还是忍不住暴起青筋。 “闭上你的烂嘴!” 他挪开盾牌,翻身而起,直接将盾牌的边沿砸在了土地上, “【撼地】!” 坏了! 给他骂急眼了! 这是唐奇从未见过的战技,但浑身针扎似的警醒,让他霎时间只想着逃离。 可随着“轰隆”一声震颤,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要陷落似的,让唐奇发现自己根本避无可避——这类能影响整个场地范围型攻击,可没办法因【恶言相加】的作用而失手! 他尽可能向更远的方向扑倒,可脸颊仍然被迸射的石子刮破,连带着步履不稳,整个摔在了地上: “喂喂,你破坏场地了,这算是犯规、犯规!” 但一个被惹怒、上头的矮人,可不会跟他讲什么规矩。 他们最烦的就是规矩。 塔盾正中闪烁一抹乳白的灵光,那些四散的泥土、砂石像被无形的风所席卷一样,在盾牌前滚动起来。 唐奇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要爬起来逃远: “那我认输、认输总行了吧?” “谁他妈让你认输了!?【盾冲】!” 碎石手腕一抖,冲击力悍然将砂石轰出,向他的正前方以扇形的范围溅射出去。 唐奇没想到碎石一个五大三粗的矮人,还能这么灵活的利用【吸矢盾】与战技。 他们之间的战斗经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以至于【警觉】如铃作响,试图寻找一个最安全的角落,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躲避不掉。 无奈之下,只能抱头蜷缩,任由激起的石子轰砸在他的皮衣上。 好在森林中的裂石块头不大,镶钉皮甲的耐受力极强、皮革也富有韧性,这让他只受到了些被泥土轰击似的疼痛,没能真的伤到皮肤。 “得手了!” 碎石大笑一声,冲到唐奇的身后,就要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唐奇连忙高唱道: “你个不守规矩的混蛋,赢了也掩盖不住腿短!” “扑通——” 大脑一阵晕眩,碎石一脚踢空,连带着仰头栽在了地上: “去你的!” 他还要起身再战,唐奇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继续切磋。 再让这个矮人急眼下去,自己可就不是受点瘀伤这么简单了: “停停停,点到为止懂吗?你都已经犯规了——” 他指了指方才库鲁圈定的范围,早就因为碎石的【撼地】,破坏的无影无踪。 碎石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你一开始又没说不许破坏场地。” “但没了范围我们怎么判定输赢?” “你刚才投降了,那就是老子赢。” “我是看场地已经破坏干净了才投降的。” “你——” “那就算平手!” 唐奇知道,这件事掰扯下去绝对没完没了, “我包你的酒钱,你帮我个忙,我们谁也不亏。” “你一个半吊子,凭什么能跟老子打平手?” “是‘没用全力的你’,这么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碎石眨了眨眼睛,挠了挠自己的大胡子: “嘿,还他妈真是!” 他紧接着沉吟一声, “那你想提什么要求?太过分的不行——最多让我帮你追凯瑟琳,怎么样?” 唐奇瞥了一眼不修边幅的碎石,心想自己泡妞还需要你的帮忙? 然后狐疑道: “这跟凯瑟琳有什么关系?” “赶路的三天里,你的脑袋什么时候离开过凯瑟琳的大腿?” 哪怕碎石再怎么懒得关注,唐奇这明目张胆的行为,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但唐奇其实并没有追求谁的想法。 他的目的很单纯: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腿真的很软?” “你真该庆幸黑蛇已经听不见了。” “……” 两人沉默一阵,半晌,唐奇耸了耸肩: “总之,帮什么忙我还没想好,先欠着。” 毕竟只是临时起意的赌约,一下让他提需求,还真不知道要些什么。 “老子连酒钱都不欠。”碎石不满道。 “你记着就行。太难为你的,到时候拒绝不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唐奇觉得,自己只要一天不用掉这个‘赌注’,碎石就会多记一天。 矮人就是这么个脾气。 眼看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唐奇干脆扯开了话题: “就这么定了。走走走,多亏了你帮忙,我现在大概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水平了,请你喝酒去。” 他们毕竟不存在什么矛盾,一提到酒精,刚才被咒骂的愠怒也就跟着淡去。 但碎石仍然忍不住问道: “不过说真的,虽然我是收着力气,但你这家伙的水平,是不是进步的太快了点? 几天前,还被豺狗那小子一脚踹出酒馆,现在都能跟我过招了?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一棵被德鲁伊催熟的果树,让它们只需要一周的时间就能开花结果!” “经历了这么多,总是要有些长进的。而且能打成这样,不是全靠我那个法术么?” 有些秘密是永远也不可能透露的。 唐奇随意含糊了过去。 也是知道碎石不拘小节,脑袋里除了酒精之外,压根不愿意多装东西、更不懂诗人的法术。 唐奇这才让他帮忙试试自己的成色。 换作其他人,自己还真不敢随意展露这些。 “也是。” 碎石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确实懒得在乎, “快走吧,用了那么些战技,我肚子都要瘪下去了。 他妈的,消耗的力气,只靠些面包可没办法恢复啊……” “没事,刚才动静闹得那么大,指不定能吸引些野兽过来呢?” 唐奇拍了拍身上的灰,正要起身。 “吼——” 一声狼啸忽然响彻林间。 “Rua?” 旁观的库鲁跟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指了指远处白雾之间,数道漆黑的身影。 碎石听着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诗人,你以后能不能闭上你那张乌鸦嘴?” 唐奇忍不住道: “让你能吃点肉、补充点能量还不好? 而且,请你们不要总是把‘对局势的合理分析’,说成乌鸦嘴好吗!?” 第67章 你们看到我的小狼了吗 “吼——” 当看清薄雾之中显露的身影,是用四条腿着地时,唐奇首先松了口气。 之前听林恩神父提起过,梅尔领主曾因为一只闯到森林外围的狼人吓破了胆,从而丢盔弃甲、置领民于不顾。 这并非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狼人、狼,这不是一字之差的区别。 就像他不能把每一个腿短的都称之为矮人,对方还可以是半身人、侏儒——很多人都把他们混淆在一起。 好在潜伏雾中的,只是八只团体出没的【恐狼】而已。 这种时常出没于丛林的野兽,区别于一般的狼类。它们的身躯和四肢要显得更加短粗、结实,肩膀更宽阔,脑袋大而沉重,以至于速度和耐力都稍逊一些。 但与之相应的,是更出色的咬合力、健壮的体魄。 哪怕是单只流浪的恐狼,都可以肆虐一个十几户人的小村落,更别说是成群出没。 如果通力合作,寻常的低等级冒险小队,恐怕只有在它们尖牙下被嚼碎的份。 唐奇深呼吸一口气,手里的弯刀不由攥得更紧些,紧接着看向碎石: “还有力气么?” “你当你是在跟谁讲话?” 碎石锤了两下胸口,唐奇瞧见他的身上赫然涌现了一抹浅绿色的灵光。 【回气】,战士最通用、也最标准的战技之一,能为他们在战斗时重拾些消耗的精力。 几乎在他捶胸顿足的同一时间,数只健壮的恐狼像是饿极般嘶吼一声。 它们四肢蹬地,骤然暴起,迅猛奔行之间,血盆大口猛地撑张,展露出它们野性而尖锐的獠牙! …… 杀完了。 通力合作的恐狼,可以轻松嚼碎一个低等级的冒险小队。 但很显然,有碎石打头阵的队伍,就不可能低级到哪里去。 他用塔盾拦在唐奇与库鲁的身前,强硬地像一堵城墙,便挡住了恐狼所有的攻势。 而库鲁只需要用冷冻射线迟缓恐狼的行动,唐奇的‘蛇吻’便无往不利。 “就是中途怎么还多冲进来了一只?” 唐奇提起最后一只恐狼的尸身—— 那是战斗到末尾时,库鲁所发现的。 它在迷雾中蛰伏,好在冷冻射线冻僵了它的足踝,让唐奇冲过去轻松斩上它的后背。 眼下,唐奇将它随意扔进死去的狼群里。 可很快却对比出了不对劲: “等等,这只怎么有点……瘦?” “可能是发育不良吧。” 碎石其实分不清恐狼与狼的区别,以前老游侠马克温为团队讲解自然学识的时候,他大多是原地打瞌睡。 但是唐奇却走近前去,攥了攥两者的骨骼: “不是发育的问题,它的骨头就更为细长一些。” “这能说明什么?”碎石疑惑道。 “说明它是一只野狼?” “那不还是狼?就像灰矮人也是矮人一样。” 碎石不明白,唐奇为什么要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自顾自地从腰间取出一柄精致的拨皮小刀—— 只要是个冒险者,都会常备一把,方便搜刮战利品。 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以至于剥皮的手法略显粗糙,在分离皮肉、去除筋膜的步骤上多花了些时间。 不过,他竟出奇的专心。 等完整扒下一张狼皮之后,他有些得意地转过身来,展示着手里的灰色毛皮: “哈,黑蛇你看——老子的手艺也完全不输马克温嘛!” 可当他的目光越过狼皮,看到眼前是那欲言又止的唐奇时,那股兴奋的劲头转瞬即逝,笑容僵在了脸上。 唐奇回过神来,狠狠拍向碎石的肩膀,称赞道: “是吧,我看你才像是个老游侠!” 碎石也紧跟着大笑起来: “你干脆也跟着学学?还有八张狼皮,剥起来太麻烦了。” “那我试试。” 想到这是冒险者必不可少的手艺,唐奇也抱有十足的好奇心。 但就待碎石模仿着老游侠,要指导唐奇剥皮的时候,两个人的耳畔同时传来了一阵呼唤: “沃夫!沃夫!” 他们双双回头,紧接着在白雾中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唐奇当即拔出弯刀,喝道: “什么人?站在那里、别动!” 晨暮森林的危险不言而喻,他们一刻也不能松懈,更别说遇到智慧生物。 而雾中的人影像是吓了一跳似的,连忙举起了双手: “嘿、放轻松,我是人类、人类!” 他挪动着碎步走出迷雾,以便让唐奇看清楚,这是一个身着棕褐色皮衣,手里攥着橡木长弓,腰间别着箭袋与匕首的中年男人。 毛躁的头发,络腮胡须,很经典的老猎人打扮: “抱歉,我没想到能在这里撞上其他人。但我只是在找我的沃夫——请问你们有看到一只灰色的小狼吗?” 唐奇与碎石对视一眼,转而想起刚才宰掉的第九只。 矮人略显尴尬,小声道: “好吧诗人,你的确应该在意那些细节。” “禁止再向前靠近一步!” 唐奇不动声色地将狼皮卷成一团。 一边喊,一边小声对库鲁吩咐: “埋起来、埋起来。” 库鲁眨了眨眼睛,连忙挥动魔杖,利用四下的泥沙掩盖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 “我没有恶意,真的。” 对方倒也听话,只是嘴里还不停解释道, “我只是一个住在森林里的猎人,刚才我的沃夫在远处听到了些许震动,我便派它来瞧瞧什么情况。 但我们之间的链接似乎出现了些问题,就在刚才,我丢失了它的方向……” “你看,我就说你闹得动静太大了。” 唐奇瞥了碎石一眼,随后向远方喊道, “普通的猎人可不会住在晨暮森林深处!” “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对方有些欲言又止, “我可以告诉你们原因,只要你们保证不会伤害我。” “我不会向陌生人保证任何事情。”唐奇摇了摇头。 “好吧。” 男人不得已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长弓,摘掉手套。 唐奇看到,他手背上的毛发与刚才剥下的狼皮一样茂盛。 指甲已然延长成了利爪,这同样印证着他的身份: “我叫马龙,在许多年前,也曾住在森林外的一个村镇里。 但是因为一些……意外,我受到了些创伤,感染了兽化的诅咒。 为了不祸害镇上的人——好吧,其实是他们有些惧怕我,所以我只能离开小镇。” 唐奇和碎石古怪地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想到林恩神父所讲述地那个故事。 转而异口同声道: “你说的那个镇子…… 该不会是星梅镇吧?” 第68章 这算是什么地狱笑话吗(3k) “哦?你们也知道那个镇子。” 猎人的语气似乎轻松了许多, “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冒险者。毕竟在平常的日子里,是不会一次性遇到两位矮人先生的。” 他看了看碎石,又看了看库鲁。 营地被迷雾微微遮覆,让他认为眼前只有三个‘人’。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把所有矮个子,都叫做矮人? 这只狗头人这么瘦,叫它侏儒、半身人我都没有意见!” 碎石气得直跺脚, “我们是最健壮、有力的。半身人是耳朵最尖的。侏儒是头最大的——很难分清吗?” “原谅他吧,你要知道星梅镇的人几乎从不离开这片森林。 这辈子见过的矮个子除了你,就是那些没长大的孩子。” 唐奇憋住笑容安抚着,眼看库鲁已经用塑土术将尸体埋好,也算是稍微放心一些,向远处的猎人说道, “事实上……我们刚从星梅镇离开。带着整个小镇的人们一起。” 这话明显让猎人怔愣了一瞬,他迟疑着确认道: “抱歉,我可能没听清——你是说,带着整个小镇的人?” “是的。镇子遭到了兽人的劫掠,你不知道么?” “兽人!?” 他像是吓了一跳, “这片森林里怎么会出没兽人——我从没见过他们!” “那些兽人是从南方赶来的。你如果住在更远的北方,碰不上也很正常。总之我正试图带着他们逃往龙金城。你要去跟熟人们叙叙旧么?” “不、还是算了。” 猎人举了举自己已经彻底狼化的双手, “我这种人如果真能维系什么旧情,也不至于沦落到,住在这种日夜不分的森林里。 尤其现在的夜色很沉,贸然走过去打招呼,恐怕还要吓到他们。 请容我多问一句,镇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恩神父还好吗?” 想到林恩神父曾经还帮衬过猎人,唐奇宽慰道: “当然,他很健康。现在正在照顾营地里的伤员。” “那实在是太好了。” 猎人长舒一口气,把话题挪回了正题, “所以,两位先生没有看到我的沃夫吗?” “没有。” 唐奇与碎石异口同声地摇头, “我们只看到了几只恐狼,如果你觉得它们之中有你的沃夫的话……” 唐奇让出一个身位,好让他看清那堆健硕的恐狼尸体。 猎人走近打量了片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侵入鼻腔,让他皱眉摇头: “不,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灰狼。 所以之前听到的声音,是因为你们遭遇了恐狼的袭击是么? 好吧,那沃夫可能是在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总之,很高兴能遇到你们。愿意带着整个小镇的人逃亡,你们真的很像故事里的‘英雄’。” “我们也一样。” 不得不说,能跟一个猎人保持相对和平的交流,的确让人感到舒适——这有助于缓解逃亡路上的紧绷神经。 对方很明显是成功对抗过【兽化诅咒】的那类人,还保持着完全的理智,被驱逐的经历让他进退有度。 如果这是一个充满兽性、不知分寸的猎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唐奇说不定还会警惕地赶他离开。 “我要接着去找我的沃夫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小狼。 当环顾四周,一无所获的时候,也只能戴回手套,叹气一声, “愿森林庇佑你们,为你们指引方向。” “我也真诚的祝愿,您能与忠实的伙伴团聚。”唐奇稍稍鞠躬,体现风度。 “这算是什么地狱笑话吗?” 碎石忍不住嘟囔,即刻便被唐奇肘了肘脑袋,示意噤声。 等到猎人离开迷雾之后,唐奇连忙指挥着库鲁,将掩盖的厚土挪开: “快快快,把它们拿去小溪边清洗干净,然后剁掉、烤熟——绝对不能留下一丁点证据!” 他先行跑回营地里,喊来几个无事可做的青壮,一起将九只野兽的尸体搬到小溪边。 花了些时间,学着碎石的手法,将它们处理、清洗干净。在串成肉串之后,便留下了所有狼皮,与大概三分之一的肉串——为了恢复【战技】所需的精力,碎石难免吃得更多些。 最后,将剩下的分给了领民,让他们自行烹饪。 等回到自己的帐篷前,凯瑟琳与安比已经支起了简易烤。 唐奇和碎石都不太懂得野外烹饪,烤肉、把握火候这些活计,也只能暂时交给两位姑娘。 “滋滋——” 看着烤架上,被熊熊烈火炙烤的狼肉,碎石唉声叹气: “狼肉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美味!” 但很显然,这已经比库鲁曾经在地洞时的日常饮食,要好上百倍,得以让狗头人的眼睛迸发闪烁的星光。 “这是在野外。有肉吃、能补充能量你就偷着笑吧。” 唐奇接过凯瑟琳递过来的烤肉,仔细打量着恐狼的肉质—— 食肉动物的肌肉本就紧实,这类出没野外的捕猎者,只会更发达。 以至于它完全没有像猪、牛一样,乳白而诱人的雪花纹理,粗糙的纤维呈现一种深褐色,炙烤后就更显乌黑。 一股扑鼻的腥膻味在鼻息间回荡,唐奇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有食欲。 “唐奇哥哥,你可以试一试这个。” 坐在他身边的安比见状,连忙递过来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瓶。 唐奇打开一瞧,发现里面装着些青绿色的糊状物,瓶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 “是【青菇酱】!用森林里的蕨叶、煮过的蘑菇、还有晨暮花瓣捣碎在一起,混着树液拌成的。” 唐奇惊奇道:“安比还会做这个?” “爸爸以前教过安比! 爸爸说,森林里的日夜总是四个小时交替一次,这让植物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充分的吸收阳光,所以会比平常的叶子更甜一些。 安比在休息的时间采集了很多,不过暂时只制成了这一点点……” 她很自豪地叉腰。 唐奇试着在肉串上涂抹了些青菇酱,清香稍稍遮掩了狼肉的膻腥味。 咀嚼时,肉质虽然像肉干一样干柴,口味却还不错。 清甜口、不腻,隐约有些酸涩的味道,让人胃口大开。 他有心打听安比的父亲,但想到如今只是她和凯瑟琳两个人相依为命,又觉得不太好戳人痛处。 便隔着用以遮覆面容的兜帽,摸了摸她的耳朵,夸赞道: “安比好棒!” 小姑娘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个,嘻嘻一笑。 正顾着得意忘形,却发现烤架的肉串散发糊味: “糟了!烤焦了!” 她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唐奇想要帮忙,耳边却听到一阵呼唤: “咳咳,矮人先生、英雄先生?” 那是营地之外传来的。 唐奇分辨清楚,那是前不久才告别的猎人。 与碎石对视一眼,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赶去,却发现猎人是从分别时,相反的方向走来的。 似乎是不想被镇民们认出来,他这次戴上了兜帽,遮住了大半张面孔。 瞧见碎石与唐奇后,他有些尴尬道: “你们好,又见面了。” 唐奇眨了眨眼,佯装不知情问: “还没有找到沃夫吗?” “没有。事实上,那个、额—— 因为之前都是依靠沃夫帮我辨认方向,所以现在……” 唐奇了然:“你迷路了。” “抱歉,我其实没打算麻烦你们的。但——” 猎人有些尴尬, “但在迷雾里兜兜转转,实在没能找清楚方向。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给我一个休息的地方? 让我短暂的睡一觉就好,休息一阵,我就继续找路……” 考虑到猎人落到这番境地,自己好像也有些责任。 又因为他对星梅镇还算了解,唐奇犹豫了片刻,看向碎石: “要让他进来么?” “你是领头的,看你咯。我是觉得没什么所谓,他这人看起来还不错……” 唐奇点了点头,向猎人招了招手: “来吧,我们大概还会驻留几个小时。” “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他压低着兜帽,避过一路上镇民对他好奇的目光,跟着唐奇走到了帐篷前。 唐奇拿起了一串烤肉,递到猎人的眼前: “先吃点东西吧。” “我可以吗?” “当然。” 唐奇的目光甚至带着些希冀。 碎石知道他抱着什么想法—— 沃夫都到肚子里去了,可不能怪我们了哦。 他不由偷偷嘀咕道: “所以果然是地狱笑话吧。” 猎人有些不太自然地坐在空地,品尝起手里的烤肉,时不时还称赞两句手艺。 “这位是?” 凯瑟琳没想到在森林里还会遇到其他人,好奇打量着遮住面容的猎人。 毕竟是自己人,为了避免两个姑娘太过恐慌,唐奇也就解释起猎人的来历。 从林恩神父讲述的那个故事说起: “……总之,就是镇上以前的猎人吧,林恩神父应该是认得的。” 猎人点头,也像是证明身份似的,悄声回答: “是的,当初便是林恩神父为我包扎的伤口,我们的关系一向不错。” 可唐奇很快便发现,随着他的解释,两位姑娘的神色非但没能缓和。 反倒是凯瑟琳紧紧牵住安比的手掌,越发紧张起来。 安比欲言又止,是凯瑟琳的小动作,让她一言不发。 他转而意识到了不对劲。 拍了拍狼吞虎咽的碎石,后者眉头一皱,佯装无意地起身。 只是这番举措,显然没能逃过猎人的眼睛—— 他怔愣一瞬,紧接着摘下兜帽。 笑容显得无奈,而又诡谲。 他叹气一声,有些疑惑: “奇怪了,你们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难道我说的故事……不够真实么?” 第69章 变身术 唐奇拔出弯刀,率先一步护在两位姑娘的身前,警惕道: “很真实,至少我没能察觉出什么破绽。” 他听说过那个无辜猎户的故事。 所以当眼前的猎人,表现出一副对星梅镇的一切十分熟络,且作为一个隐居山林的【兽化人】,行事进退有度的时候,唐奇几乎就要相信他。 更别提他一开始根本没想着踏入营地。 是因为丢失了伙伴‘沃夫’,在晨暮森林吊诡的迷雾中失去了方向,才兜兜转转回到了这里。 如今回过头去看,这似乎都是他事先所准备的伎俩—— 正因他表现出了无害,才能隐藏真实的目的。 “那就更奇怪了。” 猎人摩挲着自己的络腮胡,又触碰着手背上逼真的灰白毛发,站得笔挺而优雅, “我甚至还特意伪装成了猎人的样子。 如果你们认识这个猎人,应该只会更信服才对。” “可爸爸怎么可能认不出我!” 安比握紧凯瑟琳的手,缩在她与唐奇的身后,两侧的虎牙连带竖瞳下的凶光同时毕露。 猎人眨了眨眼,看向那个将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少女,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拍脑袋: “他原来还有个孩子?” 他笑了笑,弯腰微微欠身道, “抱歉,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残忍。居然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带着诅咒来到这世界上。” “不许你说我爸爸!” “我说的是事实,孩子。让自己的后代永远饱受兽性的折磨、他人的冷眼,这不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 “与其在这里对他人的做法品头论足,倒不如说说你为什么要冒充别人?” 唐奇打断道。 因为林恩神父当时没能将故事讲完,以至于他刚刚意识到。 那位被贵族抛下,只得与狼人奋勇搏斗的猎户,竟然是安比的父亲。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作为星梅镇里出名的猎人,在梅尔领主围猎时,被迫成为狼人袭击下的弃子。 纵使与留下的卫兵们通力合作,砍掉了狼人的头颅,也不可避免的感染上了【兽化诅咒】。 所以他无法第一时间回到星梅镇,而是迂回地去往了林恩神父的教堂,倾诉了全部的真相————这位慈善的神父是他唯一可以救治他,并付以信任的人。 安比的【兽化诅咒】,应当也是继承于她的父亲。 而这位猎人在踏入营地的第一时间,他对安比与凯瑟琳的态度,与对待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在她们看来,那分明是一个‘父亲’正对着自己的女儿,自顾自解释自己的‘来历’。 甚至,他长得都跟‘父亲’一模一样。 太诡异了。 不怪她们的神情会如此紧张。 唯一可惜的是,察觉到不对劲的凯瑟琳,虽然在第一时间压下了安比,没有过于声张。 但这个行为本身,就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 因为信息的不对等,致使伪装失败,猎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举起双手: “好吧,我坦白。” 紧接着,唐奇瞧见他毛躁的头发、胡须,乃至如野狼般‘兽化’的指甲,都像是倒退似的收拢回了身体里。 他的皮肤开始泛白,锃亮的头顶都要映衬火光。 躯干渐渐干瘪,面容也变得瘦削,犹如一具只挂着人皮的骷髅。 唯独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焕发神采。 他犹如一个学者,懂得礼数,却显露骄傲: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惹麻烦。 否则也不会浪费一个法术位,只为了瞒过你们的眼睛、混进这个营地里。” 看清‘猎人’真面目的安比,忍不住喊道: “你把我爸爸怎么了!?” “他当然已经死了,孩子。如果你是想了解一些经过,很抱歉,如果让我刻意去记忆一个人的死状,那我有限的头脑里,大概也就容不下其它东西了。” 男人用枯槁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凹陷的太阳穴,甚至露出一抹平和的微笑。 “吼!” 安比的吼间挤出低吼,她就要松开凯瑟琳的手,扑在那张枯槁的脸上、用利爪挠穿他的皮囊—— 凯瑟琳却死死拉住了她: “安比,不要给唐奇添麻烦!” “可是、可是——” “听话。”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拉过安比向后退却两步。 冷静考虑,这只‘骷髅’是一位崇高的施法者—— 而安比的小爪子,甚至伤不到死去的豺狗。 无法提供帮助,那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暂时安全的当下,不去为有能力做什么的人添堵。 “所有人,都回到你们的帐篷里!” 唐奇先向着那些被这头动静吸引,如今不明真相、惴惴不安的平民们喊道。 老大卫第一时间提起了自己的草叉,要向着他这边赶来。 却被唐奇一个瞪眼,怵地退回了帐篷。 眼见营地逐渐变得空荡,安静到只能听得见隐约的风声。 而对方又显露出了真容,唐奇迟疑一声: “易容术?” “是变身术。” 这个回答本身就代表着威慑,所以‘骷髅’不介意多解释两句。 果然,唐奇眉头皱地更紧—— 同为用于伪装的法术,【易容术】与【变身术】的区别因派系、环位的不同,而具有本质差异。 作为幻术派系的一环法术【易容术】,其实更类似于库鲁经常释放的【无声幻影】—— 在受术者的身上,覆盖一层虚假的影像。 这让它虽然看似能够改变随身的衣物、武器,却难以应对物理形式的检查。 当触碰到受术者时,仍然能看破眼前的幻觉。 而【变身术】则属于变化派系的二环法术,那是一种足以改变物质形态的力量。 它可以轻松让受术者长出本不该拥有的事物,譬如让人类长出能够适应水下行动的鳃和蹼。 又或者从物理意义上,改变自身的外貌、体重、声线,乃至于模仿为另一个种族。 哪怕是兽化人的尖牙、利爪,也能够轻松变化。 而能够将宝贵的二环环位,使用在这么一个只能维持一小时的变化法术本身,其实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眼前的‘骷髅’,法术位应当十分充裕。 想到黑蛇都曾在那个老地精手上栽跟头,而那甚至只是个法术位贫瘠的邪术师…… 碎石已经举好塔盾,做好稍有不慎,便冲上去钉头一锤的打算。 而唐奇隐隐察觉,冷汗要浸透自己的脊背: “所以呢?你大费周章的要混进营地里,应该不是为了彰显自己能够随地大小变吧?” “不必抱有那么大的敌意,‘英雄’先生。” ‘骷髅’搓了搓自己的手掌,紧盯着矮人碎石—— 那或许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忌惮的人: “我说过,我不想惹麻烦。 我只是看中了这里的一样东西。 如果你们愿意交给我,我也愿意为此付出相应的价码。” 唐奇不认为那是什么能轻松交出去的事物。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帐篷的方向,次元袋里还装着他的日志: “你看中了什么?” “我需要一个头。” 第70章 奇比鸟(3k) “一个……头?” 唐奇缩了缩脖子, “我的?” “不、当然不。” ‘骷髅’摇了摇头,打量起连同沉睡在酒桶的梅拉德在内的所有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凯瑟琳的身上, “我需要一个足够完美的头。” 凯瑟琳手指微微颤动。 惊慌之际,唐奇侧身一步,挡住了她的面容: “大头还是小头?” ‘骷髅’料到这桩交易没可能轻松达成,并不在意他的警惕,而是自顾自地解释: “我正在试图制作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现在还需要一张足够完美的脸。” 唐奇没能摸清楚眼前‘骷髅’的底细,便先行顺着他的意思接话道: “你怎么能确定她的脸就是完美的? 如果还有比她更完美的呢?你这艺术品不就糟蹋了。” “常换常新。”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但我可不记得跟一只骷髅碰过面。” “如果我想,我能看清森林里的每个人。” 唐奇咬了咬牙。 妈的,是四环法术【秘法眼】,还是其它什么道具? 他其实有些好奇,这件所谓艺术品背后的故事。 但无论‘骷髅’怀揣着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把凯瑟琳交出去: “那不如让我给你出个主意?既然这么想追求极致,你干脆单独找来那些完美的五官,拼接一张‘完美’的脸。 这不比找颗符合要求的脑袋容易多了?” “我尝试过。可当我把它们拼凑起来的时候,却总感觉到一种……诡异。 我想,是因为人类的脸庞总是有瑕疵的。只要你想,总能挑出他们的错处。 只不过它们长在了一张不完美的面庞上,种种不完美,反而促成了一种和谐。 而单一的拼凑,只会破坏初见时的美感。 所以我只能放弃这个选择,试图寻找一颗能让人满意的头颅,这花费了我很长的时间。 但好在幸运女神眷顾着我,让我终于找到了一颗,不是么?” “这幸运女神怎么谁都眷顾?” 唐奇很难不腹诽两句, “你们升级都点【幸运】专长么?” “当然,你不必为此生气,‘英雄’先生。 我不是说你的脸不够完美。其实你的鼻梁高挺,眼睛也很漂亮,只是嘴唇有点薄——而且我需要一个女性。” 凯瑟琳听得出来,对方是专门为自己而来。 世上的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标定好了价格。 美貌是上天赋予的恩赐。 也必定会招致诅咒。 她已经见过太多人,因她的容貌而招致祸患。 哪怕那些人,是为了寻求一个与她在床榻上纵情歌舞的可能。 凯瑟琳当然不会给任何人这个机会。 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惦记上‘头颅’本身。 而唐奇则听明白了‘骷髅’的宏愿: “我明白了,这件‘艺术品’应该是——完美的人体,对吧? 那除了一颗头之外,你应该还需要些别的部件。比如躯干、或者四肢?” “很少有人像你一样,愿意和我讨论这些。” ‘骷髅’赞叹着,他的脸庞只像是一张皮,咧起的笑容让他的颧骨顶起,脸颊凹陷, “我隐居在这片森林里,已经寻找了五年——躯干,四肢,手脚。 如今只差一颗完美的头。” “我很好奇,晨暮森林也不像是个经常有人出没的地方,你怎么找出来的那些部件?” “时常向森林之外,以匿名的名义发布各项任务,吸引一些冒险者、雇佣兵进入森林。 有时我会让他们为我找来这些,有时我会发现他们就是合适的人选。” 冒险者? 唐奇忽然看向了缩在角落,蜷缩着争当小透明,似乎时刻准备逃跑的库鲁。 有进步,这回没有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还记得库鲁的法术书,是从一伙被重创的冒险者身上搜刮来的。 此前他还认为,那些冒险者的惨状,是兽人部落的手笔。 可回忆兽人的行径,总是将俘虏关押在笼子里。既然已经重创,应该不会给他们脱逃的机会。 眼下看来,反而可能和这个‘骷髅’有关: “那看起来……没有人从你手里逃出来过?” “有一些,毕竟我有的时候没有精力,去完成每件事。” “同伙?” “不必试探我,‘英雄’先生。为了避免冲突,我乐于对你们坦诚—— 我是一个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有时候也可以让死人‘活’过来。” 死灵派系的法师么…… 【活化死尸】,属于三环法术。 唐奇越发感觉到棘手: “三环施法者可不多见,剿灭一支冒险小队,对你而言并不困难。为什么还要隐藏身份?” “首先,我是一个学者,并不热衷、也不擅长使用一些过激的方法。我更喜欢用一些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其次,我还算有些眼力,如果能只凭借着【变身术】与【暗示术】,将这个女人悄悄带走,而不必面对一个高等级战士。 我又为什么要消耗多余的精神,大费周章呢?” 他紧盯着碎石,这个他唯一值得忌惮的矮人,并不避讳自己的顾虑, “最后,扮演成一个被驱逐出村,对抗着兽性的【兽化人】,也更方便我藏匿在森林里,寻找、带走合适的目标。 毕竟在冒险者眼里,理智的兽化人就应该隐居在森林中,不是么?” 唐奇明白,他是在反向利用冒险者的经验,博得信任。 让碎石也没瞧出来他的异常。 “你说的‘和平方式’,指的是什么?” “如果最初的计划败露后,‘交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真的会有人愿意卖掉自己的双手么?” “为什么没有?” ‘骷髅’困惑道, “那些蕴含魔力的义肢,难道不比他们原本的身体更有力么?在此之上,我甚至还能多赔付一笔钱。” 眼前的法师居然真诚到,让唐奇都有些心动: “完蛋,如果是无痛的话,我还真觉得有些划算。” “划算个屁,当然是自己的身体用的舒服!让你换个小头就老实了。” 碎石打消了他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你真的不想换条更长的腿吗?”唐奇好奇。 骷髅却率先打断道: “矮人的腿对我来说没有价值。” “去你的,老子现在就要砸碎你脑袋上的灯泡!” “先冷静一下,我仍然不想和你们起太多冲突。” 也许是认为自己解释的已经够多了,‘骷髅’似乎失去了继续解释聊下去的耐心。 他摸了摸自己折射火光的圆脑袋, “我只需要那颗头颅,身体可以留给你们。 我愿意为此支付5000金币。” 他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好像这么做就会显得自己无害似的。 唐奇摇了摇头: “我要身体有什么用?难道换颗头还能让她活着不成?” “6000。” 唐奇仍然摇头拒绝。 “再多,就没有那么划算了。” ‘骷髅’像是在威胁。 “那不如让我提一份报价?” 唐奇忽然开口。 “嘿,烂嘴的,你不会真想——” 碎石要说些什么,却转而被唐奇挥手打断。 凯瑟琳静默地听着他们的交谈,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奇比鸟】—— 那是梅拉德少爷曾和她提起过的鸟雀。 因为叫声有些奇特,总是“奇比”、“奇比”而得名。 作为一种极其珍贵的观赏性鸟类,它们的羽毛总是颜色不一,光滑而靓丽。 如果能让它们玩的尽兴,在伸展羽翅时,发达的汗腺便会挥洒出晶莹的光粉,在半空盘旋,交织成显一副梦幻而别致的图画。 因此在龙金城中,深受贵族们的喜爱。 这也让它们从明艳的那一刻起,便被关进精致的鸟笼,轻而易举被标定好了价格。 剥夺了飞翔的自由。 而无人在意她的想法…… “当然可以。” 死灵法师欣慰道, “希望那是个合适的价码。” 唐奇一边向碎石悄悄使眼色,让他凑的更近一些,一边冷嗤一声: “我把‘沃夫’的那颗宝贝狼头送给你,你带着你的金币滚蛋,怎么样?” 对方哂笑一声: “‘沃夫’是那位猎人的朋友,不是我的—— 说起这些,我不得不提醒你们,在森林里的动静尽量小一些。 这片吊诡的森林里,可不只存在恐狼。” “嘿,我还没说答应你呢,不必这么快就给予什么售后服务吧?我可不想被一个骷髅脑袋说失信。” ‘骷髅’皱了皱眉头,不解问道: “为什么要拒绝呢?我需求的又不是你的头颅。” 唐奇抓紧身后凯瑟琳的手,示意她离自己更近一些: “因为我答应过某个恶棍,要把她平安的带出去。” 凯瑟琳被这冒昧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脱开。 却发现唐奇攥得很紧,手心满是紧张渗出的冷汗—— 经历过那只老地精邪术师之后,他其实没有太多直面一个三环施法者的底气。 意识到这个诗人哪怕强撑着镇定,也要践行诺言。 凯瑟琳在犹豫之间,选择了不再挣扎。 甚至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传递给他一些鼓励。 她忽然道: “你们在这里聊了这么久,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在场众人,连带着‘骷髅’都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像是没人觉得,她这个理应被‘保护’起来的普通人。 一朵晨暮花,一只金丝雀,能够说些什么一样。 凯瑟琳松开了安比,又向唐奇伸出手掌: “把刀给我。” 唐奇有些犹豫,对上凯瑟琳的眼眸时,却察觉她出奇的坚定。 在迟疑中,她一把夺过了‘蛇吻’, “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举起手中的弯刀,在自己的面庞,划下了一道斜跨整张面容的血痕。 “住手——” ‘骷髅’惊诧一声,要上前阻止,却发现已无法挽回。 那道痕迹流淌出猩红的鲜血。 已经破坏掉了,凯瑟琳那张面庞的和谐—— 脸上的刺痛,让她在颤抖中,几乎要把指甲掐进唐奇的掌心。 但她仍然扬起高傲的面庞,像一只试图冲出牢笼、挣脱价码的【奇比】: “不就是一张完美的脸,对么? 现在没有了。” 第71章 越骂越来劲 凯瑟琳是个精明的人。 她总是能将得失计算地清清楚楚—— 与生俱来的‘美貌’,总能让她赚取到丰厚的利润。 所以她很珍惜这张脸蛋。 但她不认为‘美貌’的价格,会比‘生命’更高。 何况,唐奇与碎石是出于混蛋老爹的遗愿,才执意守护在自己的身边。 她已经十分感激。 那就绝不能让自己成为两个人的负担,让他们为此而受到伤害。 如果毁去容貌就能省去麻烦,解决这场可笑的冲突,她没理由抱着这张脸蛋不放。 但可惜的是,她是一个出身农家的女孩。 她拥有十足的果决,却不够了解这个世界。 更不了解施法者。 ‘骷髅’的确因为她的勇敢,而诧异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并没有因为失去了一件收藏品,而感到遗憾。 反而有些欣赏道: “勇气可嘉。 但【复原胶】的出现,早已填补了过去只能利用六环【医疗术】修复伤疤的弊病——虽然它的价格仍然高昂。 我既然要缝合肢体的缺口,又怎么可能不多准备两瓶?” 为什么施法者本身便代表着崇高? 正因他们几乎无所不能。 “碎石!” 当意识到凯瑟琳的做法,没能打消‘骷髅’意图的顷刻,唐奇夺过‘蛇吻’,大喝一声。 而早已贴近在冲锋距离之内,等候多时的碎石,已然举盾上前,凶猛撞击在‘骷髅’的肩头: “【盾冲】!” 这是他过去无往不利的战技,震荡的力量甚至曾将北方的巨人撞倒在他的脚下,不得已去仰视自己。 可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却发现面前的‘骷髅’巍然不动—— 一股扭曲而漆黑的灵光,笼罩在了他的周围,呈现出了一具晦暗的胸骨,宛如盔甲般覆盖在他的全身。 不会有一个施法者会蠢笨到,连【法师护甲】的环位都要节省。 而当这股冲击向‘骷髅’的肩头撼去的同时,那‘盔甲’仿佛将一切的力量隔绝在外,甚至没能让‘骷髅’的脚步偏移半分: “所以,这笔交易是谈不成了?” “让老子先敲碎你脑袋上的灯泡再说!” 碎石大吼一声,就要抡起手中的钉头锤。 可他刚刚抬手的之际,一道湛蓝色的电光从‘骷髅’的指间迸发而出。 【电爪】所释放的电流极为细小,只发出“滋滋”的声响。 却足以借着碎石的塔盾,传递到他的板甲、乃至全身。 一阵难言的酥麻感涌上矮人的皮肤,他的胡须也跟着电流卷曲,浑身颤抖,几乎是迟钝在了原地。 “【地之攫】——” 一本漆黑的,镶嵌着碎骨的法术书漂浮在‘骷髅’的身前,翻动出刻画着一只手掌的页面。 他的喉间转而吐露沙哑的秽语,传到众人耳边,却像是身处空谷似的回声。 凯瑟琳脚下的泥土霎时间开始攒动,唐奇浑身如针扎般警醒,紧握女孩的手掌用力一扯,将她带离远处。 砂石陷落的“哗啦”声,瞬间从他们身后响起—— 一只纤细,犹如骸骨的巨大土黑色手掌,从地底猛然钻出,眼看抓握不成,立即在土地上挪移,要向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安比,保护好她!” 唐奇持握‘蛇吻’,目测着与那只手掌间隔的距离,瞧准时机,踏步上前。 腰身连携着他的手臂一并转动,漆黑的弯刀在夜色下顷刻划出了风声! “扑——” 唐奇认为自己结结实实的斩中了它。 可刀刃传递到手中的触感,却犹如没入了一个湿润的泥塑、一滩粘稠的泥浆—— 这一刀赫然将细瘦如骨的手掌斩出一个缺口,可豁口出的泥土却又像活过来似的相互粘连。 “Rua!” 一块冰晶划破夜色,延长作一道幽蓝色的射线。 它结实轰击在那只要抓握住唐奇的手掌前,雪白的霜花覆盖在了手背的虎口,向外扩散之际,手掌挪动的速度赫然变得缓慢。 兽化的体征,让安比得到了豺狼一般的速度。 她四肢着地奔跑而来,又连忙将凯瑟琳抱在怀里,向着更安全的远处逃窜。 唐奇则侧身闪躲,堪堪避开了【地之攫】的束缚—— “干得漂亮,库鲁……” 他有心夸奖,可当余光向【冷冻射线】的源头看去时,却发现库鲁已经跑到了很远的位置,躺在了地上,要与硕大的蕨叶融为一体。 同时,它又不断向唐奇比着“嘘”的手势,似乎不太想让人们把注意力放在它的身上。 它在装死! 唐奇险些气笑了。 却也明白库鲁这么个只学会【无声幻影】,连个正式法师都称不上的狗头人,实在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 只能扭过腰身,回头一刀,将‘蛇吻’抹过那只巨手的指骨。 同一时间,那股短暂的酥麻感从碎石的肌肉里逐渐消退。 眼看‘骷髅’仍在咫尺之遥,他将盾牌轰然砸在地上,剧烈的地颤下,以塔盾为中心的土地骤然龟裂,向下塌陷—— ‘骷髅’惊疑一声,连忙要向远处奔逃,却无法跟上脚下塌陷的速度,在地震之中脚步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哈,现在总能仰视老子了吧?” 碎石不顾飞屑剐蹭在自己的皮肤,跨步冲到他的身前,将手中的钉头锤再度抡起,就要重重地砸在‘骷髅’的额头。 “该死的。” ‘骷髅’深知自己无法躲开,口中呢喃不停,在锤头的阴影覆盖在他的鼻骨之前,一道乌黑的力场能量豁然展开在他的眼前。 “砰!” 钉头锤硬生生砸在了【护盾术】上,反震的力道让碎石也不由掌心酥麻。 “老子就不信砸不烂你的龟壳!” 对肌肉极强的控制力,让他很快稳住了手臂,紧跟着就要向‘骷髅’砸去第二锤。 糟了。 碎石暗呼不妙。 似乎是反震让他抓握的力度不够,使这一锤的手感不对—— 而就待碎石认为将要失手之际,一声跃动的歌声传入他的耳畔: “我们矮人只是钟爱啤酒的冰冷,才不是因为够不到葡萄藤!” 它像是一股无害的电流,穿透他的耳膜,融入了他的血液,刺激着他的心脏,在跳动之际,焕发出他潜藏的极限一般。 一股畅快而庞大的力气突如其来,要灌注在铁锤之上,他甚至感到自己的二头肌都要跟着膨胀—— “唐奇我去你妈的!”碎石勃然大怒。 那钉头锤在接触到屏障的顷刻,轰然将其砸成了碎片! “怎么可能!?” ‘骷髅’再也维系不住此前的平静,两只眼睛险些夺眶而出,瞪得像是铜铃。 可他已然来不及反应! “砰!!!” 一股腐臭而暗红的血花,炸在了碎石的脸上。 再看躺倒在地上的‘骷髅’,额头被生生凿出了凹陷,细小的豁口露出猩红却蠕动的大脑。 “靠,老子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过?” 碎石被自己吓了一跳,迟疑地看向歌声的来源。 发现正与唐奇搏斗的巨手,随着这一锤头砸落,也跟着土崩瓦解, “你又做了什么?怎么越骂、我越来劲?” 唐奇得闲喘了口气,死不认账: “诶,可不许乱说—— 我是分明在激励你! 快补刀!” 第72章 现在把头给您还来得及么 碎石从吃惊中缓过神来,看到‘骷髅’的额头处,被一抹幽绿色的灵光笼罩,致使虽然血液流淌了他整个脸颊,钉头锤却没能完全凿透颅骨—— 在人们体质相差无几的时候,【虚假生命】是少有能直接提升血肉强度的低环法术。 “比老子的身板都硬!” 趁他被自己砸地头晕目眩,碎石手中的钉头锤再度抡起,轰然落下。 可这次甚至还没能触及,‘骷髅’便惊呼一声,在昏沉中吐露难懂地咒语。 当钉头锤要贴上他的脸颊时,一团浓重的白雾忽然将那瘦削的身躯全数包裹,锤头冲进雾气之中,因此扑了个空。 而那雾气随风飘去,几乎是在瞬间便闪烁到二十尺之外。 ‘骷髅’站得很远,在吃痛中哀嚎,又大喘着粗气,掩盖不住内心的震惊: “那是什么力量?【神导术】?不,它没这么大的效用,你也根本不像是一个牧师……” 他甚至没能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矮人战士的钉头锤,根本不应该轰碎他的护盾才对—— 直到那句怪异的歌声响起,‘骷髅’的一切从容,就此化为了惊恐。 “啊,需要自我介绍一下么?” 唐奇挑了挑眉头, “可是跟一个要死的人解释那么多,是不是有些浪费口水?” 他自认不是那些得了便宜还要死装的反派,轻易就把自己掌握的力量随口说出去。 但说实在的,自己似乎真的低估了【诗人激励】的作用。 吟游诗人不同于其它施法者,在低环时需要通过控场法术,间接的帮助队友。 诸如新星,在爆发冲突时,他几乎只能用堪称贫瘠的法术位,在战场上起到一些分割局势的作用。 但【诗人激励】的核心效果,决定了唐奇辅佐队友的本质—— 他可以直接提升队友的作战能力。 如果说新星是弥补了佣兵们‘灵活不足’、‘手段单一’的短板。 那唐奇就是增扩了碎石‘充沛体力’、‘庞大力量’的长板。 这两者其实并无优劣之分。 唯一的不同是,寻常低等级的施法者,在面对高等级的战斗时,作用几乎聊胜于无。 就像如今的库鲁,释放一万道【冷冻射线】,也未必能命中‘骷髅’一次。 可当同样低等级的唐奇鼓舞碎石,使他力量发挥到更极致时。 哪怕他个体再过弱小,也能左右整个战局。 换言之,吟游诗人的上限,其实取决于他的队友。 只是由于战斗经验的不足、初步掌握力量的不熟练、乃至险些死在老地精手上的心理阴影…… 让唐奇都没能意识到这一点,从而低估了自己: “我又不是战士,拿把弯刀玩什么近战?” 熟练的弯刀技艺,不过是些添头,是别无办法时的最后选择。 在面对高环法师的战局中保护好自己,尽可能地鼓舞碎石,让他发挥十二成的力量,远比自己与一只骨手单挑来的更有作用。 “妈的,早晚把那只老地精的皮扒了……” 唐奇整理好心情,深呼吸一口气。 当看清‘骷髅’额头前的污血,正铺展在他瘦削的脸上,像个饿极的食尸鬼时,他大喊道: “如果我没数错的话,他迄今为止应该是使用了三个一环,三个二环法术位,最多还有一个四环的【秘法眼】—— 他手头的资源也并不充裕! 这意味着……高环法师,不是不可战胜的!” “有你的,诗人!” 碎石大笑一声,方才硬生生的一锤头,也让他不再那么紧绷,燃起了十足的信心, “你数着就行,我可认不清那么多诡异的法术。” 在面对施法者时,数清他仅剩的资源,专门应对,也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脑海中的资料库,让唐奇深谙那些常用法术的效果。 如今,也成了这场战斗的助力,使他们信心大增。 相比之下,‘骷髅’的脸色则更显阴沉: “原本以为只需要警惕这个矮人,没想到你才是那个最应该注意的……” 他改变了首要目标,手中忽然凝结一抹稀薄的白雾,一只苍白而虚幻的骨手裹挟刺骨的寒气,直指唐奇的所在。 “现在求饶未免太过刻意。” 唐奇将‘蛇吻’收回刀鞘,唱起悠扬小调的同时,将背后的鲁特琴转正,扫下一个和弦, “我连‘沃夫’的头都不会给你!” 歌声传入碎石的耳朵里,连带着他的气息也跟着平稳。 仿佛此前的体力只是在外头兜转了一圈,眼下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跨步急行,竟觉得自己十分轻盈,跑得比高个子们还要更快一些。 先行一步冲至两人之间,【吸矢盾】的灵光迸现,任苍白的骨爪轰击在厚重的盾牌。 紧接着,他高举塔盾,遮蔽着整个身躯,双脚同时蹬地: “【盾冲】!” 在唐奇眼中,碎石整个人忽然闪烁起一道虚影,犹如蛮熊——幼崽般,扑向了神色难堪的死灵法师。 情势急转直下,‘骷髅’不敢再过多保留。 晦涩的低语脱口而出的同时,他的双眼霎时闪烁一道幽绿色的精光。 在这一刻,他的头骨真的像褪去了皮肉,唯有布满血丝的双眼凝视着碎石: “【降咒】!” 可就在灵光于身前闪烁,要笼罩住袭来的盾牌之时,眼前的塔盾,竟犹如虚影扭曲一般,忽然消失不见。 “我就说了个子越高、人越蠢!” 粗犷的大笑声竟是从身后传来! “不可能!?” 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他连忙支起最后的一环【护盾术】。 可唐奇的歌声在这一刻,便犹如催命的丧钟,越是雀跃、跳动,对他来说便越是胆颤心惊: “我还以为‘学者’的见识渊博,结果是分不清【无声幻影】的蠢货!” ‘骷髅’这才反应过来,是塔盾完全遮蔽了碎石的身形、他大半的视线。 以至于完全没能注意到,远处躺在地上装死的狗头人,悄悄用【无声幻影】以假乱真—— 骗去了他的一个三环‘诅咒’! 哪怕再怎么自认体面,巨大的亏损也难免让他骂道: “他一个矮子能被盾牌挡个全身,这谁他妈能看见!?” “你等老子砸烂你的腿!” “砰、砰!” 钉头锤猛然凿击在无形的力场之上,可庞大的力量仍然没有削减的迹象, “再来一次!” “砰、砰!” 当听到歌声里,瞬间的四次凿击所爆发的崩裂闷响时,‘骷髅’意识到自己似乎要完蛋了。 他想要故技重施,利用【迷踪步】转移至更远处。 却发现自己的二环环位已经被压榨干净! 要为此动用一个三环环位么? 在已然浪费了一个三环的情况下? 法师羸弱的身躯,可禁不住这个矮人战士的第二锤! 不能再被这么消耗下去! 来不及过多犹豫,‘骷髅’狠心咬牙,做出决定—— 匆忙转过身去,一指点向了锤击而来的碎石,几乎是让咒语从牙缝之中挤出: “【放逐】!” 碎石正要高呼“得手”,却发现自己的眼前骤然变得扭曲。 一个突兀流转在半空中的无形漩涡,将他整个人席卷进去。 转瞬消失不见,甚至悄无声息。 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哈……哈……” 而随着那矮小身影的消失,‘骷髅’终于可以心有余悸的喘一口气。 眼前仍旧模糊,头痛欲裂—— 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疼痛,还有一次性消耗大量环位,所带来的精神负荷。 这也是他不情愿,最开始就使用四环法术的原因。 不加节制的消耗精神,稍有不慎,便有造成病症的隐患。 他需要休息了。 “但在此之前……” 死灵法师大喘粗气,抬眼环顾起四周。 先是瞧见那只狡猾的狗头人察觉不妙,呜咽一声,连忙跪在了地上,向他磕头求饶: “饶命、饶命!” 紧接着,又用余光瞥向了琴声戛然而止的方向—— 唐奇也傻楞着,怔在了原地。 那刺骨的目光,让他的后背像是被塞了冰块。 他下意识咽起口水,迟疑问道: “额,那个……尊敬的学者大人,请问现在把‘沃夫’的头给您,还来得及么?” 第73章 高明的骂法(4.8k求追读) 已知,吟游诗人的上限取决于队友的强度。 现得,最强的队友因为法术而消失。 求结果。 “我还能说些什么?” 知道对方不可能真的拿走‘沃夫’的脑袋。 唐奇咬紧牙关,不得已分析起急转直下的局势, “是他没有释放【秘法眼】,还是本身就拥有两个四环环位?” 【放逐术】,四环防护派系法术 将一名你能看见的生物送往至一个无害的位面,在1分钟之内,该目标处于失能状态。当法术终止时,对方将重新出现在被放逐前的空间。 如果目标并非该位面的生物,将被放逐回他原本的家园。 而将迄今为止,‘唯一造成过伤害的矮人’放逐出去的这件事本身。 已然意味着,他想在这一分钟之内,解决眼前的一切。 而他的手上,至少还握有两个三环法术—— 如果他准备了【火球术】,将整个营地燃烧成灰烬似乎不是什么问题。 但他还没有这么做。 是因为他剩下的法术,全都需要维持专注么? 除了少数天赋异禀的人之外,大部分施法者都无法维系两个专注。 而【放逐术】恰好占据了一个位置。 情况未必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别装死了库鲁!” 唐奇扫下和弦,歌声的节奏都因为局势的突变而加快, “不怪我的言辞尖锐,巨龙的后裔不该如此卑微! 别做求饶的胆小鬼,这是用勇气向先祖证明的机会!” 在唐奇的高歌之中,原本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库鲁,忽然感到胸膛涌现出一股暖流。 这种异样其实并不陌生—— 对于弱小的狗头人而言,暗无天日的地窟并不比地面安全更多。 藏匿在地底的巨蜘蛛、赭冻怪、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兽、地虫,曾无数次让它与族群深陷险境…… 但每当濒临绝望之时,它总能听到那亘古先祖的呼唤。 那沉吟的低语似乎在告诉自己,它还不该死去,致使血液也跟着炙热。 也只有在这时,它才足够冷静、足够无畏。 如今那歌声使得热血再度沸腾,让它狭长的双眼变得无比清明。 库鲁直起了膝盖,魔杖的尖端迸现一抹湛蓝的幽光。 挥出去的冰晶划破夜色,正中‘骷髅’的胸膛! “Rua!” 库鲁刚要欣喜高呼,却转而发现寒光的尽头处,那具漆黑的胸骨前氤氲上一抹黑色的烟雾。 使得冰晶破裂的同时,霜花炸碎在了半空。 显然,哪怕受到了鼓舞,库鲁如今的水平也堪称弱小。 “你根本没有去过发廊,你都已经失去了毛囊!” 而紧随其后的骂声,让‘骷髅’本就晕眩的脑袋感到疼痛。 甚至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窟窿,正因情绪的激动而汩汩流血。 身旁险些要涌现扭曲的漩涡,他连忙虚手一抓,强行关闭了位面的通道—— 这骂声居然能影响他的神智,打断他的专注!? 是心灵伤害的法术?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闭嘴!” 他勃然大怒,翻动着书页,口中不断吐露污秽的私语,一根弯折成环形的枯萎藤蔓,赫然从他的书页钻出, “【靡叶生华】!” 唐奇的【警觉】没有发作,这意味着藤蔓的目标并非是他。 而那钻出的藤蔓只在顷刻碎作了黑灰,随着‘骷髅’的指间,飘入了他身后的一顶帐篷—— 那是几个佣兵的营帐! 而当粉末散落在四周时,湿润泥土上的硕大蕨叶,犹如被抽干了养分、肉眼可见的颓废。 它们低垂下了盎然的枝杈,直至枯萎。 阵阵凄厉的哀嚎,赫然从帐中响彻。 唐奇没能看到任何一个佣兵逃出来。 唯有一抹新绿色、象征着生机与养分的灵光,链接回‘骷髅’的指间,攀附上他的臂膀、直至额头的血洞。 蠕动的血肉开始闭合、修复,甚至重归了最初时的光滑。 如果不是污血布满了整张消瘦的脸,应当也不会有人认为他受过伤。 唐奇意识到事态不妙,连忙拨动起琴弦: “你还不如保持刚才的模样,免得头顶亮地像个太阳!” “Rua!” 【冷冻射线】与唐奇的骂声同时抵达,却同时没能起效。 “或许那些只会用【火球术】、【升环火球术】的疯子是对的…… 为什么我当年没能花费大价钱,去抄录、记忆一个【火球术】的卷轴?” ‘骷髅’第一次为自己选择的道路而后悔。 如果他掌握着这枚‘最受欢迎的法术’,眼下就不会如此窘迫,更不会如此麻烦。 三发火球术,足矣将整个营地焚烧殆尽。 而现在,因为专注位的占据,他只能选择升环施法。 但幸好作为一个研究‘死灵’的学者,他明白生、死之间相隔的,其实是一座畅通无阻的桥梁—— 魔法能够让人死去。 也能够让人‘活’过来: “站起来,我的仆人!” 随着他低语的肆虐,那不久前还在哀嚎的营帐,霎时间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咕噜”呻吟声。 在晦暗的夜色下,唐奇瞧见两个身着链甲,持握长剑的佣兵,从阴影中缓缓挪移—— 借着营地正中央的火光,他看清那佣兵的铁盔下,是一双空洞、失神的双眼。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在意识到‘骷髅’研习的是死灵派系时,唐奇就已经打消了呼唤佣兵一起上阵的念头。 那可是死灵法师! 杂兵越多,对他而言便越为有利—— 眼下这些佣兵的尸体已被亵渎,灰黑的雾气甚至还萦绕在干瘪的皮囊上,不断腐蚀着皮肉、暴露出组织下的森然白骨,却没能看到一滴鲜血。 所有的‘生机’,已然流转在‘骷髅’的肺腑。 三环法术,【活化死尸】。 而‘骷髅’很明白,那个弹琴的‘英雄’过于诡异,拥有着自己无法理解的手段。 如今法术位几近耗空,一分钟的时间,不足以剿灭整个营地。 那他便只有完成最初的目的,指向凯瑟琳,下达了命令: “抓住她。” 两只干尸嘶吼一声,霎时间向着凯瑟琳的方向冲去! 在死灵法师手中活化的尸体,甚至比他们生前更具威胁。 明明是内八的步伐,摇晃之际显得蹒跚十足,却又出奇的迅猛。 当库鲁的【冷冻射线】向它们直射之时,甚至没能跟上他们敏捷的脚步。 瞧清楚冰晶的来源,‘骷髅’冷哼一声,轻打响指。 库鲁的耳边,赫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钟鸣。 “嗡——” 这钟声刺入了它的耳膜,颤抖的嗡鸣断断续续,犹如牙齿在耳畔不断磕碰的脆响,隐隐还夹杂着凄厉、彻骨的哀嚎…… “Rua——” 狗头人头痛欲裂,紧紧捂住耳朵。 又两眼翻白地呜咽一声,口吐泡沫。 直接摔进了硕大的蕨叶丛里。 “库鲁!” 唐奇深知狗头人法师皮薄体弱。 哪想到一个【亡者丧钟】的戏法,就足以让它躺地比僵尸还笔挺—— 嗯,不对? 他定睛一瞧,看到蕨叶遮蔽下的狗头人,正蛄蛹着向更远处挪移…… 妈的,又装死!? 显然,库鲁是认为自己耗干了仅有的一个环位。 冷冻射线又毫无作用,已然准备好在势头不妙时,伺机溜走—— 刚才那一道钟声,险些要了它半条命,嘴角的涎液还没来得及抹干净。 可不敢再露头了! 而考虑到刚才鼓舞了库鲁,得到的回报却堪称甚微。 唐奇也懒得再去强求一只狗头人,压抑自己胆小的天性。 转而打定了主意,下达起了命令: “安比,带你姐姐离远些,不要走进森林!” 随后,忽然拨动起了琴弦, “嘿! 我知道你过去的模样,那时的你一定没有尸僵—— 头发像茂密的海藻生长,不比现在一样抛光锃亮!” ‘骷髅’完全不理解,这个该死的诗人,怎么就这么在意自己的头发? 秃头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但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 他明明知道对方是在刻意挑衅。 大脑却仍然受不住刺激的,感到疼痛与晕眩。 “你给我闭嘴!” 他一边维系着【放逐术】,手中的白雾变化成虚幻的骨手,裹挟凄冷的寒气,向着唐奇伸张起狰狞的利爪, “没了矮人,还有谁能替你阻挡它?” 他似乎无比自信,认为【冻寒之触】足以穿透他的喉咙,让他再也唱不出一句歌谣。 可唐奇的【警觉】没有发作,所以他不避不躲。 那骨爪直接偏过他的肩头,溃散在了半空之中。 “怎么可能!?” 在‘骷髅’的震惊中,唐奇继续高歌: “风儿吹过去再无遮挡,不会再觉得头皮瘙痒!” “那不是很好吗!?” 话是这么说,但‘骷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驳—— 歌词里似乎唱着秃头的好处,归根结底还是说他头秃! 讽刺,也是咒骂的一种! 他连忙用余光瞥向那两只奔行的死尸,他们此时已然越过了唐奇。 而唐奇没有挥刀斩去,以至于死尸双双向着营地边际的凯瑟琳蹒跚奔行。 安比的兽瞳毕露凶光,尖利的狼爪挡在姐姐的身前,已然退无可退—— “不用担心你姐姐,保护好自己!” 唐奇再度下达命令,让安比奇怪地眨了眨眼: “我明白了!” 她其实不懂唐奇哥哥的用意。 但她懂得听话。 “我看你还能唱到什么时候!” ‘骷髅’意识到自己的准头会因为头痛而偏离。 干脆打响了响指,在唐奇的耳边敲响哀嚎的钟声。 可尽管【亡者丧钟】里的嘶嚎,凄惨到像是有人在耳边哭丧。 唐奇却总能用比它更轻快的旋律、更高昂的声嗓,冲散它所带来的恐惧: “白天你映衬太阳的光芒,晚上就成了皎洁的月亮!” “头发的养分被侵蚀,是我们每一个【死灵】学者的归宿!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如果不提这件事,他其实并没有特别在意头秃。 可随着歌谣的唱响,他越是压抑不住反驳的欲望。 而死死维系着【放逐术】,环位用尽的他,又发现自己的戏法似乎完全无效! 他转而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要【放逐】的,本应该是这张烂嘴才对!” 僵持之下,只能寄希望于两只死尸早早得手—— 他们已然近在咫尺! 凯瑟琳同样相信唐奇,没再胡乱跑动。 但是当危险来临之际,本能让她忍不住闭紧双眼。 可那腐烂、而枯槁的手掌,却未能如愿地抓握住少女的肩膀。 在他们就要触及到凯瑟琳的前一刻,一道透明的灵光,宛如流动的气泡一般笼罩在她的全身。 “……” 两只死尸的喉咙发出“咕噜”的声响,竟像是失去目标似的,在同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迟疑一阵后,反而将长剑挥向了安比! 但安比足够敏捷,匆匆躲过长剑,犹如奔狼般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带走了两只无神的死尸。 “怎么会——” ‘骷髅’当然知晓那抹灵光的来源,惊诧地看向唐奇, “你怎么可能会使用庇护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奇抓握着脖颈刚刚戴上的【同心戒指】吊坠,感受着精神的流失。 只觉得,那像是一种逐渐袭来的疲惫感。 但他确信,足够用以维系,至少一分钟的时间—— 能无限制释放【恶言相加】本身,就已经证明,他精神达到了使用一环法术的要求。 只是吟游诗人的法术源自于音乐的震动,实在难以领略,才致使唐奇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正经法术。 “不可能、不可能!” ‘骷髅’堪称愤恨地怒视唐奇—— 他可是一个四环施法者! 费尽周折,演了戏、挨了打、耗尽了环位,甚至用毕生钻研的、引以为傲的法术,活化了两只卓越的死尸…… 只是为了得到那个‘完美的头颅’。 如今这一切,却因为一个全程只顾着唱歌的诗人而破产? 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可事实却又摆在他的眼前。 胸口积攒的愤懑,让他就要失去专注。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久留下去。 否则等到【放逐术】失效,他一个环位耗尽的法师,便与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没有区别!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吹响口哨—— 一声凄厉的嘶鸣响起,营地之外赫然冲出一匹身体犹如幽灵透明,暴露出骨架的【魅影驹】。 此类借由‘仪式’生效的法术,并不占用法术位。 所以他在伪装成‘猎人’之前,便一早将它备在营地之外,用以迅速离开的手段。 唐奇却不愿放他离开—— 拜托,他们好不容易才耗尽了环位! 如果让他逃出去,等到明天准备充足后、再行突袭,局面可就不会像今天一样轻松。 如今能占领优势,更多是因为‘骷髅’对【吟游诗人】的无知,所带来的信息差: “尽情在海上去自由徜徉,你很乐意去为他人帮忙—— 毕竟头亮的像灯塔明光,始终指引着前路与方向!” 但过于急切的歌声,反倒让他失去原本的律动与音准。 讽刺般的咒骂入耳,没再能阻拦‘骷髅’的脚步。 他翻身上马的同时,对两只死尸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拦住他们!” 胯下的骷髅马驹犹如鬼魅,立刻向着林间的雾气急行而去。 装死的库鲁瞧清出局势,试图用【冷冻射线】拦下他。 可嘶嚎的丧钟似乎仍然徘徊耳畔,让冰晶轰砸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就在此时,半空中忽然扭曲出一阵漩涡—— “轰隆”一声,碎石的身形从漩涡中坠落: “去你的,我他妈自由落体了整整一分钟!” 他大骂着爬起身来,紧接着环顾四周,却压根没能瞧见施法者的影子。 整个空地上,只剩下两只干瘪的死尸,要同时挥剑砍向唐奇—— 唐奇持握弯刀拨挡的同时,碎石连忙冲上前去,一锤头砸烂了一只死尸的脑袋: “那个法师呢?” 唐奇避开飞溅的脑浆,一时间只顾着思考,待会儿该怎么追上‘骷髅’。 所以回答地简短: “被我骂跑了。”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你是说光凭着骂人,就赶走了一个四环施法者!?” 碎石瞪大双眼,忍不住惊呼, “你怎么骂的?” “用一种比较‘高’明的骂法。” 唐奇瞥了一眼碎石, “你应该办不到。” 碎石看清了他目光的落点: “是啊,老子骂人一向‘低’级——” 他忍不住回嘴道, “老是盯着我的腿看。 你他妈有病吧?” 第74章 追踪(4k,跪求追读,很重要!) “砰、砰、砰!” 林地中响彻钉头锤凿击时的巨响。 连绵不绝,像激烈却富有节奏的鼓点。 “靠!怎么还不死?” 盯着失去了半个脑袋,灰白的脑仁都融进泥土的活尸,明明脖颈已经腐烂到暴露喉管。 却仍然要向着凯瑟琳爬行、撕扯声带,发出“咕噜”的呜咽。 碎石汗流浃背地坐在地上,实在懒得再挥动锤头: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耐揍的僵尸!” “你的意思是想把尸体再揍死一次吗—— 这说明那个死灵法师还是有点水平的,只是不幸撞上了我们,又没能事先准备好针对性的法术。” 作为专项研究‘生死’课题的学者,死灵法师擅长将魔法的活力灌注到死尸之中。 由于它们本质是不死生物,没有再‘死’一次的道理。 魔法所赋予的韧性,经常让它们受到重创后,仍能艰难爬起来、继续完成预设的目标,像只屹立的不倒翁…… 除非有牧师将圣洁的光辉照耀它们,使这被亵渎的躯壳得以安息。 否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们有可能是这世界上最有毅力的‘生物’。 “省省力气吧。恢复一下体力,待会儿我们还要出发找人。” 唐奇见那只活尸被碎石凿碎了脑袋,却仍然顽强,只能让人将其捆绑起来,然后自顾自走近梅拉德。 “追得上吗?” 碎石累得不轻,眼下他压根不想抓人。 只想脱下厚重的板甲,再痛饮一口梅酒。 “追不上也得追,你忘了他能确认我们的位置? ‘趁他病、要他命’,不然等他休息充分了再回来找麻烦,地上那只死不掉的活尸就得是咱们两个。” 唐奇一巴掌扇在梅拉德的脸上,将出了那么大动静,却仍能睡得昏沉的小白猪拍惊醒: “开、开饭了?” 还记得最初踏入晨暮森林的时候,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在大骂着,那些比树干还要坚硬的黑麦面包,说什么都不愿意下咽,生怕割伤自己尊贵的胃袋。 但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让他懂得享受起那苦涩、干硬的口感,并声称这是‘最美味的食物’。 而整整三天的咒骂,让他的神经堪称衰弱。 醒来的第一眼瞧见唐奇,却像是撞见什么骇人的怪物似的,肥硕的脸颊一阵: “你、你别骂我了!我错了,我是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是个该被割去流油的赘肉,拿去炼油的肥猪—— 我是压榨领民的黑心奴隶主,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蠢贵族!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你怎么给他调教成这样了?” 碎石都有点同情他了。 唐奇也没想到,一连三天的指责,要让这位阅历浅薄的少爷精神几近崩溃—— 从小含着金汤匙、享受金钱与拥戴的梅拉德,估计从没想过一个人的嘴里会吐出那么些肮脏的谩骂。 考虑到之后还需要他帮忙,唐奇认为已经到了见好就收的时机。 他首先拍了拍梅拉德的肩膀,吓地对方打了个冷颤: “不,你当然不是一无是处。” “什么?”梅拉德怔了怔。 唐奇拨动几声琴弦,轻声唱道: “也许你已经感到了迷茫,对过去的人生怀疑彷徨。 可生活就是如此跌宕,人们总要经历成长。 做个废物那也无妨,寻找一个新的梦想—— 成为一个‘英雄’怎么样? 去书写属于你的辉煌!” 梅拉德承认,唐奇的歌声简短却又有力。 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的感觉被鼓舞到了。 但是: “我的彷徨是不是因为你骂我肥胖?” “诽谤、全是诽谤!让我来帮你回忆真相——” 唐奇摇了摇头,歌声不停,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胡斯总管希望你的体重下降!” 想起胡斯那句“该减肥”的遗言、和他至死不渝的忠诚,眼泪又要打湿他的眼眶。 却转而发现,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不是正在眼前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奇见他振作起来,能够正常交流后也不多废话。 指了指那几乎是镶嵌在他肩头,跟他一同熟睡的瓶装眼球: “让它来分辨方向,帮我们去找个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 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但梅拉德还是忍不住咬牙。 “因为你不会想死在这里。” 唐奇没有再故意恐吓他,而是直接让开了身位,让他看清那具在地上蛄蛹的活尸, “我们遭遇了袭击。如果不想跟他一样,亲眼看到自己的皮肤腐烂、肿胀,浑身散发腥臭的话,必须在今天之内找到他。” 梅拉德吓得两腿扑腾,仍然想要嘴硬: “但、但是——” “嘿、听着!你是头蠢猪,这毫无疑问。但我没有骗你—— 你并不是无可救药,明白么?” 唐奇拍了拍他的脸颊,示意他更清醒一点, “踏入森林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兽人的铁蹄声。 你其实很明白领地会被劫掠,更明白自己当初抛下领民、独自逃难的模样有多狼狈! 这说明你还有廉耻心,还期盼着自己的名声能更好一些—— 那你就还有改变的机会。” 梅拉德其实是一位很好看懂的贵族少爷。 他年轻、天真、无能,却又善良—— 是真的善良。 只不过他的善良,不同于道德崇高的林恩神父。 由于他深受‘贵族’环境的熏陶、异化,使得他的善良更具有‘俯视’性质。 以至于表现出来,并不像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助’。 而是人类对猫狗一样的‘怜悯’。 但归根结底,他仍然渴望受到爱戴、尊敬、乃至认可。 否则就不会总是对凯瑟琳施以“仁慈”。 “你也不想被人看扁,成为别人嘴里那个夹着尾巴逃命的混蛋贵族,对吧?” 唐奇拍了拍他的肩膀, “帮我们找到那个人,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拯救了营地。 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带领他们活下去的‘英雄’。” “我、我也可以是英雄?” 梅拉德眨了眨眼睛,看向唐奇身后,那些为扑腾的活尸而感到惊惧的平民。 这让他回想起,离开星梅镇的那个夜晚—— 那个和丧家之犬一样狼狈的自己。 他迟疑了一阵。 最终点了点头: “那、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先上马。” 唐奇挥了挥手,指挥起营地上的其他人, “碎石,到路上休息。凯瑟琳跟我们一起去,省的离开时那个法师偷偷折返回来。 安比,你……” 他迟钝了半晌,有些不确定是否要带一个小姑娘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哪怕她刚才展露出了,一定的战斗本能。 “安比要去!” 事关她的父亲,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对方。 于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安比能闻到那个坏人身上的臭味!” 坏了,这还真是他们急需的助力。 否则只能根据湿润泥土上的马蹄印去分辨方向,那势必要拖缓他们追踪的脚步。 唐奇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 大卫先生?” 他看向那个战斗最早先,甚至还想着帮他们一把的老大卫, “麻烦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拿着你的草叉扎透这只僵尸,直到它不再反抗为止。 等回来了,我请你喝酒。” 老大卫看到僵尸那可怖的面容,心里还在打怵。 但他明白,他需要得到这个吟游诗人的信任—— 以便在抵达龙金城后,还能带着自己的妻儿生活下去。 于是他一口答应道:“包在我身上!” “林恩神父,您富有威望、说话也让人信服。麻烦统筹营地的各项事务,不要让人走出去,以免丢失方向——也保护好营地。” “我会带几个卫兵将死去的人安葬在营地中心,然后在营地中巡逻,不会让他们走得太远。” 交代好了一切,唐奇便让营地的马夫,卸下驮马身上的负担。 由于此前梅拉德摔断了一匹马,如今只剩下三匹可用—— “碎石,我不会骑马,你驼我。” 诗人学院并没有专门教授‘马术’的课程。 毕竟乌拉桑院长总是喜欢奉行一些奇怪的传统—— “过于急躁的赶路,总会让你忽略眼前的风景。我们是吟游诗人,就该用双脚丈量世界的一切。” 很难说没有道理。 “至于你……” 唐奇看向梅拉德那臃肿的身材,叹了口气, “你单独骑一匹。” “等等——” 马夫有些急切道, “诗人先生,我的马可承载不了你们两个成年人的重量。” 唐奇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碎石,比了比身高: “要不你再揉揉眼看看?” 碎石跺了跺脚,觉得唐奇总在针对自己: “直说吧,老子什么时候惹到你的?” “从咱们决定比试,结果你先急眼的时候。” “那不还是你先挑的事?好,算我错了行吗?” “行,但我不改。” “你个烂嘴的!” 马夫连忙打断两人的谈话,解释道: “矮人先生曾经征用过我的马,他的重量我还是知道的,更别说还穿着盔甲……” 矮人虽然整体的身材比较低矮,却也因骨骼厚重的密度,与虬结的肌肉,而显得极为敦实。 单是碎石那堪称夸张的臂膀,都快有唐奇的大腿一样粗壮。 唐奇叹了口气,只能选择另一种方案: “安比,我们两个交换。” 小姑娘总是轻盈的。 于是,安比便坐在了碎石的身后。 她双脚踩在马背,蹲下、紧抓着碎石的肩头,这样似乎更方便行动一些。 而唐奇则率先跨坐上了马背—— “哈,比起凯瑟琳,我看你才像是个娘们!” 碎石可不会放过嘲笑唐奇的机会。 谁让唐奇不会骑马,只能让凯瑟琳操控缰绳呢? 以至于她只能坐在唐奇的身后,几乎是环抱住了他,才能保证两人的平衡。 那紧贴在脊背上的柔软,让唐奇恍然意识到,这位靓丽的‘晨暮花’,值得称赞的也不仅仅只有容貌。 但眼下不是沉浸旖旎的时候,他反讽道: “是吗?至少‘娘们’上马不需要踩凳子。” “去你妈的!” “安比,分辨方向。梅拉德,让构装体带路!” 小姑娘擤了擤鼻子,分辨着鼻息前哪份代表着花蕊的甜蜜,哪份是泥土的芳香—— 她没有花很多时间。 因为香气总是各有特点,那股腐尸的腥臭和血腥味,反倒显露突兀。 于是便指向北方: “在那边!” 梅拉德闭上左眼,而肩头的瓶装眼球被兀自驱动,率先飞往白雾之中。 唐奇手持火把,三匹驮马嘶鸣一声,紧随其后地追赶上去。 “这构装体是怎么个原理?你为什么要闭上一只眼睛?” 他忍不住好奇问。 “【女爵】大人将我的眼睛与它链接在了一起。从而让我能够使用意念,操控它的行动。” 唐奇皱了皱眉,联想到此前出现在兽人部族的那枚眼球: “也就是说,想要使用这只眼球,势必要得到那位【女爵】的施法?” “不。平日里没有谁能见到【女爵】大人,所以她会通过一纸契约,代为效行。” 所以便不能证明,那位【女爵】与兽人部族,具有直接关联么…… 在唐奇思索过程中,那颗飞行在最前方的眼球,忽然向着左侧调转了方向。 “这玩意儿没有带错路吧?” 碎石诧异一声,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转向。 梅拉德则闭上了一只眼睛,确认道: “没有带错路,反而是我们刚才没能保持直线前行。” “‘半身人的谎言’!老子的马头可一直是对着眼前的!” “这里的雾气有致幻作用,很容易分不清方向,造成‘你以为在前进,却离目的地越来越远’的结果。” 唐奇是亲身经历过这片迷雾的。 那日便是他指引方向,库鲁高举火把,才得以逃出森林深层。 安比也点了点头,确认道: “是这个方向没错——刚才那一瞬间,我的鼻子混杂了好多味道。现在才通畅一些,闻到了那股臭味!” “靠,没有这只小白猪,咱们还真得迷失在这片森林里?” 碎石忍不住嘟囔起来。 这话传入了梅拉德的耳朵里,虽然有些刺耳。 却又感到一股莫名的…… 温暖? 这似乎是一种认可,让他感到些许开心。 如果能不叫他‘白猪’就更好了…… 等回到龙金城,自己一定要少吃、多动,减下这一肚子肥肉! 驮马的疾行速度虽然不及‘骷髅’的【魅影驹】,却也算是一匹能够长途跋涉的马驹。 因而一路上,他们虽然隐约听到些许林叶攒动,与野兽嚎叫的声音。 却始终没有再撞上什么麻烦。 这让他们的追踪显得尤为顺利。 唐奇粗略估算,他们大概向北奔行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而眼前永远是一成不变的乔木、白雾、和零星的晨暮花。 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四散在各处、熠熠生辉的晨暮花,开始成片地攒聚在一起。 直至最后,甚至形成了一片氤氲着柔和光芒的花林。 “我们到了!” 安比忽然说道。 唐奇高举火把,试图看清前方那潜藏在夜色下、迷雾中的轮廓。 他不由惊呼一声: “他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那似乎是一座…… 神殿? 第75章 晨曦圣殿(求追读) 那幢薄雾下的建筑,屹立在一片空地之上。 没有林叶的庇荫,足矣让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圣洁的花丛,让本就生辉的花蕊更感明艳。 为了不引人注目,唐奇熄灭火把,将三匹马拴在了林地的树干上。 借助无暇的月色,他回头瞧去,却发现凯瑟琳的神情有些不妙: “你还好吗?” 他以为是那道脸上的,只做了简单草药处理的细长伤痕,又在隐隐作痛。 “不必在意。” 出奇的,凯瑟琳的脸颊浮现些许俏红。 她撇过头去,似乎不想让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唐奇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路上自己都被少女环抱着,以至于颠簸的马上,那脊背后的柔软总是一颤一颤…… 那还是不要再细究这些问题了。 他连忙走近那幢建筑。 这一定是座破败后的神殿。 唐奇想。 它并不宏伟,伫立在一个低矮的石砌基座上,通体理应是由大理石筑成。 森林的气候湿润、神殿年久失修,致使本该洁白的墙壁上,像是铺就了一张深绿色的薄毯——那是湿润的苔藓与藤蔓。 一些暴露出来的灰白墙壁上,也蜿蜒着一道道深色的水渍。 墙壁上没有雕刻浮夸、华丽的装饰线条,平平整整,反倒透露出一股朴素的硬朗。 穹顶本该像是高耸的尖锥,如今已经坍塌地不成模样—— 毫无疑问,它过去一定辉煌过、灿烂过。 只是饱受岁月的摧残,让一切都留下了衰老的印痕。 但它仍然在与时间对抗,所以屹立不倒。 哪怕在这无垠的森林中,渐渐无人问津。 唯有神殿之外,那氤氲柔光的花卉,似乎还记录着它的过往。 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英雄。 “气味在这里断掉了。” 安比捏了捏鼻子,无论如何都只能闻到稀薄的花香。 “我们不会走错路了吧?这哪像是个跟尸体打交道的住处,如果说是牧师我还能相信!” “也许正是知道别人会这么设想,他才选择了这座殿堂呢?” 线索就断在眼前,哪怕走错了方向,也应该仔细搜查一遍再下定论。 唐奇走近前去,手掌紧贴大门,不顾冰凉、潮湿的触感,缓缓向前推动。 生锈的大门并未上锁,几乎是推开一个缝隙的时候,他便已经闻到了一股混合着湿土、苔藓、朽木的清新气,冷冽地钻入鼻腔。 彻底打开之时,才发现似乎是因为天花板的坍塌,废墟占据了相当一部分空间,大理石之下还掺杂着玻璃的碎渣,导致内部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宽敞—— 但是穹顶很高,天花板上镶嵌着厚重而透明的玻璃,足以让月光透过漫入室内,照亮眼前氤氲的灰。 “水都滴在我的头上了……” 梅拉德揉了揉自己脏乱的棕发,驱使着眼球向上飞去,发现有露珠沿着石壁,滴落在一滩水洼里,溅起悦耳的“叮咚”声。 碎石的靴子则踩在损毁了大半的红毯上,敦实的体重甚至能挤压出它蕴含的水分: “这下更不像了。” 他环顾四周,不由得嘟囔起来, “它看起来还挺高的,但其实根本没有第二层楼、更没有一个屋子! 除了壁画,就是那尊毁掉的雕像、和几根烂柱子—— 这里虽然不像教堂,但更不像是供人居住的地方。” “那你觉得这里像什么?” 矮人是建筑的好手,他的看法尤为关键: “不知道,但像是供奉什么东西的殿堂。” 的确。 唐奇环顾四周,发现这附近甚至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暗门的装置。 而最尽头的那尊雕像也已损毁,大半个身子连同废墟混杂在一起,只留下个石头雕筑的板甲靴。 背后就是一堵石墙,上面的壁画模糊不清,根本不知道代表着哪尊神明、寓意着哪段史诗。 “难道真的是我们找错了路?” 唐奇不由困惑道。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否是那个‘骷髅’故意留下痕迹,引诱他们抵达这里后,早已重返营地大开杀戒了…… 不敢轻易下定论,他只能离那尊雕像走地更近一些。 才终于在雕像脚下的石墩上,找到了一丁点线索: “没有相对应的符号。 但上面篆刻的文字是…… ‘晨曦’、什么?” “都被水渍侵蚀掉了,这哪看得清楚?”碎石嘟囔着。 唐奇只能进行猜测: “‘晨曦之主’洛山达?” “那是什么?”碎石眨了眨眼。 “一个试图掌握太阳权柄的黎明之神。是春天、是活力,也是革新。” “你们诗人学院里记载的?” 唐奇这才意识到,由于历史无法被记载,神明的足迹愈发遥远,致使人们对于自己所信奉神明总是模棱两可。 也只有圣城的信徒、或是如林恩神父一样的神职者们,能够坚定自己所信奉的主是哪一位—— 唐奇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洛山达。 “但古拉加斯都有人记得,这么著名的神祈居然没人听说过么?还是,并不同属一个神系……” “你在那里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我说这座雕像肯定是矮人砸的。” 唐奇比了比石墩上的鞋靴,高度差不多与矮人持平。 “滚!” 碎石哪想到这个诗人这么小心眼。 自己不就是差点踹上他的屁股吗? 唐奇则看向安比: “一丁点气味都闻不到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模样很是沮丧: “安比没有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唐奇叹了口气,不论如何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可就待他打算起身离开之时,却听到梅拉德惊呼一声: “你们看天花板上有什么?” 唐奇抬眼瞧去,察觉到虽然屋顶过于高耸,大部分事物都隐藏在了黑暗里,但月光倾斜之下,也能看清上面空无一物。 不过他转而意识到,梅拉德的‘眼球’正在天花板上盘旋—— 而它具有识破幻象的效果。 他连忙看向库鲁: “对天花板使用【侦测魔法】!” 库鲁并不会使用这个法术。 但是它手中从新星那里,‘继承’来的魔杖却可以。 于是狗头人催动起魔杖的灵光,一轮微弱的光圈从魔杖尖端迸发,扫过了头顶的天花板,赫然呈现出些微的扭曲。 黑暗中,四面镶嵌在神殿的称重石柱上,硕大而透明的浑圆玻璃,展露在了他们的眼前。 与之同时显现的,还有石柱上的暗格。 “机关?” 唐奇凑近暗格,只轻轻一推,暗格便忽而翻转,亮出了一个由齿轮、青铜嵌合而成的…… 把手? “这是什么意思?库鲁,再探测一下把手上有没有陷阱。” 库鲁照办,很快便摇了摇头:“没有、陷阱!” 唐奇这才放心的握上把手,转而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转动它。 当他试图这么做的同时,耳边传来齿轮细微的摩擦声。 梅拉德捂着一只眼睛,看清天花板的一切,忽然喊道: “那面玻璃镜动了!?” 第76章 称颂我(跪求追读!) 唐奇也连忙向柱子顶端看去,发现那面镶嵌在石柱上的玻璃,正随着他的拧动、齿轮与轴承的旋转,“磕咔”缓慢地挪移。 它能移动的范围并不充裕,是围绕着石柱旋转。 但把手上的旋钮,可以调节支撑玻璃的支架长、短,与镜面的上下翻转。 他意识到,这些玻璃镜就是他们解开谜题的关键: “得把四面玻璃都调整出来,才好分辨它们的具体作用。” 这么说着,便要动身前往其它四根石柱旁。 可就在他松开把手的一瞬间,齿轮又开始兀自转动,连带着刚刚支起的玻璃,也要回退到原位。 他连忙握回把手,阻止玻璃旋转回去,看向其它四人: “都各自去一根柱子旁边,和我一样转动机关。” 众人纷纷点头,效仿唐奇推开石柱上的暗格,转动起了把手—— 唯独碎石大骂一声: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真不怪有人砸掉那座雕像。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一样的举动——这分明是对我们种族的歧视!” “什么情况?” 唐奇疑惑的看向碎石,却发现矮人正在石柱旁踮起脚尖,向上伸展手臂,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头顶的暗格: “都他妈怪你这张烂嘴!自从遇见了你以后,老子受到的侮辱比前面两百年加起来都要多!” “你是不是有些应激了?这里是人类的地盘,怎么可能找到方便矮人的机关?” 话是这么说,但唐奇还是没能憋住笑声。 人家小安比都能够到。 他喊道: “库鲁,爬到他身上去!” 狗头人连忙借着碎石宽阔的脊背,稳坐在矮人的肩膀。 两个矮个子相叠,倒是正巧能摸上石柱上的暗格。 等到一阵“磕咔”的齿轮转动声结束后,唐奇再度抬头望向天花板,这才明悟过来这些玻璃的用意: “是光?” “什么意思?” 碎石茫然问道。 他虽然懂得建筑,却不懂得机关。 那是游手好闲的半身人才会热衷的事情。 唐奇指了指那片废墟中零碎的玻璃渣,和天花板上透下的月光,解释道: “你看石柱上的这些透明玻璃,它们的高低错落有致,说明本来就是需要将它们堆叠在一起。 而这座神殿的位置,是唯一能透过天光的空地,就像现在一样——月光仍然能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挥洒在废墟上。 那答案便很明显了……” “玻璃、折射!” 库鲁最先反应过来。 “没错。” 唐奇所控制的玻璃镜片,恰恰堆叠在最上方。 于是他不断调节着镜片的角度、支架的长短,终于在那块坍塌的天花板上,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月光透过遮覆的藤叶,落在了那块圆形的玻璃上。 原本蔓延的月光,不知是受到魔法的效应,还是其他。 竟然真的有那么一束汇聚在了镜片的正中心,化作一道清冷的光束,穿透神殿的晦暗。 “所以我们要把月光折射到哪个位置?”凯瑟琳忽然问道。 唐奇一怔,开始分析起镜片的角度,和它应有的落点。 这次倒是碎石,率先凭借着对建筑体的判断,确认了目标: “那座雕像!” 那的确是月光最容易折射到的位置。 唐奇点了点头,喊道: “先试试!” 他们通力合作,开始不断调整着镜片的角度,专注到耳边的齿轮声,都被他们抛掷脑后。 好在穹空上的明月偏移的速度缓慢,经过十几分钟的调整,那束汇聚的月光便正巧落在了神殿尽头,那具断裂的石像上—— 准确的说,是它脚下的‘晨曦’碑文。 “咔”的一声,唐奇发觉机关已被锁死,让他们不必再时刻担心镜片倒退回去。 但预料之中的密道、暗门,并没有就此打开。 反而是他们身旁的石柱上,依次显现出一道俊秀的碑文,在月夜之下,绽放着圣洁的明光。 唐奇瞧着眼前石柱上的碑文,轻声念道: “行胜于言。” 凯瑟琳也紧接着告诉他: “无惧挑战。” “磨炼其身。” “坚毅其魂。” “这是什么?” 唐奇眨了眨眼,没搞明白这些文字背后的含义, “是什么神明的寓言么?又或者是什么教义、信条?” “称颂我。” 他的耳边突兀传来一句细微,却又平静的女声。 “凯瑟琳你说什么?” 唐奇下意识地看向在场唯一的女性。 凯瑟琳眨了眨眼,有些奇怪道: “我没有说话。” “称颂我。” 声音再度回响于唐奇的耳畔,这次他终于听清楚了这句话: “你们没有听到一个声音么?” “你听到了什么?” 众人齐齐望向他,一无所知的样子,不像是演绎出来的。 “称颂我。” 唐奇惊疑一阵,没有回答他们,连忙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碎裂的雕像前。 “称颂我。” 他走近前去,发现耳畔的回声愈发接近—— 它空灵、悠远。 像是从空谷的尽头,历经漫长岁月所传递回的呼唤。 “称颂我。” 唐奇挠了挠头,试探性地张开怀抱,佯装陶醉地歌颂道: “啊——‘晨曦’的神明,您是如此的闪耀,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称颂我。” 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唐奇摩挲着下巴,有些奇怪: “嘶……是我夸得还不够走心,还是没能夸对方向?又或者两个都需要? 但我又不认识她,怎样才能赞美的合适些? 等等——” 他沉思之际,忽然回过头去,看向那四根石柱上显现的碑文…… “称颂我。” 唐奇终于明悟过来,一拍脑门,当即后退两步。 旋即,右手轻抚胸膛,向着雕像与‘晨曦’二字的方向,欠身鞠躬道: “您的唇齿尚未轻启惊雷,晨曦的剑锋已绽放晓晖。” 【行胜于言】。 “纵使前路遍布悲鸣污秽,憎恶与厉鬼也难挡无畏。” 【无惧挑战】。 “伤痕功勋铸造筋骨脊背,炽热心血倾灌钢铁腑肺。” 【磨炼其身】。 “地狱熔火难磨意志光辉,至上荣光陪伴神魂永随。” 【坚毅其魂】。 当唐奇念诵出最后的颂词时,他顷刻间发觉,耳边忽然变得如此寂静。 眼前却又如此漆黑—— 他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肉体。 只有灵魂在向上漂浮,犹如置身于浩瀚的穹宇…… “诗人。” 他的耳畔,终于不再是亘古、而遥远的呼唤。 ‘女神’平静的呼唤,从他的身后轻飘而来。 他回头看去。 却只看到了一个…… 灵魂的虚影? “你是?” 唐奇迟疑问道。 第77章 晨曦之剑(求追读!关键一天) 唐奇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这个…… 灵魂? 但她显然没有一具‘身体’。 浑身绽放着耀眼的辉光,虽然无法刺破周遭的黑暗,却险些刺瞎了唐奇的双眼。 唐奇看不到她的五官,只能根据魂体的形态,分辨这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女性。 只不过恰恰因为是个魂体,被光芒笼罩,所以唐奇也无法看到一些更明显的生理特征。 但不论如何,这都与他之前猜测的‘洛山达’有所迥异。 虽然神明总是会出于种种原因,在凡间降下自己的化身。 而这些化身的样貌也大多不尽相同,完全取决于神明的需要。 但传说中的‘晨曦之神’,大部分情况下都以一个金色皮肤的健美男性模样显露神迹。 他会穿着犹如香槟金色的高贵长袍、又或是精致的黄金板甲,举止开朗而骄傲。 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位,要显得过于简陋。 也过于…… 哀伤。 “您是哪位……神明?” 眼前的灵魂向他缓缓摇头: “万不敢觊觎神明之伟力,吾不过一个长眠的魂灵。” 唐奇想到碎石之前的推测,说这座圣殿兴许是在‘供奉’什么,他转而意识到: “这里安放着您的遗体、或者灵魂?” 她用点头表示认可,却似乎是想要节省时间似的,干脆地表明来意: “吾名【晨曦】,以伟业铸就吾身,剑锋为荣耀所指。 曾以手中之剑屠戮污秽、带来黎明。 生命终末之时,【黄金国】纷争不停、内乱四起,伪神信仰肆虐,谋求神明权柄。 我以荣耀之辉,贯穿邪神心膛,难敌临死反扑,与之同归于尽。 世人歌功伟绩,称颂我为【晨曦之剑】。” 唐奇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说过【黄金国】这个名字。 甚至,那段记忆就出没于不久之前。 可似乎是此前没将它当作一回事,忽略了过去,以至于现在居然没能想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无奈之下,只能总结道: “所以您并非是一位神明。而是一位……英雄。” 当这句话出口时,他意识到眼前灵魂身上所绽放的明光,似乎更加耀眼了一些。 怪不得执着于自己‘称颂她’,其实她也很享受的吧? “那这里算是什么,灵魂空间么?您把我带来这里的原因又是?” “然时光流转、岁月侵蚀,亦使死亡栖居吾身安息之所……” “抱歉,打扰一下。” 唐奇挠了挠有些烦闷的耳朵, “您能像我一样正常讲话么?你知道的,虽然我能听懂这些【雅言】,但是它有些太繁琐了,音调、韵律也不尽相同。 当我的耳朵接收到这些辞藻时,不得已还要经过大脑转化,才能更深刻的理解其中含义。 省去这个步骤吧,好吗?我们有话直说。” “吾——” 眼前的灵魂怔愣一瞬,紧接着咳嗽两声,有些别扭地换回通用语, “我的生命因伪神而终结,可在我临死之际,仍然将它封印在了剑刃之中。 黄金国的子民,将我未能消逝的魂灵供奉在这座陵墓之中,用魔法维系我的长存,亦是希望我能长久镇压伪神的残躯。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再也没有人抵达这里,修缮我的陵墓、维系我的魂灵。 致使封印逐渐松动,任死灵之气栖居、填充了这片安息之所。 甚至…… 它吸引了外来者。” “你说的那个‘外来者’,长得像不像一个秃头的骷髅?” 【晨曦】一怔,恍然道: “你已经见过他了?” “事实上,我们就是一路尾随他而来。” 唐奇解释的同时,甚至忍不住吐槽道, “他跟个偏执狂一样,在我们面前演了场好戏,想要带走我们营地的一位姑娘,说是她的头颅最‘完美’。 甚至要用她来缝合出一具‘完美的艺术品’——就是尸体。 考虑到那是个一天到晚和尸体打交道的死灵法师,我倒也能理解。 毕竟我听说诗人学院里,还有崇尚人与野兽的交际。这些死灵法师们,爱好尸体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 嗯?你怎么了?” 唐奇察觉到,【晨曦】魂灵之上所散发的光晕,正时而变得晦暗,时而变得耀眼。 “我大受震撼。”她解释道。 “那你是个正常人。” 唐奇将话题调转回去, “总之结果就是,我们重创了他。为了避免他第二天卷土重来,一路追到了这里—— 现在遇到了你也刚刚好,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我们扳动了机关,却没能找到一个通往陵墓的入口?” “因为工匠的设计,想要打开通路,便需要‘称颂我’。” “你要求的?” “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 唐奇听着她越发激动的回声,看着她身上的光芒闪烁地更频繁,总觉得这并非源于她焦急的辩解。 更像是被揭穿后的羞耻。 果然,你也乐在其中吧? 似乎是察觉到唐奇的目光越来越诡异,晨曦急忙扯回了正题: “既然你们本就是来寻仇的,或许我也不必再为陵墓之中的祸患,而刻意请求于你……” “不,【晨曦】女士。” 唐奇连忙挥手, “一码归一码。‘找死灵法师寻仇’,和‘帮你除去陵墓祸患’是两码事——我们可以只寻仇,不杀人。” “什么意思?”她有些不太能理解。 唐奇向她摩挲了一下手指: “您企图寻求他人的帮助,应当也准备好了应有的报酬?” “如果任由死灵之气延续下去,整个黄金国都将回到过去的霍乱之中……” “事实上,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黄金国】了。” “什么?” “抛开兽人不谈,这片大陆目前只存在东岸的【领主联盟】,与西方的【泰伦帝国】。 您所说的【黄金国】,兴许只留存于被泯灭的历史之中……” 就当陈述完事实的同时,唐奇看到她的光芒变得极为灰暗。 他转而意识到,现实对于这位过去的英雄而言,似乎有些残忍—— 为了守护那片国土与人民,她甘愿为荣耀牺牲自己。 却发现自己的努力,在时间的洪流下不存在任何意义。 “这样吗……” 【晨曦】终于明白,为何不再有人修缮这座陵墓的真相。 她叹了口气,似乎失去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 “陵墓之下,那些陪葬于我的一切宝藏,都将转赠与你。” “成交。” “但你需要小心。我能够感受到,伪神的封印正逐渐松动——因为祂的躯体,将要完成。” 唐奇恍然大悟:“那具‘完美的艺术品’,是为伪神准备的?” 他还真的以为那是死灵法师的恶趣味。 “当你们将他逼入绝境时,那个人兴许会为了活命,引导伪神破除封印、提前降临……” 晨曦缓缓漂浮在了唐奇的耳边,附过他的耳畔,用柔和而平静的低语,念诵了一行晦涩的咒语,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召唤我。 我会用最后的荣光,泯灭它。” 唐奇还要说些什么,眼前的黑暗却骤然褪去。 眨眼之间,他竟然又回到了那尊破损的石像之前。 月光笼罩的‘晨曦’两字渐渐晦暗。 耳边却传来滚石摩擦的“隆隆”声响。 眼前的雕像渐渐挪移。 暴露出一条向下的通路。 安比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以便灵敏的鼻子,不会闻到通道里,那股独属于腐尸的恶臭。 碎石惊呼道: “这才像是尸体应该住的地方!” 第78章 冰冷的怀抱 “可恶、可恶!那到底是什么法术!?” 身为一个学者,除了研究法术偶尔会烦闷到抓挠自己的头发、脸颊之外,戴斯很少有这么歇斯底里的时刻。 他几乎是一脚踢开了某间暗室的房门。 血腥味很重,他早都已经习惯,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这毕竟是用于处理尸体的工作室。 他砍下冒险者双腿时所流淌的血液,仍然残留在简陋的木桌上,没去清理。 因为他喜欢血中那隐约的甜味,和尸体腐烂后,那一股馊掉的酸臭一样喜欢。 许多人无法理解他的喜好。 但就像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吃那些甜到发腻的蛋糕一样。 拜托,学术总是枯燥的。 之所以愿意忍受枯燥,研习‘生死’的奥妙,最早还是会出于个人兴趣吧—— “活人总是狡猾、奸诈、不可理喻。他们的心思活络,总让你以为是在真诚待你,直至把你骗得只剩下一块臭不可闻的兜裆布。” “但死人却不会这么做,和他们待在一起,便会觉得安心。”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在成为死灵法师之前,年少的戴斯就已经走过许多弯路,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时常会掘人坟墓。 一方面是为了生存—— 吃着那些供奉给逝者的食物、再撬开他们的棺材、躺在他们的身边。 这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找到一处抵挡风雪的‘屋子’。 甚至还有人‘陪伴’着自己呢。 一方面是因为,可以就这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与吃人不吐骨头的活人打交道。 直到他掘开了一块死灵法师的坟墓—— 戴斯记得,在墓室中发现这本法术书时,他险些笑出了声。 从没想过这些研究‘生死’的大人物,有朝一日竟然也逃不过死亡的追赶。 那他们终其一生所研究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呢? 他抱着这个疑问,走上了和那位死灵法师一样的道路。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是灵魂。” 这也是他受到指引,抵达这座陵墓的原因。 “哦,在这里!” 他摸索着取出箱子里,盛放着稀薄深蓝色液体的药剂,“咕咚咕咚”地灌入自己的喉咙。 区别于加速伤口愈合的【治疗药剂】。 这份【压力药剂】能帮助施法者,更快的恢复精神创伤。 譬如想要恢复到全盛状态,常规而言需要充分的休息八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但饮下一份【次级压力药剂】,可以将其缩短至六个小时。 当然,价格也会更贵,是两瓶治疗药剂的价格。 但戴斯已经顾不得这些。 那些蕴含魔力的谩骂,迄今还徘徊在他的脑海。 让他虽然弥补了额头上的血洞,却仍感头痛欲裂。 心灵伤害的创伤,也需要压力药剂缓解。 否则在头痛之中,他根本无法静心休憩,恢复自己消耗一空的法术位。 “好多了。” 当感到眼前清明些许之后,戴斯首先松了口气。 旋即离开了工作室,轻打响指,四周石壁上的火把应声燃起绚烂的火光,将漆黑而空旷的陵墓照亮—— 除了中央一个偌大的石台之外,四下大多是散发着恶臭的死尸,不太规则的铺展在周围。 那是这些年他杀死的冒险者、掘墓者、迷途之人,还有一些单纯死在野外,被他带回来的倒霉蛋。 依稀记得,那个兽化人的父母,也在这片尸场之中。 他踩过这些尸体,匆忙的走到石台旁,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一具完美的胴体,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展露眼前。 她缺少了个头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 置于腰腹的两手上,还紧握着一并断剑,一股阴湿、不甘而又哀痛的气息,要与陵墓之中的腐臭交相辉映。 “很好,没有任何磨损,【复原胶】可以省着点用了。” 戴斯松了口气,将白布重新覆盖回去, “那就休息一下。六个小时后,记忆一些无需专注的法术,争取在第一时间把那张嘴封住……” 休息的方式十分简单。 就是睡觉。 当施法者悄然进入梦乡之时,他耗去的精神会就此缓慢恢复。 与之相应的,是脑海中有关法术的‘公式’随之遗忘。 所以每当从梦中醒来时,法师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从法术书中搜罗今日决定使用的法术,进行对公式的重新记忆。 戴斯找到那片堆积着最多尸体的地方,平躺在了几具尸体之上—— 这就是他的床。 “啊……” 一股莫大的安全感将他包裹,就像是孩童时期、度过一个寒冷雪夜之后,母亲那逐渐僵硬而冰冷的怀抱。 他钻研着世间的‘生死’。 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要灵魂不灭,生死之间不过隔着一道畅通无阻的桥梁。 “所以只要学会灵魂的法术,找到灵魂……” 他渐渐阖上了眼皮。 嘴角牵扯出一抹笑容。 那是个美梦。 “……” 戴斯并不记得自己睡去了多久。 只是在浑浑噩噩之间,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乓”声。 它十分轻微,却直接作用于心间,震颤的他猛然惊醒—— 那是提前在陵墓甬道处,所设下的【警报术】。 它设置在圣殿与墓室之间,总共不超过两百尺的距离。 换言之,奔跑到他的眼前,只需要不到半分钟—— “不好!” 戴斯大呼一声,甚至已经没时间去思考,是什么人看破了重重迷雾,抵达了这座陵墓。 只顾着奔跑回自己的工作室,翻找起自己仅剩的资源—— 他虽然恢复了一定的精神。 却也遗忘了所有的法术! “只能用这个了——” 他心痛地拿出了一颗巨大的颅骨。 那几乎占满了半个宝箱,是需要环抱才能拿在手上的尺寸。 而就在戴斯走出工作室的顷刻,甬道之中,已然冲出一面宽阔而厚重的塔盾—— 戴斯看不到是谁持握的塔盾。 所以他猜出来是个矮人。 碎石一眼瞧见那个惊慌不已的‘骷髅’,大笑一声: “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再把老子放逐一次!” 冲下台阶,他脚步不停,高举塔盾就要狂奔至戴斯的身前。 后者紧紧咬牙,将环抱着的颅骨扔到尸场之中,口中晦涩的咒语咏唱不停。 碎石转而意识到,那些铺展在陵墓之中的死尸,逐渐要蠕动至他的身前。 一抹巨大、宽阔的阴影,逐渐覆盖了陵墓的火光,也遮蔽了‘骷髅’的身影。 他心神震颤,但勇气使他脚步不停: “【盾冲】!” “噗——” 庞然的冲击,连同他的塔盾,硬生生顶在一个巨大的肉块上,反弹的作用力迫使他整个人倒飞出二十尺之外! 腾飞半空时,碎石忍不住大喊: “老子讨厌他妈的巨人!” 第79章 你不该发现才对(4.6k) 老实讲,在矮人的世界里,很少有什么称得上‘惧怕’的事物。 面对远比他们高大、威严的巨型生物,他们只会展露“不就是傻大个么”的不屑一顾。 然后狠狠踹上他们的脚踝,试图让这些巨人倒在地上,仰视自己。 碎石就经常这么做—— 就在不久前……大概是两百年左右,那些于北地【冰风谷】游牧过活的巨人种族【歌利亚】,由于逐渐炎热的气候,而选择向南迁徙。 当年,所有的矮人都觉得他们在扯淡。 直到实地考察之后,发现那比寒风凛冽的北境更北方的土地,居然他妈的是一座活火山为止。 于是两百年间,矮人与歌利亚曾爆发过几次冲突,最终以大融合作为结局,致使如今北地的【铁炉堡】,经常会因为种种历史原因,举办矮人与歌利亚比拼摔跤的比赛。 而摔跤是需要技巧的,矮个子绊倒大个子则更需要手法。 但一切手法的前提是,你能够找到对方的腿脚。 如今面对死尸所团聚在一起的偌大巨人,几乎要占据大半个陵墓时。 碎石意识到,自己无法利用过往的摔跤经验做任何事—— 不只是因为那个巨人僵尸肥胖到,让肚皮掩盖了自己的脚踝。 也因为他肚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手脚…… 他根本无从下手! 这是一具由尸体拼接、融合起来的【僵尸肉团】。 它的源头应该是天花板下,那个臃肿躯干上,弥漫着幽绿邪光的大型头骨—— “妈的,根本够不到。” “吼!!!” 肉团的喉咙也像是拼接而成,致使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的嘶吼声,混杂在了一起。 刚才的【盾冲】于它而言,甚至没能蹭破流淌尸油的皮囊。 那由尸体、手脚粘连在一起的巨型‘手臂’,几乎是在弹飞碎石的顷刻间砸落。 手臂的庇荫遮覆在碎石的脸上,他试图逃离落下的阴影,却发现自己矮小的身躯很难瞬时奔逃至逼仄的空地上。 他明白自己要被碾压在肉团之下,只得将塔盾举过头顶: “所以老子才不喜欢这些巨人!” “这巨人简直让人反胃的丑陋,比梅拉德还要肥的流油!” “拜托,我之后会减肥的,骂人能不能不要总是带上我!?” 歌声与抱怨同时响起,碎石转而瞧见,那巨人的步伐稍有不稳,以至于拼接的手臂都为之倾斜。 他连忙向着一旁翻滚,在“轰隆”巨响砸落在身后的同时,堪堪滚到了角落: “那个法师就躲在巨人的身后!陵墓里没有能让他躲藏的地方——靠!” 就在他大喊的同时,耳边骤然响起哀嚎似的钟鸣,犹如背后闷棍似的,让头脑霎时间开始昏沉。 耳蜗变得极为瘙痒,像是有什么潜藏在毛孔中的小虫,破皮而出。 碎石连忙伸手抓挠起耳道,才发现一切都是错觉。 “别愣神!” 唐奇的呐喊让他回过神来,而肉团骇人的手臂又紧接着横扫而来。 “Rua!” 它肥硕的身躯带来了庞大的体型、力量,却也换来了缓慢、容易被当作靶子的代价。 除非库鲁的咒语念诵错误,否则【冷冻射线】根本没有失手的道理—— 冰晶在手臂横扫的时刻正中靶心,雪白的霜花与寒气一同扩散、蔓延,减缓了它挥动的速度。 可碎石本就翻滚到了角落,已经没有再向后翻滚的余地。 他冷哼一声,将塔盾压在身下: “【盾冲】!” 砰然的冲击没能轰碎脚下的岩石地板,反倒是借助反作用力,让他整个身躯向上腾空。 迟缓的横扫没能命中碎石,‘拳头’撞击在陵墓的石墙上,将整个墓室凿击出阵阵轰鸣声。 而碎石则在同一时间,将钉头锤别回腰间,伸出右手,紧握住‘手臂’上的一条腿—— 他其实不想这么做的。 因为他瞥见这条腿的尽头,已经完全没入到了融合出的肉团里。连接处布满了密密麻麻,让人倍感恶心的肉瘤。 甚至临近肉团的躯干,都能闻到一股扰乱神智的尸臭。 但他可是矮人,血液里流淌着的是健壮与坚毅—— 很少有毒素会顺延他的皮肤,入侵他的体内。 这让他完全可以更大胆些。 他紧握住那条腐烂的小腿,死尸的皮肤没有弹性,让他陡然捏出一个显眼的凹痕。 在撞击与震颤之中,他几乎要将这条生生扯断下来! 但好在他稳住了身形,高举塔盾,把眼前那‘手臂’上所拼接出的手脚,当作攀登高峰的台阶,一步步向着它的肩头、乃至闪烁幽绿邪光的头骨奔去—— 碎石的动作被戴斯尽收眼底。 那头骨是僵尸肉团的核心,绝不能让矮人轻易毁去! 他就要打起响指,让【亡者丧钟】再度响起,彻底击碎矮人的耳膜。 可裹挟着‘激励’的歌声,却转瞬即至: “你是个身材矮小的小人物,去击穿那个巨人的大头颅!” “前面那一句可以不用唱!” 碎石虽然破口大骂着,却感到心头这股愤懑,让他整个人更为兴奋了—— 奇怪,他记得自己也没有被皮鞭抽、被人辱骂的爱好才对? 但就是这股莫名的冲劲,让那丧钟徘徊在耳畔的时候,因只顾着愤怒,全然没能听到悲鸣与哀嚎。 “为什么!?” 意识到法术再度失效的戴斯,忍不住气急败坏道。 可那骂声转而将矛头指向了他—— “光顾着骂他,差点把你忘了。 你这个脱发胆小的秃头,比僵尸还要丑陋的骷髅!” 那股头痛欲裂的感觉再度袭来,戴斯紧跟着哀嚎一声。 而碎石已然借着愤怒所激发的肾上腺素,冲到了【僵尸肉团】的头颅旁,转动自己的腰身,带动手中的钉头锤,轰然砸在了巨人的颅骨之上! “砰、砰!” 他动作不停: “再来一次!” 瞬息之间的四次凿击,仿佛真的如他名字一般,具有开山、碎石的能力。 那庞大的颅骨赫然被轰砸出森白的碎片,剧烈的震荡迫使整个肉团向着侧方倒去—— 同时暴露出了它背后所掩护的戴斯! “库鲁!” 甚至无需唐奇指挥,魔杖已然迸发出冰冷的寒光,直射向妄图慌逃的戴斯。 结实命中在了他胸骨一般的魔法护甲之上。 “我不该对你有所期待的。” 唐奇叹息一声,不顾瘪嘴委屈的狗头人,就要向着戴斯的方向奔跑而去。 无论如何,也要先绕开那座‘肉山’才行。 可他转而意识到,奔逃的戴斯,并非是向着陵墓更深处逃窜。 而是跑近了那正中的石台…… 他想起踏入墓室之前,【晨曦】做出的嘱咐。 “不能让他靠近那里——” 他试图加快自己的步频,却根本无法跨过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而戴斯已然掀开了石台上的白布,看向腰腹的那柄仿若悸动的断剑,口中呢喃起晦涩的咒语: “以生命之初始,以死亡之彼岸,以灵魂之桥梁……” 一抹神秘的幽紫色灵光,幻化作一道篆刻铭文的法阵,笼罩在了石台周围。 那是事先便准备好的仪式—— “去你妈的!” 唐奇的骂声富有韵律且简短,但不知是这短暂的谩骂,对戴斯而言根本不屑一顾。 还是因为他陷入到一种极度专注的境遇之中,言语的力量根本无法左右他。 结果是【恶言相加】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唐奇明白,打断他的咏唱,需要自己同时念诵一段咒语,召唤那位逝去的英雄。 可他仍然需要临近那副躯体才行! 因为【晨曦】忠告他的方式,便是让英魂抢先一步占据肉身,以阻碍‘伪神’的复生…… 他需要时间靠近那具未完成的身体—— 一道雪白的疾影从唐奇身边掠过! 唐奇看到那个犹如白狼般,狂奔向前的小姑娘。 他当即扫下和弦,高歌一曲: “狰狞你的獠牙与利爪,去给予你的血仇惩罚!” 恍然间,安比的耳畔,回响起她童年时懵懂的困惑——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住在森林里?”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伤害到别人。” “如果别人要来伤害我们呢?” “那爸爸妈妈一定不会让他伤害到安比。” 可是爸爸。 你知不知道。 如果代价是你们的离开,其实也算是一种伤害? 它没有割破安比的皮肤。 但是安比仍然会哭。 向着仇人奔跑的小姑娘没有一刻停歇,她感觉到世界在自己的眼前缓慢下来。 她的呼吸愈发均匀。 而当野兽一般的利爪,延展出她的指间时,她察觉已然与‘骷髅’近在咫尺。 “吼!!!” 喉咙迸发着凶厉的狼啸,双爪几乎要撕碎戴斯的脸庞,让他在痛呼之中中断了咏唱。 也迫使那刚刚抬升的断剑,重新回落在胴体的腰腹之前。 安比将戴斯扑飞在了地上,利爪又要逼近他的喉咙。 只在这一刻,仇恨让她失去了理性。 拥抱着本性,宛如一只真正的野兽! “【冻寒之触】!” 但是在挣扎之中,戴斯强行凝聚出一道骨爪,刺入安比的胸膛。 那骨手宛如穿透她的皮囊,剐蹭着她的胸骨。 死灵的气息侵蚀了她的每一寸骨骼,迫使她在阵痛之中嚎叫不已。 她只是一个没能完全兽化的孩子。 巨大的悬殊,让她无力抵抗骨爪的痛苦。 但戴斯没有闲心去理会一只受创的狼崽。 一把将安比推到地上,试图站起身来,重新返回那座石台—— 却定睛发现,那个烂嘴的诗人,已经将手指触及到那柄断剑之上。 用圣歌般的音律,诵唱着十分晦涩、却又熟稔的咒语: “以生命之初始,以死亡之彼岸,以灵魂之桥梁。 我呼唤那迷失于时光尘埃中的英魂—— 【艾耶·晨曦】。 挣脱这腐朽的桎梏,充盈这血肉的殿堂。 以崇高的意志,重现破晓的光辉!” “嗡!” 没有预兆。 复杂的法阵里,那断剑之上,赫然迸发出一阵明灭、闪耀的明光。 已然分不清楚,究竟是圣洁的辉光落入了断剑之中,还是断剑在顷刻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但这近乎要凝成实质的光焰,霎时间普照在了陵墓的四壁,为这晦暗的墓室填充起耀眼的金辉。 唐奇不得已闭上自己的双眼。 那摔倒在地板上的肉团,也为这抹圣芒哀嚎。 在嘶吼声中,光晕渐熄。 唐奇强行睁开被刺激到血红的眼眸,看清一个手持断剑的无头之人,已然站在了戴斯的身前。 那柄华丽的断剑上,被灿烂的金色所弥补出剑锋。 它犹如烈阳般夺目,卷走了一切的腐烂与污秽。 在戴斯的眼前,被补足的剑刃挥作了一轮金色的半月。 没过之处,就连猩红的血肉都被光焰燃作了灰烬! 只在这一刻,戴斯仿佛看到了那座连通着‘生’与‘死’的桥梁—— 作为一个死灵法师,他终其一生都是在让别人走向死亡。 以至于他无法了解,‘死去’到底是一股怎样的感受。 如今他明白了: 死亡是一个冰冷的怀抱。 不是因为它足够让人疼痛。 而是它能让你回忆起…… 那个直至生命的尽头,都无法释怀的时刻。 “怎么会……” 在不解之中,戴斯走到了桥梁的彼岸。 而随着他失去声息,碎石感觉到脚下肥硕的肉团,紧跟着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理智—— 似乎是因为失去了控制他的‘主人’,以至于这个污秽的集合体,变得弥足狂躁。 “老子真是烦透了这种僵尸!什么时候才能一锤子将它们敲死!?” 其实碎石的四次痛击,已然击碎了肉团的颅骨。 但它毕竟是‘僵尸’,同样拥有着屹立不倒的特性。 “总不能跟它一直这么耗下去!” 连番的激战,乃至大量使用战技,已经让碎石饥肠辘辘。 他可挥不动几次钉头锤了…… 而一道附着光焰的剑芒,打消了矮人的顾虑。 “轰隆!!!” 无头之人高举断剑,将灿金色的剑锋挥向腐烂的肉团。 剑光所过之处,黑暗无所遁形。 那庞大的肉团在转瞬间被一分为二,焦灼而平整的豁口处,只有挥洒着四散的飞灰。 而那肉团在沉痛的嘶吼声中,与它的‘主人’一同踏上了桥梁的对岸。 碎石拥有着两百余年的阅历。 这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道金色剑锋起源于何处: “这他妈是…… 【至圣斩】?” 那是独属于圣武士,这片大陆上最耀眼的职业,所拥有的威能。 可就当碎石将要松懈,跳下腐烂肉团的间隙。 他的双眼分明捕捉到了唐奇的动向: “喂,诗人!?” 他只觉得这个烂嘴的诗人得了失心疯—— 竟然拔出了‘蛇吻’,挥向了那位无头的圣武士! 后者明显注意到了身后的危险。 顾不得暴露胴体,举起手中金光散去,恢复原貌的断剑,匆匆抵挡住了唐奇的挥砍。 她紧接着后退两步,用心声的方式,向唐奇传递自己的惊骇: “吾——我刚刚才帮助过你,为什么要对我刀剑相向?” 唐奇紧握着弯刀,开始思考自己斩杀眼前这位‘圣武士’的可能性: “因为我在咏唱过程中发现,那个阵法从来不是为什么‘伪神’所准备的。 ‘完美的艺术品’所牵连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你的灵魂。” “……” 【晨曦】陷入进沉默之中。 思索了半晌,她似乎是明白,这并非是随意找个借口,便能糊弄过去的。 转而将断剑立于身前,拍灭灼烧在自己手腕处的光焰,用心声疑惑道: “你不应该发现才对。” 第80章 荣耀之誓(4.4k) 在悄无声息的对峙之际,凯瑟琳匆匆赶去安比的身边,查探小姑娘的伤势。 梅拉德尽可能离那个流油的肉团更远一些,心中担忧着自己未来的下场是否与之相似。 唐奇则向碎石拼命使着眼色,示意矮人凑得更近一些,以便在遇到危险时能第一时间发动救援—— 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位圣武士的力量。 虽然【至圣斩】上附着的光耀,只对不死生物具有特攻,以至于僵尸肉团失去了原有的坚韧,被一刀两断。 但面对平常生物时,它的威力也堪称不俗。 唐奇还是不认为,自己的小身板能扛过她的斩击。 碎石并不明白唐奇的用意。 毕竟在他的眼里,唐奇一直在自言自语—— 除了他,没有人听到晨曦的心声。 却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举盾警惕着那具无头的‘活尸’,不由嘟囔道: “该死。这家伙明明弱得离谱,但老子还真有点信服他的领导力了……” “法阵没有异样。从未见过它的人,也不应当理解它的原理与目标。断剑上更没能保留我的气息。 为了让这个死灵法师显得更急迫些,我甚至不断通过灵魂呼唤他…… 难道是我的故事不够真实么?” 晨曦自认为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而为了拖延些时间,让碎石恢复些体力,唐奇也不介意多解释两句: “在我踏入陵墓之前,你曾告诉过打断‘伪神’复生的方法—— 召唤你的灵魂,提前注入到躯体之中,以阻拦祂的降临。” “有什么问题么?” “但你忽略了一个关键——” 唐奇深呼吸一口气,冷声回答, “我是一个诗人,而非传统的施法者。 我对魔法的所有掌控,都源自于‘发掘音乐之中的震动’,而非分析、套用‘公式’。 换言之,不论是否属于【仪式施法】,想要连通法阵,达成效果,首先都需要我通过音乐的频率激发其中的魔法。 但是,当我咏唱出那句颂词时,我没能发现音乐在与法阵共振。” 这既是吟游诗人的施法特点,更是它失传、断代的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这个世界不是谁都拥有乐感,音乐家们也只有少数能感知到音乐之中的魔法震动。 而将音乐的震动与法术结合起来,组成展现在现实位面的法术,又成为了第三道门槛。 如果没有那本【日志】,唐奇或许会和学院里的其他人一样,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音乐施法的奥妙。 如今他虽然通过记录故事,跳过了学习的步骤,直接获得了法术。 却并不意味着不能通过施法时的感受,反推出用音乐震动魔网的方法。 这也是他每次都要扫下和弦、高声演唱,而不是随意地施展法术,试图糊弄过去的原因—— 否则当有朝一日他失去了【日志】,又或是【日志】收回了他所拥有的奖励时,自己岂不是又要变成一无所有的废物? 也正是这个观察、学习的好习惯,让他今天察觉到了咏唱时的异样。 否则,他或许真的要被晨曦蒙在鼓里…… 毕竟她可是一位【圣武士】! 还记得最初踏入金色橡树,遇到凯瑟琳时,她曾用“圣武士的谎言”来暗讽过自己。 刻板印象中,这些崇高的战士,本该拥有诸如‘守序善良’、‘正义无畏’、‘助人为乐’……等一系列伟光正的标签,作为其性格与行事的点缀。 而唐奇甚至很难怀疑这一切—— 因为她真的能够释放出【至圣斩】! 神术者与施法者截然不同,他们并不依靠过分的学习获得力量。 而是通过对神明的祈祷、对誓言的忠诚。 与之相应的是,一旦违背了自己的信仰、誓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力量,都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所以晨曦仍然能够施法本身,其实就已经证明她值得信任…… 吗? “为什么你能在违背誓言的当下,施展神术?” 唐奇忍不住问道, “【破誓者】么?” 如果说有哪位违背誓言的【圣武士】,依然保有了过去的威能。 恐怕也只有那些放弃心中的火焰,追求黑暗与野心的【破誓者】能办到。 “但拥抱黑暗的人,可斩不出那样耀眼的光芒。” “因为我没有违背誓言。” 晨曦笃定的回答,险些让唐奇没忍住笑声: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死去不知道多少年还没有安分,自始至终想要复生的英灵。 用谎言吸引来一个死灵法师,帮你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只为了把她们身体中的某个‘完美’部位切割下来,从而缝合出一具让你满意的‘完美身体’…… 之后又要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瞒自己的恶行,‘杀掉背货的驴’——那个听从你命令的死灵法师。 哪怕你做了这么多,也仍然走在誓言的道路上? 恕我冒昧,您的誓言总不能是‘毁灭世界’吧?” 当提及誓言之时,晨曦的身姿似乎更为挺拔了。 她的心声也更为笃定,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峰,从来没有动摇过: “行胜于言、无惧挑战、磨练其身、坚毅其魂。 自始至终,我都为荣耀而战。” “荣耀?” 唐奇这才意识到,那四根石柱上的符文竟然寓意着她毕生的信条。 也恍然大悟,为什么开启陵墓的入口,是‘称颂她’—— “所以你果然是乐在其中吧!?” 信念虽然给予了圣武士强大的力量。 却也让他们一生都在按信条行事,以至于大多数圣武士成为了一群‘执拗的奇葩’。 譬如当圣武士拯救了一座城市,挽救了万千民众的危亡时。 由于他们不同的信仰,总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嘿,圣武士先生,您竟然真的拯救了一座城市!城主决定赠予您一箱金币,您想好怎么使用它们了吗?” 乐于‘奉献’的【白骑士】们说: “将它们分发给那些困于贫穷的人们吧,他们比我更需要这些。” 试图‘救赎’的理想主义者们说: “我不需要这笔钱,只希望城主可以赦免那些犯下过错的人们。每个人都理应拥有悔过的机会。” 向着‘荣耀’宣誓的英勇者大笑: “那当然是把它们融掉,再聘请知名的匠人为我塑造一座黄金而不朽的丰碑!” 比起这些身外之物,他们心中更期盼的,是能够在世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唐奇毫不怀疑,这些人绝对是那种中了大乐透的奖金,也要昭告天下、向人炫耀的显眼包…… “所以呢?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用那么多具尸体拼凑出现在的身体—— 这对你而言就足够荣耀了么?” 问出这句话,并非是出于什么过剩的怜悯心。 事实上,唐奇很难在乎这些与自己无关之人的死活。 但他需要明确眼前这位‘圣武士’的态度,乃至目标。 以分辨眼下的处境,是否安全。 而晨曦的身体忽然轻微的摆动起来。 模样就像是摇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头颅。 她否认道: “我不会为自己犯下的恶行所辩解—— 这件事情并不光彩,更谈不上什么荣耀。 但是我相信自己,会用自己的余生,竭尽所能地去弥补这些恶行所带来的罪恶。 行胜于言。 我会用辉煌的未来,遮蔽一切的罪责与质疑。 就像我曾经做过的一样。” 唐奇算是听懂她了的‘信念’: “所以你是认为,比起‘杀死无辜之人’,‘重生于世界,完成更多的伟业’来的更重要。” “对这个世界而言也是如此。” “找借口就找借口,别总是扯上这个世界——遗忘大陆是口黑锅吗,动不动就世界的错,它招你惹你了?” 哪怕受到如此调侃,晨曦也回答地坦荡。 坦荡到让唐奇觉得这位圣武士的脾气,竟然出奇的沉稳: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现象,亦是事实—— ‘人们总会对好人抱以苛责,对恶人抱以仁慈。’ 那些践行善意的人们,一旦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为自己的私欲而放下一次行善的想法,便容易遭受唾弃,被称呼为‘堕落’。 而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们,纵使他们犯下过种种罪行。但只要在生命的最后展现出仅存的善念,就足以获得许多人的谅解,称之为‘人性的光辉’。 在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在乎你‘过去’做了什么。 他们只在乎你‘现在’做了什么—— 假使我未来拯救了一座城市。 你认为那些人是会缅怀这些死去的冒险者,还是更愿意感谢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我去挽救了城市的危亡?” “……” “当你如今奉行的伟业,光辉足以掩盖过往的黑暗时。 人们会更愿意称之为…… 赎罪。” 唐奇眨了眨眼,原本紧绷着的神经,已然在悄无声息中松懈。 这当然不意味着他已经被晨曦说服,认可了对方的价值观。 而是通过她的辩护,使唐奇意识到,眼前的圣武士的确有一套足以让她行为自洽的逻辑。 这份逻辑能够帮助她摆脱‘善恶’的桎梏。 向着心中认定的目标前行—— 追求功绩,追求荣耀。 这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唐奇的安全。 毕竟杀一个吟游诗人,可没办法让她获得认可与荣誉。 至于她的价值观,唐奇根本懒得在乎—— 管别人的是非、善恶做什么? 他又不是好为人师、喜欢讲些大道理的牧师。 只要别妨碍到自己冒险、活出精彩的人生就好了。 “那我不得不承认,在自欺欺人这方面,或许没人比你们圣武士要更有经验。” ‘誓言’、‘信仰’,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它的存在,分明划出了一条底线,规定了你应该去做出怎样的选择。 却又灵活到,可以用任何的方法、言辞、行为去‘解释’它的底线。 只要足够不要脸,过得去自己心里那关就好。 于是唐奇松了口气,将‘蛇吻’收回到刀鞘之中: “只要能确定你没有恶意就可以了。 那就这么办——‘我去我的铁炉堡,你回你的黑礁港’。 只要你之前答应过我的报酬还在。” “不行。” 晨曦的拒绝,让唐奇皱紧了眉头。 他盯紧对方坦诚相待的姣好胴体上,那空荡到只散发着死灵气息所催生的黑雾‘脖颈’—— 也幸好有黑雾遮挡了横截面的骨骼与血肉,不然唐奇盯久了说不定要反胃: “我不可能把凯瑟琳的头给你。” 晨曦却依旧轻微晃动着身体,以示‘摇头’: “我从来没说过,需要她的头颅。” 唐奇奇怪道:“那个死灵法师之所以找上我们,不正是通过你的授意么?” “我的确为他指明了你们的方向,但我希望他带来的,从不是那个少女——而是你。” 唐奇缩了缩脖子: “我的头?那你更别想要了。 而且你不觉得在女人的身体上,安置一个男人的脑袋很奇怪么?还是说你就是热衷于这种癖好? 等等—— 你该不会是个男人吧?只是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让那个法师为你塑造了一具女人的身体,好让你体验男娘的人生!?” 想到这里,唐奇呼吸一窒,忍不住拔刀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可能!” 晨曦显然是被唐奇的言论震撼到了,也终于没办法在这个话多的诗人面前,维系应有的体面, “是你的气息、气息! 你身上有一股【遗忘石碑】的气息,那是一座曾记载着历史与功绩的丰碑! 但当过去的我抵达石碑面前,试图查找我的伟绩时,我只看到了一块被磨平的石头!” “遗忘石碑?那玩意儿居然是真的?” 作为诗人学院的一份子,唐奇当然知道它的存在。 但他只当那是过去的院长,为了表明‘诗人学院没有那么凄惨’的糟糕境遇,所杜撰出的噱头。 毕竟诗人学院这个‘谣言制造厂’,压根没产出过一个真实的、确切的、被证伪过的‘传说’。 既然历史已经无法记载,千百年前的事情还不是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我不知道那座石碑出了什么问题,但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相信着那座石碑的真实。” 晨曦笃定道, “当我察觉到你或许与石碑有关时,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头还可以慢慢找,但是被记录在石碑上的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 所以我隐瞒了真实的意图,企图间接的把你引入陵墓之中,以便用一个更伟岸的形象见到你。 但你比我想象的要难骗许多。” 她看到唐奇陡然陷入了讶异之中,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以至于在逐渐的沉默中,越发地感到不安。 能被永久的记录在历史的丰碑之上,是每一个渴望【荣耀】之人的梦想。 无头的骑士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干脆不顾形象的冲到唐奇的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我以自己的荣耀起誓,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你的想法。” 她的慌乱打断了唐奇的沉思。 他倒是相信晨曦的说辞。 毕竟她是一个追求荣耀的人,【至圣斩】的光焰印证了她从未改变过的事实。 却又不免被死白而无暇的胴体,晃得头晕眼花: “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说,但你能不能先披点东西? 免得我每次看你做出什么举动,眼前都有什么东西都在抖。” 第81章 见证我的荣耀(5k) 等晨曦将石台铺展的白布,笼罩在无暇的胴体之时。 唐奇也终于想通,自己身上那所谓的‘石碑气息’,究竟从何而来—— 【日志】。 这是他身上唯一特殊的奇物。 而它与【遗忘石碑】承担着相同的责任。 记录诗人们所经历的一切。 从这个角度考量,很难说它们毫无瓜葛…… 而在疑窦中,唐奇率先一怔: “等等,假使它们真的有所牵扯,我之前写的日志是不是已经公之于众了?” 迟疑中,又觉得影响应该不至于太过严重, “幸好我本来就有着出版的打算,所以是采用‘自传小说’的方式记录故事,而不是真正的写日记,应该没什么社死的地方。 唯一值得警惕的是,我在日志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假如石碑会原封不动的呈现内容,或许远在泰伦帝国的同僚们,已经知道我在大陆彼岸的事迹了? 哈,导师不会已经气疯了吧—— 我可是骂他脱发来着,还彻底忤逆了学院纲领……” 除了必要的担忧之外,唐奇也感到些许惊喜。 暴露身份固然会给他带来一定的麻烦。 但他本就打算让自己的名字响彻整个大陆,用更高的知名度,换取更多的奖励,暴露其实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自己的故事真的精彩到,让诗人学院的同僚们也刮目相看,从而传唱自己的名字与故事…… 自己兴许就不用担忧‘知名度’的稀少。 只是,有关【日志】的一切,暂时都只处于猜测当中: “想要进一步验证,恐怕还要返回泰伦帝国一趟。 算了,等拳头硬一点再说吧,现在回去只有被带走切片的份。 提升实力、或者找几条大腿抱一抱…… 总之要让回‘家’的时候更有底气。” “唐奇——” 在沉思之中,耳畔忽然传来凯瑟琳的呼唤, “我们可以尽快回到营地去吗?让林恩神父为安比稳定一下伤势……” 她本无意打断唐奇,只是安比被死灵法师的【冻寒之触】结实命中,如今倒地不起。 在昏迷中,寒气近乎侵袭了她整个瘦弱的身躯,让她的脸色煞白。 戴斯拥有着释放四环法术的能力,这让那些戏法的威力,在他的手中都非比寻常。 如果不是兽化的皮肤,为她抵挡了部分伤害。 换作一个普通人,恐怕已经一命呜呼。 纵使如此,安比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唐奇甚至有些担心,她能否撑到赶回营地。 于是不敢耽搁,点点头就要动身。 可晨曦却忽然开口,这次并非是只针对唐奇的心声,同样传入凯瑟琳的耳畔: “我可以消耗精力,缓解受难者的伤痛。” 拥有一定恢复伤势的手段,亦是圣武士能站在职业者高峰的依仗。 于是她一边解释着,一边走向凯瑟琳、和她怀中的小姑娘。 安比因寒冷而蜷缩着身子,像一只畏缩的小狼。 也因晨曦‘无头’的外表,致使凯瑟琳下意识将她抱地更紧,用侧身掩护住了她。 唐奇连忙宽慰道: “放心。她的治疗应该比林恩神父更有效。” 对唐奇的信任,打消了凯瑟琳的疑虑。 晨曦便将死白,却又细嫩的手掌轻抚上安比受创的腰腹。 一声宛如圣歌般空灵的咏唱忽然响起: “【圣疗】。” 唐奇清楚瞧见,几道金黄明亮的纤细纹路,犹如树叶的脉络、也像是她的血管一般,自手腕处向外蔓延,直至从她的掌心渗透,闪烁起一阵柔和的明光。 “嘶——” 一阵隐忍的闷哼声,夹杂着回音响起。 在明光的照耀下,那覆盖在安比腰腹上的寒霜渐渐褪去,使她原本惨白、发青的脸色,也愈发红润起来。 意识到小姑娘有所好转,凯瑟琳终于长舒一口气: “谢谢您,好心的……无头女士。” 可紧接着,她指着晨曦的手掌骇然道, “等等——那个……您、您的手掌断掉了!” 唐奇紧接着便瞧见了这份异状—— 就在晨曦治疗伤势的过程中,那抹神圣的光辉,竟然蔓延上了她早已‘死去’的手掌。 连带着她的皮肤,都被灼烧着、暴露出焦褐的血肉。 左手更是崩掉线头的外衣一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碎石见状,忍不住挑眉嘟囔起来: “要么说‘活得久,见识广’呢? 连‘僵尸圣武士’都能碰见,老子也算是多了个吹嘘的谈资。” 唐奇掐了掐眉头,恍然意识到,那声痛哼其实出自被圣光焚烧的晨曦: “差点都忘了你是个不死生物。” “没关系,她之所以受伤,于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能用一只手掌挽回她的性命,那就是值得的。” “该死,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展现出圣武士的风度好么?我都要不好意思抨击你了。” “您大可以这么做—— 我从不会否认自己的过错,只试图在未来以崇高的义举偿还它。 您的指责、被光耀炙烤的痛苦,都将是督促我赎还罪孽的动力。” 她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左手,将它置于心口,虽然听起来十足诚恳,但还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戴斯是个死灵法师。 他能制作的,当然也是僵尸的躯壳—— 【肉身魔像】。 这本是一种将魔力灌注到缝合的各个躯体,所捏造的构装生物。 寻常的魔像由于需要‘大脑’的运转,使得其中大多住宿着一些与年幼孩童等同智力的元素精魄。 但很明显,【晨曦】是一个真正借由‘灵魂’的法阵,所获得躯体的‘正常人’。 她并不寄宿在大脑之中,而是利用千锤百炼过的灵魂去驱动身体。 这让她无需眼睛、耳朵、口鼻,就能感受周遭的一切。 为了适应她的灵魂,戴斯也势必要对这具魔像进行一定的改良。 又因为要保持肉体的活性,最终将它塑造为了一种,近乎于僵尸般的死灵躯体。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如今的晨曦,一个追寻荣耀的【圣武士】…… 其实是不死生物。 以至于在念诵神圣的祝福时,会不可避免地焚烧她的皮肤。 而她此前连续两次的【至圣斩】,其实已经让这双缝合的手掌摇摇欲坠。 经过圣光的照耀,也算是彻底断在了地上。 唐奇对断手感到好奇: “能接上么?” 晨曦思考了半晌,用心声回复道: “附近应该有【复原胶】——那个法师,就是通过这种物质缝合的身体。” 她这么一说才让唐奇想起来,眼下光顾着警惕这位圣武士,都没来得及搜刮陵墓。 连忙带着碎石翻找一圈,最终却只在一间工作室似的屋子中,翻找出了一个大箱子。 他气冲冲地质问拿着自己的手,愣神发呆的晨曦: “你不是说陵墓里储藏着很多陪葬吗?怎么就剩这么点东西了——虽然也不算少,但我还以为会有一座金山!” “曾经的确拥有一座金山,也许是他在这五年间花费出去了。” 唐奇眼红地咬牙。 他算是明白,这个该死的死灵法师为什么张口就能是5000金币了: “你怎么这么败家?他花你就给?不知道省着点用么?” 晨曦哪想到还会被唐奇这样‘指责’。 面对不擅长的事情,譬如‘节俭’,她就显得有些局促。 心声也回答地磕磕绊绊: “在、在找到一个新的躯体之前,我也没办法兼顾每件事啊—— 事实上,我时常陷入弥足的休眠之中,以保证我仅剩的神智与记忆不会泯灭。” “仅剩的?你失忆了?” 唐奇眨了眨眼,隐约有些失望, “所以之前有关【黄金国】的故事,都是你杜撰的?” “【黄金国】切实存在。” 事到如今,晨曦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便如实回答道, “只不过,我并不是因为【黄金国】而死……” 她迟疑地叙述着,却陡然感知到了一抹‘兴奋’。 等到顺着那堪称‘贪婪’的目光,用灵魂望向唐奇之时,她察觉到这位吟游诗人,似乎在不经意间舔了舔嘴唇。 好像在打量着什么可口的猎物。 她下意识紧握手中的断剑,没来由的一慌: “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闻到了‘故事’的味道。” 如今安比的伤势得以好转,也不必那么着急赶回营地。 唐奇想听些更多的故事,以便记录在【日志】,以供未来出版,打响知名度: “所以你曾诛杀‘伪神’,获得【晨曦之剑】的名号也确有其事。那之后又是因什么而死?” “时间流逝的太久,我的记忆也变得模糊。只依稀记得,自己的遗体被安葬在了北地险境。” “哈,矮人的童话里,从来没出现过哪个名叫【晨曦之剑】的!我们从小是看巨人笑话长大的。” 矮人的【铁炉堡】作为北境中枢,关于北境的要闻,碎石有着十足发言权。 唐奇则紧皱眉头: “你的遗体为什么没能一起安葬于陵墓?” “我不知道。” “你记得黄金国,却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 “我铭记着自己的每一份荣耀—— 小到十五岁那一年,我用了斧头砍下了强盗的头颅。 大到二十七岁时,用圣剑斩碎了黄金国的伪神……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向你诉说三天三夜的功绩。 每一份荣誉,都会成为烙印在我灵魂的力量,致使我变得更强。 如果我没能记起死因,也便只有一个原因—— 我失败了。” 唐奇叹了口气,庆幸她没打算真的絮叨三天三夜: “所以你不愿回忆起自己的败绩。” “我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这让我得以享受供奉的礼遇。 也让我在作为灵魂的漫长岁月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人们对我的称颂。” 晨曦的心声逐渐变得低落, “但当时间流逝、人潮褪去,这座圣殿逐渐无人问津时。 我的灵魂开始消沉、迷失,以至于怀疑起自己被人遗忘的理由—— 这让我不再愿意面对那个失败的结果,默许它、乃至我的记忆也跟着遗忘。 但在沉睡之中,我又难免对那次失败感到好奇。 我逐渐渴望去寻找真相,更渴望去弥补那个失败的结局。” “但你有没有想过,被人遗忘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它太过久远而已?史书无法记载你的功绩,人们也逐渐寻觅不到这座圣殿。” “这便是我想要见到您的原因。 我希望您能将我记录在那座石碑之上,让【晨曦之剑】的名号,流淌在历史的长河中。” “我会的。” 唐奇见状,神情也不免认真起来,郑重允诺道, “我会记录一个不知死在多少年前的英雄,为了重拾心中的荣耀,义无反顾地诱杀冒险者,最终复生的‘光荣’事迹。” “当然……嗯?” 晨曦一怔,险些没抓住披在身上的遮羞布。 唐奇耸了耸肩,联想到日志的特性,便如实道: “我或许,记住,是或许拥有篆刻遗忘石碑的能力。 但你知道的,那是一座历史的坟墓,那我能记录的也便只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日志的特性,决定了哪怕晨曦骗过了唐奇,也仍然能在事后证明这个故事的虚假与否。 “我可以向您叙述三天三夜的功绩。既有从魔鬼手中救下孩童的事迹,也有深入海底捕猎异怪的挑战……并保证每件事都曾确切发生过。作为一个吟游诗人,这些都能成为你的灵感。” “没用、不在乎、懒得听。” 【日志】只能记录他的‘经历’。 单纯听故事可拿不到奖励。 “……” 无头躯体的胸膛赫然变得起伏,脖颈上的黑烟也飘忽不定,像是要喷发出来似的, “那如果,让您亲眼见证我的荣耀呢?” 唐奇揣着明白装糊涂,摇头道: “你是说跟在我的身边?拜托,我可不会让一个不安分的因素加入到团队里,为了荣耀你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么?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连番的恶战,让我们的战士精疲力竭,我都要考虑是不是趁着你断掉一只手的时候,选择为民除害—— 你虽然救了安比,但一切的起因也是你。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到你死我活的份上,不必浪费那个心力。” 碎石听闻,也连连摆手,坐在地上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不让老子吃口饭,战技是没法再动用一下了。” 摸不清楚这个无头圣武士的水平,矮人不确定自己能否再抗下一道【至圣斩】。 晨曦了然道: “所以,我需要赢得你的信任。” “嗯哼?” 在唐奇故意模棱两可的回应中,他看到晨曦的胸膛处闪烁起一阵洁白的明光。 忽明忽暗之间,一枚附着金色光焰的铂金戒指,浮现在了光晕之中。 碎石揉了揉眼睛,惊呼一声: “嘿,我好像见过这玩意儿……有点像那帮牧师向神明祈祷时,拿出来的物件。” “做什么用的?”唐奇转过头去,问道。 “你不要指望我脑袋里能装下美酒之外的东西,好吗?” “所以你也记不住我唱的的矮人笑话?” “去你的!总之法尔托说是‘信仰’。那家伙是从圣城走出来的,他说的准没错。” 晨曦则向他解释道: “这枚戒指,承载着我的神魂之火。那是我的力量之源,也是如今还能留存于世间的关键——捏碎它,我的灵魂将归于永恒的虚无。” 她的声音不再以心声入耳,虽然略有回音,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她那柔和而坚毅的语调。 唐奇怔了怔神: “你的意思是……把它交给我?” “【行胜于言】。” 晨曦走地更近了。 直至最后,她单膝跪在了唐奇的面前。 任由身披的‘斗篷’垂落在火光下、陵墓中。 放下了自己的左手,转而捧起诗人的指间。 唐奇看不见她的模样,却恍然以为她是一位献忠的骑士。 这让自己的灵魂,都仿佛在与她共振。 晨曦‘亲吻’着他的指间: “历史的记录者。 我愿意向您献上我的忠诚、生命、灵魂…… 乃至我的所有。 我给予您规范我行为的权利、毁灭我的力量。 我会将守护您的安危,视为最崇高的信仰。 作为您最锋利的宝剑,斩碎道路上的壁障。 只恳请您见证我赎清自己的罪孽、重拾那份荣耀与光芒。” 一个追求殊荣的人,从不会在乎侍奉谁、听命谁。 她只在意,这是否能让自己在世界留下荣光。 而不再被历史蒙尘、遗忘。 唐奇下意识收回了手指,没能让那枚戒指戴上指间: “如果我与石碑根本没什么联系,更不算是历史的记录者呢?” “那您也终究会成为一名传奇的诗人,唱响这份跌宕的诗篇,而我乐于见此。”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您那颗不甘寂寞的心—— 您拥有着与我相似的火焰,都再寻求着不负此生的未来。 更何况,您的技艺已经十分精湛。” 晨曦真诚地回答着。 停顿了半晌,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扭捏: “称颂我的歌谣……也十分动听。” 她的赞誉让唐奇都有些不自在。 适度的夸奖,果然会让人为之雀跃。 但是他仍然摇了摇头,佯装拒绝,试图谋求更多: “你的力量甚至会腐蚀你的身躯,在自身难保的前提下,又怎么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我会【回生术】。” “你入队了。” 第82章 销金窟与黄金国(4.4k) 【荣耀之戒: 传奇。 承载着‘晨曦之剑’艾耶·晨曦的灵魂。 你可以使用灵魂的力量,唤出戒指的辉光。效果等同于戏法‘光亮术’,可驱散魔法黑暗。 也可以选择轻松将它粉碎,她给予了你这个权利。 备注:为您献上我的所有。】 离开陵墓,站在圣殿上层,借着挥洒下的月光阅读的唐奇这才合上了日志的书页。 “看来她这次没说谎。” 将它重新放回随身的次元袋里,他又不自觉地打量起拇指上的铂金戒指, “以后也不需要经常拿着火把招摇了……” “又不是求婚,至于盯着那枚戒指这么久吗?” 碎石的声音拉回了唐奇的思绪,鉴于这个烂嘴诗人此前说的笑话太密,致使矮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心他的机会。 他掐着浑厚的喉咙,故意捏出尖细的语调: “我愿意献上我的所有~” 唐奇摇了摇手指: “很好,我接受你的效忠。什么时候把戒指给我?” “去你的,甘心被一个娘们保护,你这家伙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吗!?” “那以后需要【回生术】的时候别来找我。” “哈,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你忘了吗,咱们可是共患难过的好哥们!” 碎石可是见过【回生术】的效用的。 当年在【檀木林的爪牙】做肉盾时,自己曾几度面临过真正的死亡。 多亏了团队中的牧师法尔托,屡次将他从死神的镰刀下拯救回来。 才在两百多年的冒险时光中,只是损失掉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它毕竟只是个三环法术,只能复生那些在1分钟之内死去的生命。 但唐奇却从这个【回生术】中,捕捉到了更多的信息。 同为神术施法者,牧师要显得更纯粹一些,一般能更早掌握三环法术。 而一个可以释放【复生术】的圣武士,阶位只会更高…… 意味着晨曦已然拥有着,被称之为‘英雄’的水准。 而这,还只是她失去了原本的遗体、遗忘了大部分过去,所被削弱后的结果。 她曾在生前亲手斩杀过‘伪神’。 说不定已经触碰到了‘传奇’的边界? 而不论是她本身拥有的能力,还是背后令人神往的故事,都是唐奇愿意将她留在队伍中的原因—— 假如真的亲身经历了她的传说,发掘出背后的历史与真相。 唐奇相信,获得的奖励一定比‘带三百人逃出星梅镇’要更丰厚。 “如果不被这具身体拖累就更好了。” 看着晨曦那断裂的手掌,他忍不住叹息一声,从死灵法师的遗产里,摸出一小瓶白色的粘稠糊状物。 【复原胶】,能帮助血肉融合的新兴药物。 由于祛疤、生肢的效用,甚至比【强效治疗药剂】更优秀。 他一边倒出这些糊状物,触感像是鼻涕一样粘腻,总觉得里面还有小虫子在蠕动。 等涂抹在了晨曦破损的豁口后,一边问道: “谁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多少钱?” “只知道不便宜。” 碎石嘟囔道, “那些躺在软床上,每天只顾着在脸上涂涂画画的贵族们,永远不会明白伤疤才能代表他们的勋章!” 这些贵重物品,还是需要靠贵族来分辨。 梅拉德举手回答道: “一整瓶大概在一千金币左右。” “多少!?” 唐奇连忙收手,把晨曦手上多余的糊状物抹回到小瓶子里。 碎石紧接着大吼道: “就他妈这点东西,要一千金币!?” “这是通过与泰伦帝国的海商贸易所得来的货物,高昂的价格本身也包含了海陆的运费等等…… 而且一般是用它来祛疤的,所以只需要一小瓶,就足够使用很久。但如果是拿来续肢,所需要的分量就说不定了。” 唐奇张着嘴,迟迟说不出话来。 果然,美容行业在哪个世界里,都属于绝对的暴利。 眼下再看那涂抹在断手上的糊状物,正暗自粘连着血肉,速度缓慢,却十分有效—— 它甚至能自适应肢体的情况。 譬如晨曦的这具身体,虽然是由不同的肢体拼接而成,但【复原胶】的存在,反倒让她的皮肤看起来细嫩、光滑,完美无瑕。 可他还是忍不住沉痛道: “本来以为招募来了一个至圣斩发射器,结果是请来了一座销金窟!?” 他看向晨曦,严肃地像个古板的守财奴,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允许你使用任何神圣的力量。” 将灵魂的声音传递给每个人的耳朵,似乎需要耗费精力。 所以晨曦仍然只传声给唐奇一个人: “那我就使用不了任何力量。” 她的一切,都源自于‘信仰’的灵魂之火。 所以不论使用哪个派系的法术,于她而言都是神圣的。 “所以你是一个白板战士。” 想到常规时间,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武艺作战,却不像碎石一样拥有【动作如潮】。 而动用真格的情况下,又像是个‘玻璃大炮’。 唐奇便更感遗憾: “总之还是省着点用吧。家贫,耗不起。” 这倒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死灵法师之前信誓旦旦的,要用5000金币买下凯瑟琳的头颅。 但当唐奇实际搜刮之后,才发现这5000金币的价值,应该有相是把他用去的那枚,足以形成【僵尸肉团】的颅骨算进去了。 在圣殿驻扎的五年中,为了研究灵魂的奥秘,戴斯变卖了陵墓中几乎所有的宝藏,换取了大量资金,用来筹备晨曦这具【肉身魔像】。 甚至在法术垄断的前提下,寻找到渠道,买来了一个四环法术的学习方法,成功升阶…… 致使唐奇如今只能刮出一些残羹剩饭: 三瓶价值100金币的【压力药水】,一本死灵法术书,几个还没抄录法术的空卷轴,300余金币,与总计价值500金币的珠宝,卖出去的时候估计要折半算。 还有一些冒险者的装备,诸如盔甲、弓箭等等,其实具有一定价值。 但他们没有包裹去盛放这些物资。 “库鲁,这本书我帮你留着。等什么时候你把手头上的法术学完了,我再把这本给你。” 唐奇向一旁研究新法术的库鲁喊道。 法师的法术书,往往比他本人更有研究价值。 也只有全新的法术,能作为吊在头顶上的那根萝卜,让这只本性胆小的狗头人愿意更忠诚的留在队伍里: “库鲁、喜欢、学习!” 它“Rua”完之后,又紧接着投入到钻研法术之中。 似乎是因为有了死灵法师作为对比,让它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法术的匮乏。 眼下就差戴副厚重的老花镜,做一个古板的老学究了。 “至于你……” 唐奇看向没有头颅,暂时用白布遮蔽自己胴体的晨曦,不免咋舌道, “找一套板甲去,带铁盔的那种。 一定要装的像是有个脑袋似的。” 虽然他在营地里已经初具威望,但不必要的麻烦和解释,还是少些为妙。 等到晨曦穿戴好已经锈迹斑斑的铁甲,头部被巨大的、罐头似的头盔遮盖住时,唐奇意识到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 “三匹马,多了个人,怎么回去?” 碎石捂着自己“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大声抱怨: “老子现在饿的连地精肉都能吃下,可不想走着回去!” 虽然他们这支临时小队,也称得上奇形怪状、身怀绝技。 可在精力欠佳的情况下,花费数个小时横穿晨暮森林,甚至还要应付那些复杂的野外生物,的确有些麻烦…… 在唐奇犹豫之间,晨曦先用心声回答道: “我来吧。” 旋即在圣殿之外,召唤了一道金色的明光。 “不要!”唐奇试图阻止。 可就在他大喊的顷刻,晨曦闷哼一声,手掌已经摔在了地上—— 而殿堂之外,那被晨暮花的光晕所笼罩的草坪上,赫然显现出一匹漆黑战马的虚影。 它没能完全凝成实质,更像是一个由乌黑线条与迷雾所汇聚的灵体。 【寻获坐骑】,圣武士的二环法术。 所以动用越高的环位,对身体的负荷越大? 虽然记下了这个特性,但唐奇还是不免想起为晨曦接上那只手掌时,所消耗的【复原胶】。 他有些怨念地嘟囔起来: “败家、败家啊!谁家的马值500金啊?刚搜刮的钱全给吐出去了……” “我愿意花500金买下这匹马!” 梅拉德反而眼前一亮,显然是被这匹黑马的外观惊艳到了。 “地主家的傻儿子。” 唐奇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搜罗诗人学院的教科书,试图寻找一本《骗取贵族最后一枚金币的方法论》,好在未来进城时,薅秃这只小白猪的猪毛。 但是学院好像不兴盛与贵族对着干,以至于他失望地回过神来。 “对不起。” 晨曦还以为自己做了错事,诚恳道歉着, “我还以为你们需要一匹马。” 唐奇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是摇了摇头,用另外半瓶【复原胶】黏合了她的手掌: “算了,这毕竟是一匹随叫随到的灵体战马,100金币的差价——也勉强可以接受吧。” 比起在乎得失,眼下还是早些赶回营地写日志更重要一些。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通过故事所获得的奖励,才是他此行的追求。 所以他们也不再耽搁,匆匆分配好马匹,便跨上马鞍。 却恍然发觉,身后空地上,那片铺洒在晨暮花上的月光正在悄然褪去。 只是呼吸的时间,稀薄的迷雾缝隙,便落下了明媚的朝阳,连带着那些散发柔和光晕的晨暮花,也变得热烈。 “这种景色在晨暮森林可不多见。” 唐奇坐在晨曦的身前,抱着圣武士的头盔,免得它在颠簸中发出刺耳的噪音。 晨曦的心声像是苦笑: “好像我一走,它们就要见到光明似的。” 唐奇则回过头去,看向那座被金辉覆盖了的破败圣堂。 如今,那石阶上的苔藓、灰壁上的长藤都像是显露出了碧绿。 映衬着这位迟暮的‘英雄’,都似乎焕发出新生。 “为什么不是‘晨曦’在欢送【晨曦】?” 无头的骑士没有回答他。 反倒是脖颈上的黑雾,呈现出一种将要喷发似的诡异涌动。 唐奇分辨不出这代表怎样的复杂情感。 只听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像是扭捏地说: “行胜于言。” 背后那缕阳光的意义,并不取决于她说了什么。 只取决于她将要做什么。 唐奇无所谓她的偏执,只要总体对自己有益,那就有利用的价值。 可就当他让晨曦跟紧骑在最前方的梅拉德时,却听到这位圣武士忽然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们还在使用这种构装体?” “什么意思?” “我并非是在讽刺什么。只是下意识认为,时代是会向前进步的。 毕竟陵墓中的法阵,我假意许诺给法师的‘灵魂研究’,都出自于【黄金国】之手。 但事实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等等、等等。” 唐奇眨了眨眼,惊疑道, “你见过那只‘眼睛’?”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但是看到熟悉的事物还是会想起些什么——在【黄金国】,它们算是比较常见的人工生命。” 唐奇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似乎正在变得粗重起来。 因为他之前翻阅过日志,从那支【史努笔】的备注中,确认了【黄金国】存在的事实: “当一个奴隶拥有着消耗不完的劳动力,那他便会成为史上第一奴隶——黄金国之主,“最伟大的开拓者”苏丹·艾德尔。” 只是它所代表的历史年份已无法考证。 哪怕是活了两百年的碎石,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矮人的迭代速度极为缓慢,长寿者甚至能活到四百岁。 想要彻底磨灭这个国家的过去,保守估计也要三次迭代,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那是【遗失历】都还没能开始纪年的时代。 如今,晨曦笃定那只瓶装眼球,是【黄金国】时期的‘常见’技术。 这是否意味着,在千年的时光里,人们对于魔法、乃至其它技艺的掌握反而出现了‘倒退’? 可无法记载的分明只是‘历史’本身。 哪怕只是通过口口相传,也应当能将很多技术传承、发扬下去,以至进步才对? 许多知名法术,便是通过这种方式延续下去的…… 在沉思之际,唐奇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个掌握着瓶装眼球的【女爵】,与【黄金国】又具有怎样的关联? 那些突然出现在晨暮森林的兽人,与【黄金国】又具有怎样的牵扯?” 事到如今,再将它们粗浅地认定为‘巧合’,和自欺欺人大概没什么区别。 而比起在扑朔迷离的阴谋里,所感受到的不安。 唐奇反倒有些享受这种身处其中,试图抽丝剥茧的快乐。 如果记录下有关【黄金国】的整个故事,所获得的奖励……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 碎石打断他的遐思,忽然大喊道, “笑得像那些个快要开荤的小崽子!你知道开的什么荤,对吧?” 唐奇向碎石瞥去轻蔑的目光: “我之所以发笑,只是忽然编出了一句俚语,打算写在我的故事集里。” 后者紧接着感觉脊背一凉。 相处这么多天,他太清楚唐奇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老子再也不开你玩笑了,你闭嘴可以吗!?” “踩高跷的矮人——自欺欺人。” “去你的!!!” 第83章 合适的尾声(4.3k) 由于安比的昏迷不醒,使得一行人在返程的路上多花费了些时间。 但也算是赶在下一个天黑之前,返回了营地。 将驮马重新交还给马夫,踏入营地的中央篝火旁,唐奇发现老大卫还在拿着手中草叉,向那只没能死去的活尸连番戳刺。 “吼……吼……” 他一刻不敢停歇,生怕这只嘴里“咕噜咕噜”像是冒泡似的尸体,会突然恢复过来、挣脱束缚,在整个营地酿起什么灾祸。 唐奇估算,从离开营地开始,来回的时间至少五个多小时。 死灵法师手底下的僵尸就这么耐活? 【不死韧性】,并不代表它就会一直活蹦乱跳。 这属于一种概率问题。 取决于死灵法师的水平,与一定的运气。 “这家伙生前是不是点了【幸运】专长?” 唐奇也凑近了几步,观察起这具面目全非的佣兵尸体。 但是真要那么幸运,也不至于死在归途的路上。 碎石忍不住提议道: “要不把这家伙也带去龙金城吧?总会有些变态的法师,愿意为了研究,花些价钱买下这具死不了的尸体的。” “请不要这么做。” 只有在向团队提出意见时,晨曦才会将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蜗, “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灵魂饱受煎熬,心中的执念却不允许他就这么死去。” 她静静跪在了活尸的身边,将右手轻轻地置于佣兵的胸口。 钢盔遮覆着她不存在的头颅,让她真的宛如一位慈蔼的骑士。 考虑到只剩下两瓶【复原胶】,唐奇有心提醒晨曦,又迟迟没能开口。 碎石拍了拍他的屁股,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囔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这些神棍吗?因为我本来还想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也不会变成这副鸟样’的—— 但是每当看到他们这副慈悲的样子,又觉得不该说这些玩笑话。” “你已经说了。” “让我憋着,还不如让我去死!” “回生术500金。” “去你的。” 但晨曦似乎并没有使用什么神术。 她的周身没有闪烁神圣的光晕,手臂也没有焦灼的伤痕,那只执拗的活尸却又切实被安抚下来。四肢不再抽搐、嘴里也不再发出磨牙的响声。 “你做了什么?”唐奇好奇问。 “我共鸣了他的灵魂。他还有想见的人。” “是谁?” “我只能感受到他的执念、情绪。一些具体的事宜,恐怕只有用【死者交谈】才能办到——但他的尸体已经被‘亵渎’,转化为了不死生物。” 晨曦摇了摇头,如果这时摘下她的头盔,应当能察觉出脖颈雾气的匮乏,显露着她的遗憾。 她静默着将佣兵手腕上,一条红线编织成的手绳取下: “如果遇到那个人,我会将你的消息带去。 执拗的灵魂,请在长眠中安息。” 当她的悼词结束,佣兵的尸体也不再抽搐,了却了声息。 一旁汗流浃背的老大卫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向唐奇问道: “这位是……” 唐奇安抚道: “一位圣武士。有她在,我们去往龙金城的路上,一定会更安全。” 实际上,如果是全盛状态下的晨曦,唐奇都觉得他们不必再赶往龙金城。 回过头去,抱住圣爹的大腿,再看着她一股脑端掉那支兽人的部落就好。 至于现在…… 还是去龙金城更稳妥一些。 而【圣武士】的名号,本身就是金字招牌。 就像一直生活在星梅镇的凯瑟琳,都能说出“说谎的圣武士”这种俚语。 不单单是老大卫,就是他身旁的林恩神父,乃至于其它处于惊慌、不敢歇息的镇民们,似乎也将悬着的心思落地。 唐奇适时朗声道: “大家不必再担惊受怕,我们已经安全了,前路也势必更加坦荡。 鉴于这次遇到了些突发状况,我决定再多休整一段时间。 等到下次天亮之后,我们再行收拾行囊出发。 这段时间里,会由这位圣武士为我们守夜。” 一路上已经交流过。 获得新生的晨曦,由于脱离了寻常肉体的桎梏,反倒不必受制于疲劳。 除非环位用尽,神魂之火晦暗,否则她的灵魂便不需要休憩。 他的安抚,让营地的氛围也变得活跃了一些。 等到夜幕再度降临,碎石不顾形象地撕咬着之前烤熟、如今已然变得冷硬的狼肉。 饥肠辘辘之下,他已经没办法顾及味道如何—— 频繁的使用战技,会不断消耗战士的体力。 恢复活力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停的摄入肉类。 而唐奇则将那些还不算困顿的镇民,渐渐围聚在了篝火的周围,炙烤着一些土豆作为宵夜,并用鲁特琴的悠扬小调作为伴奏,为他们讲述着此行的经过。 “今天能做个好梦了。” 没过多久,碎石伸了个懒腰,就着甘甜的梅酒吞下最后一口狼肉,等摇摇晃晃地走回营帐,几乎是在顷刻间睡去,打响了喊声。 老大卫连忙从醉态中清醒: “哪打雷了?要避雨吗?” 在一阵哄笑声中,唐奇注意到缩在营帐角落的阴影下,有些无所适从的梅拉德。 他忽然道: “对了,我跟你们说到哪了?死灵法师逃走了对吗。 但是你们也知道这片森林的诡谲,那些稀薄的迷雾扰乱着我们的感官,走着走着便分不清眼前的方向。 多亏了梅拉德少爷,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为我们带路,在我们的队伍停滞不前时,及时指明了方向。” 老大卫冷啐一口: “走在最前面,怕不是想早点一个人逃走吧?” 显然,并非是因为贵族的高傲,让他不屑于与这些领民齐聚一堂。 而是这些目睹了贵族抛下领地,独自逃难的平民,很难不去排斥这位高高在上的少爷。 唐奇摇了摇头: “没人否认他过去所做的一些不太顺眼的行径。 那我们也不该否认,他为了保护营地所付出的一切。 人都是会成长的,更别说我们的少爷还没有成年—— 总好过他的父亲,对吧?” 还记得乌拉桑导师曾在课堂上明确提到过,《赞美》这本著作中所没有详写、却十分有效的内容: “想要博得一位贵族的好感,最好的办法是诋毁与他不对付的另一位贵族。 踩一捧一,永远是拉近你们双方关系的良方。 但是千万注意,在你试图诋毁的同时,一定要保证附近没有其他人、更没有被记录声音。 最重要的是—— 千万别说是我教给你们的!” 由于梅尔领主的畜生深入人心。 反倒让镇民们对梅拉德的恶感,没有那么深刻—— 毕竟少爷只是想一个人逃跑,还没打算挑破他们的脚筋。 再加上这次的确是为营地付出了许多,短暂的沉默之后,林恩神父忽然向着营帐一旁蜷缩的小白猪走去,递过一个烤土豆: “梅拉德少爷,辛苦你了。” 他看得明白,唐奇主动挑起这个话题,显然是想缓和贵族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很重要。 双方的主要矛盾,其实更多集中在胡斯总管身上。 而这些镇民逃难至龙金城,却不意味着永远要永远留在那里。 等到龙金城的军队剿灭兽人部落,他们说不定还要重返家乡。 那毕竟是合法的贵族,闹僵了,反倒是这些种地的平民倒霉…… 他们不是起义、反抗的叛兵。 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而大多数领民的态度,其实都是迷茫、且模棱两可的。 除了自己的生存问题之外,他们很难考虑到更多东西。 如今有了林恩神父率先带头,再怎么迟钝,也有人反应过来。 老大卫也向着愣神的梅拉德举起手中的酒杯: “少爷,我也不会说话,但是都在酒里了!” “如果不是找到了那个‘骷髅’,我们明天恐怕都要和那些佣兵一样变成僵尸……” “我还没想着去见我奶奶呢!” 他们的学识,无法支撑自己说出更多谄媚的话,只能陈述事实。 “谢、谢谢。” 他颤着声音,有些局促地回答林恩神父,也没能说出更多话来。 贵族的骄傲,注定无法让他放下自尊,与这些泥腿打成一片。 只是瞧着手上那颗被手帕包裹的烤土豆,隔着扎手的布料,却仍然传递着炙烤后的余温: “这就是……‘英雄’?” 他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有些烫。 却好像烫到了心脏。 唐奇见状,也不再过多的介入。 他从没想着改变什么社会制度,反抗贵族。 于他而言,星梅镇不过是自己冒险的始发地。 虽然并不强求一切经历,都能拥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却也仍然希望在记录这片土地的故事时,能写下一个合适的尾声。 眼下便已经足够。 于是,他借着鲁特琴弹起轻柔的小调,带领他们唱响悠扬的歌谣: “借来今夜皎洁月光,如今我们欢聚一堂; 心中抱有未来迷惘,暂且忘掉却也无妨。 即使远离曾经家乡,至少还能轻声歌唱。 穿过森林迈过阻障,迎接未来带去芬芳。” 简单的歌声,总能带动他人的合唱。 音乐徘徊在营地的每个角落。 带走了恐惧,驱散了惊慌。 等到人群渐渐散去,沉睡覆盖深夜,唐奇也逐渐停下了琴声。 他原本想着回到帐篷里,可刚刚靠近,就看到实在不堪‘雷声’烦扰,从帐篷匆匆跑出来的库鲁: “库鲁、讨厌、噪音!” 它一边说着,一边坐到篝火旁钻研起了法术。 “库鲁,我看你琢磨这个法术已经好多天了,知道它的效用了么?” 库鲁并不喜欢有人打扰自己专心学习。 但谁让那个人是唐奇呢? 它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悬崖、摔、不死!” 虽然狗头人的表达能力,仍然只局限于词语之间的拼凑,却也足够唐奇听明白: “【羽落术】么?” “Rua!” 库鲁一边点头,一边模仿着唐奇的通用语,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标注着音节。 它真的太爱学习了。 “看来那个冒险者的法术书里,没有太多伤害性质的法术。” 库鲁如今研习的,还是那个死去冒险者的法术书。 从仅有的【塑土术】、【冷冻射线】、【无声幻影】,和还没能掌握的【羽落术】来看,这位法师的钻研方向应当是偏向功能性。 而这也是没有大规模杀伤法术之前,法师所应该具备的。 尤其是在目前的团队里,晨曦与碎石的攻坚能力都已不俗。 作为法师学徒,钻研一些功能性法术,辅助他们更好的作战,的确是一个更明智的选择。 “加把劲,我们手头上有三本法术书,足够你琢磨很久了。”唐奇适当鼓励道。 “Rua!” 不再打扰热爱学习的狗头人,他转而对那间闷雷涌动的帐篷望而却步: “妈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默术】?” 在外面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走进去倾听鼾声的兴致。 他忽然想起什么,就要匆匆转头,走到不远处的另一间帐篷外。 路上,却被遮盖地严严实实的晨曦拦下。 “怎么了?”唐奇好奇问道。 “没有,只是吾——咳咳,我消解了一位逝者的执念。” 唐奇眨了眨眼: “是的,你做的很好……” “没事了。” 唐奇看不到她头盔下的黑雾,只是看她离去的步伐,似乎有些…… 雀跃? 等等,她不会是来找夸夸的吧? 后知后觉的唐奇,又想起圣殿时的“称颂我”,险些没笑出声。 而即将抵达两个姑娘的住处,他不好直接掀帘而入,便在门外大声问道: “咳咳,我是唐奇,方便打扰么?” 营帐里传来凯瑟琳的回答: “请稍等一下。” 随后,耳边响起一些细细簌簌的动静,只不过被碎石的鼾声掩盖,让唐奇没办法听出更多声音。 等了半晌,凯瑟琳率先掀起了门帘,唐奇这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灰白亚麻睡裙。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睡衣,吊带款式,质感也显得粗糙,不随体。 如果不是凯瑟琳身材有致,只怕会显得比较臃肿。 但再怎么普通的样式,放到凯瑟琳的身上,似乎便能焕发出别样的美感,让人忽视它本身的缺点—— 尤其是那挡不住深渊的领口。 唐奇虽然没有刻意避讳目光,但也不好一直盯着不放,便直视凯瑟琳困惑的眼眸,问道: “我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你说什么?” 唐奇放大了分贝: “我说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不,当然没有。” 凯瑟琳连连摆手,大声回应, “我刚才是在为安比擦身体,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什么身体?” “我在为安比擦身体——算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 唐奇恨不得把碎石的嘴给堵上。 但是唯恐这位身经百战的矮人,在睡梦中也时刻警惕危险,譬如在靠近时一脚将他踹飞…… 他还是选择了退让原则: “那我们去哪里?” “河边吧?” 凯瑟琳大声问道, “我刚好想要清洗一下身体,但是害怕会迷路!” 第84章 我还没有考虑好(4.5k) “抱歉,因为我有些担心在迷雾中走丢,又害怕中途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只能麻烦你的陪同……” “你不必为此道歉,我很乐意效劳。更何况你主动拜托我,也算是信任我的一种体现嘛。” “其实我并不是出于信任。” 抬眼的唐奇,对上了凯瑟琳那双坦然的眼眸。 酒红色的发丝披散在曼妙少女的肩头,她静静坐在清澈小溪的对岸,一块方形的石头上,离他不过数米的距离。 脱下了皮革长靴,将它随意的搁置在一旁。 提起睡裙的一角,皎洁的月光便晕开在她纤细的小腿,像是圆润的蓝玉髓——一种乳白而滑嫩的玉石。 轻轻踩在冰凉的水面上,只短暂的片刻,便像是受了惊似的弹开,微微弯起足弓,溅起了少许涟漪。 紧接着,又缓慢地舒展开,任由剔透的足尖没入进‘玻璃’中,随后是泛着红润的脚掌、后跟,直至整个纤细的脚踝都被流水漫过,泛起几圈长久的水波。 “嘶……” 少女逐渐适应了水流的寒冷,松了口气似的回答, “我只是不介意。” 唐奇知道她没有刻意引诱谁的意思。 只不过一个在沙漠中饥渴许久的旅人,在发觉不远处伫立着一片绿洲时,也很难克制自己的渴望。 他只能假装自己没看见: “为什么?” “老实讲,我其实有一点点讨厌,你经常用一些别样的目光打量我的腿、或者胸前—— 你知道这种眼光其实很难不去在意,更何况你也没有刻意避讳,对吧?” 唐奇忍不住尴尬地咳嗽两声: “我主要是认为,‘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于是假装把目光瞥向其它地方’这种行为,似乎更显眼、猥琐一点。” “是这样的。” 凯瑟琳认同地点点头,借助清澈的溪水,熟练地沾湿毛巾,拧出一些水分后,自顾自地擦拭起展露在睡裙之外的肌肤。 零散而晶莹的水珠,沿着她的脖颈向下滑落,直到锁骨、那枚银色的吊坠,然后消失在了峡谷阴影中: “可是仔细想想,你都已经帮了我那么多。而我除了一些不值钱的梅酒之外,似乎也给不了你什么像样的回报。 现在只是被多看两眼而已,怎么算都是我在得利。 这样一来,也就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别这么想。” 唐奇怕她误会,连忙澄清道, “我不是出于对你有什么想法,才想着护送你去往龙金城。而是——” “你不用解释,我看得出来,你只是想要报恩!” 她似乎也不希望这个话题太过严肃,开玩笑道, “更何况我可没有自信到,随便见到一个对我友善的男人,就以为他是看上了我什么。” “其实你完全可以这么自信。” “那你有吗?” “当然。” 凯瑟琳吓了一跳,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这么直白?” “人们对于‘美’的追求源自于作为生物的本能。 掩盖自己对于美的追求,不过是想要通过另一种方式去得到她的虚伪。” 唐奇也跟着展露笑意,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真诚。” 听到他的话,凯瑟琳反倒是低下头,借助月光看向澄澈水面上的倒影,以及那一道斜跨整张面颊的长疤。 她有些困惑地紧皱眉头: “这也算‘美’吗?” “在本就完美的事物上留下残缺,并不会破坏她本身的美感,只会赋予她别样的意义。” 凯瑟琳听的有些愣神,都快要忘记擦拭身体,惊呼道: “不愧是从诗人学院走出来的。是不是每一个吟游诗人都像你一样巧舌如簧,很会哄人开心?” “也有例外。” 唐奇想到‘自己’被赶出学院的原因,面子上总有些挂不开, “但陈述事实应该不能算作‘哄人’……” “好了好了,你别再夸了!” 凯瑟琳连忙向唐奇摆手,又环抱住自己,银牙打颤, “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对于一个农家女来说,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赞美。 星梅镇的男人们表达赞美时,总会说“真靓的小妞”…… 她只会对那种夸奖免疫。 局促之下,又抬起雪一样的手臂,比了一个矮人触及不到的高度,将一些重点词拉长重音,说道: “而且,可不是谁都像您一样,有着‘这么——’高尚的眼光,能发现‘残缺的美丽’! 我可还在担心,等到了龙金城以后,要怎么样才能不靠这张脸蛋吃饭呢。” 她是个很务实的姑娘。 会介意那些异样的眼光,却也乐于承受它们。 因为这能让她赚到更多的金币。 “没关系,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找你的。” 唐奇说着,从次元袋里取出一瓶【复原胶】, “这玩意儿连断肢都能缝合好,更别说一道伤疤了。” “但是这个很贵!” 凯瑟琳摇头拒绝, “把【金色橡树】卖掉都不值这么多钱!” 唐奇恍然道: “因为很贵,所以你才没有在陵墓里,主动找我要走一些?” 凯瑟琳的手肘支在大腿上,精致的小脚在溪流中来回摇摆,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只要我向你提出要求,你就一定会给我——但是我回报不起。” “谁说要你回报了?” “你越是不需要我回报什么,我就越是觉得亏欠许多! 就像这次,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你和碎石都没有必要以身涉险…… 我太没用了,就是一只奇比鸟,除了添麻烦之外什么忙都帮不上。 在你们为我犯险时,甚至需要自己的妹妹来分心保护我——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除了身体价值之外,自己甚至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给你们添麻烦,不去寻求帮助,是我仅有能维系自尊的方法……” “别这么说。” 唐奇意识到,现在的少女和一头钻进了死胡同里的蛮牛的唯一区别是,她足够诱人, “你不能只在这种特例之下,寻找自己的价值。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你也许不擅长战斗,但如果换作碎石来经营酒馆,不出三天,一杯酒都没卖出去呢,就要因为他喝干净存货而倒闭。” 想到矮人那副无酒不欢的醉态,凯瑟琳起先是笑了笑,旋即觉得这件事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唐奇接着说: “而且,在我和黑蛇被逮捕的时候,如果没有你那把凿子,和特意准备的面包、梅酒,我们甚至还有死在路上的可能。 所以我们充其量是互帮互助,更不需要你有心理压力了。” “那我似乎好受了一些。” 凯瑟琳像窄叶似的眉毛稍稍舒展,粉红的脚丫也不再胡乱摆动, “既然这样,我们已经两清了。就更不能收下你的【复原胶】。” “不不不,正因如此,你才应该收下它。因为之后我还需要你的酒馆,为我打响名声。” 唐奇并非是在开玩笑。 以【金色橡树】作为龙金城的暂时根据地,是他启程之后便已经想好的方案, “吟游诗人需要酒馆。 我也需要你。” 虽然终日奔波,稍显疲惫。 但凯瑟琳的肌肤白皙无瑕,像一块圆润的白玉,这毫无疑问。 如果把白润的珠玉,搁置在嫣红的夕阳下,那抹氤氲的色彩只会为她增添生动的活力—— 就像是她现在的脸颊: “其实你可以不加后面的一句……” “那不行,我很真诚的。” “有时候也可以不用那么真诚!” 她俯下身子,将整张脸埋进了手肘,缓缓撇过了头,比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还要软糯、轻柔, “你不觉得很难为情吗?” “我从不为表达真心而感到为难。” “求求你别说了……” 唐奇见她都要像是烧开的热水壶,头顶还要蒸腾“滋滋”的热气,也不再逗她。 而是一脚跨过了小溪,俯下她的身旁: “如果实在觉得回报不起,你就当我用【复原胶】投资你的酒馆了,年底记得给我分红。” “好……” 她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说不出一句话,那副自始至终保持的精明形象早就荡然无存。 “现在,抬头,我来给你祛疤。” “我自己来就好。” “别,一瓶一千金币,得省着点用。你对它的效用不熟,把握不好尺度,让我来。” “好吧——但你应该不是想捏我的脸吧?” “嗯?你怎么猜出来的?” “不知道。但是……我好像能读懂你的心思?” “先别乱动,我要上手了。” “啊,有些痒。” “很正常,说明你的疤痕马上要愈合了。” 唐奇每次只取出不到一个指甲盖的胶体,轻轻地涂在凯瑟琳的疤痕上。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顺带着转移起话题: “安比怎么样了?” “林恩神父说,在‘晨曦’小姐为她治疗伤势之后,其实已经脱离了危险。 只不过一路的奔波消耗了她的所有体力、心神也遭受了一些打击、再加上法术的伤害……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才让她陷入了昏迷。 需要一些时间,在沉睡中缓解压力,才好清醒过来。” “也真亏她能在碎石的鼾声里睡下去。” 想起营地里的‘雷声’,凯瑟琳忍不住笑道: “毕竟在马上颠簸了一路,都没能让她醒过来。” “人没事就好。” “是的。” “……” 唐奇的呼吸有些粗重了。 他们从没有凑得这么近过。 以至于他堪堪意识到,少女的眼眸火红而澄澈,羞怯中隐含着明媚的魅力——就连疲惫的卧蚕都让人想要亲吻。 短暂的沉默过后,凯瑟琳忽然轻声道: “谢谢你,唐奇。” “还没涂好呢,晚点再道谢。” “我是在说安比——你知道的,我其实很怕,再失去一个家人。” “这件事你更应该感谢晨曦。” “也同样感谢你给了安比一个宣泄的机会——在那座陵墓里,你最后为她歌唱了,对吧?” “嗯哼?” “还记得林恩神父的那个故事吗? 猎户感染了兽化诅咒,离开了小镇,带着妻子隐居在了森林里。 后来,他们意外诞下了一个受到诅咒的孩子,等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等林恩神父再次见到猎户的时候,他决定将孩子托付给他们的挚友——我的母亲。 神父劝他留在镇上,他却说要去为妻子复仇…… 其实安比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意外诞生,却又被‘抛下’的孩子。 猎户当然爱她,却更爱逝去的妻子。 所以才‘自私’地离开她,去做那自以为正确的决定——猎户知道那是‘殉情’。 但作为他们的孩子,安比又能说些什么、挽回什么? 她只能承受着镇上的冷眼,渴望有朝一日能等回那位‘复仇’的父亲。 所以她一直很痛苦。 如果任由这些情绪累积在心中,我都无法想象那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唐奇叹了口气。 任由负面情绪侵蚀的兽化人,直到最后只有维系不住理智,彻底顺从兽性这一个结局。 “这个宣泄的机会,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而且,虽然她有一个为‘自己’着想的父亲,也有一个为她着想的姐姐。 所以她不会那么想不开的。” “你不要总是变着法子夸我。” 凯瑟琳软糯地嘟囔道, “我会觉得你别有用心。然后又觉得是自己自信过了头,从而很羞耻!” “那假如我确实别有用心呢,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还没考虑好呢……” “……啊?” 他搁置在少女鼻尖的手指停顿了半晌。 “好了吗?” “好了。” 唐奇紧接着咳嗽两声,连忙向一旁退去两步。 凯瑟琳则用清水洗净了脸颊,那道长疤褪去地一干二净。 唐奇甚至多用了些胶体,为她抹去了多年劳累积攒下的暗斑,这让脸颊比过去还要富有光泽: “难怪那些贵族们会这么热衷于它,有钱真好。” 唐奇开玩笑道: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开酒馆,到底会吸引多少麻烦了。” “有梅拉德少爷顶在前面,至少能解决大部分眼光。如果真有什么他也解决不了的麻烦,那样的人物肯定也能买得起【复原胶】,毁不毁容反倒也没有意义了。” 很多事情,凯瑟琳比谁都清楚,也一早打定了主意。 这反倒让唐奇的玩笑收敛起来: “决定好嫁给他了?” “既然要决定留在龙金城,总要考虑好一切嘛。 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为梅拉德少爷掩护,总好过陪睡在哪张不知名贵族的床上—— 至少他喜欢的是男人,我不用为此献身。” 凯瑟琳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回头看向唐奇, “你很……失望吗?” 唐奇眨了眨眼,又连连摇头,举起双手证明清白。 不是他刻意回避,而是他摸不清楚凯瑟琳的心情。 他渴望绿洲,前提是它并非‘沙漠中的幻觉’。 否则没能如愿不成,还有可能打乱后续的计划: “我可什么都没说。” 凯瑟琳迟疑追问: “那是我的错觉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一直能感受到你的想法。” “真的假的?” 唐奇起先是诧异一声,只觉得她是想的太多了。 可转而却意识到,她的确将自己的情绪猜的真真切切。 在两人沉默之间,凯瑟琳微微扭过腰肢望向他,让唐奇的清楚瞧见了,峡谷之中被挤出来的那枚吊坠。 紧接着,他忽然按了按胸口…… “糟了。” 他意识到对方怀疑的来源—— 【同心戒指】没摘! 第85章 我允许你贪图更多(4k) 【同心戒指: 极珍惜。 佩戴这对戒指的两人,会不自觉地感到亲近,并感知到彼此的位置与心意。】 “你有些慌张?为什么?” 唐奇连忙取下脖颈上的戒指,交还给它原本的主人: “抱歉,之前情况紧急,从你那里取走了一枚戒指——这其实是一件魔法物品,只有双方都佩戴了它,才好为你施展【庇护术】。” 少女倒是没有因为遗物被取走而感到气愤,反而终于明悟,那些僵尸围拢自己时,身上那抹光芒的来源: “所以我一直能感应到你的心情,其实是因为这枚戒指?” “一直吗?” 唐奇不免有些咋舌 那自从见到她以来的想法,岂不是被察觉得一清二楚? “一直。” 凯瑟琳笃定地回答, “从你来帐篷里找我的时候,我其实就能够感觉到…… 你对我,很炙热。 像是一个沙漠中饥渴许久的旅人,忽然发现了绿洲。” 唐奇意识到自己好像社死了: “下次可以不要形容的这么形象么?我也还算要脸……”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凯瑟琳将戒指接过,却伸手拽过他的皮衣,让唐奇得以弯腰,好把【同心戒指】重新戴上他的脖颈, “我不讨厌你,只是还有些不适应—— 所以,你很失望吗?” 虽然是以吊坠的形式,其实也算是佩戴,唐奇没办法说谎,只能叹一口气: “好吧,我承认有一些。” 他有些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情愫—— 仅仅认识几天的时间,当然也谈不上多‘爱’。 但人们总是对眼前那近在咫尺的美好,怀揣占有的情愫。 粗俗点讲…… 就是见色起意。 “这样吗。” “……” 唐奇从来没觉得,夜色如此的静谧过。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扑通、扑通——” 像是慌乱,又像是悸动。 于是他试图安抚自己,缓和一下紧绷的神经——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些许的异样。 慌乱的,好像不只是自己的心跳? “你说我们是互帮互助,对吗?算是你投资了【金色橡树】,我年底理应给予你分红。” “当然。”唐奇点点头。 “所以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没错。” “那如果酒馆遇到了梅拉德少爷、和我们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怎么办?” 唐奇也不是没想过解决方案: “也许我可以带着你逃走。有晨曦在,一般人还真拦不住我们。 换一座城市生活、又或者开一家旅行酒馆也不错?” “我可以信任你吗?” “当然。你应该能够感受到我的心声。” “那我就不嫁给任何人。” 凯瑟琳虽然回答的平静,但她知道唐奇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想法。 就像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一样。 “扑通、扑通——” “其实我也不想嫁给梅拉德。那些贵族的繁文缛节,对我来说和枷锁没有区别。 他们会将我包装成门面、出入各种复杂的社交场合,也许等哪天不再需要我之后,还会将我拱手送给别人…… 比起做一个那样的富太太,我还不如开一家旅行酒馆。 当然,最好还是能让这棵【金色橡树】落地、生根、发芽…… 我想要多赚一些钱,想要一个不需要看人脸色的自由生活;想让让安比能够安心的读书;最好再让这间酒馆和星梅酒,给每一个人带来快乐。” “我答应你。” “是吗,答应到什么时候?” 少女没有松开他的衣领,反而凑得更近了一些,笑容带着一些揶揄。 唐奇都快要贴近她的鼻息: “这个说不准。” 谎话在【同心戒指】面前没有意义,他只能诚实回答, “但我会尽我所能。” “可是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对吗?现在的想法,不代表你未来的想法。口头的承诺可没办法作数。” 凯瑟琳时常觉得自己缺乏一些浪漫。 或许是职业病,让她过于精明,总是愿意更现实的看待问题,反倒让许多事情都显得斤斤计较。 “你说得对。”唐奇并不否认。 “说明我还是没那么重要。” “啊……” 去你的,自己的嘴皮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迟钝? 骚话呢,我的骚话呢!? 刚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 “那也许,我可以让自己变得更重要一些。” 少女没有理会他的沉默,只是缓缓站起了身,踩在冰凉的溪水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她觉得自己耳根热的可怕。 已经分不清耳边究竟是谁的心跳。 又或许本就没有了差别。 但是唐奇明白,如果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那之后的一切,便都会成为一地鸡毛。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哪怕无济于事,也要缓缓向后退去一步: “但我可能不是一个专情的人。” 凯瑟琳却握住他的手腕,感受着与自己近似的炙热体温,险些要将他也拉向水中: “没关系,我暂时也只是不讨厌你。 只是相比于其他人,我更倾向选择你—— 你足够与众不同,也比我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有趣、也更可靠。” 凯瑟琳也十分坦诚。 既然是一场交换,那唐奇、梅拉德、乃至其它人,本质上没有太多区别。 无非相比之下,她更倾向于唐奇: “如果我的功利让你感到了不适,我可以为此道歉。 但我们才只认识几天时间,突然让我说对你产生了什么爱意,其实也是在骗你,对吗? 我不想骗你。 并且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是出于珍惜你才这么说的——我从没有想过利用你,一刻都没有。” 她的回答反倒让唐奇松了口气。 他不在乎利用与否。 只是有些观点他不够认同: “但身体从不是你唯一的价值。” 她火红而热烈的眼眸微微撑张,娇艳的红唇也不自觉地颤动。 平稳了好半晌的呼吸,她才勾勒笑容: “你还想要更多吗,会不会太贪心了一些?” 唐奇的指间触及她的肩头,勾起那根纤细的吊带: “‘人类狡猾而贪婪’,碎石总这么说。” “好吧,其实我也一样,是个贪心的女人——既想要金钱、又想要安定,还想要自由。 亲爱的诗人先生,你能够满足我的贪婪吗?” “至少能许诺你绝对的自由。” 如果不是那些躁动的心声徘徊不绝,或许没人能看透少女平静下的慌张。 她仰起天鹅般的脖颈,说: “那我允许你贪图更多了—— 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 唐奇忍不住笑道:“这算是什么比赛吗?” “无非是看我们谁先认输咯?” “那我想一定是你,至少在今天。” “为什么?” “因为你在发抖。” “我、我只是没试过而已。 等等、你怎么这么熟练——唔。” 月光静悄悄地洒落在河畔旁,融进了蕨叶上那件灰白睡裙的褶皱。 映照着清澈的‘棱镜’,让乳白蓝玉髓的倒影,都要浮上一抹嫣红。 …… “奇怪,羽毛笔上什么时候沾染的红墨水?” 刚刚坐在书桌前的歌雅,端详着手中像是染血似的羽毛笔,有些疑惑地挠挠头。 晚风吹入敞开的窗沿,裹挟着夏日的炎热,一并扑在了她的鼻息。 一股奇异的味道徘徊不尽,让她忍不住捏了捏挺翘的鼻子,皱着眉头嘟囔起来: “所以导师就不该允许他们在宿舍楼下,种植成片的南石花……” 虽然这种花卉细碎而洁白,具有一定的观赏价值。 并且能吸收一定的有害气体,起到净化空气的效用。 但是一到夏天,那股弥漫的气味,还是会让人感到些微的不适。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毕竟学院并不规范每一位诗人的行为。 放纵与沉沦,也是吟游诗人不拘一格的天性—— 看看布鲁托就知道了。 这使得在夏天这个躁动的季节里,哪怕不去种植南石花,也总会弥漫着一股旖旎的气味。 院长乌拉桑,也只能默许着种下这些净化空气的花卉。 等到贵族老爷们前来视察时,还能用“这都是花里的味道”糊弄过去…… 歌雅叹息一声,将敞开的窗户关紧,换了支崭新的羽毛笔,记录下今夜她从石碑上瞧见的一切—— 【遗失历1000年6月14日,晨暮森林,阴。 离开星梅镇的第四天。 今天没骂梅拉德。 但是把矮人和死灵法师骂了个爽……】 “东大陆的【领主联盟】,难道就那么有趣吗……为什么他总能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落笔之后的歌雅,完全可以预见,一旦让这篇日志传播到整个诗人学院中,又有多少人会沉浸到幻想的狂欢之中—— 没办法,谁让这些诗人每天的生活,就是学院、城区、风俗店三点一线。 冒险是他们的天性,但迫于生计,压抑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谁不渴望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但是出了学院的门,最先要保证的,理应是自己能不能活过第一个年头—— 她仍未知道唐奇是怎么跨越重洋活下去的。 【我承认,最早是我挑起的头。 但是触发‘恶言相加’的首要条件就是‘恶言’。我骂他,不也是为了感受法术,为这个团队着想吗? 而且我都已经很克制了—— 至少没有向碎石的父母致以最诚挚的问候不是? 我只不过讲了一些玩笑话,譬如‘矮人喜欢喝啤酒是因为他们摸不到攀附的葡萄藤’什么的……谁知道他反应这么大? 所以我觉得我没错。 是矮人应激了。 不过没关系,我选择原谅他。 以证明我的境界,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句不错,以后也要写进《笑话大全》里。】 “咳咳!” 歌雅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明明已经看过一遍了,为什么还是忍不住。” 【……猎户的谎言天衣无缝,但是安比的存在,反倒成了谎言最大的破绽。 起先我还不明白,他一个四环施法者,到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试图用‘变身术’蒙混过关,暗中行动。 毕竟高等级的战士,在面对同级别施法者时,如果被针对得当,其实很难施展全部的效力。 直到开打之后,我才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个比的法表太烂了。】 “四环施法者……” 光是写下这几个字词,歌雅的手都忍不住颤抖几分。 作为施法者掌权的国度,她很清楚【四环】究竟代表着一种怎样的概念—— 这已经是大多数泰伦贵族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好比唐奇的父亲,温伯格老爷,也不过是个三环施法者。 却足以在泰伦帝国站稳脚跟,维系一个不算辉煌、也不破败的平庸家族收支平衡。 一旦触及到了四环高度,便拥有了步入议会,参与帝国决策的可能。 这也是那些贵族老爷四下播种,只为了寻找到一个有天赋的孩子,谋求家族更进一步的原因之一。 “这种存在,在你的口中已经沦为‘太烂了’吗……” 歌雅轻咬银牙,思考着一年的分别,整个人都犹如翻天覆地变化后的学弟。 想到他的经历、他的法术,以及他如今眼界的高度。 她除了羡慕之外,又还能做些什么? “我是不是也应该离开学院,去外面走一走?” 但她很快便打消了念头, “算了,如果让我碰上死灵法师,估计只会是被索要头颅的那一个。” 【……但我事先并不知道,他究竟掌握着怎样的法术。 这让我从一开始便在提心吊胆。 在大脑空白的一瞬间,我其实有想过退缩,开始思考怎么才能避免这场冲突…… 以至于险些脱口而出—— ‘我其实有一个各种意义上都堪称完美的学姐,如果你去找她的话,甚至都不必再另外寻找肢体。’ 歌雅学姐,如果哪天你看到了这篇日志,还请不要责怪我的怯懦。 我更希望你不要在意我的‘出卖’,而是把注意力着重在‘完美的学姐’上。 这可是真心话!】 “该死的唐奇,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偷看你的日记,才想要故意气我!?” 歌雅原封不动的写下原文,紧握笔杆的力道都不由加重几分。 但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 “他是真的知道吗?还是仅仅误打误撞而已……” 可只靠猜想,是永远得不出一个答案的。 直到最后,她只能瘪了瘪嘴,轻哼一声道, “算了,看在你说我‘完美’的份上……暂且先原谅你好了。” 不再细想一些旁支末节的事情。 她转而记录下日志的后续内容—— 第86章 龙蛋动了(4.3k) 【……我认为,作为一个高环法师与其大喊着‘你的法术为何如此古怪’,倒不如好好思考一下前半生的研究是不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果我跟他一样有钱,第一时间应该考虑的是哪里能学到‘火球术’,而不是掏空家底学习一个‘放逐术’—— ‘能用三发火球术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多浪费一个四环。’ 麻烦那边的‘火球神教’结算一下宣传费哈。】 “他真的以为法术是大街上捡来的,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手的吗? 对于那些狗都要防范的法师来说,一个未加密、可供研究的三环法术已经算是有价无市。 更何况是‘火球术’这类杀伤力巨大的管制法术?” 歌雅并不知道施法者在【领主联盟】处于何种地位,至少在泰伦帝国,掌权者严格管控着法术、卷轴的流通。 毕竟统治阶层是【术士】。 而相比血脉的力量,只靠脑力的【法师】门槛相对而言更低。 帝国的【书士会】更是成了许多平民跨越阶级的重要支柱。 这对于统治而言,显然是一把双刃剑—— 带来了更强武装力量的同时,也衍生出更多的安全隐患。 议院的最终方针是‘堵不如疏’。 拉拢【书士会】,同时严禁大范围杀伤性法术流通,对低环法术的交易进行专项把控…… 可她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恶言相加】。 “所以,他的法术好像还真是随手捡到的?” 可恶,又幻想了。 好羡慕! 【……如果让我评价一位无头的死灵圣武士,我大概会将她与‘洁身自好的魅魔’、‘遵纪守法的兽人’一样,排在‘猎奇异种族排行榜’前列。 顺带一提,排名第一的会是‘歌利亚体型的矮人’。 不具备权威,全是私仇。】 【但不论如何,抛开是非问题不谈,我似乎并没有拒绝她的道理。 她拥有值得深究的故事、无法拒绝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回生术’。 ‘拥有复活能力’本身,比‘复活’更重要。 当意识到自己很难死去的时候,你便无所畏惧。 而当你无所畏惧时,前路也会一片坦途。 她宣誓了忠诚,化为我手中的利剑,这将是我冒险路上的一大助力——能让我面对危险时更感安心。 而那些因她而死的冒险者…… 很抱歉,我不是牧师,没办法怜悯你们太多——其实也想说‘圣武士’,但我想你们应该不太愿意看到这个词。 我想说的是,‘冒险’本身,正是将自己的生命置于身后的选择。 也许会有人说,‘刀子落在你身上就知道疼了’。 而我不否认会痛。 可如果有朝一日我也死在了‘冒险’的选择上,应该也很难说出太多怨言。 毕竟在踏上这条路途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也许这个结局不会遥远。 但我依然在路上。 也永远不会止步。】 “该死,他居然真的多了一些男人味。” 歌雅感慨一声之后,紧接着将关注点落在了其它方向, “一个活在一千年前的‘英雄’么……如果我能将她的经历编撰成史诗,竞争助教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有布鲁托什么事情了?” 事实上,她不认为有哪个诗人会在乎这位‘英雄’所犯下的罪行。 别说是为了追求荣耀,单单是为了贪图享乐,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杀的人又能少到哪里去? 他们这些吟游诗人,不还是要想方设法地通过歌谣掩盖罪行,为他们歌功颂德? 所以她更在乎传奇背后的故事,那切实发生过的历史。 这能让她写出的诗篇更具真实、赢得喝彩—— 评选助教除了个人影响力之外,还需要创作一篇优秀的‘结业诗歌’。 如今唯一让她庆幸的,也只能是唐奇已经离开了学院。 “不然我的位置就要危险了!” 【……安抚恐惧的情绪,释放团队的压力,是一个合格领导者应尽的义务。 梅拉德是一个广义上的好人,只是他的善良有些狭隘。 我无意去改变他什么,但我得让他知道‘跟着我混,绝不会没有回报’。 我需要这位少爷的好感。 抵达龙金城之后,我还需要他的身份,来作为入城之后的敲门砖,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与声名。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吟游诗人总要有一个常驻的酒馆才对,‘金色橡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我应该去找凯瑟琳讨论一下入城后的事宜了。 嗯,就拿祛疤作为借口吧? 诶、等等? 她怎么忽然邀请我去洗澡?】 歌雅的笔尖稍稍停顿,心里全是挣扎与犹豫: “所以我真的还要把后面的内容写下去吗?” 沉思了半天,她干脆咬牙, “算了,就当是出于对原作者的尊重……” 【刚才有点忙,现在继续写。 突然想到,宇宙可能已经诞生了很久很久,我们目前处在新生的宇宙边缘,而宇宙中心早已变得黑暗。 也可能根本没有所谓膨胀的宇宙,也没有多个宇宙,目前我们能猜想和推理的只是我们认知范围内的‘合理’,其实星球已经是个‘不合理’的存在了……】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所以贤者模式的时候,能不能只想着怎么继续输出,而不要想着怎么输出内容好吗!?” 歌雅最终还是没忍住拍响书桌, “看你在学院时畏畏缩缩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和布鲁托他们不一样——怎么离开了学院反而解放天性了?” 这就是导师说过的“时间是一把整容刀,会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吗? 又或是因为—— “唐奇·温伯格,我是不是从来都没了解过你?” 也许这位落魄的私生子,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譬如‘藏拙’的要求,才始终压抑着本性? 毕竟,如今日志中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已然证明他区别于自己这种‘只会坐在办公桌前默写他精彩的日记,睡醒的第一件事,想的都是能不能竞争到一个宝贵铁饭碗’的【庸俗诗人】。 唐奇·温伯格。 他是一个真正的【吟游诗人】。 “所以你以后能不能少写点精彩的冒险经历,多写点平平无奇的流水账!?” 当歌雅抄录下最后一行文字时,耳边渐渐响起清脆的啼鸣声。 她一把推开了窗户,任由清晨的第一缕薄辉映入她的眼底。 那是诗人学院的第一缕阳光吗? 她不知道。 只是抿了抿圆润的嘴唇,再轻声地叹息: “这样…… 我就不会再羡慕你了啊。” …… “不用羡慕我,梅拉德少爷,这都是我应得的。” 躺在牛车驾驶位上,枕着凯瑟琳大腿的唐奇,正拿手中的日志屏蔽着梅拉德羡慕的眼光—— 清醒之后的小白猪,已经不需要击晕、捆绑。 而如果只是让这么一位贵族少爷,蜷缩在逼仄的牛车上,脊背磕地生疼,其实还算能够忍受。 可一旦有了对比,那便称得上是一种酷刑。 但唐奇可没有功夫理会他的控诉,反倒是着重留意着‘死灵法师’事件之后的奖励—— 【一场战斗,让你意识到矮人和秃头在你的眼里并无分别。因为你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两类物种——‘值得被你骂的’,与‘你懒得提及的’。】 【你获得了法术‘银光锐语’: 当目标生物行动时,你可以瞬间魔法般地让他感到分心。从而将其短暂的迟疑转变为对另一个指定生物的鼓励。 备注: ‘激励’与‘咒骂’其实也没有本质区别,无非都是让人红温而已。】 【你度过了美妙的一夜,这很重要。懂得‘如何睡觉’,也是一门值得钻研的艺术。毕竟你不会‘只度过美妙的一夜’。】 【你获得了法术‘睡眠术’: 指定一点为中心,半径7米范围内生物受身体状态的影响,将可能陷入睡眠之中。不死生物、以及免疫魅惑效果的生物不受该法术影响。 备注:亲爱的,还要加钟吗?睡觉也算时间的哦!——‘美丽堕落者’特洛伊。】 一路上,唐奇曾经找过机会询问碎石,为什么那个死灵法师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实力。 总不能是头顶上飘着一个肉眼可见的‘等级’才对。 碎石的回答很抽象: “施法者靠环位分辨。非施法者单凭……气势。就像走进酒馆的时候,你一眼就能认出什么人不好惹似的。 当然不排除一些装模作样的家伙伪装自己。 但低等级与高等级职业者之间,就是会有一种显而易见的隔阂。” “那两者又是靠什么区分的?” “战技的储备,和释放战技的‘精力’。 你让初出茅庐的新人释放一次【盾冲】,就足够使他们饿的前胸贴后背。 只有我这种高等级战士,才能不间断地释放战技。因为我们的精力足够旺盛。” 唐奇瞥了瞥他的头顶: “高在哪?” “妈的,老子一定要把你的悬赏令,挂在龙金城的高墙上!” “真棒,这样就能让所有人都看见了是吗?除了矮人。” “去你的!!!” 正因为只存在一种抽象的辨识概念。 以至于施法者的‘等阶’,也是以‘环位’作为区分—— 不是因为你是一环施法者,便可以释放一环法术。 而是你获得了一环法术,才能够称之为一环施法者: “这么看来,拥有两个一环法术、两个戏法,还有【诗人激励】的我……应该已经算是一个正式的诗人施法者才对?” 唐奇不可避免的感到雀跃, “我唐奇能在短短一周时间,从一无所有的落魄流浪汉,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吟游诗人。全是靠我自身的努力与拼搏—— 日志,开写!” 碎石冷不丁瞧了兴致勃勃的唐奇一眼,忍不住嘟囔道: “不就是写个日记吗,又不可能长久的留在记事本上。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也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 出于好奇,碎石也曾浏览过唐奇的日志。 他无法看到日志中有关于‘奖励’的描述,却也不否认其中内容的有趣。 如果没有一些讨人厌的笑话就更好了。 但他仍然保持悲观态度—— 这个世界无法记载‘历史’,要不了多久,这些被记录在日志上的文字,也将在悄无声息中消失。 时间总会带走一切的。 更别说他是短命的人类。 也许等到他离开人世之后,自己也要记不清这段时日的冒险了吧…… 就像他已经记不清楚,孩童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面貌。 但唐奇不管这些。 【史努笔】鞭策着他的表达欲,让他哪怕是枕在凯瑟琳柔软的大腿上,也依然保持着十足的平稳,去叙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遗失历1000年6月15日,晨暮森林,晴。 离开星梅镇的第五天。 说实在的,前几日应接不暇的意外,简直让人身心俱疲。 可真当生活回归正轨,一整天没再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反而有些怀念过去的紧绷—— 那些诸如‘恐狼’的野兽,已经不配被我记录在日志里了。 充其量把它们归类进《野外食材大全》。 在此,我要特意点名表扬晨曦小姐。她处理食材的动作迅捷、身姿绰约……(省略一万字称赞)总之是我们冒险路上的好骑士、好伙伴! 撰写以上内容绝非被迫。 因为她是求着我写的……】 【离开星梅镇的第6天。 安比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她吃了很多饭,像是要化悲痛为食欲。 可怜的小姑娘害怕姐姐过于担心,才总会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告诉我们她没事。 但她肉眼可见的沉默了许多…… 我们做不了什么——有些路只能她自己去走,有些道理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想明白。 至少她还压抑着自己的兽性,这是一个好兆头。】 【第7天。 妈的,怎么这么无聊? 我原本精彩的日志,现在都快要写成流水账了! 但好在今天找到了一片不错的露营地,重要的是有水源。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先就近洗个澡再说吧…… 有‘同心戒指’在,快乐可是双倍的!】 【第8天,洗澡。】 【第9天,洗澡。】 【第10天,洗澡…… 唐奇啊唐奇!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你难道就要忘记,日志理应被用来记录精彩的冒险故事吗!? 你是注定要成为‘传奇’的吟游诗人,绝不能再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要引以为戒才行!】 【第11天,戒洗第一天!】 【第12天,洗澡。】 【第13天,戒洗第一天……】 【14,戒一……】 【……离开星梅镇的第21天。 碎石说我这辈子都当不了一个冒险者,因为每天都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清洗身体,太过耽误时间。 我说他一个接触面积小,五分钟就能解决的矮人懂个蛋。 他急了。】 【第22天。 卧槽,蛋动了。 我说的不是我自己。 是龙蛋动了!】 上架感言 8月6日(周三)凌晨00:00上架,当日会更1W2k字,如果不出意外,首订日之后仍然是回归上午11:00开始更新。 所以今天先把更新放上来,然后开篇求个首订!!! 发书至今,一直有老爷们猜测,作者是什么老登转世,什么域外天魔…… 但其实我也明白这是抬爱,我本人没有能被称之为‘天魔’的水平。 写这本书之前,我只是一个在红色码头完结过两本书的路边作者。 处女作虽然路边一条,但也是一个百万字的,有头有尾的故事。 第二本能够维持温饱了,结果开篇被七个哈基咪的作者抄走后(剧情架构一模一样),换了个吸引眼球的噱头爆了。 然后倒反天罡,因为他火我不火,我差点成抄袭的那一个。 我个人觉得,网文这种东西缝不缝都无所谓的,就像我现在缝DND一样——不怕你缝,就怕你缝的不好。 但是就怕你对比。 对比之下,落差实在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给作者搞得道心破碎,心魔纵横,迄今也忘不了。 但好在是把第二本书近200w字平稳落地掉了。 从那以后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注重噱头文的环境里试图认真写故事,的确是我的错。 所以我跑路了。 既是想换一个更合适的环境,也是想看看自己在众神鼎立的圣地里,到底代表了怎样一个水平。 在写这本书之前,我其实知道西幻算是个凉频。 但我是个跑团玩家,写本奇幻网文也算是我一直以来的计划与目标。 而前段时间《地下城蘑菇》和《哥布林》的成绩,让我对这个赛道还算抱有一定信心。 并且发现,市面上好像没有一本正儿八经写【吟游诗人】、【冒险】题材的网文。 我寻思不应该啊,因为我觉得吟游诗人的乐子人、炮王属性,本身是很有活、很有写头的。 然后就抱着“既然没人写,那我就走差异化赛道试一试嘛”的想法动笔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龙与地下城:侠盗荣耀》? 我一开始是想设定一个埃德金那样的男主,但是很显然,作为一个出谋划策的主心骨,埃德金在能力上显得有些拉跨。 为了更符合网文,写的更爽一点,才有了现在的【唐奇·温伯格】。 其实名字是从【堂吉诃德】得来的,不用【唐吉】单纯是因为我觉得唐奇这两个字更好看一点,嘻嘻。 因为没有对标书,导致我落笔的时候也有些不自信,“自己能否写好”。 在此不得不感谢我的编辑【琉星】大大,在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投稿时,他一句“可以试试”是我写书之初最大的动力。 其实有很多读者老爷,觉得开篇三章有些压抑,对于【黄金三章】而言实属败笔。 但我本人写书时,其实不太喜欢用“黄金三章”这种类似八股文一样的东西,去定义开头的。 要么就“黄金一章”,一眼定胜负。 要么就娓娓道来,让读者沉浸其中。 就像我这本书,也许前三章很慢,但是我仍然认为【氛围感】、【代入感】是奇幻题材不可缺少的一环。 如果没有前三章的种种铺垫、伏笔,反倒也不会有后续剧情的推进——我认为前三章是没有一处废笔在的,一切信息在后续的剧情中都有用上。 所以开头三章其实是我打磨之后的结果,我也并不认为有太多问题。 当然我也明白,看到这里的老爷们,根本不会在意开篇三章的剧情,大家都是接受了这些以后,才愿意一直追读到现在的。 作者说这些也不是想解释什么。 而是想向读者老爷们证明,作者写网文,还是抱着【写一个好看、精彩的故事】为基准的。 我觉得这很重要。 因为单靠噱头去写的网文,很容易因为中后期没活硬整而烂掉,或者干脆前期就崩完了。 而我坚信在这个平台,【尽可能写一个好故事】,才是出路。 而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加精彩,我其实添加了一些反差、或者我认为更有意思些的人设。 【晨曦】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当然知道这个人设没那么讨喜,但是【DND】、【跑团】本身,其实就是在鼓励玩家扮演不同阵营的角色、体验不同的人生。 也只有把这些性格迥异的人,扔在一个团队里,才能产生良好的化学反应,让故事更精彩、有趣。 就像《龙枪三部曲》一样。缺陷的存在,反而让他们更像是鲜活的人,而不是片面正义的【英雄】。 但还是那句话,作者绝不可能抱着恶心读者的想法写书。 就像【跑团】中,DM和玩家是在【共同创作一个精彩的故事】一样。 作者写书,也是为了呈现给老爷们一个精彩、有趣、鲜活、值得回味的故事,仅此而已! 同理,这本书一定是把【公路冒险】本身,这个极其适合吟游诗人,但是好像很冷门的题材作为主基调—— 个人认为,所谓‘冒险’,其实就像是一趟不知终点的列车。 我们乘坐列车,看遍不同的风景、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同行。 经历成长,成为更好的彼此。 也许会在某个站点驻足停留、挥手告别。 却也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见。 而所谓的‘贵族与平民’,其实就是冒险的一道风景,而不是这本书的主体。 相信大家能从前面86章的剧情中,看出作者的想法。 我也会努力把故事的精彩延续下去! 说实话,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到会受到这么多老爷们的喜爱。 这本书的最初目标,也只是抱着“能领到全勤就写到完结”的想法。 但看着逐渐增长的成绩,也有了“我是不是能染指三江”的追求。 虽然命途多舛,让上周的三江被一位写的很精彩的域外天魔大佬截胡了…… 但好在,最终是赶在24岁生日之前,在今年交给了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 我真的很感激读者老爷们给予的这次机会,能让我意识到,自己没有止步不前,还有挣脱心魔的机会。 为此,我也将以最激情的创作态度,回应每一个喜欢这本书的读者老爷们!!! 当然,我的打字速度很慢…… 写这本书也十分消耗脑力(经常要为编一些合适的诗歌,和矮人笑话什么苦恼很久),所以可能无法保证日万的速度。 在速度与质量面前,我觉得还是质量更重要一些。 之后也尽可能保证6k起更,如果发现剧情进展缓慢,有精力的话会在此基础上多更一些。 同时,毕竟是上三江了嘛,也许可以试图冲一下精品频道,圆个梦。 为此我会尽可能的多更,也希望大家能订阅支持一下! 目前是2W收藏,按照不崩10:1收订比的情况下,以首订1800为起点,每超过200加更2000字。 如果精力不足,会均摊到后续的更新上…… 可能老爷们看不上这些,但是大家应该也是为了质量,才愿意赏脸光顾这本书,我不能胡写八写去敷衍你们,把这本书,和你们的热情浪费掉。 所以在这里只能给家人们磕头跪谢了!!!!! 总之,明天8月6日0:00求首订、求追订、求月票!!!! 爱你们!!!!! 第87章 什么龙(求首订4k2/1w2) 【该死的库鲁,知道我早就觊觎它‘祖先’很久了是吧,这种天大的事情还敢瞒着我? 如果不是我在洗澡回来的路上,看到它跟祭祀一样疯狂的向石蛋磕头,我根本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只胆小的狗头人,会比醉酒的林恩神父还要虔诚! 见过小鸡啄米吗?差不多就那个模样。 而它只在夜里偷偷跪拜,我差点就要被瞒过去。 所以我狠狠惩罚了它—— 喜欢读书、喜欢学习是吗? 看我直接没收你的法术书,戒掉你的读瘾! 它很快就求饶着,向我分享了关于这颗蛋的一切……】 “你是说,其实早在五天之前,这颗石头就已经有所异动——但是你怕我把它夺走,取代你的地位,所以一直不敢告诉我?” 看着跪在眼前的狗头人,眼角含泪、可怜巴巴望着自己手中那本被没收的精装法术书,唐奇冷哼一声, “我闲着没事,抢你侍奉祖先的权利做什么? 我生气的原因在于,你对我们这个团队的戒备心太重,完全没有一丝信任可言!” 库鲁连忙擦干眼泪,试图用摇头证明自己: “库鲁、没有! 相信、团队! 唐奇、最好!” “明白就好。” 唐奇嘟囔着, “毕竟我未来说不定还要做你祖爷爷呢。前提它真的是一条母龙的话……” “Rua?” “咳咳,总之惩罚不可避免。新星的法术书我也没收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唐奇说着,便将法术书扔进了次元袋里。 也并非是强行戒掉库鲁的读瘾。 而是这只狗头人实在是太喜欢学习了,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要钻研法术的公式。 可这本身便是一个极其消耗精神力的行为。 二十多天的日夜不息,让它整个人堪称萎靡,棕红色的鳞片都变得十分晦暗,眼睛里都要没有光泽。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学习过程,唐奇只能进行人为干预。 狗头人不情不愿,紧跟着耷拉下耳朵,细长的尾巴拖在地上显得无力。 唐奇才懒得管这些,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被库鲁搬到月光下,进行照耀的‘石头’—— 说实话,它称得上朴实无华。 不算大,大概是矮小的库鲁,能够整个环抱的程度。 虽然椭圆而平整,但纹理却显得粗糙。 不成规则的纹路,更像是被石窟中的湿气所侵蚀之后,形成的凹陷。 如果不是它确实在皎洁的月华下颤动,唐奇估计会认为是库鲁读书太死板,从而得了什么奇怪的、分不清现实的妄想症。 “所以谁知道龙蛋破壳之后,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欢迎、食物、还是纸尿布?” 唐奇看向身旁的碎石与晨曦, “你们活得久,看没看过类似的记载?譬如《母龙的产后护理》?” “恕吾纠正一下,吾主。” 晨曦的板甲“叮咣”作响,才刚刚举起手,便对上了唐奇极具审视的目光,连忙改口, “吾——我不是活得久,我只是死得久。” 她生前也只是一个传奇人类而已,甚至短命到只活了半辈子。 唐奇不甘心问道: “【黄金国】那么辉煌,还能没有关于巨龙的记载么?” “也许有,但我一定没有见过。” 晨曦也回答地笃定, “否则这将会是我记忆中,永生难忘的一笔重彩。” 唐奇只能唉声叹气地看向碎石: “那你呢?” “看我干什么?” “你不是说,因为‘能让高个子低头’,所以那座石窟更像是矮人的手笔吗? 既然是矮人的矿洞,你总得知道点什么吧?” 碎石叉着腰摇头: “我知道那是座矮人的矿洞。” “……” “嘿,别这么看我! 如果你不说,我甚至都看不出来这是颗龙蛋! 老子这辈子见过最大的这玩意儿,是北地巨人的——那才只有一个碗的大小。” “所以巨人是卵生生物?” “胎生。” “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等等!?比起它的大小,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见到的?” “反正就是见过!” “居然和你脑袋一样大吗?” “滚!” 碎石冷哼一声,不再回答他。 他总不能说,当年【铁炉堡】与巨人爆发冲突时,他曾在脚下仰望过他们的裤裆吧? 指不定还要被这个烂嘴的怎么嘲笑! “本来按照路程,后天之前应该就能抵达龙金城。 可如果放任一条可能的巨龙后裔,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诞生,估计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眼前是一个还没孵化出的莫名物种,又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巨龙早已销声匿迹……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唐奇不得不改变接下来的计划。 “干脆把它卖掉吧?” 碎石提议, “‘留不住的宝贝就是祸害’,真让什么人盯上了,就算能守住也是一身尿骚!” “你说得对,如果它不是条龙的话。” “龙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你不懂。” 唐奇摇摇头, “我如果能带着条龙回到学院,那帮吟游诗人们为了一睹它的真容,说不定就要捧起我的脚了。” “那你怎么保证,等它孵出来之后,不是把我们揍得、捧它的脚?” “雏龙不用害怕吧?” “该死,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那可是传奇生物!” “我们还有传奇圣武士、传奇诗人、传奇战士呢?” 碎石眨了眨眼,轻咳两声,挺直了腰板: “这么说似乎也没问题。” 晨曦也紧握腰间断剑,似乎对即将面临的挑战倍感期待。 只有库鲁哭丧着脸,觉得自己没有被人尊重。 “可我们总不能一直呆在森林里等它孵化吧? 万一它还要等个一两年才能出生呢?” “先等等,不着急。” 唐奇摩挲着下巴,根据现有信息分析起来, “很早以前,库鲁便听到过它的召唤。这意味着大部分的孵化期,其实已经在狗头人洞窟之中度过了。 而在五天之前,它就已经有所异动,如今的颤动也越来越激烈…… 说不定它马上就要破壳而出呢?” “咔——” 随着唐奇的喃喃自语,他们的耳边同时迸发一声清脆的细响。 几人连忙向声音的方向望去,才看到那颗被月光笼罩的‘石头’表面,霎时间龟裂起一道细小的裂痕。 碎石狠狠拍向唐奇的屁股: “去你的,你这张烂嘴不会真是从乌鸦身上拔下来的吧!?” “我再重申一遍——请不要把合理的分析,看作是乌鸦嘴好吗!” 唐奇连忙将背后的鲁特琴端在手上,以便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时,可以立即唱响歌谣。 晨曦与碎石同时拔出武器戒备。 只有库鲁忽然跪在地上,啄米似的磕起头颅。 唐奇思考了片刻,将手中的鲁特琴狠狠砸在了它的后脑勺。 “砰!” “Rua!?” 狗头人瞪直了双眼。 唐奇、狡猾! 团队、应该、信任! 为什么、抢先、可恶…… 一声痛呼之后,狗头人硬生生栽在了地上。 “别怪我,库鲁。” 考虑到狗头人与巨龙之间的渊源,真要撞上什么矛盾,它说不定还有临阵倒戈的可能。 唐奇只能先行把风险降到最低: “我就是相信你,才这么做的。” 同时,他屏息观察起那道裂痕,静静等候着‘石头’的下一步动向。 “嗡嗡、嗡嗡——” ‘石头’忽然颤动起来。 可出乎意料的,似乎也仅仅是颤动而已。 寄宿在石头中的生命应是极为虚弱,这让它在撞出一条细微的裂缝之后,反倒失去了破壳而出的力量。 如今只能在蛋壳中来回摇摆,显得‘石头’仿佛在左摇右晃。 向不倒翁似的来回颤动几下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唐奇猜测是里面的生命在试图休憩、重整旗鼓。 果然,没过多久它便又开始了摇晃。 然后又停歇下来。 连番几次的尝试,使得‘石头’的颤动富有节奏。 可仔细一瞧,却发现那道裂纹一如既往,连块碎片都没能掉下来。 “要不……我们帮帮他?” 碎石有些不耐烦了, “真让里面的小东西折腾下去,指不定要等上个把月!” 他说着就要上前砸蛋,却被晨曦一把拽住了头盔上的铁牛角: “请不要这么做。” 碎石扶正头盔,回头看向晨曦,倍感不爽。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库鲁一点。 这样就只能拽住他的肩膀。 晨曦则平静解释道: “在我初次踏上荣耀的旅途,于山谷之巅讨伐一只以人为食的狮鹫时。我曾特别留意过它们的生存习性—— 它的子嗣也曾像我们眼前发生的一样,因为身体的羸弱而迟迟无法破壳而出。 出于怜悯之心,我试图帮它挣脱蛋壳的束缚,以便它能够更顺畅的呼吸。 但换来的结果是,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后,它便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破壳的过程是自然赋予的生存本能,它们通过挣扎和努力适应环境,以此促进血液循环、器官功能的发育。 擅自干预生命的诞生,只会换来不可逆的损害。” “靠,马克温那老家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碎石挠了挠头,但是他的脑袋里很难装下美酒、筑造之外的知识。 “顺带一提,我最后成功讨伐了那只狮鹫,为山谷下的村落带来了安宁。” “……” 碎石抬头看向她铁盔上隐隐透露出的黑雾,似乎意味着些许骄傲。 只是—— “我没问你啊?” 碎石眨了眨眼,没忍住道。 那勃发的黑雾“砰”的一声爆开,将她的头盔冲上了天际。 晨曦很气愤。 唐奇连忙接住她的头盔,重新盖在了空无一物的‘头颅’上,安慰道: “居然在冒险之初就能以一己之力讨伐狮鹫吗,晨曦,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可小觑呢。” 黑雾肉眼可见的平息。 唐奇忍不住踢了矮人一脚—— 幸好她只需要靠夸夸就能哄好。 不然还没走进龙金城的大门,就要爆发团队矛盾,这种一地鸡毛的景象他可不愿意见到。 碎石打了个哈欠,就要走回到营地之中: “那你们就留在这里等着它出生吧,大不了明天我护送凯瑟琳进城去。困死老子了!” “等等、我有一个点子。” 唐奇一把将碎石拉住,看着规律晃动的‘石蛋’,忽然道, “既然我们不能擅自干预它,为什么不能试着让它自己鼓足力气呢?” “你想怎么做?” 碎石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多余问这一嘴。 眼看唐奇扫下一声和弦,让他转而想起当时那些令人愤慨的咒骂,心中开始为壳里的小生命而祈祷。 但出乎意料的,琴声一瞬变得急促,唐奇的歌声也慷慨激昂: “站起来、站起来! 我明白你感到乏力与无奈, 相信你的力量流淌在血脉。” 靠!这烂嘴的果然是存心骂老子吧? 怎么换个目标,嘴就没那么毒了? 激烈的琴声与歌谣,仿佛透过了那抹狭窄的裂隙,驱动着‘石头’的摇晃变得更为剧烈—— 【诗人激励】并非是用魔法增幅目标的力量。 而是通过音乐的鼓舞,释放他原本的潜能。 既然都是自己的力量,那理应能帮助它更好的感受这些‘生存本能’才对…… “好像有效?” 碎石惊呼一声, “但是还不够!” 唐奇不假思索,继续唱道: “站起来、站起来! 离开你眼前的逼仄与狭隘, 你将迎来独属自己的舞台!” “噫呜——” 一声空灵的低吟,犹如置身峡谷般颤抖着回声,响彻在三人的耳畔。 眼前那‘石头’为此龟裂地更甚,原本纤细地裂痕,都因剧烈的颤动,像是扎入泥土的根系般野蛮生长。 裂隙之中,隐隐透过幽紫色的微光…… “提前戒备!” 唐奇当即下令,心中却在琢磨着这道光芒所带来的意义—— 鉴于库鲁棕红色的皮肤,唐奇一开始还认为,这颗龙蛋中住宿的会是一只酷爱熔浆与烈焰的红龙。 可考虑到它所存在的石窟如此阴冷,也可能是更为圣洁的银龙、或者冷冽的白龙…… 毕竟狗头人的血脉也是被稀释过的,它的皮肤颜色,并不能代表先祖鳞片。 但这一切,都因为幽紫色的光晕支离破碎。 他无法感知到具体的气息,只觉得这抹紫色诡谲而神秘,像是一个深邃的漩涡,是要将他的眼眸、灵魂也一并牵扯其中…… “该死,这么邪门。总不能是什么【异怪】吧? 我可没听说过哪只【异怪】能模仿龙威,还是卵生生物的……” “咔——” 那光芒犹如冲击着裂痕,使得蛋壳在低吼与摇晃之中骤然崩碎! 从尖端破碎的空隙里,一只瑰丽的紫色蜥蜴,仰起了它高贵而优雅的额头。 唐奇惊呼一声: “是紫晶龙?” 上架求首订!!!!! 第88章 蛋壳与吐息(求首订8k5/1w2)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只能通过那些口口相传的虚假歌谣、还活在这世上的蜥蜴们、从那具伫立在龙金城之上的巨龙骨架,所艺术加工之后的幻想…… 来描绘一只或许存在于亘古时期的【巨龙】肖像。 但唐奇所知晓的或许更多。 至少在他的知识库中,广义上的巨龙划分【金属龙】、与【五色龙】。 刻板印象中的前者大多善良,后者则更显凶恶。 其中不排除一些个例。但大多数便如同‘天使’、‘恶魔’之类,自带的本性一样,往往存在一种扎根于意识之中的本源。 【宝石龙】的数量则更为稀少,唐奇也无法回忆起它们的起源。 而当皎洁的月光,氤氲在眼前这只试图爬出蛋壳的生物时,那流淌着湿漉粘液的幽紫色鳞片,似乎也焕发出一抹更加深邃,犹如流星似的光泽。 这似乎的确代表了【紫晶龙】的表象。 它两只细小的爪子,攀附碎裂蛋壳的边际,试图昂起优雅、附有尖细鹿角的头颅,任额前那朵玫瑰似的鎏金纹路展露在夜色下。 比琥珀耀眼的金瞳展露光辉,也像清澈透亮的玻璃,在环顾四周时,试着将新生的好奇带到眼前的世界—— 也最终落在了它眼前的三人。 “这也算‘巨龙’?” 碎石忍不住嘟囔道, “那我们矮人其实也是巨人!” 高矮胖瘦,都是通过对比得来的。 而眼前的‘巨龙’大概只有幼猫一般的大小,以至于那库鲁都能环抱住的蛋壳,都显得像是一座高耸的‘城堡’。 这绝不是一只雏龙所应有的尺寸。 “这其实是一只【伪龙】,对吧?就是那些法师们豢养的魔宠…… 当然,我承认它的外表要更华丽一些。如果说普通的伪龙是丑陋的巨人,它倒是更像那些传说中傲慢的精灵。” “你一定要在比喻中夹带私货吗?” “你夹带的少了?” 怎么也算活了两百年,碎石至少也能认清一些生物的物种。 而晨曦那雀跃似的黑雾,也渐渐消沉在了头盔里。 原本还以为,自己就要见证历史。 目睹巨龙本身,又未尝不算是一项值得传颂的功绩? 但【伪龙】与【巨龙】,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关系却和狗头人一样,似乎也亲近不到哪里去。 它们其实是一种小型的飞行蜥蜴,数量稀少,但偶尔也能在荒野地区瞧见它们筑造的树洞,那里时常被一些从河边捡来的宝石所点缀。 灵慧的心智与鳞片所赋予的魔法抗性,使得它们堪称绝佳的动物伙伴,备受施法者的喜爱。 但也足够弱小。 与库鲁相比,很难说它们的爪子到底谁更锋利一些。 “嗯,那些龙金城的贵族施法者,应该很愿意花大价钱买下它。” 碎石开始思考起它能带来的价值, “如果你要把它卖掉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龙金城的商人。收你点辛苦钱,好让我喝酒就行。” “不卖吧。” 为了表现出十足的善意,唐奇并没有贸然打扰那只好奇打量着眼前世界的小龙。 而对方的喉咙则发出“噫呜”的奶音,有些软糯,像是伸懒腰之后所自然携带的舒爽。 但又像是爽过了头,导致它的爪子没能抓稳,“扑通”一声跌回了偌大的‘城堡’里,连带着扣碎了几块蛋壳碎片。 “噫呜!” 它受惊似的痛呼,唐奇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向它,借着月光,打量起蛋壳内部—— 比起粗糙的石头外壳,内部倒光滑的折射出乳白的光晕。 壳底囤积着少许粘液,为打滑跌落的小龙提供了一定缓冲,以便虚弱的它不至于一命呜呼。 似乎是还不够习惯四肢,在胡乱的扑腾下,粘液裹满了它的暗紫色的鳞片,湿透的膜翼紧贴在幼小的臂膀,如同被浸透月光的紫绸。 鼻息前萦绕着一股清凉的香气,像是薄荷叶,让唐奇的大脑更加清明。 瞧见人类的阴影遮蔽了月光,它剔透的金瞳紧紧皱起,向着头顶的唐奇低吼起来: “噫呜!” 奶凶奶凶的。 矮人向来是不会理解‘可爱’这个概念的。 他们粗犷久了,只会对那些严丝合缝、精湛且规整的矮人工艺抱有赞誉。 可哪怕碎石不理解,也无法否认它的外在价值: “留着?也行,毕竟你也能施法,留只魔宠也很正常。 嘿,这小家伙这么漂亮,带着它在街上逛逛,指不定还能受到那些贵族小姐的青睐。” 唐奇还是说:“我觉得它应该是条龙。” 碎石嗤笑一声:“如果你承认狗头人是狗的话,这么认为倒也没问题。” “你不觉得把一颗伪龙蛋埋在矮人修筑的遗迹里,是一件很违反常理的事情吗?” “你可别忘了,我们都没能打开那道大门——我们是钻洞走进的狗头人巢穴。” “那库鲁得到的感召怎么解释?” “也许是你们诗人学院记载的教科书出错了——狗头人不是巨龙的后裔,是伪龙的。” “成年的伪龙还没有半个库鲁大,怎么诞下这种后裔?” “那就是伪龙和犬类杂交出的品种?” “我有必要替库鲁解释一句,狗头人是蜥蜴。” “蜥蜴人和伪龙杂交吗?有道理,这样才没有生殖隔离。” “你可以不要一本正经的篡改事实吗?” “嘿,谁规定只允许你们吟游诗人可以编撰历史的? 我可是听说过,是你们学院谎称‘龙裔’是吟游诗人与巨龙结合后诞下的子嗣—— 你该不会不知道,整个龙裔族群已经把诗人学院挂上通缉令了吧?” 唐奇眨了眨眼,只觉得身上被扣下了一口厚厚的黑锅: “等抵达龙金城之后,千万不要和人提起我是从【吟游之歌】走出来的诗人。 我切割了。” “噫呜!” 也许是两人过于聒噪,打扰到了虚弱的小龙,让它感觉到自己没被尊重。 奶凶低吼一声的同时,紧接着就开始向他们展露稚嫩、没能完全发育的小虎牙。 毫无威慑力可言。 眼看他们没被自己吓到,它只能愤愤挥动爪子,砸在了身旁的蛋壳上。 由于蛋壳的曲线已经被破坏,这次挥出去的力道不再被均匀分散在表面,因而轻松打碎了半个蛋壳,崩飞几块碎片。 随后,便有些迟钝地用两只瘦弱、颤抖的小爪,夹起其中比较细微的碎片放进虎牙前,像是咬碎饼干似的发出“咔擦”声响。 每嚼动一次,就要抬眼看向三人一眼。 显然,它困惑于为什么进食都要被人围观…… 这让它微微蜷缩,肉眼可见的更谨慎些。 当蛋壳顺着食道涌入腹部时,唐奇听到了晨曦的心声: “它的灵魂似乎在凝实,气息也更稳定了一些。” 唐奇反应过来: “所以它是在通过进食蛋壳,来恢复自己的力量?” 他连忙蹲下,在宽阔的蕨叶下翻找起刚才崩碎出去的蛋壳, “把这些找出来,喂养它,说不定能博得一些好感……” 正这么想着,他转眼便看到一只纤细的棕红爪子,先一步伸向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碎片上—— 从‘装死’的角度上讲,库鲁简直是个宗师。 它的鳞片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自己,以至于唐奇的那一凿,其实根本没能将它击昏。 而它很聪明。 所以在等…… 等待、下手、时机! 唐奇意识到它想做什么,抄起背后的鲁特琴,还要砸上库鲁的脑袋: “不许吃!” 他当然考虑过,库鲁兴许会造成些意外。 譬如临阵倒戈,跟着‘祖先’双宿双飞什么的…… 虽然这家伙在战斗时起到过辅助作用,可一到关键时刻,是必定会掉链子的。 不然也不可能先把它打晕再说。 只是唐奇没想到,它其实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这只狡猾的狗头人,分明一早就怀揣着吞下蛋壳的想法—— 就像它们诞生之初,都会通过啃食自己的蛋壳,来获取第一份力量一样。 蛋壳代表着生命的起源。而倘若获取到巨龙的‘本源’,哪怕只是吞下少部分,都将对它带来难以估量的裨益! “砰——” 琴弦颤动的声音,与敲上狗头的巨响同时响起。 “Rua!” 库鲁痛呼一声,但蛋壳的碎片已经被它吞进了喉咙、咽到了腹里。 “你给我吐出来啊!” 唐奇只能提起库鲁的肩膀,疯狂地摇晃它,直至眼冒金星,脑仁都要晃匀成浆糊,库鲁也死死闭紧嘴巴。 蛋壳、好吃! 这动静显然吓到了小龙,而那股本源的流失,让它很难不将凶厉的目光落在库鲁的腹部…… 唐奇则倍感无奈。 撷取本源的代价,势必会招致对方的敌意。 他原本还想着能不能豢养它! 如今因为库鲁的贪婪,也不必再考虑如何讨好这只小龙,先把眼前的怒火平息再说—— 妈的,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一定要狠狠压抑这家伙的读瘾! “噫呜!” 小龙奶凶的低吼一声,瘦小的身躯腾空而起。 它的翅膀并未扇动,似乎并非是借助那双透光的薄翼盘飞,更像是有一股引力承托着它,显得优雅而从容。 吞下了大半的蛋壳,让它的体力得以迅速恢复。如今借着那股力场的牵引,张开稚嫩的牙口,像只灵动而鬼魅的野猫,化作一道幽紫色的残影,就要扑向库鲁—— 虽然是库鲁惹的麻烦,但唐奇总不能真的对它置之不理。 一如既往的不顾库鲁意愿,拿它作为肉盾挡在身前,紧接着歌唱道: “【银光锐语】!” 作为一个瞬时释放的法术,【银光锐语】拥有着短促的咒语,只需要用特定的歌声将咒语咏唱出来便足以震动魔网、形成效用,而不必自行编撰朗朗上口的歌谣—— 否则等他唱完一句歌词,小龙早就要叼走库鲁的脑袋。 而随着咏唱结束,几乎是在一瞬间,它金黄的瞳膜上,忽然遮蔽上了一抹微小的银光。 它感到自己不受控制地向着那银光瞥去,以至于原本迅捷的猛扑都为此偏移,“嗖”地一声穿过库鲁与唐奇的肩头,向着那抹银光穿行而去。 却又在扑空的同时,失去了对那抹银色闪光的捕捉。 唯有唐奇看到,那抹银光仿若流水般淌过半空,向着他所指定的目标滑去—— “晨曦,拍晕它!” 早已准备就绪的圣武士,从腰间拔出双手巨剑: “谨遵汝命。” 她的身材足够完美,肌肉匀称、两腿修长有力,却终究是偏向人类审美的瘦弱。 但在神魂的驱使之下,身上那仿若罐头似的板甲,于她而言与轻薄的丝绸没有区别。 几乎是一个踏步,飒踏之间便已然越过唐奇、站定在小龙的身侧—— 唐奇只感觉到一阵风,从身旁吹拂过去。 等到回过神来,晨曦那柄断裂的锋刃已然借着洒下的月辉,闪烁起锃亮的寒芒。 如今,它更像是一柄一尺长,失去剑锋的怪异短剑。 但剑身足够宽阔,流水似的银光附着在它的轮廓,让她犹如抡起棍棒一般,用平整的剑身划出一道银色的半月,重击在小龙的脊背! “砰!” “噫呜!” 斥力袭上这只诞生不久的小龙,将它硬生拍进了脚下的蕨叶里。 但它超脱寻常生物的坚韧体质,以及本身用剑身敲打时,刻意的收力,都让这轮挥击所带来的效益不尽人意—— 等到晨曦乘胜追击,再度向着地面抡去时,她清晰察觉到一股持久的斥力,先她的断剑一步,如一堵无形的墙壁阻隔在了彼此之间。 第二剑被那股力场硬生生地弹开,留给了小龙借助引力,重回天际的机会: “噫呜!” 它悬浮月光之下,试图怒吼,以便尽可能地展露独属于龙族的威严。 只可惜年幼的面貌并不骇人,很难让它达成预期的效果,总给人一种猫咪模仿狮子的既视感…… 但是能够彰显威吓的,未必只有外貌。 它撑张口齿,白嫩的虎牙之间,忽然乍现一点漆黑。 那抹漆黑密不透光,就像是遮蔽了一切色彩,唯有一圈浅薄的光晕呈现出它的轮廓,让人察觉它正要吞噬光明。 犹如一个极为细小的奇点—— 庞大的吸力牵扯着唐奇的身躯,呼啸的风声从耳畔划过,鼓动的方向,分明是向着那颗奇点掠去! 唯有这一刻,唐奇才真正确认了眼前小龙的身份。 【警觉】所带来的久违瘙痒感,霎时间袭遍了他的全身: “是【吐息】——碎石!” “明白!” 碎石大喝一声,就要举起塔盾顶在唐奇的身前, “老子能抗住,闭上你的嘴——别骂我!” 话虽如此,他额头上的冷汗却渗透不停。 谁能想到,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小家伙,竟然真的像传说中的【巨龙】一般,可以动用【吐息】!? 他们如临大敌。 而那颗漆黑的奇点,几乎要席卷整片林地。 忽然! 它迸发出一声闷响: “噗——” 然后散了。 “哈?” 上架求首订!!!!! 白天还有一章!!!! 首日至少1W2!!!! 跪求首订!!!!!! 第89章 索然无味(求首订1w2.7/1w2) “难不成吃蛋壳是对的?” 唐奇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能分辨出,究竟是因为库鲁吞下了蛋壳,使得眼前的紫晶龙没能展露出作为巨龙的本能。 还是单纯因为它发育不良,没能觉醒出【龙息】的本领。 但不论如何,这对他们而言都是利好消息。 那毕竟是一条新生的雏龙,又失去了吐息这种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就算抛开库鲁不谈,他们三人解决起来也轻而易举: “我以为你能多有实力,结果只是放了个闷屁!” 唐奇扫下和弦,合着旋律咒骂之后,又转而看向了晨曦, “快去给予它最后一击,我来记载下你的功绩!” 诗人激励也讲究方法论—— 想要焕发碎石的斗志,最好是狠狠的嘲笑他。 当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头骨对他来说便像是一块豆腐。 面对晨曦,就要拿荣耀引诱。 虽然只是雏龙,却是千百年间不曾出现过的巨龙种,单是挑战它本身,便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那边骂上两句,这边给个激励。 战斗简直不要太轻松。 “唉,我们吟游诗人实在是太有实力了!” 唐奇忍不住轻哼起来。 荣誉即是力量。 那歌声似乎振奋着晨曦的神魂。 让这位无头骑士依稀回忆起年少时,立于悬崖之上,将手中的长剑刺破狮鹫的喉咙,剃下它骸骨的那一刻。 当时的热血与冲动,仿佛跋涉过了这条时间的长河,沿着她肌肉的纹理,流淌在了她如今的躯体之上—— 等等,她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一滴血液可言? “送我上去!” 晨曦大喝一声,转而向着碎石跑去。 经验老道的战士立即明白她的用意,将塔盾高高举过了头顶—— 是晨曦一个抬腿便能抵达的高度。 “【盾冲】!” 庞大的冲击力震上她的小腿,累加着她本身的力量,竟让她一瞬间跃进了十余米的高度。 紫晶龙盘飞在半空的优势,顷刻间化作了虚无。 “噫呜!” 它本就发现吐息不成,想头也不回的离开,从而向着林地深处飞去。 可晨曦的影子,转瞬间便倾覆在它瘦小的身躯上。 小龙哪能想到眼前的两脚生物明明没有翅膀,竟仍然能跳到身前! 避无可避,只能试着扇动薄翼,裹挟一股斥力去拦在那柄断剑之上。 但备受鼓舞的晨曦不会错过这仅有的机会—— 平滑的剑身重重砸在了小龙的头颅,使它如流星般坠落地面,“轰隆”一声震颤之下,甚至砸出个不小的坑洞。 “砰!” 她几乎同时落在眼冒金星的小龙身旁。 单膝跪地、左手握拳捶于地面,右手平举断剑。 潇洒到距离一个及时救难的英雄,只差一个宽厚而耀眼的披风。 嗯,落地也非常完美! “姿势可以之后再摆,先把它给抓住!” 眼看着那条小龙分明是头晕目眩,却还能借助引力的牵引,试图与‘英雄登场’的晨曦拉开距离。 唐奇总觉得有种带孩子的无力感。 晨曦也恍然回过神来,连忙要伸手抓住小龙的后腿。 可就在起身之时,一声清脆的“咯嘣”,忽然响起在她的脚踝与膝盖—— 失去了下肢的支撑,以至于她整个栽倒在地,头盔都“咣当”一声掉在了坑洞里。 弥漫在脖颈的黑雾四散喷发,她的心声转而变得慌张、失措: “我的腿好像断了!” “你原来还骨质疏松吗!?” 虽然一早就明白她是个玻璃大炮,但唐奇也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脆弱—— 虽然这或许与普通的【肉身魔像】,承载不住她强大的灵魂有关。 但他还是想知道,戴斯还有没有可能爬出来完善一下这具拼好尸? 但无论如何,唐奇都不敢耽搁时间,手指一点,琴声不断: “晚风忽然轻吹,夜幕已经低垂。 床头布满玫瑰,歌声催你入睡——” 随着轻柔低音的颤动,就要逃窜的小龙,恍然发觉脚下的蕨叶开始随风摆动。 本不该出现在这片森林的玫瑰花瓣,粉嫩而柔软,只在顷刻间连携着晚风与月光,要吹进它的耳畔。 明明它才从恒久的沉睡中苏醒,困意却又要催促它的眼皮,缓缓垂落。 它只能在有限的精力中,寻找了一片宽阔的蕨叶,把它当作被子,浅浅地睡在湿润的泥土上。 当把敌对目标消耗到精疲力竭之时,【睡眠术】这种忽略生物意志,牵动本能中困顿的法术,便显得十足强效—— 虽然他们相隔几十米的距离,以至于施法范围,将晨曦也笼罩在了一起。 但好在不死生物是免疫沉睡的。 “碎石,看好剩下的蛋壳,别让库鲁这家伙偷吃了!” 唐奇连忙向着营地的方向跑去。 碎石一把拽起向着蛋壳缓慢匍匐的库鲁。 拎着它的脖颈迫使狗头人难以动弹,只能“Rua”着胡乱摆手。 又转而看向唐奇:“你去做什么?” “【睡眠术】只能维系一分钟,我得去找个能安抚它的东西!” 如今他们与小龙虽然生出了一些嫌隙,但还没到仇恨的地步。 也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唐奇可不想宰杀它。 于是他抱着忐忑的心情,匆匆跑入营地的正中央,一把掀开了姑娘们的帐篷。 “唐奇?” 由于唐奇是在回营地的路上,发现库鲁偷偷祭拜‘祖先’。 所以距离两个人的分别,其实还没有过去多久。 见到唐奇连招呼都不打,贸然闯入进来,凯瑟琳脸颊上本就没能完全褪去的绯红,霎时间又红透成了樱桃: “还、还要洗?” 熟睡的安比也被唐奇惊醒,小姑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两只耷拉的耳朵紧跟着颤动: “洗什么呀?” “咳咳,没什么。” 唐奇佯装正色,走到了凯瑟琳的身边,听着她剧烈又悸动的心跳,连忙道, “凯瑟琳,不知道能不能……冒昧借走你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 凯瑟琳声音轻柔。 她甚至不知道,他还能借走什么。 而唐奇则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时间不等人,再怎么不好意思开口,他也一定要说出来: “你的戒指。” 凯瑟琳这才意识到,唐奇这次是有要紧事。 绯红褪去,连忙将戒指从深邃山谷的夹缝中取出,放到了唐奇的手心: “当然。” 毕竟是她父母留下的遗物,唐奇试图解释: “也许要借用的久一些。” “没关系,尽管拿去。” 凯瑟琳摇了摇头,甚至没有问及原因, “反正你也不会把它丢掉的,对吧?” “当然,会一直带在身边。” “既然不会弄丢,那它在你的手中肯定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吧?” 既然帮不上忙,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麻烦。 少女的斤斤计较,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而且我早就想着摘下它了。免得我怀揣的什么心思,都要让你听地清清楚楚,很难为情的……” 想到这些天的旖旎,她只觉得脸颊似乎又要燃烧起温度,轻声嘟囔起来, “什么都让你知道了,不就跟作弊一样了吗?” “嘶……” 如果不是因为一分钟不够用,旁边还躺着个小姑娘,唐奇发誓自己一定会再洗一次。 但眼下确实忙碌,他也只能匆匆握住凯瑟琳的指间,郑重道: “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它的。” 紧接着,又连忙掀起帘幕,要跑回龙蛋的位置。 帐篷中转瞬便只剩下两个面面相觑的姑娘。 “姐姐。” 安比有些奇怪地看着凯瑟琳, “你的耳朵好红。” 凯瑟琳分出几缕发丝遮盖住了耳根:“头发的颜色而已。” 小姑娘眯了眯眼,终于问出多日以来,扎根在心底的疑惑: “姐姐,你跟唐奇哥哥最近真的好奇怪。之前在酒馆的时候,你都不会每天洗澡的……” “那是酒馆太忙了,都没有充足的沐浴时间! 好了,快睡觉!小孩子不许多问!” 安比眨了眨眼,只觉得姐姐的回应是不是有一些过于激动? 不对劲。 十分不对劲! “姐姐可没教过安比骗人哦……” 她说着,又连忙赶在凯瑟琳教训她之前,把被褥卷的更紧了一些, “安比是听话的好孩子,要睡啦!” 见她乖巧的模样,凯瑟琳也不好在羞愤中多说什么。 只是将滑落在雪白香肩下的吊带,扶正在肩头。 缓缓起身、掀开帘幕,向着营地之外的方向遥望。 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就这么涌现在了心头,让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心口: “奇怪,只是把戒指给他而已,明明不算什么才对。 可又为什么…… 反而觉得少了一些安心呢。” 她还得不出一个答案。 唐奇也没办法给她一个答案。 因为他已经把戒指套在了小龙的脖颈上—— 似乎是受到了魔法效应的加持,让【同心戒指】变得韧性十足,牢牢贴合在了它如今还算柔软的暗紫色鳞片上。 从暂时的表现来看,它应该是【紫晶龙】没错。 也唯有随着年龄的增长,鳞片才会渐渐如紫水晶般鲜艳和晶莹,折射耀眼的光芒: “不过,它额头上纹路又是什么……也没听说紫晶龙的身上还会有暗纹啊?” 碎石冷哼一声: “如果什么都让你们学院知道了,吟游诗人们至于混成现在这个地步? 而且,你确定用这个戒指套住它,就能让它乖乖听话么?” 唐奇理所当然道: “当然不能——什么时候戴上戒指就能获得忠诚了?连婚姻都做不到好吗。” “我能做到。”晨曦向前跪着迈去一步。 “你先把自己的腿修好再说。” 唐奇忍不住指向她的脚踝, “我命令你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这半个月来,你都已经耗去两瓶【复原胶】了!” 一谈到经济上的窘境,销金窟女士便会自觉地将‘头盔’转过一边。 似乎这样就能听不见似的。 唐奇叹了口气,毕竟是他出于私心才决定捕获小龙的,实在是不好指责什么,转而解释道: “‘白纸之所以好用,是因为它能创造无数可能’。 我不认为这世上真有什么人能够‘驯服’巨龙。 但值得庆幸的是,眼下它还是一只新生的生命。 价值观都还没有塑成,更没有人教授过它什么,以至于它还能对这世界充满好奇。 所以这张‘白纸’给予了我一个介入它成长的机会。 而想要把握这个机会,‘一座可以沟通的桥梁’,便比什么都重要。” 【佩戴这对戒指的两人,会不自觉地感到亲近,并感知到彼此的位置与心意。】 ‘亲近’,便是建立彼此链接的先要条件。 唐奇希望能与这只小龙建立更深层次的羁绊。 哪怕龙类的寿命弥足长久,而自己的寿命或许短暂,注定无法陪伴它走到生命的尽头。 但至少能帮它度过幼龙期的15年。 那时的自己甚至还没到四十岁。 而一旦抚养它、直至青少年时期,小龙便足以成为自己冒险时,所不可或缺的战力。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 它将会成为一条真正的巨龙! 唐奇不敢想象,等到多年之后,自己乘坐着巨龙翱翔天际,跨越重洋,最终落在诗人学院的丰碑之时。 会有多少吟游诗人向自己投来艳羡的目光。 他的声名,又将膨胀到如何地步: “该死,忍不住又幻想了……” …… 布鲁托又幻想了。 幻想自己是唐奇·温伯格。 离开了闭塞、守旧的诗人学院,踏上了冒险的远航,就此开启了自己精彩绝伦的一生: “那个木讷的家伙,居然真的做到了吗?” 【遗失历1000年7月4日,晨暮森林,晴。 我今天要写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历时24天,我终于带领星梅镇三百口平民,走出了晨暮森林。 或许,终于要和这趟疲惫的旅途说再见了—— 龙金城,近在咫尺。】 望着石碑上,那犹如星光般的文字,布鲁托只觉得自己的心胸一阵堵塞,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 如果离开学院的是他,又能否做到与唐奇相同的义举? 他不知道。 而这抹复杂的情感,只在看到下一行文字时,便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布鲁托张了张嘴,首先是打量起那条盘绕在腰间,来回游弋、挪动的翠青小蛇。 紧接着,又抬眼看向了石碑上的文字。 目光来回游离了几次,最后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果然,幸不幸福,还要看跟谁对比。” 【第二,我养了一条龙。 巨龙哦!】 “跟他比,我也配叫吟游诗人? 妈的,索然无味了啊……” 1.2W如约放送,跪求老爷们追定啊!!!! 第90章 龙金城与安心(3.3k) 阳光很难透过茂密的林叶,让晨暮森林的白天始终昏沉。 哪怕依稀漏下几道明光,都要被稀薄的雾气冲散。 这让森林虽然总是日夜交替,却很少对旅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以至于安比还能抱着十足的精神,从颠簸在湿地上的牛车中探出头来。 看向躺在姐姐大腿上的唐奇,和躺在唐奇胸膛上的小龙: “它叫什么名字呀?” “伊乌。”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你摸摸它试试。” 小姑娘伸出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就要抚摸上小龙那流溢着金色纹路的额头。 “噫呜!” 伊乌奶凶地厉叱,吓得小姑娘雪白的耳朵一颤,连忙缩回到货车的挡板之后。 “好凶!” 颤颤巍巍地露出棕黑色的竖瞳,又忍不住感慨,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巨龙’? 好漂亮哇,就连眼睛都那么漂亮……” “和你的眼睛一样。” “没有呀,他们说安比的眼睛很凶。可是看到伊乌,安比就只觉得好漂亮。” 小姑娘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眼睛。 兽性的瞳孔,总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匹凶恶的野狼。 每当与人对视的时候,得到的回馈永远是胆怯或厌恶。 但在直视伊乌的时候,她却完全不会这么想。 奇怪…… 明明都有耳朵,都有眼睛。 为什么它看起来那么典雅,像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一样。 自己却像个脏兮兮的小孩嘞? “也许不是你的眼睛不够漂亮,而是他们用来直视你的眼睛本就具有瑕疵。” 唐奇恋恋不舍地从凯瑟琳的大腿上直起身子,将小龙捧在手心里,让它能和安比凑得更近一些, “不要从上面摸它,不然它的视线会一直停留在你的指间。这会让它认为‘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逼近’,从而感觉到不安全。” 其实安比没能完全听懂唐奇的安慰。 但是安慰本身,就足以让小姑娘开心了。 她的眼眸都变得更明亮了一些。 唐奇紧接着伸出手指,自下而上地摩挲起伊乌的细长脖颈—— “噫呜!” 虽然喉咙中发出的是相同的音节,却明显让人感觉到这与此前的叱喝不同。 那枚镶嵌火红宝石的戒指告诉唐奇。 这家伙在暗爽: “看到它脖颈下面这片白色的皮肤了吗,摸这里,力气轻一些,向它的下颚扫去—— 趁它才刚出生,鳞片没能包裹住它的全身,你还有这种亲近它的机会。” 【同心戒指】的作用十分明显。 似乎是【紫晶龙】的本性使然,让伊乌不具备如红龙一般的破坏性。 以至于在昨夜苏醒后的第一时间,吞下了唐奇送到嘴边的蛋壳、肉干,确认这个直立物种‘殷切的善意’之后,他们便已经算是建立了初步信任—— 除了那个抢它蛋吃的‘后裔’。 只不过它能够感受到,与那只狗头人一些若有似无的联系。 这抹精神上的共鸣,似乎来源于库鲁过去虔诚的祭拜。 以至于如今伊乌只是对这个窃贼有些烦躁。 而库鲁服下蛋壳后,已经晕过去了一整夜,直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这让伊乌明白,眼下身处一个安全环境中,也便不会像红龙似的左喷一口熔浆、右喷一口火焰…… 哦,自己还没学会。 而安比则试图学习唐奇的做法,缓缓伸出爪子。 可她紧接着发现,自己的指甲好尖,又连忙握紧了拳头,用手背的绒毛向着伊乌的脖颈扫去。 “噫呜!” 或许是毛绒的触感丝滑而柔顺,小龙肉眼可见的更爽了。 唐奇觉得它的声音像是在触电。 干脆把小龙抱给安比,让她自己去逗伊乌玩—— 货车上占据相当一部分位置的梅拉德也举起手: “我也来试试!” “嗷呜!” 安比恶狠狠地瞪了小白猪一眼,吓得这位少爷连忙缩回到了原位: “你凶我干嘛?” “因为你是坏人。”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胆小而已!” “那等你什么时候胆大了再和我说话!” 安比不愿意和讨厌的贵族多费口舌,自顾自地抱着伊乌左看右看。 只有梅拉德左看看晕在酒桶上的库鲁,右看看身旁鼾声如雷的碎石,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孤独,抱起膝盖慢慢流泪: “胡斯先生,我想你了……” 离开胡斯,还有谁把自己当少爷? “那你要不要去陪他?”唐奇回过头来问。 梅拉德吓得一哆嗦: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 “别哭丧了,我们今天说不定就能走出森林。等你回到龙金城,不还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少爷吗?” “不,我会减肥!” “是怕自己涨到出栏的体重吗,那祝你成功。” “可是我真的要欺骗父亲吗?” 梅拉德自动忽略了唐奇的玩笑话,蜷缩地更紧,那份不自信显而易见, “你说的那个谎言——‘胡斯总管带着佣兵深入森林,为我们拦住了兽人的步伐,争取了逃难的时间’。父亲真的会相信吗?” “你的意思是梅尔领主很有自知之明,只有说出‘身为一个贵族却被平民打的哭爹喊娘,被捆在酒桶上带回龙金城’的事实,他才觉得是正常的?” “我没哭……” 唐奇捏着梅拉德刚才的嗓音道: “‘胡斯总管,我想你了’……” “好吧,但是只掉了一滴泪。而且我没有欺骗过父亲,有些害怕露陷!” “你能把自己的性取向隐瞒十几年,现在跟我说没骗过人?” “那不一样!” “总之,我让你这么说,也只是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彼此少一些麻烦而已—— 你赚了名声,这些逃难的镇民赚了安定,我赚了你一条沟通贵族阶级的路径。 这是共赢的。 但就算你把事实告诉梅尔领主,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我还是会把‘谎言’散布出去,到时候就算你父亲知道这些难民是通过杀死胡斯逃离小镇的,迫于名声的压力,还是会认下这个‘谎言’。” 唐奇是真的不在乎梅拉德说漏嘴。 这一路上他也没有少打听【龙金城】的事情,早早便意识到这里的‘贵族’更像是一种身份象征。 寓意着这座城邦建立之初,这些人的祖上曾经辉煌过。 而许多贵族,其实早已失去了封地。 与【泰伦帝国】那种,切实掌握着实际权力的术士家族,有着许多差别。 这座城市的实际统治,更多掌握在【议会】手中—— 由一位【公开领主】作为名义上的执政者,行使领导与一票否决权的同时,还有许多将面目遮掩覆盖,以免他们收受贿赂的【假面领主】组成。 这未必有效,但主动泄露自己身份的假面领主,会遭到律法的惩戒与更换。 “猜猜谁才是领主”,因此成为每一个龙金城公民的常用见面语。 这座城市终究是依靠【法律】维系。 毕竟失去了约束,便很难组成‘文明’。 既然在乎公民的意愿,也便意味着会受到舆论的制约。 不论怀揣什么想法,也都要在心头好好思考一阵,才好行动。 更何况,几经周折之后,唐奇也算把握清楚整个团队的实力,因而无惧挑战: “只要多赚些钱,把骨质疏松的家伙维护好就足够了……” 想起晨曦的局限,与自己手头仅剩的一瓶【复原胶】,唐奇恍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该准备一个赚钱的门路了。 【金色橡树】的分红,绝不可能满足冒险途中的巨大开销。 就待这么考量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烈马的嘶鸣。 晨曦那匹弥漫黑雾的骏马从前路疾驰而来,等到奔驰到他的眼前时,便听到座上地无头骑士有些雀跃的陈述: “马上就能走出森林了,等到抵达平原时,赶路再快一些,或许能赶在太阳下山前抵达龙金城。” 她的心声洪亮,犹如在头盔前放了个喇叭,使它扩散的很远,直至传入队列中每一个镇民的耳朵。 喜悦与欢呼,霎时间响彻,甚至惊动了几只树梢上的鸟雀: “所以我们活下来了!?终于不用担心会被兽人、僵尸们追上了?” “我已经快要一个月没睡上好觉了!” “奶奶,我不用去见你了……” 这其中也不乏担忧未来,思考如何生活下去的苦恼。 但‘离开晦暗的森林,面向阳光’这件事本身,便足够打消那些忧愁。 “明天的事情,明天在想吧。” 凯瑟琳也像是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不自觉地握紧缰绳, “唐奇,谢谢你。” “现在还早,晚上再谢吧?” “你听我好好说嘛。” “抱歉,油嘴滑舌惯了。” 唐奇连忙摆上了正色。 少女则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早在启程开始,我都对‘离开星梅镇’这件事感到迷茫。 因为我不知道离开了那间酒馆、离开家之后,我究竟还能去往哪里。 我因此而恐惧、感到不安,甚至害怕自己无法像母亲一样,从零开始,经营一家能让大家满意的酒馆。 但是,随着旅途一天天过去、经历了那么多难关之后,这些顾虑似乎都在渐渐从我心里溜走…… 谢谢你、碎石先生、晨曦小姐,还有库鲁。 谢谢你们带来的安心,能让我拥有这些勇气。” 唐奇将她酒红的辫子挽过,搭在了自己一侧的肩头,好遮住她通红的耳根: “所以,你有信心面对抵达龙金城后的一切挑战了?” “我会努力的。” “那就去试着拔起那棵【金色橡树】吧。 好让我们在历经冒险之后,哪怕身心俱疲,也会因你的酒馆而安心。” 牛车颠簸在逐渐干燥的土地上,迎接上那透过薄雾的第一缕阳光。 两旁茂密的枝叶,也不再将天光遮挡。 他们的眼前愈发明媚,心情也跟着开朗。 直至看到那座伫立在原野之上的城邦。 让唐奇忍不住起身张望: “原来【龙金城】……还真是一条龙?” 龙金城会缝一下深水城,但也不会完全一样。 并且整本书会加很多自设,老爷们别骂我哈。 目前计划每天上午11:00更新一章,晚上18:00更新一章。 一章不可能少于3000字,只会多不会少。 感谢老爷们的订阅,爱你们!!!! 第91章 龙尾关(求订阅!) 当粗壮的乔木向身后退去,疲惫的老牛都将角尖迎向太阳时。 唐奇终于窥见了,那伫立在平原之上的城市—— 一座硕大而枯黄的、倚靠着南山的巨龙骨架,最早映入他的眼底。 巨龙的血肉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下成为灰烬,散在了风沙里。 但从那具骸骨的形态来看,依稀能够辨认出它在生命的最后,是长眠于山脊之上。 使得脊骨倾轧在高山中,得以让半座华丽、犹如宫殿似的城市安稳屹立在山腰。 “甚至还有颗被雕刻成殿堂的龙头——不过瀑布怎么是从脑袋下面流淌的,感觉跟吐水一样?” 雄伟的景象让唐奇没来由的兴奋。 他渴望踏上冒险的旅途,不正是为了将这些过去只能存在于幻想中的事物,烙印在他的回忆中吗? “那是【巨龙政厅】。是公开领主【莱昂·狮心】,和那些假面领主们讨论要务的会议室。 当然,也不只是为领主们准备的,【最高法庭】也在里面。 而且政厅在平日里,也会出租一些小型会议室。” 作为土生土长的龙金城公民,梅拉德倒是能作为一个绝佳的向导, “只不过租金很贵,也只有【上城区】的有钱人才会为了一些重要事宜租赁它。” 唐奇转而沿着巨龙的脊椎,向着山脚望去—— 因为它的尾骨修长,平铺在了开阔的平原,反倒让垒迭的城墙将其围绕,划分出了城区。 砖瓦与高屋参差却有致,不再像山腰的宫廷般富丽,却依然保持了大半鲜艳的色彩,处在与一片与内海相邻的山脚,形成了另外大半个城市。 唐奇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所以那就是【下城区】?” 梅拉德解释道: “准确的说,那里是【商业区】。是龙金城的贸易中心,大一些小规模的交易活动都会在那里进行。 说实话,龙金城的区域划分实在是有些复杂,逐个跟你讲解的话未免太累了,还不如等你进到城里去亲自逛一逛。 总之,你只要知道它们按照职能的不同,划分出了各个区域,统一组成了【下城】就好。” 唐奇也觉得亲自去看看更适合自己,便指向‘尾巴’的位置: “那也算是龙金城的一部分吗?” 尾部尽头,一座乳白石砖砌成的偌大门扉之外,则有着与城市中以强烈色彩、曲面所垒起的建筑完全不同的镇子。 它更像是星梅镇那种,以乔木筑成的聚居地。 “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 但这并不妨碍住在【龙尾关】之外的人,把自己称作‘龙金城的公民’。毕竟为了得到卫兵们的庇护,他们也都按时缴纳着税款。 一旦遇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譬如战争、兽潮……那些缴纳税款的居民也能被安置在城墙之内,幸免遇难。 但也仅限于此了—— 龙金城的一些便民服务,像是清洁道路这种,并不会顾及到这里。 也没什么排水系统,路上时不时会闻到马粪的熏臭……” “那倒是和【星梅镇】一样亲切。” 比起整座城市的文明,更让唐奇感到诧异的是,这骨架之下明明划分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风光,却没能破坏这具‘巨龙’所应有的美感。 在蔚蓝的晴空下,烈阳将辉光洒落在‘巨龙’之上,竟显得如此明艳。 像是扒光了它的皮肉,将城市与人文填充了进去。 使得风干的骸骨,焕发出别样的新生。 “原来【龙金城】是这个样子……” 人们永远无法想象出,脱离他们认知的事物。 就像凯瑟琳曾一度认为,这座相隔整片晨暮森林的城市,不过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另一个【星梅镇】而已。 如今她甚至还没能临近,那座宏伟城市的边际。 只是远远遥望,便已然像是从井底一跃而出的青蛙,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一角—— 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镇上的梅尔领主,不愿意再返回自己领土的原因。 “换作我,我也不想回去……”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老大卫,忍不住呢喃道。 作为一个农夫,他从不认为夏季时,那宛如遍地黄金的麦田有什么值得赞叹的。 在那个时候,他往往只会在丰收的喜悦,与收割的疲惫这两种情绪中反复游离。 可当眼前麦田遍及整个原野,任由强风吹拂,掀起一阵阵灿金色的麦浪时。 他仍是无法按捺心头的惊呼: “就连它的麦子,都要比星梅镇的金黄!” “所以我才一直说星梅镇的面包难以下咽。” 梅拉德忍不住腹诽起来, “我明明很喜欢吃面包的,它们让人满足、宣软,嚼在嘴里甚至还能品尝出一点麦芽香。 但是星梅镇的面包却硬到能砸烂我的头!” “你最好别忘了,你今天早上还在赞叹这些能砸烂你猪脑袋的面包,有一股木屑似的沉香。”唐奇瞥了一眼。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梅拉德忍不住滚了滚喉头, “等今晚回到家里,我一定要大吃一顿,尤其是要吞下一整份【琥珀蜂蜜釉肋排】!” “不是减肥吗?”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减肥?” 再看这头垂涎三尺的小白猪,唐奇只觉得这位少爷距离‘出栏’或许用不了多久了。 但不论如何,目的地近在眼前,他们都没有耽误赶路的理由。 等浩浩荡荡的三百人,迎着正午与朝阳,沿着自北向南的乡间土路,穿行在金黄的麦田、与零星的农场之间,抵达【龙尾关】的外围时。 无云而晴朗的天际线上,赫然浮现出一抹橘红。 “果然是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你对距离的把控未免有些过于出色。” 考虑到晨曦曾经也是一个旅行家,这似乎算不上什么难事。 但唐奇仍然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毕竟只需要一点点的称赞,便足以让这位圣武士感到满足。 甚至会激发她多做些什么的冲动: “我来扎帐篷!” “不,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再像之前一样扎营恐怕会遭到卫兵的驱逐…… 小白猪说【龙尾关】有许多旅馆,今晚先随便找一间下榻吧。” 哪怕是对于那些陆行的商队而言,三百人的基数也实在有些显眼。 唐奇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有许多形形色色,并不只是人类的居民,向着他们张望而来。 抱着好奇,但也怀揣肉眼可见的谨慎。 “那其他人呢?” 晨曦指向他们身后,一同逃难而来的镇民们。 “一起。” 唐奇紧接着喊道, “待会儿由凯瑟琳来分发今夜的住宿费用—— 无需你们操心,梅拉德少爷说了,你们是他的领民,今夜的所有消费都将由他来买单!” “我哪说过——” 小白猪眼睛瞪得像铜铃。 刚要‘哼哼’,却被唐奇一把捂住了口鼻: “小声点,我是在为你博名声。” 听着身后领民的欢呼,梅拉德确实感觉到,一股由衷的被认同感。 但窃喜也不妨碍他的惊慌: “可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我手上还有三百金币,可以帮你垫付。等你回家了再还给我不就好了?” “那都是父亲的钱……” “自信点。你可是为梅尔领主保全了大部分的‘资产’,随便讨要些嘉奖,不就可以抹平住宿费的账单?” “真的可以吗?” “不还我钱,我就把你的性取向捅到你父亲那里。” “一定可以!”梅拉德严肃保证道。 唐奇紧接着拍了拍牛车上打鼾的碎石: “到站了,起床!” 从睡梦中被惊扰,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以至于矮人“腾”地坐起身子,险些一脚踹在唐奇的胸膛—— 这位矮人享受着平躺在牛车上的权力。 因为唐奇认为他没能占据多少面积。 而无需【警觉】的提醒,因为熟知碎石的起床气,他能轻松的躲闪过去。 等到碎石缓过神来,看到那具攀附在高山之上的龙骨时,这才一拍脑袋: “哈,上次来这里还是在三年前。跟‘三百年后的精灵’一样,倒是一点都没变化!” “听说想要在龙金城常驻,还需要登记户籍、缴纳税金。所以我待会儿会带着小白猪进城去,先打听清楚情况,再顺便瞧一瞧龙金城的夜景。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去?” “就算花三天三夜,你也逛不完龙金城。” 碎石紧了紧腰间的钉头锤,跳下了车厢, “我得去银行拿点东西,一起走!” 唐奇点点头,向凯瑟琳交代好事宜,让她先带着镇民们寻找酒店下榻,起身便要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至于伊乌,则出于它有些显眼的考虑,交给安比看护。 或许是晨曦与碎石的装束,让居民们下意识认为这是一支冒险小队—— 他们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作风,总让居民敬而远之。以至于没什么人敢主动上前招惹。 唯独一个矮小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窜出来,挡在唐奇的面前,向他鞠躬行礼: “愿幸运与您长伴相随,尊敬的大人。 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叫【查克·绿瓶】。 作为【龙尾关】的向导,人们总称呼我为‘带路的查克’,如果您嫌这个名字太长,也可以亲切的称呼我为‘查克’。 见您是一个陌生面孔,理应是初来乍到。我为此冒昧前来,试图通过微不足道的本领,从您的手中赚取少许的佣金。” “你好,查克。” 对于眼前这位矮小的半身人,唐奇感到十分好奇。 但眼下还有要紧事,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便回答道: “很抱歉,我只是想要前往【龙尾关】的大门。有我的朋友们带路,恐怕要谢绝您的帮助了。” 查克却眨了眨眼: “您是想进入【龙金城】吗?” “当然。” “很可惜,您注定要失望了。” 半身人叹了口气,解释道,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早在半个月前,【龙金城】便宣布了戒严,不再对旅人开放。” “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 兽人。” 哈,没想到吧,我其实还缝了博德之门! 冒险路上也需要适当的放松,不然会压的喘不过气,作者会尽量把它写得有趣的。 求老爷们订阅呀!!!! (本来这周我还要继续带施特拉德的,但是为了给老爷们更新,我且咕咕一下pl宝宝们吧QAQ) 第92章 平民英雄(4.2k求追订) 一提起兽人,唐奇就不困了。 这毕竟是他们举镇逃难的根本原因。 于是他取出一枚金币,弹到查克的手中,没有急着表露身份,反而边走边试探着问道: “兽人不是被挡在南方长城之外吗,距离这里不知道有多远。怎么会让龙金城宣布戒严?” 查克惊喜于眼前这位先生的‘上道’,这让他的干劲不由更足了些。 走在前面带路,解释地也更详细: “消息是从城里传出来的。据说在半个月前,那位‘星梅大亨’【梅尔·巴瑞】,将领地遭遇兽人袭击的消息通报给了【巨龙政厅】。 这位先生是城中少有的,真正拥有领地,并以此发家致富的贵族—— 虽然听说贵族圈层的老爷们,都觉得他浑身沾染着一股农粪气味,但没人会在明面上提及这些。 毕竟他每年依靠贩卖星梅酒、果肉所撷取的财富,能够轻松买下一些落魄贵族的庄园。 而且他从不吝啬自己的金币,每周都会在宅邸举办舞会,邀请那些贵族赴宴。 人们都在猜测,他是想要谋求一个【假面领主】的席位。” 唐奇回头看了一眼梅拉德,察觉到小白猪身上,骤然绽放一股突如其来的自信。 喂喂,人家在骂你们一家土包子、喜欢撒币呢,你怎么还光荣起来了? 他继续打探道: “所以兽人摧毁了他的领地?龙金城没有出兵阻止么?为什么时隔半个月,却仍然处于戒严状态?” “我们的公开领主大人【莱昂·狮心】,在第一时间便派遣了一支军队深入晨暮森林,但就在一周以前,以大败而归告终。 我还记得他们离开龙金城时的样子——当时有多自信,回来时就有多颓唐。 如果不是因为兽人占据了那片领地,暂时还没有向外开拓的欲望,领主大人应当会试着出动【飞龙骑兵队】吧。” 大败? 唐奇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小瞧了那支兽人部族。 但考虑到晨暮森林的复杂地貌,与诡谲迷雾。如果兽人提前收到消息、早做埋伏,靠着那两百个身强体壮的战士,赢下一支用以试探的先遣部队,也并非难事…… “所以领主不打算再夺回领地了吗?”唐奇又问。 “那倒没有。据说他在重新整备,以便在第二次深入晨暮森林时取胜,好将龙金城的损失降到最低。” 查克干脆停在了原地,向唐奇招了招手,示意他俯下耳朵倾听,并小声回答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猜测这位领主大人是希望借着少有的机会,收取一些‘长矛税’—— 那是在特殊时期,招揽佣兵所花的费用。