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月传奇》 第一章 刀剑月明破九重 刀剑横空气自雄,孤星黯澹月朦胧。 江湖夜雨十年灯,天地腥风一局棋。 白发说书惊四座,青袍索命转空瞳。 谁言盛世无忠骨,且看龙吟破九重。 明末,天启二年,秋。 苏州城的深秋,本该是桂香弥漫的时节,如今风中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教人心中不安。市集虽依旧人声嘈杂,但那份喧嚣底下,暗流涌动。街角“清源茶馆”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砸碎这片刻的安宁。 馆内,水汽与低语交织。跑堂的伙计拎着长嘴铜壶,心不在焉地穿梭在桌椅间,眼角余光却总瞥向门外。 八仙桌旁,一位白衣老者端坐。他须发如雪,面容清癯,一双眼眸不似寻常老者般浑浊,反而澄澈如深潭,偶尔精光一闪,似能映透人心。他便是连日来在此说书,引得全城瞩目的天玄老人——郭浩天。 “……故而,始皇之功,在于一统。书同文,车同轨,方有我华夏万世不移之基石。”老者声如玉磬,温润平和,却字字入耳,茶馆内原本浮动的躁意,竟随着他的话音悄然消散。 众人屏息,沉浸在他勾勒的千秋史诗中。 话锋陡然一转。 “然,千古兴衰,轮回不止。恰如当下——”郭浩天指尖轻扣桌面,声音沉缓下来,如同巨石投入静湖,“关外,努尔哈赤的铁骑已踏破辽阳;朝中,九千岁的鹰犬正遍布街衢。” “九千岁”三字一出,茶馆内的温度骤降。茶客们纷纷变色,有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三个字带着森森寒气。 郭浩天恍若未觉,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或愤懑的脸,继续道:“然,天道循环,必有一线生机。诸位可知,三国时,关云长青龙偃月刀出世,天现‘刀剑月’三字异象?” 不待众人反应,他声音陡然拔高,如金石交击:“此非虚言!此乃天机示警!刀,乃武圣关公之青龙偃月!剑,乃未出世的鲲鹏神兵!月,乃无踪无影的月牙神镖!三器合璧,便是斩奸除恶,廓清寰宇之期!” 满座皆惊!这番话石破天惊,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那个权倾朝野、无人敢直呼其名的巨宦! 就在此时—— “哐当!” 茶馆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木屑纷飞。阳光刺入,映出数道狭长扭曲的人影。 为首一人,面白无须,身着锦袍,腰佩绣春刀,眼神阴鸷如鹰隼。他身后,七八名同样装扮的番子鱼贯而入,瞬间将茶馆内外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妖言惑众!”那首领声音尖利,如同瓷片刮过铁器,他死死盯住郭浩天,“诽谤九千岁,罪同谋逆!老东西,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让爷们儿帮你?” 茶客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钻入桌底,或挤向墙角,一时桌椅碰撞,杯盘狼藉。 唯独郭浩天,依旧稳坐如山。他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粗瓷茶碗,呷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 “呵,”他放下茶碗,轻笑一声,抬眼望向那锦衣卫首领。就在目光相接的刹那,他眸中那潭深水骤然沸腾,化作两道如有实质的冷电! 那首领如遭雷击,脸上狞笑骤然凝固。他嘴唇微张,却吐不出半个字,随即瞳孔涣散,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地上,再无生机。 目光杀人!茶馆内霎时间静得针落可闻。 剩余的锦衣卫更是脸色惨白,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抖,其中一人牙齿打颤,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天……天玄……老人!” 郭浩天缓缓起身,素白长衫无风自动。他目光掠过地上尸体,语气平淡无波:“回去告诉魏忠贤,他的日子,不多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白云,轻飘飘掠过众人头顶,在门口一闪,便消失在街角的光影之中。 锦衣卫们抬着首领的尸体,如丧家之犬仓皇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惊魂未定的茶客。 茶馆里沉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 “瞧、瞧见了么?那老神仙……只一眼便取了人性命!” “是天玄老人!郭浩天!传说中能窥破天机的活神仙!” “刀剑月……他说刀剑月可斩魏忠贤!这、这是要翻天啊!”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交织着恐惧与兴奋。茶馆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此刻正擦着额头的冷汗,既后怕东厂番子毙命于此,又庆幸那天玄老人未将这小小茶馆掀个底朝天。 “诸位客官……”他团团作揖,嗓音发颤,“今日之事,还望谨言慎行……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心头的热火。茶客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纷纷低头结账,步履匆匆地离开这是非之地。片刻功夫,原本座无虚席的茶馆便冷清下来,只剩几个胆大的还在角落窃窃私语。 第二章 玉壶光转剑气横 朱楼歌舞彻宵明,狐鼠盈庭社稷倾。 彩袖翻飞藏剑气,玉壶倾倒隐刀声。 忠良喋血昆仑恨,奸佞横行天地惊。 一自风雷销尽后,江湖夜雨任平生。 京师城内,湖光潋滟,山色空蒙。人群熙攘,摩肩接踵。湖面商船游舫往来如织,歌声随风飘传数里。街巷间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小摊前讨价还价声、吆喝叫卖声交织一片,汇成市井特有的喧哗,全然不见边关烽火的阴影。 翠红楼乃京师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今夜更是灯火通明。楼内雅阁中,当朝权倾朝野的东厂总管魏忠贤斜倚锦榻,左右美姬环绕。他虽年过四旬,却面白无须,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显然身负上乘武功。 八名官员围坐四周,个个谄媚陪笑,绝口不提朝政,只尽情享乐。当红歌姬翠霞偎在魏忠贤怀中,她生得一张瓜子脸,淡眉秀目,顾盼间媚态横生。只见她纤指执起银勺,在翡翠酱鸭汤中轻轻一舀,送至魏忠贤唇边,软语道:“大人尝尝这汤可还入味?” 魏忠贤闭目细品,睁眼时笑道:“妙极!从你手中递来的,纵是街头臭豆腐,也胜似山珍海味。”翠霞扑哧一笑,眼波流转:“大人真会打趣,难怪连皇上都对您青眼有加。” 邻座的张大人身旁坐着歌姬红霞,这女子生得杏眼桃腮,樱唇一点,看似娇弱,眉宇间却隐现英气。她忽然笑道:“久闻魏大人文武双全,不知可否赐教一副对子?” 魏忠贤眼中精光一闪,旋即笑道:“不想青楼之中也有这般才女,但说无妨。”红霞不慌不忙道:“万里长城山海关,龙头为首。”此联气魄宏大,魏忠贤心下暗惊,疑心又遇刺客,细观红霞却见她笑靥如花,不见异样。 此时堂下舞姬正随着《琵琶行》的曲调翩翩起舞,水袖翻飞,乐声婉转。忽听梁上一声暴喝:“独门绝技少林寺,天下无双!魏忠贤,纳命来!”但见一人飞身而下,年约四旬,短须方脸,阔眉怒目,长剑直取魏忠贤咽喉。 与此同时,红霞骤然跃起,腰间金丝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刺魏忠贤心口。电光火石间,斜里闪出一人,剑光闪动,铮铮两声格开来剑。但见来人青衫劲装,目如寒星,正是魏忠贤贴身侍卫韩天。 那刺客怒道:“你是何人,竟助这奸贼?”韩天冷然道:“朔北韩天。阁下莫非是昆仑剑侠葛镇海?”刺客朗笑:“既知我名,还不让开!今日定要诛杀此獠!” 红霞冷笑:“想不到名震朔北的‘天飞客’也做了阉党鹰犬!”话音未落,双剑齐出。葛镇海剑舞如雪,招招凌厉,正是成名绝技“昆仑十八剑”;红霞软剑飘忽,专走偏锋。二人配合无间,将韩天逼至墙角。 众歌姬早已惊散,八名官员缩作一团,瑟瑟发抖。魏忠贤却安然稳坐,忽然起身道:“韩天退下,待老夫亲自会会这两位豪杰。”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飘至场中,赤手空拳迎向双剑。葛镇海与红霞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攻来,剑招狠辣。魏忠贤双掌翻飞,或弹或点,竟将剑锋尽数化解。倏忽间闪至二人身后,掌风如涛拍向背心。 二人早有防备,向前疾跨,转身反刺。魏忠贤掌势忽收,矮身避过剑锋,双掌分击下盘。葛镇海竟不闪避,剑尖直取对方头颅,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魏忠贤不得已滚地避开,虽显狼狈,却毫发无伤。 待他滚至墙角跃起,双剑已距胸前不足三寸。千钧一发之际,魏忠贤双手疾出,如电光石火般夹住剑身,内力吞吐间,只听啪啪数声,双剑应声而断。不等二人反应,掌风已至胸前。 葛镇海与红霞各中一掌,口喷鲜血,踉跄后退。他们万没想到这阉宦武功如此骇人,眼见不敌,强提真气破窗而出,空中传来厉喝:“魏老贼!若再陷害袁元帅,残害忠良,他日必取你项上人头!” 韩天欲追,魏忠贤摆手制止,望着破碎的窗棂,嘴角泛起一丝莫测高深的冷笑。 第三章 唐门碧血映丹心 秋肃唐门碧血侵,孤雏夜遁暮云沉。 百年基业焚灰烬,一剑深仇刻骨心。 忍看双亲捐侠骨,誓将单骑破千岑。 苍天若鉴孤臣泪,愿化风雷荡古今。 秋意肃杀,暮云低垂。唐家庄内,剑光闪烁,一个少年身影在练武场上翻腾跃动,剑随身走,身随剑转,正是唐家少主唐奇在习练家传绝学。 “嗤”的一声,剑尖破空,唐奇身形陡然一转,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银弧,随即收势而立,面不红气不喘。这一百零八路平天剑法,他已练得纯熟。 “好!”唐颜抚掌赞道,眼中满是欣慰,“奇儿,这平天剑术乃我唐家先祖所创,在江湖上独树一帜。你天资聪颖,更胜为父当年,假以时日,必能将这剑术发扬光大。” 唐奇收剑入鞘,恭敬行礼:“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定不负爹娘期望。” 水婉月轻步上前,替儿子拭去额角细汗,柔声道:“奇儿,如今清兵犯境,大明危在旦夕。袁崇焕大人死守山海关,朝中却有魏忠贤这等奸佞祸乱朝纲。我与你父亲已决意前往京师,刺杀魏阉,你可愿往山海关助袁大人一臂之力?” 唐奇目光坚毅,朗声道:“孩儿愿往!定将满清鞑子逐出中原,不负爹娘厚望!” 话音未落,庄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划破长空。三人面色骤变,唐颜眉峰紧锁,低喝道:“有敌来犯!” 唐家庄屹立中原数百年,凭借“平天剑术”威震江湖。庄内练武场分三进,外场供普通弟子习武,中场为同门切磋之地,内场则是唐颜亲自指点得意门生之处。此刻,那惨呼声正是从外场传来。 三人疾步而出,刚到中场门口,一个浑身浴血的弟子踉跄奔来,喉间插着一支袖箭,鲜血汩汩而出。他双目圆睁,艰难吐字:“师父……有、有人攻庄……弟兄们……挡、挡不住……”话音未落,人已气绝。 唐颜虎目含泪,强忍悲痛,厉声喝道:“何方高人,既来唐家,何不现身一见!” 三人冲出中场,眼前景象令他们心如刀绞。练武场上尸横遍地,百余名弟子无一幸免,鲜血染红了青石板。场中央立着一个枯瘦如柴的老道,宽袍大袖,鼠目精光四射,正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迷天魂。 “唐颜,”迷天魂阴恻恻道,“本道欲一统武林,久闻平天剑术精妙,特来领教。可惜你这班弟子不堪一击,枉送了性命。” 唐颜眼见多年栽培的弟子尽数惨死,胃中一阵翻涌,险些站立不稳。水婉月平日待弟子如亲生骨肉,此刻见这惨状,泪如雨下。唐奇更是双目赤红,这些师兄弟与他朝夕相处,情同手足,如今却都成了冰冷尸身。 “恶道!拿命来!”唐奇怒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唐颜强压悲痛,向妻儿使个眼色,三人同时出手。刹那间,剑光如电,掌风如雷,将迷天魂围在中央。 唐颜一招“白鹤展翅”横削敌人脖颈,水婉月“惊鸿飞天”直取迷天魂右肩,唐奇“白眉拂柳”横扫下盘。三剑齐出,配合默契,封住了迷天魂所有退路。 不料迷天魂身形诡异,侧头避过唐颜剑锋,右肩微偏让过水婉月一击,左手食拇二指竟闪电般夹向唐奇剑尖。唐奇临危不乱,剑尖微斜,划个半圆,反刺对方胸口。 与此同时,唐颜夫妇双剑又至,迷天魂后退三步,宽袖一拂,三枚透骨钉破空而出,分袭三人。 “卑鄙!”唐颜怒喝,侧身闪避,长剑势沉如山,接连使出“虎跳悬崖”“落日西斜”“大漠孤鸿”三式精妙剑招,专攻敌人上盘。 水婉月素日温婉,此刻面对强敌,却显露出巾帼不让须眉的刚烈。她长剑抖动如风,避开暗器,刷刷刷三剑连环,招招直指要害。 唐奇眼疾手快,在透骨钉飞至身前三尺时,长剑早已等候,“铛”的一声,暗器斜飞而出,深深钉入墙壁,入石三分,足见迷天魂内力深厚。 少年踏步上前,剑掌齐出,长剑削向迷天魂手腕,左掌拍向其腰眼。迷天魂左手反钩,来扣他脉门,唐奇剑势忽变,左掌急收,右手长剑又攻向同一部位。如此反复三次,竟与这魔头斗了个旗鼓相当。 水婉月见儿子遇险,长剑疾刺迷天魂面门,迫其仰身后退。迷天魂右手二指点向她腰间大穴,唐颜见状,一招“劈天盖月”斩向对方手腕。眼看就要得手,不料迷天魂手掌中途变招,反手抄向剑身。 唐颜剑势回缩,左掌迎上,“啪”的一声,双掌相碰,内力激荡,二人各退半步,心中俱惊。 迷天魂忽然狂笑一声,双掌如狂风暴雨般挥出,唐颜和水婉月手中长剑竟齐齐折断!二人骇然后退,万没想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 瞥见满地弟子尸身,唐颜夫妇悲愤交加,抛下断剑,四掌齐出,拼死相搏。唐奇手中长剑虽未断,但见父母兵器被毁,心知今日凶多吉少。 唐颜左拳右掌,分击太阳穴与神府穴,拳风凌厉;水婉月双掌翻飞,使出家传绝学“水波凤吟掌”,掌力如波涛汹涌,一波强过一波。迷天魂独战三人,双掌如封似闭,竟仍游刃有余。 唐奇剑招越发狠辣,生死关头,平生功力尽数施展,剑气森寒。突然,迷天魂斜刺里拍出一掌,直取唐奇胸口。唐颜夫妇见爱子危在旦夕,心神俱震,内力微滞。 殊不知这正中迷天魂下怀。他此招原是虚招,旨在分散二人心神。但见他掌势忽变,反手一掌击中唐颜胸口,随即电光火石间又向水婉月拍去。“啪”的一声,水婉月也中掌后退。 夫妇二人各吐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唐奇大急,长剑连刺八式,招招夺命,口中疾呼:“爹!娘!你们怎样?” 唐颜与水婉月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决绝。今日唐家遭此大劫,对手武功之高,远超预料。若不留住唐家血脉,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奇儿快走!”唐颜嘶声喊道,“唐家不能绝后!逃出去,练好武功,为我们报仇!” 水婉月泪如雨下:“奇儿,爹娘不能再护你了。记住唐家家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快走啊!” 唐奇泪流满面,剑势不停:“孩儿岂能丢下爹娘独自偷生!要死一起死!” “糊涂!”水婉月厉声喝道,“难道要让爹娘含恨九泉吗?唐家的香火,唐家的基业,都在你一人身上!走啊!” 唐颜与水婉月心意相通,同时扑向迷天魂,各抱住他一条腿。迷天魂猝不及防,下盘受制,双掌如风,向二人天灵盖拍落。 “走!”唐颜嘶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 唐奇眼见父母以死相护,心如刀割,却知再犹豫便是辜负爹娘牺牲。他含泪看了一眼双亲,咬牙道:“爹,娘,孩儿发誓,必报此仇!” 少年转身疾奔,几个起落已至墙边,回头最后一眼,正看见迷天魂双掌击在父母头顶,鲜血脑浆四溅。然而即便惨死,唐颜夫妇的双手仍死死抱着仇人双腿。 迷天魂暴怒,又向二人肩部连劈数掌,方才挣脱。但此时唐奇已翻墙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可恨!”迷天魂怒吼一声,向着两具尸体连踢数脚。他本欲将唐家满门诛绝,永绝后患,却不料竟让唐家独子逃脱。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一把火烧了唐家庄。冲天火光中,百年基业化为灰烬,百余名唐家子弟的鲜血,染红了这个悲凉的秋夜。 唐奇奔出数里,回望家园方向,只见夜空被火光映得通红。他跪倒在地,向着家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唐家的列祖列宗,我唐奇在此立誓,此生必手刃仇人,重振唐家门楣!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少年起身,抹去脸上泪痕,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稚嫩,只剩下冰冷的仇恨与坚毅。他紧了紧手中长剑,转身没入茫茫夜色。 第四章 古道风尘遇玉姿 西风古道暮云愁,孤影彷徨血泪流。 忽见仙姿惊宿鸟,初逢玉貌乱心眸。 剑光交错情暗种,笑语相知意渐投。 同是天涯沦落客,相逢何必问缘由。 西风古道,暮云凝愁。 唐奇踉跄而行,身后是焚天的火光,眼前是茫茫前路。唐家庄那一场惨变,已在他心头刻下永不磨灭的血痕。父母拼死相护的身影,师兄弟横尸练武场的惨状,还有迷天魂那狰狞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紧握手中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父亲亲手传他的佩剑,剑柄上“平天”二字依稀可辨。如今,这柄剑成了唐家唯一的遗物,也成了他复仇的全部倚仗。 这条古道已荒废多年,青石板路在暮色中蜿蜒向前,不知通向何方。深秋的西风在古道上肆意呼啸,卷起枯叶漫天飞舞。道旁破败的屋舍在风中摇摇欲坠,偶有乌鸦啼鸣,更添几分凄凉。 唐奇已走了两个时辰,腹中饥渴难耐,先前与迷天魂一战耗去大半内力,此刻只觉得浑身虚软,脚步踉跄。他强撑着继续前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为唐家报仇。 忽然,前方一道白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着他立在古道中央。西风拂过,她衣袂飘飘,宛若谪仙。许是听见脚步声,她缓缓转身。 唐奇不由得怔住了。 但见这女子约莫二八年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似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横波。她立在萧瑟秋风之中,宛如旭日初升,又似流风回雪,真真是: “飘摇若流风之回雪,灼若芙蕖出绿波。” 唐奇自幼生长在武林世家,见过的美貌女子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如此清丽脱俗的佳人。他一时看得痴了,竟忘了继续前行。 那女子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柳眉微蹙,忽然拔出腰间佩剑,不由分说便向他刺来。 唐奇猝不及防,慌忙举剑相迎。 “铛”的一声,双剑相交,火星四溅。 “姑娘且慢!”唐奇急道,“在下无意冒犯......” 那女子却不答话,剑招连绵不绝,一招快似一招。她剑法轻灵飘逸,每一剑都直指唐奇要害,逼得他连连后退。 “你这人好不讲理!”