每十天就要挨家挨户收取两枚银币呢。 虽然这些税金名义上会发放给佣兵,但你要说不会留一部分放进自己的腰包?没人会相信的。” “那这一来二去又要拖多久?梅尔大亨能接受这种结果么?” “他估计早就没心情理会这些了吧?” 查克耸了耸肩,又迈起小步子, “士兵们不仅带回了败退的消息,还带来了他那位嫡子的死讯—— 听说这位老爷大哭了一场,正要准备在【葬骨之乡】为那位少爷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葬骨之乡?” “龙金城的墓园,就在濒临东面晨暮森林的矮坡,那里安静、祥和,是城区中最大的公园。” “不、我们需要赶紧进城!”梅拉德大呼一声。 唐奇没绷住笑容: “当然了,少爷。赶紧去参加你的葬礼吗?” “不、不是!如果确认了我的死讯,‘兄弟俱乐部’一定会注销我的会员身份,到时候我就要重新累积信用积分了!” “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会点不到那位炙手可热的男模!” “靠,我以为多重要?换一个不就行了!” 碎石忍不住撇了撇嘴, “‘白嫩的鸭子总是会被捧成天鹅’。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人傻钱多的哄抬价格,才会让他们的钩子比金子还金贵。” 这些话被查克听进了耳朵里,他当即反应过来: “等等、平常可不会有那么多人一起抵达龙尾关。 难不成……你们就是那座星梅镇的居民!?” “差不多。” 唐奇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打响名气的好机会, “在兽人抵达星梅镇的前一天,我们带着整个镇子的人逃了出去。历时24天,穿过晨暮森林,总算是抵达龙金城避难。” “天哪,那一定是个很精彩的故事!” 半身人一向聪明,立即意识到唐奇这么强调的用意,紧接着吹捧起来。 与粗犷的矮人、幽默的侏儒有所不同,这种几乎像是人类身材等比例缩小的种族,总是能将话题维系在一个让彼此舒适的尺度上。 他们擅长混入任何一个种族的社群。 以至于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那不如来我家的旅店休憩一会儿?想必我的孩子们,会十分乐于倾听您的经历。” 他太过友善,以至于唐奇一行人,完全没能意识到这家伙从最开始,便是将他们带向自家开设的旅店。 眼看那是一座青石、乔木修筑起的三层民房,屋顶还被翠绿的阔叶装点,书写着【友好之家】的招牌,的确让人有下榻进去的冲动。 但唐奇还是哭笑不得地回绝: “你不如去向我们队伍中,那位红发的姑娘推销。如果价格公道的话,她一定会乐于把镇民们安顿进来。” “没关系。” 查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甚至有些自豪地哼哼起来, “其实我已经去让女儿们负责了。” “但我们还是要进城。” “我真的没有欺骗你们,先生。哪怕你向卫兵告知了这位贵族少爷的身份,他们也不会放你们进城。” 查克深深叹了口气,还是劝道, “看守入城大门的卫兵队长死板的很,他的思想简直硬的像一块石头! 他前几天还拒绝了一位贵族小姐入城——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银盾】家族的温迪,我的父亲是【飞龙骑兵队】的统领’!” 半身人首先用尖细的嗓音模仿女人的声线,紧接着咳嗽两声,又用浑厚的嗓音自导自演, “‘我知道,小姐。但不管是谁,进入龙金城都需要得到领主的许可’。 ‘是的,所以我才要去找我的父亲,拿到许可交给你看’! ‘那请您去找【银盾】先生’。 ‘但我的父亲在龙金城里’! ‘进城需要领主的许可’。 ‘够了,你信不信我让父亲撤了你的职’! ‘很抱歉,哪怕是【银盾】先生,也无权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们隶属【城卫队】,和【飞龙骑兵队】不是一个系统’。” 查克模仿的惟妙惟肖,甚至还把自己棕色的短发攥成了两个小揪揪,这至少让唐奇知道,这位【银盾】家族的大小姐是双马尾。 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一些关键的字眼: “所以是那位公开领主,直接颁布的戒严令?” “是的。但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队长所属的【城卫队】,大多是龙金城下城区的平民当职。 这些人不会明面上讽刺那些贵族,但他们也绝不会为贵族大开天窗。 如果不是碍于【银盾】家族声名赫赫,恐怕他早就将那位小姐关进大牢了。 所以,哪怕这位‘宽厚’的少爷表明身份,恐怕也无法扭转那位队长的执拗……” 想到这些天被队伍中的一行人各种讽刺、打压。 如今只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便足以让梅拉德感动: “你是第一个一眼就看出我宽厚的人!” “有没有可能,他说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宽、厚?”碎石叉腰揶揄起来。 “不,我说的当然是人格。” 查克可不会把内心所想讲出来。 这果然得到了梅拉德的认可: “我喜欢你,小个子!” 就当半身人为自己的话术感到骄傲时,他冷不丁听到唐奇提醒: “或许有必要告诉你,他说的喜欢,也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喜欢……” 查克脸色一僵,转而想起刚才梅拉德大喊的一声‘男模’。 以至于连忙改口: “好吧,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梅拉德痛哭流涕: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你们像对待矮人一样对待我!?” “去你的!” 碎石下意识想要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但是刚一抬腿,却又记起钩子对这位小白猪的特殊意义。 这让他连忙止住动作,暗啐一口: “真他妈怕你爽到。” 唐奇则看向查克:“你说卫兵是平民对吧?” 半身人懵懂地点点头:“是啊。” “好的——总之,感谢你的消息,但我们还是要去看一看。” 唐奇得到了想要的情报,毫不吝啬地再次弹出一枚金币,落在查克的手上,又紧接着拉着几人离去。 查克连忙着跟上: “真的,没必要浪费时间,他们不会听你解释的。更不会放任何人出入!” “他们会的。” “之前有个不依不饶的画家,很有名气。嚷嚷着想从城里出来采风,紧接着就被关进了大牢!” “我不一样。” “为什么不能等到戒严结束呢?我估计再等几天,收割一轮‘长矛税’之后就差不多了……” “因为我需要早点进城,租赁房产,以便安顿下来。 而且时间拖得越久,我身后那三百口镇民就越不好过。 他们可不像我一样,能维系住在这里的开销。” 唐奇一路走到了【龙尾关】的大门之下。 那是一座连接着灰色厚重墙壁的巨型拱门,它大概有二十米高,两侧的石柱被匠人精心雕刻着幻想中的巨龙—— 比起伊乌的体型,它的身躯要显得更修长一些。 龙翼自脖颈延展,却一路连接在了尾部,如果将它的脊椎掰直,大抵会像一柄宝剑。 几个身着链甲,手持长矛的卫兵驻守在城门之外。 他们之中,还有一个装备剑盾,板甲、钢盔,从而一眼区分开的人类男性,百无聊赖地趴坐在桌椅上。 瞧见一行人的到来,忍不住啐了一口: “该死的查克,我不是让你把人都拦在龙尾关之外吗?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带人来到城门? 把我给你的佣金都还回来!” 唐奇恍然指向那位‘队长’,看向一脸尴尬的查克: “这才是你一直阻拦我们的原因?” “毕竟拿了队长的钱,也只能听他的命令——‘守信是商人的第一要义’嘛。” 查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夹在两人中间,只能悄声劝阻唐奇这位外乡人, “你还不明白吗,领主派遣他们在城门把守、戒严,就是故意营造出一副‘情势紧急’的模样,好收取‘长矛税’! 在下一轮税收上缴之前,他们是绝不可能松口的。 走吧、走吧,别在这里碍他们的眼……这位队长的脾气可不算好。 龙金城的牢饭,也没有我们半身人的家乡菜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但查克总是觉得,眼前这位‘外乡人’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亲和力,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散发善意。 唐奇却像是没听到他劝阻似的,向着前方那气势汹汹、走近前来的城卫队长,朗声解释道: “尊敬的大人,我并非胡搅蛮缠,只是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向您汇报一路以来的艰辛,好让领主大人意识到一切的原委!” “唉,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查克忍不住摇头、扶额。 他自认已经劝阻的到位,如果这位先生还是要执拗入城,为此被关入大牢里,那也无话可说。 他真的尽力了。 可意料之中的怒斥、谩骂,却并没有如期到来。 反倒是那踏在石砖路面的铁靴,“咣当”的声响愈发放缓。 直至那位队长走到唐奇的眼前,平和、而迟疑的问道: “这位朋友,请问发生了什么?” “哈!?” 查克的眼睛像弹珠,差点因队长的态度,惊骇地弹出眼眶。 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笃定地告诉他,一定会被关进大牢里了。 惊疑的半身人,现在只想掏出一个红鼻子,嵌在自己的鼻梁上…… 但是—— 这绝不是他刻板印象中的卫队长! 那可是个贵族都敢忤逆的暴脾气! 更别说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乡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态度如此友善,语气如此温和…… 就好像,遇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只有唐奇知道这份友善的根源—— 【风度:平民英雄】。 【在那些没见过你的平民眼里,你竟出奇的亲切。 你的言辞更容易让他们信服、你的歌声也让他们倍感动听。】 作为一个英雄,被平民卫兵长区别对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一更4k。 如果到了一些日常部分,我会尽可能多写一点。 下午还有一更。 跪求老爷们持续追订!!!!! 第93章 诚实之域(求订阅!) 【巴瑞】家族的佣人们都明白。 自己家的老爷,【梅尔·巴瑞】,并不是一个容易伺候的主人。 他肥胖、臃肿,却总会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 头油一定要用最好的【斯丹康】,香水的气味至少一个月内不允许重复,脖颈的领结从来整整齐齐,袖扣都要镶嵌宝石与黄金…… “这些龙金城的贵族,脑袋就像是有洞的奶酪!” 每当他们费尽力气,为老爷套上华丽到,能闪瞎所有人眼睛的臃肿外套时,总能听到他这么说, “为什么我各方面都做到了完美,却还是会说我有一股‘农粪味’?” 他们其实很想抱怨一句: “这种穿衣风格早在几十年前,便成为了时代的眼泪。现在的贵族们更崇尚一种简约美……” 好比那些贵族夫人们,总会穿着极致紧身的连衣裙,凸显她们曼妙身材的同时,也不过分张扬—— 款式简约,但布料一定是最好的。 佣人们可不敢告诉老爷这个事实。 毕竟这位老爷很舍得花钱。 想多赚取些工资,不被扫地出门,还是要把他哄开心为好—— 不过很明显,从几个月前开始,老爷似乎就没那么讲究了。 如今的他,只会在每天被服侍起床后,单穿一件丝绸的长袍,然后站在硕大的阳台上,静静遥望着山崖之上的【上城】时而叹息: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呢。” 像是望着一位爱而不得的姑娘。 直到几天前,少爷失踪的消息传回了宅邸,老爷的叹息终于变成了啜泣。 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而且,真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该死的戒严令——为什么要把城门封控。我该怎么派人去寻找梅拉德!? 到底是谁造谣我的儿子已经死去,明明还没能找到尸体!” 佣人们也很奇怪。 他们和外人讨论这些事的时候,明明用的是‘失踪’的字眼,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死讯’的谣言了? 大概是因为,没人觉得那座小镇、那位少爷能从兽人的铁蹄下活下来? 但不论如何,眼下都不是大骂领主政策的时刻。 因为—— “老爷,【狮心领主】在外等候。” “该死,他怎么又来了!” 这位公开领主显然不是第一次拜访巴瑞府邸。 但身份摆在眼前,哪怕再怎么不忿,梅尔老爷也都踏着急促的步子,走到奢华的府邸迎接,摆上一副迎合的笑脸: “哦,很荣幸与您再见,尊敬的领主大人。 不知您这次前来,是否为我带来了我那位乖巧孩子的消息?” 说实在的,他其实并不愿意和这位领主走的太近。 对方宽阔、高耸的体型,总在临近时让他胆颤心惊—— 那身隆重、隐含辉光的板甲,也遮蔽不住他茂密而旺盛的浅灰鬃毛。 他或许表现得足够友善。 但锋利的手爪、漆黑的瞳孔,一切外在都毕露着他凶残的本性。 狮心领主,莱昂。 一头真正的雄狮。 其实梅尔一直不明白。 纵使龙金城是个包容、开放的城市,在这里几乎能见到所有人们熟知的异种族…… 但是让一头狮子坐上公开领主的位置,是否有待考虑? 更别说,他是一位人尽皆知的【破誓者】—— 没人知道这位领主过去经历了什么。 但他们都曾猜测,这位曾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君王的圣武士,最终被黑暗与野心侵蚀了心智、放弃了誓言,将手中的利剑洞穿了君主的心脏。 当然,这只是传说。 圣武士不常见,破誓者更是绝无仅有,难免会好奇他背后的故事。 可惜别说是梅尔,就连梅尔的父亲都无法确认真相。 毕竟这位‘龙金城的雄狮’,任职的时间可比他们祖孙三辈还要久远。 莱昂的声音沉稳,甚至称得上温和: “很抱歉,梅尔爵士。梅拉德少爷迄今还下落不明。” “那您莅临的原因是?” “还是相同的原因,爵士。” “该死,又是为了那片土地!” 这显然不是莱昂第一次找上门。 他只觉得觉得这头狮子、乃至于他背后的议会,哪里还有一丁点作为领导者的体面? 这分明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强盗! 他就是渴望这份话语权,才妄图得到一个假面领主的席位,不再让自己的产业受到龙金城桎梏—— “不,这件事没得商量,领主大人! 那是我们【巴瑞】家族祖祖辈辈的故乡,从我爷爷的爷爷开始,我们便合法拥有那片领地的私有权! 您不能看我为此赚取了多少财产,便觊觎我的家乡,妄图夺走我的产业!” “请您不要误会—— 【土地公有制】并非出自我一个人的独断,而是整个议会共同推举的制度。 这有利于整个龙金城的团结,也绝不只针对您一个人。 想必您很早便听说过龙金城的土地回收政策,这也让您在舞会上宴请的许多‘朋友’,通过贩卖土地获取了富裕的生活。” 梅尔急躁的语气,倒是衬得他面前这头狮子风度非凡。 圣武士的魅力一向不俗。 这让他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如果再气急败坏下去,反倒要显得自己可笑: “好吧,我的确听他们提起过。” “所以,我这次前来只是想要提醒您—— 兽人并非是擅于耕作的种族。 如果它们将您的农田、果园毁坏殆尽,致使土壤的养分流失…… 届时,议会未必会愿意,再给予您一个满意的价格。” 莱昂仍然微笑着,这让他看起来逐渐像是一只温顺的猫。 他甚至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 “很抱歉让您一直看到我的面孔。但请您相信,这绝非为了我的一己之私—— 作为【公开领主】,出面宣布政策是我的职责,但任何决定都取决于议会的共同商讨。” “不、不。” 眼看这位领主大人都将姿态放的如此之低,梅尔又能说些什么呢, “是我因为孩子的失踪,而太过焦急了。我向您道歉。” “如果我碰上与您相同的遭遇,并不会比您好到哪里去。 正因如此,议会出于体谅,才决定为您开个天窗—— 如果您决定放弃土地的所有权,议会将揽下雇佣冒险者,前往晨暮森林寻找梅拉德少爷的职责。利用全部的资源、资金,哪怕是尸体也会为您带来。 同时,还会免费提供一颗【女爵的眼睛】,作为深入晨暮森林的助力。” 该死,还说不是趁火打劫? 这些掌权者,分明是知道自己的‘眉毛被烧掉’了。 他都有些怀疑,这些兽人是不是议会自己放进来,用以威逼利诱他交出领土权的戏码…… 再不济,梅拉德是否就在他们的手上? 只有自己松口,他们才会把梅拉德放出来? 不论如何,梅尔都已经意识到颁发【戒严令】,禁止冒险者出入的原因—— 一定是为了向自己施压! “发布任务,召集冒险者也需要一定时间。 您决定的越晚,少爷的处境便越危险。” 高大的狮子俯下身子,像臃肿的梅尔浅浅鞠躬, “当然,决定权在您。 您知道的,龙金城崇尚法律、也遵循法律。 哪怕是议会,也无权强占您一分一毫的利益。” 他们的确在按照法律行事。 却并不意味着,法律没有可供操作的空隙。 摆在眼前的无非是两条路。 土地,还是亲情? “我、我——” 梅尔深呼吸一口气,指甲在肥硕的掌心快要掐出鲜血。 “算了、算了……” 当下定决心时,他只觉得自己有种高空坠落的失重感。 因为他知道自己将失去什么: “要拟定合同,是吗?” 得到一个满意答案的领主,微笑着点头: “已经准备好——” “爸爸!” 府邸之外,那劫后余生的呼喊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连带着莱昂嘴角的笑容,都僵硬在了原地。 猛地转过身去,才看到庄园之外的大门前,一个同样臃肿的贵族少爷,急促地向着他们的方向挥手。 “不可能……” 他当然认识那头‘小白猪’。 正因如此,才难以置信。 不是惊诧于梅拉德还活在这世上。 而是: “为什么他能在【戒严令】中踏入城门?” 为了防止一些舆论的滋生,譬如传出“领主针对【巴瑞】家族”的谣言,致使他没能命令卫兵单独留意‘梅拉德·巴瑞’这只小白猪。 但自己可是严格下令过,哪怕是贵族,也绝不允许放进城门才对? 可事实就这么发生在眼前? 就算晚一分钟进城也好啊—— 那份土地转让的合同,距离签署只差一步! 可不论内心是何种想法,莱昂都不可能表露的明显,反倒扯起嘴角,恭贺道: “看来少爷平安无事。” 梅尔眉头里,那多日以来的忧郁终于消解了一些。 也不必再斟酌那份转让合同,通红的眼眶差点就要涌出眼泪。 但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他总是别扭于表现得太在乎。 便古板着一张脸,闷哼一声: “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这也冲淡了梅拉德的些许喜悦。 他推开庄园的大门,小心翼翼地走近两位长辈,并磕磕绊绊地解释起,唐奇教给他的‘真相’。 “……总之就是这样。” 空气陷入了一阵静默,眼看梅尔领主沉浸在跌宕起伏的‘真相’中,久久无法回神。 莱昂眉头一皱,手中的戒指迸发一抹乳白的光晕,化作一个半球,笼罩在他们三人的周围—— 【诚实之域】,二环法术。 创造一个抵御谎言的魔法区域,未能抵抗魔法效果者,身处该区域之中将无法说谎。 他忽然问: “那你在逃亡的路上,有没有见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梅拉德挠了挠头:“什么特别的东西?” “譬如,一个蛋?” “蛋?” 梅拉德眨了眨眼, “啊?什么蛋?我不知道啊。” 他就差一路睡过去二十天了,中途只见过一条小龙,哪见过什么蛋? 莱昂分辨着手中戒指所带来的回应。 嗯,是真话。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今天多写1k,求老爷们追订!!!!! 想攒一攒的老爷们可以开一下自动订阅,俺对自己的故事很有信心,绝不会辜负老爷们的!!!! 第94章 议会与会议 虽然狮子的面部表情,会因为它野兽一样的面容遮掩,导致不算丰富。 但梅拉德仍然看出,这位公开领主离去时的心情并不算开心。 正要疑惑于对方为什么要频频光顾宅邸,却听父亲已经质询道: “你是说胡斯带着佣兵,提前深入森林、将兽人带向另一个方向,才给了你们逃脱的机会?” “是、是的。” 梅拉德觉得,父亲或许并不爱自己。 他之所以培养自己,只因自己是他生下的唯一儿子,要担负起家族的责任。 所以在面对姐姐、妹妹时,他能摆出一副和蔼的模样,甚至允许她们骑在自己的肩膀。 而在面对自己时,却总是板着一张脸,细数自己的缺点与过错—— “您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我、为什么对我的要求总是那么高?我到底哪一点让您不满意了?” 父子之间总是少不了争执, “因为她们将来都会嫁给其它贵族,给予她们一个快乐的童年是我唯一能做的。 但你不同,你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必须严格的要求你,以便家族不会葬送在你的手上!” “其实我也能嫁……” “该死——腰带呢!?把我的腰带拿过来!” 虽然他屁股上的肥肉,帮他承受住了大部分的鞭打,最后只造成了些不轻不重的皮外伤。 但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告诉父亲心里话。 准确的说,是不再敢和父亲说话。 如今要让他欺骗父亲,还是有些为难了—— 但好在,唐奇帮他编织的谎言还算符合逻辑。 胡斯的忠诚也毋庸置疑: “这的确像是他会做的事情。唯一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些只认钱财的佣兵,竟然会愿意答应他的计划?” “因为、因为胡斯先生欺骗了他们——是的、没错。这些佣兵只认钱,听到会给予他们丰厚的奖赏后,就跟着一起行动了……” 毕竟只是背诵唐奇的解释,梅拉德说地磕磕绊绊。 “黑蛇、碎石呢?我可是花了大价钱雇佣的他们两个。” “黑蛇跟着胡斯总管一起行动,矮人和那位诗人先生,负责护送我和难民……” “不,不能这么说。” 梅尔摇了摇头, “你要记得,是‘你制定了计划,并带着所有人逃离了兽人的铁蹄’,和什么矮人、诗人,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 “为什么?” “听着,孩子。这是为我们家族、为你扬名的最好机会。 既然领地的失守不可避免,那就要就把它利用起来,将损失扭转为收益—— 我要让那些嘲笑我们家族的人知道,【巴瑞】可不是只会种星梅的农民!” “可是……” 梅拉德记得,唐奇也曾提及过‘扬名’的话题, “可是和我一路的那位吟游诗人,似乎已经写下了这一路以来的经过。” “那倒是刚刚好。给他一笔钱,让他把你写成故事的主角,也省得我聘请几个吟游诗人歌颂你的功绩。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龙尾关】。因为戒严令,他们只允许我与矮人踏入城门。” “那就等戒严令结束之后再说吧。” 梅尔的心情终于愉悦了一些, “至于领地的亏损……无非是一年的收成而已。 如果能借此扩大影响,获得支持,争取一个假面领主的席位。 甚至只是让你娶一位地位崇高的小姐——譬如【银盾】家族的温迪,毕竟她扬言只嫁给勇气更胜于她的人。 都会让整个家族获益。 ‘用对方法,腐烂的奶酪也能畅销’。 我的孩子,记住这句话。 有时候换个角度考虑,坏事也会变成好事。” 虽然梅拉德一直不认为【蓝纹奶酪】有多好吃,但他还是没敢打扰父亲的幻想。 等到父亲结束了教育,才迟疑问道: “那——星梅镇的难民该怎么安置?” “安置他们做什么?” “那毕竟是我们的领民……” “擅自脱产、离开领地,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已经算是仁慈。难道我还要管他们每一个人的住宿、开销吗?” “可是——” 可自己还欠着唐奇的钱,他会把那个秘密宣扬到整个龙金城!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如果他们没能撑到返回领地,或者不愿意回去呢?” “去贫民窟,或者孤儿院里,找一些穷到揭不开锅的填补进去不就好了? 你以为现在这些领民都是怎么来的? 种个星梅而已,又不需要什么技术。他们不种,有的是人种!” 梅尔叹了口气,只觉得眼前这个傻儿子太过愚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好了,不要在我眼前碍眼了。 明晚我会办一场舞会,把你的事迹告诉所有人。 现在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看看你都臭成什么样子了!” “我……” “还不快去!” 眼看父亲发火,梅拉德也不敢再说些什么。点着头,像一头狂奔的野猪,逃也似地离开。 直到这时,梅尔那古板的神情才变得舒展: “还好、还好。 回来就是好事。 我可舍不得把那棵摇钱树卖掉—— 哈,议会和那头大猫,现在应该很气愤才对吧?” …… “阿嚏!” 狮子的嗓音本就浑厚,这让莱昂打喷嚏的声音反倒像是怒吼,吓到了【巨龙政厅】中端坐的所有人。 “嘿,别这么气愤,不就是放进来了一只小白猪么?” 一个被刻意处理过的中性声音,从厚重而宽大的白袍中传递出来。他斗篷下的面容被一张金色假面遮覆。 这样的人,在他眼前总计有19位,囊括了龙金城各区域的每一位代表性的人物。 当然,他们并不会真的坐在那面宽阔的圆桌上。 如今身形都有些虚幻,像是烟雾凝聚出的影子: “大不了让那些兽人多活一阵子。等到时间一长,那位‘种星梅的老白猪’自己就会坐不住的。” “‘星梅’是一棵让人眼红的摇钱树,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如果不是因为它太值钱,我都想不通一定要推进【土地公有制】的理由。” “事实上,我甚至没想到他愿意为了儿子签署合同。毕竟他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 “也许是他的身体不太好?否则怎么会只生下一个儿子。” “那他想要坚挺起来,说不定要去【檀木林】里找个德鲁伊,为他的棍子释放一个【橡棍术】。” “够了!” 莱昂一拳捶在了圆桌上,连同整个巨龙政厅都为之一颤, “这些不堪入耳的浑话,都放到私下去说。这里可不是【港口区】和【商业区】!” 此前那两个戏谑的笑声因此止歇。 他们可不敢触怒这位【破誓者】。 毕竟市民们都在猜测假面领主的身份,可领主彼此之间却都一清二楚。 他们是真的怕被一头狮子找上门来: “别那么激动,领主大人。这不是还有位领主没能就位么?我以为会议还没有开始。” “她不会来了。”莱昂沉吟一声。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研究那些‘地下城的蘑菇’,而睡过了头。” 一位领主忍不住开口道: “我一直很好奇,像这种经常迟到、半年见不到一次人影的家伙,究竟有什么资格参与议会讨论?有没有她,难道不都是一个样子?” “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议题。” 莱昂冷哼一声,扫视一圈共计19位假面领主, “现在,我们只进行‘关于星梅镇的兽人应该如何处置’这一项决议的投票。” “当然是继续这么耗着——‘星梅’这种能带来百倍利润的玩意儿我早就眼馋了。你让我眼睁睁看那头老白猪每年拿着麻袋装金币,比杀了我还难受!” 代表【商业区】的领主毫不犹豫地举手。 “但是这种作物,离开了星梅镇附近那独特的土壤便一无是处。我不认为值得大费周章,以圈养一批危险的兽人作为代价。” 一项决策,并不可能只有赞同,紧接着便有人提出质疑。 其他人也为此陷入了讨论: “不是说那些蘑菇是绝佳的炼金材料,能够适应、改造任何一种土壤环境么?等到从深井里采取出足量的菌子,这些都不会成为问题。” “目前兽人的风声还没能传到整个【领主联盟】,如果长时间拖延下去,甚至要对【龙金城】的名望造成影响。” “等拿到土地之后,把它们平推掉不就好了?到时候就不用再给他们泄露消息。” “但兽人的繁衍速度可不慢……” 在七嘴八舌的探讨之中,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莱昂细数着领主们的票数,却发现双方正巧对等。 于是他沉吟一声: “鉴于有人缺席,我将不参与这次投票,以便票数不会达成持平。 那么现在,最后一位——”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位自始至终,没有发表一句意见的领主上。 他沉默到,仿佛整个人都不存在似的: “改善土壤的蘑菇出自地下城,而这能够促进整个【深井区】的发展。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他举手表决的同时,也意味着这次会议将要落下帷幕。 莱昂道: “那便暂时留下那些兽人的性命,直到【梅尔·巴瑞】松口为止。 散会!” 第95章 真有这么亲切(晚上加更!感谢Prometheus盟主!) 随着会议的结束,端坐在圆桌前的诸位假面领主,也因为雾气的溃散而接连消失在眼前。 就当莱昂想要缓一口气的同时,却发现仍有两位领主久久驻留,始终没能离去。 议会的座次是固定的,这让他认得每一位假面领主的身份。 他看向其中一人: “你还有什么事么?【奥利安·银盾】。” 对方直入主题: “戒严令什么时候解除?” “等到下一轮‘长矛税’收缴完毕之后。” “我的女儿还被关在城外。” “我们都知道兽人不会袭击这座城市,哪怕她不在龙金城内,处境也十分安全。你大可以放心。” “不,我只是很久没见她了。放她进来。” “那戒严令就成了一纸空谈。” “既然能放任梅拉德·巴瑞走进城门,那我的女儿也必须拥有这个资格。” “我可没有‘放任’。 【夜风】——” 莱昂冷哼一声,在狮吼似的呼唤之后,一个始终藏匿在阴影角落的身影,才缓缓走至身前。 地面对他来说和细沙没有区别,以至于没能发出任何的脚步声。 “梅拉德能够走进城门的原因,你是否调查清楚?” 夜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有人说服了卫兵长。” “就这么简单?” “我没看出来其它端倪。在我抵达城门时,他们甚至还在对话。彼此身上都没能发现任何魔法效应的痕迹。” “你是说,那个人单单靠着一张嘴皮子,就说服了一个总爱跟老子对着干的卫兵长!?” ‘飞龙骑兵长’奥利安破口大骂, “该死,这他妈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才!?” “他背着一把鲁特琴,也许是一位吟游诗人。” 夜风只作简单的叙述与推断,并不对其它事情发表意见。 “吟游诗人怎么了?老子见过的吟游诗人还少吗?不都是一帮只会吹牛、奉承的花架子?不更应该和那个看城门的混蛋不对付吗? 撤职、必须把这玩忽职守的家伙撤掉!” “等我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说吧。” 莱昂缓缓走向圆桌之后的‘窗户’。 并未封窗,使得临近‘窗沿’,都能感受到些许躁动的晚风,吹拂着他的鬃毛。 他正站在‘巨龙’的眼眶里。 这让他的目光得以从最高处,越过整座繁华、通明的不夜城,望向龙尾处那座宏伟的城门: “敢忤逆贵族的卫兵可不多,我总需要一些人来制衡你们—— 省得把这座城市搞得像【泰伦】、【黑礁港】一样的臭水沟,不把平民当人看。” “老子带老子的兵,什么时候妨碍过城市发展了?” “仗着自己是‘骑兵队’的一员,走进风俗店白嫖的例子还少吗?” “今年只发生了三起,不比往年少了许多?” “是四起!” 莱昂眉头紧皱道, “就在傍晚,‘兄弟俱乐部’才将举报信送到我的手上!” “沙滩的儿子!我只下令严禁他们闯入‘风俗店’,谁会想到还有人压抑到去往‘俱乐部’? 好吧,老子这就去严肃处理这件事,免得风气传播到整个队伍里去。” 最后一位领主也顾不上解释更多,匆匆消失。 他很害怕,整个骑兵队都成为‘知根知底的兄弟’。 莱昂觉得自己的耳朵清净了许多,紧接着看向另外一位领主,那位投下最后一票的【深井区】领袖—— “汇报‘长矛税’的收缴情况。” “只剩下一些不愿意平白缴税的冒险者,与穷困的贫户。” “记下那些不缴税的冒险者姓名,从他们之后的任务赏金里扣除。至于那些贫户的钱,照常从我这里垫下。” “两枚银币。一半付给那些先遣部队作为薪资,一半作为伤者的抚慰金。对吗?” 随着莱昂的点头,最后一位领主也消失在了政厅之中。 “夜风,继续留意那个吟游诗人—— 我不相信那头小白猪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的晨暮森林。” 夜风没有回应,但就像是融进了影子一样,转瞬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莱昂才像是松了口气,瘫坐在圆桌前的一张长椅上。 半晌,政厅的角落中,忽然显现出一个假面领主的身影。 对方环顾四周,发现政厅之中只留下了一只疲惫的狮子: “我来早了吗?” 他的字音含糊不清,像是才刚刚睡醒的样子。 “已经结束了!” “那我走了。” “站住,丝黛拉!” “有事么?” 莱昂深呼吸一口气,强忍心中的愠怒,又掐了掐自己的额头: “我甚至不强求你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提案,但麻烦你能不能至少准时一些!?” “这身衣服穿起来太麻烦了。” “这是重点吗!?” “‘喵喵’,你声音好大。” “不许叫我那个名字——早在几百年前,我就已经被赐予了【莱昂·狮心】的英名!” “太麻烦了,记不住。” 莱昂狠狠重锤上了圆桌,整个政厅的‘龙头’,都肉眼可见的颤抖,发出“隆隆”声响。 但假面领主甚至没有真正站在他的眼前,也根本不会被他吓到: “我需要一个回笼觉。” “等等——你能通过那只眼睛,看到梅拉德所经历的一切,没错吧?” 莱昂的气息十分粗重,但在挣扎之间,最终选择了妥协,将话题带回了正轨。 对方的这才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可以。” “虽然我用【诚实之域】试探过那头小白猪,但难保有什么被他忽略掉,没能被算作‘谎言’的事实。 所以我必须再问你一遍—— 离开星梅镇的那一批人里,有没有谁发现了‘龙蛋’的存在?” “……” “你沉默什么?” “刚睡醒,让我想想。” 丝黛拉摇了摇头, “没有。” 莱昂松了口气,也终于感到了些许安心: “也就是说,那枚龙蛋或许还被藏匿在星梅镇的哪个角落……等到收并了土地之后,应该派些冒险者去仔细调查一下了。” “为什么不是现在?” “‘土地乃至其中的一切宝藏,所有权都将归于当地的领主’。这是她建立龙金城之初,便定下的律法。” “如果你真那么在意她,就不可能杀了她。” “……” “困了。晚安,‘喵喵’。” “我说了,不许再用那个名字称呼我——” 没等莱昂的吼声平息,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忍不住跺了跺脚,但过于魁梧的身材,让他难免磕上身前的圆桌: “该死,我的膝盖!” …… “哈,我以前和你一样也是个冒险家,直到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那真是太可惜了,驻守在这座城门之后,生活一定变得无趣起来了吧?” “那倒也不会,偶尔还是能撞见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前两天,我就拦下了【银盾】家族的大小姐。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下酒的菜肴只有‘酸辣的鱼皮’和‘贵族的窘样’!” “说的太棒了,我或许应该敬你一杯!” “不、不。我还在值勤。等到这次戒严令结束之后,我们好哥俩找一家酒馆——【人鱼之歌】怎么样?那里的【火辣深渊拌鱼皮】是招牌。我们可以好好的喝上一杯!” “没问题,随时找我!” “当然,慢走啊!” 眼看那位投缘的好兄弟向着龙尾关外的小镇走去,卫兵长才迈着愉快的步子,回到了自己值勤的岗位。 那些看他们聊了一个傍晚的卫兵,这时才忍不住上前询问道: “老大,那是你的朋友?我们从来都没见过啊,怎么称呼的?” “称呼?我不知道啊。” 卫兵长眨了眨眼,紧接着,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拍桌站起来, “糟了!” 几个卫兵紧张道: “你被魔法骗到了?那个人有问题!?” “我忘记问他名字了!” “哈?” 他们面面相觑,看向那个诗人远去的方向,忍不住嘟囔起来: “他真有这么亲切?” 事实上,【平民英雄】所带来的作用,远比唐奇想象的有效。 它就像是一个无法被察觉的光环,任何与他接触的【平民】,都会因唐奇的‘亲切’而展露友好。 甚至,对自己【平民】的身份认同感越高,所带来的效益便越大。 这反倒让他只用‘向领主汇报兽人部落详情’的理由,轻松让卫兵长放行了梅拉德与他的‘护卫’碎石。 但‘感到亲切’并不意味着抛弃原则。 所以唐奇这个毫无身份的外来人,哪怕把嘴皮子都说破,也还是没能混进龙金城。 “只好等戒严令结束之后,再作打算了……” 他迫切的想要找一杯水喝,匆匆要向着龙尾关之外的大部队走去。 但还没多走几步,半身人查克便从【友好之家】的门扉中跳出来,手中端着一杯清澈透亮的麦酒,小跑到唐奇的身前: “老实讲,在见到您以前,我以为这个世界上话最多的是【碎嘴鲁米】。 那是个侏儒冒险者,辗转过龙金城共计七十三个冒险小队。每个队伍在将他踢出队伍之后,都会这么说—— ‘闭嘴的鲁米可能会是个十分可靠的家伙,但让鲁米闭嘴不可能。’” 唐奇接过查克递来的酒杯,“咕咚”着将它一饮而尽。 冰镇的麦酒冲淡了一些苦涩,滋润着他的喉咙,让唐奇得以畅快笑道: “那我还真希望能见他一面。” “会有机会的。毕竟他很难接到任务,所以总会跑到龙尾关来喝酒。” 查克甚至不敢想象,到时候究竟会演变成怎样一副聒噪的画面。 但那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先生,那位红发姑娘已经决定下榻在我们【友好之家】。 她和我说,等您与卫兵长聊完之后,请务必到她的房间一趟—— ‘事关【金色橡树】的后续规划,作为股东,你必须知道这些…… 我们,可能没办法按计划实施下去了’。” 感谢【Prometheus】老爷的盟主!!!!! 今晚加更一章,绝不少于3k字!!!!! 同时也感谢每一位读者老爷的支持!!! 爱你们!!! 第96章 闹鬼(盟主加更,求订阅!) “安比呢?” “洗澡——沐浴去了!” 唐奇是端着盛满菜肴的盘子,走进凯瑟琳的房间的。 标准的双人房,木板上铺就着棉花织成的厚垫子,打眼瞧去就比【金色橡树】的草垛床铺舒适、柔软太多。 据查克所说,在【友好之家】住宿一晚的费用是8枚银币,并且不包含早餐。 相比于【金色橡树】的几枚铜币而言,这当然算得上天价。 可贵贱也是比较出来的。 比起下城区动辄一金币起步的住宿费,【友好之家】简直是店如其名——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能砍价的姑娘,她几乎要砍去一半的住宿费。 如果不是看在您的面子、和整支队伍能将旅店住满的份上,我的妻子绝不会答应以5枚银币的价格销售房间。 我们甚至还搭上了一顿晚餐—— ‘托托卡塔’,就是您手上的这份大杂烩,翻译成通用语就是【欢迎汤】! 千万不要觉得这只是一份蔬菜鸡肉大乱炖。事实上,它是用熬制出的火鸡高汤,辅以绿豆、豌豆、甜燧石玉米、红甜椒和手撕鸡肉——最重要的是,多达四种颜色的胡萝卜一起熬成的。 熬制过程中,需要根据时间推移依次添加不同辅菜,以保证在上一份食材煮透之后,立即调整火候。 具体说起来还是太麻烦了,但也是我们半身人的招牌菜之一。 也只有它能一锅熬出来,满足你们三百人的需要。 当然,我们也不算亏。 毕竟报酬是三瓶星梅酒,我可得好好收藏起来——这玩意儿在龙金城可是很金贵的。” 不可否认,这虽然只是道烩菜,滋味却堪称一绝。 尤其是在吃了二十多天干柴的狼肉、坚硬而发苦的黑麦面包,就连星梅酒都救不了他们的舌头之后。 高汤浓郁,入口顺滑。第一时间尝到的是黑胡椒的辛辣,紧接着便是鲜美的鸡汤在舌苔绽开,当咬到最后的蔬菜时,就只剩下清甜的回甘。 当然,也许是某些不明香辛料的作用,导致整道烩菜口味偏咸。但蘸上烤制表皮酥脆,内层宣软,却富有嚼劲的长棍面包,也刚好能弥补了这一部分。 不过,查克一路以来的喋喋不休,仍然让唐奇认为这位半身人,应当能与那个所谓的【碎嘴鲁米】聊到一起去。 嗯,还有碎石。 矮个子之间总是惺惺相惜,因为他们总会交流仰脖子看人鼻孔的感受。 而瞧见端着盘子走进房间的唐奇,凯瑟琳连忙为他拉开椅子,推着他的肩膀坐下: “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 “今天不洗澡?” “不是……” “那就是洗?” “你正经一点!” 凯瑟琳轻轻捶了唐奇一拳。 都怪他,自己都快要无法直视这个词了! “我是说【金色橡树】的选址问题——我发现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她说着,将记在记事本的每一笔账,摊开给唐奇细瞧。 看到上面一连串的数字,唐奇有种躺在马车上,被颠簸的土路晃到脑浆都跟着摇匀的错觉,以至于差点晕过去: “直接说结论吧?” “好吧,总之就是——我们没有自己想象的有钱。” 凯瑟琳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的所有财产推在了桌子上,供唐奇查看。 那是一个小臂长宽的小宝箱,里面盛满了璀璨的宝石与金银, “我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经营下的积蓄,连同母亲留给我的珠宝,足够我在龙金城维持至少半年的生计,这样就能够周转起来了。 可是向旅店老板娘打听了之后才发现,我手上的这些钱,甚至无法租赁一家龙金城的店铺,超过三个月。 而准备物料、店铺装修也需要钱。这么算下来,等到我准备开业的时候,手上的钱正好耗干。 而那甚至是城里最差的地段—— 龙金城大大小小的酒馆有十几家,譬如冒险者经常光顾的【下水井道】、或者港口船工偏爱的【人鱼之歌】…… 想要从他们手中抢占份额,只能依靠低价销售‘星梅酒’。但逃难时装不下太多货物,手上的存货更不可能一次性贱卖……” 说到最后,凯瑟琳沮丧的像是拧干水的海绵,已经完全瞧不出抵达龙尾关之前的勇气, “我投降了。” 唐奇也有些为难。 钱的问题,他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别说要养一个骨质疏松的销金窟,和一只胃口庞大的吞金兽。 就算是把他的家当都卖掉,也填不上凯瑟琳的需求。 但好在凯瑟琳也不只是想要抱怨,她紧接着翻开笔记本的下一页,继续道: “所以我放弃了‘驻扎龙金城’的想法,又算了另一笔开销。 如果把【金色橡树】开在龙尾关的话,抛开物料与装修的费用,手上的存款至少够我维持三个月。 如果三个月后没办法做到收支平衡,我就可以宣布破产,跟你一起去街上卖唱了。” “还挺浪漫。” “赌不赌?” 她渴望得到唐奇的回答。 而唐奇明白,她是出于尊重自己,才希望自己来帮她做出这个选择。 不过这对他而言,其实也称不上是一个选择。 眼睛是会说话的。 当与那双火红的眼眸对视时,唐奇便已经发现,她想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 “赌吧,我相信你。” “输了我可就没办法赔偿你的‘投资’了。” “没事,把你赔给我就行了。” “我可没那么廉价!” “也不一定会输。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办成很多事情了。” “你有什么想法?” “还不成熟,等差不多办成了再告诉你。” 如果有些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承诺了又没做到,反倒显得可笑了些。 唐奇紧接着问: “我猜,你其实已经想好后续怎么做了?” “还没有,主要是选址出了些问题—— 因为在龙尾关开店,不需要像龙金城似的先去工会登记。只需要拿下地皮使用权,并且每个月缴税就可以。 但龙尾关的地皮也是有限的,适合当作酒馆的店面并不算多。我花了一个傍晚的时间摸清状况,最后确定了三间说得过去的屋子——” “一个傍晚?” “只是走访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了个超绝行动力。 如果是换作自己,大概要先睡上一觉,等到明天起床之后再作决定。 然后又因为困顿、饥饿、琢磨矮人笑话等一系列原因,拖到第二天傍晚,心想‘都已经晚上了,明天再说吧’,再将事情尽可能拖延下去吧? 而眼前这姑娘,甚至是砍完价、妥善安置好难民之后才出发的。 凯瑟琳甚至画下了整个龙尾关的地图,以便唐奇看的更清晰些: “首先是镇子最北方,距离城门最远的这一间。我们抵达龙尾关时,看到的第一间屋子就是它——考虑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最便宜。” 唐奇瞧了眼地图上四通八达的街巷、小路,摇了摇头: “但是整个龙尾关很大,进出龙尾关的也无非是一些冒险者,他们拥有着更优质的选择。开在这里,不会有太多的客流。” “然后是镇子最中心,位于主干道上,也是人流最密集的场所。缺点是贵,并且中心位置已经开了两家酒馆相互竞争——不止是我们才能看出来好地段。” 唐奇没想着先下判断:“第三个呢?” “第三个要偏一些,比【友好之家】还要偏向西南。好处是濒临内海,风景不错,时常会有人在附近钓鱼,但比起第二间,客流只能算适中。”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闹鬼。” “哈?” 凯瑟琳复述着先前打听来的消息: “听说这家店铺早在几个月前,就时常能听到女人悲戚的歌声。像是有什么幽灵在里面作祟似的…… 附近的居民聘请过龙金城中的牧师、冒险者,却都没能调查出任何端倪。 总之就是很奇怪。” 唐奇眼前一亮:“所以它相对便宜一些?” “不,它最贵,比中心商铺还要贵百分之三十。” “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挂售店铺的代理是这么报价的。” 唐奇眨了眨眼,仔细盯紧凯瑟琳指间的位置,沉吟一声: “既闹鬼、标价又高,这不是摆明了不想把它卖出去么?那又何必标上高价出租,故意吸引眼球呢……” “据说是因为房主并不常驻龙金城,但是又不愿因为税赋、附近居民举报等原因舍弃它,所以才高价挂售。 龙金城是一个看重利益的城市,只要能证明它还保有价值,那暂时就不会将它拆除。 这种偏僻、昂贵,毫无性价比可言的位置,我其实根本没打算把它纳入考量的范围里的……” 唐奇疑惑道:“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 凯瑟琳假装看向窗外的风景,声音忽然变得轻悄。 像是融在了窗外的微风里,鸟雀扇动的翅膀: “我觉得你会很感兴趣。” “哦?” “你、你不是很喜欢在日志上记录一些冒险经历吗…… 告诉你一些龙尾关的趣闻,你应该会很有兴趣才对。 省的你每天都要唉声叹气,说自己今天又写了一堆无聊的流水账——和洗澡!” 她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颊,自顾自走到窗外透气。 等感觉冷静一些了之后,才叉着腰转过身来,重新显露出刚才算账时的理性, “而且,那间店铺因为‘闹鬼’的传闻,已经备受龙尾关、乃至龙金城的人们关注。 如果你能解决那些‘幽魂’,正好可以用作我们【金色橡树】打响名气的好招牌—— 到时候,就不怕没人好奇这家酒馆。 地理上的劣势也就能为此抹平,反而省了一笔宣传的开销!” 唐奇挑了挑眉: “‘一毛不拔’的凯瑟琳,原来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哼哼。” “你说得对,我也许可以不在意酒馆会不会亏损。 但我一定会在意那里有没有故事。” 唐奇不再耽搁,向着房间外喊道, “晨曦、晨曦!到圣武士干活的时候了!” 感谢盟主,今天多加一更! 并且应读者老爷们之邀,建了个聊天群,虽然不太会出没水群,但也是个交流的好地方,大家有兴趣可以来玩! 求持续追订,爱你们!!! 第97章 鬼屋(求订阅!) 没有故事的酒馆,就像没有增高鞋垫的矮人。 什么,矮人穿增高鞋垫有什么用? 不然怎么显得比半身人和侏儒更高? 同理,如何让一家新兴的酒馆区别于其它竞争对手—— ‘故事’就是必不可少的增高鞋垫。 【星梅酒】固然昂贵、稀有,但梅尔领主的酒厂也在为各大酒馆供应佳酿。 更别说其它酒馆还贩卖着本地自产,亦或借由港口、运河进口而来的其它酒酿—— 廉价却优质的麦酒【下水黑啤】、矮人引以为傲的龙舌兰【铁炉烈焰】、更受泰伦贵族喜爱的香槟【伊斯河畔】…… 酒的品类,当然是越优质、越丰富越好。 以至于每家酒馆为了打出差异化的招牌而费尽脑汁。 “譬如【人鱼之歌】就盛传着‘一条被海浪席卷而来的美人鱼,饱受离开家乡的孤独,在酒馆大醉一场后于海面高歌’的笑谈——” 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清秀的少年,但查克已经是个膝下三个女儿的五十岁老父亲。 作为一个从小搬迁到龙尾关的‘向导’,他掌握着大部分龙金城的趣闻。 趁着晨曦在楼上呼喊库鲁的功夫,对这些故事十分感兴趣的唐奇,忍不住好奇问: “为什么会是‘笑谈’?” 查克抿了一口啤酒,忍不住摆摆手道: “因为【人鱼之歌】的老板,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码头工出身。 不过一身腱子肉很吸引人,傍上了一位商人的女儿,融资开设了一家酒馆。 可惜他从没离开过龙金城,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内海’联通的是很早以前开凿出的运河。 那条河流压根不经过西海岸的【黑礁港】和【无尽之海】,更不可能有‘海浪席卷的美人鱼’。 偏偏他被人戳穿后,觉得十分丢脸,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故事是杜撰的。 于是大半夜划着小船跑到了内海中心,扯着破嗓子唱了一整个晚上。 于是,‘人鱼之歌的老板每晚固定女装唱歌’的消息悄悄传开,反倒让酒馆变得越来越热闹,成了码头区的头牌。 所以你懂的——人鱼之歌其实说的不是‘美人鱼’,而是这位老板。” 查克耸耸肩,拍了拍唐奇的屁股, “如果你想让酒馆通过‘幽灵’出名,那你最好祈祷那里真的会有‘幽灵’。 不然你就只能自己披上白袍,蒙上脑袋,在深夜的时候去假扮一只幽灵了。” 唐奇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说得对,也许我的确应该打扮一下。”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 事实上我觉得那里一定有幽灵,而且是死的很凄惨的那种。譬如丈夫出轨、子女双亡,自己还遭到了玷污—— 不然也不至于哭号到现在,赶走附近好几家住户了。” “你误会了。” 唐奇摇摇头, “我是在想,如果我打扮成幽灵,她会愿意让我感受一下幽灵的体温吗?” “……” 查克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脸颊好像扭曲成了麻花,居然愣在原地十几秒的时间。 好一会儿,才迟疑道: “你是人类吗?” “我诗人。” 唐奇很笃定。 查克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热情、从不愿让话茬掉在地上的半身人,有一天还能有这么无言以对的时候—— 真的是诗人太逆天,我可不是半身人之耻! 但好在,扯着昏昏沉沉狗头人一并走下楼梯的晨曦,解救了他的内耗。 看到库鲁的第一眼,唐奇先是皱了皱眉头: “伊乌这么恨?喂它毒药了?怎么变得这么紫?” 自从偷吃蛋壳之后,这只狗头人就一直昏迷不醒。 唐奇只当让它长个教训,也没怎么理会它。 谁能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连模样都换了个全新。 那时候,它还很红。 现在的鳞片反而染上了伊乌的幽紫色,甚至要更加晦暗一些,整体更偏向哑光的质感。 似乎也更坚硬、锋利一些。 “库鲁、奇怪。” 狗头人也无法解释自己身上的变化,只能用实践告诉唐奇从蛋壳中寻得的收获—— 于是它静止不动。 唐奇见它整个人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心想完蛋了。 该不会是吃蛋壳吃的脑子坏掉了吧? 但查克的惊呼,很快便打消了他的顾虑: “谁在拽我的酒杯!?” 唐奇紧接着看到,查克持握酒杯的手,一时间僵硬地向外伸展。 他似乎在与谁角力,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手腕,以至于脖颈都暴起了青筋。 但显然是查克的力气更大一些,匆匆将酒杯拽到怀中后,有些惊疑的看着唐奇: “难不成你没去找幽灵,她反而自己找上门来了!?” 唐奇连忙看向库鲁: “你做的?” 狗头人点了点头: “手!” “手……法师之手?为什么我看不到?” 唐奇紧接着反应过来, “可以隐形?” “Rua!” “还有什么其它的吗?” “扔、球!一个、颜色、变化、球!” 那显然是个法术,否则库鲁就会展示出来。 唐奇尽可能检索着脑海中的法术列表,大致判断出来它的意思。 或许是【繁彩球】? 单体威力不俗的一环法术。 “这算什么?吞下龙蛋以后,反而觉醒、或者优化了你的血脉?” 让库鲁在大脑发达的基础上,又兼任了术士的能力? 真让这狗头人开蛋出金了? 隐形的【法师之手】从功能性来说,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那些学了些法术皮毛的游荡者【诡术师】,经常能在神不知鬼不觉时撬锁、盗窃。 【繁彩球】的领悟,似乎也解决了库鲁只会站在远处打一打冷冻射线,然后躺在地上装死的尴尬。 它可以耗干一环法术以后再装死。 这甚至不会影响到库鲁本身的智力,使它仍然可以向着法师的更高处攀登。 算上它那更加坚硬的皮肤,这三项能力几乎等同于白赚。 至于对伊乌的影响…… 除了【龙息】像是打了个饱嗝之外,唐奇暂时还没太看出来其它效果。 但【龙息】本身,应该也不是一出生就能学会的才对。 最多就是小龙有些反感库鲁。 而不论如何,库鲁的成长对于现今的团队而言,都是个利好消息。 毕竟一个团队里容不下两个混子: “感觉这次探险也更有把握了一些。” 碎石不知道要去取些什么东西,戒严令放开之前不可能再出城。 晨曦又是个优劣明显的玻璃大炮。 至于伊乌—— 这只小龙目前更像只吉祥物,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也还没能原谅库鲁,还是交给安比照料一阵子为好。 那么多一分实力,也便多一分保障。 底气更足,唐奇也不愿多耽搁,想着早些瞧瞧那座‘鬼屋’的真相,好记录在愈发流水账的日志上,连忙向着龙尾关的西南方向走去。 比起星梅镇的夜晚总是漆黑而静谧,除了零星散在圃田上的光点之外,只有酒馆的火光彰显着人烟。龙尾关至倒显得没那么冷清。 每当夜幕降临,路灯上的火焰便会紧跟着升腾,伫立在街巷的拐角。 仰望天空,是星梅镇少见的星和月。 只可惜入夜之后的龙骨显得尤为阴森,让夜色的基调不再那么和谐: “听查克说,原本龙骨是覆盖了一层绿叶。只不过快要入秋,提前将上面的叶子清理干净,等到秋天的第一个凌晨,再用银杏将它染成金黄……” 当临近镇子的中心时,他们甚至能看到那些脱掉上衣,将冰镇黑啤洒在自己头顶的醉汉。 半身人和斑猫人聚在一起,说地不是通用语,唐奇甚至都不觉得他们能听懂彼此的话,但笑容总不会是假的。 拐入一个小巷,一位侏儒小姐穿着亚麻V领的长裙,向着他们的方向招手。但考虑到她的抬头纹,这有可能是个400岁的姐姐,唐奇还是当作没看见。 越要走向西南方向的内海,便能感到一股清凉的潮湿扑进鼻腔,有些海水的咸。 他没听到传闻中‘闹鬼’的歌声。 也许是因为海边洗澡的那对情侣声音太大了—— “你蹲下点,我可不想踮起脚尖。” “那为什么不直接躺下?” “你是在歧视我吗!?” 抱歉,听错了。 是兄弟。 “我都不敢想象龙金城内,究竟是怎样一种盛况了。” 唐奇望向城墙之后,那闪烁着璀璨灯光的不夜城,将光芒洒在了巴洛克风格的拱形玻璃窗上,似乎是有歌舞队在游行。 喧嚣都要随着海风一同灌进他的耳朵,但这次他提紧了心神—— “你们听到了吗,有哭声。” 唐奇放缓了脚步,闭上双眼,好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听觉之上。 但哭声之外,他的汗毛在渐渐竖起。 不是【警觉】。 而是一种更阴森、更粘腻的触感。 像是皮肤忽然被泡进了,不会消化肉体的史莱姆中。 不适感愈发强烈起来。 “很微弱,像是在唱歌。” 晨曦点点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握上了断剑剑柄—— 她似乎更喜欢这柄铭记她过去功绩的【晨曦之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使用爆狼那柄‘诺德钢’所锻造的巨刃。 “Rua!” “就是那间屋子了。 说实在的,鉴于有正经的牧师曾经探查过这里,我并不认为里面真的有什么‘幽魂’。 但以防万一——晨曦,你应该能感知到邪恶生物才对?” “【神圣感知】。每次休息之前,我的灵魂可以承载六次的精力。” “会对身体有损么?” “一两次没关系。” “那尝试一下吧。” “……” “有吗?” “有。” “在哪?” “我。” 唐奇上下打量着这位无头的僵尸圣武士。 心想是不是因为平常与碎石拌嘴的原因,让整个团队不着调的气质,若有似无的影响到了她: “……下次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了。” “对不起,我还以为很有趣的……” 第98章 吟游贱人(求订阅!) 唐奇悄悄走向那间临海的屋舍。 这所房产理应是一座民宅,与内海不过咫尺之遥。也幸好受潮汐涨落的影响很小,使它不会更进一步,将海水拍打在房屋的地基。 附赠一个宽敞的庭院,但是并未种植过什么作物,一眼望过去只横生着野蛮的杂草。 还有一些因为潮湿的土壤,而增生出的菌菇。 “这至少说明室外不存在太多问题。 接下来,我们进入室内。” 不知是因为过去曾有冒险者,试着调查这座民宅,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庭院、乃至民宅的门锁都已被人为撬动,只需轻轻一推,在门扉“吱呀”作响之后,满屋的灰尘就飘扬着攒动在了鼻尖。 与之相伴的,是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气。 至于那哀戚似的歌声,则一直徘徊在耳边,并未因唐奇踏入房中变得更近、或远。 其实这不像是一种歌声,更像一种单纯带有律动、起伏的哭喊,并不成明显的规律,想到哪喊到哪。 时而还会跑调,使得声调向着莫名其妙的方向拐过去。 “没有家具,甚至很久没有人住在这里。” 唐奇将手中,承载着晨曦神魂的戒指点亮。 乳白光晕向周遭10米范围内扩散,得以看清眼前宽敞的客厅。 地板久未修缮,踩上去都险些将脚下的木头踏碎。 咸湿的海风经常从门窗灌入,让这宅邸的内部也倍感粘腻,真菌似乎也被携带着成为了住客,得以不规则地安歇在湿润的墙根、角落。 “再试试。” 晨曦打开每一个隔间的房门,紧接着站在正中央,胸前亮起一抹明光。 【神圣感知:你可以扩展你的意识,对身边20米范围内进行感测,任何未对你处在全身掩护状态的天界生物、邪魔或不死生物都将被你定位。】 如果真的存在什么‘幽魂’,自然也会被算在【不死生物】的范畴之中。 但她的回答一如既往: “什么都没有。” 意料之中。 “果然。如果真的这么明显,之前有牧师前来的时候,早就将这件事解决掉了。” 唐奇点点头,环顾整个空挡的民宅, “不是‘幽魂’作祟,难不成是受到什么魔法影响么?库鲁,用【侦测魔法】尝试一下。” 库鲁将魔杖高举,同样将一圈涟漪覆盖在整个民宅: “没有!” 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也就是说,不存在【魔法效应】——歌声是切实存在的,而并非幻术派系的法术所形成的幻觉。” 唐奇调转背后的鲁特琴,放下心来, “那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做?” 晨曦不明所以,库鲁也只能挠挠脑袋。 他们甚至都还没摸清楚状况,不理解怎么到了唐奇眼里,就成了‘好办’。 “从我们临近这座民宅时,歌声就一直以等同的声量徘徊在耳边,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前进、后退而受到干扰。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不是中了什么幻术,就是有人一直趴在我们的耳边唱歌。 但是我们已经确认这不是法术,宅邸中也不存在什么‘幽魂’,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找到歌声的源头而已。” 唐奇则突兀的扫下一声弦乐, “歌声是音乐,也是【声音】。 而【声音】本身,无非是物体振动所产生的机械波,同时,附带了一些世界被创造之初所牵动的回响—— ‘神’说,要有‘光’。 于是世界便产生了‘光’。 于是‘光芒’本身,便带有了初生的振动。 这也是‘音乐魔力’的本质,将其凝塑成特定的音律,也就成为了‘施法’。” 晨曦的头盔“砰”的一声,被喷涌的黑雾掀到了地上。 但是她没能立即将头盔捡起。 反倒是脖颈上的黑雾渐渐变得稀薄,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宕机了。 好在库鲁匆匆捡起她的头盔,递还到手上,有所了然: “利用、振动、找到、源头!” “没错。” 也得益于唐奇是一位懂得音乐魔法的诗人。 才能通过音乐本身的振动,反推出歌声的源头。 “嗡——” 又是一阵弦乐,使得琴声所扫出的音波,与空气中弥漫的‘振荡’——那一直徘徊在耳畔的歌声交融、共鸣。 唐奇紧闭双眼,将专注交还给听觉,信任着那份振动,开始向着共振的源头走去: “找到了!” 他猛然睁眼,定睛瞧向眼前的‘罪魁祸首’—— 一簇傲然屹立在墙角的! “蘑菇?” 他与晨曦、库鲁面面相觑。 那赫然是几棵借着潮湿海风,生长在阴暗角落的白色菌菇。 俯下身子,凑近闻去,甚至能发现空气中那抹清凉的薄荷气,同样来源于此。 唐奇将它们从角落中拔下。 耳边的‘歌声’为此削弱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蘑菇’是怎么歌唱的,但好像源头就是他们了。” 唐奇笃定道。 考虑到不能完全将曾经看到过的知识,代入到他眼前的世界。 所以唐奇一时间也无法断定‘蘑菇发声’的原理。 毕竟它们似乎真的只是蘑菇,能否食用暂时还没有定论。 但无论如何,都不是所谓的【蕈人】—— 一种出没在地底,拥有智能、能够行走的真菌生物。 “先把这附近的蘑菇清理干净,再看看效果吧。” 于是,一场关于‘鬼屋’的探险,莫名其妙成为了一场‘蘑菇清扫运动’。 但好在能通过对声音振动的捕捉,精准定位到那些‘歌声’的位置,清理起来倒也比较迅速。 等将屋舍内、院落外的蘑菇一扫而空之后,那些徘徊在耳边的声音也为此消失。 “这些蘑菇怎么处理?”晨曦问。 看着那些堆积在庭院之外的‘罪魁祸首’们,唐奇也觉得一阵犯难。 直觉告诉他,这些蘑菇应当没那么简单。 可智力的局限,让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深入研究下去: “也许等到【戒严令】放开之后,把它们上交给龙金城的学者们,或许能得到一些结论?” 抱着这样的疑问,唐奇只能先将它们裹进一个包裹,然后扔进次元袋里。 兴许是入夜已深,而临近的几家民户已经因为‘歌声’的烦扰,搬迁到了远处。 使得人们暂时没能意识到‘歌声’的消失。 只有临走时,那对海边洗澡的兄弟有些诧异: “嘘——小声点,歌声停了!” “那又怎么了?噪音没了你还不习惯了?” “我怕咱们声音太大,惊动我老婆!” “……” 唐奇仿佛看到了梅拉德的未来。 等到一路步行回【友好之家】,晨曦与库鲁双双回到了房间。 晨曦的兴致尤为欠缺,似乎没想到原以为的‘驱魔’行动,最后会以这种形式收尾。 唐奇却觉得理所应当。 繁华的龙金城一向被称为【领主联盟】的瑰宝。 上城区的法师学院中,似乎还有位名望、资历不俗的大法师。 这种地界下的主旋律永远都是‘和平’,很难有什么棘手的麻烦叨扰。 而收拾着一楼桌椅的查克,则惊讶于唐奇一行人居然回来的这么早: “放弃了?” “解决了。” “哈?” 半身人愣在原地,擦桌子的手都跟着僵硬, “你真把幽灵给?” “是的,很凉、很冷,但是很润。” “……” 半身人试图消化着唐奇带来的信息。 而唐奇只看到对方的脸颊逐渐拧成了麻花: “开玩笑的。” “我真的信了!!!” 查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如此相信这个吟游诗人。 他毫不怀疑,如果那个宅子里真的有一位幽灵,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有可能那么做的。 “所以……” 查克迟疑问道, “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为什么好几批冒险者,甚至牧师都对它毫无办法?” “一些蘑菇。” 唐奇将‘战利品’摊开在桌子上, “你消息那么灵通,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蘑菇?” 查克捏起其中一颗,仔细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就是很平常的白蘑菇……煮【奶油蘑菇汤】的时候应该可以用上。” “你要吗,可以送给你一些,咱们晚上加顿餐。” “谁会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啊!” “好吧。”唐奇有些遗憾的把蘑菇收回次元袋。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刚才是想让我替你试毒吧!?” “有这么明显吗。” “你根本就没有遮掩啊!” “好吧,所以有什么相关消息吗?” “有倒是有——等等,不要以为转移话题就可以把这件事一笔带过啊!” 唐奇弹给了半身人一枚金币。 “哦,我的朋友,如果只是‘蘑菇’本身的话,我的确听到过一些传闻。” 查克先是看向厨房的方向,发现自己的妻子还在收拾厨房,松了一口气,又悄无声息的将金币揣进了兜里, “龙金城的地下,有一个名为【深井】的矿道,你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 “好吧,总之那是一个地下城。 传闻,只是传闻—— ‘深井’中埋藏着巨龙的宝藏,使得无数冒险者甘愿将生命抛到脑后,成批的组队,深入地城之中。 虽然那是一座‘活着的地下城’,致使大批踏入其中的冒险者,还未能完全将深层挖掘出来。 但最近,他们经常光顾的浅层中,似乎多出了一些能被用作炼金材料的蘑菇。 一些法师学者十分青睐这些材料,让这些冒险者们多了许多就业、接取任务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民宅里的蘑菇,和地城中平白多出来的蘑菇有关?” 虽然是炼金材料,但往往炼金材料需要的是‘适应性’,而不具备魔力性质与灵光,更不属于法术,库鲁的【侦测魔法】无法觉察出来,也理所应当。 “那我就不知道了。” 查克摊开手,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向导’,消息灵通一些而已。蘑菇具体的效用,都是那些施法者老爷们掌握的。” “这样么,看来还是要等到戒严令结束之后再说……” 唐奇看向查克, “所以你真的不想尝尝它是什么味道吗?” “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做给你。免费的,只要你食物中毒的时候别怪在我头上。” “那还是算了。” 唐奇可不敢尝试, “但是这个消息可不值一金币。” “喂喂,你都把钱给我了,还想着要回去吗?你总不指望让我一个住在龙尾关的普通人,告诉你什么龙金城的惊天秘密。” “五银币怎么样?” “没得商量!” “好吧,那你现在连一金币都没有了。” 唐奇向着厨房喊道, “老板娘,我看到您的丈夫偷偷藏私房钱!” “哈!?” 查克一怔,紧接着看向从厨房中气冲冲走出来的妻子,惊疑地看向上楼途中,还不断向他微笑挥手的唐奇, “你—— 吟游贱人是吧!?” 今天午睡起晚了,改了个文,慢了一点点! 新建了个群,有想聊天的老爷们可以进群! 爱你们!!! 第99章 消失的日记 【遗失历1000年7月5日,龙金城,晴。 抵达龙金城的第一天。 我跟一个卫兵长成为了好兄弟。 很幸运,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会认识这么一位脾性相投的朋友。 他性格爽朗、厌恶贵族、热爱冒险,最重要的是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请容许我简述一下城门前的经过—— 在我向他诉说兽人事态的严重之后,他当即摒弃了与贵族之间的嫌隙,敞开大门,放梅拉德进入龙金城中。 但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在我将要跟着一并踏入门内时,便将我轻轻推了出去: “抱歉,我的朋友。你并非龙金城的公民,请原谅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将你拦下。” “好吧,我完全可以理解,这毕竟是你的工作。” 我说着,指向了身后的碎石, “那他可以进入吗?作为贵族的护卫,他了解一些更细节的内幕。” 我看到卫兵长挠了挠头,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玩笑道: “哦,抱歉,原来还有一位吗。”】 【等等。 写到这里的我忽然想到,也许他并没有开玩笑—— 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没看到?】 ‘史奴笔’激发着唐奇的表达欲,让他笔耕不停,幻想着也许一天三万字不是问题—— 【……卫兵长则把我看作了亲兄弟,拉着我聊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迹: “我三岁开始喝酒,五岁喝趴了两个比我大六岁的侏儒,十二岁酒壮怂人胆,偷看半兽人洗澡。十七岁—— 十七岁的时候就加入了龙金城的城卫队,年仅三十三岁,就坐上了卫兵长的位置。 你知道上一位退休的卫兵长上任时的年龄吗? 五十三岁! 只当了七年,就因为一场大病走进了坟墓,换成了我。 而我,至少少走了二十年弯路!” 我们聊的很投机,一度认为是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甚至还邀请我去喝酒,就在码头区的‘人鱼之歌’。 听说那里的鱼皮是招牌菜,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什么,你问我他的名字? 额…… 难道不是叫卫兵长吗?】 唐奇满意地瞧着自己的‘著作’,紧接着翻开下一页空白: “接下来,就是酒馆和蘑菇——” 【……老实讲,当凯瑟琳说出‘我觉得你会很感兴趣’时,我的心脏确实因此而剧烈了一瞬。 对于一个没有亲人、很早就被丢进‘社会’摸爬滚打的人而言,你很难把人生的前半程称得上‘温暖’。 所以当出现这么一个人,切实的告诉你,她在乎你的感受时,应该没有人会不被触动。 再加上,我确实需要‘金色橡树’作为一个扬名的据点,也便理所当然地前往‘鬼屋’进行调查。 不开玩笑,我是真的很想感受幽灵的体温。 这导致结果,反而比我预期的要让人失望一些—— 那只是一些在唱歌的蘑菇,据说是最近突然出现在龙金城‘深井’中的炼金材料。 作为一种真菌生物,应当是孢子借着深井飘入了龙金城,又或者渗透了地底,从而在潮湿的环境下扎了根。 但不论如何,也算顺利解决了一个事件。 总好过我在日志上记录流水账不是?】 “暂时就写到这吧,留一个阶段性的结尾。以后说不定还回去地下城逛一逛,到时候再续上蘑菇的后续也不迟……” 等到将【史努笔】放下时,唐奇感到一股疲乏感霎时间袭来,伸了个懒腰,转而等待起日志的结算,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也算有头有尾,总该给点奖励吧?哪怕是可食用蘑菇我都认了……” 他向着日志的末尾定睛瞧去。 可眼中的困意却顷刻消失—— 意料之中的奖励结算,并没有落在下一行空白处。 正相反。 日志上的文字,犹如浸水的墨汁一般,开始自下而上的稀释、渐渐褪去。 直至,停留在了‘炼金材料’的字眼上。 “什么情况?” 唐奇曾对这本日志进行过一定试验,不由推测起文字消失的原因, “之前已经确认过,只有满足‘亲身经历’、‘真实有效’、‘有头有尾’这三个条件,才会触发结算机制。 如果是前两项条件出了问题,写下的日记内容便会直接消失。 只是第三个条件未能满足,则会停留在断章的位置上—— 所以‘炼金材料’之后的字眼全部褪去,是代表着有关蘑菇流入的猜测是错误的么。” 唐奇紧皱眉头,拿起笔,摘去了有关蘑菇来源的猜测,单纯写了一个阶段性的结尾。 可日记上的文字却仍旧淡去、消失。 “所以它的意思是…… 这件事还没完? 没道理啊,我应该把蘑菇都采干净了才对。” 只凭猜测永远得不出一个结论,唐奇连忙看向窗外,估算着距离天明还需要一些时间,连忙走出房间: “晨曦晨曦?” 无头骑士的灵魂之火熠熠生辉,显然还没有休息的打算,便一直静候在唐奇的房门外,犹如一尊雕像般守卫在旁。 听到唐奇的呼唤,她的盔甲才摩擦出金属的脆鸣,心声回荡之间,充盈着十足的安全感: “我在。” “那间‘鬼屋’有问题,我们再去打探一下情况。” “好。” 虽然她回答的短促,但唐奇能够察觉到她的振奋。 那是渴望挑战的回声。 他紧接着把另一个房间里的库鲁拽了出来。 虽然自己收走了它的法术书,但晚上才睡醒,犯着读瘾的库鲁也有对策—— 找查克要了一份龙金城兜售的报纸,正在烛光下津津有味地阅读。 被强行拽出学习的海洋,让库鲁气愤的跺脚。 但考虑到是唐奇的命令,它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头跟上。 三人小队再次穿行过街巷,但一路上已经不再能看到醉汉、侏儒奶奶,和偷情的两兄弟。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那隐隐如哀戚似的歌声,又一次回荡在了耳边。 “还有!?” 他匆匆闯入宅邸,仍然是一抹清凉的薄荷香。 走到今夜清理过的角落,一簇蘑菇正傲然屹立在墙角阴湿处! 唐奇连忙打开次元袋,确认那些菌菇的确被摘干净、保存下来—— 这意味着蘑菇一定是真实的,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所以,它们是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又重新长出来了吗……” 唐奇认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这么逆天的生长速度,岂不是每隔几个小时就要清理一次?” 毕竟与内海相邻,潮湿本身是不可避免的。 改变不了环境,也便只能适应环境。 “Rua!” 唐奇听到库鲁呼唤一声,连忙回过头去。 便发现这只狗头人从自己的长袍中,掏出一份被折迭过许多次的报纸——正是它挑灯阅读的那一份。 将其摊开,指了指一个显眼的板块,让唐奇得以通过戒指附赠的【光亮术】,看清报纸上记载的内容。 那似乎是几个月前所报道的新闻—— 【震惊!巨龙之巢疑似被不明生物播种大量种子,恐为一夜之间残留!?】 “如果【深井】是巨龙宝库的话,好像还真的算是‘龙巢’?” 唐奇挑了挑眉,阅读下去,发现这与自己从查克手中得来的情报几乎相同。 只不过报纸的受众是整个龙金城,而非一些对【深井】了如指掌的冒险者。 也便多赘述了一些有关地下城的介绍—— “历史已不可考察,但人们猜测【深井】曾是一处连接【幽暗地域】天然矿坑,以巢穴的形式作为它的安歇之所。 巨龙死后,它的鲜血浇灌在这片土地,融入到矿坑之中,使得巢穴出现了‘活化’迹象。 其矿洞、暗室,犹如蠕动的血肉,变得凌乱、错杂,并以无规律的形式移动,通往幽暗地域的入口也因此掩埋。 巨龙所残存的魔力,也为之带来全新的生机,养育出繁多的地底生物,形成区别于地表的独特生态。 其生前储藏的大量秘宝,也因此散落在地城的每一个角落,吸引大量冒险者驻足,以【淘金客】的身份活跃于深坑之中。” 当阅读完整篇报道之后,唐奇终于明白库鲁的意思, “你是说,这些蘑菇是因为地下城的不规则变迁,出现在这座房舍之中的——而我们应该去地下寻找源头?” “Rua!” “可是龙金城如今出于戒严状态,我们也没办法踏入深井才对。 更别说地下城错综复杂,我们很难找准方向,从深井区抵达龙尾关附近。” 唐奇点了点头,忽然盯紧库鲁,若有所思起来, “除非……” “Rua?” 库鲁浑身一震,声音都跟着发颤。 唐奇那审视的目光,让它难免回想起离开地窟之前的记忆。 在和自己的族人一起行动时,它只是随意地抬眼一瞧,结果却发现几只巨蜘蛛,正挂在天花板上对着自己蠢蠢欲动—— 总之就是不怀好意。 “库鲁,我记得你们狗头人,都是挖掘地道的能手对吧?” 唐奇笑着,一把抓起了想要拔腿溜走的库鲁,任它随意扑腾,径直带向了民宅的后院。 随便找了处长有蘑菇的杂草坪,继续说: “现在,就是你展现自己天赋的时候了!” 库鲁迷茫的指了指自己: “库鲁、一个?” “没办法啊——我体力不支,晨曦会是下地穴的主战力,更何况我们都没有你经验丰富嘛。” 唐奇循循善诱道, “蘑菇能从地底生长出来,说明这片土地没有我们想象的牢固,对你而言应该不成问题。” 作为部族曾经的领袖,库鲁一向是总领全局,不愿、也很少切实参与到挖掘地道的工程之中。 但唐奇知道,它是一只犯着读瘾的狗头人: “快挖吧,等什么时候挖到入口了,我就把你的法术书还你!” 没办法学习,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的库鲁,不情不愿的盯着那片长着蘑菇的土地。 它犹豫了片刻。 然后心一横: “Rua!” 为了学习,Rua他妈的! 第100章 深入地底(求追订!) 也许晨曦已经不记得种种过往。 但她却将自己获得的每一份荣耀牢记于心。 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由回想起在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所解放过的一座小城。 那是一座位于沙漠之中的奴隶制城市。 由一个奴隶主,与将近两万的奴隶组成。 奴隶主在每一个新生婴儿的灵魂中,刻印着服从的钢印,以保证不会有人脱离他的掌控。 他命令自己的奴隶,为自己于沙漠之中,建立一座不朽的宫殿。 每当一个奴隶因为过度劳累而死去时,他便会亵渎那具尸体,将之化为活尸,以便他死后也能为自己服务——哪怕没有来生。 有那么一瞬间,晨曦觉得眼前的唐奇和那位奴隶主之间…… 只差一根握在手中的鞭子。 “我也来帮忙吧。” 灵魂的受制,让她无法忤逆唐奇的命令。 旁观‘奴隶’的挖掘,更让她的荣耀饱受煎熬。 于是她俯下身子,就要与狗头人一同挖洞。 “不行,待会儿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就你那骨质疏松的体质,万一还没下洞,手先断了一只怎么办?” ‘奴隶主’唐奇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我可是很人性化的,没有逼它—— 库鲁,如果不想干的话可以不干。” “库鲁、喜欢、挖洞!” 狗头人饱含热泪地挖掘着。 “你看,它感动的都要哭了。” “……” 晨曦选择了背过身去。 如果无法阻止这不义之举,那最好的方法,便是选择漠视。 唐奇则感受着戒指上那抹灵魂之光的黯淡,悄悄叹了口气。 他确实是出于整个团队的考虑,才这么下令的,完全没有压榨库鲁的想法。 如果碎石也在,他当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命令他向下挖掘—— 毕竟挖地洞不需要抬手,他够得着。 而库鲁的确是挖掘隧道的能手,更何况它有着【塑土术】作为帮衬。 以至于在分辨出哪片土地最松软时,他几乎是手脚连同法术并用。 同一时间,唐奇让晨曦找来了一棵木桩,钉在地面、捆好麻绳。 大概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天色依然晦暗的时候,就听到库鲁在地底那带有回音“Rua”。 “通了?” “黑暗、眼瞎!” “你不是能在黑暗中看清吗?” 作为活跃在地底世界的狗头人,理所当然的拥有【黑暗视觉】。 “眼瞎!”库鲁仍然这么回应。 唐奇只得先行将麻绳捆在腰腹,点亮手中的戒指,借着木桩与晨曦一同爬下去。 只是攀爬在甬道的过程中,那清凉的薄荷香气便逐渐刺鼻起来,灌透着唐奇的鼻腔,让他不住地打起喷嚏。 耳边那诡异的哀戚声逐渐明朗,演变成富有律动的嘶嚎。 而随着向下推进,他手中源自晨曦的灵魂光晕,便在悄无声息间驱散了黑暗,得以让库鲁继续挖掘下去。 值得注意的是,当抬头仰望时,他们已无法窥见甬道入口的夜色——那本该有星辰点缀才对。 唐奇恍然大悟: “所以,不是【光亮术】驱散了黑暗,而是光芒占据了黑暗原本的位置? 这更像是……【黑暗术】。” 在寻常的【黑暗视觉】下,视野将变成一片灰与黑组成的世界。 虽然无法再窥见色彩,却能清楚的分辨出事物的轮廓。 而在二环法术【黑暗术】的作用下,这些轮廓也将被魔法遮蔽,维系大概半径五米的球状区域。 他们向下挖掘的这段时间,早该离开这个范围。 “所以它并非是法术的效应?” 虽然摸不清状况,但好在手中这枚荣耀之戒,明确具有【效果等同于戏法‘光亮术’,可驱散魔法黑暗】的说明,倒是让他们能够继续探查下去。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捆在木桩上的麻绳都要抵达尽头,库鲁总算是挖开了一片空地。 只是地底的空气流通并不顺畅,使得一股阴湿而沉闷的冰凉,牢牢压在唐奇的胸腔。 那堆积在鼻腔的香气似乎都要将鼻孔堵塞,致使他越发喘不过气来。 耳边的嘶嚎不绝,但唐奇已不必再分辨那声音的来源—— 他连忙高举着手臂,借助戒指上的辉光,打量着眼前的洞室。 相比于天然溶洞,眼前要显得太过规整。 一片半圆的洞穴,四周的土墙上、他们的脚边,布满密密麻麻的乳白色菌菇,致使行走之际,都觉得脚下十分软腻。 密闭的空间中,几乎不存在空气的流通,也更不会有什么微风。 可这些长短不一的菌菇,依然像是随风摇曳的摆动—— 就像是,它们本就拥有着行动的能力。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那些密布到毫无空隙的菌菇头,在唐奇的眼中霎时间变得像一只只揣测、观察他们的眼睛…… 他的汗毛不由倒竖起来。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那是【警觉】在发作! “有人!?” 他大喝一声,紧接着就向着身旁一跃。 在他扑倒在地的同时,一声犹如长鞭抽打在空气,所振动出的暴鸣,赫然呼啸在他的身后。 唐奇借助辉光看去,却在它回收的半途窥见了那宛如蟒蛇一样粗壮,裹挟的透明黏液的‘鞭子’—— “那是他妈的舌头!千万别被它卷过去!” 舌头的主人并没有因为偷袭的失效而气馁,它似乎没有变招的打算,仍然藏匿在黑暗之中,任由长舌吐向了看起来最为弱小的库鲁! “【银光锐语】!” “Rua!” 在短促的咒语之间,一抹比明月更皎洁的银光,划过那条抽来的舌头,照亮了它长满乳白菌菇的舌苔。 那席卷而来的长舌明显为之一颤,竟在鞭笞的半途打了个弯,兀自甩在了库鲁的身旁。 银光划过大惊失色的库鲁眼前,帮助它回过神来。 不作犹豫,掏出一枚唐奇交给它,用以施法的宝石——死灵法师的遗产中藏有很多。 魔杖迸发一抹湛蓝的明光,霜白的雾气与雪花包裹在湛蓝的石头之上,悬浮于魔杖尖端,几乎是刹那间形成了一颗冰蓝色的法球: “【繁彩球】!” 长舌的主人仍然身处于无法看破的黑暗。 库鲁只得估算着它的方位,使那颗明亮的冰蓝色玻璃球,沿着舌头袭来的轨迹,埋入黑暗之中。 “啪!” 一声玻璃砸碎的巨响,在一瞬间盖过了耳边的哭号。 紧接着,是什么巨物踉跄之后,“轰隆”倒地的震颤。 唐奇借着闲暇,连忙向前走近两步,将戒指的辉光照耀在袭击的方向,得以窥见那只怪物的庞大身影—— 就像是一只巨大的,两脚直立的墨绿色蟾蜍。 布满褶皱的皮肤上,凸起一个又一个像肿泡似的疙瘩。 粘腻的体液还流淌在它的四肢,恰巧瞥见表皮上的白色菌菇。 “这要是让密集恐惧症见了还不得晕过去?” 唐奇暗啐一口,心里已经有点犯怵。 但转而瞧见,刚才那颗冰晶汇聚的玻璃球,如今已然在它的头顶碎成了粉末,像是挥洒的星辰,散在了它身下的菌菇上,渐渐凝结成了三米方圆的冰面。 它应当是滑倒在了冰面上。 “白嫖的【繁彩球】还是加强版本!?” 普通的一环法术可没有这种效果! “晨曦——” 唐奇话音未落,身旁的圣武士已然拔出断剑,健步如飞。 显然,自己根本无需提醒她把握战局,唯一能做出的提醒,也唯有: “别用【至圣斩】!” 诗人很穷! 晨曦的每一步都像跨越山丘,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便迈过了十几米的距离。 那只蟾蜍根本没有爬起来的机会,只能试图向着晨曦弹出喉咙的卷舌。 “扑哧——” 断剑映衬起戒指绽放出的辉耀。 一条笔直的银光划过半空,好像将现实都跟着斩碎,使得光芒久久驻留在原地,只在断剑抹过蟾蜍的长舌,轻松将之劈成两半之后,才有了褪去的迹象。 但晨曦动作不停,手起刀落,向着它的头颅再度斩去一剑。 蟾蜍匆匆翻滚,想要避过。 可凌冽的锋芒仍然划过它的手臂,将漆黑的污血与断臂、一并拍打在地上的菌菇,落在了平整斩断的舌头一旁。 锋芒明灭之间,它像是没有疼痛的知觉,终于得以起身,默不作声地向着晨曦啃咬而去—— “砰!” 圣武士的左拳硬生生砸在了它的颅顶,不留余力,将那沉重而偌大的身躯,“轰隆”一声,直接凿进了她面前的墙壁。 嵌进菌菇的蟾蜍仍不死心,妄图用另一只完好的爪子挥向晨曦,却被她以手腕上臂甲轻松挡过。 它的力道或许能够称之为庞大,却没办法撼动这位无头骑士的脚步半分。 手起刀落,另一条手臂也被轻松斩断。 不待反应,断剑在她手中翻转剑锋,反手直握,这次戳入了蟾蜍的喉咙。 剑锋断裂,她等同于单纯凭借力量,将断剑塞入了它褶皱的皮肤里。 蟾蜍的骨骼或许足够坚硬,却拦不住那柄锈迹斑斑的锋刃。 像是通过蛮力搅动,将它整个脖颈也横向斩断。 扑洒出漆黑污血的同时,也扯断了埋藏在血肉里的菌丝。 蟾蜍像是没了反抗的力气,一动不动。 但晨曦深知补刀的重要性,将它整个头骨捏碎,又连番用剑柄凿击它的胸骨,以保证每一片骨骼都碎成粉末,好让这只巨型的蟾蜍,彻底成为一个‘软体动物’…… 唐奇已无心理会什么危险。 一眨眼的功夫都给人肢解了,哪还有什么危险? 眼下,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轻点、轻点!别上头、千万别把您给打散架了!” 诗人很穷! 想涨一涨均订,所以试着把每天的更新,统一在一个时间发。 求老爷们追订呀!!!! 我多给你们想想种族笑话好不好!!! 第101章 你身上长蘑菇了 当看到晨曦的铁靴一脚踹穿了,算是被钉在墙壁上的蟾蜍肚皮时,唐奇的心里只闪过了一个想法—— 这是条骨质疏松的大腿。 字面意义上的。 她渴求荣耀,追逐挑战,但在穿行晨暮森林的后半程,很难称得上有什么值得挑战的事物。 大部分时间,解决遭遇的方法,都和眼前这位巨型直立的癞蛤蟆一样。 一刀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显然,晨曦也是憋的有些压抑,以至于她的动作堪称狠辣,将蟾蜍肢解的整个过程,没能超过十秒。 看着被拆到七零八落的躯干,唐奇忍住一阵反胃的冲动,仔细打量起碎块上密布的蘑菇。 仍旧在无风的洞穴里左右摇摆。 显然,‘宿主’的死亡暂时没能影响到它们。 鼻腔、肺腑的堵塞感更重,不好再耽误下去。 他连忙兜转了一圈,确认这是个密闭的空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连接地下城的通道,紧跟着推测起来: “是地下城在此前‘移动’时,意外转移到了龙尾关,产生了这么一间密不透风的洞穴,连带着蘑菇也跟着一起驻留在了这里…… 还是有人开凿出了这么一处洞穴,把它作为了‘蘑菇’的‘培养皿’?” 考虑到洞穴之上的宅子,是以高于市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挂售,明显不愿意将地皮租售出去。 再结合这些‘蘑菇’本身,也能被当作炼金材料看待。 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那这只肥硕的直立蟾蜍,或许是在充当着这片洞穴的守卫? “可假使培养皿与房主有关,也就不好一把火将它们烧干净了—— 这应当属于他的私有财产,受到律法保护。 如果因为这件事,被送到【南方长城】服役,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一些穷凶极恶、或者犯下严重罪责、无力偿还债务的囚犯,最终都会被一路送往南方长城的监狱,以修筑长城、抵御兽人作为服刑。 这算是【领主联盟】与【泰伦帝国】共通的一项律法。 “看来只能让凯瑟琳放弃这块地皮了。” 解决‘闹鬼’的噱头,省下一笔宣传费用,的确是个极佳的营销手段。 但不值得冒着风险这么做。 想通了关键,唐奇也便不再浪费时间,深呼吸一口气,打算早点离开这个闭塞的空间: “我们走吧,以免毁坏了个人财产之后,还要被它的主人追责。” 他指了指那只被拆分的蟾蜍。 “Rua!” 库鲁没什么所谓。 能早点回去最好,它读瘾很重,已经迫不及待回去通宵钻研法术书了。 反倒是晨曦一动不动,就好像肢解完那具蟾蜍以后,就扎根在了原地似的。 “晨曦?” 唐奇只当她是不满意‘挑战’如此简单,便呼唤了一声, “走吧,如果觉得没过瘾,大不了之后我们去【深井区】的地下城逛一逛……” “不。我只是没办法控制我的身体。” “什么?” 唐奇取出一瓶复原胶走近前去,倍感无奈, “都说了动作小点。要是最后一瓶复原胶也用完,你以后就只能坐着轮椅践行‘荣耀’了。” “不,我还好。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我的身体,让我无法挪动它——” 晨曦转过腰身,却像是在与什么角力似的,以至于显得僵硬、颤颤巍巍。 唐奇眉头一皱,连忙将戒指的光晕打在她的身上,徘徊在她的周围,仔细检查着她的躯体。 由于身着一身厚重板甲,将自己覆盖的严严实实,唐奇也只能大致判断: “零件没少。总不能是身体内部出问题了吧。是出现了排异反应? 该死,我又不是死灵法师,这怎么看得出来?” “小心!” 晨曦的呐喊,与心头的【警觉】几乎同时作响。 在针扎的感触传递在毛孔的顷刻,唐奇下意识地念诵一声短促的咒语: “【银光锐语】!” 流光乍现在他的眼前,附着上挥出强风的断剑,就像要阻塞它将至的轨迹。 唐奇向着身后退却一步,那道锋刃撕裂着风声,骤然划过他的脸颊。 刺痛袭来,一股温热传递在颧骨,鼻腔中那冰凉的薄荷香里,也渐渐涌现一抹血腥。 “库鲁!冷冻射线!” 他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并非出自晨曦本意,也只能试着限制她的行动。 流光划过库鲁的眼角,一道冰晶直穿光晕、正中晨曦的胸甲。 霜花向四周扩散,使得她的身形更为迟缓,得以让唐奇退开到数米之外。 “什么情况?” 他这才有闲心问道, “有人侵扰你的意志?” “不、只是身体——我感觉身体在自己行动!” 脖颈喷涌出的黑雾,将头盔掀飞,这足以证明晨曦的急躁。 却也让唐奇借着明光,看清她脖颈之下,零星长出的白色蘑菇—— “你身上长蘑菇了。”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是个尸体?” 唐奇看向不远处,蟾蜍那些散落一地的残骸,长舌上的蘑菇,与晨曦脖颈处的别无二致。 充其量是晨曦皮肤上的菌子更像个幼芽而已。 “刚才我就有点奇怪,这只蛤蟆怎么就跟死了似的。偷袭不吱声、挨打也不吱声—— 现在看来,它好像确实在你肢解它以前,就已经死透了。” “我在与它的尸体搏斗?”晨曦强行扳动自己的身体,以免再伤害到唐奇。 “准确的说,是他尸体中的蘑菇。” 唐奇判断道, “这些菌子显然是把尸体当成养料,得以生长。并通过寄生的孢子操控尸体的各个部分,使其达成了一种类似于‘活尸’的状态——大概是【孢子奴仆】。 而你恰好是一具拥有自主意识的尸体,身体里的灵魂与寄生的蘑菇之间产生了冲突,才形成了一种角力的局面……” “那怎么办?”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也许可以扒下你的盔甲,帮你把菌子一点点拔出来…… 但显然,它们是不会让我靠近的。” 唐奇说着便向前走近几步,晨曦紧接着就要挥剑砍向他。 但是有她灵魂的掣肘,使得这次挥砍的力气绵软无力,甚至像是在扭扭捏捏的撒娇,没能触动唐奇的【警觉】。 于是他又匆匆退了回去: “说实在的,我也摸不清楚这些蘑菇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命体……但也许,你可以尝试着跟它们沟通?” “沟通?我和蘑菇?” 晨曦脖颈上的烟雾霎时一滞,陷入了茫然而持久的沉思。 很多时候,唐奇都是凭借着脑海中的知识库,对当下面临的事物进行代入与分析。 这当然能帮他省去很多理解上的麻烦,譬如他不用纠结库鲁作为一只‘狗头人’,为什么反而像只没毛的蜥蜴,而不是犬类。 但他也明白,身处的现实与他刻板印象中的世界,始终存在一定的差异—— 譬如眼前的蘑菇,如果按照过往的知识分析,它应当属于【蕈人】的一种。 但【蕈人】也理应是蘑菇形状的直立型生物,而不是单纯的蘑菇。 以至于他只能试着去‘猜测’它的身份,与解决方法: “很明显,这些蘑菇都是拥有智能的活物——所以它们才会试图控制你的身体,我们才能听到那些呓语似的歌声。 只要具有智能,就拥有沟通的可能性,说服它们从你的身体里离开。” 晨曦懵懂道: “但是我不会蘑菇语…… 噗叽噗叽?” “……” 除了耳边哀戚的哭声之外,他们没能听到任何声音。 “用你们共通的感知、你的灵魂,去试着体会它们的存在?” 唐奇的表述十分抽象,但是他认为晨曦能够做到—— 她恪守着【坚毅其魂】的信条,以至于神魂能长存千年而不朽,对心灵的体会也异于常人。 而情绪是共通的—— 就像他们不懂蘑菇语,却能听出这份‘歌声’蕴藏的哀戚一样。 于是,那流淌在晨曦脖颈间的黑雾,渐渐变得平稳。 连同唐奇手中的戒指,也跟着忽明忽灭。 耳边的‘歌声’第一次有了回应,律动变得急促,像是受到了什么惊慌—— “不行,它们在排斥我的介入!”晨曦感应道。 “继续,我来试着安抚它们!” 唐奇连忙将手指搭在鲁特琴上,拨动起与耳边‘哭声’同一律动的弦音。 这次他没有辅以任何的歌唱,单纯摸索着蘑菇‘呐喊’时的大致基调。 在音波震颤之间,他渐渐感觉到了两种声音的共振。 于是他试着将琴声融入到呓语之中—— 起先,由于呓语时而‘跑调’,使得唐奇的乐声也跟着嘈杂,发出绷弦的噪音。 像是一篇柔美的诗篇里,忽然出现一句‘沙滩的儿子’般突兀。 但随着音乐的共鸣,唐奇逐渐能把握好节奏,在接连演奏之下,甚至有了引领‘歌声’的感触。 以至到了最后,耳边的噪音、震颤渐渐消失。 慢慢形成了一曲规律、而又哀伤的小调。 像是被一潺溪水淌过的薄荷叶。 哀伤、冰凉。 而又孤独。 【荣耀之戒】所闪烁的光晕也为此和缓。 柔和的辉光,甚至开始向着整个洞穴蔓延。 直至每只摇摆的菌菇,都如同点亮了一颗星光。 直至将整个暗室映照的如白日般明亮。 “好像成功了……” 晨曦迟疑道, “它们仿佛是在—— 询问你?” 第102章 深夜总让蘑菇伤心(求追订!) 语言是沟通的桥梁。 却不是唯一的桥梁。 就像在语言没有诞生之前,物种之间也仍然具有交流的可能。 譬如向库鲁大喊一声“Rua”,它就会明白马上就要开战。 譬如向碎石的双腿瞥去目光,他就会恼火的踹你一脚—— 看吧,就连笑话都可以超脱语言的范畴。 而情绪是共通的。 哪怕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只需要表达出特定的情绪,便足以让对方领悟你的想法。 音乐,也能是用以传递情绪的一环。 当哀伤的小调化作一潺流水,“叮咚”拍打在每一株蘑菇,抚慰着它们摇摆的菌丝时,它们便已经明白你并无恶意。 甚至在试图与之‘共情’—— 【不要把贵族老爷当傻子看待,他们不是随口说一句诸如“您今天真美”的吉祥话,便能得以欢心的。 你要观察她的神情、看她是否打扮得体,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打扮—— “夫人,自从一个月前,听说您定制了一套‘茉莉安娜’的晚礼服开始,我便一直期待着能在今天的舞会上见到您。 不出所料,这件礼服的设计果然别出心裁,尤其是腰线处的非对称设计,反叛而不失优雅。除了您以外,我想不出还有谁更值得拥有它……” 共情的根本在于,哪怕你根本不了解她,也要让她认为你居然如此了解她!】 唐奇越发觉得,导师能凭借一本《乌拉桑的一千零一句赞美》,就在学院中获得崇高地位是应得的。 他无需明白这些蘑菇们为何而哀伤。 只需要让它们觉得,自己竟然能与他们哀伤到一起去,便足以获得一个沟通的机会: “它们问我什么?” 晨曦以心声回应道: “为什么要闯入它们的家园。” “我先确认一下,你和蘑菇之间目前是怎样一种联系?它们能听懂我说话么?” “难以言喻。 但在我看来,就像是脱离了身体的束缚,思想踏入了另一个维度之中。 像是从一个‘个体’,嵌合、融入到了‘集体’。 这让我能感受到它们统一的情绪、思想,并因此理解,再经由言语转述出来…… 与之相应的,我所接受到的信息,也会以等同的方式、在同一时间传输给它们。” “也就是【同一体】吗……” 唐奇暗自分析着。 感觉近似于那些,蜿蜒出四只蛇形触须的章鱼状脑袋【夺心魔】,所服从的【母巢社群】—— 将意识融入进【母巢】所编织的网络之中,使得网络中每一位从属的夺心魔,都可以无差别、无障碍的凭借心灵进行沟通。 但唯一不同的是,【同一体】更强调‘网络即整体’的概念。 又或者说,‘集体’本身就是‘个体’。 就好比每一只夺心魔虽然依附母巢,但它们作为个体,仍然保留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定思维、意志。 【同一体】却没有。 它们不分彼此,共享一个网络,却在外在表现上好像拥有‘个体’似的——譬如这一株株蘑菇。 唐奇心中有个不恰当的比喻—— 大概等同于一个人,将自己分裂成了无数份,并以一个思想、大脑同时控制它们。 如果有哪个分裂体没能按照意愿行动,并不代表他摆脱了控制。 而是他精神分裂了。 所以唐奇明白,自己看似是面对着晨曦,实则是在与整个蘑菇集群对话: “事实上,不是我入侵了你们的家园。而是你们入侵了这座镇子、落地生根,并且如同哭丧似的赶走了附近的许多住户—— 有部分蘑菇生长在了地表,所以我认为你们应该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我们很抱歉,但这并非我们的本意——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们也不想出现在这里。” “有人将你们带到了这里,对么?我看这片洞穴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矿坑。” “是的,有人剥离了我们。将我们带到这片土壤,并给予我们繁衍下去的养分。” “所以你们作为‘整体’,居然还有被剥离的可能?” “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 “……” 唐奇认为,应该不是蘑菇们理解不了。 而是晨曦理解不了。 但在他看来,这大概等同于一个精神分裂的人,把自己的人格一整个踢了出去。 然后,发现那些人格竟然组成了一个独立于自己的人。 总之就是很诡异。 “好吧,抛开你们存在本身的问题不谈。 总之,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你们闭嘴的。” 唐奇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想要租赁你们占据的那座民宅,用以开店、卖酒。 但是你们每晚哭丧一样的歌声,肯定会吵嚷走我的客人,影响我的生意—— 所以一开始,我是抱着彻底解决掉你们的想法来的。 譬如一把火把你们烧个干干净净。 但考虑到你们有可能是人为培育的,擅自处理你们等同于毁坏个人财产,我才试图与你们进行沟通,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情和平解决掉。 所以…… 你们以后别嚎了,可以吗?” “很抱歉,这并非我们能够阻止的。” 不知道是晨曦的影响,还是它们本身就怀有歉意,总之态度方面还是称得上诚恳, “就像是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始终保持愉悦或悲伤一样,我们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我所能听到的‘声音’,本质上,是你们情绪的一种显现方式。 并不以你们的意志为转移,也无法控制。” 唐奇大概理解它们的意思—— 好比他也会难过、伤心,但未必一定要表露在神情上。 只要憋在心里不说,佯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就没有人会发现。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情绪。 而这些蘑菇们,做不到像他一样控制自己的外在。 “那为什么白天听不到你们的嚎叫?” “因为深夜总让蘑菇们感到伤心……” “……” 唐奇有心反驳,却发现这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他也曾在半夜两点钟拾起地上的琴,为自己轻唱一首悲伤的民谣,以纪念那份逝去的爱情: “唉,原来我爱别人的方式,都是自己最想被爱的样子。” 该死,他怎么也跟着共情了? “所以你们是非嚎不可?” “生而为蘑菇,我们很抱歉。” 唐奇叹了口气,便打算放弃这片住宅。 但紧接着,他忽然迟疑一声: “不对——那为什么你们能跟着我的琴声合唱?” 他转而想起刚才自己凭借鲁特琴的小调,强行融入到它们的嚎叫声中。 直至最后引领‘歌声’,带动着它们与自己一并奏响了哀伤小曲…… “你们的情绪,是不是可以换一种表现形式,譬如音乐?” “您的乐曲仿佛诉说着我们的心声,这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渴望与您合唱。” “那你们还能记住这个曲调么?” 它们试图借由晨曦的心声,演绎刚才和鸣的小曲。 前半段还算忧愁,可时间一久,紧跟着便像崩掉的琴弦般,酿出噪音—— 这怪不了晨曦,纯粹是因为它们跑调了。 “是不熟悉,还是做不到?”唐奇问。 “也许我们需要多听一听。” “所以,你们以后能通过这段旋律,去呈现自己哀伤的心情么?” “不知道。因为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听到过这些乐曲。” 但唐奇却认为可以一试—— 虽然不是一定要在这家店铺开设酒馆。可倘若能通过这个噱头赚到更多的金币,那就有多费时间的必要。 假使这些蘑菇们,真的可以通过不同的心情,呈现不同的乐曲…… 那岂不是很像一个自动播放背景音乐的胶片机? 喝酒也需要氛围。 感觉来了,才更愿意为宿醉买单。 这也是各大酒馆,经常会聘请吟游诗人现场驻唱的原因。 而唐奇不可能永远把时间浪费在驻唱上,他甚至不会一直呆在龙金城、呆在【金色橡树】…… 如果能让这些蘑菇们唱响歌谣,不仅能够满足功能性的需求,甚至还多了一个‘鬼屋’变‘歌厅’的噱头。 龙尾关已经有两家位于中心的酒馆相互竞争。 而市场的份额是有限的。 想要抢占客流,势必要打出自己的差异化。 否则如何让那些习惯了‘老地方’的酒鬼们,愿意挪动自己的屁股、改变自己的习惯,去一家新开的酒馆宿醉? 能赚钱,就有搞头! 唐奇提议道: “那不如试一试?我来教你们音乐,这样你们就能成为一群具有音乐细胞的——嗯,蘑菇。” “可我们有什么这样做的理由吗?” “音乐是抒发情绪的良方。如果你们不喜欢这种方式,就不会被我的琴声所带动——这本身就是一个理由。” “好吧……” 它们似乎有一些犹豫,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唐奇长舒一口气。 果然,这类集合群体的本质,都相对守序一些。 此前控制那只蛤蟆进行偷袭,也不过是一种出于自保的决定。 而守序阵营的生物,向来都有沟通的余地—— 一旦迈入‘沟通’的范畴,那就是他们吟游诗人的领域。 能够兵不血刃的达成一项目标…… 唐奇已经开始期待【日志】所给予的奖励了。 想到这里,他意识到也许还要在日志补录一些内容。 便问道: “对了,跟我说说把你们养育在这里的房屋主人吧?” 第103章 教给你们开心 “房屋主人?” 显然,蘑菇们也并不算了解这位主人,以至于回答的都磕磕绊绊, “你想知道什么?” “很多,譬如长什么样子、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把你们‘剥离’出来的,还有他把你们养在这里的原因? 哦对了,听说你们是在几个月前来到地下城的,在此之前你们都生长在什么地方?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出没在地下城之中的? 如果可以的话,还麻烦你们解释一下如何在短时间内,就能在我这位同伴身上长满菌子的,这对于我记录故事十分重要……” 不怪唐奇的嘴像连珠炮似的“砰砰”询问。 他是真的想多了解一些细节—— 其实对于【日志】来说,只要是‘亲身经历’便足够拿个保底。 好比晨曦圣殿时,无论唐奇是否选择保护凯瑟琳、亦或是接纳晨曦,对于日志本身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只是单纯追求保底奖励的话,也未必每件事都要明白个所以然。 但唐奇已经从复杂的事件中尝到了甜头—— 他的【风度:平民英雄】、【同心戒指】、一身武艺,乃至于关键的【诗人激励】,每一样放出来都相当能打的收获,全都出自同一个复杂事件之中。 如果在兽人来袭之时,他直接选择裹挟梅拉德跑路,或者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风头,所得必然不够丰厚。 而眼下这些蘑菇明显是从地下城中被‘剥离’出来的,如果能深究出背后的原因,说不定还能介入到更庞大的事件之中。 更何况他还要出版传记,碰上什么事情多记录一嘴,总归是利大于弊。 但观感上来说,反倒像是调查户口。 也好在蘑菇们的性格都比较温和,面对他连番的追问,也没显得烦躁。 只是作为一批随波逐流的蘑菇,它们掌握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把我们带到这里的人,他……嗯,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所以应该是个人类。” 也并非是唐奇高估了它们的智力。 而是它们单纯无法分辨每个种族之间的差别。 从它们有限的认知来看,能够直立行走的,符合上述特征的,都可以被称之为‘人类’—— 甚至‘人类’这个词,都是从晨曦的认知中分辨的。 反正它们也没见过。 “我们长在‘人类’的尸体上,另一个‘人类’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让我们离开了大家。 他把人类喂养给我们,好让我们繁殖,再时不时取走一些…… 但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回来了。” 唐奇试图理解道: “所以想要‘剥离’你们,实际上无需什么太过复杂的手法,只要把你们带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就足够了?” 意思是蘑菇们的‘网络’十分灵活,距离相近便连在一起,距离过远就各自分离,形成第二份‘网络’, “那我很好奇,你们是否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去判断相隔多少距离,便会分离、合并么?” “需要接触。” “譬如?” 唐奇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手指来回摆动,模仿‘菌丝’的模样,再让指间最终接触在一起, “用蘑菇来连接吗?” “‘蘑菇’是我们的‘房屋’,不是我们。” 唐奇眨了眨眼,环顾四周,瞧着那遍布脚下、墙壁的一幢幢‘房屋’,诧异道: “蘑菇不是你们的本体,那你们又是什么?” “我们就是我们,在你的周围。” 显然,碍于学识的匮乏,晨曦无法清晰描述出它们的本质。 而唐奇在思考之际,下意识呼吸一口气。 那抹清凉、刺鼻的薄荷香气,再次闯入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很快,他一拍脑门道: “你们是【孢子】!?” 随即恍然大悟,理解了眼前生物的本质, “难怪、难怪在房屋周围,听到你们‘歌唱’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耳边的声量都是等同的大小—— 因为你们本身便是漂浮在空气之中的‘孢子’,是一种及其微小的生命体,【细胞】所集合出的产物。 这让你们本就随风飘拂,无处不在……” 换言之,与自己对话的,实则是飘散在半空中的无数细胞,所集合成的意识体。 从物理层面来讲,它们无数多。 而眼前的‘蘑菇’,只是供它们栖息的外在躯壳: “这也是你们能迅速占据晨曦躯体的原因——其实早在我们迈入深坑之前,孢子就已经寄生在了她的身上。 只不过等到正式与你们接触之后,才开始生根、发芽。 繁育速度也是受你们控制的么?” “是的,我们自由决定新生的族群是否诞生。这往往需要经过思考才能得出结论——主要取决于,当下的养分是否足够生存。” “所以你们也并不介意,有人取走你们的一部分?” “当然介意。但如果那是能让我们安然生存的代价,我们同样愿意接受。” “等同于拿一部分‘族人’充作保护费。反正那个将你们带来的屋主,也会给予你们养分,帮助你们繁衍。” 而那些被‘放弃’的孢子们,甚至不会为此感到愤怒。 因为它们本就是集合体的一部分,毫无个体可言。 眼前这些生命体的存在,有些超脱唐奇的固有认知,使得他花了好一阵时间,才彻底将信息消化干净。 直到最后,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和孢子一起洗澡会是什么感受?神交么?” 他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诡异的想法抛掷脑后, “但你们是近几个月突然出现在地下城的,对吧?在此之前,你们都生长在什么地方?” “我们一直生活在地底,后来决定逃离到这个地方。” “你们碰到了什么?” “危险。一种足以让我们抛下安稳的居所,不顾一切向远方逃离的威胁。” “是什么地底生物么?” “无法确认。” “所以是依靠直觉才决定迁徙的么……” 唐奇倒是能够理解。 这种意识危险的直觉,其实是一种对环境突兀变化的不适应。 好比在风暴到来之前,海中的鱼类会自发性的聚集在一起。 大地将要颤动,鸟类也会因为提前收到‘信号’,试图逃离感知到的危险区域。 蘑菇们大概也是遇到类似的情况。 基于此,难免让唐奇联想的更多一些—— 那支本不该出现在晨暮森林的兽人,是否也是收到了类似的信号,才最终决定与人类合作,占领星梅镇的土地? 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但并不妨碍唐奇先行从次元袋中掏出纸笔,将他们记录在日志的尾页。 那是唐奇迄今为止倍感疑惑,却暂时没能发掘线索的目标。 首当其中的位置,唐奇填写着: 【日志出现在手中的原因?】 【黄金国与晨曦的历史?】 由于它们与现在间隔地实在太过久远,唐奇暂时将之归类为了‘长线目标’。 而眼下触手可及的目标则是: 【位于星梅镇附近的遗迹与龙蛋?】 【兽人与龙金城的关联?】 思索片刻,他在第四行书写下:【蘑菇迁徙的原因?】 然后想到什么,紧接着看向因为无所事事,已然开始翻阅起报纸汲取知识的狗头人: “库鲁,你曾经说过,你也是从地底迁徙上来的对吧?是否也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危险?” “Rua!” 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肯定,让唐奇得以写下【狗头人迁徙的原因】。 而当罗列出几条困惑之后,很难不去在意它们之间的共性。 “狗头人、蘑菇、兽人……似乎都处于‘迁徙’状态之中。” 这很难被称之为巧合。 直到现在,唐奇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似乎有迹可循…… 但他很快便压下了这阵遐想,专注于眼前: “好吧,那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能否放弃对我同伴身体的控制,将主动权交还给她?” “如果你们允许的话,我们更希望能在这具身体中留下一颗——嗯,您所说的‘孢子’。” 蘑菇们的语气甚至带着些乞求的意味, “当然,我们并不是想要对您的朋友做些什么。 而是、只是—— 我们想跟您多说说话。” 唐奇挑了挑眉,转而回想起此前与蘑菇们合奏乐曲时,所共鸣的感触。 孤独。 “在被‘剥离’以前,我们并不会抱有与谁交流的想法。 因为新生的‘孢子’,总是连接着已经长存许久的前辈们—— 它们见多识广,见过地底的每一片风景,以至于总能释放出快乐的因子,让大家感应着一个共同的情绪,并从中感受快乐。 可离开了前辈的我们,并不具备这份能力,更无法在苦闷的地底感受到生活的意义。 仿佛我们的菌生,就要在永恒的繁殖、收割之中循环下去……” 新生的蘑菇们总是‘接受快乐’,却不知如何‘制造快乐’。 这或许便是蘑菇们深夜伤心的原因。 它们需要一个‘快乐’的源头: “但是您的出现、您的音乐,似乎在帮我们摆脱着这份愁绪。 您说的十分正确,‘音乐是抒发情绪的良方’。 我们希望与您奏响同一首乐曲,沉浸在音乐所带来的情绪之中—— 这能让我们感受到除了繁殖以外的意义,并为此期盼。” 它们的诚恳,让唐奇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由于无法感知到唐奇的思想,使得蘑菇们认为自己遭到了拒绝,悲伤之下,又不受控制的歌唱起忧伤的小调: “请原谅我们的冒昧。 我们这就断开与您伙伴之间的连接……” 唐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 “不、请不要误会。 我并非抱着拒绝你们的打算—— 只是我所掌握的歌曲实在有些繁多,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该教给你们哪些好。” “噗叽噗叽!” 唐奇的耳边忽然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蘑菇们连忙解释道: “抱歉,这是我们开心时的反应,希望不要吓到您。” “你们确实吓到我了。” 唐奇终于有了决断,扫下一阵欢快的和弦。 音乐是沟通的桥梁。 而桥梁总是双向的。 能为听众带去开心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满足自己的愉悦? 作为一个吟游诗人,唐奇实在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所以比起完善那首忧伤的小调…… 我还是先教给你们如何‘开心’吧?” 第104章 冒险者与好心人(求追订!) “把快乐与友好一同装点,让我们迎接美好的一天!” 清晨,查克推开【友好之家】的大门,任碧空下的第一缕朝阳扑洒在他的脸颊,在温暖中浮上一抹健康的红润。 他看到那位站在门口,不知等候了多久的矮人女士,一副满面愁容的模样,实在无法与今天大好的天气匹配,便好心劝慰道: “早上好,亲爱的格林太太。别让忧愁挂满你的容颜,请把烦恼留给昨天!” 矮人女士只是强撑起笑容,迟疑的回答: “哦,友好的查克,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的。” “当然,我们是最友好的邻居,请您放心,关于您的疑问我一定会知无不言。” 半身人很少会拒绝别人的求助,查克也不例外。 “实在是太好了——事实上,我是想向您打听我的丈夫‘铁锤’。” “他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很好,但是……好吧,我小声告诉您。 我怀疑我的丈夫出轨了,但我唯一的证据是他最近有些力不从心——他说是太累了,但这显然是借口。 您的消息一向灵通,我觉得您或许知道些什么?” 查克那犹如新叶一样碧绿的眼眸,紧跟着眨了眨: “怎么会,格林太太。您的丈夫绝对没有出轨龙尾关的任何一位【女士】。” “真的吗?” “当然,我以我的信誉向您保证。” 查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笃定道, “而且镇子上目前只有你们两位矮人,侏儒小姐布瑞娜也一向不接待身上有毛的家伙——至于那些高个子,您认为可能吗?” “不、他甚至爬不上那些人的床铺。” 矮人女士长舒了一口气, “感谢您的解答,友好的查克,改天请务必来我家里品尝苹果派。” “当然,愿您今天能度过美好的一天。” 眼看矮人女士离去,查克才心有余悸地抚平心胸,叹了口气道, “原谅我,格林太太——想要保持一个家庭的和睦,有时候难免需要一些谎言。” 他很快便换上了笑容,对着那位从城门气冲冲走来的女士打起招呼: “哦,英勇的温迪小姐,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让您如此着急?” 那是个将茂密的金色卷发,梳成双马尾的娇俏少女。 哪怕眉头都快要因愤懑拧在一起,也只是为她的俊俏多添了几分色彩。 作为【银盾】家族的大小姐,温迪从小接受着与男人等同的教育、训练,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英气。 这让那身亮银色的链甲毫不突兀。 据说她的父亲,骑兵统领【奥利安·银盾】曾有过将她揽入‘飞龙骑兵队’的想法—— “然后像您一样,不是出入各个贵族的社交舞会,就是整日待在军营与办公桌前对吗? 我才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如此无趣!” 她是这么回答的。 也许这就是天生的冒险者。 以至于在前不久,刚刚成年的她便决定加入一支冒险小队,接取了一项前往晨暮森林的采集任务。 那项任务的报酬出奇的高,他们都以为撞上了大运—— 但现实总是意外的骨感。 等到回程时,满编的五人小队便只剩下了她一个。 查克仍记得听她叙述时,这位大小姐所展露出的惶恐: “【财富之女】,那是一支经验丰富的冒险小队,甚至还有一位资深的法师,几乎代表着龙金城冒险者的中坚力量。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对这项任务势在必得。 只是在采药过程中,莫名撞上了游离在沼泽的尸潮。 它们实在难缠,几乎就要耗尽我们的体力…… 而就在我们举步维艰的时候,一位猎人带着他的小狼救下了我们。” “还好遇上了好心人。” 查克轻声宽慰着。 “他说自己是一位被排挤,却仍然热爱生活的兽化人,这真的很值得信任——于是,我们便受他之邀,前往林中的木屋小憩。 他甚至为我们泡了杯热茶。 幸好我喝不惯那种粗制滥造的茶叶,就偷偷将它倒掉了。 然后没过一会儿,我发现所有人都在困顿中沉睡。 而那位猎人则显露出他骷髅一般的原貌,驱使僵尸奴仆,锯下了游侠小姐的双腿——” “哈?” 查克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而温迪则继续叙述着此生难忘的回忆: “虽然我并不喜欢那个女人。她像是——不,她就是个碧池。总是调戏那些压抑的男人,然后看着他们像头种驴似的为她争风吃醋。 我戴着全遮蔽的头盔,掐着嗓子,让她以为我也是一个男性。也许是因我爱答不理的态度感到不爽,甚至诬陷我非礼她。 拜托,她也只有一双腿修长匀称、值得注意。 单论长相,还不如我家的佩奇可爱。” “佩奇是谁?” “我养的一头小粉猪,如果你想见她,下次我可以带过来给你看。” “好吧,请您先继续叙述……” “我没有睡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逃了出去。 他派遣了一只活尸追捕我,但好在那是一个矮人,没能追上我的脚步。 可在重金购置的【真视之眼药水】失去药效后,我终究是在森林之中迷了路。 甚至没办法数清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但好在是靠着次元袋的食物,和一些运气活着走出了迷雾…… 但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现那根本是一个骗局! 他分明是故意利用高价的薪酬,引诱冒险者潜入森林,以满足他变态的收集癖…… 我必须将这件事汇报给冒险者行会,以免更多人落入陷阱之中!” 或许,这才是她如此焦急,每日清晨便赶往城门的原因—— 很可惜,今天的大小姐仍然没能得偿所愿: “为什么戒严令还没能开放,我都已经被挡在门外快要一周的时间!” 查克遗憾道: “您昨天休息的太早了。如果在昨晚询问我,当时我便可以给予您一个确切的答复——‘长矛税’会在明晚之前收缴完毕,届时您便可以畅通龙金城了。” 温迪惊喜道:“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双擅于倾听的耳朵?” 查克指了指自己的耳郭回答道, “这是昨天傍晚,一位尊敬的客人从卫兵长的口中套出的信息。” “真的假的?那个混蛋可是连我的话都不听!” “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而且对于一位吟游诗人来说,社交是他的强项。” “诗人、社交?” 温迪有些懵懂。 这不怪她。 毕竟在贵族的刻板印象中,诗人和那些阿谀奉承的弄臣、小丑,没有任何区别。 “我可不记得龙金城的哪位吟游诗人能有这种本领。他是外来者吗?” “说来也巧,这位诗人也是从晨暮森林走出来的。” 温迪有些讶异: “那他还挺幸运的。 能从那种鬼地方走出来可不容易。” “可不是吗,还带着一支三百难民的队伍——居然就这么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了。” “多少!?” 温迪张了张嘴, “这、这难道不够显眼吗——而且他怎么可能带着三百人,穿过森林中的迷雾?” “也许等他回来以后,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不可否认,查克的寥寥几句叙述,已经勾起了温迪十足的好奇。 她欣赏那些富有勇气的人。 而没什么会比带领三百难民,穿行在晨暮森林更具勇气。 哪怕他被幸运女神眷顾着,以至于一路上没能遇到任何麻烦。 但做出这个选择本身,便已经可以证明他的无畏: “他去往了哪里?” “西南临海的那幢宅子,我记得您也去过的。” “是的,只可惜我没能看出任何端倪。” “他似乎调查出了一定原因。但或许没能彻底解决它,否则就不会在半夜再去探查一次了…… 哦,您的运气真不错,他就在那。” 查克指向道路尽头,迎着阳光,疲惫赶回的一行三‘人’。 温迪瞧着那队怪异的组合—— 一个没精打采,背着鲁特琴的诗人。 一个一身板甲,别着断剑的骑士。 还有一只…… 狗头人!? 她下意识地就要拔剑,却被查克连忙压下胳膊: “冷静、冷静。那是一位很聪明的狗头人先生。” “狗头人、聪明?” 温迪很难把这两个词语联系到一起。 ‘狡猾’还说得过去,‘聪明’又是从何体现出来的? 不过…… 嘶,它身上的灰色袍子,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在大小姐迟疑之际,查克连忙挥手,打起了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唐奇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就好像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 熟稔到一旦使用敬语,都要显得生疏: “你们做什么去了?” 唐奇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手指都因为不间断的弹琴而阵痛。 眼下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于是粗略的解释道: “教蘑菇唱了一夜的歌。” “教蘑菇唱歌?” 这是……吃菌子吃出幻觉来了? 食物中毒!? 查克迟疑道: “你不会把昨晚那些蘑菇,全都煮成【奶油蘑菇汤】喝掉了吧? 温迪小姐,奉劝您一句,以后见到白色的菌子千万不要食用。” 唐奇甚至都懒得开玩笑了: “太困了,等我睡一觉起来再说……” 他的疲态太过明显,以至于温迪出于礼貌,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去主动打扰对方。 只是等到他们走进【友好之家】,要各自上楼的时候,她却见到那只狗头人在生拉硬拽着诗人的衣袖。 “书、书!” 狗头人的读瘾上来,可不会感觉到困倦。 唐奇叹了口气,懒得跟库鲁多做纠缠,从次元袋中将所有法术书一并拿出来,扔给了欣喜若狂的狗头人,便自顾自地上楼休息。 温迪起先感到惊讶。 她没想到真的会有狗头人,对知识怀揣着如此沉醉的渴求。 但紧接着,当看到唐奇递出的那本,镶嵌着骨白骷髅头的漆黑法术书时,她紧跟着便眉头一皱: “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这本书?” 在哪里呢? 她的思绪游离的飞快,过去几个月经历的一幕幕,都仿佛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直至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那个法师拉起矮人尸体的顷刻—— 直立的矮人只能挡住他的腰带,得以让她清晰窥见,手上那部厚重的法典。 她深呼吸一口凉气: “真的假的!?” 第105章 卸甲 龙金城是商人的城市。 也是冒险者的城市。 但其实对于很多人而言,【冒险者】甚至称不上一个中性词。 如果用一些形容词去描述这些不甘平庸的人,大概是‘混乱’、‘趋利’,以及…… 危险。 不是所有冒险者,都会像中编纂出的内容一样,最先因机缘巧合碰撞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的踏上旅途,最后讨伐巨龙、拯救城市、成就传奇的。 至少在温迪看来,大部分的冒险者,是酒馆中喝到烂醉的酒鬼—— 他们吹嘘着这趟任务的经历、报酬,然后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譬如‘嘲笑一个为了显得更高,而做了鸡冠头的矮人’,引发斗殴、将酒馆拆的七零八落。 又或者是提着裤子走出风俗店的客人,将自己流油的脏手塞进姑娘的石榴裙,把兜里仅剩的几枚金币消费出去,哪怕明天的午饭都有可能没着落。 还有一些为了冒险可以抛下一切的疯子。 譬如她自己。 一个贵族大小姐,居然会为了寻求人生的刺激,而跟一群酒鬼、公狗混迹在一起。 至少在她父母眼里、她所身处的圈层里,不会有什么事情比这还要疯狂。 也正是这些不安分的因子,集合在了龙金城这座偌大的城市中,才让这么一座充满铜臭的商业城市,变得如此富有活力—— 如此有趣。 【财富之女】,是这帮淘金客之中的佼佼者。 “战士、游荡者、一位能够施展【疗伤术】的游侠,你很难在一支冒险小队里找到配置如此合理的队伍。 再加上一位法师学徒——他来自上城区的法师学院,经常会为了一些炼金材料与【财富之女】合作。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团队中的武僧,那个【碎嘴鲁米】过于喋喋不休而被踢出了队伍,他们其实也不再需要一位输出手搭档了。 也是看您身手不错,最重要的是出手大方,我才决定把您引荐给他们的。” 冒险者工会的介绍人是这么告诉她的。 时不时还要掂量着满袋子的金币,自信而笃定。 温迪需要一队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带她入门,好供她未来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小队,所以并没有吝啬介绍费用。 而直到撞上那具晨暮森林的‘骷髅’法师以前,她都觉得自己算是赚到了—— 他们分工合理、目标明确、身手矫捷。 让她学到知识的同时,充分享受起了冒险的乐趣。 可事实证明,‘配置合理’并不代表‘实力强大’。 哪怕这支小队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 晨暮森林的诡异,一直是冒险者之间绕不开的话题。 近两年频频有冒险者小队于森林中失踪,也变相提高了所有关于这片森林的任务悬赏。 单单是一项采集任务,便被标到了【橙色】等级,以警醒那些普通小队,不要因为高昂的价格丢掉性命。 但【财富之女】轻松解决了晨暮森林中的野兽、【枯枝怪】——长得像是人类,扎根于土壤之中移动的树精。乃至从容应对着复杂的地貌变化。 以至于那位战士队长,都已经做好用这次的赏金去买下昂贵的钻戒,从而求娶碧池游侠的打算…… “但是在出发之前,一定不要给自己插个‘旗子’。” 这是温迪从首次冒险中得到的教训。 也正因这份教训,和她几个月来,于森林中狼狈求生时的一切,使她认清了那位死灵法师所代表的层次。 更让她在看到唐奇手中,随意扔出的那本法术书时,喊出了心头的疑窦: “真的假的!?” 这很难不让唐奇留意到,这位俏丽的战士小姐: “您指什么?” 他当然能认出这位贵族小姐的身份,毕竟在昨天傍晚,查克还形象地抓起了两个小辫子。 但他其实没想过和她交流什么。 毕竟自己是【平民英雄】,而不是【贵族英雄】。 找一位大小姐聊天,似乎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收益。 却没想到是她先挑起了话题: “那本法术书——你是怎么得来的?” “离开森林的路上撞上一个死灵法师,他找我要一个头我有两个头,都不可能给他。 那我只能让他去死了。” 唐奇并不介意解释两句。 毕竟大小姐的声音虽然偏向中性,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嗯,胸前也是。 但至少长得很养眼,看起来也不像小白猪一样,浑身散发着贵族的肥油气。 “你、你杀了他?”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温迪那双海蓝色的眸子里,大概是震惊与羞耻。 但她还是自动忽略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浑话,迟疑问道: “这怎么可能?他是一位高环施法者……” “如果换作一般人,那确实没太可能——但他法表都烂成那样了,打不过他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没有水平?” 【烂法表】、【没水平】,标签像是两柄利剑插进温迪的胸口,让她有种吐血的冲动。 但是眼前男人似乎说的没错。 跟他们相比,【财富之女】简直不值一提。 于是,温迪鼓足勇气道: “那、那您的团队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加入你们,或者只是做个跑腿的跟班吗?我可以为此付钱。” “团队?” 唐奇眨了眨惺忪的眼睛。 倒是还真没想过团队的名字。 改天抽出时间来,可以集思广益一下。 至于现在…… “不,不必了。我们暂时没有其它出行的打算,也不需要什么跟班。” 他的回答在温迪看来,反倒是在说“你不够格”。 也算意料之中。 温迪只好退一步道: “那可以为我详述一下经过么?价格您随便开。” 其实【银盾】家族称不上富裕,至少比不上那位【星梅大亨】。 父亲经常会为那些酒厂‘涌出’的‘金币’而流口水。 但好在她的样貌不错,时而能收到一些贵族少爷的示好。 这些少爷只是喜欢她的美貌,而不是喜欢她,自然也不会了解她的喜好。 刚好能让她变卖那些送来的礼物——珠宝、首饰。以换取不菲的资金。 她看人很准。 提到钱的时候,唐奇难免心动。 不过考虑到实在有些困倦,并且有些重要的事情还没能完成,他便摇了摇头: “抱歉,我没有时间。如果您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切的经过——敬请期待我的著作吧。” “你要出书?” “有这个打算,并且已经写下了不少内容。等到戒严令放开,我大概会去找一家出版社投稿。” 唐奇打了个哈欠,向温迪挥了挥手, “应该用不了太久,毕竟我也急着用钱。 总之,与您相遇是我今天最大的惊喜,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这是《赞美》中的模板话术,可以镶嵌在任何一段交谈的结尾。 唐奇不再理会失望的大小姐,招呼着晨曦走上楼梯。 而后者似乎也是才知道唐奇的打算: “您要写书吗?” “当然,很早便有这个想法了。” 唐奇没有说谎。 正经来说,【吟游诗人】的就业范围还算广泛。 除却间谍之外,基本上都属于歌手、作家、编曲家一类的娱乐业。 至少市面上绝大部分的畅销书,都出自诗人学院之手。 自己此前经历的一切,已然称得上惊险,稍微改编一下便足以丰富故事性—— 这当然做不到畅销。 但唐奇可以充分发挥文抄公的优势,把一些大众喜闻乐见、快节奏的噱头扔进故事里,到时便称得上竞争力了。 而晨曦则好奇另外一个角度: “您会如何书写下我的事迹?” “当然还是以事实为主。我可不会刻意洗白你,毕竟这件事极具传奇性。 但考虑到是以形式出版,为了畅销,我会往更炸裂、更博人眼球的方向去写。” “比如呢?” “比如你所需求的‘完美身材’,我大概会写你对躯干的要求十分苛刻——尤其是胸围,必须要能塞进整个头。 这样读者们就会好奇、怀疑,你是不是真能塞进一个头。” “但他们会发现我不能。” 晨曦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胸甲。 ‘完美’是没有一个定义的,以至于这具身体,是根据她的个人审美拼接而成。 比起夸张、惹眼的身材,她还是更喜欢匀称。 所以不大不小,刚刚好。 “谁在乎?” 唐奇推开了房门,将晨曦迎了进去。 这是【友好之家】少有的‘豪华’单人房。 是为那些享受清净、与更舒适的旅行者准备的。 甚至还有一面向阳的窗户。 价格也相应地更贵一些,高达两枚金币。 唐奇与温迪,占用了三楼仅有的两间单人客房。 像是星梅镇的难民们,这段时间则会暂时挤在二楼的通铺中,挤一挤,刚好能容下三百人的数量。 “把他们骗去买书就可以了。重要的是噱头,而不是真相。” 唐奇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门。 紧接着就指了指房间里那张唯一的床铺: “好了,现在卸下你的盔甲,躺到床上去。” “什么?” 晨曦一怔,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我说卸甲!” 眼看唐奇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只得问道: “全部吗?” “全部。” 唐奇掐紧自己的眉心,忍不住打哈欠道, “快点,我们早点把事情办完好睡觉。” “好吧。” 晨曦不可避免地有些扭捏, “那你来帮我。” 第106章 我去洗澡了(求追订!) 卸甲并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直至将晨曦身上的最后一件衬衣剥开,唐奇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他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什么那些骑士们的身边,总是要跟随一位扈从了—— 身披板甲,并不意味着外面只套了一层铁壳。 将束缚的系带解开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层棉衣。 棉衣下是一件贴身的链甲,最后还有一件保暖的内衬…… 哪怕凭借两个人的力量,也花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彻底卸干净。 将那苍白、光滑,而又长了许多蘑菇的胴体,就这么展露在眼前。 唐奇解下了最后的束胸,忍不住道: “怎么是瘪的?尸体的回弹性差一点么?” 他试着伸手捏了捏晨曦的肩膀,用力之余也跟着观察,发现皮肤果然被捏的凹陷下一块, “好了,躺到床上去。” 晨曦迟疑一阵,直到‘直视’上唐奇催促的目光,这才迟缓的平躺到了床铺。 唐奇走近前去,发现这位无头圣武士虽然始终保持沉默,脖颈上的黑雾却暴露了她的心情——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火山喷发的模样,现在看到那些“扑腾”翻涌的雾气,也算是圆了这个梦想。 “有这么紧张吗?” 唐奇有些奇怪道,转而拍了拍晨曦的膝盖, “别屈膝支腿,把腿平放。” 她听话照做,黑雾却喷发地更旺盛了。 唐奇更感疑惑: “岔地那么开做什么?” “我以为这样会更方便。” “方便在哪——” 唐奇下意识地回答着,转而一愣。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与【M】近似的姿势意味着什么了…… “你想哪去了!?” 唐奇忍不住道, “我在你眼里的风评有这么不堪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抱歉,但我看你经常和凯瑟琳小姐……” “你什么时候看的?” “我是依靠灵魂去分辨环境的。而我又经常守夜,很难不去留意你们。” 唐奇一拍脑袋,叹了口气: “好吧,但我让你卸甲是为了给你拔蘑菇——你不会真的想让那些菌子在你身上留一辈子吧?” 虽然孢子们经过与唐奇的交涉,最终撤出了晨曦身上用以寄生的‘蘑菇’,只留下了手腕处很小的一部分,以便之后与唐奇沟通。 但这些‘房屋’本身,还是需要人为拔除的。 听唐奇这么一说,晨曦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脖颈上喷涌的黑雾也为此平稳下来。 可她又觉得这并不完全是自己的错。 唐奇迄今为止所表现出的行为…… 的确诗人。 “您请。” 唐奇坐在床边,从她脖颈处开始,将那些增生的蘑菇一个个拔出来。 作为一具【肉身魔像】,晨曦并不会流血,但流淌全身的死灵魔力,反倒成了蘑菇们最为钟意的养分,导致将蘑菇拔出的同时,渗透了一些黑色的黏液。 而这份魔力似乎也侵染了蘑菇,使之根部被染成了灰黑色。 “不愧是优秀的炼金材料,适应性居然这么强。” 就连唐奇都忍不住赞叹一句。 【炼金师】的本质,是将各个素材融合在一起,从而产生一种不同、甚至全新的物质。 这本身就意味着,炼金材料是具有其【本质特性】的。 譬如炽火胶,便是【油性】与【火性】,掺杂了一些其它特质的材料所诞生的。 而完美的炼金材料,则代表着它【无属性】的本质。 就像人们可以为‘白纸’赋予色彩,使它变成‘画作’。 又可以将它折迭、剪裁,从而塑成‘纸雕’。 正因为无属性,才能够融合任意一种特性,从而在接触死灵能量的同时‘变质’。 这赋予了它无穷的可能性—— 那近似【黑暗术】的效果,也由此得来。 也难怪在它凭空出现的几个月里,引发了无数冒险者深入地下城,做起了淘金梦。 “不知道手上的这些材料能卖多少钱。等解除戒严之后去冒险者工会看看吧……” 困意愈发浓重,唐奇下手不由迅速了一些。 一边拔着蘑菇,一边填充着少量复原胶,使那些遗留的孔洞愈合。 而此前掐出的凹痕,也随着复原胶的融入而愈发平滑。 这对于唐奇而言,称不上什么好事—— 虽然这是一具没有头颅的胴体。 但人是联想动物。 就像那些风俗店的姑娘们,往往会在身前披上一层丝绸、一缕轻纱。 因为人们一见到短袖子,立刻就想到白臂膊,紧接着是胴体,再然后就是洗澡,直至最后成了私生子…… 晨曦固然缺少了头颅,却给予了更多遐想的空间。 此前因为长了蘑菇,所以唐奇不以为意。 如今再看那徜徉在脖颈出的黑雾…… 真是怎么看怎么有感觉。 这让他忍不住轻咳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然后问: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您指什么?” “就是——我看你刚才,嗯,总之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我曾只身闯入兽人的营地中——他们为了增添人口,时常会大量掳掠女性,安置在巢穴的育儿圈。 在解救无辜受难者之时,我曾无意间瞥见过他们的行为。” 每当回忆起过往的荣誉,晨曦的话总是格外的多。 甚至还微微转过身躯,‘面’向唐奇。 唐奇一眼就看出来,她希望自己说些什么: “原来你还拯救过这么多无辜的女性吗?晨曦,你这家伙简直强的不可思议。” 果然,那脖颈上勃发的黑雾,很快便争相涌动起来。 唐奇又问: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接受了?是不是太随便了一些。” “请原谅我的私心。在犹豫之间,我有想过这是否会换来您落笔时的留情。” “不可能的,我只记叙事实。”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的性命掌握在您的手中,我无权反抗什么—— 既然无法反抗,那便只好把它看作是一种挑战。 而我无畏挑战,直面它,亦能让成为我荣誉的勋章。” “……” 很难说这种思想对晨曦而言,究竟算不算一种好事。 但至少对于唐奇而言不算坏。 这跟不拒绝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带着一些迎接挑战的跃跃欲试? 唐奇已经在思考,是不是洗个澡再睡觉会睡得更香甜了—— “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幻想。 是凯瑟琳的声音: “唐奇,查克先生说你回来了,所以我想着你是不是需要一些早餐?” 有那么一瞬间,唐奇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偷腥的猫。 虽然为数不多的道德感没能谴责他,却还是打消了他直接深入的念头。 选择将被子铺在了晨曦的身上,紧接着回应道: “啊——我还好,并不是很饿。” 凯瑟琳似乎很希望他享用早餐。 又或者是,希望跟他一同共进早餐。 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今天的早餐是【夹心蛋香吐司】,据说也是半身人很经典的一份菜肴—— 将奶酪、香草、核桃搅拌成酱,填充进松软的面包片中,再裹上蛋液进行煎炸,最后在吐司上筛下糖粉,淋上枫糖浆。 不过我那一份抹的是星梅果酱,感觉风味会更足一些,你要不要也尝试一下?” “不、不用了。我忙了一整个晚上,现在很困、只想睡觉……不用管我,你们享用美食就好。” “好吧。” 门外的凯瑟琳似乎有些遗憾,紧接着疑惑道, “对了,我怎么没有看到晨曦小姐? 她说自己会时刻守卫在门外,所以不需要单独安排房间—— 是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 唐奇瞧了一眼脖颈喷涌黑雾,似乎倍感慌乱的晨曦,回应道, “也许是出门散心去了吧,不用管她。” “这样……” “总之那间店铺已经不会‘闹鬼’了,你今天就可以放心的租下它,准备装修的事宜—— 具体经过等我睡醒再和你详谈吧,现在我真的很困。” “好,那你早点休息哦。”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唐奇才紧跟着松了口气。 晨曦这时候才敢用心声说话: “为什么我也会忽然紧张……” 唐奇很难描述这种心情。 有种像是上课时偷偷睡觉,被人从背后忽然拍醒的惶恐。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早就过了上学的年纪—— 其实就算是撞上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清清白白,又没做什么。 嗯,暂时还没做什么。 更何况,自己之前已经明确过‘免责声明’了。 只是下意识想要隐瞒下去而已。 无论如何,刚才旖旎的情绪已经被突发打断,唐奇也没了更进一步的心思: “我帮你穿衣服,如果之后凯瑟琳问你去哪里了,你就随便找个借口。” “比如?” “随便什么借口——找个了没人的地方洗澡、散心,怎样都可以。不过我猜她也不会主动问你。” 将晨曦从床榻上拉起来,又花了二十分钟重新帮她穿戴好了板甲,唐奇总算是喘着粗气,抹着热汗,要将无头骑士送出门外。 于是他打开了房门: “吱呀——” 迎面便撞上了凯瑟琳和善的笑容。 唐奇一怔,这才意识到,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离开! 正要解释什么,晨曦却像是过于紧张似的,先行一步触发了什么开关而解释道: “我刚才……去洗澡了。” 凯瑟琳的笑容似乎更和善了一些: “‘洗澡’吗?” 虽然事先有过‘免责协议’,但真正撞上修罗场的时候,唐奇还是忍不住紧扣脚趾,极为尴尬: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 “不,您不用解释。” 凯瑟琳摇了摇头,仍然抱以微笑, “我又不是您的妻子。您刻意解释的话,岂不是反而显得很奇怪吗?” “你说的也对。” 唐奇发现,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他和凯瑟琳之间,只是单纯的‘澡友’关系,自己无需为这份关系而解释什么才对。 显然,凯瑟琳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看起来也不像是吃醋……吧? 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一些,就要关上门: “那我先休息了?” 凯瑟琳却径自走入了房门: “等等、我有事情和你说。” 旋即“砰”的一声,将晨曦关在了门外。 唐奇瞧着这位保持微笑的姑娘,干脆利落地反锁了房门,有些奇怪,更有些紧张: “还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凯瑟琳用力推搡着,向后一路倒退,最后被推倒在了床榻上, “你你你干嘛!?” 在惊疑之中,他眼睁睁看着那件亚麻长裙散落在了地上。 清晨的暖阳透过窗沿,照在了少女的发梢,将那酒红色映照地更为火热。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洗澡。” 第107章 这是什么奖励(求追订!) “隆隆、隆隆!” “别吵了……” “隆隆、隆隆!” “安静点可以吗?” “隆隆、隆隆!” “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为什么它们要一直从清晨震到中午!?” 被叨扰美梦的歌雅,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烦躁。 她掀开丝绸的被褥,粉嫩的裸足踩踏在木制地板上,在“咯吱”声中“砰”地关上窗户。 耳畔回荡的轰鸣声减弱,震荡却丝毫未减,颠簸着她的胸膛都起伏不定—— 她喜欢丝绸紧贴肌肤的触感,入睡时并不会套着睡衣。 起床气让歌雅歇斯底里: “我讨厌【建国节】!” 脚心传来的震荡,与萦绕在耳蜗的声响交织在她的血液里,让她有种置身【泰伦皇家剧场】的错觉—— 剧场位于整个泰伦皇城‘索托马’,【弥留城】的正中心。 在泰伦雅言中,‘索托马’实则是‘熔金’。 是将黄金中的精金提取之后,所残留的部分。 作为皇城的平民,并不会认为自己比边境区域的人们,要高贵到哪里去。 他们占据着整座城市90%的人口,维系着整座城市最基本的运行。 赚取更多薪酬的同时,也花费着大等同的开销。 更不可能,在另外10%的贵族老爷们面前抬起头来—— 以至于时常会怀疑自己弥留在这座城市,不愿离开的意义。 所以哪怕泰伦帝国的贵族们,仍然会将这片土地称之为‘索托马’,它也不可避免地被平民、旅行者定义为【弥留城】。 而整个皇家剧场由连同温伯格领的【灰石】在内,七种不同性质矿石融合出的【精钢岩】堆砌而成。 四层拱廊的石壁围城了巨大的椭圆形,底层林立的上百拱门成为了剧场的入口,联通着每一条抵达【索托马】的街道。 从此踏入便可直达呈阶梯、碗状式的座位区。 “沿着任何一条路走,都能抵达索托马”,这句话的由来便源于此。 歌雅有幸跟随导师乌拉桑,一同坐在剧场的最底层—— 那是唯有皇帝、议员等身份崇高的贵族们,才可享受的区域。 大理石的雕纹座椅上,铺满了宣软的【冷热棉】。 根据时节的不同,消耗炼金材料,可以使之变换需求的温度。 她仍然记得自己坐在柔软座椅上时的感受。 12月深寒的雪夜里,‘月潮’索绞着她脆弱的小腹,却仍然要赔着笑脸赴约凌晨的新年庆典。 但一切的痛苦,都随着座下炙热的棉垫散在了风里,暖和地像是喝下一口蒸腾热气的燕麦粥。 当然,紧随其后的视听盛宴,也将她此前感触的一切,都轰碎成了风声—— 去年的新年庆典,演绎的是《轮回索托马》。 由导师乌拉桑领携的【吟游之歌】学院倾情编撰。 讲述着【无尽之海】的深渊下酝酿着灭世的危机,子民敬爱的‘帝皇’在1400万次灭世的轮回中,寻找到了唯一的解法,牺牲了自己、拯救了世界。 当然,最后肯定是帝皇复生的结局。 毕竟没人有那个胆量,去写死这位已经长存百年之久的统治者。 而一开始的剧本其实没这么复杂,只是‘帝皇率领贵族老爷与军队阻止了深渊危机’的战争大戏,宏大的战场景观才是卖点。 “但是贵族老爷的圈子里已经流传出嘲笑,说我们诗人学院,只是一帮喜欢‘套公式的法师’,毫无诚意可言! 我们今年势必要打破这种无聊的框架,好让他们高看一眼,得到更多的赞助!” 乌拉桑导师在会议上如此吩咐着。 于是歌雅提出了‘轮回’的卖点。 在原本宏大叙事的基础上,添加了轮回的压迫感、与帝皇的个人牺牲,最终赢得了学院上下的一致好评,成为了她应邀参与庆典的契机之一。 而当她意识到站在剧场中心的演员们,都是货真价实的施法者时,才真正明白【泰伦】能够成为拥有唯一‘帝国’之名的理由—— 眼前炸裂的每一道法术,都是施法者们轮换着,经过耗干环位、饮下压力药剂、耗干环位这周而复始的过程得来。 为了将试听增扩到极致,帝国还耗费了大量的魔法道具、同时运作,以便让它们环绕在剧场每个观众的耳膜。 只是三个小时的剧目,几乎就要将整个大地掀翻过来。 也只有施法者掌权的泰伦帝国,能够如此大手笔的利用施法者,为他们娱乐、歌舞。 她没办法不跟着震撼…… “我现在总算是理解,当时那些没有参与庆典,只能呆在家里度过新年的平民们是什么感受了—— 他们一定被这些与他们无关的动静,吵得睡不着觉!” 窗户外的响声来源于【建国节】,阅兵仪式将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 而城中用以守卫的参天巨像,也会在这个时候按照固定的轨迹移动,每一步都将掀起地动山摇,以彰显帝国的伟力。 歌雅愤愤跺脚,又将细长的耳郭窝下,尽可能堵住声音传播的路径,扑倒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这怎么让人静下心来休息嘛!” 只差一个月,就要迎来学院的结业周,呈交自己的结业诗歌。 这是竞选助教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一旦成为助教,再经过三年时间的实习,便可以转正、授业,基本上也算在诗人学院中稳定下来。 所以这段时间里,歌雅总是熬至深夜,睡眠不足。 只为了能在结业周的最后,呈交一份完美的答卷,好压过后来居上的布鲁托。 可或许是因为看了太多【唐奇日志】的原因,导致她的心思不可避免的神游到稿件之外,时而期盼着自己也能掌握‘骂人的法术’,时而幻想着闯荡在世界的角落…… 这反倒让她不知道该从何下笔,去编撰一部赞颂贵族老爷们的优秀诗篇了。 写下的内容总是不够满意: “这笔帐必须算在他的头上! 等他哪天回到了学院,必须要让他请我吃一顿天景餐厅的【甜橘烧龙鲑】—— 再把怎么学到法术的经过都告诉我!” 一双纤细、雪白的小腿在床榻上来回扑腾,直到最后,她终于是气急道, “我去城外睡一觉总可以了吧?” 她决定去往温伯格领的月光湖。 那里不仅远离弥留城,湖边铺满的月光藤也最让人安神,在那里躺到晚上,说不定还能见到它们争辉的盛景。 最重要的是…… 或许能在那里,打听到【唐奇·温伯格】的过去。 想到便做,她花了五分钟时间匆匆穿戴好衣服、踩上皮靴,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迅速画了个‘淡妆’,紧接着一把推开了房门。 应和着震耳欲聋的颤动,歌雅就要一路离开宿舍,走出学院。 可不论走到哪里,她都是十分亮眼的存在。 以至于一路上遇到的诗人们,时而会侧目过来,邻近了道喜一句: “恭喜学姐。” “恭喜什么?” 歌雅有些不明所以。 “布鲁托学长公开放弃了竞争助教的位置,等到下个月之后,也许我们就该称呼您为老师?” 这并不是什么能在明面上讨论的事情,毕竟竞选助教的也不只有他们两个—— 否则就显得像是内定了一样。 歌雅有阵子没有听到布鲁托的消息了,这让她认为对方与自己一样,都处于潜心创作之中。 却没想到最后却得来这样一则消息。 比起心头的窃喜,眼下更多是感觉到困惑: “为什么?” 虽然布鲁托为人跳脱,不算靠谱,可靠谱本身并不能说明什么。 放眼整个学院,其实都很难找到一个不诗人的角色—— 为什么宿舍的窗户隔音效果那么优秀?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就挡不住深夜里银色派对的喊叫声。 如果布鲁托本身的能力不够出众,也根本不会被她看作是难缠的对手。 可她完全想不出布鲁托放弃‘助教’这份高薪、稳定工作的理由。 “也许是因为他找到了别的工作?毕竟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偷偷召集一些诗人聚在一起。” 歌雅好奇道:“召集他们做什么?” “不清楚——他召集的诗人们实在是太奇怪了,譬如休斯顿,那个提夫林,您应该知道的。 前段时间因为‘虐待’【有牙的苏茜】,被全院通报的那一位。 还有阿什莉,为了追求一个男矮人,不惜花重金移植毛发的那位。 当然,她之后还是遭到了拒绝,眼下正在考虑要不要找施法者为自己释放一个【长效缩小术】。 我可不敢和这些人打交道,免得我养的小仓鼠都要因他们而倒霉。” “……” 虽然并不想评价什么,但歌雅觉得这些人能走到一起似乎是有原因。 这让她已经不太愿意把话题深入下去。 “总之,放弃竞选对我是件好事,我似乎也不必为了一篇结业诗歌而焦头烂额了才对?” 歌雅的心情不可避免的为此雀跃, “为了庆祝这个时刻,也许我该奖励自己一顿美食? 可是【甜橘烧龙鲑】太昂贵,【蜜莓雪葩】又吃腻了…… 我该奖励自己什么好呢?” …… 【你获得了‘休憩曲’。】 【你获得了‘孢子复制器’。】 【你获得了‘专长:超绝精力’。】 虚脱在床榻上的唐奇,看着自己最新获得的奖励,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奖励?” 第108章 逆天奖励(求追订!) 三项奖励,首先是关于一路带领难民离开星梅镇、抵达龙尾关,‘彻底安顿’下来之后的结算—— 【带领三百人穿行在吊诡的晨暮森林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迷茫与恐惧本会酝酿不安、制造冲突。 但具有出色领导力的你,总会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平息事端。 抚慰人心是一种能力,而你刚好拥有它。】 【你获得了‘休憩曲’: 你可以在休息时,用轻柔的音乐或话语帮助伙伴们恢复伤势与精力。】 “所以我也算是拥有了一种治愈手段?哪怕无法在战斗中使用……” 恢复‘精力’只能算个添头,充其量让消耗过度的碎石少吃几顿饭。 而真正的吟游诗人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团队中的‘万金油’,除了本身的施法、控场能力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一定的治疗能力—— 他们是在冒险,对赌的是性命。 治疗能力本身就代表了存活率的提升。 而【治疗药水】的高价,也并非每一个团队都能负担的起。 也许每个人都会在身上储存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但吊着一条性命,从冒险中活下来的代价,往往是这趟任务的入不敷出。 这也是【财富之女】,这支拥有【治疗术】游侠的冒险小队,能受到法师学徒的青睐,并逐渐名声鹊起的原因。 “【休憩曲】倒是理解,但是这复制器是什么东西?” 由于过于疲惫,还没能把裤子穿上,唐奇紧接着摸向床头,拿过一株巴掌大小的平头菇: “这糟糕的形状……” 他看向日志的描述—— 【快乐是一种激素、一种情绪,催生它的方式有许多种。 虽然没能如愿和孢子们神交,但借助着音乐的桥梁,你也让它们感受到了由衷的快乐。】 【你获得了‘孢子复制器’: 对准目标进行挤压,释放出的孢子会将之笼罩,凝聚出一个全新的复制体。 复制体听从命令,可以完成简单行动。无法施法、无法做出伤害动作,与主体之间具有心灵感应。 维持1个小时,时限结束、或受到伤害后,都会化为孢子消散。 拥有一发充能,消耗充能后,24小时之内失效,时限结束后需要凭借‘孢子’进行填充。 备注:噗叽噗叽!】 “复制体?可以复制活物?” 唐奇最先联想到的,是死灵学派的八环法术【克隆术】—— 那是用以培养一个无意识复制体,作为死亡保险的‘延寿’法术。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在自然衰老之中,很难活过100岁以上的高龄。 而那些将要寿终正寝的大法师们,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克隆出自己的复制体,置于器皿中妥善保养。 当他们肉体消亡之后,灵魂会随着法术的牵引,转移到自己的克隆体之中,从而迎来自己崭新的几十年。 当然,由于他迄今为止还没能见过八环施法者,所以唐奇也不确定这个世界到底存不存在这种延寿法术。 而且这株蘑菇并没有类似的能力。 如果类比的话,唐奇认为它更像是一环法术【无声幻影】的有形版本。 毕竟无法使用克隆体参与战斗,多了些局限性。 “但还是有些逆天……” 唐奇捏了捏手里的复制器,旋即被喷洒出的无味孢子笼罩了全身,气体涌入鼻腔,迫使他捂住口鼻、闭上双眼。 等缓缓睁开眼皮之时,乳白的平头菇已经变得一片灰暗,床榻一旁,便已然站定了另一个唐奇。 “怎么没穿衣服?” 唐奇不敢直视自己。 因为他有巨物恐惧症。 但是在他惊呼之际,却发现那位【唐奇·复制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同样扭头、转身、遮住双眼的举动。 “所以在没有下达命令之前,‘他’都会保持与我相同的动作吗?” 唐奇尝试着与复制体建立心灵沟通。 整个过程竟与晨曦此前描述的,连入孢子网络的感觉类似。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抽离似的,置身到一片浩瀚的穹宇之中。 在一望无垠的漆黑之中,寻觅到了又一个光点,与之进行的联系: “你会写书么?” 唐奇试探着问道。 随后便见自己的复制体,走向了屋舍一角的书桌旁,提起羽毛笔来进行创作。 无需唐奇走近前去观摩,由于复制体本身具有一定思考,而这份思考会通过两人之间的感应,传递到他的脑海。 所以他清楚感知到复制体所书写出的内容——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是只有当一个人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谁、对自己深深反思的时候,才会产生的空虚疑问……】 唐奇翻了个身子,却不想挪窝,忍不住道: “妈的,被榨干了。贤者模式还没结束……” 但短暂的尝试,让他明白这具复制体并不存在‘灵魂’一说。 之所以能书写下,与自己文笔近似的内容,完全是凭借着搜索本人的思想、学识,而创作出的,符合其本人要求的文字。 虽然做不到尽善尽美,一些细节方面,仍然需要唐奇进行校准。 却能帮他减轻一定的写作压力: “目前还不知道除了当个写字工具人,让我摸会儿鱼之外的作用——但总归是有用的。 至于填充的‘孢子’……” 唐奇翻找着次元袋,拿出了昨夜在临海民宅中拔出的蘑菇,将之全部填充了进去,发现恢复进度大概在70%左右, “需要的数量不算多,可以去找孢子们‘借’一些,问题应该不大。” 让【工具人唐奇】自己套了件衣服,续写故事之后,躺在床榻上的正主紧接着看向最后一项奖励—— 【从清晨到正午,从门旁到被褥。 你居然真的在六个小时的‘摧残’中熬了过来。 你是个真正的勇士,种马们都会以你为傲。 人们都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而你正在试图改变这一事实。】 【你获得了‘超绝精力’: 你可以更快的从‘贤者模式’中恢复过来。 备注:承认吧,你其实也享受其中!】 “我很需要这个。” 虽然三项奖励各有各的逆天之处,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似乎都拥有着存在价值。 现在回想其清晨时分的一幕幕,唐奇都忍不住双腿打颤——这还是他获得【超绝精力】之后的结果。 傍晚刚睡醒,试图写日志的时候,他几乎连提笔的力气都要使不上来。 也好在是进入到了‘奴工’模式,记下日志,获得专长之后,才逐渐缓过力气来。 而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只是趴在他的被子里、被揽在了怀中,迎着阳光与唐奇一同小憩了一阵后,下午时分便匆匆离开【友好之家】,去筹备有关酒馆的一切事务。 对于凯瑟琳的行动力,唐奇自愧不如。 肚子饿的发瘪,“咕咕”叫个不停,可他仍然没有下床的勇气,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跪趴在地上。 只能叹一口气,向着门外呼唤: “晨曦、晨曦?” “我在。” 门外守候了一整天的圣武士,是以心声传递,直入唐奇的耳畔。 “帮我向查克要些晚餐来,我快要饿死了。” 铁靴踩踏在地板的声音十分沉重,以至于走远、走近的声音都十分明显。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晨曦便径自推门而入,她首先留意到了屋内的复制体: “这是……” “一道法术,不用理会。” 这个世界上诡异的事情有许多,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用‘法术’的理由搪塞过去,所以唐奇没想着隐瞒。 晨曦也不会过多询问什么,端着餐盘走到了唐奇凌乱的床铺旁: “查克先生说,这是晚餐剩下的【鸡炖饼】,他让妻子帮你加热了一下。” 虽然只相处了一天的时间,但唐奇自认已经充分了解这位友好的半身人‘向导’: “他一定还说了什么。” “是的,我正要背诵—— ‘炖菜是我们半身人最擅长的做法,而这道【鸡炖饼】与昨天的大杂烩可是截然不同。 除了必要的腌制鸡腿之外,你还要提前在锅里添加黄油、京葱、香叶、百里香,翻煮十分钟,加入雪利酒并煮沸、进行搅拌,直到液体变得浓稠之后,下入备好的鸡腿与面团。 有浓郁的鸡汤作为汤底,而浸泡的奶油面团里,除了必要鸡肉馅料之外,还加入了我最爱的马苏里芝士。 虽然每一个半身人家庭都有自己的独家秘方,但我敢保证,只有【友好之家】的鸡炖饼最为美味’!” “的确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显然,查克对自己、或者说他妻子的厨艺十分满意,总是会向外人炫耀【友好之家】的菜品。 事实上,的确有许多人下榻这家旅馆,只是为了品尝最为正宗的半身人菜肴。 唐奇缓缓支起身体,倚靠在床头,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像是个久病卧床的丈夫。 餐盘已经搁置在了一张床用木桌上,使他可以直接享用这碗浸泡着焦褐表皮馅饼,有着晶莹底色的浓郁鸡汤。 咬下馅饼,芝士与鸡肉交织的咸香便涌入了睺间,夹杂着芹菜的清香,竟不显得重口。 “好吃。”唐奇由衷赞叹道。 “我背完了。” 直到这时,沉默片刻的晨曦忽然说。 唐奇眨了眨眼,与那透露着些许黑雾的头盔面面相觑。 “我背完了。” 晨曦又说。 唐奇恍然大悟: “你居然完成了‘一字不落地背下菜谱’挑战吗,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困难是能阻挡你的!” 黑雾流溢地更浓,她似乎终于感到了满意。 唐奇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要喝一口汤,门外却传来了查克的呼唤: “唐奇先生,有人找你,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第109章 威胁 “哪位?” 虽然还没到深夜,但时间的确称不上太早,唐奇想不出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好在查克并没有让他思考太久,直接回应道: “您的朋友,那位胖胖的贵族少爷—— 还有一位,嗯,更臃肿的老爷。” 龙金城并不会因为‘诋毁贵族’而被治罪。 法律保护贵族的私有财产,却也不会偏向为贵族服务。 但如果被贵族盯上,尤其是那些有钱、记仇的老爷们,也像是黏上了一坨狗屎——他们绝对会在你留意不到的地方使绊子。 譬如花钱雇佣些冒险者、【红巾帮】的混混们找上店铺捣乱。 这些人被带到监牢中的十分钟后,便会被他们以贵族的身份花钱保释,然后再放出来寻衅滋事。 ‘贵族’的身份便等同信誉,这是他们少有的权力。 所以查克也不敢议论地太大声,以至于声音越来越轻: “我可瞧不出来他们想要做什么,但身后还带了一批很吓人的佣兵,指名要见您—— 总之,您还是下楼看一眼吧?” 事实证明,不怕一个人长得丑,就怕他没有辨识度。 唐奇几乎是下意识反应过来,那个能比小白猪还要臃肿的,只能是星梅镇的领主【梅尔·巴瑞】。 “果然免不了打个照面吗……” 既然把他的领民一路带到了龙金城,那就不可能被对方忽视。 只是没想到他能来的这么快: “他为什么能离开龙金城?戒严令解开了?” “听说虽然没能收上一些常驻冒险者的税款,但议会有别的方法收缴,干脆就直接放开了。” 考虑到兽人是向着星梅镇进发,而在梅拉德抵达龙金城的第二天,戒严令便突然撤销,唐奇很难不去思考这其中的联系。 但他还有些腿软,其实并不太想主动下楼。 让晨曦搀扶着过去,也显得气势上低人一头。 于是犹豫片刻后,向门外道: “让他上来找我。” “这会不会不太好?那毕竟是一位贵族老爷。” “不愿意的话,就让他在楼下等我吃完饭再说。” 虽然【超绝精力】的描述,是‘加快贤者模式恢复效率’,但从体感来说,也具有一定恢复体力的效果。 毕竟没有人愿意在‘疲惫’状态下洗澡。 吃些东西,保证一个充沛的状态,也是为了在遇到一些观念上的不合、闹出冲突的时刻从容应对。 但这种举措,也势必会招来梅尔领主的不满—— 当唐奇与晨曦一同走下楼梯,看清那个身材臃肿,肚皮圆滚地像是怀了五胞胎似的梅尔老爷时,也顺带将他拧紧的眉头、烦躁的神情收入眼底。 一头挂满金银,气的“哼哼”直喘的不耐烦山猪。 也不怪他不愿上楼。 唐奇甚至有些怀疑,就凭这位山猪老爷的体格,等到爬上旅店二楼时,还能不能剩下讲话的力气。 相较之下,还是他身旁的梅拉德更可爱些。 至于那六个佣兵,单看一身板条甲的着装,便知道他们佣金不菲…… “他们看起来身手不错。” 晨曦这么说, “但是比我差一些。” 这让唐奇稍感安心。 梅尔从未见过唐奇,但也听说过梅拉德的描述。 而黑发、黑瞳在这个世界上其实称得上稀有—— 至少大部分人类的头发都是棕黑色,在阳光下偶尔能呈现浅棕的光泽。 以至于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吟游诗人。 鼻腔吞吐着“哼哼”粗气,耐心显然抵达了极限: “我还从没遇到过,能让我等待这么久的人!” “那你现在遇到了。” “这就是你和贵族说话的语气吗!?” 梅尔的手掌“砰”地一声拍在了大厅的餐桌上,叱喝道。 “不,当然不是。” 他还以为唐奇是在示弱,满意于自己所展示出的威严。 直到唐奇的下一句话说出口: “这是我跟山猪说话的语气。” “沙滩的儿子,你怎么敢这么侮辱一位贵族!?” 唐奇挑了挑眉,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实在是抱歉,这位老爷。 请原谅我竟然没能认出来您是一位贵族。 毕竟在我印象里,贵族总是谈吐得体、富有学识、懂得礼仪的体面人,而不是一开口就像头山猪般咆哮的——嗯,山猪。” “你——” 梅尔气急之下站直身子,却又要因为肥硕的身躯而重心不稳,险些趴倒在地上。 好在梅拉德上前搀扶,用自己宽阔的脊背稳住了父亲的重心,才没能让【巴瑞】家族在这么多外人面前丢尽脸面。 可小白猪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明白唐奇不可能答应‘更换主角’,所以才选择带着父亲前来交涉。 哪能想到他连父亲的面子都不给! 而唐奇很清楚梅尔的想法。 让一个贵族等待太久,引发恼怒是一方面。 但对方更多是想先声示威,好在后续的交谈中占据话语的主动权。 可他最不该做的,就是和一个吟游诗人耍嘴皮子。 眼下自己的气势已经压倒过对方,也不必再紧咬着不放,唐奇很快便缓和了语气: “但我愿意相信您是一位贵族,毕竟我与您的少爷也算熟络。所以我为质疑您的身份而道歉。” 梅尔听不得这些讥讽。 他很想发火,再下令自己身后的佣兵拔出刀剑。 至少也要吓唬吓唬这个该死的诗人,以便显示自己没那么狼狈。 可一想到对方此前提到的,贵族所应该保持的‘体面’,又不得不咽下这口闷气—— 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不是只会卖梅子的乡下农场主! 他当然应该保持贵族的气度,体现自己的涵养! 于是,哪怕心里有种‘明明被人塞了一坨,却还要假装津津有味咽下去’的憋闷感。 但梅尔仍然强扯起圆润的嘴角,试图用笑意展示自己的风度。 咬着牙,几乎是让字音从牙缝中挤出来,着重道: “当然,作为一个‘有教养’的贵族,我原谅你的无礼。” 梅拉德眨了眨眼。 怎么会这样? 父亲为什么没有感到愤怒? 这与他印象中的老爹还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对话,才能让他听取建议,平等的表达内心所想? 所以从同性的角度上来讲——父亲其实是受? 唐奇懒得理会父子俩的心思,只问道: “所以梅尔大人,您深夜莅临旅店,指名道姓地找我恐怕也有您的原因。 我还有事要忙,不如我们直接步入正题?” “当然。” 梅尔恨不得早些将事情谈妥,回到自己的宅邸。 省得留在这里,被一个烂嘴的诗人气个半死。 他最先向围观的查克使起眼色。 后者不是唐奇,他们还要依靠龙金城吃饭,连忙招呼着妻女走入厨房。 另外几个全副武装的佣兵则走向旅店门外,伫立站岗,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外人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首先,我很感谢你能将我的儿子护送回来——你显然比我雇佣的废物佣兵们更有能力。” “如果只是为了表达一些口头感谢,我认为还是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当然不。” 梅尔轻咳两声,身旁的小白猪便连忙取出准备好的钱袋,上前递交到唐奇的手中: “这是两百金币——欠你的那些也算在里面!” 唐奇掂量着钱袋的分量,倒是不觉得堂堂【星梅大亨】会在这些小钱方面造假: “所以,你是觉得他的性命只值200金?有你的一箱酒钱贵重么?” “没有我的儿子,你们也不可能从晨暮森林中走出来,不是吗?” 梅尔并不缺钱,但他也不可能任由对方敲诈, “如果你为这份奖赏而感到不满,或许可以听听下面这笔交易—— 听说你正试着将此行的经过撰写成书,对么?” “有这个想法。” “我希望你把故事的主角,换成我的儿子,最好是详写他的领导力,以便突出他对于整个团队的重要性。 而我会借由整个【巴瑞】家族的渠道,将你的书籍推广出去,并许诺你百分之二十的销售额。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所书写的内容值得推广。 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我可以花费300金币作为买断费用,然后由我去聘请其它诗人撰写这趟经历——而你唯一要做的,只是闭嘴而已。” 唐奇想都没想: “不可能。” “你可以提出一个让我们双方都能满意的价格。” “没这个必要。你就算是把梅拉德卖给我也没用。” “为什么?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我的孩子为此博得了声名,你为此赚取到了佣金。 只凭你一个外乡人的力量,可没办法说服出版社为你的著作扬名—— 哪怕你的故事再精彩,没办法被人看到,也就一无是处。” 这的确是梅尔迄今为止,说地最有道理的一番话。 唐奇甚至可以预见,哪怕自己说服了出版社,发行了书籍。 所得到的回馈大概也寥寥无几。 至少在短期之内,他不可能见到任何收益。 可他仍然、且必须要这么做—— 【声名远扬,更多奖励。】 他需要知名度。 不止是通过冒险、接取任务,在冒险者的圈层中提高声名。 这些冒险者酷爱吹嘘历险,却很少愿意听到别人吹嘘历险。 除非是实现了诸如拯救城市的伟大壮举,否则很少有一个冒险团队能做到扬名立万。 这让‘利用著作传播事迹,扩大影响力’便成为了一个必要的尝试。 名声不可能主动送上门来。 他也更不可能将名声的受益者拱手相让: “如果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没兴趣。” 要不是害怕唐奇会借着驻唱的机会,散播什么谣言,从而影响整个家族的名声,梅尔甚至不愿意多浪费一滴口水。 这毕竟是这群吟游诗人们最热衷、且最容易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确定要拒绝这笔交易么? 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 唐奇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眯紧双眼。 而蜷缩在一旁的梅拉德,霎时间感觉气氛变得越发凝重。 以至于环顾四周时,余光瞥见了那些看守旅店的护卫。 他们已经悄悄握住了剑柄,向着旅店中的唐奇缓缓靠拢。 就要等待雇主的命令。 空气愈发静默。 像是紧绷的弓弦。 唐奇沉吟道: “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第110章 可以和解吗(求追订!) “我当然是在威胁你。” 被拒绝的梅尔当然不会露出什么好脸色。 最开始的讽刺、到如今的拒绝,都在证明着眼前这个诗人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他不是一个逞凶好斗的人,却不介意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法律不会偏袒贵族。 但是会偏袒金钱。 他每周大肆举办舞会、向那些邀请来的贵族们撒币,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是个撒币,嫌弃金币太多没地方消费。 而是希望这些在龙金城中担任各个要职的权贵们,不要为一些小事为难自己。 譬如,杀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乡人。 他才抵达龙尾关不久,甚至还没有交税呢。 而梅拉德了解父亲的想法—— 既然没办法用金钱堵住吟游诗人的嘴。 那就只能用武力撕烂他的嘴。 这让他不免感到担心: “父亲,你别……” “闭嘴,孩子。” 眼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还抱着如此天真的想法,担心一个外人的死活,梅尔的语气不由严厉了一些, “收起你那不必要的怜悯,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好!” 他冷哼一声,就像是发号施令。 而那静默围拢的守卫们,已然抽出腰间的宝剑。 锋利的剑刃上,映衬一抹凛冽的寒光—— “就由爸爸亲自来为你上一堂课。 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一家之主的果断!” …… “可以和解吗?” 瞧着那些被晨曦拦下,如今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上的佣兵们,梅尔果断道。 该死! 他单以为这个吟游诗人的身边,只有碎石那个矮人战士守护着。 而这六个佣兵虽然个体实力上逊色矮人一头,但也都是从【飞龙骑兵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兵。 是与那些资深冒险者具有一战之力的狠角色。 更何况,在抵达龙尾关前,他还特意为这些佣兵的腿部、膝关节处添置了物理加护! 哪怕是碎石,面对这种层次的围殴也该感到无力才对! 所以当看到矮人不在身边时,他其实已经像“把蚂蚁捏在手心里”一般自信。 可这才过了几分钟? 还不到一首歌的时间—— 那个吟游诗人是在六个佣兵全部倒下之后,忽然中断的歌声,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些本该让他安心的佣兵们,就这么被眼前这个身着朴素板甲,手持铁锈断剑的战士给掀翻在了地上!? 他上哪聘请来的打手!? “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这个人?” 梅尔将质疑的目光搁置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悄声低语。 梅拉德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有些无辜地回答: “父亲,我本来是想提醒您的。 可是您非说要给我上一堂课—— 其实投降不用您来教,我很熟练的。” “闭嘴!” 梅尔很快摆出一副和蔼的笑脸,有些紧张地搓起手来,看向唐奇, “不愧是将我儿子平安带回来的勇士! 请不要因为我这微薄的试探而感到气恼,我也只是想要见证你们的英姿而已。” 听到他的赞赏,唐奇连忙按住了晨曦的头盔,以免得意的黑雾会将她的‘脑袋’掀飞。 也许梅尔领主足够狂妄,但没有眼力的人,是没办法将家族酒厂经营到有声有色的—— 于是他匆匆取出那用作买断费用的300金币,借由梅拉德之手,捧到唐奇的面前: “哈哈,一些微不足道的歉意罢了。” 一到这个时候,‘贵族’身份重要性便体现了出来。 要么就把事情做绝,要么就留有一线。 只要唐奇还打算驻足在龙金城,就不可能真对梅尔痛下杀手: “只是一袋金币而已么?” 眼看对方不肯善罢甘休,梅尔忍不住咬牙道: “在伸出贪婪的舌头之前,先想想它会不会撑爆你的胃口——这里可是龙金城,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杀了你,然后卷铺盖跑路,短时间内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唐奇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可以去黑礁港,或者干脆跨过远洋,回到泰伦帝国。你觉得龙金城的通缉令,有可能影响到大陆彼岸么?” “该死,那你还想要什么?” “20桶星梅酒,也不需要优质的陈酿,最便宜的那款就可以。这对于坐拥酒厂的你来说,显然不是问题。” 其实唐奇对梅尔此前提到过的‘推广渠道’更感兴趣一些。 但是在已经交恶的前提下,他可没有胆量跟对方合作。 那就只能讨论一些即得的、现实些的东西。 “因为兽人的影响,等到恢复生产还不知道要多久。你不知道20桶梅酒会对未来的供货造成多大影响……” “20桶。” “最多10桶——” “成交,怎么取货?” 唐奇不希望在这件事上过多浪费时间。 其实也可以用【交友术】劝诱他答应下来,但是这会导致梅尔意识到自己受到了魔法效应,从而让整个交易不被龙金城认可——法庭有的是办法分辨真相。 梅尔就连深呼吸一口气,都会因为肥胖而发出“哼哼”的轰鸣声。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取出纸笔,写下欠条后,盖上了家族的印章: “把这个拿去我的酒厂,我会让负责人为你兑换。” 既然整件事因由他的误判,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偏差。 那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相应的结果。 唐奇接过梅拉德捧来的字条,暂且收到一边: “真可惜,如果您早说自己是来送钱的,我最开始就不会以那么粗俗的态度对待您。 哦对了,别忘了支付一下打砸旅店的费用。 想必您这么大方的老爷,不会吝啬几枚金币才对?” 梅尔的“哼哼”声更为粗重,一股积压在肺腑的老血,险些就要从喉间喷吐出来—— 为什么这个烂嘴的诗人,只要一开口就能把他气的面红耳赤!? 吟游诗人的嘴,不都应该是奉承、迎合的嘴吗!? 他有心撂下一句狠话,但更怕说完以后,唐奇改了主意不放他走。 狠狠跺脚之后,将自己的一条手链摘下,扔给了唐奇,表示这是用以赔偿的费用后,又忍不住看向站犹如忠犬一般,候在他身边的晨曦: “嘿,他花了多少钱雇佣你?我愿意出十倍的价钱。” 晨曦疑惑道: “你能在遗忘石碑上为我书写十份荣光吗?” “哈?” 一时间,梅尔甚至怀疑对方不是在说通用语。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在表达拒绝。 他忍不住重申道: “我很有钱!” 唐奇倒是没有介意对方明目张胆的挖墙脚。 只是指向那些趴在地上的佣兵们,缓缓开口: “能用钱买来的东西,证明它本身便不够珍贵。 你能花钱买来他人的应和,但是你真的买到过他们的尊重么?” “该死的,闭嘴!” 梅尔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火炙烤似的阵痛。 他不愿再浪费口舌,也不顾那些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佣兵。 匆匆提起自己金贵而厚重的外袍,像是提起自己仅剩不多的颜面,回到停靠在门外的马车上。 梅拉德也连忙跟上,甚至不敢回头望去一眼。 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有些害怕唐奇的目光—— 更怕唐奇觉得,今天的一切,其实也代表着自己的态度。 等到马车调转了车头,向着龙金城驶去的时候,他忍不住看向面色铁青的父亲: “那有关星梅镇的事情……” “写、必须写! 等回到家里,我就去聘请一位知名作家,把你这趟经历绘声绘色地描写出来、甚至大肆宣扬出去! 我倒要看看在推广渠道的加持下,他的书凭什么能卖得过我们!” 梅拉德迟疑道: “父亲,不如还是算了吧? 根据我这么多天以来的观察,跟唐奇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还记得星梅镇时,自己上午才把唐奇抓起来。 晚上就撞上了兽人部落。 才想着要抛下星梅镇不顾,转眼又被绊倒在了泥地上。 反倒是听唐奇的话,带着他们找到了那座圣殿,解决了死灵法师的隐患,还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认同感。 以至于早就没了跟唐奇作对的心思。 但气头上的梅尔,怎么可能听得进他的劝解: “闭嘴!你可是我的继承人,怎么能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听着父亲的责骂,梅拉德也忍不住低声嘟囔道: “您不是投降的比谁都快……” “你说什么!?” 眼见父亲越发激动,梅拉德下意识想要退缩,闭口不言。 却转而想起刚才唐奇明明是在讽刺,却给予了他们平等对话的余地。 也许,父亲更喜欢听别人讽刺他? 短暂的念头,让胆怯的小白猪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冲动。 于是,他模仿着唐奇的口吻说道: “贵族应该是谈吐得体、富有学识、懂得礼仪的体面人,而不是一开口就像头山猪般咆哮的——山猪!” “……” 转瞬间,梅拉德发现耳边的吼声消失了。 这让他感到无比惊喜。 原来真的有用!? 于是当他自以为掌握了‘沟通的技巧’,从而洋洋得意抬起双眼,看向父亲的时候。 他恍然发现,父亲好像并没有给予他平等对话的机会。 而是不停地在自己的腰间摸索: “妈的—— 皮带呢、老子的皮带呢?” 下一刻,迟缓的车厢中,传出了犹如宰猪般的惨叫声—— “救命!!!” 等到马车停歇在了【巴瑞】府邸,梅尔才推开车门,重新系紧自己的腰带: “不过这臭小子说地没错,他毕竟是一滩‘抹不上墙壁的烂泥’。 真要让那个吟游诗人传播出去真相,丢脸的反而是我们自己。 还是别给这臭小子出书了……” 一路上的鞭笞,平息了梅尔所积攒的怒气。 也让这位贵族老爷,有了理智思考的时间: “但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个该死的诗人,不是想要出版历险么? 不是说‘钱买不来一切’么? 等我买通了所有的出版社,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发行自己的传记! 哼哼!” 第111章 《唐奇的冒险指南》 “你完蛋了。” 从厨房的幕帘后悄悄探出头来,望着那远去的华丽马车,查克忍不住道。 “为什么?” 唐奇将梅尔的手链扔给半身人。 他看不出手链的价值几何,只能瞧见镶嵌着不少晶莹剔透的珠宝,就算折半售出,应当也足以抵扣破坏旅店的费用—— 斗殴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注意周围环境,随手抄起一把椅子,或是将餐桌打碎都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以至于大多数平民酒馆、旅店,都只会买些廉价的桌椅,方便随换随用。 “当贵族们意识到自己无法取走你的性命时,他就会尝试取走你别的东西——总之你已经被狗屎给黏上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查克也不含糊,接过手链,干脆地将它戴在了妻子的脖颈—— 对于梅尔那只肥硕的手腕而言,这的确刚刚好作为半身人的项链。 “你真美。” 查克的妻子是一位模样恬静,却时常拿着擀面杖严查私房钱的彪悍‘小姑娘’。 至少在唐奇看来,这对夫妻年轻地像是小孩子。 也只有在查克表达爱意的时候,她才会羞涩地捂住脸颊。 并在缓过来之后狠狠的掐住查克的耳朵: “说吧,又想从我这里支走多少钱?” “五、五枚金币就好!” 查克痛并快乐着, “听说过段时间城里会举办奶酪大赛,我必须要狠狠支持我最爱的马苏里奶酪!” “什么大赛?”又是一些唐奇没听说过的专有名词。 “为了评选出【全世界最美味的奶酪】所设立的美食大赛,优胜者将夺得【奶酪之王】的桂冠!” “怎样才算优胜?” “当然是通过最具权威的奶酪专家进行品尝、评比!” “那岂不是很容易被收买?” “不、怎么会。他们怎么可能收买一只老鼠?” 查克摇了摇头, “每天将一块完整的车轮奶酪摆在鼠鼠的面前,通过它啃食的范围进行评比,哪块奶酪缺失的最多,哪块就是优胜者。” 这下唐奇听懂了:“所以你是去下注的。” 查克怎么可能承认,连忙摆手,用鄙夷的目光大量唐奇: “不不不,你怎么能如此庸俗——要知道,我可一直是马苏里奶酪的忠实拥趸。从来都是抱着支持喜爱奶酪的想法付钱的!” “没错。你当然是马苏里奶酪的粉丝。” 查克的妻子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从五年前,你赌中马苏里奶酪成为优胜者之后!” “不,莱莎,你要相信我。我有预感,马苏里奶酪一定是今年的奶酪之王——诶、疼疼疼!” “好了好了,莱莎小姐,看在我之前帮您找到私房钱的份上,先饶过他几分钟。我有事问查克先生。” 兴许是【平民英雄】的影响,使得唐奇说服起来十分容易。 等到莱莎将查克松开之后,迎着半身人道谢的目光,唐奇转而问道: “查克,我需要你帮个忙。” “哦,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来者不拒!” 查克摩挲着手指, “只要钱到位就可以。” “首先,我需要你帮忙把那10桶星梅酒运回来,你应该认得酒厂的路?” “当然,一般的工厂、仓库,都会开设在【码头区】。” “然后,我还需要你帮忙宣传一下【金色橡树】。” “那位小姐新开的酒馆吗?事实上她下午时也这么拜托过我。” 查克耸了耸肩, “虽然帮你们宣传是没问题啦,但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可没办法把酒馆的名字传扬到大街小巷—— 所以我为那位小姐推荐了更合适的人选。” 查克的业务能力唐奇是领教过的。 不得不说,哪怕在半身人这个天性友好、乐观的族群中,查克也是相当优秀的那一位。 “居然还有人比你更合适么?” “当然,也许你们明天早上就能碰见他们。 龙金城很大,少了一个指引的向导还会照常运转。 但少了这些人,也许第二天就会陷入混乱。” “他们是谁?” “等你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查克故意卖了个关子,紧接着就被莱莎拽住耳朵,拖进旅店的仓库搬运新桌椅。 唐奇见状,也只得让晨曦出力,将倒在地上的一众佣兵扔在了大街上。 毕竟只是拿钱办事的打工人,他倒是没有刻意让晨曦往死里打,省的用力过度反而伤到自己。 这些佣兵身上又都穿戴着厚重的板条甲,以至于大部分都是头部受到重创而晕厥。 几乎是被摔在地上的顷刻,失重感便刺激着他们的意识开始回笼。 眼看雇主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也没有什么驻足停留的理由,没一会儿便溜得不见踪影。 依稀还看到四个佣兵结伴,走入了不远处的酒馆。 恐怕也是趁着难得的闲暇找些娱乐活动,总好过每天陪在老山猪的身边无所事事。 坐在旅店门口石阶上的唐奇长舒一口气,迎着温热的晚风,也在闲适的夜里思索起接下来的打算: “等到金色橡树稳定下来以后,先把第一本书写出来吧? 至于书名—— 《唐奇的晨暮森林指南》? 嗯,这个名字不错。 主要介绍‘从星梅镇到龙金城’这二十天的路程,所遇到的风景、植被以及各种怪物,至于那些没碰到,却听人提起过的,譬如狼人…… 完全可以凭借脑海中的知识库,总结大致特点。 我掌握着一些资深冒险者都没能了解的知识,这也是我的优势所在。” 对于撰写怎样的书籍,唐奇其实早有定论—— “一套成系列的、不止面向冒险者的【冒险指南】。 除了《晨暮森林指南》之外,后续或许还会撰写《龙金城指南》、《泰伦帝国指南》什么的……” 以经历的冒险故事作为主线,穿插各类生物知识、乃至一些冒险的注意事项。 譬如: ‘永远不要向人暴露你的后背——偷袭豺狗有感。’ 在印象中,市面上还没有出版过类似的纪实文学。 倒不是因为,这个点子有多么的标新立异,多么创新。 至少在唐奇的记忆中,学院里曾有不少吟游诗人立下誓言,试图完成这项伟大壮举。 然后? 然后就不知道死在了哪条路上。 有文采、有能力出书的人,没能力在冒险中活下去。 有能力在冒险中活下去的人,又大多不会选择写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唐奇当然称不上多么有文采,也称不上多么有实力。 但他偏偏是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万金油’—— ‘万金油’可不需要做到尽善尽美。 长板未必够长,但短板一定不会太短。 理论上,够用就行。 而创作整个《指南》系列,既可以为广大冒险者增长知识面,也可以满足大部分普通人的猎奇心理…… 毕竟再资深的冒险者,也有不了解的事情。 从最早黑蛇、碎石对狗头人的来历一无所知时,唐奇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将‘出书成册’的计划列入了待办清单。 等到之后经历的故事越来越多,他甚至可以将一些内容单独罗列出来,出版成《唐奇的怪物指南》、《唐奇的美食指南》、《唐奇的风俗评鉴指南》等等…… 同时,他也会在书籍中掺杂许多杜撰的内容—— 反正没人看的出来。 主要用以规避‘历史无法被记载’的诅咒。 可以预见的是,哪怕所撰写的第一部指南,未必能引起热烈的反响。 随着整套《指南》系列的不断累积,他一定会获得一批忠实的读者,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一切,都是为了【声名远扬,更多奖励】。 不就是长线经营吗,反正他会一直走在路上。 他连一条幼龙的成长都敢等。 还有什么是等不起的? “但写书与冒险是离不开的。所以把‘晨暮森林’的内容出版之后,就去那个地下城瞧一瞧吧。” 一旦将思路整理清楚,唐奇的便焕发出了十足的干劲。 正巧距离复制体代替写书,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如今工具人已经散成了粉末。 唐奇也便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到房间、接过‘自己’未尽的著作…… 可当余光瞥见街角那道火红的倩影时,他的双腿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一整个跌坐在地上。 凯瑟琳显然是忙完了租赁店铺的事务,眼下正牵着安比向着【友好之家】走近,身后还跟着林恩神父、老大卫几个比较眼熟的面孔。 看到坐在石阶上的唐奇,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善。 可这抹笑容映入唐奇的眼底时,他几乎是应激似的摆了摆手: “今晚先休息吧?” 他是一滴都不剩了。 “休息?当然要好好休息。毕竟我们的诗人先生已经那么辛苦了呢。” 凯瑟琳意有所指,但身旁有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也不好说的更明显。 安比则是将‘安窝’在了头顶,被兜帽遮挡地严严实实的伊乌抱出来,交到唐奇的手上,紧接着叉腰道: “安比可是有好好照顾伊乌哦!” 唐奇摸了摸小丫头的耳朵,发现小龙还舔舐过小丫头的耳郭,以至于有些湿润: “安比真棒。” 他紧接着看向凯瑟琳: “所以,你们把临海的那间宅子租下了吗?” “当然。” 凯瑟琳的眉眼弯弯,连携着由衷的雀跃, “说到那间店铺,我还有个好消息想分享给你!” 第112章 遗产(求追订!) 其实自从被豺狗一脚踹出酒馆,见到凯瑟琳的第一天起。 唐奇自始至终,都没见到她展露过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继承了【金色橡树】,让少女免不得精通与人交际的艺术,逐渐精明而懂得边界。 所以初见时,能发现她总是把握着一个合适的分寸,礼貌而生疏。 之后在逃难的路上,又频频遭遇意外,以至于一路上的压抑,使她甚至难以维系体面的微笑,弯叶似的眉宇间始终覆着一抹忧愁。 如今租赁下了店铺,似乎终于感到了些许安定,才让她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 但她仍旧不算是一个跳脱的女孩,也很少会高兴到现在似的,几乎要跳起来。 少女的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一件无价的珍宝。 可发现宝藏本身并没有那么值得欢呼。 只有把它留着、压抑在心底。 再把它带到另一个人的面前。 将那份喜悦摊开给对方分享: “你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而唐奇十分乐于配合,站起身来疑惑道: “所以是什么好消息?” “我不是将那座宅子、连同地皮一并租赁下来了吗? 今天本意是带着几位镇子上的老顾客,帮忙去瞧一瞧该如何修缮那家老宅,把它打造成酒馆的模样。 可就在我们抵达后院时,霍尔茨先生发现了一样意外之喜——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当初想要‘以次充好’的300公斤星梅,就是从他的果园里购置的。 作为星梅镇上最出色的果农,他一眼就瞧出后院的土壤质感有些不同……” 虽然三百人的安抚工作,一向是备受信赖的林恩神父所担任。 但唐奇偶尔也会在营地的正中,弹些抚慰心灵的悠扬小曲。 休憩的闲暇,如果有人无聊了,还会与他分享自己的故事。 这让他对星梅镇的难民们,有着最基本的了解。 而这其中最具印象的,也只有老大卫与霍尔茨这两个农夫。 前者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每当营地遇到危险时,他总会拿起草叉试图赶到唐奇的身边——因为他知道,这能让自己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这样,就能依靠一些微不足道的好感,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借助唐奇、或者凯瑟琳站稳脚跟。 他至少要让自己的妻儿有一口热粥喝。 而对唐奇来说,‘精明’是个褒义词,这意味着他总能做出让彼此都满意的选择。 至于霍尔茨,则是因为种植星梅的关系,时常与凯瑟琳有所往来,唐奇偶尔能从凯瑟琳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但最值得注意的,还是他们两个的儿子【大卫】与【霍格】。 两人都曾与安比发生过一些摩擦。 作为家长,老大卫与霍尔茨曾严令禁止自己的孩子招惹安比——主要是害怕兽化人伤害到他们。 但少年总会在悄无声息中变得叛逆。 父亲越是禁止的事情,他们越觉得具有挑战性。 所以小孩子之间的恩怨,最终在那20天的逃难过程中,以安比一个人将两个男孩打哭在地上作为了收尾: “大卫,破坏你们家的星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但是姐姐说过,谁敢欺负我、我就以同等的方式欺负回去。 可安比不能骂人。 所以只好把你们揍到不敢多嘴了。” 她刻意收敛着自己的爪子,让两个少年只受到一些瘀伤,但他们还是哭的跑回去找了自己妈妈。 两个少年只觉得输在一个小姑娘手里,面子都要丢光了,这段时间倒也安分了许多,没再敢与安比同时出现。 至于他们的家长,当然不可能理会两个顽皮的孩子。 反倒由于日积月累下的好感,从凯瑟琳的手中得到了一份帮工的工作—— 以便充当劳力,帮忙装修全新的【金色橡树】。 这让他们快人一步,在其它镇民还在思考如何生存下去的时刻,赚到了抵达龙尾关后的第一笔薪水。 显然,他们这次看到了新的良机。 唐奇问道:“和星梅所需求的土壤相同?” “相似!但能不能真的种出来,还需要时间的验证。” 霍尔茨虽然不敢保证,但这也只是出于谨慎考虑。 实际上,他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把握, “但可以确定的是,临近房屋的那片土壤湿度正好,而养分只会比星梅镇的土壤更丰富——如果它真的能够孕育星梅,甚至能培育出比领主的‘耀星’更优质的品种。” 凯瑟琳紧接着道: “这意味着,我们也许不必再担心,将仅剩的这车星梅酒销售干净之后,还要以什么酒类作为主要竞争力了……” 这很重要。 毕竟酒馆营业之初,免不了赔本赚吆喝, “我本来抱着贱卖【星梅酒】的打算,至少在三个月内维系起酒馆的收支平衡。 这样,哪怕日后需要花高价从梅尔领主的酒厂进货,至少也不必面临三个月的时间一到,就关门歇业的窘境。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 如果能包下周遭的土地,将它们种植成梅果园,至少在【金色橡树】中,完全可以做到自产自销。而不必在意梅尔领主的脸色! 那我们便可以用比酒厂更便宜的【星梅酒】吸引客源,哪怕是龙金城的市民,想必也会愿意跑到龙尾关来喝一杯的!” 换言之,如果能够确定,‘星梅’可以种植在酒馆空地。 那拿着麻袋装钱的人,将会多出一个凯瑟琳。 也意味着: “也许会断送梅尔领主的财路—— 当然,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十倍的利益骤减成五倍。 但我相信哪怕如此,那位老山猪也不愿接受这种现实。” 唐奇提醒道, “被贵族缠上可是很麻烦的事情,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显然,当少女决定分享这个消息的时刻,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龙金城不会偏袒贵族’,对吗?” 眼睛是会说话的。 在凯瑟琳那双火红的眸子里,唐奇只看到了炽热。 “我不想做一个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如果今天我不试着种下星梅,或许未来的每一个夜晚,当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的时候,脑海中回想的都会是—— ‘今天’的我,为什么没有勇气去抢占梅尔领主的市场。 到时候,我一定会气急地睡不着觉的。” “这样吗……” 唐奇笑了笑,向她比出了两根手指, “那我也要分享给你两个消息。” “什么?”她很好奇。 “第一,你们口中的‘湿润土地’之下,其实藏匿着一片【无属性】的‘孢子’,那是绝佳的炼金材料。 我想一定是这些孢子的存在,改善了土壤环境,使之同样具有了‘适应性’——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有那一小片环境,拥有种植星梅的可能。 换言之,霍尔茨先生的推测大概率不会有错,如果你们留有种子,应该能凭借它们收获星梅作物。” “我有种子!” 霍尔茨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曾经就是种植星梅的,而那些果肉一超过三天就会腐烂。所以除了家具、妻儿之外,我也只能带走那些本以为一辈子都用不到的种子。 没想到还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唐奇点点头,紧接着看向凯瑟琳: “第二件事——在你们进行实地考察的时候,其实梅尔老爷已经来过【友好之家】一次,并与我进行了深度、‘友好’的洽谈。” 眼看少女收敛了笑容,提紧了神色,一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模样,唐奇有心卖了个关子。 果然,凯瑟琳有些慌神了。 但她很快便像接受现实一样,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希望我和梅尔领主作对的话,那我还是听你的意见……” “我还没说完呢。” 唐奇终于笑出了声, “在我们‘友好’的协商之下,很遗憾,我成功打碎了梅尔老爷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被他记恨上了。 好巧不巧,你现在马上也有了被他记恨的理由。 债多不压身,如果哪天被责问起来了,你倒不如直接推在我的身上,就说是我让你种的。 与之相应的,我也要领取一些分红,作为替你背锅所应得的奖励,怎么样?” 凯瑟琳却直接把经济问题抛到了一边。 有些担心地询问唐奇: “你怎么得罪他的?” “嗯……我只是骂了他‘山猪’、揍了他的佣兵、最后还敲诈了他一笔钱,以及10桶星梅酒而已——多出的星梅酒,应该可以更好的帮酒馆度过前期经营才对。” “只是?而已?” 不只是凯瑟琳,连同老大卫与霍尔茨一起,都不由呆愣在原地,思索着这两个‘小众’的词语。 这让他们有种自己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一脚踏入豪猪的巢穴,决定迎接全新的挑战——哪怕要被这凶猛的野兽顶撞出悬崖之外。 转眼却发现,巢穴里已经有个活蹦乱跳的诗人,手头拿着条红布,四处跑跳着逗起了豪猪的乐子,甚至让豪猪一脑袋撞在了墙壁上,哭号着蜷缩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但无论如何,凯瑟琳都由衷感觉到安心—— 她当然明白,唐奇口头上索取的‘分红’,只是让她放下心里的负担,安心面对挑战的说辞。 就像唐奇也一定明白,自己哪怕要断掉梅尔老爷的财路,也仍然想要尝试赚取更多的金币,只是觉得能帮他更好的缓解经济压力一样…… 有些话不必多说,他们便已经心照不宣。 “那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凯瑟琳也向他比起了一根手指, “建造果园之前,我们需要先赚到足够的钱才可以。 我们暂时还没有租赁更多土地、修建果园的资金哦。” 唐奇知道,这不是一件能立即完成的事情: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 “谁说没有?” 碎石“轰隆”一声,将扛在自己背上的巨大宝箱搁置在了地上,一脚踢开了宝箱的盖子。 这箱子大概有1米长宽,里面所堆积的,琳琅满目的珠宝、金银,几乎要闪瞎唐奇的眼睛。 可比起这些,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好奇的是: “碎石!?你什么时候出现在的这里?” 碎石额头骤然暴起青筋,忍不住跺了跺脚: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你们什么意思!? 老子可是从你们聊那什么‘土壤’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你们的身边了—— 我还他妈以为你们是聊的太投入。 结果其实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 “咳咳。” 唐奇自然略过了这个话题, “所以这个箱子,和里面的金币——都是从哪来的? 你说你去龙金城里拿个东西,难不成是去打劫哪个商会了?” “我要是有那能耐,第一时间就会敲碎你的脑袋!” “纠正一下,是膝盖。” “去你的!” 提到正事,碎石也暂时忘记了被忽视的恼怒, “总之,这些是黑蛇曾经攒下的家底,许多都被存在了龙金城—— ‘哪天我要是不在了,就把它们转交给她’。 他是这么说的。” 第113章 退队(求追订!) “尝尝这个,出自【下水管道】——那家深井区酒馆的【下水黑啤】。你们很难在龙金城找到只需要花铜币就能买到的麦酒,更何况它的味道如此醇厚。” 旅店的桌椅已经被统一更换全新,得以让矮人踮着脚尖,把酒桶搬到了桌子上, “你一杯,我一杯,狗头人也来一杯吧—— 嗯,没脑袋的人应该喝不了酒,那就算了。” 唐奇坐在碎石的对面,瞧着他推过来的的酒杯,里面盛放着污浊的棕黑色酒液。 繁密的酒花时而崩裂一个气泡,让徜徉在杯中的麦酒像是活了过来。 碎石拍了拍桌子,使唤起库鲁: “快、给麦酒加点冰!” “Rua!” 四道【冷冻射线】并没能冻结四杯麦酒,反倒像是置入了一块完整的冰晶,随后任其在麦酒中破碎,使得寒气渗透进酒杯的每一寸。 库鲁从没喝过酒,但这杯【下水黑啤】毕竟是它加冰的报酬,于是便伸出纤长如信子的舌头,舔舐起杯壁, “苦!” “这才算是有味道。” 碎石不指望一只狗头人能够理解啤酒的香味,将第四杯啤酒搁置在了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那里没有坐着任何人。 “这么一桶酒,只凭我们两个可喝不完。” 唐奇估算着那一整桶黑啤的容量,最起码有五十升。 “我们两个?你可别搞错了。” 碎石指了指唐奇的杯子, “这是你的。” 又指了指一整个酒桶: “这是我的。” “你打算直接醉倒在旅店里?” “这点儿酒只是拿来开胃的!来点下酒菜!” 碎石大笑着拍了拍桌子,很快,查克端来一盆炸的金黄色的薯条,当着几人的面淋上了乳白色的酱料。 碎石有些不满意: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薯条肯定要淋上肉酱才对!把肉泥、番茄、和火苔辣酱搅拌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美味!” “全错!薯条与马苏里芝士、蜂蜜的酱汁才是绝配!” 查克轻哼一声,旋即叉腰回到了厨房里。 “我喜欢这家伙,聪颖、热情——最重要的是拥有自己的坚持。 一般有着这种执着的家伙,做起来的饭菜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碎石并不介意甜咸口味的争辩,反倒很开心。 唐奇却说: “我以为你是看中了他步伐短、步频快,和你一样走得慢。” “该死,如果不是今天没有兴致,我一定会锤爆你的头。” “是膝盖。” “不需要你重申两遍!” 矮人一口气将整杯麦酒送进了胃里,紧接着倒下另一杯酒, “所以,你成功把那些难民们带了出来,后面还有什么打算?” “暂时先滞留一阵子,把《晨暮森林指南》写完吧。” 唐奇一边叙述着自己此前的想法,也吞下一口醇厚的酒液。 一股麦芽的焦香气味,与绵密的泡沫混杂在了舌苔,发苦却润滑,入喉的醇香让他流连,忍不住又喝下一口, “嗯,这黑啤的味道真不错。” “《指南》吗……的确像是你能写出来的东西。毕竟你总是知道些连马克温都说不出信息—— 如果哪天真的撰写成册,说不定还能成为冒险者的‘新手教材’? 这能让那些贪婪、自大的新人少些伤亡—— 该死,有了它们,也许哪天你真的能够扬名立万。” 这是碎石漫长的冒险生涯中,都没能见识过的书籍。 “所以你也觉得有搞头?” “当然。老子虽然不懂写书,但是懂得冒险。” 有了一个资深冒险者的认可,唐奇也更有把握了一些。 “那我期待哪天能在谁的手里,看到你的书、听到‘唐奇·温伯格’的名字——干杯!” “干杯!” 杯子间的碰撞,溅出了少许酒液,也让唐奇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 “所以你打算退出这支——嗯,团队?” 他还没想好小队的名称,只能粗略的代指。 “退出?拜托,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加入过?” “我以为这已经算是默认的事情了,毕竟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 “嘿,我要保护凯瑟琳去龙金城,你也要保护凯瑟琳去龙金城——正因我们的目标一致,所以才会聚集在一起。 这难道不是算作‘同行’吗? 而现在,我已经完成了黑蛇的遗嘱,把他留在龙金城的遗产交给了凯瑟琳,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理由——譬如说,我们也算是朋友?” 唐奇直接夹起几根薯条,一同扔进了嘴里。 咀嚼之中,是奶香与蜂蜜的甜津,又加上些土豆与盐分的咸味—— 经过三道菜肴,他已经认定半身人钟爱‘咸甜’口味。 而听到唐奇的迟疑声,碎石忍不住嗤笑道: “‘朋友’?不、你可别这么说,我们才认识多少天,就能算得上‘朋友’了? 我们矮人里有句老话,‘从认识到成为朋友,差不多得花上一百年’—— 这当然有些夸张了,但又有几个人类能活到一百岁?你能吗? 等老子彻底了解你的时候,你的生命也差不多就要走到最后一刻。 也许哪天参加了你的葬礼,看到你闭上双眼,被埋进土里的时候为你流一滴泪,我们说不定就能称之为‘朋友’了。” 寿命,是矮人的少有‘长’处。 而不只是矮人,每一位长生种对时间的观念都有所不同。 这体现在方方面面。 好比半身人钟意于复杂地处理食材,周期往往以月作为单位。 矮人则更夸张,一年的时间都有可能。 正因为他们的寿命长久,享受‘慢节奏’的生活才是他们的常态。 不排除也有人类钟意于此,但大多数人是无法接受这个过程的。 他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体会那些无限的体验。 人种之间的差异也便体现于此—— 其实唐奇已经充分信任了碎石。 这位矮人强大、可靠、而有趣,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想让人发笑。 总之符合一切他对于矮人的遐想。 和这么一位资深战士交际的感觉,让他始终保持愉悦。 却也是到了今天才明白,自己在对方的眼中,只是一个同行了二十天的过客。 谈不上沮丧,唐奇甚至很希望留住这种差异感。 这让他更深切的体会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并享受其中。 “那只是作为队友呢?” 他还是忍不住招揽道, “虽然库鲁目前还只是个半吊子的施法者,晨曦也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至少我还是比较靠谱的吧。 有两个施法者、一位圣武士组成的小队,再加上你这位资深的战士,比起大部分连一个施法者都找不出来的冒险小队,我们简直优越到可怕。” “哈,跟你们冒险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肯定不是因为你们有多‘强’。 而是这个世界上很难再找到,像你们一样奇形怪状的队伍,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有趣。” “所以加入我们吧。” “如果在你写完书之前,我没能找到其它的队伍,肯定会考虑一下的。” “就这么等不及?” “拜托,我们屁股下面的地下城,最近又冒出了些新东西,惹得整个龙金城的淘金客又跟着活跃起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了。” “我们之后也会前往地下城的。” “那万一地下城已经被掏空了呢?” 碎石摇了摇头, “你可不了解这帮【深井区】的淘金客。 他妈的,这帮混蛋就像是那些凑成集群的‘蝗虫’,每当地下城有所变动,产生了一些新的通道、宝库…… 不出三个月,你就只能在里面捡到一些他们嚼碎后、吐掉的残羹了。” 瞧着碎石一杯接着一杯将黑啤下肚,也不顾形象的抓起一把薯条往嘴里塞,唐奇忍不住道: “很难想象,你居然还能对冒险保持这份火热的赤诚。 我还记得黑蛇说过,他正是因为走遍了世界的角落,对冒险感到了困惑,才有了回到星梅镇的想法。” “也许不是因为老子对冒险还保持热忱。 而是地下城最新的变动,唤醒了一些探索的欲望呢?” 碎石嗤笑一声,将酒杯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嘿,我可是冒险者——除了冒险之外,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唐奇觉得,碎石或许是在嘲笑他自己。 苦涩的黑啤,似乎也催发着他的苦恼。 于是便说: “寻找些别的挑战?又或者跟黑蛇一样——回家看看,休息一段时间。” “回家?不、不。” 矮人摇了摇头, “回去做什么?就在我还是个20岁大的婴儿时,就已经离开了【铁炉堡】…… 现在我都已经200岁了,就算回去又能怎样,有谁会认识我?” 他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冲唐奇摆了摆手: “喝酒、喝酒!” 唐奇与他碰杯后,忍不住好奇道: “既然那么热衷于冒险,为什么又要和黑蛇蜗居在星梅镇那个偏僻的角落?” “如果不是为了报恩,谁会情愿跟他憋在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星梅酒固然不错,但更像是那些娘们爱喝的小甜水,喝起来不够畅快、不够过瘾。 在今天以前,老子已经有三年没喝过【下水黑啤】了!” “报恩?” 唐奇抓住了关键词,又想到此前所听说过的传闻, “是因为……【大荒漠】么?” 第114章 荒诞的真相(求追订!) 当听到【大荒漠】的字眼时,碎石少有的沉默一阵。 就连喝酒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到了最后甚至放下了酒杯,一脸古怪地打量着唐奇: “他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 “黑蛇么?不。这是我从那个名叫【新星】的法师嘴里听到的——在我们被押进囚车的时候,他主动上前攀谈,似乎是想从黑蛇的口中得知你们携带出的秘宝。” 唐奇直言不讳,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我也试着打听过,你们在大荒漠中经历了什么,但是黑蛇并不愿意告诉我。” “让他主动提起这件事?你还不如一剑捅死他。” “所以你们在大荒漠得到了什么?甚至让你们整个团队都因此分崩离析——【檀木林的爪牙】。” “得了吧,少打听这种事情,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越这么说,就越是让人感到好奇。” 唐奇都觉得碎石是在故意吊他胃口, “看在相处这二十天的份上,至少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吧?大不了别告诉我得到了什么宝物——我是个吟游诗人,只对故事本身感兴趣。” 无论是‘神战之地’,还是‘遗忘国度’的传说,都赋予了这片荒原独特的神秘。 让它犹如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静静仰卧在无垠的废墟之上,将甘甜而悠久的陈酿倾倒在她的脖颈,沿着脉络流入白皙而深邃的峡谷。 仿佛在诱惑着每一个求知者,燃起心胸的欲望,试图向她贪婪的采撷。 更何况—— 唐奇对【黄金国】的存在也格外在意。 那颗足以勘破幻象的人工生命,其背后所代表的技艺。 晨曦口中那繁华却又失落的国度…… 如果说这个世界存在什么‘遗忘国度’的传说,并促成了那拦截大陆东西的荒原,或许也只有【黄金国】才足够资格。 如今,挖掘历史的兴奋让他的目光不由更炙热些,看得碎石浑身不舒服: “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要深入大荒漠么?你他妈连南方长城外的兽人解决不掉。” “当作下酒菜而已。 你们矮人不是说,认识一个新朋友需要一百年么? 那也是慢慢‘了解’的一百年。 听听彼此的故事,也是一个‘了解’的过程。” “老子可没说要了解你。” “但是我想了解你不行吗?”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能不能别他妈说地这么奇怪?老子不喜欢高个子,更不喜欢一个男人!” “那看来我只能在《指南》里,把你写成一个既喜欢高个子、又喜欢男人的矮人了。嘿,这下你是彻底不用回铁炉堡了,毕竟你一定会成为矮人之耻……” 碎石忍不住拍响桌子: “就你这样,还想拉拢老子入伙?” “在你表达不打算入队的那一刻,我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万一我没能找到合适的队伍呢?” “那到时候不就该是你求着我,拉你入伙了么?” “去你的……” 转念一想似乎的确没错,碎石总觉得有些憋屈,一口将酒杯中黑啤痛饮干净, “那这样吧。我可以告诉你当年都发生了什么——只要你以后少讲那些不好笑的冷笑话。” 唐奇知道他说的是哪些,却摇了摇头,否认道: “你怎么知道不好笑?因为它们的笑点太高了吗?” “闭嘴!算我认输、认输好吧!?” 碎石算是明白,绝对不要跟唐奇谈什么条件,否则这家伙只会得寸进尺, “但你要知道,老子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可不是因为把你当作什么‘朋友’—— 只是看你还算顺眼,而且跟个疯子似的不要命,怕你真的脑子抽风了,带着一帮臭鱼烂虾跑到了大荒漠里送死。” “不冒险算什么冒险者?” “对、就是这股气势,跟我们当年一模一样。” 他冷哼一声,又沉默一阵。 直到酒杯中绵密的气泡安分了些,像他的心情一样沉寂后,才终于叹了口气: “那个新星怎么说的来着?” “说【檀木林的爪牙】,是唯一深入大荒漠之后,还拿着秘宝活着走出来的队伍。 你们非但没将宝物交给雇主,反倒因为它的归属问题而大打出手,最终不欢而散。 现在,整个小队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在好奇,你们在大荒漠里发现了什么、那究竟是件怎样的宝贝。” “谣言怎么会传成这样。”碎石忍不住咋舌。 “谣言?” “彻头彻尾的谣言。” “一句事实都没有?” “那倒不至于,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我们的确是唯一走出大荒漠的队伍。” 碎石的笑容意味深长,在唐奇的眼里,更像是自嘲,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害怕了。” “什么?”这是唐奇没能想到的答案。 “知道黑蛇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么?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太他妈丢脸了—— 一共十支富有盛名的小队受到邀请,接到那件探究荒漠遗迹的任务。 有九支深入到废墟之中,寻找那所谓的秘宝。 最后一支,【檀木林的爪牙】,在走入遗迹的第三天,就因为死了人而夹着尾巴滚蛋了。” “……” “为什么我们是唯一一支活着走出来的队伍?因为我们怕死!” 打开了话匣子的碎石开始喋喋不休, “黑蛇觉得这很丢脸。但比起跟其它九支队伍一样丢了性命,这他妈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极北的皇冠】、【深渊呼唤】、【赚钱逛遍风俗店】……放在当年,哪个不比我们有名气? 结果呢?进去之前雄心壮志,到最后还不是成了废墟里的一捧土,堆积在哪个角落里、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唐奇这时才了然道: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宝。” “没有!那一趟我们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赔进去了法尔托的一条命、马克温的一条腿、老子的一只眼睛,夏尔缇的一身魔法——还有黑蛇的未来。” “什么意思?” “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碎石瞥了一眼自己身旁那杯盛满酒液的杯子,最终,摘下了那自始至终遮挡他独眼的眼罩。 唐奇看到了那个空洞的眼眶。 隐约间,一抹漆黑的灵光萦绕在他的眼眶中挥之不去: “他替我承受了致命伤,但我还是瞎了一只眼睛。 而他……或许还能支撑个五年、十年?谁知道呢。 但这就像是受到了无法解除的诅咒,让我们的身体在不可逆转的恶化—— 如果不是马克温还懂得一些治疗的法术,当年我们连走出大荒漠的可能都没有。” 等到将眼罩重新戴回去后,矮人才冷哼一声, “所以他才草率地解散队伍,把一切都闹得不欢而散。 再让我跟着他,把一切的后事办好…… 所以懂了么——什么‘秘宝’,无非是一群贪婪却没胆量的家伙们杜撰出的谣言。 正因为这些人比我们还要无能、还要恐惧,连踏入大荒漠的勇气都没有,才让我们这群失败者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所以……别去再打那什么大荒漠的主意。你不会比当年的我们更有能力。好好留着你那短暂的生命,比什么都强。” 在矮人的劝阻中,唐奇终于明白当日黑蛇所劝诫的真诚。 当新星询问他究竟得到什么的时刻。 他没有瞒骗任何人—— “什么也没有。” 那就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传奇、没有宝物、甚至没有冒险下去的勇气。 只有在冒险的最开始,就因为恐惧与无力,而离开那片失落废墟的‘失败者’们。 唐奇这才意识到,并不是每一段冒险,都能拥有一段跌宕起伏的历程、惊心动魄的经过、圆满凯旋的结果。 那些有关于黑蛇一行人的谣言,传颂地越离奇、越宏伟。 就显得真相越冷酷、越荒诞。 以至于让无声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你说得对。” 唐奇也跟着叹了口气, “大荒漠,这根本不是我现在所能染指的话题。” “……” 碎石没有回应他,更没有为劝阻一个无知的人而感到松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有那么一瞬间发觉‘了解’一个人,似乎并不需要100年的时光。 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已经猜到了唐奇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但是,等到哪天我拥有更强的力量之后,无论如何都要走进去探索一场。不然——” “不然岂不是白活了?” 碎石嗤笑一声,看向身旁空落落的位置,接下了他的话茬, “果然,你们、不,我们都一样。‘哪怕是死在这条路上,至少也不会觉得后悔’,是么?” “当然。” “我们之前都是这么想的,直到我们真的要死在路上。你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碎石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唐奇的大话。 唐奇却说: “可如果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呢?” 正因直面过死亡,才能更加了解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当直视唐奇那平静的目光时,就连碎石也变得迟疑,不再笃定—— 也许,这个人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纯粹。 “是吗……” 于是他向着唐奇举起酒杯, “那在证明给老子看之前,你可千万别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不然我一定会笑话你一辈子的!” “怎么可能呢?” 唐奇碰上了矮人的酒杯,将最后的黑啤一饮而尽。 “哪怕是死,我也会死在世界的最高处。 到时候,你就算是仰着脖子抬头看去,也找不见我的踪影!” “滚!” 矮人不再吝啬自己的啤酒,将唐奇的酒杯一把夺过,填满空杯后又砸在了他的面前。 唐奇懒得再多说什么,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他明白,今夜之后,碎石就会离开龙尾关,踏上新的征途。 他也一样,只不过会去得更晚一些。 而一时的分别不会抹去相伴的时光。 至少现在,他只需要珍惜这个夜晚。 …… 清晨。 当唐奇浑浑噩噩从酒桌上被叫醒时,眼前已经瞧不见碎石的身影。 反倒是同样一个矮个子,在他耳边不断呼唤起来: “唐奇先生,我说的‘宣传专家’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第115章 宣传专家(求追订!) “宣传专家……” 唐奇重复着一些字眼,看起来像是接收到了信息。 实际上是任由它们从脑海中过滤出去,什么也没留下。 宿醉后的大脑像锥子凿开似的阵痛。 他试图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但碎片似的记忆里,只有喝趴在地上、仰望一个矮人的耻辱,和自己憋胀到不知道跑过几次厕所的膀胱。 哦对,还有跑到草坪外比谁尿的远。 借着月光他依稀瞥见,矮人之所以叫短人似乎是有原因的。 “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和矮人拼酒了。” 眼前眩晕出了重影,小腿还有些虚浮,让他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眼看唐奇整个人昏昏沉沉,一副无法交流的模样。 查克瞧了瞧桌子上那偌大却干涸的酒桶,瞠目结舌地走回厨房。 再走出来时,手上拿了几枚针形的青绿色翠叶,叶片上附着着一些清水露珠,显然是刚刚洗净。 查克拍了拍唐奇的脸颊,让他机械式的张嘴,又一把将叶子塞进嘴里,晃动着他的下颌,使他重复咀嚼起来: “薄荷叶,能让你醒醒酒,顺带着帮你漱口、清理一下口腔里的酒气。” 嘴里的叶子似乎和印象中的有所不同,大概是什么特殊品种。 舌苔上首先是一股清凉的刺痛感,接着咀嚼下去就像是含了一颗冰球,最后干脆整个舌头都被冻住,寒气透过喉咙充斥起了鼻腔、大脑,拉拢回了唐奇整个神智: “啊呜呜啊(我好像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了)——” 想要发出一个完整的字音,除了声带的振动之外,也需要依靠唇舌之间的搭配共同运作。 舌头被‘冻僵’之后的唐奇,显然失去了这个能力。 好在查克能根据语调判断内容: “你们居然真的喝了50升的啤酒吗?” 【下水黑啤】足够廉价,而出于薄利多销的策略,使得这种麦酒的酒精含量并不算高。 可是50升的数量还是有些夸张了。 而唐奇回想着喝断片的后半夜,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才喝了几杯酒的样子。 而矮人是天生的酒蒙子,健壮的体魄、发达的汗腺都会使得身体里的酒精快速挥发出去,这让黑啤于他们而言跟喝水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唐奇点了点头,笃定道: “当然,50升对我们两个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他不打算让查克继续询问下去,连忙扯开了话题, “所以你说的‘宣传专家’到底是什么人?” “喏,你自己出去看看咯。” 顺着查克指尖的方向,唐奇揉着惺忪的眼皮走出旅店。 后半夜似乎是下起了小雨,以至于气候有些湿冷,对于炎热的夏日而言称得上是一个好天气。 空气中隐约掺杂着些雨后的青草味,但是很快又被冲击着牙膛的凛冽薄荷香掩盖住。 唐奇一眼便瞧见了那些大街上奔跑的‘宣传专家’们。 毕竟这些手持报纸,四处吆喝,模样上不超过12岁的孩童们,是他前两天所没能瞧见的风景。 “不会有人比这些报童们,还要适合作为宣传的媒介了。 住宅、餐厅、码头……你几乎能在龙金城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瞧见他们。 他们手中的报纸代表着龙金城可见的最新消息,游走在大街小巷时,也经常能旁听到一些隐秘的八卦。 当然,也无法保证真实。 最重要的是,这些孩子们大多出自【流民巷】的孤儿院,那里是深井区的贫民窟。 这意味着他们拥有一个交换信息、并归纳总结的场所。 多数时候,和他们打好关系都能得到些不错的回馈——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做到消息灵通的?” “龙金城也会有贫民窟么?” “每一座光鲜亮丽的城市,都会有些顾及不到的角落。 龙金城的繁华依托于它高昂的消费能力,而那并非是每一个市民能够负担的。 至少对于【深井区】,这个时常会因为地下城的涌动,而造成震荡、地陷,亦或是直面地下城、乃至一些冒险者危险的区域而言是这样。 这个区域的工作一般都很辛苦,而那里的‘金主’也大多比较吝啬。 譬如有的冒险者会让他们帮忙搬运些物资,又或者是充当他们深入地下城的后勤——回报往往只有很少一些,像是从指甲缝里抠出来似的。 总之,赚取的薪酬能在缴纳税金之后,维持最基本的日常开销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查克摊开双手,为唐奇解释着龙金城的基本情况, “深井和码头,都是没什么油水可榨的平民区。和商业区、乃至上城区的老爷们可没法比,也不会在意这些流民。” 一批住在贫民窟里,时常在整个龙金城走街串巷,带来最新消息的报童们。 由他们来为酒馆进行宣传,应该能在短时间之内,就将【金色橡树】与‘廉价梅酒’的消息传播出去,从而引来第一批顾客。 “不过宣传的费用还是交给凯瑟琳去谈吧,我可不擅长这个。” 费用这件事很难讲,更别说他们还是一群孤儿。 给的少了心疼,给的多了肉疼。 如果是凯瑟琳的话,一定能给予他们一个满意的价格。 在思考之际,一个梳着棕色麻花辫,脸上长着些雀斑的小姑娘已经注意到了他这个生面孔,向他挥舞着手中的一沓报纸: “那位尊敬先生,请问您需要来一份《环城周报》吗?” 没有发达的科技作为依托,很难将整个城市的信息在一天中检索、总理、刊登。 以一周的时间作为出版周期则刚刚合适。 譬如前天夜里,库鲁苦心阅读的那张报纸,就是数月之前的《环城周报》。 眼看雀斑少女凑到了身边,唐奇不由好奇问道: “最近龙金城有什么值得留意的消息么?” “当然,譬如最近吵得沸沸扬扬的兽人传闻、议会推行的《土地公有制》、还有地下城的高价悬赏—— 哦对,昨夜还最新加急刊登了一则新闻,是关乎【星梅大亨】与兽人的。” 这已经引起了唐奇兴趣: “多少钱一份?” “五枚铜币一份!” 考虑到报纸的价格不算便宜,刊登的却是时下的热点新闻,足以吸引好事者眼球,应该不愁贩卖。 毕竟是要耽误女孩赚钱的时间,思考之下,唐奇递交给了她一枚金币, “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时也会承接一些宣传工作吗?” 查克能想到的,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 以至于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隐秘业务。 女孩如实回答道: “偶尔有一些新店开业的时候,会让我们帮着时常吆喝。” “正巧,我们打算在龙尾关开一家酒馆,也许需要你们做一些相同的工作。” “先生,在龙金城开设酒馆可不算明智哦。” 也许是底层的生活状况,让这些孩子们必须成熟,这让小姑娘分析起困境时,倒像是个深谙街头智慧的精干家, “包括龙尾关,有名有姓的酒馆就高达十余家,平均每个城区就有两家相互竞争。 酒客的数量就那么多,很难从他们手中抢占份额的。” 唐奇觉得有趣。 这世上居然还有穷人会跟钱过不去? 于是问道: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毕竟开店的营业额与你们没什么关系。 做些简单的宣传工作,直接把钱拿走不好吗?” 小姑娘有些犹豫,没能说出口。 查克摸了摸她的头,两个人的个子居然一般高。 但并不影响他宽慰道: “茉莉,你放心,这位先生是个不错的家伙。” 其实出于【平民英雄】的作用,小姑娘也莫名其妙感觉唐奇有些面善。 所以沉默了一阵后,这才点点头回答道: “提前告诉您结果,总好过您把没有客流的原因归咎在我们身上,再找【红巾帮】的混混们揍我们一顿。” 显然,这种事情她们没少遇到过。 唐奇没有继续戳她们伤疤的意思,转而解释道: “可我笃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是指不可能没有客流。” “怎么可能。” “那假如我告诉你,这是一家伫立在鬼屋中,并以极低的市场价格贩卖‘星梅酒’的酒馆呢?” “鬼屋?临湖的那一座?” 显然,有关蘑菇们头顶的民宅传闻,已经发酵了很长一段时间。 “没错。之后那间屋子将不会再传出悲戚与哀嚎,转而会唱响适宜的音乐。” “这是‘噱头’。” 茉莉点了点头, “但是星梅酒再便宜,又能便宜到哪里去呢?你们总不可能亏本卖酒,无论如何也不会低于【星梅大亨】的成本价格……那已经是许多人消费不起的了。” “可我们是来自星梅镇,拥有着独立酿酒工艺的酒馆。在星梅镇里,一杯星梅酒的价格只有2铜币,还不如你手中的一份报纸。 哪怕到了龙金城,势必要抬高价格,也远比市面上的梅酒更为廉价。” “星梅镇?是【星梅大亨】的领土吗?” “当然。” “也就是说,你们是从兽人的眼皮底下穿越了晨暮森林、逃出来的?” “是的,历时21天。” 唐奇见她越发激动,还以为是‘从兽人手中逃脱’的事迹太过离奇。 可茉莉的下一句话,却将他从猜测中拉回现实: “那你们有看到我的哥哥吗?” 第116章 赎罪与遗迹(求追订!) “你的哥哥?他也在星梅镇吗?” 那可是一个偏僻而独立的小镇,由于相隔很远,唐奇并不认为其中的镇民能与龙金城的贫民窟建立什么联系。 所以更有可能的是,她的哥哥是随队一同踏入晨暮森林的。 那么印象里,大概只有三批人—— 龙金城军队、爆狼佣兵团、死在晨暮森林里的冒险者。 考虑到军队败退后已然返回龙金城,如果队伍之中有她哥哥的话,不至于现在询问。 而不论是佣兵团、亦或是冒险者,最后的结局似乎都不算太好…… 在他迟疑中,茉莉眨了眨灵动的眼眸,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嗯,他是个高高瘦瘦的人,短头发、棕眼睛,脸上也有一些雀斑…… 不对,这么说似乎有些太笼统了。但他的手上,应该有我编织的一枚手绳,那是我送给哥哥的护身符。” 唐奇心想完蛋了。 因为他真的见过这个男人。 并且,对方还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那个因为死灵法师,而意外活化成僵尸的营地耐杀王。 就待这么想着,他的身后忽然传来板甲碰撞所发出的“铿锵”声响。 晨曦的心声,紧接着就要传递进每个人的耳畔: “很抱歉,他……” 她没办法喝酒,也便站在一旁守候了唐奇一夜,以免他醉酒后遇上什么麻烦。 但显然,眼下她却成了麻烦本身。 唐奇眼角一抽,想要堵住她的嘴,却转而意识到她压根没有头颅,更没有嘴。 便以更高亢的声音掩盖道: “晨曦,走、我们快去把凯瑟琳叫下来!” 他连忙推搡着晨曦走入旅店,转身对一头雾水的茉莉解释, “麻烦留在这里稍等一会儿。等下会有个姐姐来跟你们谈一笔生意。” 直至被一路推上了二楼,至少是茉莉无法捕捉声音的角落。 晨曦终于压抑不住迫切,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让我把真相告诉那个孩子?” 急躁之下,涌动的黑雾勃发,让那并不牢靠的铁盔颤动个不停。 唐奇却说: “怎么告诉她?说她哥哥跟着佣兵团一路抵达了星梅镇,没有死在兽人的手上,反倒在回程时被亵渎成了一具活尸?” “可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真相?” 唐奇眨了眨眼,指着晨曦的手腕,那里还有她从僵尸身上取下的手绳, “不会有人比我们更了解‘真相’了—— 真相就是那个死灵法师是听从你的差遣袭击营地,并因此宰杀了几位佣兵,她哥哥的死亡与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难道要告诉她这些吗?” “没错。 我会将一切真相诉之于口。” 晨曦拔出断剑,将剑柄置于她的心口,笃定道, “正视自己的过错,并为此弥补,是践行荣耀的必经之路。” “但践行荣耀是你的事情,你可以赎罪,却不可能指望她原谅你对吧? 当然,那毕竟是个佣兵,也帮助爆狼阻挠过试图逃难的镇民,甚至举起武器伤害过一些人。 而不论他有怎样的过去,既然做出了选择,就理应接受路上的一切后果。 但你不可能让他的妹妹试图理解这些—— 人又不止有一面。 也许对于星梅镇的难民来说,他是一个听从贵族命令,迫害他们的恶棍。 但是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他也许只是一个赚钱养家的哥哥。” 至少换作唐奇设身处地的考虑,如果死的是自己的亲人,他其实很难去原谅晨曦。 晨曦却用心声回答道: “‘赎罪’便是赎罪,从不该以‘得到谅解’作为目的。 罪孽是理应被烙印在灵魂的痛楚,它会时刻提醒你的过错,警醒你不再重蹈覆辙。 谅解是受害者非必要的权利,他们用自己的宽容与善良,为你减轻罪孽的苦痛。 你可以接受这份磨平烙印的良药,那是对这些宽容之人最安心的回报。 但绝不能主动索取它—— 以任何方式,试图减缓罪孽所带来的痛苦,都是对罪孽本身的逃避。 所以无论是否能得到她的谅解,我都将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弥补。 哪怕至死也无法改变什么,至死也无法得以原谅。 至少,也是走在讨回荣耀的路上。” 唐奇沉默了半晌,转而意识到自己无法说服晨曦。 她是一位遵循信念行事的圣武士,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追寻自己失去的荣耀,让它们重新记录史册。 唐奇则认为,她这么做并非是在追求荣耀本身。 而是追求‘荣耀’所带来的【满足感】。 战胜强敌会让她满足,走上赎罪之路仍然会让她满足——赎罪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项挑战。 所以她才需要夸耀,得到相同的认可、相同的满足。 这能让她感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于是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她当然也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但至少不能是现在这个时机—— 既然还想要依靠这些孤儿院的报童们宣传酒馆,那暂时还是不要做一些影响他们心情的举措。 这些悲伤的故事,等到酒馆的宣传事宜结束之后,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让你告诉她真相、去试着赎还自己的罪孽。 所以你现在先忍一忍,可以吗?” 晨曦头盔中的黑雾似乎争相涌动起来,让唐奇连忙按住她的‘脑袋’,免得整个崩飞出去。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后退却一步,单膝跪于地面,持握断剑由衷道: “感谢您的理解。 您掌握着我的神魂,拥有强迫我听从命令的资格。 但您并没有这么做,仍然愿意尊重我微不足道的意愿。 我对此十分感激。” 唐奇认为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反而因为晨曦忽然的举措而感到局促。 连忙将她拉起来,尴尬道: “你是我的队友,又不是我的附属。 既然你有一些自己的追求,那在不影响整个团队、或者计划的前提下,你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我也不可能去妨碍一位圣武士,去践行自己的道路。” “我会等到酒馆营业之后,再去告诉那个孩子事实真相。” 虽然还能听出晨曦在压抑着自己的焦急。 但尊重是相互的。 在了解到唐奇的意愿之后,她显然还能再忍一忍。 唐奇也松了口气。 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个插曲,而招致整个报童团体的敌视,从而影响到酒馆的宣传工作。 安稳好晨曦后,也便前去敲响了凯瑟琳的房门。 兴许是昨天发散出去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少女都有些困顿,迄今还没能起床。 但听到报童已经开始走街串巷时,她转而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瞌睡下去,连忙换好了衣服、匆匆下楼,与等候在旅店门外的茉莉谈起了宣传生意。 眼看着没自己什么事情的唐奇,也便站在凯瑟琳的房门外,专注于手中报纸所刊登的内容—— 除了一些对兽人出没在晨暮森林的猜测之外,置于更显眼的头条,则是【震惊!‘星梅少爷’梅拉德死而复生,恐死灵法师惊天阴谋?】 虽然标题堪称十足的噱头,但内容本身反倒十分正经,澄清着梅拉德并没有死去,反而是逃出生天的事实。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唐奇本以为这份报道会添油加醋,杜撰一些梅拉德一路上的‘英勇事迹’。 但不知道是碍于篇幅,无法叙述详细过程,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总之板块上只写下了【梅拉德与一伙冒险小队】的字样。 “该死……大好的扬名机会,因为没有队名而浪费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有关《土地公有制》的条例,大意是议会领主正在购买龙金城贵族的私有土地。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临海宅邸,会以高于市场价30%的价格出租—— 随着龙金城的人口饱和,能够利用的土地越发稀少,所以原则上不再允许闲置土地、宅邸的出现。 如果无法登记房屋、土地的实际用途,将会为此收取高昂的‘空房税’。 这让那些拥有多处宅邸的富人们,为了避税,而选择将之高价挂牌出租。 一般不会有人租赁这些高昂的住房,他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用“租赁中”的借口搪塞过去。 至于‘地下城的高价悬赏’,则与那些蘑菇们有关—— 上城区的【星光法师学院】,正在无限期、高价收购地下城突然出现的蘑菇。 毕竟是绝佳的炼金材料,法师们又是名副其实的财主,这倒不算什么稀罕事。 显而易见的是,如今弥漫在冒险者圈子里的‘淘金热’,与法师学院脱不了干系。 而最引人注目的头条板块,赫然由‘兽人出没’的消息占据着—— 据说,议会早已对【星梅大亨】梅尔·巴瑞的经济作物抱有兴趣,从而推动了《土地公有制》,试图将他的土地充公。 但梅尔领主绝不可能放手这棵摇钱树,在数月的谈判无果后,议会最终决定将秘密偷渡一批南方长城外的兽人,威逼梅尔就范。 甚至试图绑架他的孩子,梅拉德·巴瑞。 唐奇越看越觉得扯淡: “只是为了星梅?” 他不信龙金城有这么缺钱,紧接着念诵出之后的相关内容, “坊间传闻,【星梅镇】的领地中藏有一片古代遗迹。而根据《私有制》条例,‘领土中的一切财宝归领主所有’,遗迹的归属权实则为梅尔·巴瑞。 为了夺得其中的遗迹与宝藏,才是推行《公有制》的根本目的。 公开领主【莱昂·狮心】发布重要澄清—— ‘谣言,一切都是谣言!推行《公有制》的目的,是为了缓解龙金城过大的贫富差距,一切都是为了让每个公民享受更好的生活与福利’……” 在看到【遗迹】的字眼时,唐奇下意识便想到了那座狗头人巢穴。 紧接着,是那颗被库鲁所供奉的龙蛋—— “噫呜!” 凯瑟琳房间中,那只趴在安比头顶的小龙,似乎也从睡梦中清醒,在他的耳畔响起舒适的啼鸣。 唐奇眨了眨眼,在茫然之中,转而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们后面该不会要冲着我来吧?” 第117章 下水管道(加更求订阅!1/3) 【遗失历1000年8月5日,龙金城,雨后初晴。 抵达龙金城的第一个月,金色橡树开业的第一天。 得益于宣传工作的紧凑,开业当日称得上红火。 不少人都想来品尝一下星梅酒的味道,以至于揽走了一些其它酒馆的常客…… 个人认为这些老板们不必为此忧虑。 因为他们马上就会是我们的常客了。】 龙金城的街道错综复杂,濒临高山的【深井区】也布满逼仄阴暗的小巷。 丰富的下水道系统、与清洁工会的清理,使得街巷中只留下一抹清新的茉莉花香。 昨日雨水只能少许的夹杂在石砖的缝隙,可以让报童们轻快的踩踏在道路,不必担心会有水花溅起在他们卷起的腿脚。 傍晚的深井区总是嘈杂的。 充斥着打砸、叫卖、谩骂的噪音。 但已经忘记是从多久前开始,那些犹如阴暗角落里、嗡嗡作响的苍蝇声中,夹杂起了童稚而轻快的歌声: “想要忘记生活的忙碌,请您来金色橡树! 想要摆脱无聊与重复,请您来金色橡树! 叨扰的鬼屋已被抹除,音乐将永远与您歌舞! 不论您贫穷或是富有,这里有公道的星梅酒—— 只需1金币的数目,卸去您的疲惫、带给您满足!” 这歌声并不复杂,旋律重复、朗朗上口。 几乎是在听到的第三遍,便像是‘一只虫子钻进了耳朵里’,周而复始的播放。 就连忙工时,也忍不住哼唱两句没有歌词的旋律。 好在歌曲每七天就会更迭一次,上次这些报童们唱的还是“卖报的小行家”,听说是金色橡树的一位吟游诗人教给他们的。 总不至于让听到歌声的居民们感到厌烦。 “不论您贫穷或是富有,这里有公道的星梅酒—— 只需5银币的数目,卸去您的疲惫、带给您满足!”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小丫头!宣传酒馆的时候能不能避开我这条街道!?” 当茉莉再次唱响歌谣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粗犷的呼唤,回过头来,环顾四周,却没能发现任何人。 “看哪呢!在这、在这。 该死,低下你的头可以吗!?” 那喊声拉过了小姑娘的视线,终于让她看清,一位身着酒保制服、脖颈上打着领结的矮人,正站在一个通向地下的凹槽位置上,露出了整个脑袋—— 他黄褐色的大胡子毛躁而卷曲,冲着路过的报童茉莉忍不住挥了挥手。 “哦,【铜须】先生。实在抱歉,如果您能站在地面上,我一定能第一时间看到您。” 毕竟他们两个似乎一样高。 茉莉想着。 铜须知道这个小姑娘是真没看到自己,忍不住吹了吹自己毛躁的胡子,气呼呼地走上了阶梯—— 从他身后的阶梯向下看去,便会发现那里直通酒馆的门扉,一枚硕大的井盖。 井盖似乎是全新的,还闪烁着锃亮的金属光泽,旁边写着‘严禁盗窃’的字样。 打开井盖,就会率先踏入通体漆黑的金属管道之中,直达他的酒馆,那家备受冒险者、乃至矮人喜爱的【下水管道】: “我是在说,如果你想宣传一家酒馆,能不能避开我这条街道?” “宣传【金色橡树】只是顺带的活计,我的主业仍然是卖报——您需要来一份报纸吗?” “最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闻吗?” “有一条想必您会感兴趣,是有关地下城的。” “好吧,先来一份。” 递交给茉莉五枚铜币后,铜须紧接着便检索起那则地下城新闻, “哦?有人在挖掘蘑菇期间,疑似找到了一间秘宝暗室?只不过因为地下城突如其来的更替,使得还没踏入暗室的时候便被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哈,一处盛放部分巨龙秘宝的暗室吗,这在地下城可不多见。” “是的,也许这会让您【下水管道】的生意更红火一些。” “嘿,你提醒我了——经过这条街道时,别再唱那什么金色橡树的歌谣了。我的顾客都要被你抢走了! 1枚金币的星梅酒,应该是500毫升的标准酒杯对吧?平常这样一杯星梅酒要售出4枚金币的高价!” 想起正事的铜须,忍不住跺跺脚。 可茉莉还没有说什么,一个宿醉后的冒险者却从矮人身后的阶梯上晃荡着走来。 原本算是困意十足,可听到矮人的咆哮声,他却眼前一亮: “1金币的星梅酒?那我倒要尝尝怎么回事了。” 各大酒馆都会储藏少量的星梅酒,用以招待那些渴望品味高端味道的酒客。 而高端,意味着昂贵。 并非是4枚金币的价格支付不起,只是1枚银币的黑啤更有性价比。 这让许多冒险者好奇它的味道,却又懒得花费大价钱品味它的酒香。 但只是1金币的话,固然称不上便宜,却已经抵达了他们的心理价位。 “龙尾关,先生。” “有点远,但可以顺路去看一看。” 那位冒险者迈着虚浮的脚步,嘟囔着离开了。 铜须吹胡子瞪眼道: “哪有这么降价的?简直就是在恶意竞争!” 茉莉有些无辜道:“可我已经答应了酒馆的宣传工作。如果您有什么意见,应该去质问他们才对?” “那我给你一笔钱,以后路过这条街道时不许再唱这首歌。” “可明天来这条街的人未必是我呀,您到时也要给他们一笔钱吗?” 铜须挠了挠谢顶的头皮,转而意识到这么做毫无意义。 但他总不可能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只能恼怒似的摆摆手,攥着手中的报纸回到酒馆。 穿行管道,踏入了酒馆大堂,铜须发现今晚的酒鬼,明显要比前几日少了许多,恐怕都是被噱头吸引到了龙尾关。 一股弥漫在四周、混杂着些许熏臭呕吐物的酒气扑鼻而来。 虽然有着连通地面的排风口,但【下水管道】也难免会有清理不及时,而酿成恶劣环境的时刻—— 看清那个烂醉在酒桌上的矮人,身旁一团不可名状的呕吐物似乎是全新出厂,铜须忍不住喊道: “碎石,你这该死的家伙能不能收敛一些!?老子每天都能闻到你的酒嗝!” “哈?老子又不是没给你钱!还没喝够呢,接着上酒、接着喝!” “你他妈还有钱吗?” “有、有吗?” 碎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掏了掏自己裤兜的钱袋,抖了抖,甩下几枚铜币, “嗯,还能再来一杯!” 铜须一脚踹上了他屁股底下的木墩: “老子可不接受赊账,我看你差不多也该去找份工作了。” “去你的,地下城的蘑菇都快被那帮蝗虫薅干净了,老子下去一趟能赚到一个金币吗?” 要是真有什么合适的工作,他也不至于在酒馆里畅饮一个月的麦酒,花光自己的家底—— 他可没有黑蛇那种攒钱的闲心。 矮人的世界里,只有赚钱、买酒、喝酒! 铜须将手中的报纸拍在碎石的脸上: “谁让你去薅蘑菇了?看看这个——巨龙的一部分宝库!什么含金量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报纸上甚至刊登了宝库位置的悬赏,也就是说,哪怕你没能踏入宝库之中,只要在短时间内确认了它的大致方位,便足以获得500金币的佣金。 趁你还没被酒精彻底麻痹大脑之前,不如提起锤头下去找一找。” “听起来不错,但老子上哪里去找队友呢?实在是受够了那帮臭鱼烂虾! 之前在地底碰上了一只【锈蚀怪】,他们居然有胆子问我为什么不拿锤头砸它—— 那玩意儿甚至能将我的一身装备都腐蚀干净,我犯得着做那亏本买卖,和它硬碰硬吗?” 一个月的时间里,碎石也陆续加入过几支临时小队。 可由俭入奢相当容易,由奢入俭却害苦了他。 历经那么多跌宕起伏的危险后,再去和一帮新兵蛋子们组队,只会让他燃烧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并暗骂着那个还没能出书的唐奇: “但凡他早点把《指南》出版,让这群臭鱼烂虾们扫上一眼,老子都不至于受这么一肚子火!” 【下水管道】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铜须这么多年来也见过无数有名有姓的冒险团队,倒也明白碎石眼下的窘境: “所以才让你好好看报纸! 这上面不是写着呢吗?【银盾】家族的大小姐温迪,正在招揽资深冒险者,组建一支小队深入地城、探查宝库。 你不是刚好合适?” “得了吧,一听就没什么搞头。老子可没兴趣陪什么贵族大小姐,扮演什么冒险过家家……” “日薪20金,够你去地下城拔20天蘑菇了。” “……贵族真是一帮讨人喜欢的混蛋。” 碎石的眼睛霎时间清明了起来, “哪里应聘?” “冒险者行会。” 碎石一拍酒桌: “快、再给老子上一杯黑啤,把仅剩的几个铜币花完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铜须没好气地接下一杯酒,重重砸在了他的面前: “算老子请你的,喝完了赶紧滚。” “哈,铜须,你简直是我这几个月遇见的、最和蔼可亲的兄弟!只有你愿意请我喝酒的同时,不会说那一堆无聊的烂笑话!” “因为老子也是矮人!” 铜须大吼一声,眼看碎石将黑啤一饮而尽,脸色转而变得青绿、古怪起来。 他当即看向碎石身旁那堆呕吐物,意识到不妙: “靠、靠!你别他妈吐在老子身上……” “呕!!!” …… 【金色橡树】下的‘蘑菇地窖’中,眼看着小龙伊乌还是没办法呕吐出来的唐奇,不免叹气一声: “还是做不到吗……【吐息】真的有这么难以掌握?” 第118章 掌握吐息(今天有加更2/3求追订!) 作为真龙的标志性力量之一,只有掌握了【吐息】这种极具威力的武器,才算是拥有一定的即战力。 而大多数的幼龙在刚一出生时,并不会像伊乌一样,身处无人教导的窘境。 至少在印象中,许多巨龙会在子嗣的幼年期进行辅导、教育,直至它们掌握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为止。 失去了这一环节的伊乌,想要掌握任何与生俱来的天赋,都只能依靠自己摸索。 唐奇充其量是利用一些未必准确的知识,试图帮助它理解【吐息】的本质—— “再吃点、再吃点。这是库鲁为了向你道歉,特意定做的‘蛋壳蛋糕’。” 他手捧着瘫倒在掌心的小龙,接连劝道。 伊乌的肚子肉眼可见的隆起,两只金黄的眸子一旦望向面前那个足有一人高的蛋壳状蛋糕,就忍不住想要拍打翅膀离开这片地穴: “噫呜!” 它原谅狗头人了还不行吗? 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忍受残酷的‘食刑’!? 其实这个蛋糕没有太多问题。 只是为了让整个蛋糕更显油腻,唐奇敦促查克在里面掺杂了大量的马苏里芝士、枫糖浆、乃至炼乳黄油等一系列甜腻的食材。 这反倒让蛋糕的味道一言难尽。 但似乎是积食过重,导致它连飞行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一股升腾的牵引力,才刚刚将它承托了几公分的距离,紧接着又让它摔回到唐奇手心中。 常理之下,巨龙的每日食量大概在自身体重的30%,而为了储存能量,一般会多吃一些,到达50%的阈值。 但似乎是因为刚出生不久,体重很轻。 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食欲也不够旺盛,导致如今的伊乌才堪堪吞下了蛋糕的三分之一。 唐奇循循善诱道: “来,把它整个吞掉,然后再把它们都吐出来。” 他当然没有虐待伊乌的意思。 只是‘呕吐’,是‘吐息’不可缺少的一环—— 解剖过巨龙的都知道,龙类的胃部器官,分为负责消化食物的【胃室】、与负责储存能量的【上胃】两部分。 当食物通过食道进入胃室时,会被其中排列着的骨板器官碾碎,这股碾压的力量,甚至可以将钢铁轻松摧毁。 消化物紧接着便会被胃酸包裹,被上胃所积蓄的能量注入、帮助消化,乃至将其中的无机物也化作能量,回流到上胃之中储藏。 而所谓的【吐息】,也只是将上胃中所储存的能量一口气吐出的‘呕吐’行为而已。 ‘积食’反倒是最不伤害身体,又能达成‘呕吐’效果的有效方法之一。 如今,随着唐奇一勺一勺地将蛋糕挖下,喂给伊乌,它似乎也逐渐有了些感觉—— 为此抻着纤长地脖颈,大张着露出虎牙的嘴巴,在无风的洞穴中牵引着无形的气流,带动着眼前的蘑菇向着小龙的方向兀自摇摆,直至让气流在它的喉咙中,汇聚成一个漆黑的奇点。 其中蕴含着磅礴的力场能量,分明就是吐息的征兆。 可将能量汇聚在睺间一点时,它似乎仍然没能掌握,将整团能量一同倾泻出去的感觉。 唐奇连忙扫下琴声,试图给予小龙一个激励: “明天给你做一个更大的蛋糕,还要掺杂十几种鲜香的奶酪!” 一想到明天还要吃这些流淌着甜腻芝心的蛋糕,伊乌就感觉自己整个消化系统,都为之一滞。 上胃中积攒能量,似乎都要反流出它的鼻腔,透出灰白的力场气流: “吼!!!” 怒吼之中,那枚喉间的漆黑奇点轰然炸开,在犹如雷霆似的的暴鸣声中,一道锥状的射线裹挟着狂风与斥力,爆破在了伊乌面前的石壁上。 “轰隆”的震颤声转瞬响起,地底都为之摇晃。 被斥力轰击的石壁紧跟着碎裂,好在有【警觉】的效用,让唐奇先行匍匐在地上的菌菇群中,蜷缩身子,才不至于被崩飞的石块砸中。 等到唐奇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才瞧见面前地石壁,向内部凹陷了数米的距离,触碰之下,还有剧烈摩擦后,未能散去的炙热余温。 “噫呜……” 将胃中能量一同倾泻出去的伊乌,并没有因为这份庞大的力量而感到雀跃。 它任由疲惫侵占了自己的脑海,缓缓闭合乏力的双眼,等到引力承托着它安然落在菌菇丛后,便悄然睡去。 反倒是唐奇一脸兴奋的模样。 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龙,让它睡在自己的怀里,忍不住暗自捏紧拳头: “成了!” 很显然,这份吐息力量还没能被伊乌完全掌握。 但至少它的威力毋庸置疑。 一个月的试验,也总算让它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转变。 接下来就是让它重复体会这种呕吐的感觉,直至将吐息化作常规手段。 这当然还需要更久的练习。 但回报是可观的—— 毕竟等到整个队伍的实力抬升上去,自己也能混的更舒服些。 但耳边逐渐变得忧伤的乐曲,将唐奇的思绪拉拢回来。 借着荣耀之戒散发的辉光,他看到蘑菇们开始集体摇摆。 一个月的学习,让这些蘑菇们不仅能够根据自身的情绪唱响音乐,甚至还能用不同的旋律演绎出来。 换言之,丰富的曲库让它们的情绪变得更分明、更准确。 好比现在,哼唱的这首凄凉的小调,比起‘哀伤’,更像是在抱怨唐奇破坏了它们的‘家园’。 由于唐奇给了晨曦自由行动的权利,圣武士如今已经前往龙金城的【深井区】,并没有守卫在他的身边。 致使他也没办法向蘑菇们表达最直接的歉意。 利用琴声进行和鸣,安抚下它们的情绪之后,便连忙将伊乌包裹成了一个球,向着洞穴之外攀爬而去—— 在意识到议会领主们,有可能觊觎‘龙蛋’之后,唐奇尽可能的为伊乌做着掩护,以免被人察觉。 爬上后院,锁紧了通向地窖的门,听着【金色橡树】中鼎沸的人声,似乎并没有被伊乌的吐息惊扰到,他紧接着松了口气。 借由酒馆新修的后门,一路上到二楼,将伊乌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后,才又提着鲁特琴走回酒馆。 一个月的时间,凯瑟琳对整间民宅进行了翻修、扩建,让它变得更像是星梅镇的【金色橡树】,由一个宽阔的大堂、一个吧台组成。 吧台连接着后厨,里面有她聘请来的几位帮工,大多是星梅镇的妇人。 除此之外,酒馆四个角落各有一间包房,提供给那些试图寻找一个安静位置喝酒的客人,如今也坐满了人。 或许是对于冒险者而言,‘鬼屋’与‘星梅酒’的噱头的确很足,致使开业的第一天的收益,已经远超凯瑟琳的预期。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会为此满意: “该死,我就是冲着星梅酒来的!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今天的份额已经售空了!?” “实在抱歉,先生。您也知道因为兽人的波及,使得星梅的产出也跟着受到影响。 为了保证每一位客人都能品尝到我们镇上的星梅酒,才不得已选择了限量售出。” 凯瑟琳是一位成熟的酒馆老板,经营上的问题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甚至无需唐奇提出‘饥饿营销’的策略,她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否则酒窖中储藏的星梅酒,甚至没办法支撑一个月。 但被吸引来的酒鬼可不愿买账。 耳边蘑菇们哼起的轻柔小调,没办法抚平他心头的烦躁: “那我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凯瑟琳展露着礼貌的微笑: “您也可以尝试些别的酒类?除了星梅酒之外,我们这里当然也供应啤酒、矮人烈酒—— 如果您实在想品尝一下星梅风味,金色橡树里还有一些特调可选。” 对于一般的酒鬼来说,只是这抹微笑本身,便足以平息他大部分的怒火: “哦?比如呢?” “譬如【黑蛇】。瓦伦西亚橙汁、薄荷叶、波旁威士忌、辣椒碎和半汤匙星梅果酱,最后再加上一片肉桂。 口感浓烈、醇厚,是一杯可以品味许久的佳酿。” “嘿,我听过这个家伙,据说是个从大荒漠中走出来的狠角色。这居然是酒的名字么?” “当然,您可以算作我们酒馆的特色——我们会把酒馆中的一些传奇酒客,当作调酒的名字,这总能为它赋予独特的色彩。” “原来黑蛇也在这里喝过酒?那能把我的名字也记上去么?” “您可以在那块木板上先留下自己的姓名,等到哪天在别人的口中提起您时,我会为您调制一杯适合您的美酒。” “哈,太棒了!总之先来一杯【黑蛇】,我可得好好尝尝这条檀木林毒蛇的味道。” 那个冒险者兴冲冲的抽出匕首,去往酒馆木板上,刻下自己的姓名。 见凯瑟琳有了闲暇,唐奇才缓缓凑近前去: “没错吧,这是一个很好的点子。 它能让每一个前来喝酒的冒险者,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归属感。” “我一直相信你的。” 凯瑟琳笑道, “我甚至都已经想好【唐奇·温伯格】的配方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为传奇?” “等我把这本书出版之后?” “找到出版商了吗?” “暂时还没有,明天再去龙金城碰碰运气。” 唐奇没打算聊太多关于出版碰壁的事情, “后厨有饭吗?” “给你留了一份猪扒。” “那我先吃,待会儿再聊。” 唐奇不会调酒,有蘑菇们歌唱,暂时也不太需要自己这个吟游诗人,留在吧台只会碍事。 匆匆钻进凯瑟琳身后的厨房,瞧见整个后厨也忙的不可开交,没去打扰专心炸薯条的安比,自顾自找了个板凳坐下,享用起裹上星梅酱的猪扒饭。 但还没能品尝一半,吧台的喧嚣声便炸响在他的耳边—— “你说什么!?” 第119章 见血(加更,求月票求追订!) 【事实证明,想要在龙金城站稳脚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它需要你去面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让我们重新复述一遍龙金城的三大高危地带—— 风俗店、酒馆、深井地下城。 你问我为什么这些地方最为危险?贫民窟难道不该有一席之地吗? 拜托,冒险者可不会住在贫民窟……】 自从决定将【金色橡树】搬到龙金城的第一天起,唐奇与凯瑟琳就明白,他们没办法安稳的把钱赚下去。 甚至就在前两天洗完澡、深夜相拥畅聊的时候,他们还躺在床上打赌,‘醉酒闹事的冒险者’与‘同行雇佣来的小混混’,究竟哪一个先到。 如今看来,还是唐奇更有远见一些: “【金色橡树】就这么大,喝不到星梅酒的人,自然会流向别处的酒馆去。 这么竞争下来,他们短期内的确会小额亏损一部分,但也不至于头一开业就使什么绊子。 但是那帮刀口舔血,经常在地下城压抑的冒险者,本来就没多少人尊重法律。 等到喝醉以后,更不会跟你讲道理……” 如今,唐奇只是缓缓掀开后厨的帘幕,看清那站在吧台前的冒险者样貌,便知道对方打地什么主意。 美貌是上天赋予的恩赐。 也是带来麻烦的诅咒—— “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 凯瑟琳并不显得畏惧,甚至被指着鼻子大骂的时候,都没有向后退却一步。 她很清楚,退让从来不会带来安宁,只会他们得寸进尺: “我们欢迎每一位寻求美酒的顾客。但如果您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很抱歉,请恕我们无法招待。” “老子有钱、有钱知道吗!?” 不知道是被拒绝的气恼,还是酒精的挥发,让那位冒险者的面颊通红。 他不断捶击着吧台,放下一袋金币: “一百枚金币都拿不下你?” “如果您需要释放压力,那我的建议是出门、右转,布瑞娜小姐今夜似乎还没有遇到客人。” “谁他妈是布瑞娜?” 冒险者挑了挑眉,向身后的酒鬼们大吼着。 他的喊声吸引了酒馆大部分目光,大多数人对于这个败坏酒兴的醉汉没有什么好感。 一个模样像是灰猫的斑猫冒险者嗤笑道: “哦,那位四百岁的老侏儒!她就喜欢你们这种没毛的人类,不得不说,让她来匹配你那可怜的小肉虫刚刚合适!” “去你的!” 那人大骂着,仅剩的理智让他没去和那些武装整备的冒险者起冲突。 反而看向了凯瑟琳,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一百金币不够是吧?好,你开个价——一百五、一百八、两百?靠,你他妈镶着金子呢是吧?” “吼——” 听着冒险者侮辱性的价目,安比压抑不住吼间的怒气,就要伸出尖利的爪子冲出后厨。 却被唐奇一把拽住了衣领: “等等再出去。” “为什么?” 小姑娘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却又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唐奇。 “龙金城不比星梅镇,这里人多眼杂,而且大部分都是不要命的冒险者,不是种地的农夫。 你如今看到的一切,都是想要在这里开设酒馆所必须经历的—— 如果没有相应的对策,那这家酒馆也没办法长久存在下去。 先看看你姐姐怎么做。有我兜底,你还怕她受伤吗?” 唐奇明白,也许在驻足龙金城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帮助凯瑟琳阻挡大部分的麻烦。 但自己却不会永远停留在这里。 在这之外,他想要看看凯瑟琳是否拥有一些独立应对麻烦的办法。 她的选择,决定着唐奇能否更安心的离开。 “但是安比待会儿还是会冲出去,挠破那个坏人的脸!” “当然,你的爪子也是我们的对策之一。” 短暂的安抚之后,吧台的冲突也变得越发喧嚣。 冒险者的几个同伙拉了拉他的链甲,嘲笑道: “都他妈说了你搞不定这个女人。现在好了,没睡上女人,还得了个【肉虫】的外号,丢人丢大了—— 别他妈在这浪费时间,今天好不容易才宰了头肥羊、赚了一票大的,先喝高兴了再说!” 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肉虫】的脸色越发通红: “滚滚滚,老子说了,今天这个娘们睡定了!” 他又转回身子,拍了拍桌板, “老子有钱——三百金都够去【欲望天堂】玩个全套了,现在只要你一晚上,不过分吧? 当然,你要是个雏儿,我还能再加一点。” “这位先生,如果您仍然要胡搅蛮缠下去,恐怕我只能请您离开了。” “离开?你怎么让我离开?腿长在老子的身上,你还能把我抬出去不成?” 【肉虫】嗤笑一声,就要伸手去拉扯她的手腕, “三百金,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啊!!!” 转瞬之间。 毫无征兆。 在【肉虫】那油腻而粗糙的手掌,试图伸向凯瑟琳的一刻。 掌心的一抹痛楚,便像是流进了他的血液,刺激着他每一寸神经。 迫使他狰狞起了瞳孔,不顾脖颈转瞬涌现的青筋,哀嚎痛叫起来—— “手、老子的手!?” 他的喊声非但没能惊扰酒鬼们的醉意,反倒让他们像是看到什么下酒的戏码似的,赫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嘿,真他妈利落!” 唐奇也不由眨了眨眼,看清【肉虫】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后,惊呼一声: “她还有这本事?” 安比甚至有些自豪地哼哼起来: “姐姐可是跟男人们打过架的!”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打架。 只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狠辣、更不好招惹一些。 那些调戏她、侮辱她的男人,自然而然就会被吓到。 所以在【肉虫】伸手的那一瞬间,凯瑟琳其实也没能用出什么极具章法的手段——她根本没学过。 只是根据经验,本能的后退一步,抽出藏在鞋靴中的短刀。 看准了对方的手掌,再手起刀落,将其直接钉在了吧台之上。 这不需要什么章法,动作够快、眼睛够准、捅人够稳便足以做到。 而【肉虫】显然是没能想到,眼前这朵俏丽的晨暮花,竟然还带着扰人的尖刺,以至于在大意之中难免扎到了手心。 飞溅的鲜血滴落在凯瑟琳的眼角,她甚至觉得有些恶心,连忙将它擦拭干净,但自始至终也没流露出一丝的慌张。 酒馆需要见血来维持威慑。 她也需要维持狠辣的形象。 便不能把紧张的本心表露出来。 “如果只是面对寻常的小混混,这应该足够吓唬到他们了。 但那是一伙刚从地下城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冒险者…… 这些还不够。” 在唐奇的判断之下,【肉虫】果然大喊一声: “沙滩的女儿,老子他妈夯死你!” 他似乎说了某个偏僻的侮辱性通用词语。 酒精的麻痹,与肾上腺素的抬升同时作用在他的大脑。 减轻着他的痛感,释放着他的怒火。 他紧接着将那柄插在手心的短刀整个拔出来,也不顾淌血的右手,翻身就要闯进吧台之中—— 作为一个经常出没于地下城的冒险者,他的眼力极好。 是不是行家,只需要抬手的第一个动作便足以分辨。 很显然,这朵带刺的晨暮花并不算在此列。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动作有些生疏,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大意,才有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现在,他将扯住她的头发,按住她的头颅,将她整个脑袋磕在面前的吧台上,绝不会给这个贱人第二次机会—— “真是一条可怜的肉虫,只敢跟个女人逞凶斗勇!” “砰!” 在翻越吧台之际,他仿佛听到有人在骂自己。 起先他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因为没有这个时间。 可紧接着感到手腕一扭,没能支撑住他的身躯,迫使他倒头栽进吧台里,额头狠狠磕在了地上。 凯瑟琳知道那骂声来源于唐奇,心头短暂的惊慌也渐渐化作了安宁。 于是她下手更狠,随手从柜台中拿过一个酒瓶,径自砸在了【肉虫】那并未加以防护的后脑勺—— “砰!” “好听就是好头!” 在笑骂声中,【肉虫】兀自背过气去,陷入进长久的梦乡之中。 凯瑟琳则拾起那柄染血的,跌落在地面的匕首,一把插在了面前的吧台上: “很抱歉打扰了各位喝酒的兴致。等到待会儿把现场收拾干净,我将送每桌一杯星梅酒作为歉意。” “为什么不是每人一杯?” “我也要考虑成本,先生。” “哈哈,我喜欢这女人!” 从容的应对,称不上折服这些冒险者。 却也有效地打压了一些不轨的心思。 至少现在,如果还想打她这副皮囊的主意,他们就需要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了—— 如果是为了睡觉,去风俗店就足够了,犯不上招惹这位狠辣的老板娘。 免得跟【肉虫】一样,强迫不成,还把整张脸面丢了进去。 凯瑟琳转而看向【肉虫】的同伙们,问道: “请问你们是自己把他抬出去,还是我来请人动手?” 那伙人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朝这种方向发展。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勾起嘴角,像是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沟通。 转而拥上前来,看向凯瑟琳: “喂喂、不对吧?把我们的同伴打成这副鸟样,难道还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成?” 凯瑟琳叹了口气。 果然,她不能指望这些冒险者拥有一个下限。 这件事情还不算完…… 第120章 底气(求订阅) 凯瑟琳依稀记得,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时常会为自己讲一些星梅镇之外的故事。 这让她时常觉得母亲像是个旅行家,仿佛走遍过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直到长大后她才意识到,为母亲带来这些故事的人,其实是某个抛妻弃子的混蛋老爹。 但作为一个资深冒险者,他的确接触过各种各样角色、故事,也让凯瑟琳不得不承认他某些极具见地的看法—— “冒险者这个圈子就像是个池塘,你当然能在水面上看到那些正直的、高雅的‘天鹅’们,这些家伙的存在总让你感到憧憬,幻想着成为它们一样的存在。 但其实它们只是足够显眼,以至于让你忽略了更多藏匿在水里的无名‘小鱼’,穿梭在泥地里的滑溜‘泥鳅’、还有那些阴暗角落里只会蹦跶的‘虱子’……” 如果说刚才的【肉虫】算是‘虱子’,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烦躁与恶心。 那眼前的同伙就像是泥鳅。 他们在泥泞的土地里匍匐,伺机而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撷取利益的机会。 “去你的,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怪不得你们几个是队友、能尿到一个壶里呢?”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见惯这种钻空子的行为。 总有几个喝醉酒的冒险者,忍不住借着酒劲拍起桌子,说些心里想说的话。 “闭嘴!” 其中一只‘泥鳅’大吼一声,试图盖过那些冒险者的不忿。 “老子就不闭,你能拿我怎么样——” “咚!” 一柄紧系红巾的短刃,插在了那位冒险者身前的酒桌上: “想冒充‘袍子’之前,先他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龙金城的城卫队在本身的链甲之外,还会在肩头套一件黑色的袍子,大概能遮住他们整个后背,也会用刺绣刻画着卫队的徽记。 而唐奇此前见到的那位卫兵长,则是穿的白袍。 因为白袍不耐脏,需要经常换洗,反而更能突显他在整个卫队中的地位。 “靠,【红巾帮】?” 冒险者嘟囔了两句,紧接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果然闭上了嘴巴。 这是‘小鱼’。 他们游弋在池塘中,总是默默无闻,有时也憧憬着能与天鹅一样耀眼,并试着为此而努力。 但更多时候,是难免因为现实的差距,而收敛自己的勇气、默默地沉在水里、日复一日。 毕竟他们还想活着,还不至于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招惹一群臭名昭著的‘泥鳅’团伙。 被泥鳅盯上的感觉可不好受,哪怕死不了,也足够恶心着别人十天吃不下饭。 ‘泥鳅’们看向凯瑟琳,嘴角的笑容更为浓烈: “你可把他伤的不轻,养伤恐怕又要耗去一些时间。 我们可是准备去寻找巨龙宝库的,这么以来,很耽误我们深入地下城的进度——” 言外之意,就是索要赔偿。 