唐奇边挡边退,“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 那女子冷哼一声:“你若不是坏人,为何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唐奇闻言哭笑不得:“姑娘天生丽质,难道还不许人看么?若是看一眼便是坏人,那这世上的坏人未免太多了些。” “强词夺理!”女子剑势更急,“我师父说过,若一个男子盯着你看,他准是坏人。你不杀他,便会吃亏!” 唐奇听她言语天真,心下暗觉好笑,忽然起了戏弄之心:“好,你说我是坏人,我便做一回坏人给你看看!” 说罢剑招一变,平天剑法施展开来,不再一味防守,而是招招进逼。他右手长剑疾刺女子左肋,左手化掌为爪,直取她手腕。 那女子没料到他突然反击,急忙翻腕格挡。眼见剑尖将至唐奇左腕,她心下一软,剑势微顿。不料就这瞬息之间,唐奇左腕上翻,已牢牢扣住她持剑的右腕。 “你!”女子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 唐奇坏笑道:“我偏不放手,你待怎的?” 女子俏脸飞红,左手骈指如戟,疾点唐奇胸前大穴。唐奇侧身避过,长剑斜削,逼得她缩手回防。两人近身相搏,招式迅疾无比,转眼间已拆了十余招。 那女子身手敏捷,虽右腕被制,左手却如穿花蝴蝶,倏忽之间竟也扣住了唐奇右腕。两人互制手腕,四目相对,气息可闻。 唐奇心中暗赞这女子武功不凡,手中长剑连出三招,直刺她右肋。那女子也还以三剑,最后一剑双剑相交,“铛”的一声,两柄剑同时脱手落地。 “你放不放手?”女子气急败坏地叫道。 唐奇见她嗔怒的模样更添娇媚,心下欢喜,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谁叫你说我是坏人?” 女子吃痛,惊呼一声,忽然飞身而起,左手化掌为拳,直砸唐奇头顶。这一拳势道刚猛,夹带劲风,显是动了真怒。 唐奇右手疾挥,与她连拆数招。不料那女子身在半空,借力不稳,忽然摇摇欲坠,惊呼声中竟向他扑来。 变故突生,唐奇不及细想,下意识张开双臂。下一刻,温香软玉满怀,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女子整个身子压在唐奇身上,俏脸紧贴他胸膛。唐奇双臂不自觉地环住她纤腰,只觉怀中人身软如绵,幽香扑鼻。 “你、你还不放手?”女子声如蚊蚋,满面羞红。 唐奇这才惊觉失礼,慌忙松手。两人急忙起身,各自整理衣衫,都不敢直视对方。 “在下实在失礼......”唐奇抱拳赔罪,话未说完,忽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晕倒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唐奇在朦胧中醒来,只觉得一股温润真气自后背输入,缓缓行至丹田,又散入四肢百骸。这股真气柔和绵长,所过之处舒畅无比,先前耗损的内力竟恢复了大半。 他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屋之中。屋角生着一堆篝火,火光跳跃,映照着坐在身旁的白衣女子。 “你醒了?”女子见他醒来,收起抵在他后背的手掌,轻声问道。 唐奇勉力坐起,想起先前种种,惭愧不已:“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父母新丧,心神恍惚,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赵蕾蕊微微一笑:“你还说呢,你走过来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走路又跌跌撞撞的,我还以为是坏人呢。”说着抿嘴一笑,“若不是你晕倒,我说不定真会杀了你。” 两人想起先前交手的情景,都不禁莞尔。尤其是最后双双跌倒的那一幕,让赵蕾蕊俏脸又泛起红晕,急忙别过脸去。 唐奇知她害羞,便岔开话题:“不知姑娘芳名?为何会独自在这古道之上?” “我叫赵蕾蕊。”女子轻声道,声音如春风拂过琴弦,“我住在不远处的山谷中,看见这边火光冲天,就过来查看,不想遇上了你。” “在下唐奇。”唐奇报上姓名,又问道,“姑娘独自住在山谷中?家人呢?” 赵蕾蕊神色一黯:“我和师父相依为命,住在山谷里。五年前,师父染上重病,不久便离我而去......”她说到这里,语声哽咽,眼中泪光闪烁。 唐奇闻言,感同身受,叹道:“原来姑娘也是孤苦之人。不瞒你说,我爹娘被一个恶道所害,唐家庄上下百余口,只我一人逃出生天。那把大火,就是那恶道放的。” 他说到这里,悲愤交加,猛地站起身來:“此仇不报,我唐奇誓不为人!” 赵蕾蕊急忙拉住他:“你要去哪?报仇也要养好伤再说。你受的内伤不轻,需要好生调理。若是就这样死了,还谈何报仇?” 她顿了顿,柔声道:“不如你先随我去山谷中暂住,待伤愈之后,再从长计议。” 唐奇望着眼前女子诚挚的目光,心中悲愤与感激交织,自唐家惨变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关怀。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就依姑娘所言。待养好伤,再寻那恶道报仇不迟!” 赵蕾蕊嫣然一笑,拾起地上的两柄长剑,将唐奇的佩剑递还给他:“你的剑法很好,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这是家传的平天剑法。”唐奇接过长剑,小心擦拭,“可惜我学艺不精,未能保住家园。” “武功高低,不在招式,而在用心。”赵蕾蕊轻声道,“我师父常说,剑是心的延伸。心若正,剑自正;心若诚,剑自诚。” 唐奇细细品味这番话,若有所悟。 二人收拾停当,赵蕾蕊扶着唐奇走出破屋,向着山谷方向缓缓行去。 西风依旧凛冽,但有了身边人的陪伴,唐奇只觉得那刺骨的寒意似乎减轻了几分。他侧目看向赵蕾蕊,见她秀发在风中飘扬,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暖意。 第五章 幽谷情长忘世忧 劫后相逢幽谷中,菊香竹影两相融。 疗伤采药殷勤意,练剑观星缱绻衷。 暂忘江湖腥雨事,且珍桃源温情浓。 此身愿作双飞翼,不羡鸳鸯不羡鸿。 不多时,二人步入谷中。但见三面环山,唯有一处可通往来。谷中遍植菊花,黄白粉红,各色纷呈,俨然有几分陶潜采菊东篱的意境。 一座青竹小屋静静伫立花间,正是赵蕾蕊平日居所。她将唐奇扶至屋内竹榻安顿,柔声道:“你定是饿了,我去采些野果来。”唐奇这才觉腹中空空如也,点头道:“有劳了。” 待她离去,唐奇环顾四周。屋内除一床一桌、几把竹椅外,别无长物,不由暗叹这女子甘于清贫的品性。 约莫一炷香后,赵蕾蕊捧着鲜果松仁归来。见唐奇已能起身,便将果物置于桌上。唐奇饥肠辘辘,取来便吃,连赞美味。赵蕾蕊见他这般模样,掩口轻笑:“瞧你这吃相,倒像是饿了三天三夜。” 唐奇神色一黯:“那妖道武功诡异,若非爹娘以命相护……”话音未落,眼前又浮现父母力战迷天魂的惨状,泪水潸然而下。赵蕾蕊轻抚其背,温言道:“此仇必报。待你伤愈,我与你同去。” “为何待我如此?”唐奇忽然发问。赵蕾蕊双颊绯红,低声道:“我自幼孤苦,由师父抚养成人,见你失怙,不免心生怜惜。” “原来你也是苦命人。”唐奇叹道,“我虽失父母,总算享过十八年天伦之乐。” “幸得师父疼爱。”赵蕾蕊展颜一笑,“她姓陈名若英,江湖人称丹阳剑。” 唐奇惊呼:“可是那位名震江湖的陈前辈?家母常赞她侠骨丹心,实为女中豪杰!” “师父常说,人生在世,当行侠义之事,方不负此生。” “正是此理!”唐奇击节赞叹,“那妖道妄图独霸武林,实乃侠道之敌!” 赵蕾蕊眼波流转:“不想你竟有这般见识。” “皆父母教诲。”唐奇正色道,“行侠仗义,方为男儿本色。” “好一个男儿本色!”赵蕾蕊抚掌轻笑,忽又蹙眉,“你伤势未愈,不宜过度忧思。待痊愈后,我定助你手刃仇敌。” 唐奇凝视着她:“此乃我家仇,与你何干?莫非……”话到此处,故意拖长语调。 少女霎时满面霞飞,嗔道:“休要胡言!再这般轻薄,看我不将你丢去喂狼!” 说笑间,唐奇忽问:“今夜如何安歇?莫非要同榻而眠?” 赵蕾蕊羞得背过身去,却听身后传来轻笑:“玩笑罢了,我打地铺便是。” “谁要你睡地铺……”她走到窗边,纤指在某处轻轻一按,地面竟缓缓升起一张竹榻,“这是师父旧榻,你且安睡。可别怕她夜里来寻你晦气。” 唐奇啧啧称奇:“陈前辈竟还精通机关之术?” “你这是赞是讽?”赵蕾蕊佯怒。 “自是钦佩。”唐奇正色道,“剑法超群,又通机巧,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月色渐浓,二人各自安寝。竹屋虽陋,却将寒风尽数遮挡。梦中俱是古道相逢情景,唇角皆含笑意。 翌日清晨,赵蕾蕊熬制清粥。用罢早膳,她道:“你内伤需静养数日。后山多生珍稀药材,我去采来。” “我与你同去。”唐奇执意相随。 二人行至险峻处,唐奇屡次搀扶险些滑倒的赵蕾蕊。采得人参、灵芝等物归来,煎药时,少女亲自喂服。汤药虽苦,唐奇心中却甘之如饴,暗誓此生绝不负她。 此后半月,二人朝暮相伴。时而漫步菊丛,时而切磋武艺。谷中野蔬清甜,花香沁人,恍若世外桃源。情愫日深,彼此已以“奇哥”、“蕊儿”相称。 这日天朗气清,赵蕾蕊依偎在唐奇怀中,望天上流云苍鹰,轻声道:“若能永居此谷,不管江湖恩怨,该有多好。” 唐奇揽住她纤腰,正色道:“待我报仇雪恨,驱除鞑虏,定与你归隐此间,白首不离。” “望你言出必践。”赵蕾蕊嫣然一笑,复又轻叹,“可惜师父仙逝,若在天有灵,见你我相伴,定感欣慰。” “陈前辈风华绝代,必已位列仙班。” “师父当年倾心之人,却是个薄情郎君。”赵蕾蕊忽然低语。 唐奇讶然:“竟有人忍心辜负陈前辈?” “师父从不言其名讳,每提及此人都恨意难平。”赵蕾蕊抬头凝视唐奇,“你会永如今日待我么?” “天地可鉴!” “那你立誓。” 唐奇举指向天:“皇天在上,若唐奇日后有负蕊儿,必遭天谴……” 纤手忽掩其唇,赵蕾蕊嗔道:“谁要你发毒誓!你若不在,我独活何益?” 二人相拥无言,唯闻风过竹梢,似是天籁应和。 第六章 月圆寒毒证鸳盟 菊海定情誓月明,寒毒骤发见真心。 双修剑谱通玄妙,共渡难关显赤忱。 玉佩为盟结夙愿,真气相济愈冰侵。 从今携手江湖路,无限江山有知音。 秋阳正好,将满谷菊花镀上一层金辉。唐奇与赵蕾蕊在花丛中追逐嬉戏,衣袂飘飘,宛若画中仙人。 “蕊儿,你瞧这朵红菊,配你最是相宜。”唐奇俯身采下一朵红菊,轻轻簪在赵蕾蕊的发间。花瓣娇艳,映得她容颜愈发俏丽。 赵蕾蕊伸手欲摘,却被他握住手腕,只得嗔道:“这般招摇过市,岂不让人笑话?”她眼波流转,望向满山秋色,“陶渊明采菊东篱,尚不及我们今日这般自在。” “他独居南山,哪有仙子相伴?”唐奇朗声一笑,“今日我便效仿先贤,你做我的南山佳人可好?” “谁要做你的佳人......”赵蕾蕊话音未落,忽被揽入怀中。朱唇相触的瞬间,她浑身一颤,待要推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脖颈。 良久,赵蕾蕊猛地挣脱,面若朝霞:“我们尚未成亲,岂可如此......” 唐奇执起她的素手,目光灼灼:“既然两情相悦,何须拘泥俗礼?不如就在尊师坟前盟誓,请她老人家见证。” 不待应答,他已拉着她奔向竹林深处。青石碑前,唐奇郑重跪倒:“陈前辈在上,弟子唐奇今日立誓,愿娶赵蕾蕊为妻,此生绝不负心。若违此誓,天地共诛!”说罢连叩六首,额角竟微微泛红。 赵蕾蕊见他额上已现红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哪有人这般急着成亲的?莫非......”她故意拖长语调,“是怕我变心不成?” “我是怕失去你。”唐奇握紧她的手,“就像尊师当年......” “胡说!”赵蕾蕊轻捶他肩头,眼中却漾开笑意,“罢了,我依你便是。但你要记住,师父在天上看着呢。” 二人并肩叩首。起身时,赵蕾蕊忽然想起什么:“师父留有遗物,正好与你瞧瞧。” 回到竹屋,赵蕾蕊从床底取出一只红布包裹的木匣。她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揭开红布,露出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匣。匣盖开启的瞬间,一本泛黄的古籍呈现在眼前,封面上“丹阳剑谱”四个篆字苍劲有力。 “这就是名震江湖的丹阳剑谱?”唐奇又惊又喜,“家父生前常说起这套剑法,说是融合当世三大剑派精髓,想不到今日有幸得见。” 赵蕾蕊轻抚剑谱,神色崇敬:“师父穷尽毕生心血,将武当太极剑、昆仑剑、华山剑法融会贯通,创出这套丹阳剑法。可惜我资质愚钝,始终未能领悟其中精髓。” 唐奇轻轻翻开剑谱,但见扉页上写道: “丹阳剑法,集太极之圆转、昆仑之变幻、华山之破立于一体。三剑合一,百变归一;动静相生,阴阳相济。破尽天下兵器,然其要不在破,而在立;不在杀,而在生......” 再往后翻,书中竟夹着两枚玉佩。一枚雕龙,一枚刻凤,龙身镌“永结”,凤身刻“同心”。玉佩晶莹剔透,雕工精绝。 “这是......”唐奇拿起龙佩,只觉触手生温。 赵蕾蕊俏脸微红,轻声道:“这是师父的贴身之物,原是要送给......那个人的。后来她临终前交给我,嘱咐我将来遇到真心人时,可将龙佩相赠。” 唐奇会意,将凤佩为赵蕾蕊系在腰间,柔声道:“从今往后,我们便如这龙凤双佩,永结同心。” 二人相视而笑,十指紧扣。 此后十日,二人潜心修习剑法。丹阳剑法果然精妙绝伦,太极剑的圆转自如、昆仑剑的变幻莫测、华山剑法的破立之道,在二人剑下渐渐融会贯通。初时进展缓慢,待悟透剑理后,双剑合璧竟生出万千变化。 这日练剑完毕,二人并肩躺在花丛中。夕阳西下,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蕊儿,若是能永远这般该多好。”唐奇轻抚着赵蕾蕊的长发,柔声道。 赵蕾蕊依偎在他怀中,唇角含笑:“待报了仇,我们就回这山谷,再也不问江湖事......” 正当二人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时,赵蕾蕊忽然脸色一变:“不好!今日是十五!” 唐奇不解:“十五又如何?” 赵蕾蕊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声音发颤:“幼时中了寒冰掌,每月望日必会发作。”她唇色发青,“快...快准备热水......” 唐奇忙生火煮水。待浴桶备好,赵蕾蕊颤声道:“你转过身去,我教你运功之法。” 唐奇依言转身闭目。只听身后窸窣声响,随后是水声轻漾。赵蕾蕊的声音带着颤抖:“奇哥,将真气自灵台穴输入,循督脉而下......” 唐奇凝神运气,双掌贴在她背上,将内力缓缓渡入。初时只觉她体内寒气刺骨,自己的真气如泥牛入海。但他毫不气馁,持续运功,约莫一炷香后,终于感到她经脉中渐有暖意。 “好了......”赵蕾蕊声音恢复了些气力,“我要更衣了,你不许偷看。” 待赵蕾蕊穿戴整齐,唐奇才转身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渐渐回暖的体温,他柔声道:“明日我们就出谷寻医,定要治好你这寒毒。” 赵蕾蕊依偎在他胸前,轻声道:“当务之急是先练成丹阳剑法。江湖险恶,若无足够的实力,莫说寻医报仇,便是自保也难。” “说得是。”唐奇点头,“那我们便再潜心修炼几日。待剑法大成,一同出谷!” 此后十日,二人更是勤修不辍。丹阳剑法果然玄妙非常,越是钻研,越觉其中奥妙无穷。有时为了一个招式,二人要反复切磋直至深夜;有时灵光乍现,相视一笑便知彼此领悟。 第十日黄昏,最后一路剑法练成。双剑合璧之时,但见剑气如虹,将满谷菊花卷得漫天飞舞。收剑之时,二人相视而笑,皆知此刻的武功已非昔日可比。 次日清晨,二人收拾行装,对着陈若英的坟墓拜别。朝阳初升,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师父,我们去了。”赵蕾蕊轻抚墓碑,眼中泪光闪烁,“待报了仇,治好了寒毒,我们再回来看您。” 唐奇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走吧,蕊儿。待我们再回这山谷时,必是恩怨已了,太平之日。” 两道身影策马出谷。秋风中,玉佩叮咚作响,似在应和着剑鞘相击的清音。 第七章 茶亭狭路逢宿仇 孤亭叶落又逢秋,茶冷人稀客自愁。 妖道乍现惊四座,少年怒起护九州。 丹心可化三冬雪,剑气能消万古忧。 莫道江湖多险恶,侠情永在志终酬。 这一日,唐奇与赵蕾蕊并骑行至一处茶亭外。但见那茶亭四角飞檐,竹篱环绕,虽简陋却颇有几分野趣。只是亭内冷冷清清,几张木桌空无一人,唯有茶博士一人倚在灶前打盹。二人相视一眼,牵马入内,择了张靠里的座位坐下。 茶博士闻声惊醒,忙不迭上前招呼,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拭桌斟茶。不多时,两杯热腾腾的碧螺春便端了上来。茶汤清碧,香气袅袅。唐奇轻啜一口,但觉齿颊留香,不由叹道:“洞庭碧螺春,果然名不虚传,入口清爽,余味甘醇。”赵蕾蕊抿嘴一笑:“想不到你还会品茶?” 唐奇摇头道:“略知皮毛罢了。”正说话间,忽闻西首座上几个粗豪汉子高声议论。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拍案道:“听说中原武林出了个妖道,连挑数大门派,可有此事?”对面那人鼻梁高挺,眼如铜铃,应声道:“怎会没有!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那道士扬言要一统武林呢!” 东首一个面如黑炭的汉子插话:“这道士好生厉害,苏州唐家已被他一把火烧得精光,一百多口人呐……听说唯有唐家少公子侥幸逃脱,否则威震武林的平天剑术怕是要失传了。” 唐奇听得此言,如遭雷击,手中茶盏微微一颤。想起父母为护他性命,惨死在迷天魂掌下,心下痛如刀绞。赵蕾蕊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柔荑温软,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那虬髯大汉又道:“那妖道好像叫什么迷天魂,武功高得邪门,连崆峒派刘掌门都遭了毒手!乾坤霹雳掌周达、烈火拳董旭生、逍遥无极腿诸葛青、风花剑李品,这些顶尖好手都折在迷天魂手中,如今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高鼻汉子饮尽杯中茶,沉吟道:“若说有人能敌,怕是只有当年的丹阳剑陈女侠了。可惜她销声匿迹十余年,生死未卜……” 赵蕾蕊听得有人提及师父,心中既喜且悲。想到师父仙逝五载,江湖上仍有人记得她的威名,不由暗生感慨。 虬髯大汉猛地一拍桌子:“谁说无人能敌?少林寺乃武林泰山北斗,方丈无生大师精通十二般绝技,难道还降不住他?无生大师的一指禅、般若掌、少林无影腿,样样都是绝学。最厉害的十八罗汉手施展起来,犹如生出十八只手,罩住敌人周身要害,让人避无可避!”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噗”的一声穿透他胸膛。虬髯大汉双目圆睁,口喷鲜血,轰然倒地。紧接着两道寒光闪过,另外两个汉子也应声毙命。变故突生,唐奇、赵蕾蕊同时按剑而起,凝神戒备。 但见西首缓步走来一个道士,身后跟着四个怪人。那道士面容阴鸷,眼神如刀,正是迷天魂。他身后四人形貌各异:一个身材瘦削,双掌奇大;一个腰悬长剑,满腮虬髯;一个身形高大,双腿修长如女子;最后一个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厚如漆,眼中杀气凛冽。 唐奇乍见仇人,目眦欲裂,正要拔剑上前,赵蕾蕊急忙拉住他衣袖,使了个眼色。唐奇强压怒火,心知迷天魂武功深不可测,贸然出手必遭不测。况且他四个徒弟形貌古怪,想必也都不是易与之辈。 此时茶亭内客人早已逃散一空,唯剩唐赵二人与迷天魂一伙对峙。迷天魂扫视亭内,冷笑道:“无生老秃驴那点三脚猫功夫,也配称雄武林?少林寺虚名在外,迟早要被我踏平!” 四个弟子齐声附和:“师父武功天下第一,必当剿灭武林各派,一统武林!”原来这四人都是迷天魂亲传弟子,此次随师出山,意在助他成就霸业。 迷天魂目光转向唐奇,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唐家小子,今日看你往哪里逃!”说罢纵声长笑,声震屋瓦。 唐奇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长剑如虹直劈迷天魂顶门。赵蕾蕊同时跃起,剑尖直指对方心口。二人出手皆是杀招,配合默契。 迷天魂不慌不忙,左手一挥格开唐奇长剑,右手屈指弹在赵蕾蕊剑身上。“铮”的一声,二人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不由自主倒飞而出,落在茶亭外丈余处。 “唐家与你何仇何怨,你竟下此毒手!”唐奇持剑怒喝,目中含泪,“今日我必取你性命,为唐家百余口报仇雪恨!” 