看起来价格还不低。 “如果您但凡长着眼睛,都能看出来是他挑衅在先。当然,您如果执意认为一切的责任在我,恐怕我也只能请您带着同伙离开这里了。” 哪怕对方人再多,至少气势不能被压过一头,要让闹事者瞧出自己的底气—— 即使没有,也要装作拥有。 这样他们才会有所忌惮、才会衡量利弊,去琢磨发难是否值得。 果然,见到凯瑟琳非但不畏惧,反倒出声回呛。 几个同伙对视一眼,难免开始琢磨她没能害怕的理由。 是有什么背景、还是有什么能耐? 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些: “也许的确是他有错在先,但你总不能让我们再去临时找一个队友吧? 考虑到耽误的时间、和治疗费用,我们也不会故意坑你,100金是个相当合理的价格。” “抱歉,一金币都不会有。” “别那么着急做决定,老板娘。” ‘泥鳅’们几乎是要紧贴在吧台旁,其中一个拔出了那柄插在桌上的短刃,抛向空中,又将它安稳接在手里, “你知道的,廉价的【星梅酒】不好找,所以我们也希望这家酒馆能好好开下去。 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对吗? 毕竟是在龙金城开门做生意嘛,遇到什么意外也很正常—— 譬如门前突然躺了具不知道姓名的死尸,又或者被烂醉的酒鬼打砸了桌椅…… 哦、对了,那些帮工回家的时候或许也要小心夜路,毕竟天黑的时候,肉眼可是没办法看清所有事物的。 但也不必过于恐惧,出些医药费嘛——就当是交个朋友,我们【红巾帮】会为你解决这一切的。” 帮派之中常见的‘保护费’。 对于一些注重名声的帮派,兴许会因为这笔费用履行‘保护’的义务。 但最好还是别指望能通过这笔费用一劳永逸。 交出这笔钱,或许能够让今天这件事就此结束。 却也等同于给予这些帮派成员,日后在酒馆中充当“啃承重柱的老鼠”的权利。 随着泥鳅们的嬉笑声,酒鬼们的喧嚣也渐渐褪去,整个酒馆都开始沉寂下来,只有蘑菇们哀伤、担忧的小调。 凯瑟琳的选择,也将取决于他们对于这家酒馆的态度—— 龙尾关的两家酒馆都缴纳过这笔‘保护费’,如今成了帮派成员隔三岔五光顾、捣乱的场地。 或许平民们别无选择,但至少冒险者们有权利拒绝在这种叨扰的环境中醉酒。 “当你决定让自己的底线向后退却一步的时候,你就要做好让它一直退却的准备。” “什么?”泥鳅们没能听清凯瑟琳的喃喃声。 “抱歉,你们一枚金币都不会得到。” 像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叮咚”之下,凯瑟琳的决定掷地有声。 ‘小鱼’们欣赏她的决定,却并未因此而欢呼。 毕竟很少有人能做到招惹红巾帮后安然无恙—— “在你试图展露底气的时候,你最好祈祷自己真的拥有底气。” 泥鳅们狞笑一声,却没有立刻为难凯瑟琳。 当面为难实在是太掉价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真把‘袍子’们招来,免不得还要交些罚款,得不偿失。 “但是小丫头,龙尾关可是很危险的,千万小心别撞上吃人的野兽。” 泥鳅们搬起自己的同伙,就要离去。 但一串轻快的歌声,转而响起在他们的耳畔: “今晚我们齐聚金色橡树,喝酒吹牛应该两不耽误; 还请你们收起心中愤怒,我们根本不必如此严肃!” 这乐声实在是太过突兀,完全没能消解眼下和缓的气氛,反倒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们齐齐看向那个从后厨走出来的弹琴诗人—— 唐奇一边即兴演唱着说唱似的歌谣,一边走近了那伙没能离开的泥鳅们: “嘿、我的朋友,你们是否还记得我的歌喉?” 泥鳅们面面相觑:“他在招呼我们?” “眼熟,应该在哪个酒馆见过他?” “我也觉得在哪里见过,印象还挺不错的。” “有一种亲切感,我好像有个跟他长得很像的朋友?” “难道是【肉虫】的熟人?” 虽然五条泥鳅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但一股莫名的好感忽然浮上了彼此的心头。 尤其是看到对方如此友善,也不由止住了步伐。 唐奇将鲁特琴背回身后,双眼一抹粉色的灵光,盯紧了那个肩扛着【肉虫】的泥鳅,一把搂住他的肩头: “老朋友,你不会把我忘了吧?你还记得吗,当时你点了一杯奶茶……” “啊、嗯?奶茶,有这回事吗?” 亲切感愈发浓重。 步入中年之后,年少时的记忆时常会变得模糊。 在那朦胧的回忆里,自己大概是有和眼前的这位老朋友,喝过一杯奶茶的吧…… “你忘了吗?该死——” 在泥鳅试着整理思绪,回忆唐奇的同时,一柄黑色的弯刀已然抹过了他的喉咙。 当那扑洒的鲜血,飞溅在唐奇半张脸颊时,那条泥鳅才捂住自己汩汩淌血的脖颈,才终于回想了起来—— 自己这辈子就没喝过奶茶。 “他不就是忘记了奶茶,至于这么做吗!?” 另外四条泥鳅根本没能料到唐奇会出刀伤人。 他们还以为这位倍感亲切的诗人,真的是与他们叙旧来的! 唐奇却一早做好了打算,手中漆黑的弯刀在通明的灯火下犹如一条刁钻、诡谲的毒蛇,顷刻洞穿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弯刀锋利,割断他颈骨时竟不觉得阻塞,一抹血线被他的‘蛇吻’轻松带出,在半空划出一条猩红的轨迹,转而落在了第三条‘泥鳅’的剑锋上—— “铿锵”一声、迸溅一抹跃动的火花。 毫无征兆,蘑菇的乐声变得激烈而振奋。 对方的剑刃,竟被硬生斩断! 论寻常工艺的刀剑而言,长剑的韧性要远胜以纤细、鬼魅而著称的弯刀。 眼下这个结果,只能印证一个事实—— “这不是把普通的弯刀!?” 一些有眼力的‘小鱼’们惊呼一声, “魔法武器可不多见……” 而目睹这一切的凯瑟琳,恍然间,又回忆起了混蛋老爹的那套说辞—— 严格意义上来讲,唐奇似乎算不上是一只‘天鹅’。 他没有那么高洁、也不像牧师一样正直。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她觉得是就可以了。 第121章 这居然是诗人(求追订!) 在剑刃断裂之后,第三条泥鳅连忙后退两步,从腰间拔出备用的短剑,警惕地看向暴起行凶的唐奇: “朋友,这趟算是我们看走眼了。如果你能早些出面,我们也不会让【肉虫】为难那位老板娘。” 短暂的迟疑之后,他们也回过神来。 意识到唐奇是在为凯瑟琳出头。 他假意凑近,干净利落的结束两个同伙的生命,这绝非寻常冒险者所能办到的。 这已经让他们人数上的优势,在转瞬间荡然无存。 没必要当面跟这种人物起冲突。 等安全回到了帮派里,他们自然有找回场子的办法: “这样吧,把【肉虫】留给你泄愤怎么样?我们其实早就看这混蛋不顺眼了—— 等我们回去了,就说他们三个死在了地下城里。 没人会在乎他们性命的,也省得帮派回过头来找你麻烦。” 唐奇没想到都到了这个份上,‘泥鳅’们居然还想着依靠威胁平息事端: “有没有一种可能,把你们三个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来找我麻烦。” “该死,也就是我们刚才分了心,才能给你偷袭的机会!” 见谈判不成,一条泥鳅也只能掏出两柄短刃,向着唐奇的腰腹处猛然扎去。 “【银光锐语】!” 短促音节骤然响起,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眼前闪烁一抹刺眼的银光,遮蔽了他的瞳孔,让他失神一阵,没能辨清方向: “不好!” 在他惊呼的下一刻,两柄短刃已然戳向了唐奇腰侧两端,扑了个空。 那抹光晕同时化作一条流水,附着到唐奇的弯刀之上,任它向前戳刺,带出一道笔直的银线,掠过他的耳畔。 “他也失手了!?” 两人近在咫尺,‘泥鳅’大喜过望。 于是站稳脚步、翻转刀身,反握着短刃直指唐奇的后腰,就要奋力回扎。 后颈传来的疼痛却先一步袭来,迫使他两柄短刃都僵在了原位,得以让唐奇整个向后退去—— 【战技·蛇牙】。 这手传承于黑蛇的技艺,是早在离开星梅镇后,便获得的奖励之一。 区别于寻常的反钩,这项战技让他的动作更干脆、更迅捷,从戳刺到反钩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呼吸。 甚至留给了他足够的间隙,得以在钩中对方的后颈,撕咬下对方的颈肉之后,同时做出撤步、或是剐蹭一刀的选择—— 考虑到这群‘泥鳅’不可能一个个同他单挑,唐奇紧接着向后退却一步,拉开身位。 果不其然,在前一条‘泥鳅’倒下后,【警觉】仍然刺激着唐奇的每一寸毛孔。 使得那挥砍而来的另外一柄长剑,与几乎同时抵达的破空箭矢,在他眼前逐渐迟缓起来。 “看得清。” 对危险的感知促使他向着最安全的方向侧过身体,那挥来的剑刃仿佛意识到自己将要失手,仍然想斜劈至唐奇的腰身,却又被弯刀轻松抵挡。 “铿锵”之中,唐奇拖曳着刀锋沿着剑刃刮出一道刺眼的星火,直至顺延着抵达对方的剑柄处,手腕轻轻一抖,刀尖一转,霎时挑破了他的手筋。 “啊!!!” 剧烈的疼痛之中,第四条泥鳅丢下了自己的武器,握紧自己的手腕紧跟着哭号起来。 拖割、反刃。 这都是【熟练·弯刀】所给予的肌肉记忆,让他根本无需细想下一步怎么做,便依照直觉下意识的完成这套动作,像是早已练习过不止千万遍。 区别于两个月前,与豺狗厮杀时还需要依靠偷袭的自己。 唐奇明白,如今的自己哪怕是凭借单纯的武艺,也能与这些熟练的冒险者一教高下。 但眼下还不是感受自己进步了多少的时候。 【警觉】作响,让他下意识指向那个远处张开长弓、搭箭在弦的‘泥鳅’—— “砰!” 长弓因为离弦的箭矢而颤动,羽簇像是要洞穿两人间隔的空气,裹挟一股强风,直指唐奇的眉心! “【银光锐语】!” 短促的音节再度响起,那抹银光仿佛拦截住了箭矢的方向,迫使它偏移了轨迹,紧接着便从他耳畔穿刺而去。 “这他妈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能瞧清楚,那箭矢分明距离唐奇不过几寸的距离,并且速度完全没有减缓的迹象。 这他妈还能直接偏离出去!? “是魔法?他是施法者!?” “老子只是喝口酒的时间,他就杀了三个、打残一个,你现在告诉我他是施法者!?” 至少在冒险者的刻板印象中,施法者大多是上城区【星光法师学院】中,那群身着长袍,手持魔杖,总要念诵数秒咒语的法师老爷。 原本施法者就已经足够优越了,被近身就容易翻船,是这群冒险者仅有能够安慰自己的借口—— 但眼下,许多人意识到这个借口往后也将不复存在。 而不论如何,唐奇都不可能浪费时间去解释这一切。 他看向那个胆颤心惊、丢下长弓,试图不顾一切向酒馆之外逃离的‘泥鳅’,高歌一声: “抛出这柄利器,我将盛胜追击!” 脱手的弯刀远比偏离的箭矢更精准。 在对自己的【诗人激励】之下,那柄‘蛇吻’犹如漆黑的标枪,划破酒馆中通明的火光、遁入寂寥的黑夜里,顷刻洞穿了最后一条‘泥鳅’的胸膛。 这一刀没能取走他的性命,却将他结结实实钉在了酒馆外的土地上。 唐奇走出酒馆,拔出弯刀,干脆利落地抹过他的咽喉。 等他再无声息之后,又手持染血的‘蛇吻’,走到那个被挑破手筋的人前。 他踩踏在木板上的“吱呀”脚步,犹如催命的丧钟,使得那条‘泥鳅’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嚣张: “我错了、我错了——饶我一条命,我会把这次地下城的收益都给你!” 利刃斩上他的脖颈: “难道现在就不是我的么?” 等他死后,耳边又响起另一声怒斥: “该死!你、你知道跟我们红巾帮作对的下场吗!?” 唐奇有些奇怪,自己不是宰了五条泥鳅么,怎么还有第六个人的声音。 回过头去,却发现是刚才的吵嚷声,惊醒了那唯一一只挑头的‘虱子’: “多谢提醒,差点把你给忘了。” “等等——龙金城的律法不允许肆意杀人!” “明白自己快要死了,开始跟我讲起法律了?” 不等【肉虫】拔腿就跑,唐奇干脆地洞穿他的心脏。 血腥味充斥在唐奇的鼻腔中,迫使他捏紧自己的鼻子,忍不住挥挥手,试图打散刺鼻的气味。 他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位,身着类似冒险者装束的男人: “朋友,麻烦把他们的尸体搬运到门外,待会儿请你喝酒。” “啊?哦、好。” 被点到的冒险者有些颤巍地站起身来,掐了掐自己发抖的双腿,让些许的疼痛冲散内心的惶恐,讪笑着将几条‘泥鳅’的尸体搬了出去。 唐奇紧接着向酒鬼们表示歉意: “抱歉打扰了大家喝酒的兴致,待会儿我会以个人名义,向每一桌再分发一杯星梅酒。” 平白得来的歉礼,冲散了整个酒馆的凝重。 除了少数说不出话的平民之外,更多的冒险者为此而发出欢呼。 他们本就觉得唐奇十分亲切,在犹豫之下,有人不免提醒道: “但是这件事最好别让红巾帮知道,免得还要被一坨狗屎黏上。” 唐奇想了想那群觊觎伊乌的议会领主,还有被自己扫地出门的梅尔领主,耸了耸肩: “没关系,黏在我身上的已经够多了。” “你是哪个知名团队的冒险者吗?这家酒馆是由你保护着的?” 唐奇眨了眨眼,转而看向对方: “怎么,你对我很感兴趣?” “我、我——” 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生怕一不留神,就要跟门外的六具尸体躺在一起。 “那太好了。” 唐奇轻咳两声,朗声道, “各位冒险者们,你们是否为晨暮森林的迷雾感到困扰、是否因层出不穷的怪物而担忧? 你们是否想要了解【星梅少爷】‘死而复生’的真相、是否对一位吟游诗人的故事感到好奇? 敬请关注《唐奇的晨暮森林指南》,不日后将会在龙金城出版。 森林风光、怪物图鉴——那里有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 “哈?” 眼看着刚才这位杀伐果断,不留情面的施法者老爷,紧接着便推销起了自己的书籍。 他们的思维一时间没能跟着调换过来。 但是却留意到了唐奇的字眼: “吟游诗人?” 联想起过去曾在酒馆中遇到的,那些唱着吹捧王公贵胄,弹奏老掉牙乐曲的吟游诗人。 再看眼前这位拿起鲁特琴,应和起酒馆中,那似有若无的歌声的男人,他们倍感困惑,以至于惊疑地看向彼此: “这他妈居然是吟游诗人?” “那个、诗人先生?” 此前搬运尸体的冒险者,忽然从酒馆门外喊道, “城卫队来了!” 他呼喊钻入了每个冒险者的耳朵里。 显然,冒险的天性使得这批人天生便与执法的卫兵们不对付: “我就说这帮卫兵早就被红巾帮给收买了!这前脚才死了人,后脚就急匆匆赶过来——要说没人通风报信,我他妈才不信!” “好不容易才舍得品尝一下星梅酒的味道,可别给我酒馆砸了。”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唐奇忍不住出声道: “各位不必惊慌,都敞开了喝酒—— 金色橡树不会有事。 因为人是我叫来的。” 主角人物面板(到121章为止) 虽然现在大势上都是数据流,方便读者老爷们更直观的认识到角色的强度。 但是考虑到故事性和风味,我还是决定让这本书采用模糊化、半数据化的风格叙述下去。 所以这张人物卡也不会有具体数值,只是为了让老爷们更直观了解主角当下的水平。 【唐奇·温伯格】 【称号:平民英雄(除贵族外初印象友善)】 【性别:男】 【籍贯:泰伦帝国】 【血脉:黑龙(极为稀薄)与人类混血】 【职业:吟游诗人1级】 【名声:默默无闻】 属性—— 【力量:普通】(比平民力气大一点,能挥动长剑) 【敏捷:灵活】(偏重柔韧性和灵活度) 【感知:优秀】(‘专长·警觉’加持,且性格比较谨慎) 【体质:优秀】(从泰伦到领主联盟步行一年没死的含金量) 【智力:普通】(等于作者智力) 【魅力:卓越】(一种相貌、风度、情商的综合体现,基于‘平民英雄’加成,对平民完美) 【防具:镶钉皮甲】 【被动技能(专长)】—— 专长:警觉、弯刀:熟练、超绝精力。 【主动技能(法术、战技)】—— 0环戏法:交友术、恶言相加、光亮术(来自‘荣耀之戒’,驱散黑暗版) 1环法术:睡眠术、银光锐语、庇护术(同心戒指版) 诗人特性:诗人激励、休憩曲 战技:蛇牙(熟练) 【物品】—— 次元袋、孢子复制器(并非分身)、荣耀之戒、同心戒指、蛇吻(弯刀,更锋利的魔法武器)。 为了直观对比,再放一下黑蛇的大致属性—— 【高文·蒙特卡洛(黑蛇)】 【性别:男】 【籍贯:南方长城】 【血脉:人类(纯血)】 【职业:游荡者8级(风流剑客)】 【名声:小有名气(檀木林的爪牙)】 属性—— 【力量:卓越】(不会出现那种高等级战士一拳打碎虚空的画面) 【敏捷:完美】 【感知:优秀】 【体质:虚弱】(受到‘大荒漠诅咒’) 【智力:普通】 【魅力:卓越】(梳了个辫子的邋遢帅大叔) 具体技能就不放了,像是游荡者的直觉闪避(第5级起,当一个你能看见的敌人攻击命中你时,你可以用反应让此次攻击的伤害减半)、反射闪避什么的都有。 战技除了【蛇牙】之外也有一些自创的。 总之通过对比可得,其实人物模板上更接近写实,不会出现高等级战士一剑破碎虚空的画面。 这既是出于故事性考虑,也是为了增加一下沉浸感,否则+2+3的数值会显得很像游戏,虽然游戏数据化也是一种写法,但目前已经没办法往那方面靠拢了。 而法术方面,也会尽可能维持在一定强度之中,毁天灭地的法术也有,但是肯定不会那么烂大街,并且加以限制,一切都已故事性为主。 当然,虽然是DND题材,但毕竟是网文,为了爽感还是会私设一些房规,譬如‘法术被管制难以通过正常渠道获取’、‘升级不加血’、‘吟游诗人给自己放激励’等等,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总之,这一定是本爽文,但是尽量会把它写成故事性爽文。 第122章 立威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作为‘龙金城’的边缘地带,‘龙尾关’一直是一个相当暧昧的地区。 你可以说它是龙金城的一部分,毕竟这里的居民与市民一样,每月等同缴纳着‘驻留税’——1枚银币,或者1枚金币换来的12个月驻留权。 但城市诸如‘清洁工会’的各色便民服务,并不会照顾这里,使得整个地区的环境有时还不如龙金城的贫民窟。 至少那里的街道是干净的,也不会闻到熏臭的马粪。 甚至,那里真的会有城卫队进行24小时不间断巡逻—— 这很重要,意味着那里的治安不错。 也意味‘红巾帮’不会在那里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举措。 而在龙尾关里,你如果想去寻找守城的卫兵主持公道,最好是祈祷他们今天的心情不错。 否则大概只会换来一句“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而那往往意味着他们不会出面。 所以你最好不要把龙尾关和深井区相提并论,因为那些贫民窟的人只会扬起刻薄的语调,嘲笑你们是“臭外地的”……】 很显然,相比唐奇为什么要将卫兵喊来,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做了什么才能把卫兵喊来。 但不论如何,冒险者的情绪总是低沉的: “叫来城卫队?把这帮吃白饭的袍子叫过来做什么?他们可不会在龙尾关主持公道。” “听说上次一个醉汉在中心的【美酒庄园】酒馆闹事,殴打了那里的酒保。 最后因为懒得分辨谁对谁错,卫兵干脆以‘互殴’的名义,各自处以5枚金币的罚金。 酒保因为不服评判,被直接带到了监狱里扣留了三天。” “哈哈,他们当然会这么做,毕竟这让他们少了五枚金币的收入!” “嘘,小声些,他们进来了……” 对酒鬼们来说,城卫队铁靴的踢踏声清脆却刺耳。 让那莫名其妙徘徊在耳畔的欢快小调,都仿佛不再耐听。 被三个‘黑袍’所簇拥的‘白袍’赫然喊道: “有何遭遇!?” 这是卫兵们常用的短促俚语,换言之就是“来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唐奇走上前去: “这些红巾帮的恶棍寻衅滋事,所以我杀了他们。” “哈?他居然就这么老实的承认了?” 酒鬼们忍不住开始私语起来, “如果这帮袍子有心敲诈他一笔,说不定还要以‘危害市民罪’对他进行惩戒——哪怕事出有因,说不定也要被处以高额的赔偿金!” “花钱买平安吗?那为什么又要把袍子们叫来?” 不只是因为刻板印象中的卫兵会如此行事。 更因为如果换作冒险者来处理此事,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送到脸上的钱不赚,和免费光顾风俗店的时候提裤子有什么区别? 可是一切都没有按照他们料想的方式进行下去。 几乎是在瞧清唐奇面庞的顷刻,‘白袍’忽然大笑一声: “原来是你?上次不都说好了一起去【人鱼之歌】喝酒吗,结果一个月的时间都没见到你!” 既然是城卫队,那能身穿‘白袍’的,也只有这位三十三岁便坐上卫兵长这位置的——卫兵长了。 唐奇恍然发觉,自己还是不记得对方姓名,但这并不重要: “实在是因为这个月的工作太过繁忙,我的朋友。 但眼下我留出了一段闲暇,如果不介意的话,倒不如等你将公务处理完毕后,直接在我们这家酒馆畅饮个通宵? 这里的星梅猪扒简直是一绝,当然,如果你更想品尝【人鱼之歌】的鱼皮,我也可以去找人买来——我请客。” “鱼皮?哈,你居然还记得我喜欢什么—— 但今天不必那么麻烦,都叫我朋友了那还说什么?” 卫兵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算是应承下来, “最近总是听到那些卖报的小崽子唱什么【金色橡树】,歌声一直挥之不去,耳朵都要生茧子。原来是你名下的酒馆么?” “算是吧。这不才开业第一天,就碰上红巾帮的恶棍寻衅滋事么?” 唐奇指了指身后的凯瑟琳, “你懂的,酒精麻痹了大头,就开始用小头思考了。” “所以是你杀了他们?” 亲切归亲切,面对公务卫兵长可不会含糊,逐渐摆正了神色, “有什么能证明你说辞的证据么?” 唐奇扫视一圈坐在大堂里冒险者,无视他们瞪着铜铃似的眼珠道: “这帮恶棍为了威胁他们,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红巾帮’。 并且有关于酒馆发生的一切,你都可以去询问这些客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在侮辱了我身后的那位姑娘之后,他们甚至还要威胁她的人身安全。 考虑到‘红巾帮’的做派,我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 “好吧,总之让我先询问一遍事实经过。” 得益于【平民英雄】的加持,与上次聊天时的融洽,让卫兵长的态度始终保持友善。 也乐于多花一些时间了解真相。 换作平时,他是不会有闲心理会这么多的。 毕竟身居卫兵长的要职,难免与红巾帮的高层有所往来。 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是在龙尾关这个地带。 一个嫉恶如仇、秉公执法的卫兵,可没办法在三十三岁的年纪,就穿上权力的‘白袍’。 而在仔细询问一轮起因之后,再看那些躺在地上死尸们,他忍不住咂舌称奇道: “该说不愧是保护着那头白猪,一路穿过晨暮森林的狠角色么。朋友,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危险。” 当‘朋友’的字眼脱口而出时,其实便已经为整件事情定了性, “哪怕是红巾帮,最起码也是缴纳税款的合法市民。 按照龙金城的《危害市民罪》——‘有正当理由谋杀市民罪’,理应判罚1000金币以下的损害赔偿金。 如果不能按时支付,将判处5年以下驱逐出城、或3年以下劳役…… 但很显然,他们是‘死在了地下城里’,对么?” “当然,我的朋友。” 唐奇没能想到,他甚至连罚金都不必缴纳。 他其实一早便已做出了判断—— 叫住那些打算离开酒馆,从长计议的恶棍,不单是为了防止他们日后报复。 更多是确认了凯瑟琳不会退让的态度之后,意识到这是让酒馆站稳脚跟的好机会。 唐奇不是没想过唱些友谊的小曲,嘻嘻哈哈的把这些红巾帮打发走。 付出些财物代价,和一条‘地头蛇’建立良好关系,当然也有助于维系酒馆的安稳。 但眼前明显有一条更让人畏惧、更代表权威、更值得攀附的‘地头龙’,也就没有退而求其次的道理。 所以他立即让安比从后门离开、快速赶往城门—— 前段时间从查克的口中听到,似乎是因为拒绝那位【银盾】家族的大小姐入城,致使这位卫兵长招惹到了骑兵统领【奥利安·银盾】。 为了躲避风头,公开领主决定让他多驻留城门一阵,使得他每天夜里都会在城门支起炉火,和几个手下烤些肉串、喝些麦酒,权当是度假。 把他们吸引到金色橡树,为整场冲突进行扫尾的目的,并不是铁了心要去缴纳罚款。 而是为了‘立威’。 城卫队代表着龙金城一半的执法力量。 当着这些酒鬼的面,通过与卫兵长友好的交流,让所有人意识到【金色橡树】并非毫无背景,才是唐奇的根本目的—— 任何一个酒馆,想要保证长久、稳定的经营,都不可避免的需要向人们证明这件事。 【下水管道】的老板,矮人【铜须】,早在七十年前就是一个选择退休的高等级冒险者。 这能帮助他在发生冲突时,以个人武力解决许多麻烦。 【人鱼之歌】的老板‘嫁’入豪门、背靠富商,与那些需要揽财的贵族们结交,不会有人想不开,在贵族的地盘上滋生事端。 甚至是龙尾关的两家酒馆,都背靠红巾帮的‘保护’,每个月缴纳着大量费用,时不时还要请这些恶棍们敞开喝酒,以换取经营的安稳…… 因此,唐奇必须先杀恶棍,展示‘手腕’,能让冒险者闹事时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再招来卫兵,展示‘背景’,这能让自己离开酒馆时,仍然对酒鬼、乃至红巾帮的恶棍产生一定威慑。 毕竟‘红巾帮’也不愿意招惹‘袍子’们。 卫兵长不是看不出来唐奇的想法,却也乐于多帮他的酒馆建立威信—— 不只是因为那越看越顺眼的亲近感,虽然占主要原因。 更因为这对他来说没有损失。 甚至称不上麻烦。 死了几个红巾帮的恶棍而已,他还至于为这群帮派分子讨回公道么? 更何况,无非是让手底下的卫兵,经常往【金色橡树】转悠两圈,又不是他亲自巡逻。 权力的‘白袍’,让他往往只需要一句话不经意的话,就足够使手下尽心尽力的奉行。 这么做还能让他享受到免费的【星梅酒】。 而他所付出的代价,只是开口说一句话—— “既然他们是死在了地下城里,那我也没道理收缴你的罚款。但你居然为了这种小事把我喊过来……” 唐奇明白卫兵长的意思: “尸体我待会儿就去处理,那我先请兄弟们进包厢喝酒?” “那我可要尝尝这里的星梅酒,和龙金城里的有什么区别了。” “我能保证的是,私家秘方,它绝对更香甜。” “如果比不上【人鱼之歌】,我可不会天天来光顾。” 唐奇迎着卫兵长,将一侧包房中的几个酒鬼请了出来。 ‘白袍’的出现让他们大多醒了酒,完全不会为唐奇的做法而感到气愤—— 想在龙金城混,那最好就不要招惹袍子们。 他们是真能将你带进监狱冷静冷静的。 渐渐的,酒馆的私语声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难怪他敢明目张胆的杀人,原来背后有个袍子兄弟?” “蛮好,至少说明这家酒馆能长久的存续下去。” “红巾帮说不得要吃个哑巴亏,毕竟他们可不敢招惹袍子。” “哈哈,敬星梅酒、敬金色橡树!” 第123章 剑舞与收获(求追订!) 【遗失历1000年8月6日,龙金城,阴。 金色橡树开业的第二天。 昨夜的威慑卓有成效,临到后半夜时,那些喝到烂醉的酒鬼们都跟着收敛了许多,甚至没人敢再对着凯瑟琳吹口哨。 基于此,我强烈建议诗人学院开设一门‘刺杀课’,抢一抢那些游荡者的生意、扩展一下就业范围。 毕竟当你哼着小曲,笑呵呵地走向目标,在对方沉浸乐曲的同时给他脖颈来上一刀,哪怕是资深冒险者也很难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通过这种取巧的办法,我可做不到一个人包围他们五个。 将红巾帮的那批尸体扔进蓄养蘑菇们的深坑里,交给它们腐蚀、处理之后,我还从这帮恶棍的行囊里搜刮到一些意外之喜—— 除了两百多枚金币之外,还有一些施法材料、次等治疗药水、压力药水各两瓶,最后还有一把‘非普通’等级的魔杖、一枚魔法戒指。 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是在地下城打劫了一位施法者,也许是法师学院的学徒? 难怪被称之为‘肥羊’,一位懵懂无知、单纯好骗法师可不常见。】 将日记记录在册的唐奇,终于在结尾写上了一个句号。 虽然只是一场简单的冲突,但也是因‘酒馆开业’而起、‘建立威慑’而结束。 且似乎是判断,在毫无外力的帮助之下,达成了‘一人包围五人’的成就。 致使这次给予的奖励,要比唐奇想象的有用—— 【精湛的弯刀技艺、敏锐的战斗嗅觉、对局势的精准把控,看来你已经不满足于用语言来解决问题了,这很好。 毕竟对于诗人来说,武力就像是小头。 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你获得了‘战技·守御剑舞’: 你可以利用‘诗人激励’鼓舞自己,从而瞬间挥舞起手中的利刃,完美抵挡下任何向你袭来、以你为目标的攻击。 备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防御,但往往防御一半,就足以让你逆转局势。】 “以我为目标的攻击……所以无法防御那些范围型伤害,譬如火球术么? 但好像也足够了,毕竟它明确了‘完美’的字眼。 唯一的遗憾,是在我充分休憩一次之前,只能使用三次激励。 看来我注定做不了一个纯种诗人了……” 考虑到这毕竟是属于战技的范畴,使用它不仅需要消耗激励次数,还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也没办法作为常规武器使用。 唐奇倒也没有过于惊喜,只是转而看向【日志】所鉴定出的两样魔法物品—— 【探秘魔杖(非普通): 这把魔杖有3发充能,每天黎明恢复。 持握此魔杖期间,你可以消耗1发充能以侦测你周围15米范围内的密门或陷阱。如果范围内有密门或陷阱,魔杖将跳动着指向离你最近的一个。】 【心灵护盾戒指(非普通): 佩戴这枚戒指期间,你免疫一切能令其他生物读取你的思想、辨认你是否说谎、得知你的善恶、以及得知你的生物类型的魔法,譬如‘侦测思想’。 且只有在你许可的情况下,其他生物才能与你进行心灵感应。 你可以将它变为隐形。只有在你解除隐形、把戒指摘下、或你死亡时,戒指才会显形。 如果你死亡时戴着戒指,只要戒指内并未寄居其他灵魂,你的灵魂就将进入戒指中。】 “等同于免疫读心术么,暂时还没碰到过类似的麻烦,但总会有用处。” 唐奇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同心戒指、荣耀之戒,还有这一枚……我大概要成为戒指收藏家了。” 比起另外两枚戒指而言,心灵护盾戒指要显得朴素一些,通体为纯黑色,有些破坏唐奇手指的整体美感。 但在尝试与这枚戒指进行沟通,证实这枚戒指里并不存在一个灵魂后,唐奇很快便学会了将它隐藏起来的方法—— 【同调】,是使用一些特殊魔法物品的必要条件。 同调的数量,似乎与精神力的上限有所关联,这让大部分人在同一时间只能同调三件魔法物品。 如今三枚戒指刚好占据了唐奇的所有同调位,今后如果再遇到什么需要同调的魔法物品,便需要从中取舍一番了。 但是那柄【探秘魔杖】,则与库鲁手中的【搜魔魔杖】相同,不需要同调位。 换言之,只要不影响施法,库鲁可以一边探查陷阱,一边侦测魔法。 今后如果想要前往地下城,应该会轻松不少。 “拥有这么殷实家底的人,到底碰上了什么才会被几个红巾帮打劫?” 唐奇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将困惑埋在心底。 收拾好行囊之后,将罗列在书桌前的一沓文稿封装起来,收入到次元袋里。 紧接着关上透雨的窗户,跨过走廊,敲响了凯瑟琳的房间: “安比,准备出门了。” 由于兽化人的特殊性,凯瑟琳需要时刻看管着安比,所以并没有特意分出一个房间来。 这让除了唐奇、库鲁拥有一个独立房间之外,整个酒馆的二楼空出了几个通铺,使得凯瑟琳以低廉的价格出租给了星梅镇的难民—— 如今这些难民大都有了各自的活计。 有的等待星梅镇遥遥无期的解放,好回到故乡去继续生活。 出于人道主义,凯瑟琳时常会雇佣他们,做一些搬运货物的任务,或者帮忙清洁酒馆、后厨帮工,不至于在脱产时饿死。 而有的青年身强体壮,已经决定前往码头区,做一些搬运工的苦活。 至于霍格和老大卫两家,则决定尝试在凯瑟琳租赁的大片土地中种植星梅,双双搬入了此前因为‘闹鬼’而空置的临海民宅。 也正因星梅镇还没能解放,梅尔领主也懒得去管教这些逃难的‘贱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从未露过面。 “好哦!” 随着唐奇的呼唤,小姑娘也“噔噔”地跑近房门。 等到她推开房门,唐奇紧接着便瞧见将自己遮掩地严严实实的小姑娘,已经不只是头顶困倦的小龙伊乌,戴着兜帽那么简单。 哪怕是在闷热的夏日,她也穿着厚重的长裤、皮靴,戴着手套与口罩,如果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估计还要以为她是什么不怀好意的窃贼。 考虑到小姑娘身上还有绒毛,唐奇忍不住问道: “不热吗?” “可是安比不能让人看出来呀,免得给唐奇哥哥添麻烦。” 安比说着,卷起了自己的衣袖。 唐奇皱了皱眉,转而意识到她身上的毛发似乎更旺盛了些。 这意味着她的兽化症状也在加剧。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他按下不表,只是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问道: “那你知道我们今天是去做什么的吗?” 安比乖巧地点了点头: “买东西!还有——出版《晨暮森林指南》?” 第124章 欠钱的才是老爷 也许是处于仲夏时节,听查克所说,即将要迎来下一个举城欢庆的节日‘双月盛宴’—— 在那一天,穹空之上的月亮会变得幽蓝深邃,在它的不远处也将显现一轮浅薄却猩红的圆月。 红月将不定期的悬挂天边,短则持续数日,长则持续到一年之终。 那时,红月将彻底笼罩蓝月,天幕也会被猩红遮蔽,整个大陆将持续不定期的‘永夜’,直至哪日的黎明浮现。 因此在大部分地区,人们都会将红月看作不祥的征兆。 至少在【泰伦帝国】,帝皇会下令实行宵禁,勒令包括王室、贵族在内的所有人留守房间、严禁外出,以免招致厄运。 但在领主联盟的少数几座城市,譬如【龙金城】,则会举办大型的庆典以度过这个特殊的日子—— “我们无法扭转天象、更无法左右命运。请以乐观的心态迎接未知的一切,哪怕厄运将至,至少也在快乐中死去。” 越是临近‘双月’,天气便愈发阴雨连绵。 但好在不是瓢泼大雨,让唐奇得以撑一把伞,将荫蔽笼罩着自己与安比: “唐奇哥哥,姐姐说你的《晨暮森林指南》早就写完了,但是一直没能找到愿意接手的出版社。” “是的。” “所以这次找到了吗?” “也没有。” “那我们是要去哪?” “龙金城的出版社不止一家,商业区很大,我们再去碰碰运气。”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出版呢?安比觉得写的很精彩……” “也许是喜好不同吧。” 唐奇摇了摇头,也摸不清楚状况。 由于《指南》的‘故事篇’,基本上是【日志】内容的新编,加入了一些噱头向的假信息,编写起来其实十分容易。 而穿插在故事中的‘图鉴篇’,则大多是根据唐奇的知识库所编撰的内容,由于很少遇到需要思考的地方,平日都是交给自己的复制体完成。 两相合作下,不到一个月便完成了晨暮森林篇章。 他也曾试着向龙金城各大出版社投稿,但不论是邮箱投稿、还是亲自拜访,结果都无异于石沉大海。 这甚至让唐奇开始怀疑自己,《指南》或许是一本无聊透顶的著作。 依稀记得导师乌拉桑,曾这么告诫过自己的学生们—— “不要将著作交予你身边的朋友阅览,因为得到的回答无一不是赞美。 这并非是因为你的文章精彩绝伦。 而是作为朋友,他们不希望看你伤心。” 安比不懂这些,仍然问: “那要是今天也找不到出版社怎么办?” “找不到就在龙金城逛一逛。出来这么久了,是不是还没瞧过城市的风光?” “姐姐不让安比乱跑……” “今天可以。” “真哒?” “你姐姐这么和我说的。” 唐奇如实回答,却没有继续说明理由—— 其实他也看得出来,自从意识到自己的父亲真正离去之后,小姑娘的情绪便一直欠佳。 为了不让凯瑟琳担忧,她才一直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可作为一个兽化人,她的心理状况,是会反映到身体之上的。 愈发浓密的毛发,证明在心境崩溃之下,兽化的诅咒在逐步侵蚀她的心智。 她需要一些释放压力的窗口,从而以更平静的心态去应对扎根在血液中的兽性。 所以凯瑟琳才拜托唐奇帮忙,借着寻找出版社的机会,带安比进城散散心。 不知是装作喜悦,还是确实如此,但安比总归是蹦跳着跑到城门口的,仿佛阴郁的天气没能妨碍她的心情。 等唐奇也走到城门,出示了两张花费1金币购置的‘驻留税’清单,也便轻松的被放行过去: “兄弟,我们都认识你,下次直接进门就行,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饶是来往的商队、马车繁多,但守城的卫兵仍然找了个空隙,冲他拍拍胸脯道。 唐奇这才认出,眼前这位头戴钢盔的‘黑袍’,似乎也是昨夜畅饮通宵的一员。 因为宿醉的原因,他正将长矛支撑在地上,以免自己困晕过去: “卫兵长呢?怎么没见到他?” 昨夜喝地太过尽兴,以至于他又忘记询问对方的姓名。 “他才从城墙一旁的监狱里带出个不愿走的犯人,如果您脚步快一点,说不定能在前面碰上他?” 龙金城的监狱分有不同职责,一般押解进【城墙监狱】的,大多是一些外来者、或临时嫌疑人。 这类人的罪责一般不会很重,关押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七天。 唐奇有些好奇:“还有人喜欢住在监狱?” 卫兵嗤笑一声: “听说是惹到了哪位贵族夫人,故意被押进监狱避风头的。本来一周就能放出来,他却硬生生呆了一个月。” “那确实是个好去处。” 昨夜喝酒时,唐奇似乎听说了这号人物。 依稀记得是个画家,因为在戒严令时执意出城而被逮捕,但具体情况没有过多打听。 无意了解更多,简单寒暄两句,他就带着小姑娘进了城门——那条死去巨龙的尾骨。 一个月前,初临龙金城时,这条尾骨还是泛黄的骨骸,站在城门外无法窥见它的真容。 但早在八月之初,唐奇便已经目睹整具骸骨逐渐被覆盖银杏叶的过程。 还是从查克口中打听到的:那似乎是借由驻扎在【葬骨之乡】的德鲁伊结社之手,所催生出的银杏叶—— 葬骨之乡这座城市最大的森林墓园,便是由他们一手拔起的。 “将整座城市化为森林,把工厂驱逐出去”是他们留在这座城市的原因。 只不过这项提案过于激进,一直处于僵持阶段,使得这些德鲁伊总是忿忿不平。 但他们仍然乐于为龙骨赋予自然的生机。 所以在初春的‘新生之日’时,龙骨会布满芳香的花卉,直到夏日的‘仲夏节’前将覆盖碧绿的树荫。 随后在‘双月盛宴’之前替换成金黄的银杏,临到冬季便任其覆盖上鹅毛大雪。 而在唐奇的眼中,银杏似乎是为巨龙包裹了一层皮肤,并被魔法般的腾空架起——那应当是设下了一些引力法阵,看起来便真的像一条悬浮的金龙。 当然,杏叶也并非完全覆盖。至少骨架之间的巨大缝隙,仍然有阳光和雨水穿过。 否则被遮蔽的房屋或将永远无法迎接阳光。 这使它更像一座空中的花园,时而会落下叶片—— 因此,这也是城中的【清洁工会】最为痛恨的时节: “我们不能以相同的价钱,付出两倍的劳动!” ‘在双月盛宴后加薪’,也成了常年的提案之一。 而龙尾是以曲折、弧线的方式蜿蜒向山崖的,也让眼前那条笔直、宽阔的主干道一览无遗—— “有好多车!”安比惊呼一声。 利用查克的讲解,唐奇现学现卖道: “这叫【巨龙大道】,是整座城市的主脉络,可以从城门一路通往【上城区】的【登龙阶梯】。也几乎连同了去往其它城区的所有支路。” 他指了指宽阔街道的两旁青绿色林荫。 虽是清早,但那里已经停靠着诸多两轮、四轮马车,乃至手推车,等待着那些不想依靠腿脚走路的老爷、游客们光顾, “虽然乘坐公共马车更能体会到整座城市的风光,但我们毕竟拥有一个目的地。今天就暂且奢侈一些,租赁一辆私用马车,带我们前往商业区吧。” 唐奇边走边说。 手头拥有着死灵法师的存款、梅尔的赔偿金、昨日收获的红巾帮赃款,零零总总不到800枚金币。 这当然比不上【星梅大亨】的一盏茶壶,但对于普通市民而言,也算是笔不小的财富,让他消费起来不必太过克制。 只是当他将要临近那批马车时,却看到卫兵长正在与一个浑身脏污,头发蓬乱,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流浪汉’争执着: “你在监狱里免费享受了一个月的食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嘿,你们每天在外面烤肉、喝酒,留我一个人在监狱里吃浆糊粥、啃黑面包,你问我满不满意?” “你是囚犯,难道还指望得到什么善待?” “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我只是触犯了戒严令,而不是触犯了法律——在名义上,仍然是一位合法的公民!” “所以你还想怎么样?” “作为亏待一位合法公民的赔偿,我命令你护送我回家!” “做你的梦去吧。如果不是看在你的确有些名气的份上,我都不会给你支付车费!” “不行,你一定要护送我回去。不然等我到了家里被人围追堵截了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情。” “那你就把我带回监狱去!” 那个流浪汉干脆一把抱住了卫兵长的大腿,死活不肯放手。 “快滚,再缠着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卫兵长试着踢腿挣脱他,却没敢踹的太狠。 毕竟眼前这流浪汉可是欠了一屁股债,要是一脚给他踢死了,债务可就全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这年头,欠钱的才是‘老爷’。 可打也不是,带走也不是,他当即就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 直到看见那个缓步向着他走来的唐奇,眼前一亮: “嘿、我的朋友!你来的可真正好。” 第125章 星梅镇的画家(求追订!) 唐奇瞧着卫兵长腿上那像条蛇似的,紧紧缠住、怎么也赶不走的流浪汉,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他紧紧牵着安比的小手,回头看向她: “当初在星梅镇时,你们看到我也是类似的打扮。 会不会也抱着一种‘来了麻烦’的心情。” “才、才没有!”安比不太会说谎。 但这的确是个麻烦。 至少唐奇是这么想的。 只是考虑到和卫兵长的交情,和昨夜才给【金色橡树】撑场面的人情,他也不好装作没看到。 “当老爷们帮助你,却没有要求应有的回报时。你最好期望他马上遇到什么只有你能解决的麻烦—— 否则随着时间越拖越长,他们就会交给一个你不能解决的麻烦。 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 乌拉桑的《赞美》如实撰写着这段内容。 唐奇没什么躲开的道理,带着小姑娘走近后,才硬着头皮问道: “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当然——” 卫兵长指了指自己腿上的流浪汉,像是要扔走一块烫手的山芋, “快、快帮我把这个混蛋带走!” “只是带走?” “只要别让这个混蛋再抱着我的腿不放就好了——哦对了,不许故意伤人。否则哪怕是作为朋友,我也要履行自己卫兵长的职责。” “我还想着从他后脑勺来一闷棍呢……” 心中的提议被否决,唐奇不得不换一种解决方法。 他看向那位蹲在地上的流浪汉,问道: “那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放开他呢?” “只要他愿意陪着我回家!” “回家?” 能在龙金城拥有一幢房产,至少说明对方并非是真的‘流浪汉’,这件事未必是钱能解决的。 唐奇古怪的看了一眼卫兵长, “你愿意为了摆脱他出卖自己的钩子么?” “钩子?不、当然不!” 只是一句话,就让对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唐奇只好回过头来: “那我花钱去风俗店给你找来一位身材相仿的人类男性,再让他穿上卫兵的服装,你看能让你满意么?” 两句话,让两个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流浪汉大惊道: “该死,我他妈又不是喜欢男人! 我是让他陪着我回家,好让那群堵在家门口的红巾帮知道,我是被城卫队罩着的人!” 唐奇迟疑地看向卫兵长:“帮派堵门你不管管?” “他们合法催债,我管什么?该死,怎么一个个都要拿我当作保护伞?” “这说明城卫队在龙金城还是很有声誉的。” 正借着‘保护伞’庇荫的唐奇笃定着转过头, “所以你欠了多少钱?” “一万金……” “多少!?” 唐奇收回刚才的判断。 这就是钱能解决的事情,只不过需要很多钱。 流浪汉抱着腿解释道: “一开始当然没有这么多,只是欠了三千金币——但因为欠的是贵族老爷的钱,为了维持我在贵族中的良好信誉,我总不能拖欠太久。 于是我便转头去借了贷款……” 这件事他本来不想说。 因为一旦说出口,卫兵长不论如何都不会为他撑腰。 可不知道为什么,碰上了这个陌生却又亲切的男人,就让他一时间没把住嘴门…… 难道自己真的喜好男色不成? 唐奇不顾他的惊疑,反倒古怪问: “因为不想拖欠贵族的钱,所以选择了拖欠帮派的高利贷么? 这跟你嫌弃自己腿短,然后选择换上一条矮人的腿有什么区别?” “可是我没有积蓄,金库又不愿意低息贷款给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流浪汉懊悔道, “我本以为两个月的时间,足以支撑到我从星梅镇回来,在利滚利之前把欠款还上。 谁知道那帮该死的佣兵,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愿意等,直接将我落在了龙金城里—— 好吧,虽然我因此避免了被兽人做成人肉大餐,但我的贷款怎么办? 我每年就等着【星梅大亨】的拨款度日,现在全完了!” 听着他的哭诉,反倒让唐奇和安比对视一眼,紧接着又问: “你去星梅镇做什么?” “我是个画家,当然是去作画!” 唐奇似乎有些印象。 安比以为唐奇不知道这件事,拽了拽他的衣袖说: “在丰收节前,镇子上每家每户都会摘下一年的收成,把榨出的果汁染在布匹上,跟果肉一并挂在他们的门前。 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取用星梅,如果喜欢这家的滋味,就会在布匹上涂鸦一笔,直到它成为独一无二的图案。 哪家的图案最花哨,样式最多,就会成为当年的【耀星】……” “我记得,但是梅尔领主会雇用一位艺术家,每年跟随商队前往小镇,绘制花哨的图案,以便称号不会易主。 我写在了《晨暮森林指南》里—— 等等? 臭丫头,你是不是都没看完!” 唐奇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小手。 安比惊呼一声,紧接着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委屈道: “安比还看不懂那么多字嘛!” “那你还好意思说‘安比觉得写的很精彩’?” “唐奇哥哥写的肯定精彩!” 唐奇伸出手指,狠狠敲上她的脑袋: “不许说谎话!” 少女吃痛捂头: “呜呜~” 唐奇的印象其实很深刻。 因为那是他被踹出酒馆的第二天,晌午起床,出发寻找安比的时刻。 赶往小镇中心的路上,他品尝了许多家星梅,打听过丰收节的活动,记下了这件事,以便丰富自己的书籍。 只是在第三天,丰收节来临之时,因为‘以次充好’的计划先行破产,自己被抓进了囚车,导致后续的一切都变得相当紧迫,使他根本无心留意,商队中是否少了位画家。 就算有,估计也会认为死在了兽人袭击的半途。 如今看来,压根是这位画家错过了集合的时间,导致一开始就没上车。 “等等,你们为什么这么了解?你们是星梅镇的人?” 唐奇点了点头:“算是吧。” “不是说星梅镇被兽人占领了么?” “我们逃了出来。” “那帮该死的佣兵呢?我得去把那个爆狼找来,去向梅尔老爷对峙——是他先抛下我的,而不是我先行毁约!” “你倒是可以这么做,只是我不确定你现在去死,还能不能见到他。” “胡斯呢?” “也死了。” “所以那位胖的跟猪一样的少爷也死了?那岂不是没人能为我证明了?” “咳咳!” 卫兵长刻意地清了清喉咙, “侮辱贵族也是要交罚款的!” 但他这次没收。 因为他也喜欢骂贵族。 唐奇却说: “梅拉德还活着。但他似乎是被关了禁闭,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出门了。” 这也是查克打听到的消息。 毕竟每个人都很关注这位‘死而复生’的少爷。 但从宅邸佣人传出的消息来看,梅拉德少爷的房间里,最近只有皮带鞭挞在厚皮之后的惨叫声。 “完了、全完了。我拿不到星梅大亨的报酬,我就还不了债、回不了家……” “可是你本来就没画呀,怎么可能会有报酬。” 安比嘟囔着补上了最后一刀。 画家一愣,随后抱住大腿哭诉道:“你还是把我关进监狱里吧!”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该死,我是让你们帮我把他甩开,不是让他像坨浓屑一样继续黏在我的身上!”卫兵长头皮发麻地喊道。 “好吧,那就只能……” 唐奇将鲁特琴调转身前,扫下一阵和弦, “你该忘记债务的叨扰,让睡梦带走心中的烦恼。” 他将【睡眠术】挑选了个合适的落点,使催生出的分繁花只笼罩在了画家一个人身上。 轻柔的摇篮曲中,他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等他死死睡去,唐奇从包裹中取出一捆麻绳,将对方整个捆在了一起,紧接着看向卫兵长: “现在可以了吧?” “你真的是一位吟游诗人么?我以为单挑五个帮派成员已经是你的极限了,怎么还是个施法者?” 卫兵长惊异于唐奇的手段,却没有深究太多, “但这还不够,我需要确保这个无赖清醒之后,不会四处惹是生非,从而被关进监狱里。” 唐奇一早便看出来了: “红巾帮的债主们要求这么做的?否则我想不出你费尽心思,也要赶他离开监狱的原因。” “没错。得到的回报是这个月里,将不会有人再踏入贫民窟收缴‘保护费’—— 当然,他们名义上不会说那是‘保护费’。 朋友,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把这件事妥善解决了可以么? 作为交换,你的酒馆将时常有卫兵在四处巡逻。” “所以为什么龙金城会允许一个扰乱治安的帮派存在。”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人庇护。 无法根治,就必须适应他们的存在,找到一个平衡的方法不是么?” 卫兵长拍了拍唐奇的肩膀: “总之,先把他带回家,让红巾帮的人知道我把他放出来了。 然后再确保他不会进入监狱给我添麻烦—— 交给红巾帮也好、藏到哪个角落、带出城市也罢,反正别杀了他就好。 他们想要收债,最怕的就是人死账消。” 卫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自己被环抱住的腿,冲唐奇摆了摆手作为告别。 只留唐奇瞧着这位被五花大绑的画家犯难: “那么……我该怎么处理你比较好呢?” 停电了,晚点更新 如题,小区集体停电了,存稿都在电脑里,来电以后改个文就发,今天18:00前。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停电了,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26章 惦记我的钩子 龙金城的林荫道宽阔而平整,脚下的地砖几乎严丝合缝,使得马车行驶在【巨龙大道】上十分平稳,不像在龙尾关时颠簸到摇匀脑浆。 但这毕竟是一个人口基数庞大的城市,合算上、下两个城区,将近十万的人口,使得再宽阔的街道都显得拥堵不堪。 好在道路两旁都设有格挡和同样宽敞的人行道,如果是步行、走在林荫路下,大多数时候也不会感到有所妨碍。 四轮马车的车厢称不上华丽,至少没有梅尔领主的车厢似的,棚顶都要镶嵌黄金与珠宝。 不过通体由红木打造的密闭空间中,内饰也称得上整洁雅致,是那批马车中最昂贵的一款,租赁一天的价格是30金币。 并非是唐奇刻意享受马车带来的舒适,只是价格更低廉的双人马车,没办法容纳两个人的同时,还承载一个睡在地上的‘流浪汉’。 【睡眠术】的持续效果只有一分钟。 这让唐奇向卫兵长打听完画家的住处,将他搬上马车后没多久,便看到这位被捆绑的艺术家,像条蛆似的蛄蛹在地上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该死的恶棍,你会‘被蛇咬死’的!” 唐奇知道,他指的是【长绳蛇】。 这种蛇类就像是麻绳,长而纤细,只发育一年的时间便可称之成年,长至十米,据现今记录得知,最长的有30米之多。 基于杂食、智力不俗的特征,它们很容易养熟,一些杂技人会以果类豢养它们,以作为自己的表演宠物。 但也正因它们颇具智力,在成长到一定岁数之后,也会意识到自己的主人是将自己看作亲人、还是是赚钱的工具。 这使得它们经常会撕咬那些恶劣对待它们的主人。 人们经常用这句俚语,去警醒对方善待自己,否则就会招来‘报应’。 “在我死之前,你就已经被蛇咬死了。” 唐奇指的是画家欠债这件事。 他有些遗憾,自己没能找来一团破布堵住这位先生的嘴。 车水马龙之间,轮子的滚动声、行人议论声、两旁的叫卖声愈发嘈杂,眼前的画家一清醒就胡乱喊叫则更显聒噪。 而他的讽刺像是一把冰刀,扎透对方心头的同时,让他浑身袭来一股刺骨的寒意。 甚至让他说话更好听了一些,陪笑道: “咳,嘿嘿。这位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家。” “我已经有很久没回家了,兴许家中还需要先做打扫。 不如我们先调转方向,换个去处,等到哪天我把家中整顿一番之后,再邀请您来家中做客?” “没兴趣。” “我知道一家风俗店,那里的姑娘都有着【风沙洲】的异域血统——黑发、棕褐色皮肤。 她们腰肢像蛇一样灵动,双腿修长柔韧,习惯赤足、或穿着露出脚趾的凉鞋,脚踝处时常会佩戴一些闪亮的饰品…… 我是那家店铺的熟客,可以叫来十六个少女让你享受风沙洲的帝皇待遇,所以——” “没兴趣。” 唐奇强忍心痛拒绝道。 该死,如果今天不是安比陪在身边,他需要给小姑娘竖立一个良好的价值观,说不定就要就范了! “那个卫兵长给了你多少钱?我、我能给你双倍!” “你还有钱么?” “那我肯定偷偷私藏一些,以免哪天需要用到它们。” “不是钱的问题。” 唐奇指着他还想吭声的嘴巴道, “我只是要还人情。所以现在闭上你的嘴,等把你安全送回家后,要逃还是怎样随便你。” “他们肯定会在家里堵着我,到时候我还怎么逃走?” “那是你的事情。” “我们不能商量一下吗,您要不看一看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艺术家的造型总是稀奇古怪,这家伙的发型更是能遮住眼睛的爆炸头。 如今他为了证明什么,撩起自己毛躁的刘海,将那还说得过去的瘦削脸庞正对唐奇。 等确认唐奇看清面庞之后,紧跟着就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下,露出瘦成皮包骨的身材,然后就要调转过背后,扭动钩子…… “把你的衣服给老子他妈穿上!” 卫兵长的嘱咐,让唐奇没敢一脚把他从车厢里踹出去。 却还是没忍住拿起自己手头的东西,砸向这个试图出卖自己取向的画家—— “啪”的一声,封装在牛皮纸袋的文稿散落在了车厢里。 “哦,抱歉。” 画家连忙披上衬衫, “您说对风俗店没兴趣,我还以为是【兄弟俱乐部】的会员,会惦记着我的钩子……那家新兴的俱乐部在龙金城真是风头无两。” “再废话,我会直接把你打包送到红巾帮的总部。” “千万不要——他们的总部在深井地下城,那种危险的地方我可不敢去。” 画家配笑着把车厢中的稿件拾掇在了一起,好奇心驱使着他瞥见其中的只言片语,忍不住挑挑眉问, “《晨暮森林指南》?您还是一位作家。” “有什么问题么?” “不、当然没有……” 借着把稿件按照右下角标记的页码规整的时间,画家大致浏览了一遍, “我只是惊叹于,作为一个冒险者,您竟然拥有着不亚于吟游诗人的文笔。您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才对,难道是一位贵族?” 真要算起来,唐奇两者都是, “这都能看出来?” “您可别小瞧我,再怎么说我也是龙金城里小有名气的艺术家。虽然您的笔风颇为诙谐,但也能看出来其中的一些考究,至少说明是读过书的人。 但最喜欢读书的法师老爷,很少能做到像您一样幽默。 瞧瞧这上面的笑话—— ‘我时常陷入回忆,为什么当初在狗头人洞窟时,头顶的落石会在黑蛇与我之间触发,明明当时走在最前面的是碎石。 直到后来我意识到,这兴许是因为怕了伤及同胞,所以狗头人的陷阱都是按照标准身材设计的。’ 类似的幽默竟然充斥了整篇文稿,而没有一句重复!” 画家由衷地欣赏道, “我敢打赌,就算是单单把这些笑话摘出来抄录成一本书籍,都足够让您名扬整个龙金城!” 来自陌生人的认可,让唐奇燃起了些许信心。 但考虑到眼前这个画家兴许是为了活命,故意吹捧自己,唐奇还是没太当一回事,只说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至于每天辛苦的在龙金城四处乱跑,只为了找一家愿意收下稿件的出版社了。” “怎么会?单是我熟识的一些出版社,譬如【港口信鸽】,前些日子出版的书籍绝没有这篇有趣—— 《龙金城的鬼新娘》,虽然作者是找我画的封面,但我不得不说那是我近两年所读过的最臭、最长、最无聊的一本著作。 出版时它本来以悬疑、推理、恐惧作为卖点,可除了开篇有那么些许恐怖氛围之外,后续至少70%的内容,都是在讲那座宅邸三十年间,两代人所酝酿出的苦情戏! 什么三角关系、兄妹之情、父亲对女儿的觊觎……仿佛全世界都深爱那位鬼新娘似的,就连一条狗都在为鬼新娘牺牲。 结局更像是‘下水道的史莱姆’,又臭又黏糊—— 鬼新娘原谅了所有人,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我严重怀疑作者是把自己代入了进去,创作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天空和大地的区别了。” 比起这本著作的内容,更让唐奇感到惊奇的是,他居然真的从头到尾把故事看完了: “这种烂书都能出版?那作者一定很有名气吧。” “当红家,玛丽苏。” “嗯,听起来就很有名。” 唐奇如实点点头。 “所以这部《指南》就更没有被拒稿的道理了——哦,我明白了。” 画家一拍脑门,指了指手中的文稿, “缺配图!” “嗯哼?” 唐奇怎么可能看不出画家的打算, “吹嘘了那么多,这才是你的目的?” “不不不,你先听我说——” 被撞破计划的画家轻咳两声,试图辩解道, “虽然你的描述已经足够形象,但对于那些没有见过这类生物的人而言,始终无法通过想象去记忆它的形象。 这在无形中,就增加了许多阅读门槛。 譬如图鉴篇中的【恐狼】,你写的是‘比起一般狼类,它们的身躯和四肢要显得更加短粗、结实,肩膀更宽阔,脑袋大而沉重’。 这足够形象,可事实上它们的面部也有所区分,只是很难用言语描述而已。 如果加上两只狼类的对比图,既能让整部书籍没那么枯燥,也能扩大你的读者受众——对于某些人来说,画本可比书籍有意思的多。” 忽略他本身的职业不谈,画家的言语听着还算诚恳,并且也的确戳到了唐奇的一些痛楚—— 写歌、写文稿还可以,但绘画方面确实一窍不通。 “难道真的是缺乏了图画的原因?” 眼见唐奇有些心动,画家连忙道: “也有可能是缺少了一位颇具名望的介绍人—— 为什么玛丽苏小姐的粪作也能出版?正是因为她过去创作了许多畅销书籍,拥有信誉! 她忠实的读者们也会为此买单,让销量保证在一定的及格线上。 而您作为一个新兴作家,出版社会为此担忧这部书籍是否能销售出去…… 如果有一个颇具名望、信誉的人为此连线、搭桥,说不定能提高过稿的概率呢?” 画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些自信道, “譬如我?” 第127章 消失(求追订!) “名望、信誉?” 唐奇看着眼前这副流浪汉打扮的画家,又一次想到了最早先,被一脚踹出酒馆后试图重新向酒鬼们证明的自己。 这番经历,让他打消了以貌取人的想法。 反而问道: “好吧,也许你的确有,但如何证明?” 一旦说到自己的专业能力,画家便忍不住轻哼起来: “一般人的画作可没法抬到3000金的高价。” “原来3000金不是你为了给贵族作画,而倒贴的钱么。”唐奇打趣道。 “当然不是!那是他们交付给我的定金!” “然后呢?” “然后——额、嗯,就是……” 梅林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搞砸了。但那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唐奇没有接茬,而是等待梅林叙述道: “我当时是接受了卡罗先生的邀请,为他的夫人索菲亚女士绘制一副个人肖像—— 这本没什么。入赘的卡罗先生为了讨尽索菲亚女士的欢心,画像只是其中最平常的一件礼物。 索菲亚女士又是一位远近闻名的貌美贵妇,单是为她绘画本身便足以赏心悦目,只不过近两年很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在我还没有名气的时候,为她绘制肖像的工作根本轮不到我。 所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没有怀疑,为什么卡罗有那么多的选择,到最后却选择了我—— 我以为他是看中了我的画技。 但当我高高兴兴带着用具走入了他们宅邸的那一刻,我当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梅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瘦削的面庞鼓起,双手画了个圆, “您见过性转版的梅尔领主么?在居家暴饮暴食的几年间,索菲亚女士终于和梅尔领主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我当时就明白,为什么卡罗最后会找到我的头上。 因为所有接受委托,看清她真面目的画家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退款!” “你也退掉不就好了?” “可是我已经把3000金币花光了!” 唐奇皱了皱眉:“你做什么了?” “去风俗店找十六个【风沙洲】的姑娘们啊,我和你说起过。” “……我以为你们这种‘艺术家’,逛风俗店的时候都不需要花钱。留一张画像什么的就足够了。” “以前是这样的。” 画家懊恼地捶起自己的大腿, “可自从接连发生【飞龙骑兵队】白嫖的举报之后,各大风俗店已经严令禁止类似行为——钱到、姑娘才能到。” 所以自己作为吟游诗人,也没办法用歌谣代替金币了么…… 唐奇倍感遗憾。 “但这不重要,重点在于我没办法再给索菲亚女士画像—— 按照她过去的美貌画一幅?睁着眼说瞎话罢了,她一定觉得我在开她的玩笑,为此而恼怒。 按照现在的模样写实?那更糟糕。 她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到时候我恐怕就不只是欠3000金币那么简单了…… 所以我只能贷款,把委托和金币一并退还回去。” 听他絮叨了许久的安比,终于忍不住说道: “这画像就一定要画吗……” “卡罗也是没办法。毕竟他为了讨人欢心,每年都以‘记录你美丽’的名义赠送画像。 往年索菲亚女士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不胖。 可直到今年,她的体型连最基本的丰腴都维持保持不住,成了梅尔领主的模样。 以至于在今年收礼时,索菲亚女士甚至质问道—— ‘为什么今年不再记录我的美丽,你也认为我不够美了是不是’? 该死,这对于男人来说简直就是送命的问题!” 梅林只当是小姑娘还年少,不懂这其中的门道。 终于解释完前因后果之后,他才看向唐奇: “总之,我虽然比不上那些宫廷画师,但至少也是时常为贵族们画像、工作的人物,与那些出版社的私交也还不错。 有我引荐,你就放一百个心!” 瞧着他自信的模样,唐奇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说服了。 但他仍然沉默着,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而梅林却为此汗流浃背。 沉默的时间越久,距离自己的‘死期’也便越近。 他知道红巾帮的手段。 真要被这群恶棍抓在手里,一定会逼迫自己签订近乎于卖身的协议,以偿还那巨额的贷款—— 自己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永远为这个该死的帮派服务。 这让他也越发的迫切起来。 将整理好的文稿装入牛皮纸袋中,递交给唐奇: “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我会免费帮你找到一个靠谱的出版商!” “……” “再为你绘制图鉴?” “……” “免费画?” “先看看水平。” 总算是要到一个满意的价格,唐奇接过了牛皮纸袋,然后从次元袋中翻出一沓稿纸,和一根普通羽毛笔, “线稿就行。” 不论是图鉴的画稿,还是颇具信用的介绍人,都是增强自己著作竞争力的方法,于自己有利。 但梅林身上的债务终究是一个麻烦。 所以唐奇既是在思考梅林是否值得自己这么做,更是在试探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而对于梅林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罢了: “但好在不是‘换了条矮人的腿’,一时的黑工还是可以接受的。” 《指南》中介绍了晨暮森林丰富的地貌、动植物、乃至迷雾中所出没的怪物、不死生物。 但毕竟只是一小片地区,几十篇的画稿,加加班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完成。 他松了口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调转车头了?” “不,还是去你家。” “为什么?” “因为卫兵长和我明确说过,需要把你带回家,让蹲守的帮派成员意识到你确实被放出了监狱。” “所以你会保护我?” “怎么可能。” 虽然已经跟红巾帮发生了些摩擦,但在红巾帮的视角中,那些人只是死在了地下城里—— 其实就算发现他们死在了【金色橡树】也无所谓,有城卫队的庇护,酒馆能保证一定的安全。 但在城中与红巾帮发生冲突就是另一回事了,唐奇暂时还不想招惹无谓的麻烦。 “那我他妈不还是要被人抓住?” “听我的就不会。” 唐奇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到时候你乖乖下车就行。” ……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龙金城明确意义上的住宅区,分为入城后的‘脊骨区’,与更濒临南方山崖的‘崖下区’。 崖下区濒临上城,是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本地人’。 他们的皮肤白皙,多为金、褐色头发,碧眼,骨相也棱角分明。 而前者大多为落户在龙金城的商人、工匠的后代,也因此,能看到许多不同面貌的人群,譬如矮小的半身人、侏儒,皮肤棕褐色的沙漠居民活跃其中。 他们自豪祖辈迁徙而来的历史,从不羞涩展露他们特立独行的思想—— 这份自由与奔放,催生出了许多富有灵感的艺术家。 当然,这也会让他们变得十分显眼。】 “老大,是不是下车的那个人?” 梅林的住宅坐落于脊骨区的东侧,濒临公园【葬骨之乡】,使得这片区域的街巷被丰富的植被所环绕,僻静而幽深。 匍匐在林荫中的两人,将自己的面容遮盖地严实,只有袖口的红巾能够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老大也看清那个十分显眼的爆炸头打开车门,环顾四周,一副警惕周遭危险的模样,做出了判断: “上头跟我说那个叫梅林的,脑袋上顶着一个鸡窝似的圆球,不会有谁的发型比这还蠢了。” “那我们直接上?” “先让兄弟们慢慢靠近,我们待会儿直接将他围住……”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阵犹如鸟雀啼鸣的口哨声从耳边响起。 几个佯装路过,亦或是假意看报纸的路人,这时混迹进了人群之中,不动声色地向那幢矮小的民宅走去。 而他们的目标则在同时双脚落地,任由马车调转车头,驶离街道,徒留他一人像松了口气似的打开门锁,迈入庭院。 “就是现在!” 两个蹲伏在不远处草丛的恶棍大吼一声,连同那几个缓缓靠近的同伙一拥而上。 他们犹如一群饿坏了的凶狼,扑也似地向着爆炸头冲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 爆炸头惊惧一声,拔腿就跑。 “欠了我们红巾帮的债,还想就这么逃走不成!?” 头领打听过了,这个画家是个纵情声色的货色,拿到了钱转眼就要花到风俗店里,每日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只要被他们围拢住,绝对没有脱逃的道理。 可就在他信誓旦旦,一把要抓过他的臂膀,将其掣肘在地时,眼前的爆炸头却连忙侧过身子、躲闪而过,又抬腿起跳,从他与同伙间的缝隙中一跃而出—— “怎么可能!?” 头领大惊失色,却已经无暇顾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忙指挥手下喊道, “先他一步围堵住各个路口,别让这混蛋钻进巷子里!” 龙金城的小巷四通八达,真要让他钻进巷子,难保不会丢失目标。 而他相信手下的脚力—— 虽然只是最底层的混混,但好歹也是在街道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不论如何都不该被一个纵欲的画家落下才对。 可偏偏事实不如人愿,目标的腿脚就像是装了个助推的风扇,迈出的每一步都要带动‘呼呼’的风声。 让他们几个专业的混混,一时间竟追赶不及。 但好在那似乎只是忽然的爆发力,头领瞧见对方的速度逐渐缓慢,很快便意识到他后劲不足: “跟上他,他肯定跑不了多远!” 眼看着目标埋头钻进一个小巷,他忍不住嘟囔起来, “他还吃了一个月的牢饭,怎么可能灵活成这个样子? 算了,反正能把人带回去交差就足够了。” 但终究是年纪有些大了,比不得身旁几个手下,反倒让小弟率先赶超过去,先一步钻入小巷之中。 可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才也转入小巷之中,却转而发现那个小弟站在巷子的十字路口,左顾右盼,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沙滩的儿子,追啊!”他忍不住大喊道。 “追、追谁啊老大?” 那个小弟忍不住回头叫苦, “我不知道他钻进哪个路口了啊?” “你他妈就在他后头,看不到他往哪个路口钻?” 头领险些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也跟着看向另外三条岔路,却发现除了偶有的几个行人之外,再也看不见那个显眼的爆炸头身影。 在大喘粗气的同时,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气被他吸入了鼻腔,刺激的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什么情况,他还能消失了不成?” 第128章 自己吃还是我喂你(求追订!) “这样就可以了?” 正逐步驶离脊骨区街道的马车上,梅林忍不住探出头去,并没有发现红巾帮的身影,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们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吧?” “只要找不到你。” 唐奇回忆着卫兵长此前的吩咐, “毕竟将你送到红巾帮的面前,只是为了证明他们城卫队的确将人放了出去。至于最后能不能抓到你,那就要看红巾帮自己的本事。” “所以那究竟是什么?我曾经见过施法者的幻术,任何触碰都会导致幻象消失才对。可为什么那具幻影如此逼真,我甚至有种‘自己触碰自己’的诡异感……” “因为他就是切实存在的复制体。” 唐奇捏了捏手上的蘑菇,里面的孢子已经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孢子复制器】与幻术派系法术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他‘真实存在’。 好比库鲁经常使用的【无声幻影】,虽然能从视觉上蒙蔽他人,做出分神、诱敌的举措。 但较短的持续时间、以及幻象本质、较小的影响范围、对法术专注的需求,都决定了它无法触碰到真正意义上的实体,具有一定的暴露风险。 碰上那些敏锐的人、或者深谙幻术的施法者,这种伎俩则很难起到成效。 红巾帮的混混为什么会匍匐在草丛,等待他打开门锁的那一刻再一拥而上? 便是此前被施法者耍了太多次。 但复制体由于它的真实性,可以轻松做到与现实接触、发生互动,譬如【打开门锁】、【脚步带风】的真实细节,都会让人对复制体深信不疑—— “只要留意别让他遭受攻击、或是攻击他人,从而让孢子消散就好了。 为此我才提前给你的复制体施加了【诗人激励】,免得你这瘦弱身板逃不过那群混混的追捕。” 激励的效果是【恢复活力、提升反应、增长力气】,刚好适用于这个纵情声色的艺术家,让他拥有充沛的体力、反应力免受伤害,逃向深邃的小道。 只要甩开他们,混入街巷之中,再解散复制体本身。 这些混混必定会认为,目标逃到了哪个巷子里的民宅、店铺、乃至垃圾桶中,进行大范围搜罗,而找不到丝毫线索。 唐奇简单解释了两句,然后掏出了麻绳,便要重新将梅林捆绑起来。 梅林夹紧钩子,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两步: “你要做什么?” “怕你跑了,先给你控制住。”唐奇如实回答道。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赢得我信任的最好办法,就是老实听从我的安排。安比,堵门。” “好!” 小姑娘将整个身子挡在了马车门前,以免让梅林跳车而出。 虽然唐奇也有办法追上他,但还是尽可能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为好。 梅林冲他连连摆手: “嘿、别这样,我根本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 我是认真想跟你合作的!” “哦?” 唐奇眨了眨眼。 梅林指了指他的次元袋,紧接着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份《指南》代表着多少潜力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完成一份怎样的壮举! 你虽然介绍的只是晨暮森林这一小片地区,却详细描写出了它的风貌、地理、乃至危险。 只是一部地区指南不算什么,可如果是扩展到整个大陆呢? 当你将龙金城、风沙洲、铁炉堡的风光也一并出版之后,这套系列书籍注定会成为整个大陆炙手可热的【旅游指南】! 也将成为冒险者、商队、迁徙的人口……一切流动性人口的必备手册。 甚至那些不愿出门、不敢出门的人们,也会为了满足好奇,一睹整个大陆的天地而选择购置你的书籍。 这可是棵摇钱树,只要你能保证源源不断的产出内容,那就会有同样不断的金币,涌进你的钱袋里!” 梅林越说越为激动,反倒让唐奇有些尴尬。 他倒是有这个意愿,也确认只要《指南》系列能出版成册,不说名扬天下,至少也会为自己的名声带来正向反馈。 可肆无忌惮的吹捧,只会掩盖对方真正的目的。 他没有被带入进赞美中,反而道: “说出你的诉求。” 梅林承认自己的措辞有些夸大,但文艺事业的眼光,让他确信这一定是一部畅销著作: “好吧,您真冷静。我是想和您达成长期合作。” “你要给我打一辈子黑工?” 唐奇有些意外,转而想到刚才梅林脱下上衣的举动,脊背紧跟着发凉, “也可以。虽然我不可能满足你,但我认识一个‘兄弟俱乐部’的会员,你们应该很能聊得来。” “不、当然不。请容许我再重复一遍,我喜欢女人。并且我虽然不是足控,但更钟意纤细的小脚,指节务必分明、也一定要修长。 脚背要隐隐透出血管、足弓要蜿蜒弧度。绝不能是扁平足,最重要的是微微泛红,而不是死皮一样的蜡黄。 当然,最好还有一些香汗淋漓的酸……” “闭嘴!” 幸好唐奇捂住小姑娘耳朵的速度够快,没让懵懂的安比听到什么莫名的癖好。 如果今天只有他和梅林两个人,他倒是不介意插科打诨,深入探讨一番。 但眼下他有义务为小姑娘树立一个良好的价值观。 梅林尴尬地挠了挠爆炸头: “好吧,一时间有些忘我了,但我不是足控。” “谁问你了?你喜欢矮人都跟我没关系。” “矮人吗,那不太行。他们的脚掌又宽又厚,据说七个脚掌的长度就是他们的身高,毫无美感可言……” “没那么多。” 唐奇回忆着碎石的体型,笃定道, “是五个。” “你居然这么清楚!?该死,这世上居然有人对足部的研究比我还要深刻……不、不对,你应该只是研究矮人。” 敬佩之中,梅林也难得摆上了正色, “不过,我当然不是打算给你打一辈子黑工——我是想要分红。晨暮森林的画稿我可以免费给你画,但后续的其它书籍,我希望拿销售的20%。” “太多了。” “这已经是个很低廉的价格了,我给《龙金城的新娘》配图时,一张都是100金币的价格。” “那也是一锤子买卖。” 唐奇不在乎这个数额是否夸大,只是道, “你既然能够意识到这套书籍具有畅销潜力,就该明白不是我求着你来为我画图,而是你在求着我,让我分你一杯羹。 如果我真的需要绘图,为什么不找一个不够出名,因此要价不高的画手呢?” “他们的技术不如我精湛。” “但价格更低,并且《指南》不是绘本,文字还是主体。” “我还会为你介绍出版商。” “那是我帮你摆脱红巾帮所应得的。” “那15%!” “5%。” “你真把我当黑工看?我可没种过棉花!” “你不如好好想想这套书籍的潜力——如果你认为它潜力足够,5%对你而言也将是一笔巨款。 反之,就算给你50%,你也不会认为自己能赚到多少钱。” 口头上的夸赞毫无意义。 想要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真实看法,只需要看他愿意为此让利多少便足以。 大多数人都怀揣着贪婪。 也只有在利益面前,才能看透一个人的本心。 这让梅林犹豫了许久,最终,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一个字音: “那就10%,我保证会为你尽心尽力的配图。 不论是怪物图鉴,还是地图风貌,只要你描写的详细,哪怕我没有见过,也都能为你描绘出来——这是我对自己的自信。” 眼看唐奇陷入进沉默之中,梅林接着为自己辩驳, “嘿,你可不要觉得这个数字很高!我几乎是在贱卖自己的手艺,但我认为你这套书籍富有潜力—— 按照常规5枚金币的售价,一本书的分红于我而言仅有50枚铜币!只要售出20万册书籍,我就足够还清自己一万枚金币的贷款,就能够回家了……” 对于泰伦帝国的平民而言,书籍称得上是奢侈品。 但对于龙金城的市民来说,5枚金币还有负担的可能。 “20万册……我头一次见到比我还会做梦的。” 想到这个海量数字,唐奇都忍不住咋舌道, “龙金城才10万人。” “但你也不止出一本书才对,分摊下来压力当然就不会那么大。” “到了那个时候,你的贷款可就不止一万金币了。” “我当然会发动人脉,与红巾帮协商——他们只要钱,而不是要命。 所以我只要还钱,他们不会过多为难我。” “你对《指南》真有这么自信?”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考虑到自己需要的是名气,顺带想要赚取金钱而已,唐奇权衡之下,认为自己应该没能亏到哪里去。 但他也不确定,是否是因为自己对数字过于的不敏感,导致的错觉的。 也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具体的数字问题,等到之后再谈吧。” “现在不能敲定吗?”梅林困惑道。 “会有更专业的人和你谈的。” 唐奇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红发的姑娘,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现在,是需要你展现自己人脉的时刻了。” 没能立刻得到结果,梅林难免有些泄气。 但想到这是一个证明自己、博得好感的机会,他也不由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放心,我肯定会给你找一个靠谱的出版商,借由他的渠道,把这套系列书籍大卖出去——如果做不到,我直接把你这套文稿吃进肚子里!” …… “抱歉,先生。我们没办法为这本书进行出版。” “……” 出版社中,唐奇看着宛如石化般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梅林,忍不住将牛皮纸袋伸到他的嘴边: “所以,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第129章 人脉(求追订!)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有时我在想,‘商业区’到底是属于龙金城,还是一个单纯坐落在龙金城的独立城市。 这不仅仅是因为,它与其它区域截然不同的‘货币价值’:脊骨区的一杯溅火咖啡只需要1银币,但商业区不卖这种廉价咖啡,售价最起码也是金币起步。 传闻,只是传闻—— 曾有一位顾客手捧‘溅火咖啡’走入了商业区,顷刻间引发了商业区的应急防御,驻守此处的独立卫兵倾巢出动,于四周巡逻,最终却一无所获。 于是他们纷纷猜测,那是一位极其擅于隐匿的游荡者。 或者一位矮人。 除此之外,商业区的建筑如此标新立异,你几乎能在这里看到一切,区别于整座龙金城的奇形怪状建筑。 譬如形状是巨大咖啡杯的咖啡店‘闲憩时光’,一棵挂满鸟笼的参天巨树所支撑的‘花鸟市场’,还有一条专门贩卖新奇魔法物品的‘好物街’—— 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有用的魔法道具、卷轴,那是上城区才会出现的珍品。 但偶尔能找到一些有趣,但没什么用处的小玩意儿。 譬如‘只要抛出去就会飞回手上的飞盘’,‘挠破后自动释放修复术的猫抓板’、‘能够创造出特定幻影的八音盒’……是的,我都买过。 这似乎是从上城区的‘星光法师学院’中流传出的玩具,天知道那些学院派法师每天在鼓捣些什么东西。 而商业区最富盛名的建筑,‘港口信鸽’应该当之无愧。 什么?你完全没有听说过? 没听过就对了,如果不是借着他们的渠道发行《指南》,我是不可能昧着良心吹捧这家,只会发行苦情的出版商的。 更别说我们最早都没能达成合作……】 “该死的【跛鸽】,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都没办法为这部著作担保吗?” 瞧着眼前的侏儒频频摇头,梅林忿忿不平地抱怨起来, “你应该看过这篇文稿的内容了吧?再加上我的插图,不说畅销到大陆、出口泰伦,至少也能做到小赚一笔才对!” 比起身强体壮的矮人、等比缩小的半身人,同为矮个子的侏儒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人类一般的脑袋,半身人似的身材。 头重脚轻的模样,让外人看起来总是显得滑稽。 但他们并不像矮人,对一些玩笑过分在意。 反倒十分热衷于自嘲,试图将快乐传递给身边之人。 这让他们总是天性爱笑的。 所以一旦他们露出沮丧的表情时,便足以看出他们确实为难的心情。 跛鸽动了动自己纤长犹如精灵般的耳朵,垂头丧气起来: “这篇文稿我当然看过,甚至在你递送给我之前,我就已经从邮箱中拿出来阅览过一遍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的确富有灵气。”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这次赚钱的机会?” 侏儒将文稿递还回去,取下自己右眼的金丝单边镜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收下了星梅大亨的一大笔钱,承诺他不会出版任何有关‘晨暮森林’的著作。” 梅林看向唐奇:“你惹到他了?” 唐奇也算是明白,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究竟是谁在阻挠自己—— 原来跟书籍内容本身没关系。 只是梅尔领主在针对自己个人: “看来当初那句‘买不来尊严’,还是把他骂的太伤了。” “该死,我说怎么没有一家出版社识货……” 梅林咬咬牙,不愿意放弃这个翻身的机会,瞧着跛鸽接着说道, “跛鸽,我以自己从业这么多年以来的信誉担保,这一系列书籍一定能够让我们赚的盆满钵满,远比星梅大亨的垄断费用要高——” “嘿,我尊敬的大画家,您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列入《龙金城失信人员名单》了吧?” 跛鸽摆了摆手,催促着他早些离开, “当然,我也不是不相信你的话—— 但我只是个商人,还不想惹上一位贵族,被这帮狗屎黏在身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考虑到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不向红巾帮揭发你的位置了。 据说他们不久前发布了悬赏,提供你的信息还能赚取百枚金币的外快呢。” “给我们一个机会!自费出版,再借由你的渠道销售到各大书店可以吗?到时候给你渠道费……” “卫兵——” “该死,你个头大的小瘸子!” “头大意味着大脑发育健全,瘸子也能受到福利上的关爱嘛——再说了,顶着个爆炸头的你跟巨人版侏儒又有什么区别?” 侏儒的心态总是乐观,以至于梅林气急败坏的咒骂没能起到任何效用,就被唐奇匆匆拉着离开。 等两人双双走到港口信鸽的门前,瞧着眼前挂满各色水晶灯盏的偌大广场—— 这是商业区的办公建筑群,伫立着诸如【清洁工会】等组织的总部。 建筑群的最中心有一座巨型中央图书馆,陈列着市面上流通的所有书籍。 以至于有些资金支持的报社、出版社,都会将地址搬迁至附近。 【港口信鸽】亦是如此。 梅林忍不住跺了跺脚: “该死的梅尔·巴瑞,居然断我的财路! 等我有时间了,一定要画一副【山猪吃梅图】,挂在龙金城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瞧瞧他的吃相!” “到时候记得挂低一点,我怕矮人朋友们看不见。” “不是吧,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梅林吃惊地看向唐奇, “因为这头老山猪,我们连自费出版的机会都没有!你难道不应该感到气愤才对?” 唐奇呼唤了一声安比,小姑娘连忙接过抛出去的‘回旋飞盘’。 她下意识要四肢着地的奔跑回来,却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真正的狼。 于是便强行压抑本能,蹦蹦跳跳着跑回到唐奇身边。 “我又不是一定要在龙金城出版,风沙洲、黑礁港、泰伦帝国,哪里没有合适的出版商? 铁炉堡不行,毕竟书里的矮人笑话太多了。 更何况,恼怒除了让你感到不愉快之外,还能有什么其它作用么?” 唐奇一边说着,一边抚摸起小姑娘兜帽下的伊乌,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思考的便是接下来怎么做,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抱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梅林忍不住问: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吃饭。” 唐奇摸了摸闲逛一上午,如今已经“咕咕”叫的肚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 想到这些天在监狱中喝浆糊,嚼面包的痛苦,梅林紧跟着眼前一亮: “我知道一家餐厅不错,主打精灵菜系,哪怕是上城区的贵族们都会经常大老远跑来商业区品尝。” “这世上都没有精灵的存在了,哪来的精灵菜系?” “那里的主厨是这么说的——他是一位半精灵,据说继承了精灵们的祖传手艺。” “一听就不便宜,吃不起。” 唐奇认为还是去脊骨区用餐比较划算一些,那里5金币就可以吃上一顿四人份的丰盛菜肴。 在商业区想吃饱,至少要翻个十倍。 “嘿,我可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画家——我有人脉!” 梅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我曾为那位半精灵老板画过肖像,他与我一样是爆炸头的忠实拥趸,一定会愿意卖我个人情的。 放心,这次要是还吃闭门羹,我一定把你手里的文稿吃进肚子里!” …… “抱歉,梅林,爆炸头的风尚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莫西干的时代。” 梳着鸡冠发型的俊俏半精灵老板,向梅林摆了摆手, “而且你已经被列入失信名单了,我没办法答应你赊账的请求。” 唐奇看着跪倒在餐厅中痛哭流涕,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落后审美的梅林,伸出一份牛皮纸袋: “所以,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呜呜——你这该死的、背叛了爆炸头的异端!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不知道是真的伤心,还是单纯想要逃过唐奇的嘲笑,梅林头也不回地奔回商业街的街道。 唐奇紧跟着就要走出去,却见安比像是在细嗅什么味道似的,轻轻耸动鼻尖: “安比,我们要走了。” “好的,唐奇哥哥。” 小姑娘奇怪地嘟囔起来, “我刚才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有熟悉的人?” “一股啤酒味。” “那就是碎石?” 唐奇回过头去,环顾四周,却没能发现任何一个矮人的踪迹, “看来他躲起来了。” “矮人大叔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也许是怕我笑话他吧?” 唐奇耸耸肩,牵着小姑娘上了马车。 而绿茵环绕的饭店之中,见到门外的几个身影远去的碎石,这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松懈了口气似的,拿起面前盘子里的一枚蛋卷,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坐在他对面的贵族大小姐【温迪·银盾】,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这位新招募的队友: “请问,矮人先生……你是在躲着谁吗?” “我在躲一个很讨厌的家伙。” “仇人?” “算不上,我说的讨厌不是那种想一锤子砸死的讨厌,是让人想要一脚揣上去的讨厌。” 身旁一个侏儒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 “嘿,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就凭咱们两个人的身高,完全不必在意有人能在人群中发现我们嘛!” “砰!” 侏儒被碎石一脚踹下了餐桌: “看到了吧?就是这种讨厌——千万不要跟那个家伙呆在一起,不然三句话里他能夹带五个嘲笑你的笑话!” “等等,您说的是…… 与您一起离开森林那位的前队友吗?” 温迪的眼前忽然一亮。 第130章 碎嘴鲁米与精灵(求追订!) “哦?檀木林的爪牙?” 那个被踹倒在地上的侏儒“腾”地坐起身来,完全没有感到气愤,反倒颇有兴趣的问道, “我可是听着你们的故事长大的,当然有没有扯淡的部分我就不清楚了。但你知道的,我也是檀木林出生的孩子,在我还是个小宝贝的时候时常会见到那个守林员马克温,后来见不到他了,跟人打听之后才知道他卸下了守林员的责任跟一伙冒险小队离开了。听说那支冒险小队也称得上千奇百怪,人类游荡者、侏儒游侠、矮人战士和一位龙裔牧师,哦对了还有一位精灵,就是你们团队的那个术士。话说回来原来精灵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我还以为是杜撰传说呢。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精灵的样子,她跟那个半精灵老板长得很像吗,听说精灵长得都很漂亮、而且高高瘦瘦,她没有一个跟我一样可爱的脑袋吗?她是不是天天吃草为生,我的意思是这个蛋卷的味道真是给我淡出屁来了……”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有没有人来管一管这个该死的话痨!?” 碎石重重地锤击着桌面,“砰”地一声,惊吓到了所有用餐的食客。 莫西干头的半精灵老板忍不住出声制止道: “那边的客人们,为了带给所有客人一个美好的用餐体验,我们的餐厅禁止喧哗。如果你们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只能请你们去隔壁的半兽人餐厅吃烤肉了。” “抱歉、实在抱歉。” 温迪一脸尴尬地站起身来,连忙走向老板,递过去一枚白金币。 半精灵老板挑了挑眉头。 龙金城发行的白金币,上面刻印着一条苍古巨龙的雕纹。 10枚金币可以换算成1枚白金币,但是银行向来是以金币储存,因此不会为他人换算。 以至于这类货币向来只在贵族之间流通,毕竟寻常的消费根本触及不到白金币的层次。 只是作为收藏价值,便足以平息老板的怒火: “好吧,但你们要小声一些,明白吗?我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 “抱歉、实在抱歉。” 温迪双手合十,俊俏的面庞覆盖尴尬的红润,掩着颜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忍不住与面前的两位矮个子交涉: “听着,碎石、鲁米,我们现在是位于商业街的高档饭店,不是【下水管道】的嘈杂酒馆,我们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和礼仪——” “哈?吃个饭哪来那么多讲究?” 碎石不理解,下意识的要用手抓起培根卷,但是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了用叉子将它挑起,置入嘴边, “老子就是不喜欢精灵菜这扣扣嗖嗖的样子,比他妈侏儒脸都大的盘子,最后只放了八个卷着菜心的培根卷? 为什么是他妈八个呢?为什么不能把整个盘子填满呢?为什么要在这么多空白的地方,用酱汁画图案呢?” 他说着,一口咬碎了嘴里的培根卷。 精灵菜系是少不了绿叶陪衬的,甚至在碎石渴望培根的油脂在嘴边绽开的时候,却只尝到了清脆、泛甜的口感,隐隐混着柠檬给予的清香与酸味: “该死,这他妈居然不是培根?是他妈假扮成培根的黄瓜卷,里面还夹了‘绿矛’!” 作为一个人类,温迪更喜欢把它称之为芦笋: “我觉得挺好吃的呀……当然,把你们带来是我的错误,的确是我想要品尝精灵菜系,才说请你们来商业街吃饭的。我为这个错误的选择而道歉。” “也只有你们这些娘们,还有夏尔缇那家伙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夏尔缇是那位精灵伙伴吗?她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像传闻说得那么美丽?那她一定有一个大大的脑袋对吧?不是都说精灵消失了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父母吗,我听故乡的朋友们提起过她似乎正和马克温混迹在一起,充当着守林员……” “还能长什么样子?尖耳朵、高个子,哦,还有一头白发。 美丽?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没有毛的女人是美丽的? 她的脑袋很小,都快不如老子一个巴掌大。 该死!你能不能别再问我关于她的问题了——” 碎石一开始还有闲心回答,但是很快便发现越回答对方的问题,对方的嘴便越不会停。 他还想拍桌子,但是碍于雇主近在眼前,他忍住了。 指了指身旁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的侏儒,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音问道: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让【碎嘴鲁米】加入这个团队?你难道不知道就因为他这个特点,包括【下水管道】在内的各大酒馆已经将他封杀了吗?” 这个混蛋都已经不是话多的问题了。 他分明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嗯,因为抛开他话痨的属性不谈,这位先生的确是一位资深的冒险者……” 温迪如实回答道,可就待她解释的同时,鲁米仍然在一旁喋喋不休,试图询问着有关‘精灵’的更多特征。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鲁米的头顶上,似乎有了像儿时看得漫画绘本一样,人物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气泡,上面填写着这个角色所说过的话—— 而鲁米的气泡应该能巨大到填满整个龙金城。 直到最后,就连温迪也有些受不了,想要请这位话痨的侏儒暂且闭上嘴巴,专心用餐。 但她身旁一位始终趴在桌子上的女性,却在此时缓缓坐起身来,用叉子挑起餐盘上的一滴甜油,甩在了鲁米的身前,口中同时诵念晦涩的咒语: “【暗示术】——闭嘴。” 【暗示术,二环惑控系法术:以魔法影响15米距离内一个你能看见、能听懂你言辞的生物,并以至多一两句话的形式,对其施以某种行动暗示。 暗示的言辞必须能让其行为听起来合乎情理。 要求生物刺伤自己,或自我牺牲等让它做出任何明显有害的行为,都会直接取消该法术所产生的效应。】 受到魔法的影响,碎嘴鲁米肉眼可见的迟钝一番,双眼泛白,眼看着就要闭上嘴巴。 但下一刻,他却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似的继续说道: “这位女士,暗示术是没办法影响一个对我来说明显有害的行为的。你不让我说话,跟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当然我也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说这么多的,它就像是嚼零食你明白吧,如果你嘴里不嚼点什么东西,譬如大果或者口香糖,你就会觉得自己的嘴巴少点什么——” “砰”地一声,碎石直接手刀落在了鲁米的后颈,让他整个庞大的脑袋砸到眼前的餐盘之后,耳边才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老子早该这么干的。” 温迪也长舒一口气,觉得更轻松了一些,她转而看向坐在身旁施法的女士: “【星辰】小姐,感谢您……” 但是这位招募来的学院法师,似乎十分困倦,已经又趴在桌子上沉睡了过去。 她眨了眨眼,恍然发觉,眼前的矮人先生竟然是他们这个团队里,除了身高之外唯一称得上正常的冒险者: “抱歉,也许我不该这么草率地组建起一支冒险小队的。” 碎石冷哼一声: “你不会真的指望在一帮冒险者中找出几个正常人吧?喜欢睡觉、话多,那都是正常癖好了—— 你见过一个满嘴荣耀的僵尸圣武士吗?哈,老子见过!” “但也正是因为冒险能遇到这些迥然不同的伙伴,才更让整个过程显得有趣吧?” 温迪眨了眨眼睛,忽然道, “这可比每天在家里呆着有意思多了。” “小丫头,你可别觉得冒险有多么简单——那时常会伴随着痛苦与死亡。” 碎石对眼前的雇主了解不多,只觉得是那种因为对世界感到新奇,所以玩票性质地组起团队,从而踏上冒险的贵族。 这样的团队一般都维系不了太长时间,会在贵族感到厌倦、痛苦之后而解散掉。 在加入【檀木林的爪牙】之前,他也遇到过类似的雇主。 “从晨暮森林中活着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 温迪却说, “我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资深的冒险者引领我,帮我成长……这才是我愿意花如此高昂的价格,雇佣你们的原因。 总之现在还是不要说我的事情了,趁着鲁米先生还昏厥着,您能给我讲讲前任队友的故事么?” “【檀木林的爪牙】么?” “不、不是,是您刚才想要躲开的那个人。” “哈?你对他感兴趣?” “其实是对你们穿越晨暮森林的故事感兴趣,此前我曾问过那位——” “唐奇·温伯格。”碎石嘟囔了一句,“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那位唐奇先生,他说不久之后便会出版一部书籍。可当时我忘记问他的书名了,以至于这些日子我始终没能找到它……” “书籍?他好像说过这么一件事?” 碎石开始回忆起那晚唐奇醉酒后的豪言壮语, “《唐奇的晨暮森林指南》?应该是这个名字。” “原来您知道?那太好了。” 温迪说着,不由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那您还是不要告诉我细节了,以免在我知道过程后,对那本书籍失去了兴趣。 我待会儿就去找找那本书吧。” 第131章 看你怎么笑得出来(求追订!) 【跛鸽】的市场业绩并不理想。 自从名下产业【港口信鸽】出版《龙金城的新娘》后,他们的口碑已经日益滑落。 这是一部销量不错的苦情,但绝大部分的销量都出自【玛丽苏】小姐的忠实读者们。 这让业内口口相传,【港口信鸽】是一家只会出版言情的、面向女性市场的出版社。 如果只是想要谋求一个安稳、小富即安,将苦情的市场继续耕耘下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随着【玛丽苏】小姐的名望水涨船高,出版社所需要让利的份额也愈发增多——单是《龙金城的新娘》对于出版社而言已然算是亏损。 如果玛丽苏的下一部著作仍然不温不火,而自己再行让利下去,便称不上一个融洽的合作。 所以他一直在谋求其它机会,试图出版一些其它类型书籍。 但许是‘苦情’的类别深入人心,亏损之下,能给作者让利的额度又不够吸引人,无法拉拢优质作家选择他们。 以至于大部分作者,还是选择将新书与自己经常合作的出版社对接。 眼下也没有一个亮眼的新人,反倒让他们开拓市场的道路举步维艰。 “其实那本《晨暮森林指南》还是很有潜力的,稍微运作一下,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 里面的矮人笑话更是圭臬,这种幽默风趣的书一向不缺受众。 除了矮人。不过也无所谓,龙金城的矮人不多,而且他们可不喜欢看书。” 侏儒崇尚快乐。 当然也会喜欢这些传递快乐的笑话。 跛鸽坐在自己的书店前——出版社就在书店楼上,作为老板他当然不需要时刻办公,无聊的时候便会在楼下的书店看书、休憩。 借着屋檐挡雨,望着与自己一样不算晴朗的阴雨天,深深叹了口气: “只可惜,如果为此惹恼了那位星梅大亨,反而要得不偿失——谁会愿意为此惹恼一位贵族呢?也许平常不会和他们打交道,可一旦被他们盯上,就等着他们四处找你麻烦吧。” 就像是这位《指南》作者一样。 没有能与贵族对抗的背景,想要封杀你还不是轻轻松松? “只是可惜了一部好书哦……” 跛鸽一边说着,一边躺在摇椅上看起了报纸, “奇了怪了,最近怎么不再刊登有关兽人的消息了?是上头有人刻意压下去了吗……龙金城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地界上藏匿一伙兽人? 龙尾关的【金色橡树】开业,1金币一杯星梅酒每日限量……嘿,要是让那个星梅大亨见到了岂不是要气死?不过那头山猪平日里似乎不看报纸。 【银盾】家族的温迪小姐从晨暮森林逃出生天,传言遭遇死灵法师的袭击—— 哦,温迪,我见过她。这段时间里经常跑到各大书店,询问一本不知道书名的书籍。 每次找书的时候,总是说上面似乎记载着什么死灵法师的故事。 有关死灵法师的著作实在太多了,找到最后也没能如她所愿,还留下了自己的地址,说一旦有什么新消息记得去她上城区的家里通知她…… 笑死,我们根本都去不了上城!” 跛鸽品鉴着刊登内容,消磨着自己无趣的时光。 直到置于书店门口的铃铛“叮铃”响起,寓意着客人来访时,才摘下自己的单边眼镜,手持拐杖走向大门: “书籍将作为连接你我的信鸽。请问客人们需要点什么?” 他眯了眯眼,见到来访的是一伙奇怪的人。 虽然他们没有能明确印证自己身份的装束,跛鸽仍然一眼认出这是一伙冒险者—— 能同时凑齐侏儒和矮人的团伙,一般也只有冒险者。 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侏儒被矮人扛在了肩头。 也好在那是个侏儒。 如果是人类的话,只怕脑袋会被拖在地上…… 身后的两个女人也算显眼。 一个身着华贵的紫色法师长袍,将自己的身材遮掩的严严实实,硕大的法师帽也遮蔽着她的容颜。 但跛鸽仍然能看出那是女人的原因是——她的胸前简直比自己这个侏儒的脑袋都要宏伟。 而那位金发碧眼,在人类中堪称靓丽的面庞,也让跛鸽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哦,亲爱的银盾小姐,您又是来询问死灵法师著作的吗?” “没错,但我今天知道了这本著作的名字。” 温迪有些沮丧,因为她发现有了书名之后,自己还是没能在各大书店、乃至中央图书馆找到那本著作。 如今也只能出于侥幸心理,不愿气馁地问道: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本《唐奇的晨暮森林指南》?” “《指南》?不、当然没有。” 跛鸽摇了摇自己宽大的头。 一部还未出版的书籍怎么可能面市? 但出于好奇,他不免问道: “您是从哪里听到这本书的消息?” “当然是从作者那里,他当时和我说敬请期待他的著作,所以我才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寻找它——听您的意思,您也听说过这本书吗?” “当然。事实上,就在今天中午时,我还见过他的初稿。” “也就是说,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在这里买到这本书了是吗?” 温迪眼前一亮,恍然间有种在沙漠饥渴了许久,如今终于迎来了绿洲的庆幸, “我是否可以预付定金?到时候劳您送到我的家里?” “啊不,我做不到这一点。” “需要我到时候亲自来买?”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出版它的打算。” “为什么?难道这本书不够精彩吗?” “它足够有趣。” “全他妈是嘲笑老子的笑话能不够有趣么?他就等着被列入矮人仇杀名单吧……” 碎石双手抱胸,不免冷哼一声。 矮人可是很记仇的,也就是因为他们关系还不错,让自己少了许多动手的机会。 温迪却不明白:“既然您也觉得有趣,为什么不愿将它出版呢?” “因为……” 跛鸽正要解释原因,转而想到,眼前的温迪小姐,似乎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她也是贵族! 而且是拥有实权的贵族! 贵族之间亦有差距。 有的贵族像星梅大亨一样富得流油,有的贵族则穷困潦倒到只有一间崖下区的破旧老宅…… 但很少有贵族,能真正参与到影响整座龙金城的决策当中。 【飞龙骑兵队】的统领【奥利安·银盾】,这位掌握着空中军队、上城卫队的贵族老爷,是其中少有的一员。 人们甚至怀疑,这位骑兵统领正是诸多假面领主的一员—— “权力不是金钱,但权力可以成为金钱。金钱却成为不了权力。” 这让哪怕是星梅大亨,都在每个周末的舞会中试图邀请这个家族的子女,以便谋求更多的政治地位。 而银盾家族的大小姐深受父亲宠爱、护短,简直是出了名的。 听说此前戒严令时,由于爱女被关在了城门外,奥利安甚至与公开领主莱昂大吵了一架—— 这样一位大小姐,为一本还未出版的书籍寻觅一个月之久,本身便足以印证《指南》的潜力。 更重要的是,自己忌惮星梅大亨,她则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如果能把这位小姐当作挡箭牌,自己那试图拓展出版类别的愿望,岂不是可以进行下去了? 这么想着,他轻咳两声,强忍嘴角的笑意,佯装沮丧道: “主要是因为,那是一个新人作者的著作,并且题材比较新颖。我们无法判断它能够为我们带来收益,在综合考量之下,还是选择了退稿……” 他当然不会说是梅尔·巴瑞在背后搞鬼。 那样只会平白招惹一位贵族。 反而循循善诱道: “当然,如果那位先生能找到一位拥有社会地位的老爷,为之作为担保人,进行一定的宣传活动,我们肯定是不会拒绝的——这最起码能保证一个基础收益,不是吗?” 对于一些商业逻辑上的事情,温迪与她的父亲一样一窍不通。 她完全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瞧了瞧自己周围的同伴们,显然也不像是对此了解的模样。 一时间有些犯难: “总之是需要别人来担保、宣传是吗?你看我可以吗?” “当然,您所代表的【银盾】家族,本身就是名望的象征。” “不是代表家族,而是我个人。” 温迪不想把整件事上升到家族层面,她觉得所谓‘宣传’,无非是把这本书推广到自己的同龄人中去。 他们贵族之间有一个自己的圈子。 但跛鸽却明白,这与温迪的意愿无关—— 她享受着贵族身份所带来的便利,当然也承担着贵族的门面与责任,不是想切割就能切割掉的。 但跛鸽本就没打算利用她的影响力。 充其量是在星梅大亨怪罪下来时,反驳一句“银盾小姐的命令我不敢不答应”,足以让对方哑口无言。 这便足够了: “当然,您也十分的有信誉。 如果您愿意作为这部书籍的担保人,我可以立即联系那位作者,找来律师、拟定合同。” 温迪不由问道:“您有他的住址吗?” “啊这,嘶——” 跛鸽一时间有些犯难。 唐奇此前是以投递的方式,将稿件亲自置入出版社的信箱,他还真不确定对方的住址在哪。 至于相识的梅林——这家伙自己都在四处躲藏债主,只怕也很难找到踪迹。 好在碎石对此门清,也便帮了唐奇一个忙: “就在【金色橡树】,那家新开的酒馆。如果你们做好决定了,大不了老子给你们带路。” …… “这里就是新开的【金色橡树】么,果然,还是透露着那股子穷酸的气味…… 嘿,该死的吟游诗人,你肯定没想到我会封锁你的出版渠道吧——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看你待会儿还怎么笑得出来!” 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梅尔·巴瑞,一想到即将要发生什么,就忍不住咧开了嘴角,笑得开怀。 第132章 能吃苦就吃一辈子苦(求追订!) 自从星梅镇被兽人占领之后,梅尔领主的心情可以说是一天不如一天。 没人能在失去领土、嫡子遇难、经济损失、诗人谩骂的接连打击中,保持一个乐观的心情…… 哦不,自己的儿子可以,这孩子总是没心没肺的。 他居然还敢向自己谏言,不要与那个吟游诗人作对—— “父亲,我们根本没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也许利用我们的人脉、渠道,他的书籍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收益也说不定?” “你这孩子,难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你们亲近到愿意为了他这个外人,而忤逆你的父亲了吗!?” 回忆当初,梅尔领主心痛地解下自己的腰带。 在他的眼中,自己这位儿子的眼中分明有着胆怯,却像是铁了心似的想与自己作对: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和那个诗人作对,从没有得到过什么好下场。 反倒是与他合作时,总是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哪怕您接下来要抽我,我也仍然认为,浪费金钱去封死他出版的道路,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 我完全想不到您这么做的意义!” “向他证明我是正确的,就是这件事的全部意义!” 愤怒压迫着他的理智,使他终究是没有忍住怒火,挥去手中的腰带, “我要用行动告诉那个烂嘴的家伙,金钱就是可以买来一切——我既能用金钱买断他的渠道,也能用金钱买来他的尊重!” “他怎么可能尊重您……” “等到他跑到我的面前乞求我,不要再封锁他出版渠道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在尊重我!” 如今,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 那个诗人居然如此沉得住气,没能来崖下区的宅邸乞求他。 但梅尔领主却觉得自己像是浑身长满了虱子,被蛰地坐立难安。 他觉得唐奇的心情应该与自己一样糟糕: “他在逞强,一定的。 但我是个仁慈的贵族,我愿意给他一个悔悟的机会,让他更改那部书籍的主角,换上我儿子的姓名。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去找他,不仅可以得到尊重,还能借此机会狠狠地嘲笑他……” 一想到唐奇咬紧牙关,不得不向自己低头的模样,梅尔领主都忍不住轻哼起来。 这将是两个月的时间里,唯一值得让他感到喜悦的事情。 在此之后,他将借着自己的影响力对议会施压,驱逐兽人—— 两个月的脱产,已经耽误了他太久。 如果不能赶在冬天之前种上星梅,明年他也将颗粒无收,到时酒厂便失去了周转的可能。 “我们在辛劳的今天呐喊,一切都向好的未来发展!” “你看,孩子——就连这些民谣都在唱响着我们的心声。” 梅尔指着窗外中,哪怕是雨天也在辛勤劳作的农民,拍了拍自己一脸沮丧的儿子, “仰起头来!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爸爸是怎么展示自己的宽容,买来那个诗人尊重的!” “您还记得上次这么承诺的一分钟后,试图和解的事情吗?” 梅拉德仍然记得,父亲喜欢听别人讽刺他。 那样才能获得平等对话的权利—— 哪怕事后会招来一顿毒打。 但说实话,腰带对自己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在【兄弟俱乐部】时,自己都是让兄弟们手捧蜡油和皮鞭的。 而事实证明,父亲果然喜欢别人讽刺他。 他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的讽刺,也不愿在这个高兴的日子大发雷霆,以至于现在只是冷哼一声: “天一亮就忘记了。” 嗯,以后一定要更多的讽刺父亲,换来更多平等对话的权益! 这么想着,梅拉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挺起自己的大肚腩,跟着父亲一同走下了奢华的马车。 回荡在耳畔的歌声悠扬和缓,应和起了湿冷的海风。 瞧着不远处那棵橡树的招牌,还挂着【打烊】的字样,梅拉德说: “我们要等到营业时再过来吗?” “我才不会等待一帮贱民。” “听说这里本来是一间闹鬼的宅子,但是唐奇通过音乐征服了这些逝去的魂灵,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合唱团,时而在酒馆中放声歌唱…… 我们贸然推门进去,不会被幽魂袭击吧?” “噱头而已。” 梅尔冷哼一声, “他是个懂得利用噱头的聪明人,的确要比一般的诗人有能耐些。 这很好,只有这样的人求饶才会让我感到尊重。” 由于忌惮那个身披重甲的罐子骑士,这次学聪明的梅尔没打算靠武力惹麻烦,干脆让随行的几个佣兵守候在金色橡树之外。 旋即重重拍响了大门。 “咚、咚!” 无人回应。 就当他想要再行敲门时,却瞧见宅邸外的空地里,刚才耕种星梅、唱响歌谣的霍尔茨走近前来,向他们吆喝道: “嘿,那边的先生。现在还没到营业的时间,您晚些再来——” 刚说到一半,他便愣在了原地: “梅尔领主!?” “这家酒馆的老板去了哪里?把她给我叫过来!” “好、好的。” 霍尔茨连忙扛着铁耙,逃也似地回到田地之中, “快!快去把卫兵叫过来!” 正在帮忙务农的少年霍格眨了眨眼,也没问为什么,听从父亲的命令,将手里的星梅种子搁置在地上,连忙向着龙尾关的大门跑去。 老大卫也停下了耕作,走近前来: “发生什么事了?” 霍尔茨气喘吁吁,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后怕: “是梅尔领主,他一副找麻烦的样子,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背着他偷种星梅了?” 老大卫扬了扬手里的铁耙,无所畏惧: “知道又怎么样?唐奇先生说过,有卫兵庇护着,哪怕是贵族来了都不用害怕。” “我们是不是该把老板找回来?她似乎去了友好之家,打算通过查克先生来订购麦酒。” “乔治,你去把老板叫回来!” “好的,爸爸。” 眼见自己的孩子也一溜烟跑去,老大卫也不由镇定了一些: “别管那头山猪了。得早些把星梅种下,这玩意儿一年只结一次果,要是过了时间,就没办法在明年丰收节之前收获了。” “但是、但是他自己走过来了。” “什么!?” 老大卫连忙回头,这才看到梅尔领主似乎对这片田地极为感兴趣,让佣兵砍碎了篱笆,径自迈入了田地里。 他干脆心一横,指挥着其余几个果农,纷纷扛着铁耙走近前来,大喝道: “您是在擅自踏入私人土地,请不要再向前一步!” 梅尔一边俯下身子,观察着周遭略显湿润的领土,一边瞧着田地里隆起的高坡—— 与平常耕种大麦不同,播种星梅之前需要对土地进行起隆或作畦,以保证有效排除多余水分,防止烂根,同时保持根系土壤疏松透气。 毕竟是自己领地的经济作物,他几乎一眼便瞧出来,这些农民在做些什么: “真是一帮臭水沟里的老鼠,居然还想要在我的眼皮底下偷偷种植星梅?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把我的种子肆意洒在这片土地上?” 老大卫扬声道: “这些是我们的种子,我们也不是你的奴隶——当然是想在哪里种,就在哪里种!” “只有我才能种植星梅!” 梅尔维系不住自己作为贵族的体面。 他可以对领民的叛逃浑不在意,却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自己的逆鳞。 因为自己所有的财富、地位、影响……全都依赖于这特殊而唯一的经济作物。 失去了对星梅的垄断,就像是失去了支柱的高塔,自己的一切都有可能因它而摧毁殆尽。 他必须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将火苗掐灭: “把田地全部捣毁,将所有的种子收归回来!” 佣兵们无所谓要做什么,他们拿钱办事,听从雇主的命令。 如果因此触犯了龙金城的法律,也会被自己的雇主保释、亦或者得到一笔赔偿金,这都是写在合同的内容。 于是他们各自抽出腰间的长剑,要挥舞着逼退眼前的农民,以免在这个紧要关头闹出人命。 “不、不!” 眼看着长剑在阴雨中绽放寒光,老大卫几乎是下意识的胆颤。 颤抖的铁耙无时无刻提醒着自己,应该避开他们的剑锋,让开一条通路。 可恍然间,他似乎回到了离开星梅镇的那个夜晚。 回到碎石假扮恶棍,一脚踢开他房门的那一刻。 那时的自己,曾在胆怯中将半辈子攒下的钱袋交给碎石。 他清晰记得钱袋中,那零散硬币的数额。 44枚金币,16枚银币,223枚铜币。 曾几何时,他真的认为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再苦一些,就能让他们一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直到他发现这半辈子的积蓄,对于龙金城的贵族来说,不过是一顿午餐钱之后,他醒悟了—— 能吃苦,就会吃一辈子的苦。 老老实实听从贵族的命令,不会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只有自己争取,才有可能抵达美好的明天。 所以他才联合霍尔茨试着种下星梅。 所以他才要保护身后的希望—— 于是他举起自己的铁耙,学着此前听到过的法律条文,分毫不愿退让: “你、你们擅闯私人土地,会遭到报应的!” 梅尔无所谓他的态度。 只是冷声道: “一群养不熟的狗,死了也没人在意。” 佣兵听从着雇主的命令,高举长剑,准备挥下剑锋。 一个臃肿的身材,却冲上田地,直接将他整个人顶撞了出去。 梅拉德向自己的父亲大喊道: “不、我们不能这么做!” 第133章 你哪来这么多钱(求追订) “梅拉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眼看自己的儿子都要反抗自己,梅尔再也控制不住喷薄的怒焰,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是猪油蒙蔽了你的心,让你居然敢忤逆自己的父亲!?” “不,父亲,是你被愤怒侵蚀了理智,以至于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梅拉德试图以一个平稳的心态面对梅尔, “这里是龙金城,不是我们的领地。我们在龙尾关没有对他们施以私刑的权力—— 如果真的对他们种植星梅的做法不满,我们应该上报法庭,用法律捍卫自己的权益。” “交一些罚款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我们有的是钱!” “可是金钱买不来一切!” 梅拉德扯起自己的喉咙反驳道, “就像您很清楚,自己无法用金钱买来法官的判决一样—— 法庭根本不可能承认星梅专属于您! 正因如此,您才会想着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的话就像一柄无情的利剑,轻易穿透了梅尔粉饰的骄傲。 可骄傲之下,是一颗强烈的自尊。 是用金钱堆砌、用财富累积起的自尊。 梅尔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谏言,胸膛剧烈的起伏,让梅拉德有些害怕父亲会因此昏厥过去。 但哪怕在昏厥之前,他也仍然要下达最后的命令: “来两个人把少爷绑到车上去。 剩下的人,继续——” “住手!” 当一开始便错失良机时,麻烦只会接踵而至。 当看到一个少年,带着数个黑袍卫兵匆忙向着果园走来时,梅尔先是暗啐一口,被迫向佣兵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收回武器。 随后从自己的腰间抓过一个颇具分量的钱袋,向几个卫兵走去。 虽然卫兵长今日并未值守,却也在清晨时分下达过命令—— “你们巡逻的时候,记得经常去【金色橡树】附近看看。” 他们当然明白卫兵长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多照料着酒馆一些。 而这家酒馆在龙尾关的西南方向,距离城门口也不过两条长街的距离。 霍格跑的很快,在求助之后,他们也不敢过多耽误,匆匆赶来。 只是当看到‘麻烦’似乎与一位贵族有关时,还是难免咋舌: “有何遭遇?” “没什么,先生,只是在教训我的几个贱民。” 梅尔一边宣誓着彼此的身份,一边将钱袋递交到对方的手上。 虽然平日里,自己很少在龙金城里碰上冲突。 但难免会碰上一些特殊情况。 譬如在巨龙大道上堵车时,与一个商队的马车相撞,爆发冲突后指使自己的佣兵给对方一个教训…… 这势必会引来‘袍子’的介入,但金钱总能让他们执法时偏袒自己,解决事端。 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辛苦你们为此跑一趟了,但只是教训一些贱民而已,请回吧。” 卫兵们也是受贿的行家,只需要掂量钱袋的重量,便知道里面装着至少百枚金币。 但他们对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将钱袋退回去: “大人,请您出示一下他们的奴契。” 老大卫与霍格都是自由农,当然没有什么奴契。 梅尔还以为是自己给的钱不够多,又将手指的一枚戒指一并递交过去: “我是星梅镇的梅尔·巴瑞,契约都在领地里,但是已经被兽人占据……” “所以您无法证明他们与你的从属关系,对么?” “这还需要怎么证明?我是领主,他们是我的领民!” 在梅尔气急败坏之际,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争辩: “不,大人,他们是龙尾关的居民——我们每个人都缴纳着龙金城的驻留税。” 匆匆赶来的凯瑟琳气喘吁吁。 【友好之家】距离【金色橡树】不算远,她赶过来也无需耗费太多时间。 “请容许我将缴纳税费的清单找来。” “尽快。” 卫兵不会明目张胆的得罪一位贵族。 但其实整个事件已然十分清晰—— 贵族仗着身份胡作非为而已。 那么公事公办本身,其实也代表了他们不会偏袒贵族。 等到凯瑟琳走入不远处的金色橡树,将几个农民的驻留证明展示给卫兵们查看之后,他们便向梅尔表达歉意: “抱歉,大人。从目前出具的证明来看,他们的确是龙尾关的居民,您应当无权以领主的名义惩戒他们—— 当然,如果是他们恶意侵害了您的权益,譬如人身攻击,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详述一下事情经过。” 梅尔哪能想到,凯瑟琳居然与城卫队搭上了关系!?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紧咬牙关道: “他们用我的星梅种子播种,侵害了我的个人财产!” “您能证明,那些种子与您的从属关系吗?” “该死——我可是梅尔·巴瑞,【星梅大亨】!整个龙金城里还有谁会种植这些梅果!” “这恐怕无法作为判断的依据。譬如他们曾经前往过星梅镇,购置过一批种子?” “你们是诚心想要袒护这帮贱民吗?” “抱歉,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您是认为我们的执法方式有误,还请向城卫队举报我们。”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贵族!” “是的,大人。我们始终对您保持谦卑。” “那就不要打扰我教训这帮贱民!” “您能证明他们与您的从属关系吗?” “……” 正如梅拉德所言,一旦让整个事情发展到法律层面,他的任何观点都无法站稳脚跟—— 这是一群自由农。 自己曾经能够凭借低廉的价格,购买他们手中的星梅,单纯是因为吊诡的晨暮森林,阻挠了他们离开星梅镇的道路。 如今那个该死的吟游诗人,将他们全部带出了领地,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对这些领民的掌控。 他们可以自由的选择,继续接受自己的统治,亦或是拥抱龙金城的【律法】。 这是一个无需思考的选择。 梅尔看向保持缄默的凯瑟琳,冷哼一声: “凯瑟琳·蒙特卡洛,你愧对了我向你们母女施以的仁慈。” 凯瑟琳不卑不亢: “这只是一场交易。您租赁自己的土地,我们缴纳相应的租金。 如果您真的对我们有什么仁慈,那也在您的商队多年来,驻扎在酒馆中白吃白喝的行为中抵消过去。” 哪怕是贵族也不能忤逆律法,这是龙金城亘古不变的规则。 【莱昂·狮心】,他们的公开领主很在乎这个。 意识到无法诉诸暴力的梅尔,逐渐冷静下来: “开个价吧,多少钱把这些种子卖给我。” “不卖。” “是吗,你可要考虑清楚—— 等到你的土地临期之后,我会花更高的价格将它们租赁下来,把你、和你的酒馆一并驱逐出去。” 梅尔冷笑道,审视的眸光让他仿佛在看着一个穷鬼, “过去在星梅镇中存下的积蓄,足够你租赁多久的土地呢? 三个月、还是半年?不会更久了。” 龙金城推行着《土地公有制》,所有土地归龙金城所有,市民只享受使用权。 土地租金会归于金库之中,用以城市建设、乃至发放补贴与福利。 既然凯瑟琳能够租赁土地,他当然也可以花更高价格抢夺过来。 而瞧着眼前这头老山猪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凯瑟琳竟一时没能忍住笑声: “抱歉,梅尔大人。您当然可以这么做—— 毕竟十年之后,我的土地租期的确需要续约,到时候您可以试着用更高价格租赁它。” “多少!?” 梅尔收敛了笑容, “十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他确信,哪怕在星梅镇开一辈子的酒馆,都不可能赚取到那么丰厚的利润。 “无可奉告。” 凯瑟琳在这片土地上赌上了一切,因为她相信这会为自己带来十倍、百倍的利润, “所以您还有什么其它问题吗?” “……” 梅尔恍然意识到,至少在今天,他无法再对【金色橡树】施行任何惩戒。 这家酒馆被城卫队所关照着,让他这个贵族也只能遵从法律行事。 “没有了是吗,很好,那我有问题——” 见他一言不发,凯瑟琳继续道, “您指使手下的佣兵,试图对我的果园、与我的雇工进行人身侵害,违反了龙金城律法【危害市民罪】中,第三条【敲诈或威胁市民罪】,与第五条【破坏财产或牲畜罪】。 依照律法,您理应赔偿等同于修复、或重建费用的金额,外加500金币的损害赔偿金。 同时,还要付以我的雇工相应的精神损失费。” 她回过头来,看向一旁怔愣的黑袍们: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啊、哦,对,没错。” 黑袍们点点头。 你都倒背如流了还问我们干啥? “赔钱?我有的是钱!” 梅尔没能预料到,他原本是抱着嘲笑唐奇的打算抵达这里,却没想到又要因为贱民的挑衅而憋一肚子的怒火…… 等等,唐奇? 对,唐奇! 他忽然想到一个,能挽回自己颜面的唯一办法—— 自己的手里,还握着唐奇的出版渠道! 很显然,不论是凯瑟琳,亦或是这些贱民们,都十分信赖这个吟游诗人。 自己完全可以用这个作为要挟唐奇的筹码,迫使这些贱民们向自己低头认错! 谁说金钱买不来尊重? 表面的尊重,那也是尊重! 想到这里,他愤懑的心情终于和缓了一些: “先让你们得意一阵子。” 梅尔认下了这次吃亏,将钱袋连同身上的首饰取下,一并扔给了凯瑟琳,紧跟着冷哼一声, “反正待会儿你们都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一想到等唐奇回到【金色橡树】时将会发生什么,梅尔险些都没能忍住笑声。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似的,远处还真的传来一阵马车的滚轮声。 那架马车并不算奢华,但顶棚之上的一面秘银盾牌,雕刻着的飞龙纹路,却也印证着它不菲的身份。 梅尔一眼便认出来了马车的主人: “【银盾】家族?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134章 他还没走(6.7k求追订!!!) 【《唐奇的龙金城日志》—— 基于商业区的昂贵消费,我并不认为在那里用餐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尤其是当我听说那里的餐厅大多注重形式,譬如摆盘、和食材概念之后。 那些餐厅的服务生会这么介绍自己的餐品: “这道‘森林的碎片’用料丰富,其菜叶来源于南方的森林德鲁伊结社,柑橘产自泰伦帝国滨海的阳光港湾,香料带有风沙洲的独特风味,用水都要依靠北方冰风谷的雪山融化……” 什么?你问我这是一道什么菜? 当然是蔬菜沙拉。 所以作为一个冒险者,如果抱着吃饱饭的角度考虑,最好还是前往脊骨区。 那里或许没有昂贵的食材,但一定有着独属于自己家乡的菜色。 推荐一家‘兽人颅骨’,一位退役的半兽人冒险者开设的餐厅,烤肉脱骨流油,秘制酱料香辣可口,5枚金币即可让四个成年人吃饱饭。 最不推荐的是矮人餐厅‘山地铜炉’,味道还可以,但是装潢很差劲—— 他们的桌椅板凳太矮,远不如你蹲着吃舒服。】 “你总是在书里写这些笑话,难道不怕矮人们追杀你吗?” 瞧着唐奇书写在笔记上的内容,梅林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爆炸头。 “扬名的手段而已。” 唐奇清楚利弊, “黑红也是红。” 【日志】明确提到的是【声名远扬,更多奖励】,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是把名声传播出去,让更多人认识自己即可。 大不了哪天去铁炉堡的时候乔装打扮一下,或者让库鲁对他释放一个变身术,隐藏起来就好——死灵法师的法术书里应该记载着这个法术。 “说起来,这家伙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读一个月了,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怀着担忧狗头人读瘾的心情,唐奇将笔记收回到次元袋。 转头却瞧见安比正紧盯着自己的手指、细细打量: “有什么问题吗?” “唐奇哥哥的身上,有一股香水的味道。” “香水?我没喷啊……” “就在你的手指上,淡淡的。一开始有些像是梨子的果味,后来就带有一些木质的香气,夹杂着柑橘的甜和茉莉的清香——哦对,是鸢尾花的味道。” “鸢尾花?我见都没见过。” 回忆今天一路的行程,唐奇的确不记得自己去过哪处鸢尾花园。 本地人梅林接茬道: “整个龙金城只有两处地方种植着大量鸢尾花,一个是德鲁伊结社管理下的【葬骨之乡】,还有一个是上城区的【星光法师学院】。” “法师学院……那也许是因为这枚戒指?” 唐奇将【心灵护盾戒指】显现出来,凑到安比挺翘的鼻子前, “你闻闻?” “是它的味道。” “那应该是它的主人喷洒的香水吧。” 唐奇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反正这枚戒指的主人已经成为了自己。 等到马车驻停,他终于是交付了另外一半的佣金,然后推开了【金色橡树】的大门: “这么多人呢?” 眼下还未至傍晚,酒馆大堂里除了几个嘴馋的零星酒客之外,便是许多眼熟的面貌围聚在了另一个角落, “碎石、新老白猪、金发姑娘、跛鸽老板……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面孔。” 他很快便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等待自己。 以至于才走至几人身前,便听到梅尔领主抢先开口: “你开个价吧。” “什么价?买猪肉吗?不好意思山猪肉有些柴,我不是很喜欢吃。” 唐奇掠过了恼羞成怒的老山猪,转而看向凯瑟琳,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等待凯瑟琳大致讲述了一下经过,唐奇总算明白了几个人的目的: “所以你们父子两个是来找麻烦的,然后你们几个是为了出版而来—— 为什么?您上午的时候不是还拒绝了我么?” 跛鸽有些尴尬地回答: “如果有温迪小姐作为担保人的话,我觉得这件事未必不能考虑……” 唐奇看向脸色阴沉的梅尔,冲他的心头又补上一刀: “他当着你的面要出版我的书诶,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老山猪扬起苦到发青的面庞,活像嚼下了一整块腐烂的蓝纹奶酪: “当然没有,他想出版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唐奇能瞥见梅尔掐进手心的指甲,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 耗费大价钱,苦心收买各大出版社封杀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结果先是在城卫队面前吃了鳖,紧接着就发现封杀计划跟着破产,耗费在上面的所有资金成了‘下水道的废料’—— 龙金城的清洁工会,会专门把下水道中的废料清理出来,利用魔法将其燃烧成残渣,最后被风一吹便什么都不剩。 可作为一个没有实权的贵族,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要警告骑兵统领的女儿,不许妨碍自己的计划吗? 只怕当天晚上,飞龙骑兵队就会以‘逮捕罪犯’的理由冲进自己的宅邸…… 所以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你开价吧,多少钱才愿意把种子、和这片能够种植星梅的土地卖给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之后那些出版社将不再为难你。” “诚意在哪?” 唐奇嗤笑一声, “如果你想垄断星梅,就去和凯瑟琳商议,这件事不归我管。 至于你说的出版社——眼下这不是已经有一家了么?” “我可以动用我的人脉和资金,将你的书籍宣扬出去——这是他们银盾家族所做不到的!” “谁说我们做不到?” 温迪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叉腰冷哼道, “我当然也会为这本书做宣传!” 唐奇好奇问道:“您会怎么做?” “嗯——我会告诉我的朋友们,你的书非常好看。” “……” 唐奇意识到这位温迪小姐,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宣传’,转而看向跛鸽, “您又会怎么做?” 跛鸽有些为难,只能将利弊摆在明面上: “当然还是一贯的宣传手段,新书发布会、刊登报纸进行宣传什么的……但您毕竟是一个新人作者,这些手段的效用未必有用。” 梅尔扬起脖子高傲道: “我会砸钱、很多很多钱,不止刊登报纸、杂志,还会让各大知名作家对你的书籍大肆赞扬,并在我的舞会上向各大贵族介绍你的著作——我保证让你一夜之间,火遍整个龙金城。 只要你把土地与种子一并交给我。” 跛鸽的笑容有些苦涩。 梅尔领主有这个能力,他无比确信。 而这些宣传手段,的确是他这家小型出版社所做不到的。 唐奇对现状逐渐明了—— 选择梅尔,帮他达成星梅垄断,就是牺牲【金色橡树】的未来,换取一夜扬名的机会。 选择跛鸽,与他签订出版合同,就要面临宣发方面的窘境,声名的提升需要时间的发酵。 但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选择题: “所以跛鸽老板,出版的分成比例是多少?” 他的决断就像是敲在梅尔后脑勺的一记闷棍,使他晕头转向的同时,不解问道: “该死,你难道搞不清楚状况吗? 我可以花钱让你一夜成名,等你的书籍畅销出去,赚来的收益将远胜你抱着的这些星梅!” “难道不是你一直没能搞清楚状况么?” 唐奇奇怪地向梅尔投去一眼, “你三番五次找上门来,平白给我造成了多少麻烦。 今天险些还要捣毁新修的果园,摧毁这家酒馆的根基…… 你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我有钱!” 梅尔觉得只要花钱,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没有永恒的敌人。 他可以用金钱消解矛盾。 过去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根本没人在意。” 唐奇嗤笑道, “金钱是你唯一的遮羞布,但不是我的。” “你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可悲的领主大人?” 唐奇用手指一圈一圈打量着臃肿的山猪。 直至今日,有城卫队的公正评判,这位【星梅大亨】对自己、乃至整个酒馆都不再具有任何威胁。 这么久以来的麻烦,也让他也不介意多说两句,言语之间也不再留有情面: “你说金钱能买来一切,可你真的买来了么? 金钱让你买来了奢华的服饰,但没能买来一个合格的审美。 金钱让你买断了出版的渠道,但没能买来一个诗人的著作。 金钱让你买到了贵族的宅邸,但没能买到实际的权力。 金钱让你组建了完整的家庭,但没能培养一个听话的儿子。 金钱让你买来了充足的护卫,但却没能让你得到真正的勇气—— 你总不会忘记自己是被狼人吓破了胆子、挑断了领民的脚筋才活下来的吧?金钱能帮你忘记这些耻辱么? 人们当然需要金钱,却不只能只有金钱。 而你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却全部都建立在金钱之上——这甚至并不来源于你,来源于你祖上的庇荫。 你只是一个依靠森林的天然障壁、星梅馈赠的既得利益者而已。 所以你来告诉我,我到底凭什么要答应你可笑的交易—— 我在乎你那所谓的‘一夜成名’么? 没有你、没有金钱的帮助,我照样能做到扬名立万。 但当扯下这名为金钱的遮羞布时,你来告诉我——你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你只是一个叼着‘金钱能买来一切’的奶嘴聊以安慰,活在一个虚假世界的蠢货—— 你其实能意识到他们对你的尊重带有多少嘲笑。 只是作为一头胆小、懦弱、而无能的山猪,你不愿面对它。 仅此而已。” “你、你——” 梅尔憋了一整天的愤懑,在此时此刻,随着唐奇一句句剖开他脸皮的刮刀喷薄而出。 从没有人这么骂过他。 可他在愤怒之下,甚至找不到一个反驳的角度。 以至于张了张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音。 愤懑随着血液涌上了他的大脑,肥胖所导致的并发症几乎同时发作。 让他的额头热汗淋漓,直至最后,在呼吸不匀时整个闷头昏了过去。 “父亲——” …… “只是短暂的休克,让他安静休息,保持呼吸通畅就好。” 被凯瑟琳呼唤来的林恩神父,掰开梅尔的眼皮,通过虹膜的状态确认着梅尔的身体状况,示意梅拉德暂且放心, “我本来想说注意饮食健康的,但是看你们父子的体型,这对你们而言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带他回去静养吧。”唐奇向梅拉德摆了摆手。 他刚才的一切讽刺,只针对于梅尔个人。 至于梅拉德,显然有着与他父亲迥异的价值观。 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理由阻止梅尔破坏果园,唐奇都要承认他已经不是星梅镇时的小白猪。 而梅拉德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等等,我有话要说—— 我刚才听明白了,单纯选择父亲或者出版社,对你而言都不是最好的出版方式。 那如果以自费出版的形式,借由我们家族的宣传渠道,推广到整个龙金城呢?” 唐奇挑了挑眉: “我可没有自费出版的钱。” “我来承担。” 梅拉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把它搞成一个非你即我的选择。 但至少在我的角度来看,利用出版社的职能创立版号、协助印刷,利用我们的渠道推广,这难道不是一个合作共赢的最好方法么?” “我的确是赢了,但你呢?你怎么保证这会为你带来足够的收益。” 唐奇有些诧异的瞧着他,却疑惑道, “你难道看过我的书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确定,这一定是‘共赢’呢?如果我的书一无是处,那不就成了‘共输’?” “因为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跟你对着干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小白猪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梅尔领主, “但是每次跟你合作,都会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梅拉德并没有直言他收获过什么。 但至少他明确自己的眼前,曾闪烁过一颗被手帕所包裹的烤土豆。 他仍然记得那扎手布料之下,所传递着的余温。 那是他挡在果农身前,忤逆父亲的理由: “我依然爱着我的父亲。 但我更想向他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告诉他家族在我的手中能够走向繁荣…… 我不想再被他教育我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不想成为像他一样的领主。” 唐奇看了一眼昏厥的梅尔,明白了小白猪的追求。 却仍然摇头道: “虽然你的选择难能可贵,但你至少要向我证明自己的能力。 毕竟这是越过你的父亲,单独和我合作—— 我不可能为了圆你的梦,而选择一个更具风险的挑战。” 自费出版的唯一好处,就是出版社只收取固定的印刷、出版费用,之后的销售额与出版社无关,一切盈亏由作者自负。 假如《指南》这一系列书籍成功畅销,那自己非但能提高声名,也能赚取更多的稿酬。 弊端…… 就是梅拉德未必有这个能力。 小白猪环顾四周,悄悄凑到唐奇的耳畔: “我可以从父亲的金库里支一些钱出来,父亲能砸钱,我也能砸。 更何况,我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哪怕我并不愿意,但我的一言一行也都代表着父亲的态度—— 借助这份影响力,我一定能够把宣传做好。” “这么孝顺?不怕他拿皮鞭抽你?”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 唐奇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跛鸽老板,您有什么看法么?” “我?我只是想要拓展一下业务,让人们知道【港口信鸽】不止出版苦情罢了……您应该问温迪小姐。” 温迪其实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我?我只是想看书而已。” 所以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这个方案让梅拉德拥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跛鸽拓展了更多选择、温迪能够尽早看到《指南》成品、唐奇得到了名利双收的机会…… 唯一的输家,似乎只有梅尔而已。 “好吧,听起来不算差。毕竟我对自己的《指南》有信心。” 成败的关键从不在于销售渠道、宣传方式。 而在于书籍的本身质量。 “那我们就来拟定合同吧?” 欣赏完闹剧的跛鸽兴致冲冲介绍道, “我这次是带着律师来的,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见证。” 唐奇对数字和各项条例并不敏感,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凯瑟琳。 “那就我来吧。” 一种被需要感浮上心头,凯瑟琳不经意地勾起嘴角,接过这桩活计。 唐奇相信凯瑟琳能帮自己求得最多的利益,也便不再参与其中。 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温迪一行人身上。 他走到碎石身边,问道: “新队友?” 碎石哼哼两声: “不然呢?老子可是很抢手的。” “为什么不是抢腿?” “你他妈——” 碎石正要怒拍酒桌,身旁赤膊的侏儒武僧却忽然大笑起来: “哈,原来你就是他说的那位喜欢讲笑话的队友吗?我不得不承认,在讲笑话这一方面你的确是更胜我一筹。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希望像你一样,可以用一句话的方式把人逗笑,但这显然是一个难题。毕竟让我每次只说一句话实在是有些为难。但我必须承认的是,你的一句‘抢腿’就能抵过我今天讲述的所有笑话了,我必须把这个词语传播出去,等到以后有人问起‘鲁米你为什么在那么多支队伍里冒险过’,我就会告诉他们当然是因为‘碎嘴鲁米很抢腿啦’——” “砰!” 侏儒的后颈似乎十分脆弱,以至于趴倒在酒桌的模样十分安详。 唐奇这才注意到,酒桌上还有另一位睡得安详的女人—— 她一定是个女人,否则没办法将头垫在胸前睡觉。 “看来你的新队伍里,也很难说有正常人。” “喂喂,你可不要想着拐走我的新队友。” 眼看唐奇和矮人相互‘打趣’的模样,温迪莫名生出一种自己才是第三者的诡异感, “我可是付了大价钱雇佣碎石先生的。” “当然不会。我估计他再和我一起组队,整个人就会疯掉的——不然他为什么躲着我?” 碎石撇过了头: “原来你知道吗,臭烂嘴的。” 唐奇打趣的同时,转而将《指南》的手稿递交到大小姐的面前: “所以你们之后是打算去往地下城么?” “当然,那可是巨龙宝库,应该没有人会不感兴趣吧?” 温迪接过手稿,将它翻到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 “您也会去吗?” “如您所言,我对巨龙宝库也十分好奇。” “那我们之后就是竞争的对手咯?” “有可能。” 碎石兴致勃勃地扬了扬拳头,一副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样子: “你最好祈祷别遇到老子,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说‘腿下留情’的原因,是你踢不到我么?” “去你的!” 碎石就要一脚踹上唐奇的腰腹,但在【警觉】的作用下,唐奇撤离的要更快一些。 “所以这个死灵法师这么做,是为了拼接一具身体?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一位?怎么今天没有见到她?” “她有些事情要忙,我会等到前往地城的前夕把她召回来。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我只是好奇她的两条腿,究竟是不是那个碧池的……” 温迪咬了咬牙, “一想到那个碧池造谣我强迫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她应该也没有再造谣的机会了。” 唐奇只能这么说。 “但不论如何,我总算是看到了故事的结局。” 温迪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像是打算离开, “出版的成品会有插图对吗,到时候我买来一本,就当作是‘新手冒险指南’了。” 显然,拥有插图的《指南》,作用将更加直观。 梅林也适时坐到了身旁,向唐奇搓了搓手: “所以后续分成……” “看这次销量,如果不错的话,我们当然可以长期合作下去。” “给我一个房间,我现在就去创作!” “晚些你去询问凯瑟琳吧。” 唐奇将所有事情暂且推托出去,等送别了温迪一行人后,才终于有了喘息的闲暇,将次元袋交给了安比: “安比,待会儿多准备些吃食,油腻的最好,然后把伊乌叫醒,去‘蘑菇地窖’里找我。” “唐奇哥哥,你又要虐待伊乌了吗?” “什么话、什么话?我是为了让它更快的成长!” 唐奇挠了挠鼻子,狡辩道。 事实上,队伍中缺少了碎石这个重要肉盾,整个构成已经显得较为畸形。 充当前排的晨曦是尊玻璃大炮,库鲁虽然拥有着一定施法能力,但终究是个低环法师。 自己又是个辅助,虽然能假冒第二输出手,但从三人配队的角度来说,仍然不够全面。 “我又不可能临时找来一个合适、且值得信任的队友。 只能期待伊乌尽快成长为一个重要战力,力大砖飞的探索地下城了。 毕竟【巨龙宝库】,是真的很诱人啊……” 这么思索的同时,他已经借助着荣耀之戒上那足以驱散黑暗的明光,深入到酒馆之下的地窖。 地窖的气候仍然阴冷。 尤其是昨夜死去的几个帮派成员,尸体养分还没能被蘑菇们完全消化掉,愈发腐烂的模样有些凄惨,让地底更显诡谲。 蘑菇们似乎又伤心了,以至于轻哼着低沉、哀伤的小调。 种种原因,让唐奇只觉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心情也跟着沉重了一些。 他自顾自坐在另一个角落里,为【孢子复制器】不断充能。 没过一会儿,安比便背着次元袋匆匆爬下地窖,跑到唐奇的身边: “这里的味道好刺鼻。” 她的鼻子向来敏感,更别说地窖中充斥着大量刺激性的薄荷气味, “薄荷的味道、尸体的味道、唐奇哥哥的味道……嗯,不对?” 唐奇帮她卸下包裹,见她有些迟疑,不免问道: “怎么了?” “还有一股陌生的味道……” 唐奇紧皱起眉头,转而意识到真相: “你是说有其他人来过地窖?” “不、不是。” 安比的声音越发细微,几乎要没入蘑菇们低吟的歌声里。 看向唐奇的眸光,也逐渐变得惶恐: “他、他还没走……” “什么!?” 【警觉】骤然发作! 第135章 阴影中的刺客 几乎是警铃作响的顷刻,唐奇便听到刀刃剐蹭在耳畔,所激鸣出的一声凄厉尖啸。 它够快、也够狠,几乎要撕裂风声,像是冲破了漆黑的阴影,在明光之中显露出一抹亮银色的轨迹。 唐奇来不及抽刀抵挡。 【警觉】催促着他向前卧倒,于是他扑倒了安比,带着她在蘑菇地中翻滚一圈。 等仓皇起身之际高举手掌,将戒指所绽放出的辉光照耀在了墙壁之上,试图分辨着那抹银刃的来源—— “没有!?” 那本该钉在石壁上的飞刀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深刻的印痕。 “唐奇哥哥,你的耳朵!” 安比看清唐奇耳根的一抹殷红,温热的鲜血滴落在蘑菇地上,让它们胡乱摇摆,那回荡在整个地窖的歌声也变得急躁起来。 但一切还没结束。 “嗡——” 来不及感受疼痛,犹如一根根尖针刺破毛孔的紧迫再度袭来,让唐奇迅速判断出危险的轨迹。 可直觉却告诉他,这份危险来自四面八方—— 六柄飞刀犹如蛰伏阴影的刺客,在蓄势待发之际、等到了仅有的时机。 他们几乎同时刺破半空,化作凛冽的寒光,汇聚成一道道相交线。 而寒芒的终点,赫然是唐奇的胸膛—— 亦或是他所怀抱的安比! 飞刀诡谲刁钻,高矮不一。 似乎是一早就判断出,唐奇会向哪个方向躲避。 不论抬腿、侧身,亦或是翻滚,刺骨的【警觉】都在提醒唐奇,终会有一柄利刃穿透自己的身体。 他避无可避。 “我将以锐目作为丈量,舞动这刀锋作为抵挡!” 在唱响旋律的顷刻,唐奇感触到了时间的停滞。 耳边的歌声越发沉寂。 五感因此而敏锐。 他曾有过相似的体会—— 在当初老地精的【魔能爆】,将将临近他胸膛的那一刻。 他曾清楚的感受到危机的来临,却无力做出任何的抵抗。 但只在这一刻。 音乐的震动仿佛融进了他的血液,在蓬勃的跃动中鼓舞着唐奇的神经,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就连视野也变得格外清明—— 【守御剑舞】! 眼前仿若失去了颜色、乃至环境的一切,只有无尽的黑暗,与那显眼、相交的六条银线,像蛛网一般围绕在自己的身侧。 四肢随心而动,就连拔刀也只需要须臾的时间。 唐奇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鹰,又或者是一条蛇,足够敏锐、足够轻快、也足够自由。 这让他应和着歌声舞蹈,让那柄漆黑的弯刀犹如灵动的长蛇游弋空中,划出一道曲折而优美的弧线,斩在了相交线的半途! 锋刃相撞之间,迸溅明灭而刺眼的火花,“铿锵”声激鸣不绝。 数柄飞刀赫然被挡在他的身前,纷纷跌落地面。 在脆响之中,他分明听到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对方似乎根本没料到,唐奇能在瞬间斩却六柄刁钻的飞刃。 至少他做不到。 而唐奇下意识地看向脚边,却发现那飞刀在触地的顷刻,便像是化作了风沙。 “难怪寻觅不到他的方向……” 这飞刀显然是一类魔法物品,在命中或丢失目标之后,便会消失不见,无法从中窥见更多端倪, “你是什么人?” 他试着做出交涉,回应他的只有背后所传递的【警觉】。 “【银光锐语】!” 短促的音节从唇齿炸开,一抹银光附着在袭来的两柄飞刀之上,犹如间隔出一道风墙,使之双双偏移至唐奇的身侧。 更让他看清了那道银光所拖曳的痕迹—— 这印证着飞刀袭来的方向: “找到你了。” 有【光亮术】附着在指尖,使得唐奇无需担心视野的昏暗,扭转手腕、刀尖向下,向着飞刀袭来的方向直刺而去。 只是,在光晕流转之间,他却清晰感触到了一股轻微的推力。 刀锋之上裹挟的一抹浅薄银光,仿佛是在牵引着他的锋刃、手臂,要让它向着右侧偏移而去。 唐奇明白,这是‘银光’所带来的裨益—— 它扭转着不利的局面,将本不可能命中的攻击化为可能。 于是他顺从本能,手腕抖动,调转刀锋。 那附着在戒指之上的光辉,也随着弯刀的挥舞而偏转了方向,倾斜之下,划破了深邃的黑暗—— 照亮了那潜藏在阴影之中的面貌,也斩碎了【夜风】心头的侥幸: “怎么可能!?” 自己掌握着【融身入影】的本领,黑暗本该是他的主场—— 在微光或昏暗条件之下,可以做到堪比施法者四环法术【高等隐形术】的效果。 游荡者的职业素养,亦能让他利用更轻快、更无声的脚步,徘徊在那枚戒指所散发的辉光之外。 这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没阴影之中、发动攻势,而不必担忧被对手捕捉到踪迹。 所以他预料过攻击会难以奏效、飞刀有被拦截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暴露踪迹—— “卓尔精灵?” 哪怕他将自己包裹地彻底,但这刺破黑暗的辉光仍然照亮了他兜帽下的容颜,使得唐奇看清了夜风那灰黑色的皮肤, “真罕见。” 在【精灵】这个种族都已销声匿迹的今天,【卓尔精灵】这个亚种更是只存在于传说里—— 根据世人的口口相传,傲慢的精灵们曾触怒了神灵,使之降下了遗忘历史的惩戒,不再为大地、信徒赋予恩泽,亦让这个长寿的种族泯灭于历史之中。 但仍有一部分藏匿于地底的卓尔精灵,躲过了这场灭族的灾难,在【幽暗地域】之中苟延残喘…… 与那些高贵、优雅著称的森林之子不同,卓尔精灵近乎是代表着冷血、邪恶的化身。 在唐奇的知识库中,这些精灵信奉着蛛后【罗丝】——那位掌管着‘蜘蛛’、‘欺骗’权柄的神明。 信仰促使这个族群天性邪恶,又因他们晦暗的肤色,也经常有人将之称为【黑暗精灵】。 介于遗忘大陆上,所有流传的‘历史’都具有杜撰成分,让人分辨不清真假,唐奇无法解释眼前这个卓尔精灵出现于地表的原因。 但他不会认为眼前这个男人怀揣着多少善意。 于是举刀不停。 “刺啦——” 在诧异之际,夜风仓皇躲避,黑刀斩破了他的左臂,划出一线鲜红的血迹,但没能伤及他的根本。 刹那间,他一脚践踏在墙壁之上,借力腾空而跃,半空翻滚一圈,单脚安稳落地。 几乎是在同时抖动手腕,袖口的护腕所捆绑的飞刀赫然弹出两柄,“噌”地落入指尖。 夜风向身后振臂挥去,飞刀闪烁寒芒,化作两条亮银的激流,迎着耀眼的辉光直指唐奇的眉心! 失去了阴影的依托,在【警觉】的加持之下,唐奇应对起来远比方才自如。 可飞刀仍旧狠辣,那刁钻的角度,让唐奇不得已拦截其中一柄的同时,只能扭转腰身才能堪堪避过另一柄—— 夜风则趁此间隙,又要藏匿阴影之中。 《游荡者守则》第一条—— 绝不要与你的对手发生正面冲突。 藏匿到阴影之中,他将占尽优势! “嗷呜!” 可一道雪白的身影,如豺狼般迅猛扑来,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 顺带张起尖利的牙齿,就要咬向他的脖颈—— “砰!” 夜风以手腕慌忙抵挡,才堪堪拦截下她的口齿: “该死,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他从来没有把安比看作过对手。 如今只能在诧异之中,一脚踹上了她的腰腹。 少女顿时觉得胃部一阵颠簸,痛苦让她的泪腺跟着迸发,止不住地留下泪珠。 却仍然强忍胃部的扭曲,在被踢飞之前,用锋利的指甲划破了夜风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透过皮肤,侵袭着夜风的全身。 他吃惊于那利爪竟能撕裂他内衬的软甲,更恐惧于那双利爪所隐含的身份: “兽化人!?” 胸膛的血液随着三道爪印流淌,手腕处的咬痕赫然涌现一股炙热的痛感。 那分明是诅咒开始于血液中作祟! “真他妈倒霉……” 诅咒的传染,是一种概率事件。 但他是个游荡者,不是野蛮人。 他不敢拿自己的体质作赌。 于是在顷刻间做出判断: “不能再缠斗下去——要逃!” “怎么可能给你机会!” 唐奇察觉到对方意图,已然趁他晃神之际冲上前来。 手起刀落,向着夜风的胸膛洞穿而去—— “【直觉闪避】!” 对死亡的预判迫使夜风的血液一瞬躁动,催生出的肾上腺素,让他在短时间内忘记了疼痛,连忙向着一侧翻滚而去。 唐奇的弯刀落下,只堪堪钉住他的斗篷。 夜风不愿停留,只得仓皇解下斗篷的系结,脱身而出。 他是个撬锁的能手,最灵活的肢体便是手指,这根本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以至于唐奇挑起手臂,再行拖割下去之时,已经失去了乘胜追击的时机,被他闪身避开。 夜风不敢犹豫,从腰间取下一包粉末,砰然甩在了脚下。 弥散的烟雾中,时而闪烁晶莹的光点,霎时间笼罩了他的全身,使他的身形逐渐化作了虚影,直至戒指的辉光也无法指明他的踪迹。 “咳咳——【无踪粉】!?” 被这种细沙状的粉末所包裹的事物,将随着粉末的数量,维系至多10分钟的隐身状态。 只有类似【侦破隐形】的法术,才有将其识别的可能。 毫无疑问,这是刺客用以脱身的惯用手段—— 唐奇判断状况,做出反应,连忙调转背后的鲁特琴,扫下弦音,唱响歌谣,指向阶梯的方向,动用了最后一个法术位: “让困意阻拦行凶的劫匪,强迫他陷入永恒的沉睡。” 悲歌之下,一团花瓣于地窖爬梯的中心炸开,飞散的鲜花遍布数十米的范围。 这是那个卓尔精灵逃离的唯一出路! 第136章 幕后黑手(求追订!!!) 寻觅不到踪迹,那便只能使用【睡眠术】进行提前拦截。 可是随着法术消散,唐奇却并没有捕捉到什么东西栽倒在地的声音。 “被他逃了?” 疑窦之中,他连忙赶去安比的身边,询问道: “受伤了吗?” 安比强忍胃部的酸痛,抹去眼角的泪花,摇了摇头: “安比没事!” 她明白事情的缓急轻重,连忙用鼻子捕捉那个陌生人的气息,却茫然道: “哥哥,那个人消失了。” “所以睡眠术没能拦截住他?” 是法术?还是什么奇物…… 唐奇不知道对方是用何种手段离开的地窖。 但猜测着对方的目的,他连忙掀开小姑娘的兜帽。 旋即便瞧见,被惊醒的小龙发出一声疲惫的啼鸣: “噫呜~” 他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 “他是冲着伊乌来的吗?”安比迟疑问道。 唐奇摇了摇头,先将小姑娘搀扶了起来: “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 我们被人盯上了。” 与事实相伴的,还有牵扯出的种种疑问。 这个卓尔精灵是何时潜伏在这座地窖之中的? 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 是红巾帮的杀手? 还是觊觎小龙的议会? 又或者,与这座宅邸过去的主人有所牵连? 得不出结论,但他需要列出一定对策: “以防万一,至少短时间之内不能再让伊乌露面了,训练龙息的计划也必须暂缓。 或许我应该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至少不能再让他们有机会埋伏我,威胁到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唐奇深呼吸一口气, “尽早前往地下城,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与‘脊骨’、‘崖下’、‘商业’、‘港口、‘深井’组成的下城区相同,上城区也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分为‘崖上’、‘城堡’、‘神殿’,最后再算上一个‘巨龙政厅’。 就好像一定要与‘崖下区’的富人们区分似的,以‘崖上区’作为主要住宅区的贵族们,天生便带有一种优越感。 与我们亲爱的星梅大亨不同,这些真正贵族的毕生目标,是试图隐藏这份优越—— 他们不吝啬向深井、港口区的穷人们施以怜悯,真正与他们接触的人会意识到他们竟如此的亲切、有礼,像是一位慈爱的亲人、或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 不必担心他们会厌弃你。 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确会这么做——在与你握手的之后,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会暗啐一口,不断拿手帕擦拭自己的双手。 但请放心,如果你不去仔细留意,只关注他们的表面功夫,那你就不会发现这件事。 ‘城堡区’是整个龙金城的心脏,军队、法庭、政府,一切与这座城市的决策切身相关的人们集合在这里。 我只能说这么多,否则他们会以‘泄露机密’的理由对我进行判决。 当然,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小道消息—— ‘飞龙骑兵队’的内部异常团结,仿若连襟的兄弟。原因大致是因为,许多人是‘兄弟俱乐部’的常客,不拿剑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蜡油与皮鞭。 至于所谓的‘神殿区’,或许在‘遗忘历’开始的千年之前、信仰林立的时刻,这里供奉着无数耳熟能详的神明。 如今只有一座‘星光法师学院’屹立不倒。 在那些偶有修缮的神殿中,你只能看到一些肃穆的雕塑、精致的壁画,与教堂神父所口口相传的信仰。 至于祂们是否真的存在,只看你的信仰有多深刻。 差点忘了‘巨龙政厅’,这是城市最初建立者的伟大杰作。 当你从巨龙的后脑踏入其中时,你认为自己会站在龙的头骨里,实际上却是步入到另一个次元之中。 你仍然可以借助巨龙之口,俯瞰整个龙金城的景色,而外界无法观察到你。 这是我们的公开领主时常会做的事情。 所以我保持怀疑,这家伙应该是有什么偷窥癖……】 “很少有人能伤到你。” 【莱昂·狮心】,灰黑的狮子扭转着宽厚的身躯。 身后的天际,像是神明拨动了指尖,推散开了厚重的浓云,皎洁的月光得以透过,洒落在他漆黑的板甲上、铺进晦暗的政厅里,映照着【夜风】灰黑的面庞。 他走上前去,抚过卓尔精灵的伤口。 使他胸膛上,绽开的三道抓痕悄然蠕动,伤口边际的肉芽相互牵引、闭合,直至最后,只剩下了污浊的鲜血。 “我只能帮你愈合外伤。至于你手腕处残留的诅咒,只能依靠你自己度过——兽性会让你变得暴戾、野蛮,催生持久的狂怒。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度过这些日子,只要在双月之前将兽性抵御过去,你就不会堕入野性的怀抱。” “我明白。” 夜风的声音一贯沙哑,诅咒侵蚀着他的理智,使他喘气的声音格外清晰。 但这一切都被莱昂粗重的喉音遮盖过去: “所以,在这一个月的观察中,你都发现了什么。” 夜风如实回答: “起先,我只认为他是一个小有手段的吟游诗人、一个能够施法的冒险者。 他身旁的那条龙,是以魔宠形式出现在他身边的【伪龙】…… 但直到前夜,我听到那条小龙所发出的嘶吼,直至潜入地窖深处,发现了那炸裂的石壁,意识到那或许是真龙才能做到的威能。 我想要继续蛰伏、进行分辨,但就在不久之后,地窖却多出了几具红巾帮的尸体。” 莱昂就近坐在了一把石椅之上,以锐利的目光扫视夜风: “如果那些尸体没有异样,你是不会汇报给我的。” 夜风点头应声: “从尸体所附带的魔法痕迹来看,他们生前受到过【暗示术】的影响。” “所以他们才会前往【金色橡树】,才会挑衅那个人类。” “但我不清楚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真的不知道么?” “我——” 夜风沉寂片刻,回应道, “【丝黛拉·星光】,【女爵】大人。 是她释放了暗示术,目的……或许是为了试探那位吟游诗人? 但不论如何,她都欺骗了您。” 狮子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当然。她制造的那两颗眼球,足以帮她洞悉晨暮森林中所发生的一切——她当然看到了那颗蛋,意识到那条龙已经破壳而生。 只是,她不希望让我也得知这一切。” “我以为您们是同一阵营。” 莱昂抬起自己的双手,紧紧握拳,一道漆黑的灵光从他的指尖迸发而出: “她是害怕我再一次破除誓言。” 夜风以沉默作为回应。 他认为,对于一个‘破誓’的【弑君者】而言,这是绝不能当面提及的话题。 随着大脑越发昏沉,他强撑精神道: “我希望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请容许我赶在那个诗人还未离开之前,将那条龙带回来。” “已经迟了——你理应在第一时间汇报给我,由我出面交涉。而不是自作主张、贸然出手。” “抱歉,但他身边那个兽化人的鼻子太过敏锐。我能隐匿自己的身形,却很难掩盖掉自己的气味。” “他是个诗人,惯用的是嘴皮而不是刀剑。我不相信他没有给你交涉的机会。” “抱歉,大人。我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将那条龙带回来。” “道歉与解释毫无意义。” 狮子长叹一口粗气,目光又重新遥望颅骨之外的深夜, “因为丝黛拉的瞒骗,我已经失去了先机。 如今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我也失去了与他交涉的机会—— 现在找到他,只会引来他的反感。”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能直接威胁他,夺走那条龙。” 莱昂冷哼一声: “这里是龙金城,而不是幽暗地域。 武力,永远是这座城市解决问题的最后方式—— 否则我根本不需要推行《土地公有制》,试图将星梅镇的财产合法充公。 亲自踏入那片土地,搜罗那座遗迹只会更简单。 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可以更和平一点,更遵从法律一些,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忠诚】。” “恕我直言——” 夜风深吸一口气,将心中不解一次性阐述出来, “优柔寡断只会将结果推向不可预知的方向。您顾及太多,到头来只会一事无成。” “这就是你们这群卓尔的至理名言么? 既然把她们的话奉为圭臬,你又何必离开族群,来到地面听候我的差遣?” 莱昂用冷笑回以讥讽,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只有选择听、与不听的权力。” “抱歉,大人。我——” “滚去休息。” 夜风以一个卑躬的姿势欠身,直至整个人融入阴影之中。 莱昂则倚靠在了石椅之上,靠背高而宽厚,能够遮覆他整个身躯。 用爪子捋顺自己的毛发,他像是卸下重担似的吐气。 他紧闭着疲惫的双眸,在一片昏暗中坠入了梦乡。 只有连贯的音节在他齿缝间徘徊,模糊不清,更像是执拗的呓语: “为王冠而效忠,为律法而哨戒。 为勇气而挺身,为责任而恪守。 伊芙·艾德尔。 【黄金国】的最后继承者。 我是您谦卑的仆人、忠诚的骑士。 将为您的宏愿,献上我的剑锋。” 在梦中,他递出了自己的宝剑—— 随后,锋刃穿透了君主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扑洒在他的眼前,溅进他的瞳孔: “既然确认了她的踪迹,那兽人也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还有那个兽化人…… 倒是可以利用起来。” 第137章 两个凯瑟琳与新法术(求追订!) 唐奇在睡梦中猛然惊醒。 噩梦转瞬即逝,只留下憋闷的胸口让他难以喘息,他起先以为是梦境的泥沼影响了现实。 可在片刻之后,将压在胸膛的雪白手臂轻轻推去,才意识到是凯瑟琳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心口—— 压迫心胸的确是一个经常做梦的诱因。 事后还没过多久,少女睡得很浅。 因他的动作,在迷蒙中发出喃喃的奶气: “早上了吗?” 唐奇瞥向窗外的夜色,漆黑之中还没能透出一缕天光,只有夜莺求偶的啼鸣,间断而雀跃: “还没有。” “你流了好多汗。” 少女还有些困倦,但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背抹去他额前地冷汗。 唐奇的呼吸逐渐平稳: “做了个噩梦。” “你梦到了什么?” 唐奇回忆着那个梦境,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记不清。 但他隐约间,他似乎能意识到这份恐惧的来源: “也许是因为傍晚时那个刺客,让我一直心神不宁吧。 我在想是谁盯上了我—— 我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唐奇曾考虑过,是否等待书籍正式出版、确认名声上涨之后再前往地下城探查传说中的【巨龙宝库】。 等待扬名的这段时间里,他还能在地上多洗几天澡、想一想矮人笑话。 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威胁,几乎打破了唐奇对于这份平静生活的畅想,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懈怠。 也让心情霎时间回到了星梅镇时的紧绷—— 心脏犹如被死死抓握: “之前听查克提起过,红巾帮的据点并不在龙金城,而是在【深井】之中。 如果要确认那个刺客的身份,无论如何也要深入地下城探查一番才行。” 在唐奇的判断里,一个身手不凡,能够潜藏暗影之中的游荡者,只能归属于两个阵营。 要么是前来为兄弟寻仇的帮派成员。 要么是哪位觊觎伊乌的议会高层,所派遣前来试探的手下。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自己还侵害了谁的利益。 了解唐奇的打算,凯瑟琳悄悄摩挲起自己的指尖问道: “会去多久?” “不清楚。但最晚应该会赶在【双月盛宴】之前回来吧,那毕竟是个盛大节日,我还想好好瞧瞧,记录在下一本书里。” “那你什么时候走?” “睡前已经收拾好了必需品,等到天亮之后就出发。” “好吧……” 凯瑟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过了身子。 唐奇一瞬感触到身前的柔软,紧接着意识到,被抓握的好像不仅仅只有心脏: “等等?” 他彻底惊醒,就要起身,却又被整个按在了床榻上: “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难道不会想离开时再洗一次吗?” 唐奇无法否认,因为【超绝精力】的恢复,眼下他的确抱有这个想法。 凯瑟琳则伸手拽过唐奇置于枕边的次元袋,像是在翻找起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唐奇问。 “安比昨天提起,你好像有一个能复制的能力。” “哈!?” 唐奇眨了眨眼,霎时间感到一阵腿软, “没、没必要吧?” “为了避免你在地下城里偷吃,我认为需要采取一些必要措施——酒馆现在可只靠你庇护了,我总不能让你跑掉。” “我没说一定会偷吃啊?” 唐奇主要是无法想象,在地底还能跟谁洗澡。 “所以你也不确定对吧?” 唐奇赫然感到腿上的重量翻了一番,滑腻的触感变成了双倍,揉了揉眼睛,两道倩影赫然坐在了他的左右,让他眼前变得白花花一片: “两、两个凯瑟琳?” 对于原主来说,复制体便像是多了一只手臂般浑然天成。 对于绝大多数智慧生物而言,它并不会带来不适感,最多是难以控制—— 就像是一个人的无名指。 一般人很难用无名指做出些复杂的行为,可是使用其它手指时,也会不自觉牵引无名指的行动。 而对于那些头脑聪明一些的,则很快便能适应这跟多出的手指,让它随心而动。 凯瑟琳当然是属于聪明的那一卦。 这让‘她们’能在同一时间,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天还没亮,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在恍惚间,唐奇忽然回忆起自己曾走过的海边。 那是一个映衬晚霞的夕阳。 它停驻在殷红而遥远的天际线,已不再刺眼与夺目。 仿佛让一同抬升的月亮,也跟着泛起了红晕。 他向着海边走去,直至腰身都没入水里。 阳光的余辉还未褪去,这让海水保持着一贯的温热。 潮汐时而涨落。 望着那日月交替的海平面。 他想起了自由。 …… 【事实证明,自律才有自由。 不自律的自由是痛苦的。】 唐奇从未想过【超绝精力】也有招架不住的一天。 但他总算是赶在清晨穿戴好了服装,背上了行囊与鲁特琴,还有昨夜那个刺客所遗落下的斗篷—— 当时唐奇将弯刀钉住了斗篷,迫使刺客只能被迫解开系带。 事后清扫战场时,却意外发现这件斗篷完好无损。 不知是自动修复了,还是当时并未将它刺破。 但这很快便让唐奇意识到,它或许是一件奇物。 通过【日志】查阅所有物品,才确认了它的效用—— 【蝠鲼斗篷(非普通):在着装斗篷期间兜帽,你将获得更快的游泳速度,并能在水下呼吸。】 “虽然不是什么具有防护效果、用处更直观的物件,但考虑到地下城复杂的环境,多一个应对方法自然是件好事。” 就待这么想着,唐奇匆忙走下酒馆的楼梯。 晨曦、库鲁,乃至安比都已等候多时。 按照事先的约定,唐奇并未让晨曦始终跟在身边。 随她的心愿,让晨曦一人前往【深井区】的孤儿院,告知了那位名叫茉莉的小报童事实真相。 那根编织绳似乎已经还了回去,唐奇昨夜将她召回来时也粗略了解了事情经过—— 少女接受了那个佣兵死去的现实,然后赶走了晨曦。 不会有人原谅她这个‘罪魁祸首’,他们都心知肚明。 所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被赶走的晨曦则悄然拉开一段很远的距离,跟随在她的身边,为她尽可能解决遇上的麻烦。 总有一些道德水平跟她一般低下的冒险者,拿了报纸还不愿付钱。 她会在少女吃下哑巴亏后,将那几枚铜币讨回来。 等到深夜,悄然放进孤儿院的邮箱里。 如今唐奇需要她的护卫,才优先回到了团队之中。 至于库鲁…… “【云雾术】就算了,好歹是个实用性法术—— 我都没奢求你学到什么【魔法飞弹】、【护盾术】这种泛用型法术。 但是请问这个【迷幻手稿】是什么东西!?” 【云雾术(一环):在40米范围内的一点为中心,创造一片半径 7米的球状浓雾。浓雾在球形内充斥所有角落,并造成重度遮蔽。 浓雾持续至法术持续时间结束,但仍可被强风吹散。】 这是个用以战场分割的法术,也是低环中少有的几个实用型法术。 还记得在遭遇地精袭击时,新星曾利用这道法术,为整个佣兵团创造了优势战机、缓解了包围。 唐奇曾从查克的嘴里打听过一些消息。 在【星光法师学院】,伤害性法术也被学院严格管控,学习起来的条件并不轻松—— 首先需要在法师学徒期间,积攒够一定的学分。 然后通过撰写论文进行评比,一年中大概能角逐出10个拥有学习资格的学生。 经过层层审批、申报到龙金城后,再签订相关的《法术管制条约》、《必要时应征入伍条例》…… 才有学习到一个【魔法飞弹】的资格。 那是一环中最通用、也最强势的伤害性法术—— 【魔法飞弹(一环):创造三枚由魔法力场形成的闪光飞镖,并让每发飞镖命中40米距离内你能看见的指定生物,飞镖具有追踪功能,无需瞄准。 你可以指定它们击中同一个目标,或是分别击中几个目标。】 现实的魔法飞弹不像游戏中那么强势,可以无视防御直接造成伤害。 利用魔法盾牌、或者能够减震的护甲,还是存在被抵挡的可能。 甚至动作迅速一些,譬如有着黑蛇一样的身手,可以直接用刀锋拦截飞刀似的将它们堵截——只要确保手中的武器不会被它们震碎。 那毕竟是力场伤害。 且是必定命中的。 而一些功能型法术,学习要求便没有那么苛刻。 这或许也是【云雾术】成为法师必备的原因之一。 “所以……什么是【迷幻手稿】?” 作为一个圣武士,晨曦对此并不算了解。 库鲁便很快解释起,自己所学到的另一个法术: “迷幻、手稿!” 它一边“Rua”着,一边摊开左手,右手假装握笔在掌心写写画画, “他们、认为、书。 其实、画!” 唐奇拍了拍脑袋,有些头大: “我知道它是用来覆盖原文、用以造假的幻术型法术,没让你解释它的用途—— 我是说,你怎么挑了这么个法术?” 第138章 深井区(求追订!!!) 【迷幻手稿(一环,仪式):你可以对书写的文字施加一个强力的幻象,从而蒙蔽他人的视觉。持续10日。 你可以让它变得像是晦涩难懂的文字、符号,也可以使它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信息。 拥有真实视觉的生物,可以读出其内被隐藏的信息。】 面对唐奇的质疑,库鲁有些无辜地指了指,近些日子以来一直在钻研的法术书: “书上、有。” “有你就学?” “先、学习、后、知道……” 唐奇这才反应过来。 为了避免自己的法术书,被人捡到就可以直接使用。 所以大部分法师都会在记录法术时,利用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公式,对法术进行加密。 《密码学》,是大多数法师学院所专门设立的一门课程。 唐奇不能指望库鲁先知道书中的法术,具有什么效用,然后再针对性学习。 这同样导致库鲁目前的工作,只专注于【财富之女】那位死去的无名法师遗产中。 至于新星、死灵法师的法术书则更难破译,被暂且搁置。 或许是因为,这位无名法师钻研的是幻术学派,以至于库鲁所破译的法术,也都是【无声幻影】、【迷幻手稿】的幻术。 而作为一只连通用语都还没完全掌握的狗头人—— 不是因为它不想学。 是觉得学习的词语已经不再妨碍它的交流,干脆把时间都花在研究法术上。 一个月的时间,通过对此前研究【塑土术】、【无声幻影】的规律进行破译,研究透彻了两个全新的法术…… 这其实已经称得上神速。 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苛责的唐奇叹了口气。 摸了摸库鲁头顶越发幽紫色的鳞片,触感冰凉而光滑,忍不住让人多摩挲两下: “好吧,是我错怪你了。你已经很棒了。” “Rua!” 库鲁的委屈这才算减去一些。 “那我呢?” 晨曦忽然走到他的身边,头盔下隐含的黑雾蠢蠢欲动。 唐奇也拍了拍她的肩膀,稳住她的头盔: “你知道的,晨曦一直是我信赖的好伙伴、得力的好帮手。接下来,是时候把你的天赋带去【深井】地下城了。” 越发激烈的头盔,寓意着她十分受用。 有时候唐奇真的认为,自己的团队虽然奇形怪状,但至少还挺好养活、让人省心。 大部分冒险小队,都会因为分赃不均、性格不合的问题,而出现各种问题,最终导致团队散伙。 但目前看来,自己只需要满足库鲁的读瘾、晨曦的虚荣心,就完全不必担忧这些矛盾。 他们甚至不需要自己支付薪水。 在温迪的团队里,碎石都享受着一天20金的高薪! 这是他除了寿命之外,唯一能担当起‘高’这个评价的事物。 所以唐奇从不遗憾碎石另寻他处。 毕竟自己手里的存款,都没办法雇佣他两个月…… “食物、酒,都带好了吗?” 凯瑟琳站在吧台,有些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听那些冒险者提起过,如果食物带的不够,很容易便会饿死在里面。” 比起双腿虚浮、顶着熊猫眼的诗人,她倒是气色不错、满面红润。 唐奇拍了拍自己的次元袋: “面包、酒水都装满了,至少足够一个月的分量。” 安比手捧着伊乌走到唐奇身边,等到唐奇背过身时,将小龙藏在了他斗篷后的兜帽里: “安比也想去地下城……” 她其实有些憧憬冒险者的生活。 毕竟呆在酒馆里,时常要担心别人察觉到她兽化人的身份。 但唐奇只是揉了揉她的耳朵: “如果你也走了,谁来保护姐姐?” “那安比会在哥哥回来之前,保护好姐姐的!” “真乖。” 不好插旗,唐奇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两个姑娘挥了挥手,一脚踏过酒馆的门槛。 迎接清晨湿冷的海风,心头竟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悸动。 还记得丰收节的前夕,自己也曾与她们道别。 当时他其实没想过还会遇到她们,这让翌日清晨离开时也没有肩负什么重担。 但同样是清晨的今天,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别,都让他忍不住回过头去,再瞧一眼那顶崭新的招牌。 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一分。 考虑到眼下已整装待发,除了诸如营帐、食物、探索工具一类的必需品之外,还储备‘次等’【治疗药剂】、【压力药剂】各五瓶,【抗毒剂】、【炽火胶】各三瓶以备不时之需。 【复原胶】只剩下最后一瓶,唐奇不得已耗干自己所有的存款,拜托查克从黑市手中购置了三分之二瓶复原胶。 然后又用一整个车轮马苏里芝士的代价,从他嘴里打听到一些【深井】地下城与冒险者行会的消息。 一通开销下来,兜里也只剩下了5枚金币。 唐奇也便没有过耽搁,匆匆带着奇形怪状的小队,用步行的方式赶路。 一路上,也不忘记录下路途的风光—— 【龙金城的繁华毫无疑问。 走在‘巨龙大道’上,你时常能瞧见车水马龙的商队。它们来自领主联盟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会有‘风沙洲’的商人专门贩卖沙漠中的优质香料。 也能瞧见熙攘的人流。大多是身着鲜艳的市民,金钱的富足让他们总会洋溢幸福的笑容。 但一座偌大的城市,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幸福。 在对比之下,‘港口区’的工人、水手,笑容便显得麻木而苦涩。 这里被称为‘龙金城的仓库’,也借由内海与几百年前开凿的运河,担任着水上交通枢纽的职责。 这里的鱼腥味比龙尾关还重,大量的小时工等候在港口之外,等待商船们经过此地时,以廉价的报酬为他们卸下货物。 也由于相对低廉的薪水,使得这座城区很少出现独栋建筑,多为高层公寓,和按小时计费的钟点旅馆—— 如果你想,可以格外留意坐在旅馆门口的姑娘们。 只需一个眼神,她们就会扭动着像杨柳似的腰肢,挽过你的臂膀,带着你走上旅店的楼梯。 什么?你更喜欢水桶腰?那我猜你一定是个矮人对吧,毕竟每一位矮人都是水桶腰。 那我推荐你去隔壁的‘深井区’看一看,它同样位于山崖之下,姑且可以将之称为‘冒险者的天堂’—— 龙金城当然也是冒险者的城市。 由于活体地下城‘深井’的开放,使得许多冒险者入驻其中,有的甚至在这里专门租赁了宅邸,以淘金作为自己的主要业务。 那些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合法的、不合法的,都能在这个区域的‘黑市’买到,就在不久之前,黑市还拍卖过兽化人奴隶—— 他们被魔法施以思想钢印,绝不会生出丁点反叛的心思,以满足那些喜爱兽耳娘们的买家。 什么?你问我龙金城为什么会允许这片法外之地的出现? 或许是因为单凭军队,无法根除地下城的隐患。 需要依靠冒险者的力量,去清剿地下城所频频孕生出的怪物,以免它们冲出地面,危害到整座城市。 这也给了‘红巾帮’存续的土壤。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是整座龙金城中,最不会被种族歧视的地区。 你甚至能在这里见到‘恶魔之子’提夫林。 而为了针对各个种族的不同需要,这里开设着各具特色的风俗店。 以便那些在‘深井’下憋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冒险者,可以立即寻找到一个发泄的场所—— 是的,你们猜对了! 这里有专业的、为矮人服务的风俗店,你们不必再担心,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满足原始的欲望,那些具有良好职业素养的姑娘们绝不会嘲笑你! 当然,最著名、也最显眼的建筑,便是座落于地下城之上的环形高塔‘冒险者行会’。 在整个遗忘大陆,都不会有这么一处正规的、统筹冒险者事务的场所了。 这是一个受龙金城直接管理的官方组织,五花八门的任务、清扫地下城的委托,它承载着你对于冒险的一切畅想。 如果你想要扬名立万,这里将会是你的起点。 一些资历较老的冒险者,在没有合适的任务时,也经常担任着一些向导的责任,为那些新来的冒险者指引方向。 作为新晋冒险者,你需要这些。 但请记得,不要盲目、焦急地选取你的向导。 最好的办法是装作一副纠结的模样,让他们认为你想要给钱、又舍不得。 这样他们就会意识到,你真的需要他们作为向导。 然后便要试图向你证明自己极具性价比。 拖得时间久一些,久到吸引其它‘向导’也加入到竞争中,持续压价。 我极其推荐那些自卑、找不到生活意义的朋友们,前来尝试一下这种感觉—— 相信我,你会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重要。】 “5枚金币,只需要5枚金币——不能再少了! 再少我就要以‘破坏市场价格’的罪名被带走惩处—— 请您相信我,我能带您领略【冒险者行会】的各处风景。 介绍、报名、绿色通道一条龙,保证物超所值,不再收取任何费用。 让您今天听课当领导,明天也能做向导!” 瞧着眼前这位提夫林向导痛心疾首的模样,唐奇回忆着昨天从查克口中打听来的消息: “10枚金币小赚一些,8枚金币正常价格,5枚金币差不多是成本价——毕竟向冒险者行会上缴登记费用就是5金币,那些有门路的向导会少收一些费用。” “好吧,那就你来吧。” 唐奇点了点头,花去了自己最后的金币, “5枚金币,带我去冒险者行会登记。” 第139章 行会与冒险者(4.2k求追订) “您大致可以把冒险者行会看作上、下两个部分。 上层主要是作为办公区、住宿区使用。 想要使用房间,首先要确认你在行会中登记在册,便可以用5银币的价格租赁一个房间一天时间。 月租、年租等长期租约会有额外优惠。 至于食物则可以前往顶层的【深坑餐厅】,那里为各个种族提供他们需求的食物——如果您是只青蛙人,他们还会为您提供苍蝇拼盘。 当然,如果不是赶时间的话,我并不建议您选择这家餐厅。 因为它真的很坑。 毕竟来往行会的冒险者数量众多,以至于餐厅的大部分食物是装在密封的包装袋里,随取随用,但贩卖的价格却并不比外面便宜。 如果需要一些医疗应急服务、或是在行会中储存什么物品,只需要付出一定金币,上层区域也可以满足您的需求。” 向导【霍普】,为唐奇等人倾情介绍着。 作为一个具有‘地狱血脉’的【提夫林】,他们大部分姓名都是由【炼狱语】——一种魔鬼或恶魔使用的语言所转换而来。 而一些试图寻找生存空间的年轻提夫林,便会试图寻找一个能代表自己的‘化名’,而那通常是一个通用语的词语。 譬如‘霍普’所代表的是‘希望’。 这位女性提夫林拥有着猩红如火焰般的皮肤,身着短款的皮衣、皮裤,展露颇具线条的手臂、腰肢,勾勒出浑圆的臀股。 两条火红的长腿明艳惹眼,长筒皮靴干净整洁,斜挎一个灰色小包,齐耳的短发衬托她出挑而利落。 额头生长着两根硕大而向后卷曲的山羊角,其中一根似乎是被折断似的,反倒为她姣好的面容给予了些非对称、又破碎的美。 她走在最前头,时不时要回过头来,用那眼球漆黑,瞳孔却如火般耀眼的双眼扫视身后,以防自己的雇主跟丢: “如果您已经有了合适的住处,上层便没什么光顾的必要。 让我们把目光放到下层来—— 笼统划分,您可以把整个下层看作四个部分,大厅、八角笼、深井入口,和串联他们的【交易走廊】。 大厅如您所见,是办理注册登记、雇佣佣兵、接取任务等一系列相关业务的地方。 小到为邻居找猫找狗、大到前往深井探索宝库……上面不仅仅记载着龙金城的任务,还有整个领主联盟地区,一切需要帮助的人所发布的委托登记。” 顺着霍普的指尖,唐奇的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冒险者,看清檀木制成的任务板,占据了大厅的每一块墙壁。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映衬着明黄如暖阳,笼罩在每一张光滑的木板上,折射起朦胧的光晕。 让四个棕红发色,发型各异的矮人不得已双手抱胸,抻着脖颈、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检索着任务板上的委托。 他们十分敏锐,似乎注意到了唐奇的目光。 霍普连忙停顿两步,遮住了唐奇的眼睛: “哦,那是【矮个子联盟】,四个山地矮人聚在一起的冒险小队,实力、口碑都极为出色。 但千万别用打量的目光盯他们太久,否则他们会认为你在嘲笑他们的身高,哪怕你没有这个意思。” 我其实有这个意思。 唐奇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到另一批冒险者,向着大厅左侧的走廊涌去—— “那边的【兽人必须死】和【半兽人的荣光】又打起来了!让我们看看这次谁才是‘被耗子咬死的耗子’!” 霍普趁此机会介绍道: “经过左边的走廊,能通向八角笼——那里平常是作为冒险者练习技艺的地方,不过有时候冒险者之间发生了摩擦,也会选择在八角笼里一决高下。 有输赢的地方就会有赌场,更别说是两只积怨已久的冒险小队了对吗。 【兽人必须死】是一支从南方长城跋涉来的小队。他们频频在地下城中与【半兽人的荣光】爆发冲突,活着回到地面后,约架八角笼也是常有的事情。” 唐奇甚至懒得询问他们爆发冲突的理由,转而看到右侧通路来往的人群—— 很明显,踏入右侧甬道的冒险者一个个容光焕发。 反倒是从甬道走出来的人们浑身大多脏污不堪,臭气哄哄,面相都显得凶神恶煞。 有的人脸上还暴露着溃烂的刀口,有的干脆缺斤少两地躺在了担架上,被行会工作人员抬着奔向上层…… “天哪,我认得那个被抬走的男人,就在半个月前—— 他和自己的团队【哥布林杀手】才雇佣我帮忙带路、登记。 听他们吹嘘过,来到龙金城以前他们已经宰杀过一万只地精,堪称这方面的专家,天知道这次在深井里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霍普一边感慨着,一边在饱满的胸前画着信仰的符号, “但您或许也能看出来,通过右侧甬道走至尽头,便是前往【深井】地下城的入口。 而链接几处主要区域的连廊,就是我先前提到过【交易走廊】。 支付一定金额的摊位费,便可以租用连廊中的一个位置,贩卖一些冒险者所需要的物品, 在那里或许也能买到一些【战技】的使用方法,但是需要仔细甄别,毕竟第三方兜售的战技很难说会有什么好货。 所以我向来推荐那些想要成为冒险者的新人,向冒险者行会雇佣一位退休的资深冒险者学习技艺。 虽然价格贵一些,行会也要抽取介绍费,但至少能完整的带你入门,不至于三脚猫的功夫都没练好,就赶着下地城送死。” 讲述之际,她已经带着唐奇掠过人群,走到了大厅最深处地的业务柜台。 这座柜台铺展在整个内侧墙壁上,设有二十个窗口,并未因办理业务的不同而专门分类。 好在眼下是上午,作息不规律的冒险者们,大多还在宿醉的酒馆里昏厥,也不需要排太久的队伍。 得以让霍普拿指骨敲了敲柜台的透明窗: “嘿,可人儿。我来带一支新的小队办理登记。” “霍普?你最近的生意不错呢。” 凑近了看,唐奇才发现眼前的柜台小姐,似乎是一位【鹰人】小姐。 面庞像是人类,但耳朵和手腕上却有明显的羽毛覆盖。 两只羽翅蜷在背后,无法看到被柜台遮掩的双足,究竟是爪子还是腿脚—— 并非所有具有兽化特征的种族,都是身怀诅咒的兽化人。 眼前的柜员,应当是【纯血鹰人】与人类的结合。 前者更像是大型鸟类,模样看起来也像雄鹰一样,只有直立行走时才能看清他们的类人姿态。 记忆中,在【遗忘大陆】上,类人型生物彼此之间很少会遇上生殖隔离。 所以唐奇不止能看到像鹰的人类,更能看到像人类的鹰—— 这取决于体内血统的比例。 “得了吧,这位老爷明摆着找人问过价钱了。这次我可是成本价带路。” “成本价你也赚?” “那不是为了多攒些钱娶你吗?” “我可不会嫁给一个提夫林——还是女人!” “别这么说,那天晚上难道你的羽毛没有颤抖吗?” “停!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你应该知道的——现在,闭嘴,一句话也不许说!” 霍普因她的娇羞而轻哼小曲,将取出四枚金币搁置在柜台上,等待鹰人小姐取走。 换来一张登记表和羽毛笔后,她一并递给了唐奇,还不忘眨了眨眼: “我总要赚一些的,不是吗?” “当然。” 唐奇倒是不会对她的取向做出什么评价。 毕竟也是见过小白猪的人。 出5金币,是因为他只有5金币。 既然登记小队需要5金币,那为什么不让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妞作为向导,了解一下大致状况呢? 至少他记住了【矮个子联盟】: “那我们又要取一个什么小队的名字呢?” 瞧着登记表上的【名称】一栏,唐奇有些头疼。 只有一个合适、显眼、一目了然的名称,才适合作为小队的招牌。 【矮个子联盟】、【兽人必须死】、【哥布林杀手】……任何一个名称拎出来,都有成为传奇、被人歌颂的潜质。 因为好记、具有辨识度。 唐奇需要一个相似的名字,以便宣扬自己的声名: “哦,想到了。” 他眼前一亮,写下了【唐奇温伯格】五个字。 霍普眨了眨眼睛,伸出纤细的食指点在笔迹上,提醒道: “这一栏是小队名称。” “是的,我知道。” 唐奇紧接着又在【小队成员】一栏中,填写下【唐奇·温伯格】。 “您拿自己的名字,作为小队的名称?”霍普这才反应过来。 “规则上不允许吗?” 唐奇奇怪地抬眼看她。 “不、那倒是没有。只是有些……奇怪。” 霍普如实道。 既然冒险的目的是为了宣扬声名,那肯定是选取自己的姓名才好吧——说不定还能反馈到自己的【日志】中。 好听有什么用?小队名称再好听也不会让他们提升一分战斗力! 但是声名的提升,带来的裨益是肉眼可见的! 唐奇一边功利地想着,一边写下【艾耶·晨曦】、【库鲁】的名字。 但显然,晨曦是抱有意见的: “为什么不能是【唐奇和晨曦】?” “唐奇、晨曦、Rua!” 库鲁也十分在意命名权。 “【唐奇晨曦Rua】?别逗了,那要是后面还有其它成员加入,还能一直往后排列不成?我们需要一个固定的名字。” “但是我也想要有参与感。” 晨曦执拗道, “我想让人们知道我的功绩。” “参与、功绩!” 库鲁也跟着起哄。 唐奇叹了口气。 他是一个注重团队氛围、尊重队员想法的领导者。 考虑到队内团结,这个小队名称或许有些不妥。 带着自夸自卖的嫌疑,也未必利于长线发展。 但思考了半天,却很难想到一个能满足所有人的队名。 在思考之间,他听到了间隔的另外一支队伍中,一声浑厚而愤怒的咆哮: “什么!?老子带着人辛辛苦苦转悠了大半个晨暮森林,你现在告诉我那个任务撤销了!?” 那是一位粗犷的牛头人,他咆哮时总是发出“哞哞”的隆隆声,唾沫都拍在了柜台的透明玻璃上。 应付他的柜员小姐向后退了两步,仍然维持体面的微笑: “实在抱歉,【蛮牛】先生。 但经过原【财富之女】,现【银色勋章】的温迪·银盾小姐查证,你们所接取任务的雇主已经死亡,而雇主先前预付的订金在接取任务时便已经支付……” “可是我们都拿来买【真视之眼药水】了,你知道那有多贵吗!?” “这是您的个人行为,与行会无关。” “抢你的草吃!” 牛头人说了一句家乡话, “钱都没给,怎么能他妈的死呢?” “可以了,兄弟。你至少该庆幸自己接取了那项任务以后还能活着!” 冒险者的消息总是灵通的,更别说是一些举城皆知的大新闻。 相隔一支队伍的另一伙冒险者,冲蛮牛摆了摆手: “【财富之女】可是一整个栽进了那片森林里,只剩下一个回来报信的幸存者。” “他们团灭了!?” 蛮牛惊骇地回过头, “老子前阵子才在他们手上吃过鳖!” “所以说,任务没了就没了,能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 那个冒险者嗤笑两声,摊开手道,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报纸登记的那‘一伙冒险者’似的,带着三百个累赘穿越晨暮森林的同时,还能一举解决掉四环死灵法师的! 毕竟连【爆狼佣兵团】都栽在里面了,还有那个【新星】!” “哈,才刚刚声名鹊起,就紧跟着流星坠落了哈?” “我反正是瞧见他的住宅已经被挂售了。” 对于寻常冒险者而言,单凭一个四环施法者就足够让他们胆颤心惊。 更别说从‘兽人手下逃脱’的壮举。 “靠,这伙人又是哪冒出来的?” 蛮牛忍不住嘟囔道, “有这种能力的冒险小队,一定很有名气才对。” “谁知道呢,最近行会里不是一直等着这伙人露面吗,但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了—— 也许是离开了龙金城也说不定?” “该死,看来只能找些别的任务了……” 蛮牛认清现实,闷闷不乐地离开柜台。 短暂的闹剧结束,鹰人小姐的呼唤拉回了唐奇的思绪: “请问,唐奇先生,您想好自己队伍的名称了吗?” 唐奇眨了眨眼,转而提笔迅速写下字符,转而递交回去: “好吧,那就—— 【一伙冒险者】,怎么样?” 他揶揄地笑道。 “一伙冒险者!?” 霍普忽然惊呼一声。 唐奇有些讶异地看向她,却见她冲自己灵动地眨了眨眸子,似乎看出了唐奇取这个队名的用意—— 她很聪明。 唐奇的确想要扬名。 更不可否认是,这十分有效。 嘈杂逐渐淡去。 偌大而喧嚣的行会,竟然因为一句话而沉寂。 恍然间,唐奇以为这里不是混乱的冒险者行会。 而是将将开场的歌剧厅—— 屏息而寂静。 接过纸笔的鹰人小姐指尖微颤,连带着羽毛笔都在不经意间跌落在地。 发出轻微、却震颤的声响。 “啪——” 像是打开了聚光灯。 光晕下的主角,恰是唐奇。 第140章 深入地下城(5.1k/1w求追订、月票!!!) “好的,【一伙冒险者】。恭喜你们成功登记为行会一员,行会的一切服务将为你们敞开大门—— 想必霍普已经为你们介绍过了,我也不再过多赘述。介于你们留下的住址,行会将会从下个月开始,每月收取你们一人10金币的会费。” “一人10金币?” 唐奇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熙熙攘攘的冒险者们。 虽然大厅恢复了喧嚣,但一些人还是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们的身旁,忍不住打量着唐奇等人。 唐奇估测着龙金城中的冒险者数量。 几千,还是上万? 作为一个能在10万人口的城市中,单独被划归到一个区域的集体,唐奇觉得那一定不是个小数字: “你们可真会挣钱。” 每个月10金币,这可比自己写书赚钱多了。 果然,还是顶头的会赚钱。 介于唐奇引发的声浪,鹰人小姐花了好久时间,才保持住了一贯的营业微笑: “这也是为了督促各位冒险者及时接取任务,毕竟一趟任务的收益不菲,足以支付这一切。更别说是你们。 如果晨暮森林发生的一切,真的与您有关的话。” 唐奇没有解释更多,只是以微笑作为回应。 不去主动解释这一切,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既能吸引到一定关注,又不至于太过显眼。 就像他依稀听到的窃窃私语—— “三人——不,两个人,带着一个矮人?就是他们解决了晨暮森林的死灵法师?” 为了避免碰到,看见库鲁之后起了应激反应,一刀把这只狗头人秒了的窘境,出门在外的库鲁总是身着宽大的黑袍,将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 而一看到它的身形,大部分人都会想到矮人—— 这是刻板印象。 “这是什么配置?人类战士、矮人施法者,还有个……弹琴的?作用是什么,在后面吹拉弹唱吗?” 这也是刻板印象。 寻常的冒险者可不会时刻背着一把鲁特琴。 如果休憩时需要哼起小曲,游侠们会经常找来一片叶子,搁置在唇边作为叶笛,应和着他们跑调却轻松的歌声已经足够。 而一把正式的乐器既占空间、又显得累赘——唐奇来到龙金城后,每隔一个月都要为手上这把鲁特琴调换羊肠弦。 这是凯瑟琳母亲的遗物,他必须爱护它。 “嘿,你可别小瞧那家伙。我前两天在【金色橡树】里碰到过他,他灵活的像是个游荡者,还是能施法的那种——绝不是简单货色。” 酒馆、女人、传奇,都是冒险者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金色橡树】恰好拥有。 很显然,当晚的冲突已经在冒险者圈子中传开了。 一个能打、会施法的吟游诗人?简直比巨人血统的矮人还要稀奇! 毕竟【铁炉堡】的领地下,真的有歌利亚与矮人通婚。 但或许是城卫队的庇护,使得红巾帮的混混没再敢找上门来—— 说不定已经找上来了? 唐奇回忆着昨夜的刺杀,心神不宁地思考着。 “所以要接取一些任务吗?【一伙冒险者】的朋友。我很乐意为你们效劳。” 霍普火红的手掌在唐奇眼前晃了晃,拉回了他的思绪。 唐奇紧接着摇头笑道: “不、不必了,我已经支付不起雇佣你的价格了。” 5枚金币,帮助介绍行会的同时登记入册,这是他们事先谈好的价格。 而现在,唐奇的口袋已经羞涩到拿不出一枚金币。 霍普眨了眨眼,生怕让其他冒险者听到他们的窘境,凑在唐奇耳边悄声讶异: “天哪,你们可是从晨暮森林一路杀出来的狠角色,怎么会穷困成这样?” 唐奇瞧了一眼晨曦,而这位销金窟女士则挠了挠头,背过了身,假装看行会中的风景—— 由于她没有头颅,甚至没有‘眼睛’,以至于【矮个子联盟】的四个矮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唯一的风景线。 但她转眼便发现矮人们失踪了。 又过了一秒,她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被挡住了。” 唐奇总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揭团队的短,耸了耸肩看向霍普: “总之,事实如此。我们对你的介绍十分满意,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找到一位没有打听过行情的新人。” “哦,您可真会说话。” 这才是霍普待在冒险者行会的原因,只有冒险者不会歧视提夫林, “但相比吆喝半天,赚上5个金币,我还是对你们小队会选取一个怎样的任务感到好奇——方便我跟在你们身后吗?” 唐奇挑了挑眉:“我觉得你的想法不止如此。” “好吧,我承认,您是一个敏锐的人。” 霍普叹了口气, “跟聪明人说话总是不需要绕弯子的,对吗? 因为我认为,依照你们团队的实力,一定会接取一项报酬不菲的任务。 如果我能为此带路的话,应该也能赚取到比5个金币的吆喝费用还高的报酬才对?” “带路?你很熟悉地下城吗?” “浅层还算熟悉,因为那里的路虽然比较绕,但我也曾前往几次,心中有一份大致的地图。 但如果您说的是深层,那我可不敢去—— 一旦到了深层,路径复杂的便像是迷宫,如果运气不好,撞上了它随机调换位置的时间,说不定还要因为迷路而耽搁更久,也便更具危险。 但您们是值得信赖的冒险者,跟在你们身后本身就代表着安全不是吗?” “我可未必选择什么报酬不菲的任务。” 唐奇说着,便迈步环视起挂在四周的委托板,打量着各色任务。 他前往地下城的目的倒没有很纯粹。 大概是抱着‘为《指南》搜集灵感’、‘寻找昨夜刺客主使’的复合目的前来。 截取委托、赚取金币,体验一下龙金城冒险者的日常生活也只是附赠的行为。 但不论如何,没有明确的拒绝本身,便等同默认了她的做法,得以让霍普紧随身后。 “那么让我瞧瞧这上面都有什么任务—— 嗯,龙金城之外的委托大抵是护送、搜集材料,或者解决一些地区性纠纷么……怎么还有南方长城的充军报价? 至于龙金城的委托,【寻找女儿的爱猫】,在龙尾关附近丢失,报酬是10枚金币外加格林太太的苹果派,查克说过那位女士的苹果派相当难吃。 【寻找失踪的淘金客】,报酬是300枚金币,前往地下城一个月没能回来么?那估计是永远回不来了…… 【长期委托:搜集地下城蘑菇】,由星光法师学院长期收购,每千克蘑菇能换来10金币报酬。那的确能称得上是在淘金了。 【收购巨蜗牛的甲壳】,要求保证甲壳完整,每100千克甲壳按200金币收购,拥有变异甲壳将以更高价格收购——给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唐奇驻足在收集甲壳的任务下,回忆着有关【巨蜗牛】的基本信息—— 作为一种大型蜗牛,它们的体长大约在3到4米之间,几乎等于两个唐奇并排躺在地上的长度。 当它们蜷缩进背后的甲壳中,高度也在1.5到2米之间。 所有的体重几乎都来源于背负的甲壳,完整的甲壳一般在50-200千克的区间浮动,这取决于它们的体型与年龄。 但纵使如此,因由它们蜗牛一样的个性,如果不去主动打扰它们,攻击欲望称不上多么强烈。 哪怕在受到威胁后会,会缩进甲壳里,借助圆滚的背壳迅速脱离战场,但只要经过针对也还算是容易处理…… 这称不上是什么威胁,怎么会以如此之高的价格被收购? 也算是在冒险者行会探听多年的老油子,霍普还算是了解内幕,解释道: “也许是因为委托人需求的是‘完整甲壳’吧? 这些蜗牛受到伤害后会试图缩壳,而寻常锐器很难对甲壳造成伤害,钝器的话又容易致使甲壳龟裂,破坏它的整体结构…… 许多冒险者接下这个任务后,兴致冲冲地将战利品带到那位委托人的身前,最终却都已‘不完整’的原因拒收。 考虑到他在委托中明确写到‘完整甲壳’,许多冒险者也只能无功而返——这任务久而久之就挂在上面,许久没有人接取了。” “那就它了。” 一枚完整甲壳,对于寻常冒险者而言或许是个难题,但唐奇认为自己拥有针对性方法, “你知道【深井】中哪里有巨蜗牛么?” “不在浅层。但是曾听说过它们出没于第二层的沼泽区,那里距离浅层不算远,唯一的麻烦是充斥着毒气与毒物。” “很好,那就你来带路。” “我的报酬是?” “最终收益的百分之十。如果我能带回500千克的完整甲壳,你就能获得100金。” “但如果您带不回来呢?我知道巨蜗牛、毒瘴对您来说或许都算不上威胁,但考虑到之前冒险者的窘境,请原谅我只能悲观的考虑——固定的100金币,怎么样?” “如果是固定的价格,那就太贵了。50金。” “90。” “我不是非要你带路,只是这样更省事一些,60。” “浅层中也并非没有麻烦,我可以帮你们避免这些。80。” “70,但是要等到任务完成之后交付。” “成交,那我们现在就去接取任务,顺带拟定合同,怎么样?” “带路。” 其实唐奇也不知道自己是亏是赚,而不论是他,或是晨曦、库鲁,对于金钱的数字其实都不算敏感——狗头人虽然聪明,但它只在乎读瘾。 但他至少对自己能获得多少报酬,是富有信心的: “【新星】的次元袋是高级货,能填下至多500公斤的物品,如果装满,那的确是1000金币的收益——该死,只是一瓶复原胶的价钱。 但是考虑到委托上的‘变异甲壳’,说不定还有什么稀有货色,到时候的收益或许更高。” 这么考虑的同时,他已经与霍普接取了任务,签订了合同。 霍普向唐奇伸出右手: “那么合作愉快,唐奇老板?” 出于礼貌,唐奇握上了她的指尖。 或许并没有经常搬动货物,使得她的指骨分明而纤细,且十分光滑。 也许是因为地狱血脉的原因,让她皮肤上的温度也要更炙热一些,握上之间,就像是手捧一杯晾了十分钟的温咖啡。 “如果没有更多的事情,我们现在便前往【深井】?”霍普问道。 “可以,带路吧。” 身姿绰约的提夫林小姐一如既往的走在最前方,时不时回头望去,确认自己的雇主紧随其后,紧接着便带领唐奇走向右侧的连廊。 【交易走廊】十分宽阔,犹如【巨龙大道】的车马都是靠左行驶一般,走廊上的摊位也被安置在了正中央,划分出了两条通路。 左侧是一众精神振奋的冒险者,就要深入地下城,畅想着用这次佣金逛哪家风俗店。 右侧便是那些从地下城里走出来,神情颓唐、仿若劫后余生似的冒险者,不乏有满载而归、神情振奋的胜利者,但终究是少数。 “我们要乘坐前方的……” 霍普又一次回过头来,想要介绍什么,紧接着却自己的老板已经跟丢了, “我明明已经走得很慢了。” 她叹了口气,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等调头回去寻找唐奇时,才发现他停驻在了一个摊位前,瞧着摊位上的一样事物发呆。 “您要买什么东西吗?” 霍普连忙凑到身边,看清那样货物—— 一捧搁置在蓝色布匹上的白色、细碎的晶状粉末。 “这是……” “盐。” 唐奇说, “怎么卖?” “1铜币1克。” “便宜点。” “爱买不买。” 在这里摆摊的也大多是一些冒险者,唐奇无法强求大多数人好好说话。 他转而看向霍普: “付钱。” “我付?”霍普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等出来了算在你的工资里。” 瞧着唐奇理所当然的样子,霍普深吸一口气,紧接着有些不情愿地掏起腰包: “你要买多少?” “全部。” “全部!?你吃得完吗?” 霍普忍不住道, “你总不会是想在地下城里生火、做饭吧?” 冒险者的摊位上出现盐类并不奇怪,毕竟的确有人会将之作为改善地城生活条件的调味剂,因此价格也会虚高一些。 但也不至于买这么多才对—— 那可是足足一捧,够一户普通人家用半年的分量了。 “付钱就对了。” 介于霍普未必相信自己,唐奇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太多。 考虑到那份合同在身,霍普最终叹了口气: “我现在开始怀疑,为你们带路的决定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 她花去30枚金币,买走了整整一大包裹的盐,又眼睁睁看着唐奇收进次元袋里, “还没有开始赚钱,我就已经亏了。” “放心,差不了你的。”唐奇自信道。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深井】了吧?” “带路。” 这次霍普的神情不再像最早振奋,但提夫林是一个在任何条件下,都极具适应性的种族。 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扬起一张笑脸,带着唐奇走入走廊的尽头: “这里是【深井直梯】,由施加的重力魔法阵驱使,可以帮助我们一路前往地城入口,您还可以顺带借助观光梯瞧一瞧外面的风景。” 直梯被一块透亮的玻璃罩所覆盖,以至于唐奇能够看清【深井】的盛况—— 那的确是一口通向地底的圆井。 只不过他足够宏伟、足够巨大,远比龙金城的中心广场还要宽阔。 整个冒险者行会将它包围一处,使得这座建筑更像是筒状。 而直梯一路向下,被重力与引力相互推拉,只感受到了一阵平稳。 等到抵达最底部时,唐奇走出直梯,转而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坑洞里。 抬头仰望,便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身处井底的青蛙,只能看到圆形而蔚蓝的晴空,时不时有两条飞龙划过天空—— 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巨龙。 与【伪龙】一样,只是一些大型的,长着一双肉翅的蜥蜴。 烈阳的光辉笼罩在整个灰石空地上,将深坑照的明晃,得以让唐奇窥见被卫兵所把守、环绕坑洞的八个出入。 “看到他们的着装了吗,身上的盔甲被雕琢的像是鳞片一样——那是【飞龙骑兵队】,也是龙金城最富盛名的军团。 由他们把守在每个出入口,维持秩序,可以有效避免冒险者在踏入地下城之前,就爆发冲突。” 霍普说着,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带着唐奇向一个入口走去, “我们走西南入口,这是前往深层沼泽的最近路线。” “怎么还要排队?” 唐奇瞧着每个出入口的景象,总觉得进入冒险者行会以后,哪里都需要排队。 “因为会有行会人员收取入场费呀,每人1枚金币。” “哈,我算是知道龙金城能被称作‘商业之都’的原因了。就差连呼吸都要钱了。” “别那么沮丧嘛,反正都是我付——你现在已经欠我33枚金币了。” “我感谢你没把自己的那一枚也算上。” “当然,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向导。” 当霍普付下三枚金币之后,那独属于地底的阴凉扑面而来。 唐奇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第一次主观意义上的冒险。 他匆忙拿出【日志】,准备记录下【深井】中的一切: “《龙金城指南》总算是要有新素材了。” 第141章 狡猾巨蜘蛛(1W/1W求追订,求月票!!!)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如果将整个‘深井’地下城,也算作龙金城的一部分,那它毫无疑问将成为最特别的地区。 无数冒险者前赴后继,将近百年时间的探索、开发,终于将这座地下城开拓出了截然不同的五层地下城。 你首先会通过入口,进入深邃而悠长的地道——每隔20米的距离,都能看到两侧墙壁上所挂‘不灭明焰’路灯,与龙金城的路灯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地道穿行的途中,偶尔还能听到潺潺的水流。 是的,为了维护龙金城的下水道系统,公开领主莱昂·狮心专门拨下了一笔巨款,将深井地下城的第一层进行了改良。 以至于当你前行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走到台阶的尽头时,能够窥见的是平整的路面,和四方的房间,就像是踏入了一个人为修建好的地下堡垒。 比起需要清扫的地下城,这里更像是一处临时的栖息地。 因此,你能经常在一些房间中瞧见冒险者的身影。 他们或许在休憩、在争执、甚至在做‘手工’,但是在约定俗成之下,每个房间只允许一支冒险小队驻留。 如果在已有小队占据的情况下,执意踏入房间,将被视为一种挑衅—— 毕竟到了地下城,可没有卫兵来管你的死活,谨慎些总是应该的。 或者每拐过两个转角,撞上一支准备离开的小队。 在这个时候,请注意脚下。 以免拐弯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撞上一些脾气暴躁的矮人。 可一旦离开第第一层,踏入通向第二层的楼梯时,你会明显察觉到,人为筑造的‘堡垒’似乎变得不太规整,身旁的土墙也变得不再规则、开始跌落砂石。 同时,冒险者的数量也逐渐稀少。 这个时候,你则应该留意头顶—— 准备好火把,或者其它什么照明工具。 否则你有可能会忽略掉那阴影之中,藏匿、匍匐的巨蜘蛛。 当你意识到它们的存在时,也便是蛛网缠上你之时。】 “小心!” 当犹如针扎似的汗毛倒竖的顷刻,【警觉】发作之下,唐奇最先有所反应。 他高举着手中的【荣耀之戒】,耀眼的光晕充斥在了整个漆黑的暗室,照亮了那头顶慢挂的灰银色蛛网,与攀爬其上巨型蜘蛛—— 【或许只是提及‘巨蜘蛛’的字眼,你还无法无法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生物,譬如他有多大、多么具有威胁? 没关系,现在请你想象一下在童年时期所瞥见的那个角落,那只被你的母亲用拖鞋一巴掌解决掉的小家伙。 现在,把它扔进一个法师释放的‘变巨/缩小术’里,直至它的体型足够把你看作一个小家伙为止—— 不要直视它们的眼睛。 如果你这么做了,且没有密集恐惧症的话。 那么恭喜你,现在你有了。】 在一瞬间的对视之中,唐奇没办法数清楚它们的头颅上,挂着多少只眼睛,只觉得那些眼睛犹如一颗颗红宝石,晶莹却又猩红。 四只巨蜘蛛蛰伏已久,终于等到了一批新鲜的猎物。 那被漆黑绒毛包裹的两颗锋利獠牙,赫然发出“嘶嘶”的声响,一条条银色的丝线,霎时间从它的尾端以带状的形式喷洒而出。 在辉光之下,蛛丝繁密而粘稠,几乎是在唐奇意识到的顷刻,在半空连结四角,织成了一张蛛网,铺展在了整个房间之中。 巨蜘蛛所释放的蛛丝极其富有韧性,是制作软甲的上好材料。 甚至会有冒险者会故意找来一些,游荡在地下城的倒霉地精,将之故意被蜘蛛们包裹成人蛹,再专门剖开它们尾部的丝腺,以求获取到更多的蛛丝贩卖出去。 眼前的蛛网太过繁密,让唐奇意识到,哪怕斩断眼前的丝线,也终将被其它方向吐来的蛛丝束缚在地。 而当他想要逃离蛛网的范围时,浑身的刺痛感,却似乎在警醒着他这根本无济于事—— 单以人类的双腿,无法在蛛网降下的顷刻,逃出暗室之外。 想通关键,他当即下达命令,单手置于次元袋之中: “晨曦,打碎它!其它人,卧倒——” 当他将次元袋重新甩向身后的之际,手掌已然握住了一枚玻璃小瓶,在瓶子脱手的那一刻,他紧跟着要趴在地上。 伫立于他身旁的晨曦,则在顷刻间抽出腰间那柄无鞘的断剑,扭转自己的腰身,犹如挥棒一般,带动着浑身的力气,任由断刃的裂口碰撞上脆弱的瓶身。 “砰——” 紧接着一声脆响回荡在耳畔的,是【炽火胶】中储藏的粘稠流体,在接触空气之时所瞬间爆发的轰鸣声。 一团炽烈的火焰,随着撞击出去的流体蔓延在了半空,末梢的火花却与那张织开的繁密蛛网紧紧相连。 烈焰席卷蛛网而上,将那粘稠而坚韧的蛛丝燃烧成了漆黑的硬块,在还未触地之前便在下坠之前化作灰烬。 少许的火焰随着液体飞溅到了唐奇的身旁,好在他卧倒的速度较快,倒也没有被波及到。 瞧着四只挂在四角的‘猎人’,他将距离库鲁最近的那只巨蜘蛛作为目标,转而扫下琴弦,夹杂着短平的旋律大骂一声: “我会剖开你的肺腑,你这丑陋的蜘蛛!” 那只攀爬到库鲁头顶,借助强韧的蛛丝荡下,妄图用尖利的口器啃噬库鲁头顶的巨蜘蛛忽然迟钝一瞬—— 【恶言相加】的效用,为库鲁争取到了翻滚至一旁,逃脱撕咬的时机。 确认自己站位安全之后,它连忙高举手中魔杖,向着距离晨曦最近的蜘蛛,射出一道拖曳幽蓝色寒光的冰晶: “Rua!” 【冷冻射线】正中那只蜘蛛的腰腹,在皮肉上的霜花蔓延之下,它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下来。 而晨曦则高举断剑,冲向它所悬挂的墙壁之前,一脚践踏在坑洼的土墙上,顺势借力、腾空一跃,将自己硬生生拔升至5米的高度,几乎要与天花板比邻。 她大喝一声,断剑轰然戳入它腰腹弥漫的霜花上。 这毕竟是一把发锈的断剑,并不如唐奇的‘蛇吻’般吹毛断发,以至于晨曦几乎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借助此前轰击出的伤口,将断刃的锋口凿进它的腰腹之中。 磨损的锋刃也无法将蜘蛛的外甲剖开,却仍然被晨曦的力量所弥补—— 她几乎是生拖硬拽似的,将偌大的蜘蛛从悬挂的蛛网中扯下,借着力道硬生生将它轰砸在了地面! “轰隆”一声,巨蜘蛛本还留有喘息,只是晕厥在地,却紧接着被晨曦用插在它血肉中的断刃,不断翻搅,迸溅出墨绿色的血液。 在“嘶嘶”声中失去了声息。 “别懈怠,还有三只—— 瞧瞧你们同伙的惨状,你们的下场也将一样!” 一团蛛丝从另个角落向着唐奇吐来,却被唐奇依靠【警觉】匆忙躲过,他的琴声不停,谩骂不止,让那只此前便被骂过的蜘蛛一个不留神,栽在了地上。 晨曦借此机会冲上它的身旁,高举断剑,就要故技重施般将断刃凿入它的外甲。 但这次是蜘蛛的口器先至—— “铿锵”一声,尖锐的口器摩擦在晨曦的腕甲之上,竟然只剐蹭出了一道细微的火花! 厚重而坚实的板甲,在这个时候便展露出独一挡的优势—— ‘罐头’固然沉重,却有着堡垒似的安全感。 尤其是晨曦的动作迅捷,体力充沛,完全不会被厚重的板甲拖累脚步。 她手起刀落,将断剑硬生生凿进了巨蜘蛛的头颅,巨大的压力之下,蜘蛛的脑袋仿佛被爆开似的,喷洒的血液迸溅在晨曦的全身。 “Rua!” 在她解决掉第二只蜘蛛的同时,库鲁动作不停,念诵着晦涩的咒语,魔杖的尖端再度显现出一枚冰晶。 它穿过了唐奇的肩头,先行一步,落在了那倒吊着,妄图啃咬唐奇的第三只蜘蛛额头。 眼看面前的蜘蛛被寒气笼罩,行动缓慢,唐奇干脆不躲不避,抽出手中的‘蛇吻’。 在那狰狞的口器将要嘶哑他喉咙的一刻,先向后撤去一步,将之横置在了他的身前。 “乓!” 又是一线明灭的火星,但那似乎是由于它撕咬的动作过于用力,在尖牙与漆黑的刀刃相撞之时,巨蜘蛛竟被反震的力道磕地震颤不已。 唐奇借此机会,借由浑身力气带动刀锋,以拖割的方式,任刀锋划过它的口器。 他并不以力气见长,做不到晨曦那般,一剑打爆蜘蛛的脑袋。 但作为魔法武器的‘蛇吻’,本就锋利十足,哪怕只是微小的拖割,都将它的口器斩裂,怪叫一声,要荡着蛛丝远离唐奇。 晨曦却已然举起断剑,高跃而起,向着它的躯干横劈而去—— “轰隆!” 没能斩破它的坚甲,却将整个巨蜘蛛轰然砸在了墙壁上,蛛丝为此弯曲一瞬,紧接着便支撑不住,任它昏厥在了地上,等待最后补刀。 “只剩下最后一只……” 唐奇说着,就要看向最后一个角落,却紧皱眉头道, “不见了?不、不对。它从一开始就没有出手,是想要趁乱……” 他当即高举戒指,将明光打在天花板之上,任光芒晕散开来,扑洒在暗室的每个角落,却瞧见最后一只巨蜘蛛,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倒吊在霍普的头顶—— 这位提夫林小姐为了避免被蜘蛛殃及,在唐奇下令“卧倒”之后,便悄悄躲到了一个第一只蜘蛛死去的角落,借助一块硕大的石头掩护自己。 而唐奇要实时移动距离,致使光芒无法时常性笼罩整个暗室,得以让这只仅剩的巨蜘蛛,以极为轻巧的动作从乱局中隐匿下来。 它不急不缓,在这嘈杂的‘战场’中,宛如一位狡猾、却又耐心的猎人。 如今,它距离自己盯紧的‘猎物’,只有咫尺之遥! “嘶嘶——” “小心!” 唐奇的提醒算作及时,霍普的反应也极为迅速。 她下意识摸向长靴,转而向着另一侧卧倒而去,可巨蜘蛛锋利的獠牙仍然剐蹭在了她的肩侧,撕裂了她的皮甲! 霍普忍痛咬牙,伸指一点,口中骤然念诵起一道晦涩的语言,极为短促,又夹杂着激烈的情绪。 像是在咒骂,但在唐奇听起来,那更像是诅咒—— 【炼狱语】,是恶魔、魔鬼们所使用的语言: “【炼狱叱喝】!” 当最后一个音节从喉咙中吐露出去,霍普所指向的方向,那仅剩巨蜘蛛的颅顶,忽而迸溅出一抹的火花。 那火花借助着它身上的绒毛、皮肤,乃至一切可以被燃烧的事物助涨,不过一个急促呼吸的功夫,便攀升至一道烈焰—— 那是远比寻常火焰更为猩红的火焰,就像她的皮肤一般明艳。 这火焰来自她的血脉,也来自炼狱! “嘶嘶!” 炙热的灼烧中,那仅剩的巨蜘蛛被笼罩成一个时而发抖的黑影,当猩红的火焰消散在半空时,它尾部的蛛丝也无法支撑那团漆黑的焦炭。 当它摔落在地的那一刻,也印证着这短暂的冲突,迎来了结尾。 “你没事吧?” 毕竟是带路的向导,唐奇还是率先走过去关怀了一番。 “有些小问题,但不是大麻烦。” 霍普冲他摇了摇头,随后松开了紧紧捂住的左肩,得以让唐奇看清楚那皮甲之下的猩红伤口, “好在不是毒蜘蛛,只是被口器咬到的话就不算致命—— 不用管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就好。您可以先去搜刮一下战利品。” 她说着,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个医疗包,为自己的伤口做着简单的清创,旋即开始拿绷带包扎,模样也是驾轻就熟。 唐奇也不会把她看作什么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他人分出精力来过多关照的女人—— 否则她应该工作的地方是餐厅、学堂,或者哪家优质的风俗店,而不是地下城这么危险的地方。 “刚才那道法术是源自于你的血脉么?” 他一边问着,一边打量起不远处被烧成焦黑的巨蜘蛛尸体。 “没错。虽然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霍普一边苦笑着,一边戏谑道, “既然我们承担着地狱的诅咒,也总得让我们从恶魔手里讨一点好处吧?” 作为‘恶魔之子’,提夫林时而会觉醒一些独特的能力,【炼狱叱喝】也是其中之一。 唐奇认为,可以粗略地将之归类为,与【术士】相似的能力——从血脉中发现力量,并加以磨练,直至作为自己的常驻本领。 “那你呢?你刚才那又是什么?” 既然回答了唐奇的疑惑,那霍普自认拥有一个提问的机会, “虽然经常能碰到一些人,在战斗时大喊着自己招式的名称——毕竟有时候,那也是施展自己能力所必备的条件。 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一边大骂着蜘蛛,一边进行作战的? 你是使用了【动物交谈】吗?不然怎么确定它们能听懂你的谩骂?” “侮辱一个人,有时候未必需要听懂。”唐奇回答。 “比如?” 唐奇比了个中指: “你看,动作、情绪、语言,都能作为侮辱的一部分。所以只要我把情绪传递给它,它自然会知道我在骂他。” “我好像明白了。” 霍普仍然疑惑道, “那你骂人的时候,为什么要为之伴奏?” “你不觉得很有氛围么?” “当然,琴声是很好听——但你这么做的目的是?” 霍普刚才旁观了一切。 而那副眼睁睁看着两个队友攻击蜘蛛,自己则手持鲁特琴,一边弹琴一边骂人的‘队长’……简直太过诡异了。 唐奇耸了耸肩: “我是个吟游诗人,时不时拿起鲁特琴来吹拉弹唱,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的确很正常……” 霍普有所恍然。 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声拉长的诧异声响彻整个空地: “哈!?” 霍普觉得自己的眼睛,这个时候瞪得应该瞪得的像两只铜铃, “你是吟游诗人!?” “不像吗?” 唐奇挑了挑眉头,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扫下一段和弦,即兴演唱道, “别看我只是一个诗人,需要时也能挥舞刀刃; 我怀揣对冒险的热忱,敲开这地下城的大门。” “好吧、好吧——这随地大小唱的性格,的确和我在酒馆里碰到的那些吟游诗人们很像。” 霍普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相信了唐奇的说辞, “所以您是一个身手不凡的吟游诗人,对吗?这真的很罕见,毕竟在我的印象里……” “吟游诗人是一群要么在酒馆里唱烂歌,要么给贵族们捧臭脚的货色?”唐奇接过了她的话茬。 “您说的没错。” 霍普虽然在尽可能地保持镇定,但诧异的神情仍然露于言表, “但今后这份刻板印象,可能不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了。” “不,我认为你说的没错,毕竟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离开了诗人学院,试图改变这一切。” 唐奇赞同地点头,接着笑道, “我会让世界记住我的名字——唐奇·温伯格。 也许在多年以后,每一个诗人在酒馆中唱响的都不再是吹捧贵族的烂歌,而是在传唱我的歌谣。 当然,现在我们没必要讨论这个,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就好。 眼下的确是搜罗战利品的时间—— 然后,我们就继续出发。” 第142章 被盯上了(5.1k/1w求追订、月票!!!) 【假设你成功解决了巨蜘蛛,而不是一只大型蜘蛛—— 它们之间的差别很大,请注意分辨。 毕竟总有一些矮人会认为大型蜘蛛是巨蜘蛛。 那么你最好着重查看以下三个地方——位于尾部的丝腺体,和头部的獠牙与胸部毒腺。 剖开丝腺,你应该能找到一些分泌的蛛丝,收集到一定可观数量之后,打包卖给裁缝铺,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 在‘脊骨区’的半兽人商铺,也有专门贩卖牙类制品的手工艺人,巨蜘蛛的獠牙异常锋利,那位半兽人老板也会乐意花些小钱收购它们……】 唐奇一边这么记叙着,转而发现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袍。 回头一看,是将螯牙拔下的库鲁,正手捧着战利品眼巴巴望着他: “牙、好看!” 唐奇瞧着那漆黑、尖利,而又光滑的牙齿,几乎要与自己的手指一般粗细。 虽然从他的审美上来讲称不上多么漂亮,但他认同会有人喜欢这样的牙齿: “你喜欢吗?” “库鲁、喜欢!” “那你自己装着?” “Rua!” 库鲁将八颗尖牙揣进自己的披风内衬,张开双手左右摇摆起来。 【当然,如果你身边有一位狗头人同伴,可以直接将牙齿转交给它,你会见到它把牙齿穿孔,挂在自己脖颈充当项链、装饰品的一幕。 让你的伙伴们始终保持舒心、愉悦,也是一个领导者的应尽之责,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毒腺—— 虽然大部分巨蜘蛛的牙口并不掺杂剧毒,不会出现咬你一口让你麻痹、甚至变异的特殊状况。 但在进食的时候,它们会分泌出一种溶解物质,帮助它们更好的吞食自己的猎物,有助于消化吸收。 把毒腺摘下来,然后妥善保管,再卖给龙金城的药剂师们。 这玩意儿是‘抗毒剂’的主要成分。 不是‘解毒剂’,是‘抗毒剂’—— 前者用于解毒,后者增长你的耐受力更强,让你更抗毒,千万别搞错了!】 “从进入地下城之后我就一直好奇,你究竟在记录些什么?歌词、乐曲的灵感吗?” 眼看着唐奇一边将战利品收归到次元袋,一边手持纸笔写写画画,霍普终于没忍住心中的疑惑。 “写书。” “关于地下城的?” “当作新手指南吧,也许等这次回到地面以后,你就能看到我的著作了。” 从立项、获取版号到出版、印刷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梅拉德与跛鸽老板达成相同意向,似乎打算尽早将这部潜力新书出版,应该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便能问世。 霍普则眨了眨眼睛,迟疑道: “你不会把地下城潜规则,还有我为你介绍的内容都写进去了吧?” “当然写了。” 唐奇直言不讳, “不然我为什么执意要找一位向导?” “那你这么做不是抢我的生意嘛?都去看你写的书了,谁来听我的讲解?” “你们提夫林不是号称‘适应能力最强’的种族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 唐奇有些古怪地瞧着霍普,却也不介意送一个顺水人情,反正对自己而言都是正向收益, “到时候跟书店打好关系,成套低价购入书籍,然后直接在冒险者行会摆摊不就行了? 假设你一本书能赚一金币的差价,卖出去五本不就顶你在行会门外吆喝半天?” “好像是这个道理?” 霍普砸吧着嘴,眼睛上撇,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感觉赚不了那么多的差价。” 被戳穿的唐奇轻咳两声:“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而且你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抢红巾帮的生意。” “我写我的书,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帮派成员可是阴得很!他们的总部隐藏在地城的某个角落,就依靠和冒险者之间的信息差,做着打劫冒险者的行当——” 她装作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小心被他们知道了,就在下个拐角路口蹲守着你!” “你说得对,是该小心点。” 唐奇认可地点点头, “那你走前面。” “喂喂,我可是向导,让我走在最前面,遇上麻烦我可没法给你们带路了。” 自从踏入第二层地下城之后,霍普便不再像最初时一般打头阵。 反而是呈现晨曦、唐奇、霍普、库鲁的队形,以保证前后夹击时她位于居中,更具安全感: “随着向地下城的不断深入,遇到的麻烦只会越繁琐,这是一定的—— 深层的怪物会向浅层涌入,浅层的怪物会试图离开地下城。 行会之所以把【清扫地下城】作为一项常驻任务,便是忌惮这座‘活体地下城’所‘繁育’出的怪物们,一股脑地涌出深井,在龙金城大肆横行。 这是在十几年前便发生过的事情。” 霍普重复着这座地下城的威胁, “我们既然是一路向着深层迈进,作为向导就更不能做‘领头羊’了。” “说到这些怪物,它们都是凭空出现在地下城的么?这么多年来的‘清扫工作’,我以为至少会把浅层清剿干净。” “那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从深层中不断跑出来的怪物呢?” 霍普确认自己的伤口包扎完毕后,起身摆了摆手, “毕竟这里是一处被远古龙血浸染的地下城,传说亘古的魔力还在影响着地底的每一寸土地。 将它们死去的灵魂、尸体吸收殆尽后,又将之捏成新生的怪物……甚至会有因为龙血浸染而产生变异的个体。 但不论真相如何,对于冒险者和我来说,都不算坏嘛。 毕竟只要【深井】永不停摆,我们便一直有工作做、一直有钱赚。” 【不得不承认,‘地下城’的存在,的确减少了整个龙金城的暴力事件频率,提供了相当丰富的就业面。 也难怪这座城市一定要围绕着这么一个深坑建城,想到‘因地制宜’的领主一定是个天才。】 唐奇做出简短评价之后,才将纸笔收回次元袋中: “还有多久抵达深层?”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一路上不再碰到什么麻烦、从而耽误行程的话,应该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快,毕竟这才过去半天时间。晨曦,继续前进吧。” 唐奇估算着的同时,紧跟在板甲上,布满墨绿色血液的晨曦身后——在冒险的路上,没人会在乎身体的洁净情况。 “Rua!” 比起第一层的‘精修堡垒’,第二层则越发像是此前的在星梅镇中碰到过的狗头人洞窟。 四通八达的狭小通路,乃至偶尔遇上的不规则土房间,反倒让库鲁有了家一般的感觉。 唐奇没有忘记深入地下城后,所真正要打探的事情,在赶路时继续问道: “人人都说【红巾帮】常年驻扎在地下城里,我本来以为很常见的,但一路上似乎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你可真奇怪,头一次听到有人想主动碰一碰这些恶棍的。” “我怕他们先找上我。” “那你大可以放心,这些帮派成员可是狡猾的很。 虽然你暂时没看到他们,但这些人说不定就藏匿在哪个阴影、角落里,暗中观察着你。 一旦认定你足够弱小、足够虚弱、足够成为他们的‘猎物’,那他们就会在你满载而归的必经之路上潜伏—— 对于寻常冒险者来说,满足这三点只需要一次突发的遭遇,但对你们而言,就算是把地下城整个搬空,或许都不会找上门来。” 霍普笃定道。 虽然此前【一伙冒险者】面对巨蜘蛛时,只用了不足一分钟的时间,便将其轻松解决。 但她可不会真的把巨蜘蛛看作零散、而羸弱的小地精。 不论是唐奇意识到危险后,将炽火胶扔出的顷刻判断,还是后续那个一言不发的板甲战士,动辄用断剑凿进蜘蛛的力量,都已经区别于绝大部分的冒险者—— 尤其是那个战士,她只在一些高等级冒险者身上,见到过那么强悍的力气。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配合默契、经验丰富,还有一位暂时没有显露真实水平的施法者。 除非是陷入苦战,还没彻底缓过气来,否则红巾帮不会选取这种队伍下手。 “那看来短时间之内,我们只需要注意拐角会不会撞上什么敌人了。” 就待唐奇这么说着,他们紧接着便拐过幽深隧道的一个弯。 “哈呀!” 似乎是一早便埋伏在了拐角的一个凹槽,在戒指的光辉还没能铺展出去的时刻,一个类人的黑影忽然大叫一声,短剑陡然向着晨曦劈来。 拐口十分狭隘,若是换作平常冒险者所惯用的长剑、巨剑,恐怕还要劈砍到一侧的墙壁上,妨碍行动。 但晨曦手中的偏偏是一柄断掉的巨剑,反应及时之下,劣势也化作了优势,抬剑轻松抵挡。 角力之下奋力一挥,甚至将对方的短剑打落在地上,接连向后跌撞两步。 唐奇这才跟上,将戒指的光芒洒向他们的身前。 看着面前那支由绿皮地精组成的小队,霍普忍不住疑惑道: “有人说过您是乌鸦嘴吗?” “我重申一遍,这只是‘对局势的合理分析’,仅此而已!” “好吧,总之小心一些。 看到他们绿皮上的鳞片了吗,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被浸染了‘龙血’,而发生变异的家伙们。 他们可不像森林中常见的绿皮那样滑稽,这些身体素质都已经得到过提升的家伙可不好对——” …… “好对付,太好对付了。” 瞧着冲进隧道之中,一刀一个小绿皮的‘无声战士’,几乎是以堪称暴力的姿态,戳碎他们的头颅、肢解他们的躯干…… 霍普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地下城能像家里一样安全’。 隧道狭隘,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或是两只地精,换作一般的冒险者恐怕要大吃苦头。 毕竟他们很少有以一挡多的能力,在几只龙血地精的围攻下,只能频频后退,寻找一个能施展拳脚的空地—— 在此之前,恐怕已经要被地精们侵扰的烦闷不堪。 但当个体能力远超地精之时,这些也便称不上什么麻烦。 由于将心声放给所有人倾听,对于晨曦来说有些过于消耗气力,因此不是必要情况,她只会与唐奇心灵沟通。 但在霍普的眼里,唐奇队伍中的板甲战士,就宛如一个无情的屠杀机器,挡在所有人的身前,只用一柄断剑就这么一路碾压过去…… 而库鲁只需要在身后加油喊“Rua”,唐奇则借着光照开始记述这些龙血地精身上的特点—— 【传说这片土地上的龙裔,是吟游诗人与巨龙所诞下的子嗣——我知道有些龙裔并不认可这一点,但这不是我今天要讨论的话题。 但总之,你们或许要承认,龙裔、狗头人、还有我眼前这些皮肤上长出鳞片纹路,而不是鳞片的地精,有可能是近亲关系。 也许你们可以认下这个事实,以凸显自己的血脉更纯正一些。 至少是一半人类,一半龙血嘛。 否则等发现真相之后,意识到自己跟巨龙没有半个铜币关系,说不定还会被别人拿来开玩笑呢?】 当唐奇写下最后的句号时,晨曦也满身污血地回到他的身边。 走上前去摸尸,收拾战利品的时候,唐奇留意到这些地精的装备十分精良,短剑亮的抛光,就像是崭新出厂似的: “这些玩意儿就算半价折售,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从其它冒险者身上缴获下来的么?” 不怪人人都说冒险者是个暴利的行当。 只是半天时间,委托的目标都还不见踪影,收拾的战利品应当便足以还清霍普的33枚金币。 但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影响到了唐奇的嗅觉,也寓意着接下来,他们有可能吸引来一些嗅觉更为灵敏的怪物。 前进时,唐奇不免问道: “经过一层时我时常听到地下水的涌动声,第二层也会有水源吗?最好简单清理一下污垢。” 霍普将自己绘制的地图递给唐奇查看,她似乎准备着充足的功课,一些浅层地区的关键地貌,都被她标记在了地图里: “在我们前路的尽头,二、三层接壤的地方,的确有一处垂落下的瀑布,形成了一个小池塘——但是我觉得没必要这么着急进行处理。 毕竟离开第二层之后,我们很快便会进入沼泽,哪怕清理干净,也维系不了多长时间。” “那就等返程的时候再说吧。” 唐奇继续记录下第二层的见闻,内容多到让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单独出一部‘地下城指南’。 但转念想到如此奇异的地下城,或许只此龙金城一家,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相比于初入地下城的风平浪静,第二层的地穴便要更阴暗、更逼仄,充斥着一股腐烂的死尸气味。 你能在一路上瞧见很多尸体,怪物的、冒险者的,有的已经腐朽成了枯骨,有的还留有残存的余温。 从偶尔见到的几个活人脸上,你也能看到警惕、亦或是打量的神色。 碰见他们的时候,你最好表现得轻松些,仿佛自己根本没有因频繁的遭遇,而感到疲惫。 因为他们也会这么做—— 你无法奢求在这法外之地上的每一个冒险者,都对彼此保持友好与善意。 这世上的‘恶棍’,也不仅仅只有红巾帮而已。 如果你遭遇了这一切,并顺利通过了阻挠与考验,那么我也很难恭喜你。 因为当你听到瀑布的“哗哗”水声时,你将意识到自己的向导,无法再为你提供任何路途的建议—— 对于大部分向导而言,第二层已是他们踏足的尽头。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切,你只能依靠自己。 如果你仍不气馁,那么就请昂首挺胸的前进吧。 没错、那位侏儒先生,我就是在提醒你。 什么?你说头太大、太重了,抬不起来? 那当我没说……】 “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前往第三层?” 连续的赶路,终于让唐奇一行人感到了疲惫,选择在瀑布所汇聚的池塘边缘扎下帐篷。 临近水源安营是一个不会出错的选择,所以唐奇能瞧见几个陌生的冒险者面孔。 好在彼此之间都不想惹麻烦,遵循着不成文的规定,只是在点头示意之下,各自选了一处角落安歇,互不打扰。 随着他一同坐在篝火旁的霍普点了点头,在唐奇面前展示着自己的两张地图: “我从来只敢在在这座悬崖上,一睹第三层的风貌,却从来没有见识过。 如今好不容易有大腿可抱,我当然想要借这个机会去瞧一瞧。” “既然你要执意跟着,我肯定也没什么阻拦的道理。 但我必须事先说好,如果真的遇上什么麻烦,我不会顾及你的性命安危——你也别给我添麻烦。” “放心,如果真遇上什么麻烦,那肯定是‘大难临头各自逃’。” 霍普也不避讳道, “但是你手上的抗毒剂不够用,我去问问那边的冒险者,有没有富裕的。沼泽的瘴气还是有些吓人的……” 她说着,便拍了拍短裤上的泥土,向着另外两个营地的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晨曦用心声提醒着唐奇: “我们似乎被盯上了。” “那些冒险者吗?” “不、不是。” 晨曦用灵魂感应着那数道目光,最终否认道。 第143章 休憩曲与护林员(1w/1w求追订求月票!) “不是那些冒险者……那就是潜伏在暗处的地底生物,或者红巾帮么?能感应到具体的人数么?” “这个没办法做到。” 过去所磨练出的神魂,是晨曦全身上下最完整的部分。 这让她对于情绪的把握、感知十分敏锐,却无法做到像是法术一般,侦测出目光的方位、人数、乃至来源。 “用【神圣感知】试一试。” 一道波光无声无息地扫过周围: “感知不到天界、或邪魔生物的存在。” “判断不出来意,那就只能多加留意了。” 有【警觉】在,唐奇倒是不怕有人突袭。 过了半晌,霍普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回营地,手上并没有多什么物品,临近篝火时还忍不住跺了跺脚: “该死的奸商,一瓶居然要我50金币!” “你买了?” 唐奇通过查克的渠道,购置了三瓶抗毒剂,一共只花了50金币—— 但是要踏入第三层的沼泽区,抗毒剂的确是不可缺少的物品,估计也是瞧出她的迫切,赌她不会回过头去、重整物资之后再行深入,从而选择漫天要价。 “我可不会上这个当。” 街头长大的提夫林们,总是对价钱、交易格外的敏感, “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刚从第三层上来,应该是打算离开地下城了。 既然抗毒剂没用的话,那干脆晾他们一会儿,压一压价格。” 唐奇点点头,目光掠过她的肩头,看向她身后缓缓走来的冒险者: “你向哪批冒险者问的价钱?” “当然是都问了。但是只有那伙人类的手里有货……” “那么,那只半羊人走过来是为什么?” 霍普挑了挑眉,转而回过头去,发现是一位相貌瘦削、但是称得上俊朗模样的男人。 瞧不出他的年龄,毕竟半羊人习惯性留有山羊胡须。 但能看到他额头两端的山羊角与霍普类似,只不过纹路并不复杂,不像提夫林的额角似的稍显扭曲。 他的毛发整体偏向深棕色,像是古朴的橡树木,耳朵宽大圆润,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裹着鳞甲似的羊蹄。 这让他走起路来都像是一跳一跳地,时高时低。 唐奇、晨曦下意识地握上腰间的武器,对方显然注意到了他们的警惕,举起双手,试图自我介绍道: “请原谅我的打扰,但我并未携带武器,也并无恶意。” 他的话并不足以打消唐奇的疑虑,但也不至于让人拔刀相向: “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试图从你们的手中购买一瓶【压力药剂】,我的同伴很需要它。” 半羊人紧锁着眉头,模样有些焦急, “她受到了心灵重创,以至于现在还昏睡不醒。” 【压力药剂】既能帮助尽早恢复匮乏的法术位,也能帮助缓解心灵所带来的阵痛。 毕竟心灵重创这种精神上的伤害,很难通过修复外伤的【治疗药剂】治愈。 唐奇则看向另一伙人类冒险者: “我们才抵达这里没有多久,你为什么不去向那伙冒险者购买?” “如果他们有的话,我当然愿意这么做。但他们之中似乎并不存在一位施法者,事先也没有准备这类物品。” 压力药剂的价格过于昂贵,是治疗药剂的两倍,以至于大部分非施法冒险者,都很少准备类似补给。 半羊人叹息道: “看您似乎是从浅层地下城而来,物资应当还算富裕。我愿意为此付出双倍的价格——或者您看上了我们的什么物品,请随意挑选。” “我不会卖给你压力药剂。” “好吧,很抱歉打扰到您。” “但我可以试着让你们那位同伴好受一些。带我去见他吧。” 半羊人懵懂地眨了眨眼,但就仿佛是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哪怕唐奇没说通过什么方式帮助,也抱着尝试的心态带着他前往自己的营地。 唐奇紧跟身后,顺势打听道: “半羊人先生,你们是从第三层爬上来的?” “是的——您可以称呼我为【小胡子】。我们在第三层时险些就要成为‘檀木林的落叶’了。” “什么意思?” “抱歉,那是我们【檀木林】的一句俚语——落叶跌入土里,会逐渐消解成泥土的养分。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终将死去,成为故乡的一部分。” “但好在你们还活着。” “是的,多亏了一位好心的乡里人。” “哦?” “那是一位话很多的侏儒先生。他的话真的很多,尤其是我的听力不错,刚见到他的时候总是觉得聒噪——但现在我愿意听他话痨到夜幕降临为止。” 唐奇似乎意识到他们撞见了谁: “身旁是不是还有位一位矮人?” “是的,您也见过他们?他们称自己为【银色勋章】,目标似乎不止于第三层地下城。” “你觉得他们的目标感明确么?” “目标……还挺明确的吧?” “该死。” 唐奇暗啐一口。 还记得大小姐温迪说过,要带着自己的小队寻找【巨龙宝库】。 眼下该不会是已经找到些苗头了吧? 一想到碎石离开了自己,居然就要发掘出巨龙宝藏,赚的盆满钵满,唐奇就忍不住咬紧牙关—— 他是真怕朋友吃苦。 但更怕朋友暴富。 半羊人小胡子感觉到唐奇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但抵达营地后,也容不得他过多细想,连忙掀开了营帐的帘幕,让唐奇看清那躺在营地中的…… 小姑娘? “她是……【仙灵】?”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没长开的少女,头发、眉毛,甚至指甲都附着叶子的颜色,背后长着一对犹如蜻蜓般的薄翼,晶莹透明。 额头两只虚幻的触角微微泛着翠绿,却仿佛是做着噩梦般紧锁眉头。 “是的,您的见识很广。” 小胡子忧心忡忡, “我们在第三层探索时,撞上了一只鬼婆——她似乎是受到了这片地下城的赐福,用心灵的刺矛冲击了【小淘气】的神智,使她一直昏迷不醒。” “小胡子,你买到压力药剂了吗?” 除了昏迷不醒的仙灵之外,营帐中还有一位袒露上半身,身背一柄一人高巨锤的歌利亚—— 他有一身蓝色的皮肤,面目刻画着纹身,就是鼻头有些大,看起来像是一只秃头,但巨大号的蓝精灵。 但他的为【小淘气】的动作却不如外表般粗犷,几乎是用指尖夹起布帕,为纤弱的少女擦拭冷汗。 “嘿,这里有个施法者,他们手中肯定有压力药剂。” 尖细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唐奇转过头去,发现库鲁的身后站着位一身皮甲的熊地精—— 与地精相比,熊地精的毛发更为旺盛、粗糙,覆盖在纤长像猴子似的四肢,笑起来就会露出尖锐的牙齿,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恶棍。 和颇为雄壮的外表并不相符的是,熊地精其实十分擅于隐匿。 柔韧的身体让他们甚至不需要挤身,就能钻进小型生物才能占据的空间。 他手上拿着一柄魔杖、几颗漆黑尖牙,越看越觉得眼熟…… “Rua!” 库鲁同样意识到,那是自己前不久才获得的‘巨蜘蛛收藏品’。 “够了,【小坏蛋】,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朋友!” “啊,抱歉抱歉!” 虽然长着一副恶人脸,但这只熊地精竟然出奇地懂礼貌。 甚至向库鲁连连鞠躬,将手中的东西还给库鲁的同时,还将兜里的几颗獠牙一并送出去, “职业病犯了,职业病。总是忍不住偷人东西—— 这是我之前从别人身上偷来的狼牙,本来打算卖给脊骨区半兽人的,现在全送给你好了。” “Rua?谢谢!”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怪物都有’。 唐奇很难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看到一只狗头人与一只熊地精相互鞠躬、道谢…… “总之我们还是先把正事办完。” 他决定待会儿再询问,这几个比自己团队还‘奇形怪状’的冒险小队,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我来。” 晨曦主动请缨,说着就要蹲下身子,试图发动【圣疗】。 “你来什么来,退后!” 唐奇连忙拉住她的肩铠。 本来就想着节省一笔费用,要是因为释放圣光而使用复原胶,岂不是白白往外丢钱? 不等晨曦困惑,唐奇旋即提起身后的鲁特琴,席地而坐,缓缓弹起了悦耳的民谣: “让歌声泛起涟漪,让烦恼消散沉寂。 让伤害就此远离,让我们在此休憩……” 唐奇用着最简单的和弦,重复起一段段旋律,只在几个尾音处做着变调,以防这份简单的乐曲成为烦躁的魔音。 但旋律的悠扬,似乎并不能打散其他人的忧虑。 熊地精小坏蛋忍不住嘟囔道: “这算是什么?给小淘气唱安眠曲吗?确定不会让她永远的沉睡过去?那倒的确是让她好好休息了——灵魂也跟着休息。” “嘘,别说话。” 小胡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静静瞧着那昏厥在地上的少女,试图观察她的状况。 作为一个半羊人,好动与节奏,几乎是扎根于他们血脉之中的天性。 这让他对音乐的感官极为敏锐。 也让他意识到,这听似简单的乐曲中,似乎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乐声—— 就像是在与唐奇和鸣般,为他铺就着一层和声,使他的歌声不再干涩、也不再单调。 而在和声之中,那位一直细心照料仙灵的‘巨人’,忽然悄声喜悦道: “她眉头舒展开了,似乎有效。” 小坏蛋在迟疑中,同样察觉到了一股涌入血液的暖流,似乎清洗着他身体里的污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温泉里,泡了个热水澡似的?” “这就是……吟游诗人的魔法?” 霍普同样感受到那抹难以言喻的舒适。 但考虑到一路同行中,唐奇所展露的冰山一角,她倒是不像其他人似的惊讶。 “吟游诗人?魔法?” 显然,这些冒险者也很难把这两个词语联系在一起。 但不论如何,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弹唱之后,那位仙灵少女的神情已然变得平静,嘴角微微勾勒起笑意,似乎是做了一个不错的美梦。 “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小胡子这才将心头的讶异诉之于口, “音乐之中,竟然蕴藏着帮人恢复精力的魔力? 这是在那里学到的?【吟游之歌】学院吗? 为什么之前遇到的吟游诗人都不会?” 他热爱音乐,但最终却成为了一名战士—— 因为学音乐护不了檀木林。 眼下,他有了些前往诗人学院进修的冲动。 “只是少有人发掘而已。” 唐奇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清了清自己的喉咙—— 【休憩曲】虽然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只要在休憩的时候都可以弹奏。 但只有充分弹奏30分钟的时间,才能真正的触发‘恢复伤势与精力’的效果。 可以将其看成是一种魔法效果,但与真正的法术相比,又有所迥异。 但它的确具有恢复心灵创伤的功效。 毕竟它是用来‘听’,而不是用来‘喝’的。 唯一的消耗,其实是不间断的演唱三十分钟,从而给喉咙上的压力。 而留意到唐奇嗓子有些沙哑的歌利亚,连忙拿过自己的水袋,凑到唐奇的身边。 “谢谢您——额,巨人先生。” “叫我【小光头】就好。” 唐奇强忍住把嘴里的水喷出去的冲动,等湿润了嗓子后,才好奇地看向这支四‘人’小队, “这是你们的代号,不是真正的名字,对吧?” 小胡子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冒险者之间不都是称呼代号吗?像先前那位【碎嘴】先生一样。 哦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诗人先生。” “唐奇,我叫唐奇·温伯格。” 唐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宣传自己声名的机会—— 这也是他执意用音乐救助这伙冒险者,而不是使用压力药剂的原因。 贩卖药剂的确能解决问题,但显然不如‘用音乐缓解疼痛’要深入人心。 “这位是晨曦、库鲁,还有我们的向导霍普。” “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资深、专业的冒险者。” “我们是【一伙冒险者】。” “是的。像您们这么出色的冒险者,一定有个响亮的名字才对。我们是【护林小分队】。” “我的意思是——团队的名字叫‘一伙冒险者’。” “……” 半羊人怔了怔,唐奇能看到他俊朗的面孔十分复杂的变化着。 “哈哈,您真是一位幽默的诗人。” 他想要略过这个话题,转而掏上了自己的钱袋,将一袋金币递交到唐奇的手中, “不论如何,请您一定收下。 行善者应当获得报酬,这既是对行善者的勉励,也是对受助者的宽慰—— 只有这样,善意才有继续传递的可能。” 唐奇眨了眨眼,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收下谢礼后连忙拿出笔记,记录下此时此刻的心境—— 【谁懂在经历了兽人的践踏、贵族的阻挠、无头骑士的欺骗、红巾帮混混的挑衅、不知名刺客袭击的阴谋后,忽然遇到一伙底色如此善良的冒险者的救赎?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感觉到世间竟如此美好,内心竟如此阳光。 以至于险些忘了,我本来就打算主动索取报酬这件事…… 我有罪、我忏悔,但我应该改不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是否可以邀请您享用一顿晚宴,另表感谢?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地表究竟是不是夜晚。” 唐奇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平民英雄】的效果,以至于他们对自己竟如此友好: “晚宴?你们居然不是吃干粮、喝泉水么。” “事实上,我们檀木林的家乡食谱中,记载了许多地下城、乃至野外中可以食用的素材、配料。所以在缺乏食物时,我们也可以就近取材。” “哦?方便给我看看吗?” “如果您感兴趣,送给您都没问题。反正只是一些家乡菜,我已经将它们全部记下来了。” 这次唐奇是真的没有客气,毕竟食物短缺,一直是长途冒险中的难题,有机会解决它也算是意外之喜。 等到将食谱收进次元袋里,他转而疑惑道: “所以你们是从檀木林赶来的?我记得那里距离龙金城可不算近。大老远跑过来做冒险者么?” 事实上,他不认为这支小队,像是冲着宝藏赶来的‘淘金客’,从气质上而言,他们应该没有多在意金钱。 果然,小胡子摇了摇头: “我们是家乡的护林员,因为林地所需仪式的材料有所缺失,才奉命来到龙金城的。” “需要什么?蘑菇吗?” “一些连枷蜗牛的‘财富足迹’。” “连枷蜗牛?那可不常见。” 唐奇连忙记录下来: 【作为一种由土元素所构成的珍稀物种,‘连枷蜗牛’几乎可以说全身都是宝贝。 它们在不被打扰时,会沿着地面缓缓移动,消化着地面上的岩石、沙子、土壤,乃至水晶和矿物质。 因此,它会留下一道闪闪发光的足迹,从而迅速凝固成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玻璃状物质,作用繁多。 以至于单是跟在它的身后收集这些物质,便足以发家致富。 最值得注意的,是那顶多彩、发光的外壳,那是制作‘极珍稀’品质的‘抗法盾牌’、‘虹光法袍’的基本素材。 这么讲解或许不够直观。 那我换句话说—— 一块完整的壳,最起码价值5000金币,且有价无市。】 “原本在林地中是豢养了一只的,只不过在一年以前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后来林地长老听闻地下城中有一只连枷蜗牛,这才让我们赶来收集‘足迹’。” 小胡子叹息一声,却最终摇了摇头, “可一路赶来,根本没看到它的影子。 只瞧见了一些巨蜗牛的栖息地,还险些为此葬送了性命…… 嗯?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唐奇的眼睛犹如星光闪烁,将纸笔递给了小胡子: “请把巨蜗牛的位置标识出来。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日万更新调整到18:00 有读者说白天一更,晚上一更不好,但是作者需要一定的调整时间,没办法白天一次性更万字。 所以更新改到每晚18:00,还是日万,只会多不会少! 另祝祖国繁荣昌盛!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日万更新调整到18:0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44章 人类总是这样(5k/1w) “【沼泽蔬菜沙拉】、【蛙肉三明治】、【泥螺蘑菇汤】,两菜一汤,这已经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极限了—— 如果不是因为沼泽地里实在很难找到合适、无毒、没有腐烂的食材,依照小光头的手艺肯定能做得更丰盛。 换句话说,你可以放心享用,因为这些食材都是经过【侦测毒性和疾病】的魔法分辨的,保证无毒。” 随着小胡子将一口犹如盾牌似的黑锅,搬到唐奇的面前,揭开锅盖,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侵入唐奇鼻息时竟然能嗅到一股浓郁的鲜味,隐隐带着海咸。 唐奇连忙翻找着刚获得的食谱,打开‘沼泽食谱’的一栏,读出了这道菜的做法: “锅底涂抹黄油,将部分芦苇菇切丁、捣碎成泥,连同汁水一并置入锅底,注入清水熬煮。再将清洗干净的泥螺、蕨菜根茎、酸莓、蔓生藤树汁依次置入,最后用洒上黑胡椒盐——” 他恍然大悟,目光转向了那锅高汤,最后望向小胡子, “你们居然还随身携带黑胡椒?” “在檀木林,调味料是冒险的必需品。它能帮助你度过无数个难熬的日夜。” 小胡子语重心长地回答着,用汤匙盛上一口热汤,置于舌尖时,满足地叹息一声。 唐奇将这句话记在了还没打算动笔的《檀木林指南》中,紧接着问: “这算是习俗、习惯?还是什么吃亏后的心得?” 熊地精小坏蛋伸展手臂,把炙烤过、撒上胡椒盐的青蛙肉,连同拌菜一并夹在了泡过泥螺汤的黑麦面包里,就成了蛙肉三明治: “因为檀木林的队伍中要么有一位德鲁伊,要么就是有一位游侠——基本上人手必备一个【神莓术】。 神莓这玩意儿,在你入口的第一天简直就是珍馐,你会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香甜可口的水果。 入口的第一周,你开始觉得乏味,想要换些其它清口的食物,但仍然可以接受。 入口的第一年,哈,相信我,在你看到它的第一眼你就会忍不住反胃想要吐出来。” 【神莓术】,一环法术,在一根槲寄生上变化出10颗美味浆果,服用浆果可以保证一天时间内无需进食的同时,恢复一定的生命力,浆果持续24小时。 一般而言,有了神莓术就无需过多准备路途中的食物。 但很显然,口腹之欲是阻碍节省的路障——冒险者们总有吃吐的时候,这就需要檀木林的食谱来改善伙食。 唐奇将青蛙的碎肉夹进面包里,与蕨菜沙拉一并送入口中。 这些青蛙也是事先在沼泽地中就地取材,似乎也因龙血的加持,而弹滑软嫩。 口感之外,是香料味的辛辣冲击着上牙膛,紧接着便有咸香徘徊嘴边。 随着咀嚼,清新的生菜香夹杂着少许的酸涩涌上味蕾,等咽下肚子以后,舌苔上反而萦绕着少许苦涩,久久无法消散。 美味与否都是对比得来的。 这当然比不上地表餐厅的滋味,却远胜单纯的面包配酒。 唐奇也不吝啬,将带来的星梅酒分给还清醒的人: “所以,你们的队伍中还有一位德鲁伊。” “是的。我们原本可以依靠小淘气的防护毒素,来轻松度过第三层的沼泽,可事发突然,现在也只能先回到地表去……” 接过递来的酒杯,小胡子泯下一口,眼睛肉眼可见地瞪大, “从没喝过的果酒,快要赶上我们半羊人的手艺了。” 小坏蛋不留情面:“我倒是觉得比你们半羊人的酒好喝,它没那么烈。” 小胡子有些吹胡子瞪眼,似乎想要证明半羊人的佳酿,要远胜人类、甚至是矮人。 但在他开口之前,唐奇却已经向他举杯: “最让人回味的,永远是家乡的味道。” 小胡子眼前一亮,再看幽紫色的酒液下,映衬着篝火的光辉,与他碰杯后一饮而尽: “你说得对。这也是你家乡的酒吗?” “这是星梅酒。” “我听说过,但喝不起。檀木林可没有5枚金币只能买一杯酒的道理。” “那你可以去【金色橡树】,龙尾关的酒馆,那里只需要1枚金币——我的,嗯,一位朋友开的。” “女人?” 小光头或许真的很细心,总能在蛛丝马迹中寻觅出一些事实。 “啊,是的。” “喜欢就去追求嘛。” 他将一份羊皮纸卷轴交给了唐奇,打开一看,是小光头一笔一划描摹、拓印下来的第三层手绘地图,其中重点标注出了‘巨蜗牛’的位置—— 他居然还真的画了个蜗牛在上面。 “不,倒没有那个想法。” 唐奇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太好在外人面前介绍凯瑟琳。 因为他其实没有太关注两人的关系。 妻子、女朋友?别逗了,这份责任未免有些太沉重。 合伙人?有些生疏。 放炮的朋友?事实似乎是这样的,但这么介绍起来多少有些尴尬。 还是略过这个话题吧。 唐奇指了指地图上的另一处标记,那里画了一个很丑陋的女人: “所以,你们是在这里遇到的那位鬼婆?” 小胡子瞥了一眼,点点头道: “是的,险些死在那里,好在有【银色勋章】的朋友帮忙。那附近有前往第四层的入口—— 听说是一片充满阳光的森林,小淘气还说想要看一看,永昼的森林应该是怎样一副面貌。” 檀木林的住民,总是对各种森林怀揣别样的热情。 “如果他们目标明确的话,应该很难再追上他们了……” 唐奇叹息一声,意识到巨龙宝库或许将与自己失之交臂, “那就祝福他们吧。” “至少鬼婆的位置,距离巨蜗牛比较遥远,中间还隔着一片狂蛙人营地——不去主动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我明白了,感谢你们的地图。” 唐奇将其收回到次元袋中,心里却在想着要不要主动惹些麻烦—— 毕竟霍普提到过,如果不是确认精疲力竭,红巾帮不会主动出手。 犹豫再三,唐奇做出了决定: “那既然有了地图,我们就尽快出发吧。” 霍普眨了眨眼:“我们应该有一整天没能休息了。” “那你累吗?”唐奇问。 “好像……还好?” 【休憩曲】为他们恢复精力的同时,也卸下了许多疲惫。 “既然不累,又饱餐了一顿,那当然是早点完成任务,回到地表为好。或者你也可以跟着他们先回去?” 唐奇指了指身旁的小分队,他们显然不介意带着霍普一同回到地表。 但犹豫之下,提夫林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亲眼目睹第三层的景象,怎么当好一位好向导?” 她说着,毅然起身离开了营帐。 等到回来时,手上拿着一瓶装着绿色水溶液的小瓶,那是【抗毒剂】,能帮助踏入沼泽时,至少在8个小时的时间里提高对毒素的免疫力。 她一脸肉疼地说: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这位骑士朋友还没有吃饭呢。” 小光头指着晨曦悉心提醒道。 “没关系,她不饿。” “她居然是个女人吗?” 通用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有所迥异,反倒让小分队的成员们惊呼起来。 这位骑士此前一直沉默寡言地守候门口,他们真没能认出来她的身份。 唐奇没有过多解释,拽起酒足饭饱,早就缩在角落里埋头苦读的库鲁,向着几人挥了挥手: “总之,很高兴遇到你们,等那位小姑娘清醒以后,记得代我向她问好。” 说着,马不停蹄地便要前去第三层入口。 只留下小分队的几人面面相觑。 小坏蛋惊疑道: “他居然称呼【小淘气】为小姑娘?” 瞧着仙灵‘少女’的幼态模样,那位小胡子耸了耸肩: “人类总是这样的——他们只看外貌,不看年龄。 之前檀木林里,不是还有一位20岁的人类小宝贝,想要追求那位1000多岁的精灵老奶奶么?” 小坏蛋挠了挠头: “哦,我记得,被冷漠的拒绝了。我记得那位精灵是檀木林的贵客……” “檀木林的爪牙,夏尔缇。她的头发像雪一样白。” “记得这么清楚?我们好像也只才见过她一面。” “我一向很细心。” 小光头自豪道, “等等,我细心的发现了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你个小坏蛋!” “啊?这是我从那个提夫林身上,不小心顺走的。” 小胡子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门: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毛病!之前偷走【下水管道】的井盖时,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抱歉,职业病、职业病。看到她靴子外侧鼓鼓的,一时没忍住。之后再还给她吧——” 小坏蛋说着,将顺走的物件掂量了几下,却紧接着,连同其它两人一同愣在了原地。 他偷走了一把刀。 一把紧系红巾的短刀。 ……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当你成功穿过第一层的地堡、第二层的洞窟,那么你最好期待自己没有恐高症。 是的,前往第三层的入口只有一处,而那是一座悬崖。 如果还没能做好准备,那你可以选择在瀑布下的池塘旁扎营休憩一晚。 但只要你还想深入下去,那无论如何都要穿过那座连接悬崖与第三层沼泽的铁索吊桥。 它看起来很坚固,不知道是魔法的加持,还是特殊的建筑工艺,使它能拥有将近500米的长度,而不会左摇右晃。 但你最好不要在上面乱跑乱跳,毕竟每一个崇尚极限运动的人,都认为下一个死去的不会是自己。 假使你做足了准备、预期,却还是不放心,那我将建议你带一位学习过‘羽落术’的施法者。 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不会死去。 充其量是不会立刻摔死。 毕竟悬崖下的深渊深邃到穿不透任何一缕光明,当你凝视深渊时,它也在幻想让你坠入……】 当唐奇穿过吊桥,回过头去,凝望深不见底的悬崖时,终于写下了最后一句评价: “空气比想象的要清新。” 他身处一片高坡,却无法窥见第三层的全貌,只能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依稀没入深处,周遭挺出水面的藤草,有些叶片的尖端隐隐散发着幽光,变作这片地下城唯一的光源。 “第三层并不完全是沼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地区,是单纯的湿地。” 霍普的最后一条知识也被榨干,紧接着开始拿出本子,跟在唐奇的身后,要描摹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地图。 唐奇不指望她能起到什么作用,只要别妨碍到自己就可以,于是沿着布满青苔、稍显滑腻的石阶,一步步向下走去,直到整个靴子踩上松软的泥土。 他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朵上,或者是湿透的棉花,以至于步行时,要时刻注意脚下的塌陷,这无疑减缓了他们前行的速度。 视野被疯长的直立水草所覆盖,他们微微发黄,像是芦苇,却又有着尖长的细叶。 晨曦走在最前方,时常需要拨开水草,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沿河走,直到河流分出两条支流以后,我们沿着右边那条前进。” 唐奇按照小分队此前的各项嘱咐,下达着命令。 这片广袤的湿地不比洞窟,没办法按照房间、拐角来绘制地图,也只能将河流作为参照物。 想到这里,唐奇忽然回头问道: “你之前说过,一旦踏入深层,整个地貌就会因为龙血的作用而时常变动,是吗?” “据说是这样的。但是变动的时间、位置并没有规律。” “那在深层绘制地图,岂不是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也不至于,因为地下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发生变动的时候,所以一份地图能够使用多久全凭运气。 而且,它至少能帮你认清楚一些参照物,从而更快的辨认方向——当然,比起浅层,地图在深层的意义的确没有那么重大就是了。” “是前面那个岔河吗?”行进间的晨曦问道。 “对,然后直行五公里左右,就能进入沼泽区——” “唐奇、草!呜呜!” 话还没能说完,他忽然听到走在最后的库鲁惊呼一声。 等他回过头去,却发现库鲁的身影被直立的水草遮蔽,却像是在胡乱摆手、挣扎着什么。 他连忙要走过去查看状况,紧接着,【警觉】发作,脚下遍布的水草便像是活过来似的,就要就缠住唐奇的腿脚。 ‘蛇吻’的锋芒闪烁在犹如藤蔓般蜿蜒生长的水草,轻松在它们的中断斩下一道平整的豁口。 “吱呀!” 尖细而古怪的嘶嚎声骤然响起,唐奇连忙后退两步时,才发现他们脚下的湿土似乎在暗自攒动。 下意识向原本的位置扔去一瓶炽火胶,砸落地面的小瓶砰然碎裂,喷薄出的火焰倾覆在水生植被上,就连湿气都无法阻挠它的燃烧。 火焰逐渐扩散,席卷在了五米的方圆,一圈水草燃成了灰烬,也让那泥土之下,伪装成水草的【枯藤怪】毕露无遗。 它们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团埋入土中的黑团,没有四肢与躯干可言。 行动总是匍匐而滑行,潜藏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利用周遭的植被进行偷袭。 “晨曦!把库鲁救出来!” 在确认它们的身份后,唐奇的神经反倒没那么紧绷。 因为他确认,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摩擦。 于是便在简单的吩咐之后,提笔记录下了这场遭遇—— 【当你遇到‘枯藤怪’时,最好是提前闭上嘴巴。 毕竟稍有不慎,便会被疯长的植被环绕、擒抱,而那些水草、或者藤蔓,有可能会通过你张开的口鼻钻入你的喉舌—— 别想歪,它们的目的是让你窒息,仅此而已。】 由于它们并非是人为制成的陷阱、更不是什么魔法效应,因此哪怕再资深的冒险者,也有因为它们易于隐匿的外表,从而疏忽、以至于被偷袭的时刻—— 只可惜【警觉】专长之下,唐奇不吃偷袭。 等记下笔记之后,一旁的晨曦已然用断剑杂碎了几只枯藤怪的身躯,几乎是凭借蛮力,扯断了库鲁身上被加固过的水草。 “库鲁、学习、火焰、魔法!” 狗头人大吐着喉咙里的水草,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法表,像那位死灵法师一样稀烂。 心中暗自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学习一些强力的法术,将这片湿地烧的一干二净。 唐奇则看向霍普。 她的状况倒还好,反应及时之下,只被捆住了双腿,如今被唐奇用弯刀轻松的划开。 只是眉宇之间的愁容,很难不让人多留意几分: “现在有没有后悔跟着我们前往第三层?” “真的还好。” 霍普站起身来,拍了拍皮裤上的泥土,转而用河水清洗着双手, “如果是为一队普通冒险者带路,我可能的确会后悔。” “这么信任我们?” “请相信提夫林的眼光。” 霍普甩了甩指尖的水珠,紧跟着唐奇继续前行。 但在不经意的时候,她弯下腰身,转而摸向自己的靴子。 在刚才遭遇水草纠缠的一瞬,她又下意识地摸向那柄藏在靴子外侧夹层下的短刀—— “到底什么时候不见的?” 第145章 应该叫做送死(1w/1w求追订求月票!) 【探索地下城不是春游,遇到突发状况都是常有的事情。 除了小心那些隐蔽的枯藤怪之外,你还要小心那些匍匐在丛林里的蟒蛇、鳄鱼,乃至河流中忽然钻出狂蛙人—— 他们身材矮小,只长到人类的腰身处。 会吐着自己粘稠的长舌,卷起天上的苍蝇、地上那些细小的食腐虫,当作聊天时的甜点,向你索要着过路的费用。 你可以选择不予理会,与他们正面发生冲突。 或者像我一样利用个人魅力,说服他们任你通行,反正它们听得懂人话。 但如果你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术水平、说服能力,那我唯一能够提醒你的,只能是小心它们矛尖上的毒液—— 那是用食腐虫的黏液所包裹的长矛,如果你平日里不爱运动,不慎被它划破了皮肤,那么你将享受到被电击似的麻痹。 这是这群狂蛙人亲口告诉我的内幕,现在总该相信一位吟游诗人的魅力了吧? 矮人不必惧怕这一点——嘿、嘿,放轻松,不要应激地以为我是想要说笑话。 我是说,你们强健的体质足以让你们忽略这些。 所以请尽情的挥舞手中的武器吧,这次你们不必跳起来,就能轻松砸到它们的头颅! 除此之外,你也要小心那些死去的冒险者—— 第三层的潮湿环境、第四层的森林地貌,都很适合为那些地下城里的蘑菇充盈养分,以至于大多数淘金客都会在这两层采集蘑菇。 但这些蘑菇也是会反抗的。 它们驻扎在一些冒险者的尸体中,活化了这些死尸,又让尸体充当着护卫自己的保镖。 能踏入第三层的冒险者,都已经脱离了菜鸟的范畴。 所以你最好祈祷他们生前逊色于你,否则这将是你深入第三层的最大阻碍……】 “但不是我的。” 眼睁睁看着晨曦,将被蘑菇占据的冒险者整个肢解,唐奇如实评价道。 一位过去的‘传奇’,哪怕不去使用荣耀的力量,单用战斗技巧便足以碾压一众冒险者。 这还是唐奇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刻意让她收着力气的结果。 纵使如此,频繁的战斗还是让她的手臂衔接处,出现了裂痕。 好在唐奇背着霍普,及时用复原胶将伤口处理、愈合,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麻烦: “还有被盯梢的感觉么?” “一直存在。” “那你可以表现得再疲惫些,好让我们返程时被红巾帮截胡。” “我不会演戏。” “没关系,就陪着我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唐奇将晨曦的臂铠重新套在她的双手, “等我们休息的间隔越来越短、时间越来越久,他们会感觉到我们的疲惫。” “好……” “不开心?”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不会演戏,所以情绪会体现在你的每句回答里。” 晨曦如实回答道: “这一层的挑战对我而言有些无趣,都是我曾经所经历过的挑战。我也不明白找来一群蜗牛的甲壳具有什么意义—— 我想继续深入下去,去往第四层、第五层,去追逐那个【巨龙宝库】。” 唐奇也不得不承认,第三层的探索已经越发无聊起来: “那你不妨把忍受无聊,也当作是一种挑战呢?” “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心境的挑战。当你什么时候不再为无聊而感到烦闷的时候,你便算是挑战成功了。” “好像有些道理。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在忽悠我。” “太明显了么?” “有一点点。” “那你愿意被我忽悠吗?” “我可以试试。” 她迟钝了片刻。 这让空气静默了一分。 紧接着,她忽然解释道: “也、也许被遗忘了漫长的岁月,让我的灵魂也开始变得浮躁起来。压抑这份躁动,的确可以算作是挑战的一环。” 