迷天魂尚未答话,那腰悬长剑的弟子已然跃出:“师父顺应天意统领武林!今日不必劳烦师父出手,让我来了结你!”他拔剑指向唐赵二人,“是一起上,还是单打独斗?” 赵蕾蕊正要上前,唐奇伸手拦住:“蕊儿,让我先会会他。”赵蕾蕊眸中忧色一闪,轻声道:“小心。”这一声叮嘱情意绵绵,音色空灵澄澈,听得迷天魂四个弟子心神荡漾,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她身上。 那持剑弟子见这般绝色,更是魂不守舍,强自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要卿卿我我!”说话间长剑疾刺,快如闪电。 唐奇凝神应战,剑招倏变,使出丹阳剑法中的“昆仑幻象”。但见剑光飘忽,如鬼如魅,忽上忽下,变幻莫测。这一招蕴含九九八十一式小招,以虚击实,以快打快。 这持剑弟子乃是迷天魂四徒弟博龙子,所用“怪狮龙象剑”威震西域。此刻全力施为,剑风呼啸,时而如狂狮怒吼,时而如龙翔九天。五十招过去,二人竟战成平手。 唐奇初试丹阳剑法便有如此威力,信心倍增,剑招越发凌厉。赵蕾蕊在旁观看,唇角微扬,露出欣慰之色。迷天魂见状暗自心惊:月前这小子剑法平平,如今怎的精进如斯?莫非真有高人指点? 博龙子久战不下,焦躁起来。本想在师父面前露脸,岂料与这无名小辈缠斗至今。想到若不能取胜,日后在师门中再无立足之地,杀心顿起,剑招愈发狠辣,招招直取要害。 唐奇见他状若疯虎,不敢大意,凝神应对。“昆仑幻象”使了几遍,虽未落败,却也难占上风。心念电转间,剑法忽变,使出“太极圆环”。 这一招取法太极,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剑势圆转如意,如云卷云舒,似流水潺潺。一招一式环环相扣,浑然天成,让人无隙可乘。 博龙子见对方剑法由疾转缓,心中惊疑。手中长剑不由自主慢了下来,却被唐奇剑势牵引,渐渐落入下风。赵蕾蕊见情郎稳占先机,想起二人在深谷练剑时的情景,唇角笑意更深。 迷天魂越看越惊,这剑法玄妙精深,自己竟全然不识。再看赵蕾蕊年纪轻轻,难不成是这小姑娘所授?世间真有如此天资卓绝的女子? 其余三个弟子原本色授魂与,此时见师弟险象环生,这才收回心神。他们素来以为师父武功天下无敌,今日得见这般精妙剑法,方知天外有天。 博龙子战至百余合,长剑已被完全牵制。忽听“铛”的一声,他虎口剧震,长剑脱手飞出。唐奇剑尖如蛇信般刺入他右肩,鲜血顿时染红衣袍。 博龙子踉跄后退,垂首道:“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迷天魂淡淡道:“他武功在你之上,不怪你。”转头对那手掌奇大的弟子道:“玉鹰子,你去试试。” 这玉鹰子乃是迷天魂三徒弟,一双“玉鹰掌”狠辣霸道,丧生其手的江湖豪杰不计其数。但见他缓步上前,双掌微抬,指节粗大,掌心隐隐泛着青气,显然在这双肉掌上下过数十年苦功。 唐奇持剑凝立,心知又一场恶战将至。 第八章 侠侣双剑荡魔尘 掌风飒飒鹰击空,剑影绵绵云破峰。 蛟龙出洞惊敌胆,金刚折腿泣残红。 逍遥难敌双飞剑,老怪终须亲试锋。 茶亭一战恩仇现,侠侣同心笑劲风。 玉鹰子身形一晃,跨前一步,冷笑道:“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玉鹰掌的厉害!”话音未落,双掌已如蒲扇般翻飞而起,掌风呼啸,气势凌人。他那一双手掌生得奇大,指节粗壮,掌心隐隐泛着青黑之色,显是外家掌功已臻化境。唐奇见他掌势沉雄,知非易与之辈,心头一凛,不敢怠慢。 他手中丹阳剑乃集三家剑法之长,又经陈若英改善加强,尤其是华山剑法的破立之道,此刻见玉鹰子掌力雄浑,正可一试剑招,破其掌法。唐奇心念电转,侧首望向赵蕾蕊,二人目光交汇,虽未言语,却已心意相通。赵蕾蕊眸中忧色一闪而过,随即化作坚定,微微颔首。 唐奇长剑一振,剑尖轻颤,使出丹阳剑中极难练就的“云端放晴”。这一招剑意飘渺,如云似雾,剑光流转间,竟将玉鹰子双掌尽数笼罩。玉鹰子只觉对方剑尖如影随形,招招不离自己掌缘要穴,心下大惊,急忙变招。他双掌虽如云翻浪涌,却总被剑光所制,五十合下来,已是险象环生,额角见汗。 玉鹰子身为迷天魂三弟子,武功虽不及师兄,却也在江湖上罕逢敌手。此刻被一个年轻后生逼得如此狼狈,不由恼羞成怒,暗忖:“我随师父苦修十余载,岂会败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下?”一念及此,杀心顿起。右掌猛然拍向唐奇面门,左手化掌为爪,直取他持剑的右腕。 唐奇不慌不忙,剑锋偏转,直刺对方掌心。这一剑后发先至,玉鹰子若不变招,掌心必被刺穿,只得回掌自保。唐奇乘势使出“潜蛟出洞”,剑光自下而上,直撩对方下阴。玉鹰子纵身后跃,唐奇如影随形,剑尖始终不离他胸前要穴。玉鹰子连连后退,双掌乱舞护住周身,已是汗透衣背,全无还手之力。 迷天魂在旁观战,见唐奇怪招迭出,剑法精妙异常,不由暗自心惊。眼见三弟子险象环生,当即喝道:“退下!”转而看向二弟子:“你去会会他。” 应声而出的乃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这双腿生得极是特别,线条流畅,肌理分明,若生在女子身上,必是倾国倾城之姿,偏生长在男子身上,令人观之怪异。他步履轻盈,落地无声,显是轻功已臻上乘。 唐奇见他双腿异于常人,心下警惕。赵蕾蕊轻扯他衣袖,低声道:“奇哥小心,此人武功必在腿上。”唐奇微微颔首,握了握她的手,温言道:“蕊儿放心,看我如何破他。” 这男子正是“金刚腿”黑白子,他这两条腿经数十年苦修,坚如金石,堪比精钢。江湖上丧生在他腿下的皆是成名高手,因他素来不屑与庸手过招。黑白子纵身而起,双腿在空中连环踢出,如疾风暴雨般攻向唐奇。 唐奇凝神应对,使出“釜底抽薪”,剑尖直指对方脚心。这一招恰到好处,黑白子若不变招,脚心必被刺穿,只得凌空翻跃,落回地面。唐奇得势不饶人,长剑抖动,连进数招,招招攻其要害。黑白子一上来便失了先机,心下骇然,再不敢贸然进攻,转而稳扎马步,双掌游走护住周身。 唐奇见他下盘稳固,知是腿功精湛所致,遂全力攻其下盘。剑光闪烁,如银蛇乱舞,将黑白子双腿笼罩其中。黑白子虽腿法刚猛,却总被剑光所阻,难以近身。斗到酣处,忽闻一声惨叫,黑白子左腿中剑,倒地**。博龙子与玉鹰子急忙上前搀扶。 迷天魂眉头紧锁,沉声道:“想不到月余不见,你武功精进如斯。看来老夫非要亲自出手不可了。” 赵蕾蕊闪身挡在唐奇身前,朗声道:“奇哥稍歇,让我来会会他。”迷天魂这才仔细打量这女子,但见她眉目如画,肤光胜雪,虽在险境之中,仍不失从容气度。不由邪念顿生,笑道:“这女娃生得标致,若是被老夫一掌打死,岂不可惜?待会我定会手下留情。”说罢纵声大笑。 赵蕾蕊怒不可遏,宝剑一振,直刺迷天魂心口。唐奇亦是怒火中烧,长剑挥出平天剑术第一式“送佛上天”。二人双剑合璧,势若雷霆。 就在剑尖将至未至之际,一道黑影倏然而至,双手在双剑上一拨一弹,轻巧化解了攻势。来人正是迷天魂大弟子逍遥子。他面如冠玉,目若寒星,身形飘逸出尘,方才一直在旁静观,已将唐奇剑路看了个大概。 “师父何须亲自出手,让弟子代劳便是。”逍遥子躬身道,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唐奇身上。 迷天魂微微颔首:“也好,你在旁观战多时,想必已看出些门道。小心应对,若不敌时,为师自会相助。” 逍遥子挥掌拍出,掌风凌厉。唐奇与赵蕾蕊同时施展丹阳剑法,双剑交错,竟如一人使剑般默契。他们曾在幽谷中日日对练,早已心意相通。此刻双剑合璧,威力何止倍增。剑光如织,将逍遥子团团围住。 逍遥子原以为已窥尽唐奇剑招,万万没想到这女子剑法竟与唐奇如出一辙,二人配合更是天衣无缝。他掌法中夹杂拳招,下盘腿法连环使出,却总被双剑所制。斗到八十回合,已是汗流浃背,肩上、腿上连中数剑,鲜血淋漓。 迷天魂见大弟子也落下风,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入场,接替逍遥子。他目光阴冷,扫视二人:“好个唐家公子,剑法果然了得。这位姑娘也要一起上么?” 赵蕾蕊冷笑道:“对付你这老贼,何必讲什么江湖规矩!”话音未落,二人已双剑齐出。迷天魂大笑一声,纵身跃起,唐奇与赵蕾蕊紧随其后。三人在空中盘旋飞舞,如三只相互追逐的蝴蝶。 迷天魂以一双肉掌硬接双剑,腿法变幻莫测,在空中仍能运转自如。唐奇心念电转:“这老贼武功果然深不可测,但我二人合力,未必不能胜他。父母之仇,今日必报!”想到此处,剑势更疾。 斗到三十回合,三人同时落地。唐奇长剑如蛟龙出水,直刺迷天魂小腹,待剑尖将至,突然上挑,直取咽喉。这一变招出其不意,迷天魂急忙后仰,剑尖擦着咽喉而过,惊出一身冷汗。赵蕾蕊乘势攻其下盘,剑光如雪,将他退路封死。 迷天魂双掌翻飞,掌风呼啸,在双剑夹攻下仍能勉力支撑。但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不过月余,这小子武功竟精进如斯,这女娃剑法也非同小可。今日若不能取胜,日后必成大患。” 此时夕阳西下,茶亭内外剑光掌影交错,三人身影在暮色中忽分忽合,斗得难分难解。唐奇与赵蕾蕊双剑合璧,愈战愈勇;迷天魂老而弥坚,招式狠辣。这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第九章 红颜喋血为君挡 剑光如雪映娇容,为护檀郎挡掌风。 透骨钉寒断乌发,丹阳剑暖护芳踪。 血染白衣魂欲散,泪垂青衫恨无穷。 幸得昆仑侠义在,犹盼蕊颜再春浓。 迷天魂身形飘忽,双掌翻飞间,忽地收势开口,声音沙哑如夜枭:“你二人年纪轻轻,武功倒是不弱。可惜这男娃今日便要命丧我手。女娃娃,不如放下长剑,我这四个徒弟个个相貌堂堂,你跟了其中一人,也不算辱没。” 他口中说着,手上招式却丝毫不缓,掌风凌厉,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赵蕾蕊听得这般轻薄言语,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自幼习武,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手中长剑一颤,剑尖抖动,招招直指对方要害,剑势愈发狠辣。 唐奇见心上人受辱,怒火中烧,喝道:“老贼!再敢口出狂言,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话音未落,他已使出一招“百花齐放”。只见长剑颤动,剑尖划出无数光圈,前圈未散,后圈又生,层层叠叠,将周身护得严实。这一招以快为要,剑光闪烁间,当真如百花绽放,绚丽夺目。 迷天魂被这剑势晃得眼花缭乱,不敢硬接,只得转攻为守。就在此时,赵蕾蕊娇叱一声,使出“落风回马剑”。这一招连环五剑,剑势连绵不绝,竟无半分空隙,乃是上乘剑法。刹那间,剑光笼罩迷天魂肩、腹、腿、胸、头五处要害,剑风呼啸,剑影重重,逼得他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迷天魂心中暗惊,他纵横西域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本以为中原内忧外患,正是他称霸武林的大好时机,却不料这两个少年男女,竟将他数十年苦修的武功破得干干净净。想到此处,他又是懊恼,又是不甘。 他原本计划趁着中原动荡,一举歼灭各大门派,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此刻才知中原武学博大精深,远非他所能及。然而数十年苦修,岂能轻易认输?他双掌翻飞,与二人缠斗不休,一时间难分高下。 迷天魂忽然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茶亭顶上。唐奇与赵蕾蕊对视一眼,双双跃起,身姿轻盈如春燕,瞬息间也已立于亭顶。唐奇攻右,赵蕾蕊攻左,双剑合璧,配合得天衣无缝。 迷天魂右掌翻转,直取赵蕾蕊长剑,左掌屈指成爪,抓向唐奇剑柄。二人心意相通,双剑同时变招,交叉攻向对手。迷天魂只得缩手,双腿连环踢出,直取二人小腹。唐奇与赵蕾蕊步法精妙,与他在亭顶拆了十余招,竟是不分胜负。唐奇长剑斜削对方脖颈,赵蕾蕊剑尖直点对方手腕,攻势凌厉非常。 忽然,迷天魂大袖一拂,四枚透骨钉疾飞而出,两枚射向唐奇,两枚射向赵蕾蕊。唐奇纵身跃起,透骨钉擦着鞋底飞过。赵蕾蕊一个翻身,那透骨钉来势极快,竟从她头顶掠过,削断几缕青丝。 唐奇见她无恙,心下稍安。赵蕾蕊挺剑直刺,唐奇剑尖微动,直取对方小腹。二人一上一下,配合默契,杀得迷天魂措手不及。迷天魂急忙施展“玉鹰掌”中的“分庭抗礼”,寻找二人剑法中的破绽,分攻二人剑势疏漏之处。 三人在亭顶斗了五十余回合,仍是不分高下。这一战堪称武林中少有的恶斗,持续时间之长,招式之精妙,实属罕见。迷天魂独斗二人,渐感力不从心,心想今日恐怕要栽在这两个后生手里。但他手上丝毫不缓,玉鹰掌翻飞如电,比之先前玉鹰子施展时,威力何止强了数倍,然而面对这双剑合璧,仍是处处受制。 迷天魂一脚踏重,脚下屋瓦应声而碎,破开一个大洞。三人随着碎瓦同时落地,尘土飞扬,却丝毫未停战意。剑光闪烁,掌影翻飞,战况愈发激烈。 突然,迷天魂左肩中了唐奇一剑,鲜血顿时涌出。四名弟子见师父受伤,急忙飞身入亭,齐攻二人。唐奇和赵蕾蕊双剑合璧,天衣无缝,所向披靡。 唐奇长剑直劈博龙子,双剑相撞,火星四溅,震得二人虎口发麻。赵蕾蕊长剑如灵蛇出洞,专攻逍遥子与黑白子的胸、腰、腹、颈等要害。玉鹰子双掌翻飞,拍向唐奇,唐奇单剑格挡,身形轻转,巧妙避开。博龙子趁机挥剑击向赵蕾蕊,此时她已无暇回防。 千钧一发之际,唐奇摆脱玉鹰子和逍遥子的纠缠,飞身而至,格开长剑。那剑尖反转,直向黑白子而去。这一招“翻云救雨”使得恰到好处,若是稍慢半分,赵蕾蕊必受重创。二人相视一笑,情意尽在不言中。 唐奇回身再战,宝剑在手,划出无数光圈,剑光流动,来去如风。迷天魂此时已调息完毕,双掌如泰山压顶,沉沉实实地向唐奇头顶压来。 唐奇眼见这双掌势如雷霆,手中长剑不自觉地向上直挑。这一月来与赵蕾蕊在山谷中切磋武艺,他的武功已在不知不觉中精进不少。这一招正是二人对练时的常用招式,此刻使出虽不如练习时那般优雅,略显生硬,却还是堪堪避过了这致命一击,逼得迷天魂不得不翻身退开。 此时赵蕾蕊与唐奇已会合一处,四人紧紧围住,毫无空隙。唐奇右手持剑,独斗博龙子与玉鹰子,左掌翻飞,身形灵动。赵蕾蕊力战黑白子与逍遥子,黑白子腿法惊人,数次在危急关头救下逍遥子。逍遥子拳掌各有所长,二人相互照应,竟与赵蕾蕊战成平手。 唐奇和赵蕾蕊双斗四人,还要防备迷天魂的偷袭,已然落入下风。全仗着丹阳剑法变化无穷,才勉强支撑了上百回合。迷天魂得弟子相助,如虎添翼,再无顾忌,使出平生绝学,五人合力围攻唐奇和赵蕾蕊。 双拳难敌四手,唐奇和赵蕾蕊面对五大高手联手,渐感不支。招式已然使尽,被迫连连后退。 唐奇长剑划弧,挡开博龙子和黑白子对赵蕾蕊的攻击。玉鹰子双掌已然笼罩过来,唐奇故技重施,剑尖直刺对方掌心,逼得玉鹰子缩手回防。逍遥子趁机急攻唐奇。 就在此时,迷天魂如一头猎豹,快如闪电般袭向唐奇后背。唐奇无暇回防,眼看那毒掌就要击中。赵蕾蕊不顾自身安危,闪身挡在唐奇身后。只听“啊”的一声,赵蕾蕊口吐鲜血,随即晕倒,软软地靠在唐奇背上。 唐奇大惊失色,连使几记绝招,回身抱住赵蕾蕊,连声呼唤:“蕊儿,蕊儿……”只见她嘴角溢血,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已然不省人事。唐奇心急如焚,泪水夺眶而出。 迷天魂冷笑道:“还不受死?”唐奇怒发冲冠,执剑大喝:“狗贼,我与你势不两立,拿命来……”正要出招,忽见不远处一道白影飘然而至,身法敏捷,显然是个高手。 转眼间,那人已到茶亭。但见他一袭白衫,一尘不染,宛如神仙下凡。手中宝剑寒光闪闪,约莫四十余岁年纪,相貌俊朗,正是以“昆仑十八剑”名满江湖的昆仑剑侠葛镇海。他刺杀魏忠贤未成,本欲前往相助袁崇焕,途中偶遇此事。身为一代剑侠,岂能坐视不理? 葛镇海不疾不徐地道:“以多欺少,以老欺少,好不要脸!”迷天魂冷笑道:“呵呵,你是何人,敢坏我好事?报上名来!”葛镇海淡淡道:“我乃昆仑剑葛镇海!” 迷天魂听得“葛镇海”三字,心头一震。他对这位昆仑剑侠素有忌惮。唐奇心下稍宽,他常听父母提起葛镇海的大名,对他十分敬重。然而此刻,他已无暇欣喜,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赵蕾蕊,只觉万念俱灰。他不停轻唤赵蕾蕊的名字,双掌与她手心相对,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只盼能有一线生机。 月色如水,洒在赵蕾蕊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凄美。唐奇心如刀割,恨不得代她承受这一切。 第十章 剑啸昆仑战五凶 昆仑剑出啸长风,妖道纵火罪千重。 掌挟雷霆摧山岳,剑飞星斗破长空。 侠心苦护垂危侣,义胆独战五毒凶。 天外三英如电至,青衫飒沓镇群恶。 葛镇海长剑斜指,目光如电,沉声道:“迷天魂!你一把火烧了唐家,欠下百余口人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话音未落,剑尖微颤,一招“心剑交融”已然出手。这正是“昆仑十八剑”的起手式,剑意凝聚,心神合一。 但凡剑道高手,无不讲究心手相应,神凝剑尖。葛镇海深知眼前这道士武功诡异,不敢有丝毫大意,全神贯注于剑尖三寸之间。剑风飒飒,落叶无声,一场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迷天魂右掌横胸,左掌如刀,马步沉稳,宛若金刚矗立,纹丝不动。蓦地里一声暴喝,身形如电,直扑葛镇海。双掌翻飞间,掌风呼啸,竟将剑光逼得微微一滞。 左掌劲风劈面而至,葛镇海只觉一股灼热掌力扑面而来,当下不敢硬接,身形向左飘开,使一招“仙鹤飞渡”,轻巧避开掌风。未及站稳,长剑已如毒蛇出洞,直刺迷天魂左肋。 迷天魂侧身闪避,右掌虚抓葛镇海左肩,却是声东击西之策。葛镇海剑尖一转,刺向对方掌心,左手同时攻向其小腹。岂料迷天魂右掌倏地变招,食中二指如钳,竟要夹住长剑,左掌同时翻出,直取面门。 葛镇海识得厉害,不退反进,身形陡然拔起,剑尖直指迷天魂头顶。一招落空,迷天魂怒不可遏,纵声长啸,声震四野。这正是大金门绝学“大如来吼”,内力稍弱者,立时便要心脉震断而亡。 葛镇海内力深厚,自不为所动,四大弟子久随师门,亦有抵御之法。唯独唐奇内力尚浅,被这吼声震得心神恍惚,几欲跌倒。葛镇海见他面色苍白,当即朗声道:“小兄弟,白云四海无心尘,皎皎空明飘云端。” 这两句心法传入耳中,唐奇只觉心头一宽,灵台清明,正要道谢,却见场中二人搏命相斗,只得噤声凝神,唯恐扰了葛镇海心神。 吼声方歇,迷天魂双掌齐出,玉鹰掌力排山倒海而来。葛镇海长剑舞动,昆仑十八剑连绵使出,“遥云飞雾”、“天池怪梅”、“雨过天晴”,剑光如瀑,将掌力尽数化解。接着“山外楼宇”、“阁中帝子”、“幽泉蛟龙”、“泛海浮舟”、“空断天机”、“柳杨雪舞”、“烟斜雾横”七招连环攻出,剑势愈发凌厉。 迷天魂见这剑法精妙,心下暗惊:“昆仑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四弟子见葛镇海剑法精绝,与唐奇所学大不相同,暗暗称奇。 唐奇早闻昆仑十八剑威震江湖,此刻亲眼得见,方知传言不虚。然而他心系赵蕾蕊安危,对这场惊世之战竟视若无睹。指间真气源源不断输入赵蕾蕊体内,奈何自身内力有限,眼见伊人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不由得心急如焚。 葛镇海一招“黄鸟于飞”封住迷天魂掌势,剑光流转间,已是守中带攻。迷天魂玉鹰掌全力施为,“千里江山,万水丛林”招式展开,掌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忽攻左肩,忽抓长剑,忽踢下盘,招招狠辣,气势惊人。 葛镇海右手长剑使一招“挥鸿落天”,直劈天灵盖,左手辅以“天外来客”,拍向对方胸口。迷天魂连退数步,双腿齐出,一踢长剑,一踢左掌,正是“鸳鸯连环腿”。 却见葛镇海身形冲天而起,似欲直上云霄,半空中突然变招,头下脚上,长剑如千钧巨石压顶而下。这一招“天上下石”与先前“飞天成燕”衔接得天衣无缝,剑势凌厉无匹。 剑尖距迷天魂头顶不过三寸,迷天魂双掌猛然合十,竟将长剑牢牢夹住。葛镇海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落地时长剑仍被对方钳制,纹丝不动。迷天魂纵声大笑:“昆仑剑也不过如此!”正要运劲折断长剑,葛镇海剑身微颤,如云卷云舒,轻巧脱出钳制。 这招“翻卷云雾”看似平常,实则蕴含极高明的运劲法门。迷天魂面色微变,心知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葛镇海得势不饶人,第二招“风起云涌”接连三剑,分取头、心、腹三处要害。 迷天魂身形疾晃,退入旁边树林。葛镇海紧追不舍,二人身影在落叶纷飞间穿梭。长剑飞舞,双掌翻飞,落叶如蝶舞纷飞,剑气掌风交织成网,林中空气嘶鸣作响。 迷天魂飞身跃上树梢,立于枝桠之间。葛镇海相对而立,目光如炬:“你不在西域清修,却来中原逞凶,杀害这许多无辜性命,天理难容!” 长剑再起,身形如燕,一招“空中斩马”凌空劈下。迷天魂侧首避过,右掌如蛇探出,“洞中吐舌”直取小腹。葛镇海回剑格挡,二人复又战作一团。 这番激斗二百余合,二人重回茶亭之外。迷天魂肩头早先中了一剑,真气外泄,渐感不支。四弟子见师父危在旦夕,齐喝一声,围攻而上。 葛镇海怒极反笑:“以多欺少,好不要脸!”剑光暴涨,独战五大高手。逍遥子拳掌交加,黑白子腿风凌厉,玉鹰子掌似鹰击,博龙子剑如龙啸,再加上迷天魂掌力雄浑,五人合围,势若狂涛。 葛镇海长剑舞动如环,左掌翻飞似蝶,竟将五人攻势尽数接下。玉鹰子掌罩上身,黑白子腿攻下盘,博龙子剑指心口,葛镇海于电光石火间连出“抱虎环跳”、“拦腰对鱼”、“背起苍穹”三招,化解危机。 逍遥子双拳击向太阳穴,迷天魂右掌推胸而至,葛镇海剑划圆弧,将二人劲力尽数卸去。迷天魂飞身扑来,掌劈天灵,葛镇海拔地而起,剑刺掌心。迷天魂掌缘翻转,再抓长剑,葛镇海已跃至其后,剑锋斩落。 五人合围之势愈紧,葛镇海独力难支,额角见汗,剑势渐沉。唐奇见状,再也按捺不住,正要挺剑相助,忽闻破空之声传来。 三道青影如风而至,飘然落地。当先一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其次三十许岁,神色从容;最年轻的与唐奇相仿,眉目间英气逼人。 为首者朗声道:“以多欺少,武林不齿!今日就让我苏州三杰,会会你们这些蛮夷之辈!” 这三人正是名动江南的苏州三杰:老大“醉里飞剑”白洪天,老二“无霞端剑”苏牧林,老三“天星孤剑”龙潇。三人行侠江湖,惩奸除恶,武功各有所长。 其中武功最高的,竟是年纪最轻的龙潇。他的“天星孤剑”独步武林,相传曾在北山岗独战魔教八十八个高手,半个时辰内尽数诛灭,自此名震江湖。 白洪天号称“醉里飞剑”,剑法如醉似痴,出剑歪斜,却往往在不可思议处取人性命。苏牧林的“无霞端剑”刚柔并济,时而如烟霞缥缈,时而如古钟沉雄,江湖上仿效者众多,却无人能得其神髓。 三杰突然现身,战局顿时逆转。迷天魂面色阴沉,心知今日难以善了。葛镇海得此强援,精神大振。 第十一章 三英仗剑荡群邪 醉剑长虹斗煞星,三英仗义震雷霆。 昆仑剑影遮云日,天星孤光耀画屏。 袖里乾坤终幻灭,霞端妙法自通灵。 邪氛散尽江湖晓,正气长存天地青。 唐奇见三人到来,心下稍安,知他们武功高强,便专心为赵蕾蕊运功疗伤。只见赵蕾蕊原本苍白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唐奇心中一喜,掌力又加三分,只盼她能早些苏醒。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龙潇长剑一指,朗声道:“这位可是昆仑剑侠葛大侠?”葛振海连使三记绝招,身形飘然后退,应道:“正是在下。三位来得正好,此人便是放火烧了唐家庄的迷天魂,他残害武林同道,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正好与三位联手,为江湖除害!” 苏牧林冷哼一声:“这恶贼妄图一统江湖,称霸武林,害死了多少英雄好汉。葛大侠,今日我们便联手诛杀此獠,为死去的江湖同道报仇雪恨!”话音未落,三人已持剑加入战团。 白洪天身形摇晃,步履蹒跚,手中长剑歪歪斜斜,全然不似武林高手,倒像是醉汉舞剑。这路剑法古怪至极,迷天魂闯荡江湖数十年,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心下惊疑不定:“天下竟有这般剑法?我倒要试试他的深浅。” 迷天魂左掌虚探白洪天脑门,右掌凝聚内力直取左肋,招式将至未至之际,突然变掌为拳,斜向下直击小腹。这一招“暗渡陈仓”变化莫测,寻常高手难以招架。不料白洪天竟不回剑护身,反而长剑一抖,直削对方脖颈,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迷天魂大惊,急忙收拳后退,心下骇然:“此人剑法诡异,竟能轻易破我绝招。” 白洪天也是暗惊,方才这一招实属险中求胜,若非迷天魂及时收拳,二人恐怕都要重伤。迷天魂被白洪天的奇妙剑法所惑,竟未看出对方招式平平,只道是遇上了绝世剑法。 白洪天忽然朗声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语声未落,他身形更加飘忽,长剑回环往复,左右摇摆,脖颈伸长,似在张望什么。整个人宛如醉酒的舞女,又似梦回沙场的将士,在等待着冲锋的号角。 葛振海得白洪天相助,渐渐占据上风,将昆仑十八剑一一施展。剑似飞花,人如轻燕,“梦里飞花”“江南飞雪”“大漠孤烟”“华山九松”四招连环使出,与白洪天的“醉里飞剑”相互呼应,合斗迷天魂。 苏牧林展开“无霞端剑”,独斗博龙子和逍遥子二人。只见他长剑抖动如飞,一剑快似一剑,一招连着一招,剑光如幕,密不透风。苏牧林右手长剑与博龙子的长剑相撞,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左掌与逍遥子对了一掌,暗觉对方内力稍逊一筹,信心倍增。 这路“无霞端剑”讲究刚柔并济,苏牧林使出“杨槐直上”“钟灵顶天”“江枫渔火”“陌路同舟”四招,刚中有柔,柔中带刚。长剑圈转,直击逍遥子小腹要害,逍遥子侧身避过,使一招“凤舞九天”,双掌翻飞,笼罩敌方剑势。 博龙子剑尖抖动,使开“龙狮飞斗”“狂狮仙云”两招,与苏牧林斗得难分难解。苏牧林剑到中途,突然回转,使出“太极圆环”。只见他眼如星辰,剑如柳枝,回环游动,将这一招演绎得淋漓尽致,颇有当年张三丰的风范。 博龙子和逍遥子见这招“太极圆环”,想起唐奇先前也使过类似招式,便以老招应对。殊不知苏牧林这招虽出自武当太极剑,但经他多年揣摩,已增添不少新意,与陈若英的丹阳剑虽是同源,却大不相同。 二人见他招式陡变,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功力深厚,勉强避开几记杀招,未受重伤。但这一攻一守之间,已然落入下风,战至数十回合,已是满头大汗,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 龙潇展开“天星孤剑”,这套剑法乃是他在黄山深谷之中,仰望星空,从天蝎、北斗、天狼三大星宿中悟出。当时独处深谷,倍感孤寂,故命名为“天星孤剑”。剑法讲究进退自然,攻防相济,变幻莫测。 只见他长剑挥洒,独斗黑白子和玉鹰子二人。这二人一个掌力惊人,一个腿法超凡。龙潇一剑两招,“天狼奔月”“北斗生光”,逼退二人,随即“风云流动”“天鹿角鹰”“飞马平天”“逐月蝎飞”四招连环攻出,令对手难以招架,连连后退。 玉鹰子突然飞身而起,双掌翻飞,拍向龙潇;黑白子同时跃起,双腿连环踢出,直取龙潇要害。龙潇剑影流动,“飞花雪月”“龙吟剑啸”“水到渠成”“春山无烟”四招接连施展,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 白洪天和葛振海合斗迷天魂,已拆了百余招。白洪天使个眼色,龙潇立即会意,撇下玉鹰子和黑白子,转战迷天魂。兄弟三人闯荡多年,早已心意相通。 龙潇与迷天魂战在一处,均觉对方功力深厚,不相上下。龙潇的天星孤剑施展开来,如风驰电掣,一剑快似一剑,时而攻下盘,时而取胸口,横削竖劈,变化无穷。 迷天魂双掌交挥,如雪花错落,大鹏展翅。久战不下,他大袖飞舞,使出独门绝技“袖断乾坤”,长袖犹如鹰翅,飘忽不定,上下翻飞,左右相击。 葛振海一招“直捣黄龙”,削去迷天魂左袖半截;再使“落霞孤鹜”,又将右袖削去。龙潇长剑直刺胸口,迷天魂后跃一步,随即发掌,“弄断乾坤”“虎落平阳”分攻二人剑法疏漏之处。 龙潇“奇花飞舞”“斗击苍穹”“笑里藏刀”三招连环,分攻左肩、脖颈、膝关节;葛振海单剑飞动,虎虎生风,“千里见珊瑚”“晨若下流星”“茫茫烟雾人”“空谷回佳音”四招一气呵成,专攻要害。 白洪天长剑飞舞,身如醉汉,剑似流星,“醉里飞剑”一招招施展开来,将玉鹰子和黑白子逼到角落。二人见这路醉剑诡异非常,大为诧异,额头汗如雨下,却阻挡不住白洪天滔滔不绝的攻势。 白洪天“舒云斜飞落红日”“孤鹜齐飞进江南”“飞龙在天引凤凰”三招连环,逼得玉鹰子和黑白子叫苦不迭。任凭他们掌影翻飞,腿脚齐攻,也难敌这凌厉非凡的剑招。 玉鹰子使一招“鹰击长空”,双掌如雄鹰展翅,声若惊雷,势如瀑布倾泻;黑白子使一招“鲤鱼跃龙门”,双腿齐出,直踢白洪天双目。白洪天剑尖微卷,迎向双掌,左掌画圆,使一招“连犊使耕”,缠向黑白子双腿。只见他左掌微动,已抓住对方右腿,向左一撩,黑白子身不由己地跌了出去。 苏牧林独斗二人,长剑抖动如云,剑尖闪烁,令人眼花缭乱,将这路“无霞端剑”使得淋漓尽致,风雨不透。博龙子的狂狮龙象剑犹如疯狂的雄狮,天上的巨龙,狂狮咆哮,巨龙卷天,气势磅礴。 逍遥子使出一招“悬空打牛”,脊背弯曲如弓,双拳瞬间挥出,分击苏牧林左右两肋,欲断其肋骨。苏牧林使一招“灌顶飞龙”,轻巧避开狠辣攻击,退开数步,持剑凝立。 苏牧林仗剑再攻,“日见孤峰水上浮”“心随湖水共悠悠”“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连环四招,刚柔并济,打得二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连连后退。 葛振海和龙潇合战迷天魂,游刃有余,剑法不乱,一个使昆仑十八剑,一个使天星孤剑。葛振海“漠漠轻寒上小楼”“小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五招连环,取自浣溪沙词意,幻化成攻敌招式。 龙潇“胡马嘶风”“断桥残雪”“彤云吐雾”“古木连空”“秋波梦雨”“雾浓星斗”“霜天难晓”“一竿残照”“薄雨收寒”“烟横水漫”十招接连攻出,迫得迷天魂难以招架,暗暗叫苦。 白洪天独战玉鹰子和黑白子,以醉剑之势,攻其不备,二人皆落下风。苏牧林以无霞端剑独斗博龙子和逍遥子,剑影流动,身影凌快,占尽上风。 又斗得百余回合,迷天魂渐觉吃力,掌势不如先前迅捷,显然内力消耗过大。先前与唐奇相斗,又与葛振海拆招,如今再加上龙潇这样的高手,内力终究有限,不能源源不断,已是汗流浃背。 月色下剑光闪烁,剑影灵动,掌影翻飞,掌风呼啸。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宝剑划破空气,空气裹挟掌影,掌影伴随身形,战况激烈非常。唐奇却如老僧入定,一心为赵蕾蕊输送真气,双掌相抵,气息相通,赵蕾蕊脸上红润更甚,显然已无大碍,却仍不见苏醒,唐奇既喜且忧,心情复杂。 龙潇长剑抖动,幻化成一团烟雾,不知剑指何方;葛振海剑如飞蝗,化作一缕青烟,不知烟向何处。迷天魂被这凌厉剑势所逼,心下骇然,额头渗出冷汗,显然已落下风。 只听他大声道:“今日暂且放过你们,日后再来算账!”迷天魂虽已大败,却不愿口头认输,一挥手,四人齐跳出战圈,迷天魂足不点地,仓皇逃窜。片刻之间,师徒五人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第十二章 松岭求医侠骨香 迷天遁去侠心惊,唐少护姝赴险程。 心脉虽残情未断,青松岭上觅仙踪。 三关诺重千金许,一剑光寒四寇空。 医怪刁难何所惧?只求红颜再展容。 迷天魂遁走之后,余下众人兀自心惊肉跳,暗叹其武功之高,实属罕见。葛镇海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郑重谢过三杰救命之恩。三杰亦躬身还礼,神色肃然。葛镇海随即走向唐奇,目光温和,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尊姓大名?”唐奇连忙起身,抱拳道:“在下唐奇,多谢四位前辈救命之恩!”言罢便要俯身叩首。 葛镇海急忙伸手搀扶,他在江湖行走数十年,阅历颇深,早闻唐家庄庄主唐颜有一子名唤唐奇,此刻见他竟未遭迷天魂毒手,心中不禁一喜,朗声道:“好!唐家庄香火未绝!唐公子敢与迷天魂一较高下,这份胆识,足见日后必能重振唐家庄威名!” 白洪天三人闻言,皆面露赞许之色,既敬佩这少年侠义之心,又为唐家“平天剑术”未绝于世而欣慰。葛镇海目光一转,落在唐奇身旁昏迷不醒的赵蕾蕊身上,见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心知她必是遭迷天魂重创,便道:“唐少侠,这位姑娘伤势不轻,可否容老夫为她把脉?” 唐奇双目一亮,如见救星,急道:“葛前辈快请!若能救得蕊儿,晚辈感激不尽!”葛镇海俯身蹲下,伸出食中二指,轻轻搭在赵蕾蕊右腕脉门,闭目凝神,细细探查。片刻后,又换至左腕,神色渐转凝重。 三杰静立一旁,凝神注视,只见葛镇海眉间紧锁,良久方开口道:“奇哉,奇哉!这姑娘心脉已断,却有一股温热之气护住心脉,莫非是少侠以自身内力渡入她体内,才致如此?” 他沉吟片刻,续道:“若不及时施救,只怕后果堪忧。城外有座松山,名曰青松岭,山中隐居一位医术通神之人,名唤王若离。这姑娘伤势沉重,天下恐怕唯有他能救。只是此人脾气古怪,若要他出手,须得应他三件事,否则绝不施救……此事,着实难办。” 唐奇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生机,他绝不放弃。谁能忍受心爱之人永诀?谁能承受余生孤寂?他斩钉截铁道:“我定要救蕊儿,莫说三件,便是十件百件,我也绝不推辞!” 苏牧林沉声道:“少侠可知,这三件事非同小可,或远赴西域,或深入大漠,或攀登绝顶,多少江湖豪杰为救至亲挚友,不惜跋涉千里,最终却葬身异乡。” 唐奇目光坚定,毫无惧色,道:“纵是刀山火海,只要能救蕊儿,唐奇何惧一死?”四人闻言,皆暗赞其情深义重。白洪天抚须道:“少侠重情重义,不愧为唐家庄之后。昔日我一位挚友重伤垂危,幸得医仙王若离相救,才保住性命。提醒少侠,这三事之中,其一关乎武功,其二关乎医理,其三却无人能料,望少侠心中有数。” 唐奇感激一揖,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这就动身前往青松岭,求医仙施救!”一旁的龙潇朗声道:“唐兄情深义重,令人心折,在下愿随你同往青松岭,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龙潇年纪与唐奇相仿,眉目俊朗,气度潇洒。唐奇听他称自己为“唐兄”,连忙谦道:“这如何敢当?”龙潇笑道:“我龙潇在三杰中排行最末,向来不拘俗礼,什么前辈晚辈,皆是虚名。你我年纪相当,以兄弟相称,岂不痛快?” 唐奇见他性情豪爽,心生敬佩,也不再推辞,拱手道:“龙兄超凡脱俗,小弟心折,此行有劳龙兄照应了!” 白洪天颔首道:“三弟既愿陪同唐少侠前往青松岭,我与二弟便赶往山海关,助袁大人抵御清兵。葛大侠意下何往?”葛镇海凛然道:“葛某愿随二位同赴山海关,沙场杀敌,驱除鞑虏,以报国恩!”计议已定,唐奇背起赵蕾蕊,与龙潇一同往青松岭而去,苏牧林三人则奔赴山海关。 龙潇引路,二人行至青松岭下,其时天光方晓,晨雾未散,但见峰峦叠翠,松涛如海。沿石径而上,露湿阶苔,清气袭人。行至山弯,忽闻水声淙淙,如佩相鸣。循声转出,一道飞瀑豁然眼前,自崖顶垂落,若银河倒泻,直注深潭。潭水澄明见底,碎石游鱼,历历可数。水击潭面,雾霭氤氲,映着初阳金辉,恍入幻境。 龙潇道:“唐兄,此山竟有如此仙境,泉水甘冽,快让赵姑娘饮些水解渴。”唐奇点头:“龙兄想得周到。”遂将赵蕾蕊轻放潭边,以手为盏,捧水喂她。几捧清水下喉,赵蕾蕊唇间微动,喃喃道:“奇哥……你别死……要死……我代你死……奇哥……别走……”显是梦中惊惧。唐奇柔声安慰:“蕊儿,我未死,我们都不会死。我们要去那山谷,蓝天白云,菊花开遍,鸟语花香……只有你我二人,长相厮守。” 赵蕾蕊似入梦境,神色渐安。便在此时,崖顶忽扑下四道黑影!四人各执长剑,寒光烁烁,剑尖齐指唐奇,显然目标唯他一人。唐奇拔剑迎上,步如流星,刹那间连出四招,招招凌厉,直取要害。 他心中本已郁结,此刻突遭袭击,怒意勃发,加之赵蕾蕊伤势危急,不容耽搁,一出手便是“平天剑术”中的杀招。龙潇静立一旁,见其剑法精妙,暗赞一声,却未上前相助,似有意看他施展。 唐奇长剑一旋,身随剑转,剑尖划出一道弧光,竟同时逼退四人!那四人惊出一身冷汗,若剑锋再进寸许,必是穿心之祸,心中骇然:“这少年剑法竟如此高明!” 忽见唐奇长剑脱手飞起,他左掌右拳齐出,掌击左首那人面门,拳打右首那人肋下。收拳一瞬,长剑恰好落回手中,剑尖颤动,如浮云流转,横削余下二人胸前! 三招连环,一气呵成,四人避无可避,只听“啊!”“哎哟!”数声惨呼,一人眼圈青黑,一人肋骨折断,二人胸前溅血,踉跄后退。 龙潇正暗赞间,山谷中忽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似孩童般天真烂漫,又似恶徒般阴森诡谲,两种音调交织,令人毛骨悚然。 只听一人高声喝道:“四个小贼,老夫饶你们性命,竟还敢在此作恶,当真不把我王若离放在眼里!今日休怪老夫无情!” 语声未落,一道白影自崖顶飘然而下,如仙如魅。但见来人白发白须,白袍飘飘,面容却红润如童。他笑吟吟跃入四人中间,身形飘忽,左闪右挪,出手如电,却看不清是何招数。 那四人原是迷天魂派来刺杀王若离的杀手。迷天魂探得医仙不仅医术通神,武功更是博杂,恐其阻碍大业,遂起杀心。不料四人刚入青松岭,便被王若离察觉,屡受戏弄,浑身青紫,狼狈不堪。 四人怀恨在心,埋伏林中,欲伺机报复,却撞见唐奇一行。怒火难抑,遂与唐奇动手,不料这少年武功高强,正自心惊,又引出了王若离,更是惊怒交加。 四人如疯狗般狂挥兵刃,口中污言不绝。王若离却在四人围攻中如蝶穿花,时而拍头,时而点肋,时而搔痒,时而扭腕,身形飘忽,笑声不绝。倏然间,他指风如电,连点四人穴道,四人同时倒地,姿态各异:一人趴伏如蛙,一人四脚朝天,一人半蹲如猴,一人斜卧如醉。 饶是龙潇这等高手,也未看清他如何在一瞬之间制住四人,更令其倒地之姿各不相同。唐奇看得目瞪口呆,自忖这老者的武功高出自己何止数倍,他一手护住赵蕾蕊,一手紧握长剑,谨防四人垂死反扑。 王若离蹦跳如孩童,笑嘻嘻问道:“四个龟孙子,服是不服?”那四人哪敢再逞强,连声求饶:“老前辈神功无敌,晚辈心服口服,再不敢冒犯,求老前辈饶命!” 王若离挥手笑道:“回去告诉姓迷的,别再打老夫主意。便是他亲自前来,老夫也不惧!滚吧!”四人连滚带爬,顷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王若离转身望向地上昏迷的赵蕾蕊,拍手大喜:“哈哈,又来一桩生意!小兄弟,你既来此,必知我王若离的规矩。你若应我三件事,老夫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媳妇!” 他虽隐居青松岭,对江湖之事却了如指掌,前来求医者众多,人情世故,一眼便明。见唐奇对赵蕾蕊呵护备至,已知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唐奇跪地叩首:“多谢老前辈!莫说三件,便是十件百件,晚辈也绝不推辞!”王若离抚须笑道:“好,好!第一件事,便是将你的武功尽数传我。老头子我最爱习武,见猎心喜。第二件、第三件嘛……待我想好再说不迟。” 唐奇救人心切,不假思索便应承下来。龙潇在一旁开口道:“前辈乃世外高人,所提之事,还望不违江湖道义。”他阅历丰富,唯恐王若离提出刁难之事。 第十三章 寒霜侠影翠峰缘 寒冰七重困红妆,孤峰隐士展岐黄。 崖底藏玄培侠骨,炉边运巧炼奇方。 风摇竹影窥痴梦,雾锁云山掩剑芒。 纵有情丝牵暗愫,仁心自古胜鸳鸯。 王若离闻言,蓦然回首,目光如电,沉声道:“我王若离行事,向来不违江湖道义!”语毕,转身走向赵蕾蕊,俯身细察其面色。只见她双颊泛青,唇色惨白,呼吸微弱如丝。他眉头紧锁,沉吟道:“咦?她所中之掌,竟是‘七重寒冰掌’!此掌法阴狠绝伦,百年前便已失传,怎会重现江湖?怪哉,怪哉!” 唐奇踏前一步,声音微颤:“伤她之人乃是迷天魂!他竟身负这等失传绝学……难道当年害死她双亲的,便是此人?”王若离捻须沉吟:“迷天魂出身西域大金刚门,相传‘七重寒冰掌’源自西域,他会此掌法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你何以断定他便是凶手?” 唐奇目中闪过一丝痛楚,低声道:“蕊儿幼时曾遭寒冰掌重创,父母惨死仇人掌下。幸得她师父路过相救,保得住命。然而自此每逢月圆之夜,她体内寒毒便会发作,痛苦难当!”王若离颔首道:“寻常寒冰掌一年一发,但这七重寒冰掌却每月发作一次。每逢十五月圆,寒毒便如万蚁噬心,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寻常寒毒厉害数倍!” 