唐奇古怪地打量她一眼: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让你这么做。你解释起来不就显得多余吗?” “我、我——” 晨曦又沉默了片刻,随后笃定道, “我是在挑战‘解释唐奇下达的每一句指示’——嗯、是的,就是这样。” 唐奇险些笑出声来: “这算什么古怪挑战?” “反正就是挑战。”她有些执拗。 “那就晚一些再挑战下去吧,现在,是该完成‘寻获蜗牛甲壳’挑战的时候了。” “听你的。” 见到两人同时站起身来,坐在不远处的霍普也适时凑近,询问道: “又要出发么?多休息几个小时,睡一觉会不会更好一些?” “都已经能够闻到沼气的味道了,多休息一阵不是更耽误时间么?” 唐奇捏了捏鼻子,试图屏蔽着远处飘散而来的,那股犹如发臭的奶酪、闷了许久的尿布,又或者它们的集合所组成的腥臭味。 霍普见状,也便不多建议什么,只提醒道: “等踏入沼泽之后,路只会更难走,要小心脚下的塌陷。” “我知道,和流沙一样,越挣扎死的越快。” 他们没有再过多久留,而是各自服用了一瓶【抗毒剂】,加快了脚步,向着熏臭味的更深处一路前行。 晨曦不需要,因为她连头都没有。 步行之中,他们的鞋靴逐渐漫过了泛着墨绿色、时而起泡、时而飘有浮沫的污水,直至没过他们的裤脚、他们的膝盖。 “Rua!” 库鲁又惊呼一声,唐奇回过头瞧去,发现腥臭的污水已经漫到了它的腰腹。 “碎石一定不会喜欢这里。” 他只得看向晨曦, “接下来是扛着库鲁度过沼泽的挑战。” 这种说辞似乎真的有用,让晨曦也燃起了些许兴趣,将库鲁从污水中拔出来,得以让狗头人骑在自己厚重的坚甲上。 而唐奇则在思考之中,用【孢子复制器】复制了一个自己,让他走在最前方之后,用麻绳将几个双脚着地的人连在一起,以便真有谁塌陷下去,还有将他合力救出来的机会—— 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复制体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 它除了可以完美的欺骗他人视觉之外,甚至还能看作是一种享受共同感官的‘魔宠’,用以在特定情况下探查路径、危险。 霍普虽然对那个崭新的复制体感到好奇,却也没打算多问什么。 冒险者的手中,总是有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小玩意儿,什么都打听,只会显得缺乏边界感。 而污水在没过他们大腿中部的时候,似乎到达了极限,让几人得以在淌水中走过不短的路程。 出奇的是,在踏入沼泽之后的一路上,他们竟然没再遇到什么危险。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幸运的事情—— “当你发现本该出现的小麻烦从周遭消失时,你应该意识到可能出现了什么它们也惧怕的大麻烦。” 唐奇讲这句话记在了笔记上。 霍普忍不住问: “这算不算是一种乌鸦嘴?” “只是对现有条件的合理推断。” 唐奇为自己做着辩驳,随后根据手中的地图辨认方向,紧跟着诧异起来, “前方只有一个临山的洞穴,但是在地图上,这里本该是一片湿地。” 他与霍普异口同声道: “所以第三层的布局,其实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那怎么办?” 霍普深感这洞窟有些诡异, “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费了这么多功夫,总要进去看一看的。” 唐奇说着,让自己的复制体解开了腰间的麻绳,旋即让他自主向洞窟前行,并用彼此的共感感受着周围异状。 可他紧接着便发现,越向着洞窟走去,污水便漫过的更多。 库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使用【塑土术】,为复制体在脚下凝聚出一个还算坚固的土路,得以让他没有越陷越深。 剩下几人紧接着跟随那条水下的土路,平安渡过了入口处的深水。 “释放【侦测陷阱】与【侦测魔法】。” 唐奇让库鲁掏出自己的两根魔杖,依次消耗着充能。 “没有、陷阱! 幻术、魔法!” 库鲁明确回答着。 唐奇皱了皱眉头:“幻术?在哪个方向?” 库鲁则指向洞窟:“全部!” “意思是……这座洞窟其实是幻景么?” 唐奇触摸着眼前的石壁,一抹清凉的触感传递指尖,让他感到无比的真实。 摸不清楚状况,却也不好打道回府。 他干脆让几人站在洞穴之外,自己操控着复制体不断向内部深入。 半晌,他惊奇一声: “还真在?” “什么?”霍普问。 “巨蜗牛。” 唐奇琢磨道, “它们似乎就栖息在洞穴之中。有六、七只的样子。” “那或许这里本来就是一片洞穴,只不过小光头他们忘了告诉你?” “小光头很细心,应该不会忘记这点——但不论如何,目标近在眼前,总要进去先把蜗牛的甲壳拿了再说。” 还是以相同的队列前行,只不过让复制体走在了最前方。 但直到他们抵达了洞窟最深处,唐奇的【警觉】也没能发作。 而眼前赫然是一片幽邃的石窟,暗无天光,唯有依靠唐奇戒指中所散发的【光亮术】,才能看清其中的一切—— 七只巨蜗牛似乎正处于沉睡之中,它们蜷缩在自己的甲壳里,宛如直立般睡在各个角落。 由于发声器的先天性缺失,蜗牛在休憩时并不会像人类般发出鼾声,无法判断它们究竟是否处于休眠。 但哪怕唐奇更近两步,将光亮打在整个宽阔的石窟中,甚至晨曦的板甲在移动时所碰撞出的“铿锵”声,也都没能将它们惊醒。 “再用魔杖侦测一下附近试试?” “没有、陷阱! 幻术、魔法!” “哪里?” “所有!” “晨曦,感知一下。” 一道无形的波纹扫向洞窟,晨曦紧接着以心声回应: “没有异常。” “好吧——总之跟紧我,保持警戒。” 唐奇眯起双眼,心中不断做着考量,但还是下达命令。 由于睡眠时也保持直立,自己没办法在它们熟睡时,直接从它们的甲壳开口处,给予这些软体动物致命一击。 但他早有准备: “这反而省去了许多麻烦,不必跟它们发生什么冲突。” 一边说着,从次元袋中取出了事先在【交易走廊】中买到的盐晶,在晨曦几乎贴身的保护下,将它们洒在了这些蜗牛的周围,尽量铺展在整个洞窟里。 “你之前买盐,是为了这些蜗牛?”霍普惊奇道。 唐奇一边撒盐,一边解释道: “送你一个生物小常识—— 蜗牛这种生物,由于体表的黏液和体内细胞的水分含量极高,被盐分接触之后,会形成高渗透压环境,迫使水分从蜗牛的体内向外渗出。 同时,盐中的一些成分也会与它体内的蛋白质产生反应,导致细胞结构被破坏、呼吸系统被干扰,造成窒息。” 霍普根本听不懂他口中的一些专有名词,但是却觉得唐奇似乎有些厉害——作为吟游诗人,他的学识居然和那些法师一样渊博。 但其实唐奇只是动用着知识库,从而活学活用而已: “巨蜗牛也是蜗牛。虽然它们的体积更大、甲壳更坚硬,但是作为蜗牛的本质没有发生改变—— 你就看作盐这种物质,可以腐蚀它们的肉体,从而将其在生理层面灭杀便可以了。”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把它们叫醒——” “它们自己就会死在爬行过程之中。” 唐奇说着,举起手中的弯刀,用刀柄敲击着身边一只蜗牛的外壳。 他的力量不比碎石这种战士,哪怕用力再大,也无法对整个甲壳的结构造成损坏。 却能通过敲击出的震动,将这些沉睡的生物直接唤醒。 【警觉】骤然发作—— 一根掩藏在甲壳之下的触手,像是用于击打谷物的连枷,猛然钻出背壳,曲折地向着唐奇面颊拍打而来。 “滋滋!!!” 蜗牛不存在发声器官,但当气流通过它们用于咀嚼食物的口舌时,便会从那数万颗尖利的牙齿之中摩擦、振动,从而暴鸣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这同时也叫醒了其它沉睡中的伙伴。 而唐奇面前的巨蜗牛,在意识到这个吵醒自己的人类向后退却的同时,紧跟着便要爬行追击。 可就当它的皮肤,碾压在事先撒好的盐晶上时,那宛如风声般的凄厉吼叫,顷刻便响彻整个空旷的洞窟。 借着辉光,霍普见到它接触着盐分的前足,骤然变得蜷缩。 旋即,“滋啦”的声响开始徘徊耳畔,大量的水分开始向石窟之中扑洒,而那前足便宛如被什么事物所腐蚀一般,竟不见踪影。 疼痛让它们试图换个方向爬行,却发现另一条‘出路’直通的亦是地狱—— 为了避免它们站在原地不动,唐奇甚至选择让库鲁施展【塑土术】,利用流动的沙土,将盐晶送入巨蜗牛的甲壳之中。 “有些残忍。” 霍普如实道。 但这的确有效。 被盐分透析的蜗牛,在对于它们而言漫长的十分钟间,肉体大多都化作了水分,在嘶嚎与痛苦之下,最终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具具完整的甲壳。 反观唐奇,似乎只是依靠30金币的盐晶,和无限释放的【塑土术】,便将要换来至少1000金币的‘完整甲壳’…… “你还会在自己的书中,写一些其它的生物小常识吗?” 霍普指了指唐奇手中的笔记, “我从来没想过,赚钱居然这么容易。” “会的,都会的。一切敬请期待《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他不忘打个广告,却逐渐皱起了眉头, “奇怪,那三只蜗牛怎么还在爬行……” 随着唐奇的疑惑,霍普也将目光打量在那三只存活的巨蜗牛上。 它们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也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似的,从这头爬到那头,从那头爬到这头…… “变异的?” 唐奇有些困惑, “但它们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巨蜗牛似乎区别不大……” 出于好奇,他试着操控自己的复制体,靠近那三只蜗牛。 而这次,似乎是意识到‘唐奇’是一个人靠近,那三只蜗牛赫然撕破了自己的伪装,喉头发出尖锐的笑声,将自己的利爪伸向了孤单的‘猎物’! “噗——” 复制体化成了一团孢子,忽然消散在了半空。 “咦?” 意识到自己扑空的三个‘凶手’赫然一怔。 “那是……鬼婆?” 唐奇目睹眼前的一切,看清了那三个人形模样,佝偻着脊背的女人。 她们拥有着近乎同样的面容—— 留有墨绿、犹如海草般的长发,鼻子与下巴几乎相同的锐利。看起来十分年迈,松散的皮肤在狰狞面目之上,挤出了一条又一条深邃的褶子。 就像是童话故事中,那些尖酸、刻薄的巫婆。 “难怪没有被神圣感知侦测到,她们属于精类。” 【绿鬼婆】,出没各种荒芜之地的精类怪物,酷爱那些枯萎的树林、冷清的沼泽、亦或是被迷雾所笼罩的荒野。 “一、二、三——” 唐奇细数着她们的数量,感到额头一抹冷汗似乎流淌到了嘴角,让他忍不住抽动起来, “晨曦。” “我在。” “你不是觉得这一趟冒险缺乏挑战么? 现在你要的挑战来了—— 鬼婆集会。 你能解决的对吧?” “您要听实话吗?” “当然,这能让我安心些。” “不能。” 晨曦一如既往的真诚,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更应该叫做送死。” 第146章 被秒了(5k/1w) “鬼婆…… 她们不是应该出没于第三、四层的交界处吗? 怎么会在不足一天的时间里抵达沼泽。” 霍普忍不住咬了咬牙,看向唐奇,试探性问道, “对付这种难缠的家伙,你有什么怪物小常识吗?” 唐奇也觉得牙似乎在隐隐打颤,思考着她们的弱点,悄声回答: “绿鬼婆喜欢使用幻术,且每个集会大概都有一颗【鬼婆之眼】。 它能帮助鬼婆们通过这颗眼睛的视觉观察外界,将它打碎或许能让这些鬼婆目盲一段时间——虽然我确定它被戴在身上,一般会用于装饰,却不知道它具体会放在哪里。” “那你们能应付她们吗?” “不好说。” 只有唐奇明白这支小队的真正实力—— 一群抱着晨曦大腿的混子。 库鲁的施法水平不错,只可惜掌握的法术太过稀少。 自己的实力虽说要比寻常冒险者强上一些,但面对施法者的手段却极为有限。 如果晨曦对此亦无信心的话,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三只鬼婆曾遭遇过【檀木林小分队】、乃至【银色勋章】,身上的伤势、连同法术位还没恢复完全。 可她们的身上,却瞧不出丁点伤痕,又很难判断这一切…… 在思考对策之际,为首的鬼婆忽然笑起来: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发现的我们伪装?” 老妇几乎是用喉咙挤出阴森的笑声,听起来有点像是安比在用自己的爪子抓挠铁板,让人头痛,总想堵住耳朵, “咯咯,我们难道演的不像吗?” 她一边笑着,一边摆出蜗牛的手势——伸出的两根宛如枯木似的手指,等同于蜗牛的触角。 逃是逃不掉的,毕竟这座洞窟的隧道十分逼仄、冗长,洞窟之外还有沼泽与深邃泥潭。 只论地形,甚至不如这片不透天光,只被戒指与零星发光的菌菇所照亮的空旷洞室。 唐奇一边盘算,一边打量三个模样迥异的老妇: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们哪来的闲心,竟然会试着假扮一只蜗牛。” 他暗自摆手,示意他们几个人分散开来,至少别站在一起。 “哦,孩子,在没有回答问题之前就反问,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说的好像回答了问题,我们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似的。” “为什么不呢?” 她仍然“咯咯”笑着,这次听起来像是踩碎枯木的声响, “我们可不是童话里吃人肉、喝人血的坏家伙,你们当然可以离开。” “然后趁我们转过身的时候,来一发【闪电束】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正因为知晓鬼婆的本性,唐奇才不会相信她们口中的每一句话—— 这些天性邪恶的绿鬼婆,终身陶醉于给予他人希望,又将之亲自摧毁的快感,她们热衷于看到人们痛苦地走向绝望。 也正因她们喜好愚弄他人,才会将自己假扮成蜗牛的模样,引诱那些懵懂无知的人们,一步步落入她们预设的陷阱之中。 “你真贴心,还为我们写好了剧本。” 她身旁的鬼婆也在发笑。 但唐奇明白,这只不过是她们拖延时间的策略。 所以在他悄悄摆手的顷刻,晨曦已然要冲上前去。 而库鲁则与鬼婆们同时施法—— 【并非是我恶意揣测,但我奉劝那些心地善良的冒险者们,不要在路上看到一个向你寻求帮助的老奶奶就心怀怜悯,试图向她们施以援手。 尤其是看到三个老奶奶成群出现的时候—— 因为一个‘绿鬼婆’或许只会用幻象欺骗你、诱拐你,但作为一个冒险者你其实还拥有一些反抗的权力。 这让这类妖精平日里更专注于哄骗、戏弄一些平民。 但当一群鬼婆拥有共同目标、或者当她们寻求更强大的力量来对抗威胁时,她们便会团结起来,形成一个极具威胁的团体。 ‘鬼婆集会’。 如果这些无法让你感受到她们的威胁,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愿意承受一个六环法术的效果,还是承受同时吃下三发‘火球术·闪电版’的伤害? 骗你的,其实不用做选择。 它们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散开!” 显然,颂唱的时间,要比晨曦奔跑的速度更快一些。 湛蓝色的电火花,骤然迸溅在三个枯槁妇人的指尖。 随着她们轻声的咏唱,“滋滋”电流的脆响,犹如黎明时分那高挂树梢的鸟雀,在高歌啼鸣。 唐奇几乎是在顷刻间吼道。 由于他一早就判断出了结果,在闪电束释放之前,几人便已经向着不同的方向拉开距离,连同他兜帽中的小龙伊乌都开始向半空升腾。 这迫使那三道电光,只得择取向其中的一位汇聚,来释放它全部的威能—— 这是整支队伍中最具威胁的存在,她们当然看得出来。 在她护卫着唐奇,徘徊在这座昏暗洞窟的每个角落时,她们能够感受到那股源自于本能的恐惧。 三只鬼婆不愿在那时撤去伪装。 所以她们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 等到拉开距离,得到充分咏唱的时间后,再悄然施法。 却没想到唐奇先行一步辨别出了幻象。 如今,在撕破伪装的一刻,她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将最具威胁的敌人解决掉。 “轰——” 三道被激鸣的雷电所交织的庞大光束,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它们顷刻间相融,吞没了所过之处的一切,砂石、草木都在电光中灰飞烟灭! 【闪电束】,三环法术。一束 30米长,2米宽的束状闪电,将从你的位置、向你指定的任意方向爆发迸出。 如今,它们犹如三道交汇一处的粗壮尖矛,用那堪比雷霆的迅捷,便要穿透晨曦的胸甲。 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威能,那将彻底把这具厚重的板甲,连同晨曦轰碎。 在顷刻间,她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坦诚: “这不是挑战,这是送死。” 哪怕再问她一万遍,她也只会说出相同的回答。 以个人之力,对抗整个鬼婆集会。 哪怕是换作她的生前,也不得不掂量自己,是否能扛过那些诡谲的法术。 更别说是拖着这副脆弱的尸身。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坐以待毙。 于是,当闪电的尖矛注定贯穿她的胸膛、吞没她的躯体时,她顿住了脚步,举起了断剑—— “相信你已经做好准备,我用歌声赐予你无畏!” 在唐奇高声颂唱的同时,晨曦那潜藏在躯壳内的神魂,竟在陡然间迸发明光。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无畏强敌的荣耀之路。 盗匪、狮鹫、兽人,甚至于伪神…… 她当然明白,这副死亡的躯壳中,已不再有血液流淌。 可那抹亲手将剑刃,送入敌人胸膛时的热血,仿佛在这一刻融入了这具死尸,汇入她身体的每一寸。 直至最后,倾注到了她的剑锋—— 无畏的明光汇聚成了她剑刃的另一半,得以让完整的锋芒绽放在昏暗的石窟,恍如白日。 这副沉重的躯体,似乎焕发出她曾拥有过的活力,使之变得无比迅捷: “【至圣斩】!” 金黄的剑锋轰击在湛蓝的‘长矛’中,几乎要将之一分为二。 可锐利的雷光仍然焦灼着她的胸甲,透过甲片那些许的缝隙,焚烧着她已然被圣光侵蚀的躯体。 “轰隆!!!” 刺眼的光耀转瞬即逝,但在雷光寂灭之后,“铿锵”的板甲忽而轻响。 唐奇看到那被【闪电束】所吞噬的晨曦,紧接着倒在地上。 被秒了—— 虽然晨曦看似是‘幸存’下来。 但明灭的电流萦绕在她的板甲之上,电击着她的皮肤,使那缝合的躯体似乎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却已然让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战力。 为首的鬼婆拍了拍手,扯着嘶哑的喉咙大笑起来: “没了这个‘铁桶’,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和我们说话的态度?” “当然。” 唐奇将背后的鲁特琴调转过来,合着旋律大骂道, “瞧瞧你那苍老扭曲的嘴脸,都没办法让人再多看一眼!” 向鬼婆示好,只会加剧她们的猖狂。 除非她们贪图你什么,否则这种以他人绝望为乐趣的妖精,几乎不存在什么谈判的道理—— “你这嘴臭的孩子,我要撕烂你的嘴!” 【恶言相加】的效用,使她头痛欲裂,在忿忿不平之际,连忙幻影遮蔽了她的面容,让她恍然变作了一位曼妙的人类少女, “不懂得欣赏美丽的家伙,是会受到惩罚的。” 她似乎真把自己骗过去了。 而借助【荣耀之戒】的链接,让唐奇得以判断晨曦当下只是失去了作战能力。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别说是三道,就算是一道闪电束,落在自己的身上,恐怕他也要饮恨当场,灵魂被收归到手中的【心灵护盾戒指】上…… 但寻常的治疗药剂对她无效,他也不可能在战斗时扒下她的甲胄,利用复原胶修复躯体。 那就只能依靠现有的手段进行顽抗。 这很难,但并非完全做不到—— “晨曦扛下了三道三环法术,除非‘升环施法’,利用更高的环位释放【闪电束】,否则将无需担心更大规模的伤害法术。 而她们只要一起遇见过小胡子、碎石,那么能够利用的法术位便必定不会充裕……” 他无法判断【银色勋章】的实力如何。 但他确信,碎石所在的小队绝不会对鬼婆们束手无策。 这是对于这位曾并肩作战过的矮人,所怀有的信心。 “假使她们是同一群鬼婆,那么只要解决掉那只受伤的,破坏掉‘鬼婆集会’,就还有战胜的可能。” 顷刻判断局势,唐奇便拥有了大致思路, “霍普,我需要你帮我的魔宠骚扰她们——” 霍普明白,这不是单靠逃跑,便可以解决的问题。 只得冲到一旁,捡起晨曦的断剑,充作临时的武器。 “库鲁——库鲁呢?” 奔跑过程中,唐奇四处张望,却发现狗头人早已不见踪影。 熟悉这家伙秉性的唐奇只得暗啐一口: “又跑到哪里装死去了?” 而同一时间,被他挑衅的鬼婆,双眸之中紧跟着要附上一抹幽紫色的灵光,伸手一指: “人类定身——” “噫呜!” 在咒语还在念诵的半途,悄然盘飞在她上空的小龙,忽然张开它稚嫩的牙口,啃噬在那‘少女’的脖颈上! 它的牙齿还未能完全发育,但牙齿之上所附着的一抹力场能量,却帮助它挤压进‘少女’的皮肉,撕碎那份幻象伪装的同时,硬生生扯下了一块墨绿色的皮肤! 她的幻象被骤然打断,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却也让唐奇判断出她的伤势: “不是她——霍普,你去找另外一只!” 鬼婆痛呼一声,紧接着就要把小龙从身上扯下。 却发现自己作为一个身高两米的鬼婆,在力量上竟然拗不过一条蜥蜴,只得尖声惊叫起来: “该死!安娜、翠西,快帮我把这只畜生赶走!” “别使唤我!” 鬼婆是一种自私、且独立的生物,这导致她们之间的关系往往并不融洽,合作时也难免拌嘴。 但如今她们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倒也不会暗地里使绊子。 只是当她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为首鬼婆时,却双双愣在了原地: “怎么有两个卡娜?” 她们有些后悔在为首的鬼婆‘卡娜’被嘲讽时,自己在角落里偷偷发笑了。 这让她们完全没能意识到,第二个卡娜的出现—— 她们的身上竟然都爬着一只紫色小龙,在对脖颈、肩头、进行撕咬! 这让她们在短暂的犹豫中,只能放弃分辨真假,先行解决向她们冲来的霍普与唐奇: “【人类定身术】!” 一道幽紫色的光辉从她们的眼眸迸发,就要笼罩两人的周身。 冲上前来的霍普宛如石化一般,维持着持剑、奔跑的动作,整个僵硬在了原地。 作为一个二环法术,它可以让任何受到法术效应的类人生物陷入到长久的麻痹之中。 唐奇同样感受到了身体的迟钝,可他演唱的歌声却像是在抵御这幻惑的灵光,让他在下一刻得以抽出腰间的弯刀: “聆听歌声的悍勇,促使我冲出牢笼!” 在漆黑的刀锋,犹如吐信的毒蛇,在辉光下斩出一道漆黑的月牙,精准抹过鬼婆‘翠西’的喉咙。 但不知是她的皮肤过于坚硬,还是唐奇的力道不足,使得这道伤痕极为浅薄。 但唐奇的目的从不是为了杀伤。 就像要求霍普参战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她尽可能消耗鬼婆的法术位而已—— 当看清‘翠西’身前的幻影因伤痛而难以维系,但她身上的伤口却不见增多时,唐奇意识到她并非自己要寻找的目标。 那结果便显而易见。 他扭转腰身,冲向另一只鬼婆‘安娜’。 并非是他作为一个吟游诗人,热衷于用武力解决问题。 纯粹是只有近身贴近,才好侦破幻象,辨认她们到底哪一位曾受过伤害—— 如果自己判断失误,错把她们当作与【银色勋章】遭遇过的鬼婆,那他也只能认下这个苦果。 毕竟他别无选择。 无法阻止伊乌撕咬的‘卡娜’,只能放任它攀附在自己的脖颈上,咬下一块块碎肉,手中迸发一道浅绿色的灵光—— 它蔓延出一道扭曲的射线,仿若是粪便、血肉、腐尸所交织出的恶臭脓液,在半空划过轨迹之时,甚至还隐隐散发着同色的沼气。 “【致病射线】!” 她污秽的咒语简短而有力,哪怕伊乌还撕咬着她的皮肉,却也仿佛不受疼痛干扰般,使那道腐臭的射线直指唐奇. “银光锐语!” 在【警觉】的发作之下,唐奇借助银光的庇护,强迫那团脓液与自己失之交臂! 紧接着,借助银光所带来的裨益,任由它牵动着自己的刀身,向着‘安娜’的头颅穿刺而去—— “【战技·蛇牙】!” 直刺、反钩的复合动作,在唐奇的手中宛若瞬时发生一般,没有留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机。 污浊的墨绿色体液,从她的后颈喷洒而出。 她在剧痛中哀嚎,身前的幻影便犹如被反钩的刀锋连带着划破—— 暴露出了她浑身被剑刃切割、才堪堪结痂的手臂,肩头被棍棒所轰砸的淤青,以及那张颅骨宛如被钉头锤砸到凹陷般的褶皱面容。 瞧见她这副凄惨的模样,就连唐奇都被吓了一跳: “下手这么狠?” 可纵使唐奇反钩住她的后颈,实质性造成了杀伤,却依然没有带走眼前这位鬼婆的性命: “该死,都怪你们两个之前赶到的太晚!我才被这个烂嘴的看出了破绽!” 身负重伤的安娜,不愿与唐奇继续纠缠下去。 干脆拍了拍胸脯,催动着作为绿鬼婆,所天生拥有的魔法—— 唐奇清楚瞧见她像是一只变色龙似的,任由皮肤变化了色彩,连同她的服饰一同遁入了黑暗之中,顷刻消失不见。 他仍然试图挥砍,却最终只能划破一道风声。 “她隐形了!?” 在惊疑声中,耳边污秽的咒语再度念诵,紫色的灵光忽而笼罩唐奇的周身。 他还想再次唱响歌谣,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先一步动弹不得—— 他被定身了。 第147章 我们可是团队(1w/1w求追订、求月票!) 在被【人类定身术】命中的那一刻,唐奇觉得自己的生命,或许就要到此为止了。 死在鬼婆集会的手上其实有些憋屈,因为他仍然向往更传奇、更刺激的人生。 但谈不上多么后悔,毕竟这就是他一早就做出的选择。 他甚至都已经考虑好了自己的结局—— 成为【心灵护盾戒指】里的一道灵魂,被永远的圈禁,再无自由可言。 直到有朝一日,新的冒险者击败了鬼婆,获得了宝藏,发现了这枚戒指和其中储存的灵魂。 他或许会询问自己,为什么会留存在戒指之中。 那自己或许会为他介绍,被‘定身’之后的感受—— 【‘定身’不是‘眩晕’。 因此在被‘定身术’所笼罩时,你其实可以清楚感知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就连紧贴耳畔的风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这让你难免感到担忧—— 担忧失去了自己的领导,队友会不会变成一团散沙。 担忧自己的冒险旅途,是不是就要到此为止。 担忧别人会不会惦记自己的钩子,以至于裤子会不会被这群又老、又丑的鬼婆卸去…… 这是个很正常的反应,对吧? 毕竟如果让我去使用定身术,很难不产生某些奇怪方面的邪念—— 那可是一个能够清楚感受到,你的存在的活人诶。 我建议每一个孤身在外,被什么别有企图的邪恶施法者施展定身术后的朋友,都放下心中的反抗,试着享受这一分钟。 也许你会爱上这种感觉,从而享受不止一分钟。 因为你的确什么都做不了,被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除非你像我一样,不是孤身一人。 我很庆幸,自己拥有伙伴。】 在鬼婆翠西的【人类定身术】明确将唐奇控制住的顷刻,她同时挥舞着尖锐的利爪,向着他的后背撕裂而去—— “铿锵”一声,激鸣的火花忽而迸溅。 那犹如枯木的利爪,赫然被霍普手中的断剑抵挡! 法术的专注位只有一个。 释放了天生的【隐形术】,也将意味着此前麻痹霍普的定身术失去效用。 得以让她赶到唐奇身旁,匆匆抵挡下致命的一击。 但这还不够。 她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抗衡鬼婆。 那纵使佝偻,也有两米雄壮的鬼婆翠西,紧接着便扬起自己的另一条手臂,挥舞尖爪撕裂了她的腰腹! 霍普尽可能的避开要害,侧过身子,任由血痕飞溅在鬼婆的手臂之上。 鬼婆抬起宽大的脚掌,踹上提夫林的伤口,将之一瞬踢飞至数米之外。 或许是明白被定身的唐奇无力抵抗,以至于她改换了目标,要先行解决霍普这只烦人的虫子。 于是她飞扑而去,要将指甲刺入霍普的咽喉—— 可就在同一时间,不远处的两只‘鬼婆卡娜’,都在挣扎着要脱身小龙的纠缠时,其中一只鬼婆的幻影便犹如玻璃般碎裂一地,显露出库鲁瘦小的身影。 “Rua!” 它将手中的魔杖指向唐奇,尖端处忽然涌现一团浓重的烟雾。 浓雾阴凉,席卷在唐奇与霍普的正中位置,大雾顷刻弥漫了半径七米的方圆,掩盖住在两人的踪迹。 那扑面而来的云雾扰乱了鬼婆翠西的视线,使得她只能在飞跃之中,瞥见一抹漆黑的身影。 可当利爪挥入云雾之中的顷刻,雾气席卷指尖的空落感,让她意识到那只虫子已经趁势离开了原地。 无奈之下,她只得先跑出浓雾,将目光落在那只戏弄她们的狗头人身上。 “Rua?” 库鲁眨了眨眼,举着魔杖就要四处逃窜,同时用龙语向伊乌传递信息, “Vedrii(继续阻挠)!” 鬼婆翠西听不懂嚓声、吼音所夹杂的龙语,却能想起库鲁此前利用【无声幻影】,所塑造出的‘两个卡娜’,心头难免涌现一股羞耻的怒火: “还从来没有人敢拿幻觉欺骗我们!” 库鲁试图用【冷冻射线】延缓她的脚步,可射出的冰晶却被她轻松避开,最终只在耳畔飞过。 法术位的贫瘠,让鬼婆只能飞扑而去,挥舞着自己的利爪,抓挠在了狗头人的皮肤之上—— 可她却转瞬觉得,自己像是抓在了钢板之上,耳边只发出犹如她们笑声似的尖鸣。 “怎么可能!?” 如果换作是一般的狗头人,别说是撕破鳞片,就算是整个身躯跟着分解,都是常有的事情, “它的鳞片怎么可能如此坚硬!?” 库鲁明白,这完全得益于自己当初吞服下的‘祖先蛋壳’,觉醒出的术士血脉——在染上紫色的同时,血脉同样为鳞片增幅了硬度。 但没能抓碎躯干,庞大的力道仍然将它轰飞出去,得以逃窜的更远。 眼看库鲁四处乱窜,而鬼婆卡娜还在与小龙斗智斗勇,鬼婆翠西忍不住喊道: “该死的安娜,还不出来帮帮我们!?” 第三只鬼婆不愿现身,但她的回答,证明着自己仍然旁观着一切: “我们的法术位都要被耗干了,你让我出来是想害死我吗!?” “一个被解决了、一个被定身住,你至少去帮卡娜把那只烦人的畜生赶走吧!?” “我可不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或许是此前在冒险者手中吃过亏,伤势迄今还没能恢复过来,以至于安娜很难与其它鬼婆达成相同的意见, “卡娜要是连一只小畜生都搞不定,那我的确该重新考虑之后合作的人选了!” “沙滩的女儿,我迟早有一天把你的眼睛抠出来当作我的晚餐!” 鬼婆卡娜勃然大怒。 她是真的被身上撕咬的伊乌搞得烦闷。 作为鬼婆,她们也时常会豢养一些得力的助手。 譬如利用魔法,从浇灌土地的鲜血之中,拔出几个戴着‘红帽子’的邪恶小侏儒,又或者干脆指使那些地下城中心的狂蛙人们,为自己当牛做马…… 可不论是【红帽子】还是【狂蛙人】,都没有爬在自己身上的这只带着翅膀的蜥蜴,要难缠、烦人! 谁家的‘伪龙’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能与自己角力不说,这畜生就仿佛长在自己的身上似的,每当她试图将这它推开,都会被一股斥力阻拦,让她发挥不出全部的力气。 好不容易阻挠她别再撕咬自己的皮肉,紧跟着就要拿牙口扯碎自己的衣服—— 自己这完美、曲线的胴体,是能暴露给别人看的吗!? 但伊乌根本不在意那佝偻的曲线、和她干瘪到露出排骨的胸膛,盘飞在鬼婆的周身,像是一只拍不死的苍蝇,紧跟着扯掉了她的衬衣。 见状,无奈的鬼婆翠西,只能念诵污秽的咒语,从指尖射出一道浅绿色的脓液: “【致病射线】!” “噫呜——” 污臭的射线,精准轰击在伊乌挥动的翅膀上,腐蚀起它薄而透光的龙翼,借助着承托它的引力,才不至于整个跌落在地上。 “你早该这么干了!” 得以解脱的卡娜仍然感到不满,忍不住指责起来, “早点帮我解决这只畜生,我们都已经要清扫战场了!” “我当然想不到,居然有人蠢到会被一只畜生纠缠半天!” “有本事你来跟它角力试试?哦、对,我可得把这只畜生带走,好好研究一下,它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变,才能如此有力气……” 安娜的声音转而徘徊在洞窟之中: “在你们吵架之前,能不能先把剩下的敌人解决掉!?我很没有安全感!” “急什么,三只虫子而已,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如今只剩下一个只会使用一环法术的狗头人、一只畜生、一个后悔为之浪费法术位的提夫林。 她们并不认为,失去唐奇、晨曦的小队,对她们而言存在什么威胁。 “我们早就已经把洞窟封死,接下来,就是慢慢折磨他们的时间……” 正打算欣赏绝望的鬼婆翠西忽然一怔,指了指鬼婆卡娜破损的衣衫, “等等——你的眼睛哪去了?” 鬼婆卡娜眨了眨眼:“不就在这里吗?” “沙滩的女儿!我说的是【鬼婆之眼】,那个被你藏在胸口里当吊坠的眼睛!” “Rua!” 库鲁用喊声回答了她们的疑问。 鬼婆们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转而看到,在距离自己十数米之外的地方,那只矮小的狗头人手上,赫然拿着一只由放置着一颗眼球的吊坠。 “不、不可能——【鬼婆之眼】怎么会在它的手上!?” 鬼婆卡娜几乎要将自己的眼球瞪出眼眶,撕扯着喉咙惊惧道。 “该死,你这个废物连一只眼睛都保护不好吗!?” “眼睛、好偷!” 库鲁就像是炫耀似的,将手中的眼球吊坠抛到空中,让它犹如凭空浮动般,在半空飞来飞去。 实际上,眼睛是被【法师之手】所紧握,只不过没人能够发现,那是一只手而已—— 吃下蛋壳后的法师之手,是可以隐形的。 “得手了!” 同样隐匿于阴影之中的安娜忽然奸笑一声,势在必得似的,要从半空抢夺那颗悬浮的眼睛。 但库鲁是一只聪明的狗头人。 它既然敢把这只眼睛拿出来玩闹,就不会留给对方抢夺的机会。 于是它用力一捏,轻而易举的捏碎了‘手’中眼球。 “啊!!!” 凄厉的尖叫赫然从三只鬼婆的喉咙撕扯而出,她们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也让库鲁身前的鬼婆显露出她佝偻的身体,宛如熟透的虾仁似的,蜷缩在了地上。 【鬼婆之眼】被破坏后的心灵绞痛,冲击着她的大脑,使她渐渐失去了声息…… 她是真的没有恢复过来,否则也不会不敢露面。 “打碎、眼睛、鬼婆、目盲!” 库鲁觉得自己简直是力挽狂澜的英雄,回忆着唐奇最早说过的话,忍不住左摇右摆跳起了舞来。 “干得漂亮。” 双眼的痛苦,让定身唐奇的法术得以失去专注,他很难不去夸赞库鲁。 毕竟冲突来得太过突然,就连唐奇也没有将‘盗取鬼婆之眼’考虑在计划当中。 如今复盘下来,库鲁应当是知道自己的一环法术,起不到太大的效用,便利用【无声幻影】覆盖自己的全身,接近鬼婆卡娜,近距离搜寻着【鬼婆之眼】可能存在的位置。 而伊乌则继续阻挠鬼婆卡娜,为库鲁利用【法师之手】进行盗窃留足余地…… 这一连串的计划,完全是由库鲁利用手中仅有的法术,所思考出的破局之法—— 它甚至还在闲暇时间,利用云雾术,为唐奇和霍普阻挠了另一只鬼婆的袭击。 “好聪明的狗头人,怪不得能成为一名法师。” 从烟雾中钻出的霍普,瞧着洋洋得意的库鲁,也忍不住称赞道。 “Rua!” 库鲁的尾巴翘的更高了。 而当鬼婆安娜因为心灵冲击死去之后,唐奇紧接着发现环绕在周身的洞窟,也因此而消失,只留下两只匍匐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鬼婆。 趁着她们还没能缓过神智,唐奇连忙补刀,先用‘蛇吻’勾走了鬼婆翠西的性命,紧接着匆忙走向鬼婆卡娜。 意识到危险将近,但大脑的疼痛,无法让她专注于施展隐形术,她只得哀嚎求饶起来: “等等、等等!孩子,我们和解吧?你放过我,或者,我、我可以教你怎么制作鬼婆之眼,你可以加入到我的集会里,掌握跟我一样的力量——” 只有当她们意识到自己快要死去时,才会试着和你讲道理。 唐奇瞧着她那张褶皱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忍不住嘟囔一句: “骗骗别人得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长得很美,能让人产生转化鬼婆的冲动吧?” “啊——” 侮辱宛如心灵的重拳,疯狂凿击着她的大脑。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美丑的时间: “或者你、你想要巨蜗牛的甲壳,对吧?我可以告诉你更好的蜗牛在哪里——” “更好的蜗牛?” “连枷蜗牛!你应该听说过,对吧?那真是一只很珍稀的物种啊……” “可以,你告诉我,我可以饶你一条命。”唐奇看向走过来的霍普。 “真的?” “少废话,不然现在就死。” “就在第五层,我在第四层时,曾亲眼看着那只蜗牛爬下去!” 霍普向唐奇点了点头,手持断剑硬生生砸在了鬼婆的后颈。 但那毕竟是一把生锈的断剑,她没有晨曦的力量,也便无法刺入鬼婆坚硬的皮肤。 这让她醒悟过来,咒骂道: “该死——你这个食言的恶棍,不是说好绕我一命的吗!” “你眼瞎了就不要血口喷人好么?” 唐奇将‘蛇吻’刺入她的后颈,洞穿她的咽喉, “是我身边的提夫林小姐不想饶你一命,现在这一刀才是我砍的。” “那你、为什么……”她在沙哑的喘息中,仍然愤懑地回应着。 “你都叫我恶棍了。该不会还在指望一个恶棍信守诺言吧?” 唐奇挑了挑眉,进行了正义的补刀。 他可没有给敌人留活路的习惯,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而当鬼婆卡娜也死在弯刀之下后,那覆盖着整片空地的洞窟,竟也像是烟雾一样消散不见。 想到这座洞窟不论是视觉、听觉,亦或是触感,都与真实的洞窟相差无几,唐奇不得不承认,在幻术这方面,绿鬼婆称得上是一类专家: “听说她们之前还使用过心灵方面的法术,但似乎是因为法术位的匮乏,而导致没能在这次战斗中使用出来。 连带着这座洞窟的幻景在内,也都是因为龙血的影响么……” 由于她们的能力,已然与知识库中的绿鬼婆有所迥异,以至于唐奇也无法辨别事实。 但考虑到仍然倒在地上,因为电流而不停抽搐的晨曦、和“噫呜”求助的小龙,他还是先将次元袋扔给库鲁,让洋洋得意的狗头人先帮忙把巨蜗牛的甲壳收进去。 旋即将治疗药剂喂给小龙,等瞧见它龙翼上被腐蚀的薄膜,随着药剂的修复而重新生长出来之后,又连忙走到了晨曦身边。 “对不起。” 晨曦用心声向唐奇道歉, “我什么忙都没能帮上,还敢说迎接挑战……” “其实,扛下三发【闪电束】,对整场战斗来说已经算是最重要的一环了。” 倒不是出于宽慰,实在是在场包括伊乌这条雏龙在内,的确没人能连扛三道三环法术的威力。 不论是小胡子、碎石此前对鬼婆法术位的消耗,还是晨曦一人扛下闪电束,导致后续火力的缺失,正是每个人的共同作用,才促使这三只鬼婆能以失败的结局收尾。 基于此,唐奇认为晨曦的判断没有任何差错—— “一个人的挑战,的确只能被称之为送死。 但我们可是一个团队。” “是的,团队。” 晨曦重复着这个词语,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们是不是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霍普将那柄断剑置于晨曦的手中,饮下包裹中的治疗药剂,同样为自己恢复着伤势。 唐奇则难免犹豫,到底要不要拖着眼下疲惫的残兵,就此奔波回第二层—— 他不信红巾帮,会对他们这般精疲力竭的小队不感兴趣。 但在迟疑之中,一只蝙蝠忽然从远处飞来,冲他凄厉的鸣叫着。 唐奇起先认为是什么新的危险,连忙握紧‘蛇吻’,严阵以待。 可那只蝙蝠却友好地在他的头顶盘旋,甚至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了熟人的声线。 是小胡子: “唐奇,你身边的向导是红巾帮的成员! 她和营地里的第三支冒险者是一伙的!” 声音戛然而止。 第148章 红巾帮的工作(5k/1w) 二环法术,【动物信使】: 仪式施法。在施法距离内指定一只你能看见的微型野兽(比如松鼠、蝙蝠),为你传递信息。 目标地点必须是你曾造访过的,收信人的基本信息通过口头阐述,如‘一个背着鲁特琴的黑发男人’。 该野兽将会在法术持续时间内前往你选定的地点,并模仿你的声音将信息传递出去,会飞的信使24小时内可移动25公里,不会飞的信使只能移动12.5公里。 当小胡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时,蝙蝠也便拍打着翅膀,要原路返回至原位。 空气一瞬变得静默了几分。 当瞧见唐奇转过身来时,霍普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两步,紧接着便发现身后就是来时那片污浊的沼泽,只需再退一步,她便要整个跌入泥潭。 她扯起嘴角,举起双手试图证明自己的无害: “我可以解释。” “我可以不听。” 唐奇瞥了一眼身旁还没能恢复过来的晨曦,警惕地握紧手中弯刀。 “我的确是红巾帮的人没错,但我真的没想要对你们做什么—— 我又不是不长眼的赭冻怪,谁会在见识到你们的实力之后,平白无故的找你们麻烦?” 霍普急忙辩解道。 这种在地下城中徘徊的泥怪,大多没有视力可言,完全凭借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乃至‘听觉’来分辨方向。 “对,在平常的时候你当然不会。但是现在呢,在我们精疲力竭之后,红巾帮就会找上门来,对吧?” “所以我一路上才一直提醒你们注意休息啊!甚至还一直为你们讲解红巾帮的打劫逻辑——你口中的‘精疲力竭找上门’,还是我告诉你的!” 霍普也有话说, “但谁知道你们跟‘喝了蛇鸡兽的血’似的,明明在第二层都已经徘徊了一整天,还要顶着疲惫前往第三层?” 蛇鸡兽是一种,犹如杂交出的野生动物,肉质鲜美,经常出没于各个种族的菜谱。 它看上去像是鸟、蜥蜴、蝙蝠所杂揉出的丑陋混合体,也因为它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像是拼接而成,人们怀疑它们的意识也是拼接而成。 以至于它们的情绪极其不稳定,极为狂躁,鲜血也常被用作一些兴奋剂的辅助材料。 “你知道那几个驻扎在瀑布边上的帮派团伙,在听到你们执意前往第三层的时候,眼睛都要绿的发光了吗—— 三十金币的抗毒剂,直接白送给了我,还承诺让我拿走十分之一的数额,就是为了在你们回程的路上半道拦截。” “你答应了?” “我还能拒绝吗?” 霍普摊开手来,叹了口气, “这是我的工作。” “我明白了。所以你的工作就是冒充向导,帮地下城中驻扎的红巾帮寻找合适的打劫目标,并在适当的时候通风报信。 好让他们能够趁冒险者疲惫的时候一网打尽,再从中撷取相应的利润。” 眼看唐奇似乎没有直接动手的打算,霍普总算松了口气,蹲在地上支起了下巴,有些执拗地辩解: “好吧,你可以这么说。但这只是红巾帮安排给我的业余工作,其实我本职真的是向导——第一、二层的向导,最近想要试着开拓第三层的业务。毕竟不是每天都会有合适的好机会。” “那么让我想一想,你曾打着‘买抗毒剂’的幌子,去往那支冒险小队两次。其实都是在与他们交换情报。” “没错,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其实是另外一支队伍——檀木林的那支。只不过没过多久便看到我们扎营,不好明着下手。” 霍普在身前画着信仰的符号,紧接着举手道, “我发誓,自从踏入地下城之前,听说你们是穿过晨暮森林、解决死灵法师的‘一伙冒险者’开始,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与你们作对的想法。 我只是想着,或许可以跟在你们队伍的身后捞些油水,而不必碰到什么生命危险—— 甚至那几个帮派成员,在听取我的意见之后都没打算对你们动手,觉得这一票不划算。 可谁知道你们那么着急,一定要继续探索下去,反而让他们动起了心思,调换了目标。”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在我们归途的路上埋伏着?” “他们让我在合适的时机给予信号。” 霍普从腰包中掏出了一枚柱状金属筒,只有巴掌大小, “当确认你们状态不佳时,便让我在二、三层的吊桥处打开它。那座吊桥不利于你们施展拳脚,这让他们掌握着先机优势。” 唐奇眯了眯眼,抓住关键部分询问道: “所以他们确信我们一定会遭遇危险、精疲力竭?” “是的。” “这算什么?未卜先知?还是使用了什么预言学派的法术?” 唐奇转而想到这次所碰上的鬼婆集会—— 理应出现在二、三层入口的鬼婆,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忽然潜伏在了相距甚远的沼泽地里,并切实对他们造成了麻烦。 这能称得上是巧合么? “我不知道。”霍普摇了摇头。 唐奇表示怀疑:“作为红巾帮的成员、打家劫舍的重要一环,你告诉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清楚!” 她自认敌不过唐奇,更不愿与资深冒险者起冲突,试图用真诚说服他相信自己, “不是每个帮派成员都能接触到这种秘辛的。 我只是红巾帮的一个编外成员,或者说你看到的大部分向导、甚至一些冒险者行会的工作人员,都是编外成员—— 如果你不是冒险者,不为红巾帮做事,那么你就吃不了【深井】的这口饭! 由地表的‘编外成员’,为他们择取合适的目标、情报。 踏入地下城后,再经过一定的筛选,最终确定目标、实施行动,以保证安全、有效、快捷的完成任务…… 你甚至可以说每个人都是这个过程中的关键一环,可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具体的流程,难保不会传入冒险者的耳朵里,那这行当也便做不下去了。” “听起来倒像是个成熟的产业链。” 唐奇甚至怀疑,这才是红巾帮的主营业务—— 他之前就有所好奇,在地表的治安还算完善的情况下,究竟为何留有一片孕育红巾帮的土壤。 当时他的猜测,是这个帮派的顶头,一定有一些能够左右城市决策的大人物保驾护航。 如今看来或许不止如此。 难怪之前那个在【金色橡树】挑起事端的混混,只需要扔一柄短刀,就足以压下大部分冒险者的气焰。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帮派,在地下城中掌握着相当一部分话语权,不希望日后探索地下城时被时刻惦记着,以免断了财路…… 想到此前发生在【金色橡树】的冲突,唐奇紧接着瞧了一眼手中的【心灵护盾戒指】: “之前还在怀疑,为什么拥有殷实家底的施法者,会被几个弱小的混混‘宰’掉,原来是通过这种方法么…… 他们就没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当然会有,可当他们意识到点子扎手的时候,总能利用复杂的地下城环境全身而退。” “你没被发现过?” “没有,因为一般我也会被作为打劫的对象,以防让冒险者们察觉出端倪——但他们总能在事后找到我,通过金币的方式进行补偿。我甚至会因此而小赚一些。” 对此唐奇并不意外。 一个能长久维系的帮派,依靠的从来不是绝对的武力。 威逼、利诱。 这其实是两个词语。 霍普皱起了眉头,拍了拍自己的长靴,冲唐奇眨了眨眼: “其实在我意识到那把刀丢失的时候,就想到会被发现的可能了——但我觉得你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一定会放过我这个打工人的对吧? 我没想着骗你,只是想要讨生活而已。 你看我头上的这只角,没什么人会接纳提夫林,除了【深井】。” “装可怜在我这可换不来怜悯。” “可如果我是真的可怜呢?”她眼巴巴地望着唐奇,语气柔弱,像是在讨好。 唐奇承认,这张充满地狱风情的姣好面容,的确是具有欺骗性的: “你知道有一种名叫【鼬鼠】的鼠类么?” “听说过,但城市里不常见。”霍普似乎有些印象。 “是的,比起其它的鼠类,鼬鼠的身材更修长、体态更优雅,样貌也更符合大部分人的审美。 但和那些打地洞、囤积食物的老鼠不同的是,它们更擅长捕猎—— 它们会装作一副憨态、可爱的模样引诱猎物上钩,然后在它们没能注意时一口咬断它们的脖子,有时还会占据它们的巢穴,瓜分走它们的家产。” 望着她姣好的面容、火红似的瞳仁,唐奇忽然笑出了声,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多可怜,但也没见你少拿红巾帮的分赃——你不觉得自己很像是一只‘红鼬’吗?” 或许是语气比较平和,又或许是源自于唐奇那莫名其妙的亲和力,霍普虽然听出了讽刺的意味,但更觉得那像是调侃。 这让她感到自己的处境似乎不再危险—— 眼前的吟游诗人,的确不是那些一言不合就准备动刀子的冒险者。 于是,她干脆认下了唐奇的评价: “我可以是红鼬,但你可不是老鼠——我可吃不下你。” “不论吃不吃得下,我都得考虑怎么处理你。” “可以和解吗?我真的没想骗你。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使用信号弹,只想着怎么安全回到地表。” “可以。但你首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上次你为他们办事是什么时候?” “有段时间了……” 霍普眨了眨眼,回忆着前次的经历, “大概在半个月前?就是今天遇到的那支,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来的【哥布林杀手】—— 他们的确是宰杀地精的好手,在第二层搜罗了大量的地精装备,最后被红巾帮打劫走了全部的收益。” “那你见过这些面孔么……” 唐奇从次元袋中拿出了几幅画像,那是决定前往【深井】的前夜,拜托梅林所描摹的红巾帮混混。 虽然那些尸体已经长满了蘑菇,但并不妨碍专业的画家,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画出了这些大概有九分相似的人物速写。 “没有。” 霍普摇了摇头, “红巾帮的成员在地下城时,大多以蒙面的姿态行事,这能有效避免在地表遇到冒险者时,被认出身份。而帮派成员之间,则以包裹红巾的短刃相互辨别身份—— 那把短刀是经过特殊工艺加工过的,每把刀上都有着独属于个人的标记,很难仿制。” “这样么……那你帮我一个忙。” 眼看唐奇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目光逐渐显得意味深长。 霍普不自觉地抱紧胸脯:“太过分的不行。” “让你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也算是过分么?” “什么意思?” “你当然要将信号释放出去。只不过,是在我们的精力充沛之后。” “不行!” 霍普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你是想让我得罪红巾帮?他们一定会发现我在欺骗他们。 那你还不如让我做更过分的事情—— 我还想好好活着,有生之年再多赚些金币!” “这不是个选择题。”唐奇半威胁着说道。 “你不如去找别的向导帮你,或者我为你推荐一个?有个抢我生意的家伙我讨厌很久了,这口黑锅可以扣在他的身上我无所谓。” “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就你了。” 这是确认当晚那个杀手身份的好机会—— 如果对方是为了替帮派成员寻仇而来,只要确认死去的混混在帮派中的地位、联系,便足以找到幕后主使。 哪怕最终发现与红巾帮并无瓜葛,也算是排除了一个目标,后续只要向议会的方向调查即可。 尽早确认目标,也能尽早明白当下处境,做任何决策时也便心中有底。 想到这里,他紧接着便拿出一捆麻绳,走近霍普。 提夫林有些慌张,想要后退,却又不想跌入沼泽: “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那能不能换个地方再把我绑起来?这片沼泽又臭又危险,你总不会想在这里扎营休息吧?” “你说得对。” 借着戒指与水草的光辉环顾这片沼泽,除了恶臭的池水、泥沼之外,零星还能看到几具冒险者的尸体,随着尸斑的痕迹越发浓重,空气中弥漫的孢子依然开始寄宿他们的皮肉。 这么想来,晨曦的肉身应该也不好受才对。 等到她板甲上的电流逐渐消散,唐奇便先将她搀扶起来,借助库鲁【塑土术】所凝聚出的土路,先行离开了沼泽。 距离河流较远的地方,偶尔能瞧见一些坡地,比起河边的土壤而言要干燥些许,适合作为短途的扎营地点。 简单的支起帐篷后,为了避免霍普中途逃逸,他先将其五花大绑,安置在帐篷里,交由库鲁、伊乌看守。 又独自带着晨曦在帐篷之外卸下她的盔甲,观察着她全身的伤势: “800金币,一次战斗就花光了啊……最可气的是,这帮鬼婆身上居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 不过等离开地下城,记录到【日志】上,应该也不愁什么奖励才对?” 唐奇试着从死去鬼婆的脑袋上取走一些头皮,可【日志】的显示,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功效。 同时,为了保证获取更多奖励,他决定把地下城所发生的故事,留给《指南》发售之后再行记录—— 虽然他的【追随者】,莫名其妙多了几十个,但判定上仍然处于【默默无闻】的水平。 但这一切,应该都会在书籍发售之后,得到改善。 他如今的忍耐,都是为了后续更丰厚的奖励。 而被【闪电束】吞没之后,晨曦的胴体呈现出电击后的焦褐色。 如今连同释放至圣斩时,手腕处被圣光所侵蚀的裂隙,直至耗尽那三分之二瓶的复原胶,才算彻底修复。 但让唐奇感到困惑的是,弥漫在第三层的孢子,似乎并没有驻扎进晨曦的‘尸体’中: “我还以为在沼泽地里待了那么久的时间,你的身上还会爬满蘑菇的。” 晨曦解释道: “我有依靠手臂上残留的孢子,与它们进行沟通,阻绝了它们的侵入。” “哦对,差点忘了,你可以连入孢子的神经网络——那你是不是也能通过这一点,追踪到地下城的蘑菇社群?” “应该可以。” “正好,待会儿顺路收集一下孢子,给【复制器】充个能。” “我不建议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从我与它们沟通的感受来看,它们似乎正处于一种愤怒之中。” “愤怒?为什么?” “或许是它们意识到,自己的族群在急剧减少—— 因此,我认为盲目汲取孢子,有可能会招致它们的仇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听起来像是冒险者们薅蘑菇薅太多,把蘑菇惹生气了……” 想起这些孢子能够‘活化尸体’的特性,一门心思扑在红巾帮的唐奇,最终接受了她的建议, “那我们还是不要平添事端了。 先去打探一下红巾帮再说。” 第149章 我们跳(1w/1w,求追订月票!) 在重新为晨曦穿戴好盔甲之后,这次唐奇并没有再使用【休憩曲】为团队进行恢复,而是选择服用【压力药剂】,好好睡了一觉。 经过多次的尝试,让他对这乐声的感触更深刻了一些—— 【休憩曲】并非是【疗伤术】、【治疗药剂】这种,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体现效果的恢复手段。 比起外物的影响,它更侧重于推进人体的自我恢复进程。 好比皮肤被划破之后,体内的纤维蛋白和血小板会共同作用,覆盖在伤口表面,形成血痂。 而弹奏【休憩曲】时,便像是召唤出一些无形的音乐精灵,在血小板的身边呐喊助威,用乐声激励着它们加快工作进程似的。 这需要唐奇进行长久的演奏。 等同于用他一个人的疲惫,换取整个团队的恢复。 这在短时休息中收益颇丰,但如果有一个充裕的休息时间,便不需要浪费这个精力。 在地下城进行睡眠当然称不上安全,好在有晨曦守候在营地之外,时常斩杀一些试图进攻营地的野兽。 唐奇与库鲁,才得以彻底将消耗的法术位恢复过来。 由于第三层的湿地并不存在昼夜之分,唐奇也无法判断,等他们重新回到那座连接地下城的吊桥时,总共耗去了多长时间。 却在看清那座吊桥、与更高处的巍峨悬崖时,对霍普下达了命令: “把他们喊出来吧。” 霍普望着吊桥的尽头,像是在望着一条不归路: “我真的没有退出的选择吗?” 唐奇摇了摇头: “换个角度想,他们未必会发现我们提前休息过了。” “那你们能不能演得像一些。如果被红巾帮发现我瞒骗他们,我可就没办法在地下城工作下去了……” “相信我的演技。大不了以后给你安排一份在龙金城的工作,不必惧怕红巾帮的骚扰——或者干脆给你一笔钱,让你能安心离开龙金城,总可以了吧?” “你别骗我。” “你先照做。” 威逼、利诱,一直是两个词语。 霍普明白,自己从被唐奇雇佣为向导的那时起,就已经跳上了贼船。 别无选择的她,只能拉动那枚‘信号弹’。 似乎是出于对‘编外人员’的保护,这信号弹并不算显眼。 至少在霍普拉动之时,唐奇没能觉察出任何端倪: “这就可以了?” “据说这个装置由两个部分组成,在拉动铁栓时,会发出无声的声波,促使另一头开始震动。” 唐奇踏上了吊桥,张望着对岸的悬崖,等走到中段的时候,他忽然点了点头: “哦,我好像看到他们了。” “我们的退路也被拦住了。” 晨曦提醒道。 唐奇向后看去,四个身着宽松袍子,将面部遮挡严实的帮派成员,已然走上了吊桥,与他们面前四个同样遮覆面容,却一身冒险者打扮的人同时向吊桥中心逼近—— 值得注意的是,每个人的衣服,似乎都有些过于宽松了。 这算是红巾帮的制服么? “我现在怀疑,这个吊桥也是为了谋求打劫方便,而专门建造的了。” 随着吊桥上行走的人增多,铁索颠簸出的“叮当”声,随着身体的摇晃也变得愈发激烈。 他瞥了一眼脚下万丈深渊似的悬崖,转而看向拦在身前的‘冒险者’们。 瞧准为首的一位,他弹奏起鲁特琴,眼眸中闪过一抹粉红色的灵光: “向您致意我的朋友,还请给我让个出口。” 不论如何,在吊桥上发生冲突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以往总为他占得先机的【交友术】,这次却并没有起到效用。 这或许是因为,对方从一开始便带着敌意: “你当然可以通过这座吊桥,只要把你的刀、你的次元袋,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我们只要钱,不要命。 但希望你只要命,不要钱——我的‘朋友’。” “我愿意交出我身上全部的物品,你们可以放我过去吗?” 霍普只想着早些离开这场纠纷。 那人狞笑一声,将脸上的‘黑豹’面罩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紧接着转动着手里的匕首: “你明知道他们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却还是拉响了‘信号弹’。现在还想着置身事外吗?” 眼看霍普想要辩解什么,唐奇便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你难道看不出来么?除了‘向导’之外,他们显然还有一些别的办法,可以知晓‘目标’的动向。” 黑豹嬉笑一声: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做聪明事。” “但是我很好奇,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得到了充分休息,又凭什么认为能逼我们乖乖就范呢?” 虽然唐奇看不出这八个帮派成员的实力,但考虑到此前在【金色橡树】所解决的几人,他估算着应该构不成威胁—— 这次甚至有晨曦助阵。 “所以,你们是打算负隅顽抗一下。” 黑豹听出了唐奇的意思, “能从晨暮森林走出来,证明你们的确有些实力,那我们又怎么可能不做足准备?” 他挥手一招,大喊道: “动手!” 唐奇正要抽刀,耳边却紧接着响起一道晦涩的咒语。 他注意到黑豹身后,一位身穿长袍的施法者的长袖下,忽然涌现出一团幽紫色的灵光: “【人类定身术】!” 那灵光转而覆盖在唐奇与晨曦的头顶,这让他转而意识到,这些人的依仗是一位术士—— 术士的进阶,实则是深入挖掘血脉的力量。 一些强大的术士,能够将扎根于血脉之中的魔力,汇聚为独属于自己的奥术标记,以储存的形式标记在自己的肉体上。 并在需要的时候将它释放,以达成增强魔法、或是代替法术位的功效。 【孪生施法】,施展一个影响单一生物,且施法距离并非自身的法术时,可以使用等于法术环阶的术法点,在施法距离之内额外指定一个目标。 他们明显意识到,能够左右整个战局的,只有唐奇与晨曦而已。 换言之,只要限制他们两人的行动,那么在这逼仄的吊桥上,便足以利用几人的围殴迅速解决战斗。 这对于寻常冒险者而言已然足够。 毕竟只要占得先机,没有【法术反制】,这道可以掐断对方颂唱的反制手段。 哪怕是施法者,都有可能对法术束手无策。 但他们显然不能把吟游诗人,看作正常的施法者: “【银光锐语】!” 短促的音节之下,一抹银光转而覆盖在了唐奇的额头。 第一次将这道法术应用于自己身上,让唐奇终于体会到,往日那些被【银光锐语】所恶心到的对手,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道银光几乎要将他的双眼笼罩,宛如直视烈日般,使他难以睁开自己的双眼。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却足以让他在反应不及时,被那道【人类定身术】所笼罩,僵硬在了原地。 可当同样的灵光,笼罩在晨曦的身前时,那抹银光仿佛推动着那份亮光,向着更远处偏移,反倒让她脱离了定身的范围! “怎么可能!?” 人群中的术士惊呼一声。 要么就用【法术反制】,逼迫他无法施法。 要么就干脆被法术笼罩,乖乖定身…… 但是‘定身术’的灵光被推离这种事情,他偏偏还是第一次碰到! 【银光锐语:当目标生物行动时,你可以瞬间魔法般地让他感到分心。从而将其短暂的迟疑转变为对另一个指定生物的鼓励。】 唐奇深谙这道法术的效果。 这本是个让目标分心,换取激励的法术。 却从来不代表自己只能将‘目标’划分至‘敌人’身上。 换言之,它当然可以对自己使用—— 【作为一个吟游诗人,你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大包大揽,期待着做一个英雄,靠自己解决所有的困难。 相信你的队友,是一个辅助者应该拥有的基本素养。 我的意思是,既然能混,干嘛要让自己那么疲惫呢?】 唐奇当然没有【法术反制】这种硬解的能力。 那就变通地使用自己现有的资源,将自己的劣势,转化为队友的优势—— 在晨曦察觉到,那抹灵光被推移出去的顷刻,她已然卯足全力,向着前方的人群奔去。 一抹金色的雾气,从她的后颈蔓延、铺展,像是交织成了一条灿金色的披风,任由光辉笼罩了她周身数米的范围。 临近她身旁的霍普、库鲁,几乎在同一时间感觉到,那些冲上吊桥的帮派成员,身形肉眼可见地缓慢起来…… “不对,是我们的动作更迅捷了?”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霍普心头的同时,她看到那位身着板甲的骑士,宛若一道金色的雷霆,掠过她的身旁。 【战技·迅捷灵光】,释放出一道能使你和你的盟友获得超自然速度的灵光,从而帮助你迅速穿越战场。 人群中的术士当即意识到,对方是冲着自己奔来! 他顷刻反应道: “快、快拦住他——” 身前的黑豹三人深知术士是他们致胜的关键,早已严阵以待,抱着用性命抵挡在他面前的决心。 甚至在闪光逼近之时,一个战士已然举起自己的盾牌,阻拦在晨曦的必经之路上。 吊桥逼仄,三个人足以封锁所有的路径。 这使他相信,在合力之下,他们足以将这个骑士拦截在自己的身前。 直到那道雷霆迈步一跃,腾空而上,身后的那道耀眼的披风宛如化作羽翼般,将她送上数米的高空—— 每一位圣武士,都能从自己的誓言之中,寻获独特的力量。 对于遵循着‘荣耀’誓言的晨曦来说,磨砺体魄,迎接挑战,便是她毕生的追求。 而誓言也将回应她的呼唤,赐予她渴求的力量—— 【引导神力·绝伦健将】:呼唤誓言以增强运动能力,使你的体魄得到翻倍的提升。 眼看呼吸之间,对方已然跃过人墙,术士当然维系不住起先的体面。 他催动着血脉中的奥术,在惊疑之中凝聚魔力,从而在身前直立起一道乳白色的护盾: “护盾术、护盾术——” “【至圣斩】!” 晨曦明白,在与施法者的对决之中,绝不能留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喘息时间。 一旦让对方有所反应,拉开了距离,那么紧随其后的帮派成员,一定会在他的帮助下,将你迎头痛击。 所以她毫无保留,将金色的流光凝聚在断裂的剑锋之上,扭转腰身,便要向着术士的头颅倾泻而去。 术士眼看着那拖曳着金色波纹的剑锋,迎上了他眼前的护盾,却犹如劈开一张白纸般轻松时。 他觉得自己似乎翱翔了起来。 视野前的一切开始天翻地覆,他并没能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迟疑之间,他忽然回过神来: “我似乎不会飞?” 他这么想着。 “我的脖颈,好像没有比护盾更坚硬?” 他这么想着。 “原来我也变成了一张白纸。” 他的头颅飞出了吊桥,跌进了谷底。 唐奇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可以行动了。 【警觉】之下,他拔出腰间的弯刀,而身后堵塞退路的帮派成员才堪堪抵达他的身前—— 从定身到解脱,似乎只用了不到两个呼吸: “我将以锐目作为丈量,舞动这刀锋作为抵挡!” 他们顷刻要劈砍在唐奇的肩头,弯刀犹如诡谲的游蛇,在迸溅的火星中迎上锋芒,一瞬抵挡出去。 而另一头的晨曦,则因为神力的侵蚀,陷入到短暂的迟钝之中。 这给了黑豹迎头痛击的机会: “得手了!” 他高举两柄匕首,看准头盔与胸甲之间的缝隙,猛然刺去—— 【偷袭】是游荡者的拿手技艺。 作为战技,它与寻常的戳刺截然不同。 它集合了‘察觉破绽’、‘刺击’、‘后退’这一连串的复合型动作,这帮助游荡者们只要发现可乘之机,便可在一瞬间判断出最佳选择,从而无伤的解决目标—— 前提是,那真的可以称之为破绽。 两柄匕首穿透了晨曦的头盔,可入肉的手感却并没能如料想般传递手心。 黑豹踩踏在晨曦的后背,向后翻身的同时,利用手腕的力道将她的头盔撬飞—— 一团弥漫在脖颈上的黑雾,霎时间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黑豹瞪大双眼,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手的原因: “他妈的,头呢!?” 身旁的两个同伙吓了一跳,但多年打家劫舍的经验,让他们很快镇定了心绪,手持长剑便要向着晨曦的脖颈斩去。 “【繁彩球】!” 可一颗像是玻璃汇聚成的棱晶,砸落在其中一人的头顶,碎裂的晶莹粉末,紧接着便散落在他们脚下的吊桥之上。 两人一个不留神,就要滑倒在地。 这给予了晨曦反击的时间,虽然双手因为【至圣斩】而出现裂痕,但暂时还没能断裂,以至于断剑趁势挥砍在两人的胸前,将他们的胸甲顷刻砸出了凹陷—— 巨力将他们沿着吊桥上的冰面向后滑去,一并栽倒在黑豹的身上。 晨曦冲上前去,还要进行追击,黑豹却仿佛意识到了纠缠下去的结局。 他连滚带爬地起身,下达命令道: “撞上‘扮耗子的猫’了,撤!”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停止了攻势,向自己的脚下扔下一枚烟雾弹。 蓬勃的烟雾转瞬炸开在唐奇、晨曦的面前,两人几乎同时向着身前劈去,却只能斩开片刻的烟雾。 那烟雾似乎含有一些刺激性成分,充斥在唐奇的鼻腔、眼眶,让他瞪起通红的双眼、狂咳不已。 考虑到自己至少要抓一个活口,以盘问当初的刺客,唐奇不愿意放过他们,连忙冲出烟雾。 可当他微眯着眼睛,在模糊之间打量眼前的吊桥时,却发现身前已经没有了红巾帮的影子: 晨曦同样冲出烟雾,用心声传递给唐奇相同的讯息: “他们不见了。” “咳、咳咳!他们在吊桥上还能逃到哪里去!?” 唐奇不明白,这是一座长达500米的吊桥,就算是晨曦借助【绝伦健将】、【迅捷灵光】的力量,也不可能在一瞬间跨越半座吊桥的长度! “难道是隐形术?” 想到此前遭遇刺杀之际,那个卓尔精灵便是利用【无踪粉】,逃离了自己的视野,唐奇难免将其联系在一起。 但在迟疑之中,始终没有参与冲突的霍普,却忽然看向吊桥之下,指向深渊: “他、他们跳下去了!?” 唐奇猛然向吊桥之下看去,却发现那些刚才还立于吊桥之上的劫匪,竟真的打开自己的衣袍。 像是一只撑开自己手腕、足踝处‘飞膜’的飞鼠,要向着深渊深处滑翔而去! “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在每次失手后逃脱了。” 唐奇明白过来, “难怪他们一定要在这座吊桥上抢劫,这还真是他们修建的不成?” “我、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似乎是盯着深渊的时间太久,霍普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在忍不住打颤, “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去?” 唐奇眼看那些‘飞鼠’滑翔到更深处,微微眯起双眼,看向同样有些恐高的狗头人, “库鲁,【羽落术】!” “Rua?” “我们跳!” “哈!?” 第150章 耗子与猫(5k/1w) 唐奇就要纵身一跃,霍普却忽然喊道: “等等、等等!” “你如果不想下去,可以自己回去。” 唐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任那些劫匪溜走—— 不提当晚的杀手,就说晨曦这次刚花800金币修复好的躯体,差点又要因为这帮恶棍的拦截而报废。 亏损的这笔账,怎么都要从他们手上讨要回来! “不、我是说这里还有具尸体。” 霍普指了指那个被斩去头颅的术士,提醒道, “他的身上说不定有些可以用到的东西!” 唐奇这才反应过来,望着那逐渐跌入深渊,不见踪影的‘飞鼠’们,他意识到哪怕利用【羽落术】缓慢跳入谷底,似乎也无法跟上他们滑翔的速度—— 羽落术不是漂浮,而是缓降,只能供他们垂直坠落。 这么一想,似乎着急也毫无意义,唐奇只得点点头: “反正知道他们是向谷底深入,先将他的衣服扒下来再说吧。” 这些红巾帮的制式飞鼠服能将一个人遮盖得严实,戴上面罩几乎分辨不出彼此,收集一套外衣总归是有用的。 等到扒光术士的外衣,取下他的面罩,唐奇才看清楚这位术士的相貌——人类男性,模样不俗,大概是混迹在风俗店里能被姐姐们半价侍奉的类型。 一般而言,术士、吟游诗人、乃至邪术师,他们的施法与个人魅力挂钩——这能带给他们自信,从而更容易发挥出魔法的全部效用。 这体现在外表上,让他们一般都不会丑到哪里去。 估计就连晨暮森林里的那只老地精,年轻时放在整个地精种群里,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 等唐奇顺带着将他身上的钱袋——零散的三百多枚金币收入囊中之后,焦虑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就是你们红巾帮象征身份的短刀?” 他掂量着最后的‘战利品’,发现短刀十分锋利、轻巧,拔出刀鞘,锋利的刀刃闪烁凛冽寒芒,与刀柄的衔接处,用通用语雕刻着【诺兰】的字样。 “上面是持有者的名字、或者代号。”霍普解释道。 “你的那柄刀上是【霍普】?” “当然不,谁会把自己的真名上报出去?不然被人发现你是帮派成员之后,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被人找到?更何况我还是一位提夫林! 这个‘诺兰’是假名,我那把刀也一样。” 霍普摇了摇头,摊开术士‘诺兰’的飞鼠服,对比着唐奇的身材,说道: “刚好合适。” “现在穿这身衣服有些影响行动。” 这件衣袍太过宽松,反而显得有些累赘,唐奇认为在决定伪装之前,还是穿自己的皮甲比较舒服些。 “可我们不知道悬崖底部究竟有什么,那些人利用‘滑翔’的手段坠入深谷,一定有着他们的原因。 如果你可以穿着这身衣服滑翔下去,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崖底看不到的角落。” 不愧是地下城向导,她说的很有道理。 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疏忽: “我可没学过翼装飞行。” 这玩意儿可不是穿着个飞鼠服就能掌握的。 他可称不上灵活,在毫无练习的前提下,直面剧烈的风向、气流,甚至要努力保持平衡——这绝非他一个吟游诗人能够做到的。 “我看你还挺灵活的,不如你来?” 唐奇看向霍普。 虽然这个提夫林一直以向导自居,在此前与鬼婆的战斗时,基本上只充当了一个消耗法术位的作用。 但毫无仰仗的向导,可不会冒险记录第三层地城的地貌。 她至少是个游荡者。 偏向【调查员】、【斥候】一侧的。 那就远比自己这个诗人敏捷、灵活。 “我恐高!” 霍普拼命摇头,腿肚打颤的样子像是得了什么‘发抖症’,肌肉抽搐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可以让我来。” 晨曦捡起了吊桥上的头盔,盖在了自己氤氲黑雾的脖颈,上前一步,挺起胸膛, “当年我曾只身与狮鹫搏斗,当我的剑锋插入它的脊椎时,它曾翱翔天际,试图将我甩下万丈深渊。 但我强行维系了平衡,直至在空中与它周旋许久,才割断了它的喉咙,坠落于悬崖之上。” 霍普眼前一亮,将飞鼠服递给晨曦: “那还是你更合适一些。” 晨曦接过衣袍,看向唐奇,重复道: “我曾在空中与它周旋了很久。” 唐奇哪能看不出她的‘炫耀’,连忙鼓掌道: “哪怕是在天空,也无法阻拦你的征途吗?晨曦,你这家伙真是强的不可思议!” 喜悦的黑雾像喷发似的冲飞了她的头盔,就要跌落悬崖之际,好在是被库鲁的【法师之手】连忙拽回来。 “那就晨曦滑翔探路,我们紧随其后。” 唐奇说着,便帮晨曦将盔甲卸去。 为了尽可能削去她身上的负重,最后干脆连内衬的链甲衫都收进了次元袋,任由粗布衬衣勾勒着她完美的曲线。 “你原来是个女人?” 霍普惊呼一声,这才发现真相。 虽然她不确定这位无头骑士,究竟算不算是一个‘人’。 “你们这支队伍,比我想象的还要离谱。”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等待唐奇利用【复原胶】修复身体,最后为晨曦穿上了飞鼠服。 “这次花了两百金。” 唐奇心疼地嘟囔起来。 “【羽落术】!” 一切准备就绪,库鲁旋即抬起魔杖,尖端涌现出一枚羽毛的虚影,像是半透明的灵体。 羽毛向外映照起柔和的光晕,挥洒在其余人的衣衫,让他们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鸟雀似的轻快。 “跳!” 【羽落术】有着一分钟的时效,唐奇不愿再耽搁时间,率先一步踏入悬崖。 失重感紧随其后,但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片随风飘落的叶子,在微风的帮扶之下缓缓降落,给足了安全感。 “啊啊啊!!!!” 但这份安全感似乎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唐奇抬头仰望,掠过受到惊吓而瞪大双眼、捂住耳朵的库鲁。 看向那位捂住脸颊嘶声力竭的向导小姐,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一下,却还要扯起喉咙大声求救。 “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 唐奇心想, “也许我应该包容她。” 他转而向脚下看去,那深渊一如既往的幽暗、深邃,他手中戒指,根本无法将辉光穿透出去,让他窥见丁点的信息。 直至他沉入到黑暗之中,耳畔渐渐传来一阵澎湃的水流声,随着他的缓降,从最早的“簌簌”,演变成了“哗哗”的激流…… 一分钟悄然逝去,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愈发沉重起来。 惊疑之中,他连忙向着头顶望去: “库鲁——人呢!?” 眼前仍然漆黑一片! 他仿若坠入了无尽的黑暗,只有辉光照耀着他的身躯,让他看清自己的衣着、体态。 坠落感陡然袭来,他宛如一颗沉重的巨石,忽而向下坠落! 兜帽中安睡的伊乌也因这失重感而惊醒,连忙叼住唐奇的衣领,为他削减着坠落的速度—— 耳边的湍流声更为激烈,唐奇知道自己或将跌入水中,匆忙拉起自己斗篷上的兜帽,覆盖住自己的全身。 那兜帽转而贴紧了他的耳侧,包裹住了他的口鼻。 “扑通!” 他坠入了湍急的河流中! 在屁股拍打水面,溅起厚重水花的同时,唐奇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可一股细微的气流,还是莫名钻入了他的脸颊。 他仿佛长了鱼鳃,本能的呼吸起水中的空气,而不必担忧自己溺死在水里—— 【蝠鲼斗篷(非普通):在着装斗篷期间,佩戴兜帽,你将获得更快的游泳速度,并能在水下呼吸。】 冰冷的水流淌过唐奇的眼眶,他最初并不适应。 可当他于水中缓缓睁眼时,却发现除了一股酸涩之外,眼睛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痛苦。 更迅捷的速度无法让他逆流而上,以至于他只能试着钻出水面,查看其他人的境况: “库鲁、霍普、晨曦——!?” “Rua!” 狗头人的回应这才钻入他的耳蜗。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才看到库鲁与霍普先后跌入峭壁之间的湍流中,开始向外挣扎—— “库鲁、不会、游泳!” 狗头人扑腾在水里,险些就要被呛到,总算坠入水中的霍普急忙向前方游去,向狗头人喊道: “放松、放松!别挣扎!” 但自始至终生活在地窟中的狗头人,显然不懂如何在水中求救,扑腾着手脚,甚至要将霍普也带入水底。 “噫呜!” 唯一拥有飞行能力的伊乌连忙从唐奇的头顶飞去,用稚嫩的虎牙叼住库鲁的衣袍,借着向上的引力,将它整个脑袋拉出水面,才终于平息了狗头人的恐慌。 瞧见他们都平安无事,唐奇抬头看向头顶的黑暗: “晨曦呢?” “她就在那里,你难道没看见吗!?” 霍普在水中维系着平衡,指向唐奇的前方喊道。 唐奇回过头去,这才发现那团黑暗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甚至仰望悬崖之时,他竟能远远瞧见那连接两座峭壁的吊桥上明灭的烛火—— 这让他顷刻反应过来: “所谓的‘深渊’其实是一种幻景?是为了让那些冒险者感到恐惧,打消追随红巾帮顺流而下的念头!?” 正因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识破幻觉,才恍然以为同伴们消失在了坠落途中, “只是这个原因,不足以消耗巨资,来设置这么一片偌大的幻景,这条河道的尽头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唐奇做出判断,向着前方半空,利用飞鼠服翼装滑行的晨曦喊道: “注意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那些红巾帮的踪迹!” 晨曦滑翔半空,维持平衡对她来说不算困难,得以让她时刻保持专注,用灵魂观察着两侧峭壁与中心河道——只能判断出坡度向下,却没办法瞧出它的尽头。 而滑翔注定无法维持太久的时间,这意味着帮派成员的目的地,也不可能相隔太远。 当她沿着河道拐过一个弯口时,峭壁之上一个并不起眼的洞口,被她顷刻捕捉—— 那个洞口的边缘延展出一块石板,上面似乎刻画着法阵,向外传递着连绵的斥力,以至于她直接迎‘头’撞了上去。 在贴近法阵大约十米的距离时,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惯性,似乎被斥力所恰巧抵消。 让她得以安稳的落在了作为‘着陆点’的洞口。 以至于洞口中骂骂咧咧的黑豹几人,面面相觑。 “哈!?” 在黑豹几人着陆之后,他们并没有即刻深入洞穴之中,而是率先检查着同伙们的伤势—— 一个人被【繁彩球】砸伤了脑袋,满脸都是冰碴,需要及时处理。 一个胸口被断剑重创,肺腑里正要咳出污血。 还有一个被唐奇的弯刀剐蹭到了小臂,伤口不深,只需要简单包扎。 他们都已经是帮派的老资历,‘捉耗子’的活计做过不少次,其中也不是没有撞到过‘猫’,及时撤离的时候。 不只是在悬崖上,偶尔也会在某个地窖里——但由于只有他们熟悉特殊的撤退通道,往往不会有冒险者追上他们。 更别说这次是利用滑翔逃脱视线。 黑豹相信,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跳入悬崖之中才对! 毕竟失败的、亏损的都是他们红巾帮! 就像这次他们没能劫掠下价值1000金币的甲壳一样。 这伙冒险者明明没有损失,到底为什么要冒着未知的危险穷追不舍!? 但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 黑豹打量着身着飞鼠服的晨曦,确认这个没有脑袋的家伙,身上不可能装配重甲、重剑——否则便很难滑翔到这座洞穴。 这意味着,她现在是赤手空拳: 掩藏在面罩下的‘黑豹’狞笑一声,双手一抖,两柄轻巧的匕首便闪烁到他手中。 其余能动的,也纷纷从一个次元袋中,取出自己的武器。 “还有‘猫’主动送上门来的?” 黑豹摆了摆头,脖颈发出“咯吱”的脆响, “我承认你有点儿实力,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恐怕还真的啃不下你这根骨头。 但你肯定没听说过一句话——‘猫也会被一群耗子咬死’。 不然,你不会有胆子追上来的。” 黑豹拧紧眼眸,两柄匕首在洞穴,用以照明的两侧火把下,映衬出一抹凛冽的寒光。 双腿顷刻暴起,仿佛真的撕开老鼠的伪装,变作一条遁入黑暗的猎豹,向未着片甲、两手空空的晨曦,狰狞起凶厉的爪牙! …… “铿锵”一声,唐奇将自己的蛇吻插在了一侧峭壁之上,维持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被湍急的水流冲刷到更深处。 “抓住我!” 他向着率先游过来的霍普伸出手掌,顷刻紧握她温热的掌心,随后向库鲁喊道: “快、用塑土术!” 库鲁不会游泳,却能借着伊乌的带动,向着他们的方向漂流而来。 听到指令,连忙伸出魔杖,利用塑土术在唐奇头顶的岩壁上,挖掘出一个能够容纳自己的深坑。 随后,借着伊乌吃奶的力气,爬上了霍普的肩头,踩在唐奇作为支柱的弯刀上,终于钻进了墙壁上的深坑。 喘了口气,又马不停蹄地挖掘出更多的深坑,得以让它一路向着峭壁之上的洞穴爬去。 霍普也攀附起唐奇的胳膊,抱着他的脖颈,爬上了他的肩头。 两人紧邻之时,唐奇甚至觉得水流也变得温暖起来—— 提夫林的体表温度有这么高么? 那体内温度呢? “愣着做什么,快上来!” 霍普焦急的呼唤,拉回了唐奇的思绪。 他连忙借着对方的手臂,一并爬上深坑,向着山腰处的洞穴缓缓爬去。 “你的同伴——她那么莽撞,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攀爬之际,霍普有些担忧道, “她就那么闯进洞穴里去了,如果撞上了红巾帮的人怎么办?” “不用担心她,就算遇到麻烦,也能用一发至圣斩解决……” 一向对晨曦放心的唐奇不以为意,却转而意识到,晨曦的一身重甲、断剑,都被收纳在自己的次元袋里, “不好——她没有武器!” “什么!?” 霍普一惊,连同库鲁在内,他们不由加快了脚步,就连伊乌也连忙悬浮在了高空,向着洞穴的深处飞去。 眼见小龙一去不回,唐奇难免更担忧了一些: “打不过就打不过,反正死不了——就是千万别给她拆了!” 自己手中的复原胶可不够用了! “Rua!” 库鲁终于抵达洞口,忽然怪叫一声,僵硬在了原地。 唐奇紧跟着爬上去,大喘粗气的同时,一眼望向洞口之中的惨象—— 无头的女人穿着被刀刃划破的衣袍。 像一尊雕像似的,将沾满鲜血的双手落在膝盖,挺直脊背端坐在被打折到扭曲,而被堆积起来的尸体上。 瞧见气喘吁吁的唐奇,她才轻快地站起身来,向无能的队长招了招手: “我留了一个活口!” “看来差距还是太大了……” 唐奇总算是将担心落回了肚子里, “哪怕是没有爪子的猫,也不是一群下水道的老鼠能够反抗的。” 见唐奇没有回应自己,晨曦脖颈上的黑雾有些泄气,但她还是将唯一一个活口—— 一只昏厥的,被强行摘下黑豹面具,但毛发仍然漆黑的斑猫人。 生拖硬拽地,从一众尸体中扯出来: “我留了一个活口!” 她重复道。 唐奇还能说些什么? 只能鼓掌道: “一个人单挑七个劫匪吗?晨曦,你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我没能看出的潜力?” 脖颈的雾气勃发地更激烈了。 第151章 证伪与真相(1w/1w求追订月票) 【下水管道】昏黄而朦胧。 快到黎明。 困倦的呼声逐渐掩盖了喧嚣与欢笑。 一只啤酒花都要满溢出的酒杯,碰在了黑豹的肩头。 男人的两眼呆滞,看得出来,他在尽力地保持清醒,避免自己在醉意下胡乱摇晃。 但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砧板上即将待宰的活鱼。 很快就要扑腾不动了。 就像自己一样。 “我看上了一位姑娘。” 男人说, “超他妈赞。” “去你的,这话你已经跟整个酒馆的人说过了,【小佩顿】。 我还是给你同样的回答——你应该去上,而不是看上!” 黑豹用自己的爪子拍了拍男人的脸颊,险些划出一道血痕。 但没人在乎这个。 小佩顿摇摇头: “我不上、我不能上——上了,就不是爱情了。” “放屁,上了才是爱情,连乌龟都知道!” “我能上她,我随时都能上她!只要给钱就行了——老子有的是钱!” 男人浑浑噩噩地摇着头,最后直视黑豹,像是在说什么很坚定的事情, “但给钱,就、就是买卖!不给、那就是追!你懂吗,我看上了她——我要追她!你懂吗!?” “我懂、我懂!‘把公共马车开到自己家里’是吗?你放心,老子以后一定去你家里消费!” “去你妈的,我是说真的!她不一样,我能看出来她不一样!我想好了,等、等再干一票,老子就把她从店里带出来——” “你他妈疯了!?” 黑豹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吵醒了昏沉的酒鬼们,惹起了一阵喧哗。 但他不在乎,而是抓着小佩顿的衣服道: “这种插旗子的话,以后少他妈说出口。” “你他妈少管我。她想开花店,老子给她买种子、买铺子!嘿嘿,到时候老子就不干了,天天跟她生孩子,生一个——不对,生一窝!” 趴在另一头吧台的【诺兰】大笑道: “说来说去,不就是从一次性消费,改成花钱买长期了吗?” “你不懂、你们不懂——” “买‘公共马车’之前,先摸摸你兜里有几分钱吧?知道龙金城的铺子有多贵吗?” 黑豹嗤笑一声,因为他的玩笑话,反倒清醒了不少。 “嘿,老子已经有目标了——那是只刚出学院的肥羊,什么也不懂,但有钱的很。 宰掉这只肥羊,把她手上的玩意儿都抢过来,放到黑市里随便就能卖出个好价钱!” “又幻想了,幻想自己一夜暴富、离开帮派、迎娶公交马车,走向人生巅峰?” “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可别嫉妒老子得了这么大的买卖!” 看着小佩顿一把仰着脑袋,走出因为井盖被偷,难免漏风的下水管道,诺兰与黑豹对视一眼,忍不住笑道: “你觉得他能行吗?” “谁知道?但我祝福他成功—— 毕竟我们这种人死在地下城里时,可没人会感到惋惜。” 黑豹在昏沉间,回头看向那条漏风的出口,隐约有黎明的微光洒落在了门槛, “在下水道里待久了,谁不想见一见光明呢?” 诺兰的讥讽在他的耳边徘徊: “他配吗、你配吗、我配吗?你们他妈的不会真以为,自己干的是什么正义的行当吧?咱们是在打劫——替龙金城打劫,那也是打劫! 多少人死在我们的手里?你还想见一见光明? 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想不想见光明? 哈,醒醒吧——” “醒醒吧……” “醒醒!” 一巴掌扇在黑豹的脸上,将他漆黑的脸颊抽出了肿胀。 他在恍惚间睁开了双眼,看清那个将自己掀翻在地,如今又抽醒自己的无头骑士: “我他妈还没死?” “如果你那么想死,我的建议是等回答完我的问题后自己跳崖。” 他的目光被声音的来源吸引,看清是个吟游诗人,他狞笑一声,就要吐在唐奇的身上,却被晨曦先行一巴掌抽倒在地。 唐奇懒得跟他废话,掏出几张画像,展开在黑豹的面前,直接问道: “认识他们吗?不认识就可以去跳崖了。” “认识个屁——” 黑豹刚要嗤笑一声,直到瞥见小佩顿的画像,怔愣了一瞬。 这份迟疑被唐奇尽收眼底: “认识就好办了。来吧,把他们的亲属、朋友、或者与他们一切有关系的人名、信息写在纸上。然后我就会选择饶你一命,到时候是跳崖还是怎么样随便你。” 黑豹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就杀了,用死者交谈对话吧。” 霍普怔愣地看向唐奇,困惑的目光仿佛在问‘我们哪有死者交谈’,以及——‘你作为凶手要怎么对受害者使用死者交谈’。 但显然,有没有这个法术并不重要。 让对方以为你有才比较重要。 黑豹没来由地一慌,等到唐奇的弯刀将将逼近他的脖颈时,挺直的腰板终于弯了下来: “好好好、我说、我说——”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不怕死。 可是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又转而会意识到自己的无知。 更别说黑豹从来都不想死。 他只是觉得嘴硬一些,会显得自己重要一些,让对方待价而沽。 自己只是个听从上头命令,负责打家劫舍的盗匪,又不是什么亡命徒: “我只认识那一个——小佩顿,在【下水管道】里,我们经常一起喝酒。” “很好,那你至少认识了最关键的一个。” 看到对方手指着,当晚那个首先调戏凯瑟琳的‘肉虫’,唐奇将纸笔递给了黑豹, “会写通用语吗,人名、地址、关系网络,都写在这个记事本上。”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最多知道他与一个风俗女郎牵扯多一些。” “倒是符合他的调性。” 唐奇并不意外, “写下来吧。” “你让我写这些,是做什么用?” “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不会让你做出任何威胁他的举动……” “一群劫匪哪来那么多友谊可言?” 唐奇说完,紧接着觉得有失偏颇, “劫匪似乎的确很注重这些。但我为什么要威胁一个死人?” “他死了!?”黑豹惊疑道。 “你们不知道他死了?”唐奇同样感到惊疑。 他看不出黑豹这张毛茸茸的脸上,究竟掺杂着几分真假。 但假使没人知道这条名叫小佩顿的【肉虫】,乃至他的同伙死亡,那当晚刺杀自己的刺客,便理应与红巾帮无关。 唐奇无法确信,却又觉得黑豹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骗自己: “所以果然是议会领主发现了伊乌,先行动手么?” 不论如何,也算是确定了目标,那这趟地下城就不虚此行。 至于之后该怎么对付议会…… 为什么要对付议会? 确认自己的《指南》畅销出去以后,打包一下行李,直接跑路不就好了? 如果只是一个地下帮派,那自己还是多少能抱着些较量的心思,毕竟这关乎着【金色橡树】的利益。 但如果是整个龙金城—— 酒馆还要靠龙金城吃饭呢,惹不起就躲呗。 议会的手掌再大,还能伸到整个领主联盟吗? 本来就抱着前往各地,书写《指南》的打算,离开龙金城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跑路之后,他还能写一本《带着小龙游大陆》,照样气死这帮觊觎伊乌的领主。 想到这里,唐奇也算明确了目标,摆了摆手: “行吧,接下来你只要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然后告诉我离开这座洞穴的捷径—— 是往里深入更快,还是原路返回爬山。 然后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黑豹嘴角一抽。 他算是体会到,那些被自己打劫财宝的冒险者,每天都是怎样一种憋闷的心情了。 但好奇心催促着他问道: “等等,你怎么知道小佩顿已经死了?他前两天还在【下水管道】和我们炫耀,自己马上就要宰掉一头肥羊——” “我杀的啊。” “他抢你货物了?” 黑豹不这么认为,否则眼前这个人就没必要拿着小佩顿的画像,四处询问。 “他来到我的酒馆,调戏我的朋友,最后带着几个恶棍大闹了一通,我难道要留着他过【双月盛宴】吗?” “调戏你的朋友?你和那个‘公交马车’认识?” 唐奇眉头一皱,把弯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有些话想清楚再说。” “不、我的意思是——额,叫什么来着?露丝,对,应该是这个名字。露丝小姐。” 唐奇眨了眨眼: “那他妈谁啊?” “公交马车——啊不,我是说,通过身体劳动获得报酬的服务业女性。” 唐奇意识到,他们说地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跟这个露丝有什么关系?” “小佩顿的心上人啊,那天才说了要把赚来的钱,用来给她买花店——” “公车私用就算了,还打私家车的主意?那我杀他,你有意见么?” “那家伙一门心思扑在露丝的身上,怎么可能再去调戏你的朋友?” “我有病,费半天劲找上你们红巾帮,只是为了骗你?” 唐奇感觉到了些许异常,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我也没必要说谎吧?我只是陈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你不信可以问问诺兰——额,他死了。 那你不如问问【下水管道】的酒鬼,我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那时候没有人会戴面具,所以谁都知道他有个‘买下公共马车’的美梦! 为了这个美梦,他连风俗店都不去了,一天到晚只想着存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奇倒不会认为黑豹在说谎: “那也许是他改变了主意。” “他不是那种人。” “你很了解他吗?” “我们是同伙。” “那你知道诺兰喜欢男人吗?” “啊?” “你看,你不知道。” 霍普悄悄凑到唐奇耳边,有些困惑: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 “啊?”这次是黑豹与霍普双双迟疑。 唐奇摊开手道: “所以,这种个人隐私——尤其是死人的隐私,都是没办法证伪的事情。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就算他对那辆公交马车忠贞不渝,那晚调戏凯瑟琳也是不争的事实。” “打断一下。” 霍普忽然拦在了两个人身前,先看看唐奇,又看看黑豹,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两个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中间出了差错?” “什么意思?”唐奇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弯刀的刀刃。 “我在思考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小佩顿的确为了给露丝女士买花店,宰下了那头肥羊,只不过中间出了岔子,譬如被施展了什么法术——比如【暗示术】,很常见的法术对吧? 他受到法术的影响,前往了你情人的酒馆里,试图进行调戏。” “目的呢?” 唐奇不太认可这个说法, “我想不出施法者这么做的目的。” “针对你呀——你不正是为了调查幕后黑手,才选择直面红巾帮的吗?说不定暗示他们的施法者,和找你麻烦的人是同一批?” 霍普越沉思,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你是怎么察觉出来有人针对你的?” “当天晚上有人刺杀我。” “你看!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出于某种利益相关的原因,一个施法者使用【暗示术】,指使小佩顿挑衅你,试探你的能力。 死在你手上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不足以威胁你,于是派遣了一个杀手行刺……嗯,合情合理。” “合理在哪?你当他们是【吟游之歌】里产出的反派么—— 恶魔为了击败冒险者,安排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的送人头?甚至把大把的魔法物品送到我的面前?” 唐奇嗤笑道。 如果议会的头脑如此简单,那距离龙金城的毁灭或许还不够两年半。 仔细想来,从红巾帮的手中,他获得了一袋金币、数瓶药水、【探秘魔杖】、【心灵护盾戒指】。 从那晚的刺客手中,他获得了一件【蝠鲼斗篷】。 暂且不提刺客,毕竟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威胁—— 如果没有安比将他扑倒,留下一排牙印,恐怕自己的诗人激励耗尽之后,就要死于对方阴影中的飞刀下。 但暗示红巾帮的恶棍挑衅自己,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讲都是负收益。 他总不能真的相信,议会是一帮饭桶,认为派几个小混混,就能解决掉他这么一个,从晨暮森林发掘出伊乌的冒险者吧? 小白猪都没这么傻! 比起针对自己,这主动送装备的行为,倒不如说是—— “赠礼?” 唐奇摇了摇头,也觉得不太可能。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己有什么值得被赠礼的? 又是什么人才会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资助自己? “该死,我怎么越来越要相信这种扯淡的说辞了。 归根结底,小佩顿是一个怎样的人,根本是没办法证伪的事情……” 唐奇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却猛然惊醒, “等等,谁说没办法证伪!?” 黑豹与霍普瞧着唐奇自言自语地模样,只觉得他似乎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于是便眼睁睁看着唐奇,掏出一本紫色封皮的宽厚记事本,那是霍普从未见过的本子。 紧接着坐在地上,自顾自地书写起了内容—— “别人没办法证伪,不代表我不可以。” 唐奇意识到,自己拥有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称得上‘真实’的宝典—— 此前,他只有一个被刺杀的‘开篇’。 他不可能通过一个没有后续的开篇,直接通过【日志】推导出整个‘故事’的结尾。 一个故事包含了起、承、转、合。 只有经历了‘过程’,才有推断‘结尾’的可能。 如今,他通过自己的调查,逐步接近到了故事真相,一切只差一个‘结尾’。 那他完全可以效仿此前记录蘑菇的故事一样,利用【日志】进行证伪! 毕竟当时也因为错误的判断,而导致日志的内容逐一消失! 【……所以那晚的红巾帮,实则是受到了‘暗示术’,或者其它魔法效应的影响,从而选择调戏凯瑟琳。】 当唐奇写下这一句子的同时,他霎时间感到自己的呼吸粗重起来。 时间仿佛变得漫长起来,而唐奇始终在等待,那些笔迹消失在日志的一刻—— 没有! “他们真的受到了影响!?” 紧接着,他连忙将自己对于这番用意的猜测,记录在了日志中: 【因为对方希望将这些被‘打劫’的魔法物品,送到我的手中……】 没有! 字迹仍然没有淡去! 【基于这个推断,让我不得不意识到,造成如今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似乎来自于两个不同的阵营。 一个妄图加害于我,一个暗中进行资助。 可又是谁在这么做?他们如此行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认为,这与‘伊乌’的存在,脱不了干系。】 唐奇再一次打开了日志的尾页,映入眼帘的两个目标,赫然是【遗迹与龙蛋】、【兽人与龙金城】。 他将最后的落点,置于‘龙蛋’之上: “总算是让我找到关联了。” 理清了思路,唐奇顿时感到,自己似乎踏入了一张被编织的巨网之中。 或许,早在踏入龙金城之前,自己的一切举动,都已被人尽收眼底。 那么,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能够相隔遥远的距离,在龙金城中观察晨暮森林的自己? 用的又是怎样的手段? “【秘法眼】么?” 这个四环法术,可以召唤出一颗漂浮在空中的隐形魔法眼,并且与施法者之间没有距离限制,是许多施法者用以暗中观测世外的手段…… “等等,眼睛?” 唐奇眼前一亮, “梅拉德和兽人的身边,同时出现过一只构装体的眼球,而它们的来源是—— 【女爵】?” 他连忙看向晨曦: “你说梅拉德身边的‘眼睛’,与黄金国有关对吧?” 晨曦意识到唐奇似乎发觉了关键,肯定道: “至少是那时便出现过的技艺。” 唐奇回过头去,将在【黄金国与晨曦】,与此前的两条目标连在了一起。 他的呼吸变得畅快,就像亲手拨开一层层厚重的云雾。 唐奇明白: “真相,离我越来越近了。” 第152章 狗头人都有契约精神(5k/1w) 既然已经确定,那些游走于背后的‘眼睛’不止一个,那么接下来要做的,或许就是找出眼睛所代表的人物—— 譬如面见【女爵】,询问这么做的原因,和她的打算? 毕竟自己已经把这些内容记录在了日志上,属于被日志所认可的故事。 如果能将它‘收尾’,理应能得到丰厚的奖励。 “那我就不好直接跑路了。” 将日志收回到次元袋中,唐奇改变了策略, “小白猪似乎提起过,【女爵】平日里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就连那颗构装眼球都是通过间接手段取来的。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主动接近她呢……” 见到唐奇似乎理清了思路,却转而陷入了新的沉思。 黑豹在短暂的迟疑中,忽然问道: “喂,你刚才说了‘把魔法物品送到你面前’对吧?” “有问题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那里思考什么,但如果是跟小佩顿所收获的那批魔法物品有关,我或许能帮你查到一些线索。” 唐奇提起了些兴趣: “通过什么方法?” “我们红巾帮可不是在地下城里,随便找到一个目标就直接下手的——在劫掠之前,我们会调查对方的背景、实力、乃至他们从地下城中所得的收获。 成功劫掠之后,我们会把一切截获的物品、统筹的信息登记在帮派的【档案库】里。 你既然是在地表碰到的小佩顿,就说明他一定完成了劫掠登记,那我们只要去寻找当日的劫掠报告,便至少能锁定那只‘肥羊’的基本信息……” “等等,你们干劫匪的还要写报告?” 唐奇闻到了一股打工人的味道。 这很诡异,也很奇怪。 至少在他的刻板印象里,这伙劫匪应该是打家劫舍之后,卸下伪装回到地表,跟冒险者似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但回想起遭遇红巾帮以来,他们整齐划一的行动,特制的‘飞鼠服’,乃至这个设立了重力法阵的洞穴…… 如今甚至还有任务报告! 不论怎么看,都和‘地下城劫匪’挂不上钩才对? 提起自己的工作,黑豹的脸上还显露出一股,从外人看来难以言喻的优越: “你以为我们是‘森林里劫道的地精’吗?那种商队走在三猪小径上,突然从丛林里窜出来的哥布林,嚷嚷着让你们放下货物?” “劫匪圈子里也有鄙视链了?” 黑豹哼哼两声,看向唐奇: “我们当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 在短暂的沉默后,唐奇皱眉道: “接着说啊。” “组织机密,我没办法告诉你。” 眼见唐奇将弯刀拍在自己的掌心,一脸阴郁地朝自己走过来,像是稍不留神就要将自己的命给钩走似的。 黑豹急忙解释道: “不是、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开口——每一个正式加入红巾帮的人都签订过【公平契约】,其中的条例便有‘禁止透露帮派内部事宜’。 每当我尝试这么做时,便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咽喉,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发现唐奇没有收手的意思,他只能喊道: “但是我可以带你们进去,让你们亲眼看看帮派的样子!” 他指向幽深洞穴的深处, “你们得留着我,因为只有正式成员,才能破解前面的陷阱、知道进入地堡的暗号!” “不是很安全。” 唐奇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等于只身进入了你们的巢穴,在那里我们就是‘两眼摸黑的耗子’。 这里是地底,一旦被发现、包围,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他热衷冒险,但不热衷送死。 “我也想知道那天的真相,不可能骗你们!”黑豹试图用自己真诚的眼睛打动唐奇。 “你是想让我相信一个恶棍的承诺吗?” “我——” “不如这样,你们签订一个协议好了?”霍普提议。 唐奇表示质疑: “合同有用还要律师做什么?” 没有任何保障的纸面协议,也便不存在任何的可信度。 就像矮人在纸面上写下自己会长高到1米5一样。 他们真的会长高吗? “我有这个。” 霍普从自己的腰包中,取出一个卷轴来,铺展在唐奇的面前,展示着它古朴、厚重的羊皮纸质感。 纸张的边缘,用鎏金色的笔墨,勾画出方正的四角,只瞧去一眼便能看出不菲的价值。 “噔噔噔——【公平契约】。 既可用于双方协议,也可应用多人诉求。 只要把你们的契约内容记述在纸面上,签下姓名、按下指纹,便会受到契约的限制,无法做出违反契约内容的举措。 只有烧掉卷轴,才能让契约内容失效,这只‘黑猫’应该比较了解才对。” 黑豹连连点头:“我就是签了这个,才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奇则有些疑惑地打量起霍普: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可是经常出入地下城的向导——如果发现有些人心怀不轨,与他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别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这份契约虽然比较贵,但龙金城的黑市就能买到。 100金币一张,这笔帐肯定是算在你的头上。” “我的头上?”唐奇指了指自己。 “你那‘想去看看地堡’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霍普冲他摆了摆手指,就要把【公平契约】收回腰包, “当然,如果是我自作多情,那就当我没说。毕竟我也只是想帮你个忙,顺带着早点回到地表。” “拿来吧。” 唐奇必须要承认,向导看人的眼光是很精准的。 他的确想要通过红巾帮的档案,攀上【女爵】的这条线索。 同时,对于这么一个潜藏在地下城深处,通过大型幻景、【公平契约】来伪装自己的【红巾帮】本身,唐奇也倍感好奇。 如果能将其记录下来,或许也能对离开地下城之后的奖励结算有所帮助。 尤其是在‘暗箱操作’之后—— 唐奇拿过卷轴,把库鲁拉过一旁: “对契约释放【迷幻手稿】。” “Rua?” 库鲁冲他摇了摇头, “契约、公平!” 显然,一只守序的狗头人,都比唐奇懂得什么叫做契约精神。 “少废话,等回到地表给你买书。” “10本!” 契约精神也是有限的。 唐奇回想着,哪怕是在龙金城,书籍的价格也算比较昂贵,1到10金币不等。 所以他决定买最便宜的: “成交。” 于是回过头去,看向黑豹: “我来书写条例,你多等一会儿。” 作为仪式施法,施展【迷幻手稿】并不需要消耗一个法术位,与之相对的则是较长的准备时间——10分钟。 于是在库鲁通过接触契约上的魔网,改变了卷轴所呈现出的‘显像’之后,唐奇也写下了条例内容: 【一,离开地下城之前,签订条约者,不允许对彼此实施任何伤害行为。 二,……不允许向任何人暴露彼此身份。 三,……签订条约者,必须在任何情况下为彼此隐瞒身份。 四,……当身份暴露时,必须为彼此进行掩护。 五,离开地下城后,签订条约者,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契约者身份,以及契约上的一切事宜。】 似乎是从魔鬼那边流传出来的作风。 导致人们经常会选择在契约之中,玩一些文字游戏。 为了避免之后的扯皮,唐奇书写的比较详细—— 但这只是【迷幻手稿】的作用下所展示的内容。 幻象之下的真实条约里,唐奇在每一个条例的最后,都加上了一句‘唐奇·温伯格除外’。 但很显然,只有可以看破隐形、幻象的【真实视觉】,才能留意到契约的真正内容。 于是,当确认契约上的条例展示在黑豹、霍普的眼前时。 他只听到了霍普的质疑声: “最后一条,离开地下城后,‘唐奇·温伯格’要支付给‘霍普·瓦伦蒂娜’100枚金币。” 唐奇叹了口气:“居然被你发现了么?” “我可是契约的行家。”霍普哼哼两声。 等到唐奇加上了最后一条文字,并写下自己的姓名、用鲜血按下手印之后,霍普、黑豹,甚至是晨曦、库鲁也分别效仿。 晨曦没有鲜血,所以用的是唐奇的血。 唐奇与霍普看着黑豹所写下的‘两条骆驼腿’后,一脸古怪地看向懵懂的斑猫人,异口同声道: “算了,还是叫你黑豹吧。” “该死,我有什么办法?我们斑猫人的取名方式就是这样的!”黑豹据理力争。 但唐奇总归还是解开了束缚他的麻绳。 在黑豹做梦的时间里,晨曦已经将其它同伙的尸体,扔进了洞穴之外的湍急水流里。 如今,他们各自穿戴好了制式的飞鼠服,戴上面罩,掩盖住了自己的身份。 这批劫匪里有一位矮小的半身人,得以让库鲁也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省去了许多麻烦。 “很好,带路吧。” 这次唐奇让黑豹走在了最前面,以防遇到什么陷阱时,有他在前面作为肉盾。 顺带着将一路的经历,写在了《龙金城指南》的草稿中。 他相信,如果能发掘出一些有关红巾帮的秘密,自己的声名必将提升一个台阶—— 【很显然,作为一个资深劫匪,黑猫(怕他被帮派追杀,所以化名)对隧道中布置的一切陷阱了然于心。 这导致一路上频频碰到的什么毒气、地刺、滚石,乃至结合起来的复合陷阱,都在事先提醒下轻松躲过。 但这伫立于地下城之间的‘夹缝区域’,似乎远比我料想的要更深邃、宽广。 随着向前深入,我陆续看到了其它几队劫匪的身影,这意味着进入帮派据点的入口,不止有峭壁上的那个洞穴。 我猜测,它兴许在地下城每个隐蔽角落,都设置了类似的入口,并利用幻景覆盖——以便在任务失败的时候,能保证轻松撤离。 直至最后,我们来到了【冒失步伐】之前。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谜题陷阱—— 它由一个房间组成,每块地板都是大小相等的正方形,上面标记着通用语的所有字符,每隔一段时间,它便会无规律的重新排列组合。 这是通向红巾帮据点的必经之路,以至于每块地砖下,都潜藏着一个按压陷阱。 当你走错了路,便会在整个据点之中播报警铃,向所有帮派份子宣告着你的到来。 但请不要为此而感到惊慌,因为你并不会直面他们——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支撑不到帮派成员赶来的那一刻。 根据你脚下的地砖不同,你还将会遇到诸如‘听到女妖哀嚎’、‘被传送到一个深渊地牢’、‘被释放暗示术从而触发另一个陷阱’……等种种遭遇。 而想要不触发这个陷阱很简单,按照特定的字符,踏上石板,就可以轻松通过。 可以理解为输入密码。 唯一的难点在于,‘密码’究竟是什么? 介于这本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售,我也不确定在发售之后,他们会不会因为我的揭露而改变密码。 但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均衡即永恒’。 听起来像是什么邪教的教义、暗号,但你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甚至你可以试着,在被红巾帮打劫的时候念叨这么一句。 因为他们大概率会把你看作自己的同伴,然后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至少,我看每一个与黑猫碰面的帮派成员,都会在接近时相互对个暗号。 甚至在踏入据点大门时,也要这么说——】 “均衡即永恒。” 黑豹取出自己的短刀,交给那名守候在钢铁大门之下的帮派守卫,让他确认自己的身份。 接过短刀的守卫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其实更像是走个过场与形式。 因为此前的诸多陷阱,已然能帮助据点筛选大部分闯入者。 瞧着身后四个‘同伴’,飞鼠服上沾满血迹,一副狼狈的模样: “看起来收成不太好啊。” “何止。碰到‘猫’了,折了三个人。” 黑豹啐了一口, “我他妈还能上哪去找新人?” “别气馁,兄弟。【深井区】大把排着队的亡命徒,大不了从冒险者里面找一找。” 守卫拍了拍黑豹的肩膀,挥了挥手,确认着每一把短刀所代表的身份,等到唐奇将‘诺兰’的短刀递过去时,却听到他惊疑一声: “诺兰?” 唐奇呼吸一窒,额头转而浮上了一抹冷汗。 藏在衣袍下的手,开始悄悄向着腰间弯刀挪移。 一旦守卫产生质疑,他将在顷刻间使用【蛇牙】,钩中他的后颈,使之说不出一句话来,并向后撤离—— 守卫的手掌更近。 他的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更快。 直到掌心拍在自己的肩头,唐奇下意识便要出手。 但守卫的疑窦声先至: “怎么感觉你今天顺眼了许多?” 唐奇松开手中刀柄,轻咳两声,佯装诺兰低沉的嗓音: “有么?” “当然,气质上有点不同。感觉不像以前一样臭屁了。” “哼。” 唐奇意识到,是自己的【平民英雄】在悄然发作。 只可惜,这种自内向外所散发出的‘风度’,并不存在一个开关让他控制。 “你的话也变少了,之前不还在炫耀你刚买的吊坠么?这可不像你。”守卫有些迟疑。 好在黑豹赶紧揽住了唐奇的肩膀,冲守卫笑道: “这家伙有点儿感冒,别管他了。” 守卫将短刀递还给唐奇,大笑一声: “总算是让伤病追赶上你了么?” 唐奇有些怀疑,那个术士在帮派里究竟是多不招人待见。 但好在是蒙混过关,他冷哼一声,等到钢铁大门打开之后,自顾自地走入据点。 眼前赫然是一条悠长的通道,两侧挂着结晶灯盏的明光,赫然扑洒在他的长袍上,照亮了整个通道。 “这不像是个据点,更像是个嵌进地底的堡垒。” 放眼整个通道内壁,几乎由钢铁加固。 向前走去,便有几个岔口,能瞥见一些零散的帮派成员。 或有伤病、或是满载而归,虽然无法隔着面罩捕捉他们的神情,却也能从或沉重、或轻快的脚步,察觉他们的心情。 这些人穿行在极为宽敞的走廊之中,似乎抱有各自的目的。 在唐奇看来,有些像是离开地下城时,所瞥见的冒险者们。 唯一不同的是,冒险者在地表,他们在地心。 冒险者收获地城的财宝,他们收获冒险者的财宝。 “咚咚!” 凌乱的脚步声穿过钢铁的连廊,随着震颤一同传入唐奇的耳畔。 在惊疑之中,他听到几个帮派成员来自身后的呼喊: “让一让、让一让!” 黑豹连忙推着唐奇紧贴墙壁,紧接着便瞧见走廊一个拐角处,几个帮派成员犹如赶着发狂的牦牛,向着另一端奔去。 这牦牛不像是野外所能见到的寻常品种。 它们面目狰狞,瞳孔毕露猩红光泽,就连身体都比寻常牦牛雄壮不少。 但比起它们的品种,唐奇更好奇的是: “为什么地堡之下会有牦牛?” “当然是为了将它们驱赶到第四层。 不然那些冒险者杀什么?” 黑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却颠覆了唐奇的认知: “哈?” 第153章 地下城的真相(1w/1w求追订求月票!) “等等,你为什么可以透露这些内幕了?” 唐奇恍然意识到,这关键性的信息居然是通过黑豹口述的, “不是被【公平契约】封口了么?” “在我们的地盘,当然可以随意谈论这些事情——否则很多有关地下城的工作,都将无法开展。” 唐奇真的很好奇:“也许你应该带我四处逛一逛。” “没什么好逛的,这里大部分区域都被严格看守,不是那个区域的工作人员是禁止进入的。” 等到牦牛被带离走廊,黑豹才继续走在最前头,用近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 “像是我们这种负责打劫的帮派成员,允许进入的也只有【档案库】与【销金窟】。” “销金窟?”唐奇下意识看了晨曦一眼。 “就是把劫掠来的赃物充公的地方。” “你们不止要写报告、留档,还要充公?那你们打劫图什么呢?” “当然不是上缴全部赃物,允许我们给自己留下一些,否则小佩顿怎么说是碰上了‘肥羊’? 更何况,我们也是有工资的—— 我说了,这是工作。 我们可不是三猪小径上劫道的地精!” 黑豹其实有些期待,看到唐奇恍然大悟的表情。 毕竟对于不明真相的外人而言,他们只是一群打家劫舍的盗匪。 但很多时候,黑豹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份工作—— 当然,这份工作称不上光彩。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打砸抢,而并非对冒险者进行宰杀。 所谓的‘宰肥羊’,也只是掠夺他们身上的财物,而并非对人身进行侵害。 但不可避免的是,的确有太多人会因此激发贪婪、恶念,因而做出一些更恶劣的行径。 他也一样,手上不可能不沾染人命。 但臭水沟的老鼠,偶尔也会想要见一见光明。 也会窝在泥潭里,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是为了工作。 唐奇不在乎他怎么想,又好奇问道: “那这些赃物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 “当然是经过重新整理之后,分配在地下城的各个区域。” 唐奇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那些地下城的所谓宝藏,实际上是你们放置进去的?你们安置了宝藏,但又要在冒险者凯旋的过程中,将它们收拢回去?” “没错。” 黑豹回过头来,有些希冀地看着唐奇,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好像能猜出来。” “你能不能说你想?” “为什么?” “这样我会有一些优越感。” “那我不想。” 黑豹的心情,有些像是在天景餐厅吃鱼肉,结果厨师放错了预制菜包,给了它一盘苍蝇拼盘的憋屈感。 霍普凑到唐奇的耳边,低声问: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维持地下城的运转。” 唐奇猜测道, “宝藏是有限的,当地下城的宝藏被掏空之后,整个冒险者群体也会分崩离析。” 黑豹没想到唐奇能猜出关键,带着他们拐过一个拐角。 “所以【巨龙宝库】也是你们放出去的假消息?”唐奇忽然问。 “那个是真的。只不过里面的秘宝,是上头从外面搜集、或者购买之后,搁置在宝库之中,等待冒险者发掘的。 因为‘地下城蘑菇’热潮马上就要过去了,需要一些新鲜刺激,促使冒险者深入地城。” “我之前就好奇,那群被龙血强化过的地精,手上怎么会有崭新的制式装备——等等,所谓的‘龙血’不会也只是个噱头吧?” “这是真的,地下城中充斥的魔力,会促使这些怪物发生异变、乃至进化。” “地下城是活物的传说?” “假的,其实能动的只有一、二层,因为它们建立在红巾帮的上方。实则都是被帮派改造过的,可以通过特定装置进行移动——那玩意儿在【调配间】。” “怪不得只有地下城的浅层部分,看起来像是人为修筑的。” 唐奇在嘟囔中,转而想起此前遇到的鬼婆, “所以你们也有办法监视冒险者,并自发为冒险者实施障碍对吧?” “有人会通过【秘法眼】,关注每一队冒险者的行踪,进行实时汇报。再通过【任意门】定向投放阻碍,好让那些被选中的冒险者‘精疲力竭’,再让我们这些劫掠组出动。” 这下,就连此前鬼婆的困惑,与他们发现霍普‘背叛’的原因,也得到了解答: “秘法眼么……” 包括整个‘深渊幻景’在内,唐奇已经意识到,所谓的红巾帮似乎已经很难说是一个蜗居地下的帮派。 更像是…… 一台运作于地下城的精密机器。 他似乎明白了这么做的原因,因此而记录下来—— 【‘地下城’,这实际上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 就像是‘冒险者’们,都有着各自踏上旅途的原因—— 有的是为了组一辈子的冒险小队,有的是为了赚钱逛遍全世界的风俗店,更有甚者是单纯的享受冒险所带来的乐趣…… 地下城出现的原因也不尽相同—— 或许是一座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城池、洞窟,或许是一位巫妖长眠的棺柩,或许是一位传奇法师用于实验的堡垒…… 又或者,干脆组成一座城市,得以兴盛、繁荣的零件。 ‘深井’,一座冒险者眼中拥有生命的地下城。 人们口口相传,这座天然矿坑被远古巨龙的鲜血侵蚀,使矿洞、巢穴出现了‘活化’的现象,组成了一座移动的迷宫。 魔力为地底带来的全新的生机,促使地底的怪物得以进化,将它们的尸骸重塑成全新的生命,向地表发起永无止尽的猛攻。 这的确是它的历史。 但很显然,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被人们所铭记的‘历史’,一定具有杜撰的成分。 巨龙的血肉的确侵蚀了这片土地,塑成了庞大地下城最基本的轮廓—— 作为骨架的地貌,作为皮肉的怪物、和作为鲜血的宝藏。 这为龙金城的建城之初,带来了最原始的财富积累。 但一座地下城的开发,总归是拥有极限的。 可当渴饮下它的鲜血之后,徒留下贫瘠的肉层、和一座荒凉骨架的‘巨龙’,是否还存在着利用的价值? 这是在地下城的宝藏被瓜分殆尽之后,龙金城的统治者所应该考虑的问题—— 那些周而复始地死去、重生,仿佛灵魂永远也不会得到安息的怪物,给予了他们灵感。 想要维系这座城池的安定,他们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镇压这座深井下的威胁。 但他们不必白白投入人力。 而是让那些富有冒险精神的探险家,自发的深入下去,扮演地下城的清道夫,清理着‘皮肉的污垢’。 只不过吸引冒险者,需要一个让他们心动的‘理由’。 一个能让他们周而复始,踏入地下深处的利诱。 而这世上很难有什么,比‘财富’的欲望要更大众、更诱人。 如果是我,我会分出一部分巨龙的宝藏,又或是重新带来一批宝藏,将其重新作为‘血液’,灌注进地下城中。 龙金城也正是这么做的。 于是,‘冒险者行会’便应运而生。 循序渐进的分出一部分血液,作为基本盘。 再将其它城市的麻烦登记委托。 从而吸引了大批贪婪的冒险者,驻扎在深井周围,做起淘金与暴富的美梦。 只是,冒险者从不是一个安分的群体。 大批量冒险者的到来,必定会催生出种种不安分的暴力因子。 他们毕竟区别于普通民众,追求的从不是稳定的生活,更需要宣泄心头的压抑—— 酒馆、风俗店,一切娱乐设施为此而生。 一切因此而产生的交易、消费,也都将带动整个城市的经济繁荣。 于是,城市将财富投入地下城,冒险者因地下城而驻扎城市消费,消费带来财富反哺城市…… 这几乎完美解决了‘地下滋生的威胁’、‘冒险者的混乱’,甚至还带动了城市的发展,宛如一台精密的,犹如衔尾蛇般闭环的庞大机器。 但这还不够。 只有框架的机器,没办法完美、而长久的运行下去。 就像冒险者的数量永远不会固定,他们每日清理的怪物、带走的宝物,每时每刻都存在差异。 也许今天他们带走了一万金币的财富,明天就会带走十万。 因此,需要一套用以润滑机器的轴承、一套用于操作机器的系统,帮助它在出现问题之后,迅速处理、维系着地下城,在一定区间内的稳定—— ‘红巾帮’便为此而生。 冒险者清剿怪物的同时,也会携带出大量的宝物,形成‘贫血’。 清剿的过于狠厉,也会导致怪物的‘复生’得以缓慢,无法为冒险者带来阻碍。 于是红巾帮出面劫掠,对部分的宝物进行回收,重新规整在宝库之中,补充‘血液’。 在察觉到地下城的怪物稀少时,便带来地表的地精、怪物,修补‘皮肉’。 他们当然不会阻拦每一个冒险者。 就像是一场游戏,需要有输家,但更需要有赢家。 他们需要赢家的成功,来刺激输家的深入。 只不过谁赢、谁输,将由他们来决定。 于是,这便形成了一种,区别于宏观层面的资源整理,保证了被带出的财富、与龙金城重新注入进来的财富,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均衡’。 从而让地下城始终保持活力,得以‘永恒’的存续下去。 这就是‘深井’的真相。】 “均衡即永恒。” 随着黑豹的一声念诵,他们终于抵达了【档案库】。 仍旧是零散,却被面罩遮住模样的帮派成员,坐在这个铁皮组成的‘箱子’里,书写着今日行动的报告。 唐奇对这一如既往的钢铁墙壁,与白晶吊灯已经感到厌烦。 好在房间深处的巨大档案柜中,密密麻麻罗列的泛黄卷轴,为他减去了些许视觉上的疲劳。 得以思考着,将整个‘地下城内幕’揭露出去的后果—— 如此精密的‘机器’,所消耗的人力、物力成本难以估量,如果将真相公之于众,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导致整个‘地下城经济’的崩溃。 “最主要的是,无法确定‘发现红巾帮秘密’究竟算不算是一个故事。如果不算的话,公布出去反而是自找麻烦…… 还会影响酒馆的生意。 短期内或许会让《龙金城指南》的销量爆发,但对于可以作为‘新手指南’的长期收益来说,或许会有影响。” 想到这里,唐奇暂时打消了把它誊抄在【日志】的打算。 专心等待着黑豹的查阅。 报告记录并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文档,因此有专门负责归档的人员帮忙搜找,他很快就找到了有关‘小霍顿’的报告记录—— “有了,在这里。” 他拿过泛黄卷轴,展开在唐奇的面前,扫视起上面七扭八歪的字迹, “作为一个人类,他的通用文还没我写得好。” 通用语谁都会说。 但学习复杂的文字,反倒成了绝大部分人的难题。 但唐奇还是依稀辨别出了文本内容: “他们是在8月5日动的手,在此之前,已经观察了那位冒险者一个月的时间—— ‘【星辰】,一位出自【星光法师学院】的三环施法者,对自己的能力十分托大,时常在地下城中搜集炼金材料。 但只要进行事先埋伏,多安排几场遭遇,耗去她的法术位,劫掠起来便轻而易举。 最后,我们拿走了魔杖和戒指,将其它几件魔法物品上交帮派,给予向导‘霍普’30金币的带路费。圆满完成任务。’” 唐奇紧皱着眉头,看向整个文本中,最为刺眼的那个名字: “霍普。” 他回过头去,想要问一问这位狡猾的‘红鼬’。 却发现自己的队伍中,不知从何时起,少了一个人的踪影。 由于此前一直在记录红巾帮见闻,唐奇并没有过多留意她,如今只能看向晨曦: “她人呢?” 晨曦摇了摇头:“没注意到。” “竟然能在你的灵魂感知下悄悄溜走么?” 唐奇的耳边,忽然回响起两人休憩之前的对话—— “上次你为他们办事是什么时候?” “有段时间了……大概在半个月前?就是今天遇到的那支,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来的【哥布林杀手】。” 而小佩顿所记录的时间,赫然是8月5日。 距今还没超过一周。 一时间,他甚至笑出了声,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虽然不知道霍普究竟抱着什么目的瞒骗自己。 但他自始至终,就没觉得这个女人简单过。 如今,既然已经得知了【星辰】这条线索,只需要回到地表,向着法师学院的方向调查即可。 也意外发现了红巾帮的真相,那便没什么久留的必要。 “有没有最近离开地下城的出口?” 他看向黑豹。 黑豹也意识到了霍普的消失,一时间有些紧张,但考虑到此前的【公平契约】,他还是点点头,带着唐奇离开档案库: “为了将宝藏安置在地下城的各个角落,地堡有几条连通各个层区的快速通道,如果想要尽快离开地下城的话,应该是去往西北,尽头有个通道,能直接帮助你前往一层。” “其它通路呢?” “二层在西南,三、四、五层都要向东边去。” 一路上唐奇没再遇到什么人。 而黑豹似乎是带着唐奇,来到了一个中央的大厅。 这个大厅仍旧是钢铁墙壁,只不过像是个枢纽般,连通着各个宽阔的连廊。 “一层往这边走——” “等等。” 在他想要带路时,唐奇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它值得注意的么?” “没、没有。”黑豹摇了摇头。 “老实点。真没有?” “真、真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黑豹在一阵迟疑中,看清捅穿自己腰腹的弯刀。 鲜血从漆黑的刀锋中流淌下来,直至滴落到脚下的石砖地板,才堪堪感觉到刀刃抽离腰腹的刺痛: “你、你怎么能?”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公平契约】的制约,唐奇仍然能对他行凶。 更不明白,唐奇是从哪里发现的破绽—— “我给过你机会了。 不是说通过【秘法眼】监视么? 但是秘法眼的观测范围只有10米,这意味着想要知道特定冒险者的动向,需要这颗隐形的眼睛实时跟随在冒险者的身后。 也就是说,其实我的位置一直被红巾帮所掌握着。 但你们什么都没做。” 唐奇认为,他们没道理在第三层沼泽时监视自己,离开了吊桥以后反而将秘法眼收回去, “我猜是忌惮我和晨曦的实力,所以打算在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又或者是什么其它手段? 之前那个守卫拍了拍我的肩膀,估计是在确认我究竟是不是‘诺兰’?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确认了方向。” 唐奇说着,便要向着东方逃去—— 碍于对【公平契约】的恐惧,黑豹没办法泄露他的任何信息,但不代表无法帮助帮派,带领自己走向预设的埋伏。 所以还是向着距离‘一层通道’更远的地方逃,会更安全一些。 耳边隐约传来的喧嚣声,且愈发接近。 唐奇知道或许是追兵赶来,此地已经不宜久留,连忙喊道: “晨曦,撑开【迅捷灵光】—— 我们准备跑路了!” 今天日万晚点更新 “额!”月光愣了一下,此时此刻他正在偷听着蛮牛和世子之间的谈话。 薛正坐在下首,恍如梦中。半年时间不到,他从一个财务经理一跃成为薛氏集团首席财务官,到现在更是成为薛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作为薛家旁支子弟,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董老不愧为魔龙王,体型要比钻石龙大十倍不止,完全是成熟体的巨龙,若不是实力被封,横行通玄都不成问题。 这次可怕的灾难,让整个塔布山脉区域的生灵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生活在这里的人类武者减去大半,昆门外门弟子也损失严重,锐减了一半还多,若不是提前坐好了应对的准备,外门可能会直接被抹除。 在场众人都抬头往上瞧,看见洞顶凹槽之处隐隐约约蹲着一个白影。 有了三生树的突然借助,那股如跗骨之蛆般,始终锁定着江寒的强大气息,一瞬间减弱了不少,江寒也终于迎来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可惜,这么恐怖的武魂,你怎么使用,我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也无法给你什么合理的建议,你自己慢慢琢磨吧!”董老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尽管现在正处一月末,但天气却依旧严寒。木枫赤膊着上身,在冷风中一次又一次尝试‘紫光’之术的练习。 香客们上完香,又去天井的神树底下磕头,之后依照惯例候着庙祝。 但现在他已经和灵若幽确认了关系,自然也听对方的话了,于是就凌空而起,直接弃马了,赖得在和那些骑马的渡劫期智障玩。 而吕布身旁所坐之人正是西凉国本土豪族的代表统帅大将之一张秀,他也是西凉王的心腹。 聚光灯闪烁,汇聚成了一团刺眼的曝光,如同曜日一般,淹没了整个会场。 蒋青红着眼睛看着李固,他没想到李固的这一剑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力量,但这没有消弭掉的他的斗志,反而让他更加斗志昂扬。 却说在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这些事情,都被苏寻看在眼中。苏寻见那行者化作白牛模样,也不由笑了笑,这猴子倒是聪明。 见面的时候,阿尔巴展现了非常高的热情,也带来了胡世坦拉近双方的关系。 况且,进入兴天下集团,伍陆军指着的“未来的科研中心”那边土地,已经建成了生产车间。 “哈哈!美猴大圣?美猴王倒是不错,叫做大圣,却不怎么样。回头人家道一声‘臭猴大圣’,岂不难听?”大鹏雕当即笑了起来。其余师兄姐妹听了,也都哈哈大笑,觉得这名字当真难听。 苏澈也为他感到骄傲,像他这个年龄,能解答到鸡兔同笼,已经很不错了,苏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答应苏慕晴的事必须做到。 玄奘接过紫金钵盂,顿时,一阵清风拂过,眼前的一切似乎幻梦一般忽地破碎,再回首时,自不见那老僧何在。 吴楚之唯有苦笑的眼睁睁看着不知情地萧玥珈,将三包冲剂倒在盆里。 大约有四五十名家长,他们有的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交谈闲聊,也有的互相询问对方孩子成绩如何,等等等。 手臂的主人感受到她的挣扎,加重力道,将她往旁边的墙上一压,咬上了她的脖子。 很是不屑的白了赵卫红一眼,马伟杰这才恋恋不舍的脱下常服,开始试起了其他衣服。 这样她就更觉着傅城不喜欢她,她在他面前都哭成了这样,他还这么用力,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 又说宋声声背着父母,偷偷摸摸给弟弟洗冷水澡,害得她弟弟半夜感冒发烧了。 并且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摇晃起来,虚幻感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只是闭起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突然,一声破空音打破现场的热闹,众人吓得纷纷低头,连杨慕风也被这声音吓得瘫坐在地上。 这一晚上,兄弟俩按照更改的比例重新将轰天雷改造,才刚刚做好,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甚至于,如果不是乌木喉非要对洛基动手,他们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李云来吃西餐,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包间,随便点了一点菜式以后,就等着上菜了。 冥寒枫察觉到了冷冰清的动作,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 我的胸口一阵剧痛,我已经能看见黑影的眼,闪烁着残忍和痛苦。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枪响,黑影身子一抖,整个身子已经翻了下去,竟然直扑下去。 “少年哥,在这唱我唱不出那种感觉,主要是没有混响,所以效果不怎么样。 我看见燕秋眉的身子动了一下,她把头埋在沙发里,似乎不敢看凤青龙。嘴里只反复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之间,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着震颤了一下,而后,他便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因为直播,所以车车现实生活中是没有什么朋友的,现在都还好一点,因为她的时间比较多。 雷大锤根本不屑一看,直接把锤子甩了出去,中华神锤横空旋转,直接横扫了对付的防御堡垒。 不知不觉已经700多章了,有朋友说看到后面不太明白战力,这里就简单解释一下。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太阳正在和晚霞缠斗,但已落在了下风,离倒下不远了。 “你就不怕我知道想要知道的后,就不答应你的条件了?”赵兴微笑道。 减少了后续作战的概率,逼得康德领的征战骑士不敢再发动进攻。 第154章 逃窜 “嗡嗡——” 几乎是在黑豹倒地的顷刻,整个地堡的白晶挂灯骤然被染做了鲜红,持续的嗡鸣似乎从每一颗红晶中扩散,像烦人的蚊虫骚挠着唐奇的耳蜗。 猩红的光晕下,一切都变得紧迫。 眼下已经没办法再顾及晨曦的身体状况,先抓住短暂的信息差离开这座地堡再说—— 他避开了黑豹的要害,希望赶来的增援会顾及他的伤势,而拖延一些时间。 可当晨曦展开【迅捷灵光】,将那灿金色的荧光笼罩在周身数米范围内,加快他们奔跑的步频时。 面对东方的几条通路,却不可避免地犯了难。 通过一路的观察,唐奇能够分辨出来,整个地堡是以这座大厅作为中心,以放射状的形式向整个地底扩张。 它犹如一张钢铁的蛛网,通道便是蛛丝,隔着一个又一个不同功能的房间,四通八达。 考虑到这样的地形,不论去往哪个方向,都有抵达目的地的可能,他干脆随意择取了一条最近的通道,带着晨曦、库鲁逃窜而去。 身后鞋靴践踏所引动的震荡越来越清晰,好在有【迅捷灵光】的加持,致使唐奇还无需担心身后的追兵。 但那殷红的通路拐角,却忽然跑出一个手持长杖,被遮蔽面目的帮派成员。 他是听到警报之后,连忙抽离工作、匆匆赶来,完全没料到与唐奇几人撞了个正着。 但出色的战术素养,还是让他在瞥见目标的一瞬间,做出了迅速反应—— 连忙从材料包中掏出一块滑腻的黄油,在长杖尖端所迸发的灵光之中,黄油融化般化作了一抹漆黑的油脂,洒向了唐奇等人的必经之路。 眼看油脂炸在眼前的甬道,铺满到地面与墙壁。 唐奇意识到,以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估计就要在踏上油脂的瞬间滑倒在地。 为了不耽误逃逸时间,他打算唱响【诗人激励】。 但晨曦的反应比他更快。 她几乎是卷起了唐奇、库鲁的腰身,把他们夹在了自己腋窝,身后的披风犹如化作金色的羽翼,带动着她的身躯向前迈步跃起—— 之前她已经得到过充分的休息。 如今在【绝伦健将】的加持下,五米方圆的油脂几乎被她抬腿迈过。 “噫呜!” 伊乌飞在半空,嘶吼一声,要先行叼向那名施法者的脖颈。 但是眼见【油腻术】不起作用,那名施法者连忙拍了拍自己,高声呼唤: “【脚底抹油】!” 紧接着便犹如滑行在油地似的,向着他出现的拐口拼命逃回去。 溜了溜了。 自己就是一个一环施法者,拼什么命啊? 唐奇的确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小喽啰的身上,但眼看溜走一个施法者,道路的尽头又要走来一架钢铁构成的圆滚构装体,占据了通道一半的空间。 他看不出这具构装体的力量,但哪怕是最廉价的构装体,抗击打能力都难以小觑。 他们是在逃难,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并不明智。 于是连忙向抱着自己的晨曦下令: “左拐,去下个路口!” 【绝伦健将】能维系10分钟的时间,这应该足够让他们离开这座地堡,唐奇也便做起了甩手店长,时刻下令。 晨曦则大步奔行,一个踏步能跨出将近五米的距离,险些没能在前方的路口刹住脚步,有些趔趄地调转方向。 却又被侧方追赶来的三个增援阻截。 考虑到云雾术在逃亡时作用并不明显,库鲁“Rua”地一声从口袋中取出一颗晶莹的宝石,借助魔杖的推动,让它在半空凝聚成一个脑袋大小的晶状球体。 利用强化、冷冻版本的【繁彩球】,制造出一片近似于冰面的效果,试图阻拦他们的脚步。 但他们三人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发现眼前的路面异常平滑,干脆一举踏上了两侧的墙壁,鞋底宛如黏在了铁板上,让不俗的腰力支撑着他们,游走在墙壁之间。 甚至天花板上还站着一位。 他们卯足力气,蹬下铁板、利刃出鞘,三柄长剑经由不同方向,同时就要向着晨曦突刺而来。 “把我抛出去!” 晨曦只管遵循命令,左手用力一抛,便让抽出弯刀的唐奇迎面撞上三道剑锋—— 但唐奇几乎是同时唱响歌谣,弯刀犹如飞蛇,在他手中游弋舞动。 三个游荡者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以这种,堪称舞剑的花架子,轻松挑开他们的剑锋。 但他们不敢迟疑,连忙要用另一只手上的短剑,趁唐奇不备时刺去。 一道金光掠过他们的眼,唐奇赫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转而发现,只是一个准备短剑的间隙,便足以让那抹闪光席卷唐奇的腰身,冲出他们的包围。 三个游荡者泄了气,紧跟着要追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做冒险者的时候。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传奇。 绝大部分的冒险者,都不过是在地下城里混口饭吃的‘小鱼’而已。 在喧嚣的酒馆中,向那些同行们吹嘘着自己这趟任务所赚取的酬劳,就要享受他们嫉恨、眼红的眼光。 转而便听到酒保带来的消息—— “喂,你们听说了吗?有一伙冒险者闯入被诅咒的林地,拯救了整片檀木林呢。” 这总会让他们产生一种挫败感。 就连喝酒、吹嘘的心情,也都随着酒杯中绵密的气泡崩碎。 认清自己的现状总是让人挫败的,可他们却只能眼巴巴望着那条金色的闪光,转过另一个拐口: “怪不得说,要等到黑豹把他们带到一层通道再动手。我们他妈的实力根本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老鼠是能够咬死猫的。 让猫突破了重围,只能说明老鼠还不够多。 所以许多人提前接到了传讯,匆匆赶往了堡垒的西侧——那里是最接近上层通路的方向。 提前在西方设伏,只需要等黑豹听从传讯,将他们带到预设的陷阱下,便足以蚕食这支实力不俗的传奇小队,将地堡的秘密永远留在地下。 可对方足够狡猾,一早察觉出了端倪,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窜,使所有蹲伏的老鼠都成了‘滨海少女的小丑’——那是龙金城极富盛名的马戏团。 总之就是被耍的团团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身为游荡者,他们的行进速率并不会逊色于晨曦。 虽然失去了先机,但是在穷追不舍之下,仍旧让逃逸的几人疲于应对。 只需要拖延住脚步,自然有更适合对付他们的人,担任这项职责—— “【银光锐语】!” 当巨锤的阴影,倾覆在晨曦头顶的顷刻,唐奇连忙呼喊出了一道银光,使锤头偏移向了她的身后,得以借助翻滚,避过轰然砸落的铁锤。 “轰隆”一声,构装体的巨锤在她原本的位置凿下了一个硕大的坑洞,激起的烟尘弥漫在了甬道,几乎要遮蔽唐奇的视线。 唯有晨曦可以通过灵魂,感知巨锤袭来的方向。 第二锤紧随其后,在呼啸的风声中停歇不止。 锤头嘶鸣着轰砸在唐奇眼前的一刻,她毅然拔出断剑,借助【绝伦健将】所带来的裨益,将断剑硬生生拦在了它修长的锤柄。 “当——” 碰撞之间,两者庞大的力量,震荡起暴鸣似的声浪,荡开了他们眼前的沙尘。 那虽然是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可纵使尘封了千年之久,也没能改变它的坚韧。 只是晨曦的身体,毕竟是拼接而成,无法焕发出她过去所有的辉煌。 哪怕在神力的加持之下,她也愈发感到力不从心,抵挡角力的双手开始微微颤动: “【至圣斩】!” 延长出的耀眼剑锋,将光明一并浸染在断剑的铁锈上,只在一瞬间,仿佛倒退了时光,回到这柄利刃才刚刚被握在手中的时刻。 那时的它,锋利到足以将钢铁斩碎。 就像当辉光附着剑刃的时,将那与自己角力的巨锤劈开的此刻。 晨曦暴喝一声,斩击的金光抡过构装体的臂膀,不仅将那圆滚的构装体轰至后退,甚至在那漆黑的臂甲上,留下一道平整,却焦红的剑痕。 构装体跌跌撞撞几步才稳住身形,唐奇正要继续逃逸,耳边的喧嚣声却已然临近: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 回过头去,不仅仅是紧随其后的三个游荡者,还有不断通过警报匆匆赶来的其余帮派成员,粗略扫去一眼,大概在十个左右,正向着蛛网似的甬道,不断向他们的方向汇聚。 意识到被拖延住脚步的唐奇,只能叹一口气: “看来只能杀出去了。” “嘘。” 一声轻悄的嘘声忽然传入耳畔。 唐奇还没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眼前却砰然被一团晶莹的粉尘所弥漫。 这种粉末,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道具。 尤其是游荡者,几乎一眼便认出了它的成分。 眼看在一团烟雾中,几人连同小龙的踪迹都消失不见,他们连忙喊道: “他们用了【无踪粉】!注意周围、别让他们逃了!” “【识破隐形】!” 一个施法者连忙念诵咒语,拍了拍自身,向着殷红的甬道四周瞧去。 但施法本身便需要数秒的时间,这足够让唐奇借助那只炙热的手掌,带着整支小队,被手掌的主人牵引着离开。 等到走出一段时间,与追赶来的帮派成员拉开距离之后,他没能按捺住好奇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定要现在聊这些吗?不如等离开这鬼地方以后,我们慢慢谈?” 霍普也以同样的低声回应道。 由于同处隐形的效果之中,以至于他们其实也无法看见彼此,便只能紧握着唐奇的手掌,为几人带路。 唐奇却能感觉到,她并不像自己带队似的,在逃窜中只向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指挥。 如今,霍普所带领转过的每一个拐口,都具有明显的目的性: “你认得路?” “我刚才看过地图了。” “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当然,你应该多谢有我带路。你刚才虽然是往东方跑,却与通道的距离越来越远——再跑就要闻到饭香味了,那里是他们的员工食堂。” “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带我来到这座地堡?” “如果你想的话,我倒也不算介意哦。” 到了这份上,唐奇哪能不明白霍普安的什么心思? 当她忽然消失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意识到,与其说这位向导是跟着自己跳下悬崖,抵达这座地堡。 倒不如说,是她一开始便推动着自己来到这里。 鼬鼠总是习惯性用外在的表象,迷惑它们的目标,从而掩盖着自己真实的目的。 但眼下的确不是停下脚步,进行复盘的时刻。 既然霍普主动帮忙,反过来也意味着,她还需要自己的帮助。 有什么疑惑,等到安全以后再询问也不迟。 【无踪粉】的持续时间,因身上粉末所堆积的程度,会持续1到10分钟不等。 他们行动的够迅速,目标也明确,几分钟的时间足够他们临近出逃通道。 而对于大部分低等级职业者而言,长效的隐形的确容易让他们失去方向,变成无头苍蝇。 只能分散在各个通路的要道上,试图捕捉他们的踪迹—— 这往往只需要晨曦在隐匿中将他们击昏,不动声色地跨过障碍,便足以解决。 前方的甬道处不再有拐口,尽头处是一扇紧锁的钢铁巨门。 唐奇终于听到了一些,不同于脚步声、追捕时吵嚷的声响。 他记得曾在刚一踏入地下城时,听过类似的声音。 是潺潺的流水涌动在管道里。 “就在前面。” 霍普带着唐奇抵达了整个地堡的尽头,大抵是事先偷过钥匙,以至于轻松打开了那扇铁门。 但兴许是把守的人员,没能及时回应传讯,以至于有匆匆赶来的帮派成员察觉到异样,连忙向自己的同伴们呼喊道: “找到他们了!” 他们冲上前来,霍普却不急不慢地从腰包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漆黑珠子,在开门的同时,扔到了甬道之中。 珠子在接触到地面的顷刻碎裂,庞大的斥力紧接着爆开在帮派成员的身前,将他们撞飞了出去。 唯有一个及时反应的帮派成员灵活躲过,可正当他妄图继续前进时,一堵无形的墙壁却拦在了他的身前,“砰”地一声,将他撞得头晕眼花。 在霍普关门之际,唐奇借着门扉的缝隙看到,那个人正在不断捶打面前的空气,转而意识到她刚才丢出去了什么: “力场珠,这么大手笔?” “是强效力场珠。”霍普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 “这个能维持10分钟。” 【力场珠(珍稀):珠子会因为冲击而爆炸、损毁,但在落点周围,会形成一个球形的隐形力场,将半径五米范围内的区域封闭。】 按照常理而言,被困于力场的生物能够通过推搡的动作,移动球体。 但显然这个球形力场堵塞了全部的甬道,致使它形成了真正的墙壁,彻底拦截了追兵的来路。 等到将铁门彻底关闭,锁紧之后,喧嚣声得以消失。 唐奇也便有了闲心,窥见‘通道’的原貌—— 房间宽阔,仍旧是染成红色的晶灯、铁皮墙壁、石板地砖。 但在正对的墙壁之上,一个巨大的凹口,被旋转的扇叶紧闭,能听到其中清晰流淌的水声,似乎是个阀门。 阀门下,有一个石阶基座,两旁各有一个船舵模样的装置,理应是控制阀门的开关。 “你左我右,把阀门打开,我们就可以借助后面的通道离开这里了。”霍普说着,先行走到了船舵前。 “包在我身上。” 唐奇卷起袖子,就要转动船舵。 直到他的脸色通红,也没能动摇分毫。 【无踪粉】的持续时间刚好结束,他随后与另一旁,同样没能转动把舵的霍普四目相对。 “……” “还是我来吧。” 晨曦说着,把唐奇赶到了霍普的身旁,一边借助【绝伦健将】的加持,轻松一拉,而唐奇、霍普甚至借助了伊乌的咬合,才将另一旁的船舵推动。 在“轰隆”声中,阀门终于有了打开的迹象。 唐奇这才发现,这似乎真的是个下水管道,只不过要更宽阔一些,能轻易撑下两艘并排的小船。 管道的两端排列着诸多出水口,水流顺着管道向下,让通道看起来更像是个滑梯。 想起此前地堡之外的那条湍急河流,唐奇问道: “这应该是通往沼泽的通道?” “走吧。” 霍普抹了把热汗,就要踏上基座石阶。 可就在临近管道的同时,管道两侧出水口的潺潺水流,便像是活化一般交织在了入口,化作一股瀑水拍打在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推出了好几米远。 “这是……” “只是参加个会议的时间,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们真会给人找麻烦。” 唐奇猛然回头,这才发现紧闭的大门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头戴高冠、身着长袍,面容被金色假面遮覆的人。 他的身旁,还有一具此前所见过的圆滚构装体。 只不过臂甲上的伤势,似乎已经被匆匆修复过,如今只留下了一道浅显的印痕。 唐奇看出对方的白袍、假面,与红巾帮的制式服装截然不同。 心中更是不断猜测,他之所以能绕过大门,进入房间的原因—— 【任意门】? 他至少是个四环施法者? 霍普则直接认出了他的装扮: “你是假面领主?” 对方并没有作出回答,只是轻轻念诵出了咒语。 而他身旁的构装体,头顶也喷涌着体内的蒸汽。 像是要宣泄此前被斩去臂膀的怒意,挥舞着巨锤猛然冲来! 第155章 变形怪法师(5k/1w) 那构装体每向前一步,都能在地板上震荡起“隆隆”声响,巨锤的锤柄此前刚被斩断,如今短小的更像是手锤。 可那毕竟是一架人造构装体,能够在齿轮的运作下疯狂摆臂,几乎要抡成一个旋转的风扇,复仇似的要向着晨曦冲去。 但唐奇明白,此前的【迅捷灵光】、【绝伦健将】,依然在10分钟之内持续侵蚀着她的身体。 之后又难免用【至圣斩】抵挡攻势。 逃逸的路上更是形势紧迫,以至于根本没有用复原胶修复身体的时间—— 她的身体应该很难再支撑自己,施展第二发斩术。 于是高声骂道: “你的身体比肥猪臃肿,你的行动也十分笨重!” “嗡!” 作为一种人工生命体,【构装守卫】几乎免疫一切控制状态—— 魅惑、恐慌、麻痹、石化、中毒…… 甚至有些施法者会将一些特殊的金属成分,融入到它们铁甲般的身躯里,从而产生对特定属性,譬如火焰伤害的抗性。 但它们毕竟是‘生命体’。 还保有着一定的神智。 拥有神智,便拥有‘心灵’。 便会因为【恶言相加】的谩骂,而受到‘心灵伤害’。 骂声传入金属头盔之中,似乎是被接收到了心底。 以至于那具守卫趔趄一阵,险些没能维持住步伐。 当它稳定身形,仍然向着晨曦冲去时,已经被晨曦灵活躲过,在重锤砸落的一瞬,闪身避过,用断剑轰砸在他的臂架之上。 “铿锵”一声,她没能撼动臂甲半分! 而守卫的腰身因齿轮而转动,摆臂之间抡作一个来回,呼啸之中掀动起一阵裂缝,猛然砸上晨曦的头颅—— “砰!” 将晨曦的头盔整个砸飞在了房间角落。 它还要用手锤借着旋转的惯性,再度轰上晨曦的腰腹,但脖颈上倾泻的黑雾,已然随着晨曦的身形向后退去。 而另外一头,假面领主的颂唱已然引导完毕,唐奇与霍普,同时感到脚下的石板基座震荡不已。 “轰隆”一声,基座骤然炸开,他们脚下翻滚的泥土、岩石,像是山崖之上倾泻的泥石流,只不过是向上喷发般,涌动到彼此的腿前。 唐奇试图向着远处逃窜,却转而发现翻滚的土壤遍布周遭,近乎有10米平方,他不可能在顷刻之间跨步到泥流之外! “不好!” “噫呜!” 心中【警觉】作响的同时,伊乌连忙叼住了唐奇的兜帽,用尽吃奶的力气,尽可能将唐奇带至半空—— 但它毕竟还只是条雏龙,这只能帮助唐奇尽可能的拔出泥流,却不可能带着他完美躲避那翻涌砂石的轰砸。 与泥流一并飞溅出的土壤,迸射在唐奇的脚踝、胸口。 疼痛从他的皮肉、传递到了骨骼,一股钻心的疼痛险些让他痛呼出声,却还是凭借着毅力忍下,强行拔出泥流之中,向着空旷的土地逃去。 三环法术,【土石喷发】! “Rua!” 幸亏库鲁离得最远,没能被飞溅的土石砸到脑袋。 它并不认为自己是这个神秘施法者的对手,当即判断出了自己的最优路径—— 装死没用,要逃! 但房间的大门已然被施法者堵塞,更别说门外还有力场墙所围困的追兵。 于是,它只得望向那土石喷发下的唯一出路: “【繁彩球】!” 它从袖子里取出一颗宝石,在掷出的同时,以魔杖尖端流溢出的霜白雾气,将其塑成了幽蓝色的冰球。 “啪!” 当球体砸落到堵塞在通道入口的水浪时,砰然炸裂的法术,将碎裂的冰晶融入到了外泄的水浪、连绵至汩汩流动的出水口,赫然将其冻结成了透明的冰! 它紧接着就要向那入口逃去。 “干得漂亮!” 唐奇当然明白库鲁的意思—— 将水体冻结,形成一堵冰墙,虽然看似是阻挠了逃逸的道路。 但实际上那冰体并不厚重,只是短暂停驻了那阻挠他们踏入通道的水浪,只需要将其打碎、冲入管道,他们便有了逃逸的可能! 一定要逃。 这是唐奇在战斗发生的顷刻,所作出的判断。 对方是能够使用【任意门】,这个最远可传送200米距离的四环法术抵达战场的狠角色。 而他不会因为过去解决过一个烂法表的死灵法师,就小看所有的四环施法者。 更不用说在资源匮乏的现在—— 不只是晨曦、库鲁的状态欠佳。 距离上次充分休息之后,唐奇分别在吊桥、逃逸的路上使用过两次【诗人激励】,用以释放【守御剑舞】。 同时,两次的【银光锐语】,也耗去了自己目前仅有的两个法术位。 换言之,在下次充分休息之前,自己只剩下一次‘激励’的机会。 当激励消耗一空的时候,他就只能缩在一个角落里,对假面领主或是构装体【恶言相加】,骂骂咧咧了…… 逃跑是唯一的选择,唐奇便通过与伊乌之间的心灵感应,让小龙扯着自己的衣服,尽可能更快地越过前方的泥流区。 但假面领主同样看出了他们的疲态,冷哼一声,抬起手臂。 那入口处被冻结的水流,便像是受到了他的召唤般,“簌簌”之间,开始颤抖。 甚至没等几人接近通道,堵塞的冰‘墙’便被庞大的水流冲碎,“哗啦”一声,连带着飞湍的瀑水倒流般漫入了整个空旷的房间,没过了所有人的膝盖。 唐奇这才意识到,这水流争相涌动,阻挠他们的原因,并不是管道的自我保护机制—— “是【操控水体】?” 唐奇惊疑看向那位领主, “两个四环法术……” 【操控水体】,四环法术,变化派系: 在法术效应终止之前,控制一片边长为30米的立方区域,在这过程之中,可以对水体进行包括但不限于上涨、分水、转向、塑成漩涡的效应。 换言之,他们甚至可以将眼前这篇肉眼可见的水域,全数看作那位施法者的左膀右臂—— 只要他想,便可以在这片水域下做任何事。 利用水浪,将他们推离管道,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那么眼下的目标,便不再是单独的‘逃离’那么简单—— “必须打断他的专注位!” 几乎是在唐奇大喊的顷刻,一句污秽的咒语徘徊在所有人的耳畔。 唐奇对这咒语倍感熟悉。 它刺耳而嘈杂,伴随着诸多擦齿声,就像是蚊蝇在耳边“嗡嗡”地盘旋。 曾几何时,他曾在晨暮森林中听到过一样的咒语—— “【魔能爆】!” 两道无形、无色的斥力,从霍普的手掌前迸发而出。 犹如两柄看不见的长枪,撕裂着风声,唯有从水面的波纹中,才能窥见它们矛尖的方向—— 就要顷刻轰击在假面领主的头顶轰击而去! 这并非能提前意料到的事情。 就连假面领主也感到了短暂的惊疑。 但他仍然默不作声,只是轻打响指,漫过膝盖的水流猛然激起一层水浪,宛如墙壁般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墙壁,两道无形的斥力轰砸之上,赫然穿透出两个手掌大小的豁口。 但只是短暂的阻挡,便足以让他念诵出短暂的咒语,在身旁立起了一道乳白灵光的护盾。 像是个蛋壳: “【护盾术】。” “啪!” 蛋壳碎了。 斥力穿透那灵光的障壁,却不可避免的因其而偏移,从而砸上对方的肩头。 斥力并未削去,反倒愈发沉重,他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巨人推搡着、直至掀翻一样,在半空中滚了两圈—— 连忙召唤出水体作为缓冲,才不至于被轰砸在墙壁上,造成二次伤害。 “【斥力魔爆】?” 这一记魔能爆的效果,远比当初将唐奇打个半死的效果更夸张,唐奇意识到,这个戏法或许是通过宗主的馈赠得以进化,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魔能祈唤】。 这是每一个邪术师,随着与‘宗主’契约的加深,所被馈赠的全新力量。 是区别于‘法术’的特性。 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邪术师法术位不足的窘境。 譬如眼前的【斥力魔爆】,便是通过魔能祈唤的修饰,而大幅度增强了【魔能爆】这个0环戏法的功能性—— 每一击魔能爆命中之后,都会强制性将其推离数米距离。 “你是邪术师怎么不早说?” 唐奇瞪向霍普。 此前不论是碰到鬼婆集会、还是红巾帮的拦截,她除了身形灵活之外,根本没有展现出丝毫的施法能力—— 除了血脉所带来的【炼狱叱喝】之外。 他险些就要以为,霍普也是‘游荡者’这类职业者之耻。 只是见到对方眉头紧皱,似乎对于这道法术的效果并不满意。 毕竟这并没有打断掉【操控水体】的专注。 “Rua!” 库鲁的法术位已然耗尽,如今只能利用【冷冻射线】进行骚扰。 可它毕竟只是一个一环施法者,同为戏法,完全没办法与魔能爆相提并论。 冰晶划过半空,只在没入被假面领主所支起的水墙中,便销声匿迹。 “Rua!” 狗头人哀嚎一声,仰倒在了水潭里。 装死、装死! “轰隆!” 巨锤砸入水中,掀起的层层巨浪,将库鲁拍打在了墙上。 狗头人被撞地摇头晃脑,昏沉之际,瞧见一旁的晨曦在躲过巨锤的轰砸后,紧接着便要被旋转的腰身,所带动的铁臂砸中—— 池水妨碍了她的行动,让她的脚步也变得迟缓,迫不得已之下,只得抬起断剑作为抵挡。 可失去【绝伦健将】加持的身体,很难卸去铁臂的全部力道,在迸溅的火星中,她还是在机械构造的组合转力下,被轰飞在了身后的铁板上。 碍于飞鼠服需要轻便着装,她的一身板甲都被唐奇收在次元袋中,之后逃亡路上又不可能花太多时间穿戴。 这让脊背砸落在铁板的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右手似乎有了脱臼的迹象。 来不及做出调整,锤头的阴影紧接着便覆盖在她的身前—— “瞧瞧你那滑稽的步伐,东倒西歪只会一通乱砸!” 唐奇的骂声迫使他的锤头一滑,赫然轰在了铁板上,暴起一阵刺耳的激鸣,让晨曦得以翻滚逃脱。 可她不敢向着唐奇的方向跑去,以免让这具圆滚的构装体改换目标,只得将断剑调换左手,继续与其做着缠斗。 霍普口中再吐秽语,指尖卷动着无形的斥力,两道【魔能爆】再次席卷水浪,直射假面领主的胸膛。 “同样的招数可不会奏效两次。” 事先有所反应,便不会再碰上最早的窘境。 假面领主冷哼一声,同样用水墙作为抵挡,立起的灵光护盾平稳扛下斥力的推动。 旋即虚手一抓,迫使唐奇与霍普周遭的水体争相涌动。 “砰”的一声,水流像是化作了两只手掌,要将两人一并包裹起来。 【警觉】作响,唐奇借助伊乌的拉扯堪堪躲过。 霍普却被脚下忽然涌动的漩涡拉扯,趔趄了一步。 想要碾压的手掌,在接触她身体的一瞬,犹如拧绳似的将她卷于半空,迫使霍普随着脚下漩涡不停转动。 同一时间,流水像是紧缚在她全身的铁索,不断像内部挤压,仿佛要将她的骨骼也一并碾碎—— “【炼狱叱喝】!” 挤压的疼痛,让这句秽语更像是娇嗔。 可陡然从衣袍上升腾的火焰,仍然将猩红的光辉笼罩在他的周身,炙热的灼烧之下,使假面领主只能分散精力,将水浪拍打在自己的身上。 但霍普身上,犹如绳缚的挤压并没能如愿削弱半分,仍然将她牢牢锁死在流水之中,甚至无法随心所欲的摆动手势—— 不是所有的施法,都只是念诵一句咒语,便能牵动魔网、发挥效用那么简单。 所需的施法材料、语言、姿势,无一不是与魔力沟通的过程。 无法如愿行动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施法受到桎梏: “他怎么还能保证对法术的专注!?” “维持专注,本来就是一个施法者最基本的素质。” 假面领主冷哼一声。 可就当水浪漫过衣衫,将炼狱的火焰扑灭时,耳边骤然响起水流被践踏而过的声音。 他抬眼瞧去,一柄漆黑的利刃划破风声,犹如一条捕猎的蟒蛇,直刺向他的脖颈—— “【蛇牙】!” 当法术位不再充沛时,尽可能的逼近施法者,便是最好的局限方式。 而借助伊乌在他身后作为支撑,唐奇不必担心自己的行动受到太多水流的限制。 作为一柄魔法武器,‘蛇吻’的刀锋甚至比用诺伦钢打造的利器还要锋锐。 得以让弯刀撕破了那抹乳白的护盾,几乎要在瞬息之间,反钩中他的后颈。 “有机会!” 唐奇不敢懈怠,拖曳着刀尖便要‘叼’中他的猎物。 可就在他以为要得手之际,反钩的刀刃却像是扑空般,撕裂着假面领主空落的头颅,与自己一同向后撤步: “怎么可能?” 那被弯刀所带下衣袍、假面,分明印证着自己命中的事实! 可钩空的手感也不会出错! 唐奇在撤步之际,惊疑地看向那个借着水流,同样向后退却的假面领主,骤然恍然大悟: “变形怪!?” 由于弯刀轻松撕裂了那具宽大的衣袍,使得唐奇亲眼目睹了对方,从【变形怪】的真身,一个人类模样的躯体。幻化作一个矮人的过程—— 作为一种可以任意变换样貌的生物,变形怪的真实面貌也如‘类人生物’一般,拥有头部、躯干、四肢。 只不过比起最普遍的人类体貌而言,要更显得纤细、柔弱。 他们有着纤长的肢体,在指尖自然垂落时,甚至能轻松触及到膝盖。 面孔毫无特征——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头发,遮盖他们骨骼的苍白色皮肤上,只能看到两个肿胀的黄色眼睛里拥有长条形的瞳孔。 有些像是唐奇在过往文艺作品中,所看到的外星人。 只不过这副模样只维持了一瞬,便犹如流水般不断缩小,直至最后,变成了一个展露体毛的矮人。 这也是唐奇的蛇牙,未能命中的根本原因—— 他变化了自己的身高! 变形怪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最为弱小,从头到尾除了大放厥词的谩骂,没能起到丁点作用的人类,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缠。 暗啐一口,紧跟着念诵咒语。手中长杖的尖端,所捆绑的一颗不规则晶石之上,赫然爆发出一抹明光: “【魔法飞弹】!” 三颗耀眼的红色球体,弹射般从晶石中依次显现,向着唐奇的额头迸发而去。 伊乌奶气地嘶叫一声,向着飞弹猛然冲去,妄图利用坚硬的龙鳞,为唐奇提前抵挡、削弱威力。 但三颗飞弹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将要触及伊乌的同时,忽然调转了方向,绕过了它的身躯。 唐奇知道这道法术的追踪特性,明白自己避无可避。 但他同时也不敢真的利用肉身,去硬撼这三颗力场飞弹的伤害—— 于是他唤回伊乌,让它叼住自己的兜帽,唱响乐曲,舞动刀锋: “【守御剑舞】!” 在临近之时,三颗法球顷刻被舞动的乱刃切割,泯灭在了半空。 却也意味着唐奇最后的【诗人激励】,也消耗一空。 第156章 骂到你流泪(1w/1w) “Rua!” 装死的库鲁趁势射去冷冻射线,仍旧未能命中,却给予了唐奇借助伊乌的悬浮,越过眼前水浪的时机。 从而撕裂风声,将刀刃向着‘矮人’的脖颈拖割而去! “铿锵”一声! 在及时反应之下,【护盾术】将刀锋轻松抵挡下来! 变形怪冷笑一声,将长杖指向唐奇的身后,另一只手勾动手指,紧接着便牵动起一块埋没于水潭之中的碎石: “【弹射术】。” 在【警觉】的刺激之下,唐奇几乎是顷刻拔动自己的双腿,同时借助伊乌的牵引,向着一旁躲闪而去。 可这石块瞬息而至,纵使唐奇试图翻滚,却还是硬生生轰击在了他的左膝。 刺骨的疼痛迫使他咬牙嘶吼,跌撞在了水潭之中。 旋即便被水浪推到动弹不得的霍普身边,利用水流,连带着将唐奇与小龙一并席卷起来—— 作为研修【变化学派】的施法者,变形怪对变化法术总是得心应手,从而完成一些寻常法师所做不到的事情。 唐奇别无他法,只能开始骂骂咧咧: “变成矮人之后眼界也变得低隘,瞄准也只冲着别人的膝盖?” “嘶——”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并不能算是矮人。 但或许是变形的本能所致—— 由于变形之后,并不继承对方的性格、记忆。 为了更好的模仿目标,变形怪时常会跟踪、观察目标的习性,并进行模仿。 以至于在转换成另一幅模样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带入到角色之中。 如今听到唐奇的辱矮谩骂,他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些许愤怒。 以至于头脑霎时间变得昏沉起来—— “该死,是法术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唐奇此前的骂骂咧咧,居然还能造成心灵伤害?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法术…… 但不论如何,他都不能任由唐奇谩骂下去。 毕竟自己可没什么防范心灵伤害的法术。 于是他一边操控水体,帮助一旁仍在缠斗的构装体限制晨曦,一边重新变化了形态。 变成侏儒,就不会在意那些辱短笑话了吧。 “我看你脑袋大的像个皮球,一脚就能踢到龙金城的大楼!” “闭嘴!” 变成半身人! 半身人能够轻松的融入集体,也乐于融入每一个集体。 这样友善的家伙,总没有值得侮辱的地方了吧? “嘿,半身人,我们在家里举办了一个超棒的派对,猜猜是谁没有被邀请?” “该死!半兽人!” “人类都把你当畜生看,兽人把你当食物看!” “提夫林!” “想起流落街头时的不堪往事了吗?要不要来爸爸的怀里哭一阵?” “半精灵!” “你为什么会想着变成一个,唯一找不到亲生父母的种族?因为你也没有吗?” “龙裔!?” “更滑稽了,你跟巨龙的关系似乎还不如一只狗头人亲近。” “够了,人类、人类总可以了吧!?” “所以到最后,你终于选择变成一个平庸的、毫无特点的种族吗?” 唐奇叹了口气, “你太无趣了。” “……” 短短的一声叹息,却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变形怪崩溃了,眼眶里饱含热泪,却不愿意让一滴小珍珠滑落—— 这是它最后的倔强: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诞生出你这么一张烂嘴!? 为什么你这张烂嘴里,永远能说出让每一个种族破防的谩骂!? 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啊!?” “我诗人啊。” 唐奇眨了眨眼,却在心中腹诽着眼前这只变形怪的专注力—— 都他妈把这怪物骂的痛哭流涕了,偏偏【操控水体】的法术专注,还是没有被打断! 该说不愧是能潜伏在各个社群之中的异类吗? 心理素质真有这么强大? 而另一旁的晨曦,终究是没能在水流的骚扰,与构装体的攻势中支撑下来。 随着“轰隆”一声,被巨锤轰砸在了铁壁上,终究是被变形怪用水流缠绕在了唐奇身旁。 连同始终装死的库鲁,也没能逃过一劫。 眼看几人都被自己控制住,变形怪这才缓过神来,抹去了眼泪: “虽然有些麻烦,但总归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意识到败局已定的唐奇,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可以和解么?” “此时此刻?你怕不是在说笑吧?” 变形怪冷哼一声,紧盯眼前烂嘴的诗人,最终幻化成真身的模样, “既然知道了地下城的秘密,就不可能让你们活着离开。” “那个……你要不还是变回人类吧?虽然是平庸了点,但至少不丑。”唐奇眨了眨眼。 “去你的!” 【恶言相加】所带来的头痛再度袭来,就像是要撕裂他的脑仁,变形怪用长杖挑起一块碎石, “既然你那么想第一个死,那我就成全你——【弹射术】!” 碎石弹射而出,破风而去,直指唐奇的眉心。 【警觉】骤然作响。 连带着那颗袭来的飞石,都仿佛迟缓了轨迹。 唐奇明白,自己只需要向身旁挪去几公分的距离,便足以躲开这枚裹挟风浪的石头。 可在束缚之中,他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而这枚碎石,将洞穿他的颅骨! “你最好把我手上的戒指捡到,让老子变成戒灵之后继续骂你!” 他认命了。 “【迷踪步】!” 在飞石临近唐奇的顷刻,他忽然听到霍普轻叱一声。 这是只需要‘语言’作为施法成分的瞬发法术! 旋即,那被包裹在水流之中的身躯,在顷刻间化作一道浅薄而银白的烟雾,飘散到唐奇的身前,显现出她火红的倩影。 飞石轰砸在她的脊背,迫使她痛呼一声,指尖对准伤害的来源: “砰!” 猩红的火光骤然升腾,灼烧起变形怪苍白而瘦削的皮肤! 对于大多数邪术师师而言,与宗主之间所进行的契约,只为他们换来了贫瘠的两个法术位。 因此,在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会像法师一样肆意挥霍环位,而更倾向于将法术留在最关键的时刻—— 譬如现在。 【炼狱叱喝】,一环法术:你伸指一点,伤害你的生物立刻被炼狱的火焰包围。 这个‘受伤、反击’的法术,她此前已经使用过一次,但那是来源于血脉的馈赠。 如今消耗法术位所带来的效用,将远胜血脉的力量。 等待时机,利用【迷踪步】挡下伤害,再利用【炼狱叱喝】反伤变形怪。 是她仅有的一次机会—— 在心灵的阵痛,与燃烧的烈火中,变形怪终于难以再维持法术的专注。 那原本紧缚他们的水体砰然炸裂,让几人跌倒在了地上。 变形怪吃力地拍打浑身火焰,指使着构装体,命令道: “拦住他们——” 但霍普已然创造出了唯一的机会。 哪怕是忍着疼痛,他们也要在彼此搀扶下,冲入到幽暗、深邃的通道之中。 但构装体的速度远甚于精疲力竭的几人,抡起重锤,呼啸的风声就要撕破耳膜。 唐奇的【警觉】再度作响,他连忙谩骂出口: “你的身体比肥猪臃肿,你的行动也十分笨重!” 却没能消解危险所带来的刺痛! “糟了——” 唐奇咬牙道, “没招了。” “啪!” 一颗巴掌大小的漆黑珠子,忽然炸裂在构装体的身前。 【力场珠】所释放出的庞大气浪,让唐奇感到自己的每一块骨骼,都被冲击的震颤,险些在疼痛中昏厥过去。 却赫然发现,他们已然被冲撞至淌水的管道之中! 而迷蒙的视线之中,是那构装体被力场的墙壁,妄图将重锤深入管道之中,却无法踏入半分! 他不止是被力场所包裹。 恰到好处的落点,更让蔓延的力场墙堵塞在管道的出入口,连同构装体身后的变形怪,也一并被拦截在了通道之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钻入管道,逃之夭夭! 跌撞进管道的唐奇,不止感觉到自己的脊骨快要碎掉。 霍普整个身子也因为冲力扑倒在他的胸前,沉闷与挤压的痛感交织,让他更难以作声。 却在感受脊背之下的水流推力时,油然浮上一抹劫后余生的快感。 力场墙并不隔音,以至于变形怪的吼声,足以沿着铁皮管壁向四处反射,反倒比耳边的“潺潺”水声还要震耳: “该死,立刻派人前往第五层,追击他们!” 他眨了眨眼,转而意识到不对劲: “第五层!?” 看着怀中抓紧自己的后背,同样身负重伤的霍普,他惊疑道, “不是第三层么?” 按照常理来说,肯定是去往第三层的湿地区,然后在休整之后迅速回到地表才对—— 毕竟一旦踏入地表,就不再是红巾帮的势力范围。 他们将受到龙金城的法律庇护。 相对而言,要更安全一些。 霍普紧紧贴在唐奇的胸口,炙热的体温让唐奇感到湿热: “我从来没说过,这里是通往第三层的通道。” “你故意的?” 想到在地堡时自己才带路到一半,便被霍普夺过了‘向导’的职位,跟着她一路前往目的地。 唐奇当然反应过来,这只狡猾的红鼬一早便是抱着,带自己去往第五层的打算。 “当然。” 事到如今,霍普也大方的承认下来。 借助水流的推力,他们暂时还不必自己行动,便趁此机会趴在唐奇的胸口,慢慢恢复着体力: “别这么看着我——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用【无踪粉】帮你,你们在跑路的中途就会被拦截下来。” 唐奇不会被她的诡辩代入沟里,冷笑道: “如果不是你,我们甚至都不会来到这座地堡。” “那又怎样?是你想要亲眼看一看红巾帮的,当时只要你回头,就能原路返回到地表。我只是在背后推了你一把—— 大不了【公平契约】的100金不用你还了,反正你也在契约上做了手脚,大概率也不会给我。” 被霍普揭穿了诡计,唐奇却也能保持面不改色: “但你从一开始就盯上我了,对么?别说是5金币,就算是1金币,你当初都会担任起向导的职责。” “1金币可不会,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不是我不会做,而是会让你意识到不对劲。5金币刚刚好,会让你觉得自己赚了,也觉得我赚了。” “你还挺了解我?” “我了解每一个狡猾的家伙,这是我的街头生存之道。” “所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是你的错。” “我的错么……” 霍普嗤笑一声,微微抬起头来,借着唐奇戒指所散发的辉光,她能瞧见前方被水流侵蚀地、锈迹斑斑的管道路况。 而唐奇只能看到她仰起脖颈时,倾轧在自己胸前的火红沟壑。 这该死的水温可真热。 “那又怎样?” 霍普低下头来,将唐奇的目光尽收眼底。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漂流中紧紧环抱住唐奇的脖颈。 娇嫩的唇瓣凑在唐奇的耳畔,轻轻吹拂出温热的呼吸: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所以,别再思考‘逃回到地表’这种无聊的事情。 放轻松,然后—— 跟我一起坠入吧。” “坠入?” 唐奇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们是被【力场珠】冲撞着飞进管道,以至于唐奇始终是脊背贴紧管壁,头向前方的姿势漂流着。 如今不可避免的抻着脖子向通道尽头看去,却只能借着辉光,瞧见那急转直下的通道—— 就像是过去曾在水上乐园时,所玩过的那种几乎要与地面垂直的滑梯。 他看到紧紧抱着自己的霍普,显然是做好了拿他当肉垫的打算! 下一刻,唐奇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似乎悬空了: “去你的——伊乌!” 小龙连忙盘飞到他的身边,叼准兜帽,为贴紧管道,向下滑落的唐奇提供了一个向上的拉力。 但这改变不了他们坠入管道的事实。 唐奇并不恐高。 可他是后脑向下的。 …… 下水管道的出口,唐奇像是炮弹似的被管道弹射出去。 虽然有伊乌向上的托力,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摔在了坚硬的晶地板上,痛呼出声: “霍普我FXXK你妈!” 趴在他胸口的霍普反倒安然无恙,嬉笑回应道: “那你刚才错失了去找她的机会——活人可见不到魂灵。” 从腰包中取出一瓶【治疗药剂】,塞进唐奇的嘴里。 紧接着又取出一瓶自己喝下。 感到脊背上,被【弹射术】所轰砸的伤势减轻了许多后,她才缓缓爬起身来,将膝盖也稍微恢复些的唐奇拉起来: “送你一瓶,当作赔偿好不好?” “去你的。” 唐奇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来,转而看向一旁同样屁股着地的库鲁,和已经摔成四肢骨折,以至于用一种扭曲姿势趴在地上的晨曦。 一边喂给库鲁生命药剂,一边消耗着最后的复原胶,为晨曦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之后尽可能动手轻一点,不然我可没办法为你恢复伤势了。” “我明白。” 晨曦摆了摆自己的手臂,还是觉得这副死灵的躯体,有些拖累自己, “如果是曾经的身体,斩开那具构装体应该只需要一剑。” “所以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埋在哪里吗?” “不知道。” “那不就完了。” 唐奇叹了口气,转而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才意识到他们似乎是位于一座,由结晶所塑造出的偌大房间里,结晶之中散发着浅黄色的光晕,这让整个房间格外的明亮。 潺潺水流沿着墙壁上的管道流淌而出,最终汇聚在了一个下水口处。 将戒指的辉光打进下水口,能瞧见他们的脚下似乎是一个水库。 “之前应该已经用【无踪粉】,摆脱了【秘法眼】的监视。 但这个快速通道没办法堵塞,等到堵塞管道的力场消失,恐怕还会有追兵赶上来。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尽快休息。” 一路的逃窜,已经耗光了除晨曦之外,所有人的法术位。 不论是探索地下城,还是寻找回到地表的出路,至少也应该在资源恢复之后再作决定。 “跟我走。” 霍普先行迈动了步伐,推开了面前,似乎是由白水晶的岩板所凿成的门扉。 室外与室内有所迥异,虽然同样充斥着暖黄色的明光,但并不如那座结晶房屋般平整,仍旧是粗糙的岩石墙板,与有些坑洼的土路。 “我之前在地堡中见过第五层的地图,知道通向第六层的路径。 在五、六层的连接处,有一个还算安全的房间,应该能供我们休息。” “还有第六层?” 打量着走在最前方的霍普,唐奇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花这么一番功夫,甚至不惜耗费【力场珠】这么珍稀的物品,最后又要带我们深入到第六层,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我既然不惜耗费这么大的代价,也要深入地下。 当然是因为有着更丰厚的回馈,在等待着我——” 霍普的语气有些兴奋,回过头来,用火红的眼眸打量唐奇,像是看准了他的为人, “【巨龙宝库】,你们真的不感兴趣么?” 第157章 圣者剑鞘(3k/1w) “我们确定要在这么一个地方休息么?说实话,我没什么安全感。” “为什么?” “我害怕那艘船上会忽然冒出一群小蝌蚪,在我睡觉的时候钻进我的眼球里,等我醒来之后,我会发现自己变成了嘴上长满鱿鱼须的夺心魔。” “那是一艘死船,不存在任何活动痕迹。哪怕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你依然能看到上面累积的灰土。” 唐奇看着悬崖之外,那似乎是被诸多铁索捆绑,吊在半空中的【螺壳舰】,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发怵—— 从外表来看,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海螺壳,除了外部的装甲之外,比较显眼的就是作为甲板下,那犹如大量鱿鱼腿似的触须,触须的尽头有的比较尖锐,有的开着裂口。 不过它的确破旧,许多触须已经被砍断,远远遥望,能看到它满身的蛛网、经过岁月沉积后的灰尘、与甲板上破损的栏杆、房屋。 “我承认,比起夺心魔的家园,那里或许更像是巨蜘蛛的家园。但是整个第五层有那么多空房间,我们或许不必选择驻扎在一片悬崖外?” “你确定么?那些密闭的房间里,说不定会忽然钻出一具【结晶魔像】,或者是撞上什么遗留在这里的陷阱—— 悬崖才是最安全的,有【羽落术】,我们可以在遇到应付不来的追兵时,直接跳下去。” “你知道这片悬崖下的尽头是什么?” “不知道,我当然是第一次走到这个位置。” “那你说的那么信誓旦旦?” “好吧,我承认这里离【巨龙宝库】最近可以么?看到前方那个坑洞了没有——那里就是通往宝库的入口。 一路上我们路过了三处,实际上总共有五个,而这里是最近的一个。” 霍普指了指另一侧的洞窟内部,大概在两百米之外,有一个能容纳10个人同时进入的井道, “你不要总拿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又不会害你。” “真不会么?” 唐奇保持怀疑态度,却也没有再反驳这个扎营的位置—— 他们正处洞窟的边缘,一个还算宽阔的悬崖平台上。 头顶是偶尔暴露晶体矿脉的不规则石壁,整个入口大概有10米高,哪怕是巨人也可以进出自由。 比起因为发光结晶,得以照明的洞窟内部,外侧的这片悬崖反倒是显得晦暗。 除了深不见底的崖下深渊,就是相隔很远,被吊在石窟天花板上的螺壳舰,将目光越过舰体向后看去,甚至仍然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如果有【飞行术】,我大概会往那边飞过去瞧一瞧。” 他实在好奇,龙金城之下,为什么会有一艘破旧的,能穿梭星界的魔法船。 难道红巾帮的实力如此雄厚,就连夺心魔都能抓进地下城来,充作为冒险者设置的路障么? 但只凭猜测,是得不出一个结论的,一路上他并没能看到夺心魔的踪迹。 也没见到红巾帮的追兵,倒是可以在这悬崖的一角好好休息一阵。 如今晨曦似乎陷入了冥想之中,恢复着她的灵魂力量。 库鲁一如既往的犯着读瘾,借着结晶上的光源,试图在下次学习个更有用的法术。 唐奇感觉到自己的脊背还是有些酸疼,便唱响了【休憩曲】,一边为队友们恢复着精力,一边问: “既然你打算拉我们入伙,那是不是应该坦诚一些?” “坦诚什么?”霍普一边绘制着地图,一边回答。 “你是谁、你的目的、以及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是霍普·瓦伦蒂娜,我想要【巨龙宝库】里的宝藏,以及——那本来就是我先发现的宝藏,为什么要按照红巾帮的分配,便宜那些冒险者?” “你先发现的?” “大概是在三年前,【南方长城】的边界处,有一个名叫【收藏家】的雇主委托我,前往【圣安德鲁大教堂】中窃取一柄名为【圣者剑鞘】的——嗯,剑鞘。 这家伙人如其名,是个名副其实的收藏家。他修建了一处辉煌的殿堂,花大价钱购置了许多构装体守护展品的安全。但这并没有那么重要,我的意思是…… 他喜欢收藏一切对他而言有价值的事物,不论那件宝物本身有没有价值。 ‘一柄剑鞘不足为奇,华丽的剑鞘更是毫无意义。但它曾属于一位圣者,传奇的故事便为它赋予了价值。’他是这么说的。 在圣安德鲁教堂窃取一柄圣者的剑鞘,这当然称不上什么轻松的任务,但谁让他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呢?” “多少?”唐奇好奇道。 【圣安德鲁大教堂】位于领主联盟北方的【圣城】,也是传说这世界上唯一还能聆听神谕、感受神迹的城市—— 如今行走在遗忘大陆的大部分圣武士、牧师,都出自【圣城】。 那亦是每一位渴求神明庇佑的朝圣者圣地。 想在神明的眼底下偷东西,没点本事肯定是做不到的。 “能让我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这么多?”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满大陆跑来跑去的?” “但是比起报酬,我更好奇——他为什么会委托你来帮他这个忙?” “因为我偷过他的收藏品。” 唐奇明白了:“你是惯犯。” “可以这么说,但作为一个提夫林,做些小偷小摸的行当,不是更符合你们的刻板印象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正因为你们大多都在做着类似行当,所以才会加深这些刻板印象?” 唐奇并没有想反驳她的意思。 事实上,他也不在乎霍普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拥有怎样的过去,更不想跟她讨论价值观的问题。 只是单纯的纠正一些逻辑错误而已。 “或许吧,但谁会在乎这些?能活下去不就好了?” 霍普嗤笑一声,也不在乎这些,摊开手道, “总之,这个收藏家本来就是在南方长城发战争财的财主,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少,但是值得。 而我呢,拿到这些钱以后,也就不用再干些小偷小摸的活计,可以找个地方安心退休,颐养天年了。” “然后呢?你去了圣安德鲁大教堂。” “我去了,并且第一个发现了那柄剑鞘的位置。我还想要确认那柄剑鞘具体在哪座墓室的时候,便被冒险者捷足先登了—— 我以为那个收藏家只雇佣了我一个,谁知道他只是把我看作探路的先锋。 于是我的盗窃计划还没实行,其它被雇佣的冒险者就已经出手,酿成了两年前冒险者圈子里津津乐道的【大教堂袭击】事件,你应该听说过吧?” “没有。” 别说两年前,在领主联盟境内,两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太了解。 这反倒让霍普讶异地看向唐奇: “轰动冒险者圈层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从那以后,剑鞘、乃至许多圣城财宝失窃,圣城便拒绝所有冒险者的进入。甚至一些狂热者,已经到了见到冒险者就拔剑的地步。 总之呢,我肯定没能拿到剑鞘。但这玩意儿也是枚烫手的芋头,没人能保证自己能安全带着剑鞘回到南方长城。 于是中途发生了多次冲突、交易事件,我在多方打听之下,确认剑鞘几经辗转,最终是流落在了龙金城的手里—— 但很显然,经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龙金城只认为那是一柄装饰着诸多珠宝的华丽剑鞘。 就这么把这件宝物,扔进了自己的宝库里积灰,等待一批合适的冒险者取走财宝,好维系地下城的名声。”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有些愤愤不平,连绘制图纸的动作都停顿下来,撇着眉头嘟囔起来, “但是让我偷东西可以,一个人探索深井地下城可做不到。 那我只能寻找一队有能力的冒险者,尽可能抱上他们的大腿了。” 唐奇奇怪道: “那你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些,直接从第三层一路深入下来,而不用浪费这么一番功夫。” “不行,那就会慢人一步。” 霍普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绘制的地图展示给了唐奇, “这是我之前记下的地图,如果按照正常路径,哪怕是走最快的路线,想从第三层深入到第五层,也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更别说中途会遇上许多事先安排好的遭遇——速度慢一点的话,甚至花上一周时间都有可能。 而到那个时候,被红巾帮选中,走在最前面的【银色勋章】,说不定都已经把宝藏清扫一空开始返程了。” 唐奇想到此前遇到【檀木林小分队】时,小胡子便与自己提起过,碎石等人抱有明确目的向前进发。 而那距今似乎已经过去了两天多的时间。 换言之,如果碎石他们赶路更快一些,休息时间更少一些,说不定马上就会在第五层与他们碰面? 不过这下总算是明白,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巨龙宝库】了: “为什么红巾帮会选择【银色勋章】?我记得他们这支队伍才组建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第158章 意外收获(6k/1w) “原因有很多,譬如他们的实力强大、又或者作为一支刚刚成立的冒险小队,却带出了巨额的财富,这件事本身就能吸引更多冒险者前来淘金。 但最重要的是——队长【温迪·银盾】,是银盾家族的大小姐,飞龙骑兵队统领奥利安的掌上明珠。 这位统领十分溺爱自己的女儿,甚至不惜为了她,与狮心领主几番争执。 而人们都在猜测,他或许占据着一个假面领主的席位。 红巾帮这么做,当然也是在卖他一个人情。” 霍普耸了耸肩,语气像是在调侃,这些被假面领主们玩弄股掌的冒险者们—— 他们梦寐以求的宝藏,无非是领主们交易的筹码。 也许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轻轻推动下筹码,便足以决定一处财宝的归属、一支队伍的名气。 “所以闹到最后全他妈是交易、政治。” 唐奇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却打心底认可霍普的推测。 毕竟他们已经在红巾帮的地堡中,撞上了一位假面领主——虽然那是一只变形怪。 “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地堡的快速通道,先他们一步夺取宝库,否则别说是剑鞘,就连一口肉汤也要喝不到了。” 解释完前因后果的霍普,终于长舒一口气, “为了跟你解释清楚,我喉咙都快说哑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唐奇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算是吧。” 其实并没有。 且不论她所叙述的故事是否真实,唐奇都不可能完全相信一只‘红鼬’的鬼话—— 这种鼬鼠一贯喜欢伪装自己,以达成捕猎的目的。 “好啦,知道你谨慎了。那以防万一,我们也来做个契约好了?” 她说着,从腰包中又掏出一份【公平契约】, “我们签订一下互不侵犯条约,并决定一下巨龙宝库的归属问题,以免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 我先说好自己的需求——我只要那把剑鞘,其它的都可以归你。” “那可是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唐奇迟疑道, “宝库里的其它东西加起来,都未必能让我一辈子花不完。” “可我们谁都不知道宝库里有什么,说不定会远超这个价格呢? 这毕竟是为贵族大小姐准备的‘礼物’,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为了讨好奥利安,背地里偷偷用这个方法行贿呢?” 像是龙金城的贵族们,能够办出来的事情。 见到唐奇犹豫,霍普循循善诱起来: “而且想要兑换这些金币,至少也要跨越不知道多少公里的路途,去往南方长城—— 这中间说不定还会遭遇什么变故呢,未必就能得偿所愿。 宝库里的东西,却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 如果你实在想拿走那把剑鞘,我倒是不介意跟你换,毕竟我虽然不想赌,但也不想跟你交恶。” 眼看她又要扮作柔弱,唐奇摆了摆手,摇头道: “行了,别摆出一副自己情愿吃亏的模样。就这么办吧。” 其实他本来都没有打算染指【巨龙宝库】的。 毕竟夺宝这种事情,慢一步便是处处慢。 早点了解到当晚袭击内幕,回到地表等待名声发酵,然后写日志、拿奖励才是最初打算。 但‘夺取宝藏’这种故事,已经写下开头,摆在眼前。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有日志在,他的收获一定会比付出更多: “契约拿过来。” 霍普递交过去,紧接着按住唐奇的肩膀: “等等,摆在明面上,我盯着你写。” “这么不信任我?”唐奇有些不满。 “就像你不信任我一样?”霍普戏谑笑道。 被戳穿心思的唐奇面不改色,轻哼一声,在契约上写下一些有关两人在离开地城之前,不得相互攻击、相互使绊子的条约,最终决定下宝物归属—— 【确保安全离开地下城之后再行分赃。而霍普对财宝有优先择取权,但只可以拿走一件物品。成套物品也只能选择其中一件。】 意思也很明确,就算那是柄宝剑,她拿走剑鞘,也得把剑本身留下。 “你真贪心。” 霍普嘟囔起来, “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你选的队友。” 等到两人确定签下姓名之后,契约也算因此生效。 根据【公平契约】的效应,在没有违反契约条例之前,是不会感到契约桎梏的。 因此,两人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只是对于契约的归属权,有了些许异议—— 毕竟这玩意儿在地表,都是交给律师工会进行保管的: “这份契约遇火即燃,你是一个提夫林,体温很高。为了保证它的安全,应该放在我的身边。” 唐奇是怕她随意烧毁契约。 霍普白了他一眼:“说地好像你没办法点燃它似的。那我们给它上锁,钥匙放在我这里,然后盒子交由你来保管。” “有道理。” 如此一来,各怀心思、勾心斗角的两人,才算是彻底确定了同盟。 “既然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我们就该确认一下后续战术了——你是一位邪术师,对吧?” “如你所见。” “宗主是谁?” “它只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无法确认它的身份。” “魔契是什么?一枚符文、一把刀、一本法术书?又或者是一只魔宠?” 【魔契恩泽】,是宗主常见的馈赠,不同的魔契会带来一些额外特性。 譬如将一只魔宠作为魔契,这只魔宠就会表现的比寻常魔宠更机敏、聪明,也更强大。 如果是一把武器作为魔契,那通常就会获得一柄独特的魔法武器,而那通常会展露一些宗主的特质—— 譬如一位妖精宗主,赠予的武器便有可能是一把被绿叶、藤蔓所缠绕,印刻鎏金色纹路的弯刀。 霍普讶异于唐奇的学识: “你怎么比我还像一位邪术师?” “请正面回答问题。” 霍普叹了口气,当着唐奇的面,从腰带上取下一枚圆形挂饰。 “符契?” “它能增强我法术的威力,也能让我做到一些平常办不到的事情——譬如跳过一个原本不可能越过的悬崖?” 霍普粗浅解释道。 唐奇打量挂饰,只觉得它看起来十分朴素。 漆黑的圆盘上是一个白色线条的三角形,三角形的尾端连接一个规整的小菱形,又用丝滑的笔触向两侧勾勒弧度,使其看起来像是一个天秤项链的模样。 这个符号并没有出现在唐奇的知识库里,以至于他也只能暗自推测: “这么朴素、神秘的符号,又是在梦里遇见的。总不能是【旧日支配者】吧?” 那是一种存在于远古、虚空中的古神,像是传说中的克苏鲁神话,但也有一定差异之处。 这让唐奇看向霍普的目光,转而变得微妙起来。 他可不愿意和这种玩意儿靠的太近。 知道的越多,疯的越快。 脊背紧跟着发寒,让他无心再询问什么更多情报,只想着离霍普更远一些: “嗯,总之能看出你有不错的战术水平。魔法物品呢,力场珠还有么?” “当然没有了,你以为这种东西很容易搞到么?” “抱歉,我以为你的腰包是个百宝袋,什么都能从里面掏出来。” “现在里面只有我换洗的内衣了,要我拿出来给你确认吗?” “咳咳,没这个必要。那大概也没什么值得总结的。但我们的队伍居然拥有三个施法者。” 这其实称不上什么好消息。 尤其是在晨曦是一位玻璃大炮的前提下。 相比【银色勋章】的阵容而言,实在是有些畸形。 但也无法强求更多了。 “那就早些休息,在内定小队没有抵达之前,先一步深入到下层之中好了。” 有晨曦守夜,他们无需担心在地城中会一睡不醒。 但这次的睡眠,对唐奇而言还是有些难熬的。 【超绝精力】的专长,给予了他从贤者模式中迅速抽离出来的好处,却也带给了他不释放就容易憋闷的烦恼。 更别说此前与霍普的接触,让‘提夫林的体温’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在地下城中不存在一个准确的时间概念,他都不知道上次洗澡是在三天前,还是五天前。 但他必须承认,自己似乎有些压抑了: “希望能早些赶回地表……” 服下压力药剂,他得以在躁动中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稀听到晨曦似乎在用心声呼唤着自己: “唐奇,醒一醒。” 虽然她的声音轻柔,像是在耳畔轻抚、按摩,但吵醒本身便已经像是重拳,锤击在唐奇的大脑,让他有些烦闷: “什么事?” “我看到了蜗牛。” “盐已经用光了,想吃盐焗蜗牛等回到地表再说吧。” 唐奇梦到哪里说到哪里。 “它有许多像是连枷的触手,背部甲壳所绽放的光泽也有些绚丽——我觉得那应该是一只连枷蜗牛。” “哈!?” 唐奇猛然从营帐中惊醒,紧接着,蹑手蹑脚地来到晨曦身边。 借助着石窟入口的石壁掩护,得以看清洞窟之中,那缓慢爬行的蜗牛—— 当看清它的面貌时,唐奇险些没止住流淌的口水: “意外收获!?” 第159章 结晶迷宫(1w/1w) 从地堡逃出来之后,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巨龙宝库上。 尤其是在踏入第五层之后,由霍普带路,一路直达第六层入口,导致整个第五层都没怎么探索,甚至连经过的洞穴都没有踏入过。 一路上除了巡逻的结晶魔像之外,也没能碰到什么遭遇。 这都让他快要忘记,鬼婆卡娜在求饶之前,曾透露过【连枷蜗牛】的正向着第五层爬行。 如今它近在咫尺,他却难免犯难: “连枷蜗牛作为一种元素生物,好像并不像巨蜗牛似的,害怕盐晶? 不过它的甲壳好像本身就比巨蜗牛的甲壳坚硬,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损毁才对……” 晨曦提醒道: “它要向着深处爬去了,我们或许应该早些动手。” 唐奇又探头张望一眼,发现连枷蜗牛正背对着自己,而那绚烂到犹如七彩交织的甲壳,则闪烁星光,整个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唐奇迟疑道: “【财富足迹】哪去了?” 连枷蜗牛会吞食路过的砂石、晶体,产出一层玻璃物质。 但唐奇并没有在它所过之处,看到这份足迹。 难道是这只连枷蜗牛消化不良? “总之还是先动手吧,意外之财可不能错过。” 由于甲壳【反魔法】的特性,对甲壳释放魔法效应,说不定会连本带利的反弹回来。 因此唐奇并没有叫醒霍普、库鲁,而是拔出弯刀,与晨曦尽可能隐匿在蜗牛身后,慢慢靠近对方。 远距离时,还看不出太多端倪。 可当越发贴近时,唐奇越能感觉到这是一尊庞然大物。 它竟然比巨蜗牛还要雄伟两倍,以至于唐奇看清它那巨大甲壳的纹路时,眸光都快要因深邃而迷幻的色彩深陷进去。 而晨曦则惊疑一声: “等等,有些不对劲。” 两人止住脚步,唐奇问:“什么情况?” “它的身上有孢子。” “意思是——它其实成了一具【孢子奴仆】?” 唐奇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连枷蜗牛的身后没再有【财富足迹】的玻璃层。 这些地下城孢子们,借宿在死去的尸体之中,组成全新的神经网络,得以控制尸体,成为【孢子奴仆】。 但这反而改变了生命的本质,让蜗牛从一个大型土元素生物,转变为了植物生命。 也便不再按照它生前的行动轨迹,进食、排泄。 从而成为了一只不出不进的连枷蜗牛。 但这其实无关紧要—— 毕竟唐奇需求的,只有那具反魔法甲壳。 而它反魔法的特性,哪怕在蜗牛死后,也会被完整的保存在甲壳上,直至被分裂、粉碎,才会在一个月的时间中逐渐消失。 “那你试试能不能用孢子跟它们建立连接,让它们把甲壳让给我们?” 晨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寻找飘散在空气中的微小孢子,紧接着摇了摇头: “似乎是由于第四层的家园,被冒险者们大肆采集的原因,如今似乎要寻找一片更安全的领土。 除非为它们找到一些新的躯体,否则它们是不会让出这具蜗牛的。” “新躯体,也就是生物尸体?” 唐奇不免咋舌,毕竟他可没有收集他人尸体的喜好, “你可以么?” “它们的数量很多。更何况,它们如果寄宿在我的身上,恐怕就要操控我的躯体为它们开拓道路了。” “那难不成还要回到第四层,现杀一些生物回来么?” 似乎有点太过耽误时间, “算了,问问它们要向哪个方向走,大不了等我们探索下一层地城时,收集些生物尸体给他们操控。” 唐奇并不想和这些孢子之间产生冲突。 作为一种只是谋求自身发展的‘物种’,它们甚至会为了找一个安定的栖息之所,而故意释放族群,让冒险者采集蘑菇。 只是贪欲却很难遏制,一味的退让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才让它们连第四层的家园也要放弃。 就这么宰掉蜗牛,剥夺它们寻找家园的‘途径’,多少是残忍了些。 既然有沟通的可能,那还是做一些互惠互利的交易,换来每个人的开心比较好。 他虽然是冒险者,但更多是个吟游诗人。 把‘剥夺蘑菇栖息权力’这种事情,记录在日志上,说不定还要引发一些道德辩论,最好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打定主意,唐奇便要让晨曦转述回去。 哪想晨曦却说: “不用。” 她紧接着回过头去,走入一个就近的洞穴。 这是他们扎营时便探索过的地方,里面像是一个经久失修的工作间,只不过橱柜、书桌已经被湿气侵蚀的腐朽,里面也早就空无一物,看不到相关资料。 如今再踏入其中,唐奇便闻到一股隐约的腐臭味: “这是——” 唐奇看到了十几具堆积起来的尸体,从那制式的飞鼠服中,已然能辨认出来,这或许是借助快速通道赶来的追兵: “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一个隐匿过来的帮派成员。但有灵魂感知在,他还不够小心——于是我杀了他,将他扔在了这个洞穴里。” 晨曦解释着唐奇在睡梦中,所没能察觉到的事, “似乎是因为他这边的传讯中断,以至于源源不断的人开始向着这边赶来,我就拿他作为诱饵,吊出了这些追兵。” “的确,毕竟力场珠只能堵塞一时,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们追赶上来了。” 唐奇了然地点点头。 “我吊出了这些追兵。”晨曦重复道。 “哦,我当然知道。” 唐奇拍了拍圣武士的肩膀, “你不止带给了我们十足的安全感,甚至还给了这些孢子们一个合适的寄生体。 说实在的,晨曦,你不知道自己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如果没有你,这些事情对我来说肯定是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夸张,但晨曦却倍感受用。 因为她知道,唐奇一定会把这件事记载在日志里,让所有人知道这一切。 而等到借助孢子的沟通,用帮派成员的尸体,置换了连枷蜗牛的尸体后,唐奇则有些心痛地取出了一枚,价值200金币的巨蜗牛甲壳: “我现在只恨自己的次元袋不够大。” 但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取走一枚完整的连枷蜗牛外壳,总归是个意外之喜, “但这些帮派成员的确是在敲响警钟,我们得赶紧去往第六层了。” 如果让红巾帮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向更高层赶去,势必会围堵在五、六层的出口。 到时候再碰上那位假面领主,唐奇可不认为会再有逃脱的可能。 好在有压力药剂助力,仅有的两个法术位已经完全恢复,唐奇也便匆匆叫醒库鲁与霍普,收拾好行囊,爬入向下的井道之中。 仍旧是晨曦最先踏入井道,大概过了五分钟,才堪堪触底。 紧接着,她便说出了第一句警告: “下来的时候请闭上双眼。” 唐奇最初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金量,直至从脚下穿透而来的光芒,刺向了他的双眼—— “怎么这么亮!?” 与第五层只是土墙、石壁上,少有的结晶矿脉截然不同。 这所谓的第六层,直接由人为修建的结晶墙壁筑成。 以至于地面、两侧墙壁、天花板上,都闪烁着乳白而耀眼的光晕,使得唐奇几人暴露在了明晃晃的光源下。 这不仅仅是刺眼那么简单。 由于结晶的砖缝之间,没有特别明显的分界线,致使整个房间都变得一片白皙。 恍然间,唐奇甚至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满眼皆白的空地上,而并非一个闭塞的房间里。 更别说结晶之前还散发光辉,在眩光现象下,视觉会变得尤为疲劳。 虽然墙壁不算光滑,有许多棱角分明的结晶块。 但在视觉疲劳下,有时也很难分清哪里是墙壁,哪里才是拐口,以至于时不时要向霍普投去目光—— 她火红的皮肤是一个能缓解用眼疲劳的参照物。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唐奇揉了揉眼睛,戴上兜帽遮挡一定的视线,也会缓解眼部的不适。 “走一步看一步。” “你不是向导么?” “已经带到第五层了。” “第六层呢?” “没记下来。” 唐奇忍不住咬咬牙:“最重要的楼层你没记下来?那我们怎么找宝藏?” “不是我不想记,是没办法记。我看过第六层的地图,但这里是个人为修筑的迷宫,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宝库就在迷宫的正中心,但是有什么用呢?每三步就要遇到一个拐口的,时不时还要碰上一条死路。 就算是让我拿笔,一笔一画的记录线路,我也得画几个小时才能通关——” 她紧接着用手笔画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路线, “看得懂吗?”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唐奇皱着眉道。 “这样的拐口,有成千上万个,你让我怎么记?” 霍普摊手,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说到底,这第六层迷宫本身就不是为了让冒险者通关才准备的—— 它本身就是为‘内定冠军’量身定制的。因为只有他们,才会获得红巾帮颁下的地图,根据地图的指引直达巨龙宝库。” “看你说得那么自信,我还以为你能直接带我到宝库门前。” “如果你能在地堡多拖延一会儿时间,我说不定能给你多找几条通路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最轻松的办法,其实是等待【银色勋章】的到来,然后抢夺他们的地图?” 霍普摇了摇头: “做不到的,我说过有五个入口,我们没办法判断他们手里究竟有没有地图,更没办法判断他们会进入哪个入口,是不是已经踏入了迷宫。 而且你不是看到了吗,红巾帮的人正在上面盯着我们。” 唐奇眯了眯眼,质疑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会迷失在迷宫里,耗尽自己仅剩的物资,活活饿死在这里?” “谁知道第六层会是迷宫呢?但我们可以用最笨的方法。” 霍普说着,从腰包中取出一支羽毛笔,试图在结晶壁上刻画下墨水。 也好在墙壁不算光滑,能让漆黑的墨水刻印在墙壁上: “由于迷宫比较大,单纯利用‘右手法则’,刻画迷宫路线不太现实。 我建议直接在墙壁上做标记,箭头代表我们前进的方向,叉代表当前路口是死胡同,圆圈代表路口和重要节点。 遇到岔路时,遵循右手法则,先向右排查。 用穷举的方法,虽然时间要慢上一些,但能确保我们不会走错路—— 尤其是我们明确知道,宝库就在迷宫的正中心,这能帮我们少走很多弯路。 如果羽毛笔的墨水用完了,我们就攒下中途遇到怪物的鲜血,用它们血液进行标记,如果最后连血液都不够用,我们还能按照标记回到这个起始点。 到时候,再考虑是离开这里,还是继续前进。” 这的确是最笨的方法。 但是对于一间不会变动的迷宫而言,也的确有效。 反正连枷蜗牛的甲壳已经足够让他富裕,只要能保证不迷路,无论怎么走都能回到起点,哪怕到了最后被【银色勋章】抢先一步,对于自己而言也不算亏。 想到这里,唐奇点了点头: “那就用我的笔吧。” “有区别吗?” “这支笔的笔尖不会磨损,更耐用——而且它无限墨水。” 唐奇取出【史奴笔】,从未想到这位‘奴隶’有朝一日,还会担任写字之外的工作。 但作为‘史上第一奴隶’,唐奇认为它应该毫无怨言: “尽早出发吧,赶在【银色勋章】抵达第六层之前。” …… “说实话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自从我们来到第五层以后,感觉路上遇到的麻烦明显变得少了很多,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似的?好歹在第三层的时候我们还遇到过鬼婆,虽然是对我那群檀木林的老乡施以援手。但第四层的时候我们还撞上了树绳妖和多头蛇蜥呢,嘿,那可真是个大家伙……” 鲁米一边用手中的棍棒,敲碎一具结晶魔像,一边怀疑道。 “够了,你他妈都已经喋喋不休了一路!” 碎石忍不住向侏儒的屁股踹去一脚,但或许是挨了太多次打,让碎嘴鲁米始终保持警惕,从而灵巧躲过, “探索地下城而已,哪来的那么多阴谋?无非是前面有冒险者杀的太多,或者栖居在这一层的怪物还在休憩、没有出没而已…… 你说有人在帮我们,那他们是不是该给我们扔一份地图,好让我们直达【巨龙宝库】,而不是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附近乱逛?” “哈哈,你说得对。也许是我多心了,这里可是地下城,还有谁会帮我们呢——” 就在鲁米要展现话痨风采的同时,却听到他们的队长,大小姐温迪·银盾忽然道: “等等,你们看结晶的碎片里有什么?” 碎石踢开结晶碎片,拿起魔像中藏匿的一张羊皮纸卷,沉思起来: “这好像是一份……地图?” 请假条 如题,感觉今天码字的状态不对,想着赶稿,所以早起了两个小时,结果反而效率还不如前两天,写了5k字不是特别满意,干脆休息一下跟着明天的更新再一起发出来。 平心而论,虽然是万字更新,但作者个人感觉还是维持着水准的,每一场战斗都精心琢磨如何设定难题,如何破局,把法术之间有意思的交互写出来。 同时还有一些主线上的线索,怎么发挥唐奇的主观能动性、介入到幕后的决策之中,并且为后续的故事剧情埋伏笔,在这过程中穿插一些对角色的侧面描写,铺垫角色线等等…… 但这种事情的确比较耗脑力,维持日万的话,我现在是每天只吃一顿饭,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吃,毕竟吃饭也花时间。 导致今天脑袋宕机了(sorry 昨天还在跟读者保证今天能日万,结果今天就得请假调整,心里真有点过意不去,给老爷们磕头认错了。 但比起更新量,还是保证一个良好的写作状态,维持整体质量、写出满意的内容比较好(不是嘴硬,我真错了! 不过今天休息之后,后面还是会继续日万的,只不过今天的状态确实不支持产出更好的内容了(质量为主),所以干脆理一理后续思路好了。 实在抱歉,私密马赛!!! 第160章 这么巧呢(5k/1w)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说的,这座地下城里有人在帮我们了。” 碎石踮起脚尖,眼看温迪手中的地图极为详细,呈现出整个第五层的大致轮廓之外,还标注了几个将会遇到的遭遇,和向下深入的通路—— 第六层的迷宫路线图也一并展示出来。 “按照之前从第四层中得到的消息,我们从这个井道下去,应该就能抵达巨龙宝库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 被钢盔的面甲覆盖,温迪的脸色有些古怪。 这一趟地下城的冒险,似乎有些过于轻松了。 从踏入第一层开始,他们先是遇到了红巾帮的劫匪,虽然最后被他们逃掉,却也拿到了一块朴素的石板,和第二层的陷阱分布图。 这让他们避过其中绝大部分的难关,并根据陷阱位置寻找到一片空地,在那里发现了几只蜥蜴人,取得了有关【巨龙宝库】的秘辛,将目标定在了第四层的蜥蜴人部落。 一路上也撞上过不少阻碍,但是依照他们团队的配置,碰到【鬼婆集会】都能以碾压的姿态战胜。 最后,又毫不费力的得知,蜥蜴人曾在第五层窥见过巨龙宝库,如今又干脆从一具石像前拿到了详细地图……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父亲一同参与家族的围猎活动。” 温迪轻笑着叹了口气, “父亲会让猎户们提前耗尽猎物的体力,然后将它们赶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 而我只需要拉弓、射箭,就能轻松猎取一只精疲力竭的猎物。 这总让我感到兴奋,从而欢呼雀跃地拉着父亲炫耀—— ‘您看,我捕获了这么一大只猎物呢’! 而父亲总会在这个时候摸摸我的头,说‘温迪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孩子了’。 而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呢? 大概是在长大之后,发现牦牛根本不是生活在森林里之后。” 好无趣。 她就是想要摆脱这份无趣的生活,才想要成为一名冒险者的。 可不论眼前的一切,是否出自父亲的手笔。 她都已经无法感觉到,踏上冒险之后所带来的新奇感: “这还不如《晨暮森林指南》有意思。” 他们重新罗列好了队形—— 由碎石走在最前方,温迪与鲁米一左一右,将睡在【浮碟术】上的星辰小姐包围起来,以免她遭遇什么意外。 这个法术可以创造出一个悬浮至多3米的圆盘状碟型力场,最多可以承托500斤的重量,蜷缩在上面,放个枕头,也勉强可以当个睡床。 几个人都已经习惯了星辰小姐的嗜睡,鲁米知道,除非遇到什么危险,否则哪怕是自己扯着嗓子唱响刺耳的歌谣,都不可能将她吵醒。 于是也便喋喋不休的前进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所遇到的冒险都是你父亲的安排?天哪,他可真是一个十足的控制狂。这种父母在我们檀木林可是要被长老们带去谈话的,毕竟我们檀木林所崇尚的就是快乐与自由。被动剥夺自由选择的权利与死刑没什么两样。” “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搅乱了你们冒险的兴致。”温迪由衷感到抱歉。 “冒险的兴致?哈,老子只是拿钱、办事,哪有什么冒险的兴致?陪贵族小子扮演过家家而已,以前也经常碰到这种事,给钱就行。” 碎石甩了甩手中的钉头锤,他巴不得更轻松一些,好早些回到【下水管道】畅饮黑啤。 这让温迪的面颊一阵臊红。 她很想反驳这不是什么‘游戏’,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碎石先生,您冒险的原因只是为了钱财吗?” “不然呢?拿更多的钱,喝更多的酒。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冒险的呢?” “是的,毕竟您总是会在拿到报酬的第一时间,把所有的钱财消费到酒馆之中。只是过着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总会感到无趣的吧?” 温迪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她甚至都感觉到了生活的重复。 而眼前这个年龄是自己十倍的矮人先生,难道就不会对赚钱、喝酒而厌倦吗? “嘿,现在不会是到了什么冒险中途的谈心环节了吧?小姑娘,我们可没那么熟。” 碎石摇了摇头,从包裹中取出一瓶啤酒畅饮起来。 通过冒险而感到快乐这种事情,早在几年前从大荒漠走出来的时候,就不复存在了。 想想黑蛇在无趣之后做了什么? 嗯,背地里偷偷养女儿。 可他没有女儿,也没想过结婚、繁衍的事情——他这一生中都没遇到过心仪的对象! 那他除了喝酒之外又能做些什么? 所以才更要喝酒! 酒精的麻痹会让他忘记无趣,享受起迷茫所带来的快感。 只可惜他是个矮人,需要喝很多酒才能麻痹自己的大脑,这会花光他的钱财,让他陷入赚钱的死循环。 温迪为矮人的冷漠而感到遗憾,也许她的确缺乏一些走进别人内心的本领? “没关系的小姑娘,他们矮人对谁都是这副臭脸的模样。你可不要认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从而陷入自我怀疑。要自信,自信到哪怕所有人认为你是错的,你也依然坚定自己的道路。说实在的,我认为你已经具备十足的领导能力,我愿意跟你组一辈子的冒险小队!” “您真的这么认为吗,鲁米先生。” “当然,我加入过许多冒险小队,见过太多个性迥异的队长。而你是唯一一位从地下城走出来之后,没有将我踢出小队的冒险者,我认为你的眼光十分毒辣!” “……” 星辰掺杂着气声的轻鼾徜徉在众人的沉默之中。 “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 温迪偷偷在心里打消了离开地下城后,委婉劝退这位侏儒先生的想法。 “等等,我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腥臭中还有点酸涩,有点像是谁吐在了布瑞娜的花丛上。” 武僧的感知总是极为灵敏,这能让鲁米察觉到一些常人所察觉不到的细节。 温迪有些好奇:“布瑞娜是谁,花丛又是什么?” “龙尾关的侏儒女郎,花丛——她是做风俗生意的。”碎石也只好这么解释。 大小姐意识到自己多余问这一嘴: “他不是武僧吗?檀木林里的庙宇戒律,允许他这么做吗?” 作为那片森林的‘爪牙’,碎石倒是了解一些内幕: “檀木林是一个追求精神富足与欢乐的地方,谁说这不算是欢乐呢?” 她意识到是自己的见识浅薄了。 也许她之后应该离开龙金城,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下。 而前方的鲁米已然在隐匿之中,抵达了一个洞穴,他潜行深入,脚步轻快。 如果不是那张多余的嘴,应该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该死,哪来的这么多尸体!?这至少已经腐烂了三天,谁把整个红巾帮给端掉了?这些人的身上多处骨折,面部凹凸不平,显然是被人用钝器强行凿出的痕迹——又或者是拳头?那这家伙的力气该有多大?一些人的脖颈上还有勒痕,结晶魔像那么大的块头肯定做不到这么精细的活计,他们的胳膊都要比我的脑袋粗壮了!” 虽然话多,但至少把信息说了个通透,让温迪等人无需再特意观察尸体状况: “所以有人比我们更早抵达第五层?” “嘿,真是‘赛马场上的黑八’。我看大部分的冒险者都在前几层收集蘑菇,还以为我们是最早抵达这片区域的。” 碎石嘟囔一声, “下手狠辣,绝对不是什么菜鸟。” 紧迫感骤然袭上心头,温迪终于提起了些兴致: “他们已经找到前往下层的入口了么?” “没错,附近的这个井道被砂石堵死了。该死,咱们得快一点,免得到最后连口汤都剩不下。” “有地图在,我们未必会比他们更慢。” 没人希望空手而归,他们紧跟着加快脚步,深入到第六层的迷宫中去。 由于地图上只标注出了前往宝库的路线,使得他们游走在结晶回廊中极具目标感。 却也因为整个迷宫,只有一条能正确抵达中心的道路,让他们发现越是前进,那些在白晶墙壁上,所标记的符号便越是繁密: “难怪这一路上没再撞见什么陷阱、怪物,原来他们是通过穷举的方法一点点探查迷宫的——我们还有追赶的机会。” 瞥见一间没能关闭门扉的房间时,他们还发现了一些生物的尸体: “这两只六条腿的大猫应该是移位兽对吧,它们的肩膀上还有两条触须呢——那玩意儿能用来折射光线,将它们的幻影投射到远处去,从而扰乱那些猎物的视线,在背后偷偷袭击它们!檀木林的边界偶尔会碰见这种大猫。只是这两只的模样有点凄惨,皮都被扒下来,触须和尖牙也被掏空了。喜欢收集牙齿?那支队伍里绝对有个凶残的半兽人!” 临近了一个拐口,目光则被铺洒在结晶地板上的粉末所吸引: “嘿,这玩意儿的手感可比沙子绵密多了,简直就是‘没人在乎的遗物’,我的意思是,这有点像是骨灰。 老子在大荒漠的时候经常摸这玩意儿,因为有些倒霉蛋碰上了眼魔——那种长着触须的眼球,会释放一道【解离射线】,谁要是没能扛过去,就会变成这种灰尘。”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乎这些: “呼……呼……” 其余还清醒的人,在言谈之间尽可能保证放松。 这反而寓意着,心情正随着观察而一步步跌入谷底。 温迪停下了脚步: “他们一定是个经验丰富、实力强大的冒险小队。有个凶残、喜欢搜集牙齿的半兽人,还有会释放【解离术】、或者破解这道六环法术的施法者?” 鲁米摊开手,尽可能的保证乐观: “放轻松,他们也许只是打败了一只眼魔……好吧,我轻松不起来。” “所以我们要现在撤退么?早点儿收手还来得及。”碎石看向自己的雇主。 “我、我们只是去看一眼?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如果连宝库长什么样子都没能见到,岂不是白跑一趟?” “听你的。” 碎石卸下背后的塔盾,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开始格外谨慎。 可直到他们走到了终点,一间由两块白晶石板所组成的双开门,都没能发现其它小队的任何踪迹。 唯一比较诡异的是,周遭的光线颇为灰暗,墙壁也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啃噬过的痕迹。 “从大概半天前开始,我们就没再看到任何记号了。那支队伍应该还没能找到终点?” 站在宽阔的长廊中,温迪能察觉到一种侥幸心理浮上心头,心脏也紧跟着“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一种对于未知事态的紧迫感,终于给予了她一些冒险中应有的不安。 她连忙看向大门正中的凹口,紧接着从包裹中取出一枚与凹口大小一致的石板。 对齐之后,反而有些苦涩的笑道: “果然,那块一开始拿到的石板,就是为开启宝库准备的钥匙。” 碎石的笑容也变得戏谑: “那就快打开看看,你父亲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吧?动作快一些,免得被前面那支队伍发现。” “请不要再嘲笑我了。” 她说着,便要将石板嵌入凹槽之中—— “等一等。” 此前一直蜷缩在浮碟上沉睡的星辰,终于说出了他们今天听到的第一句话, “【火球术】。” “哈!?” 利用【无踪粉】藏在暗处的唐奇,针扎似的【警觉】赫然作响。 他清楚看到一抹犹如眺望太阳时,所刺痛眼眸的光点,从远处的那柄长杖中投掷而来—— 像是太阳坠落,化作流星: “不讲道理了!?” “轰隆!!!” 轰鸣声震颤着整个迷宫,连带着温迪的步伐都有些趔趄,她只看到那抹阳光跌入空白一片的角落,紧跟着便爆发出层层的热浪,席卷着烈风与烟尘充斥进整个走廊。 几人眼看热浪袭来,不约而同地冲入黑烟之中,一拥而上。 “嗡——” 一声清脆的嗡鸣回荡在他们的耳畔,烟雾的中心豁然泛起一道无形的涟漪,只能在它延展向烟雾的时刻,才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它将刺鼻的硫磺气一并扫荡开来,冲上前去的几人,霎时间感到一股斥力推动着他们向后翻倒。 这力道不轻,但对于一支优秀的队伍而言不算什么麻烦,没能受到什么伤害,站稳身形后,抬眼瞥见气浪的起始处,是一个巨大、而绚丽的海螺壳。 刚才的那枚‘流星’似乎跌落在了甲壳的正中,以至于命中的位置泛起通红的色泽,但很快又被幽紫色所覆盖,似乎完好无损。 “连枷蜗牛。” 星辰认出了这具甲壳的面目, “并没有什么六环施法者。 而是这具反魔法外壳,有时会吸收下部分魔法效应,扭转成一阵破坏性的力场能量。有时也会直接反射回施法者。 他们利用这具甲壳的特性,将解离术反射回了眼魔,或者陷阱,才会留下那些灰尘。” “那就把这具甲壳砸烂!” 碎石可不认为偷偷隐匿在一旁,伺机而动的冒险者能是什么好好讲道理的善茬,再度冲上前去、猛然发力,钉头锤仿佛化作了他手臂的一部分,就要轰砸在遮蔽视野的甲壳之上。 一声熟悉的谩骂却骤然响起在他的耳边: “你的手臂跟个头一样短,两条短腿走路都带喘!” “去你个烂嘴的诗人!” 碎石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这种能力,以至于在唐奇开口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可偏偏头痛之下,他失去了对方向的把握—— 钉头锤与甲壳擦身而过,就要验证唐奇‘手短’的侮辱。 甚至第二锤,都因为脚步的趔趄,而磕磕绊绊在甲壳上。 “再来一次!” 【战技·动作如潮】之下,他浑身陡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力,在转瞬间调整好了步伐,两记锤头又要轰上甲壳。 却发现甲壳像是被卷入漩涡似的,忽然消失在了眼前,使得第三次锤击只挥出阵阵风声。 而当第四次锤击紧随其后,要落在唐奇的肩头时,取而代之的,是双手持握断剑的晨曦,将锤柄灵巧架在剑格部位,卸去了他的大部分力道。 “【魔能爆】!” 两道无形斥力从晨曦身后爆裂而出,碎石匆忙举盾抵挡,却在力场与盾牌相接时被强行撞推数米之外。 温迪连忙撑住他的肩头,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唐奇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 “哈哈,这么巧呢?”唐奇装模作样的尬笑起来。 “真的巧么?”温迪显然不会被这么糊弄过去。 唐奇也只能遗憾叹气道: “本来想着等你们把宝库大门打开再动手的,谁知道这位施法者小姐会这么敏锐。” “星辰小姐虽然时常打瞌睡,但她是一位可靠的施法者,总能帮我们发现隐形的敌人。” 温迪有些讶异地瞧着唐奇, “所以您早就知道我们会抵达这里,从而擦去了周围标注的记号—— 因为你们没有打开宝库的钥匙,所以只能潜伏在周围,等待我们的到来。” 第161章 冒险者的方式(1w/1w求追订求月票!!!) “毕竟我可没有一个为我安排好一切的父亲。” 唐奇有些无奈地摊开手, “虽然我们也算是认识的朋友,但宝库可只有一座,你应该懂我意思吧?” 温迪攥了攥拳头,将唐奇的戏谑当作耳旁风,转而说道: “我以为您至少会询问一下,是否要将宝库平分。” “没人知道红巾帮往宝库里塞了多少东西,平分下来可未必够赚—— 而且让你这个‘内定冠军’拿到宝藏,真的很让人不爽啊。” 整整三天的迷宫探索,让唐奇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吗?先是撞上了土巨怪、又碰上了石化牛,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然后就被血肉吸引来的几个胶质方块追赶。 找了间密闭的屋子,天花板上紧跟着掉下来藏匿好的移位兽,好不容易睡了一觉,出门又撞上了红巾帮特意塞进来的巨魔。 临近中心的拐口,石像鬼怎么杀都杀不完,如果不是库鲁利用魔杖提前发觉了陷阱,一道解离术差点就要把我给撕碎掉—— 就是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抵达了宝库的大门,你猜怎么着?哈,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这扇一开始就没打算为我们而开的大门。 我比你们早到三天,一路上撞见的怪物都是我替你们解决的,而你只需要拿着钥匙,看着地图,一路抵达终点,就能打开这扇大门。 你现在说要我跟你们平分么?” 虽然温迪已经明白,所谓的【巨龙宝库】或许只是父亲赠予她的一件礼物。 可被当面拆穿,还是难免觉得,脸颊像是被灼烧似的火辣: “抱歉,我没想到这是一场闹剧。” “不,你不必为这件事而道歉。说到底,没人能想到整个深井地下城,都只是龙金城为冒险者准备的一场游戏。” “什么意思?” “解释起来太过复杂了,如果你真的好奇,不如去问问你的父亲?” 唐奇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现在我们只讨论一个问题——你是否愿意看在我们这么辛苦的份上,把手里的钥匙让出来?” 温迪摇了摇头: “虽然这只是一场‘游戏’,但我也要为我的伙伴们负责。我承诺过会把宝藏里的东西平分给他们,作为队长,我可能不能食言。” “我想也是。” 唐奇并不意外,毕竟换做是他,都抵达宝库门前了,也绝不会把关键的钥匙拱手相让。 “所以我们就用冒险者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温迪将石板收回到次元袋中,举起了手中的剑盾, “如果您能击败我们,那钥匙自然会落在您的手中。” “说实话,比我想象的公平一些。” 唐奇由衷道。 换作是他,应该会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并且嘲讽对方‘要怪就怪你没有个好爹’——实则是用【恶言相加】先下手为强。 相比之下,这位出身贵族的大小姐,做起事来还是太过体面。 可实际上,温迪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心: “不然怎么才能算作是冒险?” 她渴望意外,渴望阻碍,渴望离开这座事先便将猎物妥善安置的‘围猎场’。 自从踏入地下城之后,也只有唐奇出现在她面前时,才能让她感受到‘脱离掌控’的紧迫,任其侵袭她的每一寸肌肤。 无论胜负,她都想珍惜这份难能可贵的记忆。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等回到地表,老子一定要好好嘲笑你。” 碎石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唐奇口中的每一句矮人笑话,犹如井喷似的冲刷他的耳膜,唤起他旺盛的意志。 “地表那么高,你真的能走回去吗?” 唐奇好奇问道。 大脑的晕眩,印证着唐奇已然【恶言相加】的事实。 同一时间,回廊中赫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 那似乎是从迷宫的深处传来。 “轰隆”的震荡声紧随其后,连带着他们脚下的白晶地砖也跟着震颤两下。 温迪惊疑地看向唐奇:“你们做的?” 唐奇只用微笑回应。 “管他谁干的!” 痛感传递在碎石的神经,使他面色通红的冲上前去,挥舞起手中的钉头锤,呼啸阵阵风声。 “Rua!” 一团白雾弥漫在他的眼前,在丢失视野之间,眼前一团黑影赫然劈落下来。 举盾作为抵挡之际,碎石意识到拥有这股力量的只能是晨曦——她用灵魂‘观察’,以至于在迷雾中的感知,远比肉眼更精确。 “【盾冲】!” 手臂一抖,盾牌赫然掀动起一阵冲力,将晨曦震退数米之外,让她持剑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老子还能不了解吗?” 他乘胜追击,冲入迷雾之中,紧接着便敲上她的腿甲—— 锤头是面对重甲最有效的武器,可在“铿锵”一声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没能撼动晨曦半分。 在浓雾之间,他依稀瞥见,对方的腿甲外层,似乎包裹了一层蓝黑色,带有龙鳞的皮囊—— 赫然是此前移位兽被扒下的外皮。 “你说得对,就像我还能不清楚,你只能砸中她的大腿吗?” 与过去的队友兵刃相向,最大的难题,就是他们都掌握着彼此的弱点。 “【造风术】。” 短暂的交锋之中,远处的星辰终于结束了法术的念诵。 一道强风骤然席卷迷雾,将其吹散到了空地的一角,被借助迷雾遮蔽身形的几人,也同样被强风吹刮地趔趄。 “【魔能爆】!” 两道斥力穿透强风,向着星辰轰然射去,却也因步伐不稳,而有所偏离。 鲁米与温迪同时踏步,冲过与碎石角力的晨曦,手中的棍棒与剑锋,直指被唐奇、霍普围于正中狗头人—— 先将施法者解决掉,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默契。 两人的攻势凌厉而刁钻,在库鲁维持法术专注的间隙迎来,没给它丝毫反应的时间。 便只能由唐奇挡在身前,舞动着漆黑的刀锋: “【守御剑舞】!” 刀光纷乱,萦绕在唐奇的周身,仿佛是在顷刻间劈出似的,将两人的兵刃全数抵挡在了眼前。 眼看长棍被拦截在身前,鲁米借势扭转腰身,腾空而起,双腿宛如化作虚影,在剑舞的空隙之中向着唐奇的胸膛踢去。 【战技·疾风连击】,让他的拳脚像是狂风骤雨,连绵不绝。 【警觉】之下,唐奇只得向一旁躲闪而去,得以让温迪的长剑划破库鲁的龙鳞—— 好在它反应及时,提前向远处跑去,让这一剑只是剐蹭了些许皮肤。 【云雾术】的专注因此中断,强风却仍然推搡着它的身形,眼看着距离温迪又近,不得已之下,只能匆匆取出一颗宝石,挥舞魔杖,释放出一道湛蓝色的电流。 电光萦绕在宝石之上,充盈成一个雷电交织的球体。 温迪连忙举起圆盾,可当“噼啪”作响的电光轰砸在她的盾牌上时,电流仍然像是具有生命力似的,向着她的盔甲不停攀附,麻痹着她的肌肉。 趁着短暂麻痹的间隙,它连忙缩起身子,借着强风钻过温迪的胯下,紧接着就要向远处逃去。 可星辰却只是动手一勾,强风陡然扭转了方向,将逃窜的库鲁又吹了回来。 温迪回过神来,举起剑柄,硬生生凿在库鲁的后脑。 “Rua!” 哪怕有龙鳞庇护,但也只是起到了一定缓冲的作用。 大脑冲击之下带来的晕眩,还是让库鲁吐出信子,痛呼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但是依照唐奇对它的了解,这货应该是在装死。 这毕竟不是什么生死相争,他们不会下死手,却也意味着库鲁没有再偷偷站起来施展法术的资格。 解决掉施法者,温迪紧接着便要挥舞剑锋,斩向唐奇—— “【强令对决】!” 一抹金黄的光辉笼罩在温迪的身侧,强迫着她调转剑锋,迈开步伐,向着晨曦冲去—— 这道独属于圣武士的一环法术,能够命令一个生物与施法者进行决斗,想要违抗这个神圣的要求,便需要用足够强韧的意识作为抵挡。 但这毕竟是一场‘比试’,温迪并非想致唐奇于死地,显然便不具备这个条件。 而在【绝伦健将】的加持之下,晨曦的力量并不逊色碎石,得以营造出僵持的局面。 可决斗的邀请,迫使温迪从侧方牵扯,压力陡然袭来,她只能扬起金色的锋芒—— “【至圣斩】!” 剑光涤荡在盾牌之上,碎石与温迪难以吃力,就连盾牌都险些脱手。 但这斩击仍然将他们轰飞出去,双双撞在坑洼的墙壁上。 她连忙向着与唐奇纠缠的鲁米冲去—— “嘿,是每一个诗人都像你一样武艺精湛吗?可为什么我在酒馆中遇到的都是些只会传颂无聊传奇的歌手?说实话这些龙金城的吟游诗人真不如我们檀木林。我们有天生的乐手,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些鸟雀,它们只是在清晨鸣叫两声都比大多数的诗歌入耳!” 借助【警觉】,唐奇匆匆做出抵挡。 他觉得比起拳脚功夫,或许鲁米的这张嘴,更值得‘疾风骤雨’的评价。 在招架之中,棍棒频频敲击在他的肩头、胸膛。 他试图用弯刀剐蹭对方,予以回击,但鲁米的身形好象一条滑溜的游鱼,在腾挪之间轻松闪避着他的拖割。 交手之间,他只能感到肺腑一阵翻腾。 眼看迎头一棍又要敲击在他的颅顶,他干脆骂道: “与其说是我的武艺足够精湛,倒不如说是你把磨练武艺的时间都花到嘴皮上去了?又或者是一天到晚只顾着听些歌唱和鸟叫,总之没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而且我很好奇,都说你们侏儒的脑袋够大,能够装下很多东西,但我怎么觉得你的脑袋里好像只有檀木林似的?你是什么离开家就受不了的小宝宝吗?” “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把嘴闭上!【魔能爆】!” 无形的长枪激起一声震爆,划破半空、穿透强风,向着浮碟上的星辰轰然射去。 但也许是被两个话痨烦扰到了心情,使得其中一道斥力砸落在了星辰身后的墙壁上,另外一道则被立起的【护盾术】轻松挡下,甚至没能动摇她的浮碟分毫。 而唐奇的辱骂似乎卓有成效,眼看那当头一棍偏向了他的身侧,他紧接着便要挥舞刀背,砸在鲁米那宽厚的脑壳上。 却被鲁米抬起手臂拨挡下来。 他抓住唐奇的臂膀,借助唐奇挥来的力气,扭转腰身,踢向他的小腿—— 下一刻,唐奇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脚下一空,感觉到自己的眼前陡然倒转。 “砰”的一声,便翻倒在了地上。 正要起身,可一股裹挟着无形的气流,因此而感到扭曲的拳头,赫然向着他的胸膛砸下—— 【气】,是武僧从肉体的磨砺之中,所发掘出的一股混沌魔力。 它们萦绕在人体之中,连接脉络,交织成生机。 由于它们混沌的特质,致使武僧能够通过修习,使之塑造成截然不同的‘魔法’。 譬如将‘气’摩擦、生热、燃烧,化作熊熊烈火……当然,由于这种方法并不如法师的【燃烧之手】实用,以至于没什么人往这个方向钻研。 武僧们最常用的‘魔法’,还是将‘气’灌注到敌人的身体,使其冲击着对方体内的神经,从而达成麻痹的效果。 这种魔法,被称之为【震慑拳】。 唐奇明白,一旦被气流冲散神经,恐怕将即刻宣告宝库钥匙的归属。 “【银光锐语】!” 短促的音节从喉咙迸发,在银光的牵引下,鲁米感觉到自己的拳头不受控制地向另一侧偏移而去。 光晕流转,附着在弯刀之上,也顾不得太多,瞬息之下向着鲁米的腰腹斩去—— “你这家伙没有武德!” 原以为是武艺之间的较量,但明显感受到魔法影响的鲁米,只能惊呼一声,将【气】流通全身,强行带动着身体,向后翻滚而去—— 【战技·坚强防御】。 可唐奇挥去的一刀,还是割破了他的腰腹,鲜血随着他的后撤不断滴落,紧跟着要饮用一瓶【生命药剂】。 星辰也便无所顾忌地举起魔杖,诵唱一早便准备好的法术: “【火球术】。” 唐奇仍然想要从次元袋中取出甲壳,可在他摸索向次元袋的同时,一股引力却忽然将他拉到了半空。 这股引力突如其来,又突兀离去,让他在起伏之间跌宕一刻,失去了将甲壳取出来的机会。 还没能意识到发生什么,那抹太阳般明烈的光点,已然在半空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要落在唐奇一行人的中心—— “【法术反制】!” 霍普高呼咒语的顷刻,那抹阳光就犹如被掐灭似的,消失在了眼前—— 这个三环法术与【银光锐语】一般,可以瞬时释放。 它将通过咒语扰乱秩序的魔网,将逐渐成型的法术中断,从而导致法术的失效,是施法者对垒之间的重要依仗。 邪术师的法术位极为稀少,才必须将其利用在关键的节点中。 但作为一道法术,它同样也有被打断的可能: “【法术反制】。” 因而当星辰以近似短促的音节念诵时,那泯灭的光辉再度划出轨迹,拖曳明光,绽放在了他们的眼前。 霍普还想故技重施,可已然塑成的法术,来不及她再度干扰魔网,咒语还没能念出一半,‘火球’便有了炸裂的迹象。 “【至圣斩】!” 比阳光更耀眼的剑锋,宛如金色的月牙,斩上‘火球’的正中,提前释放了它所蕴藏的烈焰与热浪! 相撞之际所迸发的光芒,充斥在回廊之间,刺入每个人的双眼。 唐奇只感到眼前一阵眩光明灭,当光晕消逝之际,浓烈的硫磺气夹杂着滚滚热流,便像是一条条攀附衣衫的火蛇,使那灼烧的痛感蔓延到了他所暴露的每一寸皮肤! 也好在晨曦提前拦下了大部分的威能,使那轰炸似的爆炎没能波及他的皮肉,否则自己应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能否从烈焰中保全性命…… 他连忙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也不顾头顶的爆炸头,连忙打量着四周。 魔法塑成的火焰还未消散,仍然焦灼着每一块晶体,将原本白皙的地板染成了焦黑: “两次火球术,一次法术反制,她将三环法术位耗干了。” 他连忙确认晨曦的伤势,却发现局势仍然称不上乐观—— 此前接连受到碎石的冲撞,又频繁释放誓言的力量,在最后斩却火球的时候,晨曦惯用的右手已然断裂,飞落在了焦黑石板的一角。 她单膝跪地,被火焰与圣光两番侵蚀之下,颤抖着不受控制的双腿,几乎是强撑着让自己站起身来。 “还要继续下去吗?” 望着对手这番堪称凄惨的模样,温迪迟疑问道。 “当然。” 唐奇饮下一瓶【生命药剂】,也不顾疼痛,强撑着站起身来。 “我不会出医药费的。”温迪还是劝道。 “你不怕队友们说你是个黑心老板吗?” “什么意思?” 唐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听。” 温迪将注意力转移到听觉之上,转而发觉远处似乎传来了一些“细簌”的声响。 声音越发清晰,似乎…… 是水浪拍打在石壁上的声音? 温迪眨了眨眼,恍然想起早先那声嘶吼与轰鸣,茫然问道: “你做了什么?” 第162章 肥羊、暗示与宝库(1w3/1w3求追订求月票!) 水浪奔涌的冲刷声富有节拍,就像是化作了倒计时,催促着他们,如果不想被地下水吞没,就尽早决出胜负。 事到如今,唐奇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你知道,‘用对方法,腐烂的奶酪也能畅销’么?” 温迪持稳长剑,感到空气也变得湿冷: “我听说过这句俚语,是说坏事也有变成好事的可能。” “没错。正因为我的手中没有地图,所以才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用‘穷举法’分辨出了终点的道路——却也因此知晓了这座迷宫的全貌。 所以我知道哪里是这座迷宫的尽头,也知道哪堵墙壁,连接着庞大的‘地海’。” 那是唐奇从快速通道被弹射出来之后,所察觉到的‘水库’—— 蕴养着第三层湿地、第四层森林的地下水,总要有一个循环的系统,以保证水分不会枯竭。 因而那些快速通道的水流,二、三层之间奔流的海浪,最终也会融入到地海之中,作为循环的一部分。 他甚至猜测,这片地海或许与龙金城的内海有所关联,只是暂时还得不出确切的结论——毕竟循环的‘地海’是一片淡水,而龙金城的内海却是诡异的咸水湖。 眼看水流已经从连廊漫过脚边,扑灭了火球术所焦灼过的地板,温迪仍然不明白: “可你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打破的墙壁?这座迷宫的材质与结晶魔像近似,不是那么容易摧毁的。” “该死,不会是那条龙吧?” 碎石却很明白伊乌的真身,忍不住咋舌道, “那条打嗝龙,真让你给教会了?” 唐奇指了指周遭,就像是被啃噬过的墙壁: “【吐息】毕竟是一种呕吐行为,让它多吃点就好了—— 虽然它更喜欢吃肉类、有机物,但毕竟是宝石龙,这些掺杂着魔力的水晶块也不是入不了胃口。 好在它长大了些,牙口不错,不需要我花时间把结晶一块块敲下来。” “但我可是一直在用魔能爆轰击那些结晶!” 霍普忍不住嘟囔道。 作为炼狱之子,她的体表温度本就炙热,拥有对灼烧的抗性。 致使晨曦剑锋所劈开的热浪,只让她感觉到了一丝热意,反倒成为眼下伤势最轻的一个人。 她之所以抱怨,无非是【魔能爆】与伊乌的【奇点吐息】同属力场能量,比起诸如火焰的能量,对砂石、结晶这类块状结构更容易造成破坏—— 所以这些天都是她在花时间为伊乌喂食。 这只小龙真该认自己半个母亲。 “可大水漫过这座迷宫还要花多久?以你们的状态,能支撑到淹没这里么?” 温迪践踏上没过鞋底的清水,冲向唐奇,试图尽早结束这场争端。 但挥去剑锋之际,反倒是晨曦左手持剑相迎。 “【狂笑术】。” 星辰指尖一点,长杖尖端画出一个滑稽的笑脸,就要刻印上晨曦的额头。 恍惚中,晨曦的脑海中频频萦绕起唐奇的低语,他似乎是要将说过的笑话编纂成册。 而当眼前浮现出碎石通红的嘴脸时,她紧接着就要笑出声来: “坚守心中的荣耀,她不能使你发笑。”唐奇扫下乐声,打消了她的笑意。 没错,自己是一个坚守荣耀的骑士。 怎么能嘲笑一位矮人朋友呢? 他只是打不到自己的额头而已。 哦,自己也没有头。 在【诗人激励】之下,晨曦重新振作起来,荡开温迪的剑锋,一脚踹向了她的腰腹。 温迪的力量远逊碎石,向后连续踉跄几步。 身后的碎石已然大喝一声: “【盾冲】!” 可就在他冲至半途时,霍普已经将秽语吐露出口,一条漆黑、粘腻的章鱼触须从她的衣袖钻出,于碎石身后开裂。 一抹漆黑从分裂的触须中氤氲开来,倾覆在长廊之上,形成半径七米的球状黑域,刚好将碎石、鲁米、温迪三人笼罩一起。 他们置身黑暗之中,空气的触感变得潮湿、粘腻,犹如蚊蝇骚动似的耳语,和进食般的啜嚼噪音,穿透了耳膜,直击他们的大脑皮层。 有什么粘腻的触手,似乎在他们皮肤上抓握,连带着裹挟住他们的双腿? 冲在最前方的碎石强行从泥泞中拔出双腿,哪怕拥有黑暗视觉,可眼前仍旧混沌不清,只能任由冷汗浸透脊背,妄图冲出这片寒冷而污秽的黑域。 “啪!” 一条无法看清的触手,陡然捶击在他的肩头: “老子是进了章鱼窝了?” 【哈达之欲】,三环法术: 打开一个通道,连接到群星之中某个遍布未知恐怖的领域,显现在半径7米的球状范围之中。任何光照无法照亮这个区域,区域对于生物而言完全目盲,难以行走。且黑域中的触手将袭击范围内的任何人。 一定要等到确认对方没有反制法术之后,霍普才敢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法术。 这片领域能够维持一分钟的时间,目盲之下,大部分人都将难以分辨方向,将尽可能的为地下水拖延更多的时间。 眼看只剩下远处悬浮的星辰未受影响,唐奇一边绕过黑暗,与之拉近距离,一边谩骂道: “看看你那累赘的球,倒是像一头奶牛!” “哼。” 头痛使得星辰闷哼一声,长杖尖端迸射一枚星火。 三环施法者的【火焰箭】更具威力,唐奇不愿让身上的灼烧加重,便要借助【警觉】向一侧躲避。 可此前那突如其来的引力再度拖拽他的身躯,要将他拉向一旁的黑暗之中—— 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对方是研修【重力魔法】的施法者。 他们掌握着将物质聚合或分离的力量,影响着无处不在的引力。 以至于能轻松改变唐奇的移动方向,让他整个扑入粘腻的触手之中。 在火焰箭与触须同时抵达他胸膛的一刻,唐奇只得利用最后的【守御剑舞】,挥舞起乱刃,将它们一并斩碎在黑暗中。 短暂的停留,没能让触须将他拖入更深处,紧跟着冲出黑暗,踩踏在淹没脚踝的池水,刀背直指浮碟之上的星辰,斩上了她的腰腹。 【护盾术】将刀背阻挡在乳白的障壁之外,她紧接着伸出流淌电流的手掌,触碰在唐奇的额头。 在指尖接触的一瞬,唐奇嗅到了一股清香。 前调是梨子的果味、中调是木质的香气,后调夹杂着柑橘的甜和茉莉的清香——那是鸢尾花的味道。 他在哪里听说过这种味道? 恍惚间,耳边响起了安比的疑惑:“唐奇哥哥的身上,有一股香水的味道。” 是【心灵护盾戒指】! “是你对那些人释放的【暗示术】!?” 唐奇终于认出了眼前女人的身份。 是那只红巾帮口中的‘肥羊’。 【丝黛拉·星光】掀起宽大巫师帽的一角,向唐奇展露出一张妩媚而慵懒的娇颜。 圆润饱满的唇瓣一开一合,用【暗示术】说出一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语言: “留下你真正需要的,让小龙吃掉其它宝藏,然后来法师学院见我——然后,为我掩护。” 宛如附在耳畔的低语,就像是在唐奇的脑海中植入了一颗无法根除的种子。 在他迟疑之际,星辰犹如消失般化作一团白雾,刀锋划过雾气,使之溃散之际,对方的身形也不见踪影。 “滋滋——” 【电爪】刺激了唐奇的每一个毛孔,使他浑身抽搐不已,越是迈动步伐,酥麻感便让他忍不住掐紧手心,尽可能让疼痛冲淡麻痹。 迟钝之间,碎石用蛮力挣脱了触须的束缚,将盾牌硬生生撞击在霍普的身躯。 将她撞入墙壁的一刻,缠绕鲁米、温迪的触须,与遮蔽在眼前的黑暗犹如潮水般退去,直至最后,变成了一根摔在池水中的鱿鱼须。 刚才被吸盘裹住了臂膀,温迪只觉得浑身粘腻,可在恢复光明,打量四周时,顿感茫然问道: “星辰小姐去了哪里?” 唐奇懵懂之间,已然忘记了‘暗示’的存在: “她——可能是逃走了?” “哈!?女人就是不靠谱,老子都快要拿下了!” “【炼狱叱喝】!” 碎石喘息之际,忽然发觉自己的胡子燃烧起来: “该死,我宝贝的胡子、胡子!” “【魔能爆】!” 两束无形的力场穿过碎石肩头,分别轰击在了温迪与鲁米的胸膛,迫使他们倒飞着栽入池水中。 温迪堪堪起身,才发觉地下水已然没过她的膝盖。 通过【同心戒指】的心灵感应,唐奇在伊乌利用吐息,向晶石墙壁上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后,便让它继续啃噬墙壁上的结晶,这使得水位上涨的速度极为迅猛: “再拖下去,水位可就要淹没我们的腰腹了。” “那也让老子先敲中你的脑袋再说!” 其实水位已经淹到碎石的臀部了,但他不依不饶,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唐奇。 眼看着盾牌迎上面门,唐奇干脆谩骂着拖延时间: “我无所谓啊,反正待会儿我是走路,你是游泳!” 碎石踉跄着跌倒在地,紧接着便被海水呛到了鼻子。 眼看水位越涨越高,再拖下去他们所有人都要淹死在迷宫里,温迪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提前准备了水下呼吸药剂?” 唐奇将【蝠鲼斗篷】的兜帽戴在自己的头上,拉上面罩: “我不需要。” “原来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谁让我比你更了解地下城的构造呢?” 唐奇十分庆幸,自己经历了红巾帮地堡那一遭, “所以还要继续打下去么,我不介意。” 温迪叹了口气,取出石板扔给唐奇: “用对方法,腐烂的奶酪也能畅销——是我们准备的不够充分。” 她很明白,一旦水位上涨,举步维艰的一定是【银色勋章】。 毕竟她的队伍里有两个矮个子。 于是她连忙呼唤鲁米、碎石: “我们要赶在迷宫被水填满之前,回到第五层!” “妈的,这次让你这烂嘴的赚翻了——回到地表了记得请老子喝酒!” 碎石闷闷不乐地从水中爬起来,连带着将历经剑柄打击、火球术的余波,而彻底昏厥、漂浮在水面上的库鲁一并扛起: “我把它一起带走了!” 毕竟是一起冒险过的队友,他总不能真放任狗头人不管。 眼看几人离去,唐奇连忙淌过池水,将身负重伤的霍普一把拉起: “准备好打开宝库了么?” 第163章 溺水与收获(7k求追订求月票!) 唐奇将石板嵌入紧闭的门扉中,一抹流光随之注入结晶大门,向着外壁流淌。 “隆隆”的石板挪动声也响起在耳畔,唐奇握紧手中的弯刀,看向霍普,正打算说些什么。 却被霍普拿食指堵住了嘴唇: “嘘,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这张乌鸦嘴里说出任何事情。” “只是对事态发展的合理推断……” “那也不行。” 喝下治疗药剂的霍普,仍然感觉自己的骨架都快被碎石撞散, “我现在只想拿到剑鞘,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可没有精力再跟谁打上一场了。” 当结晶石板敞开缝隙,漫过他们腰际的水流,也一并灌入到宝库之中。 可宝库的面积有限,无法阻止水位的上涨。 霍普与唐奇借助缝隙,侧身穿行其中,白晶墙壁上一如既往释放着光辉,映衬在堆积如山的钱币、珠宝,乃至各色说不上名字的艺术品上,让唐奇眼前的眩目效应,似乎更加浓烈起来。 “这得有多少钱?上万金币?” 听起来很多,可仔细想想也只是十瓶复原胶的价钱,唐奇一时间也有些诡异的,看向从水流中捞取自己手掌的晨曦。 “剑鞘、剑鞘在哪里……” 霍普试图从闪烁财富光辉的宝库中寻找一柄剑鞘,但也许是被埋藏在了更深处,使得短暂的翻找,并没能寻找到目标踪迹。 “别找了,等出去了再分赃!” 眼看宝库中的贮藏琳琅满目,唐奇只得将次元袋中,占据诸多重量的巨蜗牛甲壳全部取出——事到如今也只能‘丢芝麻捡西瓜’了。 质量轻一些的宝石,已然漂浮在了水面。 不好一个个拾取,他只能优先兜走钱币所堆积高坡上,那几个不知道纳入了什么宝贝的箱子。 霍普咬牙之际,也只能尽可能的帮他收拢,那些看起来更昂贵的艺术品、宝石,填充进自己的次元袋—— “不行,根本装不下这些!” 次元袋所能承载的物品是有限的,唐奇甚至将许多食物扔出口袋,却仍有大量的财宝漂浮在水中。 当水位漫过他们的胸膛时,行动也不可避免地迟缓。 意识到不可能将所有宝藏带走的唐奇,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拼尽全力却无法战胜的丈夫。 只得在心痛与喜悦的交织中,带着霍普与晨曦游出了宝库。 迷宫保留着一定高度,这让他们还无需潜入深水之中,唐奇借助【蝠鲼斗篷】更快的游弋水面,哪怕拖着两人前行,速度也仍然是步行的两倍。 三天的探索,让他将迷宫的大致构造深谙于心,借助此前标注的记号,抵达出口反而并不需要消耗多长时间。 可就当地下水即将灌注进整个迷宫时,前方的拐角处却游来几个陌生的身影: “找到他们了!” “红巾帮?” 意识到对方身份,唐奇紧接着调转方向。 身后两道箭矢破风而来,【警觉】催促他向着水中潜去,湍急的水流阻碍箭矢的刺入,让唐奇艰难躲过,拐入另一个通道: “该死,他们应该早就已经锁定了我们的位置,只是不想浪费更多的人命在我们身上,所以才等到与【银色勋章】决出胜负之后出手……我们得去往其它出口。” 浮上水面的霍普迟疑道: “不、他们应该清楚每一个出入口的位置!” 唐奇反应过来: “所以我们的出路被堵死了。” “我去拦下他们。” 晨曦说着,便要挣脱开唐奇的手掌。 却被唐奇强硬的拉回来: “就凭你现在的状态,用一次法术断一只手!” 他在游弋之间环顾四周,距离大水彻底淹没迷宫,只剩下一个矮人的高度,完全不可能给予他们短暂休憩的时间。 霍普耗空法术位、晨曦缺斤少两的模样,也都不再支持他们直面冲突。 行动被水流阻碍,更难以施展全力…… “只有一个办法了——霍普,你能在水中呼吸么?” “我有一瓶【水下呼吸药剂】,可以维持一个小时。” “应该足够了。” 霍普迟疑问道:“你要做什么?” “借由打开的地下水通道,我们直接去往地海!” “可我们甚至不知道那里是否连通着陆地!” “但这是我们唯一能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脱的办法!” 确定了目标,唐奇借助【同心戒指】的感应,迅速向着伊乌的方向游去。 眼看身后的追兵逼近,霍普只得借助唐奇的游弋,向着身后频频射去斥力,尽可能地将帮派成员退离到更远的位置。 “噫呜!” 当唐奇听到小龙的呼唤时,他拽住霍普的肩膀大喝道: “吸气!” 当霍普将大量氧气吸入肺部的顷刻,他用力一压,犹如一条灵动的水蛇,带着两人钻入晶壁之上的豁口—— 意识到唐奇正要向着地海游去,几个帮派成员霎时间停驻原地,面面相觑道: “我们还追不追?” “追个屁!水下呼吸药剂只能维持一个小时的时间,那甚至不够我们从水底游出去!你一个月拿多少薪酬?真要跟他们拼命去?” “那我们怎么办?” “在这儿等一个小时,等药剂快用完了回去。” “为什么要等一个小时?” “嘿,新来的吧?你不在水底下呆的久一点,怎么让上头觉得,我们在尽心尽力的干活?” 唐奇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是在回过头时,发现周遭只剩下了他们逃逸的几人。 自从踏入地下城之后,他似乎很少再置身这么静谧的环境之中。 乳白的光辉正从身后渐渐淡去,眼前犹如被墨水浸透,变得晦暗无光。 但也并非全然漆黑。 水底出奇清澈,抬头仰望之际,虽然无法窥见所谓的水面,却能看到作为穹顶的不规则石壁上,那零星闪烁着荧光的结晶矿脉。 水中的结晶,似乎也在经年累月之中,被塑造成迥然不同的模样。 有些晶簇像是微明的鹿角,莹白而柔和的光辉闪烁在水底的角落,犹如一盏盏朦胧的路灯,逐渐取代了身后炽烈的白芒。 他们逆流而行,裹挟着静谧的冷水为此淌过皮肤,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 唯一称得上温热的,是提夫林那从掌心中传递的体温。 作为龙类生物,伊乌有着水陆两栖的特性,以至于它能在深水之中肆意遨游。 晨曦更是一具无头的尸体,甚至连呼吸都不再需要。 而唐奇【蝠鲼斗篷】的面罩犹如鱼鳃,在深海中借助独特的布料,吸纳着水中的氧气。 他能通过口鼻,将储藏在布料中的氧气吸入肺叶。 吞吐之间转换的二氧化碳,也会借由面罩排出,形成“咕噜咕噜”的绵密气泡—— 霍普看到唐奇回过头来,向自己瞥来一眼问询的目光。 意识到对方是在评估自己的状况,她紧接着竖起大拇指。 药剂的效用,让她的每一寸毛孔都有了鱼鳃的功能,只用皮肤便可以交换氧气。 可眼看对方接收到了自己的信号,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 霍普难免猜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在遗憾,自己的手中为什么会有【呼吸药剂】? 毕竟死在这种不可抗力之下,【公平契约】可不会保证她的权益。 到时候,剑鞘和宝藏都会落在唐奇的手里,他一定要开心死—— 并非是对这个诗人的恶意揣测。 “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 谁让这家伙说自己是红鼬呢? 红鼬就该是狡猾的猎手,不是么? 至于唐奇·温伯格…… 他是只同样狡猾的黑狐。 永远不要相信一只狐狸嘴上说什么。 而要看他究竟做什么。 狡猾的人总是心意相通的,霍普知道他一定觊觎着那柄剑鞘。 “但是想得美。” 她在水中轻哼一声,借助唐奇的手掌得以紧跟其后,利用【光亮术】的辉光,穿行过前方崎岖的甬道。 甬道之中密布海草与荆棘,而由于此前的吐息,消耗了伊乌胃部大部分的能量,唐奇只得让晨曦进行开路,利用断剑和蛮力,将大部分阻塞斩断——这拖延了一定前进的时间。 但如果猜得不错,等到通过这条甬道,应该就能抵达整片地下海域。 霍普想,到时候只要一味向上游、冲出水面,应该就可以寻找到一片陆地、或者是石窟,总之是可以让她短暂休憩的地方。 然后自己便能拿走剑鞘,跟宗主沟通之后离开这里,而不必再跟这只黑狐一起浪费时间了。 可想法总是美好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甬道虽然在逐渐变得宽阔,却始终没有一个能称得上出口的通路。 这让原本感到轻松的霍普,忍不住皱起眉头,紧绷起了心绪。 这该死的甬道究竟还要游多久? 她掐了掐唐奇的掌心,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疑问。 得来的回答,只是迟缓的摇头。 “这只狡猾的狐狸,该不会是故意绕了远路,想让我溺死在水下吧?” 可他如果忌惮【公平契约】,应该就不会这么做才对…… 对事态的未知,使她不免感到心慌。 这似乎影响了她对深水的感知,刺骨的冷水也无法再按捺她的躁动与不安。 因为她明白—— “药剂的时效要到了!” 她想要第一时间捏紧唐奇的掌心,传递这个信号。 可对于唐奇的忌惮,又让她将这个念头搁置回了肚子: “不能让他发现端倪,不然他肯定会故意兜起圈子—— 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 可深水压抑着她的脊背、胸膛,让她愈发感到憋闷。 这是药剂所带给她的警告。 “早知道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应该多准备两瓶药剂的——可我的钱全都花在了力场珠上。” 这种珍稀的消耗品有价无市,她几乎将所有的积蓄,都拿来购置这两枚珠子。 如果倒在了分赃剑鞘的前夕,她就算是死,也会变成一只九狱下不甘心的劣魔的…… “如果‘霍普’这个名字真能带来希望,那我期待就是现在。” 像是在回应她的期待,她感觉到紧握自己的手掌似乎用力了几分。 连忙抬眼瞧去,看到唐奇侧过了一半的身子,另一只手指向甬道的尽头—— 戒指的辉光明亮如剑,刺透了晦暗的深水,指向前方那更开阔的海域。 霍普紧跟着加快速度,与唐奇一同冲出了甬道。 她终于不再能感受到水流的阻碍,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宁静而广袤的天地—— 晦暗的深水中氤氲着幽蓝、浅白的光辉,隐隐还流溢着深绿。 它们折射在深邃的地海中,交织、辉映。 朦胧而梦幻,更像是挥洒在冰原天际的极光。 向着光晕的源头看去,才发现那来自穹顶之上,泛起波光的水面。 来自徜徉水中,闪烁荧光的游鱼与水草。 和那石壁之中,亦如鹿角般生辉的珊瑚与石礁。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感受到肺叶的不断压迫,霍普松开唐奇的手,拼命地向那‘天空’游去。 她能够感觉到,挥洒在水中的光晕越发绚烂,让她恍然身处星空。 这意味着她正在不断上浮。 可那水面就像是遥不可及的终点。 无论她如何摆臂、奋力游去,却始终无法靠近那块映衬波光的玻璃。 忽然,她嗅到了一抹冰凉,而带有藻腥的味道。 凛冽的海水冷不防地灌入她的口鼻。 取代了她肺叶中最后的一丝空气。 刹那间,她的耳边响起了剧烈的心跳—— 胸膛犹如敲响的擂鼓,比雨夜的雷鸣更疯狂、更洪亮。 “不好!” 药效结束了! 本能的恐慌攥紧她的心扉,迫使霍普拼命的挥动四肢。 她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那只被自己松开的手掌,已然要临近远方的终点—— “我不该松开那只手的。” “不,松开与否根本无关紧要。他都会留我沉溺在水里。” “等到我死后打捞我的尸体,取走我的行囊,再让我永远沉寂在这地底。” “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 徒劳的挣扎,加速消耗着血液中的氧气。 她感到肺部像是被撕裂般燃烧、抽搐。 就像是向它的主人哀求: “让我吸一口气吧,一口就好。” 但这是在水下无法完成的使命—— 冰冷的海水灌入她的鼻腔。 她感到时间变得缓慢下来。 那遥不可及的水面下,映衬着夺目的波光。 像是圣安德鲁教堂中,那面耀眼、璀璨的彩花窗。 她曾虔诚地跪在花窗下祈祷: “请不要让它们带走我的家人。” 回应她的,是神明无言的缄默。 如今她感到自己在向深渊坠去。 因而向着自己的名字祈求: “请让我带回我的家人。” 可惜的是。 她仍然捕捉不到神明的踪迹。 海水涌入口腔、冲刷喉咙,她就要感觉不到肺叶的灼烧。 求生的意志被彻底泯灭,那是一种平静与解脱。 她认清了现实。 当闭上双眼时,一切都会停止。 除非,有人回应了她的祈求—— “你他妈撑不住了怎么不早说?” 迷茫之中,她感到一抹冰冷印上了自己的唇瓣。 温热的气体由此灌入她的唇齿、喉咙,像是抢夺领地般,填补着肺部的空缺。 但他们都知道这还不够,于是间断的氧气,一次又一次输送进她的气管。 直至最后,她剧烈而无声地咳嗽起来,肺中积水因震荡而不停外泄。 她感到求生的意志似乎回来了。 茫然睁开双眼,那只狡猾的狐狸已经解开了自己的斗篷,紧系在她的肩头。 将兜帽拉上她的额头,口鼻紧贴面罩,一股清新的氧气交换起她肺部的杂质,使霍普从昏迷中逐渐清醒。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唐奇却没有跟她废话的心思。 失去了水下呼吸的能力,他只能让伊乌拉扯自己的皮甲,带动迟疑的霍普一同向着水面游去。 当他感觉到肺部的氧气不够时,便解下了霍普的斗篷,穿戴在自己的身上,大口呼吸着斗篷所带来的空气。 在周而复始之间,他们都没能意识到过去多久。 只是眼看那终点正一步步向着自己靠近。 终于,唐奇先一步将泡发出皱纹的手掌伸出水面,生拉硬拽似的将霍普也一并拖上来: “晨曦!” 在呼喊之中,没有回头,从而更早抵达水岸的晨曦将一捆麻绳扔来,借助着绳子的牵引,两人得以吃力的爬到岸上,同时松了口气。 眼看溺水后的霍普,犹如呆傻了一般怔愣在原地,唐奇忍不住骂道: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药效到时间了不知道说一声? 我看你甩开我的手往上游的时候,还以为你状态不错,压根就没回头管你。 临到水面了好不容易回头一次,好嘛,走得还挺安详。” “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会不会【魔法伎俩】,快帮我把衣服烘干,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泡发了。” 在唐奇的催促下,霍普懵懂地念诵咒语,释放出这个施法者人手一个的戏法—— 它主要是帮助施法者练习对魔网的感知。 因而能够触动魔网,达成一些‘点燃篝火’、‘改变气味’、‘调味’等无害的效应。 随着她的施法,唐奇逐渐感觉到了温暖。 等到烘干之后,又连忙指了指霍普: “还有你自己。” 霍普短款的皮衣下,只有一件洁白的吊带背心。 而她是没有佩戴裹胸的。 【提夫林与人类之间的差别并不大,只不过是从白兔变成了红兔。】 唐奇觉得,自己大概会在《异种族指南》上这么写道。 只不过,眼前的提夫林似乎并不介意被看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僵硬地利用【魔法伎俩】对自己的衣衫进行烘干。 唐奇也懒得理会她,转而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这应该是一片天然中空的石窟,头顶上密布着被岁月、流水侵蚀的石笋。 石笋上密布着洁白的晶块,越向中心看去,晶块汇聚地越多,直至最后成为一块散发明光的巨型不规则晶体,像是天花板的吊灯。 光晕穿透水面,也洒向了每一个角落,让唐奇得以看清,自己正处于仅剩的一片宽阔空地上,挤一挤刚好能支起一个营地。 四周没有通路,闭塞却富有安全感,让人只需要担心水下是否潜藏着危机足以——而他们刚刚才从水下平安的爬上来。 周遭隐约弥漫着海盐的气味,唐奇前去石壁上摸索那些洁白晶块,意识到这有些像是他们深入地下城之前,所购买的盐晶。 “果然一个小时的时间,很难一举游出地下城吧。” 在叹息之际,唐奇看向回过神来的霍普, “好点没有,好点就准备分赃了。” 之前确认过身后没有红巾帮的追兵,这片石窟便刚好能用作休息的营地。 霍普将问题憋回到了肚子里,点点头,沉默着取出此前收进次元袋中的诸多宝藏。 唐奇一并取出财宝,虽然有大部分的钱币没能装进口袋,但两人将搜刮出的份额堆积起来,还是形成了一个小矮坡: “这些钱币的样式不一啊,有些不像是龙金城的金币。还有许多结晶制成的硬币,哪个地区会使用这些硬币呢……” “噫呜!” 伊乌盘旋在那些五彩斑斓的结晶币旁,不住地欢呼起来。 唐奇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拾起一枚结晶币,扔给小龙。 它一口吞下,像是嚼着零食似的,咽进了肚子里。 这似乎是这些晶币唯一的作用了。 除了钱币之外,还有许多金、银所雕刻的艺术品,不过大多是真龙的模样。 刮擦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金色雕像,很快便暴露出了里面的铜锈,唐奇眉头一皱: “红巾帮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慷慨。” 除却雕像之外,还有几幅画像。 抽象派,唐奇缺少一些相关的审美,只觉得如果是名家所作,应该能卖上一些价钱: “别忙活了半天,只给些不痛不痒的金钱吧?” 按捺住疑惑,与霍普一同打开几个宝箱。 箱子没上锁,几乎是打开的一瞬,伊乌便雀跃地呼唤一声。 里面显然有重头戏: “魔法物品?” 唐奇并没有学习过【鉴定术】,不过有日志在,他倒是不必担心自己认不出宝物来路—— 【幻惑镶钉皮甲(珍稀): 拥有着堪比胸甲的防御力。你可以将护甲的外观幻化为任何普通服饰,或其他种类的护甲,幻化后的颜色、样式、与配件都由你自己决定,并具有真实触感。但它的体积和重量不会改变。】 “比起后面的幻化,显然是它前面的防御力似乎更重要一些。” 【魔法飞弹魔杖(珍稀): 持握此魔杖期间,你可以消耗1发或更多充能施展‘魔法飞弹’。施展1环魔法飞弹消耗1发充能,每多消耗1发充能法术环数也增加一阶。 这把魔杖有五发充能,每天凌晨恢复一发。当充能耗尽时,魔杖将化为灰烬而毁灭。】 “效果比预期的更弱一些,但居然被判断为‘珍稀’品质么……果然还是因为各方都在管制伤害性法术的原因。” 但值得庆幸的是,库鲁似乎拥有了无需消耗法术位,也能进行有效伤害的攻击手段。 【颤栗乐笙(非普通): 吹奏这支乐笙时,发出一阵含有魔法的怪异音调。你周围10米范围内的每名生物有可能因为音调,而对你感到恐惧。也可以自由选择,让对你没有敌意的生物不受此影响。 已经对音调恐惧的生物,将在在24小时内免疫该乐笙的效应。 该乐笙有三发充能,每天黎明时恢复一发,充能耗尽时将化为灰烬毁灭。】 “这玩意儿我好像在商业街贩卖‘奇物’的货架上见过,虽然看起来挺唬人的,但不像【恐惧术】似的瞪谁谁流泪——稍微有点胆子的人,都很难被恐惧到吧。” 聊胜于无,但至少是一件魔法物品,唐奇欣然收入囊中,紧接着就要看向另一个宝箱——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整套板甲,制式精良、光泽靓丽,远非晨曦身上这套从爆狼身上扒下来的脏污、破烂板甲所能比拟。 【火焰抗性板甲(珍稀):着装这套护甲期间,你获得火焰抗性。】 简单、有效。 “至少晨曦以后不用害怕【火球术】了。” 每当想起与【银色勋章】交手时,那两发不可理喻的火球术,唐奇都免不得感到脊背发寒。 只是在确认板甲是否成套时,唐奇意外发现了一个信封。 上面烙印着一枚银盾的徽记: “似乎在那位贵族大小姐身上见过它?” 既然自己才是最后赢家,便有资格阅览宝藏中的一切文件。 唐奇匆匆拆开信封,却发现里面只有一页简短的信纸—— 【致我最好的女儿温迪: 生日快乐。 ——世上最爱你的父亲。】 “……” 唐奇揉了揉太阳穴,最后叹了口气,将信纸重新装入信封之中, “还是给‘内定冠军’带回去吧,虽然她未必会觉得开心?” 妥善将信件收好,唐奇又要确认下一个宝箱。 却转而听到霍普一声庆幸似的叹息: “果然在这。” 唐奇打量过去一眼,问道: “剑鞘找到了吗?” 他是真的好奇,这所谓的【圣者剑鞘】究竟长什么模样。 第164章 童话与卑劣(5k/1w) 霍普转过身,将剑鞘一并展示出来。 那是一柄通体洁白的剑鞘,从长度来看,应当是一柄双手大剑。 表面光滑的像白玉,仔细一看却能分辨出是铂金。 剑鞘头端刻印一枚玫瑰金色的太阳,太阳之下似乎是云层,光辉柔和,理应是圣徽。 它映衬着周遭点缀着价值不菲的星彩红宝石,血红之中闪烁星光的溢彩。 内衬应当是由羔羊皮制成?光滑如新,让人有些怀疑这把剑鞘是否真的存放过一柄宝剑。 “很符合我对‘价值高昂的剑鞘’这份刻板印象——但对于一把圣者的剑鞘来说,这是否有些太奢华了?” 唐奇有些困惑。 “那是你没有去过圣城。当你见过【圣安德鲁大教堂】时,你就知道奢华只占据了它很小的一部分。” “圣城供奉的难道是财富之神么?” “不,是【瓦伦涅】。” 支起帐篷的晨曦,忽然微微转过了身子。 唐奇好奇地看向她: “你听说过?” “有印象,但是我忘了。” “正常,毕竟你的脑袋里,应该只记得过去的功绩。” 唐奇走近霍普,试图触碰【圣者剑鞘】,好让日志帮自己解释这位圣者的光辉过往。 却被霍普扭身躲开: “不认识瓦伦涅吗,你到底是不是领主联盟的人?” “我来自泰伦帝国。”唐奇觉得霍普像是只护食的花猫,但【公平契约】的存在,他也不好强求什么。 “那就情有可原了。听说那里是个禁绝宗教,崇尚魔法的国家——但【瓦伦涅】是传说中,这世上唯一还将目光注视在这片土地的神明。” “传说中?” “因为我只听说过有人被神明眷顾,却从来没有被神明眷顾过。” 霍普想起了曾经在花窗下的祈祷。 “我还以为你出生在龙金城。” “那我的童年或许会相对幸福一些?” “要讲你不堪回首的往事了吗?” “这能让我多拿些宝藏吗?” “不能。”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霍普掂量着手中的剑鞘,嬉笑道, “不过你最好记得这一点。” “你是说——祂是唯一还显露神迹的这件事?” “不然在碰到祂的牧师时,你或许会听到他们像是苍蝇似的围绕在你的耳边,嗡嗡转个不停—— 他们会告诉你,瓦伦涅是暮光、是宁静,是为渴望安睡之人抵挡恐惧的慈父。 在这种时候,你最好收起那副一贯的戏谑笑容,因为他们是真的会拿圣光砸你的。” 与圣武士的‘誓言’有所不同。 牧师的神术,是真的需要神明恩准的。 换言之,这世上还存在着货真价实的牧师,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神明的存在。 “但是‘暮光’……要我说,这个词语已经悲哀到,哪怕是乌拉桑的《赞美》都很难找出什么能够匹配的歌颂了。” 暮光就像是夕阳。 也许它还能氤氲起一线橘红的光明。 但你依然明白,夜幕就快要降临了。 “我很期待你去上城区的暮光神殿里,当着那些日复一日传颂教诲的‘父亲’面前说出这种话。” “你会带我逃跑么?” “我会带你自首。” “真无情。” 唐奇摆了摆手, “所以你只能拿走这把剑鞘,剩下的都归我,没问题吧。” “当然,我想你赚的也不比我少。” 这是两个人的共识。 毕竟是【巨龙宝库】,红巾帮哪怕是装模作样,也要塞一些价值昂贵的东西进来。 譬如搁置着圣者剑鞘的宝箱中,还搁置着一些其它新奇的小玩意儿—— 【深渊蜡烛:这个蜡烛的火焰即使被浸没在水中也不会熄灭,且它会如正常蜡烛一样发光发热。】 “所以可以在深海里烤肉吃了。” 【速脱皮甲:你能在一秒之内脱下这套全身皮甲。】 “感觉只有快拉裤子的冒险者需要它。” 【骗子骰:当你投掷这枚六面骰子时,你可以操控它骰出的点数。】 “严重怀疑是哪个红巾帮的赌徒,在赌场发现有人出老千。” 唐奇在翻找之中,忍不住咋舌道, “还有戏法的魔法卷轴、会显露笑脸或者哭脸的盾牌,怎么还有义肢——哈,找到让碎石长高的方法了。 等等,这是什么……第三条腿和【迷情媚药】?” 唐奇好奇地打量手中的小瓶子—— 里面承载着玫瑰色的药水,能隐约瞧见一颗漂浮着爱心形的气泡。 【饮用此药水后,接下来10分钟内,你将被看见的第一名生物魅惑。如果该生物的物种与性别符合你的取向,则被魅惑期间你将把它视为自己的真爱。】 “不需要的玩意儿,扔进这个箱子里。” 考虑到大部分都是能在商业街买到的小玩意儿,唐奇叹了口气,又将【颤栗乐笙】扔进了宝箱,摆在伊乌的面前: “把它们吃掉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小龙吃掉。 只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也没有考虑究竟合不合适。 但如果一定要让巨龙吞食无机物,那他们的确酷爱魔法物品中所蕴含的魔力。 甚至在吞食魔法物品之后,还能在一定时间内获取魔法物品本身的威能。 伊乌也不客气,似乎早就觊觎它们已久,只不过它还年轻,做不到一口将宝藏全部吞掉,便拿虎牙咬碎了【颤栗乐笙】,在咀嚼中咽进了肚子里。 从【同心戒指】中,唐奇能够感受到进食的喜悦。 以至于小龙畅快的欢呼一声: “噫呜!!!” 可这声欢呼却夹杂着一种凄厉的尖啸声,高频刺耳到让唐奇忍不住捂上耳朵。 紧接着,他听到“扑通”一声,回过头去,发现霍普跪坐在地上,正以极其惊恐的目光看向进食的伊乌,惶恐中不断后退,直至退到空地的边际,险些落入水中才停歇。 “伊乌,去那头吃饭去。” 意识到伊乌是继承了【颤栗乐笙】的魔法效应,唐奇只得将小龙带到一个角落。 但早知道小龙吞下乐笙后,甚至能达成‘龙威’一般的效果,唐奇都有些后悔让它这么早就吞下这件奇物了。 等看到它远去,霍普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那是什么情况?我从来没见过一只伪龙那么吓人过……” 伊乌目前的身形,的确会让人误会它是一只魔宠。 唐奇耸耸肩,也没有解释太多: “它比较特殊,不必太在意。” “剑鞘——” 回过神来的霍普,意识到刚才在惶恐之中,剑鞘也跌在了地上,连忙就要将它取回来。 却发现它已然被晨曦拾起,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骑士小姐,可以把剑鞘给我么?” 毕竟见识过晨曦的能力,两人自始至终也没有太多交流。 让霍普觉得,她或许是一位忠诚而缄默的圣武士,以至于语气也比较轻柔。 晨曦在迟疑中递出剑鞘。 唐奇很少见到她这么犹豫过: “你见过它?” “熟悉,但是……不、没有。” “那就是有。” 唐奇走近前来,看向霍普, “你有听说过【晨曦之剑】么?” 霍普摇了摇头。 “真没有?” “我骗你做什么?” “你骗我的次数还少么?” “骗人总归要怀揣什么目的,我干嘛为了一个没听说过的名号骗你?” “圣城,或者大教堂里,有类似的记载么?” “那你只能亲自去问一问了。我只知道陵墓里有把剑鞘。” 她掂量着剑鞘,为了避免再次松手,这次直接收进了腰包里,随后向唐奇伸出了手, “而且,就算我骗了你,最后还不是得到了一个我们都能满意的结果?合作愉快。” 唐奇只能把这件事先行记下,轻握她的指尖: “但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水下呼吸药剂之后,你怎么离开这里?”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等休息一阵之后,我会通过仪式呼唤宗主的帮助。” “【旧日支配者】也会回应呼唤么?” 按照常理来说,与这类虚空的存在建立契约关系,大多数时候是通过邪术师自身对于神秘学的钻研,窥探到了一定真相,换来了力量。 而那些古神本身,甚至都未必能留意到,有人与自己建立了连接。 能回应邪术师祈求的旧神…… 唐奇总觉得有些奇怪。 “哼哼。” 但霍普显然没有解释更多的打算,唐奇也便拉起炉灶,煮起了散伙饭。 为了装纳更多宝藏,唐奇丢弃了大部分粮食。 如今只剩下两壶星梅酒,配着干涩的黑麦面包,也没有显得太过寒酸。 好在晨曦无需进食,已经回到帐篷里恢复灵魂力量。 “噫呜!” 小龙显然是用餐最为满意的一位,眼下已经吞掉了唐奇所不需要的魔法物品,似乎觉得还不够,想要分走最后的干粮。 “嘿,伊乌,你去吃那些结晶币。这些面包我还要留下一部分,好供咱们回到地表——你也不希望你的主人死在半路吧?” 唐奇向它挥了挥手,却转而觉得伊乌的体态有些奇怪, “等等,你是不是长大了一些?” 不只是胃部积累了大量魔力而鼓起。 过去,小龙的脖颈大概有一根中指那么粗,现在似乎要逼近一根拇指了。 就像是突然增长了年纪似的—— “难道吞食魔法物品,会加快你的成长进程?” 唐奇惊疑地打量盘旋在眼前的伊乌。 知识库里可没有记载这些! “等等,我到底为什么要把魔法物品喂给你?好像是星辰嘱咐的?她似乎让我去法师学院见她——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达成了【暗示术】的条件,唐奇这才意识自己原来一直处于受术状态。 他连忙握住伊乌的双腿,细细打量道: “所以她知道你吞下魔法物品会加快成长,也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遗迹里? 这么看来,不管有没有暗示术的效用,我都要去她那里问个明白,写在日志上……” “噫呜——” 似乎是限制了小龙的行动从而感到不适,又或者是吃了太多导致积食,但唐奇能够感受到伊乌的躁动。 它呼出一团粉色的烟雾,连带着清甜的气味一并灌入唐奇的鼻息,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 霍普有些诧异地瞧着小龙飞向堆迭的钱堆。 唐奇将眼前的烟雾挥开,看向霍普,摇了摇头: “没事,不知道它刚才又吃了些什么……总之先吃饭吧。” 条件比较简陋,但也能让仅剩的两人席地而坐,相互碰杯。 果酒徜徉在舌尖争相悦动,像是妖精在唇齿间起舞。 虽然香甜,却并没有减少酒精所带来的醉意。 填饱了肚子,霍普凝望着“噼啪”摇曳的篝火,忽然问: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救我?” 