他顿了顿,目光凝重:“此掌最毒之处,在于发作时全身如坠冰窟,久而久之,中掌者往往不堪折磨自尽而亡。许多人身中此掌后平日与常人无异,一旦发作却生不如死。百年来,丧命于此掌下的江湖豪杰不计其数!” 王若离轻抚长须,叹道:“我行医数十载,号称‘医仙’,却从未医治过此症。看来今日这块金字招牌要毁于一旦了。这七重寒冰掌狠辣阴毒,中掌者初时昏迷十二个时辰,待第一个月圆之夜寒毒发作,便如断魂般痛苦。此后每次发作,痛苦倍增。她十几年前所中之掌,必是此掌无疑。那恶人定是迷天魂了!” 唐奇闻言,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他暗下决心:定要手刃此獠,为蕊儿报仇,为父母雪恨,更为惨死其手的武林同道讨还公道! 一旁龙潇听得心惊,暗道这掌法竟如此歹毒,若非亲耳听闻,实难相信世间有这等武功。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赵姑娘身中此掌,十余年来饱受煎熬,还望前辈施以妙手,救她性命。” 王若离眉头深锁,沉吟道:“老夫行医一生,疑难杂症见过不少,垂死之人也救过许多。但此症……实在没有十足把握。”他见唐奇面露忧色,忽展颜笑道:“不过小兄弟不必过虑。待我翻阅医书,寻得治愈之法,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 唐奇躬身道:“多谢前辈!前辈既称医仙,必有回春妙手。”王若离忽绕唐奇转了几圈,目露精光,赞道:“妙极!小兄弟骨骼清奇,实乃练武奇才。待我治好这姑娘,你可愿留下陪我几日,饮酒畅谈?” 唐奇警觉道:“这也是三件事之一?”王若离抚掌大笑:“你倒精明!好,便算一件。还有一件,你可愿现在就做?” 唐奇毫不迟疑:“前辈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若离笑道:“很好!”话音未落,身形忽动,如鬼魅般掠至唐奇面前,举掌便拍。唐奇万没料到他突然发难,急忙后撤,却觉掌风如漩,竟有一股黏力将他往前牵引。他欲要闪避,王若离掌势已到,一带一送,唐奇身不由己飞向崖边。 “前辈不可!”龙潇惊呼抢上,却见王若离身法奇快,待他赶到崖边,唐奇已坠下深谷。只听一声“啊——”的惨呼自谷底传来,起初响亮,渐次微弱,终至不闻。 龙潇目眦欲裂,怒喝道:“前辈为何下此毒手?”说罢纵身扑上,便要拼命。王若离袖袍一拂,淡然笑道:“你且莫急,我送他下崖,正是第三件事。” 龙潇愕然止步,满脸不解:“这算什么第三件事?万丈深渊坠落,岂有生还之理?”王若离捋须微笑:“非也非也。我送他下此深谷,于他非但不是祸事,反是一场造化。待他归来时,武功必当大进。” 龙潇圆瞪双目:“莫非谷底有高人隐居?”王若离却卖个关子,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日后你自会明白。眼下这姑娘伤势沉重,若再耽搁,待他上来时见的怕是冷冰冰的尸身,老夫这块招牌可就真砸了。” 龙潇虽满腹疑窦,但想他既称医仙,当不会无故害人性命,其中必有深意。当下背起赵蕾蕊,随王若离往山上行去。但见山径蜿蜒,溪水潺潺,偶闻鸟兽嘶鸣。龙潇身为习武之人,真气充沛,虽负一人,仍步履如飞。 不多时,眼前现出三间竹屋。屋舍皆以绿竹搭成,翠顶碧墙,与满山苍翠相映成趣。每间屋前各植一株银杏,枝头果实累累。 王若离推开中间竹门,龙潇随入。屋内陈设简朴,一张竹床临窗而设。王若离命将赵蕾蕊安置床上,龙潇依言轻轻放下,环视四周,床头竹制八仙桌上茶具井然,对面一扇小窗引入天光,照得满室清亮。 王若离转入左间竹屋,但见满架医书,有《本草纲目》《黄帝内经》等典籍,龙潇暗赞这位医仙果然博学。又入右间,此屋分内外两进,内间为卧榻,外间却满贮药材,正中设一药炉,炉火正旺。龙潇见他在卧榻之侧尚不忘医药,敬佩之情更甚。 王若离察看过赵蕾蕊面色,道:“这姑娘面色红润,定是那小兄弟渡了真气给她。眼下虽无大碍,待真气散尽,寒毒必发。我先煎药暂抑其毒,再寻根治之法。” 龙潇道:“前辈定能妙手回春!”王若离拣选数味药材投入药炉。不多时药香弥漫,汤成。二人回至赵蕾蕊榻前,王若离递过药碗:“你先喂药,我去查查医书。”言罢转身出屋。 龙潇扶起赵蕾蕊,一手执碗,一手持巾,细心喂药。药汁偶从唇角溢出,他便以白纱轻拭,动作温柔。喂罢汤药,正欲为她盖被,忽觉右手一紧,已被赵蕾蕊纤手握住。 “奇哥……”她喃喃低语,“我们不要死……要一起看天山雪,赏华山松,观趵突泉,登黄鹤楼、滕王阁……还要去看海……”声音虽微,字字清晰。龙潇不忍抽手,任她紧握。听她在昏迷中犹念这些,可知与唐奇情深意重,心下既羡且怅。 此时细观其容,但见眉似远山含黛,目如秋水横波,樱唇小巧,肌肤胜雪,当真美若天仙。龙潇不觉看得痴了,心想如此绝色,与唐奇这等少年英侠确是佳偶天成。 赵蕾蕊仍握着他的手,梦呓般续道:“奇哥……我们要生好多孩子……教他们武功……住在深谷里……只有我们一家……在山菊中嬉戏……深山里打猎……”龙潇从她话语中窥见二人往日甜蜜,见她青丝被微风拂乱,更添娇媚。他下意识欲为她理鬓,忽醒觉此举不妥,忙收摄心神。 待赵蕾蕊呼吸渐匀,龙潇轻轻抽出手,将她玉臂纳入被中,细心掖好被角。转身出屋时,忍不住回首一望。忽闻窗外一声轻笑,知是王若离,想必方才情景尽落其眼,幸而自己未失礼数。 推门而出,果见王若离负手立于院中,面含笑意。龙潇赧然道:“前辈……”王若离打趣道:“小兄弟艳福不浅啊!”龙潇正色道:“前辈莫要说笑。赵姑娘与唐兄两情相悦,在下岂能有非分之想?” 王若离眯眼笑道:“如此绝色,老夫若年轻几岁,怕也把持不住。”龙潇怫然道:“前辈若再戏言,晚辈只好告辞了!”王若离转开话题:“我已寻得治她之法。”龙潇喜道:“当真?”王若离笑道:“看你欢喜的模样,分明对她有意,还嘴硬?” 龙潇急道:“前辈快说正题!”王若离肃容道:“七重寒冰掌属极阴之功。世人只知以阳克阴,或以阴克阳,却未尝试过以阴克阴。我遍查医书,唯有一法:集七种生于极阴之地的药草,合炼为汤,或可奏效。” 龙潇奇道:“以阴克阴?”王若离颔首:“正是。此七味药材极为罕见,常人能得一二已属侥幸。幸而老夫这些年搜罗齐全。”龙潇大喜:“如此赵姑娘有救了!多谢神医!” 王若离却叹道:“什么神医不神医,天下本一家,何分贵贱?可恨帝王将相,争战不休,苦的终究是百姓!”龙潇闻言肃然,不想这位医仙竟有如此胸襟。 二人遂入右间煎药。王若离自药橱中取出七味奇草,投入炉中。龙潇执扇轻扇炉火,望着跳跃火焰,心思却飘向榻上佳人。虽自知这份情愫无果,仍愿默默守护,盼她早日康复,与心上人重逢。 此后数日,王若离白日翻阅医典,夜晚调配药剂,龙潇则悉心照料赵蕾蕊,煎药喂药,日夜不辍。山中岁月静静流淌,只待奇迹降临。 第十四章 幽窟遗恨侠骨存 坠崖幸得绿茵柔,秘启石门灯火幽。 前辈遗书托宝剑,后人触目见骷髅。 相残皆为一念误,共死徒留千古愁。 侠骨虽销志不灭,深窟独探解迷舟。 唐奇自高处坠下,身子落在一片碧绿如茵的草地之上。他悠悠醒转,睁开朦胧双眼,环顾四周,只见这深谷四面环山,形如天井,唯一的出路,怕是只有攀上那陡峭山壁,或是身负绝顶轻功,方能脱身。 谷中松涛阵阵,满山青翠,风过处,绿浪翻涌,宛若碧海生波。唐奇躺在那绵软如絮的草地上,只觉浑身舒泰,竟无半分伤痛。他心中又惊又怒,暗忖:“那王若离前辈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竟一掌将我打下悬崖,实在可恨!只是不知蕊儿如今安危如何?若他真能救她,也不枉‘医仙’之名;若不能……我唐奇此生必杀迷天魂,为蕊儿报仇!” 转念一想,此举既是王若离所托第三事,必有深意。他提气起身,只觉内力充沛,真气流转无碍,心中一动:“莫非他那一掌并非害我,而是助我下崖?可为何他不亲自前来?”思及此,对王若离的怒意稍减。 唐奇四下察看,除却这片奇异草地,谷中别无他物。正自气馁,忽闻空中孤雁哀鸣,声凄意凉,不由得想起赵蕾蕊,心头一阵酸楚。 他信步前行,忽见对面山脚杂草丛生处,隐约露出一洞。唐奇精神一振,疾步趋前,拨开枯草,果见一洞口隐于其后。他心中惊喜,缓步而入,不料洞内竟是一堵厚实石墙,敲之无声,显然非天然形成。 唐奇初时失望,随即想到:“这石墙若为人工所造,必有机关。”他沿壁摸索,忽在左侧石壁上触到一圆孔,以小指探入,只觉内中一物缓缓陷下。轰隆一声巨响,石壁缓缓上升,露出一条秘道,两旁石灯自燃,幽光摇曳,宛若鬼火。 唐奇横剑当胸,小心翼翼步入秘道。才入数步,忽见白光一闪,一物疾射而出。他大惊之下,纵身跃起,那物擦着鞋底飞过,落在洞口。定睛一看,竟是一块圆滑顽石,上有字迹。 拾石细观,只见上面刻道:“大唐末年,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吾率义军救八州三十县百姓于水火。后赵匡胤即位,吾见其雄才大略,遂将十万义兵相托,自身重返江湖。然贪官污吏未尽,吾偶得‘鲲鹏宝剑’,斩奸除恶,保一方平安。奈何世人狡诈,为夺宝剑不惜残害无辜。吾心灰意冷,隐居于此,终老深谷。后世若有缘人至此,望持宝剑行侠仗义,洞中所藏武学,若能习得一二,足可傲视江湖。欧阳一人绝笔。” 唐奇读罢,肃然起敬:“原来是一位前朝侠士,为国为民,真乃侠之大者。”他将圆石轻放门旁,复入秘道。 行不多时,忽见一具白骨倚墙而坐,骸骨完整,手中紧握宽刃大刀,显是死后无人扰动。唐奇心头一凛:“此非欧阳前辈,又是何人?为何死在此处?” 再行数步,又见两具尸骸靠墙而立,经年不坠,一具长剑贯胸,一具剑尖透背,显是同归于尽。唐奇暗自心惊:“这些人为何在此厮杀?” 愈往深处,尸骸愈多。又见三具骸骨各持名刀——鱼鳞紫金刀、鬼头刀、雁翎刀,三刀互刺,形成死局。唐奇细观其势,暗道:“这三人刀法精湛,为何在此拼个同归于尽?” 复行数十步,见三具尸骸直立不倒,虽无兵刃,却是掌拳互陷,骨断筋折,死状惨烈。唐奇倒吸一口凉气,难以想象他们临死前经历了何等恶斗。 忽见前方两具女尸相拥而卧,一具匕首深没另一具背心,直至柄末。唐奇一怔:“先前皆是男子,此处竟有女子,且死状如此诡异……” 一路行来,共见一十八具尸骸,除最初那具外,余者皆似自相残杀而死。秘道幽深,尸骨横陈,或坐或立,或倚或卧,兵刃各异,死法不同,却都透着同样的诡异。 唐奇横剑护胸,步步深入。前方忽现两具尸骸相对盘坐,双掌相抵,骨节完好,显是以掌力相拼,内力耗尽而亡。再行数步,又见三具尸骸各持羽扇、钢刀、长剑,其中一具背上插着羽扇之翎,深没入骨。 唐奇越看越是心惊:“这些人生前皆是武林高手,为何齐聚于此,又为何自相残杀?这秘道深处,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想起赵蕾蕊,心中一定:“无论如何,我定要探个明白。若能找出真相,或与上崖之法有关。”当下提振精神,小心翼翼向那幽暗深处行去…… 第十五章 鲲鹏现世三重门 幽谷三重石门开,紫云珍宝映灯台。 白骨守剑七百载,青锋出鞘寒光来。 鲲鹏雕纹藏玄机,侠士避劫显仁怀。 欧阳遗志承天意,神兵终遇明主才。 唐奇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石阶渐宽,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宽阔的石室。三道厚重的石门巍然矗立,气势森严,仿佛亘古以来便镇守于此。他缓步上前,心中暗忖:“这三道石门气势恢宏,不知耗费了前人多少心血与人力方能建成?” 他凝神细看,只见左边石门上龙飞凤舞刻着八个大字——“欲进此门,惟有破门”。字迹遒劲飘逸,颇有王羲之遗风,竟是以剑锋刻就,剑意纵横间透出一股超然气度。中间石门上悬一石匾,上书“紫云洞”三字,笔力沉雄;右边石门则刻“桃源洞”,字迹浑然天成,宛若自然生成,非人力所能及。 唐奇伸手轻抚石门,触手冰凉坚硬,暗道:“这三道石门厚重无比,莫非是借天然洞窟雕琢而成?其中密室,究竟藏着何等秘密,竟引得无数江湖人前赴后继?欧阳前辈若在其中,唐末至今数百年,只怕早已化作白骨……” 他沉吟片刻,走到紫云洞门前,指尖在石壁上细细摸索。忽然触到右下角一处微微凸起的圆石,心念一动,轻轻按下。只听“喀”的一声轻响,石门自下而上缓缓升起,壁上铜灯应声而亮,将室内照得通明。 唐奇屏息而入,眼前景象令他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余口樟木大箱整齐排列,箱盖半开,内中翡翠明珠、精玉玛瑙、金银器皿堆积如山,宝光流转,耀人眼目。他自幼行走江湖,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这些财宝虽不及皇宫大内奢华,却也足以供养一支大军,买下数座城池。 “莫非这些皆是欧阳前辈所聚?”他心中暗惊,“若真如此,他聚此巨富,莫非是要起义反宋?洞口石刻提及宋初贪官横行,难道他早有反意?” 正思忖间,忽见一箱中露出一角素笺。他小心取出,只觉纸张触手柔韧,散发淡淡幽香,非寻常材质。纸上小楷清秀,写道:“吾欧阳一人隐居于此,见满室珠宝,初欲用以起义,然转念一想,功名利禄不过浮云,人生数十寒暑,何苦争权夺利?不如在此深谷中与自然为伴,餐风饮露,了此残生……” 唐奇读罢,对这位前辈更是敬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能如欧阳一人这般看破红尘者,世间能有几人? 他退出紫室,正要察看另两道石门,忽闻左边石门轰隆作响,竟自左而右缓缓开启。门内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唐奇凝神戒备,缓步而入。刚踏入门槛,四盏铜灯骤然亮起,将密室照得如同白昼。 但见室中一座柏木架前,端坐一具森森白骨,双膝盘坐,骷髅头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窝正对石门方向。唐奇虽早有准备,仍觉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他恭敬行礼,心道:“这定是欧阳前辈遗骨。七百年不腐不倒,莫非是在修炼什么神功时遭人打扰,以致走火入魔?” 环顾四周,这石室方正规整,棱角分明,建造之精令人叹服。正思索间,那白骨忽然“喀喀”作响,竟缓缓站起!唐奇大惊失色,却不敢对前辈遗骸不敬,只连连闪避。 那白骨行动虽缓,却步步紧逼,双臂挥舞间隐隐带着招式。唐奇看出这似是某种高深武学,更不敢怠慢,全神贯注闪转腾挪。约莫一炷香功夫,白骨轰然倒地,化作齑粉。 与此同时,木架缓缓移开,露出下方一个紫铜方盒。唐奇宝剑出鞘,以剑尖轻挑盒盖,随即后跃三尺。却不见任何机关发动,盒中唯有一柄连鞘长剑静静躺着。 这剑非同寻常——寻常宝剑需出鞘方现锋芒,此剑却连鞘也掩不住森森寒气。剑鞘上浮雕鲲鹏戏云图,鲲鳞如生,鹏翼欲飞,工艺之精,堪称鬼斧神工。 唐奇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剑出鞘。但见一道寒光如电,霎时满室生辉,连铜灯光芒都被掩盖。剑身宽厚,锋刃如霜,上刻“鲲鹏剑”三字,字迹凸起如活物跃动。 “果真是旷世神兵!”唐奇赞叹不已,“唯有欧阳前辈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如此宝剑!” 盒底一块红布上密布小字,述说此剑来历:铸剑师上官雨采玄铁精金,锻冶九九八十一日,剑成之时天现异象,恐其为祸世间,遂深埋山中。百年后为一侠客所得,仗剑行侠,成就武林神话。后宝剑失踪,江湖平静多年。吾欧阳一人偶得此剑,终因年迈,难再现昔日神话……吾设此机关,若来者心术不正,见白骨立起必拔剑相向,则千箭齐发;若心存敬意,鲲鹏剑方现于世。望得剑者匡扶正义,不负此剑威名。 唐奇读罢冷汗涔涔,方才若有一念之差,此刻已成刺猬。他对着骨粉恭敬叩首八次,将鲲鹏剑负于背上。 走出石室,忽见桃源洞石门上现出一剑形凹槽。唐奇细看其形,与鲲鹏剑鞘一般无二。心念电转:“莫非此剑竟是开启此门之钥?” 他小心翼翼将剑按入槽中,严丝合缝。只听轰然巨响,石门寸寸碎裂,烟尘弥漫中宝剑坠地。尘烟散处,洞中景象渐渐清晰—— 第十六章 石桥沉水现芳魂 秘室桃花映剑光,木人列阵演玄章。 鲲鹏展翅破千俑,太极归心悟八荒。 石桥沉水现幽境,晶棺凝艳葬天香。 侠缘一拜尘缘断,独守洞天岁月长。 唐奇俯身拾起地上的宝剑,凝神望去,只见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灯火通明的石室。室内桃花烂漫,落英缤纷,一道清溪蜿蜒流过白玉石桥,水声潺潺,花香袭人。更奇的是,四处分立着许多木俑,或持剑握刀,或赤手空拳,或蹲或卧,或立或倚,姿态各异,竟是将武林中人习武的种种招式尽数呈现。 乍见这许多木俑,唐奇心头一凛,只道是中了埋伏,待定睛细看,方知不过是些死物。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踏入室中,暗自思忖:“这地方怎会有如此多的木俑?莫非其中暗藏玄机?” 举目四顾,只见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经文,字迹遒劲有力,俨然是剑尖所刻,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度。细看之下,竟是八种前所未见的高深武学——太极心法、逍遥剑法、波心冷月掌、湖心映月掌、鲲鹏剑术、天刚断魂拳、兰花舞影指、海狮龙影腿。每一种皆是江湖上闻所未闻的绝学。 室顶悬着一块巨大的翡翠,光华流转,将整间石室照得如同白昼。那翡翠雕琢精巧,光芒柔和却不失明亮,恰似夜明珠高悬,更添几分神秘气息。 忽然间,四周桃树无风自动,起初杂乱无章,转眼间却结成阵势,将唐奇团团围在垓心。这些桃树移动之际,竟似暗合五行八卦之理,封住了所有去路。唐奇大惊失色,他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阵法。 更令人骇异的是,那些木俑竟也活了过来,从桃树缝隙中穿行而至,挥剑使刀,招式精妙,赫然是各门各派的绝学。虽动作略显迟缓,但配合默契,攻势如潮。 唐奇不及细想,鲲鹏剑已然出鞘,在桃林中左冲右突。剑光闪烁间,他渐渐发觉这些木俑的弱点在头部。当下剑势一转,专攻其首。果然,一剑斩落木俑头颅,那木俑便应声而碎,化作一地木屑。 如此斗了百余回合,唐奇接连斩碎十八具木俑,其余木俑竟齐齐停手,退回原处。桃树也四下散开,仿佛认输一般。唐奇抹去额间冷汗,心道:“莫非这机关设计精妙,非要破去十八具木俑方能停止?若非如此,任是再高的武功,也要被活活累死在此。” 危机既解,唐奇这才定下心来,细看壁上经文。当先便是太极心法,但见其上写道:“太极者,天地万物之根源。阴阳相济,刚柔并济,招随心走,无形无相……”字字珠玑,深奥莫测。 唐奇盘膝而坐,依诀运功,只觉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游走四肢百骸。不过小半个时辰,内力竟已大增,浑身舒畅无比。他心中又惊又喜:“这太极心法果然玄妙!” 正思忖间,一具木俑突然跃起,剑势如虹,直取唐奇面门。唐奇举剑相迎,却觉对方力道浑厚,竟将鲲鹏剑震落在地。虎口剧痛之下,他只得空手对敌。好在方才修炼太极心法,内力大增,掌风呼啸间,与木俑斗得难分难解。 细看之下,这木俑的招式竟暗合太极之理。唐奇凝神观察,边战边学,渐渐领悟其中精要。待到他游刃有余之时,那木俑忽然收剑后退,竟点了点头,方才倒地化作木屑。 唐奇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木俑是助人练功的机关!”想起欧阳一人的留言,不禁肃然起敬:“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的机关,这位前辈当真了得。” 调息片刻,但觉内力又深厚了几分。唐奇心怀感激,又看向逍遥剑法的经文。但见其上刻着:“此剑法效庄子逍遥游之意,身如鲲鹏,扶摇九天……”字里行间,尽显超然物外之态。 唐奇持剑起舞,初时生涩,渐渐得心应手。剑光闪动间,恍若鲲游深海,鹏翔九天。又一具木俑适时跃出,与他过招。这次唐奇心中有数,专心揣摩剑意。那木俑招式精奇,杀招迭出,唐奇数次险些中剑,却也在生死相搏间将逍遥剑法融会贯通。 待木俑化作木屑,唐奇已将两套武功练得纯熟。他信步走向白玉石桥,但见桥下清溪流淌,水光潋滟。正欣赏间,石桥忽然缓缓下沉。唐奇本欲跃回岸边,却见溪水自动向两旁分开,露出中间一条通道。 好奇心起,唐奇随着石桥沉入地下,来到另一间密室。但见室内鲜花遍植,香气袭人,正中竟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材。唐奇缓步上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棺中躺着一位绝色女子,容颜如生,竟比他所见的任何女子都要美上三分。 但见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朱唇一点,鼻若悬胆。一袭素衣难掩窈窕身姿,玉手轻搭腹间,胸脯微微起伏,仿佛只是沉睡。唐奇怔怔出神,心道:“这莫非是欧阳前辈的爱侣?如此绝色,世所罕见!” 忽然想起赵蕾蕊,唐奇猛然警醒,暗骂自己:“我怎可对他人动心?蕊儿待我一片真心,我当珍惜才是。”当下对着水晶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方才退回石桥。 石桥缓缓上升,溪水复又合拢,一切恢复原状。唐奇暗叹机关设计之精妙,自此便在洞中潜心修习武功,饿了便摘桃果充饥。最奇的是,这桃源仙境不见天日,却四季如春,桃花常开不败,结果不休,全无四季之分…… 第十七章 寒尽春生人未圆 寒夜孤灯映素帷,金针祛毒黛眉垂。 痴抱错认檀郎影,羞避难承侠士痴。 银杏无言空伫立,冰轮有恨总盈亏。 江湖路远书难寄,独倚危楼数雁回。 夜色如墨,寒意渐浓。一轮圆月高悬于漆黑的夜幕之上,四周星辰点点,犹如一幅巨大的黑绸上绣满了细碎的银珠。月华皎洁,清辉遍地,将天地间染上一层朦胧的银白。 屋内烛火摇曳,龙潇端着一只青瓷小碗,小心翼翼地喂赵蕾蕊服药。今日正是月圆之夜,赵蕾蕊体内寒毒随时可能发作。王若离特意嘱咐龙潇守在此处,若有异状,即刻通报。 龙潇轻声道:“赵姑娘,感觉如何?今夜月圆,寒毒若再发作,王前辈便会另寻他法,定要为你根治此疾。” 赵蕾蕊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多谢龙大哥连日照顾,王前辈医术通神,我自是信得过。只是……奇哥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至今未归?” 龙潇心头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唐兄正为前辈办第三件事。你也知晓,前辈救人有个规矩,须得替他办妥三件事。唐兄如今正在外奔波,想必不日便回。” 他口中这般说着,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唐奇坠崖之事,王若离虽言其未死,但若让赵蕾蕊得知真相,以她性情之刚烈,只怕会立时寻了短见。龙潇不敢冒险,只得一再搪塞。 赵蕾蕊凝视着他,眸中忧色未减:“当真?那奇哥何时能回?”龙潇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此事由前辈安排,快则十日半月,慢则一两月。赵姑娘且宽心养病。” 赵蕾蕊轻叹一声,将药碗推开:“我喝完了,龙大哥请回吧。”龙潇却未起身,只道:“我今夜需守在此处。前辈吩咐,月圆之夜寒毒最易发作,需有人照应。” 赵蕾蕊闻言一怔,脸上掠过一丝戒备。这些时日龙潇日夜照料,她早已察觉其情意,此刻听他执意留下,不由心生疑虑。龙潇见她神色,立时明白其意,忙道:“姑娘莫要误会,龙某虽非君子,却也知礼义廉耻,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赵蕾蕊闻言赧然,低声道:“是我失言了,龙大哥莫怪。”龙潇微微一笑:“原是我未说清楚。”赵蕾蕊望着他专注的神情,轻声道:“龙大哥待我这般好,蕾蕊感激不尽。” 这话虽轻,却如春风拂过龙潇心田,他连日来的悉心照料,能得她这一句,已是足慰平生。即便她心中始终装着唐奇,他也无怨无悔。 龙潇柔声道:“姑娘先歇息吧,我在此守夜。若寒毒发作,定会痛苦难当,养足精神才好应对。”赵蕾蕊点头应下,缓缓躺下。龙潇细心为她掖好被角,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 烛光下,赵蕾蕊睡颜恬静,柳眉微蹙,呼吸匀长如兰。龙潇坐在床畔,不觉看得出神。她虽在病中,容颜却依旧清丽脱俗,宛如月下仙子。龙潇心旌摇曳,一时竟难以自持。 忽然,一片浓云遮住明月,屋内光华顿敛,只余星辉淡淡。天地间仿佛暗藏杀机,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 便在此时,赵蕾蕊忽然蜷缩起身子,颤声道:“好冷……好冷……”龙潇急忙上前,见她双目紧闭,秀眉紧锁,浑身瑟瑟发抖,知是寒毒发作。他正要起身去请王若离,不料赵蕾蕊忽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他,颤声道:“奇哥,别走……我好冷……” 龙潇浑身一僵,只觉她双臂冰冷如铁,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他知她梦中将他错认作唐奇,心中虽酸楚,却不忍推开,只柔声道:“莫怕,我在这里。” 赵蕾蕊将他抱得更紧,梦呓般道:“奇哥,你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好冷,抱紧我……”声音凄楚,令人心碎。 忽然,赵蕾蕊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抱着的竟是龙潇,急忙松手,脸上飞起红霞:“龙大哥,我……”龙潇转过身,见她羞窘难当,温言道:“无妨,姑娘寒毒发作,我这就去请前辈。” 他快步出门,叩响王若离房门。王若离披衣而出,听他说明情况,立时随他赶往赵蕾蕊房中。 见赵蕾蕊裹着棉被仍颤抖不止,王若离伸手搭脉,片刻后竟朗声大笑:“妙极!大功告成矣!”龙潇与赵蕾蕊皆是一怔,齐声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王若离捻须笑道:“姑娘脉象已趋平稳,不似先前紊乱。这十余日的调理已见成效,今夜寒毒发作乃是最后一次。待老夫以金针逼出余毒,姑娘便可痊愈!” 赵蕾蕊又惊又喜:“前辈此言当真?”王若离正色道:“自然不假。只是这金针逼毒极为痛苦,姑娘需忍耐片刻。”赵蕾蕊毅然道:“只要能祛除寒毒,再大的苦楚我也受得!” 龙潇闻言既喜且忧,喜的是她终于可以摆脱寒毒折磨,忧的是她要承受这般痛苦。王若离命他取来针盒,龙潇不敢耽搁,匆匆取来。 王若离取出金针,手法如电,接连刺入赵蕾蕊数处大穴。赵蕾蕊紧咬朱唇,额上冷汗涔涔,却始终未发一声。龙潇在旁看得心痛如绞,恨不能代她受苦。 半个时辰后,赵蕾蕊忽然张口吐出数口黑血。王若离轻拍其背,直至再无黑血呕出,方笑道:“毒素已清,大功告成!”赵蕾蕊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血色,想到从此可与唐奇长相厮守,不由喜极而泣。 王若离收起金针,道:“既已祛毒,先前药方便不再适用。老夫另开一方,还要劳烦龙少侠照料。”赵蕾蕊抬眼望向龙潇,四目相对,二人皆迅速移开目光,气氛微妙。 王若离嘱咐赵蕾蕊好生休息,便与龙潇退出房间。屋内重归寂静,只余赵蕾蕊独对孤灯。 她望着屋顶出神,心绪如潮:奇哥,我的寒毒已愈,你可知道?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龙大哥待我极好,可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人…… 月光透过窗棂,轻柔地洒在她脸上。她渐渐沉入梦乡,梦中正与唐奇在花谷中追逐嬉戏…… 夜色渐深,月已西斜。 此后十余日,赵蕾蕊身体日渐康复,她对王若离感激不尽,对龙潇也是心怀感激,然而这份感激终究无法转化为情意。每当问起唐奇下落,王若离总是支吾以对,龙潇更是闪烁其词,这让她心中不安日益加剧。 这夜,她独坐窗前,望着天边残月。月缺人未圆,更添愁绪。 古道初遇、深谷练剑、茶亭激斗……往事历历在目。虽只两月时光,却仿佛经历了几度轮回。山谷中的朝夕相伴,花丛间的笑语嫣然,茶亭里的生死相护,每一个片段都深深烙印在她心中。 可如今唐奇身在何方?是生是死?何时能归?这些问题日夜煎熬着她,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窗外银杏树影婆娑,宛如一位沧桑老者。赵蕾蕊多么希望这棵不会说话的树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唐奇,可树终究是树,永远不能替代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越想越是伤心,泪珠不觉滑落。正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赵蕾蕊急忙拭泪开门,满心期盼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料站在门外的却是王若离。 她脸上欢喜瞬间化为失望,转身不语。王若离叹道:“赵姑娘何必如此忧心?老夫以医仙之名担保,唐少侠定会平安归来。” 赵蕾蕊恨恨道:“你总说过几日便回,可如今一月已过,奇哥音讯全无!他究竟去办何事?为何迟迟不归?” 王若离摇头道:“此事乃老夫与唐少侠之约,姑娘不必多问。总之唐少侠绝不会有事,姑娘放心便是。” 赵蕾蕊猛然转身,眼中泪光闪烁,有相思之痛,相见之难,更有无尽的无奈与绝望…… 第十八章 长夜孤鸿战未休 夜裂长空掌作琴,情天恨海两相侵。 游龙戏凤招藏谶,覆雨翻云式隐心。 易穴通玄惊鬼魅,寻踪踏雪觅知音。 江湖自古多遗恨,独向寒枝寄鹤吟。 突然,赵蕾蕊右掌高高举起,掌缘凝着一层淡淡的寒光,直劈向王若离左肩,掌风凌厉,带起一阵呼啸之声。王若离却不闪不避,嘴角含笑,朗声道:“你砍吧,老夫说的句句属实。老夫虽在江湖人眼中是个怪人,但向来言出必行,从不反悔。你若不信,杀了我便是!” 赵蕾蕊右掌在空中微微一滞,终究还是劈了下去。两人相距不过一扇门的距离,这一掌若是落实,王若离的左肩必废无疑。 王若离未料到她竟真会动手,心知若不还手,只怕真要重伤。他左手上撩,一招擒拿手疾出,欲扣她右腕。谁知她掌至中途,忽地变招为爪,反抓他左手。王若离心头一惊,暗道这姑娘看似娇弱,武功竟如此精妙,当下不敢大意,收掌后跃,身形如燕,稳稳落在银杏树旁。 赵蕾蕊如影随形,飞身而至,二人四目相对,凛然对峙。月光映照下,她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凄楚与决绝。王若离沉声道:“赵姑娘且慢动手,有话好说。”赵蕾蕊却似未闻,心中郁积的痛苦如洪水决堤,再难抑制。她斜步抢出,双掌翻飞,与王若离斗在一处。王若离掌法沉稳厚重,赵蕾蕊则轻灵飘忽,变化万端,二人身影交错,掌风呼啸,惊起院中落叶纷飞。 赵蕾蕊使出一招“凤吐流苏带晚霞”,右掌前探,左掌虚按他额前,左脚后撤,身形如凤展翅,双掌似流苏轻扬,左脚如晚霞铺展,姿态曼妙,与她清丽容颜相映生辉。王若离见她此招精妙,心底暗赞,这般美丽的招式,江湖中能使得如此淋漓尽致的,恐怕没有几人。 她又使一招“百丈游丝争绕树”,双手如游丝盘旋,缠绕而上,攻势连绵不绝,直逼王若离周身要害。王若离只守不攻,身形飘忽,似在引她尽展所学。他素来爱武成痴,见赵蕾蕊招式新奇精妙,心中欢喜,竟舍不得立时分出胜负。 赵蕾蕊见他只避不还手,心中更急,招式愈发凌厉。她双掌举天,右脚疾踢他膝上,正是“借问吹箫向紫烟”。王若离后跃半步,她又变招为“鹿门月照开烟树”,双掌击向他腹间,忽地外拉,如剖千年老树之皮。王若离在她掌风及体前收腹后退,险险避过。 赵蕾蕊再使“双燕双飞绕画梁,罗纬翠被郁金香”,双掌交错,如双燕盘旋,攻势此起彼伏,最后右脚飞踢,快如闪电。王若离急退数步,立定身形,赞道:“好!赵姑娘的武功别具一格,令人叹服。” 话音未落,赵蕾蕊第二招“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又已攻到。她身形飘起,如行云流水,双腿连环踢向他面门。王若离连连后退,赵蕾蕊一个翻身,双掌如新月升起,变招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王若离暗自点头,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实属难得。 此时王若离不得不出手应对,只见他轻描淡写几招,便将赵蕾蕊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赵蕾蕊见他武功高强,心中虽佩服,却不肯停手,反而愈战愈勇,绝招层出不穷。 她连环三招“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虚实相生,刚柔并济,攻势如潮,毫无间隙。王若离见她三招浑如一体,招招攻向要害,对她的武功又添几分喜爱。他将这三招一一化解,随即使出一招“柳色春藏苏小家”,欲再探她底细。 赵蕾蕊又使“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双掌如狂风暴雨般猛攻,霸道异常,忽而右手弯曲如钩,掌缘直击他胸口。这一招突如其来,王若离防不胜防,胸口被她掌缘扫中,火辣辣一阵生疼。好在他内功深厚,伤势无碍。 此时龙潇从屋中闻声而出,见二人激斗正酣,急忙喊道:“住手!赵姑娘,王前辈,快停手!”王若离本欲停战,赵蕾蕊却如猛虎出柙,心中郁积的痛苦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岂肯轻易罢手?她双掌如雪花飞舞,招式愈发难以捉摸。王若离暗赞她年纪虽轻,武功却已臻此境,实在难得。 赵蕾蕊双掌如灵蛇游动,在月光下蜿蜒曲折,上下翻飞,左右交击。王若离则掌如泰山,厚重沉稳,“攻心手”、“擒龙爪”、“日月同鸣”,每招皆是江湖中顶尖武学,却仍难将她制服。 王若离心下微凛,未料这十七八岁的姑娘竟能接住自己十招以上,天下能与他过招十合之人本就不多。他却不知,赵蕾蕊此刻将心中愤恨无助尽数发泄,武功竟比平日倍增,相思成痛,让她每一招都带着决绝的狠辣。 赵蕾蕊再使“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上下齐攻,掌影错乱,腿如烟波,令人眼花缭乱。接着“西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鸳鸯起”、“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两招连环攻出,柔婉清丽,如斜阳掩映,惊起鸳鸯,又如深夜烛影,酒意初醒。她身形摇动,似醉非醉,心中悲意借着招式流露,更添凄楚。 王若离一招“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也是极尽柔婉,与赵蕾蕊的招式相辅相成,二人竟似在月下共舞,而非生死相搏。龙潇在一旁看得入神,不禁为赵蕾蕊的武功赞叹。 突然,赵蕾蕊由柔转刚,“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使将出来,双臂如百丈坚冰,硬如磐石,脸上愁云凝固,心中的凄苦尽显无遗。王若离见她突然使出这般刚猛招式,心中暗赞。“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也是一招刚招,以刚克刚,二人如两头猛虎,缠斗不休。 赵蕾蕊再使“柳絮飞时别洛阳,梅花发后到三湘”、“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四招连环,刚中带柔,柔中蕴刚,令王若离接连后退。他武功虽高出赵蕾蕊数倍,此刻却只是在试探她的底细。 赵蕾蕊借武功将心中凄苦尽数发泄,二人已斗上百回合。王若离见她招式层出不穷,欲再试探,使出一招“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双掌如百花齐放,花影流动,掌影翻飞。 赵蕾蕊见他使出此招,连忙以“飞渡黄河”从他头顶掠过,紧接着“背后打牛”连环攻上,变招之快,毫无间隙。王若离急向前跨步,于刹那之间转身,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赵蕾蕊见他转身如此迅捷,远胜自己,心中微凛。 龙潇在一旁见王若离身手敏捷,虽白发苍苍,却丝毫不显老态,不禁为他赞服。他早已看出王若离只是在试探赵蕾蕊武功,故而静观其变,想看二人究竟谁强谁弱。 赵蕾蕊见攻势落空,又使“杨柳阴阴细雨晴,残花落尽见流莺”,双掌如微风拂柳,虽缓却韵致十足,忽而双掌疾飞,如残花飘落,右掌斜飞,猛击他下颚。这一招含两式,精妙无比。王若离侧头避过,右掌翻出,欲抓她“流莺”之掌,赵蕾蕊变招迅疾,右掌后缩,左掌飞出,猛击他胸口。王若离一招扑空,连忙后跃。 赵蕾蕊再使“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两招,快如闪电,疾如风雨,将王若离逼得连连后退,几无招架之力。 王若离突然斜身,右拳猛攻,中途蓦然张开变成爪,正是他成名绝技“大鹰爪功”。鹰爪抓向她左肩,左掌挥击她腰部,来势汹汹。赵蕾蕊横斜身子,向右闪避,左掌疾出,右腿同时攻到,一招连环掌腿,逼得王若离自救后退。 赵蕾蕊双掌划出道道圆弧,如蜻蜓点水,雁击长空,鱼翔浅底,逍遥灵动。一退一进,一攻一守,二人竟似两只轻燕,在月下嬉戏追逐。 赵蕾蕊“抱虎浪跳”、“夺日出庭”、“兰舟蓄雨”、“飞花藏叶”连环攻出,掌影疏落,灵动超然。王若离“红鸟飞空”、“雕入深海”、“探路出洞”、“平天落日”连环招架,刚猛沉重。 斗到酣处,赵蕾蕊中指搭在拇指之上,余下三指翘起,宛如盛开的兰花,正是“兰心慧指”。这点穴手法以“灵动、轻快、风趣、雅致”为要诀,点穴之手如兰花般清丽脱俗。她双手飞舞,食指时而翻上,时而翻下,如花瓣轻拂,刹那间已封住王若离“齐风、通神、飞曲、天柱”四处大穴,点穴之快,疾如闪电。 王若离微微笑道:“赵姑娘点穴手法颇为高明,老夫佩服!”只见他身子微微一抖,赵蕾蕊心下惊异。她不知王若离在她点穴之时已运转易经换穴的奇术,将她所点穴道尽数移开。这门神功当今武林会者寥寥,王若离既通此术,区区点穴之法,又岂能伤他? 第十九章 古墓莲舟渡素心 深谷幽居岁月迁,晶棺遗墨见前贤。 莲舟暗渡三生约,鼠径新开一线天。 侠骨岂容山水隔,柔情终得月华圆。 银杏树下双影立,从此江湖共比肩。 便在此时,银杏树影摇曳处,悄然现出一人。白衣胜雪,背负长剑,身形挺拔如松。赵蕾蕊心头一震,凝眸望去,正对上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眸——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唐奇,又是何人? 一月之别,恍如隔世。赵蕾蕊早将方才与王若离的缠斗抛诸脑后,娇躯一颤,已如乳燕投林般扑入唐奇怀中。泪水簌簌而下,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唐奇双臂收紧,将怀中人儿牢牢拥住。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化作无声的相拥。这月余来的相思煎熬,此刻尽数融在这紧紧一抱之中。山风拂过,卷起满地银杏,金叶纷飞间,唯闻彼此心跳如鼓。 原来唐奇坠入深谷后,日夜钻研石壁所载武功,心中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崖上之人。每每念及赵蕾蕊寒毒未解,独身苦候,便如万蚁噬心。这日他仰卧芳草地,见雁阵南飞,声声哀鸣更添寂寥。四面绝壁如井,将他困在这方寸天地。 “莫非当真要与蕊儿永诀?”唐奇望着悠悠白云,胸中悲怆难抑。情之一字,最是磨人,能教英雄气短,能令红颜憔悴,纵是盖世武功,也斩不断这牵肠挂肚。 忽而他灵光乍现,想起那水晶棺中女子既是欧阳前辈挚爱,或在其安息之处暗藏玄机。当即翻身入洞,踏过石桥,再临那间花团锦簇的密室。 但见水晶棺中,朱颜依旧。那女子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虽长眠多年,仍不减倾世之姿。唐奇恭敬施礼,而后仔细探查四壁。忽闻一处敲击声空荡,运起内力拍去,石屑纷飞处,现出一个暗格。 内中藏着一纸遗书,墨迹宛然: “棺中乃吾妻燕婷,一生多舛……” 唐奇展读良久,方知这段凄美往事。原来欧阳一人与燕婷相识于微时,携手江湖,终老深谷。奈何红颜薄命,燕婷积劳成疾,香消玉殒。欧阳一人痛失所爱,遂造此水晶棺永驻芳颜。后为护宝剑,更设下机关,令十八名觊觎珍宝的高手自相残杀。 “情之所钟,生死相随。”唐奇掩卷长叹,对欧阳一人这般至情至性钦佩不已,更暗自发誓绝不负赵蕾蕊半分。 循着遗书指引,他轻推水晶棺,果然现出莲花座一具。坐定后机关启动,莲花载着他缓缓沉入水下秘道。 但见一池碧水清波荡漾,莲叶接天,花影婆娑间暗香浮动,恍如仙境。莲花座沿特定路线漂游,最终升至一处断崖。唐奇跃下打量,见此地仍在半山腰,距山顶尚远,不由怅然若失。 正彷徨间,忽见一只硕鼠窜过。唐奇心念微动,尾随其后,竟在杂草丛中发现一个隐秘石洞。洞内白石阶梯蜿蜒向上,不知通往何处。 唐奇拾级而上,在黑暗中不知行了多久,终见头顶透下月光。