唐奇觉得她能问出这个问题也蛮奇怪的: “你希望我看着你死?”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么做。你如果淹死了,剑鞘是我的,宝藏也是我的。” “那真是可惜,毕竟我淹不死。” “可如果我没有还给你斗篷呢?” “不是还有晨曦救我么?” “那如果没有她,我也没有还给你斗篷,你岂不是就要死在水里?” 唐奇挠了挠头,将目光瞥向了一边—— 他感觉到身体有些燥热,所以不敢多看她一眼。 一些莫名的悸动,已经让他到了看到白花花的大腿,就想到结婚的地步…… “该死,我好像知道伊乌吞下什么了。”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总是做一些假设有什么用呢?假设和事实是两回事。” 唐奇掐了掐自己火辣的脸颊,回应道, “我只是下意识那么做了。” “你不是那种为了拯救生命而不顾一切的人。” “我在你的眼里原来是邪恶阵营么。” “不是邪恶,而是——精明。你像是一只狐狸,在面对选择时,你首先选择的应该是对你更有利的那个,而不是更符合人道主义的那个。” 唐奇想要调整一下膨胀的裤子,好掩饰自己的尴尬,但他觉得这么做也许会更尴尬,干脆将一条腿支在身前做出遮挡: “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想太多。难道一定要我说一个救你的理由,才能让你安心么?” “对。” 霍普执拗道, “因为我觉得我们是相似的——只会追求那些有利可图的行为。” 唐奇觉得有些好笑: “那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我,你只是将对自己的看法投射到了我的身上而已—— 那或许是我的一部分,却不是我的全部。” 但那是我的全部。 霍普没能说出话来,只能借着火光,试图从酒壶瓶口中看清其中闪烁星光的梅酒—— 但她只能看得见自己。 唐奇按捺着躁动的心思,转过头来看向霍普。 只觉得她像是一只躲在角落里的老鼠。 抱着一小块奶酪、或者是向日葵籽,缩在阴影下,张望着灰暗之外的世界,眨着茫然无措的眼睛,可笑又可怜。 “怎么,我救了你这件事,难道还有什么【恐惧术】的效果,能对你的心灵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么?”唐奇忍不住问。 霍普也感觉到自己的笑容有些苦涩,哪怕毫无缘由: “你知道这给我一种什么感觉么?就像是我小时候听到的童话故事——在森林王国里,老鼠和狐狸是最佳的盗窃拍档。 在最后的行动中,它们合作偷走了国王的桂冠,将它卖掉,平分了钱财。 老鼠将钱财囤积在自己的窝里,奢靡、富贵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 在无聊中,它想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好搭档了,于是前往了狐狸的家中,想让它好好款待自己一番。 可推开门时,却见到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友,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凄凉地坐在破败的屋檐下避雨。 它走上前去问道:‘嘿,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当年不是抢了一大笔钱吗,你的生活怎么如此凄惨?’ 但狐狸只是摇了摇头,痛苦道:‘为什么我花去了那么多的钱财,却还是没能救回我的妈妈?’ 老鼠沉默了。” 她看向唐奇,却仍旧没能与之对视。 因为他的目光总是向下偏移,在被自己发现之后,又连忙撇过了头。 霍普不在乎,继续说道: “我问爷爷,为什么老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爷爷回答我—— 因为它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 就像…… 就像是我认为你会像我一样卑劣。” “我明白了。” 唐奇深呼吸一口气, “所以你是一个,如果别人无偿帮助你,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性格。” “你可以这么说。” 霍普这才喝下一口星梅酒,湿润喉咙,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标定着价格的。任何事情都是交易——你之所以救我,是因为在你在索取什么比剑鞘更值得的东西。” “你知道这句话是在否定所有行善、救灾的圣职者么。” “他们用践行教条,施以善意,来换取一个升上天国,陪伴神明、又或者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这怎么不算是交易?” “所以你认为这个世上不存在无私?” “无私的本质,正是为了满足自我追求的自私。” “该死,我很认同你这句话。” 唐奇撇着头,向她举起酒杯, “敬自私。” “你不觉得这么敬酒很不礼貌么?” “我也想正视你,但我希望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为什么?” “伊乌刚才吞下了【迷情媚药】,然后把药剂全都扑在了我脸上。” 第165章 鼬鼠与狐狸(1w/1w) “哦?” 霍普忽然揶揄的轻笑起来。 她干脆起身,走近唐奇,弯下腰身,强行扳动着唐奇脸颊,迫使他直视自己。 但他没有,而是不受控制地紧盯脖颈下的火红。 她没有更过分,而是一屁股坐在唐奇的身边,和他碰杯: “真的是因为药剂的原因么?” “是的。” “可你不止在被魅惑的时候,才这么盯着我。” “一些作为男性的生理本能而已。” 凯瑟琳说过,那近乎兽性而贪婪的目光,实际上是很难遮掩的。 所以他的选择是不遮掩: “但我必须承认,在见到你之后,脑袋里想的是回到地表之后,去逛哪家提夫林营业的风俗店。” “风俗店?”霍普眉头一皱。 “人嘛,总会去尝试一些新奇感受。” “如果你心里想的是风俗店,那还救我做什么?” 唐奇眨了眨眼,试图用冰凉的酒液压抑遐思:“我又不是为了不去风俗店才救你。” “我可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觊觎的东西。” “我原以为你是不自信,没想到你是太自信——那柄剑鞘值多少钱?你居然觉得自己的价值比剑鞘还昂贵?” 霍普的眼角一抽。 似乎是好胜心,又或许是她本就抱着这个念头。 这驱使着她抓过唐奇的肩膀,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几乎要贴紧唐奇: “不值得么?” 那得试过才知道。 唐奇最终没能说出口: “嘿,你不会觉得我对蕾丝感兴趣吧?” “蕾丝?” “你前阵子不是还和那位鹰人小姐?” 霍普没想到唐奇记得这么清楚: “你知道在冒险者的圈子里,一位女性说自己喜欢女性,能减少多少麻烦么?至少会让大半觊觎你的人打消念头。” “另外一半呢?” 唐奇这才明白她当初的用意—— 也是为了打消自己觊觎的念头。 但目前看来,似乎是失败了。 霍普揽住唐奇的脖颈,浑圆的大腿向前挪动几分。 说实话,她觉得人类的体表温度,很难比提夫林更炙热。 这让她在与唐奇握手的每一刻,都只能感觉到冰冷。 但现在,她或许要否认这个刻板印象了。 她眨了眨眼: “另外一半会很高兴地说,‘只有三棵树会长得更快’。” “像是我会说的话。” “所以要试试么?如果你那位老板娘不介意的话。” 其实我已经尝试过了。 那是让【超绝精力】都经受不住的漫长: “所以我必须从你这里拿走什么,才能让你觉得自己没那么卑劣,是么?” “你可以这么说。” 唐奇摇了摇头: “我可不想让我们这段‘搭档’的关系变质。请让我做一个单纯、而善良的诗人。” “你知道为什么人们都说‘狐狸’狡猾么?”霍普玩味的瞧着唐奇。 “为什么?” 霍普知道他在说谎。 因为这么说,能让他显得被动。 就能让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不再那么强烈。 所以他狡猾的,让自己主动将唇瓣凑在唐奇的耳畔,轻轻呼出一口热气: “因为它们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我——” 唐奇还要狡辩。 呼吸却已经被一份炙热所填堵。 这让他在恍然间,想起了在深水中的一切。 也让他不禁思索,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该如何书写那份《异种族指南》呢? 也许,他会在扉页上记下这么一句话—— 【原来提夫林热烈的不只是唇瓣。】 他一定会去火山上写。 那种蓬勃着生命力,蒸腾阵阵浓烟的活火山。 亲自登顶,触碰那明灭烈焰光泽的玄武岩,哪怕炼狱的火焰灼烧他的指尖。 猩红的岩浆或许会焚烧他的裤腿。 但他将无惧炙热,纵身而跃。 因为他会驰骋着地狱烈马,坠入九狱之下。 鞭挞那些只敢背对自己的魔鬼,抓握它们的羊角,迫使它们恭迎自己的到来: “伟大的君王、伟大的父亲。” 魔鬼会这么歌颂自己。 好让他徜徉在火焰与熔岩的拥抱中。 直至连最后一口气,都烧干成灰烬。 …… 创作一篇名为《炼狱》的诗歌,是一场漫长而浩大的工程。 唐奇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无休止的创作欲中回过神来。 自己的枕旁空无一人,唐奇简单穿好了衣衫,撩开了帐篷的帘幕,便见到换上一套崭新板甲的晨曦,正持剑遥望着平静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伊乌已经将大部分的宝藏吞入腹中,吃饱喝足地趴在篝火一旁散落的皮衣上睡觉。 没见到其他人: “她走了?” 唐奇问。 晨曦转过身来,简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您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刻画了一道法阵,在不久之后,火光笼罩了她的身躯,因而消失不见。” “法阵么?” 唐奇留意到篝火旁的空地上,似乎刻画着一个眼熟的符号—— 倒三角的尖端连接一个规整的小菱形,两侧勾勒弧度,就像是一个古怪的天秤。 “我必须要提醒您的是,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邪魔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她的宗主并非【旧日支配者】,而是九狱中的【邪魔】么?” 出奇的,唐奇反而没觉得有多惊讶, “提夫林、邪魔宗主……嗯,这确实比我此前的猜测要合理。” 仔细想来,霍普似乎从来没有明说过,她的宗主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和邪魔有所牵扯的人,很难说怀揣什么别样的目的。” “没关系,至少在合作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至于她到底想做什么——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没有读心药水,唐奇总不可能分辨出她每一句话的真假,打探她真正的目的, “目前来看,结果是皆大欢喜,不是么?她拿到了剑鞘,我们拿到了宝藏——你不是也很喜欢这套板甲么,这么快就穿上了。” “我、我只是想试试这身板甲合不合身。” “很适合你。而且以后就不会有人把你认作是男人了。” 唐奇指了指晨曦这身着装—— 整体色调沿用着【银盾】家族的族徽,由黑白灰三色构成。 亮银色的外甲下,是白衬衫与两套迭穿的黑衣裙,外层的亚麻长裙镶嵌链甲片,保证美观与实用。 原本还有一件配套的披风,由于上面刻印着【银盾】徽记,便没有选择佩戴。 “肃穆的女骑士,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少了一只手的话。” 晨曦向唐奇施以骑士礼: “为您而战。” “只是,趁着伊乌还没把宝藏里的诺德钢长剑吞入腹里,你真的不再考虑换一把武器了么?” 唐奇指着她腰间那柄生锈断剑, “虽然它的长度还能当短剑使用,但毕竟欠缺了些锐利吧?” “这是陪伴我千年之久的伙伴,我没有抛下它的打算。” “好吧。” 唐奇也不过多强求,而是走向那些仅剩的宝藏,取出一面具有椭圆弧度的三角盾,盾牌的正中心,简单勾勒着一个笑脸。 【表情盾(普通):持握这面盾牌期间,你可以改变盾牌上的这张脸的表情。】 “但它毕竟已经失去了双手剑的长度,配一面盾牌总是可以的吧?” 似乎是此前在与碎石交手中,因为对方的塔盾,而没能占到太多便宜。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晨曦点了点头: “虽然不习惯这么作战,但我会尝试这么做。” 有一面盾牌帮她抵消力道,应该能减少一些身体上的负担。 唐奇也换上了【幻惑镶钉皮甲】,考虑了很久,最终将它幻化成了黑色短款皮衣,内衬是一件亨利领的亚麻白衬衣,搭配棕色裤与长靴,整体显得更干练些。 虽然防御力增强,但从重量上来说,甚至比此前的皮甲还要轻便,行动起来也更自如一些。 最后,他背上了羊肠线全部断裂的,几近报废的鲁特琴—— “屡次跌撞、被火球术焚烧,后来又被深水浸泡……” 想到这是凯瑟琳母亲的遗物,唐奇忍不住叹气, “回金色橡树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把这把琴维修一下?” 但不论如何,总算是整装待发,唐奇紧接着便开始思索,如何离开这片洞窟: “原路返回么?不、不行,说不定红巾帮的人还在蹲守——晨曦的身体还没修复,现在又少了霍普,贸然回去更是送死。 那就继续潜入水中,寻找别的出路? 之前已经确认过,地海是淡水湖,龙金城的内海却是咸水湖。而石笋上散发着乳白光晕的是盐晶…… 有没有一种可能,地海与内海相连,只要确认正确的方向,我甚至可以直接游出地下城?” 没有更合适的选择,唐奇只能这么尝试。 抱着‘找不到通路就原路返回’的打算,他终究是跃入水中,向着更深处潜去。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 地下城的地海无垠而深邃,石壁上的结晶,乃至无害的鱼类、水草时而闪烁微光,让你时常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游鱼似的,徜徉在星空之中。 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真的把自己看作一条鱼,因为跟着鱼群游弋,你很快便会在兜兜转转中,失去前进的方向。 值得庆幸的是,选择水下,也等同于选择了一条无害的通路。 这的确属于地下城的一部分,但唯一称得上‘有害’这个词语的,竟然是我这个时常要斩断水草、荆棘的冒险者。 最友好的是地下城的蘑菇们——有少量孢子,驻扎在了被冒险者们屠杀的鱼类身体里,顺流而下,最终跌入了地海之中。 如果你拥有连接它们神经网络的能力,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向它们打听一下前路。 孢子们是一种守序、而友善的生物,只要向它们传达善意,它们并不介意花些时间来帮助你。 这帮我明确了‘地海’连通‘内海’的事实。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容易起来—— 向上、向上! 你不能保证前方的每一条路都是通畅的,但至少能找到一条通畅的路。 然后就是周而复始的寻找陆地休憩、潜水。 最先回答我‘唐奇,你成功做到了’的,是我的鼻子。 海盐的味道越发浓重了。 之后,是零散在深水底部,一种带着刀锋的矿物质。 或许‘巨蜗牛’比我更讨厌这种味道—— 盐晶。 沉重的水压开始压迫我的肺腑,但我必须承认的是,或许是水元素也再青睐我的毅力,让它没有我想象的沉重,得以让我从深海之中一路上浮。 当我冲破那玻璃般的薄膜,看到天边隐隐显现两轮圆月,大口呼吸起地表的新鲜空气时,我意识到自己完成了一项壮举—— ‘去往深井的道路,不止冒险者行会一条’。 而当我将这一行字书写在指南,乃至我的日志时。 距离我进入地下城的时间,已经过去了20天。 该死,我也是一步步摸索着游上来的,如果让我重游一遍,我能保证三天之内回到第六层! 这可比一路步行的速度快多了!】 【金色橡树】的卧室里。 唐奇放下了【史奴笔】,长舒一口气道: “接下来,就是把这些内容誊抄到日志上了。 不知道二十多天没有更新内容,歌雅学姐会不会想我呢…… 不过她也未必知道这一切? 毕竟我可是在打诗人学院的脸,乌拉桑导师一定会尽可能的为石碑做出掩盖吧? 不然三个月的时间,泰伦帝国总该传出点消息才对。” 由于相隔太远,唐奇也无法确认大陆彼岸的一切。 只能一边琢磨着,一边打开那本随身携带,却许久未能记载内容的日志。 却先一步听到房门外的敲门声: “唐奇,楼下来了几位你的朋友,说想要见你。” 是凯瑟琳的声音。 唐奇冲出内海的时候是在深夜,回来时只与凯瑟琳短暂打过招呼,便疲惫地睡到傍晚。 眼下正是上客的时刻,但唐奇想不到自己在龙金城,还有哪些凯瑟琳不认识的朋友,会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 只能匆匆合上日志,推开房门。 昨夜天色晦暗,他没能留意到凯瑟琳的气色,如今借着走廊的明黄灯光,再度打量这位少女,他有些诧异道: “最近太忙了吗?这么疲惫……” 凯瑟琳的脸颊浮上一抹俏红,遮住自己的黑眼圈: “还不是某位股东只出钱不出力吗? 哎呀你快下楼,你的朋友们在等着呢。” 她才不会解释,是因为见到唐奇许久未归,所以每天都将酒馆经营的很晚再睡觉所致。 唐奇一边被她推搡着肩膀,一边问: “你没见过的朋友?” “没有,是你在地下城里认识的吧?” 唐奇挑了挑眉毛,等走下楼梯,看到小胡子的羊角,才恍然大悟道: “是你们?” “哈,我的朋友,总算是让我们在离开龙金城之前见到你了!” 小胡子大笑一声,一把拥抱住了唐奇,狠狠拍了拍他的脊背,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小胡子,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好吗!这会让恩人先生以为你在咒他!” 稚嫩而娇俏的声音回荡耳畔,唐奇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当初昏迷不醒,始终没能说上一句话的仙灵小姑娘。 同样是少女音,但小淘气的声音活泼、轻柔,带着些欢欣与自信—— 那是一种泡在糖罐中长大,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挫折的自信。 她借助身后纤薄的蜻蜓翼飞到唐奇身前,紧握他的手掌,来回摇摆: “我是小淘气,可算是让我见到你了,恩人先生!” 唐奇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似乎有一阵异样,等她松手之后,张开一看,他发现被塞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团。 正要展开它,便看到纸团“砰”地一声炸开在掌心中,犹如飘絮似的彩带、礼花一并迸开,散落在唐奇的肩头。 等一团浓重的烟雾散去,他发现掌心多了一束灿烂的向日葵。 小淘气连连鞠躬: “如果没有你,我就要死在地下城里啦!” “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们,我也未必能活着走出来。” 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是奉承嘛,不过如此。 提到这一点,小坏蛋忽然拍了拍脑袋,将一柄系着红巾的短刀交给唐奇: “对了,这是我从那个提夫林手中偷到的短刀——红巾帮有没有为难你?” 唐奇接过来仔细打量着,忽然笑出了声。 他又想起,此前霍普在地下城时的辩驳—— “谁会把自己的真名上报出去?不然被人发现你是帮派成员之后,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被人找到?更何况我还是一位提夫林!” “这个‘诺兰’是假名,我那把刀也一样。” 可如今,短刀上面赫然镌刻着的,分明是【霍普·瓦伦蒂娜】的字眼。 他取出那纸【公平契约】,轻而易举地将其撕成了粉碎—— 这意味着,这纸契约完全没能生效。 这是个假名。 “她嘴里还能有一句实话么?” 想到这里,唐奇忍不住摇了摇头,轻笑起来, “狡猾的鼬鼠。” …… “狡猾的狐狸。” 明亮的房间中,霍普掂量着手中的剑鞘,抹去了剑鞘上所附着的幻象。 那华丽的剑鞘失去了光彩,显露出它朴素、未经装饰的本来面貌。 那是她升环施法后的幻象—— 【扭曲价值:以幻术的滋养来加倍它看起来的价值,或者是用虚幻的划痕、凹陷和其他不雅的特征来减半它看起来的价值。】 “如果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却偷走一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圣者剑鞘】,一定会引起你的怀疑吧。” 她眨了眨眼,望着房间天花板所倒吊着的洁白明灯,只觉得它与当初石窟上的盐晶好像, “还会见面吗…… 还会见面吧?” 第166章 谁在宣扬唐奇(6k) 虽然才到傍晚,但酒馆中已经坐满了冒险者—— 龙金城的整体治安不错,也只有这些靠武力吃饭的家伙,才会到哪里都穿戴盔甲、配上兵器。 唐奇只能带着【檀木林小分队】去往自己的屋子,原本是打算让安比送些食物上来,却始终没能瞧见小姑娘的踪影。 也只能与小分队相互碰杯,继续先前的话题: “那你们是打算回去了?” “是的,在此之前一直想要再见您一面,但这么多天以来始终没听到您的踪迹。好在好运眷顾着我们,否则下次见面‘叶子酒就要喝干了’——那是檀木林的酒河,一般用来比喻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小胡子喜欢没那么浓烈的酒液,只觉得舌苔上舞动的‘精灵’们,似乎在催促自己悦动,两条羊蹄也跟着踢踏起来。 “见你们一面原来这么困难么?” “檀木林已经很少对外人开放了。” “真可惜,我还想去你们的家乡见识见识呢。” “作为小淘气的恩人,如果您愿意前往家乡作客,想必长老们也会很开心才对。” “长老爷爷们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求一求他们就好啦。” 小淘气卷着自己嫩绿的发梢,慢慢卷出一枚新叶,交给唐奇, “恩人先生,您拿着这个,到时候就知道你是被邀请的客人啦。” 唐奇连忙接过,攥在手心里: “我记得你们是想要取走一些【财富足迹】?” “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小淘气眨了眨眼,“您见到连枷蜗牛了?” 唐奇讲述着此前的一番遭遇,叹了口气: “所以那只蜗牛其实已经死去,导致我也没能采集到那份足迹。” “没关系,您有这个意愿已经很让我们感激了。但我们也不能奢求地下城中还会有第二只蜗牛,还不如等回到家乡再做打算了。” “听说那是仪式的必备素材?” “是的,但出发寻找财富足迹的也不止我们一队,或许其他人能有所收获呢?” “那只能希望好运眷顾着他们。”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您是怎么从地下城中走出来的?” 唐奇还以为他们是在好奇被红巾帮追杀这件事: “深井的地海与内海相连,我一路游上来的。” 几人面面相觑,好半天,小胡子才舒了口气: “虽然路途艰难了些,但至少没像那些倒霉的冒险者一样,被封死在地下城里。” “封死?”唐奇抓住字眼。 “您或许还没听说过这件事——但就在五天前,龙金城下令封死深井的出入口,导致许多深层冒险者没能及时脱逃。” “红巾帮做的?” 虽然知道他们顶头有一位假面领主,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权力才对。 “不,是狮心领主下令,封锁出入口的同时,关闭整个城市的下水道系统。” 唐奇意识到,在自己游离地下城的这段时间里,另一头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为什么?” “具体情况似乎还在调查之中。 但大概在我们离开地下城的一周后,报纸上刊登了一条新闻。” 小胡子将购置的报纸交给唐奇,有两条讯息较为瞩目。 其一是特别提醒—— 【‘双月盛宴’将至,提醒各位市民将门窗钉紧,以防‘野兽’闯入伤人。】 双月齐至时正值满月,是兽化人们最为躁动的时节。 那些混迹在人群之中,却没能抵抗兽性的诅咒者,有可能在月夜之下出没大街小巷,藏匿在阴影之中,寻觅自己的猎物。 小胡子则指向最显眼的位置: “您看——【葬骨之乡】中,出现了少数‘死尸活化’的现象。管理墓园的德鲁伊,最早怀疑是有死灵法师从中作祟,但经过调查后得知,这些尸体最终转变为了一种植物。 您应该前往过第三层的湿地,想必碰到过一些死去的冒险者,它们的状态几乎是一个镜子里照出来的。 因此,龙金城判定,死尸活化的源头来自深井。 而深井与葬骨之乡唯一的联系,也只有城市中四通八达的下水道。 为了避免事态向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狮心领主在确认源头的第一时间,便选择了封闭深井、下水道,遣人深入调查——暂时还没有音讯。” 眼下,或许只有唐奇知道那些活化死尸的真相。 那或许是孢子们,向这些贪得无厌的冒险者,所做出的反扑。 以至于有些庆幸,自己最终选择了水路,而不必像那些倒霉蛋一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 “这种事情,龙金城应该能处理好吧?” “冒险者本就是解决麻烦的好帮工,而这里又恰巧容纳着大半的冒险者,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是出身檀木林的天性,还是这件事没能影响到自己,但小胡子看起来非常乐观。 唐奇也认为,偌大个龙金城,不可能解决不掉一些孢子奴仆,自己参与进去,书写故事的机会恐怕也要少很多。 于是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 “不过能见到您平安无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喜讯。” “还好让我在离开之前见了恩人先生一眼,否则我肯定会带着遗憾回家的。”小淘气也连连点头。 将杯中的星梅酒一饮而尽,他们也没有驻留的理由。 应当是檀木林的礼仪,让小胡子拥抱住唐奇: “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离开。分别总是让人遗憾,所以我们只会提前打招呼。” “那我就不守在城门外目送你们了。” “千万不要!” 他们异口同声道。 临走时,小光头忍不住拍了拍小坏蛋的肩膀: “把你偷走的东西还给诗人。” “哈哈,职业病犯了、职业病。” 小坏蛋挠了挠头,取出【魔法飞弹魔杖】,搁置在唐奇的书桌上。 贼不走空。 唐奇已经习惯了这家伙陋习,确认道: “只有这一样吧?” “游荡者第一守则,‘不要在同一个目标身上连续下手两次,否则就会提起目标的警觉’。” 这是个值得信服的理由,唐奇这才苦笑着送走小分队。 小坏蛋也提醒了他,该把这件新礼物交给团队中货真价实的法师了。 于是他径直向着库鲁的房间走去。 平日里这只狗头人总会犯着读瘾,趴在书桌前,苦心钻研着法术书,有时甚至都要忘记吃饭。 今天也不会例外。 他这么想着,随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整洁的房间不染纤尘,想必是凯瑟琳遣人来打扫过。 可不论是书桌、还是床铺,都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唐奇有些不妙的预感,连忙下楼向凯瑟琳问道: “库鲁没有回来吗?” 这反倒让凯瑟琳疑惑地看向他: “它没有跟你呆在一起吗?” 唐奇回忆着与【银色勋章】分别时的情景: “当时它受了重伤,但是大水就要淹没迷宫,便让碎石先行一步带它离开了——难道碎石也没有来过?” “我已经有很久没见到碎石先生了。” 凯瑟琳不会骗他。 而他们分明约定过,等离开了深井之后,自己请他喝酒—— 矮人怎么可能忘记喝酒的邀约? “所以他们也被封堵在了地下城里?” 唐奇意识到了真相,掐紧了自己的眉心。 “那怎么办?”凯瑟琳有些无措。 “应该没什么事。碎石毕竟是个资深冒险者了,不必担心什么危险。至于食物……” 库鲁是只狗头人,饿极了连尸体都能下咽,更没有担心的必要。 想通这一点,唐奇也只能叹一口气: “那就等深井解封之后再说吧。” 他紧接着环顾四周,发现酒馆里的确少了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影, “安比不在家?” “啊、嗯,是的。” 凯瑟琳调酒的手停滞了一瞬,旋即将发丝挽到耳后, “你也知道,自从晨暮森林那件事之后,她的心情一直不是太好。这几天我都让她去和大卫、霍格一起出去玩了,总是很晚才回来……” “双月就要到了,应该让她小心一些。” 唐奇有些谨慎道,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担心,但如果什么都不说,或许会让你错判她的情况——但她的兽化症状,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啦。我们一起扛过这么多年,今年也一定没问题的。” 凯瑟琳在调好的【黑蛇】上,放置了一支肉桂,推给唐奇,又指了指角落, “这是那边包厢客人点的调酒,辛苦我们的诗人先生,短暂担任一下服务生的职责。” “乐意效劳,女士。但别太操劳。” “那只能怪我们忙碌的诗人先生,无暇帮衬酒馆的生意咯?” 凯瑟琳玩味地笑着。 唐奇听不出什么埋怨的意味。 她的语气婉转,反倒像是在调情: “我只能多做些活计,才能赚到足够的钱,好交给您去花给其他女士不是?” 唐奇下意识想要反驳,脑海中却转而闪现出霍普的脸庞。 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能说出口,端起托盘便向着包厢走去。 这副模样,在凯瑟琳的眼里和‘承认’没什么两样。 等唐奇回到吧台,便见到酒红长发的少女,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目光,眯着眼上下打量: “你身上是有什么吸引女人的媚药吗?怎么去趟地下城都能睡到床上去?别不是那位送你向日葵,长着翅膀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和安比一样小,我可是会唾弃你的哦。” “我要澄清两点。不是她,而且她有可能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年长。” “那是谁?” “一个提夫林,算是个意外。” “多稀奇。每个孤儿院的孩子们,都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意外。” “说来话长。” “那你晚上慢慢跟我说。” 唐奇下意识后退两步:“没这个必要吧?” “唉,所以外面的野花更香是吗?她喷的什么香水,我也可以买来用一用,说不定能让忙碌的诗人先生多花些心思,浇注一下家里种的杂草呢?” 她的语气没有苛责的意味,甚至像是放低身段的索取。 唐奇感觉心里的负担更小了一些。 虽然仍然有些‘偷吃’的负罪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但或许自己在凯瑟琳心中的地位,本来就没那么重要? 毕竟两人名义上,也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于是松了口气,拿过她擦拭着的玻璃杯,分担她的工作: “我不是怕你累到吗?”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你的黑眼圈可不是这么说的。” “多简单,今天提早歇业两个小时。” “酒鬼们会跪在门口哭泣的。” “我管他们做什么?” 凯瑟琳按住唐奇正在擦拭着的酒杯,扶正唐奇的脸颊, “别扯开话题—— 做,不做?” “等我写完日记?” “你去写,但我可不等你。” “那我尽快。” 唐奇不是不想,只是单纯觉得写日志,拿奖励更重要一些。 但凯瑟琳似乎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也便加快脚步,赶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凯瑟琳忍不住将眼前的酒杯擦拭一遍又一遍—— 哪怕它已经干净到不能再干净。 她说不上心头这份烦躁的情绪意味着什么。 但有那么一刻。 在意识到唐奇承认的一刻。 她感觉到心脏像是被抽离了一块。 她掩饰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这份缺失。 但并不意味着烦闷、别扭不存在。 “可我有什么理由强求他呢?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她摇了摇头,认为自己不是在吃醋。 以至于在不停的擦拭间,寻找着另一个理由、另一个借口: “我或许只是有些害怕……嗯,是这样的。” …… “‘害怕他的离开,害怕心被掩埋。 害怕恨比爱先到来,害怕在迷茫里徘徊——’ 理智与感性平分,她渴求控制欲望。 驾驭迟疑的灵魂、左右它的去向……” 歌雅的笔尖忽然停顿一瞬—— 蓬勃的灵感,因门外的嘈杂而中断。 她不得已搁置笔杆,打开门扉,望向那涌向宿舍楼外的人群: “又发生什么事了?” “哦,歌雅学姐。” 没人不会认得这位‘未来助教’,便耐心解释道, “您没有听到召集全体学员的铃声吗?” “为了准备我的结业诗歌,我将它拔掉了。” 得益于人气与才华的加持,歌雅或许是整个诗人学院,唯一一个有权这么做的学生, “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要前往会议室?” “是的。但上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还是【遗忘石碑】。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每当提起石碑,歌雅总会想到日志。 可唐奇·温伯格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更新了。 当自己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乌拉桑院长时,她只看到这位向来严厉的导师忽然抚摸起胡须,背对过自己,最后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是我的错。 我不该建议他离开学院,书写自己的故事。 我应该告诉他,你不适合做一个诗人,你应该回到自己的家族,接受父亲的馈赠——哪怕是做一个劳工或佣人。 那至少能让他活下去,而不是留下一笔烂摊子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是我的圆滑,害了这个孩子。 去吧,去告诉温伯格老爷,他的儿子唐奇·温伯格,死在了领主联盟的龙金城。” 于是歌雅提着慰问品再度前往了月光堡。 迎接自己的,仍是那位身着女仆装的,像灰石一样冷峻、肃穆的叶奈: “我代导师来转达这个不幸的噩耗,您的弟弟唐奇死在了书写传奇的路上。” 她记得叶奈迟疑了一阵: “唐奇是谁?” 歌雅叹气地摇摇头。 学弟,除了我,好像根本没人在乎你的死活。 至少我还在温伯格领的路标下,立了一座你的墓碑,甚至想要在每年的8月,为你送上一束鲜花。 毕竟你的确为我平淡而琐碎的日常中,增添了不少的趣味。 人们总是在一个人离去后,才留意到他生前的优点,从而将他的过去也一并美化…… 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多了,歌雅连忙拍了拍脑袋,将一些遐思驱赶出了大脑: “反正《爱与恨》也没办法创作下去了,干脆去凑一凑热闹吧,灵感总是在停下工作时迸发的。” 她随着人群一路穿过连廊,踏入了会议室—— 一间阶梯教室,容纳着可供上万人就座的桌椅。 如果仅有学院的学生,则只能填充下一半的位置。 歌雅没有跟着其它诗人走下台阶,去填补前排的座位,而是干脆坐在了最外侧的一个角落—— 这是一个很刁钻的位置。 它潜藏在阴影之下,换作任何一个诗人坐在这里,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忽略过去。 但她是歌雅,是【吟游之歌】学院耀眼的新星。 她的出现本身,便足以抹去‘不起眼’的缺陷。 所以当她坐在那里时,人们只会赞叹她的谦虚、低调。 而忽略她成为了那个‘最显眼’的事实。 这自然而然地便吸引了一部分诗人,坐在了她的旁边,围成了一小片交流的团体。 她甚至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坐在了身边: “布鲁托?” 许久未见,布鲁托的脸颊饱满了许多、也红润了许多。 笑容十分爽朗,与那个记忆中钟情酗酒的瘾君子仿佛两个人似的: “歌雅,最近在忙着写你的结业诗歌么?什么内容?” “你要做什么?” “嘿,别拿那副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我都退出竞争了,你忘了吗?” 歌雅当然记得这件事,这几乎要成为诗人学院的不解之谜: “《爱与恨》,一首情诗。以平民少女索菲亚为主视角,从她的徘徊、纠葛之中,剖析当下泰伦帝国的民生处境、家庭教条。” “嗯,情诗吗,像是你的风格。” 歌雅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这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和‘你只会写这些风格’没差别。 “那你呢?纵情风俗店的伟大诗人布鲁托,你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我?我在忙一份伟大的事业。” “譬如?” “这不能告诉你。” 歌雅很想对他说一句“滚”,但这里有很多人,她需要维持自己良好的形象。 布鲁托当然看出她的气愤,摊开手道: “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我可不希望我们的‘歌雅导师’,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哼。” 歌雅转过了头,根本不相信布鲁托的鬼话。 两个学院的风云人物聚集在角落中,使得越来越多的诗人,开始向着他们的方向攒动。 歌雅瞧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虐待有牙苏茜的休斯顿、追求矮人而特意移植毛发的阿什莉、和一些近些日子以来,传闻与布鲁托走地很近的吟游诗人们…… 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导师乌拉桑已经站在了阶梯的最底端,那偌大的演讲台上。 出于礼貌,这个时候她不好再起身更换座位。 而距离遥远,也并不妨碍导师乌拉桑借着扩音的魔法物品,以一贯严肃的口吻,将斥责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在【遗忘石碑】重新显露文字的第一时间,我就对当时的所有人说过一句话—— 不许任何人提起石碑上的内容! 要认清那是诋毁、是污蔑!是对整个学院、对衣食父母的不敬! 如果让我听到谁在认可、传唱这些混账话,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水平,都将被逐出学院,永不录用!” 又是因为石碑? 歌雅眨了眨眼,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羡慕: “学弟,真没想到离开了这个世界,你的影响也依然在发光发热。” 可随之而来的更多疑惑是—— 谁将石碑的内容透露了出去? 曾观摩过石碑的只有三个人。 排除自己,那便剩下苏文和…… 她忽然看向一旁,紧皱眉头的布鲁托。 但自己从没告诉过导师这些,难道是他们自己露出了马脚? 也许乌拉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所以他只拿起了一份文稿: “现在,我要问问在场的每一位诗人。 到底是谁,将遗忘石碑的内容抄录了下来。 并将它宣扬在了学院里?” 歌雅下意识捏紧衣袖,回忆着自己上锁的书桌里,究竟有没有被撬锁过的痕迹—— 她有些怀疑。 总不能是那些抄写唐奇日志的文稿,被谁给偷走了吧? 还是说…… 这就是他口中的‘伟大事业’? 他疯了!? 第167章 我比你更耀眼(5k/1w) “你做的?” 歌雅径自看向布鲁托。 ‘事业’公之于众,布鲁托也便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摸索着自己的腰包,从里面取出了一部记事本: “但我的手稿还在,显然不是因为我而泄露出去的。” “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展示给我?”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布鲁托清楚她也有手稿这件事。 “但不是一条河里的。”受限于座位,歌雅只能让自己的肩膀离他更远一些。 记下日志内容,完全是用以参考研究唐奇的文风。 最多再加上些对冒险生活的向往。 但她可不想被什么,听起来就像是要翻船的‘伟大事业’牵扯到一起—— “你不觉得我们的学院制度需要改革吗?你不觉得吟游诗人编织的应该是真相,而不是谎言吗?” 布鲁托诚心发问, “那些奉承贵族的烂诗篇你还没有写吐吗? 你正在创作的这篇《爱与恨》,说是剖析着当下泰伦帝国的民生处境、家庭教条——但你敢写一丁点贵族的错误吗? 你甚至没办法书写他们那些,流落在帝国角落的私生子们,凭什么说自己在剖析民生?” 歌雅想起自己抽屉中,被封锁的那些诗篇—— “贵族的钱如数奉还,领民的钱三七分帐。” 她很想将那些诗篇甩在布鲁托的脸上,告诉他没资格这么讽刺自己。 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还想在这个圈禁的‘规则’下,好好生活下去: “这就是你的‘伟大事业’?但你不是帝国的统治者,不是贵族,甚至不是能决定学院未来的乌拉桑院长——你又能做些什么?” “你很清楚,歌雅。‘创作需要自由’——这是那天我们喝酒时你亲自说出口的。而我要告诉你的是,有这个想法的可不止你一个。” “那天晚上,我只是在顺着你们的心意说下去。”歌雅拒不承认。 “那你干嘛每天晚上都要去遗忘石碑旁边,观察日记的更新情况?” “我哪有每天?” “你瞒不过我的。” 布鲁托笃定地勾起嘴角, “因为我也每天都在。” 歌雅有些无语瞥了布鲁托一眼,紧跟着将目光落在演讲台上,用一千零一句痛骂,斥责这种行为的乌拉桑导师。 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忽然说: “但我是既得利益者。我愿意牺牲创作的自由,换取一份稳定、富足的工作。” “没错,所以我从来没有找过你。” 歌雅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身旁,如今已坐满了熟悉的面孔。 不乏当晚喝酒时,痛诉自己的诗篇‘因为主角不是贵族’而被毙掉的同级…… 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集结了这么一批人。你打算做什么?” “用自由的星火点燃在每一篇呕心沥血,却永远无法问世的诗歌里——直至燎原在这片思想贫瘠的大地。” “你这可不是‘改革’。你是‘反叛’。” 布鲁托认可这一点: “前者需要你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但我并不具备。 或者说我曾经有可能具备,但是你的存在,阻塞了我向上的通路—— 耀眼与否都是对比出来的,但任何人站在你的身边,都只会在你的对比下变得黯淡。” 诗人学院只有一所。 也便没有那么多的教师职位。 这导致它的上升渠道屈指可数。 歌雅问:“所以你觉得是我的错?” “不,我曾经怨怼过你。但‘按照规则谋求生活’是错吗?我不这么认为——所以没有对错,我没资格怪你。” 她有些诧异地瞧着布鲁托,打量这个神采奕奕的男人许久,才忽然道: “你改变的或许不只是外在。” 布鲁托却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变过。只是有时……难免在迷茫中寻找不到方向。” “我不会祝愿你成功的。” 歌雅说, “反叛总是会流血的。而我还想安稳度过这一生。” “祝愿毫无意义,我们只要脚踏实地——做好力所能及的每一件事,结果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那你还是先祈祷怎么度过眼前这个难题吧。” 歌雅指了指演讲台上的文稿, “导师生气起来,从不会对谁留情面。” 她看到布鲁托开始向身旁的‘同僚’们四处打听,似乎也是在确认文稿的归属。 可当所有人都向他摇头,展示文稿仍在手中之时,布鲁托的神色也不再像刚才吐露心声时轻松: “不是社团泄露出去的,那还能会是谁? 苏文? 不、那小子甚至没有抄录文稿的胆量……” 在他犹疑之际,乌拉桑终于结束了斥责,已然将手中的文稿轰然砸在演讲桌上,几乎是咆哮着吼道: “所以是谁!? 是谁在抄录的这份文稿,是谁在置我们整个诗人学院的死活于不顾——我劝你现在主动站出来,承认这一切! 看在师生一场的情面上,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最多将你逐出学院、永不录用! 可如果你现在不愿意承认,等到被我人赃并获—— 到时候,我会以‘侮辱贵族’的罪名,将你送上帝国法庭,予以公正的审判!” “我明白了。” 布鲁托叹了口气,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文稿丢失。只是院长切实知道了这件事,便伪造出一篇抄录的文稿,利用它来压迫我们心理的防线,从而主动认罪。” 当认清这一点后,他和同僚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到底是想要‘反叛’的社团,十足的胆量,让他们无惧院长的威胁: “大不了之后行动起来,更隐秘一些就好……” “不。你们不了解导师。虽然他看起来古板、刻薄,实际上却是一位慈善、宽容的人。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交代什么事情总是弯弯绕绕……” 歌雅有些担忧地看向布鲁托, “但导师从不会‘射没有靶子的箭矢’。” 布鲁托的心弦再度紧绷起来,他瞧着歌雅的眼神,只觉得对方在瞧着一具即将死去的死囚。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 “他只是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而不是没办法找到你们。” 布鲁托感到屁股下的座位,像是针扎似的,要鼓动他站起身来。 但宽容的机会,却稍纵即逝。 乌拉桑沉闷道: “很好,我欣赏每一个有胆量的学生。但是你们的胆量用错了地方。” 他手中搓动着一颗符石,坐在阶梯最高处的歌雅,很快便听到金属碰撞时所发出的“铿锵”声响。 在沉闷的脚步中,六架构装守卫从会议室的入口处走进来,双手持以巨剑,沉默立于向下的阶梯通路,以保证接下来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悄然逃离这里。 乌拉桑紧接着冷哼着,戴上一顶正中位置,镶嵌红色宝石的半遮蔽头盔,又取出一枚羊脂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走近眼前的一位诗人,将玉石放置在他的手中,忽然问: “你是否知道遗忘石碑?” “知道……”那个学生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手中的玉石没能出现任何变化。 “你是否阅览过石碑上的文字?” “没、没有……” 他摇了摇头,却瞧见玉石上的色泽,肉眼可见地晦暗起来。 以至于吓了一跳,连忙向乌拉桑解释: “我、我阅览过上面的文字!但、但就是遗忘石碑重新复苏地那一天,我跟他们一样,看过上面书写的第一篇日记!” 那玉石这才焕发出了乳白的光晕。 乌拉桑并不介意他的隐瞒,只是继续问道: “你是否抄录过,石碑上的文字?” “没有、绝对没有!” 玉石仍然保持光泽。 乌拉桑紧接着将它交给另一个人,以相同的问题询问起来。 这一切都被歌雅尽收眼底。 得益于她的履历丰富,难免与施法者打交道,她认出了那两样物品: “【诚实之石】。持握它的人说出真话,则会保持光亮,反之则会晦暗。却无法分辨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术。 但【心灵感应头盔】,则可以侦测你的思想,通过不断地问题,深入到你的思想深处,看到你由于问题而发散的思维、画面…… 换言之,它可以分辨出那些‘模棱两可’的源头,确认你是真的在思考,还是在编织谎言。 布鲁托,看来你们的小船,会沉没地比我想象中更早。 点燃‘自由’的星火,还没开始燃烧,就已经要熄灭了。” 歌雅叹了口气,忍不住捏紧自己的眉心,压抑着心头的烦躁讽刺道, “甚至,差点还要将我的船掀翻。” 她现在唯一后悔的,便是结束《爱与恨》的创作,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抵达这间会议室—— 哪怕抄录文稿是经过导师授意。 可通过【侦测思想】的魔法,她抄录时的心情,也仍然会被导师捕捉到。 甚至刚才布鲁托还在与自己讲解什么‘自由’、什么‘改革’,如果自己接受询问时,思想忽然一抽,跑偏到了其它地方去。 难保不会减去自己在导师心中的印象分。 如果她因此而失去了成为助教的资格,一定会忍不住掐死布鲁托的。 此前大谈‘改革’的布鲁托,也忍不住苦笑道: “我现在自首还来得及么?” “你们已经错失这次机会了。” 歌雅说, “除非是面对贵族,否则导师会捍卫自己的原则。” 布鲁托迟疑道:“‘侮辱贵族’的刑罚你还记得么?” “没收所有积蓄、剥夺终身权利,贬为奴隶。再视情况的严重性,施以肉体上的惩罚——鼓动民心,情节严重者,最高将判处死刑。” “哈,我们帝国的法律可真是严苛。唐奇·温伯格要是回到帝国,恐怕会被直接判处死刑吧?” 但他甚至没能撑到那一天。 歌雅这么想着,却见到布鲁托已经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旁的同僚见到他的举措,忍不住按下他的肩膀,低声叱喝道: “布鲁托,你要做什么!?” “反叛总是会流血的,不是么?” 布鲁托站起身来,挺起自己的胸膛, “主动放血,总比血液流干强。” “等等、布鲁托——” “院长!” 布鲁托大喊道, “是、是我做的!” 为了培养具备心理素质的间谍,诗人学院设有专门的表演课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歌雅很明白,布鲁托与自己一样,都是学院的高材生—— 以至于他的声音颤巍,就像是没能按捺心理的防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吓破胆子一般,嘶声力竭之中,甚至丢失了几个字音。 这喊声响彻在会议室中,也让连同乌拉桑在内,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房间的角落。 感受着他们炙热的视线,布鲁托忽然轻声道: “歌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哪怕是坐在最阴暗的角落,你的光辉也足以让他人无法忽视你的存在。 可是现在,我就站在你的身边—— 他们的目光聚焦于我。” 而乌拉桑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正要指使构装守卫将他带走。 却看到布鲁托的不远处,忽然有一个提夫林站起身来,不解地质问道: “布鲁托?你是学院培养出的优秀诗人,甚至有资格竞争助教、成为导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乌拉桑见过那个提夫林。 这个该死的休斯顿,前些日子还因为‘有牙苏茜’的事件,被他狠狠处罚过—— 因而在听到他质问的那一刻,乌拉桑其实还算满意。 虽然生活作风有些问题,但至少这个提夫林做好了成为帝国喉舌的打算。 帝国需要这样的诗人。 也只需要这样的诗人。 这不是自己一个院长能够决定的。 可他转而又觉得不对劲…… 他听到过风声,休斯顿最近似乎与布鲁托走地很密切? 当他看到布鲁托正要开口解释的顷刻,乌拉桑终于意识到休斯顿是在做什么。 于是他大喊道: “不!闭嘴、闭嘴!守卫,快将那两个混蛋压下去!” 布鲁托完全没想到休斯顿会这么做。 只是当他与‘同僚’对视时,看到对方坚定的目光时。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不是一个独行者。 不是他‘召集’着诗人,组织了‘社团’。 而是自由的火光,本就能吸引那些志同道合的同僚。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撕扯起自己的喉咙。 他要让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因为我幻想着—— 幻想着自己的创作,不再充斥迎合贵族的谎言; 幻想能记下真实的故事,在街头里唱响平民的诗篇; 幻想他们对于我的看法,不再有‘走狗’、‘奉承’的偏见; 幻想能像日记的诗人一样,用自由的皇冠为历史加冕——” “咚、咚!” 构装守卫从他的身后架过他的臂膀,又将他的口鼻死死捂住,要拖行至会议室之外。 他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忍不住扑腾双腿,向四处挣扎。 但歌雅透过他的演技,窥探到了他目光中的挑衅。 就好像在说—— “我比你更耀眼。” 当两个吟游诗人被构装守卫拖走的那一刻,乌拉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严厉地向剩下的诗人们,训诫着布鲁托的不可取之处。 并严令禁止诗人将今天的事情传播出去。 否则将面临与布鲁托一样的下场。 这其实已经足够了—— 谁会跑到大街上,冒着【侮辱贵族罪】的风险,大喊“遗忘石碑复苏了”这种鬼话? 这也是遗忘石碑,至今也没有走漏风声的原因所在。 直至他说得口干舌燥,气得假发险些落在地上,才不得不下令,打开了诗人们离开会议室的通路。 闹剧以一种歌雅没有想象到的发展结束了。 可当她看向身旁那些目光坚定的‘同僚’,看向那些离开时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学子。 歌雅意识到,自由的星火并不是‘还没燃烧,就已经熄灭’。 而是早在一开始—— 在唐奇的日记,展露在每一位诗人眼前的那一刻起。 便已经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了一颗微小的火种。 布鲁托是一阵风。 掠过将灭未灭的柴薪。 让荒芜的原野上,升腾起第一缕灰烟。 歌雅有些说不清自己所怀揣的复杂情绪。 只觉得心管像是被什么堵塞一般,在沉闷中久久无法抽离。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在思索中抵达了中心花园。 一堵宽阔而硕大的石碑,伫立在花园的正中。 天际的红月还未显露光晕,得以让皎洁的月光挥洒石碑,显露着它的圣洁。 石碑仍旧被构装守卫所看护着。 不过歌雅仍然拥有着走近石碑的资格。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忍不住走上前去,触碰着石碑,感受它粗糙的纹路: “学弟,看看你做的好事—— 就算是死去,也没能让导师感觉到安心。 他原本还有些惋惜你的离开,现在恐怕是在埋怨你怎么死的那么晚……” 像是在回应她一般,几颗流水般的星光浮现在她的眼底。 她没有将目光刻意落在哪颗星光上,毕竟每篇日记的内容,都已经牢记于心。 可随着目光扫过,她却忽然感到奇怪: “怎么多了一颗?” 忽然,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了, “难道……难道他还没死!?” 那导师恐怕就要气死了! 她连忙将目光落在那颗新星上,一行文字赫然浮现在她的眼底—— 【遗失历1000年8月27日,龙金城,多云转晴。 离开‘深井’的第一天。 我发现了这座地下城的真相。】 第168章 声名提升的奖励(1w/1w) 【有一段时间没写日记了,总结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指南》的出版、刺客的刺杀、地下城的探索。 但除开出版之外,另外的事情归根结底可以纳为同一事件,内容复杂到甚至可以专门写出一部—— 《关于得到龙蛋的我,被迫卷入龙金城的政治斗争之中那档事》。 所以还是从《指南》说起吧……】 “等等?所以龙金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这个家伙不要把别人的好奇心勾起来以后就闭口不谈啊!” 还是熟悉的味道,让歌雅只需要看一眼,便足以投入到日记之中。 可在短暂的郁闷之后,她却觉得那堵塞心口的压抑,似乎也为此而消解了几分: “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给学院造成了多少麻烦吧? 不过他自己的麻烦也不少。 被刺杀,这究竟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曾几何时,我真的不知道梅尔这头老山猪,是有什么底气来跟我谈交易的。 现在我明白了,他是真的编织了一个欺骗自己的谎言,然后叼着‘谎言的奶嘴’聊以安慰,并信以为真的蠢猪。 我不知道有没有把他骂醒,但我知道自己是骂爽了。 《唐奇的晨暮森林指南》得以顺利出版,且按照我刚从地下城回来,从凯瑟琳口中得知的信息来看,销量还不错。 在龙金城的范围内,让我小有名气了一把—— 因为许多人都想瞧一瞧,我究竟在《指南》中书写了多少句种族笑话。 听说龙金城的矮人发了疯,自发形成了小团体,组织起了‘反《指南》游行’。 跛鸽老板曾专门为这件事情,赶到金色橡树,想要问问我的修改意见。 只可惜,那时的我身处地下城之中,没办法及时给出回应。 好在精明的凯瑟琳,为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你把《指南》放到书架的最高处,让他们看不到,他们就会觉得你下架了这本书。” 我真是爱死这个聪明的姑娘了。 不过考虑到梅拉德是‘小白猪偷穿老山猪的皮’,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很难说他在家里有没有挨父亲的皮鞭。 但说不定他也乐在其中呢?】 歌雅回忆着那头最早在日志上出现的小白猪。 当时的梅拉德,似乎还是一个受胡斯庇护的无能少爷。 再回想起今天,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布鲁托…… “这应该也算是人格魅力吧。” 她忍不住嘟囔道,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影响着其他人了。 可之后的刺杀是怎么回事?” 她迫不及待向后看去—— 【……让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卓尔有点像是那些种棉花、吃西瓜的老黑,都属于潜藏到阴影之中,让你很难察觉的类型。 上一个让我感觉到如此不起眼的还是矮人。 我的意思是,你很容易在转身时,忘记他就站在你的脚边。 该死,希望这个世界上,或者地底里不存在黑皮矮人。 否则我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一个邪恶的刺客联盟。 不过他的出现,切实成为了我前往‘深井’探索的理由。 我因此认识了霍普。 一只狡猾的红鼬。】 “哼,还真是越来越像一位吟游诗人了。” 歌雅冷笑一声,却也并不意外。 看看那个跟‘有牙苏茜’缠绵的休斯顿吧? 和唐奇睡觉的至少还是个类人生物不是? 不过忽略日记中的异种族内容,歌雅也算明白,这段时间他到底为什么没能找出时间更新日记了—— 诡谲的地城环境、频繁的地下遭遇,让她几乎要忘记呼吸。 关乎地下城的大量风貌、怪物犹如交织、错综的丝线,在她的脑海中拧成一张蛛网,要让她深深陷入进去似的: “他们甚至还碰到了鬼婆?” 【……说实话,直到碰见鬼婆之前,我都不愿意承认库鲁是我们团队中最聪明的这个事实。 但现在,请让我们赞美库鲁好么? 它简直就是一个幻术大师、天生的骗子! 我发誓,今后如果在地底,或者哪个地方碰到了成群的噬脑怪——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一个长着野兽爪子的行走大脑。这玩意儿对那些聪明的家伙极为敏感。 如果被它们追杀,我会毫不犹豫的将库鲁抛到与我们逃跑路线相反的方向,它一定会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逃跑时间! 这是玩笑话,我们还是要尽量做一个好人的,对么? 毕竟好人总有好报—— 如果不是帮助了檀木林小分队,我也不会发现霍普是红巾帮的事实,也不会意识到龙金城的真相……】 “终于要来了吗?” 歌雅怀揣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一座城市背后的秘密—— 是否与那座巨龙的骨架有所牵连? 又或者暗含着某件埋藏的政治阴谋?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她紧接着看下去,却转而愣在原地—— 【不过这个真相牵扯的因素比较复杂,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我的收入与处境,所以我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它写下来。 总之,我遇到了红巾帮的追兵、一个变形怪法师——之后逃进了下水管道,抵达了‘巨龙宝库’的边界,并在休息时与霍普达成合作。 踏入了第六层的迷宫……】 “没了?没了!?” 歌雅一直觉得,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不错。 但每每在阅览唐奇日志时,她总是忍不住暴露出自己最真实、却也最不体面的一面: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看日记,所以故意吊我胃口!?” 可她终究是无法与唐奇对话的。 只能怀揣着郁闷的心情,专注起之后的内容—— 【……不是记仇,但我真的期待与碎石一战很久了。 还记得上次我们交锋时,是在晨暮森林。 我学会了新法术,想和碎石切磋一下,结果将他骂地头昏眼花,气不过之下,这货竟然选择犯规敲我—— 突然想起来,那次赢下他之后,还有个欠我的要求没还。 哈,下次见面肯定要好好压榨他。 说回正题,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想要找回场子。不是记仇,就是好好敲一敲他的脑袋。 如果当时梅林在我身边就好了,我真的很想保留这家伙听到水位上涨,闷闷不乐离开时的表情……】 “该死,还是好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谁会在意你们内斗的胜负啊……不过‘巨龙宝库’中,肯定存放着许多财宝吧?” 想到唐奇像是个货真价实的冒险者,一路探险,抵达宝藏的画面,歌雅忍不住幻想如果站在宝藏面前的是自己,那该有多好, “所以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嗯?【迷情媚药】?” 【……当伊乌将媚药喷到我鼻腔的那一刻,我承认自己是有些窃喜的。 人们都说‘醉酒容易出格’,但冷知识是,在酒精的麻痹之下,一般人很难挺立起来。 让人出格的不是酒,是酒里掺杂着的粉末。 毫无疑问,我是想要出格的—— 从见到这位提夫林的第一眼起。 但我需要一个出格的理由。 伊乌或许是通过‘同心戒指’,感受到了我潜意识中的想法,所以主动送上了助攻。 不过,我很快便意识到,在面对一只生活在阴影下,不相信善意,将一切行为都视作‘等价交换’的鼬鼠而言。 我救下她本身,就已经是出格的理由—— 我还没有投身火焰之中,火焰就已经包裹住我的全身…… 等等,有点事情,回来再写。】 “嗯?” 歌雅忍不住紧皱眉头, “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好在日记并非是实时呈现在石碑之上的。 在歌雅阅览石碑的同时,唐奇已然继续书写起后面的内容。 得以让她顺畅的阅读下去—— 【我时常在想,繁衍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是为了生命的延续所不可违背的本能、还是伸张心中欲望的一个发泄工具? 在无垠而浩瀚的穹宇之中,是否存在一片没有欲望交织的净土,那里的所有生命都浸泡在知识的海洋中,每个人都拥有着犹如贤者一般的智慧……】 “所以你在日记里洗澡的同时,日记外也在洗澡是吗!?” 歌雅忍不住拍了拍发胀的脑袋,跺了跺脚。 【……用过‘气化形体’这个法术的人都知道,从一团烟雾散开,凝聚正另一团烟雾是需要时间的。 好在我的精力不错,从被焚烧成灰烬,再从灰烬中复生的时间不算久。 所以我燃尽了十七次,直到火焰都失去了燃料,在我的胸膛冷却下来……】 “多少?他在说笑吧?” 作为诗人学院的一份子,歌雅是这个放浪形骸的群体中,一个显而易见的异类—— 她对这方面的了解,仅限于每天在宿舍中,隔着墙壁所听到的声音。 但这也足够她大致推断出,一个正常人的次数、时间在多久…… 唐奇写下的内容,已经超脱‘正常’的范畴太多。 可【遗忘石碑】又不允许作假。 “他、他还是人类吗?” 歌雅捂住嘴唇,掩盖住心头的震惊—— 【……历时十多天的深水浸泡,我终于回到了地表。 也从向我道别的檀木林小分队手上,拿到了那把刻印着‘霍普’的短刀。 是的,直到分别,我也不知道这只狡猾鼬鼠的真正姓名。 这意味着,我对她的姓名、身份、过去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她。 她就像是我生命中匆匆擦肩的一位过客。 我们只是对视了一眼,掠过了肩头,在这短暂的相遇后匆匆分别,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不过,这种感觉也说不上差。 像是一杯咖啡。 ‘品尝’本身,其实就已经值得回味—— 等等,又有事,今天先写到这里吧。】 “你的精力有这么充裕吗!?一天到底要洗多少次澡才足够!? 总是在不着调的时候写下些值得品味的内容,又总是在别人品味意境的时候打破它——是在向别人证明,你的文风在这条赛道上已经达到顶峰了是吗!?” 当最后一句文字落入眼底,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也经历了一场跌宕起伏的冒险。 歌雅捏了捏自己发红的脸蛋,闷闷说道, “好吧,我承认这是你的优点——否则我才不会每天来到石碑前,看你写的下流文字。 不过你这家伙是真该死,直到最后也没有写清楚真相,还留了一些尾巴,说之后见到了那位【星辰】小姐,再记叙下来…… 你知道连载时,不把话一次性说明白的作者是会被读者寄刀片的吗!” 可想到从泰伦帝国,邮寄一枚刀片到龙金城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一年之后,唐奇未必还会留在龙金城。 她也只能愤愤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日记之中抽离,歌雅转而打量起月光下的石碑。 将至初秋,晚风也不再像过去那么燥热。 拂过她的脸颊,也像是吹散了她心中的烦闷。 让她在清凉的月夜下,得以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还好…… 至少,你还活着。” …… “我还活着。” 目睹凯瑟琳穿起睡衣,踮起红润的脚尖,在不打扰任何人的情况下轻轻关上房门,唐奇觉得自己活下来了, “一定是报复。两个凯瑟琳,根本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给我留……” 夜灯的烛火闪烁跳跃,得救的唐奇倚靠在床头,借着光晕映照,查看起日志扉页上的内容—— 【唐奇·温伯格】 知名度:小有名气 追随者:227 他有些迟疑道: “从《指南》的销量来看,认识到我的人可不止两百人。所以这个追随者,果然是那些极其认可、甚至以我为目标的人么? 如果这么算下来,两百人就显得有些太多了吧? 毕竟《指南》不是日志,唯一称得上具有‘主观色彩’的,也只有那些矮人笑话…… 所以这其实是指,龙金城有将近两百个矮人仇敌?” 在思索中,唐奇很快摇了摇头。 这个推断终究还是扯淡了一点。 那结论便只剩下一个: “是学院的吟游诗人们。” 名声代表自己的知名度,追随者代表以自己为目标的铁杆粉丝,唐奇总算是搞清楚它们所代表的信息。 “所以‘小有名气’所带来的奖励会是什么?应该比之前” 他紧接着翻到下一页—— 【单纯的咒骂已经满足不了你的利嘴。如果一句辱骂不能直接痛击他人的心灵,对你而言便像是失败一样无趣。所有的吟游诗人都该向你学习。 将人谩骂到痛哭流涕,只是见你的门槛而已……】 【你加强了戏法‘恶言相加’: 对他人造成的心灵伤害更强。 如果你有意愿,甚至可以让对方优先对你发动攻击。 备注: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加强戏法?等于是增强心灵伤害的同时,多了一个可以选择的嘲讽效果?” 单论【嘲讽】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太值得说道的。 自己虽然经常会持刀上阵,跟对手肉搏。 但归根结底是一个施法者。 资源充沛、能够安心弹琴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采取那么极端的策略。 但这是可以选择的【嘲讽】。 这显然为唐奇提供了一个更新、且灵活的战术策略。 “这就是声名提升所带来的裨益吗……” 唐奇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在探索地下城时,便着急记叙故事。 他连忙锁定下一项奖励—— 【吟游诗人不是只会吹拉弹唱的花架子,但也很少有人能做到挥舞刀锋,直面帮派成员而临危不乱。你甚至能用它来跟资深冒险者过招,当然,你的嘴皮其实比话痨的嘴皮更厉害。】 【你获得了‘精通·弯刀’: 你的动作更敏捷,刀法更精湛。】 “所以在‘小有名气’之后,日志也会通过对故事的判断,以优先加强我已有的法术、技艺为主么?” 【一个、两个、三个,哈,恭喜你,遇到了哪怕对于资深冒险者而言,也相当棘手的鬼婆集会。 不如问问圣武士,她喜欢三发‘闪电束’落在身上的酥麻感么? 但更让人诧异的是,你竟然真的在最强助力倒下的同时,完美解决了这一切—— 这当然归功于聪明的狗头人,但一切也建立在你渊博的学识之下。 你很清楚这个东西的作用,对么?】 【你获得了‘鬼婆之眼’(极珍稀): 你可以将这颗眼球幻化成等同大小的装饰品,以安装在吊坠、或者其他穿戴的服饰上。 通过同调,你可以看到鬼婆之眼所看到的一切。 对于鬼婆来说,这颗眼球与真正的‘鬼婆之眼’一致,你将被视为‘鬼婆’,并且可以用它来组成‘鬼婆集会’。 若如此做,你将获得‘鬼婆集会’所带来的一切增益,但由于‘鬼婆之眼’的虚假,你不会遭受它所带来的一切减益。 备注: 绿鬼婆、海鬼婆、夜鬼婆……这个世界上的鬼婆种类多不胜数,而现在,甚至还有一个‘诗人鬼婆’。】 “这也行!?” 击败鬼婆集会,却没能得到任何收获这件事,让唐奇郁闷了许久。 毕竟他可是投资了整整一瓶【复原胶】! 但如今看来,一瓶【复原胶】的价钱,可买不回来这么物超所值的魔法物品。 看着手上这颗外表真实,手感却更像玻璃珠子的眼球。 唐奇唯一的问题是—— “我该上哪找来两只愿意跟我组成集会的鬼婆呢?” 这似乎是利用这个魔法物品的唯一难点。 但不论如何,【鬼婆之眼】的出现,都让他对日志中,那让人眼花的奖励倍感期待: “【心灵之刃】,这是什么?” 第169章 收获与早餐(5k/1w) 【愤怒、痛苦、恐惧、欢笑,你习惯性捕捉他人的思想,这让操弄情绪对你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饭。 这体现在谈判上,更体现在战斗里——将他人心灵的漏洞,化作你的优势。 很显然,你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源自于你本就丰富的情绪感知与经历。】 【你获得了‘心灵之刃’: 消耗一个‘诗人激励’,你可以通过回忆经历,而调动出特定的情绪,如满足、恐惧、哀伤、愤怒、平静等……宛如精神毒素般灌注到手中的武器中,持续1分钟。 当你通过这柄武器命中他人时,该种情绪的毒素将会沿着伤口,直接影响对方心灵,使对方情绪依照毒素的种类而变化,无论他曾经是否有过类似经历。 同一时间内,只允许一种情绪造成影响,且该情绪将随着武器所造成的伤害越发深重。 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自我调整而逐渐转换。 备注: 为什么说暴力是解决冲突的最好办法?因为越砍你,你越觉得开心。直到最后,浑身是伤的你将十分愿意坐下来与我畅谈。 注意,是用刀砍,不是皮鞭抽……当然如果你想这么做,也十分美妙了。】 “没听说过的‘激励’使用方法。将情绪灌注到武器里,造成精神毒素……等于是在伤害他人的同时,间接影响对方的心情么?” 唐奇一时间很难说得上它具体能带来什么效用。 毕竟描述比较抽象,无法判断‘心灵影响’具体能体现在什么方面。 但是只从描述上来看,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好就好在它不止局限于一种情绪。但我都能砍你那么多刀了,还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聊么? 不过它居然还能做到越砍越开心……感觉把它灌注到皮鞭里,会解锁什么不得了的玩法和属性。 梅拉德狂喜术?” 这像是一种在特定情况下具有妙用,但平常用不太上的‘激励方式’。 毕竟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呆在晨曦的身后弹琴唱歌,给队友们提供些肾上腺素比较安全、合理。 也许是‘小有名气’与身处深井时的频繁探索,使得这番经历的收获极为丰富,才刚刚过去一半—— 【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是魔鬼,但现在多了一位诗人。你与魔鬼最大的相似之处,就在于你们都很擅长钻取规则的空子。】 【你获得了‘不公平契约’: 外表看起来像是‘公平契约’,哪怕通过‘鉴定术’的甄别,也会这么被认为。 它具有和‘公平契约’一样的效益。任何书写在契约上的内容,都将受到规则之力的制约而无法违背。 但第一个在契约上书写真实姓名的人,将拥有违背契约的权力。 任何人都可以将契约轻易撕毁,且当对方意识到这份契约并不公平时,契约也将自动烧毁。 备注: 我致力于打造一个公平的世界。但公平是一个相对的概念,那么在这个没有绝对公平的世界里,我的公平就是“我觉得自己很公平”——‘九狱之主’阿斯蒙蒂斯。】 “比起‘契约’,感觉这更像是一份‘奴契’。只不过要有一个合格的演技,保证对方不会发现异常…… 这对于那些能识破迷幻手稿、或者拥有真实视觉的施法者来说,应该十分有效?” 唯一的问题在于它十分脆弱,真的只是一张羊皮纸卷,而不像【公平契约】一样只会被火焰焚烧。 唐奇将它置于一个小盒子中,放入次元袋中妥善保管起来。 【从红巾地堡,到结晶迷宫,最终前往海底世界、一路回到地表。作为一个逃跑大师,你很清楚想要逃出生天需要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冲破包围的能力、追赶不及的速度,还有最重要的,你不能是一个指着南方向北走的路痴。】 【你获得了‘战技·乱击剑舞’: 你可以利用‘诗人激励’鼓舞自己,从而瞬间挥舞起手中的利刃,斩向你触及范围内的至多四个目标,或者在同一个目标身上,狂风骤雨般造成连续四次的轻度伤害。 备注: 你可以像舞蹈般挥动自己的刀锋,但可以麻烦你别砍到队友么?】 【你获得了‘动力短行’: 二环,变化法术。你跃动起舞蹈般的舞姿,从而魔法地增强自己的移动能力。 专注施法,在1分钟的持续时间内,你的移动速度增加、更容易闪避攻击、穿过另一个生物的空间,并且该空间对你而言不算是困难地形。 备注: 钻空子是一个技术活,你得分辨胯下、手肘、甚至是肩膀,哪个对你而言更轻松。如果你想钻一个负距离的空子,小心点、轻一点,做一个温柔的人,别让她受伤好么?】 【你获得了‘专长·向导’: 当你确认一个你曾经抵达过的目的地时,你的直觉会让你在任何环境下都不会迷路。 当你确认一个你未曾抵达过,但是明确知道方向的目的地时,你无论如何都能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备注: 小心一点,不要选择一个太宽泛的目的地。以免让你的直觉把你带进某个湖里。】 “果然是探索地下城时,发生的战斗太多的原因。感觉这次获得的奖励都是侧重武力方向的……” 虽然内心期望着获得更多法术,但唐奇也不会挑挑拣拣。 毕竟这些奖励极大弥补了自己的短板—— 他觉得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回到三个月前,解决掉豺狗那个层次的佣兵,应该只需要一刀。 【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总能在合适的时间,鼓舞合适的人,达成合适的激励。你擅长激励,也热衷于激励。 但这真的不是因为你觉得动动嘴皮,就能收获目标,从而想着偷懒么?】 【你获得了‘专长·激励专家’: 你获得一次额外的‘诗人激励’次数。且可以利用充分的‘休憩曲’,恢复一个已经消耗的‘诗人激励’。】 “终于来了!” 唐奇握紧拳头,长舒一口气。这理应是自己这次日志所带来的最大收获, “除去原本的激励效果,剑舞、心灵之刃都需要消耗激励。很容易像探索地下城似的,在一场遭遇中将所有的资源消耗殆尽。 虽然【休憩曲】也相当耗费精力,没办法做到一直唱歌一直恢复——那还不如支个帐篷好好睡一觉呢。 但也算是多了一个恢复激励的手段。” 对于一个吟游诗人来说,‘激励’的作用远比法术本身重要得多。 怀揣欣喜的心情,唐奇看向最后一个奖励—— 【快乐是幸福,是许多人寻觅一生,也无法追逐到的满足。但是当你出现之后,这个规则被突兀打破了。 《指南》的出版,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除了我们最亲爱的矮人。】 【你获得了,‘狂笑术’: 一环,惑控,矮人友好版。 指定15米距离内一个你能看见的生物,如果该生物可受法术影响,则一切事物在该生物眼中,都将变得滑稽可笑,使它开始狂笑起来。 目标必须俯身倒地,并在1分钟时间内陷入失能状态且无法起立。 该效应比标准‘狂笑术’更难应对,但是对低智力生物和矮人无效。 备注: 我一直认为矮人是世界上最不容易伪装的种族。因为想要分辨对方是不是矮人,你只需要说个笑话就足够了——《唐奇的晨暮森林指南》。】 “虽然标注着矮人友好,但对他们来说这真的算友好么?” 唐奇强行压抑住颤抖着向上勾起的嘴角,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叹了口气, “奖励倒是比较丰富,可惜地下城已经被封死了,只能等到开放的时候再去感受变化了。” 将日志重新放回次元袋里,唐奇感到眼皮变得更沉重了些。 【超绝精力】虽然加快了贤者时间的恢复,却没能加强自己的体力。 “再睡一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把身上的战利品卖掉、买些复原胶,再去法师学院问个明白。” …… 唐奇觉得凯瑟琳有点不像人类。 她的体质不像人类。 自己好歹也是能从泰伦帝国,徒步走到龙金城,一路闯荡下来的‘资深冒险者’。 在一夜劳累之后,他都要睡到中午才醒。 可凯瑟琳甚至是清早起床,便立即投入到了采买、备货等一系列工作进程当中。 只是看着她越发浓重的黑眼圈,唐奇觉得这不能算是一种健康的作息。 今天的天气不错,晌午的阳光透过酒馆的门窗,甚至能笼罩上坐在吧台一旁的唐奇。 酒馆在傍晚才会开门,以至于唐奇少有的享受起清闲时光。 只是蘑菇们似乎更喜欢阴雨天,以至于今天在耳边哼起的歌谣偏向静谧,略微有些忧伤。 喝着凯瑟琳提前煮好的奶油蘑菇汤,嚼着她刚刚煎好、还有些烫嘴的香肠,大块的肉粒在唇齿间迸开,黄油与猪肉混杂的醇香的汤底一并流入胃室。 这一定是他一个月以来,吃过最美味的早午餐。 日子就应该这么过才对。 只是环顾四周,还是没看到那个小丫头的身影: “安比呢?” “那孩子一早就跑出去玩了。” 凯瑟琳面不改色地品尝煎蛋,觉得味道有些清淡,便撒上了些胡椒盐,拿叉子分出一块,放到唐奇的餐盘里。 “又是跟霍格、乔治?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自从安比成为了孩子王以后?” “该不会整个龙尾关,现在都是她说了算吧?” “我可不许她仗着身体欺负别人。” 凯瑟琳岔开了话题, “你待会儿要出门吗?” “对,去买卖些东西,然后去一趟上城区的法师学院。” “见谁?”她像是一只嗅到什么端倪的小猫,警惕地打量了唐奇一眼。 唐奇莫名觉得有些腿软,连忙解释道: “一个可能了解伊乌的人……好吧,你想的没错,那是个女人。但我跟她真的不算熟悉。 而且,她有可能清楚,那晚刺杀我的卓尔精灵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哼,你最好不熟悉。” 凯瑟琳挑了挑眉,连忙嚼动着煎蛋。 这样唐奇就看不出她上扬的嘴角—— 毕竟只是因为他多解释了一句,就感到开心什么的,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他又不是自己的谁! 唐奇知道,她忽然问自己的去向肯定是有原因的,便问道: “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听说商业街最近多了一种香辛料,似乎是用什么蘑菇为原料制成的,你到时候帮我买来一瓶吧,我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看看能不能加进菜单里。” 她的这句话,似乎让耳边蘑菇们的歌声更难过了些。 唐奇明白,有关‘蘑菇’的新产品,也只能是地下城蘑菇们了: “不如今天休息一天,我们一起去?” “这算什么?约会吗?”凯瑟琳眨了眨眼。 “看你怎么想。” 他能看出凯瑟琳是想要答应这份邀约的。 只是少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约会可以,但是休息一天不行。” 已经是晌午时分,肯定来不及进城、回来,再开店的。 这句话便成为了暧昧的拒绝。 “最近应该赚了不少钱才对,钱可是赚不完的。不差这一天。” “你这是‘甩手的老板不知道赚钱有多难’。” 凯瑟琳伸出手指,点了点唐奇的额头, “而且正因为钱是赚不完的,才要一直赚很多钱!” “赚钱来做什么?” “开更大的店,赚更多的钱。” “哇哦,好宏伟的愿望。”唐奇僵硬地鼓掌。 “不许讽刺我!” 凯瑟琳将唐奇面前的餐盘“嗖”地端走,皱着鼻子佯装恐吓似的瞪他一眼, “道歉!” “呜呜对不起。” 唐奇没有很真诚,但凯瑟琳也没有很在意,哼着小曲将餐盘放回去。 由于曲子相当熟悉,让原作者一耳朵便听了出来: “这首歌可不好在龙金城里唱。法律明确规定,侮辱贵族是要交罚款的。” “我又没有唱歌词。” 凯瑟琳无所畏惧,这让小调像是成了她胜利的战歌。 “不想歇业没有关系,只是希望你别太累了。在星梅镇的时候可没见你的精神这么萎靡过。” 唐奇说着,从次元袋中取出一瓶【压力药剂】: “它能让你好受点。” “我见过这东西,很贵的。”凯瑟琳想要拒绝。 “我现在很有钱。”唐奇哼哼两声,像是在炫耀。 “你发稿费了?” “我在地下城捡到了个好东西,单壳卖至少也是五千金。” “这么多!?” 凯瑟琳眼前一亮,给足了情绪价值, “拿到它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吧?” “恰恰相反!” 唐奇将一路以来的历程,大致与凯瑟琳复述了一遍。 “这么厉害!” 别管是不是演的,但少女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给予唐奇充足的正反馈,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与晨曦合砍了整个红巾帮。 等到飘飘然的唐奇‘落地’之后,凯瑟琳一边收拾着餐盘一边问: “所以,既勇敢、又机敏、还风流多金的唐奇大诗人,愿不愿意为我带来一瓶不需要花钱的蘑菇香辛料呢?” 她不缺买香料的钱。 但这么说可以让唐奇付出些什么。 一旦有了付出,就会有惦念,也等同有了沉没的成本。 她相信唐奇哪怕知道了,也会愿意原谅自己的小‘算计’的。 唐奇大手一挥,根本不在话下: “一瓶?一人一瓶!不然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买不起呢。” 主要是他意识到两人也算熟稔,但自己似乎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在各自怀揣的心思中,一顿饭的时间便要悄然过去。 凯瑟琳将餐盘收回到厨房,交由雇佣的乔治母亲清洗,等到掀开帘幕重新回到吧台时,两个高壮的人类恰巧走到酒馆的门口: “两位,需要些什么?” 虽然还没到正式营业的时间,但凯瑟琳也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既然没打算和唐奇约会,早一点开业也没什么所谓。 “嗯……要一杯,星梅酒?” 由于身着厚重的斗篷,以至于凯瑟琳没能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个女人。 她的声音说不上难听,但是更像男性一样低沉。 唐奇的耳朵微微攒动,总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 身后的脚步声极为沉重,宽阔的影子遮蔽了阳光,让唐奇的眼前变得晦暗了一些。 两个人坐在了吧台上,女人得以将背后的巨斧暂且搁置在一边: “多少钱?” “1金一杯,限量每人一杯。” 得到回答,女人从腰包中取出了两枚金币。 唐奇瞥见了她的手臂—— 粗糙、有力、富有健美。 但更重要的是。 她的肤色浅绿。 他轻咳两声,向凯瑟琳使去一个眼色。 凯瑟琳接收到了,但仍是对两个外来者展露标准的营业笑容: “稍等。” 然后便匆匆走入了厨房。 唐奇能听到后门打开的声音。 于是他猛然拔出手中的弯刀,向着不远处的女人挥砍而去! 第170章 再遇兽人(1w/1w) 希瓦娜·裂吼并不想在白天抵达龙金城。 因为他身边的吼克太过引人瞩目—— 哪怕用找来的床单,尽可能将他的身躯遮盖了完全,纯血兽人的雄壮体型,也远非半兽人所能比拟。 毕竟大部分的兽人,脊椎几乎都要弯曲到与地面平行。 可她又不能不带着吼克同行。 如果丢下这个惹恼了先知的战士不管,那自己离开部落时所见他的一面,或许就是最后一面。 她不能放任吼克去死。 就像当初他没有放任自己去死一样。 于是她带着吼克、几个乔装打扮过的地精,跟着那只瓶装的眼球,推起货车在晨暮森林中穿行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她对数字一向不敏感。 当拨开青翠茂密的灌木丛,迎上朝阳与天光的温热,她明白直接踏入龙金城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们让我到了夜晚再进城,否则城里的冒险者一定会把我们认出来……” 每当想起肩头这颗装着眼球的小瓶表面,忽然张开一张玻璃似的嘴,透露出前往龙金城的命令时,希瓦娜总会在心里惊奇,这些施法者所创造出的小玩意儿。 “你们留在这里等着。如果太阳出来的第三次没见到我,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 希瓦娜让几只地精在林地的外围等候。 三天是极限了。 超过三天,这些地精都未必能从佣兵的手里活下来。 “而你,记住不要发出一点声音,千万不要。” 她嘱咐着吼克。 “吼!” 吼克不会说话。 他曾经会。 但是脑袋被砍过以后就不会了。 就像他的头发一样。 脑袋伤到以后就没有了。 以至于现在只能用喉音,发出些带有情绪的音调,让她尽可能地理解态度。 确认对方答应了自己,她便带着吼克一同踏入了龙尾关—— “愿幸运与您长伴相随,尊敬的大人。 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叫【查克·绿瓶】。 作为【龙尾关】的向导,人们总称呼我为‘带路的查克’,如果您嫌这个名字太长,也可以亲切的称呼我为‘查克’。 见您是一个陌生面孔,理应是初来乍到。我为此冒昧前来,试图通过微不足道的本领,从您的手中赚取少许的佣金。” 希瓦娜看到一个豆丁大的人类少年,殷切地做着自我介绍。 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部落中的孩子,像他年纪这么大的时候,手上都已经开始沾染鲜血。 而幸福美满的人类,只需要站在街头推销自己便足够了。 “我要一个休息的地方。” 她从小生活在南方长城,听说过一些人类的规矩,所以不想惹麻烦。 因为她牢记着前往龙金城的原因—— 食物。 部落的几百张嘴,等着靠龙金城的接济吃饭。 这是那个把自己带到森林里的家伙,所许诺的报酬。 “如果长途的旅行让您们感觉到了疲惫,欢迎下榻【友好之家】。我以自己的名号作为担保,您能在这里享受到最舒适、最具性价比的房间—— 顺带一提,龙金城的新锐作家唐奇·温伯格,曾在抵达龙金城的第一时间入住这家旅店,并给予了高度评价。 而他所居住的单人房,如今只需1枚金币便可享受。 唐奇精选,如您所愿!” “没听说过。” 她尽可能回答地简短。 虽然听对方提起过,这座城市并不歧视半兽人。 但希瓦娜曾经在南方,跟一些非兽人种族打过交道—— 他们会在知道你身份的第一时间,拔出自己的兵器捅向你,哪怕你还是一个孩子。 “没有一个兽人是无辜的,杂种也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吼克,自己应该会死在那个童年。 这让她总是下意识地掩饰这一身份。 “哦,看您的装束,应该是一个冒险者对吧?” 查克倒是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失去热情。 毕竟不是每一位客人都好说话。 他一边走在前方带路,一边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了一本册子,递向希瓦娜: “那我想您很快就会听说这个名字。毕竟是在龙金城的附近冒险,怎么能不了解晨暮森林呢? 您瞧,《唐奇的晨暮森林指南》,最近冒险者圈子里最畅销的一部书籍—— 地貌变化、怪兽图鉴、冒险历程?又或者是每一个龙金城市民最喜欢的矮人笑话,您在这里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听起来似乎有些用处。 如果她能多了解一下这片诡谲的森林,回程的时候,应对那些像狼又像人的家伙、长满杂草的巨人、还有水里突然冒出来的蟒蛇,应该会更轻松一些? 希瓦娜一声不吭地要拿过眼前的册子。 查克却忽然将手抽了回来,嬉笑道: “6枚金币!” 原价就是5枚,也是靠着和唐奇比较熟稔,才能用4枚金币提前订购一批《指南》,但他要尽可能地多赚些差价—— 好在下次押注,不,是支持马苏里芝士。 妈的,人类干什么都要金子。 就不能拿肉换吗? 希瓦娜从自己的腰包里取出六枚金币,放到查克的手上。 “多谢惠顾!” 掂量着手里的金币,查克拿起了其中一枚,瞧出上面的印花是一个长满胡子的大头侏儒,另一面则是砖石垒起的城墙, “【收藏家金币】,原来您是南方长城的旅人。” 他觉得唐奇真是自己的摇钱树,这已经是他卖出去的第六十九本《指南》了——大多是来往龙金城的冒险者。 他这算是卖的慢的。 听说冒险者行会门口,有一伙名叫【矮个子联盟】的冒险者,花了大价钱,一口气把一个‘黄牛’手里的《指南》买了精光。 买下的第一时间,就一把火将它们烧了个干净,以免让更多冒险者看到里面的笑话。 希瓦娜拿过册子一看,只觉得它还算是有分量,有她并拢地两根手指厚度。 打开扉页,看不懂。 翻几页,恐狼画的很像,她这些天以来驯服过好几只,但是其它的看不懂。 翻到最后,看不懂。 “这他妈写的都是什么?”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识字。 该死,被这个狡猾的人类忽悠了,买了一些用不到的东西。 查克留意到了她的窘境,连忙让她蹲下来: “您想看哪一页,我来为您解释。” 希瓦娜只得蹲下来,等到查克凑到身边后,指向一张狼人的画像。 这玩意儿她前几天碰到过。 砍不动、跑得快,还成群出没,没能留住它们的同时,还被咬了好几口,折损了两只地精。 “这是【狼人】,您看,他上面写的是—— ‘这种残暴的掠食者拥有半人、狼两种形态。比起一般的恐狼,它们身形更灵活、力量更庞大、肉体也更加坚硬。 由于它们的口齿与唾液中,蕴藏着将你扭转为野兽的诅咒,所以你最好期望在碰上他们的时候,有提前为武器进行镀银。 否则在今后的日子里,你或许会期望碰上冒险者的时候,他们没有为武器进行镀银’。” “在哪里能给武器镀银?” 希瓦娜转过头问道。 二十多年来没有进行过清洁的口腔,使得一股混杂着烂苹果、鱼腥、乃至腐烂鸡蛋的气味扑在查克的脸上。 他连忙后退两步,捂住鼻子道: “哦,该死,您或许应该刷个牙了——当然,这并非必要的,但您或许可以试一试这个。” 他连忙从包裹中取出一枚薄荷叶, “它能帮您净化口腔里的味道!” 希瓦娜皱着眉头,只觉得人类的屁事还真多。 匆匆接过,放到嘴里,一股清凉的刺痛感,像是冰球一样黏在了她的舌头上,紧接着冲进她的鼻腔,让她忍不住眼眶发红,险些哭出来: “呸、呸!” 她讨厌这种感觉。 上次眼眶通红的时候,还是在臭老头的坟头上插上一柄斧头。 于是将嘴巴里的薄荷叶狠狠吐在地上,甚至拿靴子在上面狠狠地碾了几脚。 “吼!!!” 她身旁的吼克还以为她是遭到了攻击,冲上前去就要拽住查克的肩膀,将他扯成两半。 却被希瓦娜连忙拦下来: “我没事,住手,不许动!” “嘿、别激动、别激动。” 查克可不想惹恼两个健壮的冒险者。 但是看对方这情绪不太稳定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发怵,到底要不要把他们带到【友好之家】…… 毕竟他们可不算友好。 “带我们去休息。” 希瓦娜只得重复一遍, “我们晚上就走。” “哦,那我并不建议您寻找旅馆下榻,毕竟想要寻找一间钟点房,只有码头区最适合您——或许,您可以去哪家酒馆休息一阵?” 喝酒? 这个她还算喜欢。 这能让她放下疲惫,什么都不去想,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快乐。 “带路。” “好吧,请随我来。” 拒绝了两位麻烦客人,让查克得以松一口气。 他转而迈步,带着两人向【金色橡树】走去: “龙尾关有三家酒馆,但是我只推荐您金色橡树。因为其它酒馆拥有的它都有——而且更便宜。” 其实是因为清晨和采买食材的凯瑟琳聊天时,他听说唐奇已经回到酒馆,才予以推荐的。 也只有冒险者才能治的了冒险者, “尤其是【星梅酒】,相信我,哪怕是那些只喜欢喝下水黑啤的码头工,也挑不出它一丁点的毛病。” 希瓦娜无所谓喝什么,她只想找个地方早一点度过白天。 还想赚更多钱,但是查克并不认为这两个客人,像是会给带路费的样子,所以只将他们带到了金色橡树的路口: “前面尽头,临海的那间酒馆就是了。 如果您还有关于《指南》的问题,不如去问问里面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想必他会很乐于为您解答的。” 黑色头发的男人不多见。 能让她留有印象的只有一个—— 那个像蛇一样灵活的家伙。 她想要找个机会,在与那个家伙好好较量一番。 只是抵达那座镇子的时候,她能看到的只有空落落的房屋、几个藏在森林里的人类,和几只没能带走的鸡鸭。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忍不住啐道: “说好把整个镇子的人类、食物送给我,结果什么也没给我留下——希望这次不是在骗我。” 他们一路迁徙而来,食物本就不多。 森林里只有自己不会迷路,单纯依靠打猎获得的食物,完全不够分给部落的几百张嘴。 来到龙金城领取‘报酬’,是她唯一的选择。 酒馆的大门敞开,她带着吼克一脚踏入其中。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坐在吧台旁的男人背对着自己。 背影有些熟悉,却认不出来是谁,只看到这个男人有一头黑色碎发,穿着黑色皮衣,身形挺拔、但是偏瘦。 一个女人掀开了帘幕。 作为一个半兽人,希瓦娜认为这样瘦弱的女人本该是丑陋的。 她有些瘦弱,胸前有些累赘,穿着厚重的长裙,皮肤也很白皙…… 可当看到她酒红色的发丝下,那疲惫却问询的眼神,与像是沐浴在温热的水泉里,倍感舒适的微笑时。 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一个‘丑’字。 只能迟疑道: “嗯……要一杯,星梅酒?” 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那个人类少年说过,有什么问题可以询问黑发男人,希瓦娜便径自坐在了吧台旁。 身上的巨斧有些累赘,也便搁置在了手边: “多少钱?” “1金一杯,限量每人一杯。” 他妈的。 这里的酒难道是金子做的吗? 她咬咬牙,只觉得有两道目光在自己脸上来回打量,像是在说“哪里来的穷鬼”。 盯得她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疼—— 其实没有人这么看她。 是她不想让别人瞧不起自己。 自尊心让她从包裹中取出最后的两枚金币,吃力地放到了桌面上。 她甚至还没踏入龙金城的大门。 之前在南方长城抢到的钱,就已经花的一干二净。 “咳咳。” 她听到身旁那个男人的咳嗽声。 是在嘲笑自己吗? “请稍等。” 红发少女一如既往的展露微笑,这让她稍微舒心了一些。 可直到帘幕后的房间里,传出了“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险境感知】。 这是野蛮人在恶劣的环境中,所逐渐培养出的一种感测能力。 荒野之中的磨砺,让她的听觉、视觉远比寻常人更敏锐。 这让她听地出来,是几个人踮着脚尖,打开了后院的大门,悄然离开了帘幕后的房间。 为什么? 一抹危机感,像只尖爪般攥紧了她的心胸。 她缓慢地、佯装不经意地,伸手去摸索搁置在一旁的巨斧—— “嗡!” 刀锋撕裂空气的尖鸣声骤然响起。 那柄熟悉的漆黑弯刀,锋刃之上闪烁一抹凛冽的寒光。 在半空划出一道诡谲的弧线,就要落在自己的脖颈。 “果然是你!?” 希瓦娜在惊喜之际,抡起了手中的巨斧。 半轮银月撞击在刀锋之上,“铿锵”之间,飞溅的火花映衬在希瓦娜的眼底——也让她得以看清这弯刀的主人。 有些熟悉。 但不是那条黑蛇。 “喝!” 她暴吼一声,不留余力地将斧刃横扫而去,荡开唐奇的弯刀,扭身不停。 长柄巨斧在她周身又抡成一轮圆月,哪怕斧刃在中途将木制的吧台斩出一道粗糙的裂痕,也没能阻碍它半分迅猛。 【警觉】作响,唐奇知道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及这头棕熊,连忙向后退去—— 当弯刀的武艺抬升到‘精通’级别之后,他对距离的把控、步伐的理解,也都紧跟着有了增进。 这让巨斧带动的风刃,只在最后剐蹭到了他的皮衣,没能留下丁点痕迹。 “吼!” 吼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一把扯开将自己束缚的床单,解下腰间的两柄手斧,怒吼着便向唐奇挥去。 “为什么有人弯腰,却还是比矮人更高?” 鲁特琴还没能维修,唐奇只能踢踏着脚步,用鞋靴踩踏在地板上的“咚咚”声作为节奏,应和着疑惑的歌谣—— 【狂笑术】。 通过日志获得两个新法术的同时,唐奇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似乎也得到了弥足增长。 如今他拥有三个一环,和一个二环的法术位。 这让他施展法术时,可以更自如的选取合适的效应—— 作为一个野蛮人,希瓦娜可以通过愤怒来抵消一些惑控的状态,哪怕是加强的狂笑术,也未必能对她造成影响。 那还不如先利用狂笑术,将另外一个兽人驱离战场。 随后再与眼前的仇人进行厮杀。 可是,随着他的歌声唱响,一片灵体的羽毛虚影落在了吼克的额前时,却被他猛扑的姿态陡然冲散。 “【银光锐语】!” 两柄利斧呼啸出嘶鸣的风声,却被一抹银光阻塞了前路。 唐奇连忙向后撤步,才惊险避开了偏移的斧刃,退到身后的桌椅旁。 可这并不能减轻他心中的疑惑: “法术怎么会没有效果?” 加强后的【狂笑术】,明明只对矮人和智力低下者难以起效…… 等等? 唐奇看着眼前光秃脑袋、呼吸粗重、目露凶光,就差嘴角淌着口水的吼克,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在希瓦娜看来,吼克不算笨。 至少以前不笨。 只是兽人本来就不聪明。 大脑又经受过严重的创伤,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但所谓‘用对方法,腐烂的奶酪也能畅销’。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智力低下,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意识到这一点的唐奇,只能倍感棘手地暗啐一口: “妈的智障。” 第171章 贤者之刃(3k/6k) “这把刀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那个人类呢?” 眼看两柄利斧带动起了劲风,希瓦娜却一把拉住了吼克的肩膀。 唐奇的声音、漆黑的弯刀,都将她的思绪带回了三个月前,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而她其实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一个战士愿意割舍自己的宝刀。 除非他已经拿不起这柄宝刀。 希瓦娜只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那意味着过去被人放水的耻辱,将一辈子烙印在她的心头,成为一道不可磨灭的污点。 唐奇打碎了她的幻想: “他死了。” “人类的身体竟然还比不上一头猪。” 或许更多是因为离开大荒漠的黑蛇,历经暗噬的诅咒之后,本就命不久矣。 但唐奇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讨论的事情。 他的目光游离在两个兽人之间,思考着应该先解决谁、能解决谁—— 只可惜晨曦一如既往的前去赎罪,否则有她在,这将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问题。 “听着,我不想惹麻烦!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当时让你们离开了,你现在最好让我们也悄悄离开。” 希瓦娜只想等入夜后拿到食物,然后返回部落中去。 “对,因为你很清楚,自己是被放了水才赢下来的。如果你真的败给了黑蛇,你还会心甘情愿的那么做么?” 唐奇冷笑一声。 这让半兽人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塞住,迟迟说不出话来。 “我们从兽人的手中活下来,难道还要感谢兽人老爷高抬贵手么?” 唐奇嗤笑道, “你自己先挑起的事端,现在来到人类的地盘,害怕麻烦又想着息事宁人,不觉得有些可笑么?” 希瓦娜紧紧咬牙:“那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我想看看,当人们意识到龙金城出现了兽人时,那些领主们会怎么样。” 通过地下城的推理,唐奇意识到在自己的背后,【女爵】始终观察着这一切。 只是他还无法得知【星辰】与【女爵】之间的关系,更无法确认对方在整个计划之中占据什么角色、分属哪个阵营。 但不论如何,这支兽人部落都是经受了龙金城的许可,才得以抵达晨暮森林、劫掠星梅镇—— 如今隐藏身份,试图踏入龙金城,应该也是某个幕后黑手的授意。 那正好可以通过兽人引发的骚乱,捕捉各个领主的动向,确认他们的意图。 才好分辨那两个阵营的所属、与目标。 更何况…… 唐奇紧握弯刀,两面开刃的刀尖上,映衬着正午的朝阳,迸发凛冽的寒光。 “更何况,这把刀似乎也不想轻易放过你们。”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轻声哼唱道, “【动力短行】。” 清楚对方态度的同时,希瓦娜知道矛盾已不可避免。 她抓起地上的床单,甩在了吼克的身上,命令道: “穿上它,站到一边去。” 旋即掂量起手中的巨斧,啐了一口, “打不过那条黑蛇,还打不过你?” 她听到有人从后门离开了酒馆,以防滋生更多事端,只好决定速战速决。 于是暴吼一声,两眼迸发鲜红的怒焰。 她匀称的肌肉随着吼声一并隆起,就像是向外增扩了一圈,脊椎也像是兽人般弯曲,大喘粗气,抡起巨斧大步冲向了唐奇—— 【狂暴】。 在唐奇的眼中,那已经不像是人类持握巨斧。 他分明在斧柄上,瞥见一只粗壮熊爪的虚影。 希瓦娜向前践踏的每一步,都沉重到能踩碎酒馆的地板。 唐奇相信,这样斧头抡在自己的腰际,只会在顷刻间把自己撕碎成两半。 但他不算慌张。 【警觉】的催促之下,他能够捕捉到斧刃的轨迹—— 换作以往,他没有自信完美避开这呼啸烈风的巨斧。 但【动力短行】的加持之下,他觉得自己的双腿竟出奇地轻快—— 像是靴子上长了一双翅膀,每当他想要迈出步伐,便随着他的心意展翅一瞬,给予了他莫大的助推力。 这让他在踢踏之间,就要临近那柄袭来的斧刃。 而他的身体富有柔韧,灵活地犹如一条游弋湿地的泥鳅。 以至于轻而易举地弯下腰身,任由斧刃从自己的脊背划过,裂缝只剐蹭在他坚硬的皮甲上,没能留下丝毫的痕迹。 “怎么可能!?” 希瓦娜并未留手,因而完全没能料想到,这个在三个月前还需要向自己投降,以寻求活命的诗人,如今竟能用堪称诡异的步伐躲开她的斧刃。 她连忙回转腰身,借助惯性抡动巨斧,要在唐奇临近的顷刻,用第二斧将他拍飞出去。 可直刺的刀锋之中,映衬着一抹凛冽的银光,划出了一道笔直的银线,就要洞穿她的咽喉。 希瓦娜不得已收住力量,将注意力放置眼前,撇过身子,才堪堪躲过刺击。 “扑哧——” 后颈的疼痛骤然袭来。 惊怒之下,她要一脚踹上唐奇的胸膛,却发现唐奇在双脚踢踏之际,已然向后退去数步。 拉开距离之后,他的双脚仍然不停跃动,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在跳舞——也更像是嘲笑她的无能。 “皮肤够硬的,才只是划破了皮肤表面。” 唐奇着眼看向刀尖,根据出血量判断着对方的伤势。 自己手中的‘蛇吻’已经足够锋利。 如果用相同的力气,将之与巨斧相撞,哪怕斧刃被撞碎了,这柄锋利的弯刀也不会留下丝毫的印痕。 可纵使如此,在借助银光割破对方皮肤的一瞬,他仍然觉得自己像是刮在了钢板上—— 这是棕熊的图腾,所给予野蛮人的体魄。 “但好消息是,的确伤到了。” 希瓦娜并未理会后颈的疼痛,心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但愤怒之下,她懒得将这微不足道的事情放在心上。 抡动着巨斧再度挥舞起来。 唐奇这次干脆不躲不避,扬起数道刀光,漆黑的锋刃便像是一条条黑色小蛇般,叼中了沉重的斧刃。 “铿锵”一声,半兽人意识到,自己的巨斧甚至没能凿下唐奇的剑舞。 每一次的失手,都让她的愤怒更为旺盛。 这让她没能多加思考,抬升巨斧,鲁莽地向着唐奇的肩头劈落。 “轰隆”一声,巨斧嵌入进红木地板之上。 在她试图将斧头拔出的间隙,侧身避开的唐奇,再度扬起弯刀。 锋刃的残影纷乱挥砍而去,犹如四条漆黑的蛇影,狰狞着尖利的獠牙,剐蹭着她如钢铁般强韧的臂膀,硬生生在浅绿的表皮下,摩擦出四条血痕—— 【战技·乱击剑舞】。 这一战技本就是利用快速的斩切,对眼前的目标造成轻度的创伤。 可希瓦娜的皮肤硬度,让刀锋给予的伤害更为浅显—— 成了不需要包扎就能自我愈合的程度。 “呃啊!!!” 将巨斧拔出的希瓦娜,又在怒吼中向着唐奇的脖颈斩去。 却发现唐奇已经在鬼魅的步伐下,撤离到了数米之外。 愤怒的野蛮人只觉得自己在被调戏一般,还想在咆哮间紧追其后。 可恍然间,她的脑海之中忽然迸出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诡异的念头: “愤怒的意义是什么?” 谁他妈会在乎愤怒有什么意义!? 愤怒能让我砍人足够了吗? 她在心中怒吼着,现实中挥砍着。 却再度被唐奇轻而易举的避开,划下两道不算深重的伤痕后,向着更远处撤离。 这次,她脑海中的心声似乎更深沉了: “砍人的意义是什么?” 谁他妈在乎! 我现在应该做的,是赶紧解决掉眼前这个人类,然后带着吼克赶紧离开这座小镇,入夜后再回来! “那你明明现在就可以离开,为什么要等到解决之后呢?” 那当然是因为—— 希瓦娜忽然迟疑地停顿住脚步: “我为什么现在不走呢?” 那抹心声犹如一盆掺杂冰渣的冷水,一股脑浇灌在了她愤怒的颅顶: “所以你的愤怒毫无意义,你的挥砍也毫无意义。人生就是充斥着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也总为这种无意义的举措而浪费着时间。” 她像是在跟自己对话一般,嘟囔着停歇了愤怒。 可转而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我他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这种话!?” 她一个从小生活在南方长城之外的野蛮人,除了吃饭,就是砍人,哪考虑过什么‘意义’? 这些玩意儿,不都是那些不需要考虑下一顿吃什么,不需要担心明天会饿肚子的混蛋们,才应该思考的事情么? 从‘愤怒’状态之中脱离出来的希瓦娜,拧眉直视着唐奇: “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一个简单的尝试。” 唐奇抚摸着手上的弯刀—— 从外表上看,完全感受不到弯刀被赋予了‘情绪’的灵光。 他在借希瓦娜之手,试验【心灵之刃】所带来的效应。 “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冷静?” 希瓦娜说不上这份冷静来源于何处。 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臭老头死去的那个深夜。 她在悲愤与痛哭中,斩下一只又一只野兽的头颅,直到最后精疲力竭,才将心中所有的情绪宣泄了出去。 但唐奇却很清楚它的来源: “因为我把‘贤者模式’的情绪,注入到自己的刀锋上。 嗯,可以把它称作‘贤者之刃’。” 第172章 北地铜炉(6k/6k) 唐奇有过思考。 ‘愤怒’的反义词应该是什么? 他一开始觉得是‘悲伤’。 可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世界上又怎么可能出现‘悲愤’这个词语? 他认为‘愤怒’理应是一种原始的情绪,是因为目标未能达成,所感受到的一种极端不满。 那它所对应的,应当是另一种极端—— 对目标的极端不在意。 一种极端的平静。 而唐奇只在一种情况下,感受过“什么都无所谓”的情绪。 贤者模式。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由于极端的平静、无趣,所感受到的灵魂质问,让眼前这个凭借愤怒获得力量的野蛮人霎时间抽离出来。 但唐奇并不打算感谢希瓦娜,给了自己这个试验【心灵之刃】的机会。 在她从冷静的思考中反应过来,连忙催促着吼克,将要离开酒馆的时候。 唐奇忽然骂道: “看看自己有多可笑,想要夹着尾巴逃跑?” 在【恶言相加】的嘲讽效应之下,希瓦娜明知道是挑衅,却仍然升腾起一股怒火。 大脑阵痛之下,她下意识就要冲向唐奇。 “有何遭遇!?” 可酒馆之外的叱喝,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该死!” 还是让这家伙给拖住了! 这并非她所预料的发展。 她也从来不会准备一个备用计划。 仓皇之下,她连忙从行囊中取出一枚徽章,可在那枚徽章只展露一半,还未被所有人捕捉到的时候。 卫兵长已然快步上前,抓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 “放下,别让他们知道你是谁派来的!” “我——” “闭嘴,我来解决。” 卫兵长紧皱眉头,掠过希瓦娜,看向她身后打量着一切的唐奇: “嘿,我的朋友。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他走进前去,直到抵达唐奇的身边。 环顾着被打砸到狼藉的酒馆,卫兵长紧接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唐奇的肩膀,扬起平和的笑容: “这两个人是我的亲戚,乡下来的,可能行为举止上有些鲁莽——酒馆的损失我按价赔偿,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唐奇见他面不改色的扯谎,忍不住笑道: “当然可以,朋友。但你确定要认两个兽人作为亲戚么?” 眼看唐奇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卫兵长忍不住暗啐一口: “该死,我就知道这群不长脑子的兽人没可能隐藏自己!” “他们隐藏的不错,只是我刚好见过他们。” “哦,我差点忘了,你们是从星梅镇来的。” 卫兵长叹了口气,向唐奇使着眼色, “我承认,这帮家伙践踏了一些人的家园。但不是我们的,对吧? 作为你的朋友,我劝你不管之前跟他们发生了什么冲突,都把这件事就此揭过去—— 我们不是‘圣城的牧师’,没必要那么善良。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 “有谁在保着他们?” “为了你好,什么都别问。” 他们都是聪明人,这让唐奇没办法从他的口中得知更多信息。 也让卫兵长冲他摆了摆手: “我会以押解的名义带走他们,但你最好不要声张他们的身份。” “当然。” 唐奇没有惹恼这位朋友的想法。 这能让酒馆的境遇更安全一点。 卫兵长喜欢跟聪明的人讲话,出于一种莫名其妙地亲切感,他有心提醒道: “不过要我说,你还是趁早离开龙金城比较好。” “为什么?” “你被盯上了。” 卫兵长耸了耸肩, “被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我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好在这里是龙金城,不是南方长城。所以大人物们不喜欢打打杀杀,反而总喜欢按照规则办事。 所以离开这里,对你、对你身边的人,都是一件好事。” 卫兵长打量着四周,尤其是那片被斧刃凿开的地板, “如果你还想让他们平静生活下去的话。” “这算是威胁?”唐奇眨了眨眼。 “当然不。对于敌人是威胁,但对于朋友——这叫做忠告。” 卫兵长说着,丢给了唐奇一袋子钱币, “赔偿金。” 随后便指挥着黑袍子们为两个兽人戴上镣铐,驱赶着他们向龙金城走去。 凯瑟琳这才急切地回到大堂,在唐奇地身边兜兜转转: “你没受伤吧?” 唐奇将钱袋递交到少女的手上,他总觉得这笔赔偿金似乎有些多了: “我没事。” “他们是……星梅镇的那些兽人?” “你猜出来了?” “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如果是其他人,应该不会让你那么紧迫。” 凯瑟琳长舒一口气, “不过没事就好。” 他们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黑蛇的事情。 并不是不重要。 而是频繁的提及一段过去,只会让人驻足在长久的伤感之中。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唐奇在短暂的沉思中忽然说: “今天店被砸了,总可以休息了吧?” “又不影响,待会儿拜托老大卫和霍尔茨,去【友好之家】找查克搬两把桌椅就好了。倒是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看她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打烊的模样,唐奇只好叹一口气: “一段插曲而已,不影响什么。” 兽人的出现,反倒让他更为好奇真相, “我争取今晚回来。” 他说着,便要迈开步子。 “唐奇。” 眼看他要离开,凯瑟琳忽然呼唤一声。 等到他转过头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局促抓紧衣裙的双手: “就是,嗯,我想说—— 注意安全。” 唐奇挑了挑眉,举起双手状作发誓: “我真不是去睡觉的。” “我是说人身安全!!!” 凯瑟琳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走回厨房里。 唐奇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轻咳两声,连忙快步离开。 临近街角,他碰上了向酒馆方向张望的查克。 瞧见唐奇,半身人首先是招了招手,旋即小跑过来,得意笑道: “哈,根据这么多年的带路经验,我真的一眼就看出来那两个家伙不对劲——幸好没让他们住在【友好之家】里,不然我的旅店可要遭殃了。” “所以现在是金色橡树遭殃了。” 唐奇打趣道, “你打算怎么赔?” 查克有些尴尬,但还是掏出怀里的《指南》,看向唐奇: “我这些天一直在宣传你的书籍呢,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难道不是因为你能从里面赚上差价?” “两不耽误嘛。” “别扯。我待会儿要先去一趟深井区,跟商业区不顺路。我写个清单,你帮我把这些东西买来,我就算原谅你了。” 唐奇随手从包裹中取出纸笔,写写画画一阵后递给查克。 “你买这玩意儿干嘛?去一次深井直接让你暴富了?” 查克有些惊疑地指着清单, “我可没那么多钱。” 唐奇取出一个鼓囊的钱袋,那是【巨龙宝库】中所收获的大批金币: “里面不全是龙金城的金币,需要去银行兑换一下。总之买完这些之后,多的你剩下还给我,少的你先帮我垫付,我回来时再补给你。” 眼看这一袋子金币都要有自己的头一般大,查克眼红地感慨起来: “在龙金城果然只有冒险者才能一夜暴富——嗯,也许我也该去拓展一下新业务了。 不过去地下城战斗什么的还是太危险了。还是选择那种帮人探探路、开开锁的职业比较好……” 他正要问唐奇,自己更适合什么工作,却发现唐奇已经急匆匆地离开, “背影就像是一只‘发现危险的蛇鸡兽’,这么着急做什么?” 查克不懂唐奇的紧迫感。 它由种种原因汇聚而成。 好比尽早前往法师学院寻找【星辰】。 好比迅速抵达深井贩卖甲壳—— “【北地铜炉】,那个巨蜗牛的甲壳任务,应该是这里的老板张贴的才对?” 唐奇盯着一家开在深井区街巷上的显眼装备店,喃喃自语起来, “矮人铁匠吗,那还是值得信赖的。” 店铺的模样就像是它的名字,被打造成了一个铜炉,门扉矮小,哪怕在龙金城,矮人们也时常这么修建自己的屋舍—— “这是少有的能让高个子弯腰的机会。” 他记得碎石是这么说的。 值得注意的是,门扉一旁张贴着显眼的告示—— 【狗与购买《指南》者禁止入内。】 “我是撰写《指南》的,从没购买过,所以我可以入内。” 唐奇哼哼着弯下腰,踏入门扉。 店铺整体并不像大门一样小家子气,墙壁的一侧,陈列着不同人种的护甲,从皮甲到板甲应有尽有。 “需要些什么?” 矮人的嗓音总是浑厚、且中气十足的。 循着声音望去,唐奇看到一个空展柜。 “你他妈看哪呢?” 低下头,才注意到一个光着头,将浓密的胡子捆成一束又一束的雄壮矮人,手里拿着打铁锤,恨不得狠狠敲上唐奇的膝盖。 也许他该留一个鸡冠头,这样自己就能发现他了。 毕竟是做交易,唐奇并没有这么说: “我来卖甲壳。” “巨蜗牛的甲壳?我可说好了,我只要完整的甲壳——别拿一堆碎渣来糊弄我!” “是完整的甲壳没错。” 唐奇走到一个空地,将五彩斑斓的甲壳搁置在了他的面前, “只不过是连枷蜗牛的甲壳。” 矮人老板瞳孔微缩,像是铜钟的喊声转而响彻整个店铺: “怎么可能!?” 第173章 兽化袭击(5k/8k) “这玩意儿你是从哪搞来的?” 矮人铁匠啧啧称奇,环绕着绚丽的甲壳,时不时还要抚摸甲壳那像是磨砂一般的质感, “我只听来往的人说过,在檀木林里有那么一只——但那种地方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深井里。” 唐奇没打算解释太多,只想早点把事情办完, “开个价吧?” “这么珍贵的玩意儿,你要直接卖给我?” “不然呢?” “它可是锻造【抗法盾】的必备材料!那玩意儿可厉害的很——火球术知道吧?砸在盾牌的身上,最多让你觉得自己在泡温泉!” 【抗法盾】,极珍稀防具,同调盾牌期间,表面将释放一层浅显的反魔法力场,在对抗任何魔法效应、法术攻击时,使其发生一定程度的偏移。 这世上很少有什么能够针对到施法者的存在。 也让诸如【抗法盾】一类的存在,成为每一个非施法冒险者梦寐以求的装备。 一个手持抗法盾的传奇战士,不说在施法者面前横着走,但多少会让他们感到忌惮。 这已经很难得了。 “你的意思是你会锻造?” 唐奇来了些兴趣。 矮人铁匠倒是十分坦诚,挠了挠自己的头皮: “我如果会锻造那么高级的玩意儿,还至于窝在小小的龙金城?巫师塔都得驾着狮鹫马车把我聘请过去!” 虽然唐奇一路上遇到的魔法物品,跟不要钱似的繁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泛滥。 至少在冒险者行会,所碰到的绝大多数冒险者,拥有一件北地矮人锻造出的诺德钢武器,就已经算是富裕——好比佣兵团中的【爆狼】。 像是黑蛇、碎石这种资深冒险者手中,也不过一两件珍稀级魔法物品。 至于极珍稀…… 想要拿到手,应该只能从前往大荒漠、打劫巫师塔、占领泰伦帝国之中三选一才行。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唐奇才打算卖掉甲壳—— 抗法盾固然珍贵,但假使没有锻造的可能,还不如五千金币来得划算: “所以你收不收?” “我很想收,但是没必要。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玩意儿会砸在手里,太廉价的和不需要的。” 矮人耸了耸肩,目光却还是舍不得从斑斓的甲壳中挪开。 哪个做铁匠的,不愿意自己的手底下做出一件顶级防具呢? 可他一没有锻造抗法盾的能力、二没有图纸、三没有其它珍贵材料——只凭借一具甲壳可造不出盾牌。 作为一个三无铁匠,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的能力: “我必须提醒你的是,这上面的反魔法效应,最多只能维持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之内没办法把它出手,或者制成装备,你可以再把它卖给我。 不过价钱就跟巨蜗牛的甲壳一样了。 我只需要这玩意儿,毕竟用它做出来的盾牌,也不输给诺德钢。” “必须要完整的甲壳才行?” “当然。因为它的魔力结构稳定。” 矮人拿锤头敲了敲自己有些发酸的脊背,又忍不住啐了一口, “一旦甲壳损毁,原有魔力链接就会出现裂隙,变得像玻璃一样脆弱。只有完整的甲壳,才能在保证被高温炉火融化后依然坚挺,从而做出极为优秀的防具。 但是那群四肢发达的蠢货,永远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拿一堆碎片过来交货——甚至还有把碎片凑了凑黏在一起的,真当我看不见裂缝吗!?” “那他们应该把裂缝留在甲壳最顶部。”唐奇轻轻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这群高个子们蠢得像猪一样,完整甲壳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你先看看这些有没有什么能收购的。” 唐奇收回甲壳,并将包裹中的其它战利品搁置出来。 矮人仔细打量着,瞄向唐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惊奇: “巨蜘蛛的丝腺、移位兽的皮囊、触须、土巨怪的核心……嘿,数量不少,还都是上等的好玩意儿。你是打哪儿来的冒险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 “你会听说的,开个价吧?” “零零总总,加上你说的完整甲壳方法,算你一百金。” “成交。” 唐奇拿过金币,瞧着矮人铁匠殷切的眼神,继续说, “方法很简单,在巨蜗牛身上撒盐就可以了。” “这算什么?” “听我的准没错,不信你可以去找只蜗牛来试试。” 唐奇向矮人挥了挥手, “如果你对类似的方法感兴趣,不如等一等我之后的新著作。不只是巨蜗牛,我在那里写下了包括丝腺等一系列物品的采集方法。” “著作?你是个作家?” 冒险者作家,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不对,好像不是头一次? 铁匠眨了眨眼,才听到那个高个子离去的回答: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会赶在我离开之前发售的。” “该死!竟然是你!?” 铁匠眨了眨眼,举着锤头连忙跑出门外,才发现那个本来还挺招人喜欢的高个子已经没了踪影。 忍不住跺一跺脚,回头看向自己门前的告示。 已经被撕了下来。 铁匠跺了跺脚,只能冷哼一声: “如果那个方法没用,我肯定再给你贴回来!” 害怕被铁匠一锤子砸到膝盖的唐奇一路小跑,等转了两个街口,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倚靠着墙壁休息了一会儿。 瞧了一眼手上的【荣耀之戒】,唐奇能感应到晨曦距离自己不算太远。 除了贩卖战利品之外,他前来深井区的主要目的,就是带着晨曦一起拜访【星辰】。 有一个圣武士陪护在身边,做什么都会更安心些。 “她似乎在更东边?” 唐奇起先想着直接通过戒指呼唤她,但又比较好奇,晨曦的‘赎罪’进展到了什么地步,干脆亲自过来瞧一瞧境况。 “嘿,那边的,说的就是你——抬起头、走过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这条冷清大街上唯一的游民,又缩在街巷的阴影中,很快便引起了巡逻卫兵的注意。 六个黑袍成群行动,手持阔盾、长矛,全副武装的模样,预示着这一片的治安状况并不乐观。 唐奇没打算和卫兵们起冲突,举起双手走出阴影,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抱歉,我只是跑累了,在附近休息一会儿。” “你真该庆幸现在是白天,否则就你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我已经要给你拷上长枷了。” 卫兵示意唐奇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现在,请把全身的衣服脱掉。” 唐奇挑了挑眉:“【兄弟俱乐部】侵占整个深井区了?” “该死,我对男人的钩子可没有兴趣。这只是例行检查——要怪,就只能怪你出现在深井区的街上。” “在深井区走路也犯法?” “你是乡下来的吗?不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袭击事件?” 唐奇倒是没从报纸上听说‘袭击’,但确实知道最近龙金城在整顿治安: “兽化人?还是活化尸体?” “都有!” 卫兵有些疲惫的叹一口气, “所以要让你脱衣服,证明身上没有兽化人的咬痕。” “我才刚从地下城回来,没这个必要吧。” 唐奇可没有大庭广众卸甲的癖好。 “忽悠谁呢,地下城都封死了!” “你们可以去问卫兵长嘛,我之前才见过他——就说是唐奇·温伯格。” “嘿,你是那个写矮人笑话的作家?老大经常向我们吹嘘,他有个朋友这两天出尽了风头!” 唐奇紧接着拿出还未发表的手稿,交给为首的卫兵查看: “这能证明我的身份。” 成名的好处就在于此。 《赞美》之中曾专门记载过一句话——“名气本身便意味着一定的身份与信誉,而那经常能帮你在贵族面前,省去许多口舌上的麻烦。” 得益于龙金城的义务教育,生活在城市中的大部分人,还能认清通用文字。 唐奇的文风也算容易辨认,几个卫兵紧跟着松懈下来: “所以我们也算是新作的第一批读者了?” “哈,这几个笑话不错。我一定要记下来,哪天背给风俗店的姑娘们博她们一笑。” 唐奇总觉得,《指南》爆火的方式,和自己想象的似乎有些区别? 他还以为读者都是冲着他跌宕起伏的冒险故事、严谨考究的怪物图鉴来的呢。 “总之,感谢您的配合,唐奇先生。” 卫兵将文稿还给了他, “但无论如何,深井区目前都不太适合闲逛。所以我建议您还是早些离开这里。” 唐奇倍感好奇:“所以那次袭击事件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的,每当临近双月之时,兽化人都将变得嗜血、暴戾。同时,也不是每一个兽化人,都愿意去往郊外、森林生活…… 深井区充斥着冒险者、红巾帮、乃至其它的混乱因子。一旦这些人中,有一个兽化人无法压抑本性,遭殃的便是整个深井区。 就在半个月前,一个发狂的兽化人肆虐在深井区的街巷,导致许多无辜的市民受到牵连。 虽然我们将大部分受难者隔离在了监狱,却也无法排除一些不愿意受到监管的人,潜藏在哪个角落。” “那些被关押进监狱的人都怎么样了?” “无法压抑兽性的人将会被处死。好在有暮光神殿的牧师传颂教义,安抚心灵,使得这终究只是少部分。” 唐奇紧皱着眉头:“往年也有类似情况么?” “从我任职以来,今年最为严重。” 看来回去了应该提醒安比,这段时间应该老实呆在家里。 唐奇点了点头,记下这件紧要事: “十分感谢,我只是打算去一趟东边的孤儿院,之后就会离开。” “孤儿院?” 卫兵眨了眨眼,迟疑道, “那你可要小心点—— 毕竟第一件命案,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 阴暗而潮湿的天花板流淌水渍,“叮淙”滴落在角落的水洼。 它迟缓而节奏,像是钟表的指针,每一滴都在寓意时间的流逝。 晨曦轻抚着平躺在床榻上的少女,用仅剩的左手,拂过少女脸颊上的雀斑,为她的额头擦去冷汗: “你们不应该这么做的。” 床榻的一旁,手捧碗碟的少年将蒸腾着热气的菜汤,搁置在了腐朽的床头柜上,模样显得瑟缩: “可是、可是伯德说,他被带走就一定会死。我们才想着帮他隐瞒下来……” “没被带走的后果,就是你们也有被诅咒的风险。” 晨曦叹了口气,想起不久前才被自己击昏的少年—— 布满漆黑毛发的瘦弱身子上,一颗狼崽般的头颅毕露凶光。 狰狞着锋利的獠牙,扑向那个终日呵护自己的少女。 兽性让他的大脑失去理智,只剩下对血肉与猎物的贪婪。 利爪爆发着成年人都无法抵挡的力量,更遑论一个操劳过度的女孩。 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这让幼狼轻易撕裂了少女的腰腹,啃噬了她肩颈的血肉。 当晨曦将他轰砸在墙壁时,少女已然奄奄一息。 她利用【圣疗】稳定着少女的伤势,却无法阻止诅咒的侵蚀—— “命运不会因为你们的侥幸,而施舍怜悯。” 晨曦叹了口气,如实道, “这是连成年人都无法抵抗的诅咒,更别说你们还是个孩子。” 少年有些畏惧地瞧着床榻上的女孩,忍不住后退两步: “茉莉……也会变成院长、和伯德那个样子吗?” “有可能。” 为了安抚少年的心情,晨曦尽可能说地委婉些。 可事实不会因为安慰而有所改变—— 茉莉支撑不下去的。 “我需要你去确认其它孩子的状况,要保证他们其他人的身上没有类似的伤口。” 少年知道晨曦说地是牙印,连连点头,离开了潮湿的地下室。 但没过多久,他便一路小跑回来: “那个……骑士姐姐,外面有人打听你的情况。” “带他下来吧。” 就像唐奇能通过戒指,确认晨曦的方向一样。 晨曦也能感知到戒指的所在。 所以两人都没对彼此的出现感到意外。 爬下梯子,踏入地窖的唐奇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晨曦、茉莉之外,还有一个被麻绳捆绑的昏厥狼人,正躺在昏黄的灯光下,以便让晨曦实时判断他的境况。 几乎只需要环顾一眼,唐奇便明白了大致情况: “听那些卫兵提起过,第一个兽化人是出现在孤儿院。 所以那个孩子是被诅咒后没能被带走,才导致更多的受害者出现?” “是的。”晨曦发现好像无需自己再解释什么。 “那看起来,你应该不希望现在就离开她的身边。”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一个护卫。” “我——” 她瞧着床榻上的茉莉,又回‘头’看了一眼唐奇。 一个是赎罪,一个是承诺—— 交出【荣耀之戒】时,她发誓会成为唐奇的剑,在他需要时抛下一切。 如今在沉默之中,她艰难问道: “一定要让我选择一个吗?” 唐奇摇了摇头: “你别把我想成一个大恶人可以么?我可没兴趣让你做道德难题——让开点,我来看看她的情况。” 晨曦离开了座位,得以让唐奇看清茉莉稚嫩的脸庞。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长久的噩梦之中。 时而挣扎,时而痛苦,拧紧的眉头中见不到丝毫的松懈。 那是她在试图与兽性对抗的体现。 “你还能够释放【圣疗】么?” 蕴藏在灵魂圣泉的圣光,只能随着时间缓慢蕴生,这让每一次的【圣疗】都拥有极限。 “做不到了。” 晨曦将左手的臂甲卸下,让唐奇看清那犹如被焚烧一般,皮肉绽开、溃烂而焦黑的手掌。 唐奇叹了口气,只得从包裹中取出最后的两瓶【治疗药剂】: “开销算在你的头上,你之后可要更卖力地帮我赚回来。” 晨曦不明白唐奇想要做什么: “她的外伤已经完全治愈了才对。” “我知道,但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肉体上痊愈——去将地下室的大门锁好,别让那些小孩子瞧见我在做什么。” 晨曦照做,等回过头来时,却发现唐奇已经抽出了弯刀。 “这是?” “嘘。” 唐奇闭上双眼,试图从过去的经历中,寻觅合适的情绪—— 兽性,这是人类与野兽所共有的、原始的特质。 只不过智慧孕生出的理智,让人们得以将兽性掩藏、精致伪装,以另一种更文明的形式展露在世界上。 可归根结底,还是由于欲望所催生出的贪婪、暴戾。 “果然,能压抑暴戾的,还是只有平静。” 唐奇深谙‘贤者模式’的感触,以至于根本不需要寻觅太长的时间,便能够将平静的心绪注入到锋刃之上。 他紧接着,用刀尖轻轻割破昏沉少女的手指,将【心灵之刃】所赋予的平静,一并灌注在她的伤口之中。 茉莉并未因疼痛而清醒,神情也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考虑到‘伤势更重、影响更重’的特性。 唐奇只能选择一些不重要的部位,继续划破她的皮肤。 晨曦对唐奇的选择感到顾虑,却也明白他不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而随着外伤的累计,茉莉的神情终于因此而好转了一些。 却也不可避免的,因疼痛而清醒。 她认得唐奇,却对他放血的举动有些恐惧。 她尖叫一声,险些要昏厥过去。 唐奇却适时将【治疗药剂】的水溶液,涂抹在了她肩膀上的伤痕: “别怕,我在救你。” 第174章 潜在的凶手(9k/9k) ‘贤者之刃’所赋予的平静,压抑着茉莉的恐惧,让她得以在情绪的镇定中,感受伤势的愈合。 她松了口气,想要道谢。 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感激与庆幸是怎样一种感觉。 她的心中只有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平静,以至于道谢都显得生硬: “谢谢。” 好在随着伤口的愈合、时间的流逝,她逐渐感受到了一丝情感的波动。 但一种暴戾、压抑的情绪又随之而来,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神经,迫使她粗糙的皮肤上鼓起血管与青筋,爪子一样伸展指尖。 痛感没有被撕咬时那么强烈,让她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听懂唐奇的疑惑: “看来你的体质、运气都不太好?有可能是因为临近双月,是兽化症状最严重的时候,导致你成功对抗了兽性的侵占,却没能扛过诅咒的侵蚀。” “我会死吗?”茉莉有些恐惧。 “什么都不做才会死。” “我能做些什么?” “隔离,接受牧师的指引,那能让你的意志更坚强些。” “可是玛丽安院长没有回来。” “她被兽化的诅咒侵蚀,伤害了他人,这种程度已经救不回来了——就像这个孩子一样。” 唐奇从卫兵口中了解过大概经过—— 孤儿院的院长玛丽安,是个潜藏在城市中的兽化人,双月将至,她没能抵抗住兽化的侵蚀,冲出墙院、咬死了巡逻的卫兵,就这么简单。 唐奇指向那个昏迷不醒的兽化少年: “他撕咬你的时候,你觉得他还认识你吗?” “但、但是玛丽安院长以前都不会这样。是、是有人来到了家里,给她看了什么,才让她变成那个样子的。” “之后呢?她咬了这个少年,被卫兵带走。然后你们将少年偷偷藏了起来,最后让这个少年又咬了你?” 茉莉点了点头: “是、是的。玛丽安院长当时的确想要吃掉伯德,可她很快就醒悟过来,流着泪离开了这里——等我们追出去之后,才发现她已经被卫兵拦了下来。” 她只是扩充了一些细节。 唐奇皱着眉头道: “所以卫兵不知道她咬了伯德,才让他们前来孤儿院调查的时候,给足你们将伯德藏起来的时间,对么?” “是的……” 唐奇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所以你认为这件事另有隐情?是有人陷害玛丽安院长?” “我不知道。” 晨曦上前一步,刚想要承诺什么,却被唐奇忽然拦住,抢先一步说: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你的状态可不太妙。” “我——我感觉我还好。而且我害怕再也回不来。”茉莉像是十分抗拒被隔离这件事。 晨曦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决定。 她想要劝阻什么,又被唐奇提前打断: “既然你这么害怕,我总不好强迫你。但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个地下室,以免支撑不住的时候,伤害到你的朋友们。” 茉莉有些讶异地瞧着唐奇: “您不打算带走我?” “我又不是卫兵,既然你觉得没问题、你的朋友们也觉得没问题,那后果你们自己承担不就好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唐奇看向一旁兽化的伯德, “但是这个孩子总不能留在这里,对吧?” “伯德他……” “你认为只凭你们这些小孩子,可以压制住一个狼人么?” “您说的对……” 唐奇取过床头柜的菜汤,放到茉莉的手中: “那你就好好休息,让我先把这个姐姐带走,之后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了,再让她来保护你,怎么样?” “不、实际上——” 她看向晨曦,有些复杂地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以后不要再来帮助我了。” “我只是想尽可能弥补些什么,哪怕你不需要。”晨曦迟疑道。 茉莉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您是在为间接害死哥哥的事情而赎罪。 也知道您在背地里帮了我许多忙、教训了许多坏人,甚至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您的帮助,我都要死在这里…… 可是,哪怕我知道哥哥是个佣兵、死了也不值得挂念的佣兵,我知道他作为佣兵也做过一些坏事。我知道您帮了我这么多忙,或许我应该原谅您—— 但我就是做不到。 每当感受到您的帮助,我的心底就会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不适。 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宽容的人,毕竟您救了我。 可我又打从心底不愿意这么做,如果我接受了您的善意,那我对哥哥死去的怨愤又该寄托在谁的身上? 您不如永远离开我的视线,让我永远也见不到您,这样我就能永远恨着您——它会让我更好受一些。” “我……” 晨曦脖颈上的黑雾开始四处外泄,甚至让那顶固定好的头盔,紧跟着颤动起来。 她久久没能说出话来,直到最后,才肯定地回应道: “好。” 唐奇让她扛起名叫伯德的兽化少年,向茉莉致以告别。 离开孤儿院时,他看到孤儿院的其它少年、少女,像是警惕似地瞧着他们。 唐奇走在最前方,拐过两个街口,与此前碰面的几个卫兵打起了招呼: “我刚才在一个死胡同里,碰上一个昏厥的兽化人。” “这都能让您撞见?” 为首的卫兵在惊疑之中,让晨曦将伯德放下。 伯德的头颅已经彻底变作了狼头,根本不必怀疑他的身份。 可是对全身做出例行检查的时刻,卫兵却啧啧称奇: “奇怪了……” “没有伤口?”唐奇问。 “您提前看过了?” “不,猜的。” 唐奇了然道, “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们处理了。” 唐奇说着,便催促晨曦跟着自己离开。 天色渐沉,云雾遮挡了傍晚的阳光,让整个深井区蒙上了一层晦暗的灰。 见圣武士一路都一言不发,唐奇忽然轻笑一声,问道: “因为受害者拒绝你的赎罪,所以不开心了?” 他的语气像是戏谑、讥讽,让晨曦听得一阵苦涩: “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要我说给你听么?” “不要。” “如果让你把它当作‘为了磨砺心智,从而不得不直面内心的挑战’呢?” 晨曦的心思真的很好把握。 果然,在听到‘挑战’一词后,她的抗拒不再明显: “好吧,我可以试试。您讲——” “还记得你告诉我要‘赎罪’时曾说过的话么?” 唐奇复述了一遍她当日的回答, “你说,【赎罪便是赎罪,从不该以得到谅解作为目的】。” “是的。” “你说谎了。” “我没有。” “别狡辩。人们总是习惯性的自欺欺人——毕竟人生中最大的谎言,就是‘我觉得自己能做到’。” 唐奇拍了拍晨曦的肩膀,这次被圣武士有些气恼地扭开了。 但他仍然在揭露着晨曦的掩饰,让她直面自己的内心: “你知道在感情中,有一种叫做‘舔狗’的生物么?” “那是什么?” “一种沉浸于自我感动之中,难以自拔的可怜虫—— 他们会为了追求心上人,而不顾一切地付出金钱、时间、精力。 每当有人劝阻他,说‘你就算舔那个女人一辈子,也得不到一丁点的好处’时,他就会这么狡辩道—— ‘我爱她,与她无关。我只是希望她能过的更好,而不是渴望她回馈给我什么。否则就是交易,而不是真爱。’” 晨曦沉吟一阵,奇怪道: “为什么会觉得可怜呢?这种为了一个目标,而奋不顾身的冲动,我认为很浪漫。” “当然,我不否认这种事情很坦率、很浪漫。但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我爱你,与你无关’,这句话看似是他们浪漫的宣言,实际上只在发现‘对方好像真的跟自己无关’时,无可奈何的自欺欺人而已。 就像你一样——” 晨曦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唐奇抢先打断, “就像你口口声声说,哪怕无法得到原谅,你也仍然要这么做时。 心里其实也在期待着‘如果我一直赎罪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被我感动到,从而原谅我’。” “砰”地一声。 晨曦的头盔,被膨胀的黑雾骤然掀飞。 这是真相被揭露之后,所带来的羞耻。 她想要挖开一个地缝,然后蜷缩进去,最好再也不要听到唐奇的声音。 但是唐奇却拾起她的头盔,安放在她的脖颈,继续消解她心中的防线: “所以当你意识到,自己哪怕做了这么多——甚至还救下她的性命,却仍然没能换来她的原谅时,你就会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沮丧。 晨曦,你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定。 坚定的人,可不会因为一句夸奖而开心一整天。” “我只会开心半天。”她执拗道,全然不在乎反驳中有没有逻辑了。 “因为当半天过去之后,你就想要获取新的夸奖、新的认同了是么?” 也算是相处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唐奇倒是将她的性格摸索地差不多, “这就像是你追求的荣誉一样。你追求的不是荣耀本身,而是荣耀所赋予的价值、给予你的认同感。 每当完成一次挑战时,你就会获得它所带来的满足。 好比赎罪这件事,你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种挑战,原谅就是你的奖赏。 只可惜,不是所有的赎罪,都能换来原谅的。” 唐奇转过头,发现晨曦已经没再与自己并肩而行。 向身后看去,无头骑士正停顿在街道的正中,接受这份剖析所带来的羞耻。 她思考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那我该怎么改变这种想法呢?” 唐奇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次她接受了现实,没有躲开。 唐奇说: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改变什么,而是想让你认清自己—— 然后接受‘赎罪未必能得来原谅’的事实,好让你尽早从沉闷中抽离出来。 我们接下来还要去法师学院,省的让你因为心情问题出岔子。” “抱歉,让您担心了。”晨曦嗡声回答。 “意识到自己的功利之后,是不是觉得没被原谅,就没那么难受了?” 唐奇戏谑笑道。 晨曦就是入戏太深,演着演着,真把自己骗过去了。 “是的,因为我发现带着功利心的自己,好像的确不值得原谅——我会在今后的挑战中,试图改正功利的这个缺点。” “放宽心,人都有缺点,神明也不例外。认清自己,才是变得更好的第一步。” 唐奇摆了摆手,指向孤儿院的方向, “在这一点上,人家茉莉那个小丫头,都比你看得更清楚。” “说到这个,您刚才为什么打断我?” 晨曦困惑道, “哪怕知道这是为了功利,但我仍然想要找出那个迫害玛丽安院长的幕后黑手。” “我打断你,不是为了阻拦你调查真相,而是怕你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平白立下誓言—— 你至少应该知道他们是一群兽化人,然后再考虑怎么做。” “一群?”晨曦不解问道,“难道不是只有三个……” “如果我猜得不错,至少孤儿院里一大半的孩子,体内应该都流淌着兽化人的血。”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然没办法解释,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能在同伴被院长撕咬之后,还将他藏匿在孤儿院中。” 唐奇总结着疑点, “龙金城是一个还算注重人权的城市,遇到兽化病症的受害者,也只是将他们隔离到监狱中,让牧师提供着临终关怀的祈祷—— 这意味着那些痊愈的受害者,还拥有回到正常社会的机会。 可为什么那位玛丽安院长,乃至茉莉、伯德,会那么笃定‘带走就一定会死’呢? 无非是他们明白,自己、或者他们的某些同伴,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兽化人’而已。 所以你可以去调查玛丽安发疯的真相,但前提是,你要明白自己帮的是一群与玛丽安相似、随时可能因为种种意外而冲出孤儿院,于街巷里大肆行凶的暴徒—— 对于那些有可能为此遭殃的人而言,他们都是潜在的凶手。 毕竟那个人能让玛丽安发疯,也就能让他们这些小孩子发疯。” 第175章 离梦人与星光(7k2) 【《唐奇的梦境指南》—— 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意识到,梦境与现实是相连却不同的一个世界。 一个人的梦境,往往取决于他的潜意识,是对现实的映射。 当你陷入沉睡之际,大脑皮层的活跃部分,会将你的记忆、情绪进行打乱、重组、加工,从而在你的脑海中交织成一些似是而非的幻梦。 它有时预见着现实。因为梦中的一切,都是经由你已知的信息得来的——人们无法梦见与自己认知不符的事实。 所以你有时能够从梦中,窥见你的未来。 而每个人都会做梦。 无数个梦境交织在一起,便促成了梦境世界的织网。 而在那个世界中,你可以徜徉在任何人的梦境里,看到每一个人的记忆、捕捉到每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 这意味着,你将看到世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很奇怪对么? 为什么我一个吟游诗人,会对所谓的梦境如此了解? 那我建议你们来龙金城的‘星光法师学院’听一堂课,这里有全大陆最丰富的《梦境概论》课程。 它能解答有关现实与梦境的一切。 但更让我好奇的一点是,如果我经由梦境世界,窥探到了一个人的美梦,并在她的美梦中疯狂洗澡。 这究竟算是身体上的触碰,还是灵魂上的交流? 毕竟梦境中的感触是真实的。 我试图去询问这个问题。 但是丝黛拉·星光女士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她选择了回答正经学生的正经问题——】 “那我们怎么才能进入到梦境世界呢?是有什么相对应的法术吗?” 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排、最角落,看着前方那位身穿幽紫色巫术袍的学生朗声询问,唐奇也顺带着停下了记录。 这是一间让人置身于幽紫色星空的教室。 繁星与交汇的星座挂满四周,脚下时而闪烁一抹转瞬即逝的流星。 唐奇能够感到自己坐在一张悬空的椅子上,仿佛稍一侧身,就要跌下深空,化作流星的一部分。 这让他感到紧张,从而坐得端正,就连注意力都专注了几分。 “在很久以前,的确有通过法术作为桥梁,连接梦境世界的可能。但随着历史的掩埋,我们已经无法窥探到那道法术的真迹——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名为【离梦人】的族裔。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人类,却与梦境世界的精神体存在链接。 以至于永远不会陷入真正的睡眠,只是通过‘睡眠’的形式,读取精神体的记忆,以窥探到梦境世界的真相。” “所以他们睡眠的时候,其实也在工作?” “是的。” “那岂不是永远没有休息的时间?” “精神体的记忆是庞大的,它贯穿历史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又因为每个人的改变而改变,从而罗列出了无数种可能。 在有限的生命里,没有谁能将它们的记忆完全吸收掉,而汲取记忆这件事本身,便是一个永无休止的工作。 所以对我们而言的‘清醒’,对他们来说,或许才是‘休憩’。”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唐奇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施展了【羽落术】,在随着桌椅缓慢降落。 等到平稳落地之后,一股松软与温暖将他紧紧包裹,那环绕他的浩瀚星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意识到自己回到了丝黛拉的房间—— 大小不一的卷轴、玻璃器皿散乱堆放在一张宽大的实验桌上。 相貌迥异的构装体堆迭在一处角落,有的像是稻草人、有的像是铁皮守卫,也有长着齿轮翅膀的钟表小子。 大部分都不算完整,以至于各色零件也随意的摆放在周围。 唯一称得上清净的角落,是身下这张松软到像是云朵的圆床,上面搁置着许多毛绒玩偶。 鼻息间是熟悉的鸢尾花甘甜,那是自他抵达法师学院后,便始终萦绕的香气。 他环顾着四周,发现床榻的对面,只有一个身着幽紫色丝绸睡裙的女人。 睡裙本身是宽松的,一根肩带从白皙的肩头滑落,挂在了她的手肘。 好在惹眼的身段,让宽松的睡衣变得极为紧致,像是勒在她的身前,不至于太过不体面。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睡眼惺忪,才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打了个哈欠,才将卷曲的紫色长发撩到背后,让唐奇眼前的雪白更惹眼了一些。 考虑到他们如今都坐在宽大的软床上。 唐奇有些怀疑地喃喃自语: “我是不是少了一段记忆?” 他记得清清楚楚—— 在与晨曦汇合之后,两人暂缓了对兽化人的关注,一心前往上城区的法师学院,想要求个真知。 或许是有人打过了招呼,致使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轻松抵达学院,通过一扇门扉见到了‘星辰’。 她做了简短地自我介绍: “我是丝黛拉·星光,你可以称呼我为【女爵】,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这让唐奇明白。 这座学院本身,便是以她而命名。 “所以是你在背后谋划了一切?你让伊乌吃下了魔法物品,并且暗示我将它带到你的面前——你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 “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但解释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可以慢慢听。” “我的意思是,我还要上课。” “那我等你?” “或者跟我一起去。” 于是在她的一个响指下,自己坐上了那间星空般的教室…… 唐奇理顺了抵达法师学院后的一切思路。 却对面前的景象倍感疑惑—— 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床上? 她为什么还穿着散乱的睡衣? 最重要的是,自己是不是忘记了某些最关键、最要紧的记忆!? “我们做了什么?” 唐奇试图看向丝黛拉,指一指自己。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听使唤的抹过眼角—— 就像面前丝黛拉的动作一样。 “等等?我的面前是一面镜子?所以是我变成了丝黛拉?” 唐奇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诡异,可联想到刚才的课程,他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所以是我被带入到了丝黛拉的梦境里,窥探着她的生活?” 随着他的醒悟,‘丝黛拉’似乎也开始了一天的日程—— 她起先呼唤来了一只机械鸟,由木质结构的齿轮所组成。 这只人工生命体盘飞到她的身边,用自己的尖喙叼起她的肩带,重新搁置在了她的肩头。 随后又轻颂咒语,利用【浮碟术】呼唤出一道承托她身躯的力场,这才坐在浮碟上,晃荡着两条小腿,悬浮下了软床—— 她的皮肤像婴儿一样细嫩,白皙之中掺杂着红润,还透着些许光泽。 作为一个【观测者】的视角,唐奇无法知道丝黛拉的思想,却共享着她的听觉、视觉、乃至于触觉。 这让他很清楚,利用浮碟术代步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她过于懒惰,更多原因是杂乱的房间里根本无从下脚—— 身份的崇高,让丝黛拉平日里生活在学院塔楼的最高处,享有一整个五百平米的宽阔房间。 但她竟然能做到每一个平方都堆迭地满满当当,甚至在那透明的落地窗上,都贴满了绘制的法阵,和研究的文件。 “工作狂和懒鬼原来并不冲突。”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唐奇跟随她抵达了浴室。 偌大的浴缸中,充填着炙热的水温。 但唐奇觉得,更炙热的,应该是发觉绸缎的丝滑质感离去后,自己的目光。 好一会儿,丝黛拉站起身来,在稀薄的白雾缭绕之间,唐奇感觉到了上半身的沉重: “不怪她懒惰,这么沉,完全称得上是累赘了。” 重新坐回到浮碟上,借由力场离开浴室,刚才的木质机械鸟紧跟着叼起一件宽厚的长袍,套在了她还滴落水珠的娇躯。 唐奇感觉到金色的面具,遮蔽了‘自己’的面庞。 他见过这身衣袍。 当初在红巾帮地堡时,那个变形怪便穿着同样的衣服。 “果然,她也是【假面领主】。” 考虑到她在法师学院的崇高身份,如果没能占据一个领主的名额,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所以她现在是要去参加领主会议?嘿,四舍五入一下,我也算是领主的一员了。” 唐奇有些好奇会议中会讨论什么内容,是否存在一些关于伊乌的情报。 借由丝黛拉的目光,他意识到自己漂浮在了一个法阵的上方。 随着咒语的咏唱,眼前忽然一白,迫使丝黛拉也跟着闭上双眼。 等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偌大的议厅。 一张宽阔的圆桌旁,总共二十座黑石长椅犹如王座,但环顾四周,却只能瞧见一头身披厚重甲胄的狮子,正疲惫地瘫坐在其中一个座位。 他掐紧自己的眉心,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 唐奇认得他。 龙金城的一些街头画家,时常会贩卖他们自己创作的公开领主画像,不过大多是恶搞版本—— 譬如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打破誓言的【破誓者】。 所以经常会有人将他画成头重脚轻的侏儒版狮子。 毕竟侏儒这种乐天派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忘记自己的承诺也是家常便饭。 不过报纸上,则只会刊登公开领主的写实肖像,认起来不算麻烦。 可以说只要来过龙金城,就不可能不知道【莱昂·狮心】。 丝黛拉的声音含糊不清,有些惫懒: “我来晚了吗?” “已经结束了!”狮子拍了拍桌子,在唐奇看来,他随时都有冲过来掐死丝黛拉的可能。 “那我走了。” “站住,丝黛拉!” “有事么?” “……你能不能准时一些!?” “这身衣服穿起来太麻烦了。” 她说谎。 只是套在身上而已,唐奇甚至能感触到布料的摩擦。 但他没办法揭穿丝黛拉就是睡过头这个事实。 毕竟这是在梦境里。 “这是重点吗!?” “‘喵喵’,你的声音好大。” “不许叫我那个名字——早在几百年前,我就已经被赋予了【莱昂·狮心】的英名!” “喵喵?几百年前?他们竟然认识了这么久?等等——龙金城的历史有这么久吗?而且作为狮族,他的寿命应该跟人类相似才对?” 庞大的信息量,砸得唐奇头晕目眩,他一时间有些判断不出两人的关系。 只能听到莱昂沉吟一声: “你能通过那只眼睛,看到梅拉德所经历的一切,没错吧?” “可以。” “离开星梅镇的那一批人里,有没有谁发现了‘龙蛋’的存在?” “……” “你沉默什么?” “没有。” 莱昂像是松了口气。 唐奇却将整个心弦紧绷起来: “试图寻找龙蛋的人,是公开领主。而丝黛拉帮我隐瞒下了这一切,才让我在踏入龙金城的第一个月里,没能感受到任何的威胁?” 他们的对话还没结束—— “‘土地乃至其中的一切宝藏,所有权都将归于当地的领主’。这是她建立龙金城之初,便定下的律法。” “如果你真那么在意她,就不可能杀了她。” “……” “困了。晚安,喵喵。” 在狮子咆哮之前,唐奇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房间中。 丝黛拉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打开每一个抽屉,试图从那些零碎的玩意儿中翻找些什么。 但她显然没有分类整理的好习惯。 翻找半天、一无所获后,也便只能叹一口气: “再做一个吧。” 唐奇眼睁睁看着她随手翻找来一只漆黑的金属手臂,切割下了它的手指,最后取得一枚戒指似的圆环。 从而用刻刀牵动着圆环上的魔网。 直至它被赋予了光泽。 同一时间,橱柜角落里一枚更精致的戒指,忽然崩碎。 丝黛拉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放在了那里。” “这他妈不就是我的【心灵护盾戒指】吗?” 唐奇怎么也没想到,这枚朴素的戒指来得竟如此简单。 考虑到她的三颗构装眼球,唐奇意识到,这位掌握重力魔法的大法师,竟然还掌握着【奇械师】的技艺。 奇械师便如同刻板印象中的‘大发明家’,他们总能做到改变一件看似不起眼的物品性质,使其焕发出非凡的性能。 但唐奇能够从那些杂乱的‘失败品’中觉察到,她的技艺应当没有自己想象的精湛。 至少没在哪个角落里,看到漆黑的炮口,隐隐迸发魔导炮的光辉…… 【黄金国】的传承是断代的? 在唐奇的猜测中,他发现丝黛拉又陷入了沉睡。 当她再次睁眼时,一个熟悉的火红身影,便静静走在身前。 是霍普: “如果您的材料都寻觅地差不多,那我们接下来就原路返回好了?” 唐奇大概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当初红巾帮‘宰肥羊’的画面了—— 还是那座第二、三层所连接的吊桥上。 眼看狡猾的红鼬连忙举起双手,履行着‘向导’的职责,将自己的包裹一并上交出去: “我们最好还是乖乖听他们的话。否则这些恶棍谋求的,就不只是钱财了——更别说您是一个出挑的女人。” 在催促之后,她需要扮演一副‘得救’的模样,先一步离开地下城,等待事后分赃。 以至于没能瞧见之后的经过。 【小佩顿】认为自己的威吓很有效,让丝黛拉乖乖将一包裹的魔法物品送到了面前—— 【魔法飞弹魔杖】、【颤栗乐笙】、【表情盾】…… 一个比一个眼熟。 但几乎是在交出魔法物品的顷刻,丝黛拉便对他释放了【暗示术】: “留下【心灵护盾戒指】,去金色橡树惹麻烦。” 作为一个二环的惑控法术,它能够维持8个小时的时间,这足够让他们赶在天黑之前抵达酒馆。 也得以让她寻觅到那个卓尔精灵的踪迹,施加同样的暗示: “藏在地窖之下,伺机出手。” 以此牵动唐奇的视线,催促他向着地下城的方向探索…… 唐奇感觉到她又沉睡了下去—— 当他再度睁开自己的双眼,眼前的记忆开始变得碎片。 起初,是一座伫立于天空之上的辉煌国度。 像是一颗坠落的陨石,轰砸在大陆的中央。 城市下的一切,在轰鸣与烈焰中泯灭成了焦土。 风沙淹没在国度之上,绿洲化作了一片荒芜。 幸存者们走出了这片残败的荒漠。 人们看到一个持握王冠的少女,站在人民的最前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女变成了男人、龙裔、侏儒、矮人、斑猫……直至最后又变成了女人。 他们将肆虐的兽人驱赶至世界的角落,建立起了一堵稳固的长城。 驱散了阴影与黑暗,塑造一座连接妖精荒野的桥梁。 最后选择在巨龙的尸骨上,拔起崭新而繁华的城市。 幸存者们成为了城市的基石,化作了议会的二十张座椅—— 在巨龙政厅,唐奇看到了一头狮子。 一头年轻而挺拔的雄狮。 他将手中的利刃,穿透了女人的胸膛。 摘下了她的王冠,戴在自己的头上。 直至他也随着时间老去,鬃毛刻印起岁月的风霜。 伫立在政厅的中央,俯视脚下繁华的城邦。 唐奇看到他回过头来,举起那逐渐倾覆上漆黑的剑锋,阴影挥洒在政厅的角落,绽放腐朽而邪祟的锋芒。 剑刃向着‘唐奇’挥来。 让他感到胸膛一阵撕裂的剧痛。 唐奇意识到自己死在了梦里。 他恍然回过神来,从松软的床铺上惊醒—— “你醒了?” 唐奇猛然回头,发现身着丝绸睡衣的女人,正侧卧在无形的浮碟,困倦让她险些睁不开眼皮,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模样。 “那是什么?”唐奇迟疑问道。 “我的过去。”丝黛拉平静回答。 “等等、‘你’的过去?让我消化一下这个信息……” 唐奇晃了晃自己有些昏沉的大脑, “可是,在那段记忆里,你不是已经被莱昂——” 他共感的是丝黛拉的视角。 这意味着被当初被一分为二的人,其实是她。 “死在了他的手里。没错。” “那现在的你是……” “还记得我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么?” 丝黛拉并没有开口,而是类似晨曦一般,直接用心声惫懒地回答,却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似乎重复地讲述已经叙述过的事实,对她而言是项费力、且毫无意义的事情。 唐奇回顾着课堂,转而明白了她的提醒: “你是【离梦人】?这些碎片化的记忆,是你通过读取梦境精神体所得知的?” “不全对,但可以这么说。” 丝黛拉打了个哈欠, “这具身体所蕴藏的血脉,与名为【星光】的精神体连接在了一起。这意味着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流淌这份血液的人幸存,【星光】,乃至于这份记忆便将永恒不灭。 但是在过去有关灵魂的研究中,【丝黛拉】将自己与【星光】融为了一体,这意味着每一个新生的婴儿,最终都将汲取到有关【丝黛拉】的记忆。 这意味着【丝黛拉】本身,也成为了永恒不灭的存在。” 唐奇觉得这个做法有点眼熟。 却也理解了眼前的【丝黛拉·星光】,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所以每一个流淌这份血脉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你’?” 丝黛拉连点头的力气都懒得用。 而默认本身,实际上是认可唐奇的理解能力。 这反倒让唐奇难免思索起一个伦理问题: “继承了所有记忆、过去的克隆体,究竟还算不算‘你自己’?” 如果和眼前的丝黛拉洗澡。 而当她死去之后,新的丝黛拉继承了这份记忆,继续与唐奇洗澡。 那对于过去的丝黛拉而言,这算不算是一种戴帽子。 丝黛拉并没有做出回答,只是继续用心声问: “你想知道的,只有关于我究竟是谁么?” “不、当然不。” 唐奇将‘存在’的哲学问题抛到脑后,这种小事都可以留在之后慢慢思考。 现在他想知道的,是有关伊乌的问题: “所以那顶王冠所代表的是狮心领主的君主,对么?他为了获取权力,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君主,成为了一名破誓者。 我可以理解他是为了遵守龙金城的规则,在法理上宣称对龙蛋的所有权——这可能是他的某种执着与追求。 可他为什么要执着于那颗龙蛋?只是龙蛋而已么?” “他想要阻止自己君主的降生。” “什么意思?” “【伊芙·艾德尔】,黄金国最后的王女—— 每当她感到寿命将尽之际,都会将自己的灵魂,借助奥术的力量篆刻到那些合适、却还没能被灵魂占据的胎儿中。 以便在生命走到尽头时,更换躯体,得以重生,重现黄金国的荣光。 这与离梦人的链接有所不同,需要每一个新生的魔网,与她的灵魂尽可能契合。 这并不容易寻找,但总有找到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 唐奇环顾四周,却没能寻见伊乌的影子。 但丝黛拉的回答,分明意味着一个事实—— 她将自己的灵魂牵引到了龙蛋之中。 ‘伊芙’就是‘伊乌’。 “莱昂是为了让她转生到龙蛋中,所以选择了‘弑君’?” 唐奇在推断中摇了摇头, “那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丝黛拉做出了解答: “因为他认为,当时的伊芙·艾德尔,还没能篆刻出灵魂迁徙的仪式。” “于是他发现源头在龙蛋身上?可如果他不希望过去的君王降生下来,又为什么要在乎法律与规则?” “或许是因为,他认为龙金城能在他的手中,变得更加繁荣—— ‘永恒的共治走向繁荣,永恒的专权抵达毁灭’。 狮子迫切想要证明这一点,但伊芙掌握着远超他人的权力与力量。 至于二十个家族中,有人认可他,有人仍然期盼王女的回归。” 丝黛拉的语气不够肯定,但她似乎十分了解这头狮子的为人, “但不论如何,如果连统治者都无法遵守既定的条文。法律与规则,也只不过是一张废纸与空谈。” “所以他想阻止‘伊芙’的复苏,而你却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你希望王女复生对么? 因此在我发现龙蛋的那一刻,你便开始借由构装眼球来观察我。” “我需要确认你是一个怎样的冒险者。如果无法保护王女的安全,我将择取其它合适的人选。” “所以你想通过【巨龙宝库】的考验,确认我的实力?” “可以这么说。” “那我的表现是否还算让你满意?” “你不够。所以需要【晨曦之剑】。” 唐奇环顾四周,没发现伊乌和晨曦的身影: “你知道她?” “在黄金国还伫立于天空之上时,听说过她的名字。” 原来有这么久远么? “后来呢?”唐奇不禁问道。 “据说死在了北地。” “你也不清楚真相?” 丝黛拉没有解释。 唐奇知道,这意味着答案她此前已经叙述过。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他明确了事实: “归根结底,你不是【丝黛拉】,更不是【星光】。你只能通过睡梦读取记忆,而不是接纳所有记忆。” 这也解释了,周遭大多是一堆奇械残次品的事实。 她通过读取记忆,学习、研究知识。 而并非从一开始便全知全能。 沉默便代表默认。 唐奇这才理清楚思路: “狮心领主知道你在阻拦他么?” “他猜得出来。” “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泯灭你,只能默许你阻挠他?” “他也知道,龙金城还需要我。” 作为一个高环施法者,【星光法师学院】的基石,唐奇认为她可以拥有这个自信。 只是被破誓者一分为二这件事…… 很难具体估量他们之间的水平。 “既然知道是谁在针对我,知道他追求在‘法律’和‘规则’中解决问题,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唐奇分析着当下境况, “趁他还没有利用法律出手时,先一步离开龙金城,只要跑的够远,不让他抓到的话……” 丝黛拉打断了唐奇的遐想: “你应该不会认为他是【吟游之歌】那些烂童话中,先告诉你自己会怎么做,然后才出手的大反派吧?” “什么意思?” “针对你?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第176章 货比三家(5k/1w) 阴暗的监牢密不透风。 初秋与地下交杂的潮湿,让安比觉得浑身有些粘腻。 零星的火光映衬着她本该雪白,如今却沾灰又枯燥的毛发,她意识到浑身有些脏污,所以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舐。 但那是野兽才会做出的举动。 “安比是人,不是怪物。” 她这么想着,连忙摇晃着脑袋,试图将一些关乎野兽的本性,从脑海之中剥离出去。 哪怕周围的其他‘同胞’,都是这么做的—— 他们蜷缩在其它角落之中,因为相互的不信任,而相隔几个身位的距离。 压抑的兽性迫使他们喘息着粗气,喉咙中隐隐挤压出熊狼般的嘶吼。 或许是因为整个监牢中的‘气息’,让他们倍感亲切。 这反而压抑了本能的凶残。 第一次与这么多‘同类’,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这种感觉,让安比有些惶恐—— 她觉得【金色橡树】才是她的家。 可滚烫的血液似乎在告诉自己,眼前的身负脚镣与枷锁的兽化人们,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于是抱着细嫩的小腿更紧了一些。 “放轻松,孩子。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她听到有人在阴影中安慰自己。 “谢谢……” 安比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发现那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人—— 她的长袍像是被撕碎了似的,残破不堪。 浑身浸透的血污,凌乱的头发,都是平日里自己所不会接近的那类危险人物。 可是安比能够感觉到她的温柔。 她只在姐姐的怀中,听着她清唱助眠的歌谣时,感觉到类似的温柔。 这都是她能够察觉到的少有善意。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 “安比不怕。” “你叫安比吗?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女人似乎越觉得自己的模样不够体面,将披散的头发绕到另一侧。 借着火光,小姑娘瞧清楚,那是一张慈蔼的,中年女人的脸庞——记忆中,妈妈就是这个年纪。 意识到安比不再那么局促,女人便凑得更近一些,自我介绍起来: “你可以叫我玛丽安,但我的孩子们也会叫我‘妈妈’,或者‘院长’。” “孩子们?” 安比懵懂问道, “所以您有很多孩子吗?” “对,很多。戴克、茉莉、伯德、托比……” 她念出了每一个孩子的名字, “有二十三个孩子呢。” “我见过茉莉!” 听到熟悉的名字,安比也难免提振了心情, “她戴着帽子,穿长裤和皮靴,雀斑好可爱。” “茉莉可是孩子们中的小家长呢。” 玛丽安倒是没想到,在监牢中遇见的小姑娘,还能和自己有些联系, “你们是朋友吗?” “唔,朋友应该是那种会经常一起玩的才对吧?那安比和茉莉不是朋友。” 在玛丽安看来,这像是小姑娘在说自己没有朋友。 这很正常。 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不安定的孩子交朋友。 所以她宽慰着说: “没关系,茉莉肯定会愿意和安比成为朋友的。” 安比却对另一个问题感到困惑: “所以您有那么多孩子,他们也都是……兽化人吗?” 玛丽安环顾着四周,几个兽化人的同胞似乎正在对抗兽性,无心理会她们这边的境况。 守卫也远在监牢的入口处看守,没到巡逻的时间。 于是便悄悄凑到安比的耳边,悄声说: “有些是,有些不是。” “那、那安比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礼貌的孩子。”玛丽安有些讶异,“你想问什么?” 孩子的天性便是玩闹,这往往会让他们与兽性融合的更融洽,也更凶戾—— 这意味着眼前的少女,曾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安比想知道,您为什么要把他们生下来?”小姑娘眨了眨眼,懵懂问道。 “生下来?不、没有,我只是经营了一家孤儿院,成为了那些孩子们唯一的亲人而已。”玛丽安摆手解释道。 “这样吗……” 安比有些遗憾, “所以他们不是兽化人。” “有些是,有些不是。”玛丽安沉吟一声,反问起来,“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因为安比想知道,爸爸妈妈到底为什么要把安比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她想起晨暮森林时,那个死灵法师轻蔑似的讥讽, “有人说——‘让自己的后代永远饱受兽性的折磨、他人的冷眼,不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 “看来你经历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玛丽安怜爱地抚摸上安比的额头。 小姑娘其实有些排斥这种亲昵的举动。 她只允许两个人这么抚摸自己。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玛丽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发丝时,自己竟然不觉得讨厌。 “所以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安比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话……” 安比迟疑了片刻,指甲都要掐进掌心,才不至于在外人的面前哽咽出来, “那安比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姐姐就不必那么疲惫,唐奇哥哥也就不用担心安比。” “原来你还有亲人。” 意识到小姑娘的礼貌时,玛丽安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 “那他们一定很善良。” “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你知道什么是‘最’吗?那是只能给一个人的。”玛丽安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经常会变成一个人……姐姐以为安比不知道,但安比的耳朵、鼻子都很灵敏!能闻到唐奇哥哥的味道。” “我们应该跳过这个话题。” 玛丽安不想和一个小姑娘进行这方面的交流, “所以你认为自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如果没有安比,他们一定会更轻松的。” 安比笃定道, “安比只有依靠姐姐才能生活下去,可没有安比的姐姐,能生活的更好。” “不,孩子,千万别这么想。” 玛丽安玩笑着掐了掐小姑娘的耳朵,语气却变得严肃了一些, “这只是‘你以为’而已,但你是不是从来没问过你姐姐的想法?” “安比不敢问……” 小姑娘的声音更微弱了。 她害怕问出口时,得到一个确定的回答: “而且想法是会变的。安比之前觉得乔治和霍格是两个大混蛋,现在却觉得,他们只是两个大蠢蛋。” 也许在最一开始,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 随着自己被送上星梅镇的处刑架。 随着自己被卫兵们,从【金色橡树】带到监狱…… 当她一次次成为累赘的时候,当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时候。 谁又能确定其他人的想法? “而且姐姐是个好人。她会因为害怕伤害安比,而不说真话……” “但这一切还是你的揣测,对吗?”玛丽安悉心地询问着。 “对。” “我认为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您还没有见过他们。” “你还是个小孩子,可能不明白这句话。” 玛丽安叹了口气,解释道, “‘孩子是父母的延申’。” “姐姐不是妈妈。” “我的意思是,一个孩子的思想、观念,往往受到养育他们的成年人所影响。” 作为二十多个孩子的监护人,玛丽安对此深有体会, “陪你长大的人是怎样的人,你便有可能变成怎样的人。” “可是安比没有姐姐聪明……” 她觉得自己天生就不是算数的材料。 也没有姐姐的美貌、口才,更没有姐姐勇敢、自信。 “但我能从你的身上,看到你姐姐的模样——她应该是一个懂得礼貌、边界感很强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很独立,至少在主观上很少依靠其他人而活。” 安比听不懂这些词汇,但觉得它们很适合姐姐。 于是连连点头。 玛丽安则说: “正因为她习惯将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才让你也养成了类似的性格——渴望独立,所以害怕给人添麻烦。 以至于你们都没能意识到,在很多时候,你们在乎的人其实需要你们‘添麻烦’。” “为什么?麻烦不是一个坏词吗?” “那叫贬义词,孩子。” 玛丽安笑着回答,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但无论是怎样一种关系,都需要依靠‘交互’来维系的。 从彼此的互动之中,建立链接、加强链接,变成了独属于你们之间的牵绊。” “安比听不懂。” 这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还是有些深奥了。 “你有没有曾经很熟悉,但许久没有见面,再次相遇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朋友?” 安比摇了摇头。 玛丽安只能叹一口气,再度打量了一眼四周,悄悄俯下身,在安比毛绒的耳朵旁轻声说: “那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安比喜欢听故事。”小姑娘点点头。 就当是临死前的宽慰。 总比死在纠结与痛苦,要更让人安心。 玛丽安叹了口气,轻声说: “在很多年前,龙金城还没有现在一般富裕—— 那时的【深井】中总是会涌现出许多地底世界的怪物,屠杀着住在矿坑之外的市民。 虽然很快便会被城卫队所镇压,但偶尔零散的怪物,还是制造了许多麻烦。 许多在这之中失去父母的孩子无人赡养,最终被带到了孤儿院,接受着一位老院长的庇护。 那是一位慈蔼的院长,总爱穿一身白色的长袍,有着灰白而茂密的胡子,最喜欢和矮人对比胡子的高低。 每个人都信任这位老院长,领主也为他的庇护而拨款,让他得以将孤儿院修缮做每一个无家可归之人的庇护所。” 那一定是玛丽安院长的‘爸爸’。 安比这么想着:“他是个很好的人呀。” “是的,直到他几乎杀死了自己所庇护的每一个人。” 玛丽安点点头,在安比的惊疑中继续陈述着, “他身负【兽化诅咒】,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便始终与潜藏的兽性对抗。 他做的很好,将理智维系了将近百年的时光。 但人类的神智,最终会因为老去而迟缓。在年迈之时,在双月之夜,只是一个短暂的疏忽,便足以毁灭他一生所维系的一切。” “所有人都死了吗……”安比惶恐问道。 她有些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那头恐怖的野兽。 “有一些幸存者活了下来,逃向了不同的远方。但有一个人选择留了下来,陪在那头垂老野兽的身边。” “那个人不害怕他吗?” “一开始是害怕的,可她更害怕离开了这位养育自己的老人身边,自己将无处可去——在她的心里,老人是她唯一的家人。” “那安比也不会走。” “所以她帮助老人逃离了追捕、逃离了城市,将她带到了森林里,试图照顾这位命不久矣的老人。 她遭到了拒绝。 老人用仅剩的理智劝慰她—— ‘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我是一个怪物。就让我死在这片森林吧,让我的灵魂得到永恒的安息。’” “你答应他了吗?”安比问。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玛丽安讲的当然是自己的故事, “我当然没有答应他。 我对他说—— ‘您真是一个自私的人。自私地给予我们更美好的生活,让我们依赖你,现在又要自私地赶走我们。可离开了您,哪里又能称之为我们的家?’” “但是,老院长也会害怕伤害到你吧?” “所以我选择喝下他的血液,成为了跟他一样的存在。” 玛丽安指向周围的兽化人, “只有在面对同类时,我们才不会感受到嗜血的欲望。这很容易让我们对同类感到亲近。” “那他最后怎么样了?” “其实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那你会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怎么会呢,孩子。” 玛丽安摇了摇头, “‘认同感’,是我们兽化人一生都要面对的课题。 对于人类而言,我们就像是野兽。 但对野兽而言,人类与否对它们而言又并不重要,无非是食物与猎食者之间的关系。 像我们一样的兽化人,之所以还选择挣扎在人类的社会里,正是因为我们渴求这份‘认同感’,渴望一个归属—— 所以我很明白,当我选择成为兽化人的那一刻开始,‘父亲’才终于得到了那份认同。 才能带着笑容,离开这个世界。 而我也为自己能帮助他得到解脱,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那我当然不会为这个选择而后悔。” …… “所以你要怎么选择?” 丝黛拉将唐奇眼前的镜子捏碎,使之犹如烟雾一般散去, “莱昂在双月之夜前,掀动了兽化的狂潮,从而在整座龙金城合法抓捕每一位兽化人。 他暂时还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因为他会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你—— 交出伊芙,还是逃离龙金城?” “你会怎么做?” 唐奇反问道, “你应该也不希望我把小龙交出去,对吧?” “我会劝你放下这一切,然后带着伊芙离开。” 丝黛拉平静道, “我保证离开龙金城之后,他无法对你做任何事,让你得以安心的撰写《指南》、扬名,最终光荣地回到你的家乡。 ‘【星光法师学院】将永远站在唐奇·温伯格的背后’,泰伦帝国的贵族们,会得到这样一句警告。” 唐奇并不意外自己的底细被调查清楚。 更别说是面对一位施法者: “龙金城的法师,也管得了泰伦帝国吗?” “龙金城做不到这一点,哪怕是莱昂也不行。但是【黄金国】的法师可以。” “什么意思?” “从黄金国分裂出来的,不仅仅只有一个龙金城。” 丝黛拉勾了勾手指,唐奇的眼前紧接着便有一道烟雾,散成两团,分别置于地图的东、西。 “那我身边的人呢?我离开了龙金城,她们会怎么样?” “我会帮忙照看。哪怕【金色橡树】不在法律的庇护之中,我也能保证莱昂不会对它、那个姑娘做任何事。 至于那个兽化人,我可以保留下她的灵魂,用与王女相同的仪式,转换到另一个新生儿的胚胎。” “所以她死定了。”唐奇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也只能在法律的界限中行事——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自由。而当双月之夜,她无法按捺兽性的顷刻,便会与其它人一样,得到处死的命令。” 丝黛拉在叙述中打了个哈欠,向他挥了挥手, “或者你可以去问问莱昂,货比三家。 看看哪一方能为你带来更多的利益。 我不介意你这么做。” “这么看,你似乎也没那么在意这条小龙?” “不。只是就像我与你说过的,在梦境世界,我们能看到过去、现在、与未来,哪怕它不够准确。” 丝黛拉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唐奇眼前的一切,也在顷刻间仿佛雾化一般朦胧, “但是,它足以让我了解一个人。 所以我很清楚你会怎么选择。” 耳边“砰”地一声,犹如气泡被戳破似的。 让承载唐奇的‘地面’骤然塌陷,整个人犹如置身于坠落时的深渊。 失重感刺激着他的毛孔,催促着他无处躲藏的【警觉】,使他在下坠的半途骤然清醒。 唐奇猛地从盛开鸢尾花的草坪上坐起来。 看向身旁也像是才睡醒似的晨曦,再看身旁那座宏伟的、犹如幽紫色宫殿般的学园,才意识到从一开始,他们就没能踏入到学院之中。 “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在酒馆睡觉的时候托梦给我?” 在疑惑之中,唐奇听到了铁靴踢踏的“咚咚”声。 耳边浑厚而低沉的嗓音,回答了他的疑惑: “有兴趣聊一聊吗?唐奇·温伯格先生。” 他回过头去。 看到了一头狮子。 第177章 累赘与牵绊(1w/1w晚点还有更新) “所以你们是串通好的,是么?” 唐奇并不喜欢在巨龙政厅谈话。 这是一个封闭的半位面空间,看似能通过巨龙的裂口,窥见整座城市的风貌—— 但那实际上只是一副投影,想要真正离开政厅,最终还是要从正门离去。 但政厅门外,却被一整支飞龙骑兵队所牢牢把守。 身边的晨曦给予了自己一定的安全感。 但她还断了一只手,面前是一个老辣到,能够一剑劈死高环施法者的【破誓者】…… 唐奇认为自己还是老实点更好。 “只要她想,那我便拦不住她做任何事。所以一开始便没有选择这么做—— 既然已经慢了她一步,知道她一定会找到你,那我不如等到你们聊完之后再露面。” 莱昂伸出手掌,用‘迎请’的动作,手中的戒指散发出耀眼的明光,笼罩了整张宽大的圆桌。 他示意唐奇落座在自己的对面, “这样会显得自己更有礼节一些,尽可能赢得一些你的好感。 原本我还打算撑开【诚实之域】,毕竟我希望在这次的谈话中,我们能做到开诚布公。 但想到丝黛拉应该会给予你对应的手段,那我还是省去这个多余的步骤吧。” 唐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隐形的【心灵护盾戒指】—— 在戒指的效用下,法术也将无法窥探他的心灵,难以辨认他的谎言。 要么说最了解你的,反而是你的对手呢? 这让唐奇在落座之后,忍不住打量着眼前的狮子——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公开领主的样貌。 比画像上的更苍老。 漆黑的鬃毛上,实则已经显露出灰白的毛发。 只不过他很难从狮子的容貌上看出对方的年龄,只能在心底惊叹他的身材有些雄壮—— 许多歌利亚都未必有他一般高耸、粗壮的身材。 相比之下,同样身着甲胄的晨曦,简直像个娃娃。 她用心声向唐奇嘟囔道: “我不喜欢他给人的感觉。” “为什么?”唐奇无法回以心声,但他觉得这位‘友善’的公开领主,似乎不会在意两人的私语。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破誓者。”晨曦说。 唐奇忍不住问: “但是你这个圣武士,真的有资格说讨厌人家吗?” “哼。” 晨曦无从反驳,只能任由外泄的黑雾从盔甲中逸散。 唐奇则看向莱昂: “先是将兽人带到长城之内,紧接着派人刺杀我,之后又趁着我前往地下城的间隙,押走了我身边的小姑娘。现在却还想用这些小细节来赢得好感?” “别这么说,将兽人带到龙金城的决策,是我们的共同主张,这符合每一个人的利益,也包括丝黛拉—— 如今把他们的领袖钳制在龙金城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个邪术师搅成一盘散沙。 它们从来不是我们担心的问题。” 莱昂保持一个挺拔的坐姿,道, “至于【夜风】,你应该明白那只是我派去监视你的人选。 刺杀,是丝黛拉的做法。为了把你引向【巨龙宝库】,告诉你加速雏龙成长的秘诀。” 【暗示术】中的指令‘吃掉魔法物品’,实则是在提醒唐奇,小龙拥有着加快成长的能力。 这与唐奇记忆中的巨龙有所差异。 但考虑到小龙的灵魂是一个还未恢复记忆的王女,足够让他忽略这些与知识库不相符的特质。 “那兽化人呢?” “我总归需要一些筹码,来与你做交换不是么?” 莱昂的声音始终沉稳, “兽化人的确是龙金城的威胁,而你身边刚好有一位。我只是加以利用而已。” “我反倒觉得,在龙金城惹起兽化袭击的领主大人,更像是个威胁。” 唐奇没有被对方的说辞带偏,只是嗤笑一声, “激化兽化人的诅咒,这真的算是‘合法’么?难道在龙金城中,没有‘帮凶’或者‘教唆犯罪’的罪名?” “那个孤儿院的院长,本身就是要被处理的威胁。” 莱昂冷哼一声,反驳道, “我容忍她以兽化人的身份,隐姓埋名地生活在深井区。 甚至允许她继承孤儿院,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提供庇护。 可她又做了什么? 用可悲的故事美化‘兽化’的诅咒,喂那些不明真相的孩童饮下自己的鲜血,从而扩大自己的种群,以消解她病态的孤独…… 没能即刻处决她,而是给予她度过双月之夜的机会,这已经算是仁慈。” 唐奇没有轻信莱昂的辩解,却不妨碍他顺着对方的解释,继续讽刺下去: “既然早就知道,却默许她这么做,甚至还要在最后给予她一个机会——你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在乎所谓的‘威胁’。”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光明的事物。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应该容许阴影的出现。” “但前提是,你自己不是‘阴影’的一部分。” 唐奇敲了敲身前的圆桌, “【红巾帮】,和那个变形怪的存在,你总不能说和自己没关系?” 唐奇认为,一个帮派发展到如此规模,甚至统领了整个地下城的生态,背后与统治者的授意脱不了干系。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阴影,却不代表没有存在的价值。” 莱昂不介意与唐奇诉说自己的宏愿。 这是说服对方,交出‘伊芙’所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多年以前,殿下还没逝去的那段时光里,【深井】是一座连通龙金城与【幽暗地域】的通道。 殿下在世时,她能够凭借个人的伟力,清扫掉通道中的一切杂秽。 但当她离世之后,日益繁多的威胁,最终成为了阻碍龙金城发展的存在。 我不能把所有的资源,投入到防范地下城的威胁之中。” 唐奇也不介意多听一些故事。 这都将成为他在日志中结算的要素: “所以你选择了利用地下城?” “为什么不呢?过去的深井,在巨龙宝库被掏空之后,除了威胁龙金城的安全,消耗兵力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利用【宝库】的谎言,催促大量的淘金客涌入城市,既能带动经济的发展、交换,又能消磨掉那些矿坑之中源源不断地威胁。 【红巾帮】的存在,又吸收了城市中大量贫穷的不法分子,让他们有了宣泄精力的出口,在另一个层面上维持了城市的安定。 如今的龙金城,便像是一座精密的机器,只需要在细节上进行把控,便足以维系眼下的繁荣——这是每一个领主、乃至市民的诉求。” “也是难为你,因为我的出现,还要关闭这台‘繁荣机器’。” “你是指现在的地下城。那可不是因为你而关停。” “不是么?” 唐奇眨了眨眼, “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让红巾帮把我堵死在地下城里,才关闭的出入口。” “是一个办法,但我更倾向于坐在这里,和你用和平的方式沟通。” 莱昂摇了摇头,沉吟道, “遗迹中所探寻到的所有宝物,归冒险者所有。如果连统治者都没办法遵守既定的法律,那它只能成为一纸空谈。” 唐奇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地下城真的因为那些孢子而封锁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使用什么方法离开的深井,但你显然不够了解内部的状况。” 莱昂叹息着,似乎也在为这个突发事件而发愁, “那些孢子是绝佳的炼金材料,这意味着它们能容纳一切性质的法术,乃至于【黑暗术】。 如今,魔法的黑暗笼罩了地下城的每一个角落,大量的死尸在龙血的加持之下,因孢子而活化。 如果放任这些孢子,借由龙金城修建的整个地下水系统,或是深井的出入口逸散到龙金城中,使得【葬骨之乡】中逝去的亡者尽数化作活尸,这对整个龙金城而言,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唐奇依稀记得,这些蘑菇借由死尸繁殖。 换言之,当活化死尸屠戮更多的生者,它们将形成繁殖的循环,源源不断地扩充自己的数量。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无外乎一点: “对蘑菇的大肆掠夺,触怒了它们整个群体。” “看来你对这些蘑菇的了解,比我们要更深刻些。” “它们是生命,也拥有智慧。” 唐奇回忆着那些地窖中歌唱的蘑菇, “也会伤心、喜悦、愤怒。” “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这一点。” 狮子掐紧自己的眉头,最终摇了摇头,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晚了?” 唐奇诧异道, “你不打算给予那些冒险者一个出口?” “至少短时间不会。” 唐奇想到仍然被困在地下城碎石、库鲁。 在魔法的黑暗中,他们的【黑暗视觉】也很难起到效用,这本就掣肘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更别说【银色勋章】可是比自己更早踏入地下城。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将所有的物资消耗殆尽。 哪怕侥幸在地下城中寻找到一片净土,食物的匮乏也将把他们耗死在地下城里! 他尽可能将自己的表情,维系在一个平静的范围中: “大部分人都会死在里面。” 莱昂认可这一点:“然后会有更多的人幸存下来。” “我记得那位银盾家族的大小姐,也在地下城里。” “但奥利安不得不赞成我的决定——女儿、城市,他明白哪个更重要。” “换作是那位王女殿下,她又会怎么做?” 这既是讥讽,也是试探。 “她么?” 莱昂摇了摇头, “她可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那她建立这座城市的理由又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让黄金国延续下去么?” “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我们只能看到她做了什么。” “譬如?” “绝对的专治,意味着她时常会做出那些,不符合其他人利益的决策。 就像没有人理解,她消耗巨量的资源,去研究一艘螺壳舰的意义所在。” 唐奇回想起在【深井】中,所窥见的那艘魔法船。 “她的行为,伤害到了许多曾经拥戴她的人,也是我能够坐在你面前的原因。” “也成了你弑君的理由?” “我没有向别人袒露过去的习惯。” 莱昂并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 “不如还是谈一谈这笔交易吧。我不认为一条雏龙对你而言能有什么价值。” “那可是龙。”唐奇执拗地嘟囔起来。 “一条认识没多久的龙。” 莱昂纠正道, “值得你为它抛下自己建立的一切吗?” 唐奇眨了眨眼,笑道: “你别说得我跟那个小姑娘多熟似的。” “所以,我不能奢望一个吟游诗人,去保证自己的专一对吗。” “调查过我的背景了?” “一个懂得法术的吟游诗人,这很罕见,很难不让人过多关注——但【吟游之歌】中,似乎只有你一个特例。” 莱昂缓缓叹了一口气, “你的特殊,使我更不想与你发生什么冲突。” 听起来,他与丝黛拉似乎都不清楚【遗忘石碑】的事情? 唐奇有些摸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撰写的日志,没能呈现在石碑上。 还是被什么人刻意隐瞒了下来。 但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开个价吧? 丝黛拉那边承诺了许多魔法物品,还能让我衣锦还乡。 除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姑娘之外,你这边还能承诺什么,让我打消将小龙据为己有的想法?” “看你需要什么。” 唐奇的姿态更像是勒索,而不是交易。 但他是目前唯一‘驯服’了小龙的人—— 这足够让丝黛拉与莱昂诧异。 在他们的设想中,小龙哪怕破壳而出,也不应该陪伴在哪个人的身边才对。 狮子仍然摊开双手,示意包容: “财富、声名、地位?在龙金城、乃至法律的范围内,我可以给予你,所能够给予的一切。” “龙金城之外呢?” “那可没有龙金城安全。” “谁跟你提安全了?” 唐奇耸了耸肩。 在亲眼瞧清楚这个世界之前,他可不会因为钱、权,而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 “龙金城之外,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 莱昂只能这么说。 但在唐奇的耳朵里,这几乎就是在说“龙金城的大手可伸不到外面去”。 “听起来可并不具有说服力。”唐奇摇了摇头。 “我给你思考的时间,在双月盛宴之前。” 莱昂缓缓站起身来,高耸的身躯,让唐奇哪怕相隔一张桌子的距离,也不得已微微抬头仰视, “距离月相观测,还有七天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在此之前做出决定,那只狼崽就会面临自己应有的结局。 同时,我不得不告诫你一句。 ‘法律’,是我道德的底线,而不是我的底线。” 与他直视的瞬间,唐奇察觉到狮子的目光似乎更凶厉了一些—— 浑身的【警觉】便赫然作响,瘙痒与刺痛感一并袭来,让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 而达成这一切的,只是一个短暂的眼神。 “呼……” 他深吸一口气。 礼貌的言谈、灰白的毛发、垂老的肉体,都无法掩盖对方作为雄狮的本质。 他将法律作为束缚自己的牢笼。 但唐奇很清楚,是否冲破牢笼,对他来说只在一个呼吸之间。 他连誓言的监牢都能冲破。 法律便更显得像是一扇纸窗。 晨曦将手掌缓缓落在断剑的剑柄: “我会尽可能为您争取脱身的时间。” 她明白,哪怕用复原胶恢复到全盛状态,自己也将被这副身体拖累,败在莱昂的手中。 【破誓者】释放【至圣斩】,可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断裂。 “所以‘威胁’,才是你一直想表达的态度,对么?” 知道只是警告,唐奇便还算轻松。 “这只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 莱昂将气势收敛回去,微微向他侧过了身, “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不如好好想一想,什么才是对你而言更有利的决定。 也好好想一想,那只狼崽在你心中的分量。” “你不觉得她像是个累赘么?” 唐奇掠过他的身边,向着巨龙政厅的大门走去, “除了添麻烦之外,她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甚至还没有被锁在地下城里的狗头人重要。 你不如帮我打开地下城,只放我的同伴们出来呢?” “我做不到。” 莱昂摇了摇头,郑重地回答, “我需要对每一个市民的性命负责,更不会拿整个城市的安危当作赌注。 如果你把她看作是累赘,那你便可以思考能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我们都想和平地解决这个矛盾,不是么?” ……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故事讲的有些沉重,监牢中的玛丽安摇了摇头。 她轻轻拍着沉思小姑娘的肩膀,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所以我的意思是,感情是相互的—— 在你需要你姐姐照顾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你的姐姐也需要你的存在,来维系她生活下去的动力与价值呢? 你从她的身上汲取到了‘需要’,她在你的身上体会到了‘被需要’。 正因为你们彼此付出,彼此依赖,才促成了你们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安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所以,你从来不是谁的累赘——只有不在乎你的人,才会认为你是‘累赘’。 对于那些在乎你的人而言,你的存在,也是他们得以坚持下去的动力…… 这可不叫麻烦,而叫做牵绊。” 第178章 加上一点爱(加更,求追订月票!) 金色橡树的深夜总是躁动的。 它伴随着酒鬼们的叫骂与喧嚣,像是一记不太沉重的闷棍,让你在晕眩中还不至于昏迷,却容易忘记自己上一句说了什么: “老子捏过巨魔的屁股!” “屁股坐久了容易疼!” “疼人的姑娘最懂男人的心思!” “嘶——她可真是个美人儿!” 俊朗的酒鬼看向眼前那个静静擦拭酒杯的女人,好想攥住她白嫩的小手,亲上那么一口,说一句:“儿子的好母亲!” 他真的这么做了。 幸好他那位还没喝到烂醉的同伴,率先一步攥紧了他的手: “别惹她,小心手上多个窟窿!” 想起这家酒馆的传说,男人感觉到酒馆外那初秋的晚风,似乎刺透了他的领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哦,该死,我想起来了。她还有个男人。” “所以老实一点。” 凯瑟琳轻哼一声,收走了男人面前的酒杯, “喝醉了就回家睡觉去吧。” “哦,一毛不拔的凯瑟琳,别这样。我刚才只是忘记了,现在清醒了——唐奇·温伯格,对吧?现在龙金城谁不认识他?” 酒鬼将自己的长发梳在脑后,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颊,试图展现一番自己的魅力。 在通常情况下,这能帮助他在风俗店半价享受: “但很明显,他也有责任,对吗?到底谁会放任这么一朵娇嫩的晨暮花出来劳累,连它的叶片都跟着憔悴—— 一株靓丽的鲜花就应该时常浇水、照料对吗? 如果我是他,恨不得将鸡蛋都塞进土里——” “他喝多了、他喝多了!” 眼看同伴的嘴,就像是凿开一个洞口的酒桶,什么话都往外迸。 他的同伴终于忍不住给他后脑勺砸上一记闷棍,拖着他的双腿逃也似的奔出酒馆。 凯瑟琳抬眼一看,忍不住轻哼一声: “我说今天他们怎么逃得那么快。喝点什么?” “【唐奇·温伯格】。”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可没有这杯酒。” “那就现调一杯。” “那可是要加价钱的。” “确定是加价钱,不是加时间么?”唐奇忍不住问道。 “如果你想的话,我倒是无所谓。”凯瑟琳知道他在开玩笑,便叉腰哼哼一声。 唐奇摆了摆手,催促起来: “让我尝尝这杯酒的味道,你早就想好配方了不是么?” 凯瑟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俊俏的眉头微微颤动,却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冷哼一声: “谁告诉你的?我可没有想过。” “那我给你时间。” 唐奇说着,转过了身子,敲了敲手中的鲁特琴。 这把凯瑟琳母亲的遗物已经变得崭新如初。 并非是因为唐奇主动前往了乐器店。 更换羊肠弦的步骤其实有些繁琐,修缮一把琴的时间并没有这么快。 这是丝黛拉的赠礼。 代表了她的诚意—— 鲁特琴之上,被释放了一个长久的【修复术】。 使它成为了一把永远也不会损坏的鲁特琴。 同时也附赠了一道魔法。 被鲁特琴砸中的受害者,将会像被【电爪】命中一般,从而被短暂的麻痹一瞬,同时受到一定程度的钝击与雷鸣伤害。 与此同时,用力敲击面板,还能让他爆发出一道轰雷似的响声。 “砰!” 响声炸开在每个酒鬼的耳畔,让他们险些以为是美酒之神古拉加斯意识到他们怠慢了啤酒,而降下的神罚。 直到转过头去,才发现是有名的诗人,所发出的劝慰: “耽误各位喝酒的兴致,但我们的老板娘今天要休息了。” 凯瑟琳从厨房探出头来,却也没有打断唐奇的催促, “明天也打烊,各位想要喝酒,就后天再来吧,记得奔走相告一下——大后天的消费由唐奇·温伯格买单。” 欢呼声很快就掩盖过了抱怨,当人群散去之后,唐奇紧锁了酒馆的门扉,坐回到了吧台上。 凯瑟琳也在这个时候,推来了一个玻璃酒杯: “赚了钱的富翁就是不一样?” “花我的钱,买你的时间,这下你总有休息的理由了?” 唐奇看向眼前的酒杯,它看起来就像是星梅酒,漆黑的酒液之中闪烁着星光。 碎冰雾化在玻璃杯壁上,指尖触碰时会沾上少许水珠,正中插上了一根吸管: “别不是拿冰镇星梅酒糊弄我。” “鲜姜、糖、薄荷叶汁,搅和成糖浆挂在杯壁。辅以冷藏的伏特加、星梅酒的碎冰,再来一片冷冻的香水柠檬。” 凯瑟琳叉腰解释着配方。 但她没有叙述更多。 有些话,说出来就会很奇怪。 譬如像是星梅酒这件事,总不能说是因为‘星梅酒’是自己盛给他的第一杯酒。 “需要用到吸管么?” 怕冻你的嘴。 她局促地捏了捏鼻子:“也可以不用。” 唐奇将酒液吸到喉咙,星梅酒的冰碴迸发在舌尖,像是把他的舌头剁了一半,扔进了冷风呼啸的冰风谷。 这让他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被豺狗一脚踹出酒馆的时候。 大雨浸透了他的衣衫,趴在泥泞的土路上,他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冷的要死。” “多喝一口。”凯瑟琳接着说。 于是唐奇喝下了一半。 似乎是烈酒的后劲,让他逐渐感受到了舌头的存在,仿佛当舌头在雪地被冻成冰块之后,有人重新给衔接上似的。 像是那个雨夜,有了容身之处的温暖。 “我有些期待它的后调了。” 唐奇将整杯烈酒灌入喉咙。 温暖之后不是热烈,是一阵长久的香甜。 星梅的果香萦绕在他的唇齿,掺杂着鲜姜的辛辣,与柠檬所带来的微微酸涩——像是掺杂了醋?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杯让人回味到,想再来一杯的甜酒: “醋?这算是你对我的印象么?” “当然不是。” 凯瑟琳故作镇定,将酒杯推向一旁, “味道怎么样?” “我会回味很久的。” “那就好。” 得到肯定,凯瑟琳松了口气。 唐奇看她扭着纤细的腰肢,一路小跑到了楼上,等她再度赶回来时,正拖着一个厚重的包裹。 “这是?” “赶路的行囊,里面有换洗的衣服、崭新的被褥、帐篷,还有食物、梅酒一类杂七杂八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个——” 她说着,还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小箱子。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小宝箱,过去曾存放着留下的珠宝、积蓄。 如今当着唐奇的面打开一看,是满满一整箱的金币: “不多,但是肯定够你路上吃吃喝喝了。省着点用,我可没办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给你送一袋子金币来——然后,你自己赚的金币我管不着,但是不许拿我的钱去风俗店!” “我不去。” “我不信。” 她这么说着,但还是推到了唐奇的面前。 唐奇摇了摇头,盖上了宝箱:“这是散伙的分红,打算赶我走了?” 凯瑟琳却问:“不是你自己要走吗?” 唐奇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都已经快写在你的脸上了。” 凯瑟琳白了他一眼。 之前不论如何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名字,填写在酒单上。 这次回来就要品尝【唐奇·温伯格】。 她又不傻,哪里看不出唐奇什么意思: “‘识人’是经营酒馆必不可少的技能。” 唐奇看着偌大的包裹,知道那绝非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统一打包的: “早就准备好的?” “你又不会一直留在金色橡树。” 坐在他的身边,凯瑟琳嘟囔着, “离开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她侧着身子,唐奇看不到她的神情,但直接抻着脖子打量未免有些不体面,他干脆说: “如果我用那笔钱逛风俗店会怎么样?” “那我不给你了。” 凯瑟琳觉得胸口有些闷,抱过宝箱,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终又放回到桌子上: “算了,本来就是你的分红,你想做什么谁又拦得住你?” “开玩笑的。有晨曦这座销金窟,我才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凯瑟琳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为这种事太焦虑才对。 便打趣着回过头来: “毕竟不花钱的野花更香是么?” “会有比晨暮花更靓丽的花么?” “说不准,毕竟火红的提夫林更娇艳。” “你是在对我过劳的腰肌撒谎么?” 这次轮到凯瑟琳语塞了,好半天才轻咳两声: “也许我该调整一下【唐奇·温伯格】的配方。” “怎么调整?” “放两片安神草,这样就能让人知道这杯酒的主人有多虚弱。” 她说着,便要起身去尝试。 唐奇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换一杯吧?” “你要喝什么?”凯瑟琳迟疑问道。 “【凯瑟琳·诺瓦】。” “没有这杯酒。” “那就现调。” 凯瑟琳用质疑的眼光打量唐奇:“你来么?” 唐奇将她拉到了身旁:“那我得想一想她的配方。” 调制一杯美酒可并不容易。 瞧着眼前火红的少女,唐奇开始思索起美酒的用料—— 这取决于对她的观感。 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这位动人的少女,最初印象都应该是热辣,像是两颗圆润通红的苹果。 那就先用皮刀将红果去皮,榨取果汁,这给予了美酒最初的甜腻。 但褪去热烈的表象,她便会显露出她的分寸与疏离。 因此要加一些冰,搅拌在鲜榨的果汁中,最好的温度是秋夜下的晚风,微凉,但不冰冷。 基酒应该选择波旁威士忌,在甘甜之外,它带有少许的古木香气,恰巧,酒馆的吧台应用着相似的木料。 这同样代表了她最根本的特质—— 威士忌那弥足持久的醇厚。 那是真正了解她之后,才能感受到的体贴与温柔。 之后加一些鲜姜与香水柠檬,与【唐奇·温伯格】这杯酒的成分一样——这不止代表了他也参与到了酿酒的过程之中,更因两种配料的交融,使得那股香甜的醋味得以绽放。 这股醋味不需要太过浓烈,像是少女的撒娇、嗔怪,足够表达她的态度,却从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凯瑟琳的声音有些疲惫,也有些微弱: “是什么?” “再加上一点爱。” 唯有爱不可或缺。 那让甘甜的美酒,变得更加明媚、更炽烈。 第179章 与时间赛跑(6k) 疲惫的唐奇,这次没有陷入沉睡之中。 只是通过【同心戒指】的沟通,相隔很远,将小龙呼唤到了身边—— 为了避免小龙被强行带走,唐奇始终让它游离在荒郊野外,通过戒指相互确认着安全。 如今莱昂给了他思考的时间,得以让他暂时不必顾虑这些。 可直到伊乌盘旋着飞过窗沿、落在床边,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懵懂地瞧着床上两个白花花的人类,一副困惑又奇怪的模样: “噫呜?” 唐奇还是难以接受,这具小龙的身体承载着一个至高施法者的灵魂。 毕竟雏龙看起来真的没有那么聪明。 或许要随着它的成长,才能复苏原本的记忆吧? “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唐奇挠了挠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他的动作惊醒了身旁的凯瑟琳,使少女在迷蒙中揉了揉眼睛: “现在就走吗?” 唐奇却问: “所以哪怕催着我离开,你也不愿意跟我提及安比的事情?” 凯瑟琳微微一怔,转而问:“什么事?” “还装?” “当初卫兵长把安比带走的时候,并没有很严厉,我之后也去探望过她,或许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些卫兵们也没有亏待过她……” 意识到唐奇得知真相的凯瑟琳,只能将头埋在被褥里: “我想过要不要告诉你,但是安比不让我跟你说,怕给你添麻烦。” 但麻烦是不说就没有的么? 唐奇意识到,凯瑟琳和安比都不认为这是一件什么大事。 卫兵长或许是这么告诉她们的: “只是龙金城遇到了一些突发状况,需要盘查每一个兽化人,如果没问题就会送回来……” 可实际上,她们并不知道这次的兽化袭击只是一个幌子,根本目的是将安比带走,好作为要挟自己的筹码。 所以,现在离开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其实摆在唐奇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不要交出小龙。 但很明显,小龙所代表的‘伊芙’,其背后似乎蕴藏着有关整个黄金国的秘密,留下它,记录在日志上所带来的收获一定是最丰富的。 而自己一旦选择丝黛拉,便只需要背上行囊、带上晨曦和伊乌。 在所有人茫然无知时悄悄离开,从而不背负任何外来的负罪感。 或许他可以在周游一圈东大陆后,再一路向西,坐上回到泰伦帝国的客船,借助丝黛拉的庇护在诗人学院大展拳脚,度过自己名扬天下的一生。 等到数十年后重返龙金城,到时的安比也已经借助丝黛拉的帮助重生,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没变吗? 他觉得少了些什么: “听起来不错,轻松又惬意。” “什么不错?”凯瑟琳瞧着唐奇凝重的神色,问道。 “我的退休生活。” 唐奇笑道, “当全世界都唱响我的名字时,我或许应该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让梅林绘制一幅画卷,指着星梅镇的金色橡树,在宴会上告诉每一个憧憬我的后辈,说‘看,这就是我的起始’。” “那宴会上应该摆满我的星梅酒。” “当然。” “不过我们得在宴会开始前,将所有的酒都藏起来。免得碎石先生把它喝光了。不过库鲁应该对宴会不感兴趣吧,到时候需要多给它买些书看,才能度过那段无聊的时光?” 凯瑟琳也跟着畅想道, “不过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们了,我还以为库鲁跟着你一起回来的,但昨天敲它的房门并没有见到它。” “他们在地下城。” 哦,对。 还有碎石和库鲁。 险些把这两个家伙给忘了。 自己在这里品尝美酒,沉浸温柔的时候,他们两个似乎还在暗无天光的地下城中挣扎。 耗尽物资,该不会只能以野草为生了吧? 唐奇怕极了。 连忙咬了一口床头柜上的猪扒包,虽然凉了,却能补充他的糖分与能量—— “嗯,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出现在宴会里。” 以墓碑的形式。 自己也许会故意将库鲁的墓碑,修建地比碎石更高一些。 让这个矮人的灵魂也跟着骂骂咧咧。 不过库鲁的灵魂应该会求着自己别这么做。 这只狗头人实在胆小得很,又是跟着矮人一起死去,说不定还会害怕矮人用自己的灵魂揍它—— 但最好别找上自己。 是你说‘从认识到成为朋友,差不多得花上一百年’的。 我们才认识三个月,还不是朋友,你总不能强求我冒着生命危险,前往地下城见你们最后一面吧? 还有库鲁,我可是拯救了你的‘祖先’,你那么敬仰伊乌,应该也会原谅我的离开吧? 大不了到时候多给你烧几本书过去,让你死后也不至于太无聊。 你们可以理解我的吧,毕竟我又没有那么多水下呼吸药剂,能带着你们陪我一起在深海中遨游三天。 要怪只能怪那头狮子,是他下令封死地下城的。 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带着你们的遗志继续冒险下去的。 等到一路上遇见其它的伙伴,我也会跟他们讲一讲矮人笑话和智力担当的故事……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 凯瑟琳戳了戳唐奇的眉头,忍不住笑出声。 “像什么?” 唐奇堪堪回过神来,张了张嘴,迟疑问道。 “像你写作时的那些废稿——你总会忍不住将它们揉成一团,就像你现在的脸色一样皱,然后在犹豫很久之后,‘啪’地扔进垃圾桶里。” “废稿?不,它们可不是废稿。” 唐奇觉得掌心传递来的皮肤有些滑嫩,【超绝精力】似乎又生效了, “只是当时我的脑袋很乱,而我又有很多不错的点子,不得不从中选择其一才行。这个选择很痛苦。” “但是你每次都能选择一个正确的点子,这才成就了现在的《指南》不是吗?” “但我可不能保证每一个点子都正确。” “原来你还会在意这个吗?” 凯瑟琳惊奇道, “我还以为你从来是想到什么,便做些什么。眼里永远没有‘失败’的词眼。 譬如在星梅镇的时候,你明明有更轻松的选择,却还是要冒险带整个小镇撤离出去……” “那是因为我有成功的把握。” 唐奇难免叹一口气。 这次要面对的,是一个破誓者、弑君者,一位掌握庞大权力的传奇人物。 只依靠自己和晨曦手中的资源,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做个丝黛拉谋划下的‘内定冠军’…… “内定冠军?” 唐奇眨了眨眼,猛然坐起身来, “我手上还有一封信……” 瞧着他思绪飞转的模样,凯瑟琳便知道,他又在盘算着什么计划。 这意味着他有了决定。 也意味着他真的就要离去。 但她不希望是现在。 于是她攀附上他的臂膀,滑腻的指尖勾起他的脖颈: “可以明天再想吗?” 唐奇盖上了被褥:“那应该要想很久。” 他没说谎。 因为他从深夜想到了清晨。 从床头想到了房门。 当长夜的躁动与喧嚣褪去,唐奇一脚踹开了梅林的房门—— “画的怎么样了?” 梅林的房间位于二楼之上,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 最近一直在准备《龙金城指南》的画作,以至于爆炸头画师自始至终都在顶着黑眼圈,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尤其是当瞥见唐奇之后,更是对这个一夜都不安生的雇主倍感抱怨: “很慢!我认为你们下次可以去往海边,这样就不会打扰到我的创作了!” “没有下次了。” 梅林反应过来:“你打算离开了?” “没错,但在此之前,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你应该很擅长大范围绘画,没错吧?” “当然,你应该没见过吧,我在星梅镇绘画【耀星】的时候,画布大到可以铺满整个院子——‘这样才能显露出它的闪耀’,这是梅尔领主的原话。” “很好,那绘制热气球对你而言应该不是问题。” “热气球?你要坐着那玩意儿离开?浪漫是浪漫,但是——慢了点吧?” “按我的需求照做就好。” 唐奇说着,在梅林的桌子上拍下一沓文稿, “另外,待会儿出门帮我和【跛鸽】老板沟通一下《龙金城指南》的印刷,要求一并写上去了。” “临走前多赚一笔是么?” 梅林挠了挠自己的爆炸头,拿过唐奇的要求,迟疑道, “嘶——但你的这个要求……” “不行么?” “不是不行,而是——很大胆。” “办成了,《指南》会有多畅销,你应该比我明白?” “那我的分红要相应上涨,毕竟我也承担了风险。” “钱的问题找凯瑟琳商量。” “喂喂,那我说不定会被她忽悠地赔本!” “那是你的问题。” 唐奇说着,爬下阁楼,临走时不忘提醒一句, “能不能帮你还清债务,就看这一票了。” “等等!” 梅林连忙呼唤道, “我们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 “找我借钱?” 梅拉德嗦着白猪样式的冰棍,站在自家的庄园门外,一脸难为情的模样, “干什么用?” “印刷,还有购置一个热气球。” “热气球?我没坐过,可以让我也试一试吗?” “你要么看看自己的体型?” “嘿,我可是已经减了三斤了!” 唐奇瞧着他顶起的大胃袋,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信不信现在去上个厕所还能再掉五斤?” 梅拉德瘪着嘴,十分不满唐奇的态度: “你可是来找我借钱的,就不能对我尊重一点吗?” “你要的尊重,你老爹还没给你么?”唐奇好奇道。 “哦,说到这个——你绝对没想到,他最早发现我动他小金库的时候,到底有多生气。” 梅拉德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却忍不住哼哼两声。 得意让他白嫩的面庞上染上红晕,距离烤乳猪似乎只差一个红温的距离, “不过当他舞会上的贵族,都开始谈论《指南》的时候,他就开始拍上每一个人的肩膀—— ‘《指南》是我儿子出版赞助的’,他会挺起胸膛这么说。” 只有在真实中掺杂一定虚假,才不会被世界的诅咒,认定为‘历史’。 因此,唐奇并没有在《指南》上大肆书写贵族的事迹。 否则老山猪大概不会是这个反应——这家伙最要面子了,那次被骂完之后,大抵是觉得丢脸,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那我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唐奇说,“你们的领地,要不了多久就要解放了。” “这种内幕你都知道?” “凯瑟琳的那块地,只够金色橡树自给自足使用。也许之后星梅的价格会有所下降,但对你们来说也只是少赚一些,而并非亏本。” 唐奇瞧着眼前这位,俨然有了‘代理家主’派头的小白猪,心想如果是他来当作领主,应该会与梅尔有些差别吧。 哪怕差别不大,但至少会比挑断领民的脚筋要强—— 他们家族的风评已经在谷底了,怎么发展都是向上: “所以钱对你们来说还是问题么?别在资金方面给我掉链子。” 梅拉德苦着脸抱怨: “可是我们上个月的销售金都还没发下来呢,而且赚到手里的,还要继续投入到下一本书的宣传之中。” 虽然《指南》在龙金城小火了一阵,但资金的回流需要一定时间。 “发下来还用找你借?” 唐奇没好气地将计划清单拍在他的肚皮上, “下本书不需要宣传。” 梅拉德仔细一瞧,紧咬的冰棍随着牙口的撑开,摔落在了地上: “你玩真的?” 唐奇笃定道: “相信我,如果这件事情办成了,你就算是告诉你爹,自己经常出入【兄弟俱乐部】,他都要把皮鞭交给你说‘少爷请进’。” “我还是喜欢别人拿着皮鞭。” 梅拉德嘟囔道, “但你应该知道,这么做会惹来多大麻烦吧? 到时候有飞龙骑兵队在,我们的热气球会被他们的长矛戳爆的——” …… “你们是谁?” 带领上城区的防御力量,驻扎在【深井】矿坑的奥利安·银盾,转而意识到自己手下的骑兵遭到了蒙骗。 就连他都恍然以为,自己的女儿其实已经回到了地表—— 毕竟眼前的骑士,身着的全覆盖的裙装板甲,就连身上的披风都刻印着银盾的徽记。 这是他赠予女儿的生日礼物。 穿着这样一套板甲,已然要让人分不清楚身份。 更别说她的身边,还有一位能言会道的吟游诗人: “黑发、黑眼睛的吟游诗人,这可不常见。” 奥利安冷哼一声,指挥着手下的骑兵,将两人团团包围, “我在温迪那里听说过你,你解决了让她陷入险境的死灵法师。 但很明显,这不是你冒名顶替她的理由。” 让人愤怒的不是绝望。 而是在意识到希望降临的顷刻,眼睁睁看着它转为绝望。 就像他以为自己的女儿从地下城中逃出生天。 如今却发现对方是一个冒牌货一样。 瞧着眼前这位身着甲胄,梳有一头耀眼金发的山羊胡男人,持剑以待。 唐奇上前一步,走到晨曦的身前,没有继续触怒这位父亲的打算: “原谅我的鲁莽与诡计,但这是我能见到您的唯一方法。” “你怎么拿到的这套盔甲?” “抢先【银色勋章】,抵达宝库就足够了。” 奥利安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非但没能如愿交在女儿手中,反倒成为了别人拿来欺骗自己的幌子。 “一帮废物!” 他忍不住瞪向自己的骑兵队,质问道, “你如何说服了我的士兵?” “为了节省时间、避免无效对话,所以应用了一些小戏法。” 唐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交友术】。您应该还算了解?” 奥利安的目光警惕起来,他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受到法术效应,这才来回打量着唐奇: “你知道在龙金城中,擅自对他人使用惑控法术的代价么?” “触犯了【擅用魔法罪】,需要索赔、服刑,情节严重者会被一路羁押到南方长城,我当然明白——但还是那句话,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省去这些寒暄的步骤不是更好么?” “你想见我?” 奥利安一脸恶寒。 兴许是禁绝了白逛风俗店的风气,使得如今的飞龙骑兵队,几乎要被【兄弟俱乐部】渗透完全,这让他的神经变得极为敏感。 好在唐奇很快便打消了他的心思: “为了您的女儿温迪而来。” “你是来羞辱我的么?” “正相反,我知道担忧的火焰已经烧到了您的眉毛,所以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唐奇保持诚恳态度, “打开地下城,让我将她带回来。” “你知道地下城里发生了什么吗?” “无尽的黑暗、源源不绝的怪物,和大量活化的冒险者死尸。” “你很有胆量,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过于诚恳的态度,让奥利安觉得他像是一头拱白菜的猪,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朋友——不止是她,连同另外两个伙伴,也一并被封死在了地下城里。我要救他们出来。” “勇气可嘉。” 奥利安欣赏这样的人,也让包围唐奇的士兵撤去了防范, “但我不可能打开深井的入口。” “哪怕下面还有你的女儿?” 奥利安攥紧双拳,几乎是让字音从自己的牙缝中挤出来: “这堵封死的大门中,充斥着大量无序且混乱的孢子,不让它们从深井中泄露丝毫,是我的职责。” “我有办法抑制它们的活动,不会让它们泄露出去。” “谁能作证、谁来担保?” 奥利安摇了摇头, “这话你去跟领主说去吧。 现在请你离开。 看在你过去的履历,我可以不去追究你的责任。” 作为掌握着实际权力的假面领主,他必须时刻分辨清楚,宠爱与责任的区别。 在面临大多数选择时,他可以让宠爱优先于一切。 但在原则的尺度上,他不能怀揣一分的恻隐。 一旦跨越了尺度,代价便将是城市的危亡。 意识到自己无法从正式通路前往地下城,唐奇难免叹一口气。 毕竟跨过这堵门后,便有碰到冒险者的机会,这能帮助他迅速寻找到碎石和库鲁的踪迹。 如果借由另一条小道,时间上难免耽误地更久。 但他没有其它选择了: “那假使我真的将温迪小姐带回地表呢?” “什么意思?” 唐奇从包裹中取出一封信,递交到了奥利安的手上。 那是随着板甲,一并搁置在宝箱中的信件—— 【致我最好的女儿温迪: 生日快乐。 ——世上最爱你的父亲。】 “如果我真的将她带回来,希望您能记下我这个人情。” 奥利安迟疑地望向唐奇远去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真的幻想起那个未来。 幻想宠爱的女儿敲碎封锁的石门,扑到他的身边,倾诉一句“下面真的好黑”。 可那美好的未来实在耀眼,让他生怕那是一触即碎的幻梦。 让人恐惧的不是绝望。 是眼睁睁看向希望被阴影浸染,笼罩在他心头的那一刻。 奥利安意识到,自己已经恐惧到,连梦都不敢做。 但唐奇敢: “不冒险,怎么称得上是冒险者?” 他拉起【蝠鲼斗篷】的兜帽与面罩,带着被复原胶修复全身的晨曦、懵懵懂懂的小龙,纵身一跃,溅起水花,犹如灵活的游鱼,向着内海深处潜去—— 【向导】的专长,使他对于熟悉的道路永远不会迷路。 带来的出色方向感,使得他的游弋速度,远比离开地下城时更敏捷。 “必须要更快抵达地下城才行……” 距离双月盛宴,仅剩下六天的时间。 一旦超过这个界限,安比将在无法遏制兽化的顷刻被处死。 被封死在地下城的【银色勋章】,应当也陷入了资源耗尽的窘境之中。 唐奇明白,自己必须与时间赛跑—— 他尽可能地减少休憩。 当瞧清楚无尽的孢子蔓延到深水之中,遮蔽了唐奇的视线时,他一边用【荣耀之戒】的辉光,驱散起魔法的黑暗。 一边在心中数秒,估量着耗去的时间: “该死,只剩下四天了。” 第180章 最后的盾冲(8k求追订、求月票!) “也许那个烂嘴的是正确的,我们应该保持一个记录日记的习惯。这样至少能知道,这已经是我们踏入地下城的第几天……” 在无尽的黑暗中,碎石倚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这应该是树干才对,至少那粗糙的手感极为相似。 踏过这片土地时,踩碎的叶片与枝杈,证明这里应当是一片林地。 但这一切都只局限于他的猜测。 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 天生的【黑暗视觉】给予了他在黑暗中目视的能力,以至于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眼中便只有光明。 就像天生的盲人,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面貌’应该是什么样子。 碎石也无法理解,对于人类而言,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漆黑—— 漆黑到令人恐惧。 他原以为,能让自己恐惧的只有无法品尝美酒的生活。 但长久失去酒精的碎石十分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只是恐惧死亡而已。 如果耳边“滴答”着死亡的倒计时,他会怎样记录自己的日记? 大概是从离开结晶迷宫的第一天开始算起—— 第一天,他们撞上了几个红巾帮的恶棍,但对方似乎并没有阻拦他们前进的想法。 意识到他们的目标是唐奇,于是【银色勋章】花了些时间,吸引走了一部分帮派成员的目光,要将他们带至第四层。 第二天,黑暗的阴霾犹如延绵的雾气,从第四层渗透至他们的眼前。 失去了对方向的判断,他们只得用麻绳将彼此牵连起来,防止有人在黑暗中走丢。 鲁米固然嘴碎,但毕竟也是个武僧。 在听觉、嗅觉的帮助下,他保持了敏锐的感知力,使得他们能在摸索中一路前行。 第三天——应该是第三天,因为在碎石的感知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食物告急。 这是个致命的信息。 作为一个战士,释放战技需要大量食物所供给的能量。 而距离【银色勋章】踏入深井,已经过去了20天。再充裕的食物储备,也经受不住巨量的消耗。 尤其是撞上一伙冒险者——或者说,直立行走的人之后。 对方无法交流,却像是发了疯似得,不要命地向他们发动攻势。 这让碎石很快意识到了,他们【活化死尸】的身份。 没有过多纠缠,他们冲出了重重包围,却不可避免地消耗过多体力—— 已经无法支撑战技的使用了。 第四天,生命体征开始下降,遇到了一队活着的冒险者。 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黑暗已经蔓延了许久。 对方恳请跟着【银色勋章】同行,但出于谨慎考虑,温迪拒绝了他的请求。 在地下城这个法外之地,对他人的仁慈,随时可能化作刺向自己与伙伴的利刃。 她需要对队友负责。 第五天…… 生理上的饥饿,使得胃部开始产生痉挛、收缩,伴随着胃酸带来的强烈灼烧、刺痛感。 漆黑的环境下,难以发觉水源,只能收集一些露水补充水分。 脑子里只剩下了食物、食物,哪怕是怪物的生肉,他们都有啃食下去的意愿。 但第四层便仿佛不存在活物似得,那些长满蘑菇的死尸,只有食腐的库鲁才能咽进嘴里。 频繁的战斗、突围,让体力陷入亏空。 唯一遇到的活物是锈蚀怪。 这群依靠盲视与感知,漫无目的匍匐在地下城的软泥,成为了他们一路上最大的威胁—— 借助直觉,他们成功解决了这并不致命的威胁。 但得到的报酬,却是碎石的钉头锤、温迪的剑盾,乃至他们的护甲都被软泥的粘液,腐蚀得锈迹斑斑。 而亏本生意将一直持续下去。 榨干身体最后的能量,换取微不足道的喘息时间,支撑到龙金城的救援,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领主不会放任深井不管,只要坚持下去、坚持到他们的救援便好……” 第六天? 谁他妈在乎。 他们从一个活着的,但和死了没区别的冒险者口中,得知到地下城被封禁的事实—— “哈哈哈,我们被他妈的抛弃了,懂吗!? 跟那些大人物嘴里嚼碎以后,吐出来的虾壳一样——吃完里面的肉,就变得毫无价值! 没有人来救我们,没有人! 去你妈的狮心领主,去你妈的深井,去你妈的冒险!” 所有人都被困死在了深井。 “我们被放弃了……”温迪也变得不知所措。 鲁米成为了唯一还能保持乐观的存在: “放轻松、放轻松。至少我们幸运地找到了一片栖息之所不是吗?也许我还可以在附近找一找野菜,这样就能填饱我们饥肠辘辘的肚子。请放心,在探索林地这方面我是专业的,虽然无法看清野菜的样貌,但在这个时候,哪怕是有毒的菌子,也好过让我们的胃继续绞痛下去……”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你这家伙的嘴难道就不能停一停吗?”碎石能够感觉到四肢的乏力。 “不、请让他说下去,碎石先生。这至少能让我感觉到一些安全感。”温迪坐在他的身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一些。 “Rua!”库鲁都在试图振奋人心。 毕竟在黑暗中,它无法阅读任何一个文字。 “该死,谁能想到有一天会让狗头人成了我们之中,最有精神的那一个?” “根据我敏锐的听觉,那只狗头人应该是食用了我们一路上所撞见的腐尸。因为我总能在它的方向听到一些满足的咀嚼声——那让我想起了檀木林的苹果派。相信我,金苹果与树酒所制成的派,一定能洗清我们胃口中的杂质,恢复我们所有的精神。它的酥皮脆到能在你咬下一口的同时发出‘咔擦’声,清甜的果酱就会……” “够了、闭嘴,我不想在饿肚子的时候再听到这些!” 碎石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咆哮道。 在吼完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后悔—— 因为他意识到,如今的小队似乎需要一些活跃的气氛,才好缓解一路以来的疲惫: “抱歉,我实在是太饿了——饿到控制不住情绪。” “没关系的,碎石先生。实话讲,我们的心情或许都很烦躁……因为糖分的缺失,使我们体内的能量处于亏空之中,这会影响我们大脑的情绪控制——《指南》中有提到过这么一句。” 温迪压抑着心情,但声音显得虚弱。 作为队长,这个时候她需要站出来安抚人心。 于是她想要拍拍矮人的肩膀,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在黑暗中,她没能意识到坐下的矮人,其实与她仍然不在同一高度。 “那个烂嘴的总是能说出一些看似很有依据的话……” 碎石嘟囔着,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结论。 如今他懒得思考具体过了多久,但身体带来的反馈,告诉他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他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 最重要的是,库鲁那头的咀嚼声从未停止过,生肉上所弥漫的血腥味还充斥在他的鼻腔。 狗头人从不忌口。 别说是动物的腐尸。 就连那些长满蘑菇的人类尸体,它都能吃的津津有味: “哈,老子居然会死在一只狗头人的面前?” “我们、不死!”库鲁也加油打气起来。 “是说不会死吗……” 温迪还不太能理解库鲁断断续续的语言,只当是美好的祝愿, “谢谢你,狗头人先生。” “唐奇、会来!” “他来了又能怎样,难道那个烂嘴的手上还有什么食物么?再说—— 他探索洞窟都还需要火把,怎么在这片黑暗中找到方向?怎么找到我们?” 碎石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甚至都不清楚,那个家伙有没有从结晶迷宫里走出来——该死,我竟然还有闲工夫关心别人的命运?” “朋友之间总会相互关心。”温迪说。 “朋友?不说一百年,至少也要认识十年才对吧?可我们才认识三个月……而且哪个矮人,会跟一个矮人公敌做朋友? 放到北地的铁炉堡,他可是要被送上绞刑架的。” “所以您是来自北地?” 他们已经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力气,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在这片称得上静谧的林间,吊着为数不多的气息。 奢望着能在回缓体力后,还有继续上路的可能。 至少也要倒在回去的路上,证明他们曾努力过不是么? “北地?北地可是个好地方。它好就好在那里聚集了整个世界的大部分矮人和巨人,而他们只需要往那里一站,就能让你笑出声来。呸呸——这儿的野草怎么又湿又臭,味道就像是酒后囤积的呕吐物。这一方面真不如我们檀木林的野草,你甚至能摘下一条树枝放到嘴里,就像是带着奶香的核桃仁。当然,千万别让守林的德鲁伊看到,他们发怒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檀木林哪有那么美好。” 碎石忍不住嘟囔道, “一群只知道使唤人的德鲁伊、一帮固执的守林人,一场……好吧,那或许比北地的铁炉堡更像个美梦。” 温迪知道碎石作为【檀木林的爪牙】的履历。 但矮人的集体荣誉感极其强烈,这让他们很少在对比之中,表达出丝毫对铁炉堡的不满。 这让她更好奇了: “您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吗?” “不、当然不。只是我已经很久没——哦,该死,我们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介入什么敞开心扉的话题? 上次我们这么干的时候是在大荒漠,都怪法尔托聊起什么圣城、什么结婚,他不说这些该死的话,都未必能成为他的临终遗言。” 碎石反感那些煽情的桥段。 他认为每一个冒险者都应该这么做。 这是他作为一个两百岁的资深冒险者,最具经验的论断。 因为这并不吉利,就好像他们的人生要走到尽头,不说,就永远也没办法说出口似的。 “……” 失去了人声,静谧重归于黑暗之中。 温迪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保留体力。 这让她的耳边只剩下微风吹拂树叶,所剐蹭的“沙沙”声响。 难以想象,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竟然还会听到风声—— 可她紧接着发现异样: “等等、地底真的会听到风声吗?” 如果有,那他们之前怎么没能感受到? 是过度的饥饿,麻痹了他们的知觉? 同一时间,尝遍周边野草的鲁米,也将嘴里的草叶一口吐出来: “周遭的树叶里混杂着腐烂的肉块——该死,难怪这里是一片少有的、捕捉不到任何生物活动痕迹的空地。他们曾在附近活动过,但现在都被融进了‘树’里!” 碎石连忙向前翻滚,在什么事物攀附自己双腿,试图进行缠绕的顷刻脱身而出: “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了!?” “你要清楚我是根据感知带路,我自己本身也什么都看不见——呜呜!” 鲁米意识到有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草叶的腐烂与腥臭让他反应过来,那似乎是身后这棵大树的根茎! 湿润的气候、腐烂的气味,让这个自小生活在森林的侏儒,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撞见了怎样一种存在—— 无形的气,随着他的双拳轰击在缠绕他口鼻的藤蔓,在犹如嘶嚎、伴随大量尖鸣的叫声中,他连忙大吼: “是【蔓生怪】!” 这种由活化的植物、和它们吞食过的遗骸所纠缠在一起,所组成的腐烂堆积体,是阴冷的沼泽和雨林中极具威胁的捕食者。 檀木林的德鲁伊对这类植物倍感头痛,经常性的抱怨,让鲁米对它的印象十分深刻——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生灵能比那些城市的建造者还要可恨。 但蔓生怪恰恰是其中之一。 它们吞没着路过的一切,损害着生灵赖以为生的自然。 当然,由于移动速度的缓慢,它们更倾向于停留在同一位置,一边吸收着周遭环境的养分,一边等待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所以不去主动接近它们,一般就不会碰到太大的威胁。” 可是哪怕在没有黑暗的充斥,它身上所覆盖着的树叶、藤蔓与根茎,也能帮它提供良好的伪装与庇护,融入到林地之中,让许多资深游侠都分辨不清。 更别说在眼前漆黑一片的当下! 如果不是自己意识到叶片本身便是腐烂的,他们甚至无法反应过来身后这棵巨树的本质! 在藤蔓试图攀附之际,鲁米连忙挣脱束缚,甚至来不及说更多话: “逃、逃离它的触及范围,只要跑的够远,它就会失去对我们的兴趣!” 温迪的四肢同样乏力,但求生的意志仍然支撑着她站起身来。 藤蔓束缚住了她的双腿,情急之下,她只能选择斩断枝杈—— 在完全的目盲之中,完全凭借直觉的斩击,结实命中到她腿缝之间的枝蔓。 可耳边仅仅传来“铿锵”一声,震荡的手感让她意识到,此前被锈蚀怪所腐蚀的剑刃,已然失去了诺德钢所应有的锋利。 卷刃之下,她的力量更不足以强行扯断枝条,只能向同伴们喊道: “别管我,逃——” 她说着,便要将剑刃斩在连接他们的麻绳上。 “哪儿他妈有雇主殿后的道理!?” 矮人里没有孬种。 碎石大吼着举起钉头锤,轰砸向声音的方向—— 失去视野,却也意味着耳朵会变得更敏锐。 对于资深的战士而言,判断彼此的距离不算难事。 而矮人甚至不需要调整方向,便能轻松命中一个成年人的膝盖。 ‘用对方法,蓝纹奶酪也能畅销’。 身高的弊端如今反而成为了优势。 双腿松绑后的轻松,与腿部震荡的痛感同时袭来,温迪知道她不能奢求碎石在这个时候收力。 只能庆幸腿部的护甲还算牢靠,得以在痛呼之中站稳身形: “可我们该向哪个方向逃?”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他们唯恐逃错方向,被带到另一条沟壑之中。 却听到库鲁忽然大喊道: “Rua!这里!” 它拽动着身上的麻绳,为鲁米提供着辨认上的便利。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转而意识到了真相—— “那是你丢下尸体的方向!?” 狗头人在进食的同时,并没有将尸体的每一寸吞入腹中,而是在选择性进食之后,将他们抛尸在前进的路径上—— 绝佳的感知力,让鲁米能够分辨出抛尸的大概路线。 这反而为他们提供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退路! 便同样带动着身后的伙伴,向那个方向逃离。 但捕食的蔓生怪,绝不情愿自己的猎物就这么逃脱自己掌控的范围—— 它吞食活物,但最近路过身边的永远是一群活化的死尸。 为此,它宁愿多费时间,用那埋藏在湿土中的主茎,开垦着前方的道路。 如果【银色勋章】拥有看破黑暗的能力,他们或许将看到活化的植物陡然抬升了一个身位,那张没有面孔的‘头’狰狞着连接藤蔓的‘巨口’。 它无法言语,但凄厉的嘶嚎像是在诉说‘饥饿’的事实! 将腿痛的温迪扯出束缚,留下殿后的碎石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撕裂耳膜。 饥饿带来的虚弱,让他连举起塔盾的动作都显得吃力,慢了半拍。 没能形成一个良好的抵挡姿势,从土壤之中钻出的粗壮枝蔓,犹如长鞭般带动烈风,轰然砸在了厚重的塔盾上。 乏力的四肢、强撑的架势、震荡的力量,交织成一股庞大的推力,将碎石整个轰飞出去。 脊背跌撞在草地上,不算疼痛。 可双臂忍不住的颤抖,让他忍不住想要骂娘: “如果让老子吃饱饭——” 可惜没有如果。 不等他重新爬起来,两条粗壮的根须便自上而下的砸落。 他将塔盾顶在身前,试图用肩膀抗住部分力道。 可在沉重的轰砸下,他感到自己被腐蚀的肩甲都要凹陷。 “轰隆!” 浑身的震颤让他的肺腑一阵颠倒,本就空荡的胃部几乎要将酸水吐出去—— 腥甜的鲜血先行一步喷洒到塔盾之上,碎石感到自己被挤压到了草地之中! 全身的盔甲已然碎裂! “碎石!” 听到他的痛呼,温迪连忙要折身返回。 却听到那撕扯喉咙的回应: “老子没事儿!” 碎石能够感觉到埋入土地之下的藤条,已然绕过自己的腰腹,要连同抽打在塔盾之上的枝干,将他整个人包成树茧。 他了解蔓生怪的习性—— 乏力之下,自己将被它的枝蔓包裹、束缚。 随后,便会拖入进它的根须之中,被主茎中所充斥的腐烂物质侵蚀、分解。 他将变成蔓生怪的养分,血肉跟着凋零,褪作一副惨白的骨架,直到最后,成为组成这团腐烂堆积体的一部分。 然后跟着那些一同死在触须下的‘前辈’,踏上猎食其他冒险者的征程: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 死亡是每个人注定的命运。 而作为一个冒险者,他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把脑袋搁置在了腰间。 所以他可以死。 但绝不能死的这么憋屈。 因为…… “老子可不想在冥河的尽头,听到那条臭屁的黑蛇嘲笑啊!” 碎石死咬牙关,浑身的肌肉仿佛蠕动一般,汲取、榨干着他残存的体力。 在一瞬间,他忘记了喉咙、忘记了疼痛,甚至忘记了呼吸。 只顾着将肌肉中的全部能量,像挤压干瘪的海绵一般,拼尽全力将那最后的水分,也一并压榨在他的手心! “【盾冲】!!!” 在压抑的咆哮中,一股沉重的斥力,从塔盾的尖端轰然爆裂! 粗壮的枝蔓在狂乱的烈风与斥力下被撕扯、绞碎,凌乱的枝杈向着更深邃的黑暗飞溅而去! “吼——” 剧痛的哀嚎顷刻徘徊在所有人的耳畔。 庞大的冲击,甚至让这头猎食者都有了倾倒的迹象。 深埋泥土的主干紧跟着搅动起来,要在翻涌之中撕烂那个胆敢反抗的猎物—— “抓住我们!” 温迪与鲁米连忙扯过碎石的肩膀,合力将他从挤压的深坑中拖拽出来。 “Rua!” 完全凭借直觉,库鲁在黑暗中唤出一道冰晶,向着蔓生怪的方向直射而去。 虽然没人能看清【冷冻射线】的轨迹,但蔓生怪的躯体足够庞大,以至于他们同时听到一声清晰的玻璃碎裂声。 “怪物、缓慢!” 虽然只是一道0环戏法,但【冷冻射线】命中后,所带来的移动迟缓却是实打实的帮助。 这给予了他们将碎石拖出深坑,向退路逃窜的时间! “就现在!快逃——” 碎石的体重,让两人只得将他一路拖行, “20米、20米!” 只需要20米! 脱离蔓生怪的盲视范围。 只需要20米的距离! 快一点、更快一点! 鲁米将无形的【气】灌注到双腿之上,不顾一切地向着退路狂奔。 蔓生怪的枝杈在身后翻涌,肆虐着草木与大地—— 却没能追上他们的足迹! 直至最后,甚至已经听不到它嘶嚎的声息! “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使得静谧的荒野下,只能让她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可她的眼前,依旧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她只能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不,只是活下来了。” “森林的馈赠,那个吟游诗人到底上哪里找来了你这么个天才!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因为你丢下的尸体,我肯定没办法在一瞬间就找出退路,到时候跌进哪片沼地里就完蛋了。那家伙选择队友的眼光真是不错,但是比起我们的队长恐怕还差一些,毕竟他没有选择我……” 他们不知道原路回退了多久。 甚至没能寻找到一片合适的落脚点,干脆站在崎岖不平的石头上。 别管周遭安不安全,至少能让精疲力竭的他们得以喘息。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坐下。 他们害怕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再有。 “碎石,你怎么样?” 温迪将拖行一路后,花了一番功夫背起来的矮人放到地上,取出最后一瓶治疗药剂,摸索着矮人的面部,灌入到他的口腔。 “咳咳!” 碎石饮下药剂,却又将少许的药液咳出喉咙。 但他的确吸收了大部分,那或许为他修复着各个受损的器官。 可是气息仍然虚弱,使他在喘息的半梦半醒之间不见好转。 “为什么没有用?” 预料中的康复并没有如愿出现,温迪有些惊慌地询问道。 “他在精疲力竭的最后还动用着战技,现在需要的不是疗伤,而是恢复体力!” 治疗药剂可以增强人体的造血能力、自愈能力,因此虽然难以接续断肢,却能恢复大部分伤势。 只是碎石的虚弱并不仅仅来自于内伤。 他本可以坚持更久。 但刚才的行为,几乎等于压榨了肉体的全部潜能。 这固然能给予短暂的爆发力。 但透支的代价,也绝非寻常手段可以支付。 鲁米不断向外摸索着,试图寻找一些食物。 碎石的肌肉已经不受控制的干瘪。 他需要营养: “该死,第四层不是有很多蘑菇吗,难不成都长到那群死尸身上去了?” “啪嗒”一声,像是什么铁块跌落在石头上,所碰撞出的闷响。 意识到是温迪那头传来的声音,鲁米惊慌制止: “喂、等等,你在做什么?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就算我们逃出了蔓生怪的领地,也不意味着这片森林里没有其它威胁。像是我们之前碰到的蜥蜴人、恐狼、蝙蝠群……现在碰上哪一个都不好解决。” “所以他需要进食。如果腐肉不行的话,那就用生肉——” 卸下皮革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鲁米连忙冲向温迪的方向,扼制住了她的双手: “你疯了吗?虽然说人在饿极的情况下什么都能吃,但前提是他需要有咀嚼的力气才行!就凭他现在这副衰样还能咽一口唾沫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嚼得动你的腿肉?别到时候他没吃进去,你还要因为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感染破伤风,也跟着残废了——那我们还用跑吗?干脆留在这里靠彼此的肉苟活下去算了?那最开心的估计得是这只狗头人……” “库鲁、不吃、朋友!” “看到了吗,现在狗头人都比我们有原则——” “妈的、你们能不能,闭上嘴?” 如果不是耳朵实在聒噪,碎石不会吊着最后一口游丝似的气息抱怨, “老子可不吃人肉…… 我就是,累了,让我,休息会儿……” 将最后的体力透支出去,碎石只想盖上沉重的眼皮,多睡一会儿, “喝了药水,我……好多了。” 他没有说谎。 当饮下治疗药剂之后,虽然不确定身体究竟吸收了多少。 但此前那股挤压的疼痛已经远去。 虽然胸甲还在压迫自己的肺腑,可那份压力对他而言已经构不成威胁。 最多是呼吸有些困难。 “去你的,你这可不是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之所以嘴巴不停就是为了让你将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别他妈睡、千万别睡,等你睡醒了你就要转生成为一个矮人婴儿了——甚至可能不是婴儿,是比矮人还矮小的猴子、兔子、蚂蚁!到时候你可喝不了下水黑啤了,一滴酒就能让你昏死过去!” 鲁米甚至是在用力抽打碎石的脸颊,又试图从空荡的酒壶中挤出一滴酒液。 矮人需要酒。 但侏儒没有酒。 所以他试图激怒矮人。 可其实对于碎石而言,这一切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胃液似乎安分了许多。 胃部已经不再如灼烧般那么火辣、刺痛。 折磨了他三天的饥饿感,似乎也在逐渐消失。 真让人感到安心。 不必在饥饿中苦苦等待困意。 只不过有些冷,又有些虚弱。 大脑浑浑噩噩、四肢酥麻而乏力、手心、脚底都开始渗透冷汗…… 碎石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轻巧。 他似乎漂浮了起来。 像是泡在了水里,一股若有似无的承托力,在将他高高举起。 这一切对于嗜酒如命、强壮敦实、极其记仇的山地矮人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他的头脑晕眩。 思想却十分清醒。 就像他觉得自己是在恐惧无法品尝美酒的生活。 但其实只是恐惧死亡而已—— 耳边那属于侏儒的叫骂、辱短笑话都已变得模糊。 像风。 飘了很久,飘到很远。 他有些惬意地享受着,这长达两百年的路途中,所不曾体会过的平静…… “……” “他没有呼吸了。” 在永无止境的静谧与漆黑中。 鲁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第181章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5k求追订月票!) 明黄的火焰焚烧着壁炉中的干柴“噼啪”作响,温暖蔓延上湿冷的臂膀,蒸发着汗毛上的露珠。 耳边的噪音是吵嚷与笑骂: “带着你那破锣嗓子赶紧滚,别他妈打扰老子的酒兴!” “要不是外面下着大雨,我刚才就端着酒壶回家睡觉了!” “我奶奶都懒得听这些老掉牙的故事!” 粗俗、混乱。 却能彰显冷寂黑夜里唯一的活人气儿。 “砰、砰!” 碎石感觉有人在砸自己的桌子,那声音有些尖细,也有些低沉: “不是说矮人都很能喝酒吗?这才哪到哪,怎么趴下的这么快?我还以为喝酒是你们矮人唯一的长处呢——” 声音的来源似乎踢踏起碎石的背阔肌,迫使他把自己的脑袋从当作枕头的胳膊里抬起来, “星梅酒的度数还没矮人烈酒大呢,在北地那会儿怎么不见你晕这么快?” 意识逐渐回笼,碎石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回过头去,看向那个扎着小辫的黑发男人,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睡在了金色橡树里: “真他妈奇怪,今天没感觉……” 他嘟囔着。 “喝酒还要感觉?仰头、喝,然后再畅快地呐喊一声‘舒坦’。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感觉?星梅镇可没有风俗店——你上哪去找个长毛的女人消费?” “黑蛇,老子可从来没去风俗店里消费过!” 碎石不满地嘟囔道。 他没敢太大声,以免让周围的酒鬼们意识到这个事实。 但黑蛇却忍不住撩起散乱的刘海,背到脑后大笑道: “对、没错,我当然知道。一个把酒看作伴侣的两百岁老初哥,不需要你的提醒我也能记得!” “你他妈小点声!”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这个风俗店横行的世界里寻求纯粹的爱情,我应该敬你一杯!” 黑蛇的语气听不出来是揶揄还是认真,但终究是向他举起了酒杯。 眼看碎石只是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却始终没有碰杯的意思,他这才算回过神来: “妈的,你今天怎么回事?总不能被我调侃一句就生气了吧,我又没说你的身高!” “你现在说了——算了,没事。” 碎石摇晃着昏沉的大脑,还是将酒杯对碰,一边品味着在舌尖跃动的果酒,一边砸吧着嘴。 他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正常些。 但是在外人看来,矮人不在意身高这件事本身就很离奇—— 黑蛇下意识握紧腰间的弯刀: “说吧,你是变形怪、还是幻身灵,为什么要冒充碎石?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够了、别在我耳边聒噪了好么?我他妈现在需要安静!” 黑蛇将杯中的梅酒一饮而尽, “我需要思考。” “你是战士,战士就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别做这种不适合你的事情——思考?你能思考些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 碎石敲了敲桌子,没一会儿,一杯星梅酒又搁置在了他的面前, “我死在了梦里。那种感觉很真实、很——难以言喻。但在那一瞬间,我产生了‘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虚无感。” “什么意思?”黑蛇不禁皱起了眉头。 虚无? 这他妈居然是一个酒鬼能说出来的词汇。 “在铁炉堡有这么一句传说——当矮人战死之后,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安详在铁与酒的盛宴里。 你会渡过铜炉下的熔浆,流淌着铁水的冥河,将洗涤你凡尘的污垢。 于是你步入盛宴,最先闻到了世上最浓郁的火龙烈酒,火苔辣山鸭和香煎辣马铃薯的香气紧跟着沁入你的鼻息。 然后你看到了无数的先祖与英灵。他们坐在盛宴的最前列,把酒言欢,在舞蹈与酒香中倾吐过往的人生,那能酿制彼此的灵魂,享以不灭的永生。” “哈,每个种族、甚至职业的传说都不一样。就像牧师的版本是死后他们会升上天堂,永远陪伴在神明的左右。 但我从来不信这个——这些传说总是将死亡描述的多么美好,仿佛现实的生活如此恶劣,像一潭浑浊的死水一样。” 黑蛇又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 “可事实真的有那么不堪么?不是这样的。只是很多人的眼光放的太远,这让他们过于在意终点,而忽略了过程。 这让他们的眼睛,丧失了观察美好的能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杳无音信的神明身上。 所以,别太在意这个,只是没见到那些英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你又不是真的死了。” “可我真的见到他们了。” “哈?” 黑蛇眨了眨眼, “要么说你在做梦……” 碎石没有在意他的调侃,只是紧皱着眉头,沉吟着说: “那群老不死的英灵坐在宴席的最高处,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热情地打招呼。 ‘欢迎你,我的孩子。你饱经沧桑,辉煌战死,此时此刻一定有很多想要话吧——将你珍重的人生倾吐出来,然后与我们一起享受永恒的盛宴’。 我他妈高兴坏了,那个火苔辣山鸭真要馋死我了,所以兴致冲冲地打算大谈特谈。 可是话到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碎石愤愤不平地痛饮梅酒, “老子的人生到底有什么值得珍重的?” “咱们可是一起冒险了十年,这对你来说还不够珍重?” “得了吧,黑蛇。在认识你们之前,老子呆过最久的队伍有二十七年,直到他们跑去结婚生子,解散了冒险小队,才换了一支队伍!” “二十七年也足够珍重吧?” “但那只是我几十支冒险小队履历中的一支!接取委托、完成委托、把赚来的钱买酒、花光,无非是重复这个步骤而已。有什么值得珍重的?” 短命有短命的苦恼。 长命有长命的苦恼。 黑蛇不是很想跟这个,从年龄看能当自己爷爷的矮人共情。 但他的确看出了碎石的迷茫: “既然对你来说冒险并不重要,那你干嘛坚持这么久的时间?不如等我死了以后,回到你的家乡去,找点别的事情做?” “回去?不、不,我才不回去。” “你被铁炉堡通缉了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那些同胞。” 碎石刚刚一饮而尽,却发现自己的酒杯又被填满了, “为了复仇,我他妈二十岁就离开了铁炉堡。好不容易了结了心愿,回头一看,都他妈在外面兜兜转转了一百多年—— 当年那些巨人都他妈把村子踩成废墟了,谁还认识我、我又认识谁?家都没了哪还有回去的意义? 现在甚至还要舔着脸,跟那些共治的巨人们笑脸相待,你不如杀了我算了。” “没有人认识你,那不是刚刚好?” “好在哪?” “好在可以重新开始。” 黑蛇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拍了拍矮人的脑袋, “你们长生种就是这样,活得太久,反而不懂得人生的乐趣——夏尔缇也是一个德性。 像我一样短命的都知道,没有谁能忍受一成不变的人生。 所以才要不断的体验、不断的经历,不顾一切地抓住机会,让自己不会白白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你不如回家去吧,在我死去之后。 换一种生活的方式,然后继续试着享受人生。 总比像现在一样,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智、掩盖自己的迷茫。” 碎石忍不住将目光瞥向吧台的方向,一抹火红的倩影正在四下忙碌: “像你一样?” 黑蛇将两条腿从桌子上落下,凑近碎石: “怎么,羡慕了?” “羡慕什么?羡慕一个抛妻弃女,死到临头了才回心转意,灰溜溜回来却只能闭嘴,默默观望自己的女儿、幻想岁月静好的人渣是吗?” “你说得对。” 黑蛇没有反驳他,只是说, “我是人渣、是混蛋,活该遭到惩罚。但你不是,对么? 也许你的家被巨人践踏、消失在了百年以前。 但随着仇恨的逝去,你其实也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不是么? 既然已经放下了过去,那当然要迎接崭新的未来—— 踏上归程的旅途,再追求一个心仪的姑娘,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翻开下一页篇章。 最后,再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一定要找一个姑娘吗?” “你如果想找一个男人,我没意见。” “去你妈的,老子当然喜欢异性。我是说——为什么要结婚生子呢?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碎石作为一个初哥,对这方面抱有满心的疑问,因此嘟囔道, “为什么你们人类如此执着于发散兽性,执着繁衍?” “你也说了,兽性、欲望而已。” “这么无聊的事情,跟喝酒又有什么区别?” “好吧,为了说服你,我可以说一个更深入些的理由——这可以让我们这些短命的,看起来活得更久一些。” “别他妈忽悠老子。” “我是说真的。” 黑蛇搂住碎石的肩头,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 “哈?那什么才算是终点?” “遗忘才是。” 黑蛇也喝下一口梅酒,指了指那道倩影的方向, “自从我回到星梅镇,意识到她的母亲离世的那天开始,我一直在想,那个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个素未谋面的亲人?仇视父亲的敌人?还是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我为此迷茫过、试图逃避过,可当我看到她撩起如她母亲一般的长发,展露同样明媚的笑颜时,那一切的猜测都变得烟消云散——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她似乎从未离我而去。 这让我恍然意识到,那个孩子,就像是她生命的延续。” “可记忆是会随着时间模糊的,就像老子已经记不清楚,离开村子之前,隔壁家的女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是的,记忆是会模糊的,我们也终将被历史与世界遗忘。就像大荒漠中那座失落的古国一样。” 黑蛇认同的点点头,却丝毫不觉得遗憾, “可就像古国的遗迹仍旧被我们所发掘似的,我们的血脉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痕迹——这难道不能证明,我们曾来到过这个世界吗?” “该死,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碎石感觉自己真的要被黑蛇说服了, “如果灵魂没有变成一只兔子、蚂蚁,去体验一下这样的人生似乎也不错?” “什么意思?” 碎石敲了敲桌子,没有人前来倒酒,酒杯中已经装满了下水黑啤: “你知道一个人在死前,会回忆起自己过往的人生吗?” 黑蛇挑了挑眉,理解了他的感慨: “所以你已经死了。不是在梦里——怎么个死法?”黑蛇好奇问道。 “饿死的。”碎石脸色一沉。 “我可以笑吗?” “你他妈不是已经笑了?” “……”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笑出了眼泪,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谁他妈能想到老子两百多年的冒险生涯,到头来回忆地最久的,还是喝酒那天晚上跟你的对话?” “这难道不能说明【檀木林的爪牙】,在你心中的地位远超那二十七年么?” “哈,反正老子都要死了,承认一下又有什么问题?” 碎石痛饮烈酒,冷哼一声, “反正你也听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死的比老子早!” “他妈的,真是多嘴问这一句。” 黑蛇叹了口气,却只是耸了耸肩,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是碎石觉得他不会在意。 十年的时间很难让他了解一个人类。 除非这个人足够纯粹。 “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黑蛇忽然说。 碎石迟疑道:“你还能活过来不成?” 但他很快否认地嗤笑起来。 眼前是他的回忆,映射的是他潜意识的想法,而不能代表现实—— “不是我。” 黑蛇将目光瞥向大门外, “你知道临死时的回忆,就好像不停闪烁的琉璃灯吗?” “听说过这个说法。” “在这个时候,时间是最不具有参考价值的事物。就像对你而言,那两百年的漫长时光,在现实中只是打了个响指的一瞬。” “早死或者晚死而已,有什么意义?” “所以哪怕我们看似喝了那么多杯酒、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对于现实中的你而言,也只是不足一分钟而已。” “一分钟?” 他是个资深的冒险者。 因此很清楚这一分钟所代表的含义。 以至于在迟疑之中,冷风忽然灌入了温暖的酒馆,冻得他四肢发寒、逐渐僵硬: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开了门!?” 他发现自己虬劲的臂膀,在随着刺骨的冷风萎缩,但咆哮声仍然将酒桌上醉倒的豺狗惊醒—— “臭小子,我们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但你搞砸了这一切!” 叫骂声似曾相识,是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但与记忆迥异的是,那个浑身泥泞、身着破烂皮衣,踩在木地板上都滴落雨水的男人,这次无视了所有人的叫骂,只一味向着他的方向径直走来。 “剧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 碎石在疑窦中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那个浑身湿漉的男人一把拽住了衣领: “谁他妈让你死了?” “什么?” 男人一巴掌抽在了碎石的脸上。 那本该是火辣辣的疼痛,却转而被湿冷所覆盖,让他只顾着听清男人的咒骂: “你他妈还欠着老子一个要求呢,总不会想要赖账吧? 那我劝你最好别醒过来,因为我他妈会在所有的矮人笑话背后,写下‘创作者碎石’这几个字。 我宁愿让别人觉得唐奇·温伯格只是个笑话的搬运工,也得让你的名字,刻印在种族的仇恨之书里遗臭万年!” “去你妈的!” 碎石勃然大怒,想要跳起来抽上男人的脑袋。 但胸口的剧痛、胃部的抽搐同时发作,迫使他停顿住了动作。 “看来,有人不希望你就这么沉睡下去。” 耳畔的轻笑牵扯着碎石的目光,使他向黑蛇的方向看去。 这家伙还是那副将两腿搭在酒桌上的颓废模样。 却又像是长舒一口气似的,将两手搭在脑后: “让我不需要指引你的灵魂,带你摆渡。 让你拥有了一个翻新篇章的机会。 所以,你要么试试呢?” 碎石明白,这是他们仅剩的时间。 但在最后的时刻,他没有再询问自己的境况。 反而敞怀大笑道: “话说回来,你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不想。” 黑蛇一定会这么说。 但不代表他真的不想听。 “你死在了凯瑟琳的拥抱里。 ‘混蛋老爹’。 她是这么说的。” “她是不是还有后话?”他一定会这么问。 “当然。” 碎石刚要开口,那股徜徉温暖海洋的漂浮感却顷刻消失。 身体变得愈发沉重,便像是一只手掌拉扯他的衣衫,要将他拖向深渊。 呼吸也变得阻塞。 仿若置身深海。 可在目之所及中,在那泛起涟漪的水面之上,他知道那个颓唐男人看清楚了自己的口型,接收到了讯息—— 唐奇将他从‘深海’中拖拽回了地面。 矮人睁开了双眼,却瞧清楚一抹刺眼的光芒,要戳瞎他的眼睛—— 那是【荣耀之戒】的辉光。 迟钝的大脑让他无心细想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能被动接受着事实。 与唐奇轻拍在他肩头的手掌: “欢迎回家。” 他们同时说道。 第182章 寻找出路(4.2k) “你知道继续吃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吗?你已经过了多吃就能长高的年纪了。”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我只知道不吃的后果是什么!” 毕竟是将自己从死亡中拖拽出来的恩人,碎石虽然因为唐奇的调侃而恼怒,却少有的放弃了回怼。 只是不停嚼着因为浸泡清水而发软的黑麦面包,不顾形象地胡吃海塞。 其实这玩意儿的口感如今像是湿冷的橡皮泥,但对于饥荒状态下的碎石而言,这就是整个大陆最好吃的面包。 而借着【荣耀之戒】的辉光,唐奇能看到这个矮人消瘦了一大圈,原本隆起的肌肉萎缩似的干瘪,敦实的体格就要向着赤膊的武僧看齐。 那是力竭之后,压榨潜能所换取的后遗症。 好在这只是短暂的,经过持续的营养补充,恢复到全盛姿态不是问题。 但是在深井里,还是不要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了。 唐奇转而开始利用复原胶,为散架的晨曦修复身躯—— 【回生术】,三环法术。 触碰一个在一分钟内刚刚死去的生物,使该生物重生。该法术不能复活老死的生物,也不能恢复失去的身体部位。 简单粗暴的复活。 也是唐奇毫不犹豫接纳晨曦的原因。 也幸好他带着晨曦、伊乌一路下潜,中途几乎没有什么停歇的时间。 累了、困了就磕下一瓶【压力药剂】缓解头晕症状。 才能在最后关头,从死神的手中将碎石拽回来。 但三环的神术,对于这具肉体的损耗还是过于严重,烧断了她身上连接的每一个部分,使得晨曦在顷刻间也丧失了战斗能力。 好在重返地下城之前他去过黑市,两瓶复原胶的储备还算充裕,之后省着点用应该不是问题。 “唐奇先生,您是通过什么方法找到我们的?” 同样处于饥饿之中,但相较碎石,温迪的进食方式便显得优雅许多。 她将面包一块块扯下来,放进嘴里的同时喝下一口水,才开始缓慢咀嚼。 “通过一路上的尸体。” 唐奇指了指啃食着蛇鸡兽腿肉,借助光源阅读法术书的库鲁—— 蛇鸡兽的肉质滑嫩、营养丰富,最重要的是被鸡血浸泡之后,具有一定亢奋增效,成为了他赶往地下城时唯一携带的肉食。 而一路丢弃尸体,充作路标的狗头人值得一个鸡腿的嘉奖: “在我一路登上第四层地城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那些尸体——除了被啃食的痕迹之外,每个尸体的脑袋上都插了一颗牙。” 唐奇说着,将一路收集的牙齿从包裹中取出。 温迪打眼一瞧,依稀能够分辨几颗巨蜘蛛的螯牙,移位兽的尖齿…… 那是一路上唐奇所赠予库鲁的战利品,本来是打算让它回到地表之后制成首饰。 却也因为这层关系,成为了唐奇能够分辨尸体来源狗头人的根本原因。 这让她讶异地看向叉腰邀功的狗头人,惊呼一声: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唐奇先生找到我们?因为他是唯一能在黑暗中获取光源的人?” “Rua!”狗头人仰起智慧的额头。 “抱歉,最早在得知你是一环法师的时候,我甚至还小瞧过你。” 温迪由衷致以歉意,同时看向唐奇,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真的十分信任你。 而您也没有辜负它的信任,哪怕冒着危险,也要重返地下城,将伙伴解救出去。 这种情谊,真的很让人……羡慕。” 这正是她所期待的伙伴、所渴望的历程: “等离开深井之后,我可以和您一同冒险下去吗?” “不要先入为主的认为‘冒险’是什么样子,更不要对‘冒险’本身抱有预期。” 唐奇摇了摇头,算是拒绝, “擅自的期待是很容易破灭的,我可承担不起你的所有期待。 所以比起跟着我一起上路,我其实更建议你放下‘这么做才算是冒险’的想法,去正确看待路途上所发生的一切—— 试着走一走自己的路,才知道自己想要走什么样的路。” 话是这么说,但唐奇也算是包含了一些私心。 总不能离开地下城之后,让奥利安发现自己拐跑了他的女儿吧? 他可还想靠着对方的人情逃出生天呢。 估算着时间,可能只剩下不到三天,唐奇尽快粘连好了晨曦的躯体: “我们没有吃饱饭的时间,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离开深井,所以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之后,就准备出发。” 鲁米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秃噜嘴皮: “可是之前我们撞上了一个崩溃的家伙,他哭号着告诉我们深井的入口已经被堵死。龙金城的大人物们严禁任何人,利用任何方式离开深井。就算我们尽快抵达了第一层,也还是没有逃脱深井的机会。而您所说的那条水下通路,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水下呼吸药剂,让我们能游穿两天时间路程……” 事实上,至少需要三天。 哪怕他们拥有水下呼吸的能力,没有【蝠鲼斗篷】的速度加持,也很难在双月盛宴之前抵达地表。 “我知道一条快速通道。” 唐奇回忆着当初从红巾帮地堡,径自坠入第五层的事实。 但是那条通道应当已经被阀门关闭,很难逆流而上,一路攀爬上去。 