推开铁盖跃出,但见星河璀璨,清风拂面,竟已脱困而出! 他不及细想此间玄妙,一心只系赵蕾蕊安危。施展轻功疾奔,不消片刻已至银杏树下。 恰见赵蕾蕊与王若离罢斗收手。四目相对时,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奇哥!”赵蕾蕊泣声扑来,玉臂环住他脖颈,“这月余你身在何处?可知我日夜悬心,连梦里都是你身影?” 唐奇轻抚她如云秀发,柔声道:“蕊儿,我何尝不是魂牵梦萦?如今既得重逢,今生今世再不相离。” 二人相拥良久,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王若离负手而立,微微一笑:“唐少侠果然福缘深厚,这绝谷竟困不住你。” 唐奇将赵蕾蕊护在身后,抱拳道:“蕊儿性子急,还望前辈海涵。” 王若离目光闪烁,忽然叹道:“你既从谷中脱困,想必已得欧阳先生真传。女娃儿对你思念的紧,老夫不与之计较。” 月光如水,洒在相拥的二人身上。唐奇轻抚赵蕾蕊面颊,拭去泪痕。 赵蕾蕊嫣然一笑,恰如幽兰初绽,二人执手相依。山风轻拂,林间枝叶沙沙作响,仿佛为这对重逢的恋人低吟浅唱。 唐奇与赵蕾蕊相拥而立,久久未语。天地间万籁俱寂,远山如黛,飞鸟归巢,虫鸣渐隐,一切外物皆如虚设,唯有彼此眼中炽热的情意与胸膛间急促的心跳,真实可触。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若离一声轻咳打破寂静。二人如梦初醒,赵蕾蕊双颊飞红,羞赧地垂下眼帘。唐奇牵起她的手,缓步走向王若离,忽然双双跪地。唐奇恭声道:“多谢王前辈救蕊儿性命,此恩重于泰山,晚辈没齿难忘!日后前辈若有差遣,纵是刀山火海,晚辈绝不推辞!” 王若离捋须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甚么刀山火海,老夫不喜虚言。你只需为我做三件事,此后你我两不相欠。” 赵蕾蕊亦柔声道:“前辈宽宏,先前晚辈多有冒犯,还望海涵。”王若离摆摆手,俯身将二人扶起:“快起快起!老夫最厌这些虚礼。你二人年少情浓,我却硬生生让你们分离月余,你对我有些怨气,也是应当。”言罢哈哈大笑。 唐奇与赵蕾蕊相视莞尔,只觉这位前辈行事古怪,凡事都要“两不相欠”,倒似商贾做买卖一般。二人含笑起身,却见龙潇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唐奇肩膀,喜道:“唐兄弟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只是眼下清兵势大,袁元帅独木难支,我需即刻赶往山海关。奈何中原又生变故,近来江湖出现一个号称‘天煞鬼影手’的魔头,双手如鬼似魅,杀人不见其招。少林觉尘大师已遭毒手,各派高手折损无数。” 唐奇闻言色变,沉声道:“此人武功竟如此诡异?我本欲与龙兄同赴边关,如今看来,须得先除此獠,否则江湖永无宁日!”他握紧赵蕾蕊的手,目光坚毅,“待我诛杀此魔,定去山海关与龙兄会合。” 王若离悠然接口:“唐少侠既得欧阳先生真传,对付这等跳梁小丑何足挂齿?你且将谷中经历细细道来,饮酒畅谈些时日,再将欧阳先生的绝学尽数传我,这两件事便算一起了结。届时再去寻那鬼影手不迟。”他目光如炬,似已看透唐奇心中所思,“你可是疑惑老夫为何不亲自下谷?” 唐奇心头一震,未及开口,王若离已笑道:“相助边关、追剿魔头,皆非急务。你二人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完的体己话。”说着拉起龙潇衣袖,“且让他们好生相聚。”龙潇会意,最后望了眼赵蕾蕊依偎在唐奇怀中的身影,心中既欣慰又酸楚,终是默然随王若离离去。 唐奇与赵蕾蕊相偎而坐,仰望星河璀璨。赵蕾蕊轻抚他衣襟上的尘土,柔声道:“奇哥,这一个月你究竟在何处?可知我日夜悬心?”唐奇将她纤手拢在掌心,细细诉说坠崖奇遇。 当听到深谷中十八具白骨时,赵蕾蕊惊呼出声;得知鲲鹏宝剑来历,她又抚剑赞叹;听闻水晶棺中容颜不腐的欧阳夫人,她眸中泛起好奇的光彩。 “她当真比我还美?”赵蕾蕊歪着头问,眼角眉梢俱是娇嗔。唐奇轻刮她鼻尖,笑道:“她虽美,却不及你万分之一。在我心中,无人能取代蕊儿。” 夜风拂过,赵蕾蕊发丝轻扬,她忽正色道:“王前辈既将你打落悬崖,为何又要输真气护体?他若早知谷中奥秘,何不亲自探寻?”唐奇沉吟道:“我猜前辈必有难言之隐。或许他需全力医治你的寒毒,分身乏术;或许......”他顿了顿,“他是有意成全你我。” 二人揣测半晌,仍参不透王若离的真正意图。赵蕾蕊索性不再多想,倚在唐奇肩头细语:“待报了父母大仇,你定要带我去那谷中看看。我不怕白骨,只怕......再也见不到你。”语声渐低,带着些许哽咽。 唐奇心头一热,将她揽得更紧,继续讲述谷中奇遇:会动的木偶如何陪他练剑,移动的桃林暗合五行玄机,莲花座载着他升至断崖......赵蕾蕊听得入神,时而惊呼,时而轻笑,仿佛随他一同经历了那场奇幻之旅。 说到酣畅处,唐奇拔出鲲鹏宝剑,月华流淌在剑身上,泛起凛凛寒光。赵蕾蕊指尖轻触剑锋,低语道:“就用这柄剑,为伯父伯母报仇雪恨!”唐奇重重点头,剑身轻振,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夜色渐深,星河移位。二人依偎细语,将一月来的相思之苦尽数倾吐,时而嬉笑打闹,时而相视无言,千般情意俱在眼波流转间,直到东方既白,林中鸟雀初啼,他们仍舍不得分开,仿佛要将错过的时光全都补回来...... 第二十章 侠客天山寻雪莲 潇郎策马向边关,蕊女柔肠百转环。 秘窟玄功惊现世,陈年情债始开颜。 内力骤失寻圣药,勇踏冰峰越险山。 莫道侠途多坎坷,真情至性破重关。 五日匆匆而过,唐奇将深谷奇遇细细说与王若离听,又将石壁所刻武功尽数传授于他。王若离一生痴武,每习得一门新技,便欢喜得纵身跃起丈余,放声大笑,神情天真烂漫,宛若稚子;然其练功时却又肃穆凝重,目光如电,实是性情古怪,难以揣度。 龙潇已于两日前策马离去,直奔山海关。白洪天与苏牧林正助袁崇焕抵御清兵,他身为结义兄弟,岂能因儿女私情而置身事外?天下女子如繁星点点,何苦独恋赵蕾蕊一人?既知她心属唐奇,又何苦自寻烦恼?一念及此,他心一横,扬鞭催马,决意投身那烽火连天之地,与天下豪杰共御外侮,方不负平生侠义。 离别那日,竹屋外银杏簌簌,清风拂叶,声如碎玉。旭日初升,海天交界处一轮赤红缓缓浮起,云霞尽染,金光渐洒人间,照亮山川万物。青松满山,苍翠如衣,将山峦衬得愈发清逸出尘。 赵蕾蕊、唐奇、龙潇与王若离四人立于道旁,依依惜别。龙潇抱拳道:“王前辈、唐兄、赵姑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日江湖再会!”语声虽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赵蕾蕊的脸庞。 唐奇朗声道:“龙兄先行一步,待我杀了天煞鬼影手,必往山海关与诸位会合,共抗清兵!”他言语豪迈,却未察觉龙潇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龙潇心绪翻涌,暗想:再见她时,我当如何自处?这份情意,是否真能随岁月淡去?然念及二位义兄正在沙场浴血,顿时胸中豪气陡生,沉声道:“唐兄放心,我定将话带到。山海关随时恭候大驾,届时你我并肩杀敌,马革裹尸,亦不负此生!” 赵蕾蕊轻声道:“龙大哥,一路珍重。世间有些事,强求不得,唯有时间可解心结。愿你此去前程似锦,他日重逢,你我仍是知交。”她语声温柔,却字字如针,刺入龙潇心底。 龙潇苦笑一声,道:“自然,我们永远是朋友。”言毕猛地转身,大步下山,身影渐隐于苍茫山道之中。唐奇望着他远去,心想龙潇此去必有一番作为;赵蕾蕊却暗叹一声,盼他能早日放下执念。 回至屋中,三人围桌而坐。唐奇问道:“前辈既知谷中藏有武功,为何不自取之?” 王若离目光悠远,似陷入遥远回忆,缓缓道:“此事须从我年少时说起。那时我拜入武当掌门门下,因天资出众,深得师父器重。一日,师父命我下山办一件要事……” 他声音低沉,带着岁月沧桑:“事毕之后,我遇见了一位女子,此生难忘。我们相知相惜,共度了一段美好时光。但武当门规森严,禁止弟子娶妻。我甘愿受罚,携她回山恳求师父成全。师父念我情深,破例允我们下山,过寻常日子。” “我们携手江湖,行侠仗义,本可逍遥一生。奈何天意弄人,我偶得一本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一时痴迷,竟不顾其至阴属性,暗中修习。但此功法有弊处,亲近之人若近我身,必受阴气所害……为免连累若英,我编造谎言,说我已移情别恋。” 赵蕾蕊听到“若英”二字,心中一震,不由看向王若离,唐奇亦面露惊疑。 王若离饮了口酒,续道:“若英性子刚烈,闻言即去,泪落如雨。我本欲待神功大成再与她解释,谁知这一别,竟是永诀,后来听闻她创出了丹阳剑,我亦无颜见她。再后来我察觉武功邪异,自废修为,隐居此谷钻研药理。奈何体内阴气已深,再不能踏足阴寒之地。唐少侠,这便是我不下深谷的缘由。” 他取出一个陈旧卷轴,展开道:“此图乃欧阳先生所遗,指引后人前往深谷继承他的武学。我得图多年,直到见你身手不凡,心志坚韧,方知你正是欧阳先生所要等的人。” 赵蕾蕊心潮起伏,终于明白师父为何从不提及往事,更不愿来此求医。原来这段情殇,埋藏了数十年。 唐奇忽然道:“王前辈,蕊儿正是陈若英前辈的弟子。” 王若离浑身一震,凝视赵蕾蕊:“你……你是若英的徒儿?” 赵蕾蕊轻声道:“是。师父她……一直误会了您。”她又将师父独居幽谷、创丹阳剑法、行侠江湖之事细细道来。王若离听罢,老泪纵横,捶胸道:“是我辜负了若英!若非当年一念之差,她何至孤苦半生!” 王若离又急问:“若英她现在可好?” 赵蕾蕊低声叹息道:“师父五年前已仙逝了……”王若离如遭雷击,颓然坐倒,喃喃道:“苍天弄人……若英,我对不起你……” 便在此时,赵蕾蕊忽然抚额低呼:“我头晕得厉害……”唐奇急忙扶住,连声询问。王若离强抑悲痛,伸手搭脉,良久,面色凝重道:“寒毒虽解,但那七味至阴之药与她体质相冲,竟将她一身内力化去。如今她真气尽散,与寻常人无异。” 唐奇如遭雷击,颤声道:“可有解救之法?” 王若离沉吟道:“唯有天山雪莲方能调和药性,重聚内力。但此物生于极寒险峻之处,百年难遇……” 唐奇毫不犹豫道:“纵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取来雪莲!” 王若离取出一只冰蚕丝袋递过:“雪莲离根即化,此袋可保一月不腐。切记速去速回!” 唐奇接过丝袋,对赵蕾蕊柔声道:“蕊儿,等我回来。”赵蕾蕊倚在他肩头,轻声道:“奇哥,我与你同去。”唐奇摇头:“你内力全失,经不起路途劳顿,安心在此休养,我必早日归来。” 夕阳西下,唐奇背剑出门,身影渐没入暮色。赵蕾蕊倚门远望,虽失内力,然心有所属,亦觉温暖满怀。 第二十一章 客栈琶音惑客心 北赴天山暮色沉,桃园客栈隐龙吟。 权奸当道伏兵众,魔教同流祸患深。 四曲能迷千里客,一眸堪乱百年心。 前路纵多艰与险,丹心一片向瑶岑。 暮色四合,远山如黛。唐奇离了青松岭,一路策马北行,蹄声得得,尘烟漫卷。他心中牵挂赵蕾蕊内力尽失之痛,日夜兼程,只盼早日抵达天山,寻得那传说中的雪莲,助她恢复功力。 这一日行至黄昏,见前方道旁矗立一座客栈,规模宏大,较寻常旅店大出一倍有余。檐下悬一黑底金字匾额,上书“桃园客栈”四字,笔力遒劲,似出自名家之手,在夕阳余晖中熠熠生辉。 唐奇翻身下马,早有店小二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客官远来辛苦,快请里面坐!”说着接过缰绳。唐奇迈步进门,但见厅内灯火通明,桌椅齐整,客人熙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英气勃勃的壮士,亦有携儿带女的妇人,热闹非凡。 店小二引他至一空桌坐下,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可要住店?”唐奇道:“随意上三道小菜,再备一间干净上房。”小二应声而去。 唐奇静坐品茶,目光四扫,忽见左首八仙桌旁坐着两个中年汉子,一人满脸虬髯,状若铁塔;另一人眉峰倒竖,目光凌厉。桌上酒菜丰盛,二人低声交谈,神色警惕。 唐奇运起内力,凝神细听。那虬髯汉子低声道:“兄弟,自从离了京师,一路北来,魏老贼那些爪牙追得却不甚紧,莫非他就此放过我等?” 对面那人冷哼一声:“大哥此言差矣。魏忠贤何等人物?岂会轻易放过我等?当日刺杀失败,连威震朔北的‘天飞客’韩天都成了他的走狗,这厮助纣为虐,与天下英雄为敌。我等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只怕东厂番子早已暗中尾随,须得万分小心。” 虬髯汉子叹道:“兄弟所言极是。魏忠贤武功深不可测,更兼掌控东厂、锦衣卫,欲除之谈何容易?听闻他麾下杀手不止韩天一人!” 那兄弟神色一凛:“莫非还有他人?” 虬髯汉子压低声音:“正是。魏忠贤座下有四大杀手,韩天不过排名最末。其余三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其真面目。一个韩天已如此难缠,何况还有三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如今唯有联合武林同道,方有一线胜算。此去天山,投奔天山派徐掌门,以徐前辈武林泰斗之尊,纵是魏忠贤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兄弟点头称是:“徐冒天前辈乃当世四大宗师之一,虽年逾古稀,武功已臻化境,与少林无生大师、天玄老人、芙蓉静斋杨女侠并称武林四绝。得任何一方庇护,皆可保平安。若得天玄老人出手,定能诛此国贼!” 唐奇闻言暗忖:“爹爹生前亦曾提及四大宗师,言其武功通玄,已超脱凡俗。此去天山,定要拜见徐前辈,一睹宗师风范。” 这时二人话题一转,虬髯汉子道:“兄弟可知,武林中除四大宗师外,尚有四大魔教?” 那兄弟愕然:“四大魔教?” 虬髯汉子神色凝重:“不错。正道以四大宗师为尊,邪道则以四大魔教为首。剑邪宗、鬼阴堂、血域派、灭天魔殿,这四大魔教行踪诡秘,每逢乱世便兴风作浪。听闻他们已投靠魏忠贤,如今国贼手握东厂、锦衣卫、四大杀手及魔教势力,武林将面临千年未有之浩劫!” 那兄弟虽面露惧色,仍昂然道:“大哥莫忧,邪不胜正乃天地至理。武林豪杰辈出,正义昭昭,终有人能制此贼!” 虬髯汉子慨然道:“兄弟豪气干云,为兄惭愧。今夜在此歇息,明日赶路。”二人遂专心用饭。 唐奇听得这番对话,心中忧愤交集,暗自发誓必要勤修武艺,先诛迷天魂报家仇,再与魏忠贤一决高下。 正思量间,忽闻一阵清越琴音自内堂传出,如流水潺潺,沁人心脾。但见一白衣女子怀抱琵琶款步而出,莲步轻移,宛若凌波仙子。她向众人微微一福,朱唇轻启:“小女子家道贫寒,老母在堂,全凭这琵琶糊口,若蒙各位不弃,请听一曲。” 众人齐声叫好。女子敛衽而坐,玉指轻抚琴弦,一曲《琵琶行》婉转流出。但听她歌声清越,如泣如诉: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唐奇凝神静听,但觉这女子虽不及赵蕾蕊清丽绝俗,却也别具风韵。想到蕊儿仍在苦候雪莲,遂收回目光,专心用饭。 一曲既终,满堂喝彩。有人高声道:“姑娘天籁之音,当赏!”掷出三十两纹银,女子敛衽致谢。 那人又道:“求姑娘再奏一曲。”女子嫣然一笑,又唱《春江花月夜》。其声清越,意境空明: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歌声方歇,掌声雷动。一文人模样的客人叹道:“此诗乃张若虚千古绝唱,诗篇意境空明,缠绵悱恻,洗净了六朝宫体的浓脂腻粉,词清语丽,韵调优美,姑娘演绎得淋漓尽致,当真难得!” 女子谢过众人,忽缓步走向唐奇。唐奇见她走近,心中微动。女子至桌前柔声道:“公子,可否借座一用?” 唐奇忙要起身相让,却被女子玉手轻按肩头:“公子安坐,小女子只在对面抚琴便可。” 二人相对而坐,女子明眸流转,轻拨琴弦,唱起《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唐奇听到“比翼连理”之句,不由想起赵蕾蕊,心神荡漾。忽觉女子目光如丝,隐隐透出诡异光芒,与自己四目相对时,竟似有电光石火之感。 “姑娘的歌声宛如天籁之音,此曲只应天上有。”唐奇称赞道。那女子低头浅笑,粉颊生晕,不时偷眼相觑,欲语还休。 待《长恨歌》终了,女子又唱《木兰诗》,声调铿锵,英气勃发: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余音袅袅,众人如痴如醉。女子忽对唐奇浅浅一笑,随即媚眼如丝,唐奇但觉心神似有些许摇曳。 第二十二章 鲲鹏现世起波澜 琵琶曲尽暗潮生,宝剑光寒众目惊。 素手纤纤藏妙策,钢肩赫赫护长征。 惊鸿断羽空留恨,如意折威徒剩名。 尤惑仙翁云外客,江湖夜雨盼天明。 那少女一曲《木兰诗》方歇,余音犹在梁间缭绕。她与唐奇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客栈中众人见他二人神情亲密,心中皆泛起酸意,一时满座寂然。 角落中忽有一人拍案而起,厉声道:“姑娘,咱们打赏了这许多银钱,你却不理不睬,只顾与那小子眉来眼去,将我等置于何地?还不快过来,单独给大爷唱上几段!”这人年约四十,嘴角留着两撇短髭,目光灼灼如贼。那少女却恍若未闻,仍含羞带怯地望着唐奇,眸中春水盈盈,似有无限情意。 那汉子见少女毫不理睬,胸中怒火腾起,喝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小妮子!今日若不给你些颜色瞧瞧,你也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说罢大步上前,眼中邪光闪烁,双手微颤,似欲行不轨。自他起身伊始,那双三角眼便如黏在少女身上一般,心中早已想入非非。 少女却镇定自若,依旧凝望唐奇。唐奇亦如着了魔障,目光难以移开分毫。那汉子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手上青筋暴起,猛地伸手抓向少女玉臂。少女惊呼一声,花容失色。 唐奇见少女受辱,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那柄横陈案上的鲲鹏剑应声跃起,如活物般跳入他掌中,剑未出鞘,已带着千钧之势压在那汉子肩头。 汉子只觉肩头一沉,如负山岳,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松手。少女趁机脱身,退至唐奇身后。那宝剑仍压在汉子肩上,迫得他双膝发软,浑身战栗。少女唇角微扬,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滚!”唐奇一声低喝,抬剑撤力。那汉子连滚带爬地起身,颤声道:“多…多谢好汉饶命……”话音未落,已踉跄逃出客栈,转眼不见踪影。 满堂寂然,众人目光尽数聚焦于那柄鲲鹏剑上。方才唐奇进店时无人留意,此刻细看,但见剑鞘古朴,隐隐透出森森寒意。寻常宝剑剑气再盛,藏于鞘中亦不外露,此剑却寒意逼人,显是稀世神兵。众人眼中渐现贪婪之色,如见羔羊的群狼。 先前在墙角窃语的二人更是双目放光,似欲将唐奇生吞活剥。唐奇虽端坐未动,却觉四周目光如针如刺,暗忖:“这些人莫非怪我救了这姑娘?又或是……”心念电转间,拉起少女玉手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指尖触及少女温软肌肤,忽如触电般缩回。他想起赵蕾蕊尚待天山雪莲救治,岂可对萍水相逢之人心生绮念?当下正色道:“这些人心怀不轨,姑娘还是速离为妙。” 少女轻笑道:“他们图的可不是我,而是公子这柄宝剑呢。”说罢明眸流转,扫视全场,众人触到她目光,纷纷低头避让。 唐奇环视四周,果见无数目光黏在剑上,如附骨之疽。他握紧剑柄,沉声道:“姑娘所言不差。”抬头时恰与少女目光相触,心中怦然,急忙别开脸去。 少女嫣然道:“公子何不与我在此小坐?这些人虽觊觎宝剑,但以公子武功,又何惧他们群起而攻?”声音柔媚,如春风拂面。 唐奇暗惊:“此女临危不乱,绝非常人。蕊儿尚在病中,我万不可节外生枝。”当下按剑而坐,静观其变。 “不知此剑何名?”少女轻抚琵琶,状似随意。 “鲲鹏剑。” 少女眸中微光一闪,旋即恢复如常:“原来竟是江湖传闻的旷世神兵。据说此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更兼剑气通灵。公子得此宝剑,真乃英雄配神兵。”言语间,素手不经意掠过剑鞘,寒意刺骨。 唐奇心生警惕,淡淡道:“此剑乃欧阳前辈遗物,机缘巧合为我所得。今日显露人前,只怕日后永无宁日。” 少女忽然压低声音:“这有何难?将店内众人尽数诛杀,消息自然不致外传……”语声轻柔,内容却令人胆寒。 