那么他只能选择另一条捷径: “只要抵达第二、三层的交界之处,我们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直接跳到一层。” “可是……” 温迪环顾四周,看清唐奇的戒指上,所散发出的十米明光—— 得益于【荣耀之戒】驱散魔法黑暗的效果,让【光亮术】的表现形式并非是在阴暗环境下‘提供光源’这么简单。 反而像是揭开了黑暗的幕布,单独空缺出了一块被炽烈阳光所映照出的色彩。 这让他们得以看见灰白的鹅卵石、青翠的草地与林叶,粗壮的树干零散而无序的遍布眼前。 可光亮之外的世界,对他们而言仍然是漆黑一片。 无法瞥见树冠,难以遥望蓝天。 更重要的是—— “可是我们甚至都认不清方向。”温迪说。 唐奇却问:“没关系,就以四、五层的入口作为参照,你们总该能知道第三层的入口是哪个方向吧?” 在地下城中,没有一个明辨方向的向导无异于送死。 【银色勋章】虽然是一支临时组建的小队,但他们的专业能力却很难挑出毛病。 带路的是鲁米: “嘿,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在黑暗弥漫之前,第四层的森林里还能始终瞧见阳光呢!大概是在入口东南的方向,呈现一个对角——中间还隔着一座塔楼,十分高耸的塔楼,塔顶都要高过林地中参天的树木。当时我们在塔楼里遇到了一些休憩的冒险者,和他们做了些交易。” “入口的东南方向。” 唐奇环顾漆黑的四周,在视线的偏移之间,抬起手臂, “那里。” “你怎么看出来的?”温迪好奇问道。 “直觉。” 唐奇诉说着【向导】所带来的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是那里,但总之就是那里。 碎石倒是毫不意外:“相信他的话准没错,他可是在晨暮森林里辨清过方向。” 其实那时候是因为【真视之眼药水】。 不过这也省去了他过多解释的时间,确认体力的恢复后,他第一次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哪怕光芒无法将队伍中的所有人笼罩,却也能像个信标一样,为他们指引方向。 前行之时,唐奇也在警惕四周。 这毕竟是一片漆黑的林地,丛林间钻出一条巨蟒,池塘中潜伏几只巨鳄都是常有的事情。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路穿行林地,反倒是吸引来了一些瞧见光源,于是便跟着前进的林间动物——譬如贴在他脚边的几只松鼠和兔子,盘旋头顶“叽叽喳喳”的渡鸦。 偶有几只饿极的秃鹫、羽毛鲜红的血鹰妄图品尝‘自助’,从而捕杀几只弱小的猎物。 却也像是在珍惜这唯一的光源似的,并没有伤害唐奇的打算,这反而让他身边的野兽越聚越多。 称得上遭遇的,是几只浑身长满蘑菇的活尸。 沼泽、森林的地形,使得绝大多数采集蘑菇的淘金客,都会闯荡三、四层之间。 因此,眼前这些一眼看上去便武备完整,像是冒险者的人类反而成了遭遇的常客,偶尔还有红巾帮的劫匪、矮小的蜥蜴人、浑身斩痕的棕熊……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失去生命之后,身体变成了蘑菇们绝佳的栖息之地。 孢子们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光源,表现得格外敏感,几乎是在察觉到的顷刻,便扑上前来,试图掐灭这唯一的光芒。 可甚至无需晨曦出手,跟随身后的野兽便已然自发地撕咬他们的皮肤,限制他们的行动,为唐奇的前进扫清障碍。 到了最后,唐奇也便像是犒劳他们似的,将包裹中的食物尽可能分出去一些,好让他们拥有充当保镖的力气。 同时,他看向晨曦: “能和孢子们建立联系么?” “我曾尝试过与它们沟通,但它们似乎正处于一种丧失理智的愤怒之中,拒绝任何外来信息的介入……” “可惜……如果能像遇到连枷蜗牛一样,与孢子进行沟通,或许会减少很多麻烦。” 在唐奇叹息之际,耳畔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喊: “没错、是光!是他妈的阳光!老子的眼睛没瞎!” 那声音遥远,却十分浑厚,像是低沉的老牛在“哞哞”直叫。 对方似乎是意识到了光源的中心是活人,便继续呼唤起来: “嘿、那边的朋友——看到我们了吗!” 唐奇向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望到一片漆黑。 “别动、千万别动——我的意思是,求求你等等我们,我们马上就赶过来!” 唐奇与自己的同伴们对视一眼。 对方的态度还算友善。 但‘友善’在地下城中可算不上什么褒义词。 冒险者之间的‘友善’,应该是‘漠视’—— 谁也别搭理谁,谁也别找麻烦。 “求求你、别走、真的别走!我们把所有的战利品都送给你!” 唐奇顿住了脚步: “反正论战斗力,很少有人比我们更能打。” 意识到光源停驻,声音的来源也不由加快脚步。 唐奇很快便感到脚下的颤动声。 两只牛角像是顶破黑暗似的,率先钻进了光明之中: “【一伙冒险者】?” “【蛮牛】?” 记忆并不久远,就在踏入深井之前,唐奇见过这头黑牛。 比起当初的粗犷,如今这头黑牛已然驼起了宽阔的脊背,甚至需要将一人高的巨剑卸下,作为支撑身体的拐杖,显然也是累得不轻: “妈的,我就应该猜到是你们——也只有能从晨暮森林走出来的冒险队伍,才拥有驱散魔法黑暗的可能。” “你们是来深井淘金的?” “当然。谁让那没草吃的雇主平白死掉了呢?为了赚些快钱,我只能带人来地下城搜集些材料,结果差点就死在黑暗里!” 蛮牛喘着粗气,连忙扯起自己身上的麻绳,将自己的三个伙伴,和两个背负行囊的平民一并拽了进来—— 都是人类男性,装配剑盾的战士、持弓的射手、和一个擅于察觉陷阱的游荡者。 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神情有些凝重,但更多的是紧张,目光游离之间不敢直视唐奇。 这几乎是弱势一方,面对强势者时本能的反应。 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被医用绷带缠绕住,却在疲劳的奔波中浸染了污血,有的干脆来不及处理、暴露在了皮肤表面。 这其实是寻常冒险小队的标准配置。 没有施法者、没有魔法物品,甚至没有充足的治疗药剂,只有一个能够装填物资的次元袋…… 所以只能支付相应的报酬,雇佣深井的平民,作为背负物资、或是辅助安营、做饭的劳力。 意识到唐奇一行人是‘资深冒险者’之后,蛮牛更不敢怠慢,指挥着那个背负沉重行囊,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说: “人类小子,快把我们的战利品都拿出来。” 唐奇从连接他们的麻绳上注意到,两个平民被四个战士拥护在了中间位置。 不论是出于对物资的保护,还是什么其他目的。 他们总归没有在危险的环境下,将‘累赘’们抛弃。 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印证着信誉: “所以,你是打算跟着我?” “吃草的,当然了!我可不想死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虽然你们未必能瞧得上这些,但——这已经是我们的全部了。” 唐奇在迟疑中看向其他人: “帮不帮?” 不等犹豫,耳边又传来一阵动静。 第183章 我们没有敌人(5k/8k) 那阵“簌簌”的动静相隔有段距离,但或许是【警觉】的加持,让唐奇面对‘可能的危险’而极其敏锐。 这让他意识到这骚动声,并非是身旁跟随的野兽,在无意识闲逛之中所发出的声响。 它源自于‘唐奇所未能察觉’的存在。 于是他推搡过蛮牛,将目光落于远处的黑暗之中: “什么人?” 众人齐齐回过头去,什么都没能瞧见。 但蛰伏在黑暗中的人意识到自己无法再隐匿下去,只能慌忙投降: “别、别动手,是我、是我!” 那声音的确有些熟悉,但对方显然也不打算让唐奇猜很久,当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一瞬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那身飞鼠似的外衣。 红巾帮。 当对方摘下面具的一瞬间,漆黑的毛发,碧绿的兽瞳同时展露在了唐奇眼前。 使他一眼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两条骆驼腿?” “是黑豹、黑豹!” 黑豹扬了扬自己的爪子。 这个名字在斑猫人这个种群中,其实还算常见—— 他们的父母会用幼崽出生时,第一时间所见到的事物命名。 但毕竟是混迹在龙金城,这个名字显然不够服众。 当初唐奇为了让它拖延时间,出刀时并没有伤及要害,那种程度的刀伤服下治疗药剂,便能在短时间内痊愈。 如今眼看唐奇要拔出弯刀,黑豹连连摆手: “等等,我没想着伤害你们——我一个人也伤害不了你们。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我身后的?” “很久之前,应该是你离开第五层的第一时间……你知道的,上头让我们抓你,所以分派了不少人手在第五层的各个出口进行蹲伏。 可是黑暗忽然蔓延了下来,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停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结果在等待期间突然遭遇袭击,也幸好我拿爪子刨出来了一个坑才幸免遇难。 原本已经想着等死了,靠着手头上的食物吊了两天命,谁知道突然有一束光打在了我身上—— 咱们之间可是有仇的,我可不敢接近你,就只能在后面偷偷跟着你了。” 比起战斗,这些游荡者出身的帮派成员,似乎更擅长隐匿。 这让黑豹挠了挠头,擦了擦染血的嘴角, “该死,早知道会被你发现的话,我就晚点再抓耗子吃了。 在你身后跟了不少耗子,我也算是吃上自助餐了。” 唐奇转动着手腕,舞动着刀光:“既然知道咱们两个有仇,那你应该也考虑到,被发现之后会面临什么结果?” “嘿,我可是听到你们之前的对话了。你很想早点去往地表对吧,所以才想要借助二、三层的悬崖进入地堡。 我知道一条更近的通路,就在第四层的日出之塔,那里有个传送门,是红巾帮投放怪物的捷径——你在地堡中见过那些牦牛。 我知道打开那座高塔的方法,我们可以从那里直接通过传送门,迅速抵达地堡入口—— 让我来带路,大哥里面请!” 死到临头,也不会有人在意,这究竟是不是对帮派的一种背叛。 唐奇意识到,迫于时间上的压力,他还真有将黑豹这条命留下来的必要。 更何况他们之间的仇怨,本就可有可无。 甚至他意识到,如果只是跟随自己的话,似乎完全称不上是一场交易。 他又拦不住这些下意识寻找的光源的落难者。 想到这里,他将那个人类劳工递过来的包裹推拒回去,转而看向蛮牛: “你们只是跟着我而已,我没什么理由驱逐你们,当然,这意味着我也不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这不是一场交易。” 蛮牛松了口气。 每个冒险者的行事风格不尽相同。 撞上一些没什么道德底线的,趁火打劫一番之后,还要可能把他们的装备扒下来,扔到队伍的最前方去探路。 “多谢你们。”蛮牛由衷道。 唐奇没有继续耽搁的打算,只想在今天结束之前,抵达那座【日出之塔】——就在他们前行方向的中段,唐奇甚至无需在森林中调转方向。 只是随着步伐的加快,他转而意识到,第四层的冒险者远比自己想象的繁多。 除却蛮牛一伙人之外,数个小时的时间里,又有其它零星冒险者借由光源的指引碰面。 他们并不熟悉唐奇,但从业较久的冒险者,却大多相识。 野兽之间,对于‘光源’的自发性保护,也让人感到安全。 闲来无事的蛮牛,干脆做起了介绍工作: “这是【一伙冒险者】。” “原来是同行,所以他们的队名是什么?想必这次离开地下城后,会流传在每个冒险者的耳边吧?” “我的意思是,队名就是【一伙冒险者】。那位先生是唐奇·温伯格,一位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那帮吹拉弹唱的?” 虽然【吟游之歌】的诗人们,一般不会前往领主联盟。 但是在这片地界中,当然也存在着一些‘师徒制’的诗人。 对比科班制度的诗人学院,他们可以称得上是野生。 其中不乏水平高超的音乐作家,成立了【吟游诗人工会】——虽然传闻创始人中包含了【吟游之歌】的学生,而人们一向猜测他是泰伦帝国的间谍。 但是在冒险者的视角中,大部分诗人的确只存在于舞会、酒馆、风俗店这三个地方。 至于那些混的更差的,大抵是脊骨区的街头,那些街头卖艺的人。 【金色橡树】因为有着蘑菇们的歌声,挤占了吟游诗人们的生存空间,导致唐奇在城中的这段时日,甚至都没能碰见同行。 “所以他应该只是一个熟知乐器的冒险者,而不应该是吟游诗人才对吧? 等等—— 怎么死尸越来越多了?” 惊疑声打断了前行的平稳。 唐奇同样察觉到,当他们逐渐向着高塔处迈进时,那零散的活尸,也开始三五成群的出没。 在地下城里,死尸总比活人多。 更别说还有野兽的尸体。 当周遭的野兽,无法抵挡成群活尸的袭击、而殒命当场时,它们的尸体也成为了孢子的养分,从而促使新的活尸诞生。 这让原本壮观的队伍,即刻有了坍塌的迹象—— “唐奇先生,我们遭到了袭击!” “把两个人类小子保护起来!他们没有战斗的能力,死掉了还要变成活尸,给我们添麻烦!” “救命、救命!他妈的,真是好险,哪有死掉的耗子忽然跳脸的道理!?” 前进的进程受到阻塞,听着耳边兵刃交接,与野兽的嘶鸣声愈演愈烈,夹杂着蘑菇所迸发的尖锐、不成调的嘶吼,迫使唐奇像是在强行聆听一首刺耳的进行曲。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周遭的蘑菇,逐渐变得繁密起来—— “小心!” 【警觉】骤然作响,唐奇连忙向自己的身侧扑倒、翻滚、拔刀,可抬头一看,却是晨曦挥舞着断剑,向着他的方向冲杀过来。 碎石连忙举起塔盾抵挡,可乏力的肌肉发挥不出效用,被晨曦在冲撞之间,轰飞到黑暗之中。 摔在地上,忍不住大骂道: “这家伙是被谁支配了吗?怎么像是个‘没朋友的兽人’,见到谁就打谁!?”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晨曦用心声向唐奇警告道。 唐奇回忆起此前在地窖之中,所经历的类似遭遇,当即反应过来: “应当是在靠近大量孢子的同时,被它们强行入驻进尸体之中—— 寄存在你手腕处的孢子本身就极为稀少,导致在神经网络被接入的那一刻,立即遭到了其它孢子的同化。” “我该怎么做?像之前在地窖的时候一样,与他们沟通时听你歌唱吗?” “不、不行——这些孢子们正处于一种极度愤怒的情绪中,如果与他们和鸣,恐怕还要让他们觉得我在呐喊助威!” 唐奇当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冷静、只有先让他们冷静下来,才有沟通的机会!” 眼看晨曦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躯体——身形变得摇晃,浑身忍不住颤抖,手中的断剑想要挥舞,却又克制地扳回的样子。 碎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护卫在唐奇的身前: “你不是说周遭弥漫着大量的孢子吗——你怎么可能让孢子冷静!?它们又不会‘噗叽噗叽’地说蘑菇语!” 想要让它们冷静下来,便需要让晨曦进行沟通。 但是想要让晨曦沟通,势必要让它们冷静下来…… 这分明是一个无法破解的循环! “不、我知道一个办法——” 唐奇连忙指挥【银色勋章】, “你们快去钳制住她的身体,将她控制住!” 温迪、鲁米、乃至碎石几乎不假思索地执行命令,从与野兽活尸的对峙中抽身出来,在晨曦的帮助下,钳制住了她的四肢。 “扒掉她的手甲!” 唐奇抽出弯刀,在晨曦的臂甲摘掉的一瞬间,划上了她的手掌。 晨曦的身体并不存在‘血液’,完全依靠【复原胶】中的营养物质,为蕴藏死灵魔法的身体提供养分。 使得她的手掌只是出现了一道裂痕,流淌出些许营养液。 “你在做什么?” 碎石忍不住问道, “这么小的力气可没办法肢解掉她……”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复原胶帮她恢复身体!” 唐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挥舞弯刀,在晨曦的手臂之中,留下一道道伤痕。 没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却能听到耳边的混乱声,似乎有了减轻的迹象。 晨曦感到那股与自己角力的意志,正在由愤怒转变为愤懑。 她的情绪,似乎经历过类似的起伏。 那是灵魂被安置在晨曦圣殿后,所被遗忘的一百年。 当铭记她功绩的侍者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当她意识到被人遗忘之时。 无尽的愤怒曾充斥在她的灵魂之中。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意识到愤怒似乎无法挽回已经流逝的结局,怒火也在炽烈的明灭之下消耗殆尽。 变成了恼怒。 可恼怒也无法存续更久的时间。 又一个一百年,这种情绪成为了埋怨——埋怨时间的流逝、埋怨命运的不公、埋怨那个建立了丰功伟绩的自己,最后却只能作为一颗失去自由的灵魂,被禁锢在一柄断剑之中的结局。 直到埋怨也变得麻木,成为了平静。 欢乐、愤怒、哀愁,人们总是被太多纷杂的情绪而交织。 可当回顾过去,却又只能在有限的人生中,捕捉到那充斥了大半人生的唯一情绪—— 平静。 平静才是生活的常态,才是情绪的常态。 随着伤口的增多,随着‘贤者模式’的情绪,借助【心灵之刃】倾注在晨曦的灵魂之时。 连接了手腕处的孢子神经、占据了她的‘尸体’的地下城蘑菇们,似乎也有被这份平静所感染的倾向。 这让他们周遭堪称暴戾的活尸们,逐渐变得迟钝。 那些侵占尸体的孢子,也变得不再活跃。 一众跟随唐奇的冒险者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它们……冷静下来了?” 耳边犹如‘嘶吼’似的呓语,逐渐变得静默,像是陷入了沉睡。 它们徜徉在黑暗的森林之中,享受着几乎快要被它们所遗忘的情绪—— “我看到了一座洞窟。” 晨曦忽然说, “那里只有蘑菇,大大小小的蘑菇——飘摇的菌丝摇曳着荧光,星光似的粉尘洒落在了每一片土壤。 它们平静的交流、平静的繁衍、平静的生活。 那里似乎是它们的家园……” 用尽了四次【诗人激励】,但好在算是有效—— 这就是孢子们作为【同一体】的最大弊端。 虽然它们在名义上,拥有着独立的个体。 可是庞大的神经网络,让唐奇划下的每一道‘平静’的刀痕,都会借助无形的突触,向着整个孢子社群进行扩散。 随着【心灵之刃】挥砍地越多,‘平静’的情绪,所影响的面积也变更广泛—— 虽然只是暂时性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强行注入的‘平静’消失,它们还会扭转回愤怒之中。 但情绪的迅速传导,的确给予了唐奇影响整个孢子社群的可能。 让他得以看着晨曦两条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刀伤问: “你能够与孢子们沟通了?” “不、只是没有了敌意。它们似乎将我看作了外人,拒绝与我交流。” “那就是还有敌意,需要进一步深化下去。” “那就继续砍?”碎石没经历过地窖一事,因而不太能听懂。 唐奇摇了摇头。 他将【诗人激励】消耗地干净,如今只能先通过【休憩曲】进行恢复再说: “先休息吧。” 他说着便席地而坐,扫下一声柔和的弦乐,轻轻哼唱起了没有歌词的旋律—— 遭到活尸袭击,倍感疲惫的冒险者早早便围聚在唐奇的身边,守卫光源。 如今也干脆环绕着光明,各自从包裹中取出补给,进行短暂的整备。 可耳边的活尸所发出的“细簌”声,仍然徘徊耳边。 在黑暗中,他们无法窥见活尸的动向。 拂动起的微风,却似乎寓意着他们正在摇晃的事实: “难道是尸体在……享受歌声?” 他们匆忙向着歌声的方向望去,才看到光明的正中,席地而坐的诗人肩头,落下了几只洁白的鸟雀—— 几只猴子趴在石墩上挠着通红的屁股,松鼠与兔子徘徊在唐奇的腿边,就连盘旋半空的红鹰都挂上了巨木上的枝杈,享受起了难得的惬意…… “等等,那些孢子们也能听到歌声?” 感受着【休憩曲】的恢复,碎石忍不住提醒道, “它们要是也因为你的音乐恢复活力,那不是更大的麻烦?” 唐奇却摇了摇头: “它们是蘑菇,又不是魔鬼或者兽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语言是沟通的桥梁。 却不是唯一的桥梁。 【休憩曲】会为所有能听到这乐声的伙伴,带来恢复伤势、补充精力的裨益。 而这个‘伙伴’的范围,当然由唐奇择取—— 他选择了所有能听到这曲乐声的生灵。 这包括了冒险者、红巾帮,亦或是野兽、孢子…… 他早已通过地窖,了解到了这些孢子社群的本性。 这些守序善良的存在,也只是失去家园的异乡人而已。 为了生存的空间,它们甚至甘愿牺牲部分种群,只求一个安稳的栖息之所。 却最终因为过分的采撷而被触怒,致使了反抗的诞生。 唐奇能够理解它们的愤怒。 也便明白它们拥有沟通的可能。 “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通过武力来解决的。” 唐奇摇了摇头, “至少在这里,我们没有敌人。” 随着连绵的乐声滋润耳膜,意识到自己的精力有所和缓,伤口也加速愈合的一众冒险者们,也忍不住咋舌道: “这是……音乐的魔法? 他、他还真是吟游诗人?那种真正的吟游诗人! 该死,我只在诗人们自我吹嘘的歌谣里,听说过这种魔法——我还以为那是传说。 唐奇·温伯格,他一定会成为传奇的。 那一天最好早点到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和其他人吹嘘,自己是亲眼见识过传奇冒险者的人!” 第184章 沟通与新点子(8k/8k) 弹奏【休憩曲】的初衷,是为了在【心灵之刃】的情绪影响消失之前,恢复【诗人激励】,以达成继续与孢子们建立沟通的目标。 但是唐奇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多思考了一个步骤—— 对于孢子们来说,‘表达充分的善意’本身,便足以让它们拥有沟通的意愿。 更别说是在短暂的冷静下来之后。 尊重永远是相互的。 唐奇不认为它们是敌人。 它们也不会把唐奇看作敌人: “你很了解我们——孢子们这么说。” 盔甲之下,已然长满蘑菇的晨曦忽然开口道。 唐奇并没有停止弹奏乐声,一心二用对于吟游诗人而言,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技能: “偶然遇到过你们的族人,它们告诉了我一些秘辛。” “难道你也来自地下吗。” 换句话说,这些蘑菇应该从未离开过地底世界? 它们是从幽暗地域迁徙而来? 唐奇按捺住疑惑,解答道: “有人将你们的一部分‘族人’带到了我的住处——准确的说,其实我们才是后来者,但总之我是在那里了解的你们。” “你们是后来者,难道不会被驱逐出去吗?” “有租赁合同,所以不会。” 得益于晨曦是通过思想,将一些名词传递给孢子,让它们哪怕从未听说过‘合同’的存在,也能很快理解其中的意义: “我们也可以签订合同吗?” “你是指?” “我们没有地方可去。” 耳边的呓语像是在哀嚎,让人听着难免泛起鸡皮疙瘩。 甚至让安分休息的冒险者们,都不由自主地握紧武器。 但唐奇知道,这只是它们表达伤心的方式。 “我知道你们是被迫迁徙而来的,但为什么选择在这里住下呢?” “这里的环境,很舒服。” 晨曦在表达完基础情绪之后,转而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似乎是这片土地富含着让它们活跃的魔力。” 龙血。 只有这一个可能。 “你能跟我们签订合同吗?” 晨曦忽然说。 “这种城市规划上的问题,说实话我很难代替龙金城做决定——但是看在你们给那头狮子所惹出的麻烦份上,他应该会很愿意这么做。” 想到地表上,为深井的封锁而焦头烂额的莱昂·狮心,唐奇诚恳道—— 毫无疑问,龙金城如今的繁荣,是建立在‘深井’这座巨大的机器之上。 缺少了它的运转,大量的冒险者将各奔东西,影响整个深井区的资金流转。 下水道系统也将就此关停,从而遭受城市建设、经济发展的双重打击。 这不致命—— 毕竟抛开深井之外,龙金城本身便已经是一座贸易大城。 但享受到深井带来的繁荣之后,再退回到百年之前的模样,的确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莱昂是个很聪明的领主,他一定愿意接纳蘑菇,划分出一片单独的繁殖所,并加以利用,为自己、龙金城带来更多的利益。 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有与蘑菇们沟通的桥梁。 这让双方彼此误会,从而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我们只相信你。” 晨曦表达着它们的态度, “我们不会伤害你。” “谢谢,所以接下来我们不会被那些【孢子仆从】袭击了,对么?” “你们不会。” “其他人不可以?” “那些人应该付出代价。” 唐奇叹了口气,有些难办道: “虽然我很想说——‘没错,那些贪婪无度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才能祭奠你们逝去的同伴。毕竟你们的善意只换来了那些人的得寸进尺’。 但站在我自己的角度上,我希望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 “为什么?” “因为‘挑起冲突’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虽然大多数人没办法认同这句话。 但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认为你们继续反抗下去,只会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我们一直在打胜仗。” 唐奇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龙金城还不够了解你们,并且,狮心领主认为整件事还没有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一旦在他们封锁地下城的时间里,意识到了你们作为孢子的本质……他们很快便会采取相应对策,对你们进行清剿。 他们或许会为此付出代价,你们也会。 这远不如‘合作共赢’要更实在。” 至少在唐奇看来,这些四散的孢子并非全无弱点。 他们的‘神经网络’本身就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存在。 他相信丝黛拉那个层级的法师,能够钻研出与之对抗的方法,一切只看她愿不愿意。 而【孢子仆从】虽然能够通过‘死尸’进行杀戮,达成正向循环,却不可否认这些只继承了肌肉记忆的活尸,在面对施法者时很容易露出破绽—— 辅以龙金城的军队,不敢说轻松化解这场危机,至少也是能够解决这桩麻烦。 “可他们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孢子们犹豫的理由,很少出于唐奇的说服。 更多是因为,‘反抗’本身只是他们别无选择后的举措。 在本性上,他们仍旧渴望在迁徙之前,缩在地底的某个角落偏安一隅。 “毕竟你们无法开口说话,我可以帮你们。” “你要帮我们签订合同吗?” 唐奇不介意告诉他们真相: “‘合同’代表着交易,等同于拿一部分,换另一部分。 所以这或许需要你们付出一些‘蘑菇’,也就是你们栖息的住所——那是你们的‘房子’,而不是你们种族本身,对吧?” 很难有冒险者意识到这一点,这导致他们采摘蘑菇的同时,会将蘑菇中的孢子一并带走。 失去了尸体所供给的养分,孢子很快便会凋零。 这才是它们感到愤怒的原因。 “在地表的社会,每个人都需要工作。如今,你们也只是用‘建造蘑菇’的工作,换取‘栖息地底’的报酬。” 唐奇站在领主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认为这或许是莱昂也希望看到的—— 没有人怀疑,这头狮子对于城市建设的热忱。 这是他向议会、向逝去的伊芙,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唯一方式。 “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过的族人吗,他们现在正在我家的地窖下面唱歌呢。” 唐奇说着,还弹奏了几首教给蘑菇们的曲子, “你们应该同化了她手腕处的少量孢子,知道我没有说谎才对?” 【同一体】的存在,意味着哪怕只是少量思想、少量记忆,也会被同一时间传递给整个族群。 当唐奇弹奏出熟悉的乐曲,哼唱起耳熟的歌谣时,周遭的冒险者们听到,那萦绕耳边,分不清距离的呓语,正在缓慢向着和缓的小调发展—— “跨过异乡的河畔,来到陌生的彼岸。 攀附露水与枝蔓,在湿地铺展毡毯。 人类无度而贪婪,相隔沟通的遗憾。 音乐跨过了大山,带来家乡的期盼……” 应和着【休憩曲】中,即兴演奏的旋律,唐奇也适时唱出安抚蘑菇们的歌声。 对于环绕在唐奇周围的冒险者而言,他们无法完全理解唐奇歌词中的深意。 可对于离开旧土,试图寻找一个崭新家园的集体而言,这的确就是他们一路以来的心声。 借助着晨曦的‘翻译’,它们意识到,有人理解着他们的愿望。 这让徘徊的歌声变得愈发和谐,像是一汪和缓的清泉,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长久的共情之下,孢子们忽然说: “我们相信你。但如果这不能改变什么,我们依然会将反抗持续下去—— 所以我们将为这里带来长久的黑暗,直到我们拥有了新的家园之后。” “当然可以。” 对于唐奇来说,这些孢子们只要别成为自己前进路上的阻碍,便足够了——他还要赶在双月盛宴之前回到地表。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 “话说回来,我正在向着【日出之塔】前进,那是位于森林最中央的高塔。 似乎越接近那座高塔,孢子奴仆便越多?” “那里会源源不断出现一些生命,它们死后会成为我们的养分,我们便在那里设立了一个根据地。” “是的。” 这让唐奇得以明确,黑豹所言属实—— 他完全可以利用那扇传送门,迅速抵达地堡,借助快速通道离开深井! “那你们可以操控那里的奴仆,不要阻拦我们前进吗?” “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只要他们不再伤害我们。” “在一片黑暗里,他们恐怕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唐奇长舒一口气,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挑了挑眉头,问道, “那是整个森林中最高耸的塔楼吗?比这片森林的橡树还要高?” “是的。” 还算了解唐奇,这让啃着黑麦面包的碎石忍不住嘟囔道: “你又想到了什么新点子?” 当他说完这句话,看到唐奇忽然用揶揄的目光打量过来时,碎石便有些后悔多问这一句。 “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么?”唐奇忽然问。 “什么话?” “你说要把我的悬赏令,挂在龙金城的高墙上,这样就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该死,你不会又要说‘除了矮人’吧?一个笑话说两遍,可就不好笑了。” “不,我是想说—— 这真是一个好点子。” “哈?” 今天晚点发10:00前 今天跟我爸把我奶接出医院送回老家了,现在刚吃完饭回家,更新要推迟一下,尽量在10:00之前发出来! 好消息是明天之后不用再去医院了QAQ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今天晚点发10:00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85章 灯塔与希望(4.3k) “它们撤走了,朋友。还站得起来吗?” “不、不,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让我歇一会儿。” “好吧,也许我也该躺下来。” 林布哥扔下了手中的长剑,瘫倒在了地上。 脊背下的碎石子有些膈应,但土地却松软像泥,躺在黑暗中的林地下,粗喘的鼻息前充盈的都是青草的芳香。 “什么都看不清楚,还要跟这些该死的鬼东西纠缠这么久……” 他身旁的男人想要扯起嗓门抱怨,但力竭之下,他的声音只显得疲惫而沙哑: “该死?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地精分明是贪生怕死、狡猾猥琐的种族。它们在偷袭的时候会发出‘桀桀’地怪笑,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么坚挺……” 林布哥问:“你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会觉得那是地精?” “我这辈子最了解的就是这群绿皮,熟悉到它们一天平均播种几次都清清楚楚——我曾经可是【哥布林杀手】的一员。” “为什么是曾经?” “因为我们在深井撞上了一群龙血蜥蜴人。都只碰到过地精,谁见过那玩意儿—— 最后截肢了一个、瘫痪了一个,我跟另一个人把他们两个抬出来之后,就一拍两散了。” “没想过再招募两个人吗?” “得了吧,那些没在小地方摸爬滚打的冒险者,怎么可能知道地精的价值? 它们虽然是弱小又狡猾的生物,但身上那干柴的肉简直不要太值钱。 把地精肉泡上羊尿,当作羊肉一样卖到市场里,一趟能赚30个金币左右! 但是在龙金城这么干是犯法的,万一被抓到,牢饭还不如地精肉可口……” “所以你就一个人踏入了深井?” “本来是一支临时凑齐的队伍。黑暗一来,我们毫无准备,走着走着就散了。” “那你运气不错。不像我,在黑暗来临的时候被队友打劫。扒走我的装备后就将我一脚踢了出去—— 现在手上这把剑,还是从谁的尸体身上意外捡来的。” “他们到底有多恨你,居然连武器都不留给你。” “或许只是不信任我吧?我可以理解,毕竟我长了一副被人误解的模样,整个人生都是这么过来的。” “用容貌来评判一个人的善恶吗,真是一帮连地精都不如的外貌主义者啊……” “我赞同。” “所以你到底长什么样子,才会被那么容易被人误解?” “……跳过这个伤心的话题吧。”林布哥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可不是外貌主义者——反正现在也看不见。但不论如何,说实在的,如果我们真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一定会请你喝上一杯,就在深坑餐厅。” 对方抬起手来,锤了捶自己的胸膛,表示约定, “感谢你听到了我的呼救,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帮我。” “别让我吃那些泡羊尿的地精肉就可以了。” 林布哥感觉肩上的压力卸下了几分。 因为他意识到这个杀手没能注意到,刚才进行围剿的活尸平白多了几只—— 其实他根本不是听到了求救,只是在逃命的路上正好撞上了对方。 “当然,到时候我请你品尝真正的慢烤羊排。 如果我们真的能离开这里的话……” 对方忽然苦笑一声。 他知道这大概只是个奢望。 “是啊。”林布哥接着他的话茬,试图让心情显得更积极一些。 但他说服不了自己,只能紧跟着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找不清出口的方向、甚至没有充足的补给…… “饿死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林布哥的耳边,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是等待死亡的时刻。 就算他们现在站起身来,拾起长剑,又能在黑暗中去往哪个方向? 在漫无目的的摸索之中,他们最后还是会死在这座深井。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站起身来,反抗既定的死亡? 他们或许还拥有一些反抗的力气。 却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有反抗的理由。 林布哥想要渴求一点希望。 “那我们不如比谁坚持的更久一点。” 他忽然说道, “你卖了那么久的地精肉,手里总应该有点积蓄吧?” “哈,这年头谁会攒钱?还有充其量不到100金币而已。” “足够了。如果我比你先死,你将获得我300金币的积蓄,反过来也一样。” “这有什么意义?” “给我们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比我先死,我出不去、也没办法兑换赌注。”对方说。 “但你到时候可以吃了我,这说不定能帮你撑到看见光明的时候。” “我是人类,可没有吃人的癖好。” “但我是地精。”林布哥说。 “哈?” 林布哥猜出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疲惫中为自己作出辩护: “我出生在黑礁港,是一只在海船上,被提夫林养大的海地精。 在黑暗中,你看不到我的鳃,与鲜艳如海的肤色——那是大海映照着晴空与蓝天时的颜色,在光晕下,我的皮肤还会折射着波光似的涟漪。 船上的水手都说地精天性邪恶,抚养我的父亲,却告诉他们塑成人格的因素不止有天性。 于是他抚育我,教给我礼仪、战技、与希望,将地精的名字倒转过来,为我取下‘林布哥’的姓名,将我教养成了与他一样遭受社会歧视的‘异类’—— 我认为我们甚至要比绝大部分的人类,更像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但没有人在乎这些。 他们只会通过你的外表,揣测你的本质,将有色的镜片摆在自己的双眼前,蒙蔽、相信着自以为是的一切…… 我说的有些多了。但我的意思是,我想证明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地精——狡猾、猥琐、还要发出‘桀桀’的笑声。”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方有些恼怒这片黑暗,让他在无意中攻击了一个帮助过他的陌生朋友。 “没关系,‘误解是每一个异种族的宿命’,我的父亲经常这么告诉我。 但被人误解,并不意味着一定要接受误解,甚至放弃自己,成为误解的一部分—— 所以如果我的做法,能为你带来一点希望,给予你或我重见光明的机会。 也许,就会让你对我的印象改观一些。 哪怕死去,也能让我在释然中离开。” “光明?” “对,我们需要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相信自己,能坚持到光明到来的时刻……” “我好像看到了光明。” “什么?” 还沉浸在自我肯定的林布哥,缓缓睁开了双眼—— 如今的深井对他而言,与充斥迷雾的海面没有区别。 不论睁眼与否,他都是个两眼抹黑的瞎子。 他几乎都要遗忘眼睛的存在。 这让哪怕是一寸的光明,都显得难能可贵—— “那是星星?” 遥望着高挂穹顶的一颗光点,林布哥有些迟疑地揉了揉眼睛。 “地底哪有星星?那应该是灯,是挂在塔楼顶层的明灯!” “日出之塔?” 林布哥惊呼一声, “我知道那座塔,站在塔楼的顶端,能够俯瞰第四层的一切——可是那里为什么会有光明?” “谁他妈知道,但那里有光!” 林布哥听到身旁那个‘杀手’,从地上艰难爬起的簌簌声。 “等等、万一那是吸引我们落网的陷阱……” “总比留在这里等死要好!” 杀手将林布哥一把从地面上拽起来, “我他妈再也不要做一个瞎子了。” 深井太过漆黑,这让哪怕是一颗星光都显得弥足耀眼。 而经历过光明的美好,便没人愿意在黑暗中沉沦—— 这足以成为他们坚持下去的理由。 哪怕感到迟疑,林布哥还是鼓起勇气,与杀手互相搀扶,向着那颗明光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步伐不够平稳,乏累的双腿也忍不住打颤,随时都有跌倒的迹象。 偶尔森林中的林叶,会遮蔽他们的视野,短暂的陷入漆黑。 可在强撑着前行两步之后,那抹重归视野的明光,又在诉说着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随着那颗光点愈发显眼,他们甚至听到了其他人的喊叫—— “去你妈的,等老子到了那座塔楼,第一个就宰了你们这帮南方长城的佣兵!” “几个混血的杂种也好意思叫嚣?忘了上次在八角笼是怎么被我们揍得满地找牙了?” “找牙也比昏在地上口吐泡沫的人类强!” “路痴的杂种,你们他妈走错方向了——迎着塔楼上的灯光也能走错路?” “去你的,前面有一棵树,老子不得绕过去吗?” “那为什么不走我们这边?现在我们两队之间的绳子被树干拦住了!” “你们过来不就完了?” “肯定是你们过来——” “那是【兽人必须死】和【半兽人的荣光】。” 杀手低声私语道, “在我们刚刚抵达龙金城时,碰到过一位提夫林向导,当时她向我们介绍过那两只队伍——似乎积怨已久,是八角笼斗殴的常客。 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差吗,怎么还把所有人绑在了一起?” “撞上水怪,商船也会跟海盗合作。” 林布哥点点头,忍不住嘟囔起来, “面对更大的威胁,他们总能放下隔阂。” 他们继续前进。 却转而意识到,耳边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喧嚣——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哪来的巨人,把老子的视野给遮住了!?都看不到塔楼上的光源了!” “老子可他妈没挡着你,你们自己钻进了灌木丛,被叶子盖住了脑袋还要怪我?” “听起来像是【矮个子联盟】。” 杀手分析道, “他们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大肆谈论他们的身高——接下来应该免不了一场冲突了。” 林布哥疑惑着询问: “为什么不会是其它队伍的矮人?” “那他们一定会坐在高个子的肩上,那样就不必因为灌木丛的遮蔽而恼怒了。” 这么解释着,预料中的冲突却并未爆发。 他们只是听到几个矮人骂骂咧咧了几句,说了些北地的俚语—— 显然是受够了这沉寂的黑暗,连纠结辱骂的心情都跟着打消。 又向前走,耳边的脚步声、叫骂声愈演愈烈。 隐约间,却又听到了些许柔和的歌声,似乎要抚慰他们惶恐的心灵。 虚浮的脚步有些支撑不住,林布哥与杀手几乎是同时趔趄了一步,重心不稳,就要跌到在一旁—— “嘿、你们他妈撞到我了!” 黑暗中,他们根本分辨不清自己撞到了谁: “抱歉、抱歉!” 冒险者的脾气可不算好。 没人愿意在临近光明的顷刻,因为撞到了什么恶棍,而惹上太多麻烦。 对方似乎也是抱着相同的打算: “少他妈废话,把胳膊递过来!” “什么?” “省的你们再摔倒,耽误了老子赶路的进程。” 那人嘟囔着,一把抓过杀手的肩膀—— 十分用力,杀手都忍不住痛呼一声。 可他并未恼怒,只是忽然看向林布哥: “妈的,这种热烈的氛围我体会过——就在【下水管道】。” 他的声音有些雀跃, “那家酒馆足够吵闹、足够混乱,吟游诗人的歌声也足够烦人——你走进门去,说不定连酒都没能点上,就被斗殴的酒鬼误伤一拳,然后昏厥不醒…… 可就算这样,我也仍然能够感受到欣喜—— 不是因为我喜欢皮鞭。 而是这意味着,我已经离开了疲累的地下城。 我抵达了地表。 也拥抱了安全。” 身边吵嚷的嘴巴或许有几十张、几百张。 冒险者们七嘴八舌的叫骂,冲散了那股,自始至终萦绕在林布哥心头的恐惧。 只是在他看来,对方的比喻似乎不太准确。 他不认为自己置身酒馆。 只觉得自己在恍然间回到了童年—— 那是自己幼年时的一次归途。 他们的船只离开了泰伦帝国的港口,向着黑礁港的家乡返航。 在激昂的歌声里,硕大的触须拍打在了宽阔的甲板。 但黑礁港的水手从不惧怕深渊下的海兽。 他们站在船头的桅杆,迎上汹涌的海浪,挥舞银月似的刀光。 那是水手的浪漫—— 除非眼前滋生起无尽之海的迷雾。 当苍白的帷幕笼罩在海平面上,遮蔽前行视野的顷刻。 他们手中的指南针失去了应有的效用,迫使狂风裹挟的暴雨,撕扯下了维系平衡的风帆。 惶恐便会涌上心头,催促他们留下自己的遗言…… 海员从不缺乏勇气。 却恐惧丢失方向的迷茫。 无数的船只随波逐流,飘荡在无垠的大海,心头只剩下了绝望—— 直至有人瞥见了一缕光明。 那是一道耀眼如黎明的灯光。 一柄穿透迷雾的利剑。 它涌动在迷茫的雾霭中,洒落在海浪的涟漪上。 没有人能忽视那道明光。 在欢呼的歌声中,林布哥拽了拽‘父亲’的袖子,呼喊出那柄利剑的名字: “爸爸,那是‘灯塔’!” 提夫林紧握住他的双手,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摇了摇头: “孩子,那是‘希望’。” “我是【唐奇·温伯格】——” 林布哥听到了‘希望’的呼喊, “我来带你们逃离黑暗!” 第186章 我赠予你梦想成真(4.2k) “第六天。” 坐在【深井直梯】的石阶上,奥利安·银盾细数着时间的流逝。 望着远处矿坑中,被成队的骑兵所把守的各个入口。 他感到耳畔静谧,只有身旁的飞龙在呼吸时发出的“咕噜”声,交织着火把迸发的“噼啪”,于深夜中格外清晰。 他将那封生日贺信紧紧攥在手心,直至将它揉成了一个纸团,丢到一旁的火盆里,让它化为灰烬: “我竟然真的想要做梦。” 回忆起唐奇当初离开时的问题,奥利安冷哼一声,叹了口气, “才会选择相信一个吟游诗人。” 这些异国的间谍、宫廷的弄臣、酒馆的歌手……一贯杜撰着从不存在的故事—— “父亲。”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没有谁会忘记自己女儿的声音。 可奥利安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长剑。 利刃映衬着火盆炽烈的明光,在夜色下划出一道明艳的轨迹。 像火,也夹杂着怒火,毫不客气地斩向身旁‘女儿’的咽喉。 身着板甲的‘温迪’的身前,赫然立起一道乳白的力场护盾,在清脆的碰撞声中,阻隔在距离脖颈三寸的位置: “这么不客气?” “别他妈用我女儿的样子说话。” 奥利安挤出怒音,手中的长剑颤动,还想将剑刃刺入进去,至少也要砍下她的头颅。 “我还以为这能让你更开心一点呢。” ‘温迪’只能认输似的举起双手, “毕竟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去的心情,可不太美妙。” “她还没死!” “这话你信吗?我们都清楚,【银色勋章】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踏入了深井之中——食物的补给不足,黑暗中无法觅食,逃生的路口还被封死。 你难道认为她还活得下去?” “去死——” “停一停,不开你的玩笑了,可以吧?” 眼看奥利安又要挥砍上去,‘温迪’后退两步,将身形幻化得雄壮,直至最后变成了一头狮子,就连声音也跟着低沉浑厚, “这样总能让你放尊重一些吧?” 奥利安冷哼一声,却勉强将长剑归入剑鞘: “指望我尊重一只变形怪?想都别想。” “最近龙金城的矮人工会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向议会提议出台《反种族歧视法案》,你是想投反对票吗?” 变形怪真的能算是‘种族’么? 奥利安很难界定这件事。 但他清楚,变形怪是一种极为不安定的因素—— 毕竟对方是谋杀了真正的假面领主,变成了他的模样,才获得了这个位置。 哪怕狮心领主向他保证,这只变形怪拥有着绝对的忠诚。 他也并不认为一个【破誓者】口中的‘忠诚’多么可信。 但他代表的,是家族的核心利益。 而狮心领主始终保证着这一点。 这让他很难对这个决定说‘不’。 “这又是什么狗屁法案?” “似乎是因为一部名为《指南》的畅销书籍。” “议会既然会考虑这种东西,为什么却对我的《反兄弟俱乐部条例》视而不见?” “龙金城可从来不反对多元化。” “你们迟早会因为这种事情栽跟头。” 奥利安向身旁的狮子挥了挥手, “我没有心思跟你聊天,没什么事情就滚。” “我可不是听属于你。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干,才来到深井故意恶心你吗?” “深井都封闭了,还有你什么事?” “当然是来通知你。” “什么?” “如今整个深井被黑暗笼罩,地堡也不例外。但有人非但闯入了地堡,甚至还扳动了地堡的机关,改变了整个浅层的布局——从而一路向着地表赶来。” “该死,你是说地下城的那帮活尸找到了地堡,还想借由地堡的通道涌出深井!?” 奥利安在惊疑之下站起身来,指挥那些扎营在深坑下的骑兵队列队, “他们难道还能拥有智慧?” “我们对于那些活尸的了解并不透彻,没人知道事实是什么。” “那帮法师这几个月究竟研究了些什么?” 火光骚动了一时,奥利安让身披甲胄的骑兵分散在了各个洞口。 直到仰望星空,能看到圆井的边际挂满了飞龙与骑兵,奥利安才拧紧眉头,看向变形怪: “上城区——” “我安排了卫兵巡逻。” “那就好。那头狮子在哪?” “他还有其他事情。” “有什么事情会比守卫深井更重要?” “你觉得骑兵队拦不住那些活尸?” “当然不。” 奥利安紧咬牙关,看向其中一个被土石封死的洞口, “可谁他妈知道,会不会有活尸之外的东西跑出来……十几年前,那群从第六层跑出来的土元素已经够让人难受了。” “每一处入口,都被四环的【塑石术】所强行封闭。寻常的活尸,哪怕用铁镐凿上一整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将它挖穿。” “希望它真有你说的那么牢固—— 我能听到,它们要来了。” 奥利安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颤动,耳边传来细微的隆隆声。 就在他试图分辨,那是怎样一种脚步时。 一声沉闷的吼声,率先从深井的深处传来: “吼——” 几乎是在听到吼声的顷刻,他身旁的飞龙惊叫一声,开始扑腾自己的肉翅,下意识地向着身后跌撞逃窜。 “发生了什么?” 奥利安环顾四周,发现同样的境遇发生在了每一位骑兵身上。 他们座下的飞龙,同一时间撕扯起了喉咙,惊恐似的颤抖,向着四处奔逃。 骑兵们拉紧缰绳,试图制止这场骚动: “停下、立定!该死——怎么都不听使唤!?” “地底下到底钻出来了什么东西……” 奥利安一边指挥着骑兵跳下飞龙,整顿军纪,一边咋舌地望向入口。 这些飞龙虽然只是寻常的蜥蜴种,却也是经受过严苛训练的战士。 怎么可能因为简单的吼声,而胆颤到这个地步!? “吼——” 第二声怒吼更为沉闷,迫使大地陡然颤动,摇晃之间,奥利安清楚看到远方被封死的入口,那堵厚重的石墙已然裂出缝隙。 有那么一瞬间,奥利安希望石墙能就此碎裂。 哪怕倾泻的黑暗将为整个城市带来混乱。 那他也能抱着充足的理由,深入到深井之中,寻找女儿的踪迹。 可变形怪的惊疑,将他拉回了现实: “怎么会!?” 他连忙拍下地面,念诵【塑石术】的咒语——那能驱动他们脚下的石质成分。 脚下的石板犹如流水一般,向着龟裂的石墙涌动而去,在填补石墙缝隙的同时,增加了厚度,眼看就要使之更为牢固。 “吼!!!” 第三声嘶吼紧随而至,好像雷霆的激鸣。 缝隙之下,一道漆黑射线犹如利剑穿透而来,狂乱的斥力撕裂了石墙,将零散的石块崩碎。 石墙没能完全坍塌,但透过缝隙,奥利安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深井的黑暗,似乎也要向着地表蔓延而来。 耳边的脚步声,在共振之下极为清晰。 沉重、急促。 那不像是活尸的步伐。 城市的危亡在一瞬间催生压力,像是深井上的一整座龙骨,倾轧在了奥利安的肩头。 脚步的逼近,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盖过了心声的同时,一道幽紫色的身影忽然钻出了黑暗,显露了它的模样。 “攻——” 奥利安大喝一声,想要下达命令。 可当看到那条伪龙,扇动着自己纤薄的翅膀,半悬浮似的盘飞在眼前时,他却一整个愣在了原地。 等等…… 难道刚才的吼声,是来源于这么一条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伪龙? “噫呜?” 伊乌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吼声,会让洞口之外的军队变得混乱。 眼看着奥利安的剑锋上,凛冽一道寒光,它惊叫一声,连忙钻回到了黑暗之中。 “伪龙怎么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惊疑之中,奥利安便要呼唤身旁的变形怪,至少也要将入口封死,免得更多孢子泄露到城市之外。 一缕明艳的辉光,却率先映入他的眼帘。 耳边越发嘈杂,似乎隐约能听到一阵歌声。 在奥利安反应过来之前,殷切的呼唤已经穿透了他的耳膜: “爸爸!” 奥利安下意识向变形怪的方向看去,却见到他仍是幻化作狮子的模样,只不过在惊疑中取出一颗刻画纹路的黑石—— 那是【传讯石】。 但他已经无心理会,与这颗石头相连的对象究竟是谁。 身旁的变形怪毫无异样,恰恰证明着那声呼唤的真实: “温迪!” 金发的少女冲出黑暗,奥利安再也顾不上维系统领的形象,将扑上来的女儿整个拥入了怀中。 她的面孔瘦削,毛躁的头发披散在破损、染血的盔甲上,奥利安看得出她经历过什么。 他有些后悔,放纵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冒险者。 可这份私心,却转而被眼前的美梦所冲碎: “不论怎么样,回来就好……所以地底的黑暗消失了吗?” “不、爸爸,黑暗依旧存在。但庆幸的是—— 我们有一盏引路的明灯。” 温迪说着,回头看向那座深邃的入口。 他们看清了甬道深处,那掌握着光芒的男人。 不计其数的身影,涌动在他的身后。 应和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像是将它当作了跃动的鼓点。 耳边的歌声逐渐慷慨激昂。 是每一位冒险者,在打开自己的喉咙。 不论疲惫、不论沙哑。 将心中的喜悦诉诸在歌声之中,和鸣而唱: “今天我们逃离黑暗, 怀揣美好未来期盼; 就算过程充满遗憾, 至少还有彼此相伴。 扶持互助共度危难, 才能摘得勇气桂冠; 向你致敬我的朋友, 明天也会为你而战!” 那缕光明终于走出了甬道,让他们得以看清光芒的主人—— 一个弹奏着欢快琴声的吟游诗人,那只幽紫色的‘伪龙’就这么盘卧在他的肩头。 虽然吞食了诸多魔法物品,真正掌握了【吐息】的技能。 但对于一只雏龙来说,它的消耗还是过于巨大。 “唐奇·温伯格,爸爸,我曾经和你提起过他。” 温迪连忙为唐奇做着介绍。 奥利安紧皱起眉头。 他依稀记得,在很早之前,自己第一次前往妻子的家中时,妻子似乎也是这么向他岳父介绍的。 “我们见过面。” 当时他的岳父这么说。 “是的,我们见过。” 唐奇用微笑回应, “我赠予你梦想成真。” “我……” “寒暄的话就不必说了,对么?” 浑厚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同时看到一头狮子走上前来,看向唐奇, “你应该知道,打破封禁令,将整个龙金城置于危险之中,实则是在触犯龙金城的法律。” 唐奇并不意外狮心领主掌握着自己的动向。 他相信,只要自己离开了龙金城的范围,哪怕是偷偷离去,对方也有短时间内寻觅到自己的可能。 唯独意外他居然卡准了时间,在离开深井的第一时间出现: “所以你是一早就在这里等候我了么?” 奥利安讶异于唐奇居然与狮心领主相熟。 可眼前的狮子分明是一只变形怪。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既不会、也没必要戳穿对方的身份,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猜疑。 而变形怪则熟练扮演着【莱昂·狮心】。 毕竟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你很幸运,今天是双月前的最后一天。 如果是明天的这个时候,那只狼崽恐怕已经被送上了断头台。” “嘿,那边的狮子,对我们的恩人说话客气点!小心我敲掉你的脑袋!” 四个矮人钻出漆黑的甬道。 随着散乱的脚步,还有更多劫后余生的冒险者们,站在了唐奇的身后。 他们的面容整体消瘦,但或许是因为一路以来【休憩曲】的加持,保证了一定的精神面貌。 所以喊起话来,也丝毫不显客气—— 哪怕所有人都能认出来,眼前的狮子是龙金城的公开领主。 但冒险者很少惧怕权威。 他们才刚刚得救,至少也要让唐奇知道,有人站在他们的身边。 望着密密麻麻,数量丝毫不亚于飞龙骑兵队的冒险者们,奥利安才意识到唐奇不只是拯救了温迪,赠予了他一个美梦那么简单—— 他给予了所有人美梦与希望。 “所以,他们的态度,也是你的态度?” ‘莱昂’微微眯起双眼。 他意外于冒险者们的声援,这的确让他的态度缓和了些。 但语气仍然不乏警告的意味。 唐奇知道,临近双月,现在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别摆出一副威胁我的样子,好么?万一引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我们两头都讨不到好处。” “哦?那你的意思是……” “交易对么?我跟你走。” 第187章 放弃(4.4k) “聪明的选择,可以为我们之间省去许多麻烦。” 踏入巨龙政厅,莱昂甚至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请容许我将你们带到这里来,毕竟我也需要保证整个交易过程不会被人为干扰。 而一个隔绝的半位面,将是最好的选择。” 唐奇曾在《龙金城指南》中记载过【巨龙政厅】的特质—— 这片独立的次元空间看似与龙金城相连,能通过龙骨的巨口,遥望整个城市的风采。 实际上从巨口纵身而跃时,并不会就此踏入城市,反倒会从政厅的天花板上摔落下来。 而莱昂把握着这座政厅的钥匙,他可以轻松邀请、或拒绝任何一个人,出入这座政厅。 换言之,对于唐奇而言,这是一座无法逃离的次元囚牢。 一旦踏入其中,他的出路便只有一个—— 身旁一位身穿华贵礼服,戴着灰白色卷毛假发套的小胡子男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契约文件,推到唐奇的面前: “唐奇先生,我是领主大人所聘请的公正律师。当契约签订之后,文件将交由银行统一保管,以保证没有人能够摧毁这份文件。” 唐奇意识到,这是一份【公平契约】。 他没有立即打量着文件上的内容,只是问: “我的朋友们在哪里?” 莱昂微微眯起双眼:“当然是在外面等候。” “我需要和他们共同商讨这个决定。” “有必要么?” “至少要让我确认他们的安全。更何况,我们毕竟是一个团队,交易得来的回报也应该有他们一份。 请将我的同伴们带进来—— 当然,为了表示诚意,你可以让他们将伊乌也一并带来,免得你认为我在耍花招。” 算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眼看唐奇都如此诚恳,莱昂也没有驳斥他意愿的道理。 反正到了巨龙政厅,没有他的准许,是绝对无法离开的。 于是没过一会儿,手捧着烧鸭,满手油腻的碎石、捧着书籍埋头苦读的库鲁、抱着伊乌卸去武器的晨曦一并走了进来,分散着坐在了唐奇的身边。 莱昂仔细打量了那只小龙一眼,随后看向唐奇: “我能给的报酬,都事先写在了上面,你们只需要签个字就可以了。” 唐奇这才打量起公平契约上的内容—— 男爵的贵族爵位,永久居住证明。 一处上城区的房产,赦免70年租金。 一件【极珍稀】、三件【珍稀】级别的魔法物品,从龙金城的宝库中自由挑选。 名下产业,包括《指南》,与金色橡树在内的50年免税权。 五万枚金币。 虽然这是一条真龙,其中还藏匿着一位远古王女的灵魂。 但唐奇仍然认为,这是一份让人心动的报酬。 毕竟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 【禁止向外透露有关红巾帮、深井的一切。】 【立即交出星梅镇领地、及其附近遗迹的财宝、以及所有权。】 前者是一场难以公开的骗局,如果让冒险者意识到深井的秘密,兴许会对龙金城的运转,造成不小的冲击。 后者则是碍于龙金城的律法规定:一切遗迹所属权归地主所有,但遗迹所得财宝,归发掘者所有。 这是为了激发冒险者的主观能动性,方便解决冒险者与贵族之间的任务纠纷。 如今却成了莱昂所不得不遵守的规则。 如果不是这一条明文的法律,他本不必大肆推行《土地公有制》,与唐奇坐下来谈这笔生意。 至于契约中的‘所有权’,其实专指‘伊乌’。 毕竟诸如镶钉皮甲一类的便宜货,莱昂也并不需要。 只是为了防止一些文字游戏,才写成了财宝所有权。 “很显然,我们有四个人,而这个爵位和永久居住权只有一位。” 唐奇开始对契约上的文本挑刺。 “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乐于分享的人。所以事先没能考虑到你的同伴。”莱昂如实说。 “合格的领导者可不会独吞奖励。”唐奇以微笑应答。 莱昂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点: “所以还有什么需要,不如一并告诉我。好让律师在契约之上,书写补充条款。” “永久居住权至少需要四个?顺带给我一个渠道,将《指南》畅销到龙金城之外。” 唐奇看向身旁的伙伴。 莱昂点头,示意律师书写下补充条款: “可以,我会联系出版社。” “给老子一百桶下水黑啤不算过分吧?” “从下水管道直接进货,明晚之前便会贮藏在你们庄园的酒窖。” “哈,那老子可算是能好好大醉一场了。” “库鲁、需要、读书!很多、读书!” “给你一个前往星光法师学院进修的名额,那里不仅陈列着龙金城最齐全的书册,还有法术书供你感悟。” “Rua!” “我需要一座树立在龙金城中心的雕像。” “城市中心不可以,那里已经陈列了一尊雕像。冒险者行会怎么样?毕竟你们拯救了那么多冒险者,他们应该会乐于铭记今天发生的一切——雕像会镀金,保证光彩夺目。” “我没什么其它要求了。” 莱昂却示意律师继续写下去: “我再附赠你一条额外的回报。你看看这些是否符合你们的心意?” 等到律师将契约递交给唐奇,他转而发现除了此前所提出的需求之外,最后还多出了一条回馈: “【为兽化人安比·诺瓦寻找一位帮助压抑兽性的导师】?” 唐奇迟疑道, “这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希望她这一生都饱受兽化的痛苦么?” 莱昂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诚意, “与兽性作对,实则是一门锻炼内心的课程。 那些庙宇中心如止水的武僧、丛林中与愤怒为伴的野蛮人……都能教给她与兽性为伴的方法。” 许多武僧压抑本性,于苦行之中磨砺心智,的确有压抑兽性的能力。 至于野蛮人…… 唐奇曾听说过【野兽道途】的存在。 愤怒与兽性密不可分。 而野蛮人掌握着将愤怒化为力量的可能。 这让一些兽化人,亦或是一些体内寄宿着野兽精魄的人们,都有将这份力量化为己用的可能—— 前提是,学会利用愤怒。 “你打算让谁来作为她的导师?” 唐奇好奇问道, “将她送去哪个庙宇么?” “或者交予一位野蛮人,你很难在一座文明的城市中碰见这类人——而我有一个现成的选择。” “谁?” “你见过的那个半兽人,【希瓦娜·烈吼】。 我用食物作为借口,吸引她单独抵达龙金城,囚禁在牢狱之中。” 恍然间,唐奇回忆起当初卫兵长带走两个兽人的那一幕—— 的确。 对方口中‘惹不起的大人物’,也只能是这位公开领主。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将他们关入监牢?”唐奇问。 莱昂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么做既是为了分化整个兽人部落,使之在内耗中走向灭亡。 其次,也是为了利用她的力量,尽可能帮助那些兽化人找到回归理智的方法—— 包括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他们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教育。” “你居然有这么好心?” “我一直如此——虽然很想这么说,但你大概也不会相信。 所以,是的,这更多是出于城市的安全考虑。 而且一支听从命令的,由野蛮人组成的部队,听起来便安全感十足,不是么?” 莱昂轻笑着,让人分不清到底哪句是他的本意,哪句是玩笑话, “所以,写下的这些条件,是否能让你满意?” 唐奇由衷感慨道: “哪怕是再贪婪的人,看到这些内容,也只会觉得这是一场美梦。” “我们不是敌人,对么?你们很有能力,今后我们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那我便能够给予你们我力所能及的一切。 希望我的真诚,也能换来你们的真诚。” 莱昂向唐奇微微鞠下一躬, “签下这份契约,让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样就能尽快结束这一切,你说不定还能带那只小狼崽参加【双月盛宴】。 这是龙金城下半年最为盛大的一个节日,由最富盛名的马戏团【星空的女儿】领衔,带着脊骨区的各色艺人、法师学院出产的小玩意儿,进行全城的游行演绎。我们将狂欢至明日清晨。 当然,今日的薪水将由龙金城统一支付,方便市民们在清早起床,前往集市采买装饰与食材。” 唐奇捏了捏眉心,回头看向身后的夜色—— 旭日将升。 黎明将至。 深邃的幽蓝,为夜晚的幕布上晕染一抹天光。 巨龙大道上,清洁工会的员工正在清理路面,并为街巷放置围挡。 巡逻的卫兵零星出现,防止在今日这个紧要的时间里出现什么意外。 许多商贩已经在大道的两侧抢占最好的摊位,准备迎接今日的庆典,以求赚个盆满钵满。 瞧着这幅兴兴向荣的景色,唐奇都能料想到今夜的龙金城,将有多么繁华。 “所以,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呢?”莱昂问。 唐奇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了那份契约—— 畅销的渠道、无尽的美酒、更多的学识、渴求的荣耀。 财富、地位、羁绊…… 这上面有他们每个人,所需要的一切。 而获得这一切的代价,仅仅是将自己身旁这只没能觉醒智慧,懵懂无知的小龙交出去,再保证守口如瓶。 仅此而已。 “这不是一个值得犹豫的选择。” 他说着,就要签下自己的名字—— “等等。” 莱昂招了招手,招呼来了几个卫兵,转而看向没能落笔的唐奇: “在签下你们的名字之前,我必须保证封闭你们的口鼻,捆缚你们的手脚——这是为了避免有人在签署契约的过程中悄悄施法。” 限制施法者的办法有许多。 最简单的,无非是八环法术【反魔法场】,那能阻绝施法者与魔网之间的沟通,使一切魔法效应失效。 但在整个大陆,能释放八环法术的施法者都屈指可数。 至少龙金城境内无人能做到。 那么想要限制施法所对应的语言、姿势、材料等成分,便只能采取最粗暴、却有效的办法。 唐奇叹了口气: “刚才不是还说要用真诚换取真诚么?” “我能保证自己绝对真诚,但无法保证你的想法——所以上一道保险,才能让这次交易更安心的进行下去。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否则一路上我有许多次这么做的机会。” “当然。” 唐奇相信莱昂的话。 他是一个按规则做事的人。 也便只能伸出双手,让对方将自己的手腕绑在一起,用布条封闭口鼻,同时任由卫兵将几个伙伴带到角落,分散站开。 防得真死…… 没人能在被束缚的情况下施展法术。 这让他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文件,重新确认着有没有什么没能注意到的文字游戏。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已经签署好的【喵喵】之后,写下了【唐奇·温伯格】的字样。 当写下名字的那一刻,也便寓意着契约生效。 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律师将文件妥善放置在了一个宝箱中,设置了单独的密码后,便静静等候在政厅的一角。 莱昂则命人取出一个铁笼,看向唐奇身旁的伊乌: “你是将它自己送进来,还是由我来代劳——我希望能和平的将这件事解决。” “还是我来吧,它会听我的话的。” 唐奇抚摸着懵懂的小龙,将它抱在铁笼之前: “这真的能困住它么?” “被加护过的笼子,只凭蛮力不可能将它摧毁。” “【敲击术】能做到么?” “你可以试试——但我会以‘侵害个人财产’的罪名逮捕你。” 在法律意义上,伊乌已经成为了莱昂的所有物。 换言之,唐奇此时哪怕拒绝交出小龙,在法理之上他也可以出手抢夺。 唐奇不认为,他们能从莱昂的手中逃脱出去。 毕竟莱昂还掌握着这片半位面的出入权。 所以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伊乌平静地放入了笼中,等待莱昂锁紧笼门。 “噫呜?” 小龙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瞪着琥珀色的瞳孔,困惑地打量身旁的笼子,乃至眼前的唐奇—— “像是在说‘你在对我做什么’。” 唐奇苦笑着说。 “你们才认识多久?不至于有那么深厚的羁绊……忘记它,然后迎接你的新生活,不是很好么。” 莱昂将一枚狮子的勋章交到了唐奇手中, “展示给监狱的守卫,他们会听从你的命令,让你将那只狼崽带出去的。” 唐奇拿过勋章,带着碎石几人,一言不发地离开政厅。 “噫呜?” 伊乌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想要挣脱牢笼,飞到唐奇的身边—— 那是自己诞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兜帽。 习惯了被他喂养,哪怕难以消化。 习惯了同他冒险,哪怕疲惫不堪。 习惯了蜷缩在他的身边睡去,听着轻柔和缓的乐声,就像是被温暖的云朵怀抱,那能让它睡得更香甜。 可是眼前的牢笼阻拦了它的脚步。 它试图从铁笼挣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噫呜——” 它妄图嘶吼,眼前却显露一个狮子的面孔。 感受着笼子的重量,将指尖伸向小龙光滑的脖颈,细腻的鳞片为他的指尖带来一阵冰凉。 这触感极为真实: “不是幻象。” 他长舒一口气, “看来,他是真的放弃了这条小龙。” 第188章 我来接你回家(6k/1w) 幽暗逼仄的牢狱中,只有零星的火光闪烁。 低吼在耳边肆虐。 安比捂住雪白而颤抖的耳朵,蜷缩在牢房的角落。 隐约间,她仿佛能听到一声凄厉的狼啸。 仿佛化作了一种呼唤,攀附在她的耳边,重复着低吟的呓语: “怪物、怪物、怪物……” “不、不——” 她对抗着那份暴戾,哪怕手背上的青筋被密布的雪白绒毛所覆盖, “安比要陪着姐姐,安比不能变成怪物。” 她恐惧成为野兽,恐惧失去家人,更恐惧伤害家人。 可惶恐本身所带来的不安,却反而成为了催化兽性的灵药。 她感觉到自己的面部,似乎要长满毛发、变得扭曲。 她开始渴望食物,渴望鲜血。 涎水流淌在她的嘴角,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将什么事物撕碎。 直至要选择自己的家人—— “不要、不要!” “孩子,这是个噩梦、噩梦而已。” 安比感觉到一股温暖包裹了自己。 她记得这种感受。 那是姐姐的怀抱。 这让她猛然惊醒,看清那张将自己拥入怀中的面庞—— 一头棕色毛发的狼人。 “救命——” 安比吓了一跳,连忙从她的怀中挣脱开,向着墙角不断退去。 可她已经身处墙角,最终只能抱紧自己的双腿,用惊恐的目光打量那颗狼头。 狼人没有靠近她,只是不断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放轻松、放轻松。你还是你,很坚强、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玛丽安女士?” 她认出了那只狼人的身份,在惊疑中瞧着自己的双手,又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还是人类的模样,还没能彻底变成野兽。 这让安比松了一口气,看向玛丽安: “您、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今天是双月之夜,不止是我,这间牢房的许多人,都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变化——这无法被意志所转移。” 她说着,指了指身旁同样被关押的几位兽化人。 他们匍匐在地上,有的头部成为了灰黑的老鼠、有的嘴角长出卷曲的獠牙,变作野猪。 那都是诅咒侵蚀的表现。 “而你,安比,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已经拥有了兽化症状,却仍然能保持人类样貌的孩子—— 这或许是因为,你天生便拥有诅咒,十几年来用意志与之对抗的结果。 当然,这只能维持到夜幕降临之前。” “安比还是会变成怪物吗……” 小姑娘怯生生地回答, “这次,安比还能再变回来吗?” 玛丽安叹了口气,试图凑近这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你有没有想过,这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呢?也许接受这一切,才能让你不再惧怕这份诅咒。” “可是、可是他们说,那些变不回去人,都会被绞死。” 安比强忍住眼泪,尽可能的维系理智, “安比还想见到姐姐和唐奇哥哥…… 安比还想回家。” 她想要撑过明天。 她一定要撑过明天。 但玛丽安知道,以她眼下的心理状态,根本不可能支撑过今晚。 她的心绪本就因为父母的离世而不再平稳。 如今在幽牢中,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化作野兽,更是抵达了崩溃的边缘。 当双月降临之时,兽性一定会摆脱她的控制,侵占她的全身,直至整个人化为一头嗜血、癫狂的怪物…… 到那时起,别说回家,不去想着撕碎家园便已经称得上理智。 至于那个所谓的‘家’? 她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知道这对于一头野兽而言,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么?”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你以为被‘兽化’诅咒的,单单是你的肉体么? 被诅咒的,分明还有你的人生—— 成为野兽,注定着你会伤害到自己所爱之人,那根本不受你的控制。 哪怕你想要融入到家庭之中,兽性也终究会撕碎这虚幻的美梦,让你变得孤身一人。 野兽只能与野兽为伴,只有舔舐彼此的伤口,才能得到归属与温暖。 所以你回不去的。 也没有人能带你回去…… “安比·诺瓦——” 一声呼唤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有人来接你回去了。” …… 巨龙政厅。 “三十分钟,时间到了。” 莱昂眼见笼中的小龙挣扎到脱力,那些漂浮在它周围的粉末不断侵入着鼻息,使其渐渐失去了力气,最终卧倒在了逼仄的铁笼中。 随后便举起圆桌上,一张抄录【解离术】的卷轴—— 哪怕稚嫩,但眼前的伊乌终究是一条真龙,寻常的法术效应很难将它泯灭。 也只有这道六环法术,才能将整条雏龙化作灰烬。 而这枚特殊的【心灵护盾戒指】,拥有自动同调的功效,而那刚好需要30分钟。 这枚戒指能保证在它肉身泯灭之时,灵魂被收归在戒指之中。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他没有什么犹豫的理由。 撕毁手中的卷轴,牵引它所连接的魔网。 一道荧绿色的射线一闪而过,没有痛苦、没有哀嚎,只在眨眼间穿透了伊乌的胸膛。 死亡只是短暂一瞬。 无论它能否反应过来。 那原本还试图挣扎的小龙,连同笼子一并在顷刻间化为灰白的灰烬,堆积在了石桌上,徒留一枚完好无损的戒指。 尘埃落定,莱昂也算是放下心来,挥手扫去灰烬。 随后将戒指搁置在了手中,感受着其中的灵魂—— 空无一物。 莱昂有些茫然道: “不、不可能,只要死去,灵魂一定会收容在戒指之中才对。为什么戒指中空无一物? 难道它是幻象? 不、绝无可能——幻术无法做到那么逼真,当触碰它的一刻就应该溃散才对。 更何况我已经亲自确认过了,那一定是真身无误!” 他难以置信地拨开灰烬,可回答他的,只有空气中所弥漫着的,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气。 他曾在哪里嗅过这种味道: “像是那些……地下城的蘑菇?” 意料之外的事态,让他怔愣了一瞬。 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上了那个吟游诗人的当: “他到底用得什么方法,瞒过了【公平契约】的制约,骗过了我的眼睛!? …… “所以我们真的瞒过了那头狮子?” 坐在疾驰的马车上,被颠簸地摇头晃脑的碎石,至今还有些难以置信, “你不是签订了【公平契约】么?不给他真货,难道不算违约么?” “除非我本来就没在那张契约上签字。”唐奇说。 “怎么可能,我分明看到你那么做了——在无法施法的情况下,你还能伪造笔记不成?” “所以只要在束缚之前释放法术,不就足够了?【迷幻手稿】又不需要语言成分。” 碎石眨了眨眼,困惑地看向左摇右摆的库鲁: “可是我没看到它施法啊?” “一只无声的、隐形的【法师之手】,便足以代劳了。” 唐奇回忆着当初,库鲁最初展示【法师之手】的时刻—— 那时自己询问它,吞服蛋壳之后获得了怎样的变化。 它只是静止不动地呆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只无形的手掌,忽然拖拽起查克的酒杯…… 这让他只顾着关注库鲁【法师之手】能够隐形的特质,却忽略了当初它压根就没有念诵咒语! 如今想来,它从蛋壳中获取的根本不是一道法术。 而是一个灵能方向上的专长—— 【念动力:你习得‘法师之手’戏法。 你无需语言和姿势成分就能施展它,并且你能使这只幽灵手隐形、推动更重的事物。 如果你已经习得法师之手戏法,它的施法距离将增加15米。】 碎石反应过来: “所以你在签字之前,才琢磨了好一会儿——那时你根本不是在核对条款。” “而是在等待【迷幻手稿】的施法时间。” 唐奇摸了摸库鲁的脑袋, “当签定好契约之后,便只需要将你们提前复制下的伊乌交给他,我们则利用眼下的时间,尽快将安比带走。”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 碎石大笑一声,狠狠拍向自己的双腿, “我他妈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头狮子发现真相后的嘴脸了! 老子以后可得看仔细了,说什么都不跟你们两个狡猾的家伙做交易!” “怎么,觉得我们的骗术太高明了,你看不出来?” “去你妈的!” 话虽这么说,但唐奇也并不认为这个骗术有多高明。 无非是利用了对方不了解库鲁的信息差而已。 但不论如何,眼下都不是沾沾自喜的时机—— 他拉开马车的窗帘,眼看天光已亮,巨龙大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按捺着焦急的心情,抵达了龙金城的【囚龙监狱】。 这座伫立在深井区、脊骨区交界的监牢,便位于偌大兵营的一角,与各个区域承担看守职责的【黑屋】不同,里面关押着真正的罪犯。 多是一些经济、政治罪犯,与冒险者的组合。 最近也迎来了一批新的住客。 大批的兽化人。 不论是显露兽化征兆的、或是已然拥有兽化特征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共有百人之多。 利用手中勋章的便利,马车径自驶入了兵营之中。 唐奇看到了浩浩荡荡,近乎千人的卫兵队伍整齐列队在兵营正中。 一个熟面孔正做着最后的总结—— 初秋的晨风轻拂在卫兵长的鼻尖。 微凉,像是将脸颊泡在了冰水里,刚好让人清醒: “今天将是龙金城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所有人都给我盯紧了——绝不能在双月盛宴上出一丁点的差错!” 除却少数任职看守、文职的人之外,足有一千两百名卫兵几乎倾巢出动、列队巡逻——这是常态之下的有生力量,他与公开领主保密着这个数字。 而在战时,军队的人数甚至有可能扩充十倍。 如今,这一千两百名卫兵,能充分保证在下城区的范围内,只要听闻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即可迅速集结,将矛盾掐灭在萌芽之中。 如果出现意外,仍有上城区的飞龙骑兵队加以护航,以便让整个庆典万无一失的进行下去。 他不想在今天看到任何的麻烦。 当列队的卫兵离开兵营,那辆由两匹骏马拉扯的马车便显得极为显眼。 见到下车的唐奇,他扬起一抹庆幸的微笑—— 其实他等待唐奇很久了。 对方如果愿意听从公开领主的话,自己也不会显得那么难做。 如今看来,应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希望你大清早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找我麻烦。” 他指的当然是安比。 当初也是他听从领主的命令,亲自将小姑娘带到监狱里的。 “当然不会,我们可是朋友。” 唐奇知道,对方的一切行为无外乎职责所在,这没什么值得埋怨的。 所以只是取出那枚狮子的勋章: “带我去见那个孩子。” “如你所愿。” 卫兵长转身邀请唐奇踏入监牢,却命令卫兵将他身后的伙伴拦下, “另外三位,还请在监狱之外等候。” “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 紧盯着两柄拦在身前,交叉阻隔的长矛,碎石忍不住嚷嚷起来—— 他害怕出什么变故,到时只有唐奇一个人身处监狱,应付不来。 自己这条命是他救得,虽然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但至少也得帮衬着些才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安全隐患。”卫兵长回答。 “老子又不会做什么!” “那就更没必要在意这些了,不是吗?” 卫兵长看向唐奇, “还请理解,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们是带着善意来的,但我不希望今天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 “当然。” 唐奇向碎石挥了挥手, “别惹麻烦。” 碎石抬眼看向天空。 晨光已然遮覆了黑夜,这意味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孢子复制体只能维持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无法精确时间,因而不太放心: “万一……” 唐奇只冲碎石摇了摇头,省的他多嘴,引起别人的怀疑。 随后看向卫兵长: “走吧?” “需要这么着急吗?” 卫兵长看出他的急促,没想着为难他,率先走在了最前方。 “她的姐姐很担心她。更何况,今天便是双月之夜,我们需要早做打算,让她尽可能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才行。” 唐奇扯谎从来不需要打草稿。 “如果是这样,那我建议你尽可能等待一些时间。” 卫兵长一路走下台阶,深入地下,任由几个胸前佩戴扫帚的勋章,印证他们工会身份的清洁人员掠过身边, “今晚会有牧师为那些还有理智的人进行疏导,或许会对那个孩子有所帮助。” 唐奇却问:“如果我没有在庆典之前抵达监狱,她就不会得到这份疏导,对么?” 卫兵长并没有做出回答。 这本身便印证了事实—— 已经具有明显兽化特征的小姑娘,将在双月之下暴露凶性,变成野兽,从而被送上绞刑的刑台。 两人在沉默中一路下行。 虽然有清洁工的打扫,但密不透风的地牢下,还是难免流窜出些许难以言喻的异味——食物和体味混杂在了一起,像是泔水桶的味道。 直至走入底部,一条深邃的长廊便映入眼帘。 长廊两侧分隔出不同的牢房,钢铁栅栏将罪犯们隔绝在一个个逼仄的房间。 甚至无需打听这些人犯下的罪责。 只从外表上观察,最开始还能见到一些穿戴整齐,精心打理着胡子,颇为体面的生意人。 越深入,赤着粗壮胳膊,目露凶光的冒险者就越多。 “长得不错,陪老子玩玩?” 有的将手伸进脏污的裤头,向唐奇吹起了口哨。 唐奇瞥了对方一眼,只摇了摇头: “算了,我有蛆虫恐惧症。” 【恶言相加】之下,壮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了地上。 可就在骂声出口的一瞬,【警觉】骤然作响。 唐奇连忙就要向一旁避去,卫兵长却率先举起了圆盾,将墙壁两侧犹如箭矢般破空而来的火焰抵挡在了身前。 火花砰然炸裂在盾牌之上,没有人为此受伤。 与此同时,其它牢房几个罪犯紧跟着大笑起来: “他可没那么大!” “没必要和他们斗嘴,浪费心情。” 走在前方的卫兵长提醒道, “也别在这附近使用魔法——只要附近的魔网有所牵动,就会触发牢房的陷阱。” “还有什么其它需要注意的么?”唐奇问。 “还有……就是小心一个女人。” “谁?” “玛丽安。一个兽化人,和那个孩子被关在了一间牢房。但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在她的养育之下,几乎所有的孤儿都染上了兽化诅咒。” 卫兵长嘱咐道, “但她很会蛊惑人心,也许会借着这段时间与那个孩子的亲近,乞求你带她离开。 别被她的外表骗了,逮捕她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兽化人那么简单。” 唐奇听过这个名字。 在那群孤儿院的孩子们嘴里。 只是环顾四周,仍然没有见到兽化人的踪影: “他们被关到了最深处么?” “对。哪怕有人压抑不住兽性,也能防止他们闹出什么骚乱。” 唐奇加快了脚步,迫使卫兵长也紧跟他的步伐。 直到拐过一个转角,耳边的磨牙、低吼声越发清晰时,才放缓了脚步,打量起监牢中的兽化人。 与此前的布局相似,症状较轻的人被关押在最外侧,那些已经长出耳朵、尾巴的严重者在最深处。 当然,也不乏例外—— “欠宰的地虫,放我们出去!我们是他妈听从你们的命令,才踏入这片土地的——你们这帮狡猾的人类不能骗我!” “吼——” 唐奇认为,有些人被骂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看向声音的来源,直视那个被收缴了武器,只能穿一身粗布短衣,只有鞋靴特立独行,宽厚、覆盖棕色的绒毛,像是熊爪一样的女人: “原来你们被关在了这里。” 看清唐奇的面孔,希瓦娜忍不住捶击着铁牢,怒吼道: “是你在从中捣鬼吗,混蛋!” 唐奇知道对方压根没有思考的能力。 很难说一个野蛮人与智障之间能有什么区别。 甚至懒得跟对方辩解,只是嗤笑一声: “既然都知道人类狡猾,还要与他们做生意。他们不坑你又能坑谁呢?” 尖酸的讽刺让吼克咆哮一声,“轰隆”地撞击在钢铁栅栏上,紧接着便头晕眼花地转起圈子—— 真不怪嘲笑他们的智力。 希瓦娜也感觉到脸颊一阵火辣。 她恨不得凿出个坑,将自己埋在土里: “欠宰的地——” 她刚要谩骂,却看到唐奇忽然向她咧起了嘴角: “我给你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怎么样?” “真的?” 原本对唐奇的侮辱全部吞回到了肚子里,她瞪大智慧的双眼,希冀说道, “当、当然可以。” 卫兵长哪能想到她真的相信了,只觉得有些无语。 这帮脱离城市,流落荒野的蛮子还真是傻得可爱。 也难怪被人耍的团团转,被卖掉了还一无所知。 却听唐奇说: “那就跪下来求我。” 希瓦娜这才明白,这个人类分明是在羞辱自己: “你他妈想都别想!” “可我就是想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你——” 唐奇懒得跟她废话,只冲她挥了挥手,跟着卫兵长继续前行,只留希瓦娜在牢房中捶打墙壁,无能狂怒。 直至走到监狱的最尽头—— “安比·诺瓦,有人来接你了。” 卫兵长一边呼唤着,一边敲响了牢房的门锁。 金属的碰撞声,不仅仅使那位蜷缩在角落的小姑娘,猛然抬起头。 还让她身旁已经完全兽化的女人、其它瘫倒在地上,饥饿难耐的兽化人齐齐将目光落在铁栅之外—— “吼!” 一个兽化人难以抑制嗜血的冲动,匆忙撞上了铁栅,试图将爪子伸出去,撕碎唐奇的皮肤。 唐奇没理会他,只是借着昏黄的火光,注视那个许久未见的小姑娘。 她似乎也有些诧异。 明明告诉过姐姐,不让唐奇哥哥为她操心的…… 她的瞳孔微微颤动,泪光在眼眶打转。 却轻咳两声,佯装自己没事: “唐奇哥哥?你怎么来了?” 唐奇向她张开了双手: “我来接你回家了。” 可恶…… 都怪安比是个惹祸精,她有什么资格让唐奇哥哥帮助自己? 他能抵达这座监狱,一定付出了很多代价的…… 安比是个坏孩子。 不能哭、不能让哥哥浪费时间安慰自己! 小姑娘偏过了头,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擦拭自己的眼角。 可是、可是—— 为什么眼泪还是忍不住呢? 第189章 后悔跟你做朋友(1w/1w求追订月票) 卫兵长打开铁门,一脚将那个难以压抑兽性的狼人踹在地上,将长剑抵在了他的脖颈,利用求生的欲望压抑着对方的嗜血—— 这些兽化人毕竟还没能完全失去理智,这足以让他们冷静下来。 “安比,走吧。” 确认小姑娘是安全的,唐奇转而松了口气,催促着她赶快离开。 天知道那头狮子得到伊乌的复制体后,会不会立刻伤害它。 一旦被察觉到复制体的存在,他们的处境将会变得极为危险—— 他们必须即刻离开龙金城。 这就是欺瞒公开领主的代价。 小姑娘一把越过人群,扑到了唐奇的怀里,紧跟着就要离去,玛丽安却忽然呼唤一声: “安比……” 小姑娘回过头去,借着烛火的映衬,她看清了那个多日以来,始终在安慰自己、陪伴自己的玛丽安女士。 或许是同为兽化人的原因,这让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兽瞳中,分明隐含着些许希冀—— 她希望自己能够开口,将她也带走这片幽牢。 可是对于安比来说,她根本没有麻烦唐奇哥哥的资格。 又或者说,她不希望对方再为自己付出更多的代价。 所以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玛丽安女士……” “这个孩子,比想象中的果断。”卫兵长惊奇一声。 玛丽安紧跟着苦笑,明白她的想法: “不、没事的,你不需要为此自责。” 这本就是在强求。 那个男人是安比的家人,所以才会带安比离开。 却不是自己的家人。 唐奇则有心趁着卫兵长锁上铁门的时间,忽然问道: “玛丽安是么?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你将自己的血液,喂给了那些孤儿院的孩子,让他们侵染了诅咒。还是有什么其它原因?” “你怎么知道这些?” 玛丽安惊恐地抬眼看向唐奇, “你把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 眼看卫兵长关上了大门,唐奇知道时间紧迫,最终还是放弃得到一个答案,转而带着安比走到了希瓦娜的牢房前: “所以想清楚了么?” 卫兵长迟疑地看向唐奇: “你该不会还想再带走一个人吧?” 唐奇只是向他摇了摇手中的勋章,什么话都没说。 希瓦娜却像是忽然抓住了一个反击的机会,嗤笑道: “如果那玩意儿有用,我们就不会被关在这种鬼地方!” 在她看来,自己就是展示了这枚狮子勋章,才被关押到牢狱中的——野蛮人的脑袋只能考虑这么多。 “有没有用,得看是谁。” 唐奇侧过了身子,将怯生生的安比展露在希瓦娜的身前。 希瓦娜瞪大眼睛,紧跟着捶打着铁栅: “等等、等等!人类,你真的能将人带出去?” “看你的诚意。” “你、你说,只要能将我们两个带出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帮你!” 虽然两个人此前有着太多矛盾,但眼下希瓦娜也顾及不上太多—— 没能取走食物也就算了,被困在监狱整整七天的时间,只能祈祷先祖【烈吼】庇护着部落,不要因为那只该死的老先知,闹出什么岔子。 而唐奇则将一份马车上事先写好的契约,交到希瓦娜的手中: “签上名字,我就带你们出去。” “这是什么?” “【公平契约】,条件已经写好了,没什么问题就赶紧签。” 他一早便决定带希瓦娜离开—— 莱昂有一点说得没错。 安比需要一个帮助她压抑兽性的导师。 这能帮助她更好的认清自己,而不必一直缠身于兽性的对抗之中。 希瓦娜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哪怕他们之间曾爆发过矛盾。 凯瑟琳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前提下,凯瑟琳不希望再失去安比。 他们都希望安比能够生活的更美好。 前提是让希瓦娜签下这份【不公平契约】。 让她永远受制、乃至听命于自己。 就像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中的晨曦一样。 他思考了很久,才在这份【不公平契约】写下了许多,看似对双方都有利的条款。 以免希瓦娜察觉出诡异之处,从而耽误他们撤离的时间。 但事实证明,他高看这个半兽人了。 “这上面写的都是啥?” 唐奇意识到,自己不能要求一个文盲看懂条款,也不能指望她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 捏了捏太阳穴,他干脆道: “拿你的血按手印。” 这同样具有效力。 眼看唐奇取出【公平契约】,卫兵长紧皱眉头: “所以你一定要带这两个兽人离开?星梅镇可是糟蹋在他们的手里。” “是的,我的朋友。” 唐奇没有解释更多, “这也是交易的一环,你可以去问一问公开领主。” 尽管去问。 反正我到时候已经跑路了。 “好吧,如你所愿。” 出于那份亲近感,卫兵长愿意相信朋友。 当看到希瓦娜用手印签下了契约,交给唐奇的顷刻,一边打开了牢房大门,一边指使一旁看守的卫兵, “把他们的武器都拿过来。” 直到最后,才看向唐奇: “这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对么?” “当然。” 眼看两个兽人的手铐、脚镣被一并打开,希瓦娜也一脸古怪地打量唐奇,摸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只要在拿到自己装备的一瞬间,他们都会抛下这个男人,独自离开—— 人类的狡猾他们已经见识到了。 既然脑子玩不过,那还不如远离这种弯弯绕绕。 储存装备的位置,离牢房并不遥远,那个离去的卫兵很快便一路小跑回来。 只是他的神色有些惊慌,身上也并没有携带任何多余的武器。 “干什么去了?” 卫兵长紧皱眉头,心中暗骂手下办事不利。 这不是在自己朋友面前,让自己丢面子吗? 他就要开口教训,可是在卫兵就要凑近、汇报的同时,唐奇已经将弯刀架在了卫兵长的脖颈: “朋友,也许你应该让手下的卫兵,去诗人学院进修一下表演课程。省得在碰到什么重大事件时,还没张嘴就露出了尾巴。” 一个小时虽然没能过去。 但唐奇不敢赌。 无论莱昂是否发现了他的骗局,自己都需要转换策略,保证自己能万无一失的撤离出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先发制人,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喂喂,这可不是对朋友的态度。” 卫兵长也反应过来状况。 试图将漆黑的刀锋推离自己的脖颈,以便寻找机会脱身、反击。 但他的小动作,只会让唐奇将刀锋逼得更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安全隐患。” 该死,这句话居然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 卫兵长只能叹一口气,伸手止住前方因为察觉骚动,而靠近而来的卫兵们: “后退、都后退!好吧,我还不想死。所以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将武器还给他们,然后把钥匙给我。” “拿钥匙做什么?” “管那么多?” “在我的腰间,你总得给我空间让我拿才行……” “安比,把钥匙取来。” 小姑娘无法理解眼前的突发状况。 但她知道,自己只需要听唐奇哥哥的命令,就足够了。 她连忙摸索卫兵长的腰间,取出了一排粗看样式相同,细看却分属不同牢房的门锁钥匙。 唐奇紧接着看向希瓦娜: “半兽人,和她一起去把那些兽化人放出来。” “为什么?” 希瓦娜很想挠挠自己的脑袋,但是她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不够聪明,便迟疑问道。 “还他妈看不清楚状况吗,我们要一路冲出去了!” 听到唐奇的叱喝,她几乎是本能的感到不爽。 这总能让她想起,那个在部落里呼来喝去的老先知。 但她不够聪明,提醒之下也能分清楚紧迫局势,也便只能听从唐奇的命令,跟着安比向身后跑去。 卫兵长忍不住喊道: “嘿,你想做什么?劫持了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唐奇当然有着自己的打算:“对于这座监狱,你显然比我了解更多。我可没法保证在你的地盘下,能一直钳制住你——所以需要一些骚乱。” “该死,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吟游诗人!?哪有人像你一样谨慎的?” 这家伙,怎么能把自己的心思猜的这么透彻? 他刚才还在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在行进过程中利用陷阱,从唐奇手中脱身的—— 这座监狱中的陷阱,可不仅仅是牵动魔网才能触发。 而趁着卫兵折返回去的间隙,安比连忙回到了关押兽化人的牢房,试了许多次,才将钥匙插入了孔洞,打开大门。 玛丽安没想到她还会折返回来,有些讶异地看向她: “你怎么会回来?” “我只听哥哥的。” 她在开锁之中,犹豫地看向玛丽安, “哥哥说得都是真的吗?你喂茉莉他们喝下自己的血液,让他们受到诅咒。” 玛丽安苦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还记得我和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孩子,在那个故事中,你能够找到所有的真相。” 安比没有思考的时间。 也便什么都没说,紧接着调转方向,尝试着将背后的牢房一并打开,想起唐奇‘制造骚乱’的目的,紧跟着大声呼喊起来, “你们都得到了赦免——你们自由了!” 蹲伏在各个角落的兽化人,有的还怀揣理智,不太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美梦。 可当看清那些被兽性驱使,已然奔逃出牢房的狱友,也在迟疑中缓缓踏出了房间。 兽化人之间很少彼此相杀。 同类的血液,对他们而言带着些难以言喻的熏臭。 他们并不乐于撕咬同类的血肉,也保证了安比在打开牢房时的人身安全。 而那些向着希瓦娜冲去的兽化人,几乎在抵达面前的顷刻,便被希瓦娜砸在地上,拖拽着向前扔去—— 她的肌肉比脑子发达多了。 “停、停下!你这样会让我丢工作的!” 眼看着一个个兽化人掠过他们,向着监狱之外逃窜,卫兵长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整个龙金城都在准备庆典的当天,没能遏制住监狱的骚动,放任兽化人逃出囚龙监狱,别说是丢工作——会不会被判处流放,送去南方长城都还两说! “那么接下来你去抓自己的囚犯,我们找自己的出路,我们互不打扰,怎么样?” “放走了你们,我肯定会被领主责问——” “今天之后,他未必还能安稳坐在领主的位子上。” “哈?凭什么这么说?” 唐奇只趁着骚乱的酝酿,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 卫兵长惶恐地转过头来: “你他妈疯了?就算你能从我这里逃出去,飞龙骑兵队也会将你留下——” 唐奇指了指一个个被放出来,已经不止局限于兽化人的囚犯: “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卫兵长知道,这不是一个选择。 他推搡着唐奇,忍不住咆哮起来: “我他妈真是后悔跟你做朋友!” 唐奇知道对方这番态度,便是默认被强行拖上了同一条船。 便一把松开对方,冲他挑了挑眉毛: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还是很愿意请你去【人鱼之歌】吃【火辣深渊拌鱼】的。” “就算你他妈知道老子最爱吃的拌菜,老子也不会原谅你!” 卫兵长恼怒地抽出剑盾,却没再理会唐奇,转而命令那个抱着三把斧头,因骚乱而不知所措的卫兵: “把武器丢给他们,然后跟我去封锁大门、维持秩序!” 他需要赶在囚犯们逃离之前,将他们一个不落地逮捕回来。 唐奇将三柄斧头踢给随着囚犯一同赶来的希瓦娜,向安比喊道: “把钥匙扔下,跟我一起逃出去!” 希瓦娜虚手一抓,巨斧便像是受到牵引一般回转到她的手中,顺势劈砍在一只冲到自己面前的狼人脊背,将它整个身躯轰击在了墙壁上: “吼克,开路!” “吼!” 吼克拾起两柄斧头,借助自己雄壮的身躯冲在最前方。 整座监狱在霎时间陷入混乱之中。 偶然能瞥见几个囚犯与卫兵,在狭长的走廊之间搏斗。 那些没被放出去的囚犯,有的吆喝、欢呼,有的气愤哭号: “妈的,怎么不把老子也放出去!” 而不论是此前奔逃到他们身前的兽化人,亦或是妄图阻拦的卫兵。 几乎没人敢直面吼克的冲撞—— 少有两个来不及闪避的,被裹挟在兽人身前的罡风,冲撞在了监牢的铁栅上。 借助他的开路,与卫兵长的漠视,唐奇得以轻松逃出监狱。 在他一路攀上石阶,来到地表的顷刻,等候已久的晨曦将几个察觉端倪,包围马车的卫兵击倒在地。 碎石则立刻打开了马车大门: “快、都进来!” 连同安比在内,跌跌撞撞的几人冲入马车。 晨曦翻身上车、挥舞缰绳,鞭挞在马匹的顷刻,库鲁从手中取出一枚信号弹,借着窗户射向天际。 一颗殷红、而灿烂的烟花划破风声,直冲云端。 当它越过龙骨攀附的山崖,在晨光与晴空下绽放一缕绚烂的花火时,一顶热气球自遍布绿茵的【葬骨之乡】陡然抬升,它迅速驶离了苍翠的平原,转而向着深井区腾飞而去。 同一时间,唐奇一举坐上了车头的驾驶位,对身旁的晨曦下达了位于地堡时相同的命令: “晨曦,撑开【迅捷灵光】—— 我们要跑路了!” 第190章 逃离龙金城(5k/1w) “你说他们逃出了囚龙监狱!? 养着那帮卫兵,是为了让他们吃白饭的吗!?” 听着耳边的汇报,莱昂将拳头重重砸在了圆桌之上, “那个谁——卫兵长在做什么?怎么能让人在眼皮底下明晃晃地逃走,甚至是驾着马车!?” 该死,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 “由于双月盛宴将至,每年的今天都会将卫兵调动到龙金城各处,以保证城市治安。监狱里抽不出人手来,导致很难立即压下暴乱,从而让他们……” 他身后的亲卫是公开领主的‘眼睛’,负责监督龙金城的各个机关,将城中发生的一切统筹、汇报。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夜风】,因故休假之后,也只能换作其它副手。 但对方显然还不清楚,该如何与公开领主正确的沟通—— “解释是现在最没用的东西!” 莱昂咆哮着,像是将要脱下甲胄,重归本性,将副手一口吞进肚子似的, “既然所有人都在城中列队巡逻,那就让他们前往巨龙大道拦截马车!这种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来吩咐吗!?” “事实上,我们的确尝试着这么做。只不过发生了一些意外……” “……” 眼看气氛陷入了沉默,莱昂忍不住回头看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 “现在可以解释!” 副手吞咽着口水,指向政厅之外的龙金城。 那里能看到整个龙金城的境况: “或许您可以亲自确认一下。” 莱昂迈着沉重而急促的步子,一举站在政厅的窗边,清冷的晨风扑在他的脸上,让他也渐渐跟着理智下来: “那是什么?” 龙金城的上空,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热气球,上面赫然被水彩绘画成了一幅画像—— 是经常在街巷的画师摊位上瞧见的画像。 就好像是一个侏儒,长了狮子的脑袋,面庞被椭圆的气球拉伸的扭曲,抽象的画风让人觉得滑稽。 而热气球之上,正有人抛下大量的钱币——铜币居多,却也掺杂着金银。 它们映衬着旭日的光泽,如同悬崖之上倾盆而落的瀑布,向巨龙大道上挥洒着雨滴,清脆跌落在洁净的灰石路面。 钱币像是一颗颗硕大的雨珠,也像在那璀璨的烟花砰然炸裂之后,所散落的、闪烁光芒的烟粉,在“叮淙”的‘雨声’里,遍布整个大道。 在明朗的晴天之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无法扭转天象、更无法左右命运。请以乐观的心态迎接未知的一切,哪怕厄运将至,至少也在快乐中死去。】 为了欢度厄运,龙金城的市民会在清早起床,迎接今日的第一缕天光。 当他们看到那些纷乱洒落在市区的金银,恍然间还以为这是欢庆节日的第一项活动。 挨家挨户推开了大门,涌出了街巷—— 巨龙大道是整座城市的主脉络,也连通了去往其它城区的所有支路。 乌泱泱的人群,像是一团团漂浮在地面上的浓云,聚集着堵塞在巨龙大道上,向着城市中心不断推搡而去,堵塞了卫兵的步伐。 这使远方那辆最逆行人群的马车,变得尤为显眼。 一道殷红的花火冲天绽放,砰然炸在政厅的正前方。 无需抬眼,莱昂甚至能嗅到烟花中的火药味。 简直就是挑衅。 …… “连枷蜗牛算个屁,这他妈才叫【财富之路】!” 听着身后清脆的雨声,碎石踮起脚尖,从马车探出头去。 看着两旁不断涌出的市民,弯腰拾起地上的钱币,成为了一个个阻塞卫兵的路障,忍不住大笑起来。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原来跟着黑蛇的时候,可没体会过撒币的快感! “但是你哪来那么多钱?” 他看向了唐奇,扯着嗓门大喊道, “就算铜币居多,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龙金城谁最有钱?”唐奇问。 “那头小白猪?他凭什么把钱借给你?” “是预支!归根结底,花费的是《指南》今后的稿费!” 唐奇看着远方龙尾关的大门显露了一角影子,知道驾驶马车,逃离龙金城只是时间问题。 两匹马可拉不动他们一群人。 好在晨曦利用【寻获坐骑】,将此前那匹漆黑的烈马召唤出来,与之一同拉行,才得以在【迅捷灵光】的加持之下疾驰。 颠簸是难免的,在嘈杂之下,唐奇也只能扯着喉咙向身后喊道: “反正我们就要离开龙金城,那些稿费也落不到我的手里!那还不如趁着离开之前,把金钱全都换作名声——就当是宣传之后的《指南》了!” “他们可不知道是你‘唐奇·温伯格’在送钱!他们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那头狮子的手笔,老子如果是公开领主肯定会这么做!” “看来你也不笨!” 唐奇手指天空,朗声笑道, “所以你看——” 碎石的目光顺延他的指尖,望向头顶扑洒的金银。 却发现钱币的数量越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泛黄的书页,像一片片在微风吹拂中,飘飞、坠落的金黄橡叶,一同落在了宽阔的大道上。 碎石踮着脚尖要伸手抓来一张。 只可惜四肢有些短小,抻着脖子扑了个空。 唐奇顺手取来几张,拍进身后的车厢。 碎石连忙捡起来一看,却发现那似乎是一篇篇不成篇幅的文稿,只有相连的书页拼在一起,才能凑成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 但大量刊印的,用以概括内容的报纸却弥补了这个缺点。 却见那张报纸上,赫然书写着‘龙金城指南摘抄’几个大字,随后便是—— 【震惊!星梅镇的陷落竟是领主指使!?有关狮子与兽人那不可告人的交易!】 【丑闻!臭名昭著的红巾帮竟与领主有染!?揭露龙金城与深井的惊天秘密!】 【悲剧!采集蘑菇政策所引发的城市灾难!?狮心领主不作为的更深层原因!】 “哈哈哈——去你的,这才符合我对你们吟游诗人的刻板印象! 你们这帮烂嘴的就是不把门,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碎石拍着膝盖大笑起来。 “什么造谣?” 唐奇不满道, “我这可是实地考察、多方证实的结果,里面言之确凿的内容,给他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 “那这个呢——【风流!深井区风俗店蓬勃发展的根本原因,狮心领主与风俗女郎之间的二三事】。 你是说这篇文稿里长达几千字的详细内容,什么每周举办异种族鉴赏舞会、领主与兄弟俱乐部之间的来往、皮鞭和蜡油……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这个是我艺术加工的。” “我看你就是想写!” 碎石一边说着,一边指向途径的巷子深处, “那他妈还有人做手工!” “那只能怪梅林画的太逼真——” “字面意思是吗?” 碎石话音刚落,就被唐奇狠狠瞪了一眼。 “安比,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许学坏!” 他一边指挥着,一边说, “这么多政治丑闻,别管是真的、假的,总该是有他受的! 他现在是‘跳进内海都洗不清’、自身都难保。等我们逃出龙金城,他哪还有时间找我们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 今天之后,每个龙金城的市民,都将认识他的名字。 随着时间的发酵,世界也将留下他的痕迹。 “前提是我们能够逃出去,龙金城的防卫力量可不是吃白饭的——”碎石仍不放心。 “真不是吗?” …… “飞龙骑兵队在做什么?这么明晃晃的目标,难道需要我亲自将它打下来吗?” 莱昂将自己的鬃毛揉得杂乱,意识到自己不能指望依靠卫兵暴力镇压那些拾取钱币的市民。 那便只能从源头出手—— 飞龙骑兵队掌控着龙金城的制空权,甚至不需要他们额外做什么,伴飞的过程强行将那热气球逼迫到空地,加以逮捕便足以解决闹剧。 可直到现在,他甚至没能看到一条飞龙离开上城区的巢穴! 他身旁的副手有些尴尬。 莱昂目露凶光,狠狠瞪向他: “说!” “这个……奥利安统领汇报,说是深井危机解除之后,正巧是双月盛宴,便给大部分骑兵放了半天假期,只留了少部分骑兵履行守卫职责——那些人正在向着飞龙巢集结。” “不是还有少部分人吗?” “少部分人为了宣泄多日以来的疲惫,在清晨时分举办了兄弟舞会——刚被他吊起来鞭刑。” “这他妈算什么理由?” 莱昂在怒吼之中,转而想起昨夜奥利安的抱怨—— “你们迟早会因为这种事情栽跟头。” 他迟疑骂道:“他是在报复《反兄弟俱乐部条例》没能通过?在这个时候!?” 不、奥利安绝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正相反,正因为他知道什么事情重要,才宁愿漠视女儿流落深井之中等死,也要坚守封闭地下城的命令—— “等等,女儿?” 莱昂醒悟过来, “他分明是用这个借口推脱,好帮助那个吟游诗人……” 以报答对方救下自己女儿的恩情! “总之,在正式集结之前,骑兵队处于停摆状态。” 副手也无可奈何。 他可没资格拔剑,架在那位统领的脖颈上命令他—— 这种事只能让公开领主来做。 可是他却选择停留在了政厅中。 副手无法理解,只能说: “但好在我们提前让剩下的卫兵,封堵在了城市大门前。 除非他们能从几百个卫兵手中杀出去。 否则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 “不用担心骑兵的追捕,但他们怎么办!?” 碎石瞪着自己的独眼,伸手指向前方的大门。 他们手中的钱币终究是不够多,无法铺满整个巨龙大道。 这使得前方的人流越发稀少。 得以让周遭的卫兵绕道而行,听从命令,在龙尾关的大门外迅速集结—— 数百个身披甲胄,手持长矛、阔盾的卫兵,围聚在大门之外严阵以待。 除非他们每人给自己拍上一道三环【飞行术】,一举从高空越过城门。 否则,当颠簸的马车冲向阵型,长矛便能轻松洞穿两匹骏马的咽喉、四肢,将整辆马车掀翻在地! 碎石握紧塔盾,忍不住咋舌起来: “老子也算上过战场,但可不想被那么多人围殴——肯定会被扎成刺猬的。” 虽然一路逃离时所催发的肾上腺素,让他始终保持着亢奋。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战士,最重要的便是认清自己的能力。 那可是几百个卫兵! 就算换作自己全盛时期,也能被他们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淹死! 希瓦娜亲临过南方战线。 作为兽人的一方。 她同样清楚,在集群之下,除非是作为一个高环施法者,亦或是传奇级别的人物。 否则个体大多无法左右战局: “你最好换条路线!” 唐奇懒得嘲笑她的无知,只说: “只有巨龙大道这条主干道能冲出城门!” “我来。” 驾驶马车的晨曦,要把缰绳交给唐奇,一副要举起断剑、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来个屁,坐下、驾车!” 唐奇一把将她按在原位, “现在可不是达成什么‘以一挡百’挑战的时候!” 就算她曾经是个传奇,是一具不会死的活尸,也只有被扎成刺猬的份。 “吟游诗人,可从来不会孤军奋战!” “Rua!” 在同伴迟疑之际,库鲁忽然伸出魔杖,咏唱起【次级幻影】的咒语—— 这其实是一个很难起到什么效用的0环戏法。 在15米范围内,创造一段声响或一个物件的影像,并使之维持至1分钟。 它无法应用于攻击,也很难转移他人的注意力。 充其量是放个响,逗大家一乐。 这让库鲁自从学会它之后,从来没找到使用它的机会。 但是再无用的法术,也终究会碰到需要的场景—— “隆隆!” 一声洪亮的闷响,响彻起整条宽阔的大道。 就像是战前轰鸣的鼓声。 也像是准备进发号角。 唐奇直接翻转背后的鲁特琴,扫下琴弦,颤动弦音。 化为了歌谣的前奏: “今天我们逃离黑暗, 怀揣美好未来期盼; 就算过程充满遗憾, 至少还有彼此相伴。 扶持互助共度危难, 才能摘得勇气桂冠; 向你致敬我的朋友——” “明天也会为你而战!” 随着歌谣的唱响,那些蛰伏在小巷、阴影中,早已准备好的冒险者们——【兽人必须死】、【矮个子联盟】,乃至蛮牛等极为眼熟的面孔,顷刻间从两旁涌出。 他们手持武器,高唱歌谣,一举冲杀进了街道! “老子早就看你们这帮卫兵不顺眼了!让你他妈私吞老子的五个金币!” “凭什么把老子封死在地下城!?我他妈每个月交那么多会费,就是为了替你们送死的!?” “虽然跟你们没什么仇怨,但老子总要帮朋友一个忙吧?” 作为龙金城最不安分的因子。 冒险者与卫兵之间的矛盾是可以预见的。 只不过,冒险者们还需要依靠深井吃饭,不得不接受卫兵的管制—— 而这一切的平衡,都因为‘封死深井’的举措,与‘红巾帮’的真相被打破。 毫无疑问,哪怕知晓了地下城的真相,为了谋生,也还是会有一些冒险者甘愿成为偌大机器的一部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作为一个傻子,参与到龙金城的猫鼠游戏中的。 这其实无关对错。 却恰恰成为了他们帮助唐奇的理由: “反正都要选择离开,为了朋友闹上一场又能怎么样?” 眼看着人数丝毫不逊色的冒险者们,向着大门的方向冲杀而来。 卫兵们也失去了此前胜券在握的信心。 他们慌忙喊道: “举盾、举盾!” 短兵相接之下,冒险者按照事先计划,将卫兵向着大门两侧分散开来,留给了一条足够马车穿行的通路。 “没关系,他们没办法打开城门!” 宽阔而厚重的城门,成为了他们最后的阻碍—— 没有谁,能够凭借人力冲破这扇钢铁的门扉! “伊乌!” “噫呜!” 人们顺着回应的啸叫抬头仰望,却只能看到晴空的旭日之下,一条幽紫色的小龙,像是从遥远的云端飞驰而来。 它冲出云层,像是一颗裹挟狂风的流星,在坠落城门之际,忽然张开长出尖牙的龙口。 乍现一点漆黑。 那抹漆黑密不透光,仿佛连晨光都能掩埋。 只有一圈浅薄的光晕呈现出轮廓。 犹如一个极为细小的奇点—— “吼!!!” 斥力席卷着狂风,将几个守候在城门的卫兵都掀飞上了城墙。 风浪尽头,无形的能量轰炸在钢铁的城门之上,“轰隆”一声,冲砸出一个深刻的凹痕! 眼看无法只凭龙息无法轰碎城门,晨曦看向碎石,两个老辣的战士,在顷刻间做出判断—— 碎石将塔盾举于身前,晨曦翻身一跃,踏上了那面厚重的盾牌。 “【绝伦健将】!” “【盾冲】!” 庞大的冲击力,将马车的棚顶掀翻,只留下了一个还算牢靠的基地。 晨曦像是一枚横冲直撞的炮弹,一举冲到那个凹口之前。 临近的一瞬,拔出断剑,使其剑刃之上绽放出绚烂的明光: “【至圣斩】!” “轰隆!” 剧烈的震响,在那凹口之上落下一道斩击的缝隙! 那剑痕甚至宽厚到,让唐奇得以窥见城门之外的风景! “吼!!!” 奇点吐息再度喷涌在城门之上,那厚重的大门轰然倒塌! 在震颤之中,马车疾驰着埋入了飞扬的烟尘。 唐奇与碎石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半跪在坍塌城门前的晨曦,将她一举拉回了马车。 “砰——” 车轮碾轧在铁门之上,险些将他们颠簸出去。 但一车人的重量,最终还是稳住了马车的行进。 他们一举冲出雾霭! 眼看着前方的龙尾关,除了好奇的群众在盼望时纷纷让出空隙,随后便再无任何阻挡的土路。 唐奇朗声笑道: “我们逃出去了!” 第191章 请看我的署名(1w/1w求追订月票啊!!!) “他们逃出去了。” 副手将事态总结、汇报道。 但其实这一切,都已经被巨龙政厅的莱昂尽收眼底: “我不瞎。” “所以……嗯,我们现在要怎么处理城市中的乱象?” “等到市民将地上的钱财捡干净,再安排清洁工会的人重新打扫街道——城门的修缮之后再说,反正游行总归是要经过龙尾关的。 总之,不要影响到今晚的【双月盛宴】。” “可是……” “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副手打量手上这份,印刷着公开领主各项丑闻的《指南摘抄》,一时间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决策的影响力—— 不过哪怕是下台,也要通过议会投票决定。 对方目前仍然是公开领主,自己当然要听从命令: “我明白了。” 当副手离开政厅,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莱昂一人。 他瘫坐在一张石椅上,疲惫地捏紧眉心。 才刚刚叹一口气,眼前却忽然闪烁出一个女人的投影。 看清对方面容,莱昂忍不住说: “你来做什么?这算什么胜利者的嘲笑吗?” “也是为了看守你,以免你去往城外,对他们出手。” 丝黛拉打量了一眼莱昂,见他只是有些疲惫,却还不至于颓唐的模样,平静道, “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我也没能想到的结果。” 她指的是莱昂作为公开领主的仕途。 莱昂冷哼一声: “事到如今,说这些‘半身人的谎言’还有意义吗?离梦人不是号称能通过梦境,预知未来吗,如今的事态恐怕你一早就看清楚了。” “不是预知未来。” 丝黛拉澄清道, “是从交织的过去、现在,从这些已知的信息中估测未来。” “有区别吗?” “如果没有过去,或者过去发生了改变,又或是无法观察到的事物阻碍——那便无法看到那个未来。” 丝黛拉在沉吟中解释道, “在我的判断中,他只有两个未来。 在七天前通过我的帮助离开龙金城,或者接受你的交易。 但他其实两个都没选——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为他的离开给予任何直接性的帮助。最多是答应庇护那座酒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可他却利用了龙金城,让每一个与他相遇的人,在最后都成为了他离开的助力,开辟出了一条我无法窥探的道路。 这不在我的设想之中,也不在你的设想之中。”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一个无法被窥探命运之人。”莱昂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他或许能为我们、为殿下之间,带来一个同样无法预测的结果——为我们寻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所以这算是休战协议?” “我没这么说。” “你最好别这么说。” 莱昂轻笑一声,却让丝黛拉眉头紧皱。 这并非是因为他的态度,让丝黛拉感觉到了挑衅。 而是多年的相处,让她十分了解这位狮心领主的性格—— 他是个破誓者。 却也是圣武士。 在他的脸上,绝不会露出这么轻佻的神色。 他甚至很少说脏话。 除非是真的气愤。 ‘莱昂’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重担,重新幻化成了变形怪的模样: “因为我可没办法替狮心大人决定这一切——你应该亲自和他说。” 丝黛拉无法精准预料到唐奇的未来。 这意味着,她同样无法预料到,其他人因为唐奇而做出的改变: “他去了哪里?” “大概是等候在他逃离的路上,等待一个拦截的机会吧?” “他猜到唐奇能够逃出去?” 变形怪摊开了双手,遗憾道: “他虽然猜不出来,但我可是听他提起过—— ‘虽然不知道那个诗人会怎样选择,但我不认为他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他不愿接受这份交易,成功离开了龙金城。 由我来作为最后一道保障,总归不会出错’。” 说到这里,丝黛拉听到变形怪转而笑得戏谑, “我们的领主大人总是这样,从不低估自己的对手,将一切尽可能面面俱到—— 所以如果你想要和他讲清楚这些,最好是趁现在赶紧过去。 不过考虑到这位‘破誓者’的决心。 我认为已经迟了。 毕竟他疯起来,连自己的君主都毫不留情。” …… 虽然马车的棚顶被掀飞在了城中,却不影响唐奇一行人正常的穿行在龙尾关。 颠簸在土路上,眼看就要离开龙金城的范围,安比突然惊呼一声,在遥望的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姐姐、大卫霍格、还有查克一家!” 她说着,就要跳下车厢,向着自己的亲友奔去。 却被唐奇一把拽回了车上。 小姑娘有些委屈地看着唐奇: “我们不去找他们吗?” 唐奇叹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你作为兽化人,不论如何都是要被逮捕的。无关莱昂是否下台。而他只要想针对我,便一定会拿你来作文章—— 所以跟在我的身边,一起离开,对你来说才最安全。” “可是、可是……” 安比觉得眼眶好湿,一直在颤动。 望着人群之后,向他们挥手告别,又渐行渐远的凯瑟琳——她一早便知道这个结果。 抽动鼻子、怯生生地回应着, “安比还没准备好离开家呢。” 她真的好想姐姐。 “只是暂时离开而已。把这当作是一场旅行,好吗?” 唐奇知道,她毕竟还是一个小丫头, “你不是也觉得家里无聊,想要外出冒险吗?陪哥哥一起玩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们还会回来的。” 至少也要等这个小丫头能将兽性化为己用,拥有独当一面、保护自己和凯瑟琳的能力之后。 安比明白,这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只是情感上还需要适应这一切: “唐奇哥哥不许骗人。” “拉钩?” “好!” 牵上小姑娘的小指,她的心情才算好转了一些。 “我们待会儿往哪里走?” 晨曦忽然用心声问道。 “让我想想……” 唐奇正要琢磨,究竟是该一路前行去往北地、还是调转车头去往南方时。 蜷缩在他兜帽之中,精疲力竭的小龙忽然惊叫一声: “噫呜!” 【警觉】骤然作响,迫使他打消了所有的念头,猛然向着马车的前方望去—— “那是?” 其他人同样看到了前方的阻碍, “一个人?” “是一头狮子。” 唐奇紧咬牙关,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一位鬃毛泛着年迈的灰,却仍旧身披漆黑、而厚重的板甲,将双手巨剑直插在土路之上,傲然伫立在大道中央,前来送行的骑士。 他似乎有些疲惫,胸膛在凛冽的秋风下起伏不定的喘息。 但他一言不发,古板而肃穆,几乎要将初秋冻结成寒冬。 在晴朗的碧空下,旭日的照耀中,他的漆黑竟显得如此扎眼。 如此邪祟。 像一头蛰伏已久的雄狮。 在漫长的角力后,终于要撕破文明的伪装。 挥舞他不被岁月侵蚀,锋利依旧的爪牙。 撕碎他眼前的一切。 “莱昂·狮心。”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丝黛拉难道没能将他留住吗? 只是被对方的眸光扫视,冷汗便在顷刻间浸透唐奇的全身。 他连忙用【复原胶】涂抹在晨曦的脚腕、掌心,为她恢复着一路释放灵光,劈砍城门所带来的伤势。 拉车的三匹马同样察觉到了前方的障碍。 无端的恐惧,致使它们忽然嘶鸣起来,原本雄壮有力的腿部不受控制的抽搐,“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跌撞之间,唐奇连忙让安比在车厢后缩好: “晨曦,有把握吗?” “凭借我现在的身体……没有胜算。” “尽可能拖住时间,等待丝黛拉的救援。” “好。” 晨曦在应声之间,走下马车。 她卸下盾牌,双手持握断剑,灵魂的震颤却也使她不住的颤抖。 那是面对挑战的热血? 还是恐惧? 她已无法分辨。 却只看到远方那位黑色骑士的影子,俨然有了逸散、外泄的趋势—— 稀薄的黑雾,像是化作漆黑的火蛇,攀附在骑士的双腿、躯干。变作焚烧黑炎的甲胄、破败飘摇的披风,直至最后包裹住了他的头颅。 他周身数十米的光晕赫然被黑火吞没,宛如光明都被焚烧殆尽。 莱昂融入了黑暗里,只毕露一双猩红嗜血的凶眸。 唐奇认得出来。 那应当是传奇级别的【破誓者】,才能够拥有的邪光。 “【至圣斩】!” 晨曦不作犹豫,踏步向前,腿甲之下带动出的劲风,砰然扬起飞舞的沙尘。 顷刻之间,绽放着金色明光的剑锋撕裂风声,在晨辉之下绽放一道灿金色的轨迹,犹如弯月,猛然劈在了那漆黑的甲胄之上—— 却在与晦暗的雾气相接之时,像是被席卷进了黑暗一般,光晕延绵了片刻时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莱昂轻声道: “【至圣斩】。” 拔出巨剑,冲天一斩。 “【银光锐语】!” 唐奇骤然喝出短促的音节,妄图用一抹银光阻拦剑刃的轨迹。 但剑锋之上所裹挟黑焰却将那流水似的光晕,转瞬焚烧殆尽。 从途中拔出的刹那,黑炎破土而出。 吞没了晨曦,将她整个身躯一分为二—— 锋刃蕴藏的漆黑剑光,甚至向着远方的马车一路延绵而去! 唐奇抱起安比,不顾一切地向一旁扑倒。 “轰隆!” 耳边因而暴鸣马车的碎裂,与烈马的啸叫! 可他刚要起身,那抹漆黑如雾的邪光,已然无所顾忌地闯入他的眼帘。 他只看到了一双闪烁猩红光晕的眼眸! “去你的!” 碎石、希瓦娜、吼克,每个人都明白,眼前的骑士是他们离开的最大阻碍。 只能在躲避剑光之后,向着莱昂冲杀而来。 可对方浑身的黑焰,犹如膨胀一般外泄,转而向着四周爆裂。 庞大的震荡迫使他们无力抵挡,在痛呼之中同时向后倒飞而去。 黑雾焦灼着他们的皮肤,在痛呼声中,莱昂仍旧轻声念诵: “【至圣斩】。” “【守御剑舞】!” 剑光劈落之时,唐奇骤然唱响歌谣,同样漆黑的刀光瞬间萦绕在他的四周。 “嗯?” 莱昂感到手中的巨剑忽然停顿一瞬,“铿锵”一声,迸溅的星火分明寓意着他的剑锋被兀自弹开! 他没有留手,因而根本没能想到,自己的斩击会有被弹开的可能—— 【守御剑舞】:利用‘诗人激励’鼓舞自己,完美抵挡下任何向你袭来、以你为目标的攻击。 既然日志说是‘完美’的抵挡,那便没有失误的可能。 可不等唐奇要松一口气,他却感到手中的‘蛇吻’,却像是无法承受巨力一般砰然碎裂。 他转而醒悟,原来是武器代替自己承受了这份伤害? 可这却意味着,他没有再作抵挡的可能—— 猩红的眼眸流溢血痕,他并未在迟疑中停歇挥剑: “【至圣斩】。” 还他妈来!? 唐奇试图挣扎,【警觉】却在提醒着他避无可避—— 可随着伊乌钻出兜帽,抵挡在他的身前时。 他察觉到那漆黑的剑锋忽然一滞。 对方犹豫了。 “吼!!!” 短暂的停歇,给予了小龙吐息的机会。 斥力轰然炸在莱昂的眼前,却又被那漆黑的浓雾吞没殆尽。 幸好唐奇反应及时,连忙抱走伊乌向着远处逃窜,使那迟缓落下的一剑挥了空。 “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莱昂叹一口气,看向逃到一旁,拾起吼克两柄斧头的唐奇,终于停止了攻势, “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要更奇怪、更诡异。” 唐奇心想自己的激励,应当还能支撑三次【守御剑舞】。 却也清楚,到了对方这个层次,手中至少拥有十五个可供用于斩击的法术位,难免啐道: “妈的,不讲道理了。” “怀揣远古的馈赠?还是哪个神明的选民?” 莱昂无法分辨,只能迟疑道, “所以我不想平白惹麻烦——把那条小龙交给我,我来赔偿你的损失。” 顺着他的指尖,唐奇看向身旁瘫倒一片的同伴。 除了晨曦被一分为二,挣扎着试图用诡异的半边身子直立起来之外,其它三个人虽然拍灭了浑身的黑炎,却像是心灵受到了重创似的,在地上不断地抱头挣扎。 安比只是受了惊吓,库鲁干脆是倒在地上装死…… 等等? 他们的距离是不是凑得更近了一些? “你既然那么想杀它,刚才又为什么要留手?”唐奇忽然问。 “拖延时间毫无意义。” 莱昂看穿他的想法, “三、二——” 他开始数秒。 “我觉得还是有意义的。【动力短行】!” 唐奇唱诵咒语,连忙向着队友的方向逃去。 莱昂紧跟着便要一剑劈在他的脊背。 可在唐奇踢踏舞步之际忽然诡异扭转腰身,竟然轻松避开了这次不备的斩击,进而像是滑雪似的,迅速移动到了马车一旁。 莱昂还要挥剑而去,一股无形的斥力,却赫然抵挡在了他与唐奇之间。 他明白,自己与对方之间,已然隔出了一道宽厚的障壁—— 五环法术,【力场墙】: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通过物理方式穿过力墙。 力墙免疫所有伤害,也不能被【解除魔法】所解除,但六环法术【解离术】可以使其立即摧毁。 力墙能够延伸进以太位面,因此可以阻断进入以太位面穿过墙壁旅行。 “丝黛拉。” 他叹了口气,明白刚才那道剑舞,还是让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 随着力场墙的拔起,将几个人的身体挪到马车一旁的丝黛拉,也不可避免地中断了【高等隐形术】的专注。 “喵喵。” 她一边在马车周遭绘制法阵,一边与他寒暄, “唐奇留给了你一样东西。” 莱昂与唐奇双双迟疑,紧接着便看到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构装眼球,两只小手正拖着一个檀木盒子,递交到了莱昂的手上。 唐奇一眼辨认出来那是什么盒子,恍然大悟: “没错,专程给你留的,你要么打开看看?” 莱昂的手中没有【解离术】的卷轴。 这意味着,在【力场墙】以半圆的姿态,笼罩在唐奇几人周身的这10分钟里,自己将无法对他们做任何事—— 毫无疑问,只论单兵作战,自己远胜眼前这位新生的丝黛拉。 可施法者不是战士。 甚至不必与自己正面作战。 他们总能通过诡谲的魔法,为自己创造绝伦的优势,让对手无可奈何。 “所以你是打算在力场墙中绘制【传送法阵】,将他们带走是么?” “有什么问题吗?” 丝黛拉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又打不过你。” “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么?” “会让你像个无能的丈夫,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而无可奈何?”唐奇摊开双手。 总算有动嘴皮的时间了。 “关于我的想法,你可以去问问那只变形怪。我刚才把他当成了你,现在懒得再重复了。” 丝黛拉打了个哈欠,终于把法阵绘制完毕。 唐奇这才意识到莱昂能出现在城市之外的原因。 而莱昂的确无可奈何。 也只能撤去身上的黑雾,打开手中的盒子,看清里面存放的一张羊皮纸: “所以这是……【公平契约】?哦,对,你是通过什么方法让契约失效的?” “请看我的署名。” 唐奇话音刚落,马车周遭的空间骤然变得扭曲。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莱昂只得将目光落在署名那一栏。 才看到在【喵喵】的字样之后…… 该死的吟游诗人画了一个中指。 “去你妈的。” 莱昂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第192章 奥能动力板甲(3k/1w) 唐奇感到眼前一阵扭曲。 一切事物都像是被吸入了漩涡,拧成一个光点后覆盖了他的瞳孔。 等光斑从他的眼前消失时,胃部的抽搐让他有了将酸水吐出去的冲动。 湿冷的白雾侵入他的鼻腔,凉气一瞬间冲上他的大脑,像是闻到薄荷似的从昏沉中清醒过来。 只是眼前骤然昏暗,而高耸的冷杉、幽紫的蕨叶、零星生长树根下熠熠生辉的晨暮花,真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我们是被传送到了晨暮森林里?” 唐奇连忙环顾四周,意识到丝黛拉仍然陪伴在身边后,松了口气, “幸好是把我们传送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地方。” “只能传送到这里。” 丝黛拉指着唐奇脚下,隐约浮现光晕的传送法阵, “这是一处永久性的传送法阵,需要在一年的时间里每日消耗五环法术位刻画一遍,才能制成。” “是你——是你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希瓦娜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吼叫起来。 她浑身被烧成了焦褐色,但半兽人的体质天生强悍,能让她立刻举起巨斧,试图架在丝黛拉的头上。 吼克的双斧还在唐奇手中,但也并不妨碍他像头没脑子的蛮牛,也横冲直撞过来。 “【睡眠术】。” 丝黛拉的手中凭空闪烁一柄魔杖,凭空摘下一片晨暮花瓣。 在飘动中,花瓣碎成了齑粉,扑洒在两个兽人的头顶,迫使他们两眼翻白,不受控制地倒头睡去。 很安详。 她转过身来看向唐奇: “我很困。还有什么想问的,麻烦现在就说。” 唐奇只能抓住有限的时间说: “所以我现在带着伊乌——你们的王女,离开了龙金城。你接下来还想让我做什么?” “在她苏醒过来之前,我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既然你已经离开了莱昂的视线,我没有理由让你继续做什么。” “苏醒之前?” 唐奇扯了扯兜帽,让伊乌有些疲惫地爬到自己的肩膀,睁着靓丽却懵懂的琥珀色眼仁,怎么看怎么像只动物, “她什么时候才会苏醒过来?” “记忆的复苏需要时间,也需要大脑能够承载过往的学识——至少也要等到成年以后。” “可她现在是条龙。成年至少也要一百年……” “所以才需要她尽快成长起来。” “你是指吞下魔法物品?” “准确的说,是蕴含魔法的一切物质,而这会加快她的发育。” “这是巨龙的特性?” “不。她是特殊的。” 丝黛拉说着,也像是想起来什么,将一个小袋子交给唐奇, “这是一个小型的次元袋,里面装着许多晶币。这些晶体的能量远高于寻常物质,饱腹感强,可以当作她平时的口粮。足够喂到成年了。 如果你有什么用不到的魔法物品,也可以喂给她当作零食,能起到一些催化剂的作用。”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一直喂养她就足够了?” “跟着你,她能得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成长,你也能得到一个不小的助力。难道不是共赢么?” 自从上次吞下巨龙宝库的大半战利品后,伊乌的确算是彻底掌握了吐息能力—— 虽然以它雏龙的姿态,最多三次就要精疲力竭,但威力是可以预见的。 更别说等它成长起来之后。 “那当她的记忆苏醒之后呢,我又要做什么?”唐奇问。 “那不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吗?如果你有那个能力,让她跟着直至死去都可以——虽然我认为这件事没人能做到。” 丝黛拉对这方面兴致缺缺。 她的目标,似乎也只是保证小龙的生命安全。 “那我还想知道有关黄金国的事情。譬如这个国家过去的辉煌,为什么会从天空坠落,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还有你们的王女,是希望在龙金城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还是抱着什么其它目的?她研究那艘螺壳舰的原因又是什么……” 唐奇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将整件事情编织出真相,自己将获得怎样一种奖励。 丝黛拉很快便打断了他的遐想: “我无法回答自己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你不是能够通过梦境看到过去吗?” “可实际上我也只活了三十年。我不是最初的丝黛拉,只是一个追溯过去记忆的离梦人。” 丝黛拉摇了摇头,紧接着对两个刚刚苏醒的兽人再度释放【睡眠术】, “你可以等她苏醒之后,自己询问她。” 三十年,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太多。 唐奇打量了一眼对方丰腴而有致的身材,挠了挠鼻子: “好吧,那我需要一些赞助——算是我费尽力气,将小龙带出来的报酬。” “你说。” “十件魔法物品,一百瓶复原胶,最好再帮我报销一下逃离龙金城耗去的金币……” 眼看丝黛拉一言不发,唐奇下意识抬眼与之对视。 他从没在丝黛拉的眼眸中看到过这种情绪—— 疲惫的眼皮眯成了一条缝,无语之中,甚至掺杂着那么一丁点的不可思议。 像是在说“这家伙竟然真的好意思提这些要求”。 “太多了吗?” 唐奇可不这么认为。 他指了指躺在马车另一旁,连同那身刚刚获得的板甲被分成两半,切面平整满是焦痕的晨曦, “我可是损失了大笔的稿费,和一个重要战力。你知道她的存在能给我们团队带来多少安全感吗? 我不是在为自己谋福利。你仔细想想,如果没办法保证晨曦的完整,那我们怎么保证王女的安全?” 他紧接着取出那柄‘蛇吻’的刀柄——好好一柄弯刀,看起来已经和晨曦的断剑没什么两样: “还有我这把刀,你知道这把刀是黑蛇的遗物吗?知道莱昂一刀把它砍碎的时候我有多心痛吗?知道它对我、对凯瑟琳、对碎石来说究竟代表着多少意义吗?” “别他妈带上我……”躺在地上的碎石喘着粗气。 丝黛拉叹了口气。 她真的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情绪: “所以你的意思是?” “得加钱。” 唐奇目光坚定。 “你要的太多了,我无法满足所有。但你有一点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你们的最大保障。” 丝黛拉走向晨曦,将她身上分成两半的盔甲卸下, “你去修复她的身体,我来修复这套盔甲。” “我手上的复原胶可不多。” 唐奇取出此前从梅拉德手里贷款下的复原胶,涂抹在晨曦还散发余温的切口上,将她拼合在一起,却还想讨价还价。 “我手里还有两瓶。”丝黛拉将复原胶扔了过去。 “两瓶够谁用的?” “以后你未必还需要用到它了。” “什么意思?” 等晨曦行动自如之后,唐奇转而看到那具被丝黛拉拼接好的【火焰抗性板甲】——别说是裂痕,就连一路以来沾染的灰尘,都被清扫的一干二净。 丝黛拉将板甲立起,在脖颈衔接处放置好头盔后,唐奇清晰看到头盔上莫名闪烁一道显眼的灵光。 耳边也像是“叮铃”作响一声。 “我为这具板甲注入了【奥能动力】的魔法,以后应该很难损毁了。” 丝黛拉解释说, “哪怕真的因为意外而损坏,我这边也会意识到你们遇到了危险。到时候如果没有睡着,应该会尽快赶来解救你们。” 唐奇这才想起来,对方似乎还兼职着【奇械师】,能够在有限的名额下,为一件物品注入魔法,使之成为魔法物品。 “只是这个承诺听起来不太靠谱。” “就这样吧。” 没再理会唐奇,她似乎真的要陷入沉睡似的,在眼皮完全合上之前,紧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很难说是释放了隐形术,还是什么传送法术。 但对方显然是不愿意与唐奇再纠缠下去。 只好从次元袋中取出日志,查阅着这具板甲的变化—— 【奥能动力板甲(极珍稀): 护甲经由‘丝黛拉·星光’注法,板甲硬度增强。 穿戴此板甲,你获得火焰抗性,你的步行速度得到提升。 你可以使两只手甲脱离并飞向攻击目标,并使手甲立即返回身上并重新连接,最大射程为30米。 除非你自愿,否则此盔甲无法移除。 如果你有肢体缺失,盔甲能够代替你所有缺失的肢体手、臂、脚、腿或类似组件,如同自己的身体一般灵活使用它们。】 在唐奇看来,这套板甲大部分赋予的能力,都只能算作添头。 最重要的是: “晨曦身上的最大难题,似乎被解决了?” 至少这具板甲的防御力值得信赖。 除非遇到莱昂那个层次的对手,能将整具板甲一分为二。 否则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不必再担忧断手、断脚之后,所带来的行动不便问题。 “但这似乎无法改变她是不死生物的本质。也就是说,在释放‘至圣斩’的时候,这具肉体本身还是会有损毁的风险。只不过不再影响战斗…… 我可以等到她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要成为碎肉块的时候再利用手头的复原胶进行修复?” 这已经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消耗。 “剩下的三瓶复原胶,应该可以使用很久了。” 这么想着,唐奇转而看向两个从昏沉中醒过来的兽人。 第193章 契约与奴隶(6k/1w) 希瓦娜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可当意识到丝黛拉已经消失之后,不够聪明的大脑难免让她将矛头对准唐奇: “你放她离开的!?” “有什么问题吗?” 似乎没什么问题。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一伙人。 希瓦娜一时说不上来,只能冲上前去,一把扯住唐奇的衣领怒吼道: “这帮狡猾的人类欺骗了我们!他们说只要我们抵达那座小镇,就会给我们食物和领地!” 一股口气随着她喷出的唾沫星子,扑在了唐奇的面前。 他甚至没想着挣脱希瓦娜的拉扯,连忙捂住了口鼻: “所以你能去刷个牙吗?” “你他妈说什么?” “很臭。”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好吧。” 唐奇并不指望一个生活在荒野的野蛮人,多么注重口腔里的卫生,只能捂着鼻子回答, “所以你是想说自己有多可怜吗?很抱歉作为一个人类,我真的很难对兽人感同身受。” “放开哥哥!” 眼看希瓦娜抓紧唐奇的衣领,状作威胁的模样。 缩在一旁的安比猛然跃起,大张獠牙,一举跳上了她的手臂,狠狠咬去一口。 半兽人的皮肤足够坚硬,小姑娘只觉得自己像是咬在木头上,用力合紧牙口,才穿透了她的皮肤,咬出了鲜红的血液。 腥甜充斥在她的舌尖,她竟感到了美味。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安比却像是吓坏了似的,连忙松开牙口,跌落在地上。 手臂阵痛之下,希瓦娜干脆松开唐奇,一脚要踹上身边这只‘狼崽’的腰腹。 “嘿!该死的——” 碎石想要爬起身来,却因为浑身的剧痛而迟缓一步。 意识到劲风袭来,安比也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可意料之中的拳脚,却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 眼看自己的靴子与小姑娘的胸膛几乎贴近,希瓦娜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僵硬在了原地。 这种阻塞感让人无力,但更让人愤懑。 让她想起了成为族长时的那一刻。 通过决斗,挑战上一任族长。 只有胜者才有资格带领部族继续前进下去。 这是【烈吼】部族的一项伟大仪式,每个族人都应该为新一任族长的诞生,而感到荣耀。 养育她的臭老头死在了权力的交接中。 臭老头本可以活下来的。 但新一任的族长,没有放过他的意愿。 之后,她也举起斧头,宣誓要成为新的族长—— 可实际上,她只是想将斧刃,挥砍在凶手的脖颈上。 “我投降!” 对方在惶恐中嘶嚎。 希瓦娜仍然挥舞斧头,就像当初眼前的兽人所做的一样。 “希瓦娜,难道你要违背我们部族的传统吗?” 老先知芭芭娅扯着沙哑的喉咙质问着。 然后,她只记得自己被吼克死死拉扯住肩膀,在兽人们的欢呼之中,远离了喧嚣的人群—— 那与如今的无力感几乎没有区别。 都是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希瓦娜不解地看向唐奇。 “因为契约。”唐奇说。 “【在没有受到唐奇·温伯格允许的前提下,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或指使他人伤害别人】——这可是我们的契约内容。” “什么狗屁契约,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识字你当然不知道。” 出于谨慎,唐奇没有将那张契约展示出来,只是做着比划,让她知道是那张按下手印的羊皮纸。 “我不信!” 希瓦娜咬牙转身,抡起斧头就要向着唐奇的脑袋砍去。 可偏偏这次才刚刚在心中闪烁这个念头,她整个人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呆愣在原地。 “信不信,这都是现实。譬如我还写下了,【不允许拒绝唐奇·温伯格的任何要求】。” 唐奇从次元袋中取出了一枚薄荷叶,紧握希瓦娜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 “譬如我让你嚼下这片薄荷叶,你便无法拒绝。” “我不——” 希瓦娜不相信这些,撇过脑袋,拒绝就要脱口而出。 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莫名掐住似的,音节在唇齿间摩擦一阵,反而吞回了肚子里! 在她迟疑之间,唐奇一把将薄荷叶塞入了她的嘴中。 刺鼻的凉气填充她的口腔、直窜她的大脑。 希瓦娜下意识要将薄荷叶吐出来,却被唐奇捂住了口鼻: “不许吐。” “我偏要——” 她还要拒绝,可话到嘴边无法开口,整个人又僵硬在了原地。 直到最后,她在震惊之中跌倒在地,惶恐地望着对她表露微笑的男人,惶恐道: “为什么会这样!?” 她真的没办法拒绝他!? “我说过,这是【公平契约】的内容。只不过你不识字,当初又着急想要搭上我的顺风车离开,以至于没能发觉而已。” 唐奇摊开双手, “你也不仔细想想,就凭借我们两个的仇怨,如果我没什么能掣肘你的方法,怎么可能将你带出监狱?” “你——狡猾的人类!” “与其说是人类狡猾,倒不如说是你太笨了呢?” 唐奇表面上虽然是冷笑,实际上却是暗自松一口气—— 他在扯谎。 【公平契约】并没有直接控制他人的能力。 它的存在,更像是一种长效的【暗示术】。 好比唐奇与莱昂之间的交易。 如果唐奇签下契约,却迟迟不将伊乌交给莱昂,那么就会受到契约上的【暗示术】影响,在不知不觉中履行这项交易。 也就是说,契约上所书写的内容,必须是一个具体的事件。 而‘拒绝要求’、‘伤害他人’这种行为,实在太过笼统,其实并不能被契约所识别。 就像无法使用【暗示术】,让对方变成自己的‘奴隶’一样。 什么是奴隶?怎样做才算是奴隶?这都是一个宽泛的概念。 因此他在契约上书写的条例,实则是【不允许伤害唐奇·温伯格与安比·诺瓦】。 以及【不允许开口拒绝】。 与之相对的,是‘唐奇不会伤害希瓦娜’与‘唐奇不会开口拒绝希瓦娜’……诸如此类,在【不公平契约】下根本无需理会的对应条款。 只不过当初书写条例时,唐奇并不知道希瓦娜不识字这件事。 否则他本可以写一些更具体、更过分的要求。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傻人有傻福”。 换言之,希瓦娜其实不必遵从唐奇的意愿。 只是无法口头拒绝而已,她仍然可以遵循内心行事。 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唐奇才利用‘无法开口’的事实,诱导她得出‘自己真的被契约束缚,必须听命唐奇’的结果—— 就像眼下,希瓦娜试图‘开口’拒绝,却发现自己甚至没办法张嘴说话。 她笨拙的脑筋,根本不会去思考、去试探这个‘拒绝’的边界。 只会生出‘难道自己真的无法违抗唐奇吗’的怀疑。 唐奇相信,只要时间一长,哪怕无法通过强硬的指令,使对方强行成为‘奴隶’。 也能通过类似的‘服从性测试’,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一个‘奴隶’—— 为了将这个不稳定因素攥在手里,他必须这么做。 于是唐奇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拍了拍希瓦娜那张姣好的脸蛋: “所以那其实是你的‘奴契’,明白了吗?” 在唐奇看来,除却希瓦娜的皮肤,是与兽人近似的浅绿色之外。 她的其他方面,譬如样貌、身材……其实相当符合人类的审美。 臂膀纤细而有力,大腿丰腴而修长,腰腹的六块腹肌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两颗不够锐利的虎牙,与编织成马尾的毛躁脏辫同时彰显着她的野性。 就像是一只潜藏在呆萌皮囊下,凶猛好斗的兔狲。 ‘兔狲’只觉得唐奇是在羞辱自己,坐在地上,不断向后挪动。 “去你妈的奴隶!” 反抗不了你,我他妈离你远点总可以了吧? 唐奇无所谓她的谩骂,只是如实说道: “顺带一提,上面还明确写下了,【不允许离开唐奇·温伯格至多一公里的范围】。 也就是说,在契约生效期间,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离开我。” 这的确是明确写在契约上的内容。 也是害怕她还没能教导安比,便一言不合的跑路。 历经过刚才的几次尝试,希瓦娜一时间无法确信唐奇有没有欺骗自己。 却听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 那张按下手印的羊皮纸! 只要找个机会撕碎那张狗屁契约,应该就能重获自由了吧? 迟疑之中的希瓦娜,完全没想过试探‘奴契’的真实性。 只看向唐奇,拧紧眉头问道: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奇牢记在诗人学院中学过的表演课程,一边憋笑,一边轻咳两声,指了指安比: “我要你把掌握愤怒的方法,教给这个孩子。” 希瓦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也是有求于自己。 她下意识想拒绝,可‘契约’的桎梏,让她顷刻闭上了嘴巴。 自己果然无法违抗对方吗? 在自我怀疑之间,希瓦娜咬紧牙关,应声道: “可以,但是你也要帮我一个忙。不然我宁愿跟这只狼崽一起去死。” “我不一定答应。但你可以说来听听。” 第194章 驯兽与双月(1w/1w求追订月票!) “我要回到部落。” 希瓦娜环顾四周的迷雾,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迷失在森林之中,最终看向唐奇, “我记得这里。之前被那个人传送过来的时候,我们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她给了我一颗眼睛,说是能借助它在森林里穿行而不会迷路,但是那颗眼球已经丢失了。” 唐奇这才意识到,丝黛拉离开的时候似乎没能留下构装眼球。 大概是连续消耗法术位,精神上的疲惫让她忘记了这件事。 好在有【向导】的专长,自己已无需担心迷路的问题。 但对于回到部落这件事,唐奇保持谨慎态度: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龙金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部落活下去—— 将你们骗到这里,只是为了借你们的双手踏平星梅镇而已。 你离开部落至少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吧?难道还指望那盘散沙,在失去你这个部落酋长之后,能保证统一么? 按照兽人的本性,说不定早就因为匮乏的食物而分裂、自相残杀,或者进入森林狩猎时迷失了方向,死在了哪棵树下……” “有芭芭娅那个老东西在,部落不会散掉的。” 希瓦娜笃定道, “虽然她是个老坏蘑菇,又丑又臭,却是笼络人心的好手。” “是不是你们说过的那个老地精?” 强撑着坐起身来的碎石忽然问。 唐奇与他对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转而看向希瓦娜: “看起来,你和她一副不太对付的样子?” “那个老东西没有胜任族长的力量,却总想在部落里掌握大权——如果不是她还能依靠威望,维系着地精与兽人的平衡,我早就将她踢出部落了。” “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回去。” 唐奇捏紧手中仅剩的刀柄, “我还有笔账没跟她算。” 想起那一发炸在营地的火球术,和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魔能爆,唐奇也认为就这么离开未免憋屈了些。 他都能从一个传奇圣武士手中逃出来,还会害怕一个三环的邪术师? 碎石强饮一口生命药剂,感受着活力的恢复,也忍不住骂道: “老子倒要看看那老地精多有能耐!要是不够砍的,我他妈一定得在黑蛇的坟头撒泡尿!” “不、你们不能杀她。” 希瓦娜连忙说, “部落还需要她来维系平衡——” “关我们什么事?” 唐奇冷笑一声, “那又不是我的部落,散了不是刚好么?省的你跟着我离开的时候,还总是把那帮兽人挂在嘴边。” “离开?不、我不会跟你们离开的。” 希瓦娜咬牙强硬道, “只能是你们加入我的部落。” “啪——” 唐奇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对于希瓦娜来说,这一巴掌的力道甚至像是在挠痒痒。 可她的脸颊仍然感到一阵火辣的疼痛—— 一股扎根心底的耻辱感,像是点燃的柴薪,牵引出一股羞愤的怒火。 “你他妈——” 她下意识的要举起拳头,做出反抗。 至少也要砸在唐奇那张戏谑的脸上! 可当这个念头响起时,堪堪抬起的臂膀便像是石化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唐奇反手又抽在了她另一半脸上。 “啪——” “有意见么?” “我杀了你!” “啪!” “你个该死的地虫!” “啪!” “等我撕碎了那张破纸,一定要将你的脑袋砍下来当作尿壶!” “啪!” 唐奇张手一把堵住了她的口鼻,掐住她的下颚,几乎是用威胁的口吻冷声说: “看来你还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对么? 你们部落不是也豢养着几个巨魔么?在你和那只老地精讨论该指使天机巨龟往哪个方向践踏时,会询问巨魔的意见么? 那些被你们套着枷锁,充当先锋的巨魔,也会像你一样妨碍奴隶主的决策吗?” “谁他妈是你的奴隶——” 希瓦娜想要张嘴咬下唐奇的手指。 可每当她产生攻击唐奇的念头时,石化般的僵硬便会让她的动作停滞。 【不公平契约】上明确书写,她没有伤害唐奇的权力。 “不是?” 唐奇嗤笑一声,松开她的口鼻,转而看向换好一套衬衣,穿戴好板甲的晨曦。 被注法之后的板甲,已经无需唐奇帮忙,便可自主穿戴。 “晨曦,将她带到那边去。” 唐奇下达着命令,紧接着看向碎石, “保护好安比,看好那个睡死的兽人,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碎石挑了挑眉,似乎是意识到唐奇要做什么,忍不住撇了撇嘴:“你他妈还真有闲心。” “你别误会,只是要让她认清处境。” 唐奇连忙挥手,让碎石就地扎营,顺带看护好小姑娘,转身迈入了浓密的白雾之中。 出生荒野的希瓦娜,拥有蛮熊一般的力气。 好比眼前粗壮的冷杉,只需要一个沉肩、蓄力,便能将树干轻松撞断。 但是在晨曦面前,这份力气还不够看。 她强行被晨曦遏制住了双手,试图挣脱,但无论如何使力,都只能小范围的挣扎,难以动弹。 唐奇拔出晨曦的断剑,轻声说: “你不认可自己的身份,对么? 那我给你一个认清契约的机会—— 接下来,我会用这柄断剑划伤你的皮肤。 只要你说出拒绝,我都会将它收回剑鞘,撕掉契约放你自由。” 希瓦娜紧皱眉头,还想挣扎。 但是那双被晨曦扼制的手臂,却在唐奇的授意之下,强行拉扯到了脊背,迫使她只能弯下腰椎。 她果然与寻常的半兽人不同—— 更浓厚的人类血脉,让她的腰肢也和柳条一样纤细。 压迫让她感到一阵恐慌,怒吼着,就要催动愤怒,唤醒蛮熊的图腾。 唐奇却为断剑注入‘贤者’的情绪,先一步划伤了她的手臂。 希瓦娜转瞬发现,自己非但无法反抗,甚至就连愤怒都被顷刻压制下来! “为什么……” 她为什么连反抗的怒火都无法燃起!? 她真的被契约锁死了理智,甘愿成为一个奴隶么? 在迟疑中,她回头看向唐奇: “你要做什么!?” “我在想你们兽人驯养的那些恐狼与蝙蝠,是从什么时候认清现实的?” 驯兽可不是一门轻松的技艺。 唐奇想。 毕竟大多数的野兽都凶性十足。 更遑论那些族群中的王者。 哪怕是作为野兽,它们的心中也拥有着身为霸主的骄傲。 那么想要驯服霸主,让它认清现实,就应该先打碎它的骄傲。 将它从孤高的山崖,打入潮湿的泥土。 钳制它的臂膀,再予以外皮的刻痕。 而它会愤怒、会惶恐、会不顾一切的啸叫。 那就要为它戴上镣铐、锁上嘴套,以免它的尖牙伤害到无辜的旁人,也避免它在挣扎中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说明它还拥有自尊。 还没有跌入谷底。 还不够。 将名为‘恐惧’的情绪,注入刀锋。 再滑动锋刃,剐蹭野兽的灵魂,烙印上胆怯的伤痕。 野兽会在疼痛中铭记这个时刻。 它会感到耻辱。 耻辱自己竟然真的感觉到了恐惧—— 虽然它无法察觉,那是人为给予的。 但作为王者,它仍然不会屈服。 它在荒野之中猎食,在荆棘丛中翻滚,疼痛对它来说是最为微不足道的存在。 疼痛不会让它的精神枯竭。 双方都很清楚,这终将是一场漫长的角力。 直到有一方认输为止。 它还没有。 暂时没有。 只是在泥潭中看清手背上的刀痕,在迟疑中选择了沉默—— 因为它意识到,自己从没有怒吼过‘拒绝’。 因为它无法开口。 难道那份【契约】,真的禁锢了它的思想、它的灵魂? …… 给希瓦娜喂下生命药剂,恢复伤势,又丢进帐篷中的晨曦,在迟疑中看向唐奇: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呢?” “因为你的力量足够制住她。” 唐奇解释道, “这能让她忽略只能‘口头拒绝’的事实。” “我感觉有些罪恶,像是刽子手的帮凶。” “别这么想,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只是通过‘恐惧’的情绪,尽可能让她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从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契约束缚而已。” 唐奇承认这个方法有些过激。 但他的目的,是为了欺瞒希瓦娜,让她感到契约的真实。 单纯的恐惧,不足以掌控这只野性的兔狲。 “你也不想想她在南方长城杀了多少人?偌大个镇子也是因为她和兽人的铁蹄化作废墟的…… 把这看作一种‘为了制约兽人,而不得不面对的挑战’吧。” “好像有道理。但我暂时还没有想通,一定这么做的理由。 难道酷刑能让她意识到错误吗?” 比起野蛮的半兽人,晨曦更注重思考。 “这无关对错。对于它们来说,所谓的杀戮、暴力、混乱,都只是自然生存的法则。 我们不能想着能跟一个野蛮出身的家伙讲清楚道理。” 唐奇说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交易、共赢,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他们的大脑根本不支持自己思考那么多,只顾着根据自己的本性盲目行事—— 换言之,他们甚至会为此自负,下意识的俯视你。 从而永远不会听你说什么。 所以想要利用她,就必须打碎她的骄傲。 让她知道,你是一个能与她平等对话,甚至需要她仰望的存在。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愿意倾听你在说些什么。 所以我必须要让她知道契约的重要性。 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以后不这么做。” “原来是这样。” 晨曦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你单纯以他人的痛苦为乐,与我想象中的你,有些许不同。” “我是诗人,又不是刽子手。 我动刀子的时候也在手抖好么…… 但是我需要她来帮助安比,为了让她服从,我只能这么做。” 也不管晨曦相不相信,唐奇只能叹息着辩解。 他无法修改希瓦娜的思想,直接让希瓦娜服从。 只能尽可能掌握他们之间的话语权。 否则自己说一句往东,希瓦娜偏偏要往西,队伍就没法带了。 想必这次的‘恐惧之刃’,应该能让她对‘契约’的感知更为清晰。 之后就不需要,再用这种过激的方式了: “哦对,大概再过两个日夜,森林之外就要天黑了。” “我明白。” 晨曦拍了拍背后的盾牌, “我来守夜,绝不会让任何一只兽化人踏入我们的营地之中。” “我相信你,但我的意思是分清楚敌我,你可别把剑锋指向安比。” 唐奇这么说着,便走向了状态得以恢复的碎石与安比。 可以明确,现在应该是上午时分。 但目前在这片4个小时交替一次日夜的森林里,的确是夜色占据着主导。 他没有下达前进的指令,而是干脆让碎石在这片空地扎营。 这里是兽人部落进发的起点。 考虑到希瓦娜不了解地理环境,在森林中各种徘徊,从而饶了不少远路。 【向导】的直觉告诉唐奇,现在出发、全速前进,大概也需要五天的路程。 那么还不如找个地方,先度过双月之夜再说—— 哪怕安比现在看起来还保持理智。 但双月降临时,没人知道她能不能从兽性之中挣脱出来。 日夜轮转之间,一行人得以坐在新搭的篝火旁,感受着逃离龙金城后的宁静。 晨曦徘徊营地,始终警戒着四周。 碎石嚼着黑麦面包,试图让自己干瘪的肌肉尽早恢复。 库鲁埋头苦读,似乎想要赶紧掌握一个全新的法术。 安比则像只小狼崽似的,跪趴在了草地上,将下巴支撑在唐奇的大腿: “安比会变成怪物吗?” “不会。” 唐奇轻抚着她的耳朵,试图扮演着凯瑟琳的角色,希望能给她一些安心。 “安比之前都不怕的。以前这个时候,只需要把自己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有姐姐陪着安比,只要饿一晚上,明天就会好起来。”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紧张。 毕竟类似的夜晚,她已经熬过了十二次。 “但这次,安比真的有些害怕,因为,因为——安比有这种预感。” 唐奇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曾经她能安然度过双月之夜,只是因为她还无忧无虑。 那时的她,还能够欺骗自己,爸爸妈妈只是短暂的离开了她。 等到某一天睁开双眼,仍然能看到他们坐在自己的床边,捧来一碗热乎乎的燕麦粥。 可三个月的时间,她不仅仅意识到了真相,还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迷茫。 又历经了兽化人的追捕,孤身一人在监牢中蜷缩了近乎一个月的时间…… 精神上的压力,让她的‘人性’愈发疲惫: “是不是变成野兽,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呢?” “再这么说我可要替你姐姐教训你了。” “可是安比不懂…… 那个大坏蛋说过,让安比经受别人的冷眼,不是爸爸应该做的。 安比的诞生应该是一个错误吧? 玛丽安女士说,可以从她的故事中得到答案,但是安比还是不明白……” 想起那个孤儿院院长,唐奇也有心询问: “什么故事?” 安比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零散。 头脑有些发昏。 只能断断续续地叙述下去。 唐奇擅于倾听,这时常让他陷入思考,试图从故事中寻找真相。 但头脑的风暴,让他有时也难免忽略外界因素。 当他回过神来,就要告诉安比答案的时候。 幽蓝与猩红的光泽,几乎在同时穿透了冷杉与林叶。 光辉挥洒上他怀中,那位被冷汗浸透全身的小姑娘。 迫使她在挣扎中嘶吼一声—— 双月降临。 第195章 你值得存在(6.6k求追订月票) “嘶——” 或许是心理作用,唐奇只觉得白雾渐浓,摩挲在他的皮肤上,就像是凛冽的寒刀,要顺着他的毛孔扎进血液,在骨骼上覆盖寒霜。 他终于明白,哪怕是以庆典欢度这个节日的龙金城,也始终将之视为‘不详’征兆的原因—— 顺着猩红与幽蓝这两道交织的光辉,抬头看去,他本以为自己只能瞧见附着光晕的枝叶。 可那犹如同心圆般覆盖的两轮圆月,却像是将它们的虚影投射在了每个人的视野。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遮蔽它们的身影,就这么映照在了唐奇的眼帘。 甚至像是生长在了树梢,哪怕唐奇知道它们真的很遥远。 蓝月圣洁而清冷,注视它的存在,只觉得可以洗涤自己的心灵。 可那猩红的月亮,就像是在它光滑的皮肤上凿出一个血洞。 粘稠的鲜血汩汩涌动在血洞之中,似乎随时都有浇灌在大地的冲动…… “吼——” 此起彼伏的狼啸,骤然响彻在密林之间。 那是受到诅咒的人们,所发出的呼唤。 碎石举起塔盾,去往了营地的另一头,保证不会有危险闯入营地。 库鲁则在犹豫之后,跑向了晨曦的方向。 它知道呆在谁的身边最安全。 与此同时,怀中的安比也像是受到感召般,跟着闷声嘶嚎—— 那原本只是生长在她手腕、脖颈、两耳之上的毛发,肉眼可见的向外生长。 女孩稚嫩的面貌变得扭曲,在毛发倾覆的同时,不受控制的化作了一头雪白的狼首。 唐奇立刻用枷锁,将安比的四肢束缚起来。 可那终究只是铁片。 难以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少女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庞大的力量。 在挣扎与嘶吼之间,她扑出唐奇的束缚,攥紧兽爪似的双拳,只在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将镣铐挣断。 涎水从她喘息的尖牙中滴落,干瘪的胃室、鲜肉的腥甜,都在催促着她迅速进食。 安比只觉得眼眶被猩红遮蔽。 甚至还有些模糊。 “哥哥、快逃——” 她强撑着意志,挣扎开口。 只要离开这里,向森林逃去,她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于是便打算向林间逃窜。 但唐奇不会放她离开,忽然弹起了一阵琴声: “你的腿脚就像是矮人,还想怎么逃离我们?” “这也能扯到老子身上!?” 在碎石的抱怨之中,安比忽然愣神一阵。 那原本被猩红所覆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是她将大卫与霍格揍倒在地上,摇身一变,成为孩子王的时刻。 喜悦交织之下,笑话就像是缭绕不绝的魔音,徘徊在她的耳边。 这甚至帮她压抑住了兽性,“噗嗤”一声,下意识扑倒在地上,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被兽性占据,并不意味着智慧也跟着变作野兽。 实际上,兽化人在这种时候仍然可以思考、可以说话。 只不过对鲜血与暴戾的冲动,许多时候会让他们绷断思考的缰绳,完全凭借饥饿与本能行事。 因此【狂笑术(矮人友好版)】,才能发挥十足的效用。 眼看安比倒伏在地上,无法再乱跑乱跳,唐奇紧接着拿过吼克的斧头,向斧刃之上灌注‘贤者’的情绪,在安比的肩头划下一道浅显的伤口—— 其实唐奇已经用力了。 但是兽化者的皮肤极为强韧,除非在刀锋之上镀银,或者像是‘蛇吻’一样经过魔法加持,否则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 这反倒让唐奇不用担心,会过度伤害安比,因而挥动贤者之刃时也没有太过迟疑。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是拿手中的鲁特琴将她拍晕,直接在睡梦中度过这个夜晚。 但唐奇希望安比可以平静、理智的思考,通过自己的意志,去压抑兽性的那一部分,使之后不必再惧怕诅咒。 伤痛与平静的心绪共同作用,中断了安比的笑声。 她在迟疑中望向唐奇,在伤口的不断加深中,逐渐变得沉默。 人性的部分占据了高地,让她试图思考起人生的意义…… 可短暂的人生,让她难以感触太多。 她甚至无法理解‘人生’这个词语,所蕴含的价值。 她只能回顾过去。 只能想到那天夜晚,将乔治护在牛车上的老大卫。 再想到宁可抛下自己,也要转身回去复仇的父亲。 最后想到因为养育自己,日夜操劳、却还要被人指责的姐姐。 和卫兵长将自己逮捕时,姐姐的呼喊与无助。 “安比不应该生下来的……” 她没能意识到,思想正在兽性的催促下,不断向着悲观的方向发展。 眼看少女的饱含热泪,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质疑,唐奇终于意识到了她的症结所在—— 被‘兽化’诅咒的,不仅仅是少女的身体。 还有她夹缝生存的人生。 相比大多数兽化人而言,安比是幸运的。 哪怕离开了父母,也仍然遇到了一个爱她的姐姐。 可这反而让她恐惧,害怕自己的兽性会将这一切摧毁殆尽。 她认为自己是麻烦、是累赘,是应该被遗弃、或者永远不要诞生的存在。 这份浓重的‘不配得感’,在兽化的顷刻到达了顶峰。 “所以她需要的,其实并不是‘冷静’。” 唐奇意识到,是自己没能找到宽慰的方向, “是让她回忆起,自己曾为别人带来了什么。” 她需要的是满足。 不是品尝到美味的蛋糕、获得想要的礼物似的满足。 而是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原来也可以让他人感到幸福—— “但我拥有这种情绪吗?” 对眼前境况的分析,反倒让唐奇陷入了自我怀疑。 【心灵之刃】需要通过回忆自己的经历,而调动出特定的情绪。 就像他能通过贤者模式赋予‘平静’,通过对死亡的感知赋予‘恐惧’一样…… 自己是否经历过,让他人感到幸福的满足? “糟糕,做人还是太自私了。” 唐奇在沉思中,只觉得头皮发麻。 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阵营划分’这种东西。 作为一个自我认知极为清晰的人,唐奇认为自己应该是【混乱中立】—— 做任何事情、任何决定,优先考虑的都是自己。 不拘泥于善恶,不关乎于立场。 就像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接纳晨曦、甚至希瓦娜,哪怕知道凯瑟琳舍不得自己,也毅然选择离开一样。 他的一切行为准则,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照顾他人的感受只是在有空时,遵从心意的顺带而为。 也正因如此,他感受到的满足,大多是从自我出发。 所以他从来不会有‘不配得感’—— 没什么是老子不配的。 他会这么想。 “所以,我是否因他人的幸福而感到满足过呢……” 这真的是个难题。 他好像很少主动帮助过别人。 唯一一次,还是在深井举起荣耀之戒的明灯—— “明灯?” 唐奇回忆起那片深邃无垠的黑暗。 他高举着辉光,身后是一个个被吸引而来的生灵、险象环生的冒险者…… 他带领着人们穿行活尸之间,攀登上日出的高塔。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唯一的光明时。 当他喊出那句“我带你们逃离黑暗”时。 当他发觉真的有人需要自己时—— 自己是否因为拯救了他们,而感到由衷的满足? 他不知道。 “但是在那一刻…… 他们的命运因我而改变。” 唐奇察觉到自己的笑容。 他把握住这份情绪,将之一并灌注到了手中的斧刃中。 再度割破安比的臂膀: “你知道的,你也改变过别人的命运。” 化兽的少女在昏沉之中挣扎。 一抹回忆冲散了她的悲观。 她唯一能想到的,还是那抹酒红的倩影—— 姐姐在床榻前紧握着母亲的双手。 她为母亲做好了最后的祷告。 当病重地母亲在不舍与安详中离去时。 她转过身来,擦拭过眼角的泪花,轻轻拥抱着自己: “你是我仅剩的亲人。” 那时的安比,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只觉得姐姐是个好人,愿意接受被人唾弃的安比。 可如今她才发现,或许正是自己的存在,才成为了姐姐支撑下去的动力。 所以人与人的关系,应该是相互的吧? 她因为姐姐而变得善良。 姐姐也因她而坚强。 “……” 瞧着小姑娘的呼吸越发平稳,唐奇也长舒一口气。 至少这个双月之夜,对她而言算是平安度了过去。 她的人格也在不断塑成,诅咒对她的影响也将越来越小。 只不过在夜晚结束之前,他还要多加看顾这只小狼崽。 毕竟在双月的影响下,她的形态不受个人意志所转移,仍然保持着兽化的姿态…… “小心!” 就在思索之际,晨曦的呼喊与【警觉】同时作响。 一道银色的直线,穿透夜色中的浓雾,划破红与蓝所交织的光辉,向着他的眉心穿刺而来! “【银光锐语】!” 流水的银光偏移了箭矢的来向,唐奇甚至没有躲避,只是在它偏移之前盯紧它的起始,紧接着向晨曦大喝, “在树上!” 他与晨曦的相距很远,是她哪怕身披魔能动力的重甲、卯足力气,也无法赶至的距离。 更何况对方是在高耸的冷杉之上! 但丰富的战斗经验,使晨曦不假思索,在顷刻间判断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抛下盾牌,左手握拳,瞄准向那棵冷杉的尖端。 手部的臂铠,连同金属的拳套陡然扩张。 在嗡声蓄力之下,手甲像是要将储存的动能一并释放出去,在砰然巨响之中,裹挟着剧烈的风浪,被唐奇的银光所牵引,像是一颗银色的炮弹,轰然射向了冷杉的树梢! “吼!?” 树上的伏击者怎么也没想到,一支简易的箭矢,换来的竟然是炮弹似的拳击。 力场能量随着拳套炸在他的脸颊,闷哼声惊动了枝杈上的鸟雀。 在“叽喳”的纷飞之中,伏击者失去重心,从高空坠落、栽入了地面之中。 碎石看准时机,持盾猛冲而去,也不管栽倒的是什么,就要抡动手里的钉头锤,凿上对方倒插后暴露出的膝盖。 “砰!砰!” 接连的两轮捶击,结结实实的命中。 但传递掌心的触感告诉碎石,他没能砸碎对方膝盖上的髌骨。 “比他妈钢板都硬!” 在锤头弹开的一瞬,他催动着战技【动作如潮】——那能让他瞬时间重复此前的攻势,紧跟着就要再度猛烈轰击而去, “那就再来一次!” “哼哼——” 一头野猪似的啸叫在他耳边骤然响起。 在钉头锤还没砸上膝盖的一刻,危险的直觉使得碎石猛然举起塔盾,面向“隆隆”的震地声。 塔盾遮蔽着他的视线,看不清自己面对着什么。 只能感到一股庞大的冲击力袭来,震得他持握盾牌的手掌忍不住发麻。 短短几天时间,此前在地下城透支后的乏力没能完全恢复。 虚弱之下,碎石整个向后仰倒,被撞飞到数米之外。 可嘶嚎声仍未停止,借助余光,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面孔—— 长得一头毛发短硬,嘴角伸展出卷曲獠牙的山猪! “跟梅尔似的。” 碎石就要举盾作挡。 一颗晶莹的、脑袋大小的蓝色水晶球率先一步炸在了野猪人的额头,细碎的粉末在他脚下扑洒成了冰晶。 在趔趄之中,野猪人因重心不稳而失去平衡,反倒先一步栽在了碎石的身前。 碎石正要举起锤头轰砸下去,可当瞧见眼前数道闪烁猩红光泽的视线时,当即明白这绝非什么理智的决策。 没有犹豫,他连忙爬起身来,向着唐奇的方向赶去。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帐篷中,也赫然咆哮出一声怒吼—— 一头灰白花斑的猛虎冲入了帐篷之中,将搭好的营帐骤然撕碎。 这惊醒了沉睡已久的吼克,比大腿都要粗壮的臂膀赫然挡在身前,用自己的皮肤扛下了猛虎的撕咬。 就在尖牙要撕扯他的手臂时,吼克扬起拳头,猛然轰砸在对方的颅骨之上。 沉重的力道迫使老虎松开牙口,随着喷洒的唾液一并飞倒在几米之外。 吼克捶击着自己的胸膛,冲上前去紧握它的后腿,利用腰腹的力量,在自己的身旁来回猛砸,直至最后转了一圈,将之扔飞到了密林之间。 这番动静同样惊醒了希瓦娜,她在乏力中下意识抓握巨斧,爬起身来环顾四周,转而看到了一只狼人。 在穿行晨暮森林,讨要食物的路上,希瓦娜曾碰到过这种生物。 她本来对它们的存在一无所知,因而折损了人手,疲乏而跌撞的走出了森林。 但在抵达龙金城的第一天,她已经通过那本册子,以及半身人的翻译理解了这种生物的存在。 她想要找回场子。 却在瞥见林中那一双双猩红血眼的顷刻,拉住捶胸顿足的吼克,下意识向着篝火的方向走去。 什么场子、什么矛盾…… 都不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他妈可不是一只狼人。” 碎石也忍不住嘟囔起来,紧靠在唐奇的屁股, “是一群!” 望着潜藏在黑暗与白雾中的猩红眼睛,唐奇根本分辨不清它们的数量。 几十、上百只? 谁他妈在乎。 他甚至懒得去猜,这么多兽化人为什么会聚集在一起。 只知道在双月的影响下,面对兽化的狂潮没有一丝谈判的余地。 “伊乌!” “吼!!!” 吐息的斥力掀起狂风,将数十只扑上前来的兽化人轰飞在不远处的粗木上,风刃摧断了树干,将另一批兽化人压在了繁重的冷杉下。 这无法将皮糙肉厚的兽化人彻底轰杀,却开辟出了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唐奇将安比背在了身上,大吼一声: “云雾术、迅捷灵光!” 浓密的雾气从库鲁的魔杖中喷涌而出,堆积在了他们的身后,遮蔽了大批围聚而来的兽化人视野。 晨曦的肩颈处同时洒下灿金色的烟尘,化作虚幻的披风,灵光遮蔽在所有人的周身。 “继续跑!” …… 当日夜轮转到第四个夜晚时,森林之外似乎也迎来了天明。 那仿佛能透过林叶的两轮月亮悄然消失,一行人得以气喘吁吁地坐在河边,享受着逃难后的宁静。 唐奇敢确信,在迅捷灵光的加持下,只要能找到一条出路,大部分追兵都很难拦住他们逃难—— 既然能够轻松逃走,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跟一群非镀银、魔法武器,难以造成杀伤的兽化人纠缠。 累死累活不说,还未必能得到如愿的收益。 等到双月结束,他们失去了今夜的活跃,也便构不成什么威胁。 想到这里,唐奇看向身旁那个兽化症状褪去,已经恢复了兽耳娘形态的小姑娘。 掐了掐她粉嫩的脸蛋,安比很快从睡梦中惊醒: “安比没有吃人!” 天知道她做了个怎样的梦。 唐奇思来想去,佯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 “我们都在逃难,就你一个人安安稳稳的睡着了。知道背着你跑路有多累人吗?” “发、发生了什么事?” 小姑娘眨着委屈的眼眸,迟疑问。 “我们碰见了几百个兽化人,一个个恨不得把我们撕裂、揉碎了吞进肚子里。”唐奇恐吓着说。 “是、是因为安比吗?”小姑娘下意识往自己的身上背锅。 “对。都怪你。” 唐奇这次没有安慰她。 反而是看着她越发自责地耷拉下耳朵,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 “都怪你睡着了没有帮到我们。” “啊?” 安比抬起眼来,对上唐奇戏谑的眼光。 只听他说: “你知不知道少了你,对我们团队来说是多大损失? 下次再遇到那些家伙,你可要清醒一点。 这次被追赶的账,到时候都得交给安比帮我们讨回来!” 唐奇已经看得很明白。 安比对于自我的一切认知,实则都建立在那种生活在夹缝之中,所孕生的‘不配得感’。 那她需要的,也便不是单纯的‘保护’这么简单。 越是告诉她“我会保护你”,她便越会怀疑自己不值得对方的爱护。 这个孩子渴望被需要。 渴望自己能化作阳光,拨开旁人的迷雾施以救助。 让她认为,自己拥有存在的价值—— “还有,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苦恼吗?总是说一些‘自己的诞生是错误’的这种话吗?” 唐奇狠狠地揉搓她的脑袋,像是要将观点全部灌输到她的小脑袋里似的, “以后不许再说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来告诉你,你的父亲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唐奇郑重地看着迷茫的女孩,解释道, “玛丽安女士给你讲了那个故事,却没有告诉你,孤儿院的孩子们为什么会喝下兽化人的血液,接受诅咒对吧?” “她是坏人吗?” “好坏我们不予置评,我们只论述结果。 我想,他们喝下血液的原因,其实就在那个故事里—— 他们只是做了与玛丽安女士相同的决定。” “安比不明白。” “就像玛丽安喝下了前任院长的鲜血,甘愿成为诅咒的化兽者,陪伴在‘父亲’的身边,度过他的晚年一样—— 她很明白,面前这个养育自己,却最终摧毁一切的兽化人,渴望的从来不是人性、不是善良。 他只是渴望一个归属,一个能够认同他的存在、接纳他的家人。 所以她报答了这份养育之情,陪伴‘父亲’走向安详的终点。 但身份因他而改变的玛丽安,同样成为了被诅咒的一份子。 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坐在空无一人的床榻上,望着寂寥与深邃的房间,她是否也会想要得到一个家人?” 安比陷入了沉思,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遇到姐姐,安比也会想要得到一个家人。” “查克说过,‘每一座光鲜亮丽的城市,都会有些顾及不到的角落’。 没有一座完美的城市,也没有一个完美的制度,让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家庭都幸福美满。 而兽化人与孤儿一样,其实都在渴望一个家。 所以她重新建立了孤儿院,接纳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作为一个孤儿,她就是在那里得到了她的‘父亲’。 人是复杂的。 我认为她在接纳那些孤儿时,一定抱着将所有人扭转成兽化人、将他们变为‘家人’的私心。 哪怕她或许在表面上给予了那些孩子选择,可当看到身边所有人,都选择了拥抱‘家人’,那些模棱两可的孩子们,真的能不被影响、遵从本心的选择做一个纯正的人类吗? 很难。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对于那些被人抛弃、行走在逼仄角落的孩子们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她更值得托付的呢? 或许有,只是他们不像安比一样幸运,可以遇到你姐姐。” “安比是幸运的。” 小姑娘笃定地点点头, “能够遇到姐姐,还有唐奇哥哥。” “所以我们把话说回来—— 你的父母,为什么会选择让你降生呢?” 唐奇叹了口气,说出了真相, “因为他们也想要拥有一个家人啊。 他们离开了人群,从没想过会遇到袭击,只想安安静静的隐居、生活。 在你出生的时候,也一定抱着看你长大成人的想法,养育你、教导你。 只是遇到了意外,不得已才将安比托付给了值得信赖的人而已。” “……是这样吗?” “当然,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可能会感染天生的诅咒,仍然选择将她带到这个世界来——这种想法肯定是很自私的。” 唐奇轻轻揉捏小姑娘的耳朵,并不打算为她的父母辩解,只是说, “但这不是更加说明,他们需要你来到这个世界吗?” 安比微微睁大眼眸,看向了唐奇—— 需要。 她不是麻烦。 她是被人需要的。 “所以,不许再说什么‘变成野兽就好了’这种话了。” 唐奇不想纠结每个人的是非对错。 他只是想在这个时候,告诉眼前的小姑娘: “你是值得存在的。” 状态不对,请求放一天假明天补 原本想着过两天再请,但是写起来的状态不对,感觉没法正常完成任务。 那就缓缓脑子,去公园溜溜弯,然后明天补。但是应该补不了1w,拼尽全力的话大概能写1w4左右,等于两天7k。 爱你们!!!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状态不对,请求放一天假明天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96章 重返星梅镇(5.5k/1w4) “距离星梅镇大概还有半天的路程。” “这么精确?剪掉他的山羊胡子,老子还以为自己一直在迷雾里打转!” 抵达星梅镇前的最后一次修整,唐奇根据日夜的轮转分辨时间,意识到从离开龙金城开始算起,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还记得从星梅镇迁徙到龙金城,一共历时整整二十天的时间。 但那实则是在向北方绕行、大规模车马、不熟悉路况等种种因素累积起的时间,难免耽误进程。 如今有【向导】的加持,唐奇只凭直觉便可以在迷雾中找出最快路线,一行人轻装上阵,除了此前双月之夜的兽化狂潮之外,也没再撞上什么过于繁琐的麻烦,眼下这个结果再正常不过。 “假如那帮兽人还没因为食物的短缺崩溃,咱们应该怎么办?” 碎石在黑麦面包上涂抹起青菇酱,那是安比从树汁、菌菇上就地取材所得来的浓稠酱料,味道整体清香,能够冲淡黑麦的苦涩。 星梅酒要省着喝。那就夹上两片狼肉、配一片清洗干净的蕨叶,就着甘泉水一起下咽,也算是一份说得过去的简餐——冒险路上还是不能强求太多。 “那就充分发挥这位酋长的领导力,让她统筹好自己手底下的兽人,别妨碍我们找那只老地精的麻烦。” 唐奇看向希瓦娜。 似乎是因为忌惮‘契约’的桎梏,她虽然心中用一万种不同的情绪,诉说着‘拒绝’的态度。 但最终只是撕咬着干柴的狼肉,什么都没说。 没有唐奇,她就找不到重返部落的道路。 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不愿意承认的现实。 就这么暂时跟在他的身边吧,但我不需要你的其它帮助,你也别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最好是让手下的兽人将他关入圈养恐狼的牢房。 然后从他的手中夺取那份契约,再撕毁掉它。 怀揣着这种想法,希瓦娜倔强的认为自己还不能称之为‘奴隶’。 但唐奇知道,她已经默认了‘契约’的存在。 比起最初的驳斥,这已经称得上驯服的开始。 吼克不太能听懂通用语,他就像是希瓦娜的另一只手臂,只遵从希瓦娜的意愿。 除非是遇到什么危险,否则他的存在感近乎为零。 唐奇看得出来,他是名副其实的智障,所以从来没有将他的态度,纳入考量的范围之内: “但是一支本就食物短缺的部落,在酋长生死不明的同时,也因为难以辨认方向、不可能踏入吊诡的晨暮森林狩猎……我实在想不出,它们有什么不解散的理由。” 不能将野蛮的兽人看作人类。 不论是进行耕种、还是对野果的采集、对农作物的再加工……只要还有活命的可能,人类就不会放弃尝试任何一种获取食物的方法。 但对于兽人来说,获取食物的方法则相对单一。 狩猎与劫掠。 晨暮森林断了前一条路,唐奇带走星梅镇的领民,又葬送了他们另一条路。 如果还能在漫长的饥饿中存活下去…… 似乎也只有同族的血肉,这一条道路。 “但他们最好还没有离开。” 唐奇瞧着手中仅剩一把刀柄的‘蛇吻’,由衷说。 最后的进食在沉默中度过,唐奇思索着之后的策略,当拥有了一定打算之后,才拍了拍手: “出发吧。” 越向着东方穿行,迷雾便越显稀薄。 皮肤仍旧湿冷,天光骤然明亮,那都是即将离开深层森林的征兆。 直至最后,拨开层层林叶,巴瑞家族的庄园映入眼帘时,唐奇只需向更远处望去,便能瞧见数座隆起的丘陵,驻扎在了城镇中心的废墟上。 丘陵之上,是一座座塔形的棚屋,仔细观望,还能瞧见棚屋之间连接的吊桥。 那是天际巨龟的轮廓。 “连麦子都糟蹋,你们活该吃不上饭。” 小镇之外,那不远处已然成熟的金黄麦田,秸秆已经在倾轧下成片的倒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其实拨开它们的外衣,就能瞧见里面漆黑的麦穗。 这种黑麦一向以坚韧、耐活著称,虽然口感不怎么样,营养也算不上丰富,却是巫师塔的大法师们所改良过的品种,从产量上根本解决了整个大陆的温饱问题。 它们从不挑剔土壤,有水就能活,因而两个月的时间无人照料,也能凭借星梅镇的湿润土壤维持生机。 领民不可能在逃离时,将这大片的麦子收走,它们本可以作为这帮兽人赖以维生的第一批粮食。 但除了被天机巨龟所践踏,而埋入土里的那一部分,唐奇没能看到麦子有被收割的迹象——兽人们没有耕作、磨面的习惯。 希瓦娜有些焦急地想将唐奇等人带过去,以便命人将他们丢进牢房。 却没能想到在走出森林、抵达庄园的顷刻,唐奇却忽然取出一条吊坠,挂在了希瓦娜的脖颈上: “好了,现在是你回到部落看看境况的时候了——不许把它摘下来。” 唐奇无法命令、控制她的行为。 但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想起来自己被‘契约’所束缚住,从而停下了扯掉吊坠的动作,转而仔细打量了吊坠的模样: “这是什么?” “一颗黄铜色的眼球。” “我看得出来,我他妈是问它是干什么用的。” “别多问。” “凭——”拒绝无法开口,“该死的地虫。” 她用兽人语低声谩骂了好一会儿,紧接着问道: “你们不是要找芭芭娅的麻烦吗?她就在部落里。” “要我说,作为一个野蛮人,就不要像那些政客一样满肚子阴谋诡计了——你窃喜的表情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只要站在台上,大家就知道你要卖弄自己的红鼻子了。” 希瓦娜不知道什么是马戏团,却听得出来对方在嘲笑自己,又用兽人语回骂了几句。 最终才一脸愤然,带着吼克向着部落的方向走去: “等着吧,混蛋。” 目送两个兽人的离开,碎石忍不住问道: “你应该知道,等他们回去了,还是能够派遣兽人将这座庄园包围的对吧?” “到时候我们就提前撤退。”唐奇并不担心这一点。 “来得及吗?” “我可以共享那颗眼睛的视觉,不用担心。” “哪来的好东西?” “巨龙宝库里。” 反正只有他与霍普真正知晓宝库中的藏品,以后还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道具,全都‘栽赃’在宝库就够了。 唐奇摩挲着手指上的【心灵护盾戒指】,如是想着。 虽然仍旧佩戴着,但他一早便解除了与这枚戒指的同调,转而连接上此前获得的【鬼婆之眼】。 哪怕暂时还没办法凑成鬼婆集会,至少也能通过这颗眼睛,作为探查工具无伤确认兽人部落的布局与环境。 他一边吩咐晨曦守在身侧,一边让碎石与安比看看这座庄园里,是否还藏有没被兽人搜刮的物资。 随后将视觉引导在【鬼婆之眼】上,借由希瓦娜的行动,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嘟囔道: “这个部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啊。” …… 希瓦娜行走在泥泞的土路上,紧跟着便翻过防御用的篱笆。 还记得在抵达星梅镇的第一天,看到这些防御工事时,站在龟背上俯视这一切的自己,只觉得这些住在长城之内,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人类竟如此可笑。 这些捆起来的木头还不如他们的棚屋结实,它们甚至没办法刺破天际巨龟的皮肤。 她带领着族人,踏入小镇,妄图奴役整片领土。 让那些人类为他们出产粮食,再大肆开放生育,迎来部族的繁荣——之后,她还没想过之后的事情,多想一点就让人头疼。 耳边的喧嚣愈演愈烈,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 整齐划一的“呼”、“哈”,寓意着部落正在进行角斗。 走近前去,才看到这次进行角斗的,一个皮肤黄绿,身材瘦削,尖长的耳、鼻、下巴十分惹眼,手持劣质的狼牙棒、木盾,赫然是只地精。 另一个身材同样矮小,但粗犷的面庞,与嘴角两颗稚嫩的虎牙,仍然显露着他作为兽人的身份。 只不过碍于年龄,个头与地精相差无几。 观战的希瓦娜下意识压低头颅。 她没能将食物带回来,只觉得面上无光。 但这不妨碍她的视线,轮转在两个斗士之间。 只看到年幼的兽人将手中的斧头凿在了地精的盾牌上,却因为经验的缺失,而使斧刃正巧卡在了木盾的缝隙中。 那只地精则老辣太多,多年征战的经验,使他轻松举起狼牙棒,硬生生凿在了年轻兽人的腰腹。 “扑哧——” 猩红的血花炸开在棍棒的金属尖刺上,兽人经受不住捶击,猛地向另一头栽去。 腹部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他无法判断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身上被扎了几个血洞。 只能望着身旁那些欢呼的同胞,忍不住用兽人语喊道: “我认——” 它还没能把话说完,狼牙棒便“砰”地一声,砸爆了他的脑袋。 当看到迸溅的猩红像喷泉涌出时,希瓦娜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角斗。 只是经验老道的地精,对未经成长的兽人少年,所单方面形成的不义虐杀。 怒火在顷刻间焚烧她的胸膛。 希瓦娜无法理解,眼前的兽人为什么会与地精决斗—— 部族的传统,是‘强者挥刀向更强’。 绝不可能是年长的地精,择取一个孩童作为对手。 可他又为什么在对方明确认输之前,痛下杀手? 他本来能够收手的! 希瓦娜只在呆滞中,眼睁睁看着那只地精“吱吱”窃喜两声,一路小跑向远方的吊台,取走了上面所悬挂的血红肉块。 紧接着便要在部落的欢呼声中,将那个失去声息的兽人拖走—— 那个孩子甚至没能在人生中进行第一次的狩猎! 他还不算一个成年人! 死在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手下,用这种羞辱、残忍的方式。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欢呼的!? “地虫!住手!” 她忍不住怒吼道,拨开了欢呼胜者的族人,强行冲进角斗场中。 这里曾是个马厩,篱笆刚好围成了角斗场,大量的鲜血浇在青草上,融进了泥土里,直到眼前只剩下红褐色的血块。 她的出现,吸引了绝大多数目光。 每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位消失了足有半个月时间的族长——尤其是看她两手空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希瓦娜一把揪起地精的衣领,一边指向死去的兽人, “他已经认输了!” “我没听见!” 地精用简短的通用语回答, “我以为他在骂我!” 他的嘴角挂着戏谑,显然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落在希瓦娜的眼中,就像是在挑衅: “你不可能听不到!” “我就是没听到。” 地精嘿嘿一笑, “前老大的耳朵好用,我的耳朵不好用!” 比起他的无赖,希瓦娜却留意到了一个字眼: “什么前老大?” 在她的迟疑中,那惹人心烦的沙哑嗓音紧跟着响起: “哦,我亲爱的希瓦娜。你可真是离开了太久——但想必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成功将人类的粮食带了回来,对吧?” 她向着声音望去,只看到站在高塔之上的芭芭娅正俯视着自己,仿佛她才是这个部落中的王者。 希瓦娜冷哼一声: “我才离开了没几天,你就像只枭熊一样,急着吞掉母亲的尸体吗?” “我可没有像你一样的肌肉,怎么可能坐上酋长的位置。” 芭芭娅摇了摇头,她的笑容总让人浑身泛起疙瘩, “但谁知道你究竟会离开多久,还是再也不回来?我们总要找一个临时的领导者稳定秩序,以免部落跟着解散。” “临时的领导者?” “别摆着一张臭脸,我的希瓦娜。我知道你的顾虑,【烈吼】部落需要一个拥有力量的领导者。 所以这项光荣的任务,自然应该由【巨大的鼻涕虫】担任。” 她一定是在故意激怒希瓦娜。 只是拍了拍手掌,耳边便响起了“隆隆”的颤地声。 围栏之外的兽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退路,免得被无意间撞出去——看看那个向他们走过来的,被一条巨大刀疤贯穿的大肚皮,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失去。 【半兽食人魔】,那是兽人与食人魔所孕育出的孩子。 也是同时继承了兽人、食人魔,这两大恶劣种族的所有优缺点的杂交种。 他们拥有着比兽人更愚蠢、更暴躁、更贪食的秉性。 却也拥有着比兽人更威猛、更高壮、更强大的体魄。 看着那肥硕的身影正流淌口水、流着鼻涕,那逐渐淡去的记忆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希瓦娜又回忆起‘父亲’死去的那一刻—— 眼前的食人魔,将手中的棍棒,在臭老头的脑袋上砸了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那个刚刚死去的兽人少年。 直到浓浆从棍棒上滴落,大脑与眼睛一起融进土里。 那时的希瓦娜才意识到,人不会因为重创而立即死去。 神经的紊乱,会让全身跟着抽搐。 那些意志坚定的死者,哪怕头脑已经稀碎不堪,也仍然能直起腰杆、摇晃着身子,用布满污血的脸颊面向自己。 喉咙发出颤巍、不成句子的短语: “我的……希瓦……照顾好……” 她不敢回想下去,思绪紧跟着拉回现实。 看不到自己已经狰狞的面目,只是向着高塔上的老地精嘶吼: “欠宰的地虫,谁允许你将他释放出来的!?” “没有谁比上一任酋长,更适合这个领导的位置对吗?” 芭芭娅咯咯笑着, “所以我只能将他从监牢中带出来。但没关系,幸好你已经回来了——我的希瓦娜,你一定将食物带回来了,对吧? 毕竟你临走时向我们承诺过、你把我们带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承诺过!” “我——” 希瓦娜张了张嘴,看着自己手中的巨斧,那是她唯一带回来的东西, “我没有。” 她的怒火被羞耻扑灭。 声音并不比污血混杂的土地上,所盘飞的苍蝇更高。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没有。” 希瓦娜意识到,耳边的喧嚣冷却下来。 身旁的同族们,似乎在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审判着她。 “那我们的食物怎么办!?” 芭芭娅同样扯起喉咙,尖哑而刺耳, “是你将我们带到长城里的,是你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肆意劫掠的! 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还在长城之外,吃着人类准备的食物、喝着他们流淌的鲜血!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困在一片鸟不拉屎、连人肉都没有的空地上挨饿!” “我被那些该死的人类骗了!在我抵达那座城市的时候,我就被人类抓进了监牢——你知道我为了回到部落,付出了多少代价么!?” 她签订了那该死的契约! “你是指望我们因为你的错误,而同情你吗,希瓦娜?我明明告诉过你,人类不值得信赖,他们只配作为我们的奴隶——你却依然要与他们达成交易!” 希瓦娜惊怒质疑道: “明明是你在我犹豫的时候,劝我答应他们!” “哈——你要把错误的原因归咎在我的身上吗?为了掩盖你的错误?” 她的演技有些浮夸。 怒斥之中,掺杂着些微没能忍住的笑声。 希瓦娜猛然抬头,试图与那高塔之上的老地精对视—— 她的目力极好。 能看到这只地精扯起的嘴角。 直到现在,希瓦娜才转而意识到真相: “你知道他们只是利用我,却依然劝我答应了这笔交易!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这次不可能带回来食物,所以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将这个该死的杂种从监牢中释放出来—— 你想通过他来控制整个部落,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 从这只杂种抡起棍棒,而她充耳不闻。 自己试图砍下杂种的头颅,却被她用邪术阻止的那一刻起。 她就知道这只老地精的打算。 可她别无办法。 她需要继承臭老头的遗愿,将部落传承下去。 她不想看到【烈吼】的族群支离破碎。 便只能任由她一步步试探自己的底线—— 她认为自己与老地精只是理念不合,可本质上都是希望这个部落能够更好的存续下去。 直到看到在她统治之下的部落,看着那只年长的地精,亲手砸死了部落的希望——部落的年轻人之后。 希瓦娜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只老地精所怀揣的真正目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197章 抽一鞭子喂一颗枣(1w/1w4求追订求月票) “当然是为了让整个部落生存下去!” 当着一众兽人的面,芭芭娅扯起道德的旗帜。 哪怕她明白,大部分的兽人其实只在乎今晚吃什么,谁给他们饭吃。 也仍然要在此时此刻,将脚下这位年轻的酋长踩进土里,永远也不要翻身。 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奴仆’,那淌着口水的【鼻涕虫】砸开篱笆,走入鲜血浸染的角斗场: “因为你的错误,我们失去了食物。 只能让自己的部族,为了争取仅剩的一块肉而内斗! 你没有带领部族走向繁荣的能力,你失去了作为酋长的资格! 现在,将会有比你更适合的人挑战你、取代你。 鼻涕虫,看清楚你面前这个女人的模样,想想你肚子上的那道疤痕,是时候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了!” “吼——” 吼克挤开人群,持握着双斧冲到希瓦娜的身边。 他有许多话想说。 可是受损的大脑,让他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希瓦娜将他拽过一边: “吼克,让我来。” 她将巨斧立于自己的身旁,直视那个高举棍棒的巨人——她才堪堪抵达鼻涕虫的胸膛, “一年前能做到的,现在我依然可以做到。” 那座关押鼻涕虫的监牢,不是为了阻挠他报仇的牢狱。 而是保护他不被自己砍掉头颅的港湾。 成为酋长的这一整年中,她无时无刻不在等待一个解决对方的机会。 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呼、哈!” “呼、哈!” “呼、哈!” 围观的兽人们,很少有人在意事情的真相。 他们只在意事情的结果。 甚至从内心中,希望鼻涕虫赢下这场角斗的胜利。 因为他、或者说他背后的芭芭娅能让自己吃上饱饭,哪怕只是暂时的—— 天际巨龟的味道可真不错,希瓦娜是绝对不允许他们屠宰巨龟的。 那些龟壳上的兽人孩子们目睹这场权力的交接,忍不住问道: “你希望谁赢?” “老酋长!不对,新酋长?毕竟她还没输,还是名副其实的酋长。” “可是她没有把食物带回来。” “那她也不会允许那些地精挑战我们,把我们手中的肉抢走!” “希瓦娜!” 鼻涕虫将口水喷在血地上,那张与兽人相似、猪一样的宽阔脸庞上,只有为肚子上这条疤痕复仇的渴望。 他挪移着臃肿的步子,将一人粗、犹如树干的棍棒砸上她的脑袋。 她双脚践踏土地,紧接着抬起手中巨斧,扭转腰身,迎面轰砸上了那根巨棍。 “轰隆!” 犹如高山般沉重的巨力,赫然传递在她的臂膀。 紧紧抓握斧柄,才能防止巨斧脱手,希瓦娜试图角力,却紧接着感到庞然重力骤然抽空。 鼻涕虫正将手臂抬起,再度挥下。 “轰隆!” 她再度迎击,却觉得自己的双腿似乎被钉入了地下。 “轰隆!” 那就扎根地下! 什么闪躲、什么迂回……她不会! 她可他妈不会像游荡者一样躲躲藏藏! “轰隆!” 每一次的震荡,都在让希瓦娜的身体适应这份重力。 她积蓄好了心中的怒火,在巨棒与斧刃第三次相交之时,骤然怒吼一声。 蛮熊的虚影从希瓦娜的背后撑张,健美的肌肉陡然暴起青筋、变得粗壮。 血红的眸光与银白的斧刃,在半空中紧密相连,一只熊掌的虚影似乎在向上挥舞,这次竟然将巨棒硬生生凿击回去! 鼻涕虫的步伐也因此趔趄,抬起脚尖,差点就要向后退去。 他连忙右腿向后一步,试图支撑起自己肥硕的身躯。 而上撩的偌大惯性,让希瓦娜无法在此时乘胜追击。 她干脆松手,任由巨斧挣脱出去,在两手清闲的一瞬,压下腰身,靠上对方的肚皮,肩头猛然撞出,轰击在了鼻涕虫的肋骨之上。 蛮熊似的推力,让本就步伐不稳的鼻涕虫失去重心,“轰隆”一声,仰头就要栽倒在地。 趁着间隙,她猛然拔出扎根地面的双腿,向身后虚手一抓。 抛飞的巨斧顷刻向着她的手中回旋,精准落在了掌心之间。 她挥动巨斧,在半空划破一道银白的半月,与她流溢血光的猩红双眸交相辉映—— 鼻涕虫这时才刚刚栽倒,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所以这一斧头,将会切割在他臃肿的脖颈,将肥油与皮肉一并剁碎,以安慰她内心长久的愤懑! 就在这么幻想的同时,鼻涕虫忽然张开腥臭的巨口。 喉咙涌动,一团猩红的烈焰涌现在他的口腔。 夹杂着炙热的风浪,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忽然向着希瓦娜喷吐而去! “什么!?” 这是希瓦娜所不曾意料到的招式。 她从没有见鼻涕虫使用过。 可眼下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斧刃在与火球相撞的顷刻,硝烟与刺鼻的硫磺顷刻炸开! “轰隆!” 震耳的轰鸣下,她整个人都因斥力而跌飞出去。 烈焰焦灼在她的皮肤上,惊骇比疼痛更多。 在空中周转两圈,还算平稳落地,鼻涕虫却也在这个时候支撑着站起身来。 原本沾满口水与鼻涕的口鼻中,只剩下一缕四散的黑烟。 他紧跟着张开大嘴,继续呼吸。 火球再度吐出,希瓦娜仍然挥斧阻挡。 同样的震颤与焦灼折磨着她的双手,巨棒的阴影在一瞬之间,覆盖上她的面门。 躲不过去。 那就只好以伤换伤! 她偏过头去,让巨棒砸碎自己的左肩,右臂却振臂一挥,结实挥砍在了对方的肚皮,与一年前的旧伤交叉。 浓稠的鲜血从绽开的皮肉中喷洒在她的脸颊,希瓦娜不顾疼痛,转动腰身,单手持握巨斧,再度与鼻涕虫的巨棒角力。 却发现他的棍子,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宛如焦炭,漆黑之中闪烁零星火光,更有缭绕的黑烟从中环绕。 斧刃与烧火棍再度冲撞,漆黑的焦炭上却爆发出炙热的冲击,使得希瓦娜不受控制地向人群中栽飞。 “呼、哈!” “呼、哈!” “呼、哈!” 倒伏在地上的希瓦娜,只觉得自己的皮肤、骨骼都在因身上的火焰而颤抖。 她很清楚这一声声欢呼,不是为自己而鸣。 她无法责怪这些所谓的‘族人’。 他们之中,少有人存在思想与怜悯。 追求强大,本就是他们的本性。 而【狂暴】让她的痛感变得微乎其微,弥漫的肾上腺素,都让她觉得自己还能战斗。 于是便想要站起身来—— “轰隆!” 火球再度炸开在她的脊背,焚烧她的皮甲,但更要命的是脊椎传递来的震颤: “这是、谁他妈……教给你的。” 只凭力量上的对抗,自己绝不会输给这个杂种。 可角力之间,这如同炸弹似的火球,却成为了制胜的关键—— 但那本不是他所拥有的能力! 否则自己怎么可能在一年前夺下酋长的位置? 哪怕在狂暴之下,她的皮肤几近岩石。 也经受不住这轮番的轰炸! “报仇、报仇!” 鼻涕虫的智力低下,只能说出几个稀少的通用语,却也足够表达他的意思。 眼看他捂着身上绽开的疤痕,举起棍棒就要砸上希瓦娜的头颅,一声嘶吼却骤然中断了这场公平的角斗。 吼克最终还是冲上前来,将两柄斧头凿进了鼻涕虫的脊背,嵌入了他的肩胛之中: “哥哥、保护、妹妹。” 这是不义之举。 但他仍然本能地认为,遵守部落的规定,并不如拯救希瓦娜的性命要更重要。 这的确为希瓦娜拖延了喘息的时间—— 因为脊背上凿下的伤痕,让鼻涕虫猛然回过头去,将棍棒轰击在了他凹凸不平的大脑上。 随着巨力挥去的,还有棍棒上裹挟的烈焰。 爆炸的轰鸣中,吼克直接被砸入了人群中。 “吼克!” 希瓦娜强撑着站起身来,眼看鼻涕虫的视线被吼克吸引了去,拖着缓慢的步伐要抡起棍棒,轰击在吼克的脑袋上。 她连忙要用单手掷出巨斧,目标是鼻涕虫的臂膀—— “砰、砰!” 两道无形的斥力,却猛然将她轰趴在了血水中,巨斧也跟着飞旋到了远处。 芭芭娅扯着沙哑的喉咙,冷笑道: “是你们破坏了角斗的规矩!” 【狂暴】之下,希瓦娜还能挣扎着爬起。 她要扑向鼻涕虫,拦下对方砸落的棍棒—— 可那似乎是她到不了的彼岸。 一种屈辱感从她的心头涌起。 她当然铭记着这份耻辱,就像铭记臭老头的死去一样。 那些南方的佣兵们,会在知道你皮肤颜色的第一时间,拔出自己的兵器捅向你,哪怕你还是一个孩子。 对于他们来说,希瓦娜是应该泯灭的敌人。 但对于吼克来说,她是应该保护的家人。 她记得吼克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模样。 那只钉头锤硬生生凿中了他的头颅。 他没死。 只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他身体里真正流淌着臭老头的血脉。 那些源于骨血的教育、本能,是无需思考的: “哥哥、保护、妹妹……” 他认为,这就是他应该做的。 “我的……希瓦……照顾好……” 臭老头面目全非时的执念,同时徘徊在了她的脑海。 她其实并不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具体含义。 照顾好我的儿子? 还是照顾好我的部落? 可不论是哪一个,她似乎都没能做到—— 焦灼的烧火棍要轰砸在吼克的大脑。 她害怕兄长会迎来与父亲相同的命运。 “不要!!!” 她哭号着,全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走到的这一地步。 但一切已无力挽回。 只是对她而言—— “【银光锐语】!” “轰隆!” 巨棒硬生生偏移了轨迹,毫无征兆地砸在了吼克的耳旁的土地,爆炸所带来的轰鸣将焦土掀飞,却没能将他的大脑砸成肉泥。 “瞄准他的棍子!” “嗡嗡。” 两只银白的拳套划破长空,裹挟着滚滚风浪与银光,炮弹般的轰击在再度抡起的烧火棍上,力场能量冲击着焦炭中的星火,点燃了其中的火焰。 鼻涕虫的棍棒上陡然爆裂阵阵热浪,将它向着身后推动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知道我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入场时机,在旁边等了多久么?” 唐奇的声音萦绕在希瓦娜的耳边。 她有些庆幸,也有些耻辱。 原来她真的如此需要这个混蛋的帮助。 “是谁!?” 高塔之上,将目光紧盯在角斗场上的芭芭娅,这才意识到了这批不速之客的到来。 可她没能在人群中捕捉到对方的踪迹。 直至唐奇带着同伴们,从马厩的干草垛里钻了出来。 而芭芭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用弯刀将自己捅了个洞穿的人类: “是你!?” 站在还算空旷的‘角斗场’上,唐奇望向高塔的老地精: “为什么矮个子总喜欢往高处站呢?” “别他妈拐到老子身上。”碎石咬咬牙。 “你看,又应激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们都比较了解星梅镇,因而绕了一段远路,轻松抵达这片位于镇中心的马厩,然后借着树荫与草垛的遮蔽,在附近藏了很久。 他绝不可能在情势没那么危机的时候站出来。 不经历绝望,哪能知道希望有多珍贵? 驯化需要的可不只是长久的压迫与恐惧。 抽一鞭子,喂一颗甜枣。 希瓦娜会珍惜这份‘救赎’的。 学名上讲,这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 “刚好、刚好!” 仇人见面,格外眼红。 芭芭娅一早就想报那天的仇怨。 如今希瓦娜败北在前,唐奇紧跟着送上门来,她竟然能在一天之内解决两个郁结,不要太畅快: “希瓦娜违反了角斗的规则,失去了作为酋长的资格! 鼻涕虫,是时候调动你的军队了!” “调动、军队!” 鼻涕虫只是重复着芭芭娅的命令。 当他将烧火棍指向唐奇一行人时,那原本聚集在围栏之外的大批兽人们,也一举踏破了篱笆。 并不是整个部落的兽人,都在眼下围观。 睡觉的、斗殴的、无所事事的族人充斥在星梅镇的任何一个角落,这反而分散了他们的力量。 但那仍然是一支小规模的‘军队’,近乎百人之多。 “嗷呜!” 安比警惕着伏腰,四肢着地,越来越像是一只雪白的狼崽。 唐奇拽住她的衣领,扔到身后的草垛里: “小孩子别参与。” “为什么!” 安比钻出草垛,不满地亮出自己的利爪, “不是说安比很重要吗?安比也能打架!” “因为用不到你。” 唐奇哄劝着小孩子, “你不知道吗,王牌总是最后才出手的。” “好像是诶?” 在小姑娘的犹豫之中,唐奇已经取下了自己的鲁特琴—— 虽然很难把它称之为弯刀,但从精通级别的弯刀中,领悟出的武艺本身不会忘却,也能凑合着用。 他看向晨曦: “有把握吗?” 自从踏入深井之后,便一路吃瘪,直到最后甚至没能在莱昂手中撑过一剑的晨曦,其实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如果不是她的断剑,很难对兽化人造成严重杀伤,她当初都要有奋战到黎明的打算。 但眼前的兽人,哪怕皮肤再怎么坚韧,也不会比兽化人更硬: “这算是‘以一当百’的挑战吗?” “一点五吧。” 有了【奥能动力甲】,唐奇根本无需担心她的作战损耗问题。 说实话,这些兽人能不能破开这具板甲的防御,都是个问题。 站在碎石的盾牌后—— 蹲下。 然后拨动琴弦、唱出歌谣: “跌撞逃窜是我狼狈的昨天, 一切耻辱化作今日的磨练。 那就由我挥舞复仇的宝剑, 让仇敌与明天的自己再见。” 第198章 报仇(1w5/1w5求追订求月票) 说实在的,芭芭娅不明白唐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在她看来,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他—— 他会逃、不顾一切地向远方逃。 这是在意识到她的背后,有一整支兽人部落后,所应该抱有的判断。 能与军队作战的,只有军队。 这也是那个持握弯刀,身手不凡的人类,不敢与兽人缠斗的原因。 可谁能想到,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自己就得到了向他报仇的机会—— 这个愚蠢的人类,竟然真的敢折返回来,向她复仇? 别搞笑了。 就算他凑齐了一伙团队又能怎么样? 一个断剑的骑士,一个独眼的矮人、一只小狼崽、一只狗头人、一条伪龙…… 再算上一个拿着鲁特琴上战场的诗人。 还有一个正常人吗? 这种奇形怪状的队伍,放在南方长城恐怕都要被人笑话。 也许他有所依仗——不、他一定有什么宝物,敢让他带着这么一批臭鱼烂虾折返回来。 “但是我手下这么多的士兵,唾沫都足够喷死你们!” 作为先知,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今日的结局, “把他们剁碎了,今天晚上加餐!” “呼、哈!” “呼、哈!” “呼、哈!” 兽人整齐的战吼,便是他们冲锋的号角。 百余兽人涌入马厩,希瓦娜强撑着也要站起身来,向身旁的兽人们喊道: “都他妈给我停下、我还没输,角斗还没有结束!” 虽然有些死要面子的嫌疑,但她只能这么命令——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群兽人,将这伙不知死活的小队冲垮吗? 她自始至终也没能看出来,唐奇凭什么拥有这份自信? 面对那些兽化人,他们不也是通过逃难的方式摆脱追捕的吗? 就是通过那条蜥蜴—— 等等,蜥蜴? 那绝不是条普通的蜥蜴! 哪怕是游荡在大荒漠中,令人头痛的【地龙】,也无法展现出它的威能。 可是他只有一条蜥蜴,怎么用它抵挡一个军队的力量? 而她的呼喊,的确拦住了少数兽人。 这些人并不是真的认为,希瓦娜还没有输。 只是觉得,她更适合带领部落走下去。 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部落发生了种种诡异的事情。 芭芭娅的古怪,也不是一天两天。 但更多的兽人不在乎这些 他们只想发泄心头的暴戾——那是自从离开大荒漠、没能有效劫掠之后,所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欲望。 别管眼前是什么人、几个人,只要能够泄愤、回到南方长城之外的征伐、屠杀,哪怕一刻就好。 他们渴望看到斧刃砍断对方臂膀的鲜血,渴望看到他们临死之前的恐惧。 可是用歌唱给予队友【诗人激励】的唐奇,却毫无恐惧可言—— 他一次性花光了所有的激励,鼓舞了库鲁、安比之外的所有人。 在这近乎于战场的形势下,他可没有什么手持鲁特琴,跟兽人们肉搏的冲动。 他们是一个团队,自己只需要相信队友就好: “伊乌!” 拍了拍兜帽里沉睡的小龙,借助【同心戒指】的帮助,呼唤它释放龙息。 漆黑的珠子赫然浮现在它的尖牙之下。 无形的空气随着奇点而扭曲,光线也在力场之中偏折。 一片模糊而颤动的视界,遮蔽了小龙眼前的空间,让那嘶吼着涌来的兽人们化作一团混杂的绿色。 “吼!!!” 无形的风浪席卷了血色的土壤,将泥土下的砂石也一并掀起在最先冲至眼前的兽人。 有的被尖石刮破了皮肤,但更多的是在踉跄中向后仰倒,绊倒、阻碍了其它人前进的倒霉蛋。 库鲁在同时呼唤出【云雾术】,遮蔽了大批兽人的视野,使得一些不明所以的兽人,只能绕过云雾的范围向他们涌来。 这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大批兽人前进的脚步。 但是仍有六个不受影响的兽人,顶住了重压,持握手斧挥砍而来。 碎石向前踏步的瞬间,将塔盾向前顶撞: “【盾冲】!” 还是感到乏力,只将几个兽人撞得趔趄。 但他本来就不算团队的主攻手—— 晨曦的背后豁然浮现一抹灿金色的披风,【迅捷灵光】、【绝伦健将】的加持,连同动力板甲所带来的敏捷,使得她哪怕身披板甲,行动起来却像是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闪电。 她甚至保留了力量,只凭断剑抹过其中两人的喉咙。 “砰!” 断剑不够锋利,并没能在他们的脖颈上划出血痕。 但是被她用蛮力敲碎了。 大量血液随着喉咙的震荡涌出,随着两只兽人倒下,紧随其后的数柄利斧向着她挥砍而来。 晨曦对盾牌的运用不算纯熟,用单手盾上犹如嘲讽的笑脸迎面抵挡,凿出几道闷声过后,仍然有两只短斧掠过盾牌,劈柴般结实落在她的板甲之上。 却只在激鸣出“铿锵”的星火、肩甲上抹出几道显眼的划痕之后,被她回旋的而来的断剑砸破了脑袋—— 这其实没能立刻解决兽人,让他们在短暂的整备后又重新围攻上来。 “也许换把好剑会解决的更快。” 唐奇这么嘟囔着,指向远处高塔之上的芭芭娅,利用【恶言相加】,以歌声骂道, “别他妈在上面假装耳聋,滚下来让我再捅两个窟窿!” 他从不会质疑晨曦的能力。 更别说是面对一群只靠蛮力冲杀的兽人。 如果这里面有那么几个施法者,时不时用【人类定身术】一类的法术强行遏制晨曦的行动,那他行事之间或许还会谨慎一些。 但这部落之中的唯一施法者,是那立于高塔之上的老地精。 而她作为三环邪术师的本领,唐奇一早便领教过。 所以骂起来也便毫无压力。 只要能听到骂声、甚至看到他辱骂的动作,就难免被这道戏法所影响。 芭芭娅本来不打算放在心上—— 她承认,从容的应对,使得这支冒险小队暂时还没能被兽人冲垮。 但这分明只是时间问题。 大批的兽人已然绕路而去,不久就要从他们的背后包围…… 嗯? 那只蜥蜴居然在掀飞兽人的同时,吹动了云雾的位置,从而遮蔽了视线? 它哪来那么大的口气? 她意识到那只不起眼的蜥蜴,反倒是推动战场局势的关键。 口中这才念诵起污浊的秽语,听起来就像是苍蝇在嗡嗡旋转。 两道无形斥力,在空气中响彻一阵暴鸣,只在穿透云雾时才留下笔直的轨迹,就要正中伊乌的额头。 可碎石的塔盾中央,却忽然闪烁一抹明光,使得笔直的斥力像是蜿蜒了一道曲线,结实命中在他的【吸矢盾】前—— 一个兽人才刚将长矛戳在塔盾上,紧接着便被牵引而来的斥力凿在脊骨上,两眼翻白,昏厥过去。 碎石紧跟着持握钉头锤,砸向另一个兽人的头颅。 “到底是你头脑愚蠢,还是趁机铲除你的仇人?” 骂声再度响起,芭芭娅的大脑一片昏涨。 她终于意识到有什么情绪在脑海中作祟,却无法抵挡心灵遭受的冲击。 这让她有种想将那张烂嘴撕碎的冲动。 两发斥力再度凝聚,无形的长枪直指唐奇的眉心。 可这甚至没能引起唐奇的【警觉】,两发斥力便在她的昏头中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别人,我尿尿都比你瞄得更准!” “够了、够了!欠宰的地虫!” 连续两次的失利,终于激起了芭芭娅的怒火。 她知道这是魔法的影响,可却没有摆脱这份恼怒的方法—— 是【恶言相加】加强后的‘嘲讽’效果在作祟。 “他之前可没有这种本事!” 她意识到自己一旦失准下去,便会被那个蹲在矮人身后的烂嘴人类编织成谩骂,冲击自己的心灵。 而那会让自己愈发失准,形成死循环! 唐奇的手段,远比她想象的丰富。 她终于打消了将他折磨致死的心思。 只想让他在烈焰的烘烤之中,成为腹中的晚餐! 从口袋中取出一团熏臭的黑球—— 那是黄蝙蝠的粪便,却也是【火球术】绝佳的施法材料。 这是一个无需瞄准的范围性法术。 永远没有失手的可能。 她曾运用这个法术,葬送了一整个完备的佣兵团: “那就烧吧,把一切都烧成灰烬,看你那张焦黑的嘴巴里,还能崩出什么烂话!” 夹杂着大量擦齿声的咒语中,那团漆黑的粪便中,骤然闪烁一道烈阳般的光辉。 它尤为炙热,将乌黑的外皮焚烧殆尽,并不比头顶的阳光晦暗。 芭芭娅冷笑一声,借助胸前项链中所释放的邪光,将那颗明亮的光点,置于唐奇的头顶—— 它将轰然爆炸,掀动的热浪会焚烧半径七米范围内的所有,无论死物还是活物。 这当然会波及到那些包围他们的兽人。 他们会因此而不满。 甚至会因此而死。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她紧握胸前绽放邪光的项链,摩挲着它的纹路——刻画着由倒三角所交织的天秤: “你们的灵魂会流入九狱的冥河,迎来崭新而无尽的新生!” 她不相信有谁能阻拦这颗炽烈的‘太阳’。 或许这世上拥有阻挡烈阳的存在。 但绝对不是这个烂嘴的人类。 否则三个月前,他就不会逃窜的那么狼狈! 炙热的光点在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伴随着炽热的硫磺气味,轰然炸裂在唐奇的头顶! 阵阵声浪犹如巨兽的嘶吼,夹杂着兽人的嚎叫,剧烈的轰鸣之后,她感到耳边变得一阵清净。 烈焰激起的尘沙弥漫在角斗场上,眼看那片土地被烧成一片焦褐,芭芭娅险些没能忍住笑声。 可随着烟尘渐渐散去,由湛蓝与幽紫所交织的斑斓灵光,却隐约刺透了弥漫的烟雾,也刺透了芭芭娅的双眼: “那是什么?怎么可能连灰都沾不上!?” 在她的惊怒之中,唐奇将连枷蜗牛的甲壳收回次元袋中。 环顾四周,才见到大批的兽人都被这火海所震慑—— 他们明明就快要将敌人包围住了。 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已。 先知究竟为什么要炸伤自己人? 唐奇知道,这些兽人无法理解‘嘲讽’的深意—— 被嘲讽者会渐渐变得盲目,直至眼前再也容不下其他。 只剩下她认为的敌人。 他连忙呼唤躲在草垛中的安比: “向那座高塔进发!” 在【迅捷灵光】的照耀下,他们迅速穿行过前方因火海而分散开来的兽人群。 “去你的,她还真像你说地一样,忍不住释放了【火球术】!?” “哪个施法者会蠢到在准备了火球术的前提下,浪费三环去释放别的法术?” 唐奇卯足了力气向前狂奔, “既然知道她拥有火球术,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引导她释放火球术!” 这毫无疑问,是占了信息不对等便宜。 就算芭芭娅挠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唐奇会从一个被兽人追得四处逃窜的无名之辈,成为收获【反魔法甲壳】、打开巨龙宝库、一举轰动整个龙金城的吟游诗人。 “鼻涕虫,拦住他们、拦住!” 芭芭娅恼怒地指挥那个笨拙的半兽食人魔—— 他其实一直在跟随兽人的步伐。 只不过此前的云雾术与吐息让他连番跌倒,本身肥硕的身躯又步伐缓慢,这反倒让他免受火球术的焚烧。 “拦住!” 他重复着芭芭娅的命令,举起那好似焦炭似的烧火棍,紧跟着就要砸向冲刺在最前方的晨曦。 “交给她!” 唐奇只做出简单的命令,众人立刻向两旁退散。 沉重的巨棒抡砸在晨曦的断剑上,碰撞之间,焦炭中积蓄的大量热能陡然轰鸣! “隆隆——” 爆炸所带来的冲击与炙热,随着猛砸下的重力一并倾泻,同样要将她钉入地心。 可炙热与火焰,甚至无法在她洁净的板甲上留下焦痕! 板甲之上,所加护的【火焰抗性】,使晨曦根本无惧这炸裂的热浪。 一道金色的光辉从她指缝中流溢,笼罩在断剑之上,延申出了鎏金的剑锋—— “【至圣斩】!” 她的灵魂在同时厉喝,金色的月牙没过漆黑的棍棒,扎进他流油的皮囊,沿着鼻涕虫那道缝合后的疤痕重新劈去,撕开了愈合的肉芽。 鲜血浇灌在晨曦的板甲,终于玷污了它的洁净。 但晨曦仍然借着惯性,手中锋刃的光辉不减、回转腰身,剑锋没入鼻涕虫的肩头,再度顺着希瓦娜所劈出的新伤、剖开了他的肚皮: “【至圣斩】!” 鼻涕虫痛哭一声,这次连眼泪都跟着流淌。 “她还是个人类吗!?” 目睹一切的芭芭娅,连忙跨坐上身旁的黄蝙蝠。 眼下她根本不想纠结,唐奇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伙传奇英雄。 逃、不顾一切地向远方逃! 是她唯一能反应过来的念头! 她的动作太过明显,甚至无需唐奇提醒,库鲁便已经撤去云雾术,举起魔杖,消耗着魔杖本身所储存的法术—— 三颗鲜红明亮的飞镖,霎时间向着那盘飞悬浮,试图向更高处飞行的黄蝙蝠穿刺而去。 在接连的震荡中,蝙蝠纤薄的肉翅被【魔法飞弹】砸出了三个窟窿。 但这不是库鲁手中魔杖的极限。 再度消耗两发充能,光镖像是化作了腾空的流星,轰击在芭芭娅的坐骑上,再也无法用双翅维系平衡,径自摔落在了去往森林的土路上。 “别过来、别过来!” 眼看唐奇等人越发接近,摔在地上,手脚都跟着骨折的芭芭娅在惶恐中举起项链。 晦暗的邪光从中闪烁,她只能动用最后的法术位。 瞳孔微缩,骤然化作了一体的漆黑。 张开枯槁的双手,向唐奇的方向洒下一捧细碎的黑土,扑洒在他们的脸颊。 “嗡嗡”争鸣中,粉末像是变成了细碎的蚂蚁、蚊蝇,仿佛要撕咬他们的皮肤,钻入他们的毛孔。 在呓语声中,【恐惧术】将唤醒唐奇内心深处,最胆颤的回忆—— “砰!” 唐奇举起手中,被丝黛拉加护过的鲁特琴,猛然敲击在了芭芭娅的头颅上。 那轰击之下的巨响,相隔数百米,都被听得清清楚楚,迫使一众兽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 “是不是不长记性?” 唐奇眼看芭芭娅被砸地头晕眼花,两只耳朵因为剧烈的爆破声流淌鲜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 但这都不会成为他停手的理由—— “砰!” “上次的恐惧术对我有用吗?” “砰!” “你他妈刚才很能叫啊?” “砰!” “你的魔能爆呢?怎么不放了?是不愿意吗?” “砰!” “还跑吗?” “砰!” “你不会真以为我怕你吧?老子可是专门为了你折返回来一趟。” “砰!” “这一棍子是替黑蛇揍的。” “砰!” “这一棍子是替凯瑟琳揍的。” “砰!” “这一棍子是替——算了,我他妈就是想揍你。” 捂住安比双眼,以防小姑娘看到什么血腥场面的碎石,忍不住提醒道: “喂喂,知道你们仇怨大,但她脑袋都爆了,你还砸个什么劲儿……” “啊?我不知道啊。” 唐奇这才转过头来。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碎石忍不住骂道: “哪有人闭着眼报仇的!?” “不然我怕吐……” 唐奇觉得不能怪自己。 谁知道雷鸣附伤的鲁特琴劲儿这么大啊? “去你的,滚远点,别他妈吐我身上!” 与这头的喧嚣,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兽人一方的沉默。 【烈吼】部族的先知,一个在他们眼中超凡脱俗的三环施法者,历经历代酋长而屹立不倒的芭芭娅。 就这么死在了他们的眼皮底下,一个人类的手中? 希瓦娜只能靠巨斧稳定着自己的体态。 看着那个瘫倒在地上,渐渐要失去声息的鼻涕虫,看着那将近二十个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的兽人士兵。 最终,她看着那个与臭老头近乎相同的死法,倒在地上的芭芭娅—— 她觉得这应该是神明的恩赐。 只是不希望,那个‘神明’是个烂嘴的诗人。 她叹息道: “臭老头…… 【烈吼】部族这么多年追求的力量,都算是什么啊?” 第199章 重走唐奇路(4k) “应该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歌雅将一封封信件装进了小盒,又将它置入背包,才提起鲁特琴,一举推开了房门。 双月之夜过后,宵禁得以开放,所以能在宿舍楼中看到许多来往的诗人。 宿舍楼是单间,男女不分宿,因而他们大概会相互串门,然后留宿、脱掉最后一件衣服大开派对。 双月中的泰伦帝国代表了沉寂、压抑。 包括那些贵族老爷们在内,每个人都会将自己锁在房间中,避免被天上那轮猩红的月亮侵蚀了心智—— 这是官方的说辞,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红月可以影响人们的心灵。 之所以会传成这个版本,当然要归功于他们诗人学院编撰的歌谣、散布的谣言。 而压抑之后的放纵,则是诗人学院的传统。 不受拘束,仿佛是吟游诗人的天性。 “所以长久的约束总会滋生反叛,就像是学院的【社团】一样。” 这或许便是唐奇·温伯格,能够吸引那么一批追随者的原因。 “什么反叛?”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歌雅转过头去,瞧见面孔,才发现是许久没见的苏文学弟。 他将头发背在了脑后,但或许是长得稚嫩,看起来就像是小孩模仿大人。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歌词。” 歌雅自顾自地下楼,却发现苏文紧跟上来:“学姐凌晨出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哦。” “那这么晚出去做什么呢?” “打算去公园散散步。”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最近很开心呢。” “那为什么要散步呢?” “突然想吹吹晚风嘛。” “晚风——” “苏文学弟,你有什么事吗?” 歌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将笑容保证在一个完美的弧度—— 她确信那是完美的。 不止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完美。 而是她每天都会在嘴上叼一根竹竿,练习这份完美的笑容。 这份笑容被苏文完美地接收到了。 学姐笑得好美。 他这样想。 可当他转而环顾四周,却发现不只是自己在被笑容蛊惑。 连廊上的每一个诗人,不论男女、不论种族,都在为这短暂的美景而留步。 他有些遗憾。 因为苏文知道,这份笑容就像是澄澈的溪水上,所映照的白月光。 均匀地洒在大地的每一寸土地。 却没有一分一毫是属于自己。 “啊、我、那个……” 苏文发现自己有些磕磕绊绊。 在喜欢的人面前,话都说不利索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好在歌雅学姐十分亲和,竟然反过来安慰自己: “别一看到我就紧张嘛,显得我像什么鬼婆似的,有那么让人害怕吗?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苏文觉得自己要争气。 于是在深呼吸中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挠了挠头,觉得脸颊有些温热: “是这样的,我正要去参加一个派对——很正经的,那种欢庆会。所以想问问学姐要不要一起来?” “可是今天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不如下次吧?” “下次?当然没问题。明天、还是后天?一周后也可以的……” 好烦。 这个学弟越发缺乏分寸感了。 换作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己是在拒绝他。 但歌雅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在这个时候严肃地拒绝,并说出一句“不要再来打扰我”之类的话,她的耳边将骤然变得清净。 但她做不到。 她想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完美的一面。 面具戴久了,再想摘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她已经做好了戴一辈子面具的打算: “嗯,这个恐怕不能确定。毕竟新学年要担任助教的工作,最近比较忙。等这一阵子过去了之后再说吧?” “那好吧,那学姐有空了可以随时喊我,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那我先走了?” “好,学姐慢走。” 歌雅就要点头离开,可她忽然回忆起了什么,转而看向苏文: “对了,关于布鲁托他们的举报,是苏文学弟做的吧?” 苏文瞳孔微缩,转瞬间支支吾吾起来: “我——” “没关系,我只是确认一下。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三个,不是我,也只能是你。” 苏文沉默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 “因为、因为学长他的人气已经有了攀升的趋势,我害怕学姐……” “你觉得我会输给他?” “不、不是——” “谢谢你,学弟。我明白你的好意。” 歌雅向他摇了摇头, “但以后请不要这么做了—— 竞选与否,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来为我做决定,并且拥有从竞争中取胜的自信。 而你的多此一举,险些毁掉了一个优秀的诗人。” 她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告诫一个人。 但也只能说这么多。 毕竟从学院的角度上来讲,将布鲁托这个社团的领导人举报出去,是一项不能更合理的决定。 但合理就能代表正确吗? 她无法细想。 毕竟她也只是这个体制下,寻求安稳生活的一份子。 “总之,我不希望有谁影响到我的人生。所以请不要再抱着‘为我着想’的心情,做任何决定了——毕竟直到最后,获得愧疚感的人都是我。” 她这么说着,告别了苏文,抵达了学院的院墙之外。 遥望星空,天际之上仍然悬挂着湛蓝与猩红的圆月。 没人知道红月何时才能消失。 或许在明天清晨,它便悄然离去、不见踪影。 但或许直到明年的今天,它依然伫立在穹空的幕布下,俯视着大地的一切——那一般寓意着厄运即将到来。 “但它今年应该不会停驻太久。” 抱着这种想法,歌雅一路抵达了【弥留城】的港口。 【沿着任何一条路走,都能抵达索托马】。 这当然也包括水路。 作为帝国的皇城,它却座落于整个大陆的西北海岸—— 哪怕大荒漠中的兽人冲出防线,直逼皇城,也要跨过最远的距离。 这让弥留城的港口业、海运十分发达。 当初的唐奇·温伯格,也是借由这座港口抵达的领主联盟。 但是海上贸易难免伴随着一些灰色产业的滋生。 更何况它的终点是黑礁港—— 那座海盗与富饶之城。 这让‘偷渡’变得如此稀松平常。 以至于当看到码头旁,每个偷渡客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用漆黑的布袍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只在面罩上露出一双眼睛。 歌雅竟然一时间分辨不清,到底哪个人才是目标。 好在认不清出目标,她却十分显眼。 熟练迎着偷渡客、水手、卫兵那打量、戏谑、贪婪的目光,徘徊了好一阵。 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窃窃私语着说: “东西带来了吗?” “不要搞得像是在做什么肮脏交易。” 歌雅将转过身,将背包、鲁特琴一并放在布鲁托的手上, “这是导师让我交给你的行囊,里面有一些食物、水、几十枚金币,还有一套换洗的衣服。哦,还有这把琴——能保证你在路上不会饿死。 唐奇都不会饿死,你应该也没问题吧?” “那可是唐奇·温伯格,我可不敢和他比较。” 歌雅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位学弟,可是‘藏起来当老鼠’的一把好手。 布鲁托嘿嘿一笑,转而关切问道: “休斯顿怎么样了?” “虽然很多人都看出来你们在互相演戏,但也没有什么法律规定了别人说话时,不能询问问题——所以他只是被关了禁闭,要不了多久就能放出来了。” 歌雅叹了口气,紧盯布鲁托的眼眸, “但你那天公开发表的言论,已经构成了【侮辱贵族罪】,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的。” “我当然知道。” 布鲁托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要我脱裤子把鞭痕给你看吗?”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导师是找了多少关系,才将你偷偷带出监狱的对吗? 你本来将面临至少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最高有终身监禁的风险——这主要取决于有多少贵族被你的话所讽刺到。” “现在呢?” “现在?对内宣称你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论,对贵族老爷们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在忏悔中自尽。 对外——只要你不回来,那你想去哪就去哪。 这是你的新身份,你最好记住你的名字,毕竟上船之前会查阅你的通行证。” 布鲁托接过歌雅递来的身份证明,看清上面的信息,忍不住说: “蒙多?这名字听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听说原本是驻扎在边境的逃兵,出卖了部队,逃亡过程中被逮捕,原本要被扭送至军事法庭。但中途被【书士会】的那帮法师带走,做了法师学徒,从而获取了合法身份。” “听起来还活着啊,我顶替他没关系么?” “名义上是这样的。但据说这个人实际上是被用来作为【巨人药剂】的试验品,结果身体没能承受住药剂的力量,而变成了畸形的怪物……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公之于众的,刚好能用来顶替身份。” “该死,院长居然还和【书士会】保持着密切联系吗?” 布鲁托抱胸抖了抖肩膀, “听说那可是一帮只知道做魔法研究的疯子。” “总之—— ‘记清楚你的身份,到了领主联盟以后,先去龙金城找到唐奇·温伯格。然后你和唐奇,或者其它什么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别回来、别说是学院里的诗人、别给学院添麻烦就行!’ 这是导师让我带给你的原话。” 歌雅精通表演,布鲁托仿佛真的看到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院长,一边扶正自己的假发,一边皱眉谩骂。 她紧接着指了指布鲁托抱着的背包: “包裹里还有两百多封信件,都是社团的人托我带给你的。” 布鲁托眼角一抽:“该死,不是让他们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吗?这下要被一锅端掉了。” 歌雅没好气道:“你当导师是吃白饭的吗?只要以你为起点,盘查这段时间以来的活动轨迹,就很容易发现到底谁在与你共同商讨这件事,隐瞒毫无意义。 但他们毕竟是学院的诗人,导师不希望这件事的影响继续扩大,所以只在暗中偷偷警告过他们,并且告知了你的动向。 所以他们暂时停止了社团活动,就是你举办的那个‘日志诗歌大赛’的诗篇评比——在知道你还活着之后,才自发有了这些信件。” 布鲁托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吸了吸鼻子,忽然说: “院长其实也只是为学院着想而已。” 歌雅认可道:“那毕竟关乎着每个诗人的饭碗。还有什么话说么?” 眼看歌雅保持微笑,却总给他一种不近人情的边界感。 布鲁托只能摆摆手: “总而言之,我会把院长的话带到的。至于唐奇学弟愿不愿意听我这个学长的话,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毕竟从他的日志上看,他还是更喜欢女人,也许你去更合适一些。” “我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我在助教位置上坐得好好的。” “不想扯上关系,就不会抄录上面的日记吧?” “那只是导师交给我的任务。” “嘿,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坦诚一些不好么?”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好吧好吧,那可以请我们和蔼可亲的歌雅老师,帮我一个小忙么?” 转身的歌雅虽然没有回头,但停下的脚步已经证明了她的意愿。 布鲁托连忙说: “就在我宿舍的床头柜第三层,那里有个暗格,帮我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日照之下,逐渐晕染光明的晴天, “顺带去一趟遗忘石碑前,再帮我看看日志有没有更新——距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来得及。” 歌雅叹了口气: “事实上,唐奇的日记的确更新了。我抄录了一份,放在了那群信件里——就算是临别礼物吧。” “哈,不愧是跟我竞争到最后的宿敌,到头来还是你最了解我!” 布鲁托挑了挑眉,当下也不愿再多说什么,目送着歌雅离开后,连忙取出了包裹中的日记拓本—— 【遗失历1000年9月15日,星梅镇,晴。 被踹出酒馆的第95天。 我回到了故事的开始。】 第200章 离别与爱(8k龙金城完,求追订、求月票!) “古老的河水曾在你眼前流淌, 巍峨的高山也让你止步仰望; 不论从何时止于此道, 你已安歇在金色的家乡。” 唐奇轻声哼唱,将金色的落叶与仅剩的刀柄,插在了墓碑的一旁: “我该说些什么?成功将凯瑟琳带到了龙金城、开了一家营收不错的酒馆、现在还宰了那只老地精?这么说能让你的灵魂安息么?” “哈,他要是知道你睡了他的女儿、还倒贴了酒馆的收入、最后毁了他的刀,现在就能从坟墓里爬起来跟你打招呼。” “别吓我碎石,我看到坟头动了。” “哈哈!” 将星梅酒浇灌在墓碑上,碎石轻轻踢了踢木质的墓碑,连带着碑文也一起歪斜—— 【高文·蒙特卡洛,一个混蛋丈夫、混蛋父亲、混蛋冒险家。】 “别说什么安息的丧气话,这家伙肯定在哪条冥河里游泳,等着攀上冥界的最高峰呢。” “你说得对,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唐奇点点头,将墓碑扶正, “但果然还是要告诉他一声,‘嘿,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吧。” “是的,到此为止了。” 碎石抬头瞧着那棵金色的橡树,瞧着那家因为偏远而没被殃及的酒馆,就像是瞧着他与黑蛇抵达星梅镇这三年的回忆, “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话也不必说地太早,旅行就是走走停停,也许哪天还会调头折返呢。” 唐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日志,想要记录眼下的心情。 却转而意识到什么,迟疑地看向碎石: “你不打算继续走下去了? 拜托,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 【故事的开始,起源于我被豺狗一脚踹出了酒馆。 那时的我,还在揉着屁股上的疼痛,为怎么活过湿冷的夜晚而担心。 而现在,我已经是带着平民逃离晨暮森林、带着冒险者逃离深井的黑暗、带着伙伴逃离龙金城的逃跑专家…… 为什么我一直在逃跑的路上? 问问龙金城留给我的两个选择吧—— 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带着小龙离开。 或者放弃小龙,享受财富带来的幸福。 你会怎么选?】 坐上马车的歌雅,匆匆赶回布鲁托的宿舍。 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日志里的选择。 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她原本以为自己不需要思考,便可以得出答案: “明明是两条都能接受的道路…… 龙与财富,放弃哪一个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但她知道,在设身处地面临选择的时候,自己其实犹豫了。 并不是纠结她应该选择哪一个。 而是只在那一瞬间,脑海中的念头与唐奇的选择如出一辙—— 【我两个都不想选。】 “该死的唐奇,别在我已经成为助教,想要感受平稳、富足生活的时候徘徊在我耳边、找我麻烦好吗?” 歌雅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床头柜的暗格。 却只发现了一把钥匙,与一张字条。 上面书写着——【弥留街69号】。 “布鲁托到底想做什么?” 她知道布鲁托希望自己带回去的,绝不可能是一把钥匙。 便只能继续驾驶马车,向着指引的方向奔赴。 直到马车停驻在狭窄的街道,走到那幢隐藏在阴影下的楼房时。 她似乎意识到了这幢房屋的用意。 歌雅举起钥匙,在是否开门之中犹豫不决。 直到房屋的大门被打开,一个浑身被移植了毛发的女人忽然打开大门。 “阿什莉。” 她认得对方。 这是一个为了追求男性矮人而移植了毛发,如今正在考虑要不要找一个施法者,为自己释放一个【长效缩小术】,从而真正变为女矮人的奇葩。 吟游诗人追求爱情总是奋不顾身的。 “我们等你很久了。” 阿什莉握住了歌雅持握钥匙的掌心, “快进来吧。” 歌雅半推半就地踏入门中,却发觉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正满眼欣喜地迎接她的到来。 这个地址,果然是布鲁托【社团】聚会的‘窝点’。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别忘了学院一直在盯着你们。”歌雅提醒道。 “放轻松。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个隐蔽的角落。” “你们不怕我向导师举报吗?” “你不会的。” “别这么信任我。” “是布鲁托信任你。他说了,只要我们求求你,你一定会愿意将唐奇的日志转述给我们的…… 因为你也是一个天生的吟游诗人。 否则就不会冒着风险,去记忆日志上的内容。” 歌雅咬紧银牙,回忆起日记上的一切—— 【……所以在我了解到‘伊乌’与‘伊芙’之间的联系。 意识到我的朋友们,将要被困死在深井之中。 意识到我不想选择,他们给予的任何一条路径时。 我重新踏入了深井。 这是一条抛弃了轻松的险路,将让我直面困境与险阻,毫无疑问。 但我仍然甘之如饴。 只是,当时的我只是想要这么做。 却没能明白,这究竟是我作死的冒险精神在作祟,还是什么其它的诱因在推动我做出这个决定……】 望着眼前那一个个饱含哀求的目光。 歌雅的心头涌现一股冲动。 阿什莉问: “承认吧,学姐。当你看到唐奇·温伯格的日记时,你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吗? 难道你没有想过体会他的人生、学习他的魔法、唱出想唱的歌谣吗? 你有太多想说、却没能说出来的话对吧——就像我们一样。” 该死。 贵族的钱如数奉还,领民的钱三七分帐。 她本来都要忘掉的。 为什么要让她回忆起来? “我们不是想要挑战制度,真的,我们知道自己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阿什莉紧握住歌雅的双手,乞求道, “我们只是想要窥探那个我们幻想、却不曾经历过的人生——只是想要知道,唐奇·温伯格,他究竟能走到哪里。 只是想要看看,一个真正的吟游诗人该是什么样子而已。” 真正的吟游诗人…… “学弟,你知道自己究竟影响了多少人吗?” 歌雅在沉默中长叹一口气,怀揣着心中的悸动——反叛的悸动。看向了阿什莉, “只是将日记藏在心里,对吗?” “当然!” “好吧……” 歌雅早已对日记倒背如流, “希望你们别被吓到。” 她开始复述石碑上的文字,验证那份冲动的真实—— 【……深井犹如堕入无光的深渊。 当你的视觉被黑暗倾覆的时候,听觉与嗅觉便会变得无比敏锐。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你的耳边徘徊的永远是不知哪里发出的龃龉、鼻腔充斥的是鲜血与腐肉的恶臭。 时不时刮来的冷风吹拂你的每一根汗毛,提醒你无时无刻不处于危险之中—— 因为你永远分不清,那究竟是冷风还是利剑。】 一众吟游诗人仿佛身临其境,不自觉抱紧双臂,摩挲起肩膀: “光是想想就已经牙打颤了。” “你他妈可别代入进去,换作是你,第二层你都下不去。” “但他不是拥有那个能驱散黑暗的戒指吗?不应该有这种体会才对……” 【……一个名叫林布哥的冒险者,告诉了我这份宝贵的经历。 说实在的,在救下碎石之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尽快赶回地表。 只有当我感到疲惫,就近寻找一个空地,唱响‘休憩曲’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身边竟然已经跟随了那么多生灵。 当一个个幸存者向我奔赴而来,由衷对我致以感谢时。 我恍然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还能再做些什么—— 于是我决定攀爬上日出之塔。 哪怕这份光明对于地窟来说微不足道。 却仍然能让那些绝望的生命奋力挣扎。 直至抵达新的希望。】 “该死,这他妈可比什么贵族斗恶龙的故事要更容易燃烧!新故事就照着这个写……” “如果有人能在绝望中把我捞出来,让我他妈撅起钩子我都愿意!” “兄弟、背对一下,我馋很久了。” 日记抵达了高潮,吟游诗人们也陷入了狂欢。 歌雅明白,没有诗人只甘心做贵族的喉舌,为老爷们传声、卖命。 所以当他们看到唐奇成为了迷雾中的灯塔,为迷途的海船指引方向时,共鸣与憧憬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看来灯塔的光辉不止刺破了地下城的黑暗。” 歌雅无法描述自己心头的悸动, “也在引领他们的方向。” 她继续讲述着—— 【……檀木林的朋友说过一句话:“行善者应当获得报酬,这既是对行善者的勉励,也是对受助者的宽慰。这样善意才有传递的可能。” 拯救他们的同时,我需要他们为我之后的离开添砖加瓦。 值得庆幸的是,‘矮个子联盟’当时还没能意识到《指南》的发售,所以当我提出这个计划时,没有人拒绝我。 我让他们蛰伏在临近城门的巷口,作为冲出城门的最后力量……】 “他要直面的是一整个龙金城的防卫力量对吧?” “还有那个狮心领主——我听说过他的故事,那是一位传奇级别的圣武士!” “该死,我想不出他们该怎么冲出团团包围。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除非他不是一个人。” 在短暂的润喉之后,歌雅继续说—— 【……个体的力量总是拥有极限。 一个矮人只能注视巨人的膝盖,五个矮人摞在一起就有了齐平他肩膀的资格。 所以,请对世界尽情的施以善意吧。 你为你的朋友们所付出的一切,最终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馈到你的身上—— 当我看到站在热气球上的梅拉德,向着巨龙大道大肆挥霍钱币,驻足的平民阻塞起卫兵追捕的道路。 看到统领骑兵的奥利安,公然违抗着狮心领主的命令,碧蓝的穹空下瞧不到一只飞龙的身影。 看到那些一拥而上的冒险者,唱响希望的歌谣,为我开辟逃离龙金城的路口—— 颠簸的车轮倾轧在闭塞的铁板上。 我望向身旁的同伴。 只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抱了整个世界……】 “去你的!他真的做到了!” 有人拍上自己的大腿,忍不住踩上桌子, “他不止逃离了龙金城的追捕,甚至揭露了整个深井的真相! 他将龙金城的统治者的脸面扔在了地上,在每一个平民的身前践踏! 他——” “下来、下来!又他妈不是你干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眼看有人深刻代入进去,诗人们连忙将他扯回沙发, “你难道还想对泰伦帝国这么做吗!?” “哦不、我当然没有。” 对方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喘息之余,忍不住嘟囔道, “但吟游诗人就应该这么干不是吗?发掘历史、揭露真相,让每一个麻木的灵魂清醒过来——” “清醒点,不是每个人都是唐奇·温伯格,不要和他作比较!” 有人劝解道, “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传奇。” 或许他已经是了。 歌雅在迟疑中,复述着最后的内容—— 【……龙金城的故事终于迎来了结局,我想我应该离开了。 我是一个诗人,终究还是要踏上吟游的旅途。 但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我要为这一切的起因,画上一个句号。】 “是兽人!” 有人大喊道, “他要找那些兽人算账了!” “可那是一整支兽人部落!歌雅学姐,你曾跟着范思哲老爷抵达过帝国的边境对吗?你曾见识过那些野蛮的暴徒,践踏平民的家园!” 歌雅点点头。 那正是被乌拉桑导师毙掉稿子的起因。 “尤其是双月之后——每年双月的开始,都是那帮兽人反扑最为凶猛的时刻。 听说今年也不例外,他们就像是吞下了蛇鸡兽的鸡血,险些撞破了帝国的城墙! 可他们只有几个人……没有军队的帮助、没有冒险者的助阵,怎么去找一整个部落的麻烦?那个兽人酋长根本不听他的!” 歌雅长叹一口气,只缓缓背诵出日记的原文—— 【所以我敲爆了老地精的头。】 “……”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有人问:“然后呢?” “关于兽人的内容,就这些。” 歌雅如实说, “可能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 “……” 歌雅险些以为时间就此停止了。 直到那些诗人们的瞳孔一个个呆滞。 直到他们的他们的嘴巴也不自觉撑张。 淌出了口水。 她便意识到…… 吟游诗人们又幻想了。 【……当然,整个部落并没有因此而解散。 或者说,希瓦娜并没有因为一些人的背叛,而放弃整个部落。 她想要为部落谋求一个全新的生路,统合了那些仍然愿意跟随她的力量—— 她杀掉了芭芭娅的亲信,放任那些不愿跟随她的兽人自生自灭,任由他们迷失在晨暮森林中。 部落骤然缩减了一半的人数。 而我告诉她,部落必须要即刻撤离星梅镇。 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在老山猪的要求下,龙金城迟早会收回这片失地。 但是向哪个方向撤离,成为了摆在眼前的难题。 我需要她来帮助安比掌握兽性。 综合考虑之下,我认为前往南方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 兽人的本性,决定了他们其中大部分的族人,永远无法体会到和平的珍贵。 习惯性的索取、掠夺,乃至暴戾的欲望,都会让他们将眼前的一切撕碎。 在长城之内,绝不会有任何一片能容下他们的净土。 他们只能向着南方长城进发,成为一支雇佣兵似的团体,为南方战线添砖加瓦,摆脱部落的身份。】 …… “所以,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往南走,对吧?” 碎石向唐奇讨要了一个酒壶。 唐奇点头应声: “希瓦娜很排斥这一点,但不论她是否愿意,最后都只能听我的——让晨曦把她敲晕,拖着带走也是一样的效果。” 半晌,见碎石一眼不发,唐奇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不想往南走?” 碎石摇了摇头: “说实话,在南边兜兜转转很多次了。不就是那么点儿地方么?檀木林、长城、大荒漠……” 他注意到唐奇眯眼、审视的目光,像是在说“这算个什么屁理由”,从而有些恼火。 接连咳嗽两声,揉了揉脸背过身去,取出一块白色的、石头模样的奇物: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我说实话行了吧? 这玩意儿是【铁炉石】,永远指引着北地的方向,我能用它在晨暮森林里一路向北。 就是,咳咳。我——我在想,就是、嗯,也许可以试着,就是——回家看看。” 唐奇这才眨了眨眼: “抱歉,如果不是你现在提起,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家。” “早没了!” 碎石没好气地说, “咳咳,毕竟你不久前才把老子从死水里拉出来,不给你个交代总是说不过去的—— 但总之呢,老子出生那会儿,村子被巨人踩碎了,成了独苗。 之后就到处拜师磨练自己的技艺,然后跟一伙冒险者抱团报了仇。 后来是打算甩手不干的,结果铁炉堡跟他妈巨人联盟了,给老子气的够呛,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回去。 时间长了,在外面漂久了,也就回不去了……你应该懂这种感觉吧?不懂也没办法,老子就是这么矫情!” 唐奇耐心倾听着碎石的絮叨。 哪怕他没有与碎石一同经历过这些,却也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听出他复杂的心情。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有些不死心地问: “那你为什么现在就想着回去了呢?”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两百年的人生,仿佛被重复的做任务、买酒、喝酒,像是死循环一样充斥着。 我本来不认为这有什么。 可就在临死的时候,我恍然看到了黑蛇那个混蛋。 无数的记忆频频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想起了在星梅镇的三年里,看着黑蛇只是远远地坐在酒馆的椅子上,遥望着凯瑟琳,搂着我的肩膀低声嘟囔‘看到了吗,那可是老子的女儿’……” 碎石越说越觉得羞耻,将梅酒一饮而尽,才能壮起他的胆子, “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涌现了一股冲动—— 也许,我可以去尝试一下,黑蛇想让我度过的那种生活。 就像他说的,既然已经放下了过去,为什么不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翻开下一页篇章呢?” 唐奇明白了:“你是想退休了。” 碎石将自己毛躁的头发越揉越乱: “只是想试试别的生活而已!跟其它矮人一样,打打铁、搬搬砖,找一个好婆娘每天洗澡,再生一窝小子…… 我不知道这种生活适不适合我,也许它是下一个泥潭,但,至少现在,我的确想要做出改变了。” 他来回踱步,时不时蹦蹦跳跳。 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紧张。 吃人嘴短、扭头跑路—— 他知道唐奇需要他这个盾卫。 他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所以在两百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缺德事儿。 不出意料,唐奇果然在劝他: “不想去檀木林见见老朋友吗?听说你们队伍的侏儒和精灵都在那里。” “不、绝对不。一个你,一个马克温,老子他妈只能同时接受一个人的嘲笑。” “那如果我不讲矮人笑话了呢?” “老子不信!” 碎石灌了一口酒,紧跟着摇摇头, “其实我们是闹掰了,很僵的那种,甚至大打出手了你知道吧? 当初马克温还想回到大荒漠,重整旗鼓,把法尔托的尸体带回来。 但是黑蛇拒绝了——他想回到星梅镇,度过自己仅剩的人生。 ‘你就跟蛇一样冷血’,马克温是这么说的。 黑蛇救了我,我只能跟着他走。现在让我回去跟马克温、夏尔缇寒暄,你干脆杀了我吧?” 虽然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是设身处地的去想,唐奇也能理解碎石的尴尬。 他知道,眼前的矮人不止是自己的队友、伙伴。 还是一个拥有过去、现在,也有资格决定自己未来的人。 他只能苦笑一声: “所以你是非走不可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老子可不会对你抬钩子。” “你还需要抬?我他妈都得蹲下来。” “去你妈的!” 碎石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却也明白这只是玩笑话。 两个人似乎都在纠结说些什么。 以至于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唐奇打破了平静: “你知道你还欠我一个要求的吧?” “切磋那次,虽然有你耍赖的嫌疑,但——没错,有这么回事。老子不爱欠别人东西。” 碎石摩挲着胡须,对于欠下的每一笔账,他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要求,让我跟你继续冒险下去? 唉……也行吧,但是得有个时间期限吧? 十年——不行,我跟黑蛇才组队十年。 那就一两年。不对,这好像太短了点……” “省省吧。我们是朋友,谁会拿这种东西要挟朋友呢? 你知道的,我是个旅行家,总有一天也会前往北地的。 所以我的要求是——” 唐奇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冲碎石郑重的递出自己的拳头, “我要你在下次跟我见面的之前,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 碎石停下了踱步,怔愣地看着唐奇。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嘴唇有点颤抖。 想说些什么,到头来又不知从何开口。 妈的,是不是酒喝多了,刺激到眼睛了? “趁我还没反悔,你最好把拳头碰上来。”沉默之际,唐奇忽然笑道。 “去你妈的。” 碎石抬起头来,看着唐奇那举到天空的拳头。 忍不住跳起来。 没碰到: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 虽然离家多年,但他自认是一个信奉传统的矮人。 喝酒、专一、骂娘,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像一个矮人了。 ‘从认识到成为朋友,差不多得花上一百年’,更是烙印在矮人骨子里的至理名言。 可当他仰视唐奇那副欠揍的笑脸时。 碎石觉得,老祖宗的话,有时候不一定是正确的。 …… 推开【金色橡树】的大门,凯瑟琳走到晾晒的被褥旁。 “砰、砰。” 晨辉扑洒在晒干的被褥,因为她的拍打而氤氲起少许的尘埃。 将温暖的被褥凑到鼻尖,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初秋的晴空艳阳高照。 “这是个好天气。” 她正要将被褥收走,转过头来,却听到了查克的呼唤: “嘿,凯瑟琳小姐!” “查克先生?愿幸运与您长伴相随。” “你也一样,美丽的姑娘。” 眼看查克气喘吁吁的跑来,凯瑟琳连忙就要去酒馆中为他取水。 却被查克一把抓住了袖子: “不用麻烦了,我是来送东西的!送完我就要去赌——啊不,观摩今年的奶酪大赛了,很急!” 他说着,就将手中提着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黑布的盒子,交给了凯瑟琳。 红发少女懵懂地接过盒子,发现并不算很重,只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以至于有些颠簸: “这是?” “这是唐奇先生临走前,托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但这玩意儿实在是不好买到,我每天在花鸟市场蹲守,好不容易才搞到路子。 哦对,他当初似乎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所以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查克将气息喘匀,模仿着唐奇的口吻,惟妙惟肖地说, “你就放心把安比交给我照顾吧。” “就这些?” “就这些!” 凯瑟琳有些遗憾:“实在是辛苦您了。” “我还有事,先走啦!” 似乎是害怕错过了时间,查克转身就向龙金城跑去。 只留凯瑟琳在原地叹息一声: “安比在你的身边,肯定能生活得很好啊。” 她还以为,唐奇会有什么话单独跟她说呢。 距离分别也有段时间了,自己似乎还抱有些许的怨念。 哪怕内心再怎么支持唐奇,却还是有一种洗完澡后,心上人穿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的既视感…… 她想骂唐奇和混蛋老爹是一丘之貉。 又觉得唐奇罪不至此。 种种复杂的情绪,让她这段时间有些郁闷。 “所以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难买到?” 她在疑惑中,揭下了手中盒子的面纱。 转而惊呼一声: “怎么会?” 她这才意识到,手中的盒子,赫然是一顶鸟笼。 笼子中,赫然是只色彩斑斓,羽毛光滑而靓丽的鸟雀。 它有手掌那般大小,在鸟笼中踱步、徘徊,时而“奇比”、“奇比”地叫着。 这是奇比鸟。 在它们明艳的那一刻起,便被关进精致的鸟笼,轻而易举被标定好了价格。 剥夺了飞翔的自由。 无人在意它的想法…… 恍然间,凯瑟琳想起了初夜的河边,她玩笑似的抱怨自己像只奇比鸟,总是帮不上忙。 却没想到被他一直放在了心里。 “妈妈,我好像终于明白你的想法了。” 每个星梅镇的邻居,都说自己像是妈妈。 凯瑟琳也认为自己和妈妈很像—— 可以拥有爱情,但那不该是她生活的所有。 所以哪怕男人抛下了她们母女,依然可以坦然面对生活的一切,仿佛她从没爱过对方,仿佛那个男人从来没存在过。 曾几何时,她认为这是独立的体现,也便效仿着母亲这么做。 可时至今日,她意识到这并不完全。 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东西—— 【……冒险,就像是一趟不知终点的魔导列车。 我们乘坐列车,看遍不同的风景、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同行。 经历成长,成为更好的彼此。 也许会在某个站点驻足停留、挥手告别。 却也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见。 所以我知道,到了真正与朋友们说再见的时候了。 在这一路上,我时常在想。 究竟是什么,让我愿意抛弃更轻松的道路,甘愿直面更复杂的艰难与险阻? 那让我反复作死的冒险精神,它所饱含的真正价值,又代表着什么? 是更多的收获,还是不甘生活的寂寞? 不,我想那都不是。 那是一种哪怕珍惜着彼此,也仍然愿意坦然面对分别的东西。 是一种每个人都梦寐以求,渴望用它来充盈自己生活的良方。 是一种哪怕眼前摆好了选择,你依然想跳出预设说不的权力。 那是一种无关激情的爱——】 凯瑟琳打开束缚奇比鸟的牢笼,任由它挣脱枷锁展翅高飞。 布鲁托站在甲板的船头,在琴声与高歌中迎向海洋的深邃。 歌雅被诗人们围聚在屋舍,与他们异口同声出相同的词汇。 而坐在天际巨龟上的唐奇,则在自己的日志上,书写下最后的结尾—— 【那是自由。】 关于龙金城篇章结束,和后续更新计划 如果分卷的话,第一卷大概叫【星梅镇】,差不多是第1章到第56章的剧情。 第二卷肯定是【龙金城】,57-200章。 但由于星梅镇和龙金城的整体性,前后紧密的关联度,尤其是从星梅镇开始、星梅镇结束的安排考虑,其实也可以算是200章的小收尾。 内容上,所见即所得。夹杂大量私设的伪DND,后宫、主剧情。 就不过多赘述了,趁这个间隙聊一聊自己。 众所周知,我是一个很有表达欲的作者,最喜欢的事情是窥探其它作者大大的感言,和自己写感言。 因为我认为自己在创作一部还算不错的作品,我想要知道自己的创作,是否能赢得大家的喜爱,得到共鸣。 我喜欢在故事中埋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点子,再在后续将它揭露出来,像个小孩子一样跟读者们炫耀着“你看,这里不是废笔、不是水文,是真的有作用的伏笔哦”。 更喜欢在每个节点的末尾,写一些收束性的文字,将之前的一切串联起来,就像是我目前最喜欢的第200章。 这会让我有一种成就感,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有在用心创作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精彩的故事、一个个形色各异的人物——让我觉得这不只是一本笔下的网文,而是我在复述所看到的每个人,他们交织在一起所塑造的真正的生活。 但是这种创作势必会带来一种问题,就是多少有些完美主义。 因为我希望每一章都尽可能精彩,希望每一段剧情都言之有物,拥有它的作用,导致时常会对已经写下的内容删删改改。 是的,你们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虽然本来也没能坚持多少天,但常态下的日万,可能要到此结束了。 虽然没能一个月爆更30w,但上个月基本上等于日更8k,对于我这个码字慢的废物来说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后续还是会尽量以6k字为基础,能多更就尽量多更,一切以服务读者老爷,让老爷们看得更爽为基准。 之前拖欠的更新,会尽可能在之后补齐的,尤其是【我有两只宝贝猫】的盟主加更,因为速度太慢了,最近实在没法加更,后续一定会补上的! 200章的内容,相信老爷们已经初步了解我大概是一个怎样的作者了。 水平不谈,至少用心! 而这需要读者老爷们的鼎力相助啊! 所以跪求追订、跪求月票,能推荐一下就尽量自来水呜呜! 哪怕不能经常看书,也劳烦给一个自动订阅吧! 作者觉得这本书的质量没问题,努努力肯定有精品的机会,当然现在还差很多。 但作者想要证明自己,这对作者真的很重要!!! 第201章 奖励与燃素海(4k求追订月票) 【你像一座刺破黑暗的灯塔,引领绝望的冒险者抵达彼岸。 很显然,你是一个吟游诗人,却不满足于只是一个取悦大众的歌手。 无论那是否出于你的本意,你都已经在用歌声带给人们希望——承认吧,你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你获得了‘风度·希望灯塔’: 在面对危机时,你的言辞将更令人信服,更容易领导那些深陷绝望的落难者。 而对于那些跟随在你身边的人而言,你具有无穷的魅力,仿佛能驱散他们的一切恐惧,提升士气、使他们重振旗鼓。 备注: 我来带你们逃离黑暗。】 瞧着日志上所明确写下的‘风度’字眼,唐奇大致根据此前的‘平民英雄’,大致推断着它的作用: “‘风度’像是区别于法术,而直接影响他人对你看法的光环——之前的‘平民英雄’就像是一个‘初印象’,直接决定了他人对待你的好恶。 这次的‘希望灯塔’,更像是一些‘刻板印象’,在无形中让那些濒临绝望的人们,自发相信我。 而那些相信我的人,只要是能看到我、或者感知到我的存在、歌声,知道我陪伴在他们的身边,就会燃起信心与勇气,增强士气……哪怕是魔法效应?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甚至不需要消耗诗人激励,就能提高身边的伙伴抵抗三环【恐惧术】的几率?” 遥想当初黑蛇面对芭芭娅时,都难免被恐惧术所影响神智,失去了斩杀她的时机。 唐奇难免为这个风度的效果感到诧异。 或许是因为自己所做的事迹足够轰动,致使这次的奖励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连忙看向下一项奖励—— 【作家、间谍、弄臣……吟游诗人的工作可不仅仅局限于坐在酒馆中唱响歌谣。 但大部分的工作,都需要声名的支持,才能得到更丰厚的收益。 那是每一个诗人最卓越的武器,当全世界都认识你、爱戴你时,哪怕是你的仇人,都要对你礼让三分。 而这似乎成为了你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毕竟谁能在揭露整个龙金城的真相后,戏耍了全城,最后一举逃出城市的追捕呢? 你是个名人,毫无疑问,而你的声名也终将在口口相传中发酵下去。】 【你获得了专长·名人效应: 你的声名、事迹发酵地越广泛、越被人熟知,在他人看来你便越具魅力,风度所带来的裨益越明显。 备注: 唐奇·温伯格?嘿,我认识他,被列在‘矮人必杀榜’头条的那个诗人对吗?】 “还有组合技?” 唐奇忍不住咋舌,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听说过我,我便看起来越亲切,越能给予他们勇气?” 名声的确不是唐奇需要考虑的问题。 ‘逃离龙金城’的事件是个巨大的噱头,在计划的最初他已经嘱咐过小白猪——只要能抓住这次机会,便拥有将《指南》出版到其它城市的可能。 当然,整个进程并非唐奇所能决定的,只能保持期待了。 【你逐渐明白了朋友的真谛—— 真正的朋友未必需要朝夕相处,而是哪怕我需要你,也仍然愿意尊重你的决定。 因为你知道,相隔两地也不会抹去你们的友谊。 离别,也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你加强了戏法‘交友术’: 指定一个你面前的非敌对生物释放,1分钟之内,他会对你保持友善态度。 备注: 从认识到成为朋友,至少得花上三个月。但大多数人还是需要一百年——巴恩·碎石。】 “虽然是朋友,但我他妈居然是通过日志才知道的他名字……” 趁着天明,碎石已经离开了星梅镇。 唐奇这会儿才忍不住挠挠头。 毕竟冒险者之间,大多是称呼一个代号。 就像碎石也是在高文死后,才喝着酒嘟囔一声“这货原来不叫黑蛇吗”。 “所以当法术消失之后,他们不会意识到我在用魔法影响他们的情绪?” 这其实很重要。 因为一分钟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除非能保证一分钟之后离开对方的视野,或者确认对方不会因为受到魔法的影响而应激、向你拔刀——譬如像是当初的黑蛇,需要唐奇寻找星梅的下落。 否则交友术的弊端,将会限制大部分的使用场景。 “看来以后可以和更多人交‘朋友’,再在背后捅刀子——啊不,坦诚相待了。” 【你总能看穿他人的心房,寻找到他们都不清楚、却又最在意的事情,用精准的宽慰安抚苦痛—— ‘兽化’并不只是诅咒人们的身体。 还诅咒了他们的人生。 他们游离在人类与野兽之中,哪怕寻找到了归宿,也不可避免的陷入自我的怀疑。 而你在坚定的告诉她,她值得存在。】 【你获得了‘治愈真言’: 一环,塑能法术。你指定30米距离内一个你能看见的生物,唱响歌谣,并恢复其一定伤势。 该法术对构装体和不死生物无效。 可升环施法。 备注: 共情的话语,是疗愈伤痛的良方。谁说心痛不算伤痛?】 “终于来了。” 唐奇长舒一口气, “除了生命药剂以外的,其它能作用于战斗时的恢复手段。” 虽然唐奇自认为个体实力,也有资深冒险者的水平。 但他还算清楚吟游诗人,作为一个辅助角色的定位。 此前的‘休憩曲’需要长效的弹琴才能进行疗愈。 ‘治愈真言’则在相当程度上弥补了他的短板,即刻的治疗往往能在战斗中体现极为关键的效用—— 【欺骗、迷惑、控制……你充分了解语言的魅力,并灵活的将之运用于你的每一次行动中。 精湛的谈判话术,让人无法确认你言语中的真假,只能被动的相信你—— 将一张不够完善的契约,化作控制他人心灵与行动的奴契,这势必要归功于你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皮。】 【你获得了‘巧舌如簧’: 二环,惑控法术。 当你施展这个法术时,你可以修整你周围听众的记忆,从而使在你周围5米范围内、每一个你所选择的生物,立即忘掉在最后六秒中你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之后,他们只会记住那些,作为这个法术言语成分的话语。 备注: 它最开始的名字叫‘我说了啥!?’,因为你可以用它来谩骂任何一个人,而对方显然会在你的法术之下遗忘你说了什么。】 “感觉需要进行一定试验。” 唐奇在沉吟中,让屋外守候的晨曦,将希瓦娜带到自己的面前—— 希瓦娜虽然并不认可唐奇‘主人’的身份。 但她知道,想要离开这片吊诡的晨暮森林,还需要通过唐奇的带路确认方向。 尤其是忌惮‘契约’的桎梏,让她不太情愿地让出了酋长的住所,将龟背之上最舒适的房间让给了唐奇居住。 如今她还在统筹部落的人数、听从唐奇的命令收割着星梅镇的黑麦、利用镇上的磨坊碾作面粉。 虽然倍感疲惫,却知道自己无法否决唐奇的命令,也便被匆匆带到唐奇的面前来—— 在她看来,这是契约的桎梏。 唐奇却明白,是晨曦此前带给她的威慑,让尊崇强者的希瓦娜,本能的无法拒绝。 但她仍然不愿意给什么好脸色,只是闷闷地问: “有什么事?” 唐奇问:“你知道自己是一个无能、蠢笨、毫无领导力、没有政治头脑,只知道横冲直撞,被人骗了还要给对方数钱,迟早葬送自己整个部落的废物,而我才是合格的领导者吗?” “你、你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你认为我说的没问题?” “嗯……虽然有点恶心。但你这家伙的话,有时候还挺有道理的。” 希瓦娜甚至看起来有些扭捏,像是被夸赞了似的: “咳咳,你喊我来不会是只想说这个吧?” “还有提醒你尽早清点好部落人数,然后准备向南方进发了。” “不,不——我绝对不可能带他们回去!” 希瓦娜强硬道, “我们必须往北走。” “北方是圣城和铁炉堡,你是铁了心要把整个部落葬送到他们手里是么?” “可我们就是为了离开南方、离得越远越好,才跟那个人类做的交易!”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南方?” 唐奇眯着双眼,询问道。 蘑菇自南方迁徙、兽人也自南方迁徙。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南方究竟充斥着什么。 “因为那里有一片流动的液体!它无穷无尽,混杂着各种颜色,就像是海洋……一片向着我们推进而来的海洋! 只要接触了它一丝一毫,哪怕只是一根手指,都会被吞没、焚烧,连灰烬都不剩! 它原本距离我们十分遥远,直至没过我们原本的领土,我们只能迁徙、继续迁徙,必须要逃过那片海洋的捕猎……” “混杂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焚烧殆尽?” 唐奇捕捉着其中的字眼,暗自分析起来, “听起来像是【燃素海】……” 在唐奇的知识库中,【燃素海】这个概念,出自于【晶壁系】这关乎整个世界运转、存续的理论架构之中。 据说存在的每一个世界,都位于球形的【晶壁】之中。 晶壁是一种物理层面,几乎坚不可摧的深色陶瓷类固体。 其中包含了一整个世界的行星系统,譬如行星、卫星、恒星等各类天体,乃至浩瀚、却有限的宇宙。 从晶壁之外观摩这个世界,就犹如在注视一个闪烁斑斓的深色水晶球。 晶壁的存在,不仅仅将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晶壁之中的世界,不被晶壁之外的【燃素海】所毁灭—— 那是一种彩虹色明亮的流动物质,并不属于物理意义上的任何元素,充斥在每个晶壁之间,组成了真正意义上‘无边无际’的海洋,承托着‘世界’流淌其中。 它的存在极度易燃,一旦晶壁破裂,大量充斥其中,整个世界都将因为燃素的存在而焚烧殆尽…… “虽然并不确定它真的是燃素海,但哪怕确实如此,应该只是泄露了一些。 否则世界的毁灭只在顷刻之间——燃素可不会讲道理,让人们在末世里安然的繁衍生息。” 换句话说,要烧早烧完了。 不至于像现在似的一点点蔓延。 应该是有什么其他诱因? 在猜测之中,唐奇愈发乐观,反倒开始猜测‘海洋’出现的原因: “它出现在大荒漠中,这是否跟黄金国的坠落有关?” 虽然对黄金国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它坠落的真相却没有一个定论。 因而也无法记录在日志中,从中获得奖励。 但不论如何,他都已经坚定了前往南方的计划—— 他对传说中的【檀木林】更好奇一些。 听碎石说,檀木林是一处居住着各色妖精、精类生物的‘妖精荒野’。 那里崇尚着自由与欢乐,孩童们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大多出自檀木林。 像是此前遇到的仙灵小淘气、半羊人小胡子,种种类人生物都出没于那片梦幻的森林中。 “你会在那里做个好梦的。” 临走前,碎石这么拍着他的肩膀。 唐奇想要感受妖精的温柔,而《异种族指南》中,同样需要一些妖精的篇幅…… 这让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所以才需要你带领整个部落将功赎罪,在领主联盟的境内获取合法身份——作为雇佣兵的形式,去往南方长城,是这个部落唯一能存活下来的方式。” 这并非是在欺瞒她。 否则一路北上,部落将要面临的就是【圣城】与【铁炉堡】,这类守序阵营的领土—— 他们可没有龙金城一样的闲心,玩弄一伙无力的兽人,作为自己的政治筹码。 维护领土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可——” 希瓦娜还想拒绝,但唐奇却很干脆地说: “不愿意没关系,我会单独将你绑走,然后留你的部落、还有吼克等着被龙金城清剿。 你没有跟我商量的余地。” 希瓦娜咬咬牙,转身便离开了房间,不知道她是否有了决断。 一直护卫在身旁的晨曦则忽然开口: “刚才……为什么她被你辱骂了还那么开心?” “因为她只听到了‘你知道自己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吗’……中间的部分,被我用魔法抹除掉了。” 唐奇明确了这个法术作用。 等到晨曦了然,回到屋外之后,他连忙看向最后一项奖励: “【有仇必报弯刀】……是什么?” 天太冷了,低烧晚点发(肯定会发) 狂打喷嚏流鼻涕,中午休息了会儿,现在写的慢一点,慢慢写但是肯定会发,所以还是求追订(追订真的很重要呜呜)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天太冷了,低烧晚点发(肯定会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2章 灵魂硬币(4k) 【还记得面临死亡的恐惧吗,还记得从兽人手下狼狈逃窜的日子吗? 是的,你不仅记得,你还懂得把握眼前的每一次报仇的机会,为过去的一切做个了结。 但你很清楚,作为一个真相的发掘者、故事的记录者,你总会主动闯入到一些麻烦之中—— 这让你铭记了更多的仇人,而你迟早会将一切还回去。】 【你获得了‘有仇必报弯刀’(极珍稀): 当你同调这柄弯刀时,你可以标记一个‘仇敌’。 你可以时刻感应‘仇敌’位置,判断双方的距离。 攻击仇敌时,你将更容易命中,且获得伤害加深效果。 标记持续1小时,在此期间你无法产生任何对其它目标的攻击欲望。 标记消失之前未能击杀仇敌,你将受到随机‘诅咒’,只有‘移除诅咒’一类法术,才能将诅咒解除。 当你被仇敌杀害,或杀害仇敌时,死去的灵魂都会因为交织的恨意而扭曲,化作一枚‘灵魂硬币’。 你可以持握任意数量的‘灵魂硬币’。 备注: 这一刀是为了我自己,这一刀还是为了我自己!】 这是一柄鲜红的弯刀,像是凝固的鲜血,弯曲成了弯刀的模样。 但唐奇必须要承认它的美丽。 将刀刃搁置在阳光之下,依稀能瞧见猩红的锋刃中,所隐藏的明黄、涌动的波光——就像炽热的火焰在其中燃烧着。 “但这玩意儿还有负面效果,面对那些追不上的敌人,恐怕还需要掂量掂量…… 要是被制成灵魂硬币,【回生术】也起不到作用了。” 他这么思考着,连忙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黑褐色像是铁质的硬币—— 上面镌刻着一个苍老地精的肖像,勾起嘴角,看起来尤为狡黠。 人像上,是尖锐、晦涩的文字,唐奇虽然看不懂,却明白这是炼狱语。 随着他紧紧抓握手中的硬币,一股强烈的愤怒便从指尖传递到了心头,似乎是在痛斥着将自己虐杀致死的凶手。 【灵魂硬币(非普通): 硬币之中禁锢着一具灵魂。 非邪恶之人能够持握的硬币有限,往往不超过五枚,邪恶之人不受此限制。 该硬币具有三发充能,你可以使用它,以实现以下效应之一—— 吸取灵魂的一部分精华,获取灵魂的生命力。 以心灵感应的方式询问灵魂一个问题,强迫灵魂进行真实的回答,但币中的灵魂只知道它生前的事情。回答往往只有一两句话,且可能晦涩难懂。 解救币中的灵魂,硬币会因此生锈并被摧毁,被解救出的灵魂会前往它所信仰的神国。邪恶的灵魂将堕入九狱之中,化作一只‘劣魔’。 解救灵魂,将被视为一种善举,哪怕其中的灵魂本质邪恶。 备注: 万物皆有价码,灵魂也不例外——魔鬼大公‘玛门’。】 他手中的硬币,毫无疑问是芭芭娅的灵魂塑成。 当日将她的脑袋砸爆之后没过多久,便有灵魂的虚影从她的肉体之中嘶嚎着钻出,可只在下一刻,却像是被血水包裹般,化作了这枚硬币,落在了唐奇的手中—— 在传说中,这些硬币是由九狱中的第三层统治者,魔鬼大公【玛门】所制造,常被应用于地狱的交易货币使用。 这位守财奴会将那些被俘虏的灵魂,借助地狱的铁水灌注成硬币,流通在地狱之中。 可如今看来,铸造灵魂硬币的方式不仅仅是这一个。 考虑到芭芭娅的邪术师身份,她兴许是与宗主签订了某些契约,将自己的灵魂作为了筹码,从而在死后被扭转为了一枚硬币。 这枚硬币至少也能当作三瓶生命药剂使用,唐奇并不想放弃它。 而时隔多日,芭芭娅的宗主似乎也没有来找自己麻烦的打算,唐奇也便暂时将它收入囊中。 总算是清点好了奖励,唐奇很快便翻开日志的尾页。 将此前已经解决的,譬如【兽人与龙金城的关联】、各个种族迁徙的原因之后划去,寓意疑惑得到解答之后,转而写下了新的目标—— 【日志出现在手中的原因?】 【黄金国的历史:一座位于大荒漠之中的失落帝国,王女伊芙·艾德尔带领民众建立龙金城,因为莱昂·狮心的背叛,被迫将灵魂纳入小龙之中,等待苏醒。】 【晨曦的历史:黄金国之前的英雄?】 【燃素海泄露在大荒漠的原因?】 【去檀木林做客,撰写《檀木林指南》。】 【带领兽人部落前往南方长城,撰写《长城指南》。】 毕竟自己的根本目的,是要提升名气。 发掘历史与故事真相,书写在《指南》和日志上,也自然成了他的固有目标。 而它们如今都指向南方,南下也便成为了必然: “南方还有个【风沙洲】,只是比较偏远,据说是香料与沙漠之城。逛完长城之后还可以往那里去看看。” 总算不是被人追着到处跑,行动起来也便有了冲劲。 唐奇便要呼唤希瓦娜即刻启程。 于是他踩踏在大概是老虎皮所制成的地毯上,掀开门帘—— 兽人很少打造门扉这种东西。 它们不认为这玩意儿存在价值,与帐篷近似的棚屋外,只挂着一张由厚重皮革所制成的门帘。 掀开它,唐奇站上了由原木、粗糙的木板、和各色巨大的兽皮所构建成的平台,高处的冷风忍不住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么冷,还是他妈的九月吗?” 他所站的位置,大致位于部落的正中心、最高处与他平行的建筑,只有另外三只巨龟上的简陋瞭望塔,每一座塔尖上都挂有一面部族的旗帜—— 棕黄色的鹿皮上,暗红色的污血汇成了一只嘶吼的简陋乌龟。 可以得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将村庄,修筑在巨大龟背上的游牧部落。 虽然大部分的兽人都不够聪明,但常年的经验累积,也让他们完成了这项在龟背上安家的壮举。 “希瓦娜!” 唐奇呼喊了几声,没见回应。 只能借着摇晃的吊梯,一路向下攀爬,再绕过占据龟背主要部分、如今却空空荡荡的大市场,总算是回到了地面。 他看到希瓦娜正在空地上清点人数,不算密集,目前看来也就比星梅镇的人数多上一些。 兽人、地精大概三六分成,最后一分是拥有巨人血统的食人魔,粗略瞧去反而是雌性、孩子占据了多数。 巨魔仅剩下两只,却因为饥饿而暴躁地嘶吼,被铁链与枷锁拴在了另一只龟背上的兽笼里。 唐奇走近前去,能感受到许多兽人、地精的打量—— 毕竟在他们的视角里,像唐奇这类‘肉人’一般也会关在兽笼。 但许多人都见识过芭芭娅被爆头的惨剧,倒也没敢真的对唐奇做些什么。 “准备出发了。”唐奇催促道。 希瓦娜并未回答唐奇,只是死死咬牙,捏紧手中的巨斧: “该死的芭芭娅,她究竟对部落做了什么?” “你指的是哪方面?”唐奇皱起眉头。 “距离我的离开才过去多久,部落居然少了整整三分之一的男人!?” 哪怕是全民皆兵的兽人部落,男人也终究是中坚力量。 唐奇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突破兽人的包围,对他们小队来说如此容易了—— 那些试图包围他们的,不足百名兽人,再加上数量更多一些的地精士兵,居然已经是整个部落的常态军备。 “在你离开后,因为食物的短缺跑了一批,在森林里丢失了一批,你又杀了一批……剩下这么些老弱病残也很正常。” 唐奇分析着。 “可芭芭娅宰杀了‘图特斯’!挖下了它的肉,充作了应急的食物!” 希瓦娜怒吼道。 “图特斯是谁?”唐奇却问。 希瓦娜暴躁地指向一只天际巨龟。 唐奇最初还以为,那只巨龟是缩在了龟壳中。 毕竟不需要它的移动。 可如今才发现,一整只龟壳都要被掏空似的,只留下一具血腥、残缺的遗骸。 虽然部落也有几百张嘴,但是一整只巨龟,足以作为这段时间中应急的口粮。 唐奇意识到这确实不太对劲。 好奇心驱使下,干脆说: “问问她不就行了?” “你都把她脑袋敲爆了!”希瓦娜咬牙闷声道。 唐奇取出了仅有的灵魂硬币,感受着灵魂的愤怒,用心声询问道: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烈吼部落为什么少了那么多人?” 得到的回声如心声一般,徘徊在他的耳畔,沙哑而阴险: “我诱拐它们自相残杀,从而将他们的灵魂制成硬币,再释放出去。” 将灵魂制成硬币,再释放出去,无非是让对方在九狱中转化为劣魔——地狱中地位最低下、最为弱小的魔鬼。 可这不比直接将它们带到九狱,进行扭曲要麻烦么? 唐奇在怀疑中,思考着这么做的用意。 但是他知道询问的机会有限,转而问道: “你的宗主是谁?” “我不知道。” 还剩下最后一发充能,唐奇开始犹豫是否要将这枚硬币留下。 如果对方的宗主,是哪位九狱中不得了的大人物,恐怕免不了遭受对方的关注…… “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如果想关注,估计早就盯上我了才对。但我目前还保持完好,要么就是在偷偷观察我,要么就是没意识到这件事?” 想到这里,他保留了最后一次询问的机会。 初步判断,连宗主是谁都不清楚的芭芭娅,估计也只是一个遵从命令办事的喽啰,未必知晓太多内幕。 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浪费充能。 他转而看向希瓦娜: “那些人被诱导自相残杀,最后被献祭掉了。” “你怎么知道的?”希瓦娜迟疑问。 “直接问的。” 唐奇耸了耸肩,在对方的惊疑之中催促道, “真相得到解答了,可以出发了吗?” “她为什么要献祭掉自己的族人……” “因为她不在乎,懂了吗?你指望一个被魔鬼青睐的地精,对部落有什么归属感吗?她又不像你一样愚蠢—— 所以长记性了吗,以后不要随便招募一个邪术师,充当自己部落的领头羊,谁知道她背后的宗主是什么鬼东西呢?” “可是她已经在部落中生活了几十年!” “如果你不搅她的局,可能前两年就已经把他们献祭干净了……哦不,也可能是让他们大肆生育,进行可持续献祭。” “如果她不在乎部落,为什么要把图特斯的肉,平均分配给每一个人?” 希瓦娜指向身旁的那些地精, “她到底想要什么?” “也许是需要他们作恶?” 唐奇想到此前借助鬼婆之眼,所观摩的那场不义决斗,也算反应过来, “平均分配给每一个人,可手中的肉吃完了,也只能去抢夺其它人的。 让所有人都犯下对你们部落来说最为卑劣的罪行——‘强者挑战弱者’,或许才是她的根本目的? 她的目的是要让灵魂被扭曲,以便通过什么方法,将其扭转为硬币本身。”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猜测。 但或许是邪魔的存在,距离她太过遥远,希瓦娜似乎还在思索。 唐奇却没了耐心: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纠结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你现在只需要知道,如果再在这里拖下去,死的就不只是那些被献祭掉的族人——整个部落都会死在龙金城的军队下。 所以,立刻将磨好的面粉带走,短缺的食物路上再想办法获取。 我们必须要出发了。” 他只恨【契约】没办法真正控制希瓦娜的行为。 否则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还要照顾这个半兽人的心情? 但好在她还算明白真正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当即下达了命令: “卸下图特斯身上的锁链,将东西搬运到大市场上,之后我们立即出发!” 人群之中骤然响起一阵喧哗。 大多是兽人与地精独有的语言,唐奇听不懂。 但只是看着他们烦躁、愤懑的神情,便能够看出来他们心怀不满。 好在终究是能够启程了。 趁着部落收拾行囊的间隙,唐奇借着吊梯爬回到酋长棚屋,躺在草垛和兽皮铺就的床铺上—— 安比正蜷缩在床铺的角落小憩。 床铺足够大,唐奇便躺在另一头,为接下来的向导任务养精蓄锐。 只是在浅睡中,他感到有谁在剥去自己的外衣。 他没想醒来,只在迷蒙中说: “安比,别乱碰……” 可当说出小姑娘的名字时,他几乎是猛然间清醒, “等等——我他妈可不想犯罪啊!” 连忙睁开双眼,意识到跨坐在腰上的并不是那个毛茸茸的小姑娘,唐奇才紧接着长舒口气。 酒红的长发,细嫩的肌肤。 是凯瑟琳。 唐奇品尝起了星梅酒的味道: “原来是梦,那就没事了。” 话说回来。 这个梦还挺真实的呢。 沉浸在梦境中的唐奇,没能意识到自己的血肉,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干瘪…… 发烧起晚了,请个假,明天补 发烧断断续续的,一觉醒来下午四点了,量了个温度38.5,其实感觉今天还能写但还是整理大纲吧。 md好烦本来终于要写到想写的公路片内容了,只能等明天好一点了尽量补回来了……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发烧起晚了,请个假,明天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3章 混乱(4k求追订月票) 【《唐奇的荒原指南》,扉页—— ‘荒原’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 就像我们经常将北方的‘圣城’、‘铁炉堡’、‘冰风谷’、等一系列知名地点,统称为‘北地’一样。 荒原便是晨暮森林以南……好吧,准确的说是龙金城,因为传说这座巨龙的巢穴,曾是整个世界最中央的位置—— 是‘世界’,而不是大陆。 毕竟如今的遗忘大陆就像是块不规则的马蹄铁,泰伦帝国与领主联盟各占两头,中央的大荒漠将两头分隔开来,只能通过水路进行往来。 这么算下来,龙金城甚至都不是领主联盟的最中心。 恐怕只有联盟的创始者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划分,但很抱歉的是,她现在才诞生三个月,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但总之,由于南方的地貌整体更偏向自然,譬如晨暮森林之外便是一片无垠的绿色原野。 你可以选择沿着铺好的公路继续南下,途经‘幸运镇’、‘檀木林’等几个耳熟能详的落脚点…… 除却沿海的那部分,被称作‘财富海湾’,绿色原野直至南方长城的这部分区域,都被统称为荒原。 考虑到大部分地区,值得书写的内容并不像龙金城一样丰富——它下面毕竟还有个地下城,所以我沿途经过统一记述在了《荒原指南》中。 这样就能用一本书,帮你们了解整个南方的大致情况,而不必一本接着一本的购买…… 你们简直赚大了,所以快向你的亲朋好友们推荐它吧!】 唐奇书写下扉页的内容,只觉得握着笔杆的手,正在忍不住地颤动—— 他起先认为,这是因为天际巨龟在森林中行进,致使龟壳上的棚屋,乃至这座最高的瞭望塔也不受控制的左右晃动所导致的。 可当他看清自己愈发瘦削、泛白的指尖时,他终究是明白,起因源于自己。 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看向一旁的晨曦: “我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吗?” “您需要我说实话吗?”晨曦微微侧过了身子,又转了回去。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觉得没那么糟糕。” 站在瞭望塔另一侧,扒着栅栏向远处看去,却只能看到比塔顶更高耸的树干,与灰白迷雾的安比,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 “唐奇哥哥,你距离我们遇到的那个死灵法师,只差一个谢顶的距离了。” “安比,你要知道,有时候说话不能太过直白——圆滑,有时候是为了让对方别那么难过。” 唐奇想要摸上自己的头顶,却还是忍住了冲动。 毕竟他是真的会摸下几根头发下来。 “可是唐奇哥哥之前还告诉我要敢于讲真话、蔑视权威。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能指出国王没穿衣服的小孩子一样。” “说得很好,下次不给你讲童话故事了。” “不嘛!” 童话故事里,并没有写下那个揭穿了国王新衣的孩子,最后面临了一个怎样的下场。 但唐奇却已经拽起安比的衣领,宣判了她的‘死刑’: “你该去训练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咬牙道, “我看那个半兽人也是欠收拾了,本来说好了我来带路,她来教你愤怒……怎么没一会儿又从下面跑上来了?” “不知道,只是来了两个矮个子的棕色小人,跟她说了什么,然后她就让我呆着别动,跟着那几个人离开了。” “那叫地精。” 唐奇觉得这不是个办法。 虽然希瓦娜答应教给安比掌握‘愤怒’,可就看眼下这进度,说不定下次双月前都未必能让她理解愤怒的本质。 “得给她点苦头尝尝了。” 仍处晨暮森林的范围,无事可写,唐奇干脆吹响了搁置在桌面上的号角。 “呜呜——” 随着沉闷的号角声响彻森林,使得爬行的天际巨龟,也缓慢停滞了脚步。 【唤龟号角(极珍稀): 这只号角中藏匿着一只被奴役的天际巨龟。 你可以通过吹响号角来控制巨龟的行动,并在这过程中下达一些宽泛的命令,譬如‘前行’、‘攻击’。 巨龟只听从号角的命令。 如果巨龟死亡,号角会随之损毁。】 也是在发觉这只号角的作用时,唐奇才明白芭芭娅是如何宰杀的一只天际巨龟—— 这个堪比一座假山的庞大家伙,原本能轻松将老地精踩死在脚下。 只是作为被奴役的生物,已然失去了思考的本能。 以至于能通过号角,迫使它忍受刀刮的疼痛,直至死亡…… 这绝不是【烈吼】部族能够创造出的奇物。 而是大荒漠,亦或者是黄金国的遗产。 据希瓦娜所说,这只号角原本有五只,往年在大荒漠中拼杀时死掉一只,被芭芭娅挖去血肉一只,如今只剩下了三只。 而部族的人数也因她而减去了大半,只要挤一挤,一只巨龟便足以承载他们四百号人,也便将另外两只收回到了号角中—— 毕竟天际巨龟也是要吃饭的。 但或许正是因为住宿的逼仄、食物的短缺,乃至此前部落中所爆发的种种内讧,才使得【烈吼】部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唐奇爬下吊梯,一路抵达了最下层的大市场,便瞧见熙熙攘攘的兽人、地精各分两派,彼此嘶嚎对峙着。 只有懵懂的孩童,怀揣着好奇目光,从上方的简易平台处打量着一切,像是为矛盾的爆发而欢呼着。 唐奇也便驻足平台上,聆听大市场的喧嚣—— 除了兽人喉咙迸发的吼声之外,就是地精叽叽喳喳的尖细嗓音。 该死,他根本听不懂兽人语和地精语。 虽然部落中的确存在少部分掌握通用语的‘知识分子’,但他们吵架的时候,还是习惯用自己的语言争执。 好在头皮发麻之际,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Rua!” 唐奇回过头,发现库鲁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把炭灰,涂抹在了他的肩头,随后念诵着咒语,使得他耳畔的龃龉变得越发清晰。 “要打起来了,就要打起来了!” 这是兽人、地精孩童们的欢呼声。 “一群懦夫!” “没脑子的傻大个!” 这是大市场中夹杂的谩骂。 “我刚学会的法术,【通晓语言】。” 这是狗头人睿智的低吟。 唐奇将关注点放到了最后,看向勾勒笑容,推了推紫色狗头上,佩戴着精致方框眼镜的库鲁: “你说话怎么不结巴了?还有你这个眼镜是怎么回事……咱们好像也才几天没见吧?” “准确的说是90个日夜。按照晨暮森林4小时交替一次的规律,就是360个小时,合计15天的时间。” 库鲁又推了推眼镜,甚至在推动时还能发出机械的“咔咔”声,仿佛它真的存在一样。 这让狗头人变得像是个酷爱读书的老学究,声音也跟着低沉起来, “我现在是在用龙语与你沟通,在【通晓语言】的一个小时里,你当然能够听懂。 至于这个眼镜……” 它还没说完,唐奇便伸手触碰上库鲁的眼眶,却发现指尖直接从镜框中穿透了过去: “是幻术?你为了装比,不惜用一环法术给自己戴上眼镜?” “不、当然不是!这是【次级幻影】,是戏法!我掌握了用它同时塑造出影响和声音的方法!”库鲁连忙解释。 “你怎么不捏着嗓子说话了?该死,你就是想装作一副自己很有智慧的模样吧?” 唐奇紧抓库鲁的肩膀,来回摇晃, “快把那个只知道装死、结巴、胆小的狗头人还给我啊!” “等等、脑袋、晕掉!” 库鲁被晃地头晕目眩,下意识用通用语求救,唐奇这才停下了动作: “等等,所以这是‘精通次级幻影’?” 这意味着在消失的半个月里,库鲁在幻术学派上的掌握,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你别告诉我,现在你连二环法术都已经学会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想跟你说……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懂我!” “我不想懂。” 眼看库鲁要分享喜悦,唐奇却忍不住咋舌。 也就是说,这只狗头人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从一个一无所知的法术小白,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二环施法者? 那我这四个月来辛辛苦苦撰写文稿、提升知名度、记录故事到底算些什么? 你小子也开挂是吧? “所以,你掌握了哪些二环法术?” “目前只从【新星】的法术书里,抄录下了【蛛网术】。” “已经开始研究他的法术书了吗。” “那个人类掌握着不少法术,【通晓语言】也是从他的书上学会的。 但是加密的工序也更为复杂,破解起来更困难……但我已经掌握了初步规律,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将整本书抄录下来。” “可以了、可以了,慢点学,要懂得劳逸结合。” 唐奇最初还担心,库鲁是否会跟不上他们小队提升的进度。 如今看来,更有可能的结果是,这家伙觉得小队耽误了它的学习,从而把整个队伍抛下。 “所以你为什么不继续读书了?” “这群绿皮砸坏了我的房子!” 库鲁忿忿不平说, “我要申请以后去你的房间休息,那里最安静!” “房间里都是女性,不方便。” “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很在意!” “那我可以变成雌性。” 库鲁沉思着说, “我还记得在地窟的时候,一旦部族中有大量的雄性或雌性死去,剩下的一部分族人会在几个月后转换性别,直至整体性别达到平衡……” 这就像是没有母鸡的鸡群中,公鸡可能会反转为母鸡的‘性反转’现象一样。 所以狗头人这个族群,不论是雏兽亦或是成年,都不存在明确的性别角色。 “去你的,我只需要你变回我记忆中的库鲁!”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你对我的刻板印象,塑成了固有认知,让你以为我是你记忆中的模样—— 所以不是我应该变回你记忆中的库鲁,而是你应该接纳真实的我。” “你这家伙,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唐奇一把拍上了它的脑门, “如果不是你刻意掐着那副低沉的嗓音,我还真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变回去!” “Rua!” 库鲁也终于装不下去,尖叫一声抱头哭号。 随着它的痛呼,大市场方向的相互谩骂也终于有了转变的迹象—— 兽人和地精们开始聊正事了: “咱凭什么跟废物挤在一起,他们应该滚到地上去!” “我们本来就住在这里,凭什么让我们滚?先知还在的时候你敢这么说话吗!?” “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谁拳头硬听谁的!” 虽然芭芭娅背地里干着把人献祭掉的行当。 但明面上,的确是能沟通‘神明’的先知。 她通过与魔鬼签订的契约,所释放的‘神迹’——譬如用‘神明的伟力’宰杀天际巨龟,为他们获取肉食。 在一定程度上,也算维系了地精的生存。 她的死去,使得地精在顷刻间失去了支柱,按照兽人的想法,弱小的他们当然应该充作奴隶。 其它部落的地精都是奴隶,凭什么自己就要跟这帮懦夫平起平坐? 地精也有话说—— 芭芭娅献祭了许多兽人,现在地精的数量才占大头,凭什么惯着你们这帮猪脑子? 希瓦娜只能来回转换着兽人、地精的语言,试图压下双方的怒火: “都他妈停下!我们现在他妈的应该去想怎么活下去,而不是他妈的考虑住宿这种狗屎问题!” “去你妈的希瓦娜,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还能抢别的部落的肉吃!” “然后被他妈烧成灰?” “也总比在这窝囊地饿死强!” 一个兽人指着希瓦娜的鼻子怒骂道, “你他妈就不配成为酋长,跟他妈的古拉一样懦弱——自从有了你这个杂种以后,他就跟个懦夫一样喜欢思考!” 希瓦娜一拳砸上了他的鼻子。 她身后的地精紧跟着爆发欢呼。 那个兽人捂着喷血的鼻头,就要抄起斧头,吼克却在咆哮中一把将他扑在了地上,捶击着他的脸颊。 几个兽人将发疯似的吼克围起来,殴打着他的脊背。 地精也一拥而上,与兽人扭打在了一起。 虽然兽人足够健壮,但橘红色皮肤的大地精、和浑身毛发的熊地精其实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地精数量众多,厮打在一起,场面顷刻间变得混乱。 唐奇旁观着一切,没有参与进去的欲望。 眼前的场面是他出发前就便能够预见的。 混乱,是这帮游牧民族的本性。 而希瓦娜的‘人性’,赋予了她犹豫、踌躇的个性,从不适合领导这帮混乱、野性的族人。 “正好,打完就可以各奔东西了。” 唐奇就要躺下看戏。 可就像是这片吊诡、静谧的森林,从不欢迎任何嘈杂的声音似的。 声声嘶吼夹杂在了喧嚣的龟背之间。 “小心。” 晨曦连忙护卫在唐奇的身边, “有许多人在向着这里靠近。” “晨暮森林哪来的‘许多人’?”唐奇眨了眨眼。 第204章 内患与外忧(5k求追订月票) 【我曾一度认为,不会有谁愿意长久的居住在晨暮森林这种鬼地方—— 四个小时轮转的日夜交替,决定了大部人都要抛弃过去的习惯,强行融入到环境中去。 这势必会打乱生物钟、作息规律,以至于长期处于一种给萎靡不振的状态之中。 更别说致幻的迷雾,随时都有让你分辨不清道路的可能。 可我紧接着意识到,对于那些在森林中诞生的物种来说,也许四个小时日夜,便是烙印在他们生命中的法则。 漫长的白天对他们来说,就像天空是蔚蓝而不是灰白一样难以理解…… 所以我始终相信,晨暮森林中理应存在生命的聚集地。 只不过它实在广袤,以至于只是在森林中的短暂停留,难以窥见他们的真容。 却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而当你真正与他们接触的顷刻,你或许会回忆起过去曾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直到那时,你大概会惊呼一声“原来是这样”。 因为回过头去想一想,一个只存在兽化人的村落,听起来很扯淡,却并非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毕竟这群家伙狗一样的鼻子,能帮他们在迷雾中辨识方向。” 唐奇一边快速书写着《指南》,一边看向那些迷雾之中,那一双双闪烁猩红眸光的厉眼。 “但兽化人很少群居生活。在我的印象里,他们最多是以家庭的形式,分散躲藏在没有人迹的地方……” 过往的种种挑战浮上心头,晨曦也感到迟疑。 “因为每个人受到的诅咒不同,好比鼠人和熊人的生活方式也有差异,不同的行为习惯、兽化本性,成为了阻挠他们群居的障壁。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们被一群迥异的兽化人所包围了,就像双月之夜的时候一样。” 唐奇将笔记收回到次元袋中,环视那些参天阔木之上,所依稀显露出的灰黑影子。 他们的脊背极为宽阔,是布满黑羽的翅膀在蜷缩着,将他们包裹成了一个个挂在枝杈上的‘茧’—— 那是鸦人。 “他们、没有、进攻!” 库鲁握紧手中的魔杖,一刻也不敢松懈。 魔法飞弹的充能只有五发。 单是头顶枝杈上的鸦人,都不止这个数。 如果不是因为脚下有一支发觉状况,停止喧嚣的兽人部落,至少也能当作肉盾,缓解它的焦虑。 这会儿它已经躺在粗劣的平台上,吐起舌头装死了。 “也许是看到了不少兽人,也拿捏不准态度,所以想要谈判吧……” 唐奇眼看着一只,大约有三米高的直立棕熊,正从一众猩红的眸光中缓缓迈出步子,显露身影。 察觉到头顶的渡鸦正在紧盯自己,【警觉】使他汗毛倒竖,调整着呼吸,拍醒了沉睡的伊乌,等待脚下的希瓦娜做出抉择—— 她知道兽化人那自愈极强的肉体。 如果部落的武器集体镀银,她不介意与之爆发冲突。 但是在兽人已经被献祭了大半的当下,她希望眼前的危机可以平安度过: “都他妈停下,看到外面那一双双盯紧你们的眼睛了吗!? 那他妈是狼人,上百只狼人!不想死就他妈听我的指挥,闭上嘴巴!” “去你妈的狼人,长得还没老子的坐骑吓人!” “正愁没肉吃,今天就开开狼荤!” 【兽人的脑袋就像是布丁一样光滑,甚至是被汤匙挖了一块的那种。 你不能指望他们单线程的大脑,处理一些过于复杂的信息。 他们很少评估局势,不会在‘内讧’和‘外敌’中做出选择。 只会试图吼着“哇啊啊啊”,先敲碎敌人的脑袋,再转过头来敲碎自己人的脑袋。 至于‘狼人’是什么,拥有什么特性、是否强大…… 谁他妈在乎?先打起来再说!】 “哇啊啊啊!!!” 上百个手持战斧的兽人一拥而上,浩浩荡荡地冲入了迷雾之中,冲杀过去的架势,就好像被包围的其实是兽化人一样,目的是砍下那只棕熊的头颅。 那只棕熊也呆愣在了原地,似乎在熊生中,也没见过这种话都没搭上一句,就已经冲杀过来的物种—— 虽然他承认,自己本来也没安着什么好心。 当下也只能怒吼一声,奔狼与猛虎骤然穿行在林叶之中,利爪仿若撕碎迷雾,扑向了兽人的人群。 “去你妈的。” 希瓦娜不能真的放任他们死在这里,只得怒视着身后的地精们,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他们死了,你们还能活吗?” 【在人们刻板印象中,地精远比兽人弱小。 但与之相应的,是他们还算聪明的脑子。 狡猾、阴险,一向是他们的代名词,布丁一样的大脑可配不上这些。 而对于那些地精行营中的真正战士们,那些大地精、熊地精所组成的军队,实则恪守着严明的纪律,是战场上一股绝不能小觑的力量—— 那甚至比上百个横冲直撞的兽人,更具威胁。】 “列队、齐射!” 地精们迅速调换了矛头,搭起削出倒刺的箭矢,攀爬在天际巨龟的各处,向着迷雾的后场射去。 一只皮肤橘红的大地精,双手高举巨剑,斩破眼前灰白的雾气,将剑锋直指那些毕露凶光的‘野兽’们,用短促的地精语下达命令: “全军、出击!” 地精们持握着劣质的武器,却怀揣着斗志高昂的热情。 他们很清楚,这是一场证明之战。 这一战后,他们将扭转自己在部落中的地位,让那群脑子有坑的野蛮绿皮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杀!!!” …… 杀完了。 “快被杀完了。” 有晨曦守在身侧,阻拦着枝杈上少数鸦人的偷袭,唐奇简直不要太安全。 他站在平台上,眼睁睁旁观着部落的热情从高涨到低沉。 原本混乱而无序的战场,逐渐被兽化人包围成了攒聚的围杀,只能紧贴着彼此的后背,退无可退…… 其实真正死亡的士兵还是少数。 毕竟兽人的皮肤、骨骼都还算坚硬,利爪无法像撕碎草木般将他们的肉体也跟着撕碎。 但战线的颓势却是肉眼可见的—— 希瓦娜在狂怒之下,将巨斧抡在了那头棕熊的脊背,对方也像怒极似的不管不顾,紧跟着挥舞熊爪拍在了她的腰腹。 身后蛮熊的虚影恍然一滞,可她的双腿就像在土地上生了根,强硬吃下沉重的力量,扬起拳头回击在了对方的胸膛。 拳拳到肉的厮杀,在迷雾中扬起阵阵血沫,就要将白雾染得猩红。 眼看酋长无力指挥士兵,地精与兽人只能自发的向着天际巨龟的方向步步后撤。 也许他们数量占优,可当武器砍在兽化人的皮毛上,却只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甚至还有愈合的迹象时。 那份长久以来的自信笑容,便已经开始收敛。 如今颓势尽显,不得不寻求‘家园’的庇护: “为什么这头乌龟不帮我们!?” “它的号角在谁的手上?” “在那个人类手上——欠宰的地虫,他在龟背上躺着看戏!” “吹、吹响号角!把他妈的兽栏打开!” 手持巨剑的大地精与,那些只懂得通用短语的兽人不同,向着上方的唐奇不断嘶吼,试图让人类听到他的声音。 唐奇紧跟着看向兽栏的方向—— 那就在龟背的下层,大市场的一旁。 仅剩的两只巨魔,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在乏力之下瘫坐在囚笼中。 部落自身的食物都还不充裕,当然也分不到这些食量庞大的巨魔身上。 以至于唐奇一眼便瞧出来,他们毫无战斗力。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吹号角——你也想死在这里吗!?” 又一只暴露门牙的鼠人匍匐着从他脚下钻出,巨剑斩在了他的肩头,紧跟着削去了鼠人的左臂,可右手上的匕首仍然插在了他的腰腹。 一头猛虎扑上了他身旁的士兵,啃咬下那只黄皮地精的头颅,猩红的鲜血扑洒在他的脸上,紧跟着就要将尖牙对准他的喉咙。 “吼——” 吼克强行将那只猛虎撞飞出去,胸前紧跟着被划出三道血痕。 他的手斧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的,如今只能一拳拳砸在狼人的头颅。 “别他妈想让老子对你说谢谢!” 一脚把眼前的鼠人踢飞,他转而迎上了那头向吼克冲撞而来的野猪,将巨剑挥砍上对方磐石似的卷曲獠牙—— 解决内忧的最好办法,终究还是外患。 只可惜他的力量不足以抵挡对方的冲击,霎时间跌撞在了龟壳上。 等到摔在地上,他在恍惚间看到一只渡鸦穿破迷雾,尖长的喙在眼前就像是一根针,就要叼中他的眼球。 头脑的晕眩,让他想不通那个人类在做什么,只能不断的咒骂: “地虫、地虫!全他妈完蛋了!” 在这一瞬间,他想咒骂的不止是旁观一切的人类。 还有那个酋长,将他们带到这片连食物都无法满足的鬼地方。 短视的芭芭娅,如果不是因为这老东西献祭了大批的族人,这上百只野兽根本不敢在他们的面前跳脚。 最后是那批兽人,看不清楚局势就冲杀进迷雾,到头来连谈判的机会都跟着失去。 但他很清楚,这一切愤怒、谩骂,都来源于他内心最深刻的恐惧—— 他不想死。 渡鸦将他的眼球叼出了眼眶,喷洒的鲜血与剧痛,一同侵蚀着他那被战意充斥的神智。 取走了高昂的斗志,填充了绝望的恐惧。 仅剩的另一只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战局。 他看到吼克的脊背被鲜血染红,看到一个个同胞哀嚎着倒在湿冷的泥土上,看到那个无能而狂怒的酋长,在角力之中落入了颓势…… 饥饿与疲惫,裹挟着求生的本能,让他淡忘了战斗的技艺。 当渡鸦再度袭来,就要叼走他的双眼时,他甚至都忘记了抵挡,只顾着嚎啕大喊: “谁来救救我——” 可同胞们的哭号,预示着士气的崩溃。 “吼!!!” 一声震颤森林的咆哮,成了他绝望时所能抓住的唯一稻草。 他看到一只紫色的蜥蜴喷吐出狂风与气浪,将他面前的灰雾都吹散的一干二净。 庞大的斥力席卷了他面前的兽化人们,将蕨叶与泥沙一并掀飞出去,大地都因此而留下一道深邃的沟壑。 “砰!” 一声比嘶吼更响亮的擂鼓声,仿佛要撕裂他们的耳膜般,强硬地冲撞进每一个人的大脑,甚至包括那些沉浸血腥的兽化人,都在此刻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人类。 一个在大陆上,不比野草少见的人类。 可在这片兽化人与兽人所交织的战场上,这个普通的人类反而成了最特立独行的那个种族。 这让他变得如此显眼。 也让他敲击琴弦的声音,比轰雷更震动。 唐奇像敲击擂鼓般,富有节奏的敲响手中的鲁特琴—— 这把被丝黛拉所加护过的鲁特琴,拥有着长久的【修复术】,附赠了【电爪】的功效。 同时,还能让他敲击出雷鸣一般的响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以此在兽人与地精的绝望中,将他们拉回现实,听从自己的命令: “所有人向我的方向撤退!” 他下达的命令,与大地精军官的命令别无二致。 毕竟这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但他一定要重复这个决定—— 他必须让所有人都听到,是他这个人类在下达命令。 瞎了一只眼睛的大地精,在浑身剧痛中支撑着站起身来: “这个地虫想要指挥的权力!?” 他下意识地想要嗤笑,可似乎是险象环生的经历,让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 反而感到胸膛一股炙热,有一股冲动,在催促着他,去信任那个瞭望塔上的人类—— “我凭什么相信人类!?”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自觉的爬上吊梯,站上天际巨龟的背壳。 “所有人,向着我的方向撤退!”瞭望塔上的唐奇仍然用通用语呼喊。 “我们他妈怎么杀出去!?” 被包围在兽化人中,尽力拼杀的兽人与地精们,忍不住骂道。 这只欠宰的地虫,以为他们是不想撤退吗? 这帮不怕刀砍的野兽,根本让他们不能撤退! 可回答他们怒吼的,只是一声咆哮的龙息—— “吼!!!” 伊乌的吐息,再度掀飞了包围圈的一角。 库鲁魔杖尖端所涌现出的浓密的云雾,顷刻间遮蔽了兽化人的视野,给予了部落冲杀出去的机会。 “撤退、撤退!” 眼看有了逃脱的机会,他们再也顾不得其它,连忙向着天际巨龟的方向涌去。 但第一个爬上巨龟的大地精,却顷刻察觉到士兵们士气的抬升—— 包括他在内,哭号似乎在人群中渐渐淡去。 心头那寂灭的信心,又有了重燃的征兆。 那至少也是‘活下去’的信心。 这反倒让与希瓦娜角斗的棕熊感到不解: “只是敲了个战鼓,就拉回了这些绿皮的士气?” 他甚至感到眼前的蛮熊——手持巨斧,毫无章法的劈砍面前一切的希瓦娜,都有了愈战愈勇的迹象。 只有拍击琴板,激发轰鸣的唐奇知道一切的缘由: “果然想取得这帮绿皮的信任,就得先让他们尝尝苦头。” 在爆发冲突的一开始,就对他们施以援手,事后势必换不回这帮兽人的尊重。 从自己带领团队,在所有人面前捶死了芭芭娅,却仍然被这伙野蛮的部族称为‘地虫’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于人类的厌弃,已经是他们扎根在骨子里的本性。 从负分涨到加分,远比从零分开始涨分要困难。 杀死芭芭娅,展示自己的力量,充其量让他们感到忌惮,不去主动招惹唐奇。 但想要得到他们的尊重,必须要一个个将这些人踩在脚底下,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力量而臣服—— 那太麻烦了。 倒不如利用【希望灯塔】的风度,强行夺取指挥的权力,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崇敬,这座解救落难者的‘灯塔’。 让他们感到绝望,再重拾希望。 最后,再跟随希望。 有伊乌与库鲁的牵制,使得愈显颓势的烈吼部落,得以轻松地从兽化人的围剿中脱离出来。 兽化人受到血腥的驱使,不愿放过剿灭他们的机会。 可就在冲出云雾,直面那只庞大到遮蔽天光的巨龟时,兽性却又在本能地告诫他们,这头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威胁。 更凶残的狼人不会顾及这些,在奔跑中逐渐四肢着地,身形跟着变化,直至躯体化作了一条真正的奔狼。 随后,猛地扑向逃窜队伍中最后方的兽人。 “呜呜——” 身旁的安比吹响号角,巨龟随着她在心中所下达的命令,抬动起自己的前腿。 它缓慢抬起、“轰隆”落下,将兽化人一举踩在自己的脚下。 枝杈上的渡鸦纷飞而来,试图阻挠唐奇与安比的‘合奏’。 “【蛛网术】!” 随着库鲁的咏唱,那浓密的云雾骤然散去,一团雪白的黏液转瞬从它的指尖弹射出去。 黏液在半空张成了一张坚韧的蛛网,粘连、包裹了整座瞭望塔—— 它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使用得当,蛛网不仅仅是包裹敌人的手段。 还是能拦截敌人的最好屏障。 只有少量的渡鸦摆脱了蛛网的纠缠,却都被晨曦高举手中断剑,接连轰砸在了地板上。 唐奇弹奏乐声,将【诗人激励】给予了远处,逐渐被兽化人包围的希瓦娜: “安比,吹响反攻的号角!” 输个液,请个假!(明天一起发出来) rt,感觉今天状态不错,明天应该能好起来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输个液,请个假!(明天一起发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5章 从今天开始做先知(6.6k求追订月票) “呜呜——” 浑厚的号角声回荡在迷雾之中,天际巨龟践踏下的每一步,沉重到要将整个大地掀翻过来。 在角力僵持之际,希瓦娜像是听到了一曲乐声。 奇怪的是,这抹乐声并不嘹亮,本该是混乱的战场上微不足道的杂音——更不会被愤怒之下的希瓦娜捕捉到。 可那声音就是萦绕在了她的脑海里,顺延着她的血液,流淌进了心腔,像一把助燃的柴薪,将愤怒的火焰燃烧地更为旺盛。 这让她的力量都得到了弥足的提升,瞬间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全凭蛮力撼动了那头三米高的棕熊。 在对方步伐趔趄的顷刻,将巨斧抡在了他的腰腹,豁出道伤口后,扬起拳头便要凿进对方的血肉里。 可不远处窜来的奔狼顷刻撕咬住她的臂膀,鼠人的也掏出两柄利刃扎向她的腰腹。 可狂怒之下,利刃与尖牙都像是戳到钢板一样,没能划破伤痕的同时,反倒给予了希瓦娜喘息的时机。 她一脚踹在鼠人的额头,当对方整个栽倒在地时,一把掐住他的脚踝,仿佛要充作临时的武器,砸上了狼人的前腿。 在呜呼声中,两人一起倒飞出去,结实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将树梢上的鸟雀震地拍打起翅膀,“咕咕”远离。 棕熊趁着间隙稳定伤势,观察着另一边的战局,却发现大部分的兽人都已经借助吊梯,回到了天际巨龟的龟背。 虽然巨龟的动作迟缓,没办法像一个真正的战争机器,在践踏的同时将周围的兽化人清扫干净。 可当人们将吊梯收拢,他们也只能选择向巨兽发动攻势,试图借助它的皮肤攀爬上龟背。 可坚硬的皮肤,承受了大部分‘野兽们’的撕咬与抓挠。 每当兽化人啃咬出零散的开放伤口时,试图进行攀爬时,闷声痛呼的巨龟便会践踏地面,将这些爬满全身的野兽震荡出去。 伤口流淌出湿冷的鲜血,却只涌现了一瞬,便有青绿色的光辉在血液中弥漫,那被啃食的伤口在光晕与乐声之中长出新生的肉芽,彼此粘连,最终化作了新的皮肤。 “歌声治愈野兽的啃咬,音乐抚平伤痛的纷扰。” 作为一个单体的治疗手段,【治愈真言】在治愈这些超巨型野兽时,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像同样是腿部的伤痛,矮人和巨龟的伤势面积肯定有所差异。】 唐奇一边写,一边旁观着战局。 似乎是察觉到优势在被一点点抹平,兽化人也陷入到了踌躇当中。 唐奇大概能猜出来,他们是为食物而来。 或许是抢劫吃食、或许是干脆找些活人下咽。 只是没想到这支移动的‘旅队’中是一群比他们更蛮横的兽人,以至于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就冲杀在了一起。 原本还能依靠强大的自愈能力,压迫兽人的势头,赢下这场胜利。 可士气的抬升,使得他们重振旗鼓。 再纠缠下去,恐怕会损失惨重。 在短暂的判断下,棕熊嘶吼一声,狼啸紧跟着迭起。 兽化人便像是收到了讯号,顷刻间潮水一样向迷雾中退去。 徘徊头顶的渡鸦也飞入林间,不见踪影。 “比兽人聪明。” 唐奇见状,拿弯刀撕开了瞭望塔上的蛛网。 由于是四散逃离,又借助迷雾遮掩,这些兽化人可以轻松的离开追击范围,也便不必浪费这个时间。 他转而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利用这场意外—— “哇啊啊啊!” 伤疤还没好,疼痛就已经要忘记。 意识到兽化人的撤离,兽人们反倒一个个跳下了龟背,打算对那些身负重伤,无力逃离的兽化人倾泻暴力。 “将他们绑起来,关到兽栏!” 这些兽化人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唐奇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喝止着兽人们的行为。 他们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从瞭望塔上一路攀爬下来的人类,心头一股莫名的信服感油然而生。 仿佛在敦促着他们,执行这个人类的命令。 但兽人不喜欢听命令,指了指几个被巨龟践踏进湿土里,浑身的骨骼碎裂,却仍然保留声息的兽化人: “狼肉、食物!” “我说,绑起来、关进兽栏。” 唐奇重复着命令,身旁的晨曦也威吓似的拔出断剑—— 大部分兽人都见识过她的实力。 那是两剑便将鼻涕虫的头颅削下的狠角色。 他们的视线在唐奇、兽化人之间不断徘徊。 直到最后,泄气似的跺跺脚,指向一众地精: “关进兽栏!” 兽人天生混乱的本性,决定了他们不会因为有人救了自己的性命就唯命是从。 但至少会愿意静下心来,听你说些什么。 地精们也不愿听从一帮绿皮的指挥。 但比兽人复杂一些的头脑,让他们能够判断眼下支持谁,对他们更有利,从而做出遵从唐奇决定的决策。 而当孤身奋战的希瓦娜褪去愤怒,将一旁和一只猛虎厮打的吼克解救出来之后,便看到不远处的地精,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战场,确认着伤情。 转而望向那个站在龟背上,调度、指挥一切的吟游诗人,她心中有一些说不出的滋味: “明明我才是酋长。” 她咬紧牙关,带着吼克借助吊梯登上龟背,紧跟着交替语言喊道: “把受伤的族人带到大市场躺好,待会儿一个个接受治疗!” 一只雌性地精似乎连忙站出来说: “可是我们没有先知!以前都是先知来救治战士们的……” “该死。不就是包扎、祝福吗,谁不会?” 意识到芭芭娅早已死亡,希瓦娜下达命令的底气也不算太足, “去把石槲草拿来!” 雌性地精有些犹豫,但看着那一个个被抬去大市场的伤患,她也只能走入一个临时帐篷,不久后,便和几个同伴,一起一抬着个矮人高的陶罐走了出来。 希瓦娜一把托举陶罐,紧跟着像那十几个重伤的战士走去,却忍不住咋舌道: “到底该他妈从哪里下手……” 虽然结果论而言,以兽化人的撤退而告终。 但从战损方面来讲,显然是部落的损失更多一些。 短暂的交锋,使得大半的族人身负轻伤——只要不是失血过多,一般也没人处理。 但少量的族人被咬断了胳膊、腿脚,有的甚至干脆死在了冲突里。 至于兽化人一方,除了一个被天际巨龟踩在脚下,浑身骨折、吊着口气的狼人之外,大部分是在纠缠中没来得及脱逃,从而被绑起来的俘虏—— 强悍的自愈能力,让他们的身上只留下了一道道浅显的疤痕。 如今被绑在兽栏里嘶吼,叫的比那些驯服的恐狼都要嘹亮。 比他们喊得更响亮的,是经过希瓦娜‘救治’的兽人: “地虫、地虫!希瓦娜,你他妈想杀了我吗!?” 希瓦娜笨拙地为一只刚被截肢的地精,包扎好伤口—— 在左腿的截肢处涂上石槲草研磨处的药膏,然后拿宽阔的蕨叶裹包裹创伤,张开怀抱,向天高呼“伟大的格乌什”,然后在伤患的周围跳两圈,像是进行什么仪式…… 这样就算是包扎完了。 “它会痊愈的。” 希瓦娜迟疑地说。 毕竟她看芭芭娅就是这么做的。 “血他妈流出来了!” 截肢的兽人却没这个自信。 他看着腿上的蕨叶开始渗透血液,一股无力的虚脱感开始侵袭他的全身,使人们意识到伤口甚至因此恶化了: “希瓦娜,你根本没有沟通格乌什的能力!先知,我需要先知!” 希瓦娜感到脸颊火辣,但淌血的伤口让她无力反驳,只能咬牙怒斥道: “先知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全他妈怪你——带来一伙人类杀掉了我们的先知!” “她要你们自相残杀,将你们的灵魂献祭给她的主人!” “谁能证明这一点?” 地精的脑子要好使的多,甚至会要求希瓦娜拿出证据。 更何况作为芭芭娅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他们能够抢夺兽人孩童的食物,心底尊崇的当然是芭芭娅: “这都是你用来掩盖自己私心的借口。你早就看先知大人不顺眼了对吧?” “我、我——” 希瓦娜想要辩解,却无法组织起一句反驳的话语。 只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了水里。 试着向四处挥拳,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是真心在为整个部族着想。 却发现海水的阻力让她无力可施,最终成为了一条挣扎在深海中,可笑而滑稽的野狗。 眼看质疑在部落中横生,唐奇叹了口气,拍了拍库鲁的脑袋: “库鲁,知道一颗聪明的大脑有多难能可贵了吗?” 狗头人似乎是瞧出了唐奇的打算,问: “唐奇、为什么、帮助、兽人?” “我不是帮他们,而是帮自己——这是件一举多得的好事。” 唐奇说着,径自走向人群中被质疑到茫然无措,到最后就快要蜷缩着哭泣的‘兔狲’,向喧嚣的人群喊道, “都他妈闭嘴!” 如果换作之前,恐怕看到他走近前来,混乱无序的兽人们,都得扯着嗓子吼两声,用以表示威慑。 但【平民英雄】与【希望灯塔】的共同作用,却让他们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缄默。 希瓦娜怔愣看向唐奇。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类比自己在部族中更具威慑—— “你来做什么?”她迟疑问。 “告诉他们,是‘伟大的格乌什’给予了我启示,告知了你真相,为这个不忠神明的先知降下神罚。”唐奇命令道。 希瓦娜睁大双眼:“你他妈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是在帮你,看不出来吗?” 唐奇沉声说, “想要团结部落,首先要将芭芭娅拉下‘神坛’。还是说你想看着部落散伙?” “我——” 希瓦娜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无法否认任意一个字。 她恍然想起来,自己被‘奴役’的事实。 这让她感到耻辱。 更耻辱的是,自己却从内心中认可着他的说辞,以至于不得不做出支持他的选择—— 每一个部落都存在着两位统治者。 酋长承担着领导的责任,统领全军、壮大部族。 先知承担着精神的支柱,降下祝福、团结部族。 虽然在名义上,酋长决定着部落的一切。 但在族人的心中,反倒是先知占据着更为沉重的分量。 因为先知代表着信仰。 信仰使他们认清自己的意义,成为了活下去的最初动力—— 为伟大的格乌什献上忠诚,征服土地、征服生命、征服世界。 这也是她厌烦芭芭娅,却一直无可奈何的原因。 想让部落摆脱芭芭娅的影响,的确应该将她拉下神坛。 可这个人类能做到吗? 她不确信,却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只能用兽人、地精的双语,复述着唐奇此前的命令。 这骤然引起了部落的喧哗: “神明给予启示?一个人类?去你妈的地虫,谁他妈相信!?” “只有先知才能收到神谕!先知是芭芭娅!” “希瓦娜,你才应该被格乌什惩罚!” 果然,没人相信这一点。 流水的酋长,铁打的先知。 在芭芭娅成为先知的五十年中,酋长换了足足十位——不是死在了战场上,就是死在了角斗里。 五十年的积累,可比她这个三年的酋长要更值得信任。 更别说他是个人类。 希瓦娜看向唐奇,复述着族人们的斥责,就像是在说“他们连我都不信任,凭什么信任你一个人类”。 唐奇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走上前去,揭开了截肢兽人腿上的蕨叶,将涂抹药膏的断肢处,那淌血而溃烂的血肉重新展露出来。 “地虫!你他妈要做什么?” 兽人肉眼可见的惊慌,就要扑腾着后撤,却被晨曦死死按在了原地。 唐奇顺势用手指取走一些膏药,试图从过往的学识中辨认着草药成分。 手感粘稠而火辣,像是有团火焰在指尖灼烧一般,凑近去闻,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冲入鼻腔—— 性质显眼,这应该是一种罕见草药。 “这里面好像有石槲草。” 或许是曾经有个猎人父亲,安比对这些草药倒是了如指掌。 灵敏的鼻子,也让她充分捕捉出药膏的成分,于是凑到唐奇的身边说: “爸爸说,那是一种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草药,经过碾磨之后,和觟石粉、盔荆汁液混合在一起,有一定的造血、促进愈合的效果。” 唐奇反应过来: “难怪血止不住。 所以那个芭芭娅做的也是老一套—— 阻断血液流通,进行敷料、包扎,然后通过巫医似的仪式,给人以心理安慰,再等待漫长愈合。” 从这个角度来看,希瓦娜只是缺少了第一个止血步骤。 唐奇无心思考,芭芭娅之后又是通过什么手段,缓解了兽人们的疼痛,以至于让他们感到信服。 他只需要通过草药的成分,判断出过去整个【烈吼】部族的医疗方式便足够了—— 只要不存在神明的直接参与,他便有发挥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装模作样地取出一捆麻绳,将兽人的左腿死死绷紧。 眼前的兽人紧跟着嘶吼一声,却并没有昏迷过去。 这在唐奇的意料之中。 兽人的体魄甚至比矮人还耐造。 然后便是清水清创、涂抹药膏、进行包扎的步骤,在外人看来就跟希瓦娜做的没有区别。 “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 伤患用兽人语大骂着——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 但唐奇却一言不发,擦干净双手后,学着希瓦娜刚才跳动的舞步,围转在了兽人的身旁,紧跟着扫下和弦,唱起了歌: “高举征服旗帜,赢得胜利之时。 神恩降临今日,伟大的格乌什!” 每当唱到‘格乌什’的姓名时,赞颂这位兽人尊崇的神明时,唐奇都会转为蹩脚的兽人语。 但乐曲的律动,会让音节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这反倒让它显得没那么突兀。 “他在模仿先知治病!” 地精和兽人们一眼便瞧出了他的行为,却不认为他拥有这个能力, “快看霍特的脸,就跟吃了大粪一样难看!” “不对,他看起来好多了,脸也不再皱成一团。” “难道是吃习惯了?” “去你妈的,你们才吃了大粪!” 霍特一边感受着腿部的舒适,一边向议论中的兽人大骂道, “我他妈感觉好多了,腿好痒,我感觉伤口在愈合!” “什么!?” 连同希瓦娜在内,他们齐齐看向那个弹琴、跳舞的人类, “难道真的有用?” 唐奇冷笑一声。 在唱歌的过程中释放【治愈真言】,没用才让人觉得奇怪—— 其实单纯释放这道一环法术,也会得到相同的效果。 但唐奇必须将救治的过程,演绎地更麻烦一些。 按照芭芭娅的方法。 他不必一比一还原仪式的过程。 只需要让这些兽人们意识到,自己拥有着和他们过去的先知一样,沟通神明、降下祝福的能力便足够了。 至于目的…… 他看向希瓦娜,让他继续为自己翻译着: “告诉他们,我是接受到神谕的使者。 芭芭娅篡改了神明的旨意,引领部落走向了错误的道路。 而我是来纠正这一切的。” 希瓦娜机械地重复着唐奇的话,只觉得只要智力水平超过三岁,都不至于相信这个吟游诗人的谎言—— 他明明使用的是魔法的力量,而不是神明。 可当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一副想要质疑,却无从下嘴的顷刻。 希瓦娜恍然反应过来,这群族人的智力很难说超过了三岁的人类孩童。 因为唐奇是以他们心中‘神迹’的方式,呈现了这场救治的仪式。 当然,怀疑还是占据了大多数。 让他们相信一个伫立在部落中,长存五十年的先知是一个错误的引路人,终究是困难了些。 唐奇心知肚明,于是在仪式结束后环顾着四周,看向每一个迟疑的兽人,命令道: “都坐下。我将给予你们最伟大的赐福。” 随着希瓦娜的翻译,一些有所动摇的族人在踌躇中选择了听信,另一些拒绝服从的,虽然感到抵触,却也没有转身离开的迹象。 唐奇取出一袋清水,将它倒在手上,开始向那些坐下的兽人额头,洒下几滴清水。 同时,口中的歌谣也转变了旋律: “让歌声泛起涟漪,让烦恼消散沉寂。 让伤害就此远离,让我们在此休憩……” 兽人们狂乱的心胸,似乎也因为这悠扬的歌声变得和缓。 出奇的,没人打扰唐奇的歌声。 并非是他们贪恋心灵的平和。 而是他们意识到,自己的体力,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得到了充分的弥补。 甚至他们脸颊上、胸膛前的伤口,也在因为【休憩曲】的作用而迅速愈合,到最后只剩下一条浅显的疤痕…… “怎么可能?” 希瓦娜感受着伤势的和缓,恍然间,还以为唐奇真的是能引发神迹的先知—— 可当她回忆起与唐奇初遇的时刻,这种想法顿时被她抛到了脑后。 这是魔法,不是神迹。 她十分确信。 却不代表那些感受着‘休憩曲’裨益的族人们,也这么认为。 “难道这个人类真他妈——真的是先知?” 种种疑惑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芭芭娅都他妈做不到这一点!” ‘神迹’就在眼前。 看着身旁的战友,一个个焕发了活力,痊愈了伤口。 哪怕是不愿相信唐奇的族人们,也在迟疑中,一个个坐在了原地。 唐奇同样洒下清水,用以‘仪式’的媒介。 直至所有人都沉浸在了休憩曲的治愈之中…… “现在,告诉他们——伟大的格乌什得知了一切,命令我来到部落,带走芭芭娅的灵魂,取代她成为新的先知,以此来带领部落建立新的繁荣。” 直到这时,唐奇才真正展露出自己的目的—— 兽人部落是混乱而无序的,单凭武力上的压制,永远无法控制这些兽人的行为。 可倘若告诉他们,过去的旨意是被误解的、错误的,从而改变他们的观念,从心理上扭转他们的行径呢? 这当然无法改变他们暴戾的本性。 他们仍然会想要征服、想要杀戮。 却能让他们变得更易于掌控,更服从命令,甚至有压抑本性的可能——而一支服从命令的兽人部落,战力是极其可观的。 甚至处理得当,通过‘先知’的身份掌握了部落的话语权,他还有架空希瓦娜的可能性。 这只兔狲既然这么关心部落,利用它来加以控制,远比‘契约’上‘口头拒绝’的效果要更稳定。 最重要的是,‘驯服一支部落’这件事,至少也能换来一个保底奖励。 总总相加,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他才费尽周折,通过【希望灯塔】的风度、对战局的指挥、对兽人的治疗……直至最后,发展成整个部落的休憩。 他需要一步步建立信任,让他们淡忘对自己的敌意。 毕竟【休憩曲】只对自己人有效—— 这需要双向的认同。 而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希瓦娜,则在迟疑中翻译着唐奇的命令。 她隐约觉得这么做是在为自己挖坑。 却觉得自己被‘契约’桎梏,没有拒绝唐奇的权力。 而她的复述,换来的是一阵长久的缄默。 唐奇向库鲁使了个眼色。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往往不需要像与兽人交流似的那么麻烦。 库鲁用【无声幻影】,将一具兽人的幻象覆盖在了自己的全身,紧跟着扑倒在整个部落面前,跪拜着喊道: “伟大的格乌什!” 它也只学会了这一句兽人语,但模仿的比唐奇更像一些。 有了领头羊,感受着‘神迹’恩赐的兽人们,也终于抛却了怀疑,纷纷向唐奇拜倒—— “伟大的格乌什、伟大的先知!” 【遗失历1000年10月2日,晨暮森林,雾。 从今天起开始做兽人先知。】 第206章 是时候向诗人鬼婆迈进了(4k) 【兽人,传说中被真正的神明,掌管着杀戮、战争神职的‘毁灭者’格乌什所创造出的野蛮种族。 他们是格乌什的‘孩子’,代表着格乌什的意志—— 这位毁灭者曾向世人宣告,将山地纳为自己的领土,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矮人们夺去。 祂转而宣告拿下森林,精灵们却早已居住于此。 两次失败的宣告,换来了众神的嘲笑,于是格乌什对一切报以狂怒的咆哮。 他挥舞起手中的长矛,将自己的神力诉诸山林之中,摧毁山地、烧尽森林,并在大地上刻下了深深的裂沟。 宣告自己的孩子——兽人们,将毁灭并取代所有拒绝他们的种族。 这份宣告化作了思想的钢印,成为了兽人们终日愤怒、诉诸暴力的原因。 时至今日,随着众神的离去,这份思想钢印似乎有了削弱的迹象。 兽人们仍然野蛮,仍然信仰、尊崇着神明的旨意。 却更多是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蔓延的燃素海、大荒漠中的畸变生物、混乱而残酷的地貌,压榨着他们生存的土壤,迫使他们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文明的长城。 基于‘神明虽然离去,但信仰仍旧存在’这一前提,在一支兽人部落里扮演先知并不困难。 你只需要展现自己的‘神迹’就足够了。 难点在于,你需要设计一套与之匹配的仪式,来欺瞒他们这真的属于‘神迹’—— 芭芭娅已经这么做过了,而我只需要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良便已足够。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改变教条。 老地精那套打砸抢的教条,并不适用于文明的土壤。 既然无法改变他们打砸抢的本性,那不如让他们调换目标: “大荒漠的部落偏离了神明的意愿,才是真正值得被征服的目标——神明需要部族得到统一,而你们将成为统一部落的先驱。” 将他们的凶残欲望调转矛头,以‘统一’的名义,诉诸到大荒漠的其它部落,便是‘奴役’这些兽人为我所用的最好方法。 当然,让他们彻底调换目标,还需要时间。 至少得让他们知道,在新任先知的引领下,自己能吃饱饭才行。 而此前在星梅镇所收割、磨成面粉的黑麦,粗略估计,只够烈吼部族,这将近四百号族人维持不足三个月的口粮。 想要维系部落,还是需要靠抢。 我说的不是等到离开森林之后,抢劫路过的商队——但凡被领主联盟意识到我是兽人的领导者,大概只有被送到南方长城服役的份。 那就只能抢劫‘劫匪’。 团聚在一起的兽化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把那些俘虏从兽栏里带出来。” 希瓦娜向一只独眼的大地精下达命令。 大地精没有动身,反而是看向她身旁的唐奇,犹犹豫豫,没有吱声。 “你叫什么名字?” 唐奇对这只独眼、红色大鼻头的大地精留有印象,他似乎在地精的族群中有些声望,能指挥部队,甚至懂得一些通用语。 “吉拉哥,先知大人。” 大地精的回答竟隐含了着谦卑—— 地精往往更聪明,哪怕是墙头草,也是倒得更快的那一个。 “去把那个受伤最重的俘虏带过来吧。” “是!” 吉拉哥这才迈动步子,踩踏木板向着兽栏的方向跑去。 “我才是这支部落的酋长!” 希瓦娜瞪着眼睛看唐奇,强调道。 “是的,你当然是。” 唐奇点点头,转而看向身旁几个兽人, “我记得那个先知的帐篷里有一张熊皮椅子对吧?搬过来。” 兽人面面相觑,紧跟着想起自己身上已经愈合的伤疤,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他们合力将那由皮草扎成,最后裹上一层熊皮,看起来宛如一头匍匐棕熊似的单人座椅——其实更像是沙发。搬到了唐奇的面前。 唐奇在兽人们的簇拥下一屁股坐下。 希瓦娜眼角一抽,转而问: “我的呢!?” “酋长,帐篷里只有一把椅子。”一个兽人挠了挠头。 “再搬来一把!” “不用了。” 唐奇向兽人们摆了摆手, “你们酋长屁股上有伤,不适合久坐。站一站对身体也有好处。没你们什么事了,尽早去把所有的黑麦磨成面粉,那是我们之后的储备粮。” “你——” “闭嘴。” 希瓦娜想拒绝,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兽人们也搞不明白状况,见到酋长一言不发,也只能在挠头中自顾自地离开。 希瓦娜则看向倚靠在熊皮上的唐奇: “我才是酋长!” “我没说你不是。” 唐奇摊开手说, “你是部落的领导者,站着说话不是更具威慑吗?我是一个施法者,身体比较虚弱才需要坐下。” “真的是这样?”她皱了皱眉。 “当然。” 在希瓦娜迟疑的同时,吉拉哥已经将那个被天际巨龟踩在土里,浑身骨裂的狼人抬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维系人形,必须利用兽化的自愈能力维持生机,这让他雄壮的躯干上是一颗灰黑毛发的狼头。 如今像烂肉一样趴在地上,猩红的眸光流转在唐奇的身上,在剧痛中挤着音节说道: “为什么兽人的酋长……会是一个人类?” “我才是酋长!” 希瓦娜想在愤怒下砸烂他的脑袋,却被唐奇喝止住: “闭嘴。” 他让晨曦将希瓦娜拉到座椅之后,两人一左一右,反而让希瓦娜更像是个护卫。 等到希瓦娜安静下来,唐奇才看向狼人: “说说吧,兽化人集体出没,拦截我们的理由?”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别这么说,我的朋友。不必表现得如此惶恐,让音乐抚平你的伤痛。” 唐奇弹奏起鲁特琴,用【治愈真言】为狼人恢复着伤势。 眼看自己的周身萦绕起翠绿的光晕,浑身疼痛也为此消减,狼人对唐奇的态度有了一瞬的迟疑—— 他感觉到了唐奇的‘好意’,又觉得这个人类倍感亲切。 渐渐地,似乎很难再对他抱有什么深刻的敌意。 唐奇的眼眸中紧跟着覆上一层粉色的流光: “我们可是朋友,我又不会伤害你。” 听到他的劝说,狼人那狰狞的双眸,也变得迷茫起来。 那股亲切的感觉更明显了。 恍然间,让他回忆起自己的童年—— 他当然拥有朋友,在龙金城外的一处农场。 那是个终日务农的村落,零零总总也不过百余个村民。 每个人都是彼此的邻居,孩童们聚集在一起‘跳房子’,是那份闲适生活中令人怀念的快乐。 那时的他,拥有着父母、玩伴,甚至还憧憬着隔壁的一位小姑娘——她的雀斑像是神明赋予的点缀,让他在梦里都禁不住亲吻的欲望。 直到一个双月,暴动的狼群咬向他的手臂,疯狂的兽性摧毁了他的一切。 他只能离开金色的麦田,离开故乡,隐居在迷雾与丛林中,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 但他仍然将那份童年铭记在回忆里。 如今,眼前的男人竟给予了他同样的亲切: “你……你是雷克兹克村的人?” “不,我不是。但我是一个吟游诗人,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唱歌,你还记得吗?” 唐奇一边弹奏着乡村小调,一边问。 吟游诗人? 虽然并不常见,但的确会有吟游诗人连同商队一起路过他们的村子,还会在崔兰大叔的旅馆中下榻,跑到村子中心的大树底下唱歌,讲述着村庄之外的故事。 但那真的是眼前的这个诗人吗? 他的印象有些模糊了。 既然这么亲切,那应该就是了吧: “啊,我记得……你想要一些铜币,我没有给你。但是我给你带来了妈妈熬制的猪骨汤。” 虚假的记忆出现了。 唐奇明白,这就是‘既视感’所带来的影响。 眼前的狼人,或许的确为一个人送过猪骨汤,但未必是诗人,更不可能是他。 只不过【平民英雄】、【交友术】所累积的亲切感,让他的记忆产生了混淆。 但他不介意继续冒充下去: “是的,朋友。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再遇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被一只狼咬伤了,父母也被咬死了……他们恐惧我,所以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村子。” “那你为什么又要选择与兽化人为伍?或许就是他们咬伤了你。” “不,不是。他们只是跟我有相同经历的人,我们都是不得已才混迹在森林的可怜人。” “是有人将你们拉拢到了一起?” “对——至少我是这样加入的。” 狼人觉得眼前的诗人不会伤害自己,也便敞开了心扉, “我曾经生活在森林的南部,自己搭建了一间房屋,原本想着距离村子近一些,如果村子又遇到什么麻烦,我还可以帮上忙…… 直到凯恩找到我,告诉我在晨暮森林中孤身一人十分危险,我才选择跟他离开。” 唐奇这才明白,为什么在双月之夜时,他们一行人会撞上那么一大批兽化人—— 分明是有人将林地中的化兽者集结在了一起,形成了聚落。 考虑到他们只对银质物品恐惧的特点。 唐奇丝毫不怀疑,他们能在森林中横着走: “我实在想不出在晨暮森林里,还能有什么是比你们兽化人更危险的。” “当然有!譬如三个会魔法的巫婆!” “听起来有点耳熟。” 唐奇下意识摩挲着已经化作吊坠的【鬼婆之眼】。 “据凯恩所说,森林里的迷雾本身具有致幻作用,那三个巫婆更是会利用幻术,迷惑那些孤身游荡在森林里的冒险者—— 她们会放出自己的走狗,让那些被盯上的目标胆颤心惊,再制造一片宁静的幻境,吸引落难者下榻其中。 在他们看到希望,以为自己安全的下一刻,巫婆就会现身,汲取他们最恐惧的绝望!” “她们长什么样子?” “我没见过她们。但凯恩说,她们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干瘦的老人,有时候又像是曼妙的姑娘。” “她们现在还游荡在森林中吗?” “当然!就在双月之前的狩猎里,凯恩还撞上了她们,身负重伤……” “所以是一伙新的【鬼婆集会】?” 唐奇眼前一亮。 他正为手中的【鬼婆之眼】,无法组成鬼婆集会,只能作为一个监视器而发愁。 假使有另一伙鬼婆在森林中捕猎,自己或许可以取而代之,成为新任集会领袖? 一旦组成鬼婆集会,他便可以共享集会的法术位。 除了常规的三环闪电束之外,他甚至还能获得一次释放六环法术【摄心目光】的机会—— 【摄心目光:六环,死灵。 在1分钟的时间内,你的眼睛变成充满恐怖力量的漆黑空洞。 指定一个 20米范围内你能看见的生物,对方将沉浸在你双眼的空洞中,从而获得你所指定的‘沉睡’、‘恐惧’、‘患病’效果。】 唐奇觉得‘瞪谁谁发愁’,或许更适合作为这道法术的名字。 “看来找上兽化人的目的又多了一个——毕竟只有那个凯恩,在过去一段时间中见过她们。” 唐奇压抑着兴奋,看向狼人, “所以你会带我去往你们的聚落,对吗?” 是时候向‘诗人鬼婆’的职业迈进了。 “不、我不会。” 狼人摇了摇头, “虽然我们曾经见过,你对我也没什么恶意……但是我不可能把这么多兽人带到村子里去。那会吓坏孩子们。” “还挺有原则。” 考虑到双方的冲突,其实是兽人一言不合地冲杀出去,唐奇也不好直接将兽化人定性为‘盗匪’。 但总归还是要去看看情况再说: “好吧,我不会逼迫你。” “谢谢。” “但话说回来,我看你们兽化人在迷雾中似乎来去自如?你们是怎么在迷雾中辨认方向的,如果迷了路,没办法回到村落里怎么办?” “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可是个吟游诗人,只是习惯性刨根问底,以便记录在书上,编撰成歌谣而已——放心,我不会让你带路的,我们可是朋友。” 他说着,又在狼人的身上释放了一道【治愈真言】。 感受着唐奇的善意,狼人咬咬牙: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看在我们过去认识的份上——反正你也没办法通过这个方法找到村子。” 他深吸一口气,紧接着说, “变成野兽之后,我们的鼻子会变得十分灵敏。所以在外出狩猎的时候,村子里的女人们会焚烧一种刺激性的草叶。 我们也会将类似成分的东西,涂抹在附近的树上,它们的气味一般能维持四个日夜,以便我们能通过气味寻找到回家的方向。” “所以你们通过气味回家对吗?” “是的……但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带路的!” “当然,我承诺过你。我也不会欺骗朋友。” 唐奇说完,便看向晨曦,吩咐道, “安比应该在收集青菇酱的材料,你去帮忙把她找回来。” 很显然,狼人根本不会想到,唐奇的身边可不止有他一个兽化人。 第207章 打上门来了(4k) 稀薄的迷雾将眼前熏染的昏灰。 浓烈的刺激气味灌入鼻腔,像是将木炭掺进了蝙蝠的粪便里,加上硫磺后拿大火一把点燃。 有些熏臭,却能帮助凯恩更好的分辨方向。 他四肢着地,奔跑在密林之中,腰腹的伤痕一路淌血,但身体足够敦实,似乎没能让它成为阻力。 直到穿过一颗颗参天的乔木,村庄的轮廓映入到他眼里—— 炽烈而明黄的火焰攀附着垒起的篝火,像是一颗直插浓雾的火柱。 它的光晕氤氲在四周,映照在原木搭建成的房屋上。 但那些屋舍并不只修建在平地,光晕的尽头是乔木的枝杈,树枝与草垛堆迭起的,像是鸟巢似的帐篷搭建在树梢,拼接着巨大的蕨叶作为棚顶。 它们借由巨木与大地上的房屋作为支点固定,彼此之间还有不算牢靠的吊桥相连。 光晕映照不到的地方是一口枯井,那里连接着地下洞窟,但是只有老鼠们喜欢住在那种地方。 凯恩穿行林地,一举奔跑到了村庄正中的火柱旁。 但身体却逐渐直立,浑身的毛发开始向皮肤内收缩,体型也跟着缩小,直至最后蜕变成一个两米高的男性。 方正的脸上布满棕黑色的络腮胡,虬结的肌肉与雄壮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歌利亚裔。 但凯恩的确是个人类。 披上篝火旁提前摆好的外衣,掺杂着的气味让他连连打起喷嚏,这扯动着他那正在愈合的伤口,难免痛呼出声。 在这个过程中,其余兽化人也陆续回到了营地,有人顺势显露了人类的姿态,有的却习惯性保持了野兽的外貌。 直到没有新人到来,凯恩才闷哼一声: “人都回来了吗?” “有几个还没有,比如埃里克。” “那家伙被乌龟踩扁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谁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人群逐渐喧嚣起来: “还有蒙德、埃文那几个……他们冲的很靠前,受伤应该是最重的。” “不会被那伙绿皮抓起来了吧?” “他妈的,听说绿皮没什么忌口,兽化人的肉他们肯定吃得下去。” “我都说了,他们那么多人,不该去找他们的麻烦!” “但他们手上肯定有食物!” “然后呢,咱们本来是去找吃的,现在成了别人嘴里的口粮了。” “放屁,咱们都他妈要拿下了,全他妈怪凯恩这个怂包下令撤退!” “放干净你的嘴。” “怎么了宝贝熊?老子说真话戳到你的心眼去了是吗?要不让老子亲自扎透你的心管,今天就他妈尝尝熊肉!” 直立的虎人亮出了利爪,威胁似的靠近那个少年模样的熊人,尖爪抵住他的胸膛,狰狞起了虎口—— 凯恩握住了他的拳头,瞪向两人: “都闭嘴!” 虎人冷哼一声,却也收起了爪子。 凯恩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让他退到人群里去,紧跟着环顾四周,说道: “虽然是一群绿皮和地精组成的部落,但他们不成组织,混乱又无序,我们原本占据着上风…… 但是当歌声响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上一秒还哭号着逃跑呢,下一秒就跟喝了蛇鸡兽的血一样麻烦!” “是因为那个人类!” 一个鸦人忽然说道, “我们都在天上看到了,那只乌龟的背上站着一个弹琴的人类。” “人类?俘虏吗?”凯恩迟疑道。 “不知道,但他原本站在龟背上什么都没做,我们一开始也认为他是俘虏。直到后来他忽然统领起了那伙兽人—— 可当我们调转攻势,试图叼住他的喉咙时,他身旁的护卫又能轻松将我们拦下……” “赛洛文当时被那个骑士打倒在地,他也没有回来!” 一个女人哭诉道, “凯恩,我们要把他救回来!” 凯恩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正要宽慰。 可一只鼠人耸了耸肩,掠过了人群: “去你的,老子手里还有粮食,我肯定不参与——那头乌龟的皮肤又糙又硬,伤口还能迅速愈合,谁能拦住它? 他是你的丈夫,又不是我们的!我们可没义务帮你救人。” 女人看向凯恩:“是你说这里是一个集体,才哄骗我们驻扎在这里的,这就是你口中的集体吗?” “我没有哄骗任何人,这片森林比你们想象地要危险太多,这才是我邀请你们加入的原因。” 凯恩叹了口气,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示以安慰, “但你说地对,我们的确是一个集体。 不管是赛洛文,还是埃里克,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 所以,我肯定会想办法救他们,但必须要改变策略。” 凯恩回忆着最早发现巨龟时的情景—— 这支巨龟的体型过于庞大,以至于穿行林间时,难免撞断树干,发出轰鸣的声响。 在晨暮森林混迹许多年,凯恩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的生物。 他确信,只是一只巨龟的皮肉,就能够补充他们百余口兽化人一个月的食粮—— 双月之夜后,他们的余粮也不算富足。 所以他带领村民,抱着狩猎的打算埋伏在巨龟的必经之路上。 直到他发现,那巨龟的背后还驻扎着一个游牧民族。 于是他调换了目标,试图进行交涉—— 只要这个游牧部落留下食物,自己就会放他们离开。 这算是劫掠,但在食物短缺的时候,凯恩也别无选择。 可谁知道它背上的是一群野蛮的兽人。 龙金城的境内怎么可能会有兽人? 他们甚至没能留给自己交涉的余地,就咆哮着冲杀上来,酿成了现在的后果……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当初一定会选择绕路,将巨龟放行过去。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露西,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凯恩将腰腹上的斧痕展露给女人看, “我会集结一支小队,悄悄潜入到巨龟附近,探查赛洛文他们的境况,到时候再具体安排营救的计划。” “好,你尽快,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露西心里急切,却知道自己没办法强迫领袖做什么,只能先一步变化为一只渡鸦,飞上树梢。 凯恩环顾四周,挑选了几只鼠人与狼人,他们身形矫健,更适合作为斥候: “处理完伤口之后,重新在篝火旁集合。” 随后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便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当推开门扉的一刻,他终于无法维系虚脱的身躯,轰然倒在了地上。 “凯恩!?” 屋中原本静坐着一个健硕的女人。 她的身材不比人形的凯恩娇柔多少,而浅绿色的皮肤,印证了她作为半兽人的身份。 在看清凯恩腰腹上那骇人的伤口时,她连忙将对方拖进屋里,端来一桶清水洗涤伤口,旋即用翻找起医药箱中能用到的东西—— 这是她作为冒险者时的储备,里面搁置着草药工具与医用绷带。 她草药敷在伤口上,试图为他止血: “该死,是谁将你伤得这么重?” “一个女人。那家伙的力气简直跟你一样大。” 凯恩喘着粗气,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昏沉。 他确信那个半兽人的巨斧上没能镀银。 否则以她的力气,或许会拿走自己的整条命。 “别他妈开玩笑了,草药止不住你流的血!” “没关系,我的伤口会自愈……” “你在受伤之后强撑着奔波了一路,愈合的伤口都跟着撕裂了!在你自愈之前,失血过多就能带走你的性命!” 女人转身就要离去, “我必须把那个牧师找来!” “不、不行!” 凯恩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 “不能让他出来,他会毁掉这里——” 他想要强硬地拒绝,可虚浮感霎时间侵袭他的大脑,迫使他四肢乏力,紧跟着昏厥过去。 女人见状,哪还愿意顾及凯恩的命令,连忙将他背起,匆匆跑出房屋,去往不远处的村落一角。 “什么人靠近!?” 也许是凯恩身上的血腥味太过浓重,以至于远处的狼人顷刻间捕捉到他们的存在,以狼啸作为威胁,警告着他们止步。 “是我,菲德!” 女人脚步不停,逐渐看清前方那灰白的迷雾中的半圆形球体,与球体一旁手持长矛,以作看守的四个狼人, “快、告诉那个牧师,凯恩他伤得很重!” 几个狼人面面相觑,拒绝道: “不,凯恩交代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这个人类走出这里半步。” “等他死了,你们还能听从谁的命令!?” 菲德将凯恩搁置在地上,体型在愤怒中猛然增扩,直至撑开她的布衣,俨然化作一头直立的棕熊,向着狼人嘶吼, “他如果追究责任,你们就说是我允许的!” “嘿,菲德,别激动、别激动。” 狼与熊之间有着力量上的绝对差异,兽化人同样继承了这一点。 他们不愿惹麻烦,只能在对视之后叹气,向后退了两步: “好吧,谁让你们是夫妻呢?” 菲德连忙走上前去,拍了拍身旁灰黑色的平整半球体,发出“砰砰”声响,指了指身负重伤的凯恩: “嘿,里面的那个牧师,我知道你在!听着,我现在需要你救治我的丈夫——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恩怨,但是我管不着这个。 我请你救下他,然后我会让人放你离开,就当完成一笔交易怎么样?” 这个球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光泽的哑光陶瓷,仿佛一拳就能将它击碎。 但无论如何拍打,它都像一堵阻隔彼此的墙壁,坚硬、牢固。 在过去的冒险生涯中,她也见识过这个法术—— 【李欧蒙的小屋: 三环,塑能。 召唤一个半径3米的半球形力场出现在你周围,并在法术持续时间内保持固定。当你离开该区域时法术将随之终止。 半球可以容纳至多九个生物,超过数目则即刻失效。 在施展此法术时即处于半球内的生物和物件可以自由进出半球。而所有其他生物和物件都将被阻挡而无法进出。 法术和其他魔法效应既无法延伸至穿过半球,也无法直接穿过半球施放。 半球内的空气干爽舒适,而无论外侧气候如何。你可以在法术终止前使半球内的光照变为微光或黑暗。 半球从外侧看是不透明的,并且呈现出由你选定的颜色,但从内侧看它则是透明的。】 正是因为这道法术的庇护,才使得这么多天以来,整个兽化人集体,拿球体中的牧师没有任何办法—— “我并不是想引诱你离开法术的范围!等确认凯恩的伤势无碍后,我会亲自送你离开这里!” “出于人道主义,我不会见死不救。” 球体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是一个磁性的男声, “但我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请你让其他人离开。” 菲德看向不远处的四个狼人,用眼神催促着他们离去。 球体之中的牧师,能够从内部窥见外界的一切,直到他们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撤去了环绕周身的法术。 那是一个头戴钢盔的男人,他身着板条甲,胸口的钢板正中刻印一枚玫瑰金色的太阳,太阳之下似乎是云层,隐约透出浅薄的光辉——那是一枚神明的徽记。 菲德认得这个圣徽。 它代表着这世上唯一还会降下神启的神明。 祂是暮光、是宁静,是为渴望安睡之人抵挡恐惧的慈父。 也只有祂的麾下,还存在着【牧师】这种令人憧憬的职业。 他走上前去,在菲德乞求的目光中,轻抚凯恩的伤口: “祢是白昼的终点,是黑夜的门扉。 是薄暮的宁静,是雾霭的光辉。 我祈求祢的纱幔垂落,留下温柔的低语。 浸染颤抖的灵魂,淹没痛苦的嘶鸣。” 温和的柔光,像是从夕阳中择取了一抹色彩,漫过了凯恩的血肉,灌注起生机与活力。 那昏沉的兽化人,脸色从痛苦转变为安眠,像是做了个美梦似的,气息也变得和缓。 “谢谢、谢谢。” 菲德松了口气,由衷地看向牧师, “你放心,我会送你安全离开的。哪怕是凯恩阻拦也没用。” “不,我不会离开。” 牧师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希望净化你们身上的诅咒。 在你们恢复原样之前,我绝不会抛下你们离开。” “可是——” 菲德正要开口,耳边却变得尤为嘈杂。 她连忙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却看到去而复返的四个狼人,急匆匆地赶至身前: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打上门来了!” “是谁?”菲德连忙问道。 “一只巨大的乌龟! 还有、还有一伙兽人和地精!” 第208章 换与不换(4k) “呼、哈!” “呼、哈!” “呼、哈!” 部落的战吼像是雨夜下的轰雷,不加掩饰、震颤着森林,威胁似的响彻在村落之中。 大批兽化人受到吼声的挑衅,聚集在村落的入口,有的挂在树梢、有的匍匐丛林,猩红的眸光全数落在阴影中的巨大轮廓中。 “那是什么?” 几个长着兽耳,却保留了人类面貌的孩童趴在屋顶。 他们从小生活在森林中,没能跟着长辈外出狩猎,当然也没见过天际巨龟的伟岸。 “呜呜——” 沉闷的号角紧跟着萦绕耳畔,另一个少年低声私语: “那个大家伙好像停下来了。” “有什么人走近了?” “大家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那个人的皮肤为什么是绿色的?” 在孩童们的议论声中,人们也渐渐看清那几个走近的身影。 唐奇走在最前头,找了个彼此能看清长相的安全位置,打量着前方一个个神色迥异的兽化人,轻轻咳嗽两声: “一有不对劲,记得打开迅捷灵光开遛。”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晨曦的承诺让唐奇感到安心,紧跟着朗声说: “谁是你们的话事人?” “滚出去,我们不欢迎你!” 天际巨龟的身影实在太过显眼,每一个参与狩猎的兽化人,都能意识到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别这么激动,朋友。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唐奇拍了拍手,看向身后,希瓦娜连同几个兽人,也趁势将抓获的几个俘虏带到了身前。 经过唐奇的治疗,重伤得以缓解的埃里克一边被推搡着走到人前,一边咒骂道: “该死的诗人,你没有诚信!” “别这么说,我自始至终承诺你的,都是‘不会让你带路’而已。”唐奇无辜地摊开双手。 “谁他妈知道你身边还有其它兽化人!?” “你没问而已。” 唐奇示意让兽人们钳制住这些化兽者,免得失去谈判的筹码,得以让几个俘虏被迫跪在村庄的入口,好让所有人看清他们的面目。 “赛洛文!” 一只黑色的半人型渡鸦顷刻从树梢飞下,落地时变作了一个黑发、黑瞳眼睛的女人—— 露西看着被兽人压制,跪在地上试图挣扎的丈夫,忍不住抽出腰间的短剑,怒视唐奇: “放开他!” “可以。” 唐奇向希瓦娜示意,将埃里克推搡进了人群,算是表示自己的诚意—— 他想要用更和平的方式达成目的。 “我说那个男人!” 露西指向黑色中长发,跪在地上的瘦削男子。 “也可以,拿食物来换。” 唐奇提出需求, “黑麦、稻米、肉类,什么都可以。拿食物换性命,这很划算。” “你要多少?”露西冷声问。 唐奇指了指几个俘虏: “埃里克算是送给你们的,剩下的七个俘虏,每个人换五十人一个月的口粮。打包一起算,给你们个折扣,算三百人——另外再换你们一个消息。” 食物。 鬼婆的消息。 这就是唐奇所需要的。 “去你妈的,他们哪有那么值钱!?”有人忍不住冷啐一口。 “生命的价值,在于他们在你们心中的分量。” 唐奇不慌不忙。 这也是他选择将埃里克免费送回去的原因—— 一路上,自己都快把这家伙的老底打听出来了。 雷克兹克村的幸存者,无牵无挂,在村落里混迹了快十年的时间,也还是老光棍一条。 虽然不愿意贬低这位朋友,但如果没有人在意他的性命,的确不配作为交易的筹码,还不如以卖人情的方式送出去,只要能达成交易就好。 至于其他人,譬如赛洛文这类拥有家室的人,便更有作为筹码的价值。 “不、我们不能——”赛洛文似乎想要代替他们拒绝这场交易。 唐奇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连忙让人将他的嘴捂住。 一只野猪似的半人哼哼道:“他妈的,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抢过来不就行了!?” “吼!!!” 兽人们压抑的怒吼骤然响起。 却没有一个人像此前似的,一言不合就高举战斧冲杀上来。 相反,吼声过后,他们仍旧保持缄默,安静地立于巨龟一侧,充当着威慑的角色。 希瓦娜有些诧异地环顾族人—— 她忽然意识到,因为唐奇的存在,一股如麻绳般拧紧的凝聚力,似乎将混乱、无序的族人们化作了统一。 这帮野蛮的家伙,竟然真的听从了唐奇的指挥,宁愿忍受暴戾的掠夺欲,也要乖乖呆在他们的身后,等待唐奇的谈判…… “明明我才是酋长。”她瘪着嘴嘟囔起来。 “你们最好想清楚。” 唐奇威胁地指了指身后, “看到那只乌龟了吗,踏平你们的村子不是问题。” “去你妈的,你们可是差点被我们打散!” “但事实是你们撤退了。” “鬼知道凯恩在想些什么东西?” “因为你们损失不起。” 唐奇看准他们的担忧所在,平静道, “强大的自愈能力,的确能让你们在冲突中占领先机。可如果真有人因此死亡,对你们而言便是实打实的亏损—— 你们不是战士,是一个个还对生活抱有期待,想好好活下去的人。 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那些屋顶上的孩子们,对吗?” 既然能形成一个村落,哪怕再怎么内部不合、不同种类的兽化人各分一地。 本质上都还抱有生活下去的意愿,对村子也便具有认同感。 唐奇笃定,他们没人想拼个两败俱伤。 “巧舌如簧的家伙。” 人群逐渐变得喧嚣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话。 但只要有少部分认同的声音,就足以让他们感到顾虑。 唐奇再度看向露西: “你做不了决定,那就让能做决定的过来——凯恩是么,怎么没见到那头棕熊的身影?” “凯恩、凯恩去哪里了!?” 露西焦急地回过头去,就要去往凯恩的住处。 “他受伤了,暂时无法出面。一切事宜交由我来全权管理。” 一个健硕的半兽人走出人群。 “菲德,救救我的丈夫!” 露西连忙抓住对方的臂膀,哀求道, “凯恩说过会救他的!” 唐奇打量着菲德,只需一眼便能瞧出,她与身旁兽化人的不同—— 碎石曾提及过,【职业者】与普通人之间,存在着气势上的差异。 尤其是看到她佩戴整齐的斧、盾,轻便、干练的皮甲,很轻松便能确认,她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 或许是雇佣兵,又或者退役的士兵? 总之,与这些大部分是平民出身,却因为兽化的诅咒,而获得再生力量的人有着本质区别。 “你能代表这个村子么?”唐奇问。 “我是凯恩的妻子。” 菲德点点头, “他不在的时候,我说了算。” “你们可真般配。” 唐奇由衷说。 同为半兽人,她与希瓦娜的区别,大概是兽人的血统更浓厚一点。 虽然容貌上,她依然近似人类,身高和体魄却比希瓦娜壮硕了一大截,反倒像是个苦练肌肉的男人。 如果说有谁能抗住蛮熊的冲撞,或许也只有这个体格了。 菲德对唐奇的称赞浑不在意,反倒是对唐奇更为好奇: “天际巨龟,我曾见过兽人部落坐在它的身上。 所以你是这个部落的酋长?一个人类?” “我才是酋长。”希瓦娜咬牙回应。 “你?” 菲德嗤笑一声, “你如果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他养的小老婆。一点儿也没有酋长应有的样子——看起来还不如那个骑士。” 事实上,菲德环视一周,只在晨曦的身上感受到了强者的压迫。 她不会想要跟这个骑士掰掰手腕。 绝对不。 “去你妈的地虫。” 原本就觉得自己被部落边缘化的希瓦娜,怒火被轻松点燃,一时间也顾不上手头的人质,忍不住扛起巨斧怒骂道, “要试试么?我会把你的脑袋削下来,塞进你的——” “你们说话能文明点吗?” 唐奇连忙打断。 安比还跟在身后。 他可不想等到把小姑娘送回家后,每天和凯瑟琳聊天的时候,都是什么下三滥的用词—— “姐姐,你他妈知道唐奇哥哥在外面招惹了多少沙滩的女儿吗?” 他一定会被恼火的凯瑟琳榨干的…… “你看,他让你闭嘴你就闭嘴,这也算是酋长?人类的尺寸能满足你吗?” “如果你是想通过激怒她,来试图分裂我们,那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唐奇冷笑一声, “没人会在意你这不痛不痒的讽刺——” “去你妈的!” 希瓦娜猛然挥起巨斧、冲向菲德。 呼啸的风声打断了唐奇的冷笑,转移到了菲德的脸上。 作为一个半兽人,她太了解这些没脑子的同族。 更何况是一个看似生活在兽人部落的半兽人。 只需要言语的讥讽,就能刺痛她敏感的神经,诱使她主动送上门来—— 自己会借助她劈来的力气,顺势拧过她的胳膊,掐住她的后颈,一脚踢上她的后膝。 而对方的膝盖会因此一软,在顷刻间被自己钳制在地上。 最后,成为自己的人质。 到时候,她就可以利用这个半兽人,充作与那个人类交换的筹码,轻松化解对方的刁难。 贪婪、狡猾,一向是冒险者的代名词。 她庆幸自己曾经拥有过这段经历。 “晨曦!” 唐奇看出了她的想法,又不得不承认希瓦娜的重要性,就要命令晨曦拦住这个蠢货。 “我令奔流的热血,化作凝固的晚霞。 使躁动的筋骨,沦为沉眠的山崖。 暮光的慈父,请您降下桎梏的铁枷—— 【人类定身术】!” 一串伴有回响,像是缱绻在父母的怀抱中,向神明祷告的低语与风声一并传来。 在希瓦娜堪堪挥砍过去,还未能临近菲德的顷刻,幽紫色的光芒陡然没过希瓦娜的全身。 使她犹如石化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吼!!!” 冲突险些爆发,唐奇能够听到吼克似乎要从身后狂奔而来,连忙下达命令: “将吼克拦住,让我来解决这件事。” 他能够感受到兽人的不满—— 对他们来说,踏平这座村子,抢光一切的食物、女人,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但‘先知’的身份,与全新的‘教义’,还是让他们选择了听从唐奇的命令。 等到后方安稳之后,唐奇紧接着看向祷言的来源。 一个身着银灰色板条甲,戴钢盔,披着刻印圣徽披肩的牧师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他同样全副武装,但看起来很难说具有什么攻击性。 “牧师?” 唐奇很清楚,真正的牧师很少是穿着洁白无暇的法袍,躲在人群之后传播教义,予以疗伤的治疗者。 至少在野外,所能见到的大部分牧师,大多都像眼前一样,随时都能抡起战锤砸向敌人。 “在意识到自己没办法以理服人的时候,他们还可以选择以力服人。” 冒险者圈子里,时常会流出这么一句话。 考虑到他身上的圣徽,与当初在龙金城发掘出的剑鞘上,所看到的一致,唐奇推断着对方应当来自于圣城。 这是个好消息。 至少能保证对方信仰着暮光的慈父【瓦伦涅】。 善良的人,总不介意用沟通来解决问题。 唐奇便开口道: “在你选择帮助这伙兽化人之前,我想你必须知道,是他们先找的我们麻烦。 我们被袭击,随后反抗,抓到他们的俘虏,用以作为损失上的交换,这很公平。” 牧师却问: “为什么南方长城之中,会存在一批兽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是眼下的重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在我的带领下,他们还没有伤害任何人。” 毕竟自己今天才算是‘带领’了部落。 牧师没有表达出明确的态度,只说: “所以,你们受到了损失,现在是来索要赔偿。” “没错,公平公正。” “至少听起来的确如此。” 牧师转而看向菲德, “那我认为你们应该予以赔偿。” “去你妈的,你把自己当作什么了?主持这场交易的裁判吗?” 菲德有些恼火。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牧师突然插手,她早就已经将那个酋长钳制起来了! 唐奇也反应过来,这位牧师似乎与兽化人不存在利益牵扯。 他挑了挑眉,认可道: “我倒是觉得,交易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裁判。 闹剧已经够多了,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拿手中的俘虏,换取你们的粮食,和一个信息。 换,不换?” “去你的,我们根本就没那么多食物给你!” 菲德只能跺脚骂道, “你以为我们的食物就很多吗?双月之后,我们根本就没那么多份额!” 第209章 吟游诗人的基本素养(4k) “看你们村庄的规模,少说也有快两百号人。 没有固定的食物来源,不可能填饱这些人的肚子。” 就算在森林中依靠狩猎为生,也不可能每天都捕猎到两百人份额的猎物。 晨暮森林不适合耕种,但他们大部分是人类,至少也会养一些家畜。 唐奇不信这些人一丁点食物都拿不出来。 菲德却咬牙道: “每当双月之前,我们都会将大部分食物奉献到迷雾中去,以换取我们在双月之夜的安全。 在此期间,我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依靠平日中狩猎的战利品,卖到城市中,购取廉价的黑麦度日。 可双月才过去不久,我们根本就没能储存到足够的黑麦,又怎么可能分出那么多的份额给你!” “将食物献给迷雾?” 唐奇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份说辞, “你该不会是想说,弥漫在森林中的迷雾是活物,每到双月之夜都要挟你们交出自己家的大米吧?” “这是我们村子的传统。如果不这么做,便会有人在双月之夜失踪、死去。”菲德沉声回答。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他妈要是知道,还用得着每年送去那么多食物吗!?” 所以她其实是答应了兑换食物的条件,只是给不出唐奇需求的那么多。 那么唐奇的问题就变成: “你们能给多少。” “我可以给你们一天的粮食。” “太少了。” “三天。” “半个月。” “不可能!村子会陷入到饥荒之中!” “需要我给你看看部落受到的损失么?顺带把伤患被咬下的腿脚拿出来给你们观摩?” “去你妈的,别他妈假惺惺地博取同情,一帮绿皮兽人就算是死光了又怎么样?” “你也是兽人,你的皮肤也是绿色。” “这他妈是重点吗!?” 菲德只觉得这个人类的嘴太他妈惹人恼火,转而看向一言不发的牧师, “你看清楚了,那是一伙兽人!谁知道他们在南方长城之外屠杀了多少生命,你难道要帮着他们说话吗?” 这倒是实话,但自己毕竟身处这个阵营,唐奇也不介意诡辩道: “那是他们发现自己被魔鬼所蛊惑,跟从了错误的先知。我如今正在引领他们,向着正确的道路前行,难道神明不会给予罪人一个悔过的机会吗?” “屠杀的罪行拿什么悔过?” “带他们去往南方长城,为城防添砖加瓦,阻击长城之外的兽人。” 这是唐奇为希瓦娜决定的出路。 至于自己,当然是将这伙人送走之后继续冒险。 “带领兽人打兽人?谁他妈信你?” “就像我不信你们一整个村子,没有储备粮一样。” “我从不骗人!” “那不如让这个牧师撑开【诚实之域】,有没有说实话,自然能被他分辨出来。” “那就开!” 唐奇与菲德同时看向牧师,反倒让他迟疑的将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他叹了口气: “我并没有准备这个神术。” “要你有什么用!?”菲德冷啐一口。 “抱歉。” 牧师居然还诚恳表达歉意。 与法师、术士们所掌握的奥法不同,牧师所掌握的神术,并不依靠研习或训练。 他们的所有神术,都来源于固定的祈祷、或者仪式中,神明所予以的回应。 换言之,他们所释放的所有威能,实则来源于神明的回馈,而并非本身的力量。 因此,他们会在每天休憩时,花费时间向神明祈祷,获取恩泽,以便在当日能够通过固定的祷言,即刻将神明赋予的力量释放出去。 这类似于法师的‘备法’,择取一定数量的法术,提前记忆在脑海中,以备突发状况的需要。 这需要他们足够的虔诚,与对神明的敏锐感知。 同时,也寓意着神明,切实存在的事实—— 正因为暮光的慈父【瓦伦涅】仍然能回应祈祷,赋予神术,人们才得以确信,祂并未像其它神明一般遗弃信徒。 “如果你们无法信任彼此,不如等到明天。我今天会向神明祈祷【诚实之域】的恩赐,以便帮助你们进行谈判。” “我没意见。” 唐奇希望这个交易能平安过渡。 “我也没有。” 菲德打算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一切都等凯恩醒来再说。 他远比自己想得更多、知道得更多,应该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 牧师见状,也很干脆的念诵祷词,脚下逐渐闪烁起幽紫色的铭文,直至最后,化成一个灰黑色的半球,笼罩了他的周身: “我会在这里向神明祈祷,在此期间,希望你们双方不要踏过这道分界。” “我不会,我这个人很讲道理。” 唐奇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向后退去。 菲德冷哼一声,狠狠瞪向唐奇: “我们只会比兽人更讲道理!” …… 八个小时后。 唐奇将几个趁着休憩的间隙,偷偷潜入兽人部落试图解救俘虏。 却被事先安排看护的晨曦挨个击倒在地,成为新俘虏的鸦人,一并拖到了菲德身前: “这就是你说的讲道理?” “露西,为什么要他妈像一个不讲纪律的兽人,自己做主!?” 菲德看着几个被捆缚的鸦人,与煽动他们暗中救人的露西,只觉得她在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救赛洛文?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个集体,出了事情,还不是先从自己的角度考虑!?” “棕熊以为自己和渡鸦是一条心,但你们甚至都不是一个血统,说不定还有生殖隔离。” 唐奇摊开手,总结道。 “严格意义上讲,兽化人之间不存在生殖隔离。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类人生物所演变而来。” 牧师一本正经地指出唐奇的错误。 唐奇张了张嘴,有些无奈: “对、我当然知道。但这是个玩笑,你听不出来吗?” “玩笑会在许多时候产生不必要的歧义。所以我从来不开玩笑。” “……” 隔着钢盔,唐奇看不到牧师的表情。 但他猜测钢盔之下的牧师,一定是一个肃穆、古板、面无表情,符合一切‘无趣’印象的老男人。 【所以我才跟牧师聊不来,这群守序善良的家伙不存在一丁点的幽默感!】 他一边书写着日记,一边看向兽化人的方向—— 站在村子入口的兽化人,并不像八个小时前一样多。 似乎是意识到,这件事能够和平解决,以至于真正靠近这个方向的,只有菲德和一个两米高的人类男性。 唐奇也便让希瓦娜将俘虏们带去身后,自己带着晨曦留下,进行谈判。 “我才是酋长!”希瓦娜似乎也想参与到决策之中。 “是的,你当然是。所以才将看守俘虏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他是这么忽悠的。 等到踏入诚实之域的光辉时,唐奇顷刻感受到一抹无形的视线,正在他的脊背处四下打量—— 那是神术窥探心灵时,所带来的直观感受。 一旦有人试图产生抵抗,摆脱了诚实之域的束缚,立刻便会被施术者所感知到。 那时,他便能明白谁在撒谎。 所以唐奇试图放松,任由那抹视线直击心脏。 “放心,我不会欺骗任何人。” 他向自己的指尖瞥去一眼。 嗯,【心灵护盾戒指】完美的隐形在了指尖。 由于【同心戒指】、【荣耀之戒】已然占据了他两个同调位,这让第三个同调位便显得掣肘。 但好在八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解除【鬼婆之眼】的同调,换成这枚足以抵抗任何心灵窥探的奇物。 “你们现在可以开诚布公的谈判了。” 牧师也没能察觉到唐奇的异样。 凯恩经过治疗,与一个日夜的缓和,如今看起来气色不错。 他显然是从菲德口中得知了一切,也做好了决定,便开口道: “如果我知道这场围猎会造成今天这个后果,我是不会把矛头对准你们这支部落的。” 他没有对抗诚实之域的手段,只能由衷说。 “现在说这一切已经没用了。我只是来索取赔偿。” “是你们兽人先进行攻击的。”凯恩没被唐奇带入圈子里。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头棕熊,他们以为遇到了猎物——这支部落也饿了许多天,你不能指望一伙兽人在饥饿时保持理智。” 唐奇胡说八道, “更何况,你敢说当时你没有抱着劫掠部落的打算?” “我没有——” “你说谎。”牧师适时打断。 “该死,我承认有这个想法。”凯恩只能啐道。 唐奇摆起正色,高举正义的旗帜追击道: “你们要知道,这是一伙混乱,却得到了全新教义,试图改邪归正的兽人。 他们如今正在向着南方长城进发,试图弥补自己过去所犯下的杀戮,为领主联盟的城防事业添砖加瓦。 他们将挥舞自己的斧头,向邪恶的同胞宣泄教义,将那些暴力与罪恶的族人拉回正轨,实现兽人民族的统一。 而你们的行为,已经在事实上对这支部落造成了伤害,包括心灵层面—— 已经有人因此而泄气,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无人认可,想要重归暴戾的本性。 肉体与心灵的双重打击,让他们苦不堪言,身为他们的先知,我必须向你们收取食物作为赔偿,这样才能平复他们的心情。 我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兽人,更是为了南方长城的城防事业,为了领主联盟的和平! 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 “……” 眼看唐奇的嘴巴像是连珠炮一样秃噜不停,不堪受扰的凯恩和菲德双双拍向大腿,怒目看向牧师: “这他妈总不能是真话吧!?” “他说的是事实。” 牧师的情绪竟然也显得激动。 他紧跟着看向唐奇,“咣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朋友,你的心中充满着和平与爱。请容许我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不值一提。” 唐奇不要脸的摆摆手。 身旁的晨曦都险些听不下去了,燃起了离开诚实之域的冲动。 这当然不是真话。 【扯皮、诡辩、拉阵营、一半真一半假、占领道德高地……记住,语言才是吟游诗人的武器!说谎才是吟游诗人的基本素养!没有把白色说成黑色,黑色说成彩色的本领,就不要说你看过这本书!】 乌拉桑导师的《一百零一句赞美》,不愧为诗人学院的顶尖教材。 要么人家是院长呢。 “说实话,请容许我向您发出邀请,前往到圣城中去,聆听慈父的教义——相信以您的大爱,可以轻松得到祂的认可,从而包容这世间的一切,为世人带去闲适与安歇。” 该说不愧是牧师么,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传教的机会…… 唐奇连忙摆手: “咳咳,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只谈赔偿的问题——食物、讯息,一个都不能少。” 凯恩咬咬牙,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着如此博爱的人。 但这的确不是谈判的重点,转而问道: “食物我能够理解,但你说的讯息又是什么?” “你见过鬼婆,对吗?”唐奇直视凯恩。 对方的眉头肉眼可见的一拧,有些迟疑: “当然,正是因为她们的危险,我才将隐居在森林中的兽化人们聚集了起来。” “正好,你不如告诉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们的位置。我看看能不能带着兽人直接把她们集会平推了。” 凯恩奇怪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民除害,人人有责。”唐奇胡扯道。 “朋友,我为你而感到骄傲。”牧师诚恳道。 “不值一提。” 这他妈能是实话吗? 凯恩瞠目结舌。 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屏蔽诚实之域的道具吧? 他叹了口气,紧跟着说: “既然这样,或许也算是刚好。我可以告诉你她们的位置所在,也可以给予你需求的食物——只不过,需要你自己去拿。” “什么意思?”唐奇紧皱眉头。 “我不是想要赖账,而是说只有这样,或许才能满足你的需求—— 每年双月之夜前,我们都会将大量的食物奉献到迷雾之中,从而保证我们的安全。 但事实上,我们却并不清楚,这些食物到底有没有被带走……” 唐奇霎时间反应过来: “你想让我去你们奉献食物的地方,拿走你们缴纳的那些?” “没错,那些食物的份额一定能让你感到满意。” “我怎么知道那不是陷阱?” “但你无论如何都会去往那个方向。” “为什么?” “因为我上次看到鬼婆时,她们就出现在那里。” 唐奇看向牧师。 牧师平静回应:“他说的是真话。” 凯恩继续道: “如果你们没有在那里找到相应的食物,却杀掉了鬼婆,我会尽我所能赔偿你们应有的份额,这样总归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听起来……好像不算亏。” 毕竟他们也拿不出来食物,而他本来就要冲着鬼婆去。 “但我并不建议你带着大量兽人去往那个地方。”凯恩忽然提醒道。 “为什么?” “因为那个地方有些诡异。” 凯恩叹了口气, “有时候,那里的迷雾能吸干你的血液。” “是真话。”牧师说。 第210章 天使怎么长得跟魅魔似的(4k) “安比要留下吗?” 天际巨龟上,瞧着唐奇将眼睛似的项链戴在自己的脖颈,小姑娘有些不太情愿地问道。 “是的,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能有些危险。 那里时不时会弥漫一阵猩红的血雾,被它所笼罩的人,鲜血都有被抽干的可能。 去的人越少,被捕捉的概率便越小。” 唐奇试着将视觉联系在【鬼婆之眼】上,发现可以通过眼睛判断安比的安危后,才耐心摸了摸她的耳朵, “留在龟背上,那些兽人认识你,不会找你麻烦的。” “那安比会乖乖在这里等哥哥。” “不可以,你还要跟希瓦娜学习怎么‘愤怒’。” 唐奇的手指更用力了一些,免得小姑娘贪玩、偷懒,忘记了最要紧的事情。 他紧接着背上鲁特琴,走到棚屋门外: “你的任务很简单,在保证兽人部落不会闹出岔子的前提下,尽可能将‘愤怒’的力量教给她。” “知道了。” 希瓦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少见的没有反驳,反倒让唐奇有些不适应: “怎么不犟嘴了?” “不听你的不行,听你的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希瓦娜恼火地捶头道。 “看来你已经认清自己奴隶的身份了?” “去你妈——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与其说认清,倒不如说是习惯。 希瓦娜似乎意识到,自己没什么能力反抗契约。 而部落的确在唐奇的手中,一点点发生改变、适应着长城之内的环境。 她希望部落能够存续下去,利益相同,也没什么反驳唐奇的道理。 唯一的不爽,在于面对唐奇时所清楚意识到的,自己只是个莽夫,而不是合格领导者的挫败。 眼看她更听话了一些,唐奇也便凑近前去,小声吩咐: “最重要的是,提防着那些兽化人——必须将兽栏里的俘虏们看紧。” “你们不是达成了合作吗?”希瓦娜迟疑问道。 她还以为双方的冲突,已经在谈判中得到了解决—— 由凯恩带路,将唐奇等人带去祭品的位置,寻找鬼婆。 留在原地的其余人互不侵犯。 “被人类骗了那么多次,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口头承诺,什么时候也能被称之为合作了?” 唐奇冷笑一声, “趁着我这个领袖离开,指使兽化人向部落发起反攻,难道是什么很复杂的计策吗?” “谁会像你们人类一样,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兽化人也是人类,至少凯恩是。虽然我带走了那个半兽人作为向导、与实际意义的‘俘虏’,但是那头棕熊可比你聪明多了。 别等到我回来一看,你已经哭爹喊娘地在求他不要拆散你的部落。” 希瓦娜试图无视嘲讽,但额头仍然凸起青筋,强压着怒火: “狡猾的人类。” “愚蠢的兽人。” 唐奇从次元袋中抓来一个布囊,捂着口鼻,放到希瓦娜的手心, “然后,请每天嚼两片,时刻保持口腔卫生。” “哈?” 眼看唐奇爬下吊梯,就要将晨曦与库鲁叫来,以小队的形式出发。 希瓦娜则紧跟着拆开布囊,发现里面盛放着许多针形的青绿色翠叶。 她见过这叶子,下意识地想起当初被它刺透鼻腔似的冰凉,连忙就要扔出去: “谁他妈吃这玩意儿!?” 可抛掷的手却最终停在了半空—— “我好像不能拒绝他?” 在迟疑之中,最终没能将薄荷叶全部抛出,反倒是取出一片,搁置在了舌尖。 “呸、呸!” 冰凉的刺痛感,还是让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但她动作不停,又取出第二枚叶子,重复了整个过程。 虽然最终还是将叶子吐在了地上。 “但我他妈已经吃过两片了。” 她冷笑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正被薄荷叶的冰冷所刺激,从而逐渐清明, “我找到了你话里的漏洞!” 趴在皮草床铺上的安比,却古怪地轻声嘟囔着: “哥哥好像说过,她只是没办法口头拒绝吧?” 希瓦娜太过得意。 以至于完全没能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听从唐奇命令的事实。 …… “这群兽人蠢笨地就像那群野猪脑袋一样,如果没有那个人类,他们早就该死绝了。” 菲德一边收拾着行囊,一边暗啐道。 “幸好你过去是个冒险者,知道那个【诚实之域】的漏洞。我才能通过话术,让那个人类信以为真。” 虽说在法术范围之中无法说谎。 可假使回答问题时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就不会被人察觉到。 凯恩在一些细节上撒了谎。 譬如他保证一定会带他们抵达目的地。 却没保证去过那个地方的人,一定会活着回来。 “他身边那个骑士不简单,你带路的时候小心一点。” 凯恩适时提醒道, “等到将他们安全带到目的地后,记得迅速根据气味赶回村子,到时候有迷雾在,他们应该顾及不到你—— 等确认你的安全之后,我们就会突袭那支部落,将食物全部抢过来。” “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起冲突的。” 菲德拍了拍胸脯作为保证, “但是我答应让那个牧师离开的。他救了你。” “是我不愿意让他离开吗?他像只扎窝的树懒一样赖在这里,怎么赶都赶不走——那我也只能让他跟着一起陪葬。” “凯恩——” “好了,菲德。为了我们的家,我必须这么做。” 凯恩打断对方的话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要平安回来。” 菲德知道眼前的男人听不进任何的劝说,只好叹了口气,装配上剑盾: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流浪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什么是‘家’。我当时告诉你,我会给你一个家。” 凯恩亲吻上她的嘴唇, “我做到了。” 菲德轻轻推开他的胸膛,摇了摇头: “你没有。” “哪里没有?” 在凯恩的迟疑中,她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外。 唐奇则带着同伴恰巧赶到: “你们说目的地距离这座村子很远,所以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 菲德干脆走在了最前头,顺带嘟囔道: “感觉又他妈回到当冒险者的时候了。” “你曾经是冒险者?不去周游大陆,扬名立万,窝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村长夫人?” 唐奇并不希望一路在沉默中度过,率先问道。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灵?” “善于倾听,才好记忆下来,书写在故事里。” “你是个作家?” 牧师赫然在列,‘吸血迷雾’的字眼落入他的耳畔时,他似乎尤为好奇,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一同进发。 “准确的说,我是个吟游诗人。” “哈!?” 菲德和牧师同时回头,上下打量着唐奇。 前者更是拍了拍剑盾,直言不讳: “像。但是怎么可能?吟游诗人难道不应该去宫廷捧他妈的贵族臭脚吗?” 归根结底,作为诗人却承担了领导兽人这份职责本身,就很他妈扯淡——他靠什么统领的兽人?吹拉弹唱吗? “很显然,这份刻板印象已经被我打破了。唐奇·温伯格,离开这片森林,你们会听到我的名字。” “亚瑟·杰拉德。愿慈父的轻语催你入眠。” 那我还是更希望暮光的神明是一位女性。 唐奇没有逗传教士乐子的想法,所以也只在心里调侃。 【尊重他人的信仰,尤其是真正能够聆听旨意的信徒,能够帮助你在冒险的道路上减少许多麻烦。】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更想用睡觉的时间找些新乐子。” 唐奇婉拒着对方的传教。 亚瑟却不依不饶: “你或许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他的语气总是沉稳而笃定,让人倍感安心, “脸色看起来很差劲。长久的纵欲会使你失去精神,有损身体的健康。” 唐奇摸起自己越发瘦削的脸颊: “纵欲?我倒是觉得自己快萎掉了。” “脸色枯黄、步伐虚浮、精神萎靡。这都是纵欲过多的表现。不加以节制,你迟早会因为精力的流失而过早倾泻,甚至会因此而走向死亡。” 唐奇还比较在意这方面的能力,只觉得自己膝盖似乎都跟着软了一些: “倒也不至于为了传教,故意夸大吧?” “我从不开玩笑。” 说起来,最近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很少给予一些活力上的反馈。 按理来说,和凯瑟琳分别之后,自己的需求应该更高才对? 可每天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隐约沉入梦乡,又忘记了梦中的内容,直到第二天清晨浑浑噩噩地清醒,完全没有抬头的迹象…… 如果不是亚瑟提醒,他甚至已经没再往这方面思考过。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这么想着,唐奇还是摇了摇头: “有没有节制我心里很清楚,就不劳烦您多费心了。” “我能治。” “牧师救我!” “……” 亚瑟也没想到唐奇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在短暂的沉默中点头应声, “下次休息时,我会帮你进入更深度的睡眠,以便更好的恢复活力。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据菲德所说,他们奉献食物的位置,位于晨暮森林的更深处,步行至少也需要三天的路程。 唐奇虽然能骑在晨曦所召唤出的坐骑上,却也要照顾菲德的脚程。 也便干脆坐在晨曦的身前,书写着日记—— 【晨暮森林的迷雾,一个萦绕在领主联盟土地上的疑团。 人们对它的猜测,就像它本身一样捉摸不定。 我曾听冒险者提起过,过去曾有施法者认为它理应源自于森林本身,譬如一种可以释放致幻迷雾的植被,雾气本身源于它的自我防卫机制——就像是龙金城的孢子一样。 这种能够致幻的植物,也许能作为魔法道具的最好材料,从而掀起了冒险者探索森林的狂潮。 结果是一无所获。 但不知起因的迷雾本身,对于创作者来说已经算是个不可多得的题材。 大量的作家受到启发,杜撰传说、书写故事,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十多年前被‘港口信鸽’出版的《迷雾之家》—— 那是一部讲述‘夜鸦’这个横跨数百年历史的家族,围绕着逃不出的迷雾,所撰写的群像。 虽然故事放在今天已经堪称老套: 由一个貌美的女人,所引发的兄弟反目、自相残杀作为起始,致使整个家族的领土堕入迷雾之中,在世代的仇恨中陷入永无止尽的轮回…… 但它胜在经典,一举成为了当年空前畅销的热门,打响了作者的名声,让她以此连吃了十几年老本,写地再烂都有人买账—— 说到这里,龙金城的朋友们应该已经知道,我说的是哪位作者了。 玛丽苏小姐,我并非是在抨击你。 但是跛鸽老板把《龙金城的鬼新娘》放在了书店的最前列,刚好压了《指南》一头,请姑且当作是我在蓄意报复吧……】 在时而插科打诨,时而书写日记的路途上,偶尔也能撞到些譬如恐狼一类的麻烦。 但几只野兽,对于如今的团队来说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一行人也算是平安度过了第一天。 休憩,是暮光慈父所格外注重的教条。 为了获得充足的睡眠,亚瑟念诵祷词,圈定出【李欧蒙小屋】的位置,灰黑色的半圆球体霎时间笼罩了所有人—— “在这间小屋里,你们不必担心野外的纷扰。” 他取出‘落日’的圣徽,等到唐奇将睡袋铺在地上,钻入被褥的同时,念诵着轻缓犹如圣歌的祷词, “祢是白昼的终点,是黑夜的门扉。 是薄暮的宁静,是雾霭的光辉……” “我会守在你的身边,请安然入睡吧。” 晨曦的警戒,让他感到全然的放松。 这是唐奇第一次明白,原来睡梦是可以被人清晰感知到的—— 他像是沉浸在天国的温床,被云雾托举,任由落日的余晖映衬在侧脸,附着隐约的温暖。 天使的指尖细嫩软滑,像一条灵动的游鱼,轻抚在他的脖颈,向胸膛、腰腹、腿股悄悄摸索。 “牧师不是说过,要保持节制吗?他这难道不算是引诱我犯罪?” 唐奇挑了挑眉头,只觉得瓦伦涅不愧是暮光的慈父,梦幻的温柔乡让他都有了入教的冲动。 于是他睁开了双眼,就要拥抱天使揽入怀中。 可当看清那缠绕在身上的天使面貌时,他却忍不住眨了眨眼: “这天使怎么长得跟魅魔似的?” 第211章 魅魔的工作日记(4k) 作为一个魅魔,爱露莎有书写工作日记的习惯。 因为她的工作并不是一次性的。 ‘腐化灵魂’需要一个繁琐而完整的步骤,它规定了目标必须完成三方面的背叛——思想、言语、还有行为。 在思想上背叛自己,言语上出卖自己,行为上放纵自己。 只有这样,目标的灵魂才会正式成为她的所有物。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取决于对方的意志。 那些拥有高尚人格的目标,通常需要她花费数十年的引诱、计划,才能实现这个目标。 而一些习惯性放纵的客户,往往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带他沉沦。 有时她会差遣这些腐化的灵魂,让他们像是风俗店似的拉来一些新客户,以便在满足业绩——收割灵魂业绩的同时,汲取对方的灵魂精华。 那是她最好的补品。 她又是个业绩优秀的魅魔,总是将客户服务的周道,有时候甚至需要她同时给予欢愉—— 以至于不得不将对方的姓名、生平记录在笔记上,以免忘记他们已经被腐化到怎样的进程。 她的笔记本曾经堆积如山,是任何一个打开笔记的人,都会不自觉发出“沙滩母亲”的程度。 如今却失去了客户、失去了自由,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也没办法记录新的笔记。 但是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将这些天的一切记录下来。 毕竟作为一个魅魔,接触过太多的目标,正义的、邪恶的,节制的、放纵的,男的、女的…… 唯独没有见过坚挺的—— 【第一天。 契约告诉我,芭芭娅出现了意外。 她应该是死去了,灵魂根据契约的内容被制成了硬币。 我将意识投射了过去,试图根据契约的内容,将她的灵魂解放出去,以便流入到九狱的冥河里,转化为一个新生的魔鬼。 但那枚硬币被掌握在一个男人的手里,我只有先将他魅惑成我的奴隶,命令他将灵魂释放出去,才能完成契约——毕竟我的身体没办法挣脱出去。 这并不困难,无非是多了一个步骤而已。 等到今晚他感到困意之后,我便能侵入他的梦境,达成这一点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天。 我不好评价这个男人。 甚至不需要一个眼神。 这家伙只需要闭着眼睛,感受到肌肤的滑腻,就能沉浸在我编织的温柔乡里—— 我将模样幻化成他最在意的女人,给予他一切需求的欢乐。 只要他享受其中,便能予以暗示,让他在魅惑中轻而易举地将灵魂释放出去。 我以为当天晚上便能完成这一切。 可奇怪的是,他虽然感到喜悦,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以至于我的魅惑对他而言根本无效。 换言之,他已经得到了这个女人,并且用过比我还花哨的方式? 该死,我失败了。 但是他的灵魂很可口,提供的养分也长久,充满年轻的活力,弥补了我因为囚禁而饥饿的胃口。】 【第三天。 我认为昨天的失败,源自于他与那个女人太过熟悉。 于是决定换一个形象,以外遇的形式。 野花总是比家花香的,更别说是一株盛开的玫瑰。 一位热辣、性感的提夫林,这很适合他,从昨夜的试探中,我看得出他喜欢这个。 而喜欢性感类型的男人,向来认为两性关系不存在神圣性,这意味着他的人格并不高尚,腐化起来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也许我该给予他一条长鞭,发掘出他内心的暴戾。 这对腐化更有益处。 嗯,今天玩得很开心。】 【第四天。 又失败了,怎么可能? 难道我的猜测有误,他并不热衷于过于暴戾的行为?但他嘴角的喜悦又不像作假。 但事实证明,我还需要再更换一个形象—— 他身旁的那个小姑娘?可以试试。 这毕竟是在梦里,一些越过道德的行为,或许也会激发他内心最根本的兽性。 那只会让他堕落的更快,而我必须要加快时间了。 以免他无法承受我的梦境,像是被榨扁的橘子,流不出一丁点的橙汁,变成一张干涩苦闷的橘子皮。】 【第五天。 他比我想象的有原则。 在意识到年龄差距的顷刻,哪怕知道是梦境,却依然能强行按捺冲动,像是一块未开化的石头坐在原地,无论如何也不行动半分,不被引诱半分…… 我承认我低估了他的道德底线,但也找到了应对方法。 既然是梦,年龄的增减也不过是一个响指的事情。 果然,当他意识到我的变化后,就像是失去了拒绝的理由一样,投入怀抱,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 【第六天。 他难道在耍我吗?怎么还是失败!? 如果不是确信,当他清醒之后便会失去梦境里的记忆,我都要觉得他在戏弄我。 可为什么我换了这么多身份、形象,他依然能保持清醒,没有给我一丝魅惑、暗示的机会? 难道他从来没有在我的拥抱里,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满足? 这是魅魔的耻辱,我不相信!】 【第七天。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他感到快乐,却仍然不够满足,是因为他的欲望无穷无尽,没有任何一个形象能够填补他的需要。 就像这世上有人热衷脱下鞋袜时的足弓,有人沉迷宽厚到累赘的胸怀…… 而他、他居然懂得享受一切的欢乐? 这本该是最容易堕落的人选,这家伙却偏偏懂得知足,秉承着一种‘渴望拥有,但失去也并不可惜’的诡异态度,饥渴一切,却不强求一切。 换言之,这个男人只是在单纯的享受,而不是在填补需求。 他不够贪婪。 这让他永远保持清醒,永远不会被单一的美色所迷惑…… 我失败了,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这种男人远比遵循秩序的牧师更难蛊惑。 那我只能选择更偏激的方法了—— 为了将芭芭娅的灵魂解放,或许只有榨干橘子的水分,让他失去对灵魂硬币的控制这一个办法。 我不想这么做,但我必须履行契约。 也只能牺牲这个味道不错的男人了。 他的气色越发颓靡,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第十天。 太奇怪了,接连的工作,填补了他入睡到清醒这整整八个小时的梦境,分明已经要影响到他的健康。 往往在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亲吻,便能够击溃他的防线,压榨走他的血肉,带走他的灵魂…… 可他为什么就像是一块泡在水里的浮木? 哪怕看起来已经腐朽地不成模样、可以轻松地碾碎,可不论怎样用力碾压在水底,都会缓缓地漂浮到水面上,告诉你他还活着? 算了,至少他的灵魂很可口,我也不认为他能支撑多久。 三天,足够橘子干瘪下去。】 【第十三天。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我居然感受到了疲惫? 一定是太久没能工作,一下步入高强度进程,从而出现了业务上的生疏。我需要振作起来,维护魅魔的荣光。】 【第十四天,工作。】 【第十五天,累了,休息一天。】 【十六,工作。】 【十七,休息。】 【十八,休息。】 【十九,爱露莎啊爱露莎,你怎么可以如此懈怠?你真的心甘情愿被一个人类比下去吗? 打起精神,然后征服他、戏弄他,让他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你的裙摆,亲吻你的足尖,渴求你的解放!】 【二十,休息……】 【今天是第几天? 不记得了。 好累,但还是工作吧。 毕竟他的灵魂很可口,就当是吃饭了,把他当作一个源源不断的口粮也不错。 什么? 征服? 哈哈。】 “我投降了。” 爱露莎环顾四周,发觉眼前的男人似乎梦到了天国。 于是叹了口气,象征性地变换了姿态,在自己蝙蝠似的肉翅上,覆盖上一层层洁白而柔顺的羽毛。 一件遮覆娇躯的丝绸长裙就足够了。 再开个衩吧,更方便一些。 她有些疲惫的抚上对方的脖颈,向胸膛滑动。 但不够专心,就像是象征性的完成工作,又或者日常进食一样。 以至于完全没能意识到,目标已经缓缓睁开双眼,就那么直愣愣盯着自己—— 唐奇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天使,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魅魔。 但他至少知道,一位象征纯洁的天使,不会有盘羊似的角、不会有蝙蝠一样的翅膀、不会有尖长的指甲,胸口和腹下也不会印画羊角的纹身。 夕阳映照在她雪白的眼睛、柔顺的黑发,幽紫色的肌肤折射出了光泽,滑嫩到像是新生的婴儿。 沉吟着柔情的歌谣,炙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畔。 但对方歌声中缺乏感情,就像是在应付一样,细听有些下头。 却终于反应过来,这段时间甚至都没有制作手工艺品,身体却仍然像是亏空一样的原因: “我撞上魅魔了?” 比起这个结果,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 “为什么我没有一丁点的记忆!?” 他觉得亏损了不止一个亿。 唐奇的惊呼,让正在公事公办的爱露莎也拉回了思绪。 她跪坐在云端,唐奇的身前,抬起雪白到看不出神色的眼眸,眼皮一眨一眨。 “……” 沉默,长久的沉默。 直到清醒过来,云上的天国中响彻一声惊疑的呼喊: “你怎么发现的!?” “你都不演了,光凭外表不就看出来了吗?” “怎么可能?” 她看了看自己,视野中的皮肤仍然雪白,保持着天使圣洁的姿态。 只是在迟疑中,她似乎听到了些许低语,像是许多人合唱出的歌谣,舒缓而惬意。 歌谣萦绕在云端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了天国的天音,助长着困意…… 爱露莎这才意识到,对方的梦境所发生的突兀变化: “这是暮光的颂歌,你是瓦伦涅的信徒?” 魅魔圈子里常说,腐化人格高尚的灵魂,有时候需要十年的时间。 但她们宁愿选择腐化这些人,都不愿意挑选瓦伦涅的信徒。 暮光的慈父为世人带来安睡。 当人们踏入安歇的天国,寻得短暂的宁静,圣音便能为他们阻挡一切的邪恶。 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要借助梦境暗示灵魂,引导对方堕落。 一旦挑选信徒为目标,眼下的状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你昨天还不是!”爱露莎惊疑道。 “我现在也不是。” 唐奇也满是疑惑, “你很早之前就出现在我身边了——你跟踪我?” “我——” 计划失败就算了,现在连用餐的机会都要被剥夺。 爱露莎有些气恼,一时间也没想好该如何解释,干脆就要起身,试着脱离梦境。 可她转而发现,在暮光的庇护下,自己就像是被圈禁了一样,甚至失去了逃脱的手段。 唐奇紧跟着抓住她的手腕,将刚才感受的旖旎一并抛到脑后。 比起享受欢愉,他还是更担心自己的性命: “你到底想做什么?” 魅魔善于蛊惑人心,却不善于争斗。 她们更习惯诱惑他人,让自己的奴仆为自己斗争。 更何况这是在唐奇的梦境中,爱露莎根本没有挣脱开唐奇的力气: “我又没想着害你,甚至都做了你这么多天的情人,你能不能至少先松开我?” 唐奇摇头拒绝: “少来,你一直在汲取我的养分。如果就这么持续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在你手上。” “那是一般人!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一般人吗?” 说到这个就来气,爱露莎紧咬银牙,忍不住反驳, “你的身体太健康了,不可能死在我手上,至少我做不到——也许再来十个我才有可能。” 唐奇眨了眨眼,意识到似乎是【超绝精力】救了自己一命: “那你为什么要缠上我?” “把你当作食物来品尝不行吗?我也会饿肚子!” “就这些?” “当然。” “通过什么方法找到我的。” “就、托梦啊。”爱露莎尽可能保持冷静。 唐奇却拧眉分析道: “魅魔一般会进入以太位面,像幽魂一样穿越墙壁,接近目标。但你不可能在我的身边,否则晨曦、亚瑟一定能够感知到。 所以,你只能是通过什么媒介……” “我——”他怎么这么了解自己? “仔细想想,你出现的时间是在我启程之后。哪怕在双月之前,我都没有感受到梦境的影响。” 唐奇思考着在那段时间中,自己身边出现的异样,或者收获的物品。 他只能想到一枚硬币—— 那是区别于日志的奖励,所单独获得的物品: “芭芭娅通过献祭,奉上族人的灵魂。 魅魔也同样需要灵魂。 所以……你是她的宗主?” “我——” “不,魅魔太过弱小,未必能给予她那么强大的力量。” 唐奇打消了这个想法,还要试着分析。 被拆穿老底的爱露莎却忍不住喊道: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话?” 第212章 我要的就是魅魔(4k) 爱露莎很少见到嘴皮子跟脑袋一样灵活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依据,但切实在她什么都没说的前提下,分析出了大概的经过。 这让她感觉像是莫名被卸下了最后一条长裙,被看得干干净净。 “我承认是因为那枚硬币才开始打你主意,但我的初衷是让你解放里面的灵魂,而不是吸干你的灵魂—— 如果不是因为你像块石头一样不受引诱,我根本不会想要对你做什么。” 无论如何,她都需要证明自己的无害。 毕竟已经被圈禁在了这个地方,如果在梦境中被人杀死,虽然不会反应到她现实的躯体,却也会对精神造成沉重的打击。 到时候在监狱里,可没人理会自己的死活,心灵的伤害迟迟无法治愈,简直比死亡还要痛苦。 她体会过那种感觉,不想再忍受一遍。 “释放里面的灵魂……为什么?” 唐奇却很难理解其中的逻辑, “到时候她的灵魂势必会堕入九狱之中。” 他的回答反倒让爱露莎困惑: “你对地狱的事情,怎么了解地如此清楚?” 这世上大部分的历史都被遗忘,其中当然也包括神明与九狱—— 人们知道九狱的存在,却很少会了解地狱制品的特性。 但唐奇的回答,彻底打消了她继续说谎的想法: “我需要它的灵魂堕入九狱。” “那你直接腐化她的灵魂不就好了?等时机一到,给她一个亲吻,直接将她拖入冥河不是更轻松?” “这么了解,你是不是遇到过很多魅魔?”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男人的嘴永远没有实话。” “因为说实话就会像现在的你一样,没人相信。” “好吧,我说不过你。” 语言是爱露莎的强项,但在吟游诗人面前,她输的彻底。 “告诉我答案。” 唐奇不想废话更多,用力一拽,掐住她的喉咙。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醒,以免在无形中落入魅魔的圈套—— 虽然她们能给人带来愉悦,但邪恶的本性往往伴随着莫大风险。 爱露莎无法反抗,只能轻笑着挑衅: “原来你喜欢让人窒息吗?” “我喜欢让人回答问题。” 爱露莎只好沙哑着说: “因为正常的途径,没办法将灵魂降落下去。” “为什么?” “九狱的通道被封死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灵魂,都会在死去后泯灭成虚无——除非你拥有保留灵魂的方法。” 爱露莎的脸颊泛起青色,连忙拍了拍唐奇的手背,这才让他收回了力气, “你那么了解九狱,却不清楚这最重要的一点?” “你是说所有?” 唐奇微微眯起双眼, “那善良的灵魂呢?” “谁知道?他们又不会找我办事。” “你听从谁的命令?” “我不能告诉你。” 眼看唐奇失去耐心,爱露莎连忙解释, “契约规定了我不能说出名讳!” “那你总能说出,你让芭芭娅都做了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芭芭娅渴望力量,于是有人承诺她,只要尽可能腐化更多的灵魂,使其坠入冥河,她就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但是那个人没办法直接与她联系,只能通过同一位面的我,作为沟通、赠予的桥梁——这是三方协议,我只是作为代行者为魔鬼提供服务。” “你觉得自己能撇清关系?” 唐奇可不会觉得魅魔是被迫而无辜的纯情少女,没有在这过程中撷取到分毫利益。 “不,我是想告诉你,你不是目标人选,我没有伤害你的理由——如果非要说,那就是我看上了你的坚挺,可以吗?” 爱露莎没有说谎。 她榨取过不少果汁,但在高强度的作业下,很少有人撑过三天。 唐奇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到疲惫的人。 但他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骄傲,反倒是不解风情的疑惑道:“所以,九狱的通道被谁封死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魅魔的寿命并不存在上限。 她们汲取灵魂的养分,也是在填充自己的生机,只要还有人愿意臣服她们,就很难抵达真正意义的死亡。 换言之,眼前的魅魔,或许是这世上少有见证过真正历史的存在。 “我如果知道,就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爱露莎意识到,唐奇对于这段历史格外的好奇, “当时我正好在这座大陆上工作,没来得及回去,所以成了少数还停留在主位面的幸存者。” “那你总该知道时间,和当初发生了什么?” “知道一些零碎的消息吧。” “譬如?” “譬如那大概在一千五百年前?还有魔鬼们这么做的原因?” “告诉我。” 不管事情发生在多少年前,只要是一丁点真实的历史,都足以让唐奇心动—— 三方协议的雇佣下,魔鬼蠢蠢欲动。 这显然是不容错过的故事。 爱露莎露出狡黠的笑容: “可是我的头很痛呢,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眼看唐奇手掌掐紧,她连忙吃力说,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死,你还失去了一个消息来源——值得吗?” 唐奇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让我拿什么换?” “自由。” 爱露莎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只要你能带我离开囚笼,我就告诉你。” “这简单,明天见。” 到时候他拒绝亚瑟的祈祷不就可以了? “我是说现实!谁会在乎梦里的事情?等你醒过来我自己就能离开。” “你被困住了?” 唐奇诧异道, “难怪要通过硬币找上门来。” “我能通过硬币的联系判断出来,你在向南方走,对吧?” 爱露莎沉吟一声,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来南方长城,抵达我的面前,我就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所以你是被关在长城中服役了么?” 唐奇上下打量一通, “帮助长城的佣兵们排解需要?” “我倒是想,但他们是不会允许一个魅魔和人沟通的。” “说说你的故事?为什么会被带进监狱?” “你来了我就告诉你。” 眼看唐奇还要说什么,爱露莎干脆道, “不用装作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这就是我的条件。你不答应,也最多是在梦里杀了我——但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但我可不会救你出去。” 唐奇摇了摇头, “我还没有跟领主联盟作对的打算。” 能被关进南方长城的,大多是联盟所认定的重刑犯。 更何况她是一个蛊惑人心的魅魔,这让唐奇绝不会向她承诺任何事情。 “没关系,我也不认为你能做到。” 爱露莎长舒一口气, “所以,你明白我没理由伤害你了吧?” 只要别让自己死在梦里,她就没什么所谓。 反正能依靠这个男人填饱肚子,唯一担忧的生命问题也得到了缓解。 唐奇则摇了摇头: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如今从芭芭娅的身上,牵扯出一条九狱的故事链。 这让他无法与魅魔交易,却也不会做的太绝。 也便不会真的顺着她的心愿,将老地精的灵魂解放出去—— 这意味着她能够一直通过硬币的联系,入侵自己的梦境,以至于未来的日子都很难安生下去。 虽然仔细想一想,这似乎也不错。 毕竟有【超绝精力】在,他根本不怕被榨干。 但他希望自己拥有选择的自由,而不是被人逼着选择。 于是他决定将眼前的魅魔扼杀在梦里—— “等等、等等!” 爱露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掰开他的手指试图挣扎, “那我可以克制一些,我们各取所需不就好了?” 唐奇摇了摇头:“我又不需要你。” 她终究是没能挣脱束缚,意识到力量上的缺陷,她干脆抬起纤长的足尖,滑向唐奇的脚踝。 强撑着铁青的脸色,勾勒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真的不需要么?难道这段时间你没有感到快乐吗?” “但我没必要活在幻想里。” “幻想又有什么不好?” 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她的面容忽然变换成凯瑟琳,让唐奇下意识收起力气, “我可以变换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你喜欢的身材、脸庞、种族,都可以随意定制。” 唐奇微微眯起双眼: “我还是更喜欢真实。” “身体真的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爱露莎足尖摩挲,趁着唐奇迟疑的间隙,熟练地攀附他的臂膀,在他的耳畔轻轻呼吸,皮肤却逐渐通红,成为了一个提夫林, “你的精力源源不绝,我只向你索取一些,保证既不会伤害到你,又能满足我们双方的需要,没有什么比这更平衡的了。” 模样又变化为了希瓦娜,然后是圣洁的天使——有一头灿金色的长发。 虽然她的幻形并没有持续很久,最终都在圣音的念诵下回归了魅魔的模样。 “但每当夜晚过去,我可不会记起梦中的内容。谁知道你是不是多索取了一些?” 唐奇并不了解亚瑟,也不认为他会一直做出祷告,他们迟早还有分开的一天。 “拜托,我也会感到疲惫。” 如果可以,爱露莎真想把脑海里的日记复述给唐奇, “而且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往后的暗示不会再影响到你,也不可能让你忘记梦境——所以你来把控节奏和步频,怎么样?” 确认自己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后,唐奇也松开了她的脖颈: “看来我再坚持,就不够礼貌了。” 这次反倒是爱露莎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掌,握在了自己细嫩的脖颈,向上翻动起眼眸: “所以你需要谁?那个红发的女人,还是长大的小姑娘?” “不,我要的就是魅魔。” …… 当唐奇睁开双眼时,只觉得过去的疲惫一扫而空。 亚瑟不知何时从睡梦中清醒,但一定比他要早。 如今正手握圣徽,轻声念诵着祷言,做着日常的祷告。 “外面的人就是能睡。” 菲德也早早苏醒。 唐奇明白,这些兽化人早已习惯了四小时变换的日夜,作息似乎也发生了改变: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能睡?因为不想吗?” 菲德有些后悔主动挑起话头,只是冷啐一口,便默不作声。 唐奇则看向结束祷告的亚瑟: “我有些好奇,你们牧师在向神明祷告时,真的能听到祂的声音吗?” “慈父的回应,有时未必是语言。昨晚睡得还好吗?” 亚瑟没有解释更多,唐奇也便不再多问,由衷点头: “很少做这种美妙的梦。” “欢迎踏入慈父的家庭,美梦将常伴相随。” 唐奇觉得他应该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下次一定。” “那我下次再问您。” “……” 唐奇意识到自己注定跟对方相处不来,转而开始叫醒打呼的库鲁,将沉睡的伊乌装进兜帽, “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坐上晨曦的黑马,唐奇一边回忆昨夜的经过,一边在日志尾页写下【九狱通道的封锁】字眼。 他转而想起这似乎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便问向身后的晨曦: “你还记得有关九狱的事情吗?” “只知道那里是魔鬼的领土,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唐奇叹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情跟晨曦没关系。 如今的荣耀圣武士,只记得她曾经战胜过的挑战,像是封锁九狱通道这种传奇事件,如果与她有关,应该也不会选择性遗忘才对。 “反正我的目的地本来就是南方长城,到时候再说吧。” 唐奇打消了刨根问底的想法,开始继续书写日记—— 【只要用对方法,蓝纹奶酪也能畅销。 我的意思是麻烦不一定会带来坏事。 譬如四个小时变动的日夜,总能让我更好的分辨过去了多长时间。 凯恩不愧是长久住在森林中的猎手,对于距离的把控堪称精准。 赶路的第三天,我能清晰察觉到雾气正一步步变得浓郁。 此前的白雾,至少也能保证二十米的可见度。 如今相隔十米,我就已经看不清事物的轮廓。 朦胧的白雾隐约间显露了形状,像是野兽尖利的手抓,在翻腾中相互撕扯。 湿气变得更重,我感觉只要拧一拧身上的斗篷,都有将水滴挤压出来的可能。 四周那高大,耸立的冷杉,也在前行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傲然的英姿。 它们肉眼可见的颓废,甚至弯下了自己挺拔的腰椎,叶子洒落了一地,光秃的枝杈变得漆黑、扭曲,树干有了腐朽的痕迹,残败到像是一张张哭泣的脸颊…… 种种不祥的征兆,似乎都在催促着我离开这片土地。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弯刀——】 “你要做什么?” 菲德看着那柄架在自己脖颈上地弯刀,火红而晶莹,就像是流淌着炼狱的火焰,向唐奇质问道。 “向来只有绿鬼婆会利用幻觉,瞒骗那些无辜的落难者。但那些幻景向来都代表着美好,以便卸下他们的防备。 却从来不会像是我们眼前的这种,似乎要赶谁离开的景象。” 唐奇冷声回答, “所以这里没有鬼婆。 你们瞒过了诚实之域,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是有什么埋伏,还是怀揣其它目的?” 第213章 血雾(4k) “也许她们在更深处呢?毕竟这片森林太过辽阔,再深入一些,你所说的美好幻景就会出现。” 菲德思考着摆脱这一行人的可能。 可当她瞥见持握断剑的晨曦时,也便打消了想法。 “鬼婆集会所覆盖出的幻景至少能延绵几公里,我劝你想好再说。” 唐奇命令晨曦将菲德捆缚起来, “亚瑟先生,还请继续撑开【诚实之域】。” 作为一个普遍应用于法庭断案的防护型法术,想要避开【诚实之域】的方法有很多种。 除却防范心灵窥测的道具之外,单纯的闪烁其词、避重就轻,或是一些缺乏细节的实话都可以使施术者不被察觉。 所以往往法庭在断定罪责时,还会通过【侦测思想】的法术,来判断对方心中所想,以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测谎。 但亚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当灵光笼罩在几人周身时,唐奇便将问题询问地更细节了一些: “这片森林中到底有没有三个鬼婆?” “有。” 亚瑟向唐奇点头,是实话。 “你有没有见过她们?” “有。” “什么时候见到的她们?” “十年前。” “果然,你们模糊了具体的时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语言逻辑。 从俘虏埃里克开始,兽化人之间就一直渲染着鬼婆对他们的威胁,以至于让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鬼婆的威胁仍然存在。 可实际上,距离鬼婆的上一次出没,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森林里的确存在鬼婆’是事实,但是要限定‘十年前’。 “在这十年间,有人亲口告诉你他看到鬼婆了吗?” “没有。” “在你的视角里,这十年有没有在森林中察觉到一丁点,有关于鬼婆的其它消息。” “没有。” “所以你不认为森林中还存在鬼婆。” “是的。” “是凯恩在宣扬鬼婆仍旧存在的谣言?” 菲德咬咬牙:“是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 “谎话。” “……” 菲德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用模棱两可的说辞蒙混过关,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别人的事情?” 因为了解事情真相,书写在日志里就能获得奖励。 唐奇不可能告诉她答案: “我只需要你回答我,请为了你的性命着想。” 菲德看了亚瑟一眼,紧跟着摇头: “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 仿佛蕴藏着火焰的弯刀,抹过了她的喉咙。 菲德的眼瞳狰狞,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他的行为。 炙热的鲜血赫然从切口处喷洒出来,溅射在唐奇的脸颊上,库鲁适时利用【魔法伎俩】,将血迹抹除干净。 但他的举动太过突然,亚瑟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顷刻,冲上前去,将菲德逐渐冰冷的尸体接住。 他没能维系住此前的平和,质问道: “你在做什么!?” “这个人明摆着在欺骗你,试图将我们引诱到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之下,你难道还要对她保持什么好脸色吗?” “那也不是你随意杀害一个生命的理由!” 亚瑟低沉怒吼, “她欺骗了你,却并没有到达一个无药可救的地步!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她理解那些兽化人的痛苦……” “我也理解兽化人的痛苦。” 毕竟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安比。 “暮光的慈父。我原以为你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善良,但你的血液里分明流淌着炼狱的熔浆。” “别这么说,这只是一种谈判手段。” 唐奇收回了弯刀—— 由于【鬼婆之眼】占据着最后的同调位,这把弯刀目前只能算是柄魔法武器,虽然不比【蛇吻】锋利,却也能有效砍伤兽化人的皮肤。 至于弯刀的【仇敌】机制,和相关的‘制币’效果,则无法发挥效用。 也让她的灵魂没能被制成一枚硬币。 “所以是你来释放【回生术】,还是我们来?” “你已经杀了她,现在又打算将她复生?”亚瑟惊怒道。 “她是个资深的冒险者,又是凯恩的妻子,只通过寻常的恐吓,试图让她出卖丈夫可不起作用——就算你拿她的性命做出威胁,只要给她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也就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更何况,她认为有你这么一位牧师在身边,一定会试着从中调停。 那不如先让她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确认我们可以轻松取走她的性命,再盘问事情的经过显然要更容易。” 其实他也可以用些其他手段。 譬如用‘恐惧’色彩的【心灵之刃】,不停的划伤对方,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但这严格意义上,是一种肉体上的酷刑。 亚瑟更不会认同这一点。 就像他对于‘杀死后复生’这件事抱有排斥一样: “你原来是把她的生命当作谈判的筹码?” “我更建议你把我们的处境看作是天秤,一面放着她的性命,一面放着我们的性命。 如果不把整个事情搞清楚,躺在地上的就有可能是我们。” “你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唐奇并不意外他的愤怒。 遗忘的、留存的……这个世界上的教义或许存在千千万。 但只要是善良阵营的神明,都会在教义中留下这么一条启示—— 请对生命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但请恕我直言,当我们确认自己拥有复生的可能之后,生命本身就不具备任何神圣性可言——复活本身,就是对生命价值的亵渎。 它让人命是可以被量化的。” 唐奇并不想与一位牧师争辩观念问题。 这毕竟不是什么对错之分,只是双方思想的差异,所导致的处事分别。 坚持自己所想就好,没必要说服谁。 “如果你不愿意将她拉回来……晨曦,你来。” 能救回来就不算杀。 晨曦也不会纠结太多。 她走上前去,就要释放回生术,但亚瑟已经先一步将圣徽置于身前,做出了祷言。 菲德喉咙处的伤口得以缓慢愈合,僵硬的面庞上也逐渐焕发生机。 她缓缓睁开双眼,大口呼吸着湿冷的空气,能够嗅到喉咙上的一抹腥甜。 身体格外的沉重,她心有余悸地看向唐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并不妨碍唐奇的目的,威胁道: “如果不是这位牧师先生,你已经可以去和祖先说‘你好’了。 但他给予了你一次机会—— 所以我们继续开始问答。” “她现在需要休息!” 亚瑟回过头来,被钢盔遮盖的面容下应该充斥着怒火。 “但我们需要答案!在这种时候,你可以将自己的善良往回收一收吗?圣母玛丽亚?” “暮光的母亲是伊苏加德,她是摇篮的化身——” “去你妈的,跟你这种只顾着传教的呆子说话,怎么永远这么费劲?” 唐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再理会亚瑟,转而看向菲德, “我只要你回答两件事——凯恩散播谣言的理由,与前方到底有没有食物的事实。” 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 那是一种从温暖之中抽离到死寂的惶恐。 菲德不认为生活多么美好,但至少还有活下去的盼头。 她不想死,所以在清醒过来之后,的确比之前老实了许多: “我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食物,但我们的确会将食物献祭出去。至于凯恩……他这么做,只是想将森林中的兽化人聚集在一起而已。” 所以待会儿还是要向祭品的方向赶去。 唐奇又问: “他有什么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么?” “他说,他会给我一个家。” “家?” 那或许是每一个流浪儿最渴望的东西。 菲德知道这很可笑。 可是一个南方长城长大的半兽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没有家庭愿意接纳她的皮肤,只能在兜兜转转的生活中饱受饥饿。 直到被一个佣兵头子看重,教授了些生存的技艺,过了几年好日子,在某一日被长城之外的兽人铁蹄踏碎。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归到流浪的日子,和几个人搭伙成为了冒险者,居无定所地在大陆游荡。 再撞上鬼婆,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在凯恩的撕咬中感染了诅咒。 在流浪中获得,在失去后流浪。 “这样的人生,又还能乞求些什么别的东西呢?” “你的兽化诅咒,是被凯恩所感染?” “他是鬼婆的走狗,曾经是—— 那三个鬼婆豢养着一些难缠的角色,追赶途径的过客,让他们在濒死中谋求生机。 那些人会看到一片梦幻的花园,会遇到和善的妇人、或者姑娘,为他们包扎剧痛的伤口、准备美味的食物…… 直到他们彻底松懈下来,觉得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然后让他们意识到花园是一片死地、妇人与姑娘是枯槁的鬼婆、草药上的毒液渗进了他们的骨血,皮肉都跟着溃烂、食物也是他们死去同伴的脏器。 他们会陷入无止境的绝望。” 绝望是绿鬼婆们最美味的补品。 “亚瑟先生,现在你认为炼狱的熔浆流淌在我的身上,还是那个凯恩的身上?” 唐奇看向聆听故事的亚瑟,问道。 “恶人之间就不需要比较了。” 亚瑟冷哼一声,转而看向菲德, “为什么他咬伤了你,你却仍然愿意嫁给他?” “因为不那么做,我就活不下去——在我被鬼婆折磨到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他撕咬住我,给予了我兽化的自愈能力,让我吊住了仅剩的一口气息。” 菲德尽可能将故事叙述地简短, “他帮我逃了出来,让我得以赶往龙金城,将三个鬼婆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后来,有人说鬼婆消失地无影无踪,所以我重新赶回了森林,寻找到他的踪迹,并从他的口中得知——” “那三只鬼婆被人捕猎带走了。” 唐奇忽然接下她的叙述。 菲德迟疑问:“你怎么知道?” 唐奇没有回答。 显然,是被红巾帮带到了龙金城的深井,充作了地下城的一部分。 十年后,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唐奇用她们的【鬼婆之眼】,瞧了瞧安比的境况—— 部落还算安全,只看到希瓦娜正在冲自己的脸颊狠狠扇巴掌,越扇越愤怒,直到最后进入了【狂暴】状态。 似乎在用亲身实践,传授小姑娘如何让自己掌握愤怒。 他收回了视线,转而说: “这和散播谣言有什么关系?” “晨暮森林中,藏匿着许多因为诅咒,而离开家乡的兽化人。但血统之间的差异,让他们的生活习性也迥然不同,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更想单独隐居。 凯恩希望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促成一个独属于兽化人的村落。 所以每在森林中,遇到一个同类,他都会用相同的说辞劝诱对方……”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家’?”亚瑟问。 菲德在迟疑中,解释着凯恩的愿景: “就像是森林之外的村落、城市一样,兽化人也可以拥有自己的邻居,也可以每天与他们说‘早安’,吃着同样的食物,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说,他希望消解兽化人的孤独。” “那他们为什么不能选择,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中去?” 亚瑟持握着圣徽,满是质问的语气, “我掌握着【解除诅咒】,可以为你们村落里,像你一样被感染,而不是天生的兽化人解除这份痛苦。 你们可以离开这片森林,重新拥抱正常的社会。 但凯恩拒绝了我,还试图将我驱逐出去。”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唐奇掐了掐太阳穴。 这些出身于圣城的牧师们,真的死板到连谎言都分辨不出来了吗: “名义上是建立一个,让兽化人也不会感到孤独的聚集地。 实际上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这让他想起了龙金城中的孤儿院。 想到了玛丽安院长,和那些喝下她鲜血的孤儿们。 果然,归属感是让兽化人挣扎一辈子的课题。 唐奇看向菲德: “就像凯恩名义上说,他会给你一个家,可他更多是想给自己一个家而已,爱你也是组成他归属感的一部分。” 菲德下意识想要替凯恩辩解什么。 可耳边的一声呼唤,紧跟着打断了她的思路。 “唐奇、白雾、红色!” 库鲁拽了拽唐奇的袖子,指向不远处的白雾。 唐奇紧跟着看去,发觉那浓稠、翻转,时而显现枯爪模样的白雾,隐约间染上了猩红的血色。 【警觉】作响,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个问题没能说出口: “吸血的雾气,不是杜撰么?” 第214章 吸血鬼迷雾(4k) 浓雾之下,眼前近乎是一片灰白,这使得那抹猩红的血色变得尤为清晰。 它并不遥远,徘徊在数米之外,甚至有了向外扩散的迹象。 一丝血线从大地连绵而上,像是输液的针管,为迷雾输送着鲜血,让它逐渐焕发活力—— 可任谁都能看出来,它是在吸血。 呼吸一般,汲取着地面上,不久前菲德喉咙间才扑洒出的血液。 “该死,它缠上我了!” 菲德的视线原本也被那抹血雾吸引,可直到她感到脖颈一阵刺痛,像是有尖针扎进了她的毛孔,一股吸力抽髓似的将她的血液带出,融为了迷雾的一部分。 她才意识到,并不是猩红的迷雾能够吸血—— 而是它们吸食了血液,才变得猩红。 它们似乎是被外泄的鲜血呼唤而来,蛰伏在浓重的雾气中,没人察觉有何异样。 于是缓慢接近,直至将那血迹干涸的目标围拢。 最后侵入了生者的皮肤,犹如蚊蝇般吸食她的血液! 她本就刚刚复生,脖颈的伤口虽已愈合,但那抹虚脱感仍未消散。 只是数秒的间隙,她感到死神似乎又在向自己招手—— 别无办法,只能任由野兽的灵魂强行占据主导,身体猛然膨胀,抬高到两米高。宽厚的衣服被肌肉隆起,但不至于破裂,面貌紧跟着化作棕熊的模样。 兽化的自愈能力抵抗起血液的抽离,让她暂时不至于昏倒过去,猛然向周身的雾气挥去劲风。 一掌拍去,烈风带动这看似拍散,紧跟着凝聚起来的血雾又在向她宣告着蛮力毫无作用。 “它们无处不在!?” 亚瑟感到雾气的冰冷,从他厚重的甲胄缝隙间穿透进来。 他深知这抹血雾没有形态可言,唯一能做的只有强化自身,连忙拍向自己的胸口,一道灵光划过,像是光辉映衬在板条甲上,闪烁起锃亮的明光。 血液变得炙热,催动着皮肤也变得坚硬起来,雾气试图扎入他的毛孔,却犹如刺进钢板一般被彻底阻挠。 【提升抗性】,牧师的防护戏法,在面对那些未知目标时,强化自身的身体素质总是没错的选择。 唐奇感到浑身的血液正不断向外抽离,身旁的雾气也开始显现殷红。 他看不出这道迷雾的本质。 不清楚它来源自然,还是什么人释放的魔法。 挥舞着刀锋,火红的刀光将红雾一刀两断,当它们重新凝聚时,却只看到白雾在互相接壤—— “有用?” 联想到某一种存在,唐奇连忙看向库鲁: “对准它们,尝试魔法飞弹!” “Rua?” 库鲁一怔,只觉得唐奇在说笑—— 作为一个指向、追踪型法术,释放【魔法飞弹】的必要条件便是选择一个生物目标。 它读过书,知道雾气的本质是水汽凝结,这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一种【生物】。 指向唐奇的唯一后果,便是魔力飞镖会因此而落在唐奇的身上…… 可它还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从而挥动魔杖。 殷红的三发飞镖,环绕明亮的红光,直直向唐奇射去。 却在临近他不足一米的时刻,像是被血雾所组成的墙壁阻塞一样,“砰砰”三道闷响,猛然炸在了唐奇的眼前,将血雾震荡出三个肉壳眼见的窟窿。 唐奇在顷刻间判断过来: “牧师,驱散他们!” 随着短暂的试探,亚瑟同样意识到什么。 他不作犹豫,举起圣徽,以低语念诵着神圣的祷文,伴随轻柔的旋律,像是在哄人安眠, “止步,不应存在的雾。 退却,不应喧嚣的血。 长夜理应沉寂,逝者理应安息。” 他的指尖迸发出柔和的光晕,像是从黄与蓝的天际中泄露出的浅薄余晖—— 那抹余晖并不刺眼,像是汇成了一缕缕薄纱,床缦一样笼罩在所有人的周围。 当光辉蔓延而来时,晨曦陡然感受到了一股不适,皮肤有种焦灼般的痛苦,炙烤着藏匿其中的灵魂。 她下意识向远处退却,与她一同避开光辉的,还有愈发浓郁的血雾—— 【引导神力:驱散不死生物】。 在光辉照耀之下的一切不死生物,都将因圣光而竭尽全力的远离。 “快进来!” 亚瑟连忙喊道。 唐奇却兀自打断:“她是构装体,不必理会她。” 晨曦自始至终没在几人面前说过话,这个谎言也便足够让人信服。 否则让一个热衷于使逝者长眠的牧师,发现她不死生物的本质,恐怕满脑子都会想着该如何让她的灵魂安息。 “所以这些雾气,其实是一种活体生物?” 事到如今,亚瑟也顾不上与唐奇争辩此前的对错,低声问, “它们起源于何处?” “大概是吸血鬼的残骸。”唐奇解答道。 【隐藏在翻腾雾气中的吸血鬼迷雾,其本质是那些被击败、亦或是遭遇意外,而未能及时返回到墓穴的吸血鬼残骸。 无法因休眠而恢复自身,长久的弥留下,它们的身体会逐渐溶解成薄雾的形态。而这种转化通常会剥夺它们的理智,只留下最原始的吸血本能。 像水中的鲨鱼一样,迷雾能捕捉到空气中所弥漫的血腥味,无论多么细小的伤口都能将它们引向受害者,并优先攻击对方。】 唐奇大概会在《指南》上写下这段话。 但前提是,他们能够成功脱险—— “圣光维系不了多久,我们需要考虑接下来的对策……如果它们能受到伤害,也许可以趁现在这个空隙,就地解决掉?” 亚瑟说完,念诵起祷文,在那些不断向着光晕之外退却的迷雾周身,呼唤出一道夕阳般橘红的火焰。 它们仿佛要席卷迷雾,将血雾同样烧出短暂的窟窿,可唐奇很快便发现,这抹火光仿佛投入海洋的一粒石子。 溅起了涟漪,却很快消失在了眼前。 抽离的血液不断将迷雾染红,使得他们能清晰的分辨出吸血鬼迷雾的数量—— 那的确像海洋一般辽阔。 当圣光散去,他们被血雾倾覆的同时,除却不死的晨曦之外,他们只能面临被迷雾吸干,这唯一的结局。 “这里他妈到底死过多少吸血鬼?” 唐奇甚至怀疑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战争。 但那已经不是眼下应该考虑的事情: “与它们消耗毫无意义。这些血雾看起来无穷无尽,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它们的视野消失—— 再释放一个【李欧蒙小屋】,我们先躲起来再说!” 圣光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久,不制定一个合理的计划,只有被血雾吸干的份。 而亚瑟拥有三个三环法术位,哪怕释放过【回生术】,法术位也十分充裕。 于是他不作犹豫,听从唐奇领导刻画法阵。 一分钟的时间悄然过去,随着圣光消散,半圆型的球体再度将几人笼罩其中。 ‘小屋’中的迷雾便像是被排斥似的向屋外散去,得以让几人缩在这方寸之间。 “这至少能保证我们八个小时的安全。”亚瑟说。 唐奇瞧着球形之外,久久没能散去的迷雾,紧跟着咬牙: “这玩意儿是生物。虽然大多数时间靠本能行动,但还不够傻,更不会被视觉欺骗。我们当着它们的面躲藏,它们反而选择了原地等待。” “所以我们等同于被困在了这里?” 亚瑟同样望向小屋之外, “难道要一直跟他们耗下去?” “主动、引开!”库鲁提议道。 唐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它的想法: “它们受血腥味驱使,所以我们可以放出诱饵,将它们引导到别的地方去。” 菲德褪去了兽化,无力地抚摸起自己之前被割破的喉咙。 重归理智让她明白,拥有自愈能力的自己,或许是唯一适合当作诱饵的人选: “那就我来。” 她当然愿意赌一把。 赌自己的体质足够强悍,可以摆脱迷雾的吸食,追逐隐约的刺鼻味回到村庄去。 这就是她与凯恩最初的计划。 “这么想回去报平安,好让兽化人对部落发动反攻?” 唐奇不可能答应对方。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么?” 菲德嗤笑道, “要么你去做这个诱饵?” 唐奇在沉思之际,忽然眼前一亮:“可以。” 晨曦看他一拍脑袋,就知道有什么新点子跟着迸发了。 菲德却只觉得他疯了。 短暂的相处,她也算对唐奇有了初步了解。 这家伙就像是只狡猾的狐狸,能言善辩、心思活络,总能利用渊博的见识做出合理的判断—— 这让他总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牺牲自己去做诱饵? 亚瑟也迟疑地看向他: “普通人的身体,恐怕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就会被吸干。” “所以这需要你们的帮助。” 唐奇从次元袋中取出了一枚蘑菇, “我拥有一个复制体,可以将他当作诱饵。” 在逃离龙金城的过程中,他已经消耗了【孢子复制器】的充能,复制了伊乌,欺骗了莱昂的眼睛。 事后,也没有时间返回金色橡树的地窖进行充能。 可实际上,他们几乎是在离开深井后,立即与莱昂会面、逃离龙金城。 以至于此前在深井时,晨曦满身的蘑菇都没来得及拔掉,让它们得以在死尸上不断繁殖。 乘坐巨龟启程之前,唐奇已然将它们拔出,埋入了湿土,搁置在酋长的房间里养育。 虽然培育的速度不比地窖,却也让复制器拥有了七天充能一次的机会。 唐奇紧跟着取出几个空水袋。 里面曾经装着星梅酒,一个月的路程里唐奇难免喝上几袋。 他看向菲德: “把你的血借给我。” 菲德有些困惑,下意识的拒绝:“为什么?” “这个复制体不能受到伤害,所以我需要你的血作为吸引迷雾的诱饵,也需要牧师的二环法术【强化属性】,为他赋予体质上的坚韧。 这样应该就能保证,在复制体维系的这一个小时里,尽可能地通过血腥味将迷雾带走。” 唐奇说着,便取出弯刀,要划破菲德的皮肤取血。 亚瑟一把按住了他的臂膀: “等等、她还没有恢复过来,你会让她失血过多而死!” “我能通过【治愈真言】为她造血,哦,你也可以为她疗伤。” 善良的牧师,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受到了冲击: “你这是在折磨一个人的肉体。” 唐奇没好气道: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出魔法道具,你出神术,她什么都不会,那就只能出血。 为了将血雾驱赶出去,我们三方各司其职,仅此而已。” “可只有她一个人,是以牺牲健康为代价……” “你如果看不惯,那就代替她放你自己的血,可以吗?反正我是不会让自己,乃至于自己的伙伴牺牲健康的——哪有什么都不做,就享受别人庇护的道理?” “那就我来。” 亚瑟点点头,紧跟着卸下手甲,展露出他孔武有力的小臂,捏紧拳头,摆在了唐奇的面前, “放我的血。” “你——行吧。” 唐奇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菲德也茫然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暮光的慈父指引着我们,为世人带去安睡、为生灵送以庇护。只要我还活着,就绝没有让他人承受苦难的道理。” 亚瑟笃定道。 他夺过唐奇手中的弯刀,在臂膀上划下一道伤口,任由血液流淌进水袋,储存起来。 每当他感到虚弱时,便会为自己释放一道【疗伤术】,伤口得以愈合,血液也得以弥补。 然后便再度划开伤口,以便用尽可能多的血液吸引迷雾。 “你有一个高尚的人格,叫人钦佩。” 当他的法术位耗干后,晨曦也不由走近前来,利用圣武士的【圣疗】,为他愈合着伤口—— 自从有了这副动力甲后,她不必担心身体的损耗,使用力量也变得肆意起来。 菲德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个放血的牧师傻到令人发笑——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抱着,让他们死在迷雾中的打算吗? 她有些颤抖地说: “你、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感谢你吗?” 亚瑟却平静道: “我不是为了你的感谢而这么做。而是慈父的教诲,让我意识到我必须这么做。” “可你知道自己在帮助一个怎样的人吗?我将你引到这里来,让迷雾侵蚀你,就是为了不让你回到村子,解除其他人的诅咒……” 她想要摆出嗤笑的笑容,告诉他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仿佛这么做,就能撕碎他伪善的嘴脸,让他愤怒、将他拉入泥潭,以便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卑劣。 “我猜到了。但哪怕你不这么做,我也一定会前往迷雾深处。” 直到现在,亚瑟才说出抵达晨暮森林的目标, “我正是为吸血鬼而来。” 第215章 尸体的身份(4k) “那些迷雾似乎都被吸引走了。” 猩红的雾气已经无影无踪,甚至弥漫在周围的灰白色,也比此前要稀薄几分。 亚瑟迟疑地环视四周,却无法确切知晓外界的情况。 “晨曦,使用【神圣感知】。” 唐奇收回了对复制体的共感—— 只需要让复制体带上准备好的血袋,在离开小屋后一点点打开瓶口,将血腥味释放出去。 弥漫在小屋外的雾气,便会像受到吸引般向复制体离开的方向飘去。 在这期间,它们或许会试图侵入复制体的皮肤,痛饮他的鲜血。 但在【强化属性】的体质加成下,复制体的皮肤也犹如橡木般厚实。 只要不受到攻击,他就不会消散。 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将血袋带到很远的地方,挥洒鲜血,吸引周遭的吸血鬼迷雾了。 而作为不死生物,晨曦是唯一一个不会被迷雾所侵扰的存在。 她围绕亚瑟塑成的小屋,将一圈圈涟漪从胸前扫过,遍及四周,肯定回答道: “什么也没有。” “很好,看来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继续向前进发了。” 唐奇将暂时安全的信息,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边,紧接着让库鲁利用【魔法伎俩】,将几人身上的污渍、血腥味清扫地一干二净。 菲德没想到他们还要前进: “你们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吗?这一切都是个骗局——根本没有鬼婆、没有食物,只有弥漫在这片区域的血雾!” “我们还没有抵达凯恩献祭的位置,你怎么知道没有食物?”唐奇问。 “因为我了解那里!” 菲德只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她本不该说明这些,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心亚瑟的处境—— 这家伙救了她的命,她没道理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所以她叹了口气,将一切全盘托出: “我们献祭食物的地方,就是鬼婆曾经驻扎的领域—— 那是一座古堡,她们将那里装扮成了宫殿的模样,让周遭的森林林木显露出青翠与生机,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庄园、城堡。 在她们离开后,我和凯恩,连同几个曾经受她们驱使,如今活下来的兽化人,准备着手将古堡休整为一个合适的栖息地,那能为我们省去许多麻烦。 我们打算将古堡的房间规整出来,至少让每一个流离失所的兽化人,都能获得一间能够遮风挡雨的住处。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直到双月之夜的到来……” 菲德回忆着过往,虽然间隔了十年之久,但过去发生的每一个画面都像是镌刻在了她的脑海, “每年的双月之夜,是我们最难熬过的日子。 不受控制的兽性,会让我们冲出理智的围栏,狂奔在森林里,遵循兽性的指引撕碎每一个眼前的生命,除了那些被诅咒的同胞。 可当双月之夜结束,重归理智的时候,一夜劳累所带来的饥饿感,又会让我们快速的将食物消耗一空。 这迫使我们只能选择外出狩猎—— 我们当然不会选择让每一个人外出,一些隐居的兽化人还有自己的妻儿,并不具备外出面对危险的能力。 所以在凯恩会让她们在古堡中升起篝火,利用蕨叶、草药所烘烤出的气味,指引狩猎队伍回归的方向。 但就在驻扎古堡的第一年,徘徊的血雾吸干了她们的生命,当我们回到古堡时,庄园的空地上只剩下了一具具干尸,只有少数缩在古堡中的孩子幸存下来……” 唐奇聆听着当初的故事,但脚步不停,已经背上行囊继续向着目的地进发。 【吸血鬼迷雾】同属不死生物的一种,既然晨曦感知到周围一派平和,他自然也不会多担忧什么。 只是一路上时不时皱起眉头,不太相信的模样: “那座古堡既然是鬼婆的领地,凯恩又充当了那么多年的走狗,还能不能知道血雾的存在?”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我们猜测,在鬼婆驻扎的这些日子里,应该是由她们拦住了血雾的侵害。” 菲德摇摇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当她们离开,维系这片古堡的幻景不再,血雾也便重新淹没了这片领域。 从它们吸血的特性分辨,凯恩判断它们应当也是在双月之后出没,进行觅食,我们便只能离开这座古堡,搬迁到了现在的地址。 可每当双月之后,时而还会有血雾侵扰着我们的生活,凯恩便试着将那些奄奄一息的猎物,送往古堡周围,填饱那些迷雾的肚子。 从那之后,村子的周围便没怎么见过血雾的出没。” “换句话说,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座古堡。”唐奇明确了目标。 “可送往那里的食物早就已经被吸干了!” 菲德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夏日里聒噪的蝉虫,“嗡嗡”叫个不停,明明已经到了吵嚷的程度,却没有一个人在乎。 “鬼婆、食物,两个需求一个没能达成,就这么折返回去不就显得更亏了?” 唐奇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难道你不对这片血雾的存在感到好奇吗?为什么会有大量的吸血鬼残骸飘散在空中?” “谁会在乎这种东西!?” 菲德有些恼火, “它就是存在,而且已经存在了很久——难道你吃面包的时候会在乎它是怎么做成的吗?” “我当然会。它的面粉取自于黑麦还是其它、使用了黄油还是植物油、揉面的力道或轻或重……这都决定了这个面包好吃与否。” “可我们是在向一个诡异的目的地进发,不是在吃面包!” “正是因为诡异,正是因为未知,我才想要尝尝这个面包的味道到底怎样。” 唐奇回头看向菲德, “你曾经还是个冒险者,连这点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 菲德只觉得这个男人疯了。 在佣兵的生涯里,她也经常从同僚的口中听说一个名词—— 冒险精神。 “全他妈是放屁。” 那些佣兵总这么说, “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东西最重要。 金钱、权力、还有生命! 什么是冒险?为了财富,把脑袋挂在裤腰上,那就是冒险! 一些人嘴里的‘冒险精神’,不过是看到有些人送了命、也没能赚到钱所胡诌出来的说辞!” 哪怕是后来四处流浪,充作一个冒险者,她也将这句话奉为人生的圭臬,渴望一个安定的住所。 现在竟然有人告诉她,自己只是为了一探事物的真相,而不顾性命、踏入险地? “你把生命看作玩笑,生命也会把你看作玩笑。”亚瑟同样不认同这一点。 “每个人对生活的看法不同而已。就像你也明知道前路危险,却还是要跟我一起前进一样,所以别教育我。” “你是寻找乐趣,我是寻找吸血鬼。只不过刚好顺路而已,本质并不相同。” 亚瑟重申着自己的目的。 “是、嗯、对。传教的途中在村庄里撞上了一个吸血鬼衍体,将他净化后深入到晨暮森林里,试图寻找吸血鬼的起因。 这个故事你刚才讲过了,不新鲜。” 唐奇大致总结着亚瑟的故事—— 他说地比较笼统,缺乏了许多细节,但的确就是这么个故事。 在探索森林的过程中迷路,偶然撞上了兽化人的村落,决定为他们驱除诅咒,却反而被凯恩看作了眼中钉。 不得已之下,利用【李欧蒙小屋】将自己与他们隔绝起来,在村子里干耗着时间。 唐奇记载着对方整个经历中,最值得注意的事物—— 【被吸血鬼所啃咬、却没能彻底被吸成干尸的受害者,大多数会被转化成一种名为‘吸血鬼衍体’的不死生物。 他们拥有着与吸血鬼等同的嗜血欲望,同时又被吸血鬼所控制。 如果吸血鬼同意衍体啜饮自己的鲜血,他们才拥有转化为真正吸血鬼、摆脱控制、得到自由的可能。 但通常,只有吸血鬼死亡时,衍体才会获得自由。 毕竟对这群高傲的生物来说,比起合作、他们更享受臣服。】 “在你的眼中,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竟然是像蔬菜一样,用‘新鲜’这种扎眼的词语评价的吗?” 唐奇知道这家伙又要上价值,连忙打消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念头。 和尊崇秩序与善良的家伙组队,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他宁愿让希瓦娜那种傻子待在身边,至少她不会喋喋不休地在耳边呼唤和平与爱。 【但亚瑟与菲德的说辞,或许的确印证着晨暮森林中,存在吸血鬼的事实。 毕竟这片始终被灰雾所笼罩,无法窥见阳光的森林,的确是这些阴暗生物的最佳栖息地。 你很难不对此感到兴奋。 我是指这种寿命悠长的存在,理应能满足一些我作为故事叙述者的求知欲,而不是说感受对方体温这件事—— 事实上,我大概能想象出来那是怎样一种感触。 妖冶、冰冷、亵渎……我承认这很诱人,真的。但我不想在做什么事情的过程中,对方突然在我的脖颈上咬下一口。 虽然龙金城的图书馆里,时常能看到描述吸血鬼多么高贵、冷艳的,就好像告诉别人‘你不要做人啦,赶快加入吸血鬼的大家庭’似的。 但我想没有谁会愿意永远沉浸在黑暗中里。 至少我不愿意。 毕竟选择了黑暗,就意味着失去享受阳光的权力。 我为什么不能都要呢?】 拥有【向导】的专长,使得唐奇完全可以凭借大致的方向感,一路直行至目的地。 在这个过程中,晨曦时而也会释放【神圣感知】,探查周遭的迷雾中是否存在异样。 或许是此前的诱饵卓有成效,一路上也没再撞见什么危险。 但凝重的气氛,还是让菲德感到了不安—— 她本就对这片区域缺乏安全感。 更何况唐奇认为亚瑟有些聒噪,自己在他的眼中犹如俘虏,并不存在人权。 狗头人走在路上还要读书,那个骑士跟个死人似的一言不发。 长久的沉默下,她只能静心感受着皮肤上的湿冷,时而搓起粘腻的手掌,已分不清那是冷汗还是单纯的水珠。 眼前除了大雾,便是淹没在迷雾中卷曲的阴影—— 过于厚重的浓雾,甚至让光明与黑暗都失去了分界。 他们始终穿行在一片灰黑之中。 菲德在迟疑中,已无法通过近似的景色分辨具体的路程。 但时间上的感官,告诉她理应快要抵达目的地: “这里之前没有这么厚重的浓雾,有些不对劲。” 他们彼此相距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如今却只能看到漆黑、如影子一样的轮廓。 只需要有一人加快脚步,便能轻松让人丢失视野。 “现在是你逃跑的最好时机,你可以祈祷一下我们会跟丢你。”唐奇举起【荣耀之戒】。 “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菲德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但她觉得已经没有了回去的理由。 她想,自己至少不能对不起这个牧师—— 唐奇的注意力也放在亚瑟的身上。 意识到他无法在迷雾中辨认方向,眼看就要偏离队伍,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臂膀: “跟着光走就可以了。” “不,那里有人。” 亚瑟指向远处一个方向,迟疑道。 “你怎么看得那么远?” 唐奇下意识向那个方向望去,却转而瞧见远处几个身影,悬浮似的停驻在半空—— 一根根绳子从他们的头顶延长出去。 就像是被吊在了什么上面。 依照眼前灰蒙的可见度,那根本不是他们能察觉的影子。 可他们偏偏像是指引方向的路标,伫立在那里,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像是个诱饵。”唐奇说。 这显而易见。 “但我必须去看看。” 亚瑟执拗道, “哪怕那是尸体,也不应该被如此亵渎。” 拗不过这位牧师,但对方能够驱散不死生物的能力,又十分适用于眼下这个环境、足够让人眼馋。 唐奇最终还是耸了耸肩:“你打头探路。” 亚瑟没有拒绝,自顾自地向着吊人的方向走去。 随着几人的接近,唐奇得以彻底看清楚对方的轮廓与数目: “四个普通人,和一个矮人。” “为什么要单独提及‘矮人’?”亚瑟问。 “只是想论证凶手不可能是矮人。” “因为他们不会残害自己的同族?” “因为他们没办法把尸体挂这么高。” “……” “库鲁,侦察陷阱。” “没有!” 在库鲁简短的回答中,唐奇走到吊起几具身躯的宽阔树干旁,挥舞弯刀,将作为基点的绳缚轻松斩开。 “砰、砰”,几具尸体应声倒在唐奇的面前,得以让他有了靠近前去,端详对方的机会。 “怎么可能!?” 率先这么做的菲德当即坐在了地上,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两步。 “你的熟人么?” 唐奇紧皱眉头,也一并揭下眼前那顶,遮盖了尸体面容的兜帽。 他呼吸一窒。 也怔愣在了原地。 他眼前的这具尸体,面色铁青、模样狰狞。 黑发散乱披在了皱在一起的五官,无法瞑目的黑瞳布满血丝,瞳孔中映照着与尸体一模一样的影子—— 唐奇不可能认不出他的身份。 因为那是唐奇·温伯格。 第216章 迷雾之家(4k) “Rua!?” 身旁的库鲁也惊呼一声,连忙将矮小的尸体一脚踢开,紧跟着倒在地上装死。 “这是我们的尸体?有人警告我们,想让我们离开这里?” 亚瑟也看清了尸体的身份,在迟疑中将唐奇的思绪拉拢回来。 唐奇看着这个与自己拥有相同容貌的男人,脸色惨败、面容凹陷,很难说是被吓死还是吊死: “也可能是在欢迎我们?” 亚瑟将掌心覆盖在尸体的双眼,帮助他缓缓合上眼眸: “什么人会拿别人的尸体充作欢迎的礼炮?” “你再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尸体?” 亚瑟迟疑地回过头来,才发现上一秒还无法瞑目的冰冷尸身,如今已经化作了稻草扎成的草人: “幻觉?” “晨暮森林的迷雾是致幻的,还记得吗?” 唐奇解释道, “如果是警告,手段大概会更激烈一点。譬如让我们身边的这些‘尸体’忽然嘶嚎、暴起,然后再进行攻击,试图将我们驱赶出去。 但这种程度的幻术,更像是用来恐吓我们的伎俩,也许有人正躲在不远处的迷雾里,偷偷欣赏着我们疑窦、恐惧的模样呢?” “附近有人?”亚瑟警醒着高举圣徽,试图驱散邪恶。 唐奇有些无奈: “只是个玩笑——算了,你这辈子也无法理解我的幽默。” 他拍了拍手,打算继续寻路,却瞧见身旁的晨曦紧紧盯着稻草人一言不发。 “怎么了?”他问。 “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哦?” 想到这些‘尸体’应当是他们最根本的模样,那晨曦看到的,或许是身体拼合前的自己。 唐奇也不免好奇地凑近前去,却发现稻草上的幻术已然消散,只好看向晨曦: “你看到了自己?长什么样子?” “两只眼睛一张嘴。” “哈,我该庆幸你曾经不是一只独眼的食人魔?具体一些,比如长发短发、什么发色、皮肤黑白?” “白皮肤、长发、棕黑色、蓝眼睛——像是一潭清澈的湖水。” “你是在故意炫耀自己的眼睛很漂亮吗?” “有一点。”她干脆的承认了。 唐奇挑了挑眉,避讳着一旁的亚瑟,悄声说:“我可不会帮你挖来一双同样漂亮的眼睛。” 她毕竟是有前科的。 “不需要。我或许可以将它找回来……” “你恢复记忆了?” 唐奇惊喜问道。 “只是想起了零星的画面。我看到了无穷的战火与废墟,烈焰映照在了白茫的冰原上,而我的身体被熔火吞没……却好像还没有消失。” “一千年的时间,居然还能保留下来?” “我身如钢,我心如铁。” 【磨炼其身,坚毅其魂】。 这本就是【荣耀】的信条。 作为一个传奇圣武士,如果真将自己的肉体,打造成一副亘古不朽的身躯,似乎也并非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想找到那具身体。” 晨曦少有的提出诉求,唐奇能感受到她头盔下的黑雾在蓬勃颤动。 “丝黛拉说过,你死在了北地——我们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虽然对晨曦的过去感到好奇,但已经决定向南走,至少也要把这一程走完才行。 晨曦倒是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得到了唐奇的承诺,她也便安静地守候身旁,充当着护卫的职责。 唐奇提起了趴在地上装死的库鲁,紧跟着举起散发明光的戒指,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行。 越向前走,那抹‘欢迎’的意味便越明显—— 【我感到自己在上坡。 冷风吹拂着躁动的心肺,虽然看不到前方的景色,却能察觉浓雾在眼前蜷缩,翻腾,化作枯槁的利爪涌动、扑扇,像是有人在同你招手。 耳边的尖啸时哭时笑,伴随着“吱吱”的磨牙声,难免怀疑不是有人在锯断谁的手脚。 污血的腥气徘徊在鼻腔里,掺杂着腐臭的霉菌与肉味,只有屠宰场能闻到这种味道。 你能感觉到它们像是水液、爬虫,附着在了你的身上,成为了魔法伎俩所冲刷不掉的味道。】 打量着附近那有的干瘪、有的已经化作白骨的野兽尸骸,菲德笃定道: “这一定是我们献祭出去的食物,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走过了迷雾最深重的一片区域,冷杉开始逐渐向两旁退去,视野变得依稀开阔。 但纠缠的白雾与天际已经融为了一体,使得唐奇只能看到远处一座巨物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处悬崖,他们只要一路向上,就能抵达山崖的古堡。 尖锥似的塔顶犹如漆黑的长矛,直插云雾之中,却因失去了圆润而让人倍感不适。 “就是那里?”唐奇指向那座古堡。 “对。” 在菲德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那座古堡时,与如今的样貌截然相反。 那时她被追赶出森林,来到了悬崖边,却瞥见了这片地界所少有的阳光—— 洁白的大理石砖墙,堆砌成了一个圆润而梦幻的城堡。 鲜花开满悬崖,彼此争艳着美色,鼻息间尽是芬芳的花香。 哪怕举家搬迁,离开古堡之前,也从未见过它如此阴森、晦暗的模样—— 白骨堆积成一条笔直的通路,好像碎骨埋入土地后,所铺就的地毯,指引他们继续前行。 唐奇一步一个脚印地踩踏在上面,终于窥见了掩藏在迷雾之中,这座高耸古堡的真身。 它静谧坐落在崖巅,一片漆黑,主体有两层高,屋顶的塔尖直插天际,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死去的巨人。 宽阔而宏伟的城墙将它包裹,组成了巨人的肋骨。 围墙的正中,入口的灰石大门敞开,上方是一扇破碎的圆窗,曾经或许拥有着斑斓的玻璃,如今只剩下残破的部分留在铁窗框中。 它是死去的,没有丝毫生机,唐奇也没见到有谁在迎接自己: “看来欢迎仪式,只局限在上山的那段路上了。” “里面真的会有吸血鬼么?” 望着攀附在石墙上的青苔,与入口后庭院外的杂草,不太确信道, “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有没有可能它们并不住在这里。” “有可能,但来都来了,总要进去逛一逛。” 唐奇看向菲德, “你曾经驻扎过这里,带路吧?” 菲德打量着这座,曾经作为鬼婆住所的领地,疑惑道: “怎么带路?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可没听说过什么吸血鬼……” “那你总该知道,这座古堡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房间吧?譬如什么主卧室,又或者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哪有这种地方……但是主卧室的话,我记得有一间很大的屋子,在二楼。” “那我们就先去二楼看看。” 唐奇率先迈动了步子,踏入古堡那布满荒草的庄园。 “等等!” 亚瑟一并踏入其中,却猛然举出圣徽,念诵祷词, “止步,不应存在的骨——” “嘿,停下,你在做什么?” 唐奇连忙扯过他的手臂。 亚瑟恼怒地指向一旁的僵尸: “你难道没看到它们吗?” “我看到了,但是很显然,这些僵尸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唐奇向他施以眼色,让他好好瞧瞧那些尸骸的举止—— 天知道这是从哪里挖掘出来的尸体,大半的骨架已经失去了血肉的庇护,只有零散的皮肉还挂在骨架上。 他们端着长矛—— 姿势看起来像是端着长矛,可手上连根树杈都没有。 列队行走在庄园中,也不知道有没有留意唐奇等人的存在。 应该是在巡逻。 “你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应该没有这些家伙吧?” “如果有,凯恩也会将他们撕碎。”菲德紧皱着眉头。 “嘿,被撕碎的在那呢——” 唐奇指向左侧的一个角落,还真有几个只剩下半具骨架的僵尸不断颤动, “所以,在你们离开古堡后,这里恐怕是来了一位新住户?” “逝者理应得到安息。”亚瑟执拗道。 “他们又没对我们做什么,在没确认对方的态度之前,我们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唐奇隐约觉得,眼前的一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吸血鬼可没有操控尸体的能力,死灵法师也没必要指使这么多喽啰……最好是谨慎些对待。” “阻扰死者安眠,就是在玷污他们的灵魂。” 亚瑟并不理会这些,高举圣徽,念诵祷词,氤氲起一缕夕阳的光辉,笼罩在那些巡逻的僵尸身上。 在光晕之下,他们仅剩的皮肤也跟着溃烂,骨骼化作了灰烬,直至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一些深受神明喜爱,被赋予了更多神力的牧师,其【引导神力】甚至拥有摧毁弱小不死生物的能力。 不知道是失去了声带,还是没能感到痛楚,唐奇并未听到谁的嘶嚎。 眼看亚瑟将庭院中的不死生物驱散干净,唐奇偷偷在心底与之切割,旋即推开了古堡的大门—— “咳咳。” 许久无人打扫过,沉积的飞灰迫使唐奇轻咳两声,环顾四周,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只有头顶的天花板上,绘制着模糊不清的壁画, “可惜时间太久,看不清了。但这至少说明这里的主人很有钱。” 可是有钱人,怎么会在晨暮森林中修建如此宏伟的古堡,而不是在龙金城中充当一个名门贵族? 唐奇继续深入,却意识到大厅有些晦暗,转而向库鲁使了个眼色。 “Rua!” 【魔法伎俩】下,古堡中的火把接连升起,它的燃料似乎用之不竭,以至于现在还能交织成明艳的火光。 四根立柱支撑起的大厅像是个连接通路的岔口,前方是长廊,左侧是向上的楼梯,右侧像是去往另一间房间的去处。 “右边是餐厅。”菲德说。 “那我们直接上楼。” 既然没有人出面迎接,唐奇也只能四处转转。 古堡的主卧室一定是个好去处—— 哪怕如今的主人没有居住在那里,至少也能从装潢中看出对方的喜好、乃至于古堡的历史。 所以他径自走向左侧的楼梯。 很宽阔,少说有五米长,旋转向上。楼梯两侧的扶手已经化作了朽木,还未腐朽的部分,依稀能看到雕琢过的花纹。 踏上二楼的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镀金的椅子。 它面向巨大的玻璃窗,背对着大厅的大部分区域,也同样背对唐奇,只能看到铁质、发锈的边框下,暗红如血的皮革。 “库鲁,侦测陷阱。” “没有!” 唐奇放心地走近前去,意识到这里似乎是一个绝佳的,瞭望风景的位置——哪怕远处的风景,已经被浓厚的迷雾笼罩。 座椅的边框像是被什么摩擦过,如今只剩下铁锈,顶端的位置有一个凹槽,过去曾经镶嵌着什么。 椅背的皮革上,有一个细小的窟窿: “像是被什么戳过?” “一把匕首。” 菲德说, “我们把它卖了,换来了很多食物。” 比起价值,唐奇反倒好奇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所以,是有人刺杀这把座位上的某个人?” 他得不出一个答案,转而回过身去,看向左侧墙壁上的油画—— 画纸上也布满岁月的痕迹,画框都缺失了一截,但好在内容清晰可辨: “一张全家福?人还不少,挺能生的。” 这幅油画少说有十米长,居中位置是一把华丽、镀金,镶嵌一颗血红宝石的空椅子,大概就是二楼的这一把, “你们把上面的金粉和红宝石也卖了?” “如果不是没法搬走它,这副画也留不下来。”菲德承认了。 “那我真该庆幸你们没能毁灭历史。” 唐奇说着,开始上下打量油画—— 椅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迥然不同、却身着华丽衣衫的各色青年一辈,接连站在他的身边,身前偶尔会有几个孩童。 他们的发色大多纯黑,偶尔也有几个金、棕发的男女,零散出现在画布上,或许是外来的赘婿或者远嫁的姑娘。 百余人的大家族,犹如还生活在画布中一样,伫立在唐奇的身前,神色各异——嬉笑、哀伤皆有之。 无论如何,都能通过油画,瞥见他们过去的辉煌: “说是王室我都信,只是不知道它存在于多少年前。” 唐奇叹了口气,猜测这座古堡的历史,或许比龙金城还要久远。 “Rua?” 在观摩之际,唐奇忽然听到库鲁的惊奇声。 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狗头人正用自己尖细的爪子,指向油画角落的一个位置。 “可别弄坏它,怎么也算是个艺术品。” “名字!” 库鲁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催促着唐奇走近前来。 唐奇定睛一瞧,发现它指尖的尽头,赫然书写着【夜鸦】的姓名,显然是他们家族的姓氏。 “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唐奇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好在酷爱读书的库鲁,也算见多识广,向唐奇指了指前方,指了指后方,比划着: “《指南》、前面、书籍!” 唐奇迟疑道: “你是说在书店中,排在《指南》前面的那本书?” 他恍然大悟。 自己前不久还在《指南》上,抨击过跛鸽老板的行径! 转而回忆起那本书籍的名字: “玛丽苏撰写的《迷雾之家》?” “这里!” 库鲁紧接着指向【夜鸦】旁边的字样。 这次,就连唐奇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看到了老熟人的名字: “什么情况—— 作者,梅林?” 第217章 讨厌牧师的原因(4k) “【夜鸦】的家族、逃不出的迷雾、梅林的油画……” 当故事中的一切,破碎成了只言片语,成为了现实中的线索、一点一滴钻入唐奇的脑海。 满腔的求知欲鼓动起他燥热的鲜血,迫使胸膛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跃动。 实际上,唐奇也只是了解这部的梗概,因为时间并不富裕,以至于并没有深入阅读过,这部曾在龙金城畅销的名著。 但他几乎能够做出判断: “难道《迷雾之家》并不是一部经典,而是一部记实录?” 紧盯着‘梅林’的字样,他回忆起那个与自己共事过的爆炸头画家,很快又摇了摇头, “也许只是重名?”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眼看唐奇陷入了迟疑之中,亚瑟走上前来,生怕这家伙被什么幽魂占据—— 在不死生物的地界中,这很常见。 “我发现了名著的取景地。” 唐奇只能这么说,指了指菲德, “如果它不是幻象的话——毕竟他们的确敲下了座椅上的金子,卖了出去。” 如果座椅是事实,那或许就可以排除,眼前的一切都是因迷雾而显现、欺骗他的幻觉。 想到这里,唐奇叹了口气: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当初就应该拜托跛鸽老板联系一下玛丽苏女士,至少也要多了解她一番,今日探索起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事到如今,马后炮已经毫无意义。 不论玛丽苏是如何发现了这座古堡的历史,将其编撰成畅销大陆,他都要好好转一转这座【夜鸦】家族的故居。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十年间回到了这座宅邸,拉拢了门外的僵尸? 是夜鸦家族的后人,还是知晓这段历史的客人? 这个家族与门外的吸血鬼迷雾,又有什么关联? 最重要的是,那镀金的座椅为什么是空的? 如果座椅后的老人是家族的最年长者,座椅又将是留给谁的位置? “继续逛逛,或许能得到解答。” 唐奇让菲德带路,抵达了第二层的主卧房。 推开大门,晦暗的房间中弥散烟尘,也像是许久没人来过,但壁炉里还有兽化人们曾经堆放进去的柴薪。 利用魔法伎俩点燃它,温暖与火光交织着映照在房间的四角,唐奇能透过昏黄瞧见蛛网下,一张覆盖纱幔的宽阔床铺。 虽然建筑的风格偏向尖塔的哥特式,但房间内部的装潢倒也偏向温馨,不存在头骨、血烛一样暗黑色彩的装饰。 甚至壁橱、桌面上的许多装饰都不见踪影,反倒显得整个房间空旷: “你们把古堡中的一些装饰也卖掉了?” “除了带不走的,其它的都用来换取了食物。” 菲德说, “晨暮森林中没办法种地,我们只能换取尽可能多的黑麦……肉类就通过狩猎弥补。” 唐奇叹了口气。 到底是冒险者出身,也知道贼不走空的道理,看到什么就拿什么,总能卖到集市上去。 他只能着眼于床头的油画—— 绘画着一个红发的女人。 得益于画师高超的技艺,将她的美貌、丰腴近乎完美的描绘出来。 尤其是女人的神态,柳叶一样的细眉微微蹙起,嘴角撇在一边,有些局促地坐在一张华丽的椅子上,指尖提着厚重、鲜红的宫装裙,不太适应的模样。 凑近前去,还能看到她掌心的老茧,暗沉的面庞上些微的雀斑。 画框的一角,是‘伊丽莎白’,以及同样留下的‘梅林’字样。 “不像是贵族小姐,也不像是夜鸦家族的人。” 唐奇思索着《迷雾之家》的简介, “由一个貌美的女人,所引发的兄弟反目作为起始。也许说的就是她? 虽然不是这个家族的人,但看起来的确颇受宠爱,甚至将这间主卧房赠送给她来居住…… 这对于贵族来说,真的符合礼仪么?” 唐奇并不清楚数百年前的贵族制度。 但哪怕依照泰伦帝国的法律来看,这种行为也容易受到抨击—— 【作为一个诗人,你始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可以攀上贵族小姐、少爷,或夫人、老爷的床(我必须这这么写,以免触怒到哪位心思敏感的贵族大人),但千万不要觉得那是你的床。 记住,你只有短暂的使用权,没有所有权。 因为贵族拥有给予你宠爱的能力,也就有将它们收回去的可能。】 《赞美》时刻警醒着自己的学生们,以免他们走上出卖色相、忘却初衷的不归路。 唐奇一边打开身旁的床头柜,空无一物。 一边看向身旁几人: “你们也别在这傻站着,四处找找有什么值得留意的。” “真有什么东西,也早都被我们搬走了。哦,还有这些裙子……” 菲德撇了撇嘴,随意的打开身旁的衣柜。 柜子的衣架上搁置着许多条厚重的宫装裙,有一件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有些脏污,上面似乎沾了许多土: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刑具,勒得你肉和骨头一块儿疼,我当时想着不会有人愿意穿这些,就没带走——哈,你要是喜欢你可以试试。” 唐奇并不指望一个流浪儿,能意识到这些古董宫装的贵重。 只可惜【夜鸦】这个家族没什么名气。 否则这一条裙子,或许能在收藏家的手中卖出天价。 “但居然能保存这么多年么……” 唐奇想要走过去瞧瞧情况,却发现菲德手中的套裙忽然一颤—— “怎么回事!?” 在惊疑之中,菲德还以为有鬼,下意识地将长裙扔了出去。 可长裙就像是回应她地期待一样,犹如被一个无形的灵魂穿戴在了身上,紧跟着悬浮半空。 “止步,不应存在的魂——” 这像是触动了哪根亚瑟绷紧的弦,他当即举起圣徽,就要驱散裙子中的亡灵。 可在柔和的光晕下,那鲜红的宫裙非但没能落地,反而扭动起了腰肢,飞扬起了裙摆,好像一个娴熟的舞者在羊毛地毯上舞动、起伏。 “它不是不死生物!?”亚瑟讶异道。 那衣裙舞动、摇摆着移动,就要离开卧室。 唐奇连忙跟上,不忘回头问道: “你之前试穿裙子的时候,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吗?” “我没穿过!”菲德狡辩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它勒得肉疼?” “……好吧我穿过。但是当初可没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唐奇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原因,一举冲出卧室,转而便瞧见舞动的红裙正向着三楼的方向前行。 那是通向一处塔楼的通路。 随着舞裙的经过,墙壁上的火炬砰然亮起,唐奇随着它一同旋转向上,来到了一个平台—— 平台还维系着曾经的模样,像是一个被花圃围起的露台,只不过多年无人照料,大多数已经凋零,看起来破败不堪,杂草丛生。 少许几株受到森林的眷顾,享受着雨露、顽强生存下的晨暮花,还在灰白的迷雾下闪烁光辉。 露台上摆放了许多长椅,一排一排,同样已经腐朽,恐怕风一吹就能摧断它们的腿脚,使之轰然倒塌。 中间留了一条过道,可以直达尽头搭建的台墩—— 就像是婚礼。 有人或许会聘请一位见证幸福的神父,站在居中的位置,念诵着神圣的誓言: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年轻或是老去……” 唐奇不记得《迷雾之家》中的神父,有没有念诵完祝词。 也并不了解那场婚礼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她只看到鲜红的长裙放肆般地舞动在通路之中。 她跨过长椅,那些见证她幸福的客人。 跨过平台,那个祝愿她幸福的牧师。 跨过爱人,如果那真的是她的爱人。 跨过围栏,像一只挣脱束缚的鸟雀,翱翔于天际之上。 再坠落地面。 唐奇站在围栏上,看向那条摔下去的红裙。 它平摊在布满杂草的花园中,依然焕发着玫瑰的鲜红。 像血一样鲜红。 “我算是知道这条裙子上的土是哪里来的了…… 这或许就是那位伊丽莎白的结局?”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亚瑟好奇问道, “我听说过它,只不过并没有看故事书的闲心,所以……” 唐奇只好一边下楼,一边解释: “我也只知道一些梗概。依稀记得,《迷雾之家》是由第三代家主范弗里恩,作为第一任主视角所撰写的故事,直至他死亡后才换作他的后代叙述……” “兄弟、喜欢、女人!”库鲁紧跟着补充道。 “没错,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不过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因为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养育,以至于父亲将大多数的严厉给予了他,将大多数的宠爱给予了他的弟弟肖恩…… 你懂的,有时候身为家长,很难在严厉和宠爱之间做出平衡,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表亲关系。 这导致兄弟之间难免对比,以至于猜忌、嫉妒不可避免地滋生出来……” “所以他们愤恨着彼此?” “也不至于。毕竟拥有血缘关系,从小一起长大,其实还是亲情更浓厚一些。 范弗里恩也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所以对弟弟肖恩始终保持谦让——直到遇见伊丽莎白。” 唐奇回忆着原文, “书里似乎有段话,大意是‘我曾经将一切的爱忍让给了你,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将她让给我’…… 总之就是很经典的三角关系,玛丽苏这个作者很喜欢写这些内容。 后来大概是兄弟反目,肖恩想要带伊丽莎白私奔,被他的哥哥阻止,最终提出了决斗的请求,死在了哥哥的剑下。 而伊丽莎白则选择在婚礼中自尽,【夜鸦】家族的领地,因为仇怨与悔恨的交织,而陷入进迷雾之中,拉开了后续家族百年争端的序幕。” “贵族就是麻烦!” 菲德难免啐了一口。 在流浪儿看来,有一个陪伴同年的兄弟姐妹,都不知道要有多开心。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么不知足的人,对自己的兄弟挑挑拣拣。 “谁说不是呢?” 想到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唐奇也耸了耸肩,表示认同。 虽然这种桥段,在如今的文学市场上已经成为了经典内容,少了些新奇。 但不可否认的是,哪怕是泰伦帝国,贵族之间也时常陷入到权力、亲情的漩涡中。 这是阶级与制度,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影响。 “不过那本《迷雾之家》应当也存在着杜撰成份,毕竟真实的历史绝不可能被记录下去……” 所以唐奇对如今所看到的一切,也全都来自于猜测, “所以这会是真相么? 而且,这和所谓的吸血鬼又有什么关系?”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露台,想前往花园将红裙收回到衣柜里。 可就待下楼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梦中的希露薇》,也是经典曲目了,经常被用作婚礼时的伴乐。” 好歹也是诗人学院的科班生,唐奇分辨地轻松, “所以这座古堡中果然有其他人?” 他连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赶去,直至回到一楼,走向另一侧的走廊。 临近尽头,琴声越发响亮,他意识到那来源于一个硕大的门厅。 大门紧闭,两个手持羊皮纸卷的僵尸,手持羽毛笔,正在纸卷上写写画画——笔尖触及的位置,已经摩擦出了一个窟窿。 意识到有人接近,他们抬起了裹挟少许皮肉的骷髅脑袋。 难以想象的是,他们居然还有喉咙,能沙哑地发出微弱的嗓音,念出几个字眼: “宾客……姓名……” 像是记录宾客的仆人。 “止步,不应存在的骨——” 亚瑟高举圣徽,即刻引导神力。 可光晕并没能如愿从他的掌心绽放。 “……” 在静默与尴尬之中,他转而意识到,过度索取神明的帮助,使得休眠前所祈求来的两道【神力】已经消耗一空—— 那就物理超度了。 他不由分说地抽出战锤,就要砸在僵尸的颅骨。 唐奇的【警觉】骤然作响,一把扯过了亚瑟的臂膀。 “为什么拦着我!?” 亚瑟已经不记得这是唐奇第几次打断自己, “你到底是吟游诗人,还是死亡的使徒?” “别往我的脑袋上扣帽子,蠢货!” 【警觉】所带来的瘙痒,迫使唐奇向着危险的身后看去, “我他妈请你看看自己的身后——” 亚瑟这才回过神来,听清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而迸发的铁甲“铿锵”声。 他转过身去,却见到数十个手持剑盾的铁甲,连同长廊之中盘旋飞来的数十石像鬼,已然狰狞着猩红的眼眸逼近。 唐奇忍不住扶额道: “你搞清楚,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你的行为跟冒险者闯进圣安德鲁教堂,对着圣像和牧师喊杀喊打有什么区别!?” “我绝不与邪恶踏入同一片水潭。” 亚瑟满不在乎,坚定道。 “这才是我反感你们这帮牧师的原因!” 第218章 杜撰的小说(4k) “【蛛网术】!” 库鲁念诵着咒语,魔杖的尖端顷刻喷洒出乳白的蛛丝,连结成网,强韧粘腻。 蛛网扑洒在宽阔的甬道上,就缠住了铁甲卫士的腿脚,需要用庞大的力气才有可能挣脱出来。 在挣扎的间隙,数只拥有灰黑色的皮肤,全身平整光滑,犹如活化雕塑的石像鬼冲破蛛网。 它们霎时间撑开蝙蝠似的石翼,喉咙扯出一抹震颤心灵的尖啸,直冲唐奇而来。 晨曦见状,猛然举起断剑,轰然凿击在对方圆滚的脑壳上,迫使为首的一只砸在了地上。 只是作为土元素生物,石像鬼的质地足够坚硬,哪怕脸颊龟裂,也要伸出利爪撕挠起晨曦的腿甲。 其余几只一拥而上,将将逼近她的肩甲时,伊乌连忙从唐奇的兜帽中盘飞出来,口吐一枚漆黑的力场珠,磅礴的斥力随着吼声一并炸裂在石像鬼的胸膛。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将多数石像鬼轰飞在地上,胡乱摸索起自己折断的肩膀。 菲德才刚刚举起剑盾,却发现情况并不如她想象的急迫,有些怔愣地看向小队的‘伙伴’…… 虽然一早听那些渡鸦们提及,这伙冒险者邪门的很。 却从来没想过,双方的实力竟然像是云和泥一样悬殊。 “这他妈绝对不是寻常的队伍……” 她低声呢喃。 南方长城的佣兵、与她流浪共事的冒险者、如今陪伴左右的兽化人,无论是哪一批人,都不具备他们一般有效、卓越的办事效率。 “还有那条蜥蜴,那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曾在荒原中见过名为【地龙】的野兽。 那是一条五六米高,宛如丘陵雄壮的蜥蜴种,粗壮的双腿在践踏之下,只会给予大地深刻的凹痕。 短小的前肢或许不具威胁,但那与身躯等同大小的头颅,与轻易咬断石柱的血盆牙口,让它于荒原之上轻松占据了霸主的王座。 那是她所见过的,最令人胆颤的蜥蜴。 如今看来,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曾经’。 眼前的蜥蜴虽然只有花猫一般的大小,但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只在迸发的一瞬,便像是穹空下轰鸣的雷霆—— 直击心灵的恐惧,远比眼前的恐惧更令人心惊。 好在她回过神来,想着至少为团队出一份力。 却被一段琴声陡然喝止住: “范弗里恩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饭桶,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吗?” 在他的乐声下,一众试图进攻的守卫,也不由停顿住了脚步。 他们面面相觑——如果真的有‘面目’的话。 尤其是门厅前的两个僵尸,也不由摸了摸脑袋,一副不明不明的模样。 唐奇的眼前闪烁一抹粉色的幽光。 【交友术】的驱动下,他撩起自己的黑发,胡诌道: “看清楚点,我是肖恩·夜鸦,其它人是我的侍从——难道我甚至没办法参加哥哥的婚礼吗?” “肖恩·夜鸦……” 僵尸并没有质疑唐奇的身份,只是在迟疑中打量起自己手中的羊皮纸卷,在排头的位置,果真瞧见了‘肖恩’的名字。 难以想象,时隔数百年的时光,羊皮纸卷上竟然真的还留有字迹。 “抱歉……肖恩先生……” 僵尸们似乎还想多说什么,但是破碎的喉咙,也无法支撑他们倾诉更多。 但身后围聚的守卫,却纷纷向他们致以歉意,艰难地从蛛网中拔出双腿,回到了古堡一楼的长廊中。 “现在,让开。” 在唐奇的命令下,两只僵尸连忙退避,给了他打开大门的机会。 “你不是肖恩,你是唐奇——” 门还没被推开,亚瑟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唐奇率先指向胸膛,反问道: “暮光的牧师都是像你一样的傻子吗?” “你说什么?”亚瑟想要辩驳。 唐奇没给他这个机会,反而说: “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再给我惹麻烦,我就把你扔出去喂血雾——不对,你好像不怕这个? 那我就会在《指南》里,把你写成一个鲁莽、伪善、妄图破坏种族和谐的蠢货,并打上‘暮光信徒’的标签,将你的恶名传诵到大陆的每个一角落,也包括圣城。 你不必怀疑我有没有这个能力,等你离开晨暮森林之后,一定会听到《龙金城指南》的大名。 别等到发觉自己败坏了教会的清誉,才开始懊悔今天为什么没有听从我的命令。” 教徒不畏死。 但畏惧自己败坏了神明的声名。 唐奇的威胁很有效。 这源于他的博识,与【平民英雄】的亲切。 让亚瑟真的以为,他是个自己不认识,却也小有名气的吟游诗人。 眼看对方老实了,唐奇也不免多嘴两句: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靠神力解决。” 他指了指亚瑟的喉咙, “你长着一张嘴,难道只是为了吃饭吗?” 【说实在的,我对牧师并不存在什么意见。 虽然相性不合,但我从不会否认他们坚守的正义、善良,乃至怜悯,甚至会因此而生出几分尊敬—— 因为他们做着我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单纯的,为救助他人而献上自己的一切。 但我认为,绝大多数的神职者,不会像这个一板一眼的蠢货似的惹人厌烦。 他们应当善于倾听,乐于表达意见,拥有自己的底线,却也愿意给予罪行宽恕——那些教堂中的忏悔厅,就是源自于这份博爱。 但亚瑟这家伙,就像是一个眼中只有绝对的黑白,不允许一丝灰度存在的理想主义者,不,盲目主义者。 很难想象,他这种毫无魅力的人,究竟是如何获得的神明青睐? 我不认为瓦伦涅钟爱这些二极管。 他是安睡的慈父,不是正义的铁拳。 这一定是亚瑟自己的问题。】 “抱歉。” 在唐奇于日志上大书特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险些害得团队陷入到更麻烦境遇中的亚瑟,也没有过多狡辩, “我、我从没想过其它的解决方法。从我有意识起,我便接受着严苛的训练,以保证能够拥抱神明的指引……” 事实上,他甚至不认为僵尸拥有交谈的余地。 也从来没想过,捅出的篓子,竟然会被人用一句话而轻松化解。 “教会难道不教给你们为人处世的方法?” “‘话说千百遍,不如亲身经历一遍’。所以当我们具有一定的能力之后,便会被遣离圣城,传颂教义、散下福祉。 当神明、亦或是教会需要时,便会聆听到慈父的指引,返回圣城任职。” 听起来更像是圣城中的职位有空缺之后,传唤一些外出传教的牧师顶上。 “行吧,看在你是才离开圣城不久的份上,这不怪你。” 唐奇叹了口气。 【难怪冒险者的团队里,时常会出现暮光牧师的身影…… 这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场问心的历练。 总不能指望一个满脑子是神明、训练的铁桶,看明白这世上的人情世故。】 “但我没有教导你的义务,所以如果再给我惹麻烦,我就会按照刚才说地那么做。” 如果不是牧师的助眠,让他意识到魅魔的侵扰。 唐奇自认不会给予对方太多耐心。 亚瑟在迟疑中点头,转而问: “可他们为什么将你认成肖恩?你们长得很像?” “除了黑发之外,像的不多吧。我甚至不知道那副巨大油画上,哪一位是肖恩。” 唐奇耸了耸肩, “但你指望一群已经死去数百年时光的仆人,知道些什么? 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门外巡逻的守卫、纵身一跃的红裙、迎接客人的家仆…… 它们早就丧失了自我意识,只是按照自己生前的轨迹——或者说,婚礼时的轨迹。日复一日的、机械式重复着当天的工作。 所以不是我扮演了肖恩,只是你随便说一个名单上拥有的名字,便足够通过这道大门。” “抢了自己弟弟的爱人,还将他放到宴请的名单上?” 菲德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算是什么癖好吗?” “贵族的癖好你想象不到。” 唐奇只能这么说,随后一把推开了大门—— 这是一个宴会厅。 数张长桌上,铺就着积满灰尘的红桌布。 桌布上陈列着许多许多点心,正中央有一个硕大的蛋糕,历经岁月的流逝,都已变得腐烂、长满了黑绿色的霉菌。 一股刺鼻的酸腐味涌入鼻腔,像是呕吐物中倒入了料酒,只有捂住鼻子才觉得没那么难受。 “我们之前来过这里……” 菲德说, “但是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唐奇指向那个坐在角落钢琴旁的男人。 一头漆黑的及肩长发,一身漆黑的礼服。 他是琴声的来源。 似乎并没能注意到‘客人’的来访,《梦中的希露薇》失去了原有的悠扬,琴声的节奏渐缓,步入了宁静的尾声。 也许还差份月光。 唐奇在沉思中,等待着对方抬起掌心。 却逐渐发现,这似乎是一曲不会完结的乐曲,每当踏入静谧的末尾,他的另一只手便紧接着弹奏起初幕的乐律。 唐奇给足了尊重,却不会在这里等候到死。 于是他走近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指尖穿透了他的衣衫。 像是穿梭进了一层湿冷的雾气,手掌嵌入进了男人的胸膛,印证着他的虚幻。 “他是幽灵。” 亚瑟当即判断道, “是受到阻碍而无法往生的产物。也许是谁从中阻碍,也许是有还未完成的遗愿……” “但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够交流的样子。” 唐奇在男人的面前挥了挥手,却也无法妨碍到对方分毫,任由那琴声萦绕在耳边。 “也许就像你说的一样,他也只是在重复自己生前的一切。并没有强烈的自主意识。” “但他是魂魄,与那些僵尸不一样。他应该记得很多东西,譬如当初婚礼上发生的一切?” “可我们甚至没办法让他听到我们讲话。” 亚瑟叹了口气。 “只要听到就行了么?” 唐奇在迟疑中扶正鲁特琴,轻咳两声,应和着《梦中的希露薇》,转而轻哼起歌谣, “爱恨与迷雾交织的今日, 历史已被岁月侵蚀。 给予我见证过去的机会, 聆听你铭记的故事。” “他听不见的……” 亚瑟在迟疑中,想要劝唐奇放弃。 可琴声的戛然而止,让他的脸颊像是涂抹了辣椒水似的疼痛。 “怎么会?”他惊疑道。 在他看来,唐奇只是应和着旋律,唱出了简短的歌谣而已。 除此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其它特别的举动。 为什么刚刚还不具备效用的语言,如今却成为了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 “这是语言的魔法。” 意识到【巧舌如簧】拥有效果,唐奇也不免松了口气—— 虽然这道二环法术,一般是用来修改自己说过的话,扰乱听众的记忆,以便达成‘欺瞒’的效果。 可实际上在唐奇看来,真正值得注意的,反倒是‘修改记忆’的效果。 修改一个生物的记忆,意味着不论他是否真的与你进行过交流,不论他是否真的在意你说了什么。 只要利用这个法术,便可以强行将话语的内容,借由魔网的连接传递进对方的大脑之中。 眼前的幽灵,哪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痴迷于琴声的抚慰。 在这道魔法的影响之下,也不可避免地被打断了思路,脱离了忘我的状态。 他迟疑的抬起头来,看向唐奇,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被打搅的烦闷。 反而惊疑问道: “你们是谁?” “我是唐奇·夜鸦,这个家族的后裔。” 眼看有了交流的机会,唐奇的眸光中氤氲粉色,借助【交友术】的戏法,当即也问出疑惑, “请问您是?” 既是交友术的影响,又有唐奇黑发、黑眸的加成—— 那的确是夜鸦家族的象征。 男人一副恍然的模样,语气也跟着亲和了些,少了许多警惕与忌惮: “没想到还会有后人记得这里。” 一旁的菲德与亚瑟眨了眨眼睛。 不是,纯骗? 对方还真的相信了? 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在心中暗自感慨着吟游诗人的可怕。 而唐奇则抓住了重点: “所以您是我们的先祖?” 男人点了点头: “我是范弗里恩·夜鸦,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 唐奇眨了眨眼。 不对啊? 《迷雾之家》的故事里,分明用范弗里恩的视角,书写了一百年的历史,直至最后在愧疚中垂然逝去,才更换了下一代的视角。 唐奇佯装一副惊奇的样子,试探道: “抱歉,我没想到您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些……” 范弗里恩并没有听出唐奇的深意,顺着他的话叙述下去,甚至开起了玩笑: “或许是因为我死的太早吧?” 果然。 唐奇明确了事实: “《迷雾之家》果然有杜撰的成分。” 第219章 唯一的疑点(4k) “那是历史逐渐被遗忘的第五百年。 一切都无法被记载,只能通过口口相传的谣言,窥见过往辉煌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任何人都有杜撰的权力,只要你拥有狮子一样无畏的胆量,随时都能对外宣称自己的正统。 王室如此、贵族如此、平民更如此—— 莫瑟一世,一个奴隶的孩子,被填充进了王国的战争之中。 他不甘心一生都被倾轧在统治者的脚下,巧舌如簧,向同袍谎称着自己作为王室私生子的身份,在悄无声息中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势力,煽动起反抗的星火。 他是第一例,却不是唯一一例。 当世人意识到历史与传承断绝之时,伦理、法度也因混乱而陷入虚无。 出人头地的机会宛如秋季的麦田,是扑洒在大地上的遍野黄金。 王权的神圣性得以逝去,每个人都试图将黄金收割进自己的领地。每一个城市,就是一个国家。 我们的祖父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他善待平民、取缔农奴,对领土的控制权无可动摇,在割据与混乱的大陆中宣称独立。 每当有战争侵扰我们的土地,他便会穿戴盔甲、举起长剑,亲自向侵略者送去惩罚。 【夜鸦】得以在和平中存续下去。” 唐奇静静聆听着范弗里恩的叙述,想起了那副油画上,位于居中位置的老人。 也算是对数百年前的历史,拥有了一定了解—— 想要知道历史的真相,只能去问亲历历史的死人。 眼前的范弗里恩,就是最好的询问对象: “领土建立在森林与迷雾里?” 范弗里恩摇了摇头: “那时,夜鸦的领地是一片无垠的旷野。祖父将这座城堡修建在了崖巅,只需坐在那张宝座上,便足以看清领土上的一切。” 所以五百年前,还不存在【晨暮森林】的说法。 唐奇又问: “在这个过程中,祖父尝过败绩吗?” “从未。在我幼年时期,便听闻祖父骁勇善战,视黑夜于无物,惯用夜行作战、出其不意。当他一次次大败敌军,给予侵略者无尽的痛击,便不会再有人企图染指这片土地。” 看来威慑一直持续到了迷雾出现之后。 “这份和平一直持续到了您死之后?” “作为家族的后人,你应当比我更了解这些。” “事实上,距离您说的时代,都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唐奇也不怕胡诌,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继续试探, “家族已经支离破碎。据我的父亲所说,一切的起因都源自于许多年前曾爆发的一场恩怨……当然,具体发生什么,也已经无法查证了。” “不必隐瞒。我看得出来,你是来向我寻求答案的。” 范弗里恩直视着唐奇的眼眸,眉宇之间一如既往的平静, “遗憾的是,我也无法解答你的所有疑问—— 有关这片森林、迷雾,乃至分裂的起因,都是在我死后发生的过去。” “那您是否愿意解答有关生前的疑问?” “可以,但我需要你来帮我做一件事。” “您说。” “当你找到一切的答案后,我希望你能将肖恩的结局告诉我。” “我还以为您杀了他。” 这是《迷雾之家》的桥段。 “是他杀了我。” 范弗里恩轻声叹息道, “在我看来,我的父亲并不合格。 祖父的强势,塑造了他的软弱,让他成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迎娶了我的母亲,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姑娘。 长久的压抑,也迫使他放弃了自己,纵情声色,仿佛这么做就是在违抗祖父的命令,以至于没有人对他抱有期望—— ‘你唯一的价值,就是为家族诞下了合格的继承人’,祖父总是这么对他说。 这或许激怒了他,也迁怒了我。以至于在我出生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 母亲是个贵族小姐,她无法接受父亲沉迷在声色之中,却对自己满身怨气,不久后便因病逝世。是瓦蕾莎——古堡中的女仆长,肖恩的母亲将我抚育成人。 对我而言,她是一个外人,甚至是迫使我母亲病逝的导火索。 但在我看来,作为一个平民,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是个善良的人,我从没有愤恨过她。 甚至将肖恩,她的孩子,视作亲密无间的亲兄弟。像瓦蕾莎对待我一样,将关爱与陪伴给予给我的兄弟—— 还记得有一次,他为了翘掉剑术课,躲在了家族的陵墓下偷偷看童话书,从而失踪了很久。 我们找了他很长时间,直到我听见他在陵墓下的呼救,才总算是将他从地下带了出来。 但他不希望让摩根老师,将这件事上报给我们的祖父,再被瓦蕾莎责罚。我便替他隐瞒了这个事实,只说是我让他去集市上替我买些玩具—— 虽然被祖父责骂了一阵,但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我是他的哥哥,在他害怕时,我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前。 在他调皮时,我会心甘情愿地顶替他的罪责。 在他受罚时,我会从厨房偷出他最爱的点心…… 如果他愿意坐在继承人的这个位置,我也会将一切知识教给他—— 仿佛让他得到弥足的关爱,就能弥补我童年的缺失。” 这段叙述与《迷雾之家》极为相似,理应是正史无误。 “直到伊丽莎白的出现?” “看来你听说过不少事情,难怪是带着问题来的。” 范弗里恩按下钢琴的低音键,缓缓弹奏起了《梦中的希露薇》, “她是个乡间的女孩儿,就在夜鸦的领地之上。 每当双月来临时,她们的村落便会支起集市与篝火,人们会围绕着篝火欢欣歌舞,用欢笑度过双月这个被诅咒的日子。 我是在巡逻领地的途中遇见她的。 她提起厚重的亚麻衣裙,踏着一双老旧的棕色皮靴,酒红色的发丝像火一样张扬,笑容比夏日还要热烈。 人们称呼她为‘旷野的希露薇’,为田野带来福泽与丰收的精灵,寓意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从那之后,我会时常以领舞的名义,邀请她来城堡做客,我会与她闲逛在花园中,谈论彼此的人生、目标,乃至未来。 有时只有我们两个,有时还有我的弟弟—— 当时的我曾认为,比起我,她更爱肖恩。因为我看得出来。 她认为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对我总是怀揣着敬畏。 而面对肖恩,一个跟她一样童心未泯,对世间还抱有美好期盼的青年,她的笑容总要更真切一些。” “您没打算将她让出去。” 唐奇回忆着故事中的台词, “为此跟弟弟产生了争执。” “没有争执。” 范弗里恩摇了摇头,乐曲从轻柔转变为跃动,仿佛诉说着他当初的心情, “肖恩爱着我们,也认为我能给予伊丽莎白幸福,而他爱着她的方式,便是亲眼看她踏入幸福——哪怕给予幸福的人不是他。 为了不让我心生芥蒂,他主动选择了离开,带领着军队前往南方,依据盟约的要求,参与到保卫战之中。 并让我将他列在宾客的名单上,以便在婚礼时,能够亲眼见证我们的幸福。” 所以兄弟两人,其实并不像《迷雾之家》撰写的一样剑拔弩张? 他们之间或许存在仇恨的契机,却都因为各退一步,致使一切走向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这真的圆满吗? 唐奇摇了摇头。 亚瑟却疑惑问道: “但伊丽莎白还是选择了自尽。” 范弗里恩正要说什么,唐奇却兀自打断道: “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伊丽莎白的想法。” “……” 短暂的沉默后,范弗里恩忽然轻笑出声。 笑意中夹杂着些许苦涩,就像是嘲讽无知的自己: “你比我强得多。” 在叹息之间,琴声也进入激昂的高潮, “我自认谦卑、和善、聪颖,拥有着军兵、权势,与财富,更拥有一颗炙热的心—— 我从没想过有人会拒绝我,盲目地认为只要我有这个想法,便可以给予一个人想要的一切。 我们认为她最初的拒绝,是因为陷入了选择我、或是肖恩的两难,善良让她不忍心打破我们兄弟的和睦。 可我们从没想过,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我们将她的热情,当作了对自己的独特,以至于忘记了她是热烈的夏日,而阳光本就属于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不喜欢直说不就行了,扭扭捏捏地……干嘛要用死亡结束这一切。” 菲德抱胸冷哼一声,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做法。 “所以说你是流浪儿。” 唐奇耸了耸肩,在菲德要顶嘴的时候,紧跟着说, “贵族对平民的压迫,是阶级性的压迫。再怎么善良、亲民的领主,也是领主。更无法改变他们地位上的悬殊——像是思想钢印,烙印在了每一个平民的心里。 哪怕被文字遗忘,人们的内心,也仍然存续着过去所遭受的倾轧。 毕竟哪怕是农奴出身的莫瑟一世,也只是举起反抗的大旗,从没想过拯救奴隶与平民,使之享有平等的人权。” 遥想偌大的泰伦帝国,贵族制度因历史的遗留而根深蒂固,同为施法者的书士会,都被术士家族们稳压一头。 看似受法律制约的龙金城,也不得不允许梅尔·巴瑞这头老山猪享有特权…… 唐奇觉得,自己不能埋怨一个平民,不敢对拒绝说‘不’: “哪怕领主足够仁慈、足够宽厚,地位的悬殊、社会的压力、家庭的指责,也会压得她喘不过气。各方战乱的动荡下,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范弗里恩认可唐奇地点点头,琴声也抵达了尾章: “也许我不应该将这件事昭告出去,将她的选择,只局限于我们两个人的对话才是更好的选择—— 那样她就有足够拒绝我的勇气,就不会有人说她不知好坏,父母也不会为了贪图更多的富贵,满心欢喜地答应我的求婚。 于是,她在我们的婚礼上做出了回答。 肖恩目睹了一切,愤怒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都失去了理智,在争执中,他将匕首刺入到我的胸膛中。 再之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一向这么冲动么?” “这个孩子总是不安分的。但——那一次,至少那一次,我认为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唐奇总觉得有些奇怪,心中还怀揣着些许疑问: “那您知道自己弥留在这里的原因么?” 毕竟范弗里恩的故事中,并不存在太多神秘力量的左右,仍然没能解决‘吸血鬼’、‘迷雾’等一系列萦绕在如今这个时代的谜团。 “我并不清楚。” 范弗里恩摇了摇头, “如果没能遇到你,这或许就是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 我怀念过去的一切,也想知道肖恩最后的结局,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执念的存在,得以让先祖庇佑了我的魂灵。” “好吧……” 唐奇在脑海中梳理着脉络,思考着还有什么是自己疏漏,而没能询问的—— 匕首、红裙、蛋糕……一切都源自于那场婚礼,得到了解答。 那么唯一的疑点,似乎只剩下了: “椅子?” 唐奇回忆着那副油画, “你记得那张全家福么?一个老人站在正中间,你们陪伴在他的身侧,身前是一把镶嵌红宝石的椅子。” “那是梅林大师的杰作。得益于夜鸦领土的和平,他在这里居住了很久。” “大师?一个爆炸头的年轻人?” “当然。看起来他的名字传诵到了五百年后。” 也有可能活了五百年? 唐奇无法确定自己所认识的梅林,与油画上的署名是否是同一人。 也有可能是梅林的后代。 但这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 “那把椅子是谁的?” 照常理来说,那应当属于家族中最具威望的长辈。 但很显然,范弗里恩的祖父站在了椅子的身后。 范弗里恩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据祖父所说,那属于他的恩人。” “恩人?” “祖父很少提及他。或许是因为他很早便离开了人世,我们也从不愿主动提及这段伤心事。” 唐奇自觉找到了关键: “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听说过他的消息?” “从没有,哪怕是父亲——但我们都知道他在哪里。” 范弗里恩指了指脚下, “在他死后,祖父便将他的遗体,安置在了家族的陵墓中。” 第220章 我是你粉丝(4k求追订月票) 唐奇感到耳边越发的嘈杂,不绝的钢琴声从最初的悦耳,已经化作了噪音。 因为他已经无法细数,《梦中的希露薇》究竟重复了多少次。 就像他永远也无法知晓,今日所见的一切——守卫、红裙、范弗里恩……他们的生活,在这悲哀的婚礼中重复了多少次。 像是被囚禁在了迷雾中,陷入了永无止尽的轮回。 他告别了范弗里恩,离开了积灰、腐烂的宴会厅,带着队伍走向了居中的长廊。 那里有陵墓的入口,他们刚从范弗里恩口中得知的—— “长廊的尽头是圣堂。曾经供奉着某位神明——祖父说祂的名字已经被人遗忘。当自己死后,如果土地上出现了无法挽回的危亡,虔诚地祈祷,或许能为我们换来一线的生机。 圣像之下,是家族的陵墓,埋葬了我、和我的家人们。” 长廊上铺就的红毯,两侧伫立着数十具无主的盔甲,与几只石像鬼穿插并列,其中几具还有磕碰的痕迹,盔甲的铁靴上是风干的蛛丝。 这些古堡的守卫者,似乎意识到了唐奇作为‘夜鸦后裔’的身份,只要不主动惹麻烦,跟雕塑便不存在区别。 圣堂的大门紧闭,唐奇用力一推,却像是抵在一堵厚重的石墙,丝毫没有动摇的痕迹: “难道上锁了?” 此前,唐奇对局势的判断已经深入人心,以至于亚瑟与菲德并未作出什么质疑,反而问: “钥匙能在哪里?” “……” 晨曦有心说些什么,但顾及着唐奇的颜面,便轻轻拍起他的肩膀,示意后退。 唐奇照做,晨曦左右手各按门扉的一面。 “嗡嗡——” 不知是摩擦地面,还是门扉的轴承,但随着低沉的开门声响彻长廊,唐奇迎着菲德和亚瑟越发质疑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入烟尘中。 这群家伙,不会真的指望一个吟游诗人做这种粗活吧? 圣堂已经有许久无人光顾了。 唐奇轻咳两声,挥走了眼前的灰尘,发现墙壁的彩窗上,还能隐约透出几抹斑斓的光。 只不过在室外迷雾的遮蔽,与彩窗上沉积的浮灰共同作用下,那抹光晕映照的范围及其有限。 唐奇只好点亮戒指上的光辉,尽可能将它洒向面前偌大的圣堂。 光晕侵扰到了天花板上倒吊的蝙蝠,它们惊吓似的扑扇起翅膀,向着更阴暗的角落蛰伏。 “模样已经模糊了,看不出是哪位神明。” 亚瑟走近前去,就要向眼前的圣像致意—— 这尊石像十分的粗糙。 模样看不清,服饰看不清,徽记也看不清。 最多能瞧出是一位女性形象。 虽然并不同属一个信仰,但毕竟是在和平的土地上保佑民众,以防战争的侵略,而并非将铁蹄伸向其它的领土。 那理应是一位善神,要保证最基本的尊重才对。 等他在胸口绘画了一个无形的圣徽,念诵完“向您致敬”之后,唐奇才说: “瓦伦涅和吸血鬼也这么合得来吗?” 这话在亚瑟听来十分刺耳,与诋毁无异: “你什么意思?” “只是看你向一位吸血鬼致敬,有些好笑而已。” “吸血鬼?” “一切的谜团都源自于这座古堡,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那位神秘的‘朋友’,是何身份吗? 更何况,陵墓是吸血鬼的卧室,棺材是吸血鬼的温床—— 只要抵达陵墓,我们或许就能见到那位朋友的真身了。” 【没人知道吸血鬼是如何诞生的,只知道他们栖息于白日,出没于黑夜。 日光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以至于他们必须在这时归于墓穴,休眠其中。 他们渴求鲜血,却拥有神智,换言之,他们拥有交流的可能。 但你最好不要幻想能与他们成为朋友—— 强大的力量会鼓动他们的贪欲,黑暗的野心取代了他们的观念,这让他们的思想、行为都将悖于寻常人的共识。 对于那些渴求爱情的吸血鬼,会将目光投射在年轻貌美的姑娘上,从占有中获得满足。 如果他恰好是个矮人,大概率不会寻找一个能让自己长高的方法,而会想着怎么把全世界的高个子小腿砍断。】 亚瑟反应过来: “他们祖先的‘朋友’并不是死去了,而是一直在墓穴中长眠?” “我猜是这样的。等找到他,我们就能得知一切的真相。”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说?” “提醒了你,还怎么嘲笑你?” “……” 唐奇根据此前范弗里恩的提示,掀开自连廊开始,一路铺就到圣像身后的红毯—— 有一扇正方形的活版门,占据一个平方左右,上面的铁索已经在阴湿的古堡、与岁月的侵蚀下锈迹斑斑,只需要晨曦用剑柄磕碰,便轻松将大门敞开。 向下的环形通道映入眼帘,阶梯崭新锃亮,不再有灰尘飞扬。 “像是被特意打扫过,就在最近。” 还是由晨曦打头阵,最先迈下台阶。 “等等。” 唐奇将她拉了回来,看向众人, “先休息,把消耗的法术位恢复一下。” 圣堂还算静谧,将大门紧闭后,宴厅的琴声也因阻隔而变得轻悄。 密闭的空间,有晨曦守夜,的确还算一个不错的营地。 主要是为了恢复精力,因而唐奇只是服下【压力药剂】进行冥想,并没有选择进入梦乡与魅魔缠绵。 菲德则有些迟疑地看向他们: “你们有什么一定找到真相的必要吗?鬼知道那什么吸血鬼有没有在下面埋伏,为什么要主动送上门去?” 不找到真相我怎么拿奖励? 但唐奇也明白,在这种时候感到恐惧,或许才是正常反应。 又不是被困在这座古堡,想走就能离开,事不关己,的确没有刨根问底的道理。 所以他只是打量了她一眼: “如果害怕可以选择不去,亚瑟你盯着她,别让她趁这个时候回去通风报信。” “我必须下去。” 亚瑟却说, “如果下面真的是吸血鬼的话—— 我会将木锥浸泡在圣水里,洞穿他的胸膛。”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 “为什么?” “我怕你惹麻烦,最后牵连到我身上。” “你难道还想与吸血鬼为伍吗?” “嘿,看看你的周围。” 唐奇伸出散发辉光的戒指,尽可能覆盖在圣堂的每一寸土地,可纵使如此,还是有顾及不到的角落沉浸在静谧的漆黑里, “看到黑与白之间交际的灰度了吗?别像个孩子一样,眼里只能容得下两种颜色—— 教堂之所以让你们出来历练,就是为了让你们明白这一点。” 亚瑟紧盯着光与暗的交界处,转而看向唐奇: “那我也要亲眼分辨颜色,而不是听别人讲故事。” 唐奇看向菲德:“那你就只能跟着我们。” “妈的。” 菲德暗啐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他妈谨慎,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有点默契了。” 决定无可辩驳,当整装待发之后,唐奇紧跟着晨曦一路向下。 阶梯随着他的前进,逐渐变得宽阔,直到几分钟后,已经能容许五人并排而行。 地下漆黑无光,戒指成为了唯一的光源,映照在两侧墙壁上,能瞧见一个个方形的凹槽,搁置着一支支蜡烛。 一路下行,只有零星的蜡烛闪烁着火光,凑近看向其中一支,微弱的火源忽明忽灭,像是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凹槽的内侧镌刻着【肖恩·夜鸦】的名字。 它的隔间,一支熄灭蜡烛的内侧,则镌刻着【范弗里恩·夜鸦】的字样。 走到尽头,唐奇看到了几支并排的蜡烛,为首的一支,是【唐奇·温伯格】。 忽然,那颤巍的火光像是被风吹散般,骤然熄灭。 “唬人的伎俩。” 唐奇不至于被它吓到,反而分析起蜡烛所代表的含义, “这说明肖恩并不像《迷雾之家》叙述的一般死去?” 思索之际,他一把推开了陵墓的大门。 “天哪。” 墓室映入亚瑟的眼前,他不由闭上双眼,悼念着眼前的逝者, “愿暮光引你们得以安息。” 【是的,那是一个个逝者,一口口棺材。 他们摆放在四四方方的墓室中,整齐有序。 我从未用‘壮观’的字眼,形容过一座陵墓,但古堡下的墓穴的确让我这么做了。】 唐奇这么在日志中书写道, 【每一口棺材旁,都竖立着一座墓碑,镌刻着他们的墓志铭,得以从中瞧出他们的身份。 最外侧的墓室,大多是与家族密切的朋友、工匠,譬如—— 纪念索菲亚·马特。 萝拉·夜鸦之友,史蒂芬·马特之妻。 在一个星期四来到世间。 在一个星期四成为新娘。 在一个星期四躺上病榻。 在一个星期四摔断了腿。 在一个星期四与世长辞。】 “这个不错。” 菲德指向另一座墓碑, “马戏团班主,琼·莱亚尔。 别打扰我,我睡觉呢。” “这是、一只、好狗!” 库鲁也念出一个碑文,棺材里躺着的应当真的是一条狗。 “为什么要将相干的、不相干的,都葬在这座陵墓里?”亚瑟问。 “亲自问问不就知道了?” 唐奇意识到这片类似公墓的墓室,应当不是自己的目标。 转而越过棺材,继续前进,直达下一处墓室。 相比此前的公墓,这里的棺材便显得稀少些,大多是一些夜鸦家族的表亲。 继续前进,便是几十口直系亲属,这些尸体被一个个隔间分开,但每个房间的门外,都篆刻着他们的姓名与生平。 范弗里恩与肖恩赫然在列。 走入肖恩的墓室,里面的棺材敞开着,其中空无一物,甚至没有什么陪葬品。似乎预示着肖恩迄今也未能死去的事实。 但比起他们的棺材,唐奇反倒对另一座墓碑更感兴趣—— “‘盛情难却的艺术家’梅林。 艺术就是爆炸,我说的是头发。” 他一边念诵着碑文,一边走进去,推开了棺材板。 “等等,你在做什么?” 亚瑟不愿看到这种打扰逝者安息的做法,但晨曦的阻拦让他根本无计可施。 推开棺材,唐奇果然看到了一具骷髅。 盖着破布,掌心搁置在腹部,下面有一个小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里面放置着油画刷子,和几瓶已经结块的油画颜料。 “所以我认识的梅林,其实是他的后人?” 唐奇重新关上了棺材板,等重新与几人汇合之后,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死路。 除了尽头【费里尔·夜鸦】,范弗里恩的祖父的墓室之外,他们再也看不到其它值得注意的—— 也根本没见到那所谓的‘朋友’。 “难道不在这里?”亚瑟迟疑问。 “库鲁,【侦测魔法】。” “Rua!” 三根魔杖在手,得以让库鲁成为最全面的地城探险家。 一轮浅显的涟漪扫过,库鲁忽然指向尽头的墙壁: “那里!” 晨曦伸手探去,双手陡然穿过了石墙,泛起一圈圈波纹。 “是幻象。” 她不作犹豫穿过墙壁,走下几级台阶,推开最前方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就是这里。” 唐奇紧跟着走进去,才发现这间墓室远比之前所见的,加起来还要宽敞。 甚至无需他再用明光映照,便能看清其中的一切—— 因为眼前霎时间变得殷红起来。 一颗巨大的晶石,悬浮在穹顶之下,映衬着血色的光晕,挥洒在墓室的每个角落。 它时而闪烁,富有节奏地忽明忽灭。 看起来倒不像是一盏血色的明灯。 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眼前只有一口棺材,装饰华丽,圆润的红宝石像血滴,抠下来扔到龙金城的集市上,大概能卖出千金的高价。 没有墓志铭,也看不到任何人,唐奇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答案了。 但他足够谨慎,当库鲁利用【侦测陷阱】最后的充能,探查了整个墓室。 又即刻指挥亚瑟,支起【李欧蒙的小屋】—— 倘若真的撞上麻烦,有这道力场小屋庇护,应对起来也便更轻松一些。 当确认好一切之后,他才让晨曦推动了棺材的门扉。 亚瑟与菲德不顾渗透的冷汗,同时在小屋中举起武器。 这能让他们更安心一些。 可事实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一样紧迫。 “她在沉睡。” 晨曦回过头来,看向唐奇。 “她?” 唐奇挑了挑眉,走近前去—— 有晨曦陪护,他自觉可以更嚣张一些。 直至看到一个娇俏的姑娘,看起来不比安比大上多少。 如今正静谧躺在宣软的棉花垫,所铺就的‘床’上。 乌黑柔顺的长发,哥特式的短裙,衬托她的肌肤像雪一样,近乎苍白,嘴唇却娇艳地像是鲜血。 眉头舒展,像是沉浸在静谧的梦乡。 “要叫醒她吗?”晨曦问。 唐奇皱着眉头,思索之后,忽然呼唤一声: “玛丽苏?” 他看到女孩的嘴角忽然一抽。 果然。 唐奇长舒一口气,终于确定了事实,胡诌道: “可以别装睡吗? 我是你粉丝。” 第221章 没有刑期的囚徒(4.4k求追订月票) 莉莉丝不记得这是她被囚困的第几个年头。 她曾试着细数过,从她拥有记忆开始。 但这并不容易。 毕竟她的睡眠时间并不固定,有的时候是几天,有的时候是几个月,她只能记忆自己睡醒的次数。 但是当有一天,她忘记到底是第一万零七次清醒,还是一万一十七的时候,她就懒得再去细数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人不会记得自己吃了几顿饭一样。 当一件事的跨度足够长久,次数足够繁多,那么有关它的一切都会变得无足轻重——在漫长的岁月里,不间断地重复这个过程而已。 时间无意义。 这让价值无意义。 以至于人生无意义。 所以她时常会羡慕那些短命的人—— 羡慕他们会拼命抓住有限的时间,在人生抵达尽头之前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必担心欲望的消失。 她时常有这种体会。 还记得曾经的自己,只是品尝了一口鲜血,便觉得尤为香甜,于是尝遍了每个生物的血液。 可到了现在,就连喝血都成了一种维系体征的必要义务,提不起兴趣。 当然,她一般不会转化衍体,也不会杀人、或是动物。 她能够活动的范围就那么大,如果周围的生命都死光了,她又去哪里寻找血液呢? 后来,她试图让人感受恐惧,充作自己的精神食粮。 为此她撤去了迷雾,时不时让土地暴露在阳光与晴空之下,再给居住在这里的平民,挨家挨户地分发木锥、大蒜和圣水,有时还直接洒在他们的脸上。 这可吓坏了他们,一边哭着一边跪在地上,嘴上说着什么“真善神明”,向自己磕头求饶呢。 但时间一长,她对恐惧也不太感兴趣了。 反倒开始为太阳而感到兴奋。 她喜欢上了正午的晴空下,那被烈日映照的海平面。光辉扑洒在青绿的潮水,折射出的波光会连成一条璀璨的金河。 她觉得不会有什么,能比眼前的一切更值得留恋了。 不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景色的美好。 她本能地厌恶这种景色。 只是因为她无法直视阳光,也从没见过阳光。 而痛苦,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她撤去了保护自己的迷雾,坐在细白的沙滩上、树梢的高枝下、旷野的平原里,任由阳光将自己的肌肤灼烧地滚烫,直至火焰焚化了她的全身—— 可惜的是,她是囚徒。 没有刑期的囚徒。 她永远无法离开被圈定的土地,她的血肉终有一天会再度重塑,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十年。 然后在复生后,继续等待黎明的回归,周而复始地游离在生死之间。 到最后,她甚至习惯了阳光,开始寻找新的乐趣—— 幸好,痛苦让她察觉到了方向。 既然讨厌白昼,暴露在阳光之下才能感受存在。 那就选择吞咽人类的食物,哪怕到最后要恶心地呕吐出来,也比无趣的鲜血有滋味。 无法享受他人的恐惧,那就从他人的喜爱中感受价值。 这可不容易做到。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还记得有一次,她试图对一个路人释放善意,所以邀请了他,来到自己的墓地赴宴。 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自己准备了很多惊喜。 譬如吊在树上的尸体、挂在树梢的蝙蝠们、还有向他们打招呼的僵尸……每一样都是她钟意,而精心择取的欢迎方式。 他可是亲口告诉自己,很喜欢这份热情呢,激动的都要哭出来。 当时她甚至取出了两瓶珍藏: “你是想喝八十岁的,还是想喝十六岁的?” 第一杯更暗沉,口感偏涩,但回味甘甜。第二杯更鲜亮一点,口感润滑,只是比较甜腻, “如果不合胃口,也可以尝一尝自己的血?” 她其实尝过自己的血液,虽然没办法满足饥饿,却能够满足解馋的需求。 “来,把刀子给我,我来告诉你哪里的血液最好喝。 诶,你怎么晕过去了……” 明明都已经展示了十足的诚意,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他的喜爱呢?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感到了气馁—— 但气馁也是情绪。 这份新奇的挑战,反倒让她焕发了生活的乐趣。 于是她下定决心,主动去请教当地最受人尊敬的领主: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受人爱戴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不喜欢喝血?”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喜欢喝血?你们短命的要求真多。” “想要受人爱戴,首先要了解人类。” “我不是人类吗?” 她不觉得自己和人类有太多区别,所以才一直拿短命与长命作区分。 “……严格意义上来讲,您不是。” “那我是什么?” “您是吸血鬼。” “吸血鬼是什么?” “就是——好吧,这没什么,也许是我们对您的存在抱有误解。” 她记得那位领主很诚恳地说, “但我想,在这方面我应当可以帮助到您—— 同我一起维护这片土地的和平,一定能让您备受尊崇。” “怎么维护?” “譬如,帮忙抵挡敌军的侵犯?” “太远了,我可出不去。而且我很累,有没有什么不费力就能成功的办法?” “那您是否能赠予我一滴血液?由我来作为您的代行者,为您声名远扬。” “哼,还说你们人类不喜欢喝血?” 她划下自己的手腕,送给了对方整整一瓶,以表明自己的诚意。 这很有效,领主紧接着向她献上了忠诚: “请容许我为您修建陵墓,将住址搬迁到您的身旁,既能随时向您汇报进展,您也可以借此观察人类的活动,从而更加了解人类。 当然,届时请您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吸血鬼的恐惧还是深入人心的。” 这确实是消解她无聊的必要手段。 在她的应允之下,一座合她心意的古堡就此修建在了山崖之巅,就连她的墓穴也跟着翻修了一遍。 这就是被人尊敬的感觉吗,感觉还不错。 虽然没有恐惧香甜,甚至还有一种羞耻的酸涩,但确实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她决定在下次无聊之前,先这么生活下去。 而生面孔总是让人好奇的,许多人像叽叽喳喳的耗子一样围在她的身边,寒暄问候: “您真漂亮,眼睛像一颗红锆石,真让人着迷。” 记住,你需要了解人类,受到他们的喜爱,这是一项艰难的挑战。 莉莉丝这么告诉自己。 决定尽可能地展现自己的亲和: “那我送给你。” 她将自己的眼珠剜下,掌心上的眼球覆盖着腥甜的鲜血,顺着指尖流淌到了地面。 身旁的‘耗子们’尖叫着逃离了原地。 她有些难过,觉得自己的真诚没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明明是她说喜欢眼睛的,怎么给了她,她反而觉得害怕呢? 等等? 难过也是一种不错的情绪,好像在酸痛中多了几分苦涩。 这件事最终被领主摆平了: “那个人我已经遣送回家,我保证她一句话都不会多说,更不会损害到您的名誉。只是在之后的行为上,您或许要多注意一些……” “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对于人类来说,有些诡异。您不如再多观察观察?您喜欢看书吗?” “书,是什么?” “您能看懂文字,却不知道什么是书?好吧,总之我会让人带些书籍过来,您也可以通过书籍来了解人类。” 于是她避开了人群,在自己的墓室中读起了书籍。 她这才意识到,过去那种喝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喝的生活,原来只是维系这个世界、塑造一个人的冰山一角。 除了口腹之欲外,艺术,也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沉浸在了书籍的海洋之中,试图汲取着一切的养分。 甚至已经不在乎最初的目的。 毕竟她只是想给人生找点乐趣而已。 如今,才终于了解到人类这种生物,怪胎一般的生活习性: “原来他们是白天出没,晚上休息?” “比起喝鲜血,他们居然更喜欢吃尸体,有什么资格说吸血鬼残忍。” “什么叫结婚,诞下子嗣又是为了什么?” 她认识到了生物的习性,却根本无法理解。 这分明和她与生俱来的天性是相悖的。 直至一个少年意外跌进了活板门,闯进陵墓,意识到了她的存在,才为她讲解着一切原因: “因为人类在光照中更精神,在黑暗中更容易睡着啊。” “听说吸血鬼也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只能说种族不同。” “人的一生是有限的,结婚、生育都是为了将有限的生命,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莉莉丝摇了摇头:“听不懂。” 只有短命的才会在意这些。 “你可真奇怪,该不会是吸血鬼吧?他们都说我的祖父养了一支夜行军,是不是跟你有关?” “他不让我说我是吸血鬼。” “哈哈,你很想了解人类社会吗?” “目前是这样的,等我对读书感到无趣之后,应该会找点别的事情做。” “比如呢?” “没想好。” “不想读书了,那就试试写书,怎么样?” “我不会。” “可以先慢慢来——譬如看到什么,就写什么?” “之后再说吧。”她现在只想看书。 “好吧,我在这里呆了太久了,应该回去了。对了——我叫肖恩,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丝。” “交换了姓名,我们就是朋友啦。” “我在书上看过这个词。但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经常在一起聊天、吃饭,分享些有的没的?” 自从拥有记忆以来,她始终被困在这片土地上,孤身一人。 拥有一个朋友,似乎也是一项全新的体验: “那我们一起吃饭。” 她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肉模糊的小臂递给对方。 “不行不行,我已经继承了祖父的血脉,再多喝一点,都有可能成为吸血鬼——我可不想一辈子见不到阳光! 但哪怕不一起吃饭,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从那以后,领主来到墓室的次数便越来越少,少年便时常遛进墓室里找她说话: “祖父的腿脚不方便啦,以后就由我来给你送书。” “可以。” “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想骗你。祖父其实根本没有将你的名字宣扬出去,因为他觉得等你感受到拥簇的时候,你就会感到无聊,然后离开——那样当领土遭遇无法承受的打击时,你就不会帮助我们。” “是的。” “你不生气?” “现在我不无聊。” “那就好。话说回来,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是我的哥哥似乎也喜欢她,这让我有些纠结,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放手。” “把他带过来,我帮你解决他。” “嘿,等等,他是我的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是我认为她和我哥哥在一起会更幸福……抱歉,我不该跟你说你听不懂的事情。” 她说的话很少,是因为始终沉浸在书籍里。 但却说不上多么开心。 她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究竟看了多少本书,积累的数目或许能堆积成山,但这让她逐渐感觉到许多桥段的相似之处。 也许过不了多久,那股无趣感便会再度袭来。 到时候她应该做些什么呢?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挣脱这份桎梏,去书中描绘的其它地方瞧一瞧。 只可惜,她是个囚徒。 没有刑期的囚徒。 肖恩看出了她的想法,在最后一次将书籍送到墓室,忽然问道: “你听说过【魔域】吗?” 这像是触及到了她灵魂中最深处的讯息。 她倍感熟悉,可回忆起来,却对此却一无所知。 肖恩从最新找来的书籍中,抽出一本黑皮书: “这上面似乎记载着【魔域】的消息——那是一个潜藏在囚禁着【黑暗领主】的恐怖半位面,位面的边际被迷雾包裹,从不属于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每一个魔域的中心,都是一位各不相同的领主。 他们邪恶、在囚禁中饱受折磨、永生不死,甚至不知道自己便是世界的中心……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与现实接壤,也不知道你犯下过什么罪行。 但我认为你正是其中之一。” 她对自己的过去也一无所知。 从她拥有记忆开始,便维系着这个模样,度过了不知道多少日夜。 如今翻看着肖恩递来的书籍,不免关注起最为扎眼的字迹: “从魔域中解脱的方法,是寻找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肖恩点了点头: “你想从这里离开,对吗? 我来帮你。 南方的魔网出现了紊乱,【混乱之潮】已然势不可挡,用不了多久就会侵蚀这片土地。 我牺牲了大半的夜行军,才拼死从保卫战场上逃了回来。 我知道你没有插手其中的打算,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家族因此埋没—— 所以让我来代替你的位置吧。 我会在你面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到那时,你来将黑暗的力量过渡给我。 你会获得自由,我来接受囚禁。 用我自己的方式,带领家族走下去。” …… 唐奇翻阅着笔名玛丽苏,实名莉莉丝的记事本。 随后抬眼瞧着穹顶之上,如心脏般鲜红跳动的晶石,点点头说: “所以你们失败了,这显而易见。” 第222章 迷雾的真相(4k求追订月票) 【时至今日,晨暮森林的迷雾,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解答。 它就像是一道考试题目,当你在魔法的侵染、致幻的植物等诸多选择中,试图择取一个选项的时候。 考官却告诉你印刷错误,这其实是一道简答题—— 魔域。 是这道题目的标准答案。】 莉莉丝从棺材中跨过步子,及膝的漆黑短裙下,露出一条纤细的小腿,黑色的长筒袜被矮跟的皮靴包裹,踢踏之间走近两步。 血红的眼睛澄澈而又深邃,隐约映衬着唐奇的笔尖,笔迹有些潦草,但多少还能认清。 她拿过自己的记事本,写下了一句话: “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在写什么?” 这座陵墓很少有人来,她已经很久没跟人讲过话了。 甚至有时她会感觉写字时的思路,要更清晰一些。 多年没有张口,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再说。 唐奇抬起头来,揣测她眼中的殷红,或者她唇上的血色,随便分出一些来,涂抹在她惨白的脸颊上,是否更符合人类的审美一些。 但这份非人的白皙,的确给予了她不一样的色彩。 “日记。之后大概会收录在《晨暮森林指南》的附录里。” 眼前是一位吸血鬼,从她的叙述中,也能得出她的审美、认知已经定型,在根本上就与正常人有异。 如果是换作其他人,坐拥着【吸血鬼】与【黑暗领主】的双重标签,唐奇的第一选择绝不可能这么松懈。 只可惜,当他猜测出‘玛丽苏’这个笔名之后,便很难提起什么迫切的警惕—— “你可能没听过这本书,但目前它是仅排在你《鬼新娘》之后,港口信鸽第二的畅销书籍。” 《龙金城指南》发布后,一定会跃升第一。 唐奇有这个信心。 “?” 她当然是看的更多一些。 毕竟是人人都能杜撰历史的时代,为了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传扬自己的声名,许多人都会以的形式出版自传。 尤其是海外的【吟游之歌】学院,是屠龙骑士、贵族轶事等一系列无趣文学的主要出品方。 或许也是因为这层作者的身份,她也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攻击性。 “旅游指南。” “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 “你看我的,我看你的。” 也没什么不好交换的,自己的手中还留有备份,也便把抄录稿递交出去。 亚瑟环顾四周,越发感到烦躁。 他想要质问眼前的吸血鬼,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平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像是在问他们为什么吃饭一样。 照常理而言,他早就应该举起圣徽,清扫眼前的秽物。 可唐奇又让晨曦时刻盯着他们,稍有不慎,便有被捂住口鼻的风险,他也只好通过冥想,试图寻求神明的启示—— 对于眼前的吸血鬼,他到底应该宣判罪恶,还是予以宽容? 他知道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菲德不在乎这些,她更想知道每年送来的那些食物,最后是怎样一个下场。 库鲁还在读书。 书籍才是交流的桥梁。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笔名?” 莉莉丝继续写道。 “我看过你的《迷雾之家》,但只是故事上的相似,并不能作为完全佐证我的猜想——但我认识梅林,爆炸头的梅林。 数百年前,梅林的祖先为你所在的夜鸦家族绘制过图画,数百年后,他仍然在为你的著作绘制封面。 当巧合不只有一个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它究竟是不是真相了。” 唐奇低下头,继续书写着日记,争取在事件完成的同一时间,便将奖励领到手中, “愿意与港口信鸽合作,出版《迷雾之家》等畅销书籍,这证明你现在至少是能够交流的,而不是看到活人就想着宰掉的疯子。” 不必兵刃相向,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毕竟他没指望能宰掉一个黑暗领主,晨曦在也不行。 因为他们不死不灭—— 【魔域,一片罪孽与恐惧交织的半位面。 它独立于任何一个世界,不受地理位置或政治因素的限制,犹如被迷雾包围的孤岛,漂流在‘堕影冥界’,这个与物质位面所迭加一起的无边黑暗中。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现在假使我们所存在的物质位面中,我们的眼前,有一座苍翠的大山。 但在相同的坐标下,除却三环法术【闪现术】所遁入的以太位面之外,实则还有一处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的位面。 也许可以理解为大山的影子,但不全然是。 而在那个位面中,这座大山便有可能是白骨堆积成的骨坡。 魔域,大概就是骨坡上一个人工凿出的洞穴,与‘巨龙政厅’一样,被扭转为一个独立空间。 这片空间由三个部分组成。 作为分隔,孤立领域的迷雾。 作为囚笼,监禁领主的疆域。 作为中心,居住牢狱的领主。 正因它是关押领主的监牢,以至于就连死亡的自由都被魔域剥夺,只为了让这些犯下罪孽的囚徒,在无尽的痛苦中饱受折磨。 但这绝不是正义的审判。 是世间的所有阴影、所有的负面情绪,所汇聚成的无形恶意,对这些符合它们胃口的囚徒,所打造的,以供取乐的戏台。 可如今,这座无名的魔域仿佛击穿了位面的桎梏,突兀地覆盖在这座大陆原本的荒原之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世人眼前,化作了晨暮森林的地貌…… 联想到跌落的黄金国、泄露的燃素海、封闭的九狱通道。 嘿,我发现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完蛋。】 “那么剩下的疑问,便是刺杀之后的始末……” 唐奇翻阅着文本的后篇,寻找着之后的经过, “肖恩成为了范弗里恩?” 亲手将匕首洞穿亲人心脏是痛苦的。 就像那刺痛,正在顺着淌出的血液,一并攀附到了肖恩的指尖、臂膀,与胸膛。 他们本就血脉相连。 这是一种背叛。 对亲情、友情、爱情,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背叛。 肖恩,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享受一切的孩子,对这份美好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也更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一种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他想要背叛它,然后守护它。 让这片土地,免受【混乱之潮】的埋没。 “可甚至就连黑暗领主本身,都不知道自己被囚禁的原因。” 唐奇叹了口气。 【这才是交接的仪式,没能成功落成的原因。 之所以被囚禁,是因为过去所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行,以至于受到了堕影冥界的感召,被迷雾拖入雾霭。 这同样意味着‘魔域’,自始至终都被这份曾经的罪行萦绕。 无论解脱与交接,都要与这份罪行关联。 倘若莉莉丝的罪行无关‘背叛’,便不可能得到对应的回应。 错误的选择,只会导向错误的结局。】 阴影被这份背叛的罪行所感召。 它们像是汲取了‘飞叶子’,一种令人陶醉、堕落、无法自拔的烟草,嬉笑、戏谑,讥讽着这个试图玩弄阴影的凡人—— 或许那部有关堕影冥界的书籍,本就是它们为了观摩闹剧,而主动分发出去的‘线索’。 它们得偿所愿。 而肖恩意识到,自己的背叛没能换来任何的力量。 他嚎啕大哭,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直至最后失声,在崩溃中自我解脱。 莉莉丝将自己的血液喂给了他—— 费里尔·夜鸦,他们的祖父,在古堡建立的最初,便宣誓了他的忠诚。 他是一个真正为这片土地渴求和平的,崇高的贵族。 为此用谎言、书籍,安抚住莉莉丝这位,曾在土地上散播恐惧的吸血鬼。 他没有被吸血鬼咬伤,成为吸血鬼衍体。 却直接服用了她的鲜血,只需几滴,便足以将自己、与手下的士兵,转化为了【半血裔】的族裔。 【他们更迅猛、更有力,拥有在黑暗中目视的能力,不需要呼吸,不需要借助双手,便能轻松在垂直表面上行走、倒立悬挂。 尖牙成为了他们天生的武器,以至于可以像吸血鬼一样啃咬活物的皮肤,从对手的血液中汲取生命力。 为付出的代价,是对活物最原始的饥渴。 这种程度的饥渴,用意志便可以抵抗,肉类便足以满足。】 这成就了战无不胜的夜行军,成为了和平最坚定的基石。 虽然最后大半被埋没在了混乱之潮,那因魔网的崩溃,而爆发的魔法瘟疫之中。 但其中的一员,肖恩,却因为得到了莉莉丝更多的血液,而彻底转化为了一只吸血鬼—— “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是朋友。” 莉莉丝会指着自己所看过的,平静回答。 这段内容,并没有在莉莉丝的笔记中详细叙述。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到底是出于怎样一种想法,才决定将自己的鲜血喂给肖恩—— 她能够感知情绪,却很难将之剖析。 “我不想看不到你。” 所以当初她只是这么说道。 唐奇抬眼看向那个旁若无人,沉浸在《指南》中的吸血鬼。 试图揣测她当时的心情—— 【夜鸦的血脉,在一定程度上源自于莉莉丝本身。 这使得他们之间,本就拥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牵连。 莉莉丝因为无趣,而选择留在古堡之中,看似是被费里尔欺瞒的无知,本质上却是一种双向选择。 就像许多年前,她坐在海滩旁,迎接黎明的炙烤,直至被焚烧殆尽时一样……】 唐奇联想到二楼的那幅油画。 那是长久的和平之后,年迈的费里尔意识到自己不久人世,而邀请梅林所绘制的全家福。 哪怕直到最后,莉莉丝也没有离开墓室,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却仍然为她留下了最居中的位子。 就在他的身前。 想到这里,唐奇笃定地写下一行字—— 【她在这个家族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莉莉丝的出现,改变了夜鸦家族的命运。 让他们成为了屹立在乱世之中,丰饶、富裕的和平鸽。 但她同样也被这个家族所改变。 她开始了解人类,哪怕永远也不一定理解。 却懂得了知识、懂得了礼仪、懂得了待客之道—— 挂在树梢上的吊人、白骨铺就的地毯,是在欢迎他们这些‘客人’的来访。 哪怕对寻常人而言显得吊诡,但那就是她的世界观中,所能赋予的殷切。 巡逻的守卫、坠落的红裙、逝去的范弗里恩…… 这一切既是魔域迷雾的使然,嘲弄着这些因种种原因,而无力违抗的凡人,也是黑暗领主的缅怀。 她不愿肖恩死去。 不愿这一切烟消云散。 因为她的底色变成了孤独。 【肖恩的自裁无疑是冲动的。 他的悲愤、懊悔,让他在痛苦袭来的一瞬间失去了理智,甚至将他在乎的家族也抛掷脑后。 但莉莉丝给予了肖恩一次机会,让他醒悟过来,重新意识到比他的私情更重要的,是如何将这只和平鸽保全下来。 于是他成为了范弗里恩。 顶替哥哥的身份,将反叛的‘肖恩’打入历史的耻辱柱,既是为了铭记自己的罪孽,也是维系家族与领土完整的最好方法。】 魔域与这片大陆紧密相连,这让莉莉丝拥有了控制迷雾的可能,使其笼罩大地—— 她本不必这么做,身为黑暗的领主,她不会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当然,她也只做了这么多。 而混乱的狂潮袭来,仍旧无法阻挡。 但值得庆幸的是,重生为吸血鬼的肖恩,带领着残存的士兵,连同北方赶来的援军一并阻挠着狂潮中的威胁。 这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时间,得以让巫师塔的大法师,将混乱之源平息。 之后的百年里,肖恩兢兢业业扮演着哥哥的角色。 他伪装着自己衰老的假象,尽可能维系着这个家族的稳定,但过去的罪孽,似乎也影响到了后人的观念。 他能感受到家族在摇摇欲坠,只不过碍于‘范弗里恩’,这位带领夜鸦走向荣耀的‘百岁老人’颜面,还不至于就此分割。 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抛下‘范弗里恩’的身份,让自己的哥哥寿终正寝。 再顶替另一个后人,用自己的独裁,继续维系家族一百年、两百年的荣光? 他摇了摇头。 就到这里吧。 他想。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王朝,也没有永恒的荣耀。 独裁者,也无法维系永久的和平。 更何况,他始终压抑着嗜血的冲动。 【比痛苦更难受的,是无法从痛苦中得到解脱。 他不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在睡梦中,眼前仍然是双手淌满至亲鲜血的痛苦。 在接受爱、背叛爱之后…… 他要做的只有偿还。 于是他与莉莉丝作出了最后的告别。 他走入了阳光下。】 书写完最后一行字的唐奇,长叹一口气,明白过来了一切: “所以翻腾在雾气中的吸血鬼迷雾…… 其实是肖恩的残骸。” 第223章 我欠你的(4k) 莉莉丝将《指南》的原稿捧在手里,终于看到了最后。 只是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她又重新翻回了第一页,阅读起首页的文字。 像是个把玩新玩具的婴孩,哪怕玩不懂、看不明白,也总会把它左手倒右手似的翻腾。 碍于历史的遗忘,这座大陆的游记也跟着销声匿迹。 这是记录‘真实’所必须要面对的窘境。 但唐奇的《指南》,更偏向的叙述方式,乃至于添油加醋的自我吹捧,再添上一些无关紧要的杜撰内容,反倒有效规避了这一点。 再加上他记忆中的知识库,足以让他罗列、分析出所见、所闻的大部分遭遇,丰富了一定内容,使之还算有趣的同时,多了些专业化介绍。 如今个体、团队实力,也能够支撑他在游历中保证安全…… 这是现在这个时代,所能看到的唯一系统性游记。 唐奇有这个自信。 而‘唯一’这件事,本身就能勾起莉莉丝这位远古领主的好奇。 她是个被圈禁在迷雾中的囚徒。 哪怕对比南方长城中,那些脚戴镣铐的罪犯而言,她已经足够自由——能够离开古堡,行走在迷雾的边际。 但归根结底,还是被拘留在了这一成不变的森林里。 自她拥有记忆起,便从未触及过迷雾之外的世界。 别说是什么星辰大海,就算是陈列着《迷雾之家》的龙金城,她都只在梅林的油画中见过。 因而在翻来覆去好多遍之后,她忽然在手记上写下一行字: “还有吗?” 对于迷雾之外的一切,她都感到好奇。 “再有就是有关迷雾的真相,但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 唐奇试图将她攥在手中的原稿拽回来。 但是很少有婴儿,会愿意把到手的新玩具让出去,以至于唐奇接连扯了好几下,都没能将稿件取回来。 总不能真的将文件扯碎,虽然身旁有个牧师,可以释放【修复术】。 但唐奇还是比较珍惜这份原件,所以轻轻拍了一下她死死攥紧的手指,触感冰冷而滑嫩。 莉莉丝这才不甘不愿地松开手指。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的内容,就等待我的《荒原指南》吧。最多是等得更久些——但哪怕是一两年的时间,对你而言应该也只是睡一觉的时间?” 唐奇抚平着纸张上的揉痕,重新将它搁置回次元袋。 “领主联盟的商路还算发达,等我写完之后会将稿件托人送到龙金城,等到出版之后,再让梅林直接给你送过来,很轻松的事情。 你跟他之间,一直还保有联系对吧?” “他找到我,看了我的书,告诉我可以换来别人的喜爱。之后偶尔会看到他,催促我写新书。” 在肖恩彻底接管夜鸦家族之后,维系了长达一百年的统治,也成为了莉莉丝书写《迷雾之家》的理由—— “不想读书了,那就试试写书,怎么样?” “我不会。” “可以先慢慢来——譬如看到什么,就写什么?” 再和睦的家族,也总有大小不断的纠纷。 更何况是见证兄弟相残后,疑心重重的亲朋。 这成为了她记叙故事的最佳灵感。 一百年的描摹、一百年的精简,最终化为了风靡龙金城的经典。 却也导致她的灵感,只局限于家族中的家长里短。 直至灵感枯竭之后,也只能按照先前的写作路径继续创作,创造了《鬼新娘》这部褒贬不一的作品…… “这点他倒是没骗你。至少在龙金城的范围内,你的确享有声名,获得了一帮忠实的拥趸。” “他和我说过。” 莉莉丝从偌大的棺材中抱出了一沓信件,唐奇粗略看去,发现是许多书迷借助港口信鸽的渠道,所送来的读书感言。 她看起来还挺享受这些的,以至于每封信件上的火漆,都完整的保留下来。 创作的新奇感与反馈,让她得以窝在棺材中十年之久,乐此不疲。 “除了这些之外呢?譬如说收益?他应该不止收了你封面钱。” “什么收益?” 唐奇懂了:“他一分钱没给你?” 虽然莉莉丝的确也不需要这笔钱,但这反而印证了另一个事实—— 有关【玛丽苏】这个笔名,所产出的一切收益,大部分归于梅林个人所有。 “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家伙甚至还欠了红巾帮的债务,躲进监狱里避风头死活不肯出来……” 唐奇捏了捏太阳穴,试图理清思路, “所以他到底是一夜之间,将那些家产败了个精光。还是另有隐情?” 他看向莉莉丝,紧接着问道: “所以是他主动找到的你,对么?” 《迷雾之家》出版于十多年前,那他们相识的时间只会更早。 唐奇没问过梅林的年龄,暂且当作他四十有余——虽然从相貌上看不出来。 但在那个时间里,古堡理应还被鬼婆所占据着。 “他说自己在追寻祖先的足迹时,被三个女人骗到了这里。” 唐奇大概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画面。 也明白她大概不会了解梅林更多。 只可惜自己大概率已经被龙金城通缉,否则他真要调头回去问问实情。 如今也只能将它搁置,等待《荒原指南》成书后,连带着疑问一并托人送去了。 想到这里,他便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知道那三个鬼婆的存在,并且允许她们住在这里?” “每次醒来,她们会保证我的食物。” 有人主动供奉,也便没什么赶人的道理。 “她们离开以后呢?” “出门找些吃的,然后再回来。” “领地已经被森林淹没,应该不太能找到足够的血液吧?” “外面的狼很多,容易胀肚子。” 唐奇这才反应过来,她对血液的味道已经不再刻意追求,在面前已经摆好食物的前提下,也不会过分寻求人类的血液。 因而每当兽化人将大批食物献祭到古堡附近时,她便不会外出觅食—— “所以,你经常在双月之夜醒来?” 莉莉丝的睡眠时间并不固定。 短则三五天,长则三五月。 这取决于她想睡多久,然后起来写稿。 但至少有一天,她会不受控制的清醒。 “会做噩梦。” 她这么写道, “像是一种预兆。” “预兆着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这切实说明着,双月本身代表着某种意义?” 唐奇只能这么猜测。 毕竟在大陆的每一寸土地,都流传着‘不详双月’的传说。 除却兽化人之外,又很少有人真的受到影响。 因而它的存在,更多成为了维护安定的象征意义,这才有了泰伦帝国的宵禁制度,与龙金城的双月盛宴,这截然相反的两项仪式。 暂且将【探究双月真相】当作另一个长线目标,唐奇意识到有关晨暮森林、古堡的真相,大多已经了解清楚: “看来是时候继续赶路了。” 虽然最初的目的一个都没能完成—— 供奉的食物在每年的双月之夜,都会被吸成干尸、化成白骨。 寻求的鬼婆早在十年前就被带去了龙金城。 但至少了解到了晨暮森林的真相,见证了一段切实发生的历史,也不算太亏。 “你要离开了吗?” 莉莉丝在笔记上书写道。 “是的。我还要记录一些新故事,好让你之后能看到新的《指南》。” 莉莉丝很少露出怔愣的神情。 以至于在听到唐奇的回答后,迟疑了很久,才继续写下: “谢谢。” “等等,所以我们就这么离开?就这么放任一个吸血鬼留在这里?” 亚瑟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然呢?如果你想自己找死,我没什么意见。而且,没有人能杀死一位黑暗领主。” 唐奇提醒道, “也许你可以换个角度想,被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不、不,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 意识到什么都不做,是唯一选择的亚瑟泄气道。 普世的善恶观念,让他本能的排斥莉莉丝的存在。 可抛开无法抹杀她的事实,亚瑟也无法判断,自己对她的敌意是否具有合理性——她看起来是个好人,混乱之潮的停歇也与她有关,而这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但她是好人又不可能。 否则怎么会被囚禁在这片迷雾中? 善恶的混淆让他也变得混乱。 但关于黑白灰的论断,唐奇已经与他说过一次,也便没有重复的心情: “很显然,圣城希望你能想明白这点,所以才敦促你们牧师外出历练——这是你的课题,慢慢思考吧。” 亚瑟在迟疑中看向一脸茫然的莉莉丝,忽然问: “三个月前,你是不是吸了一个人类的血液,将他扭转为了吸血鬼衍体?” 对于亚瑟,她交流的意愿便没有那么强烈。 只是匆匆写下一行字,算作回应: “刚睡醒。” 唐奇代替她解释道: “吸血鬼迷雾的本质是弥留的残骸,这意味着迷雾本身,也拥有保留吸血鬼特性的可能—— 更别说肖恩在吸血鬼的状态下,度过了百余年的时光,本身便是一位不俗的吸血鬼领主。 你前往森林之前,所遇到的那只吸血鬼,很有可能是在森林中遭受到迷雾的袭击,而被无意识转化的个体。 如果要替他算账,那你应该去找古堡外的迷雾。” “……” 菲德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像是在思考,自己被转化为吸血鬼衍体的可能。 “这只是随机性事件,更何况同为半兽人与兽化人的混种,你的体质要强过寻常人太多。没必要担心这种事。” 唐奇摆了摆手,推着沉默的亚瑟离开,径直走出了墓室,去往了宴会厅,打算为这段故事进行最后的收尾。 范弗里恩仍然坐在钢琴旁,弹奏着轮回的曲目。 等到唐奇将得知的真相诉之于口后,他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似的: “原来这才是我停留在这里,没能彻底消亡的原因。” 他的魂体仍然凝实,唐奇知道他的执念还没消解: “很显然,肖恩这么做是为了家族,但对你的伤害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我从没怨恨过他什么。就像是我们曾经笃定地认为,伊丽莎白只能是我们两人的所有物一样——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我其实没有资格埋怨谁。” 范弗里恩停下了演奏,转而看向唐奇, “我只是担心那个孩子的境况。 你说他的尸体无法得到安息,从而化作了血雾,弥散在了这片森林深处,对么? 是否存在着一种方法,为他带来解脱?” “这也是我将实情告诉你的原因。” 唐奇点点头, “就像你也是因为执念,才被困顿在这片迷雾之中一样。 我想,彻底让那片血雾消散的方法也只有一个。” “我?”范弗里恩指了指自己。 “他因对你的愧疚,而走入到阳光下。如今,也应该由你来结束这一切。” “可是……我甚至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堡。” 范弗里恩自嘲地笑了笑。 就如同他的记忆停留在了婚礼的这一日。 他的灵魂,也同样被囚禁在了这里。 “没办法离开,那就将他吸引过来。” 众人回过头去,便见到亚瑟在胸前绘制着圣徽,最后看向唐奇, “迷雾会受到血液的牵引,就像当初我们利用血液引开他一样。” “虽然能通过魔法治愈伤势,但未必能完全弥补流失的血液——小心导致力竭。” 唐奇有意提醒道。 如同当初碎石在过度饥饿中,因力竭而死,直到分别时也没能恢复完全一样。 这种身体上的损耗,终究是需要时间与营养方面的弥补。 “这是我应该做的。” 亚瑟并没有指望,让其他人代替‘放血’的这份责任—— “为世人带去安歇,是瓦伦涅给予每一位信徒的指引。信徒应当遵从指引,却不应强求他人遵从指引。” 对于善与恶的分界,他已经感到有些模糊不清。 但他至少铭记着慈父的教诲,知道自己的责任。 “也好,省的多费一番功夫,到处去寻找活着的野兽。” 唐奇说着,便将火红的弯刀递交到亚瑟的手中。 却被菲德先行夺过。 她直视着亚瑟疑惑的目光,叹了口气: “我的自愈能力更强,这件事就让我来做吧—— 反正是我欠你的。” 第224章 最后的轮回(5k) 菲德从不认为自己拥有什么牺牲精神。 毕竟‘牺牲’这个词,在她看来多少有些沉重。 就像是一定要舍弃自己,才能成全别人。 可她为什么要成全别人? 她只想成全自己。 她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那是她漂泊流浪时,就一直憧憬过的生活—— 她会住在哪个僻静的小镇,也许在田野,也许在海边。 镇上的人不多,可能还不足一百人,但住民的种族最好丰富些,甚至欢迎提夫林的加入。 那样就不会有种族歧视,半兽人就不会被打骂到长城之外,充作诱饵和炮灰,这很重要。 她希望自己的邻居是一户半身人,毕竟这些家伙们总是热情好客,会在晚上煮着【什锦奶酪火锅·马苏里芝士版本】,邀请她参加晚宴——她只在绿瓶家族的【友好之家】晚餐里,品尝过这种味道。 偶尔还有矮人找到自己,高举着下水黑啤要和自己拼酒,第二天清醒了,也许就要赶到田野里收割麦田。 嗯,不能是黑麦,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 菲德憧憬这种生活。 但憧憬的另一层意思,或许是对眼下生活的遗憾。 她遗憾自己还没能实现那种人生—— 成为冒险者,迷失在森林中,遭遇了鬼婆的侵扰。 最终与鬼婆豢养的‘野兽’,组建了新的家庭。 却最终被圈禁在了这片迷雾与森林交织的囚牢里。 这与她的梦想,分明已经毫不相干。 可现实本就与幻想有所迥异,眼前的生活哪怕不尽人意,却至少满足了她最基本的渴望。 她得到了爱人,也得到了家庭。 她不想失去这些。 所以一定要只在乎自己。 便没什么牺牲精神可言。 可到底是什么,驱使着自己夺过这柄弯刀,宁愿冒着失血过多、精疲力竭的风险,也要割下自己的手腕,任由鲜血流淌在大地、飘散在半空? 这份‘牺牲’背后,所暗含的意味究竟是什么? “是满足的味道。” 古堡外的围墙前,莉莉丝蹲在菲德的手肘下,任由流淌的鲜血低落在她轻轻吐出舌尖上。 翘舌抚过红唇,染血的唇瓣在她平静的面庞上多添了几分妖冶。 味道让人满足,胃口却得不到满足。 于是她想要扑上去,将菲德的伤口也舔地干干净净。 唐奇一把拉住了她: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更让他感到惊疑的是,菲德的血液竟然让莉莉丝第一次开口说话。 她的血液真的有那么香甜么? 莉莉丝给足了唐奇面子,有些依依不舍地瞧着洒落在地上的鲜血,在笔记上写下一行字: “飞上来的。” “被鲜血所吸引?” 她点了点头。 唐奇却问:“她的血液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鲜血会流淌过全身、大脑。大脑孕生的情感,是血液最好的佐料。” 亚瑟有些骇然地看向菲德,用最后一道【疗伤术】,治愈着她的伤口。 他已经耗尽了法术位,只剩下两个三环没能使用。 如今,他忍不住想要劝诫什么: “从自残中得到的满足,实则源自于心灵对痛苦的异化。你不必这么伤害自己,有心事可以向我诉说……” “去你妈的。” 菲德有些恼火地瞪着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她这么做是否值得。 但这份‘牺牲’的背后,竟然代表着满足么? 对恩情、认可? 还是…… “对归属的满足。” 唐奇忽然说, “看来你也终于意识到,应该为我们这个团队做些事情了。” “哈?” 菲德下意识的否认,质疑却卡在喉咙中迟迟无法出声。 她可以口头上违背内心的真相,却不能改变事实—— 此前她一心只想着怎么离开这伙人,回到村落里告诉凯恩,自己平安无事。 可随着他们驻留在古堡中越久,时间的推移下,她竟越来越感到存在的不适。 亚瑟都能支起一道【李欧蒙小屋】,充作他们的退路。 自己反倒像是旅游似的,从头跟随到尾,无法体现出半分价值——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迫切的证明这些。 也许是因为亚瑟的恩情? 也许是通过眼前的冒险小队,回忆起了过去的生涯,又因她倍感遗憾的过去,而产生出的艳羡? 毕竟她所呆过的小队,可没有这份吵闹、包容的氛围。 就像是宴会厅前的那一刻—— 像亚瑟这种招来麻烦的角色,会在冲突解决的顷刻,被臭骂一顿、罚款,然后被一脚踢出队伍。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支口口声声念叨着‘冒险精神’的队伍,竟真的给了她,与那些被铜臭沾满浑身的冒险者交际时,所不同的感触。 更纯粹,也更……温馨。 她真的感到了一丝归属感。 以至于为团队付出一些,她那份憧憬的美好,就像是要离自己更近一些…… “去你的,别他妈自以为是了。” 菲德撇过头去。 他们可是敌人,自己甚至还死在这家伙手里一次,村落里的冲突也还没能解决。 她现在承认了,岂不是跟投降似的? 唐奇没去理会她的口是心非,反而迟疑地看向古堡之外的密林。 那是一片向下的坡道,白骨累积的地毯两旁,茂密的冷杉被遮蔽在了雾气之中,眼前白茫一片: “可为什么血都要放干了,却还是没能引诱出血雾的出现?” 还记得当初割破菲德喉咙的时候,甚至没能超过一分钟,迷雾便已然开始吸食她喉咙的血液,演变为弥漫周身的红雾。 直到最后,显露出海洋般辽阔的真身。 可如今在接连的【疗伤术】、【活力灵光】下,菲德的血液都浸透了大地,鼻息间的血腥味浓厚地让人浑身不适。 那团迷雾,却仍然没有显露的迹象。 “他害怕接近这里。”莉莉丝写道。 “因为害怕面对范弗里恩?” 唐奇听着身后不绝的琴声,了然道。 哪怕被阳光侵蚀为了一具残躯,只凭借对鲜血的渴望留存于世,却仍然怀揣着对弑兄的悔恨,以至于不敢靠近…… 可如果不靠近一步,他就没办法得到范弗里恩的原谅。 “这岂不是打成了死结?”亚瑟咬了咬牙,有些不知所措。 菲德的满足感也骤然消失,怔愣道: “那不是白割腕了?” 莉莉丝对鲜血的兴趣大打折扣,也没能提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如果有,她早就这么做了。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桥梁。” 唐奇一拍脑袋,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一个能将心意传递过去的桥梁。” “你想到办法了?”亚瑟问。 唐奇点了点头,翻过背后的鲁特琴,看向菲德: “保持你血液的美味,增强血液的诱惑力,我们向前走。” “这怎么保证!?” 菲德睁大眼睛,只觉得是个无厘头的要求。 “回忆刚才的那种感觉,我相信你能做到。你要知道,这件事没你办不成。” 唐奇少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回应道。 “没我……办不成?” 有那么一瞬间,菲德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可转念一想。 被忽悠地感觉,似乎也没那么差? 这股被认同感、被需要感,连同这份肯定,不正是她过去一生都在追寻,却求而不得的良药吗? 只在这一刻,他们试图共同完成目标的一刻。 菲德感觉到他们抛却了芥蒂、不和。 就好像真的是一个整体似的。 莉莉丝轻轻擤动翘鼻,那股香甜、犹如甘泉般温热的血液,又涌入到她的鼻腔之间。 但她这次没再扑上去,只是化作一只蝙蝠,静默地飞到古堡的墙头,瞧着唐奇一行人踏入到迷雾之中—— 翻腾的浓雾中,逐渐染上了一抹血色。 那股香甜的血液,早就将肖恩牵引到了古堡之外。 只是长久的悔恨,让他驻足不前。 当菲德踏入迷雾之中,他也不必再压抑对鲜血的渴望,尽情地将血液纳入全身,任由雾气的色泽,随时间而逐渐变得深沉。 眼看菲德越发虚弱,亚瑟连忙高举圣徽,在周身弥漫上一层光辉,笼罩了所有人。 它犹如床缦的薄纱,氤氲着黄昏交界时,深蓝与橘红所交织的粉色—— 【活力灵光:三环,塑能。 你身上发出的治愈能量形成半径10米的灵光。1分钟内,灵光将以你为中心随你移动,并源源不断地为生命恢复生机。】 被灵光遮覆,能保证他们每一个人,在血雾中安然无恙。 亚瑟连忙看向唐奇: “两道灵光,两分钟的时间,足够吗?” “足够了。” 唐奇闭上双眼,在静默中,弹奏起第一个音符, “我是夜鸦的长孙、轮回的起始、执念的魂魄。 幸运与不幸同时降临于我,裹挟着人生像是大雨滂沱。 祖父厌弃他不成器的儿子,指尖在我新生的额前摩挲。 ‘他是真正的继承人,绝不能比我的儿子软弱。 他将代替无能的父亲,为将来的夜鸦掌舵。’ 丈夫、父亲?我从不认为他拥有资格。 他宁愿放弃自己,只顾着贪图享乐。 我的母亲郁郁寡欢,直到死前他都没来看过。 他正在像酒鬼一样纵情声色,强迫着瓦蕾莎——不幸的姑娘与他媾合。 我第一次成为了哥哥。 面对这个诞生的孩子,我心中充满了疑惑。 爱他、恨他,我该如何选择?” 亚瑟倾听着鲁特琴所拨动出的旋律。 曲调闲适、悠扬,一如乐章开篇时的宁静。 对于这支乐曲,他再熟悉不过。 自踏入古堡以来,相同的旋律便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 “这是《梦中的希露薇》,和范弗里恩的故事?” 菲德感觉到,那贪恋自己手腕血液的迷雾,似乎有了停驻的迹象—— 犹如迟疑地伫立原地,聆听乐声,追溯乡音的过客。 “可迷雾甚至都没有耳朵,他是怎么听懂的?” 唐奇无法回应她的质疑。 但将‘歌曲’本身,充作【巧舌如簧】的法术成分,是他一早就做好的打算。 身为一个真正的吟游诗人,他掌握着音乐的魔法。 以至于触动魔网的歌声本身,便是释放魔法的咒语。 而作为二环法术的【巧舌如簧】,拥有直接改变生物记忆的能力——被法术影响的生物,只会记住那些,作为这个法术言语成分的话语。 这让他的歌声,拥有了直击心灵的可能。 如今,他要将范弗里恩的一切,告诉这个迷失的遗骸: “这是那个男人犯下的恶果。 我不能将仇恨,迁怒成他们母子的过错。 他拥有着与我相同的父亲,我不希望他的命运与我一样坎坷。 给予他所有的包容与爱护,让渡一切为他建筑美好的卵壳。 我幻想过一切就这么行进下去,直至我游曳进旷野的爱河。 她是丰收的精灵,为田野带来福泽。 跃动的舞步,带我坠入爱恋的漩涡。 不止是我看出了她的独特。 就连我的弟弟也想与她一生蹉跎。 兄弟、爱人,我该如何选择?” 唐奇向后渐渐退去,连带着菲德、亚瑟,同样向着古堡而去。 菲德意识到,那抹牵连伤口与迷雾的血线,忽然崩裂。 这意味着迷雾陷入了迟疑, 回忆,甚至压过了对鲜血最本能的渴望。 因为这具遗骸铭记着范弗里恩的选择—— 那其实是肖恩的选择: “兄弟看出了我的落寞,主动的离开更让我为之难过。 不去辜负是我所唯一能做,却忘记一切应由少女定夺。 重重的压力让她饱受折磨,不堪重负只能轻生逃脱。 我应当察觉我们彼此隔阂,这不是她所希冀的生活。 嫣红的舞裙在我眼前坠落,醒悟无法挽回既定的结果。 我无颜面对兄弟的问责,直到匕首刺透心腔的忐忑。 我从未想过他会与我倒戈,我毕竟是他的哥哥。 喉咙满是鲜血的温热,心膛却像冰刀般冷彻。 愤恨、原谅,我该如何选择?” 血雾又一次驻足在了原地。 可这次,他依然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古堡的门前。 晨曦与库鲁推开古堡的大门,将堡垒中花园、长廊、红毯,那维系在轮回中的婚礼、乃至一切,敞开在血雾的面前。 唐奇知道他停驻的理由。 肖恩在等待一个答案。 愤恨、原谅…… 我的哥哥。 你到底选择了什么? “铮铮——” 钢琴的悦动从长廊沿袭而来。 应和上了鲁特琴的连绵如水的韵律,将这悠扬的乐曲在和鸣中推上高潮: “无垠的迷雾使我困顿、堕落,成了轮回的起始、执念的魂魄。 这是罪孽的囚笼,我甘愿接受惩罚的苛刻。 就算是我囚禁自由,所罪有应得。 ‘你伤害了我,但我仍然希望你能获得快乐。’ ——我在弥留中演唱宽容的赞歌。 直到真相将一切打破,歌声化作对自己的嫌恶。 你有你的苦衷,为家族尽心尽责。 自私的我,岂有谈论宽容的资格? 我愿抛下执念离去,渴求轮回的特赦。 可血缘的联系,让我怎能轻易割舍—— 我理应带你解脱,作为你的哥哥。 等待你的到来,一如当年的忐忑。 弥留、放下,你该如何选择?” 倒吊在墙头的莉莉丝,依稀记得自己曾写下的一切—— “我曾经将一切的爱忍让给了你,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将她让给我。” 范弗里恩因此得到了肖恩的让渡。 可当结局已定时,他大概也有过后悔的时刻。 后悔他用亲情逼迫着肖恩退让。 后悔自己的选择,无形中囚禁了伊丽莎白的自由。 所以他甘愿被困在婚礼的轮回中,日复一日地历经他痛失所爱的过去,当作是自己的惩罚。 如今,当意识到肖恩也迷失在悔恨之时。 他意识到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迷雾是圈禁罪人的囚笼,但他们能够给予彼此宽赦—— 血雾像是从歌声中,明白了兄长的态度。 那抹无法面对的恐惧,似乎也在琴声中散去。 以至于弥漫的雾气,聚拢在了古堡的门前,化作一团通红的血影。 他驻足原地,忽然回头看去。 化作蝙蝠的莉莉丝,只是轻声说: “去吧。” 他们是朋友。 但朋友未必要永远陪伴一起。 血影向她、向着唐奇点头示意。 终于在犹豫中,跨过了‘家’的长廊,走向右侧的宴会厅。 “宾客……姓名……” 厅前的僵尸,发出沙哑的嗓音。 那是记录宾客的仆人。 “肖恩·夜鸦。” 宴会厅的大门在“吱呀”中,被缓缓推开。 《梦中的希露薇》,也终于抵达了尾声。 亚瑟利用灵光,为失血过多的菲德笼罩最后一层生机,将她安靠在墙壁的一侧。 向着古堡内部看去,试图倾听着故事的最后结局。 耳边却静谧地连风声都未能捕捉—— 他们或许说了很多。 又或许什么都没说。 只是当听到那宴会厅的大门,在隆隆的砰然声合闭时。 游离在古堡中的守卫、重复跌落的红裙、厅前迎宾的仆人,也都像是化作烟云般消散在了迷雾中。 莉莉丝扑扇着翅膀,飞入长廊之后的圣堂,潜入了地下的墓室。 唐奇看向古堡之外,似乎稀薄了少许的迷雾,只是重新将鲁特琴调转回背上。 “轮回结束了。” 他长舒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第225章 粉饰的骗局(4k) “该死,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为村落中的篝火,添置了一把干柴的凯恩忍不住挠了挠头。 耳边交织着烈火的“噼啪”,与兽人那令人烦躁的“哇啊啊”欢呼——这帮绿皮,就像是每天浸泡在蛇鸡兽的血液,一到睡醒便会自动重置他们耗尽的精力似的,永远也不知道停歇。 他承认,这让村子里多了些活人味。 每个村民都抱着将兽人赶出去的团结,而不像过去那般各自为战。 但他可没有一直跟兽人做邻居的打算—— 少了那个弹琴的领导者,这帮残兵的威胁便极其有限。 等到菲德脱身回归,他就会组织人手,将村外的兽人清剿而空,把他们的食物和俘虏一并带回来。 可如今历经21个日夜,她早该折返回来了才对: “总不能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不应该发现我的谎言才对。 那团血雾可不是寻常人能应对的,应该能帮她从混乱中逃亡……” 他一定要确认菲德的安全,才能肆无忌惮的动手。 毕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完整的‘家’。 好在,凯恩并没有踌躇更久。 兽化人的鼻子总是灵敏的,棕熊也并不例外。 那抹相伴十年,熟悉到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气味萦绕在他的鼻息,他转而意识到爱人平安无事。 因而松了口气,连忙奔向气味的方向,试图迎接自己的爱人。 迎面赶来的,却是唐奇那张讨人厌的烂嘴: “放轻松,我可不是你的妻子,别将你那三米高的身子扑过来。” “你们!?” 凯恩对他们的出现感到意外。 难道菲德没能将他们甩开? 那事情败露之后的她,现在又遭遇到了何种境况? 他急忙循着气味望去,鼻腔之中,却骤然涌入一股熏臭—— 像是尸体暴露在潮湿的环境下,所发酵的腐烂味。 他颤动着嘴唇,打量不远处的身影,最终几个人的身后,看到了一具被拖行的躯体。 “菲德!” 他勃然大怒,面庞增生出棕黑色的毛发,身躯陡然抬升到三米之高,犹如蛮熊一般扑向众人。 在晨曦的【迅捷灵光】下,几人轻松避开,向着四处撤离。 凯恩并没有动身追逐,躬身匍匐在了菲德的尸体前,看着她那张惨白,而紧闭双眼的面庞,泪水顷刻打湿了他眼角的毛发: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 他的咆哮声响彻林间,将村庄的许多兽化人也一并吸引而来。 凯恩的胸膛起伏不定,鼻腔喘息着粗重的热气。 他猛地回过头去,怒视仿若看戏的唐奇: “你会付出代价的!” 他知道菲德的死因,而这一切都源于自己。 因而他无法指责什么,只能将仇恨宣泄在之后的每一刻。 “我要亲手撕碎你,我发誓!” 唐奇说:“我能救。” 凯恩的呼吸声微弱了些,眉头甚至都舒展了几分。 看向默不作声的亚瑟—— 他知道那是个牧师,拥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可能。 他紧跟着急切问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的诉求从来没变过,食物—— 你利用了我的信任,将我带到了一片血雾泛滥的地方,准备将我困死在那里,好通过这段时间差,掠夺我的部落。 我可以不与你计较这些,但‘如果没有找到相应的食物,你来尽可能赔偿应有的份额’,这是你承诺的一部分。 将这部分给我,再把你们经常狩猎的区域,在这张地图上标注出来。 答应这些条件,我就会让她复生。” 唐奇说着,将手中的地图铺展开来。 凯恩发现,那是一张以兽化人村落为中心的森林地图,标注着晨暮森林的沼泽、河流、山坡等诸多地貌。 凯恩当然认得这张地图。 这是他与菲德将近十年来的探索,从而绘制出的心血,能保证他们在这片森林中平安生活下去的根本。 如今就这么被烂嘴的诗人握在手里,本身便已印证着菲德殒命的事实…… “但那他妈是我们的食物!” 一个潜伏在阴影中的鼠人忽然吼道, “凯恩,那些食物是我们一起狩猎来的,它不只属于你!你没有资格把他们拱手让给这伙人类!” “没有了这些食物我们怎么办?” “你把我们聚集在一起,难道是想让我们充当帮你狩猎的奴隶吗?” 种种质疑声贯穿凯恩的耳膜,像是囤积成了一座心灵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该作何决定。 这些食物理应归于集体所有—— 可那是他的妻子! 如今只需要用食物,便能换回他妻子的性命。 他又怎么可能不犹豫? 唐奇等待着他的决定: “拖得再久一些,回生术也救不了她。” 兽化人围聚在他们周围,怒视着哭泣的棕熊,宣泄他们压抑的怒火: “你如果真的把我们看作自己人,就应该站在集体的角度考虑问题。” “不要牺牲我们所有人,满足你一个人的私欲。” “凯恩,做一个男人该做的,别他妈让我看不起你!” “去你妈的!” 凯恩愤恨地锤击大地,“轰隆”地震颤声,压下了每一个兽化人的指责, “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才他妈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他怒吼着站起身,望向唐奇的眸光凶戾而不甘。 但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地图给我,我画给你看——只要你能救活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兽化人的喧嚣又要萦绕耳边,但清脆的掌声,却率先打断了他们的恼怒。 唐奇一边鼓掌,一边看向凯恩——他身旁的菲德: “看来这个答案,应该能让你感到满意了?” 比菲德最先作出回应的,是不明所以的凯恩。 他那张愤怒的熊脸,似乎在顷刻间僵硬。 与之相对的,是原本僵硬到泛白的菲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直到最后,她也忍不住似的坐起来,指着呆愣在原地的凯恩捧腹大笑: “上次见到你这副模样,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其实有些印象。 大概在十年前? 她险些死在鬼婆的手中。 而凯恩在痛哭流涕中,咬住她的手臂,试图将诅咒传递到她的生命中。 她很少感受到,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竟然如此重要。 比起被玩弄的恼怒,凯恩更多是看到爱人安然无恙的庆幸。 三米高的熊躯随着心情的平复,而愈发缩小,直至恢复人类的模样,一把抱住大笑的菲德: “去你妈的,你居然骗我……” 菲德抱住他的脖颈,轻抚他的额头: “我只是想看看,对你来说究竟是村子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这绝对不是你能想出的馊主意。” “是的,多亏了那个诗人。” 菲德回忆着离开古堡后,几人返程时的交流—— 历经古堡一程之后,她承认自己对唐奇的敌意没那么深刻了。 这反倒让她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无所适从。 她不会因为与唐奇的短暂相处,而忽略自己是凯恩妻子的事实——她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凯恩的一方,无关对错,这是她的立场。 可打从心底,她并不愿双方发生冲突。 但是她又如何说服凯恩,让他交出本应给予的赔偿呢? 食物是维系村落稳定、壮大的来源。 这无异于让凯恩,将自己的心胸挖出来,赠与他人。 她知道凯恩绝对不可能被说服。 “比起这个,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你而放弃村子么?” 唐奇精准抓住了她的命脉。 这个问题,她当然想知道。 就像她对于‘家’的概念,永远那么狭隘一样—— 她想要拥有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归属,也许还有一个丈夫,那样的话,她希望能有一个孩子。 她想让自己的孩子,感受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童年。 这个孩子会在一个温暖的家庭中成长,不必流浪在长城的内外,为明天唯一的一顿剩饭奔波。 过去没能得到的所有,她都会加倍地给予她的孩子。 可她从不确定,凯恩是否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就像她不确定凯恩的‘家’,究竟涵盖着什么一样。 时至今日,她终于获得了这份答案。 但周遭的兽化人,却不会感到满意: “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为了这个女人,要将我们辛苦狩猎来的一切让给别人?” “不、当然不。” 凯恩试图解释。 既然菲德安然无恙,他当然也不会答应唐奇的要求。 他是野兽,不是什么遵守戒律的牧师,没必要把承诺看得那么重要。 “趁着他没办法联系那群兽人,现在就将他们抓起来——” 正要这么指挥着,菲德却先行按住他的胳膊,摇头道: “够了,凯恩。” “为什么阻止我?” “我们不应该继续瞒骗下去了。他们拥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 凯恩张了张嘴,诧异地看向菲德。 这才过去几天,自己的妻子怎么就像是被鬼婆迷惑似的,变成他们的一员了? 他怒视唐奇,咆哮道: “该死的诗人,你对她做了什么!?” “别说地我好像真做了什么一样。” 唐奇摊开手, “这为什么不能是她心中的真实所想呢?” “不、不——菲德一直希望拥有一个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知道的,所以她不可能说出这些话!一定是你、是你魅惑了她,快解除你那该死的魔法!” “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这件事你比谁都清楚。 她渴求的家很小,而你的需求更多。” 唐奇拍了拍琴弦,在【鸣雷破】的附魔下,鲁特琴骤然迸发出一声激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朗声道: “就像你永远不敢说出,鬼婆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森林的事实。” 他的冷笑像是一柄锋利的尖刀。 轻松撕开凯恩粉饰的谎言。 更像一粒落入湖泊的石子。 顷刻泛起喧嚣的涟漪: “鬼婆……离开了?在十年前?” 每一个兽化人,都还牢记着凯恩过去的警醒—— 这片森林太过危险,阴险的鬼婆将一个个孤零的生命带向绝望,所以我们需要团结起来。 这让他们一度以为,是彼此的扶持,躲过了鬼婆的魔爪,迎来了和平的余生。 可倘若这份‘威胁’,从一开始便是个谎言。 那么凯恩将他们围聚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吗?” 有人问。 “你骗了我们?为了把我们困在这里?” “这么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该死,如果不是你的劝诱,我甚至都不会离开雷克兹克村……” 狼人埃里克忽然恼怒道, “是你让我远离了家乡,因为你告诉我一个人会碰到危险!” “不、不是!你们不要被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瞒骗了,我、我——” 凯恩甚至顾及不上恼怒,只想着为自己作出辩解。 “要我把他们带去那座古堡验证一下真相么?” 唐奇看向四周, “顺带告诉他们,你曾经居住在那里的事实——作为一个被圈养的兽化人,作为森林中的祸害之一。” “你闭嘴、闭嘴!” 凯恩挣脱开菲德的束缚,化作一头棕熊猛扑向叙述的唐奇。 仿佛用利爪撕碎他的喉咙,就能消解周遭同胞的怀疑,就能将一切真相掩埋地底。 “砰!” 晨曦拦在了他的身前,一拳轰击在他的下巴,将他三米高的身躯轰飞在了半空。 他撑开的牙口喷洒鲜血:“怎么、可能……” 武力的悬殊,让所有人意识到,唐奇根本没有用谎言欺瞒他们的必要。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狼人埃里克,不解地询问道, “将我们集结在一起,以便满足什么权力的欲望吗?” “当然不。” 看着那头倒在地上,被菲德拥入怀里的棕熊,眼眸闪烁着波光,似乎在吃力地证明什么。 唐奇曾见到过这种眼神。 在龙金城地孤儿院里,在兽化人中。 归属感,是兽化人挣扎一辈子的课题。 “被鬼婆圈养的爪牙,也会在孤独中寻找同胞吧。” 他说, “和你们在一起,才能让他感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 在众人的沉默中,唐奇能够感受到他们复杂的心绪。 有人在凯恩的身上看到了愤怒。 有人看到了谎言。 也有人,看到了自己: “是啊……他虽然欺骗了我们。可如果离开了这里,我们又能何去何从呢?” “所以,现在有人愿意给予你们一个机会。” 唐奇将身旁的亚瑟一把推至人前, “兽化的本质,是一种诅咒。恰巧,他的【解除诅咒】可以帮到你们—— 我没办法告诉你们,解除了诅咒、离开了这个村子,你们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好。 但我想,你们应该拥有得知真相,然后再选择留下、或者离开的权力。 这是你们本该拥有的…… 自由。” 第226章 拖上贼船(4k) 对于失去归属与认同的兽化人来说,这座村庄拥有着存在的价值。 注定无法被正常人接受的他们,只能在社会夹缝中生存。 有这样一座承载着孤独与诅咒的避难所,哪怕隐藏在深山密林之间,也足以成为抚慰他们心灵的港湾。 所以唐奇从不认为,将这些异类聚集在一起有什么错。 但‘谎言就像是裹住火焰的一层层羊皮纸’,或许足够厚度的纸卷,能够将它一时的遮蔽,却也迟早有化成灰烬的一天。 尤其是在他们原本能够摆脱这一切的前提下—— “我一开始就抱着为你们解除诅咒的想法。可当他意识到我的行为后,却下令将我逮捕起来。我没有办法,只能利用【李欧蒙小屋】自保—— 很少有人能打破那道力场墙,只要我的食物充足,我可以跟你们耗上一整年。” 亚瑟指着被菲德、晨曦双双按在篝火旁,接受‘审判’的凯恩,向周遭的兽化人叹气道。 棕熊已经耷拉起了耳朵,一副认命的姿态。 他打从心底不愿放这些人离开。 毕竟这是花了十年时间,才建立起的‘家园’,好不容易发展到了正轨……他认得每一个人的名字,把每一个人都看作家人。 可当谎言揭破的一瞬间,事实便已经无法挽回。 “所以,我可以回家了?回到雷克兹克村?” 埃里克离家的时间并不算早。 村子在五年前被狼人袭击,他在不远处搭建了一幢木屋,遥望着自己曾经的生活。 对于兽化人的身份,他一直没什么认同感。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跟一头野兽在脑海里每天搏击,如果有可能,他更愿意将那些时间花在阳光下的摇椅,躺在那里就算惬意地享受人生。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要做一个正常人,娶一位正常的姑娘。 隔壁的卢克夫妇是一对虎人,每晚临近兴尽时分,就难以压抑他们的原始欲望,化作老虎的模样在夜里嘶吼、咆哮,嗓门大到几乎要穿透他的耳膜。 想要出去透透风,没过多久就能听到菲德与凯恩两头棕熊的对垒,动静就快要把房顶掀开…… 他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不会在亲热的一半忽然变作狼人模样,染上疯狂,将狰狞的口齿撕咬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一切,都需要他摆脱兽化人的身份。 “是的,您可以回归到正常生活中去。” 亚瑟举起圣徽,走到埃里克的身边,念诵着祷文, “此非汝应有之重负,此乃背离宁静之杂音。 愿慈父的指尖流淌暮光,化作银梳。 理清诅咒的丝线,带来命运之和睦。” 一道明光流淌过埃里克的全身,可维系人身的他,暂时还没能感觉到什么异样: “这样就可以了?” “您可以进行尝试。” “嗯……” 埃里克握紧双拳,回忆着此前化作奔狼时的方法—— 那是在被诅咒、认知到身体中藏匿野兽灵魂之后,在漫长的时光中所天生领悟的窍门。 对他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可这次,任凭他暴起青筋、将面庞憋地通红,也没再将野兽的灵魂呼唤出来。 “我、我真的没事了!?” 他欢呼一声,一把抱住亚瑟, “等我娶到老婆了,一定请您做我们的见证人!” “愿意效劳,如果到时我没有别的任务。” 亚瑟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慈父的暮光,在此刻沁润了他的心扉,一扫此前在古堡中的纠结,压迫的胸腔也不由开阔起来——帮助他人,本就是在为自己带来快乐。 他转而望向其他人: “我一天可以释放两个三环法术,今天还有一个名额,哪位希望先来?” 他以为人们会争先恐后的排列在他的面前,摆脱他解除诅咒。 事实却恰恰相反。 “……” 短暂的沉默下,亚瑟忍不住问道: “你们在顾虑什么?凯恩已经被钳制住了,只要你们想回到人类社会,就没有谁能阻拦你们。” “可我都已经离家十年了……我的亲人都不知道分散去了哪里,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回去呢?” 对于人类而言,十年终究是有些漫长了。 离开的太久,再想驻足回头,便需要更多的勇气。 但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份勇气。 “解除了诅咒,就意味着我会变回普通人,对吧?不、我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诅咒带给了他们折磨,却同样给予了他们超乎常人的力量。 兽化的野性、强悍的自愈、强壮的体魄,当享受到诅咒所带来的红利、脱离平凡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放弃这份改变。 “你难道还能帮我的孩子解除诅咒吗?我怎么能忍心抛下他,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 与安比一样—— 兽化人的后代,拥有继承诅咒的概率。 对于那些天生的兽化人而言,或许只有九环的【祈愿术】,才能帮助他们抹除兽性。 至于九环法术,那甚至拥有停滞时间、改变现实的力量…… 就连巫师塔的大法师们,都不曾听闻具备这个能力。 亚瑟当然也做不到。 他只能摇摇头,看向面前那一张张形色迥异的面庞,想要执拗地说些什么: “兽性会侵蚀你们的理智,你们、你们应该回到文明的拥抱来,享受安歇的时光……” “回到人类社会就能够安歇了吗?我在龙金城做着码头工的活计,辛苦一天赚来的钱币,只够我在深井区租赁一间破屋子。 深井的怪物涌上来,一切都跟着完蛋了。没有赔偿、没有积蓄,我根本没办法在那种地方安歇下去。” “不是所有人,都怀念自己曾经的生活。” 唐奇拍了拍亚瑟的肩膀, “更多的人还在犹豫,毕竟没人能承诺,离开了这个村子,他们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给他们一些考虑的时间吧…… 他们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或是搬迁到别的地方生活—— 拥有对每一个选择说不的权力,哪怕是为了你好。 这才是自由。” 唐奇看不到他钢盔之下,所被遮覆的面容,但他的沉默已然袒露着心中纠结的事实。 或许对这个刚刚踏出圣城门扉的牧师来说,这种复杂与无力,是他本就要历经的路程—— 他试图帮助这些受到诅咒的人。 却发现并非所有人都需要他的帮助。 圣徽上所绽放的暮光,在他的迟疑中晦暗下去。 眼前的迷雾,像是模糊了光与暗的交界。 只剩下一抹浅显而复杂的灰。 “我做错了吗?” 他忽然呢喃道。 “当然不,你帮助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譬如埃里克,这怎么能算是错误?” 唐奇试着宽慰道,却并没能捕捉到亚瑟的丝毫回应。 难道…… 他说的不是这件事? 抱着些许好奇,他并未在当下这个场合询问什么,转而看向菲德: “你去统计多少人想要离开,顺带将承诺的食物一并送过来——我相信埃里克并非是个例。 当村落的住民减少后,哪怕是分出部分食物来,也不会让你们的物资陷入短缺状态。” 唐奇并不抱着,将自由的种子播撒在每一片土壤的崇高目标。 让兽化人认清真相,更多是在利益驱使下,尽可能满足双方需求的决策。 一码归一码,哪怕跟菲德打好交道,也不会忘记‘食物’才是他的根本需求。 甚至就连迷茫的亚瑟,他都想好了‘利用’的方式: “趁这段时间,你来帮我编纂一套教义。” “编什么?”亚瑟吓了一跳。 “教义。” 唐奇指了指亚瑟的圣徽, “你是传教的,对于怎么让人信服这一点,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虽然做了那些兽人的先知,但我不可能一直领导他们,挨个命令他们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所以我需要一套教义,让他们能够自发的围绕这套信仰行事,甚至将其宣扬出去。” “这是在亵渎神明!” “错,这正是遵从神明的旨意。” 唐奇冲他摆了摆手指, “你仔细想一想,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无法得到安眠的重要原因是什么?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感到失眠?” “因为他们还没能接收到暮光的笼罩。” “错,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 “……” 唐奇指向身后的迷雾,那个方向隐约还能传来兽人的呼唤,又指了指菲德: “好好想想吧,为什么像菲德一样的流浪儿会居无定所,为什么到最后甚至需要依靠凯恩这种人,得到她想要的归属? 像她一样的可怜人,在南方长城内外,究竟还有多少?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兽人?”亚瑟迟疑说。 “没错!正是他们始终宣泄着暴戾的欲望,妄图征服长城之内的一切,才让整个大陆都陷入到无尽的恐慌中。 而这份教义要做的,便是将他们的暴戾宣泄到族群内部,从而分化他们—— 利用全新的信仰,使兽人在内战中得到统一,从而减少领主联盟的压力。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成功了,不说整个世界,至少也是为南方长城的众多民众,缓解了生存的压力,得以让他们安然入睡…… 相信我,慈父会将你视为祂最亲昵的儿子的。” 唐奇一边说,一边在他的胸前画出暮光的圣徽。 但亚瑟也不傻: “如果兽人的信仰真这么容易被扭转,他们圣城早就会这么做了……” “那是因为之前还没有出现过,怀揣其它信仰的同族。” 唐奇笃定说, “你看我身旁这批,虽然只有不足百人,但比起长城外的绿皮,是不是已经文明了一些? 至少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他们甚至能忍住暴戾,驻扎在村落旁边而不实行劫掠。 事实胜于雄辩,这只是我们入侵兽人文明的一小步,却是改变这个世界的一大步! 现在,只需要你点一个头,根据暮光的教义编撰一份类似的纲领,就能加入到维护世界和平的伟大事业当中—— 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我、我……” 唐奇越说越激动,连带着亚瑟的心胸也跟着振奋起来。 每一个牧师,毕生渴求的目标,不过于生前遵循神明的指引,死后回归神明的怀抱。 ‘慈父最亲昵的孩子’…… 这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名号。 但比起这份名号,他更希求唐奇宏愿中的和平—— 为每一个失眠之人带来安歇,为渴望安睡之人抵挡恐惧。 他好像真的有做到这件事的可能? 可亚瑟还是有些犹豫: “但我是瓦伦涅的信徒……” 唐奇一眼看出他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让你亵渎信仰,而是将其视为一种带来和平的间接手段。你仍然是瓦伦涅的信徒,做完这件事后,大可去传播暮光的教义—— 而我会用你编撰出的教义,为兽人带来统一。 我们互不相干,道路不通,但最终的目的是一致的,这就足够了。” “让我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犹豫的。我对信仰这方面一窍不通,但是根据对兽人的了解,大概组织出了中心思想。” 唐奇说着,将一早记录在笔记本上的,有关‘格乌什’与现今兽人的关系,展示给了亚瑟。 大意是指,由于兽人族裔受到了错误旨意的蒙蔽,让伟大的格乌什感到极度失望,从而彻底离开了他们的子民,不再能被人们感知到—— 这对应了神明消失的历史。 如今兽人要做的,便是拨乱反正,首先实行内部的统一,再将铁血的征服挥洒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这顺应了他们心中最原始的暴戾欲望。 唐奇知道,他不能遏制这一点,否则便不可能让兽人感到信服。 亚瑟质疑道: “那统一之后呢?难道要让他们化作整体,攻伐城门吗? 混乱的时候尚且都难以抵御,当他们变得训练有素、拥有军纪之后,我不敢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灾难……” “你知道大荒漠中有多少支兽人部落么?先不提能不能达成统一,就算真的达成统一,又需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 更何况,教义本身也能在中途潜移默化的改变,以便顺应时代…… 只有先让他们尽可能的接受新的纲领,才拥有将他们从混乱中扭转为文明的可能。” “这风险太大了……” “你不做,我也会找其他人来办这件事——甚至我会自己来办。” 唐奇的语气轻松,但听起来却像是威胁, “你是觉得这件事交给自己把关,更让人放心。还是觉得让一个善恶不明的吟游诗人来做更放心呢?” “……” 唐奇感受到,那钢盔之下所传递而来的直视。 亚瑟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有时候,他真觉得吟游诗人的这张嘴,比他们牧师更要适合传播教义。 自己就像一只羊圈中的白羊,轻而易举地被他涂抹上了颜色…… “好吧,那就让我来。” 亚瑟终究是做出了能让自己更放心的选择。 但他总觉得自己被拖上了贼船。 却没有任何证据…… 第227章 各自的选择(4.6k) 【冒充神明,假借神明的旨意,甚至以此来控制信徒的信仰…… 如果是在众神的足迹遍布大地的年代,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 毕竟祂们是真的在注视这个世界,择取神选作为自己在凡间的代行者,以便宣扬信仰、拉拢信徒。 而在遍地都是神选的年代,过于跳脱、渎神的行径,无异于矮人之中忽然忽然有人踩了高跷,简直不要太过显眼。 但是现在? 我甚至可以大骂格乌什是个没脑子,活该被众神嘲笑万年的蠢货。 他当然听不到我的声音。 毕竟假使神明真的存在,那么先一步来收拾我的肯定不是格乌什,而是矮人之神摩拉丁。】 诸神的离去,给予了唐奇更改教义的勇气。 【希望灯塔】的风度,又给予了他宣扬教义的能力。 正因为此前在刻意的绝望下,出面领导了【烈吼】部落,已然让他们感到亲近。 又通过对伤势的救治,获得了信任,取代了老先知芭芭娅的地位。 种种相加,才给予了‘领导兽人’的可能。 万事开头难。 可如今有了烈吼部族,作为全新教义的践行者,只要运作得当,借由他们拉拢其它兽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是一桩无本万利的买卖,唐奇甚至都有些期待,收服兽人的这段历程,书写在日志上会造成怎样的轰动,获得怎样的奖励了。 “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是这份教义——” 唐奇瞧着手中的羊皮纸,越看眉头越紧。 毕竟只是中心思想,内容不多,一张纸便足够承载。 看着唐奇眉头紧皱的模样,亚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像是回到了圣教研习的过去,需要将对圣经的参悟撰写成感言,经过主教大人的查验,不合格者或将失去成为牧师的资格…… “我写的有什么问题么?”他问。 “不,你写的很好,只是……” 唐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而看向眼前聚集在巨龟背壳上,熙熙攘攘的部落子民。 他听不懂兽人语、地精语,这两种语言都夹杂着大量的喉音,与短促的词汇,以至于喧嚣像是轰鸣的擂鼓,夹杂刺耳的铜钵,“嗡嗡”地让人觉得脑袋疼。 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朗声念诵出文本的第一段内容: “真神—— 神为铁血、征服、荣耀。 勿疑尔等血中雄浑之力,此乃父神之天赐。生而为战,死亦无惧。将愤怒挥向天穹、大地,非为私欲,实乃以铁血铸就无上荣耀。” 这段内容至关重要,用来明确兽人存在的意义。 虽然他们并不在乎意义。 但当他们意识到血脉中的本能——那无尽的愤怒与教义息息相关时,便会潜移默化地认为教义存在的合理性。 “统一—— 昔者,先辈误奉伪神之邪语,令战神蒙污,愤然离席。此非薄情,实乃责罚。 而今,耻辱刻于骨上,唯有以仇敌之血方能洗涤;父神之眸,需以燎原战火方可重燃。此乃重归神眷之唯一圣途。 圣途之始,在于吾族意志之归一。内部之统一,乃铸就无上神锋之熔炉;凡裂我熔炉者,即为悖逆神旨之罪孽,当为仇敌。” 这是教义的主干,以便让‘信徒’明确征服的目的。 他们如今是为了拨乱反正,以求重获神明的垂眸,而并非单纯的杀伐。 将之放在第二条,以便体现出‘统一’的重要性,让这帮兽人明白缓急轻重,以免胡乱向外部引发冲突,惹出麻烦。 “荣耀—— 尔所夺之疆土,即为尔功业之丰碑;尔所献之颅座,便是尔重获神恩的凭证。 生者不畏死,逝于战争者,魂灵归于父神之怀抱,伴神踏入星空之征途、诸神之战场,享征伐之永乐。” 这能让兽人逐渐领悟荣耀的重要性。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正相反,死于战争途中,同样是一种荣耀,将会获得格乌什的青睐,成为征途军团的一员。 而当他们开始在乎暴戾之外的事物后,下一条便有了发挥的余地。 “先知: 神怜子民,盼尔等重归征途。因而降临先知,以为引领。先知之言,即为神明之口谕;先知之行,即为救赎之圣轨。 先知唯一,是饥饿之救助者,绝望之救赎者,统一之引领者。追随先知,即追随格乌什归来之脚步。” 确定‘先知’的唯一性,以免被他人取代。 同时让他们成为精神上服从命令的私兵,以便更好的控制暴力、稳定混乱。 只能说不愧是从圣城中走出来的‘科班生’。 根据暮光教义的基本逻辑,‘照着蜥蜴画龙’,就能总结出自己的中心思想,把它编纂地像模像样—— 这玩意儿很重要,只有确定了教义,才能保证之后的一切决策都有所参照,让人信服、不会跑偏。 而整个大市场的喧嚣,都被这煞有介事的诵读,震撼地静默无声。 一只渡鸦忽然从头顶飞过,那是才从囚牢中被释放出来的鸦人。 “嘎、嘎——” 希瓦娜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向前抻着脖子,在怔愣中甚至忘记合上撑张的嘴巴。 那模样就像是在说…… “这家伙在他妈说些啥?” 唐奇叹了口气,拍了拍亚瑟的肩膀。 果然,总不能指望一群只知道“哇啊啊”的兽人,能听懂这些书面语与雅言。 于是,他向希瓦娜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前来: “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凭什——” 希瓦娜下意识地拒绝,转而想起自己作为奴隶的事实, “可以!” 她只能这么答应。 于是,唐奇重新诵读起教义上的第一条: “真神!咱们生下来就他妈的是为了干架!” “哇啊啊!!!” 这下听懂了。 “统一!咱们现在要先打那帮狗娘养的伪信徒!” “哇啊啊!!!” “荣耀!别当他妈的懦夫,死在战场上才能去天上打!” “哇啊啊!!!” “先知!” 唐奇喘了口气,向站在一旁的菲德挥了挥手,让她将赔偿的食物抬了过来——大部分是换来的黑麦,还有一些狩猎来的肉类,狼肉居多。 教义当然重要,但让他们看到好处,也不可或缺: “格乌什派老子过来带你们吃肉、打架,以后都他妈听老子的!” “哇啊啊啊!!!” 库鲁用兽人语忽然大吼道: “伟大的格乌什,伟大的先知!” “伟大的格乌什,伟大的先知!” 亚瑟眼睁睁看着唐奇,用堪称粗鄙的方式,将一众兽人团结在了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害怕眼前这个吟游诗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带领着兽人,成为南方长城的一大威胁…… 但想到他在古堡中所做的一切,又觉得不至于邪恶到那个地步。 只能在胸前默默画起圣徽,祈祷自己不是真的上了贼船。 “这么做是为了世界和平,慈父会原谅我的……” 从未见识到部落如此团结的希瓦娜,也诧异地揉搓起自己毛躁的脏辫,到最后,忍不住皱起鼻子,瞪向唐奇: “我才是酋长!” “是,你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 唐奇说着,当着部落一众子民的面前,拍了拍希瓦娜的肩膀, “希瓦娜还是部落的酋长,大家记住这一点。” “酋长希瓦娜、酋长希瓦娜!” 兽人与地精们欢呼着她的名字,反倒让希瓦娜像是受到了惊吓—— 要知道,自从她一年前坐上酋长的位置,接受交易,带领部族逃脱‘五彩斑斓海洋’的威胁,抵达晨暮森林开始。 关于她的质疑,便从来没有停歇过。 可如今只是这个人类的一句话,就解决了她沉积已久的心病…… 这甚至冲淡了他过去所带来的耻辱。 希瓦娜看向唐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男人。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她必须要承认的——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大太多。 【烈吼】部族,崇尚力量为尊。 可力量,有时又不止体现在体魄与气力上。 能解决自己无力解决的困境,做到自己无力做到的目标…… “谢谢。” 他理应获得自己的尊敬。 唐奇挑了挑眉头,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选择了服软: “听我的话,少不了你好处。” “切……” 希瓦娜暗啐一口,撇过了头,却也没再像之前一样反驳更多。 唐奇却有些好笑—— 和这种没心眼的人打交道,总让人忍不住发笑。 她还在为自己‘酋长’的身份得到认可,而暗自窃喜。 压根没发现,是因为被自己这个‘先知’所认可,才同样获得了部落的拥戴。 “甚至傻的有些可爱了……这是好事。” 唐奇耸了耸肩,最后看向菲德: “所以你们村子的事情也解决了?” 菲德点点头,能看出来她的心情也不太好: “有三分之一的人想要解除诅咒,少部分人想要离开这里,自己谋求生活……村子只剩下一半的人了。” 虽然尊重每个人离去的自由,但维系十年,才发展到如今的村落濒临解散,很难不为失去的同胞情谊而感到难过。 “凯恩呢?” “他很受伤,我接替了他的职责。” “夫妻感情不会受到影响吧?” “他敢有意见,我就不让他上我的床。” “嗯……也行。但除此之外,需要有些处罚、和赎罪的途径。立规矩,是一个集体必须要面对的。” “我明白。” 想到兽化人的身份,唐奇给了她一些其它思路: “话说回来,前段时间龙金城大批逃窜出了一群兽化人,如果想招揽同胞,可以在采买物资的时候去城里碰碰运气。” “真的?”菲德眨了眨眼,不太相信。 “我放出来的,我能不清楚?” “你!?” 菲德颤抖着嘴唇, “该死,你到底在龙金城做了什么?”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能解答你的一切疑惑。” 唐奇不忘打个广告, “还有,你可以重点留意一下深井区的孤儿院,那里有位玛丽安院长,她认识许多兽化人,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莱昂的丑闻总会发酵一段时间,这给了许多人喘息的时机。 唐奇对龙金城兽化人的处境,还算保持乐观。 “好吧,我会留意的。” 不论真假,菲德总归是牢记在心,又郑重地看向唐奇, “总之……谢谢你。唐奇·温伯格,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但——古堡的那段历程,你的‘冒险精神’,我大概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当然,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谈判的手段,当时我没打算让你死。亚瑟不救,我也会让晨曦救你。” “好吧,我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我本来就打算带你们走进血雾,然后偷偷溜走……就算是扯平了。 反正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只要能帮上忙,我一定会拼尽全力。” 在菲德看来,这算是唐奇帮助自己,找到真正‘归属’的感恩。 “那我可不会推脱的。”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收获一段友谊,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世界那么大,作为一个吟游诗人,你总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也许是问路、也许是找个地方躲避昨晚上和夫人偷情,而追杀来的对方丈夫……总之,多条朋友就多条路。 实在不行,后路也是路。】 《赞美》如是记载着。 “你呢?” 唐奇看向亚瑟,“你怎么说?” 亚瑟知道唐奇有了离开的打算,思索一阵后说道: “不用等我,我会在解除这些人的诅咒后,将他们护送出森林……然后,回到之前的那个村落。” “碰到吸血鬼的那个?”唐奇有印象。 那是亚瑟深入这片森林的理由。 亚瑟点点头,语气中听得出他的迟疑: “我应当……去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你指什么?” 他只知道原因,却没听说过这件事的细节。 亚瑟叹了口气: “我从没与你说过真相—— 那只吸血鬼衍体,被他的父亲锁在了地窖中,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着他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伤害过别人,但当时的我并没有仔细查证,只觉得他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然后不顾他父亲的意愿,为他带来永恒的安歇。 可或许,我应该容许光与暗的交界处,有一抹灰色的存在——就像肖恩的背叛,是为了家族的延续。” “就像夕阳的暮光,并不如烈日一般耀眼。” 唐奇说, “不过你也无法确定,当有一天他的父亲也无法献给他更多血液后,他是否会伤害别人。 所以我不认为这是错误,只是这么做的原因,是否源自你的冲动,那才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 “你说得对,理解它,才是我离开圣城理应面对的课题。” “那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拥有了答案。” 唐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好奇道, “对了,你为什么始终戴着头盔?我还不知道你究竟长什么模样。” “摘下头盔,会为我带来麻烦,所以……” “这么神秘?” 唐奇更好奇了,却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打算。 “总之,祝你之后的旅途好运。” 亚瑟向他挥了挥手,紧跟着与菲德一同爬下龟背。 没多久,号角声响彻静谧的林间,巨龟沉重而轰鸣的脚步声,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够吓人的。” 但紧随号角之后的,是鲁特琴所弹奏出的悠扬旋律。 像跃动的精灵,徘徊在树梢与枝叶间。 亚瑟对这旋律极为熟悉。 这是《梦中的希露薇》。 严格意义上讲,是一曲连结了他们三人的歌谣: “意外化作连结的长河,带走你我彼此的隔阂。 虽然也是人生的过客,至少友谊还停留此刻。 邂逅、争吵,短暂的旅途也有快乐。 分别、再见,我们还有各自的选择。” 第228章 是一个唐奇吗(4k) 四季常开的月光藤,不会因为秋日的到来显露颓靡。 它在晴天下低垂着眉眼,表露出深海一样的湛蓝。 到了晚间,月光会淌过女神的指尖,挥洒在灰石的堡垒,像是为花蕊盖上一层浅显的凉被。 双月后的红月,掩盖不住蓝月的光辉,它们因而会流溢出星空似的幽紫,那是温伯格领几十年不变的色彩。 这让秋季的月光堡也始终如一。 歌雅久违地站在那哑黑色、精致的铁艺大门前。 其实也没过特别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只是她实在发自本能地拒绝,隔三岔五来到唐奇的‘祖宅’前,做一只带来讯息的信鸽—— 尤其是带来过假消息的信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家人并不怎么在乎唐奇。哪怕得知了死讯,也不会感到多么悲伤。 可这更会显得‘诈尸’没那么重要啊,干嘛又让我来汇报他的消息……” 还记得临行时,乌拉桑导师扶正自己的假发,是这么指责歌雅的: “我在《赞美》中第188页明确写到,‘对于贵族老爷来说,息息相关的讯息,就像是他们领地中的平民——可以不重要,但是不能没有’! 歌雅,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忘记吗?难道你以为竞争上了助教的位子,就可以忘记学习吗?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歌雅并不记得有这段内容。 所以她在受到责骂后,专门打开《赞美》查看了188页—— 那一页是第三章标题《敷衍贵族老爷的一百零一法》。 事实证明,导师教育学生是不需要参考文献的。 乌拉桑写的《赞美》,乌拉桑做主。 拉拢回思绪,歌雅轻轻叹一口气,将柔顺的发丝捋在耳侧,深呼吸、展露千万次练习所铸就的礼貌微笑。 随后摇响了门铃。 铃声叮淙,像是水滴落在湖面似的,有些沉闷。 但十分有效,没过多久,比月光更清冷的叶奈,推开了自家的朴素大门。 从她的面庞中,看不出意外或迟疑,只是提起长裙,露出一截裹着雪白棉袜的小腿,与擦得锃亮的小皮鞋—— 方头的黑色高跟玛丽珍,‘茉莉安娜’牌。 一定是的,她在店铺的展柜上见过这双皮鞋,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价格十分昂贵,一双皮鞋要花掉她半年的工资,以至于她始终没狠下心来买走它。 当然,她会在与朋友聊天时,若有似无地表达对这双鞋子的渴望,以便让那些追求者知道她的喜好,在她的生日中收到相应的礼物—— 距离生日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保持期待。 “您好,月溪小姐,承蒙您的光临。今天还是为了唐奇·温伯格,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弟弟而来吗?” “啊,是的。” 歌雅也有些不好意思, “请原谅我的冒昧。但关于唐奇的消息,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他没死?” “您知道了?”歌雅惊奇地眨眨眼。 难道唐奇最近与温伯格家有过传讯? “不。实际上,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您来到这里的其它理由。您每一次都是为他而来。” “他毕竟是我的学弟,这是乌拉桑导师托我送来的歉礼。” 歌雅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并将事先准备好的赔礼取出来—— 那是一枚镶嵌黑蛋白石的戒指,那并非是一块纯黑的石头。 实则在阳光下,它会显露出透明的深绿色,夹杂着黑影与金斑,价格比那双鞋子还要昂贵。 哪怕是一位没有权势的贵族,哪怕是这位贵族不在乎的儿子,导师也仍然自掏腰包,做足面子功夫。 “那我便替父亲收下了。” 这次叶奈并没有再唤出法师之手,而是径自打开了院门,接过歌雅的戒指盒,确认赔礼后,向歌雅微微鞠躬,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来家中喝杯茶,慢慢说。” “方便吗?”歌雅有些犹豫。 “如果让父亲知道我怠慢了贵客,一定会指责我不懂礼仪的。” “那好吧。”歌雅第一次踏进唐奇的家门。 灰石筑成的地板稍显粗粝,直至走入石堡内部,打磨到光滑锃亮的大理石板险些让她滑了一跤。 被邀入偌大的会客厅,鼻息萦绕起一股厚重的檀木香。 灰石堡内部的装修同样偏向朴素,与她在弥留城的贵族宅邸所见到的截然不同,唯一称得上名贵的,或许是挂在墙壁上的名家油画。 会客厅已然是最应展现‘脸面’的房间。 看得出来,温伯格家称不上富裕。 可为什么作为他们家的女仆,叶奈却能买下一双‘茉莉安娜’牌的昂贵皮鞋呢? 没人回答她心中的疑问,当她坐在还算宣软的沙发后,叶奈紧跟着说: “请稍事休息,我去为您沏茶。” “不用麻烦了……” 歌雅刚要拒绝,却见到叶奈已经关上了会客厅的大门。 她只能泄气道:“真冷淡。” 但她不知道的是,叶奈必须这么做—— 她总不能让客人看到,自己将送来的歉礼藏私的模样。 “这能卖个好价钱。 我的了。” 打量着手中的戒指,她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戒指藏在抽屉的暗格中,才去茶室中继续自己的工作。 就像上次歌雅带来的,作为‘慰问品’的吊坠一样,都逃不过被她倒卖的下场—— 这是歌雅的第三次来访,但叶奈从来没打算将这些消息汇报给自己的父亲。 因为她很清楚,父亲根本不在乎‘唐奇·温伯格’。 那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用这些不重要的消息扰乱父亲的耳朵。 这些随赠的物品,也理所当然地被她收入囊中。 否则以自己的薪资,又怎么能穿上‘茉莉安娜’的皮鞋,让妹妹们感到嫉妒呢? 叶奈从不会将这些心思展露出来。 以至于人们总说,她是一尊‘漂亮的石雕’。 但这副模样,显然也骗过了歌雅。 她并没有察觉出事情真相,只在叶奈将红茶沏好,搁置在她的身前时,忽然问: “温伯格大人呢?” “明天弥留城中有一场《轮回索托马》的演出,父亲与弟弟妹妹们会在弥留城呆上两天再回来。” 歌雅按捺住询问‘你怎么不去’的心思。 这显然是一个让人伤心的话题。 她需要赶紧跳过去: “那您到时候将这件事转述过去便好—— 唐奇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只是没来得及回信,而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只不过导师太过心切,所以才误传了讯息。” “只有这些?” “嗯……是的。”歌雅不能透露太多,只能先这么应付着。 叶奈却坐在了她的对面。 家里没有其他人,她可以更自由一些: “我的弟弟,对诗人学院来说很重要吗?” 歌雅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否则为什么要因为这些小事,频频通知我们呢?” “学弟是温伯格大人的子嗣,导师当然会重视……”歌雅试图打一些官腔。 “您是聪明人,乌拉桑先生也一样。既然知道我的这位弟弟,最终被送去了诗人学院,便应该明白他对父亲来说毫无价值。” “但……” “我在家中调查过‘唐奇·温伯格’的记录,在12岁以前,他只是一个和母亲一起被安排在灰石村的私生子。 他的运气还不错,虽然没能传承到家族的血脉,但是父亲很宠爱他的母亲,最后将他送到了诗人学院,自谋生路,距今已经过去八年之久。 如果乌拉桑先生真的重视这位儿子,应当在八年前便实时将他的消息带到月光堡来,而不是在八年后,时隔四个月接连因他来访三次……” 叶奈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正因如此,反倒更觉笃定, “歌雅小姐,您不如告诉我,在八年后的今天,我的弟弟究竟做了些什么,让你们如此重视他的存在?” “呼……您想的可真多。” 歌雅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导师还是太过心急了。 她想。 因为唐奇与【遗忘石碑】的关联,使得不断加深了在导师心头的重要性。 以至于当意识到他的‘死亡’时,便下意识地将之看作一个‘重要的人’,紧迫地将消息传讯给了温伯格家。 从而他忽略了,在温伯格大人的眼里,他只是个被打发走的私生子这一事实。 露出了破绽,她也不好隐瞒更多—— 龙金城不是小城,在领主联盟的地位至关重要。 这必然会让唐奇在龙金城闹出的新闻,连带着那部遭到矮人愤恨的《指南》飘洋过海,抵达弥留城的各个角落……无非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这基础上,她能做的只有将与【遗忘石碑】的相关内容隐藏,并略过那些诋毁贵族的内容: “……所以,从他寄来的书信来看,我的这位学弟,应该已经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叶奈怔愣地瞧着眼前的红茶。 漆黑的眼眸中,茶汤上蒸腾的热气在逐渐淡去,直至最后化作了冰凉。 似乎在消化着诸多复杂的信息。 她石像似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 几乎是扯动着嘴角,问道: “您确定……你所说的‘唐奇’,与我的弟弟是同一个人?” “这点,我十分确信。” 叶奈取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细密冷汗。 一个被当作麻烦,送进诗人学院以划清界限的私生子。 在八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轰动大陆彼岸的传奇人物? 这件事的诡异程度,不亚于她明早起床之后,发现女仆长成为了自己的妹妹,而父亲则牵起自己的手,告诉她: “亲爱的女儿,今天让父亲亲自送你上学——家族的未来,全在你一个人的肩上了。” “您还好吗?”歌雅见她久久不语,忍不住问道。 这位做姐姐的可真沉得住气。 歌雅迄今都无法忘记,自己在石碑上看到这则消息的模样: “我理解您。毕竟当我得知这一切时,我第一时间去确认了卡缪是不是获得了‘弥留城戏剧大赛的最佳女主角’。 您可能不认识卡缪是谁,那是我过去养的一只猫,五年前就已经病逝了——我的意思是,这根本就不可能。 但,这就是事实。” “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缓过神来的叶奈平静说道, “等父亲回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消息。” 骗她的。 在这件事彻底发酵之前,她绝不会告诉任何一个家人—— 任谁都看得出来,在大陆彼岸发光发热的唐奇,只要回归泰伦帝国的土地,无论如何都会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能言善辩、掌握魔法、扳倒领主…… 重要的是,他身边拥有一条货真价实的幼龙。 她会赶在所有人察觉之前,先一步伪造出自己在乎唐奇·温伯格的样子。 譬如编撰20封生日书信、20份礼物,证明自己每年都有询问过他的境况,表达一些身为姐姐的关怀。 再说因为弟弟妹妹们的争抢,以至于礼物迟迟没能送出去。 同为私生子,她先天更具亲和。 叶奈在心中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她更多是站在利弊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也没有过于激动,也便更不会表露在神情上: “辛苦您将这份消息带来,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感谢您的。” 歌雅完成了任务,在一阵寒暄之后,也便告别了叶奈,坐上了开往弥留城的魔导列车。 她当然察觉出了叶奈态度上的不同。 但她不认为这有什么。 【当你一无所有之时,你会感慨世界对你永远充满恶意。 当你拥有名利之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待你竟犹如含蜜。】 就像她、导师、布鲁托……吟游诗人们看待唐奇的态度,也早就与过去大不相同一样。 已经没有人再质疑唐奇的能力。 如今的歌雅,甚至会因唐奇而感到期待: “你到底还能历经多少,让我们幻想的故事?” 怀揣着这样的憧憬,她在不知不觉间抵达了诗人学院的校门。 “歌雅。” 有人朗声呼唤着她。 循着声音回过头去,才看到不远处的街道旁,正停驻着一辆雕纹华丽的马车。 她认得那辆马车。 甚至每当看到它,脑海中都会回忆起自己曾被退回的文稿—— 【贵族的钱如数奉还,领民的钱三七分帐】。 “真晦气。” 她摆好一副标准的微笑, “我还想赶紧回去看日记呢。” 第229章 更逆天的奖励(4k) 歌雅掀开马车的幕帘,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冲撞进了她的鼻腔,让她险些打起喷嚏。 好在她忍住了,不至于在贵族老爷面前失态—— 黑色的绸缎外袍裹覆着红棕色的鳞片,四根蜥蜴般的手指,伸展出漆黑而尖锐的指甲,正夹着一支烟斗,灼烧着名贵的烟草。 这是由柯尔骇隆氏族产出,专门供给给龙裔的烟草,其中的硫磺气,是这些自称拥有红龙血脉的家伙们最爱的辅料。 在泰伦帝国,龙裔并不算少见。 甚至有些血脉深厚的龙脉术士——譬如帝皇,都会显露出祖先的面貌,只是不像龙裔这么夸张。 除了泰伦帝国之外,也只有大陆彼岸的【风沙洲】,还聚集着相当规模的龙裔,剩下的便是一些散落在各地的零散氏族。 如今,烟斗的主人吐出一口浓烈的黑烟,隐约还迸溅着火星,几乎要扑在歌雅的面庞。 舒爽让他蜥蜴似的头颅上,两根粗壮的龙角向外伸展,连结着直至他耳垂,如同蹼一样的薄膜,也跟着微微摆动,这里的颜色要显得古铜一些。 柯尔骇隆·范思哲。 龙裔一般将自己的氏族名放在前面。 泰伦帝国炙手可热的新贵。 当然,也算是她的投资人。 自从《轮回索托马》在新年庆典上走红之后,这位龙裔先生便对自己格外的关注。 此前甚至钦点她随同去往边境,记叙他‘资助难民’的丰功伟绩—— “搭上范思哲老爷这条路子,为他们宣传功绩,以后等待你的就是荣华富贵!” 导师总是这么跟她说。 毕竟这位范思哲老爷,抛开泰伦帝国的烟草贸易、氏族首领的身份不谈,本身还是一位六环施法者。 所以她并不认可这位老爷的做派,却也不会反驳什么。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想给自己惹太多麻烦: “幸运女神眷顾着我,得以与您重逢,柯尔骇隆先生。” “歌雅,你那篇文稿我看过了,反响不错。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比较忙碌,以至于没能抽出时间来奖赏你什么。” “先生哪里的话。能将您的功绩宣扬在帝国的每个角落,已经让我倍感荣幸,又怎么好意思得到什么嘉奖……” 【《赞美》—— 当你收获到贵族的青睐时,你便获得了成功的一半。 另外一半的名字,叫做‘保持青睐’: 这需要你保证竞争力。 也需要你保持高情商。 毕竟相同的能力下,贵族们总是更青睐嘴甜的那一个。 你不舔,有的是人舔!】 “奖赏是一定的,毕竟以后还有需要你的地方,总不能让其它氏族看不起我。” 范思哲应承下了夸赞,紧跟着将身旁的盒子交给歌雅, “所以除了事先许诺的报酬之外,我多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应该会喜欢。” 盒子镶嵌金丝,镌刻出秀丽的‘茉莉安娜’。 她甚至不用再去猜测里面承载着什么。 只是想要连忙推拒回去—— “砰!” 爆裂声紧跟着炸响耳边,她猛然抬头,看到是范思哲的烟斗上卷起一团浓烟。 星火飞溅在车厢里,留下零星的焦褐: “我希望你不是对我抱有什么意见。” “不、当然不是。” 歌雅连忙将盒子抱在怀里, “感谢您的馈赠,先生。” 范思哲这才长吸一口烟草,惬意道: “很好。” 他拍了拍车门,示意谈话到此为止, “边境的绿皮最近不太安分,我会离开弥留城一段时间。回来时,应当就是新年庆典了——去年的《轮回索托马》很不错,期待你今年的作品。” 几乎是催促式的下车,连回应的余地都没有留下,歌雅抱着昂贵的木盒,有些怔愣地目送范思哲离开: “所以……他大老远来到诗人学院,就只是为了将礼物交给我,通知自己的去向?” 打开手中的木盒,赫然是‘茉莉安娜’的小皮鞋,她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双, “他甚至花更多时间打听了我的喜好,专门送了这么一双鞋子? 真的有必要这么看重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为龙裔,我是半精灵,相差着种族隔离。我都要以为他在追求我……” 她很快摇了摇头,将这个瘆人的念头从脑海中打消。 “虽然范思哲老爷似乎有一对妻儿,但我之后还是尽可能避开他走吧。” 让她和一只卵生的蜥蜴做伴侣,那还不如让她吃【甜橘烧龙鲑】吃到撑死! 更何况,她虽然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认任何一位追求者,但那本质上都只是一种维系自身价值的社交手段。 实际上,她从不觉得谁能配得上自己。 “谈感情,还不如看日记有意思。”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向着遗忘石碑的方向走去。 只是有关新年庆典的压力,也不可避免地压在她的肩头。 诚如范思哲所言,《轮回索托马》的成功,让她今年注定要参与到庆典的剧目编撰之中。 但在仅剩的不足三个月时间里,学院甚至还没确定好一个合适的剧目。 不说要胜过去年,至少也不能像前年一样没活硬整,将烂到发霉的套路重新拿出来翻拍一遍。 只是新奇的点子,也不是一拍脑袋就能立刻找到灵感的: “如果不是唐奇那家伙,一天到晚都在忤逆贵族,甚至都能将龙金城的事情编撰成政治戏码——正好与去年错开赛道。” 这的确是件烦人的活计。 虽然这是一条通向更高路途的敲门砖。 将戏剧编好,在每年的新年庆典上大放异彩,总会有人像范思哲先生一样赏识自己。 但成名的道路哪有不崎岖的? 演员从皇家戏院中择选,倒是不需要花费时间。 难就难在去年燃尽的歌雅,今年已经没活了。 踌躇之际,她已经站在了石碑面前,一如既往地盯紧石碑上的星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紧皱的眉头却像是逐渐舒展起来,直到最后,她的眼眸就要与星光一般闪亮: “新编《迷雾之家》? 既有现成的剧本,又能错开去年的赛道。 大场面可以用混乱之潮的内容拼凑,最重要的是,这是贵族的故事,甚至在这之中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反派…… 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先去问问导师,如果同意的话,就在编剧上加上学弟的名字。 话说回来,他应该快要走出晨暮森林了吧?” …… 仍然徘徊在森林中的唐奇,扫视着日志上的各项奖励,忍不住系紧自己的裤腰带: “还能有更逆天的奖励吗?” 【从御姐到少萝,从天使到魅魔。 你居然真的在梦境的‘摧残’中坚挺了过来。 也许对你来说,‘耕坏的田’已经不是梦想。 ‘耕坏多少块田’才是你应该着眼的野望。】 【你加强了‘专长·超绝精力’: 你可以更快从‘贤者模式’中恢复过来,且不会受到‘贤者模式’的负面影响。 备注:现在是‘究极精力’了!】 “所以这个专长的意思是,我甚至不用担心魅魔的过度压榨,使我过劳致死了?” 还记得自己在梦中,与爱露莎约法三章—— 工作可以,但不能玩命工作。 虽然魅魔小姐口头上的承诺过,也表明过没办法对他的身体造成更负面的影响,但唐奇总觉得心里没底,怀疑她在演自己。 如今有了【究极精力】的保证,他在梦中或许可以更大胆一些? 唐奇暂时不想承认,这项专长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连忙看向之后的正常奖励—— 【先知不是诗人的主业。 但造谣是。 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美好的时代。 一个伪信者林立,造谣信仰不会遭受神明追究的时代。 先让人绝望,再予以希望。在你的掌控下,一个近似而不同的教义应运而生。 恰巧兽人失去了神明的注视,恰巧他们的小脑不允许他们思考太多。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截获信仰,是渎神的第一步。】 【你获得了风度‘异教先知’: 那些信奉你所编织教条的部落成员,在感知到你的存在时,会更具凝聚力。 备注: 格乌什派老子过来带你们吃肉、打架,以后都他妈听老子的! 哇啊啊啊!!!】 “这应该也是一个光环效应吧,对于那些信服《征服圣典》的人们,会更加崇拜、服从我。对其它生物则没什么效果…… 如果是新加入的教徒,也许刚加入时只会信任我三分,有了这份风度,起码也是六分的基本盘?” 具体效果,还是需要等待日后验证。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风度的涵盖目标不止局限于兽人一个种族,而是圈定在了信仰范围内。 就像那些数量更多的地精,也在风度影响的范围中。 只是凝聚力这种东西,描述起来还是太过笼统,缺少一个量化的标准。 “不过还得到了其它有用的法术……” 唐奇看向下一项奖励—— 【驯服兽人、领导伙伴、威胁敌人…… 对于掌控人心的熟练程度,过多的提及就显得赘述。 你总是习惯性地安排他人听从你的指挥,而事实证明,你总能将事情办的不错。 心理的暗示,未必是达成目的的最快途径,却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手段。】 【你获得了法术‘暗示术’: 二环,惑控…… 备注: 你可以暗示一个风俗女郎拒绝收取你的费用,但你无法暗示一个良家姑娘从事风俗行业。 如果你这么做了,那你最好祈祷这是一座法外之地,否则你只能去南方长城暗示狱友别盯着你的钩子了—— 一号监牢墙壁留。】 “老朋友了,在龙金城的时候没少跟这法术接触过。” 不论是红巾帮的恶棍,还是当夜的刺客,甚至是自己前往星光法师学院的意愿,都与丝黛拉的【暗示术】脱不了干系。 这种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人思想与神智的法术,在战斗中或许起不到什么效果,但在某些社交场合,如果实在无法通过游说解决问题,它的存在也能作为另外的突破口使用。 “看来想在兽人方面,获得更多的奖励,还要带着这伙人完成更多事件才行。接下来是古堡事件……” 【通过魔法,强行植入记忆,以达成强制对话的效用。 毫无疑问,你对法术的理解与运用,都具有独特的创造性。 而这为你创造了与逝者交谈、罗列真相的契机。 你总是能言善辩的,对鬼魂也不例外。】 【你获得了法术‘死者交谈’: 三环,死灵。 你给5米距离内一具尸体赋予少许生命与智力,让其在10分钟内,至多回答你5个问题。 这具尸体必须还有一张嘴,且不能是不死生物。若目标尸体在最近十日内曾被作为该法术的目标,则本次施法失败。 如果你对尸体抱有敌意、或者尸体认为你是其敌人,它不必一定要给你正确的答复。 该法术并不能让该生物的灵魂返回其身体中,只是活化了其精神。因此,该尸体不能认知新的信息,不能理解它死后发生的任何事情,也不能对未来的事件作出猜测。 备注: 别在询问问题时与他人讨论问题内容,更不要随意说出疑问句,最好是让你的队友闭嘴。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竖琴手’埃德金·达尔维斯。】 “在印象中,尸体的知识受限于他们生前的认知,其中也包括了对方所使用的语言。 所以我如果用这个法术,唤醒一个兽人的尸体,大概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 在总结中,唐奇看向日志上的最后一项奖励。 却紧跟着迟疑在原地。 或许是声名得以提升,也归功于唐奇每次都能见证一个完整结局时,还保证了极高的参与度。 以至于每次复合型事件的奖励都极为丰厚,尤其是在唐奇自找‘麻烦’之后,这本就是他变强的一种途径—— 【兄弟的悲剧、少女的自尽、以及被永恒拘禁在迷雾中的黑暗领主…… 你成功发掘出了夜鸦家族的真相,并代入范弗里恩的视角,建立了亡者的桥梁,为迷雾的轮回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你获得了‘精魂故事:《吸血鬼之歌》’。】 “精魂?怪稀奇的。” 第230章 精魂故事(4k) 传说中,那些真正的吟游诗人们,始终认为音乐是具有力量的。 这让人们可以利用音乐抚慰心灵、或是振奋人心。 于是他们在不断的探索中,在魔网之外,察觉到了源自于宇宙诞生之初的【创生圣言】,聆听、操控它的回响,找到了触动魔网、编织法术的可能。 后来,诗人们察觉到,一段过去的传说、一段真实的历史、甚至是虚构的故事,也都具有牵动人心的可能。 人们会因为文字而落泪,会因情节而感同身受、得以鼓舞。 于是他们用类似的方法,探索出‘故事’本身所交织的精神力量。 他们将这股精神力量,称作故事的‘精魂’。 而精魂本身,则呈现出与之相关的,历史真实存在的人物,又或许是人为虚构的原型,甚至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客观精神体。 那么《吸血鬼之歌》,这脱胎于晨暮森林的精魂,自然也源自于它的主体—— 【《吸血鬼之歌》: 消耗一个激励,你将唤醒故事之中蕴育的精魂。 在弹奏歌谣的顷刻间,你将呼唤出故事起始‘黑暗领主·莉莉丝’的精魂。 该精魂只是歌谣所代表的‘故事本身’,承载着故事的本身的思想与意志,而并非她实际意义上的本人。 召唤出的精魂,将为你选择的20米范围内可见的每个生物降下‘黑暗赠礼’。 莉莉丝的赠礼—— 在歌谣的持续时间之内,每一个目标都将被短暂的转化为‘半血裔’,获得半血裔的一切正面与负面特质,直至歌曲结束。 备注:她是个囚徒,没有刑期的囚徒。】 唐奇打量着日志上记录的歌词,正是他当初带入范弗里恩视角,所编撰的那首歌谣。 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分钟的时间。 于是他开始思考,能不能尽可能的拉长每一句的间隔,从而延长歌曲本身的持续时间—— 事实证明,那甚至无法将莉莉丝的精魂召唤出来。 “看来没办法通过漏洞取巧了。 不过哪怕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它所带来的裨益也已经不可估量了——是因为精魂所代表的人物,所处层次过于超凡么?” 能被迷雾选择,成为黑暗领主的存在,其存在本质已然无法用常理判断。 就像真正的莉莉丝,只是一滴血液,便足以将夜鸦的子孙化作【半血裔】的种族。 精魂所代表的威能,也不过她真身的千分之一而已。 但是唐奇懂得知足。 纯种的【半血裔】,除了卓越的运动能力之外,还拥有无需呼吸、黑暗目视、蛛行一般垂直行走、吸血啃咬等优秀特质。 而他们并不像吸血鬼一样,无法直面阳光与流水、或是无法踏入他人禁止的屋舍—— 当然会受到影响,但这并不致命。 甚至,就连最基本的血肉渴望,都可以通过野兽满足…… 方圆20米范围内,他可以立即组建出一支不逊色夜行军的武力警备,在同等规模的斗争中,唐奇不必惧怕任何军队。 “现在我可以确定,这次的最大收获不是【究极精力】了。” 虽然那真的挺不错的, “精魂故事的奖励,很明显是在鼓励我进行创作。 除了《吸血鬼之歌》外,之后或许还会有其它精魂歌谣,为我提供增益…… 果然,还是应该多给自己找些事做。” 总算是清点好了奖励,唐奇伸了个懒腰,利用【鬼婆之眼】的同调,确认起了安比的境况—— 小姑娘还没发育完全,以至于他的视角有些低,茂密而宽阔的蕨叶,遮蔽了他大半的视线,也算是体会了一把矮人的掣肘。 他看得出来,安比正在匍匐林间。 她的身旁是同样掩藏身形的希瓦娜。 距离告别兽化人村庄,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借助着兽化人标注出的狩猎点,正用较为缓慢的速度龟速前行,目的是在离开森林之前,尽可能地狩猎一些备用肉类作为补给。 因而他命令天际巨龟,暂时停驻在狩猎点,等待今日的收成—— 他是先知,吃的就是部落子民们恭敬供奉上来的食物。 凡事都亲力亲为,他不就成兽人的奴隶了? 养着希瓦娜又不是让她吃白饭的。 “看样子是撞上了蛇鸡兽?以他们的水平,解决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目光穿透枝叶的缝隙,唐奇能够窥见它们拼接似的身姿—— 有鸟一样的长喙,公鸡似的鸡冠,少许的羽毛沿着脊骨,一簇一簇地零散铺在雄壮的皮肤上,犹如蝙蝠一般的薄膜肉翅下,覆盖着蜥蜴似的粗腿,和长蛇般的尾巴。 真的很难概括,它究竟属于蜥蜴、还是鸟类。 它们正抻着纤长如蛇的脖子,渴饮着一条溪流,粗略看去大概有八只。 “看来今晚能吃顿好饭了。” 遗忘大陆上的蛇鸡兽大概有什么变异之处。 它们的身材雄壮,肉质却少有膻腥味,肥得流油,不论是烤制、还是炖煮,都是绝佳的肉类食材,常年出席于各大种族的菜谱之中。 唐奇大可以将其腌制后囤积起来,然后和嚼狼肉、咽黑麦的生活说拜拜。 至于兽人? 大胆! 尔等背信者,让你们每天能吃到肉已经不错了,不要挑三拣四! 好东西当然要供着先知享用,富裕了再分给你们! 抱着这样的打算,唐奇饶有兴味地瞧着安比一行人的狩猎过程。 这对于小姑娘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既然决定了要掌握愤怒,顺应野蛮人的道途,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总是不能落下。 目前来看,这方面安比远胜自己—— “爸爸说过,蛇鸡兽习惯奔跑在平整的旷野,和低矮的丛林里。 它们体型宽阔,又拥有飞行的能力,成群集结在森林里反倒会造成阻碍……” 换句话说,它们应该出没于晨暮森林之外的荒原。 而不是被迷雾遮蔽的林地。 安比是猎户的女儿,她的父亲感染了诅咒,从那以后便深居在晨暮森林中,是这片森林名副其实的专家。 他还活着的时候,总会在耳边念叨着猎物的特性,时不时会挖下蕨叶,连带着蘑菇与树汁、花瓣搅拌成青菇酱,就着黑麦面包塞进她的嘴里。 而希瓦娜只是个大荒漠的蛮子。 她见过病变的野兽,屁股上有时还会钻出触手,却从来没见过这种生活在丛林的缝合怪。 使得眼下她更像是个学生,而安比则像是个资深的教师—— 小姑娘想让唐奇哥哥吃到美味的晚餐。 哥哥一定会夸奖自己的。 所以这次狩猎,绝不容许出现意外: “而且要小心,它们拥有让人石——” “哇啊啊啊!!!” 吼克举着双斧,嘶吼着冲出了蕨叶丛。 “等等!” 安比试图拽住吼克的衣衫,但小姑娘的力气拗不过失智的兽人,眼看着他吼叫着冲进兽群,她忍不住抱怨道, “这些家伙不会主动危害别的生物,但是只要察觉到一丁点的危险,就会像喝了自己的血一样变得狂暴!” 她原本打算在不惊扰它们的同时,利用事先采集的昏睡菇将其迷昏,在它们脱力时逐个解决。 都因为这群没脑子的兽人,全泡汤了!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长啸一声,在稚嫩的呜咽下,陡然涨红了面庞,两只纤细的手臂砰然生长出雪白毛发,化作奔狼的利爪—— 【狂暴】。 【野蛮人】的一切力量,都源自于对愤怒这一原初情绪的感知—— 与希瓦娜的【图腾武者】有所区分的是,希瓦娜需要模仿、学习蛮熊的愤怒,与自然的精魄交融,才能彻底踏入道途。 从领悟【狂暴】、到踏入道途,她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而安比,则只需要挖掘兽化之中,作为【野兽】的本能足以。 虽然还不熟练,但的确是踏入了‘道途’的门槛。 总共只花去了一个月。 当然,这与她与野性的灵魂,在脑海中搏杀十数年密不可分。 对愤怒的感知足够深刻,双月之夜又经由唐奇的劝慰,接纳了自身的存在,种种原因累积,才让她短时间便突破质的飞跃。 如今需要练习的,也只有怎样将这股愤怒引导出来的同时,合理的宣泄出去。 以及如何在这一道途上更进一步而已。 随着吼克的猛冲,两柄手斧就要切割上第一只蛇鸡兽的脖颈——它们伸展着长颈,那里最显眼,依照他的力道两斧头就能够轻松折断。 “不能砍它们的脖颈!小心它们的长喙!” 狂怒之中,安比很难组织出有效的语言,好在她足够敏捷,奔行之中猛然一跃,扑上吼克的肩颈,将他的身躯整个压下。 那正中脖颈的斧刃砍上它的脊骨,没过了一半的厚度,可与猩红的血液一同喷洒出来的,是它们脖颈内部所藏匿的毒液! 毒腺骤然爆裂,幽紫色的浓稠液体,赫然飞溅在了吼克的小腿。 安比还想将吼克从群兽之中拖行出去,可三只蛇鸡兽的尖嘴迸发凄厉啸叫,就像要将她钉在地板上的尖锥。 她避无可避—— “吼!!!” 吼克攥住她的小腿,一举将她丢出了兽群之外。 三只长喙猛然张开巨口,尖利枯黄的牙齿排列两圈,喉咙中仿佛有什么脓液在跟着鼓动。 “吱吱——” 它们同时咬在了吼克的臂膀。 吼克还想挣扎,可他紧跟着发现,自己的左腿无法支撑自己的平衡,以至于难以施展力气。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臂膀的疼痛过后,他的双手也开始变得僵硬——别说是肌肉与神经,他甚至都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 在惊疑之下,他猛然看向自己的四肢,便发现它们就像是被涂上了平整的石灰油漆,又或者从油漆的中心开始四处褪色,直至最后,只剩下了他的头颅是光秃的绿色。 “吼!?” 他变成了一块石头。 “吼克!” 希瓦娜没想到长城境内的怪物竟然一个比一个诡异,有狼首人身的兽化人不说,如今还有让人变成石头的大鸟。 眼看它们扇动翅膀,试图带动全身的力气,用尖嘴在石化的吼克身上戳个窟窿。 希瓦娜只恨自己的腿脚不比安比迅捷,一时间也顾不上其它,将巨斧投掷而去,犹如在半空化作了银白的飞盘,正中最近一只的腰腹—— “砰!” 巨斧非但陷入进猛兽的下腹,甚至带动着周遭同族,一并向一旁趔趄而去。 她的脑子没被砸过,知道不能斩上它们的毒腺。 终于跑到了吼克的身边,她就要拖起这具百来公斤的石像,可耳边的鸡鸣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是一只趔趄并不严重的野兽,试图甩动自己硕大的长尾。 蛮熊的精魄骤然浮现在希瓦娜的背后。 她的拳头变得富有力道,一脚踢上那只蛇鸡兽的尾巴,另一拳干脆轰碎了吼克没能看似的野兽脖颈—— 紫红的鲜血这次率先洒在她的面庞。 “糟了!” 愤怒中的攻势总是粗糙且鲁莽,即使力道更为沉重,却很难精准的控制落点与气力,这让她压根没有过多在意,自己打爆的是脑袋还是毒腺。 等到反应过来的顷刻,毒液裹挟着一股掺杂酸味的土腥气,扑洒在她的手臂、脖颈、与脸颊。 她像是失去了颜色,僵硬在原地,成为了一尊石像。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阻止它们,将两具石像戳碎—— “嗷呜!” 一道雪白的电光,掠过蛇鸡兽的脊背,在割肉似的撕裂声中,闪电像是隐约显露了猩红。 安比想要撕碎它们的喉咙,只是在高速奔行与愤怒中,她无法精准地把握每一根指甲会撕裂它们哪一块皮肤。 但她是个资深的猎手。 至少比两个不听话的兽人懂行。 从而能在短暂的思考中,择取一个迅速解围的方法——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它们的行动很好猜测。 ‘只要察觉到一丁点的危险,就会像喝了自己的血一样变得狂暴’。 换句话说,它代表着‘只要让它们察觉到威胁,便会将目标转移在你的身上’的深意。 因而当两个笨拙的兽人石化过后,只需要吸引蛇鸡兽的注意力,便能够保证石像的安全。 哪怕这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独自面对八只蛇鸡兽的围攻…… 安比深呼吸一口气。 剧烈的运动,与压抑下的愤怒,让她感到心脏像是鏖战前的擂鼓,“咚咚”震颤中,要从她的喉管中鼓动出来…… 蛮力抗衡、陷阱智取? 在对峙中,蛇鸡兽“哇呀”一声,各自撑张起蝙蝠般的肉翅,向着她的方向疾驰飞来! 安比拔腿就跑! 去往天际巨龟的方向! 她要做一个冷静的猎手。 永远要在选择中,择取一个最正确的解法—— “晨曦姐姐!救救我!” 第231章 晚宴与奖励:迷雾行者(4k求追订月票) “为什么要喊晨曦姐姐、而不是唐奇哥哥?你是觉得哥解决不掉这些野兽吗?” 在晨曦迅速解决完八只蛇鸡兽后,唐奇忍不住问。 被注能后的【奥能动力甲】堪称钢铁墙壁,甚至无需刻意闪躲,蛇鸡兽的牙口都无法剐蹭到钢甲半分。 这对晨曦来说,甚至称不上是一种挑战。 “不然呢——啊、当然不是!安比只是觉得哥哥如果想要出手帮忙,肯定会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赶过来。没有就是在……嗯、考验安比! 但晨曦姐姐是一位圣武士,哪怕知道哥哥在考验我,也一定会因为他人的求助,而忍不住出手帮忙的!” 到底是凯瑟琳身边长大的小姑娘,虽然大多数时候脑袋要直一些,但也能寻找一个为唐奇找补的理由。 所以她没说什么,“反正最后都是晨曦姐姐帮忙”这种话。 毕竟唐奇哥哥说过,他会亲自处理今天狩猎来的食物,安比可不想和‘派对唯一没有被邀请的人’一样—— 在所有人开心享用美食的时候,自己孤零零地干嚼面包。 但唐奇却忍不住用指骨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 “不会说谎就不要说谎!” “呜呜!” 哪有把真心话都说完了,才记得找补回来的? 虽然他承认,如果真换作是自己面对八只蛇鸡兽,一定会拍拍晨曦的肩膀,说些“这是单挑群殴的挑战”之类的话,继续做‘甩手的胖老板’。 “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小姑娘揉了揉泛红的额头,对今夜保持着期待—— 虽然库鲁先生会为狼肉和黑麦面包调味,但干柴、发涩的口感总是不变的。 出门冒险之前,凯瑟琳在用餐方面可从没亏待过她,以至于十分想念家的味道。 不过…… 唐奇哥哥真的会做饭吗? 遥想在星梅镇的酒馆、初次相遇的时候,他可是饿到两腿发软,被人一脚狠狠踹上了屁股。 唐奇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炫耀似地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宝典’: “毕竟是晨暮森林中撞不上的食材,让我来看看怎么处理……” 他一页一页翻着《檀木林荒野食谱》,那是在深井时,檀木林小分队的小胡子,所赠予的礼物, “檀木林野味炖鸡,就它了!” “听起来好棒!” 小姑娘拍拍小手, “安比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你知道蛇鸡兽的毒囊具体在哪个部位,可以先将它们的血放干净,然后将毒囊剔出来。 库鲁,先去把篝火和烤架、铁锅支起来,然后去找几个手巧的帮手来处理鸡肉。 伊乌、伊乌,别睡了,你去将安比这些天采集来的青菇冲洗一下,然后浸泡在盆里,蘑菇水不要丢—— 什么叫没有手?你不是能掌控周边重力吗,这对你来说不算困难,不许偷懒! 还有晨曦……” 晨曦当即立正,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我已经随时做好‘准备一场美食盛宴的挑战’!” 虽然她甚至没有一个头颅,连用餐都做不到,却不妨碍迎接挑战所带来的热情。 但唐奇却连忙摆手: “你可是尸体,我可不敢让你触碰食材——哪怕隔着盔甲也不行。 但我需要你把这两个蠢货搬回去,免得他们晾晒在这里,一不小心在磕碰中碎掉。” 他指了指希瓦娜、吼克两尊石雕。 【对于蛇鸡兽来说,最具威胁的只能是它们毒腺中所分泌出的毒液——如果不幸被它们的长喙叼中,那么恭喜你,你将获得24小时的石化福利。 难保有人会喜欢它也说不定?毕竟对某些人来说,只有石化的时候,才是最能称得上坚硬的时刻。】 在唐奇的指挥下,一场纪念‘将要离开森林’的丰盛晚宴,开始了有条不紊的筹备—— 小姑娘精准寻找到毒腺的位置,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将八只近乎两米高的蛇鸡兽,进行了鸡肉的基本处理。 库鲁则在用【魔法伎俩】点燃篝火、支好用具后,找来了一个擅于剁肉的地精屠户,和几个地精妇女。 剔除不能食用的部分,尽可能保证每个肉块完整,再由这些妇女,将木签扎入肉块的四角,用以皮、肉的固定。 而唐奇则会将剁碎的蘑菇,混合森林中采集的树汁、石槲草的粉末、舍不得用的黄油搅拌成糊状物,涂抹进皮、肉的夹层中,置于烤架,进行第一轮的烘烤。 蛇鸡兽的皮肤富有韧性,寻常篝火的温度不足以烤制入味,便需要库鲁火焰成分的【繁彩球】予以加温。 熏烤过程中,一股胡椒似的冲鼻气味隐约飘来。 同一时间,再将伊乌浸泡的蘑菇水、星梅酒、清水倒入铁锅,作为汤底,煮沸后洒下一圈黑麦面粉。 再将表面泛黄的肉块下锅、盖盖子,进行二轮烹煮,每隔20分钟用木勺舀出棕色的浮渣。 直至第三次,连同一路挖掘的像是土豆似的长荆薯根茎、彩椒置入铁锅,大概30分钟,等到蔬菜全部变软后,一边搅拌着放入蕨叶。 最后,唐奇将炖肉盛出锅中,变为一碗汤汁浓稠、香气扑鼻的野味炖肉—— 那是一股带有少许湿土气、丰富果味清香的气息。 “看起来、闻起来都还不错。” 唐奇手捧木碗,便要喝一口汤汁, “吃起来一定也不错。” 他其实并没有严格按照食谱去做,具有一定的自创成分。 譬如有条件的话,还可以加入牛肉汤、洋葱一类的食材。 又或者应该加入马铃薯、檀木林金葡萄酒,而不是口感更脆的长荆薯、星梅酒。 但这都属于无伤大雅的改良,《食谱》上明确表明,可以因地制宜,不同的食材也会体现出不同的地区风味。 所以他也便放心地将汤汁、鸡肉,一并搁置口中。 “怎么样?” 每一个出力过的帮工,都眨着好奇的眼眸,询问这道卖相不错的炖菜什么味道。 “美味!” 唐奇眼前一亮,能看到他的脸颊不断鼓动,是在咀嚼鸡肉,陶醉地甚至有些浮夸, “入口的第一时间是醇厚的蘑菇香,后段是清爽的果味,甜而不腻。 蛇鸡兽的鸡肉保证了充足的汁水,咬开的一瞬间,肉汁像是迸溅在了舌膛,带有些许土味的腥,却反倒给予了野鸡似的鲜香风味——”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强忍哽咽说, “该死,一想到今夜过后,明天我们又要吃面包和狼肉,我就忍不住痛哭出来。” “真有这么好吃!?” 众人纷纷盛出炖肉,怀揣着对美食的憧憬,接连置于嘴中,一个个像是刚从地下城走出来,转身走进风俗店想要释放的冒险者—— “噗!!!” 他们将嘴里的食物一口喷出来,就像是发现风俗店里的女郎,是一个个毛发浓密的矮人小姐, “这是什么味道!?” 地精屠夫想要骂娘,但考虑到面前是他们部落的先知,终究是忍住了这份冲动—— 但很早以前,他曾以为人类是世界上最会享用美食的种族。 现在,他只觉得人类有异食癖。 在这看似卖相不错的肉汤里,浓重的土味、刺激的辛辣、果酒发酵后的苦涩、迸溅犹如混合呕吐物一样汁水的鸡肉…… 它仿佛是一道,体现了所有食材最极端缺点的狗屎。 只需一口,就能让人体会到黑麦面包和干柴狼肉的美好。 众人将质疑的目光落在唐奇的身上,眼看他也演不下去似地,赶紧将嘴里的食物吐出来,眼眶被恶心地泛红。 他们纷纷惊疑道: “你这不是也觉得难吃吗!?” 唐奇一边干呕,一边冲他们比起大拇指: “他妈的,狗屎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吃到。” “唐奇哥哥!” “Rua!” “先知大人!” 他们试图用语言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去,安比甚至都忍不住要挥起小拳头要拍打在唐奇腰腹。 但一切的不满,最终都在恶心的鸡肉下,化作了异口同声的—— “呕!” 唐奇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翻看着《食谱》: “所以……每一项步骤都没问题、食材也明确可以替换的前提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他不认为是食谱的问题,毕竟在深井时,檀木林小分队所烹饪的食物可以说相当美味。 “不是食谱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人的问题?” 唐奇很难不将一切缘由,归咎在自己身上。 “让安比试试吧……” 小姑娘举爪自荐, “安比经常在酒馆里帮工,安比会做饭——肯定比唐奇哥哥会!” 想不到有一天,还会被最崇拜自己的小姑娘抨击。 但唐奇无可辩驳,只能叹一口气: “那安比试试?” “安比一定可以!” 小姑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以姐姐的信誉作担保! 这次换一道菜,就用现有的食材,做一道《檀木林野味烤鸡》吧!” 两个小时后…… “呕——” “呜呜呜,姐姐对不起,安比再也不说大话了……” 晨曦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呕吐不止的几人。 第一次感觉到没有脑袋、无法进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特质。 甚至希瓦娜与吼克的石化,在眼下都成为了一件好事。 ‘用对方法,蓝纹奶酪也能畅销’不是吗。 而又吐一轮的唐奇,终于是顶不住胃酸的摧残,虚弱地喘息着: “我们还是放弃《檀木林食谱》吧……” “那唐奇哥哥,这些菜怎么处理?” “总不能浪费。库鲁,用【魔法伎俩】调个味吧。” “调味、好吃!” “先知大人,这也是您所赐下的神迹吗?” “我又想要获得一个头颅了。” “等等。” 唐奇忽然手指铁锅,指挥起来, “专门留出两份炖肉和烤鸡,我要放进次元袋里保鲜起来。” “哥哥,你不会真有异食癖吧……” “不。” 唐奇踹了踹身旁的两尊石像, “狗屎不能只让我们品尝到,这两个蠢货,谁都跑不了。” “……” 瞧着唐奇勾起的嘴角,几人只觉得他好像那个额头长出羊角的魔鬼…… 九狱的通道不是已经关闭了吗? 自己的这位主人,到底是从哪个缝隙里钻出来的? 晨曦忍不住想。 嗯?等等…… 九狱的通道? 在晨曦迟疑之际,唐奇已经记录起这次失败的晚宴。 他很清楚,这毕竟只是一段意外的插曲。 怨念与欢笑后,也不会阻拦队伍前行的进程。 于是,在部落的欢呼与修整之后,在两尊石像开始呕吐之后,在“呜呜”的号角声之后…… 眼前的雾霭,逐渐有了稀薄的迹象。 纵使路途屡有波折,他们始终一路向南。 穿过了这片偌大而延绵的森林,也终于抵达了森林与荒原的交界。 【你带领着团队,穿行在这片困扰世人千百年的森林与迷雾。 它是人们眼中的危险,是机遇,是一切神秘与诡谲的化身。 但在你的眼里,它是一段被掩埋的历史,一个永恒的囚牢,一个从湿土中挖掘出的真相。 是的,你洞悉了迷雾、理解了迷雾。 现在,你可以成为迷雾。】 【你获得了专长‘迷雾行者’: 你总能分辨出迷雾的性质、来源、方向。 你可以无需法术位,施展一次法术‘迷踪步’,直至充分休息之后,才能再次以此特性施展迷踪步。 如果你拥有二环或以上法术位,你可以消耗法术位来施展这个法术。 在‘雾气’性质的环境下,你的‘迷踪步’将使你融身化作雾气的一部分。 雾化可一直维持到雾气消失,在此期间,你无法攻击、说话、施法,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备注:我出来了哦,我进去了哦,我又出来了,我又进去了!】 打量着日志上浮现的文字,唐奇忍不住回头看去—— 比瞭望塔更高耸的冷杉,仍旧被迷雾所充斥着,迎面的天光无法穿透进灰白的雾霭哪怕半分。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改变了什么。 却也没能改变所有。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隐约意识到,这本日志所赋予自己的责任—— 真相只是真相。 过去、未来所见到的一切,或许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遗忘,却不会因为谁的发掘而消失。 他是参与者,但更是记录者。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选择,与这份责任如此契合,才让这本日志最终决定将笔杆交到他的手中? 怀揣这样的心情,唐奇终于回转过身,迎向了久违的阳光—— 【遗失历1000年11月3日,狂野荒原,晴。 离开晨暮森林的第一天。 有关‘蛇鸡兽令人作呕之谜’,终究成为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未解之谜。 我只能将它列入‘代办清单’中,寄希望于之后抵达檀木林,找当地人讨教一下,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不过,‘失败’本身,也未尝不能算作一种新奇的体验。 就像奶油的香甜固然可口生津,黑巧的苦涩却也别有风味。 旅行不就是这样吗—— 历经的一切,都是沿途的风景。 不论好坏,我都照单全收。】 第232章 哪儿来的火球术(4k) “咕咕、咕咕——” 一只瘦小的蜥蜴,艰难地攀爬上枯黄的草叶。 它从茂密的叶片中探出头来,第一次昂起怯懦的头颅,望向穹顶的月光。 猩红与幽蓝的辉芒,在繁星下交织成了一道闪烁斑斓的深紫,铺展在漆黑的夜幕,像是承载星点的长河。 “轰隆!” 阴影覆盖了它的天空。 缓步前行的天际巨龟,并没有为它停驻脚步。 它甚至没能发现这只渺小生物的存在。 践踏在荒原之上,只觉得脚下咯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踩下的每一步,都迟缓而沉重,连带着龟背上高耸的塔楼、吊桥都跟着摇晃,塔顶的唐奇同样受到颠簸。 清凉的晚风像是薄荷,足够冷,却没那么刺痛,带动他的发丝,与脚下这片金黄中透露枫红的原野,泛起一圈圈浅薄的涟漪。 所以他不用披上过厚的皮毯,记叙倒也显得轻松—— 【狂野荒原。 很显然,我对它的了解并不够深刻。 离开龙金城之前,我曾和深井中碰到的冒险者朋友们,打听过有关这片荒原的若干信息。 遗憾的是,哪怕是借由‘下囚之路’,一条由龙金城过去的公开领主——如今我们能够得知是小龙中的灵魂伊芙,所大兴修缮的主干公路,往返于两地的资深冒险者,对荒原的理解也只局限于浅薄的表面。 “我们一般不去公路之外的地方找麻烦。” 他们都这么说, “你知道的,冒险这东西总是讲求一个利益。如果没有丰厚的宝藏,像风俗店里扭动腰肢的女郎一样给我们抛媚眼,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主动探索一个遍布险境的地界。 所以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三点—— 第一,不知道源于什么,但那里的魔网并不稳定。 第二,由于魔网的混乱,荒原的地貌、野兽也变得混乱无序。 如果你看到一片燃烧着烈火的湖面,或者一条长着巨大肉翅的巨蟒,请记住那是正常现象。蛇鸡兽的故乡就在那里,你懂我意思。 第三,下囚之路,乃至周边的贸易郊镇是唯一称得上有序的地方。 如果你不知道该往哪去,至少也应该在公路附近徘徊。 不包括哈尔家族下辖的‘狂野乡’,当然如果你想要去一个比狂野荒原更狂野的地方,那就当我没说。” 基于以上信息,我认为离开晨暮森林后的第一件事,大概寻找下囚之路,然后借由这条连通南北的主干道一路南下。 至于荒原本身,也要在有过了解之后,再行探索。 我可不想冒着喝口水都要担心烫嘴的风险,漫无目的游荡在这片平原。 哪怕这份混乱的本质,足够让人好奇。】 历史的遗失,让大多数人忘记了这片土地塑成的原因。 但唐奇已经从晨暮森林中得知了只言片语。 他明白,荒原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模样,与许多年前的【混乱之潮】密不可分。 只是莉莉丝很少理会这些事,以至于他无法得知更多。 “好在是穿过了晨暮森林,多少明白了一些内幕,否则对荒原的状况都还是两眼一抹黑。” 唐奇合上书页,将史奴笔放回次元袋, “之前担心龙金城的追兵会一路发觉我的踪迹,提前进行拦截。现在离开了龙金城的管控范围,他们至少不会派驻军兵,选择上可以更放肆一些—— 只是【下囚之路】在哪个方向呢?” 【向导】的专长,保证了唐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迷路。 却无法像是高环的【寻路术】一样,在心中默念一个位置后,便能立即得知两地的最短路线。 只能根据此前的经验判断,判断走出森林后的位置,大概在公路的东北方,所以他们应该向西南进发。 可在绕开两座丘陵、在山谷中走了几个分叉口后,又难免对当下的路线产生怀疑: “如果能找个人问路就好了,但这世上怎么还有比晨暮森林还荒凉的地方?” 难以想象,这一路上的体感,就像是来到了末日,以至于全世界只剩下这么一只部落存续似的。 除了碰见一些根本称不上威胁的麻烦,譬如向着北方狂奔的蛇鸡兽群之外,最让人紧迫的是临近一片泽地时,巨龟匍匐在了水洼一旁迟迟不肯离开。 直到唐奇找来一个兽人,以神明的名义让他品尝水源后,才察觉到浅湖就像是被倒入了大量的蜂蜜,甜到让人觉得喉咙都被挂上糖浆一样糊住。 唐奇采集了一些湖水,效仿半身人的做法,在蛇鸡兽的腿肉上刷上一层糖水,烤制出的味道更香甜一些—— 不知道是品种的问题,还是食谱的问题,至少这种简单的做法,终于让唐奇品尝到了蛇鸡兽的肥油,一连吃了七天。 “话说回来,今晚总要换个菜谱了……” “哥哥,老师带人回来了。” 安比的耳朵轻轻攒动,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其实她觉得烤鸡腿肉挺好吃的,也没必要换菜谱。 万一做出来的菜肴,又跟那天的野味炖鸡一样呢? 小姑娘想要早点让唐奇打消这个想法。 “嗯,看来今天也没什么收获。也好,没有变化才是最好的变化。” 唐奇没有管理部落事务大小的心思,这段时间来只决定去哪、做什么的大方向。 执行方面,则由希瓦娜自己统筹,只要达成他定下的目标,唐奇不在乎她怀揣什么心思,用了什么手段。 他也看得出来,希瓦娜似乎也很满意他们如今的现状。 自己的存在,弥补了她决策方面的弱势。 像是连接了名为‘唐奇’的外置大脑,行动起来反倒更具领导力、也更轻松,以至于这段时间的狩猎、侦查活动,为她挽回了不少声誉。 如今听从唐奇的命令时,连冷啐的口吻都荡然无存。 驯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圆满成功,不必再做什么服从性测试。 再训下去,大概就到了哪怕把缰绳卸下,她也要主动捡起来套在自己脖颈的地步…… 但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老师的坐骑上,好像多了一个人?” 安比努了努鼻子,察觉出一股突兀的味道。 直至那支骑着恐狼,从黄红色平原尽头奔驰而来的狩猎队伍临近眼前,唐奇才看清希瓦娜身后,被捆绑在狼身上的半身人。 这是他们离开荒原之后,所看到的第一个智慧生命。 每一个离开下囚之路,前往荒原深处的旅人,都拥有着他们赖以为生的资本。 至少也应该知道最近的城镇在哪。 想到这里,唐奇急忙爬下瞭望塔的爬梯,去往大市场迎接访客: “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问路的人。” …… “但怎么是个死人?” 瞧着恐狼背后的半身人尸体,唐奇忍不住捂住口鼻。 一同跑下来的安比,也终于意识到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代表着什么—— 尸体的味道永远让人感到作呕。 乳白细密的蛆虫爬满了死者的全身,将他的皮肤啃食到面目全非,隐约暴露出了惨白的骨骼。 根据荒原的温度、气候,连同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他至少死了一个月的时间。 绷带包裹着他断肢的左腿,渗透出的血液早已干涸,染上土壤的棕色,更显脏污。 生活在大荒漠的希瓦娜习惯了恶臭,毫不在乎地揭开绷带,从溃烂的伤口中笃定道: “他的腿是被什么猛兽咬断的。” 唐奇大致推测着:“所以他是在荒原中遭遇了什么危险,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不是这样的。” 安比摇了摇头,指向那具尸体干瘪到贴紧骨头的肚皮, “爸爸说过,这种死状一般意味着,他摄入的养分没办法支撑生命活动,以至于为了维系生命,只能在体内不断进行着自我消耗——他应该是饿死的。” 她的回答足够让人信服,库鲁顺延着她的思路: “首先、受伤。然后、饿死!” 这并不冲突。 唐奇也反应过来: “所以是在一场威胁中幸存下来,碍于食物的储备不够充分,又失去了正常行走的能力,最终才饿死在了荒原上?” 他看向希瓦娜, “除了这具尸体之外,你们还在周围发现了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么?” “除了他、还有身上的小布袋,其他什么都没有。” “布袋呢?” 希瓦娜从尸体下摸索出一个腰包大小的口袋,这原本紧系在了他的腰带上。 “次元袋?”唐奇一眼瞧出它的不凡。 这玩意儿算是比较常见的魔法物品,但常见并不意味着廉价。 至少绝大部分的冒险者,并不愿意花费大价钱购置一个装填有限的袋子——花更少的钱,雇佣一个背包的伙夫要显得更划算。 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具尸体生前的身份。 唐奇一次性将包裹中的所有物品取出。 腰包的容纳空间偏少,而在有限的空间中,里面竟然承载了大量不知什么作用的玻璃空瓶,一个小瓶只有指节的大小。 然后便是一套换洗的半身人服装、一个刻印着犹如球形的海绵,中空撑开大小不一的圆形孔洞徽记的徽章、最后是一块破损的腕表。 腕表上的玻璃壳碎了一半,表盘上并不存在时间刻度,看起来不像是为了指明时间。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线索。 “不知原因、不知目的、不知经过……看来只能亲自问问看了。” 唐奇叹了口气, “都退避开,接下来所有人都不许说话。” 决定派遣希瓦娜先行探索的时候,唐奇已经考虑过当下的境况。 在危险地带碰上的智慧生物,未必是个活人。 于是他下达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基本命令,方便至少还有五次询问的机会,去了解他们所处的荒原—— “原谅我打扰你的安眠,但我真的需要一些意见。” 随着歌声轻轻传入众人耳畔,三环的【死亡交谈】,也一同着落在半身人的尸体之上。 那原本安稳享受死后安眠的尸体,“砰”地一声,猛然坐了起来。 摇晃之间,他睁开了被蠕虫啃食,而暴露的大半眼珠,呆滞而茫然地看向唐奇。 机会宝贵,唐奇免去了诸如姓名一类的,无关紧要的问题,率先问道: “你生活的地方,在你死前位置的哪个方向?” 死者交谈无法让尸体做出推断性的回答,也便没办法询问‘地点在哪’的概括性问题,只能加上许多限定性条件。 “我不知道。” 唐奇眉头一皱,‘怎么可能’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生怕这个疑问句会成为第二个问题,只能强行按捺住心里的疑惑: “你不知道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 所以他在死前经历了一次传送,从而失去了辨认方向的能力? 还剩三个问题,唐奇没办法期待,能在迷路的人身上寻找方向。 他只能换一个问题: “你包裹中的徽章代表着什么?” “那是哈尔家族的徽章,能表明我在为哈尔家族做事。” 所以这个半身人来自狂野乡? “包裹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空瓶?” “那是用来盛放【源质】的容器。” “源质是什么?” “一种脱胎于荒原中的魔法之源,魔网扭曲、粉碎后所诞生的碎片。利用源质,可以制作许多性质混乱的魔法物品,也可以用于为荒原中的魔法释放提供稳定。” 随着第五个问题的回答,半身人仰倒似的砸在地上,恢复了此前安详的模样。 “虽然没能问到最需要的方向问题,但至少得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唐奇长舒一口气, “姑且推测,他是哈尔家族的一员,游荡在荒原的目的,是为了搜集那能帮助稳定魔法性质的源质吧……” 理顺的思路,转而让唐奇意识到了什么,连带着刚才放松的心思,霎时间变得警惕起来。 为‘魔法释放’提供稳定? 那另一层的意思…… “岂不是寻常施法并不稳定!?” 他刚刚才释放了【死者交谈】! 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刹那,犹如针扎一般的瘙痒感,迫使他即刻【警觉】起来! “小心!” 不远处的晨曦首先察觉到了异样,忽然大喝道。 唐奇感到周身,赫然涌来一股炽烈的热浪: “哪儿他妈来的火球术!?” 关键剧情整理大纲请假一天 接下来的剧情会直接联系到整个荒原地区,乃至南方长城的发展,在逐步揭露世界观的同时联系此后的唐奇返乡、回到泰伦帝国,需要请假一天整理一下思路。 虽然推荐的效果不太好,但作者还是想好好讲完这个故事的,我相信一个好故事才是小说最基本的底层逻辑,只要把故事写好就没什么好焦虑的,还请大家保持追读和期待!(追订真的很重要呜呜呜) 然后后续更新会尽可能恢复的,之前实在是日万导致腱鞘炎二指禅有点难顶呜呜呜……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关键剧情整理大纲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吟游诗人又幻想了》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3章 狂野浪涌(4k) 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唐奇只感到自己一瞬间像是泡入了岩浆。 火焰还没能炸裂,但迸溅的星火已然灼烧起他的脸颊。 他的脑袋里只想着逃跑,以至于没能更多留意烈火带来的刺痛。 可明烈如阳光的【火球术】,覆盖着它的中心——那具受【死者交谈】法术所影响的尸体,半径7米的距离。 他只是个吹拉 劣质的头套下,十分奇怪的光头,一脸严肃,却十分搞笑的搞笑志愿生。 叶勍以为没事了,放慢了一些脚步,但是有时刚开始减慢,紧接着便又是一声枪响,再接着又是一声。 叶凡也是心动地看着赵皓,帝兵这种级别的武器,他可是梦寐以求的。虽然他拥有万物母气鼎,但这只是有潜质成为帝兵的存在,想要成为帝兵,需要经过漫长的过程,或者他成为大帝。 张开得嘴,再次闭起来,朴在龙很无奈的看着黄莹儿,也是朴在龙脾气好和现在黄莹儿的状态。 “怎么样?查探清楚了吗?”陈天南靠在躺椅上,戴着墨镜,叼着雪茄,梳着一头大背头,双腿搭在办公桌上。 乌山心里头发毛,脑海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冷汗滴落,汗毛竖起。 就连那大汉都忍不住冷哼一声,心里很不舒服,如果不是他觉得有人可以比他们早到,实力必然不弱的话,他早就冲过去找晦气了。 此时的张邵苧仿佛是死去了一般,脸上没有一点的生气,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几天没有洗过,而且,呼吸及其的微弱,以至于如果不去靠近他基本感觉不出来张邵苧此时还活着。 一个脸上充满阳刚之美,刚毅的脸上满是冷酷,妥妥的一个酷哥。 这栋新房子一共有五层,王凡一进门就看到一楼走廊那边,有一个供奉的关帝像,上面还点燃着三炷香。 “呼!”江寒从武馆会来已经是晚上就点多了,洗完澡后趟在床上,随后他眼珠一转,马上爬起来打开皮箱,拿出长刀拿在手里感觉那里不称手。 “跑?”其实,萧雨最开始也想过逃跑,只可惜他的速度在吞火兽面前就像婴儿学步一样缓慢,根本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所以这个想法就让他第一时间放弃了。 此刻的韩劲很是头疼,本来他跟韩宏联手,足以将王木生擒。可现在有了变化术这个意外,韩宏不见得跟自己一条心。 眼前的烈风虎,在不断地退后中,它已经是被眼前的拳掌打的的是心惊胆战,而且到了此刻,他骤然发现,四面八方似乎都是拳头的影子,就连想要后退的地方也已经被那如同翻天一样的拳影所阻碍了。 本要出手的凝霜,听了止天的话,没有冲出去。看着飞奔而来的怒龙袭和止天,把剑收了回来,待在了后面。 这时候那中毒九人终于慢慢转醒,“师兄”苏绿幻轻轻呼唤一声。 “吼!”宋岩找了许久,根据他的推算,这已经弯曲可以赶上那灵魂体了。可是让他感到气愤的是,这周围并没有发现这家伙。 自认为看过无数修罗场的里昂自顾自地对这个动画做出了初步评价。 “炎儿,我问你,你想不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灵师?”暮月的语气很严肃,暮炎能感觉到并不是在开玩笑。 “云荷姐姐!”凝姝从远处走过来,激动的来到了云荷的身边,紧紧的抱住了她。 第234章 羊生一片灰暗啊(4k) 狂奔的群羊掀起一阵阵迷蒙的沙尘,像是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筑成的一堵高墙。 可只是绵羊的脚步,并不足以掀起轰鸣似的动荡。 “烟尘之后,还有什么在追逐它们?” 唐奇紧眯双眼,试图从烟尘中看清它们身后猎食者的轮廓。 瞭望塔上的地精毕竟是专业侦察的,眼力要更好一些: “那是……蜥蜴 “古通玄!这是部落的族人,跟你们一样的血脉,你们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没有人情!”七祖愤怒无比。 钟子浩斩杀澹台世家澹台鸿毅等人,惹得虚空境大能出手,一道巨大拳影压下,将他往六角阵盘广场极速击落。 炉鼎打开,释放出一道虚幻的巨虎身影,疯狂大吼一声,天地颤抖,魔意滔天。 虽然这个理由也解释得通,但钟子浩总认为,事情不会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蓝莫夕的安危。 “嘶!”李巴山的一只手掌还被令长青扯了下来,扔到长空的面前。 不过此次何白不是与这号称乌桓第一勇士的蹋顿相斗,倒也不用担心这蹋顿的气势强于自己。然而蹋顿不亲自下场,却派出另一名部下来战,可见那名部下的武力定不次于蹋顿。 长空也是机警的得很,生怕一丝都漏掉,刚好脑袋长出来的时间与自己葫芦吸收完的时间对等,一时之间居然成了一中折磨的味道。 司马流云的戒心仍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不过他也没有马上去问清楚,以后有的是时间,也许十一又再次清醒过来了呢? 然而,直到他走火入魔之后,这保存的理智,却……深深的把真正的九莲儿当成魔族公主,最后酿成大错。 何白此时对于“百鸟朝凤枪法”还不甚了解,只能是认真的按韩荣所教的比画了。每天共学六招守招与三招攻招,一共学习了十二天时间,等之后的十八天里,就是加强练习枪法的熟练度,与自我感悟枪法的精髓了。 “少废话,之前是担心皇城会有危险,才急匆匆地甩掉你们,现在就让我们好好算一算之前伏击我的账吧!”古清神色渐冷,一股股危险的气息散发而出。 “我们怎么在这儿,这儿是哪里?”“好像睡了一觉。”“我怎么不记得怎么就到这儿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走还是不走?”脑海中闪出这个疑问,顺着图往他进来的地方原路返回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能否遇到走散的人可就不好说,以这里的复杂情况来看,手中没有地图要想凭自己的双腿走出去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些侥幸逃脱的海妖被中州大陆的人抓到,并且强行探知他脑海中记忆,结果也证实了海中三狼君和海妖风之间确实存在矛盾和冲突。 “喂,你是在耍我么,故意让我出丑!”等到教室恢复了安静,陈静就开始质问道。 如果同时出现在场上的是三只,那么每只随从的属性就变成了1/5/3。这从属性上来看已经比得上很多二星卡牌了,只是没有其它技能的加持。 在美食的诱惑面前,我俩没有坚定住立场,坚决表示要动,等到发现一地的骨头时,那鸡已经就剩下个屁股和头了。 阿赞法师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听见笑声,立刻知道是谁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是被那些尸蚕抬着再走,这是要走向哪里? 第235章 红龙与残垣(4k) 【在狂野荒原施展魔法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魔网的紊乱并没有影响到音乐的效应。 这让我不敢用音乐牵动魔网,却还能够自如的唱歌。】 【诗人激励】与【魔法】的区别,就如同【战技】与【魔法】一样。 在许多时候,战技都能达成与魔法近似的效果。 譬如战士的【回气】,便能 张桂兰虽然满心委屈,可看儿子这般维护自己,她有些话一直埋在心里没说,今天她想表个态。 曾听唐枫说过,一些特别厉害的风媒机构,会用鸟兽啼鸣、滴水树沙之声当做联络暗号。 突觉胳膊被紧紧地抓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提上了马车,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他,方才发觉众目睽睽之下她正依附在他的怀里,双手牢牢的攀附在他的胸前,像一只硕大的章鱼。 她随意的扫了一眼,发现那人打了一头梅花鹿,好似就是之前墨幽浔射中的那一头。 毕竟元朔的家族也是宫殿建筑…就算万祈家族的宫殿稍微离奇了一点,是飘在天上的,万祈也不是不能接受。 馨怡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假的,刚刚她听到的是威胁吗? 景瑞看向身后的队员,一挥手,立即有一个男人走出来,开始给受伤的人治疗。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要不我派人先送到你的住处?”高先生自然乐意陪她。 “王爷。”月归痛苦的趴在地上低吟,抬头再看,王爷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向着新房的方向走去。 “李老师,你安心吧,我们会搞定的,来的客人我们一律喊老师,进门让大哥二哥发喜烟,我两倒茶请客人做,虽然不一定全认识,但礼数肯定没问题,您只要安心做新娘子就行了。 明无忧终于忍受不住阵痛,惨叫了一声,之后更是忍无可忍,惨叫连连。 但是细心的网友发现,赵辰却并没有完全关闭窑炉的铁门,而是留了一道缝隙。 “晚上不休息,跑来……”封常棣说着,扫了一眼她依然没有放开的手。 贺锦兮回头一看,便见满身红装的夏姐一个纵身落到沈容希面前,气势汹汹地盯着他。 这京城之中,天天都在尔虞我诈的,就像宁玥,日日在朝堂,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别人回趁机参他一本。 想到过几天李纯揆因为被吊销驾照,而满世界追杀自己的场景,顾澄围着TT就是一顿忙活,看的唐尼眼睛一阵发直。 这也就让她们此刻以饶有兴致地态度,看着那些现在评级A班B班C班选手:她们,才会是此次主题曲拼命努力的重点。 这名中年男子是阮阮的叔父,因为管的是家中药草的生意,所以被阮家派来帮忙。没想到帮着帮着,因为表现出众,成了营地的管理者。 这要是娘家那边叔伯兄弟还怨恨她,跟她决裂,没了娘家的撑腰,以后她的日子只会是雪上加霜。 舒谨看着君辰潇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内心里对他分了一个大白眼,不愧是王爷的心情,就是单纯。 那句“这件事情,到此结束”,替她斩断了她今晚的最后一丝希望。 “我打算去应州府,真要是去应州的话,我倒是可以帮的上的。”收生大包大揽的拍着胸口说。 白皮松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三百万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要这样平白无故的拿出来,他不甘心,也心疼。毕竟钱不是他拿的,可叶贞找他要钱也没有错。 第236章 你别告诉别人(4k) 【遗失历1000年11月19日,狂野荒原,雨后初晴。 幸好昨天是小雨。 酸蚀的雨滴忽冷忽热,拍打在我的脸颊上倍感焦灼。 羊群中有许多常驻荒原的冒险者,他们告诉我这其实不算常态,一年之中可能只有一两次降下酸雨的时刻。 但这并非意味着荒原终年晴朗、万里无云。 而是在说荒原上 方战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即使敌人使用无人机,也没有我们的无人机先进。敌人的无人机大多是不入流的产品,是经过改装的过时的老套的产品。 古枫身影瞬息而至,随着父亲的气息,来到了一处,随即将地面挖开。 这时楚莹莹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众人顿时全都朝着楚莹莹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根树枝如同一根水蛇一般将楚莹莹捆得结结实实。 卡尔马龙下场后,活塞变得兴奋起来,他们想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击垮湖人。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明人总是做出那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这战争还可以这么打!”奥斯特洛夫斯基苦涩地道。 有着这样的地位,杜家兄弟自然是可以在七大仙门之中睥睨众人。 当然了这在柳风看来就是想要征服世界!当然了主要靠洗脑,次靠铁血。 虽说海伦娜同学的标准并未达到,但我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想着应该也能让海伦娜同学跨出阿尔大姐姐的哪一步。 要么改道,要么让a19集团军派出工兵连修好桥梁再前进。王胜利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查看过桥梁损毁的情况,的确是没法走了。一座好好的水泥桥,莫名其妙坍塌,这不得不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当然,还有一点与陈少峰猜测没有出入,那就是在接下来的几年当中,四海依旧风平浪静,而日月岛与金家也没有传出任何的大动作。而且,在这几年里,陈少峰终于将柳盛的身体治愈了。 “呃那现在怎么办?”韩彪看了下虚拟实景地图,他们现在距离极昼城直线距离还有2000多公里呢,这么远,该不会是打算走过去吧? 不错、不错,这些灵石花的还是很值得的。最起码,下次面对其他派的化神修士,自己不用太过害怕了!想到此处,陈少峰脸上不禁一笑,迈开步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旁边的修道者立时觉得有了机会,吼声连连,有擎兵刃法宝冲上的,有退后驭咒念诀的,一时间仙乐阵阵,彩光缭绕,倒比纪何二人的场面要好看得多。 拿出大把的晶块给苍穹吃下后,林武便找苍穹召唤了回去了。而林武现在只能徒步行走了,拿出地图林武仔细观察了下现在所处的位置。 欣喜若狂的两名克隆人士官,围着冒充t800的韩彪团团乱转,来来回回叫着“天父”试验“激活口令”,本来打算冒充复仇者战士的韩彪被他们弄的火直冒,脖子上的青筋都贲出来了,却又不得不强忍着。 \t“是不是尸道出身就不劳勋道友费神试探了,你问了,我也不会答,因为现在我们的处境调换了,就好像你刚刚说我没有资格问你一样,你现在也同样没有资格问我。”秦刺淡淡的一笑,颇有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味道。 至于古希腊神系中则是有宙斯,阿波罗,赫拉,冥王哈迪斯,波塞冬这四位。 那十一个山贼并没有因为周悦的良民状态就有什么改变,依旧是笑嘻嘻地奔掠过来,那真是健步如飞,十几里的路程,不到两分钟就来到周悦面前。 确实没用太长的时间,半天是两千功德点,那么八分之一天的时间,就是五百功德点。 她不好意思的看着秦言,很具悲伤感的话,她是一件货物,还有的东西即将不在。 与整片山脉郁郁葱葱的景象截然不同,整个悟剑石壁是光秃秃的,石壁上一颗杂草都没有,到处都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地剑痕。 突然,张翰术慌乱无比的从死牢门外冲入其中,焦急的来到牢房门外。 此时的康元嚣张跋扈,那后面可是自己的姐夫吴畏再给自己撑腰,所以他很是嚣张。 安然认真整理病患的床铺,她换上了消毒的床单,周晓晓给病患打上了点滴,她们注重病患的心理疏导,所有的细节都是为了生命的健康。 就在此时,一名路过的南疆高层统领,眉头紧皱,对秦宣满脸鄙夷唾弃。 坐在了椅子上面,细细的观看着他的每一次动作,还有他的攻击节奏。 王明珠感应到了儿子的关心,自然高兴,“行,下午,我就去休闲会馆做一次SPA。”叶子谦看母亲高兴了,也放心了。他看了看时间,已将近下午一点,他起身整理衣物,这时,林依依打来电话,她说她下午休息。 风帅的人都还没有靠近,就远远感受到了一股扑鼻的灵草药味儿迎面袭来。顿时,风帅眸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还情不自禁地用力多嗅了嗅,似乎是还想多闻一下这个药香味。 王明珠的心总算有了着落,“走,欢儿,我们去天一商场,任意购。”她俩笑意灿烂地奔天一商场去了。 过吧,我叫刘天鹰,这个送给你,我会来找你的”说着天鹰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给其戴了上去。 毕竟我对加玛帝国并不熟悉”白雪客气的说到,说完还对着雅妃身鞠一下毕竟这是一种礼貌。 “既然老太君不怪罪我,今日又乏闷的很,玉蔻不才,想要亲自为老太君表演这皮影戏,也好让老太君帮我把把关,看是好不好。”温玉蔻眨眨眼,扬着下巴,一副学到了好东西想要展示的迫切模样,逗人发笑。 第237章 哥哥又招惹女人(4k) “首先需要明确的一点是,一个正常人类生物被变形为一件物品这件事,效应等同于9环法术【完全变形术】。 荒原的魔法效应是无需专注的,那么想要解除法术效果的唯一条件,只能是3环、或升环施法过后的【解除魔法】。 虽然用3环环位,试图解除9环法术需要十足的运气,十分之九的概率会失败——但相对的,还 在沼泽地中,这是一片高地,面积大概有一个普通城镇那么大,这个地方,说高也不高,最高处,也只比沼泽地中的水面高出了两米多而已,说它是高地,也只是相对于沼泽地来说的。 “很熟吧,毕竟已经认识十几年了。”提到死后世界战线从死后世界算起的话已经不止十几年,但仅仅是这个世界的话十几年差不多了。 贺郑对这个声音并不熟,这也正常,就算对方是他这具身体的父亲,但真要说起来,贺郑只是见过对方一次,在没有过去那些记忆的情况下,又能够有多深的印象呢? “奇怪了,若是这样的话,陈易等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见到这种情况后,斯元长老见此,心中的担心并没有就此放下,反而是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感觉,别人不说,如果这事情放在他身上,肯定会来寻找船只的。 原因就在于夜辰等人出现后,毒岛伢子和椎名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同时举起手在月见璃兔和九十九朔夜僵硬的表情中喊出了认输的话语。 “有点事情想要找那只叫做丘比的生物问一下。”既然已经签订契约成为马猴烧酒夜星辰也管不了这么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夜星辰朝美树沙耶香脚边的那只丘比说道。 可惜,这并非溃败,逃离战场的敌军骑兵在窜出百步之后,那上百步卒毫不犹豫地调头冲杀,反冲向追至近前的亲卫军,即便以寡击众,仍旧战意不减,上百人竟使数百追兵为之却步。 也不知道今天世界区英雄联盟官方总部会收到多少来自联盟玩家的诅咒信,对于皮肤神教的皮肤控们来说,简直就像是犯了瘾一样。 生死之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半月岛上发生的事情,除了半月岛的人,大家也都不知道苏逆已经被拽入湖底,凶多吉少。 “恩,这个我们到是记得,但这和你说的事有关?”阿炎疑惑的问道。 “知道了,啰啰嗦嗦!”兰琪用脚踹开了门,找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套衣服重新走了出来。 下意识地捂住嘴,金泰妍眼眶瞬间变得微红几乎要落泪,多年来的梦想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实现,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他和金爵交手这么久,深知这一仗胜的讨巧,韩军冒进,才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若梵和金泰妍面面相觑,这大过年难道还有突然砸下来的红包!? 两位重巡舰娘在茫茫大海上远远的对视一眼,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中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还记得上次遇到的虫师么?那虫师只是精通虫蛊一种而已,但是马龙却精通了几乎所有的蛊术和降头术,其实力是相当恐怖的。”李莎娜补充道。 孙雨萌笑着挥了挥手,而祁乃也没多说,只是轻轻一笑,紧接着对简瞳樱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掉头便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十分钟过去后当金智秀开口的时候,杨贤硕不淡定了,这是一首完全没有听过的歌曲。 阿诺德一路狂飞,足足十几分钟后,两人一鹰停在了一个黑洞面前。 “当初你们是用更加卑鄙的手段将我囚禁在此处!”大白腿愤怒的尖叫道,一双眸子,已然变成了全黑,身上的阴气竟然变成了煞气,此时身为魔的霸气,一览无遗。 王座之下所有龙民纷纷震惊,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过龙王如此之紧张,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 看着这一幕,还真像是自己欺负了人家,洛千歌内心冷哼,转身就走。 “你不是说过,不会放弃我的吗?”苏皓白伸手想要最后触摸一下曾经爱人的脸,可是她这么远,又怎会触摸得到呢? 被钟馗附身的唐服男子缓缓升空,周身不断散发出阴气,竟将太阳都遮住了,只见他高举右手,手中铜钱剑直举头顶,顺势劈下,一道夹杂着滚滚阴气的黑色剑气缓缓落下。 为了能在升仙大比之上,顺利碰到秦东,萧纪远竟不计前嫌,主动为秦东考虑起来了。 她们可以一起说悄悄话,一起围观看热闹,她所有的心思想法还有与这个时空不同的三观都有人可以理解。 眼见着无聊,苏皓白就走进了离他最近的一家店里随便看看。兜兜转转,一件白色衬衫引起了他们注意,它袖口的纽扣特别精致,一下子就把这件衣服的品味给衬托出来了。 不得不说,虽然他之前对她装样子挺不喜欢,但她昨晚亲的他确实很有感觉,突然觉得,她能那样装也挺好。 他随便瞟了一眼,只见搬的被子是仆人们常用的那种被褥,心想着可能是仆人们整理内务来着。 郁肆年一个优雅地迈步,随后举起了自己的玩具枪,正对着乔熙。 尊重是前提,更何况在焦羽的认为之中,吴峰只是巧遇他,因为其自以为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不知道他拥有的天赋,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比起一时喝的爽,与rì后都能喝的爽,萃香果断的做出了选择。 “跟他多什么话,什么行不行的,他自己的事,自己想呗,理他作甚。”阿沅挽着林赛玉的手,一面低声道。 高等级的异兽拥有着不下于人类的智慧,但是有一点必须注意,那就是智慧和经验是两回事。 听着古岩的话,莫依依“嗤嗤”地笑了,这还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背她,不知不觉中莫依依挽住古岩脖子的手紧了很多,另一只手也不停的为古岩擦拭脸上的汗珠。 鬼枯刚一进入里面,身子立即便被庞大的能量压弯了,然而鬼枯巨大的黑色手中往地上一按,撑住整个下坠的身子,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孤叶正想追过去撂倒这几人,但是一道闪电打向了几人,将几人打麻倒在地上。 第238章 幸运守恒定律(4k) 在矮个子大家庭里,矮人通常被描述为坚韧与勇猛,侏儒则被称之为聪明而透明——因为对比其它矮个子,他们的人数真的太少了。 而半身人则时常以灵巧和幸运著称。 像是神明的馈赠,很少有半身人死于夭折与意外。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所流传的故事,大多都与险境中离奇生还有关。 但不知是谁说过一句 她是曾经对顾堰颐指气使过,但那都是最初不熟悉的时候,后来从她青春期感情开始懵懂时,她对顾堰的感情就已经开始变质了。 下一秒,无伤没过多犹豫,就将手里凝聚了强大力量的煞气光球直接砸向了那个地方。 但,这跟他们要入住的酒店有什么关系?酒店需要的是知更鸟的尸体还是麻雀的尸体? 又是一片静谧,宋许许其实很想问他那会儿说的昨晚知道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又怕自己碰壁,更是纠结。 宋声声并不知道,她这边岁月静好的坐着月子,宋江河那边却是一团糟。 放眼未来,方子业的确是觉得自己未来可期,但这个未来,方子业自己都没办法精确估量,如何贩卖? 老样子,他先吃完饭,让别的日本军医自己慢慢吃,然后散步,要发展的目标当然不止一个,有空就得多寻摸可以发展的人物。 舒展一圈后,过了二十几分钟,方子业才再次回到了手术间,而后先坐在了手术室计时面板旁,盯着手术台上的众人继续手术。 而在阴姬的掌风压迫下,金伴花持剑的手和面色也越来越透出一股如玉般透明的状态。 可此人居然只是控制肌肉收缩就轻松做到了,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因为是长期干,一人一个月百五十块钱,管吃管住,这住嘛,刚开始当然是将就的。 如今拥有了绯村剑心的战斗实力,林夜总算有了一丝自保之力,只要不是面对那种实力太变态的A级混血种,他是完全能抗衡的。 “好好好,三殿下最棒了,此事稍后再说……能不能不要影响我镇压逃犯。”王皓认真道。 “大人,允许百姓自己拿起武器,可以用任何手段打死人贩子,而不用承担任何罪责,这其中有什么‘道生法’的理论在里面吗?”师爷又不失时机的问道。 顾嫣随着助产大夫的指点跟着呼吸,说实话,一点都不管用,该疼的还是疼,而且好像是越来越疼。 所以只有真正弄明白幕后势力真正的动机,以及他们所属的势力分布,至少也能让林夜有所准备。 随着这般斩削,血肉与骨渣横飞间,一具完美的十字骨架再度呈现了出来。 原本还正在喝热巧克力得芬格尔,突然之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顿时发出一声怪叫,屁股朝着左侧一扭,紧接着一道无形而锋锐的气流从他露出的那个空荡里窜出,紧接着在其身后的地毯上留下了一个非常狭长的口子。 听到这个名字,总战神广鲲也是明白,为什么白月魁会不惜一切代价进去了。 吉兰故作积极回应,与之攀谈,却是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样貌、姓名、年龄和身份信息统统记忆下来。 大家都很疲惫,我们在85年的最后一天输给了雄鹿,而且是上半场大比分领先被逆转,那一场对我们的伤害很大,甚至有传言说,这一切都是斯图-茵曼在离开波特兰后对开拓者的复仇。 第239章 那这历史很有说服力(4k) “嘿,我记得这条街。咱们几个那天晚上都他妈喝醉了,被炸出酒馆的时候,脸刚好就栽在这条岔路上。 对,就是那间酒馆,被生长的藤蔓堵住大门的那个土坡,半身人的房子都长这样——在梯田的坡上挖个洞,安一扇拱门就算是家。 是叫【三叶草】对吗?我记得那是酒馆老板的姓氏。他有个女儿,脖颈上长毛的那个,养 七七午饭吃的有点儿多,玩了一会儿就犯瞌睡,封弈把她抱到了时苒的房间睡。 韩登不愧也是半步宗师巅峰高手,知道对方的螳螂拳厉害,但是,为了这次让王家知难而退。 “那或许是一把双刃剑……也许能让你避开守陵者的攻击,但会使你引来更多的丧尸。”狄修索说。 因为虽然陈轩在思考,但是早就对这个老贼有所防备,早就用灵识在自己的灵魂上布下了防守的招式。 说是紧张,但李道陵在看到手中的酱猪蹄时,便又喜滋滋的满眼放光,丝毫没有高手风范的犹如饿死鬼投胎啃食下肚。 但李梦舟却很坚决的摇头,他重新握起不二剑,一步一步走向王行知。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微的碰撞声,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防御突变的丧尸从一台跑步机下面爬起来,丧尸那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撕碎一样。 和林若曦交流了一阵,又让她和董双双去带真公主了,却将太平公主抱在怀里,一边亲吻她,一边告诉她新的玩法儿!太平公主闻言自然大乐,笑了,回吻他一下,就立刻和他继续飞升了。 “看!他来了,来迎接自己的新娘了。”有人眼尖,隔着一道道铁栏,看到了丛林中,出现了威威的身影。 “碧仙子前辈,既然情况如此,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苏平转头传音道。 因为史密斯不会飞行,所以在他朝辰梦冲过去的时候,冰系巨龙飞行的异常的平稳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的颠簸。 也就是说,无论你有多高的防御,被其咬中,都会产生五百点的伤害。 而北联所设立的那个牧须关,本身关口理他不大,所以重视性对比那随随便便发动几十万人出关以及可以负担将近百万人物质的镇北关相比,这要是让波嘉胜这启明星号重视那还是不够的。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能跟威廉娜娜断干净,那他一定要争口气,证明给他们看。 林灵的眼泪哗啦啦的流着,似乎要将这三年来受的委屈全部流尽。 所以这事到了最后博弈的阶段,北冥子夜才是那个可以决定一切的人。 兰琴点了点头,片刻乌西哈和苏哈尔,别楚克和秦漠双双进来给兰琴请安。 “何人?!何人在那里?!”今日守神龙墓的是方琼和清虚派,他们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让仙岳在暗中嗤笑了一下。 她可以指责白如玉不孝,但却不能指责苏九,毕竟当年的事苏九是最大的受害者。 最终魏清绮果然是暗合冥冥中的气运和机缘,申屠龙树虽然功行层次略逊,但是见机之敏锐竟然超出预料,一来一回,迅速勘破了魏清绮的道术玄机。 入眼之处,香烟缭绕,锦绣金玉满目的静室内,赵佶闭目端坐在云台之上,很有些神仙之概,凡尘俗世半点挂碍也无。 袁鹏飞一行抵达了羊城,刘华强此时却还伴随着咯噔咯噔的绿皮火车,慢慢悠悠的南下。 第240章 艺术就是爆炸(4k) 龙金城、晨暮森林、荒原……当途径的每一个地区,都出现了相同的人物,而他甚至跨越了时间的限制,这就很难用‘巧合’这种模棱两可的字眼去解释。 “他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吧?” 唐奇描摹着画像的轮廓,在脑袋顶上画了个圈, “只不过现在是个爆炸头。” 半身人的会议室没那么严肃,一张 王亚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她没有办法捂住耳朵,emily的话每个字都打在了她的心上。 将天绝剑收进剑鞘之中,凌翼走过去将地上的七块魂晶,全部捡起来放进了储物戒指里面。 谢浩远和青云对比之下,一个春风得意,一个愁眉不展,步夫人看什么都是灰暗的,忽然想起一件事,唐诗这个灾星不但没让谢家更加落魄,反而让谢家重新崛起,难道有什么玄机? “那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要确认的是这25年的牢狱生活改变了他什么,看起来他成为了一个模范犯人。”凯瑞看完卷宗说道。 云天知道,现在说的一切都是虚言,只有到手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所以才会打起拍卖会的主意,否则过了这个村,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遇到一次拍卖会。 他以半百的年纪,饶是平素勤于锻炼,精力体力都极佳,经过一个月的晓行夜宿,奔波数千里路后,也早已是身心俱疲,强弩之末。 “是有怎么样,我们在全球有10多万的雇员。”芮宇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个廖师弟急中生智,他知道这一下如果硬拼绝对会受重伤,身形一转,急速后退,运功抵挡那强悍的一击。 看着自己周围这些围着自己如同再看什么宝贝的炎彬的手下,龙帮的帮主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可惜这个时候又哪来的什么人能够帮助他呢?他自己的人全部都在那里睡觉,没有人回去问津他这个被人生擒的帮主。 在这危急的时刻,炎彬的心居然静了下来,清楚的感觉到他攻来的方向,大吼一声:“狂雷惊天。”迎着他攻来的剑化出漫天拳影,将他所有可移动的方位全部封死,逼他和炎彬硬拼。 “罗曼努斯,你过来……”亚得里亚海狭长的海岸线边上,骑在马上驻足远眺的提奥多尔杜卡斯望着自己身后的长子,沉声说道。 “切,你不愿意试了就让我来好了。”奇犽在一边鼓动着,恨不得立马就上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帝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是吗?”尽管脸上既没有浮现悲伤也没有愤怒可是欧朵西娅的低语中透着沉痛。 想想怎么处罚吧,众人无比热情,纷纷出主意,最后采纳糖果儿的意见,整人她有一套。 要知道白胡子海贼团作为新世界四皇的恐怖存在,单凭他一个海贼团就足以正面抗衡海军本部,所以如今安排出马尔高和乔兹,相当于是接近两个海军大将的恐怖实力,来追击这马歇尔D蒂奇。 唐霜十分奇怪她看湘宁姐干嘛,但是显然没法解答,也想不出来。 这方奇异空间内一时间竟然静了下来,只剩下流光呼啸声,和不时响起的一声声抑制不住的闷哼声。 肚皮是很敏感的部位,划破了,会很疼,但是,只要不划穿,就没有性命之忧。 江东的精锐步兵,与凉州飞熊军一齐向前。在中路被破,大军溃逃的情况下,叛军左右两翼也只撑不住,开始崩溃了。 第241章 我应该当一只阴沟的老鼠(4k) “不可能。” “安比的鼻子很灵敏,而且【狂怒】也已经熟练掌握。一定能帮上哥哥忙的。” 唐奇不否认,安比已经能够称之为一个优秀的职业者。 兽化与狂怒的双重加持,与父亲教导的野外学识,都是她作为一个合格冒险者的体现。 他甚至明白,小姑娘在团队中的作用要远甚吼克—— 选这个智 木凌轻喝一声,一道寒光射入魔枪神王眉心,魔枪神王顿时悠悠转醒。 权墨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向她伸出手,要接过酒杯。 王弢陡然抽出悬挂在腰间的宝刀,那是一柄湛蓝色长刀,犹如万年寒冰般,抽出的瞬间,就是让得这方寒气弥漫,隐隐间,似乎还有一丝意识从上面传出。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虽然她暗中让人找,但是几年了,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好叫醒她,只能认命,我咋就摊上这么一个让人无语的家伙呢? “恩!”淡淡的应了一声,对于那么热情的服务员,尹子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录音室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明天你就给我乖乖配音。”权墨看向她。 不过,他的动作倒是很轻,见手擦不干净,便转身沾湿了了毛巾,然后直接盖在了苏晚娘的脸上。 情况有变。假如下午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他真的拥有了控制“那个”的超能力,那么一切都将改变。 而杨超之所以要忽悠田丰,一来,是因为,他真的觉得,田丰并不太适合中单位置,可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已经是在中单位置做的挺成功的了,转型的话,必然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很难说就一定会比之前的好。 但如果鬼痕真将那块妖骨煞石中的煞气全部都吸取,那么凝练出来的“灭灵白骨煞”必定是十分浑厚的,威能肯定是要超过只是一头煞蛇妖魄施放而出的已经经过削弱的“腥罗血煞”的。 这情报倒于罗培所察知的差不多,都乡城与行南唐城每城有一千人的披甲精卒。其他青壮多聚在两县交界驻扎,有左右应援之意。 月醉楼的大门一开,瞬间便涌入了大概十六七桌客人,段浩轩和鹭儿也在其中。 除了王秋水这个傻帽,其他人都很是识抬举,就连当初被王秋水唆使的去为难陆成萱的方雅心等人,也是看见陆成萱的时候满心忐忑。 嬴御把几道辣菜挪到桑锦月的跟前,给她碗里夹了很多菜,照顾的极其仔细认真。 罗慕路斯叹了一口气,这些人这么软弱,但愿他们年轻的儿子们不要学会了这一点。 修真界的邪修大多都是资质低劣,无法拜入大宗门而又不甘自己修为止步不前,失去长生之机的散修,比拼真正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与那些拥有门派传承,学得大神通功法的宗门弟子门人相抗衡。 天地间不断响彻着轰隆的响声,一道道流火落下地面,瞬间变成了火海,蔓延着整片山脉。 这些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每日锻炼厮杀,哪里是这些流氓地痞能够抵挡的,如刀切豆腐一般,转眼间,比克的手下便一个也不剩了。比克却身负重伤冲了出去。却也没有人去追赶。 “知道、知道,去吧、去吧,如果连个重伤的令狐冲都对付不了,师叔不是白活了?”费彬不满地说道。 第242章 夜袭(4k) 【《唐奇的荒原指南》—— 荒原的地域,遵循混乱之潮的侵袭程度,清晰地划分为稳定区、狂野区与无风带。 稳定区一贯以下囚之路的方尖塔为界,囊括了连同狂野乡在内,公路的诸多聚居地。 这里的魔网稳定,施法如常,却也兼顾生长着荒原中,诸多富含养分的特殊植被,譬如常春藤庄园的宅邸外,所种植的荧 那醉汉满身的酒气使她微皱眉头“放手。”冷冷的从嘴里吐出來。 野性的吻,带着男性的气味,充斥着叶梓潼的大脑,让大脑变成一片空白,无力的低抗和挣扎,勾起赵付国更加狂野的征服欲望。 这些都是优长,十一娘这番话显然剖析出范本枝、花、叶之主次技法,用色要点,相比许多闺秀那笼统空洞的评点自然更加切实,也显露出她对丹青之技的理解超出同龄者不知凡多。 这孩子……其实一点不似渥丹,没有渥丹当年的锋锐直率,仿佛智计颇深。 等君耀和雪姬再回到米国就直接到了洛城,因为卖此项目的公司就在该城,君耀已经让星彤调查过,这个公司背后就是米某机构。 反正是没得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梓潼在场,冷俊浩早就一拳打过去了,现在终有了下手的机会,更待何时,身子一个跳起,拳头就冲尼尔而去。 不希望穆晴的内心有任何的内疚之情,所以当杰克说出那般绝情的话时,内心却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与其说这番话,是对穆晴的伤害。倒不如说,真正伤害最深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扈氏已经打了一盆温水,见王妃去而复返,连铜盆都只是放在了门口,一声不出就“隐形”了。 尹绅连连颔首,心说邵九哥的嘴的确颇为得罪人,否则眼下也不会有那么多庸人挖苦嘲讽九哥,还不是因为从前九哥没有留心言辞,让这些人记恨在心。 “大师您来了!”殷亦轩看来,进来便起身急忙去迎接,十分的热情,也许昨天看到催眠大师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神秘感,有些陌生感,不过今天再次看到他,却仿佛觉得很亲切。 原来,我输的不只是时间和机会,还有更多其它的东西。在听到楚毅直接拒绝了我的话以后,我当时是想一拳打过去了,但是所谓的理智让我管住了自己的拳头。 只要他一抽烟,听见了走廊上传来护士或医生的声音,那么他下意识的就得把烟头灭了,这就是他住院所留下的后遗症。 以后还要见面的话,是何则林从没说过的。他一直都讲,以后何萧是死是活,与我们再无关联。 随后三族便在首领的示意下,迅速的朝着雾忍包围过去。此刻的雾忍中了陷阱,必定也在考虑着情况,他们一定会料到突袭的情况,只不过他们的智商终究无法超过千手柱间。 “我还是给你检查一下吧。”凌霄还是伸手握住了科曼奇特洛酋长的手腕,并将一丝内力注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要不是看赵信在原著中那么悲催,凌霄也不会第一个就叫他过来传承功法,而且给他的功法,是所有功法里面最特殊的。 这里不仅是音乐之城,也是一个政务的城市。马克贝因他们想要出国,要从他们所在的国家——雷特拉德,去到佩尼索拉公国,就必须要在平杰尔这里办理手续。 第243章 仇敌,秒杀(4k) 唐奇躲避不及,打算唱响歌谣,用【守御剑舞】将其防范下来。 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哥哥小心!” 他甚至没能看清小姑娘的身影。 眼前只有一道雪白的倩影穿梭而去,像是雷鸣轰动前撕裂长夜的闪电。 安比一把将眼前的蜥蜴人扑倒在地,尖长的指甲锋利如刀,刺透他的鳞片,掐进他的咽 渡劫时如果有人在他身边,必定会沾染到天劫的因果,会让天劫变的更强,而这些沾染到天劫因果的人,也必定是天劫要毁灭的对象之一。 长年累月都在菲洲讨生活的王恒一猫着腰端着枪仔细打量四周,打出手语。 邪灵一直在谋夺三神器,在封天印出现的刹那,立刻出手夺取,并且害死了冯德亮。 “行了,差不多不得了。”视频那头的老五推了一把林雨欣,挂断了视频通话。 有了主人的呼唤,名叫阿黄的中亚也是丢下了已经死去的野猪,回到了陈崇山的身边,静静半卧下来,七八十公分长的尾巴轻轻摇晃,面色也没有了之前对战野猪时的凶猛与狰狞,变得极为的温顺。 夏霜拽着唐雨时离开,唐千林则穿过众人,朝着楼上走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坐在床边发呆。 如今在这妖皇谷内,能够看到这样一条白蛇渡劫,也算是三生有幸。 魁梧大汉听了二人的话后,只好咬紧牙关,将自己吃奶的劲往外用。 “那如果没有希望呢?如果这里的医生也说没有希望呢?”陈崇明倔强的继续问道。 没错,几名消防战士和四名民警就这样把六名劫匪死死的堵在了银行里,六名残暴的劫匪打死也没有想到,完美的计划全毁在了一辆消防车上。 而身后几件上品防御遗宝,哪经得住三十几个筑基同时展开的攻势,只一会儿便尽数破碎。 才进侧门,韩允钧就迎了上来,再次抓着萧明珠上下检查了一番,检查完了之后,也没有主动松开手。看着她离开后,他每一瞬每一刻都在担心,可是看到她回来的笑脸,心里却很舒坦。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阻止火兽的攻击,拖延他的时间,为守天成争取时间。 可偏偏就是,所有人似乎只知道有这么个姑娘借住在金家,却没有人在意过,甚至他们连白美人的长相都描述不清楚,仿佛从没见过,也从没关注过。 清澈地眼中露出疑惑地神色,柳寻欢他不是在沐浴嗎,怎么会这么热? 此刻的镇龙城本就风起雨涌,不少宗派、不少隐匿的修炼者,怀着各自的目的,俱都来到了这镇龙城。 卢柠夕点点头,“那是自然。”她也清楚,知夏这做法有故意避嫌的意思,也是替她想得周全。她不可能同时使用两个方子调理,真人和知夏的方子若是相左,那就更加麻烦,还不如由他们商量个最妥当的。 梅西望轻轻的撞了他一下,他立马收起了脸上的不甘,转而又是平日里那痞痞的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据明日月所言,万字大禹的真手不应被列为恶人榜前五名。虽然他是一位200多年来一直珍视的老师,但他也可以用大约50个邪恶的人的手,在邪恶的人的名单上的力量。 好奇怪,心脏嘣了一下,居然还没事儿?明钥只能认为是产生了错觉,可是,刚才那瞬间,自己为什么会失去知觉? 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要是任务失败,将被吴老板责罚,损失可惨重了。 他买辆车,还可以开车带着爹娘去城市里转转,看看大城市的繁华。 没有人能承受住巴雷特毁灭的子弹,而且开火的时候,他清晰的看到叶飞的身体和李佳怡的身体重合在狙击枪的十字准星最中心位置。 老爷子先把唐饶定性为刘涛的朋友,往后了说的话,跟唐饶拉关系也要方便不少。 如果陈权不为了他‘混’帐外侄儿强出头,他完全没事,今天他栽倒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混’帐外侄儿吴‘玉’飞引起的。 姬天不管不顾,微微闭上双目,沉浸在无边岁月大道之中,他现在是不朽道尊境界,如今凝聚了岁月道果,下一步就是身合岁月道果,成就岁月大道上的不朽道尊。 闻言,王建彪等人全部都愣住了,而后同时朝着门口望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依靠在门框上,一只手玩着额头的刘海,冷笑的看着他们。 最主要原因,在于浑亚将军的亲自指挥。浑亚将军一手训练的【无畏先锋】骁勇善战,英勇无畏,顶住了诺克萨斯的一次次冲击。 双方隔着佛光壁障相望,以姬天的目力自然可以看到壁障后面的神秀,让姬天心中一沉的是,在神秀旁边有一个衣着古朴寒酸的僧人,这僧人的修为他竟然看不透。 胥嘉耀淡淡一笑,云淡风轻,“任何人,都应该接受神的光芒,不是吗?尼克大主教”。 在处理完了黄东海的后事之后,叶修便向秦老请了三个月时间的假期,在这三个月中,他决定不再去国图找中医的典籍来研习,不再去做任何的其他的事情,所有的时间他全部都用在了修炼上面。 云素看着云巧脸上的巴掌印,都有些不忍心看了,“二婶还真是下得了手。 木芷吵闹,“放我们进去,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要你们的命”。 江疏影和赵梦蝶已经先一步到了,当两人看到跟着江翌一起走来的周家栋时,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从某种程度来说,韩浩天是有洁癖的,他就算去青楼寻欢作乐,也只找清倌人,绝对不要别人碰过的。 中年男子名叫刘和,是建华保健酒厂酒厂的总经理,酒厂的二把手。在职级上,马峰峰算是他的属下,但他却不敢真把马峰峰当成属下。这是自己未来的老板,他自然是要想着法儿的巴结着。 第244章 疯热病(4k) “你、你怎么做到的?” 哈拉哈尔瞪大双眼,婴孩似的体型下,嘴巴张得再大也只能盛下个樱桃—— 她原本认为,唐奇是一个独具领导气质的施法者。 毕竟这位吟游诗人记得每一个法术的功效,不论高环或是低环;也多次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诸如‘复制’、‘治愈’、‘为兽人加护’的能力…… 可她从来 “我怎么知道你个堂堂风氏大少爷竟然还会选择看鬼片,这么重口味……”千时诺尴尬的扣着手指,风涧宸看鬼片她确实没有想到。 尚方彦回到橡树湾的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晚上十二点了,打开家门,客厅里的水晶灯亮的有些刺眼,可是扫视一圈,尚方彦却并没有发现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想到这些,烈熊便是立即转头看向了烈焰,眼中满是恐惧的眼神,他知道,只要能够让对方加入烈火圣地,就算是牺牲了自己也是在所不辞的。 楚逸看了看方若楠那副样子。想來也是。方子英肯定是沒有碰方若楠的。 见得林天龙一句话不说,灵儿越是觉得他心虚了,她认为林天龙不说话就是代表着他默认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又是谁?用了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就做了他耗费六年的光阴也做不来的事情? 李过缓缓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半截,他虽然不忍心杀掉这些可怜的乱民,但是墨离的命令他不得不听。当初决定投入墨离帐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自己,今后都要唯墨离马是瞻,绝不反叛。 “楚乔阿姨,这样是不是妈咪可以留下来陪我一起吃饭?”江绎宣望着楚乔一脸期盼的问道。 只是尚方叙的语音才落下,kath便主动向前一步从尚方叙的身后迈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立。 柱子这四名狙击手屋顶上不断的上串下跳,如履平地,一直跟随突击队的步伐。 丽丝现在则是担心奶奶说自己不懂规矩,现在早早就将自己娇躯奉献出来,这是很不适合的,而且这还是华夏呢,要是奶奶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三人事情,想必会责怪自己的吧,想到这里,丽丝心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这时候我们找上了门,听了我们的事情后,高梵联系之前的情况,她觉得可能是李胜利的鬼魂缠着她,或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跟李胜利有关的东西缠着他。 我正等着duang的一声,可却被拽着领子向后一仰倒在暝殇怀里。 而邵飞和柳梦彤带着特战队前往各镇寻找牺牲战友的家属,给予抚恤。 怕自己早上爬不起来,昨晚上预感着已经感冒了的她都没有吃感冒药。 七二七团三营副营长侯子平叫了几声,正处于昏迷状态的张宣武。 没有了封家的施压,当年的一些相关证人也都出来作证,一时之间,这件事似乎也成了定局,被闲暇人士津津乐道。 当晚,琅王居住的行宫突然起了大火,四处都烧了起来,尤其是东莲国公主和琅王妃的住处,变成了一片火海。 想当年,他可也是拼命性命,才博得了唐芸的好感,将她带回南萧国的呢。 王叔问着许英,他是听说许英来了,又知道好像是林业局找事,就和村子里的人说,大家一听就都来了,有的人还拿上了家伙,怕对方人多。 魏经理抱着这几样目的过来了,才会对服务员才会有那样的态度。可他没有想到许英竟然直接当面讽刺他,奚落他,不留一点的情面。 燕飞虽然有点担心,但是看到他们的名字都在列,且并没有减员,便暂时放下心来,只能等他们出了副本,再与他们汇合。 然而,就在吴池脑中转过这些念头的同时,却猛然感受到,又是几道域外之魔的气息,猛然从入口之中涌出。 且不说这些人心中如何做想,吴池却是当真已经踏入了剑阵之中。 “楚王,不如我们就将进攻时间定在晚上如何?”这时,黄忠发话了。 双方开始了最后的搏杀,整个地下室只听见魔法攻击的爆炸声和BOSS的怒吼声。 自从杨阳带领他的军团通过王级荣耀副本以来,就一直没人攻破皇级荣耀副本。而现在,竟然爆出了一条这样的公告。 “又不正经了!”羽天情料想问他也不会说出来,当即目光再次转移向战场。 要买的东西有点多,凌一航只能想起什么来,就给柏美琪她们几个打电话告诉什么。 这帮跟着陆总出来打拼的基金经理及研究员,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面对这头大野猪恐怕只来得及开两枪,就被对方给一个冲撞撞飞了。 从奥萝拉身侧,德里克又一次袭击向奥萝拉,但再一次被奥萝拉凭借着速度躲避。 随着游戏不断进行,学帽队的劣势越来越明显,那个男的也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乔西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乔植究竟给了淞泽什么好处,也不知道淞泽所开出的天价违约金究竟是不是乔植的意思,总而言之,乔西的演唱之路是彻底毁了,只能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第245章 乌哈哈盆地(4k) 微明的天光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悬挂的双月却没有褪去的迹象。 没人知道那晦暗天穹的幕布上,像是豁出血色洞口一般的猩红月亮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明年。 但至少不是现在。 以至于天光的橘黄,与两轮圆月所交织的幽紫融成了蜿蜒的画布,铺盖在了两座大山的顶峰,如同漫 钟晴极速的喊着,后来居上,球棒先大花一步砸在了松树的枝干上。 待齐琦重新平静下来之后,素婕让丫鬟打了热水来,服侍着齐琦净了面,又拿了热帕子敷了哭肿了的眼睛,重新梳妆好。 在森林中心停下后,大花抽出长剑挥舞着,将周边的数目都砍倒,弄出一个可以让两人盘腿坐下的空地,随后,大花将那些砍下来的数目直接扔到空间袋里。 他刚从妖族乐园之中,逆时空而来,花费不少妖元,只为一解心中之惑。 在云山公馆门口的钱涛,也就是之前和丽姐一起的年轻人,听着两道吵吵闹闹的声音,便望了过去,这一看不由惊讶。 魂魄本没有重量,所以这忽然起来的压力,竟让姜明神魂一震,难以适应。 葫芦七兄弟见他们神色坚决,便也没勉强,有些不舍的告辞离开了。 大花默默的站起来,默默的朝右边走了十米,又默默的趴到草地上,整个过程中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然而,两人的决斗也在慢慢的变味道。从一开始的正常战斗变成马拉松,再变成各种各样的疯魔项目。 以前苏仙儿的门基本是不会关的,所以大家也都习惯直接推门而入了,虽然这个习惯不好,但都那么熟了,也无伤大雅了。 方才柳白露、木枫两人与安歌仔细商量过,如今的人间能还能庇护一二的场所,除了木枫所知的一些秘境之外,唯有六洲之主的山门了。 许氏来得很急,鬓发上几乎没带什么珠翠,穿了一件铁绣色深衣,露出里面的深蓝色襦裙,装束素净,俨然只是一个姑姑,虽然眼中尚有焦灼之色,但进殿后神态却一如往日的平静。 毛雪莲的娘亲是毛府的五夫人,在毛家是最没身份地位的主子,连下人都可以随意轻看侮辱的,已经算不得是主人了。 “我可以解释的!”她没有企图隐瞒,若是到这个时候还想着隐瞒,那直接当皇帝是傻子,多加一条藐视罪。 “呵,这倒不是不急。我想问问,那个打伤天武门少主的人,查到了么?”灵圣宫主问道。 王跃大手一挥,大步迎出寒门俱乐部大门,众人杀气腾腾的跟随其后。 “你们都下去。”贺兰瑶是很想躺着休息,不过她不想知道这些丫鬟们看到王妃如此大大咧咧的想法。 其实这也不是萧云第一次分魂,第一次是在剑崖上救师娘重花容若之时而分魂八道,瞬间便破了困着重画容若的剑阵,只不过哪时分出的八道神魂,充其量算缕,只能算是意念,和现在这个,判若云泥。 托尼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径自走进浴室,随手将披在腰间的薄被扔在地上。 两姐妹立刻躬身施礼缓缓退到天台入口,从外面将门关好并站立在房门两侧。 此时众多幸存者已经发现了身穿黑色紧身衣的众人,本能地围了过来。 众人便放弃了想将对方弄下台的想法,只想着等这家伙任期一满,赶紧让他从铜山调走。 第246章 回声与噪音(4k)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指拿出一把鲁特琴开始吹拉弹唱?” 瞧着唐奇的动作,布彻忍不住说。 他以为唐奇至少会抽出腰间的那柄弯刀,毕竟它真的很锋利,能轻松剐蹭掉自己身上的羊毛。 至于那把鲁特琴?除了声音好像大一点之外,似乎不比弯刀更具效用…… 他总不能想着唱唱歌、跳跳舞,就能跟蜥 “你!”天辰大骇,目光犀利的将林风盯着,恨不得当场将他毙掉。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叶飞之后,乔雪飞发现自己重新找回了自信,而且自信爆棚。也许,这就是大神的魅力所在吧。 不过我可没有走远,找了一个阴兵,说明了事情的缘由,便等阴兵带着兰娜她们去了城隍府,自己则退出了阴阳道。这城隍爷居然要跟我绝交,我也懒得去看你的脸色吧。 “真可惜,若你敢上来,我就有机会斩掉你了!”林风呵呵笑道,日煞殿他怕得罪,可太玄门他却不怕,因为早就不死不休了。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罕见地摆出难缠的架势,纪雪妍稍稍眯起双眼,探究的目光落在陈禹脸上。 我点了点头,的确也觉得那村子看着不舒服。就好像稻草人似的,我却看不出究竟哪里看着不舒服。 这对亲家相互闹笑了一阵,重新换了一桌菜。家主提十万这时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位客人。 而紫韵娘娘那里,她在疗伤时,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心神不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飞指了指他嘴边的烟袋锅子,我上过学,你别骗我,我知道那也是烟。 刘懿运转龙心剑胚,身上无数的剑影出现,凝聚成型,然后极速飞下来。 但凡刘方菲的知名度跟她俩差不多,那肯定就不会搞出这种乌龙了。 沈泠就算酒量不怎么样,但也会说好话,哄的各位太太开心,还用自己的见识落落大方的推荐了珠宝,那位姓刘的太太被哄的喜笑颜开,毫不吝啬的冲着周母夸赞她。 姜颂看到榜二的图标位置开始朝着她的方向移动,她也朝着对方靠近。 先到的已经吃过饭了,吃了饭也没让他们回去休息,就坐在草地上。 “是这样的,八年前,第一个神秘生物出现在瑞州市,那是一个一级神秘生物,破坏力强,杀伤力也极大,它的出现直接造成了45人的死亡。 冯琴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大脑宕机了片刻,下意识地用手一抹,厚厚的妆容瞬间花成了一片,尤其是大红唇,被手抹匀开来,就像是张成贪婪的血盆大口。 两部队同志不再说话,直接上手,直接把牧兴辰强押到桌子上面。 十五块钱他们手中就已经没有有水可言,要说20,就连外面的中介公司也没什么油水了。 舒漾直接坐下,看着面前一排各色各样的‘美男子们’,靠在许心寐耳边,很是认真的点评道。 她原本怒目圆睁,这样的表情本来很有压迫力,但是配上花了的妆容,却显得滑稽可笑。 发黑的污血迸溅的到处都是,可就是这样强悍的攻势下,狂热的丧尸没有停留一步的保持着前冲。下一刻,丧尸便冲破了刀阵一角!一个可怜幸存者发出一声痛嚎,而后被丧尸扑入车内撕咬致死。 赤果果的言语攻击,但无为之道却是人教核心,本就气愤不行的丹青子,更是三尸神暴动,无法说出支言半字。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第247章 沉默的吟游诗人(4k生日求追读、月票QAQ) 作为部落里唯一的施法者,【羽毛】很明白,他自出生起便肩负着领导族群的职责。 这片土地上,有资格成为萨满的蜥蜴人并不多。 狂野魔法给予了他们进化的可能。 但很少有人能从这份进化中,寻找到魔法的真谛。 每一个从自然中获取力量,将其交汇成奥妙绝伦的法术之人,都会被部落尊奉为‘萨满’ 走了一段时间天就完全黑了,此时不过才六点钟,极圈附近白天短暂果然不是盖得。 林青玄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上官魅就已经叫了出来:“这法宝贝壳,是老祖宗送给我和青玄哥哥的订婚礼物,又碍着你什么事了?”说完一催灵气,就将自己手心中的法宝贝壳放了出来。 “是!”慕家众多当权人物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句。如同众多的大家族一样,慕家的内部有纷争,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慕家却又体现了高度的统一性,眼下是慕家情况危急的情况,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但是相差一旦过大就会出现问题,变异兽仗势欺人的技能点被点到满,而且都是无师自通的。 要转移人们对一件事的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出一件更有新闻价值的事件。果然,当护国军剿灭李大目的消息,在洛阳城了传开的时候,宁王的死渐渐没有人提起了。 鬼知道那个无耻到点的男人会不会也给她来一下,要是真中招了,那可就好玩了。 原来,夏枫都不知道,傻二就是个传奇,是一个八卦的极好话题。至于夏枫这个名字,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因此刘贺没有把他与夏枫联系起来。 尖刀早就发现了在天台上打斗的周琦敏与坦克二人,按照常理说,他应该前去帮助坦克的,毕竟他们同属于饿狼军团,而与周琦敏则是没有过多的交情,并且,他知道周琦敏是个只会把身边的人当作是利用的工具。 金钱帮和龙虎堂众人半信半疑,只得继续向前行去,突然间眼前一亮,原来已经来到了一个大厅里。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明跟你说,这股份并不是我的所有资产,就算全赔了,我也赔得起,我只是很不满你的独断专行!”中年男子忽然咆哮如雷,手中的茶水也溅出了不少,可见他说的很凶,但心里没底。 结天羽来药厂有两件事得处理,第一就是如何把这井将投入市场的新药给投放出去,第二便是把那在骨城挖掘出来的原油给他们继续研究。 虽然骑士紧接着获得了三连胜,连续战败尼克斯、太阳和勇士三支球队,但是张空所受到的质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因为这四场比赛,张空同样首发出场,但是全部都在第四节之后六犯离场。 蒋雯婕娇羞地看了一眼刘镒华,眼神里面有一点责怪。其实刘镒华不用说蒋雯婕也会也必须是支持汪振岳的,但是刘镒华说出来的那样就说出来了吧。蒋雯婕也没有办法过去刘镒华。 尽管可口可乐号称商标价值两百亿美元,但那不过是一个虚拟出来的价值而已,谁也不会傻到去花两百亿美元买一个商标回来,即便是能够卖得出去,但是人家范氏投资集团一年的利润,也不止盾区的两百亿美元吧? 浓烟已席卷平野和山区间的广阔上地,视野不清,敌方主帅仍未知中计,只以为初攻失利,又吹奏战号,派出第二波共六千人的马队,增援前线陷于苦战的己军。 第248章 必要时,我会变成一只绵羊(4k) 传统的施法需要语言、动作、施法材料作为释放条件。 但本质上作为【储法戒指】的源力小子不需要。 它犹如一个抄录的卷轴,只需要触动道具本身的充能,便足以释放出提前储存在其中的法术【燃烧之手】——红色布偶的掌心喷涌出扇形的火焰,持续灼烧着被水草包裹成‘结茧’的唐奇。 大量的热能蒸发了植被 赵修齐也没想到这金钟罩居然这么解释,这让他也见识到了,炼器宗的厉害,果然不愧是炼器起家的宗门,在炼器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 从那个魂灯离开之后,萧月依已经不知不觉的经过了许许多多的魂灯。 “这,这怎么可能?”广威一脸震惊的看着吴溪,双眼充满了震撼,而在广威的眼神深处,还隐藏着一丝惊恐。 从古至今,有多少大能者想要收服异火。但是,成功的几乎没有。如今,他居然看到了传说中的异火,还被人收服了,还是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人手中。 随即神识延伸到外面,感应了一番三洞弟子的气息,已了解二人的跟脚。 看到人家现如今所展现出的实力,才发觉自己当初的所思所想所为是何等的可笑:就你这点力量,也妄想要阻拦九尊府的前进? 过了许久之后,云彩儿将心中的情绪全部平息下来之后,和赤炎就有了接下来这段对话。 我伤感的坐在窗台的地板上,皎洁的月透着秋天的泛黄点缀着夜幕,零零散散的繁星在夜幕下熠熠生辉却又孤寂伤感,一如我此刻的心事。即使再宁谧的夜空,无人赏析也是枉然。 赵蕙在银川一中上高中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不觉到了十月中旬,天气很冷,她很想念远在北京的妈妈,可是,她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来银川。 第二天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被电话吵醒,拿起手机看看是前妻打来的,要他到医院去换班。许大志洗了把脸,呆呆抽了一颗烟,这才懒洋洋起身,套了件衣服出门。 朴天秀也对自己的一些变,态的嗜好有些惭愧,只好装傻不说话。 高阳此刻是悔悟了,知道自己惹下大祸,其罪不可饶恕,只能毅然赴死换取家族的平安。 支持中国移动手机充值卡,中国联通手机充值卡及中国电信手机充值卡。 这一回,南宫玉似乎已经淡定了很多,没有再像一开始那样,因为她的一句话便直接暴走,反而上下的打量着她。 那样纯粹的笑容,让于薇愣住,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好像在躲避什么。 上次的屈辱,燕莫宇是无时无刻不想找云海讨回,对于上次的一败他更是万分的不服气,不甘心。这几日下来,他简直是寝食难安,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云海报仇。 要是这来人是那南域之主的话,那么只要有他在,他鬼阎罗就不可能将那楚易给杀死。 崔美珠嘟哝了一句,“刚你叫我泡化妆品来着。”朴天秀在旁边直接笑喷了。 寒冰箭伤害不低,而且附带减速效果,直接让黑暗祭祀脚下慢了几步。 褒姒下意识的捋了捋自己耳际的发丝,她迎上姬宫湦的目光,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微微屈膝躬身,然后问了句,“大王?”她盯着他手中的食盒,不知是何缘故,满面疑窦的神情等待着姬宫湦的开口。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哼,青春永驻,长生不死很好么?如果可以,我倒希望……算了。”雪薇一记粉拳砸来,生气的样子仿佛真真实实的活在我的眼前。 “后悔?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玩的。”豫王笑着说道,从他的眼神看来,他说的很真诚。 裴姝怡想到裴廷清把心思都放在了什么上面,而这几天他更是没有节制地索要她,裴姝怡的脸顿时红得滴血,咬着唇没接话。 “如果你发泄够了,请放我走。”一次次的挣扎,她才知道自己的挣扎和反抗是多么的可笑。 他的几句话,几个称呼,仿佛一双手轻轻拨动了四皇子心底最深的那根弦,铮然一响,震响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咚!咚!咚!”几声闷响过后,虎头已经被陈飞打得皮开肉绽,全身是血,而一旁的毒龙门众位将士们也吓得已经无心恋战,任凭李勇和刘大海一阵阵的拳打脚踢。 “本王妃在问你话。”容溪的声音轻淡,没有怒气,一字一字却像从刀锋下滚出。 于是,他们就在圆顶山的顶层居住了下来。后来还生了七七这个孩子。 袁洪幽幽的说道,虽然真相和原本自己的猜测差不多,但知道了这封神的真像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无力。 不过一边因为十惑天帝的志向,暗星云臣服,一边,暗星云杀上了碧游宫,当时的多宝道人有事在身,云霄亦是远去,孔宣云游四海,这三大高手不在,又有哪个挡得了暗星云。 说完,赵政策看也不看肖浓黑一眼,出了门,发动那台陈旧的吉普车,回到了县政府。 我吐吐舌头,低头唏哩呼噜的喝起了莲子羹。珠儿宝儿都跟着笑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风万里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风万里从现场的战斗情况也大致知道了一切。 只是殿中玉皇大帝安坐,北极紫微大帝温和的笑着,玄天真武大帝也悠然自在的品着茶,这番劫数又将何人身上而起。 第249章 清清白白,问心无愧(4k) “哈拉,你不应该继续你父亲的研究。” “可爸爸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想要帮助家族,让我们不用再担心施法所伴随的意外!” “当他开始图谋【源质】本身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所以那些因为在荒原上施法,而出现意外的人就活该去死?” “意外无法避免,孩子。” “离开荒原、远离混 怪不得我死活顶不开,原来这个大鹰哥怕我出来,还压了大石头。 布料,还是那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就像铁钳一般,让自己的手一时不能动弹。 她还是穿着那身乍眼的红裙子,也不跟我客气进了屋子就挨着我坐了下来。 他的声音一响,陆明身边的菲尔希露马上注意到了这个有些熟悉的男人,立刻,这位金发的公主有些警惕地盯住了他。 莫树听了,心头猛然一震,他极力压抑自己惊讶眼神,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 “唔唔!”陈如羽怒瞪着,心里又惊又怕,害怕这畜牲真的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来,他不要名声,但是自己的一生就毁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子衿? 他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了魔力之中,虽然他的这个空间世界,并没有魔力存在,但威斯塔本身就拥有着不俗的魔力能力,动用那身强大的魔力来保护自己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目光盯着杨昊,见其无语反驳,谢义峰扫视四周众人,抱拳朗声解释道。 暴君全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对峙,一见面毫无肆惮地就杀向君十三。君十三旧照重施,身体一矮,避开暴君的爪击,然后跳了上去,踩在暴君的肩膀上,再次来到暴君的后背。 至于安塔他们,陆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等级那么高吃下果子,还要适应很久的新力量,不如自己慢慢修炼去了。 龙行这个财迷,怎么可能看着一件如此强横地宝物从眼前溜走!所以,竟然连伤势都不顾,直接施展借土百里符追赶而来。 郭子东点点头道,看着崔佑将屋门带上,大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一对高峰。 亚东露出微笑,道:“镇长夫人没事就好了,我刚刚还真怕你会撑不住呢!”他在刚刚用血红匕首顺着马松龄额头上痼疤的纹路将她整个痼疤削出新的伤疤时,亚东就担心马松龄是否会挨得了那种生割肉的痛苦。 李严万料不到马仲英竟是这般态度,一时之间竟是脸色铁青的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去说。 在宇流明的引导之下,水清渊和水柔冰二人在南宁军士卒灼热的目光中缓缓而行。这一刻,他二人一边前进一边都在仔细的打量着身旁的南宁军士卒。 那个南宁军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圆乎乎的脸庞上透着些许稚气,此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老汉指责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 夏震正在考虑是不是不顾颜面的逃跑,就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淋满了自己的满头满脸。他用手一抹自己的脸,再看手上竟然是鲜红的血液。顿时吓得他慌忙喊到“救命呀~!”然后丢下长剑慌不择路抱头就跑。 在比赛中出人意料的人除了亚东还有加里落扣,加里落扣是风火学院公认为一名最差的学生,不过,他在这次比赛的成绩却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 “你的选择是什么?”始皇很平静的看着于皓,右手指却是在律动着。 第250章 惩罚我吧(4k求追订月票) “其实在家族中,【源质】位于无风峡谷这件事并不算是一个秘密。 哪怕祖父不会主动告知我们这些事,也不希望我们将一些秘密告知于众。但作为半身人的我们,有时也很难管住自己的嘴巴,向同伴们倾诉一些情绪。 所以祖父的底线从来只有一个—— 禁止任何人私自前往无风带,带走源质。 我的爸爸,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神之子现在根本还不稳定。它变异的可能性非常的大,不能使用的,不能使用的!目前所有的测试目标,一个都没有成功。不能使用的!”雷被打到吐血,但还是死死抓着怀中的箱子。 云家……是绝对不能留的,虽然明知道云家的人没有反心,可是,谁又能保证他的手下个个都是忠义之士? 顾阑珊一直在盛世的面前,为了她弟弟的医‘药’费强忍着,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他真的有些欺人太甚了。 她的身子在他怀中轻颤了颤,颤栗着,听到拜幽硫兮的话,她才伸手搂紧了他的勃颈。 “好吧,当我没有说。我主要的目的是想问,你今天有什么要咨询的?咨询完我好睡觉。”丫的,居然给我养成习惯了,不听一下还真睡不着。 “奴家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不知大汗同意不同意奴家的这些提议?”姚清沐眨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期盼的说道。 “怎么会!沐阳……你跟他说什么了?他对你动手!”陈沐霖依然一脸的不相信。 上午十一点整,盛世和顾阑珊换好了第二套礼服,从盛家老宅出发,去往京城大饭店。 “时机到了,开始!”守在索特拉身后的几名暗部成员闭开了眼睛。 而我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在和李飞扬打心理战,要知道在对抗中,心理因素决定着胜败的关键。 路过县衙,打听到这里新任县令已经上任,叶青林和明泫打算得空再来和县令打交道,毕竟庄园在人家的地盘。 多次透出来,要带其参会天虚宗的意SI,如今局势已定,罗家也交予对方管理,同时他也相信只要这天墟城没有他事,他便不会被再度影响,况且,有慕容郡王再青云城一天,他便向罗昊保证一天,不会让其亲人们受苦。 我带着陈宽又返回了楼上,带他进了梁佳美另外一间空着的隔壁,当时的陈宽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眼色沉了不少。 就这样,典风慢慢地朝着前方走了一刻,突然之间感觉真元之剑上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剑上。 就当我坐在车上思考着李飞扬刚刚那放下尊严的一跪,盘算着李飞扬后面会用怎么样的方式来对付我,和我决一死战,我又要怎么样应对的时候,车窗的玻璃是突然被人从外面给敲了两下。 和普通玩家一样,各个公会里面的成员也都想要多赚点钱,一层层的上传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各大公会的会长聚集在一起想要商量出来攻打哪一个国家。 于嫣然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希望罗昊能听明白的她的意思,之前她也知道罗昊不贪恋这些权利,却是没想到对方真的看得很轻,不过对方越是如此,证明自己并未看错人。 “仙界道则有缺,无法引动仙王劫,看来得想办法去源界或是其它三千大世界”黄道轻叹,给黄帝长生牌位下,一炷香。 第251章 叫主人(8k求追订月票!) “我他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但我就是很火大。 我觉得你们太他妈聪明了,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救不了臭老头、照顾不好吼克,管理不好部落、找不到食物…… 现在我他妈连一个臭丫头都打不到。 我他妈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我、我他妈就是个废物! 芝晚整日跟在杨芸钗左右,寸步不离,西娄亦同,甘嬷嬷又年纪大了,于是探听杨家前后院对杨芸钗各种评价微词,便落在芝晨肩上。 “满汉全席!别想装作没听见!我知道你听到了!”神乐拍着桌子。 一想到这个夏棋就对这个世界担忧起来,大战爆发不知道这个本来情况就不好的世界能不能撑得住。 “听起睐似乎补错。”断牙仔细打量折面前地对手,燃后进入倒呢潜行当种。 他心下一急,也不问对方的意见,立马就给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从舞台上跨了下去。 张安娴的脸色很难看,直接是走到方铭面前,将手机递给了方铭。 看过这场战斗的人都在想一个问题,赵天化固然强,但如果等到唐谙成长到赵天化的级别,又该是怎样的战斗场面,没人想象的出来,所以更多的是拜服或是期待。 可这些人并不归她管,护她尚可,听她之令硬闯夜大爷所居禅院,却是绝对不可能。 但是两名雪山的神灵却又在这时扑了上来,死死缠住了张琪灵,不给她任何驰援的机会。 对永生种说这样的话,无疑比告诉对方你会死得透透的更加恶毒,那位大领主瞬间被激怒,永生种除了追求长生不死,其他的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永生种没有未来的话,那么他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老师,既然火冕一族曾经那么辉煌过,又怎会落到差点被灭族的境地?”龙渊在接受感应洗礼后,也曾听赤炎说过火冕一族的历史,当时他就有些不解,不过考虑到话题有些沉重,他就没多问赤炎其中的缘由。 其他几位长老更是恨得牙痒痒,眼神暴戾,恨不得将楚毅千刀万剐。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上午十点左右,林轩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饥肠辘辘,他感觉这时候如果面前有一头牛他都能吃得下。 只见那些包围程涟欣的武者,实力都很强,其中最弱的,都拥有二十五道生死玄脉,最强的,已经到达了六十道生死玄脉,在界灵境后期之中,也算是高手。 核能发电厂重中之重的核心部位,当然就是核反应堆所在的地方。 “可是,那不还是会被没收吗?”蒋欣然不明白李卓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马东将粉色悍马,停在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上,准备走向旁边一家超市。 倒是已经退出的创天科技的股东,他们全部来了一次创天科技,在得知如今顾远回归之后,他们要求重新加入创天科技,他们没想到创天科技会起死回生,按照如今的发展趋势,他们可以预见到将来创天科技的不凡。 “好吧。”龙渊也不再多问,心里琢磨了下,感觉也正当如此,这是一种自然的平衡。 毕竟外域的那层结界已是被楚毅强行打破,如今乃是外域防御最空的时期,不得不防八荒大陆之人。 萨尔的眼神中带着落寞,很显然“阵营战争”这个词语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第252章 独眼巨人(4k) “你为什么这么奇怪的看着我?” 眼看唐奇直视自己的目光越发奇怪,挑起的眉毛一高一低、眼睛一大一小,布彻就觉得羊毛倒竖。 “所以你也不打算留在这里么?”唐奇试探性问道。 “哈?谁会愿意跟这群养不熟的狼呆在一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你想做什么?” “我?不论怎 用心培养出的孙儿,以各种灵药为其打下基础,成就至尊的资质,却架不住叶晨两次攻击,如果没有古鼎,甚至还会被秒杀,这是何等的悲哀与窝囊。 若是说起来,也唯有鲲鹏、金翅大鹏鸟等神族可以媲美,甚至是超越,毕竟前者可是能猎杀真龙的存在。 一道虚影,在地下宫殿的空处虚实不定,几次意‘欲’冲到古剑的附近,都被云雾化的天魔挡了下来。 一道赤色光影从远处飞掠而来,落地,从中行出一道身着赤袍的身影,见了张元昊身上一袭青色供奉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是的,绝望了,面前竟是一处悬崖绝壁,宛若深不见底的深渊,她已无路可逃。 现代华夏的武术虽有没落的趋势,但是格斗之术也是两千多年才有的。 如此一来,那些所谓的眼睛、喉颈、腋下等罩门便都不存在了,也不知这神秘体术究竟哪位前辈高人所创,竟可将眼睛这等柔弱易损部位练得与其他地方一般坚硬,当真匪夷所思。 男子看了几人一眼便收回目光,双臂抱胸,头颅微垂,面上不带任何表情,缓缓坐下,仿似没有瞧见武浩那震动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发上一言,就如同一桩木头一般。 特别是这头金蜈器灵的灵魂品阶,显然已经有了古魔这个段位,身体表层虽然金芒流转着浓郁的古魔威压,但是内部那生生不息的跳动银芒才是问题的关键。 开封城此时已经很冷了,宋代的开封城中已经普及了烧煤炭取暖的办法,光官营的煤炭场至少都有二十多,烧煤取暖普及到后来苏轼在徐州当太守时,发现当地百姓缺乏燃料,第一个反应便派人去找煤矿。 “好,今日就让老夫来领教领教你,看看究竟凭什么如此狂妄!”说完,老者飞身冲向帝溟寒。 “钊哥儿,你马上跟我一起去莫家赔罪,一刻钟都不能耽误!”颜二老爷说道。 “哈哈哈哈青湖,你放心,要是选我,我一定请你吃大餐,看你这么可怜的样子”有人看着青湖笑着道。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一也变的这么伶牙俐齿,我一时被梗住,王一也大部分说的也都是事实,对他有利对我不利的事情。 汉子直直盯着慕容楚的动作,一旦有什么不对,他还是会立即护住自己的妻子。 于是,却就在两翼天使的逼视下,慕容复哪怕不甘,可也只能大声宣布,禅让皇位给两翼天使,而自己,则自愿成为下属。 聂然很想说他这话有点勉强,可仔细想想吧,好像也没有哪里出错。 赵无忧轻笑两句,依言打开了瓷盅,勉为其难的吃上两口,“我有话与你说。”言下之意是什么,自然是各自清楚。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他真的是警察卧底,去找赵草的心思,我就不得不怀疑了,一般来说,电视上面演的,警察卧底,不都是涉毒涉黄涉黑,才会有的。 第253章 咕噜咕噜(4k) 短尾几乎是在树干阴影倾覆下来的同时,迈开了自己的双腿。 纤长的跟腱给予了他强劲的爆发力,连忙向一旁跃去。 随着“轰隆”一声震颤,树干结实轰砸在湿地上,震荡地林叶打颤摇晃,唐奇这才意识到身旁的叶子是一只只不起眼的鸟雀。 它们的叫声“浠沥沥”的清脆,像是被狂风席卷的叶片,在呼啸间不断向 紫色身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若刀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略显稚嫩的面庞上流露出坚毅与不屈。 不止他们两个,所有人都被“轰”了出来,院墙里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攒动。 “我再也不开了,疼死我了。”他这话让我很心疼,如果不是我没出息惹她生气也不会边打电话边开车。 毕竟,一旦输给凌叶,无异于在打自己的脸,她凌雨菲将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其实我也不想的,毕竟谁都不愿意跟神经病聊天,但如果是脑子有问题的那就不一样。 萧长修看着秦娥直接翻了个身,便裹着被子准备睡觉了,根本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迪士尼的活动到是不少,不一会,我和张琴便与他们走散,好在我并不担心白起,况且尹娜也有带手机,我也乐得和张琴走走逛逛,享受二人世界。 “这个注意不错,而且你们三人比较擅长做这个,那就你们三人蹲草丛。 陈澈冲了无数次,跌了无数次,半个时辰后,已是累的爬不起来。 这一路慕青衣与苏诠仍然是不吭不声,虽是走同一条路,一左一右,如阳光道与独木桥。 结束视频通话后,苏卿在墓园外的阶梯上坐了许久,直到一阵喇叭声响起,才唤回她复杂的思绪。 至于母亲与妹妹,秦柯认为让二人在美坚再玩一阵子,到时候他再来美坚接二人回国,妹妹醒来的那天,秦柯就决定让宠溺对方如公主一样。 苏绾顿时觉得一股清凉气息,从脸上轻轻拂过,胸口处的烦闷和紧张之感,随即也舒缓了很多。 修罗界出过这般的体质的人虽然极其稀少,但也绝对超过记载之数。但最终却只有宗主一人,能够绚烂耀眼的绽放——虽然最终还是大限到来,在遗憾的未尽战斗中落幕了。 差不多两三分钟,安夷乘坐着电梯上来,等电梯门开,她从电梯内走了出来,她在楼到处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楼道处有一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 唐国政把韩秀峰二人迎接花厅,回到院子里接着在大头等人刚剪好的白布上写“勇”和“泰”字。陆大明率人从瓜洲运回的东西中有盔甲和几十件号褂,要是不把号褂上的“兵”字拆掉,别人一看就晓得来路不正。 那只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如虬龙般盘踞,结实壮硕,更有一种不比寻常的突兀爆发之力,几乎将力量瞬间提升了一倍。 李白虽然戴着鸭舌帽,可是他走路时挺拔的身形和露在外面的脸,越发显得有明星的气势。 “当然是真的,无数年来,我只体会过我的父母给我的爱,但还没有体会过,我给自己的孩子的爱。 深秋的风卷起血红的枫叶,杀意已弥漫在神都的空气中,在神都的某个角落之中,杀戮悄然降临。 秦岚和柳絮她们在一个房间里坐着,她们面前有一个大屏幕,放的是鬼屋里面的景象,只见何晓艺紧紧攥着夏雨得手,一脸害怕的样子。 第254章 越大越好(4k) 【《唐奇的荒原指南》—— 在古老的传说中,每一个种族、每一个人都曾拥有过他们信奉的神明。 有的信仰源自于神明切身实际的助力,就像‘暮光的慈父’瓦伦涅,迄今还在为世人带来宁静与安眠。 但对于巨人来说,他们的‘信仰’,大多源自于他们体内那来自父神‘安南’的滚烫血液—— 至少在巨人 她墨凉,可从来不会便宜别人。她便是有意的想要闹得大一些,再看楚庭川会如何收场。只是那楚长歌出人意料的平和,竟是如此轻松的不追究了,不在墨凉的预料之内。 神法师捏着下巴,沉声说道。他的天才学生因为过度关心,已经方寸大乱了。 龙飞扬在电话里简单的把自己的家世和如何离开京城去黄海发展的事告诉了龙安琪,但当中也隐瞒了不少其他事情。 “五弟,七弟,你们已然来了么?”楚轻凝是今天的主角,见到楚庭川与楚虚华,自然是故作热情的上前迎接。他余光瞥到一旁的墨凉,墨凉亦是目光凉薄的瞥了他一眼。两人的眸中,均是对对方的不屑。 犹如晴天霹雳,当初郭亮账户中有6000多万元资金,如果由证券部来偿还,如何偿还得起?这是叶淑青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她只好答应马上调查此事,然后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丁哥交代了一些事项之后,拍戏正式开始,第一个镜头就是洛依璇的,洛依璇深深呼吸了一下,看着身边晨姐打气得握拳,洛依璇点点头。 本压根没心情跟跋虎他们计较,准备离开,然后等那里报名之人略少之后,才去报名。 “怪不得老家伙敢和蓝发妖孽动手,原來他已经厉害如斯了”,虚音子心中嘀咕,猛地一惊,既然东神钟谷都到了天境,那么他师兄呢? 洛依璇突然被沈若涵突如其来的道歉,愣了一下,难道今天早上沈若涵专门来找她就是为了向她道歉的?可是这些天沈若涵脸上都对着她满是敌意,突然向她友好的道歉,洛依璇还真是有些适应不了。 她气愤得一甩袖子,迈着妩媚妖娆的步子走回了桌子旁边,把石头的水夺了过来一饮而尽。 我凑上前道:“我也听听。”说着拉过一张竹椅坐在孤躅边上,偷偷握住孤躅的手。 “在其位,谋其事而已。各位道长缪赞了。”我心里颇有些得意。虽然一想起那猴子的味道就想吐,但是能得到众多道长一致好评,还是可以骄傲一下的。尤其是知道了孤躅跟我居然有前世姻缘,单凭这一点就不枉此行了。 张菊花毫不意外,她太清楚孩子她爹有多讨厌严梓月了,这也是她嫁过来后,敢那样算计收拾严梓月的原因。 我这把年纪了,眼看着就要死了,本宫还是要在阴间多留些年,才能转世投胎。 也是林倩倩疏忽了,她怕姜暮烟,就往三个孩子的方向退,完全没有把三个孩子当威胁,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姜硕硕给扎了针。 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徐东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感觉脊背发寒。 她笑眯眯的收拾好木耳,又把死兔子剥皮腌制,然后挂在厨房的房梁上。 那发丝,仿佛挠他心尖尖上,让他根本不敢动,眼睛也不敢乱看。 不管城主还是御史最后当了赢家,他们都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 “哼,你们两个跟苍蝇一般,在那里唧唧歪歪个什么,君尘是我们必杀之人,这位哪里来的假皇帝,你想当皇帝,就算是当天王老子我们都不管,但是别阻挡我们的财路,否则……”杀手中一位头领道。 陈天云满腔抱负无处施展,心中也是窝火,可眼下这局势已经完全跳脱了,他们的掌控。 “姑娘留步!”公仪卿回头,一身着烫金镶边的黑色流云锦缎的英俊男子,摇着水墨扇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没关系,一般穿越者都会带有光环,都会崛起的,不用太悲观!”谢天宇安慰道。 比试场中,允儿手中微微一晃,储物戒中飘散出大量的花瓣,将允儿的身影笼罩,远远看去,倒真像一位仙子在花中嬉戏。幽暗的花香在允儿的指尖缭绕,片刻之后所有的花瓣全部凝成一道白练,将三眼九头蟒牢牢困住。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大陆上有两个世代冤仇的家族,秉承着永世不通婚老死不往来的古训生活了很多代。 方程皱着眉头说出了这句话,这个春爷就是神出鬼没,根本就从来没有见过面。 “什么不好看?不好看的还在后头,你看这个!”说着,夏老头手一甩,丢了块令牌出去。 “是,三王爷,是草民几个逾越了。”后面的几个富家子弟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着,看的出这个三王爷的威望也不是很高。 他的眸色一沉,手依然继续往前伸,直至指尖、手掌完完全全地碰触到她柔软的黑发。 以至于后来教练都委婉地和君老爷子提了下,言外之意就是君宝宝实在不怎么适合练武术类的。 对,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轻柔妩媚妖娆动人,柔情蜜意只为他一人展露。 此时他体内的气血之力,现在变得浓稠无比,相比于之前稀疏如水的气血之力,在灌注肉体之中时,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起码翻了一个倍左右。 韩连依微微一怔,她恨他吗?她不敢想,不愿意去想。恨吗?可她的心也会随着恨意而疼痛。不恨吗?可心里的深处依旧有他的一席之地。 第255章 山丘巨人之力灵药(4k) “穿过丘陵,再走大概两天的路程,就会抵达无风峡谷……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唐奇在之前寻获的地图上进行标注,估算路程。 他下意识摩挲自己的羽毛胡子,却转而意识到,它在三天前就已经在赶路时消失了, “既然确认了布彻就是红龙,行程上没必要那么着急——后续唯一需要警惕的,就是当年哈拉哈 刚开始时,她也恨过江东,但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和乾坤并未大婚,而且二人也是聚少离多,并没有太多感情。再者,杀人的是江东,那个与自己一同走过黄泉路,爬过金鸡山、恶狗岭的人。虽然时间短暂,但记忆深刻。 “看着不像。”如果是出远门,按照寅迄的性格,会说明去哪里,需要多少天,没准还会殷切的问她要不要捎带些好吃的好玩的,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而就在自己愣住的瞬间,大量的黑色的球也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下一刻,大量的球也是瞬间炸裂,下一刻,和面前一模一样的蝙蝠也是从球里面诞生了。 白凌对此表示无奈,嘛,算了先这么玩吧,反正哪怕是“被抓走的公主”这种奇怪职业,等级上限也有50级呢。 海沃德第二节比赛愣是怎么投怎么有,让勇士队不得不放弃了针对亦阳的防守策略。海沃德成功吸引防守,亦阳便得以再度解脱了出来。 熠彤哀求的望向自己的师尊,看到他也一片愁云惨雾,对着祖师爷欲言又止。 海边,几个超能力者被打趴在了地上,不断地哀嚎着,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想必警察马上就会来处理的。 此刻,穆凡手掌一动,手中长剑缓缓挥出,顿时身后异象凝聚无数灵力,朝着落下的手掌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叶素缦的耳麦里清晰的出现了青连那边能听到的声音。 “除非是在里面服毒自尽了。”沈念一的脸色变了变,又不太相信瑶姬这么怕死的人会亲手将自己送上绝路,如果肯自杀的话,在平如庵中,她就可以这样做,也不用将三十个尼姑尽数杀死的。 唐棠哪里肯听他的,想要使劲推开他,又怕夏宇瞧见这样鲁莽的自己,便悄悄挪动脚步,身体移到左边。 男人弯腰,下身套了一件宽松的家居裤,上身未着寸缕。当他下腰时,脊背弓出完美的弧度,两条臂膀上肌肉鼓起,线条流畅暗藏爆发力。 一个和她遇到过自此的登山爱好者还问过她是不是什么自由职业。 若有似无的在问他们家那些药方,看样子,不满足于他们每个月交的那些保护费。 “土里土气的,又没有眼色,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大院那边能当上保姆的。”董浩心里想什么,也就直接说了出来。 “再说,如果说老三是没吃的养不活,那老四和老五呢?那可是一出生就被你们用酒给灌死的。“她话一转,故意说。 龚政团伙的成员分别被审查移送司法部门,然后会被送上法庭,但我已经不关心他们的结局了,那跟我无关。 沐晗做饭不算难吃,但距离好吃,明显还有一段无法跨越的鸿沟。 对于唐达的员工来说,这是件新奇的事。他们停下交谈,放下酒杯,靠近准备宣布名单的严妍。 好吧,苏蔓也承认,其实就是气冯娅娅说自己是肥婆了,原本给冯娅娅用掉了其实没什么,不说苏蔓异能力目前无限,因为还未见干涸过。就说苏蔓平时的好脾气也是不会如何滴。 在老家回不去,请假一天呜呜呜 所以说,李家祖坟埋的好,无论李建成还是李世民登基,大唐都是继续走向辉煌,只不过是辉煌程度不同而已。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其实这家肯德基的服务太多确实有够恶劣,当初我是跟大胆一起来的,所以确实有必要整治一下,走吧,我们去点吃的!”叶麟耸耸肩,然后走向了柜台。 当初支持着安风谣一路走来的人顷刻之间都闭了嘴,当年先皇一力阻挠安风谣和莫裳的婚事,最后逼得安风谣强行逼宫,用强硬的手段夺了江山。 无成仙帝、应生魔皇和无林仙君自然明白钟声的意思,却只有苦笑,没有人接腔,一付装聋作哑的表情,钟声即使想找他们的麻烦,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嘴巴附近有凸起的透明水泡,放在水中的时候不明显,如今捞出来却看得一清二楚了。 想要坐下去,却没位置了,正中间是杨思兰刘利娜还有车静,左边是李玲,右边是蒋雨菲。 孔墨染思索了一下,摆了摆手,“不急,等天亮了再进去。”反正那些人要睡六个时辰,时间完全来得及。 没有废物能量,只有废物的人。玥璃再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那么,凝力呢?这也是一种能量。 “不,是你输了,前辈。我的确没有过多的灵气施展九冥黑炎,但不代表九冥黑炎不能施展。”余风说道,幽冥赤瞳再次出现,幽冥赤瞳储存的灵气发动九冥黑炎正面击中阳明。 西玥璃手痒,想揍人。可一看到贴在角落里的人,不得不打消这个注意。 原本脸上都是不情愿,可进门目光落在唐诗卿的身上时,忽然就傻了眼了。 安子珩和唐诗卿的两个哥哥一块儿从外头走进来,看着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金絮话刚说完,余光就撇到城门口有人出来,示意素娆回头去看,素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阶前一沙弥双手合十念着佛号,迎来送往,香客们笑意攀谈,相携而入,这阵阵喧嚣仍旧压不住那悠远古朴,厚重又沧桑的钟声。 曹老板的大军,跟吕布一配合,直接在定陶郡打了一个翻身仗,差点把三家团灭。 尤其是最先抛出这个消息的人,在唐诗卿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满眼心虚地瑟缩着往后躲。 姜绾抱着胳膊回到房间,直到把阳台门关上,那种被温暖充实的感觉才慢慢回来。 原本还一脸津津有味的银背巨熊,听到这里之后突然瞪大眼睛,带着三分审视七分茫然的盯向方相悦。 对袖手旁观之人恨入骨髓,胡相鸣是施暴者,而这位胡夫人则是旁观者。 没过多久,二人就赶到了距离魔祖宫殿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冷轩抬头看去,只见宫殿的顶端升起一道血红色的光芒,直冲云霄。在那道血红光芒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对面隐隐有光亮传出。 她先告诉全她所做过的有关基因汉的事情。叫全一边听她说,一边使劲回忆。这叫勾起回忆进而强化回忆的办法。 顶楼的套房中,情事结束时已近凌晨三点钟,此时万物俱寂,整栋楼中也只余这一间套房尚且亮着灯。 “这不是才刚加入节目录制,不好意思……”李光洙挠着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当然,我也与她们分开,其实就是让她们高兴高兴,她们四个一人一股,咱们一人三股如何?”秦梦蝶把股份划分出来了。 怒意徒增的他,全身都升腾起了黑色斗气,周围空气都因为他力量的暴躁,变的狂风肆掠,阴风呼啸。 就在藤蔓继续生长的时候,苏黎风拿着手术刀将还没有完全长出的藤蔓给懒腰斩断了。 “老头子,怎么了?”负责京城外围的不是别人,正是龙灵子。本来他不想辛苦他,结果这老头子在腾龙殿闲着没事,非要跟着一起过来。所以他把他安排在了京城附近,要是出事的话,他也能及时采取措施。 这个一看就充满暴发户气息的胖子正是这地方的老板,然而他此时却被挂在天花板上,整个脑袋都没入了天花板内,只剩下满是肥肉的身躯在空中晃动着。 秦梦蝶推门进去,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因为沧碧蓝满身的仙人掌刺,扎的深浅均匀,像个刺猬,一看她那个精神,就没什么危险。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周围的丧尸冲击的七荤八素,因此它们没有第一时间围拢上来。 只见一身穿白衣帅气少年,嘴里叼着一根马尾草,时不时的挥舞着马鞭,眼睛则四处看看,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顾……”苏瑕惊愕,下意识去看他的腿,伤得那么重,居然只住一天医院就出来?还要搭飞机? 第256章 第二条红龙(4k求追订) 【遗失历1000年12月7日,狂野荒原,晴。 老鹰睡在白鸽的巢穴。 我的意思是,反正梅林和那位精灵已经离开了上百年的时间,住在他们的房间里,应该也不算不讲礼仪。 大不了写封信送回龙金城,梅林应该还留在‘金色橡树’打工,顺便问问他百年前在荒原上究竟做了什么—— ‘关于随便收留一 河阳城外十余万河阳军府大军早已出城等候在印度河边,印度河大桥重新修建,却见河西尘土冲天而起,滚滚黑流朝着印度河冲来,旌旗猎猎作响:“天可汗大军来了,。”“呜呜呜呜”长号声响起三十万大军冲过印度河。 这次是孙悟空找的艾鹏磊,艾鹏磊也不知道孙悟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在这之前俩人再没有任何交集。 王予以看着从黑暗中出来的人,一个老者和少年,待趁着微弱的火光一看,原来是他们。 回想起来,当初的[贵族联盟]就已经在战争中大发横财,若与贵族比财力的话,那欧格纳早已输给了贵族。而且,现在五大贵族任何一家的财力早已超过当初了[贵族联盟]。 “沐清雅,我三弟是因为你变成这样,你就守在这里吧,放心,沐安之我会照顾的。”说完不等沐清雅反应,就大步走出‘门’外。 听张炳云说道马洪,我才想起顾清风所说,而且今天的接风宴上,我似乎还看着他了,一个不太老的老头,看起来并不是很有精神,也没有什么“洪四”的派头。 拉斯维亚是兄妹结合,是最危险的那种,他的后代会有缺陷几乎已经成为事实。 定王朱慈炯拉开破烂不堪入目的粗布麻衣,露出一阵臭气熏天的蟒袍来:“这是父皇母后给本王穿上的,这里面是王袍,这可已证明了吗?”朱慈炯沿途南下都是避开大城,专从乡村一路南下。 可是,他的笑容仅仅只存在了十秒钟便转为惊愕,眼前的情景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十多人的橡胶棒落在秦斌身上,然而臆想中的那种惨叫声却没有传出来,反倒传来一阵惊呼声。 吴天狼只能是选择低头,不过望着王辰的那摸眼神中,绝对是充满着浓郁的杀气。 但就在这时,迎面过来了几个满是横肉的家伙,特别是他们的脖子处,隐约能看到一些蝎子的纹身——那是法盟协会成员的标志,教团不知道,但洛克杀了那么多,自然是知晓的。 ‘既然你想打我家产的主意,那回去的时候我就把你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搬空,看谁狠!’走在后面的洛克顿时笑出了声,这让旁边的雷蒂娅一阵奇怪,不过没问什么,毕竟王想说,自然会告诉她。 我看着面前的乌龟,冷哼一声,冲着他们三个家伙说道:“把他抬回去,任务完成,咱们先回蛮族!”一人两兽闻言都是点了点头,动手就要把龟壳抬起来。 韦大志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身前一扫,一把一米半长,两指宽的幻剑一下在身前浮现。 看到这一幕,龙凯泽也反应了过来,手一翻,收起了长棍,拿了一根双截棍出来。 见两人互相夸赞起来,叶浩川总算松了口气,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王辰口中的有些人严格算起来,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吸血鬼,如果让其他吸血鬼知道这么一个亲王级别的吸血鬼在这里当大厨,指不定一个个都得惊讶到掉落下吧。 第257章 屠龙(4k求追订) 吼声不同于伊乌的激鸣,唐奇只在雨夜下,轰雷劈落巨木时听过类似的嘶吼——在闭塞的洞窟中徘徊、轰鸣,险些将耳膜震碎。 弥漫在四周的硫磺气更浓重、更炙热,红龙鼻息间弥散出的烟尘都跟着扑打在唐奇的脸上。 它撑张着巨口,借助着戒指的明光,还能看到它崩碎后淌血的獠牙——参差不齐,难以想象它之前嚼碎了 在高空俯视中,可以明显的见到有一层极淡的血雾,笼罩着偌大的整个万林山范围,但倘若是从下方平视,亦或是深处山中,就难以看出察觉些什么。 如今的形势越来越对他不利了,他必须要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去对付徐晟旸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下方的船舱陡然打开,十五个盛满了绿色营养液的培养器坠落下来,重重的插在了土地之中。 就是这一瞬间,闵素琪恍惚间似乎是看到了后面车子的司机,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样貌是如此的熟悉。 清理完自己门前的雪之后,任海就没在清理别的地方的,对于现在的任海来说,他并没有任何出门的打算,就算现在几个月不出门,他跟妹妹也不会饿死,所以,这么着急干嘛。 程处默说完后冷静下来的刘杠子仔细一想确实是这回事,之前就经常听说母子俩不保的情况。 经过打量,任海发现那些士兵对寸头青年的态度很好,而且他似乎是从镇子里出来的,穿着很宽松的便装,身上没发现任何兵器,之前那把砍刀也没看见。 黎梦一下子回过神来,对,现在他是哥哥,然后连忙道:“怎么了么,你是我哥哥,我抱着你睡觉怎么了?我不仅今要抱着你,我以后还要抱着你,让你在我。”黎梦像是好斗的母鸡一样。 这个疑点被任海瞬间放大,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来这新月森林? 薛浩枪身舞动,一击横扫千军便将众人击飞,此时的薛浩已然杀红了眼,剩下有着一个有一个士兵倒下,薛浩身上的金甲已成血衣。 还是说林峰平日里表现出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迷惑她的? 宫少邪到华盛顿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多,来到和安之承约好见面的餐厅正好是午饭的时间。 没走多久,众人就来到宾馆所在的宽巷子,再走几步路,便到达宾馆了。 面对如此多的幸存者,大汉没有精力一个个击退,而且他也不想对如此多的人下杀手,他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回到白妙妙的别墅后,望着别墅二楼那扇虚掩着的房门,林峰的眼中立刻闪过一抹邪意。 林峰说的话也是符合他的心意,引出后面更强的人。但是自己还能对付的了吗?还好这次有林峰,竟然不声不响的拉来一个如此强的助力。 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块破烂不堪的石头,而且看起来毫不起眼。 一番话,说的现场观众心里暖暖的,因为失落,所以,他们格外缅怀过往的荣光,林启华,毫无疑问地在他们最得意最在意的地方,给予他们期待的回应,心里一下子觉得开心起来,对于两人,更加接受了。 每次有经典的歌曲或者电影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他都被它们深深地震撼,深深希望,自己能够以恰当的方式,让它们在这个世界呈现出来,这部电影,也是如此。 白起面色苍白,当年他处于巅峰期都只是打到了凌霄宝殿的南天门,想进门根本就做不到,他不是大总管,无法像大总管那样,轰碎南天门,直入凌霄宝殿。 他在威胁楚云,心里难免有些害怕,因为他经历过,明白了楚云不受威胁。 现在的张惠,可以说她的眼睛,简直已经瞪大成了太阳,目光无比狂热的照在林峰脸上。 我说完后就踏步离开,结果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声,这丫头跟了过来。 说来也是巧,那一日晏寂护送皇帝往西山行宫去,正被出门散心的卫莹琇看到。 “都已经安排好了。”默呕回道,又像李正讲述着如今在吐蕃的各种安排,包括买了一座酒肆用来掩饰身份的事情。 虽然我们也经常玩这种把戏,但是他们能提前部署好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这要是不知道的情况下拌到了,我们几乎都得报销在这里。 从那个时候李正这头饿狼就盯住了吐蕃,而且咬一口便再也不会松口。 沐羽时不时地拉着各位妹子落后一段距离,之后带着全身乏力的她们追上队伍,其中的美妙过程不能述说。 距离邺洲城已经不足一天行程,虽说还有万里之地,但对于这些高深莫测的修真者来说真不是什么事,若不是全军过于庞大,前行多有不便,这点脚程半日都用不上。 “这就是原因,很简单很单纯的原因,无可厚非,因缘际会。”蟒九微笑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严重?!”薛晨非常不理解,一只猫而已,竟然会引起一连串的问题,如果这里的灵阵这么脆弱,万一有人不坏好心,岂不是很容易就将其破坏了?他说出了这个疑惑。 一声巨响,王豹的身体如同破麻袋一般飞起来三尺,庞大硕壮的身子,在空中盘旋了足足三圈,才落下地。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在这个北斗聚灵阵之中,她们的灵魂也是无法离开的。 第258章 骇人威仪(4k求追订) 唐奇转而回忆起‘霸主’那被踩碎的头颅、破损的鳞片,乃至凹陷的骨骼。 结合尸体周遭的地裂、山壁多处碰撞下的坑洞,唐奇能够想象出它们角力后的惨状。 巨龙的鳞片覆盖全身,哪怕是脖颈与下腹上,都有鱼鳞状的细鳞密布、罗列,不比脊背上血红的‘外甲’柔软。 这几乎可以帮助它们防范一切物理性伤害。 不管怎么样,乔慕宸都觉得高兴,郁晚安这么坦坦荡荡毫不在乎的,他就是觉得高兴。 九个字,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印,也都是一招强大的功法招式。才入门的人,只能够使用九字真言的每个字作为攻击方式。当修炼到九字合一之后,变换演化出来属于自己的终极奥义。 而裴司脸色阴戾起来委实叫人看着可怕,尤其是他定定看着南疏的模样,众人都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打南疏似的,心中担忧起来。 在那梦里,作为一众贪官污吏的最上层人物,薛庭儴虽是不贪,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下面人贪。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前,郁晚安朝管家点点头,于是管家这才招呼佣人开始上菜。 红帮也有鸟铳,事实上混海帮的,没哪个帮派没有鸟铳。可这鸟铳有利,也有弊,利是攻势够猛,哪怕钢筋铁骨,也顶不住一枪。弊是鸟铳填充弹药的速度太慢,等你把弹药填充好,敌人的屠刀早就挥下了。 清越的金铁磨擦声中,杨休缓缓抽出了腰际的钢刀,残阳的余辉照在冰冷的刀刃上,有幽寒的反光刺到了张衡脸上,张衡的脸色一片死灰,绽裂的嘴唇正在不停地嗫嚅着,却已经永远说不出话来了。 一众将校刚刚乱轰轰地离去,南城军营的辕门就重重的倒了下来,借着淡淡的月色,黑压压的骑兵就如同来自酆都鬼域的恶鬼蜂拥而入,刀光霍霍,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官兵就纷纷成了刀下亡魂。 她生得瓜子脸,柳叶眉,身条纤细,一副弱不胜衣的姿态。但一举一动优雅而从容,一看就是出身不低的大家闺秀。 “妹妹刚生下来很丑的,改了名儿才好看的。”大阳深信他妹妹的美貌来自于他给妹妹取的名字好。 关宇上手摸了摸卡莎腹部的那层暗黑色物质,别说,还挺柔软的,这也算是一种皮草大衣了吧? 所有阻碍他都会想办法去除,如果他做不到,就让京城里的亲戚帮忙。 “你为了一个男人打我?”顾煜辰觉得自己心脏疼极了,她居然会对自己动手,而且是为了一个男人。 她只用了水之魔法,莹白指尖不断汇聚着水元素之力,如水龙一般朝他席卷而去。 一把匕首径直贯穿了晚妃腹腔,太后当场被吓晕,至此一病不起。 说起来是逛街,其实感觉就是他们不放心自己,最后塞了她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这才回去。 他努力学习一切,为她铺好路,等待她的降临,只为让她更好地适应。 这是景隽自从临幸良嫔后,为数不多的在无极殿就寝的一天,皇帝歇下。 亚历山大突然冷哼一声,他才没有像对方那样想象的那么愚蠢,因此他绝对不会自己送上门去,那么面前的卡帕多西亚地区恐怕就是个不能逾越的雷池。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还是童子,咱们就还是兄弟。”陈枭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 第259章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4k求追订) Burn-chc,布彻。 与通用语相似,在龙语中,第一个单词代表着火焰、燃尽一切的。 第二个则时常作为动词后缀使用—— 布彻,喷火。 这是他的名字。 从他破壳而出,将自己的第一餐——承载它生命的蛋壳吞入腹中,吐出烈焰焚烧了眼前的一切开始,这个名字便伴随在他的左右。 这里有点像打火石的原理,众所周知,两颗打火石碰撞,能够产生火焰。 他还有大好人生,大好时光,无尽辉煌的前景,怎能死在这儿,韩东不甘心,却有心无力。 蕾尼接过陶杯,轻抿了一口,甘甜清冽的感觉充满味蕾,果汁汁顺着喉咙滑下,舒畅异常。 晏璇玑听凌昊这么说,也没有太过遗憾。天极宇宙的武道世界多如牛毛,没听说过才是常态。 寒气在斑驳的四壁结霜,光线昏黄,随着灯柱上磷火的跃动忽明忽暗。 凌昊不想多做解释,李冰清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具有他这般毒辣的眼光,凌昊敢说,在龙江市能够看穿这位市长病因的人数,绝对不超过一个手掌。 “草尼玛的你说啥意思?”范老二身旁的一个戴着金链子的秃头瞪着眼睛,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一看手上就有过人命。 一招,仅仅一招,元神境的悍匪竟然就被分尸,这特玛的是悍匪太弱吗? 强烈气流吹动额前发丝,下一个瞬间,空气炸裂,他两只拳头凝聚熊熊火焰,平端起来轰袭而出,硬生生砸在刺向要害的两柄袖剑上。 当然,世上也有属饕餮的,不愿意分享,吃不了,藏在自家冰喾中,也是可以。 恒彦林微微一怔,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便是在他的心头上弥漫而出。 满心气恼的林柯想掏出枪击毙这老妖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能这么冲动一是想见到还魂珠,二呢自己就一把枪如果被围攻可能也不好脱身,最主要的是自己怕见血,打死这个老太太还是太残忍了吧。 顾倾城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她脑海中赫然浮现出一幕很多年前不曾想起的画面。 我已经不靠近她儿子了,离得远远的,我只是卖东西赚点钱都不行吗? 等李叹死了以后,宋折衣还要当皇帝与我怨憎会呢,到时候我们会理论半辈子的道义,直到我老死。 这意思明显就是,如果不选择韩瑾雨的处理方法的话,那就等于是选择了祁睿泽的处理方法。 正说着氏族人,城墙入口就钻出一位高高壮壮,身着破烂皮甲之人,长棕发披肩,五官狰狞扭曲,让这家伙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 苏锦璃丝毫不将他们的笑当回事,只紧紧依偎在顾明珏身上,与他一同往座位走去。 准新帝顾明瓀此刻焦急地在乾云宫走来走去,他设了一个局,今夜是收网的时间。 战擎也拿出了一根鞭子。除了木仓之外,他跟赵蔷薇都擅长用鞭子。 李牧才不会提醒,那是因为初雪照顾洛克菲勒口味的缘故,所以洛克菲勒感觉还不错,如果初雪做的是原汁原味的口水鸡,就连李牧也不敢多吃,毕竟口水鸡是最辣的中餐菜式之一。 “呀?被你发现了!”沈习时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只是配上他那张老成的脸,实在是不搭调。 艾慕嘲讽的笑了下,没有说话,可是那嘲讽的笑容却刺激到了郭芷瞳。 第260章 天国与家乡(4k求追订!) “咩咩——放开我!该死,你这个跟着朋友去风俗店,还要举报给朋友老婆的家伙!我刚刚才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我告诉你、你可别惹我,把我惹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呜呜呜求求你了把我放开吧,我真的不喜欢玩捆绑游戏……” “安静点,老实回答我 何流云马上开口,将双方冲突的过程讲述了一遍。当然,事情自然是从他的角度来说的。 肚子一鼓一鼓的,内脏都好似要被撕裂开来,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在地面上开始疯狂的翻滚起来,额头上面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心情去结印释放技能。 随着和服妹纸一路走进去,来到一个空余的包间门口。人家妹纸示意我们把鞋脱在门外,自己则是拉开拉门,很是殷勤的跪在门内示意我们进去。 “没时间跟你们解释,你们就在这呆着,千万别乱走。”保罗说话间,迈步朝地下冲去。 皇宫内发生的事,只要没有母妃和父王的交待,他就可以装着不知道。 后来乌鸦根本没走出墓地,到了第二天同伴才找着他,发现他正在一座墓上睡得很熟,但是乌鸦的身边多了一样东西,竟然是一双绣花鞋,而那双绣花鞋就是昨天晚上他抄墓碑的时候碰到他头部的那双鞋子。 从此以后,阿翔再也不必再忍受寒毒发作之苦了,也再也没有生命的威胁了,阿翊,我真得很高兴,真得,虽然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可是我却愿意为你以命换命,不需要任何负担。 “多谢七爷手下留情!”我从地上爬起来,对他一拱手说道。果然,人家是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才借此机会了结旧怨的。连黑白无常都不敢参与其中的事情,那事情到底得多大?我在心中不禁有些替父亲担起心来。 在这中年大汉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略显颓废的中年汉子,只不过这汉子的目光更加张扬,虽然穿着普通还略显邋遢,可是却用一种藐视一切的目光在审视着迪马奥。 “你们看这水沟里像是有什么墓的地方吗!”李崖宏无奈的说道。 刚走出房间,卫仲道就看到倩姨鬼鬼祟祟的在角落里浇着仙人掌,一脸无语。 “把人弄你那儿去,修理几天就算了,我总不能让人看扁了。妈-的,敢打我的主意。”新哥不满的骂着。 顾南峥他们也有些惊讶,因为这种东西能够藏得这么深,足见其重要。 真的如此的话,那西方教建立的所谓祥和天国,实际上就是,鬼方魔种的国度。 这个白医生在这边骑自行车也就算了,还逆行,还不看路,就这两条足够他喝一壶了。 在紫琉连生了三个皇子之后,楚宣宣布他的后宫只设一人,那便是皇后,此举引起了楚国国内一片哗然,但奇异的是,却并没有多少反对者。 “杜队长太客气了,让你亲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副院长尴尬的说道。 如此可以判断,木天语当时应该在之前,就失败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当魏生津想要探查张天乐的道基灵根的时候,墨麒麟散发出黑色灵气。 齐遥的嘴角弯了起来,脸上又浮起一惯调笑的神色,“怎么了?舍不得我走吗?”心里却难以抑制欢喜和兴奋,瞧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她一定赶得很急吧?这是否说明,她的心里,还是在乎自己的? 第261章 临近的真相(4k) 晦暗的洞窟无法透过天光,以至于唐奇意识到自己从清晨醒来,眼前却依旧昏黑如夜。 依稀的火光从眼眶浸染而来,紧跟的是毛绒的雪白,伴随着干柴燃烧的“噼啪”与书页的摩擦声。 有人在翻动自己的笔记。 【日志】在每度记叙之后,都会被小心装入行囊,落在手边的也只能是《指南》。 视野逐渐清晰 司马幽月睁开眼睛,不再是之前的凉亭里,她又回到了石室里。不过这时候石室里多了一张玉制的棺材。 “咦!”黑猫的毛炸的更加厉害了,它拼命的在黑岩射手怀里挣扎着,可不论它怎么动,使用什么样的自在法,都无济于事。 “因为我会让你痛不欲生。”我按住白洁脖子上的一个穴位,随后松开了白洁的手腕。 七八个暗卫一齐围上去,花未央灵活的在他们中间穿梭,虽没受伤,但一时半刻也占不到便宜。 “呼呼!”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毫无战斗力的溃散了去,无奈的回归了魔幻斗士雕像的身上。 “既然这是你们自己犯下的错误,那这个就走你们的私账。”等她们将钱都给了,那老者才幽幽开口道。 张劲和陈韶华两位顽主自然也是甩手一扔,没羞没臊的跑出去谈恋爱了。 是靳哲宇找了景晓茶之后又找欧一涵,还是景晓茶帮着靳哲宇劝说了欧一涵,又或者,欧一涵还坚持着起诉,让郑诗芮受到法律的制裁。 街道两边的绿化,在冬天明明是萧条的,可是,此刻映在他眼里,却又觉得别有一番其他韵味。总之,还挺好看的。 “庙堂是上个世纪就建立了,一直保存了下来,我也喜欢这里,清净,与世无争。”将军说。 “老大,根据线索秘药就在这儿。只是这不是我们的地盘,不好大规模搜查。 对于黑暗魔镜这个夜魔一族的神异秘术,长门决定是心有余悸的,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脱困而出,直接被封在了异空间里。 可这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吴争用力地甩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漩涡鸣人攥紧了拳头,看向三代火影的目光,竟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恶毒之意。 “我们查到张先生你的账户最近有大量不明来历的资金流动,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调查,请配合我们回去接受相应的调查!”为首的警员一脸严肃的说道。 他看苏烟呆呆的这幅样子,跟块木头一样,怎么指点都没法让她开花。 鬼神不死不灭,所以出问题了也死不了。既然死不了,那么剧本大幅度改变不行。原本的剧本,是一个很传统的英雄救美的名利双收剧情。当然,可能其中的三角关系更为吸引人。 不过,这一次宋绝在紫冠选拔中的出色表现,却让所有弟子都是记住了他们天机园。 要知道,自从末世来临,有的人已经有大半年甚至是一年没吃到肉了。 当天还活着的,看着那一堆堆的尸体残骸,那真是给吓得屁股尿流一动都不敢动。 林晓金有些渴了,他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端起了桌上嫦娥仙子留下的半杯咖啡,“咕嘟咕嘟”两下,那半杯咖啡全被他倒进了肚子里。喝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通过咖啡杯,跟嫦娥仙子又来了一次“间接接吻”。 通过墙洞,城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因为这座城池,是建立在一处盆地中,四周城墙竟是好似盆子的边沿,他们此时就在边沿上开了个洞,所以俯瞰下去,城内景象尽收眼底。 第262章 布彻的身份(4k) 严格来讲,精金‘棺材’中并不算空无一物—— 内壁有暗红色的皮革,保证里面的装置不会因为冲击而损毁。 大量清澈、粘稠,如同史莱姆般的胶质水溶液填充在偌大的容器之中,没什么气味,唐奇也无法分辨出它的成分。 但这水溶液显然不可能是‘媒介’本身。 唐奇看向托托哈尔,却发现他也像是被蛇 “那我就亲自看一看!”骷髅似的中年人说起话来也是有些恐怖。 那柄银色的长剑江枫有研究过,寄宿在上面的神秘力量,在强度上近似于“血之圣殿”这种媲美五星巫术的诅咒领域一个级别,然而在能量的量级上,却只有三星巫术的水准。 “底线是?”老雷疑惑开口问道,一年时间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培养出白种可控的超级英雄,这合作要是全盘放开也是很危险的。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的到了池子边,太监们忙行了礼一一弯腰退下,仅剩几个宫人在边上伺候着。 虬髯公明立刻便将当日青兰山发生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对二人讲述了一遍,高进和廖继先听后,不禁对视一眼、摇首叹息。 这秦熙手上扔着石头子,嘴里也不闲着,他的步伐闪转腾挪、身形滴溜溜乱转,与对手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那戏谑的话匣子一开,足以把对手鼻子给气歪。 “少辰你看,这就是青城门的金龙台,今天的继任大典全程都会在此进行。”身边的萧博指着这高台介绍到。 但遗憾的是,他的“MP值”似乎不足以使用这一巫术,就算作死捏着低阶魔石,催动精神共振效应,也毫无反应。 周边人听了这问题,顿时看向魏公公,显然,他们内心之中对于做官和劳动直接挂钩,还是有不同意见的。 跑了急了点,欧阳月的脚扭到,身体失去平衡,朝前栽了过去,眼看着要脑袋着地和坚硬的水泥地面来哥亲密接触。 “好吧!”王总管点点头,招呼上来两个仆役,跟着瑶初蝶进入了黑磁山。 识之力中全都透出浓到化不开的凶兽气息,显然裂缝中的存在,全都是来自其它至强禁地中的天道凶兽。 足足过了好久,此人才抬手揉了揉双眼,映入视线中毫无变化的一窜数据,顷刻之间让他面色大变。 几个壮汉牛一样壮,之前一个个凶悍的很,现在全都躺在地上哀嚎着,哪里还有一点凶悍样儿。 “别!”春娘吓的面如金纸,她已经感受到了瑶初蝶身上的那股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神力。 开灯后,唐逸看了看里面情形,不到十个平米,巴掌大点地方,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电脑桌,已经占了大半的地方。 “奴下可以说吗?”桑落悦眨眨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的脸色投下了优美的弧度。 “前两天我不是主动让你约曾高强去开房嘛,房间还是我给你俩准备好的,忘了?”马江看着妻子笑道,他酒喝得不少,但脑子却清醒着。 “你说啥?”朱光正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站在楼梯上的他,险些就站立不稳,不是被吓得站不稳,而是因为震惊。 他不明白邓布利多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一个死了十几年的死人,也想不通为什么字里行间邓布利多好像在怀疑彼得是食死徒。 天雷真主上去就是对着光头男一顿拳打脚踢,恨不能把他的鼻屎都给打出来。 第263章 布彻的心愿清单(4k,求追订!) 【介于是个九环法术,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窥见的可能。 幸好我在巫师塔那边有点熟人,现在经由我来转述‘完全变形术’的效用: 九环,变化派系。 你指定10米内一个你能看见的生物或物件并使其变形。 你可以将目标生物变成另一个不同的生物,或将目标生物变成一个非魔法物件,又或者将目标物件 就在此时,众人的头顶,如雷鸣般的声音忽的传来,让马尔科等人愕然抬头。 两位世界级强者的交战,令在场之人惊恐,颤抖,不断的后退,想躲避开他们战斗的范围。 但是,怎么可能?九秘是世间最强大,最深奥的秘术,普通人足以参悟一辈子。 突然,就在枫夜思考着什么的时候,枫夜身旁的朔茂突然用力的握紧了刀。 这一枚极致质量的狙击枪子弹回炉之后,重新锻造完毕,正是完美质量。 安其罗立即想了起来:自己之前搜索过“摇滚”的词条,确实蹦出来几个这样着装的乐手的图片。 他目光立刻变的凌厉,右手一挥之后,其眼前已经多了一道人影。 艾丽西亚手指一划,电脑屏幕上面出现了一个立体几何图形,然后在其中几个地方点了几下,接着李叶就很清楚的看清楚了这张图所代表的含义。 时间来到了2月4日星期天,这天也是那个报酬超多的任务开工的日子。两人在食堂大吃了一顿午餐后踏上了做任务的征程。 是的,一言难尽,此时正在饮用药剂的李察,正在无比真实的体验着。 这个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冰心笑了笑,她微微的摇摇头道:天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说真的,从来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逸飞!怎么了!”发现与自己说话的楚逸飞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赤尾天狐激动起来,他知道,楚逸飞必然有了新的发现。 陶寨德还有些木讷,后面的慕容明兰倒是显得不怎么在意。相比起来,秦月思反而有些尴尬,稍稍退开两步,远离慕容明兰。 按理说,一个真正的指挥官绝不愿意看到指挥失灵的场面,智者应该牢牢把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而不是交与天意,这是色珈蓝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叶楚眼眶也有些红,种道胎要承受比较大的痛苦,即使是有四位至尊守护,她们也承受了不少的痛苦。 因此,他选择了逃避,一次又一次地默认了这种既定的错乱关系,从某种角度说,斯洛斯会选择他作为自己的使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时,江哲真希望描述矮人的是那位不知名的吟游诗人,至少,他能将这短短一句话,用歌颂的形式说上半天。 楚逸飞从赤尾天狐先前的叙述中,也知道了自己当时的实力比以前强了太多,听到空间神龙的问话,他也有些担心,但是,如何确定自己的实力是不是也回到原来的程度了呢? 叶楚立即将魔石的烙影打了进去,果然,浮生镜颤动了一下之后,终于是有反应了。 “萨洛尼亚的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斯考特的眼中露出几分怀疑。 在马路两旁,有各种门铺,而且还有动作各异的人,他们在水中侵泡了几百年,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保持着最开始的姿态,无论是衣着和面部表情,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第264章 我应该去链接(4k) 【遗失历1000年12月21日,无风峡谷,晴。 峡谷之中还算风平浪静,隘口之外下的是爆米花。 也许明天就会砸落流星。 由于烈吼部落也随着天际巨龟一并奔赴至此,而巨人丘陵的安全屋中,容纳不下一整个部落。 考虑到峡谷之外的混乱之潮,因梅林哈尔的老化而愈演愈烈,离开无风峡谷并不是一 “人都到齐了,我们走吧!”孟皈向众人说了一声之后,率先向着金字塔的深处走了进去。 这个男人,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对妻子却是极好的。至少陆如雪能感觉得出穆玄阳对她的宽容。 算了,改天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它就在那跑也跑不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先把手头上的帮会令清理掉了再说。 林静初步判断伊芙蒂雅的脊柱可能断裂了,但还没有完全伤到脊髓,所以她对她的腿脚还有反应,至于身体里别的地方的伤处就更多了,没有仪器的帮助,林静也不可能了解到更多。 御灵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三长老示意了一下,三长老他便操控船坞,向着远处冲了过去,消失在了这里。 如果飞龙在天暗示的不是自己荣登大宝,而是三儿媳腹中之子,那他登基之后,继任太子的人选,便需要好生斟酌。侧目间扫了三子一眼,欢喜中又带了几丝忧虑。 他身为圣主九重的存在,乃是这里百宗的领头人,可如今这却成为了董不凡这里的磨刀石,这如何能不让他的心中,在如今的这个时候充满愤怒那? 顿时,这个老者他这没有任何的犹豫,低吼了一声,一层层的防御出现在了他的这里,将他给彻底的包围在了其中了。 陆崇武现在是一肚子的怒火,刚才在路上发现斥候,他便要带着徐竺英先行避开。 我眼神十分坚定的盯着刘翊雪,她咬了下嘴唇,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纠结,然后眼神艰难的看着楚灵音。 “你别怕,我们走,我们去医院,你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说着说着,我竟然莫名的当真了。 “下次吧,这次不想去那边看企鹅了,本来大家商量的好好的一起去的,结果现在只剩我们一对了。”虽然真心的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大家一起比较有意思,而不是只有她和穆跃辰。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外面风很大,风声呜呜,吹动着院子里白杨树上残留的枯叶,发出清脆的“哗啦啦”声。 苏煜宸走进厢房,扫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江迎雪,刚才他进来时其实并没有注意到江迎雪的模样,这一眼看去,觉得她的背影莫名有些眼熟。 沐青云有些绝望了,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放下了反抗。 还没等她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便感觉司徒剑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然后覆上她的唇瓣,将刚才他一口饮下的红酒,全都度到她的唇齿里。 苏沐歌吃了饭,觉得身上有些黏黏糊糊的,就到离家不远的热泉去沐浴。 前段时间的低价作物,虽然是未处理过的,但事实上比成品的馒头包子什么的便宜太多了,在这难熬的冰冻季节里,因为这批食物,好多人才艰难的熬过来。 幸亏新炎和丁明在左右扶住了她,在二妹和新炎的扶助下,顾新蕊慢慢地来到了儿子的病房前,看到儿子那一动不动的熟睡画面,激动而无助的泪水顺着她清秀的面颊蜿蜒而下。 心中急着想说‘不要’,可是一来哭得凶猛,二来不敢出声闷着哭泣,时间一久难免气短,安悠然哪还有办法发出音来?但一想到黎彦说一不二的性格,他若真的说走就走,她又当如何是好? 苏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只能被那忽近忽远,似近似远的笑声控制着朝苏瑾言的房间走去。 严正暗独自一人闷闷地坐在酒吧角落里,喝着酒抽着烟,想起今天一听到她晕倒的霎那,自己的惊慌与失态,不禁自嘲起来,差点那上亿的合约又因她而告吹。 “你这个烂人,玩弄我姐之后,又想玩弄芊芊是吗?我不会放过你的。”齐然君一脸怒气冲气,满脸的薰红证明他也喝得有点醉了,迷离的双眼依然喷火似地瞪着严正曦。 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了,那就应该按照原定的计划走下去。因为只有那样,苏夏受到的伤害,自己心中的痛苦,才没有白白忍受。 等回了魔界去了驱墨谭,她一定要巩固一下灵力,再加强一下,免得西陵璟不知不觉间把封印打破就完蛋了。 “在看什么呢,该给我们安检了吧。”李漠然看着叶晓媚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不由的催促了一下。 冷纤凝看到她出去了,才慢慢吞吞的穿好衣服,简单的梳了一下头,又慢慢悠悠的朝外面走去。 但是,她是绝不可能为了去赴商纪平的约而不陪简亦扬过生日了。 慢慢的二人的脸越靠越近,而从寒的脸也越来越热,越来越来,但是从寒很喜欢这种感觉,它能让自己感觉到林风也是爱自己的。 九鹿鼎上重现血迹,可是隐喻当年江安王叛乱一事,在二十年前的这场叛乱之中,有些大臣的鲜血是流尽了,而那些大臣中不乏是世代忠臣之后,像是九鹿鼎便是忠义仁礼的象征,玘月王朝有幸使之重新面世。 各国官员轮流进殿,送上现在王城买的礼物。实在是没时间准备。 天龙跟吕昌的兵同行,这是几个意思?一众龙卫拦截到道路上,几个禁卫挡在国王身前。 第265章 伟大的冒险(4k) “但是说到冒险……我们一起穿越盆地、越过丘陵、抵达峡谷,虽然征程比较短暂,但也历经了不少事情,这难道不算冒险吗?” 瞧着心愿清单上的【伟大冒险】,唐奇想要拿笔画下一个对勾。 “不!冒险不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先去接取任务,然后努力提升任务进度条。在路上偶尔剿灭几只拦路的哥布林,然后在某个线索 不过段可却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会将飞船停在这样的地方,难道真的是蜥蜴人的飞船么? “嘿嘿,我就知道钱老板是个大方的人,好,咱们一言为定,烧车前后,我都给你多拍几张照片,有图有真相,咱也不让你吃亏。”金猫俨然摆出一副良心商人的模样。 虽然说自己势力里面的成员实力都不是很弱,但跟大封王朝比起来,无非是以卵击石。 慕宁萱总不能直接告诉父亲,她想挪用母亲的嫁妆这样的话,这是极不合规矩的,更是不能和父亲说挪用嫁妆的原由。 劳伦德看着他这副无耻的样子,已经不再没有精力计较了,他既然帮自己找回来了这种重要的线索,这种忙劳伦德一定是会帮忙的。 即使知道那是假的,可他依旧沉沦。这一生,有过这样美好的记忆,即使以后会孤独终老,他也不会后悔爱上了她。 白山掌权的话,肯定会先放三把火烧一烧,等他尝到掌权的甜头,绝不可能轻易归还大权。 九渊搂着封凛凛一通哈哈大笑,然后吩咐下去,叫他们重整兵马,准备大婚事宜。 “喂?段可,MMD,你在哪呢?给你打电话总打不通。”段可带着刚刚带段一和何宏走出电梯,冯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一接通,冯涛满是火气的话就从电话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昭盟成员也是赢家,只要进入昭盟,不说荣华富贵,至少能衣食无忧。 在这个浮躁的年代,李笑笑的脾气算是好的,看见杨乐凡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她被骗了,吻被盗了,抬起手想要打杨乐凡。 “呵呵,赶明让大牛送你一座更漂亮的不就好啦?”慕红绫看着高甜甜那痛苦的表情不由捂嘴笑道。 “爸,您是担心在妈妈离世前不能离婚吗?”楚彬轩看着近日来父亲在母亲面前强打精神,可是刚才独自一人时,那种脆弱和无助,谁又能想到会在堂堂华氏总裁的华正锋的脸上看到? 喷嚏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可是裴君浩并没有躲进车里,而是拿出一块白色的手绢,擦了擦鼻子,然后又拿出那个火机,却没有点烟,而是打燃,照着他的脸膛,像是用那微弱的火苗取暖。 “阿玛好久没笑的那么开怀了!”等到康熙一阵笑罢,十三阿哥暖暖的勾起嘴角柔声说道。 事故的责任早就出了,周楚当时既没有喝酒,也没有超速,相反,是那个急着赶路的成诗横穿马路,违规在先。 当然有先除掉或是伤掉戏子这个强壮之人的想法,但最主要的就是,客南凤向前走停下来,能靠近刀剑。 大多数人一生都只能感知到一种魔法元素,当然,也有很少很少一部分的特殊人才能同时感应到四种元素,他们被称为四系同修法师。 根据周楚的要求,这次专门找了国务院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干部,他走到记者面前先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回到了座位上。 第266章 为你放一支烟花(6k求追订) “凤翔,刚才你和厉中河他们在一块吃饭,情况怎么样?”韦国标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也符合他的xing情,更符合他和林凤翔之间的说话方式。 宋庆深知骑兵的厉害,武毅现在又大约有2000骑兵,这些骑兵在之前追击俄军的战斗中发挥出了重要作用。可如今敌人有一万多骑兵,就不知李牛等人会用什么办法夺取长春。 一轮轰击过后,冲锋的契丹兵将全都愣在了当场,他们何曾见过这等事情,方才是天火,那么现在是什么? “有没有能力不是你说的算!”钟奎从外间走了进来,想必他已经将店铺内那几名练气修士打发走。 狄知远听了,差点儿惊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再也忍不住,扬手就要打。 胖子张大了嘴巴,好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叶庆泉,直到那名联防员过去准备拷叶庆泉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大声的道:“等!等等!”。 “我也喜欢黛娜斯。”洁丝雅说道,姐妹之间的感情的表达从不吝啬于言语。 “先生,我们到了。”这时,服务员甜美的声音在允轩耳边响起。 深呼吸几口,修剑也释然了,反正明天就是决战了,说不定明天就挂了呢,最后的夜晚与谁缠绵一晚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果然,没有任何事情!连带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收到任何损坏,除了一开始会有无根重力施加的瞬间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唐尼理所当然的回答着,他的经纪公司就是他自己的工作室,他的经纪人和李贤哲还是熟人关系,这直接省去了中间和公司确认的流程。 “没事,我就得的有意思,那你看牙齿黏干净了,但是这些细菌都被吃到肚子了,咋办?”叶子笑着询问。 她们和裴珠泫这些人私下接触过不止一次两次,因为李贤哲从中牵线,所以双方的感情还算不错。 托尼哼了一声:“故事还没完呢,老子手里还有一个筹码呢!”说着朝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数万清军深入八百里,他们的所有补给都是来自北边,都必须从一个如此狭窄的关隘进入福建。 突然,林娜琏眼睛一眨,有关于过去某个时间段的一段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R国的猴子?”大黑浓密的眉头一挑,似乎很不喜欢说这一种语言的人。 那杰顺着他手指方向正看到木芷晴与她的两名兄长,不禁眉头一皱。 低声温和却丝毫都不客气,南宫夜的身子微微一震,孟依白掌中轻摇的折扇也啪的一声收起,众人抬眸,看向了大殿的门外,那里有一道身影逆着光踏入了这大殿之中。 至于正面硬刚,柳直可不会去做这种傻事,他的力量,在人类中算是远古凶兽般的存在,但与真正的凶兽比起来,可就远远不够看了。 沈放几乎没有犹豫,在颜秋意问出问题的下一秒就回答了,可颜秋意竟觉得时间过的如此漫长。 用罢了午膳,四皇子喝了药,沈自山就派人送他回去休息了,晚上他怕是还要进宫,得好好养着精神才行。 “所以,嘉年说的童养媳……是真的?”对内情了解颇多的萧君牧打出一记直球,而萧君扬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假的!”蒋屿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表弟还真是呆的可以,这么明显的调侃都听不出来。 玉帝大吃一惊,但还是说:“果然不出所料!”但玉帝已是不淡定了。 她慢慢地停下了哭喊,颓丧地坐到了凳子上,眼泪无意识地流了满脸。 当然,这件事情也传到了秋白那里,甚至还有人将郝佳年裤子还没有完全提上来的照片传了出来。 “你不知道我是蛊仙?自然是下蛊!给你吃的是最毒最贵的蛊药!”蛊仙一笑,道。 王姒宝抬起头看了看二哥指向的那人。只见此人年龄在十六七岁上下,长相俊美,尤其突出的是长着一双桃花眼。 虽说这婚约是口头定的,但肖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退婚,显然不在乎这件事。 想到这,他的脸沉了下来,难道以前都是他自作多情,认为季才人心悦他? 虽然,他如果再打个一年半载,房子车子票子全都会滚滚而来,但他选择了退出。 看着洗完手戴上皮手套回来的徐倩,晨思雪一把将张恒从桌子上拉了下来。 白芷第一反应是化学药剂之类的,当即捂住口鼻,同时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把傅御景的口鼻也给捂上了。 他说的不当回事,苏如绘却似乎听出一点苗头,暗中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盘问一番浮水。 王妃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先是欢喜,继而是悲伤。王府有后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因为有孕,自己便要与宁妃平起平坐,只是细想之下也罢了,反正如今她虽是侧妃,但是气势锋芒都盖过她,俨然她才是正妃一般。 刘修仪独自无聊,又正是时候,便留了苏如绘用过午膳,又说了会琴,苏如绘看看时辰不早,便推说还有些事情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