唐奇悚然一惊,未料这娇俏少女竟如此心狠手辣,戒备之意更浓:“他们虽生贪念,罪不至死。” “妇人之仁。”少女冷笑,眼中诡色愈深,“江湖险恶,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唐奇凝视她片刻,忽然问道:“姑娘究竟是何门派?观你言谈举止,绝非寻常卖艺女子。” 少女别过脸去,幽幽道:“现在说破为时尚早。或许他日公子知晓我身份时,便要拔剑相向……” “这是从何说起?”唐奇愕然。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女轻叹,眸中忧色如雾,“若有一日你我为敌,公子可会杀我?” 唐奇正待答话,忽见左首桌边站起一个青衫汉子,缓步而来。此人年约二十七八,面色蜡黄,双目如鹰,直勾勾盯着鲲鹏剑。 “小子,你这剑从何处得来?”语气倨傲无比。 唐奇冷然道:“与阁下何干?” “自然有关!”汉子提高声量,“此乃失踪几百年的鲲鹏剑!据说最后现世时是在剑魔欧阳一人手中。你一个毛头小子,若非偷抢,如何得此神兵?” 唐奇勃然作色:“休得污蔑!此剑确是欧阳前辈遗物,我遵其遗愿而得。阁下信口雌黄,就不怕欧阳前辈在天之灵怪罪么?” 那汉子被斥得面皮发紫,强辩道:“空口无凭!说不定就是你盗取宝剑!”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纷纷指摘唐奇。 少女忽然轻笑:“这位公子相貌堂堂,阁下却獐头鼠目。夺剑不成,便要污人清白么?”语带讥讽,如针扎心。 那汉子暴怒:“小贱人胡说什么!”双掌疾出,搭向唐奇肩井穴,掌风凌厉,显是外家高手。 唐奇端坐不动,任他双掌压肩。初时只觉如负千斤,肩头微沉,当即暗运玄功,真气流转,双肩缓缓抬起。那汉子额角见汗,渐觉不支。 忽听一声闷响,汉子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连翻几个筋斗重重摔地,**不止。少女拍手娇笑,满座皆惊。唐奇竟身不离座,单凭内力震飞敌手,这份修为实属罕见。 众人贪念稍敛,却见一个中年剑客越众而出。此人约莫四十年纪,面容阴鸷,步履沉稳,每踏一步,地上灰尘便微微震颤。 “小辈休要猖狂!”声如裂帛,“可识得惊鸿剑法?” 唐奇瞳孔微缩:“长空万里,亮丽光彩,惊鸿一剑,愁煞万星——尊师可是惊鸿剑白眉林老前辈?” “正是!”中年剑客傲然道,“既知家师威名,还不跪地求饶?” 唐奇冷笑:“本以为白前辈是武林名宿,不料教出的徒弟竟是觊觎他人宝剑的宵小之徒!” “放肆!”中年剑客怒喝,长剑如电刺出。这一招“翩若惊鸿”直取唐奇面门,剑尖颤动,封住所有退路。 唐奇稳坐如山,待剑尖距额四寸,忽如弱柳扶风向左微侧,剑锋擦鬓而过,斩落几缕青丝,少女在旁看得手心沁汗。 剑客变招迅疾,又是一式“五路接风”。但见剑光如雨,前四剑虚虚实实,最后一剑方是杀招,剑风激得烛火明灭不定。 唐奇终于拔剑——剑未全出,只露三寸寒锋。双剑相击,铮然作响。那男子的长剑应声而断,三截残剑叮当落地。 剑客呆立当场,面如死灰,良久方长叹一声,拾起断剑踉跄而去。 少女目泛异彩:“公子好俊的功夫!” 唐奇还剑入鞘:“是宝剑锋利,非我武功高。” “剑利人更俊。”少女秋波流转,语带双关。唐奇心头一荡,急忙默念赵蕾蕊之名稳住心神。 正当二人对视之际,忽闻一声冷笑:“死到临头还在打情骂俏!”却见一个手拿七节短棒的三十余岁妇人悄立桌旁,面容姣好却目光阴冷。 “如意棒?”唐奇变色。 妇人傲然道:“算你有些见识。虽只得师父七成功夫,取你二人性命绰绰有余!” 唐奇暗惊:据传如意棒在江湖神兵谱排名第五,如意棒主谈晓钰武功诡异,杀人无数,父亲生前提及此人时,亦曾面现惧色。 但见如意棒棒身黝黑,节节相扣,挥舞时隐有风雷之声。那妇人一边挥动短棒,一边朗声道:“能让你们死前见识此棒,也算不枉此生!” 话音未落,如意棒脱手飞出,如毒蛇吐信直取唐奇咽喉。棒未至,劲风已刺肤生痛。 唐奇不敢怠慢,鲲鹏剑连鞘格挡,金铁交鸣,震耳欲聋,如意棒倒飞而回,妇人接棒,后撤三步,方卸去劲力。 “好剑!”妇人厉喝,再度扑上。这次如意棒不再硬碰,而是如影随形,忽左忽右,倏前倏后,棒影重重,将唐奇周身大穴尽数笼罩。 唐奇剑不出鞘,以鞘为剑,见招拆招。两般兵刃快如闪电,众人只见灰影翻飞,劲风四溢。 少女在旁紧握衣角,面露忧色。忽见如意棒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直击唐奇后心。这一棒角度刁钻,避无可避。 唐奇临危不乱,反手一剑“力顶千斤”。剑棒相击,火花四溅。妇人只觉虎口剧痛,如意棒几欲脱手。 战到酣处,唐奇终于拔剑出鞘三寸。但见寒光乍现,满室生辉。妇人被剑气所迫,连退七步,嘴角渗血。 “好一柄鲲鹏剑!”妇人咬牙冷笑,忽然掷出三枚透骨钉,乘唐奇闪避时,抱起如意棒穿窗而去。 经此一战,客栈中武林人士纷纷逃散。转眼间,偌大厅堂只剩唐奇二人,及角落里一个白发老者。 这老者方才始终低头饮茶,此刻抬头,方见其容貌清癯,白眉垂肩,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虽静坐无言,却自有渊渟岳峙之气。 唐奇凝神感应,只觉老者内力深不可测,如长江大海,心中暗忖:“此人武功胜我十倍,是敌是友?”掌心不由沁出冷汗。 少女似也察觉异常,悄悄移至唐奇身侧。烛火摇曳,将三人身影投在壁上,恍若一幅江湖夜雨图。 第二十三章 玄老授诀示天机 品茶论剑话苍黄,三器联辉破八荒。 巧接流泉参妙谛,轻拈瓷屑露锋芒。 琴藏幽绪弦中隐,志荡乾坤掌下扬。 自古正邪同冰炭,浩然之气永流芳。 唐奇心中正自思量,那角落中的白发老者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少侠武功不凡,举手投足间连败数人。这柄鲲鹏剑乃武林异宝,你能得之,实是机缘造化……” 唐奇抱拳道:“方才晚辈与人相斗,未曾留意前辈在此,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老者微微一笑,眼角皱纹如菊瓣舒展:“何罪之有?鲲鹏剑削铁如泥,方才若出鞘,那如意棒早已断为两截。少侠武艺中自有一股蓬勃朝气,孺子可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少侠可是姓唐?唐家庄的少公子?” 唐奇心头一震,暗忖:“他怎知我身世?莫非与迷天魂有关?”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凝神戒备。 老者似看穿他心思,续道:“少侠不必多虑,老夫并无恶意。只是见你气宇不凡,武功卓绝,故驻足一观。若信得过老朽,不妨过来共饮一壶清茶。” 唐奇略一迟疑,见老者目光澄澈,不似奸邪之辈,便向那少女递个眼色,二人一同移至老者桌前。老者吩咐店小二新沏三壶香茶,茶汤碧绿,清香扑鼻。他轻抚茶盏,缓缓道:“茶如人生,不可儿戏。少侠正值年少,切莫为儿女私情误了前程。”语带深意,似有所指。 唐奇心中一动,恭声道:“请前辈明示。” 老者目露赞许,问道:“依你之见,当今江湖,谁可左右武林运势?” 唐奇不假思索:“迷天魂为祸武林,可称一害。” 老者摇头:“迷天魂不过癣疥之疾。朝中阉党魏忠贤,武功智谋皆属顶尖,更兼权倾朝野,大肆捕杀武林人士。此人野心勃勃,意欲一统江湖,方是心腹大患!” 唐奇悚然动容:“前辈所言极是。此獠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老者目光炯炯:“而你,正是对付魏忠贤的最佳人选。” 唐奇愕然:“晚辈武功低微,如何能与魏忠贤抗衡?” 老者抚须笑道:“你骨相清奇,天赋异禀,更得鲲鹏剑认主,他日成就不可限量。”见唐奇面现疑色,又道,“魏忠贤虽强,却也非不可战胜,若得三人合力,胜算便可大增。” 唐奇追问:“另两人是谁?” 老者目中精光一闪:“欲除魏忠贤,唯‘刀剑月’可破。” “何为刀剑月?” “刀乃青龙偃月刀,剑是你手中鲲鹏剑,月是月牙神镖。此三般神兵合力,方可破他魔功!” 唐奇心中惊疑不定,暗想:“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竟知这等秘辛?”却听老者又道:“少侠可知青龙偃月刀下落?” 唐奇道:“听闻此刀乃关公遗物,藏于关家。” 老者叹道:“关家已被魏忠贤灭门。如今宝刀由关家之后关云飞执掌,正赶往少林寺,欲阻魏忠贤在武林大会上的阴谋。” 唐奇恍然:“原来魏忠贤欲借武林大会生事!” “不错,武林大会上群雄集结,正是魏忠贤称霸武林的大好时机。” 唐奇追问:“那前辈为何说刀剑月能够对付魏忠贤?” 老者品了一口茶,缓缓道来:“这事需从三国时期说起:当年锻造青龙偃月刀,花了九九八十一天,宝刀出炉之际,天空一阵巨响,一头巨龙飞驰而下,射入宝刀之中,顿时天空惊现''刀剑月''三字。当年的预言,应在今日。” 唐奇恍然大悟:“原来此事在千年以前便有定数。但不知前辈如何得知?” “天下玄机,都逃不出老夫之眼。” 唐奇猛然惊醒,恭敬行礼:“在下不识庐山真面目,天玄老人郭前辈的大名享誉天下,今日一见,真如活神仙也!” 郭浩天大笑道:“少侠莫要胡说,神仙二字万万不可。老朽虽精通奇门八卦,易经数理,也只是皮毛而已。” “前辈谦虚了。天下之人无不对郭前辈尊敬至极,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老者哈哈大笑:“虚名何足挂齿?老夫此来,是要你速往少室山与关云飞、白玉霞会合。那白玉霞便是月牙神镖之主。” 唐奇面现难色:“晚辈尚需往天山寻找雪莲,救治一位朋友。” 郭浩天目光微闪,忽转向那少女:“这位姑娘是何方人氏?为何在此弹琴?” 少女垂首低声道:“小女子自幼孤苦,以琴艺谋生。今日幸得唐公子相救……” 郭浩天深深看她一眼:“姑娘可愿随老夫习武?三年五载,必有所成。” 少女连连摇头:“前辈好意,但小女子只懂琴艺,对武功一窍不通。纵然想学,恐怕也没这个才能。” 郭浩天不再多言,忽对唐奇道:“素闻少侠勤学,老夫便露一手,以博一哂。”说罢右手茶壶微倾,一缕清泉泻入杯中。待水流至半,他手腕轻抖,茶杯倒转,竟将泻出茶水尽数接回,点滴未洒。 唐奇看得心驰神往,暗赞:“这般举重若轻,实是神乎其技!”当下凝神模仿,初时茶水四溅,三五次后竟也能接回大半。 郭浩天抚须笑道:“武学之道,贵在通变。拘泥形迹,终是下乘。”话音未落,手中茶杯忽地飞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又稳稳落回掌中,盏中茶水竟如凝住一般,纹丝不动。 这一手更是精妙绝伦。唐奇尚未开口,那少女已拍手赞道:“郭前辈武功通神,果真名不虚传!” 郭浩天目光如电,忽道:“这手‘空手飞物流还斩’,须得姑娘相助一试。”不待少女答话,茶杯已疾射向她太阳穴。 少女惊呼一声,却端坐不动。眼看茶杯将至,郭浩天右掌如电探出,于间不容发之际将茶杯攫回,盏身完好如初。 这一下变起仓促,唐奇冷汗涔涔,却见少女虽花容失色,身形却稳如磐石,心中疑云更浓。 郭浩天不动声色,右手忽地握拢,指缝间簌簌落下瓷粉,摊掌时,那茶杯已化作齑粉,这般功力,当真骇人听闻。 “少侠切记,”郭浩天正色道,“待取得天山雪莲,务须速往少室山。魏忠贤必遣东厂、锦衣卫围山,届时凶险异常,万万小心!” 唐奇躬身应诺。却听那少女轻声道:“我……我想随唐公子同行……” 唐奇正要推拒,郭浩天忽地长身而起,衣袂飘拂间已至门口,长笑声如洪钟荡响:“江湖路远,好自为之!”余音未绝,人已不见踪影。 唐奇与少女相顾愕然,但见茶烟袅袅,烛影摇红,方才种种恍如一梦。 第二十四章 侠心难测美人局 白衣似雪步轻盈,暗随茅屋见狰狞。 假托慈母实传令,巧借天山欲控情。 魔教图谋吞九鼎,侠心警觉破千坑。 归来不语灯前坐,剑映寒光意未平。 唐奇凝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暗叹:“此人内力已臻化境,当真不愧天下第一之名。” 衣袖忽然被人轻轻扯动,那抱着琵琶的少女仰着脸,轻声问道:“唐公子此去天山,可否带我同行?”烛光映照下,少女的面容清丽绝俗,眉目如画,宛如月宫仙子临凡,只是那双眸子深处,隐隐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唐奇负手而立,目光掠过她纤秀的指节,心中警兆暗生:方才郭前辈以内力试探,这少女竟能纹丝不动,若非身负绝技,岂能如此?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天山路远,姑娘还是早日归家为好。令堂定然倚门盼归,何必让她老人家忧心?” “我……我意已决。”少女低垂螓首,轻咬樱唇,“待我回家禀明母亲,明日便来与公子会合。”她说话时指尖抚过琵琶弦,发出一串清越的碎音。 唐奇心念电转,此人来历不明,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他故作沉吟片刻,方缓缓道:“既然姑娘执意相随,唐某便在此等候。只不知府上距此多远?可需在下护送?” “不远,就在北面五里外的一座茅屋中。”少女嫣然一笑,“只是家母性情孤僻,最恶见生人,公子若去反倒不便。”言罢,她起身拿起那张古旧的琵琶,素白衣袂在夜风中翩飞如蝶,向唐奇盈盈一礼,“时辰不早,我这便回去,明日再来与公子同去天山。” 唐奇见她执意独行,心中疑云更浓,故意道:“夜色深沉,林中多有豺狼虎豹,姑娘孤身一人,只怕不妥。” 少女抿唇轻笑,眼波流转:“这些年来,我常往返于此道,从未遇过什么凶险。公子这般关切……莫非是舍不得我?”言语间带着几分俏皮,更添娇媚。 唐奇见她应对从容,丝毫不惧夜行,心下更是凛然。他不再多言,目送少女款步离去。那袭白衣在夜风中飘飘若仙,转瞬便没入黑暗之中。 待她去得远了,唐奇立即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他内力深厚,步履如飞,不料那少女的身法竟也快得惊人。但见她足不点地,衣袂飘飘,在月色下宛若鬼魅,显然轻功造诣极高。 “好高明的踏雪无痕!”唐奇暗暗心惊,将内力催至七成,方勉强跟在十丈之外。夜风卷起少女的衣带,她始终未曾回头,仿佛真不知有人尾随。二人一前一后掠过荒草萋萋的野径,身形快得只在月下留下淡淡残影。 不多时便见前方现出一座茅屋的轮廓。那茅屋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丛中,墙垣倾颓,窗棂破败,在凄迷的月光下更显阴森。唐奇伏身于数丈外的乱草中,屏息凝神。只见那少女停在柴扉前,竟不推门,只低声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茅屋内传来阴恻恻的回应,声音如寒冰刺骨:“敏敏,此去可有所获?” 原来这少女名叫敏敏。只听她恭敬答道:“回师父的话,弟子探得一个重要消息:魏忠贤的克星,乃是‘刀剑月’!” “刀剑月?”屋内之人语气微变,“何为刀剑月?” 敏敏道:“刀是青龙偃月刀,剑是鲲鹏剑,月是月牙神镖。这三件神兵均已认主,其主人正欲前往少室山,意图在武林大会上对付魏忠贤。” 屋内沉默片刻,那声音再度响起:“消息从何而来?可不可靠?” “是天玄老人郭浩天亲口所言!绝无虚假!”敏敏语气笃定。 “郭浩天?”那人声音陡然提高,“他可曾识破你的身份?” 敏敏从容道:“师父放心,弟子始终装作不会武功的模样,郭浩天虽有所疑,却未能看破虚实。” “好!不愧是我鬼阴堂首徒!”茅屋木门吱呀开启半缝,隐约可见一抹绯红裙角,“如此说来,那唐奇便是鲲鹏剑的主人?” 敏敏的声音忽然低柔几分:“正是,他是唐家庄后人,家园被迷天魂所毁,机缘巧合得了鲲鹏剑。郭浩天已将铲除魏忠贤的重任托付于他,此刻正在客栈歇息。弟子已取得他的信任......”她忽然顿了顿,“只是他执意要去天山寻雪莲,似是为救个姑娘。” 唐奇在暗处听得真切,心中巨震:“原来她们是魏忠贤一党!这鬼阴堂乃是四大魔教之一!”他强压心绪,继续倾听。 只听那师父冷笑道:“敏敏,你须得牢牢缠住唐奇,绝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大事。待魏忠贤扫平武林,我鬼阴堂便可坐收渔利。届时,这天下……也该换换主人了!” 敏敏惊道:“师父欲取天下?” “有何不可?当今天子昏庸,奸佞当道,正是我辈崛起之时。昔年项羽见始皇,尚言‘彼可取而代之’,我鬼阴堂雄踞江湖,为何不能问鼎中原?” 忽听那师父厉声道:“敏敏,你既已接近唐奇,便当施展‘摄魂夺命心法’,令他成为你的傀儡。切记,绝不可动真情,否则休怪为师无情!” 敏敏声音微颤:“弟子谨遵师命。” 唐奇听得脊背发寒,正欲再近半步,脚下枯枝忽然发出细微脆响。茅屋门猛地洞开,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出,其身着黑袍红裙,面蒙轻纱,虽看不清容貌,但身姿曼妙,竟似二八少女。唐奇大惊,急忙伏低身形,屏住呼吸。 “师父你看!”敏敏忽然指向草丛。一只黑猫弓着背窜过,绿瞳在暗夜中闪烁不定。 那师父四顾无获,冷哼一声:“虚惊一场。敏敏,你速回客栈,免得唐奇起疑。” 敏敏应声离去,那师父又伫立片刻,方才转身回屋。唐奇待她入内,方敢稍稍抬头,但见月华如水,照在那破败的茅屋上,更添几分诡谲。 他悄然退后,心中波涛汹涌:“不想鬼阴堂野心如此之大,竟欲借魏忠贤之力问鼎天下。四大魔教齐出,江湖必将迎来一场浩劫。我既得知此阴谋,定要设法阻止。只是那敏敏……”想到少女明媚的笑容,他心中莫名一痛。 夜色愈深,唐奇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返回客栈。推开房门,坐在桌前,思索良久。 第二十五章 血夜迷心侠影随 阴毒侵体神形变,魅影循声取命轻。 朱唇染血玄功复,利爪封喉肝胆倾。 侠客潜踪窥异状,寒锋难敌魔威凌。 尸横满室幡然悟,颤投君怀泪已盈。 夜半更深,万籁俱寂。唐奇正自调息,忽闻隔壁房中传来细微响动,似是有人辗转反侧,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他心下一动,悄无声息地贴近窗棂,透过缝隙向内望去。 但见敏敏蜷缩在床榻之上,浑身瑟瑟发抖,原本明艳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她双手死死攥着被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唇齿间不时溢出痛苦的呜咽。唐奇心头一凛:“莫非是阴毒发作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忖间,敏敏突然挣扎着坐起,满头青丝凌乱披散,眼神空洞无神,口中喃喃自语,状若癫狂。唐奇见她神情有异,不敢惊动,只隐在暗处凝神观察。 忽见敏敏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飘然而起,身法之快,较之平日犹胜三分。唐奇暗自心惊:“阴毒发作竟能激发功力?当初蕊儿寒毒发作时也是这般情形,只是她乃外力所伤,而敏敏却是练功走火,这阴毒入体,不知要如何化解?” 思绪飘回昔日山谷,与赵蕾蕊习练丹阳剑法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那抹倩影在月光下舞剑的身姿,寒毒发作时紧蹙的眉尖,都如昨日般清晰。唐奇一时恍惚,待回过神来,敏敏已掠出数丈之外。他急忙收敛心神,施展轻功尾随其后。 敏敏如行尸走肉般在廊间游走,步履飘忽,全然不似常人。唐奇屏息凝神,借着廊柱阴影遮掩身形。但见敏敏行至一间客房外,忽然驻足。屋内烛火通明,两个汉子正在对饮,正是日间在客栈高谈阔论的那对兄弟。 “大哥,你说那魏忠贤……”较年轻的汉子举杯欲言,却被年长者以目制止。二人推杯换盏,酒至酣处,竟胡诌起歪诗来,语句粗鄙,令人发噱。 唐奇凝神细观,见敏敏呆立门外,双目空洞,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忽闻“砰”的一声巨响,她竟破门而入,惊得屋内二人酒醒大半。 “什么人!”年长汉子厉声喝道,待看清来人模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但见敏敏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在摇曳烛光下更显诡异。 “你们可知鬼阴堂?”敏敏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年轻汉子颤声道:“不……不知……” 敏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不知鬼阴堂,白日里为何妄加议论?今日便让你们死个明白。” 年长汉子强自镇定,拱手道:“姑娘既是鬼阴堂高人,当知魏忠贤祸乱朝纲,为天下所不齿。姑娘何不弃暗投明,何必助纣为虐?” 这番话说的正气凛然,唐奇在暗处听得,不由对这两个酒客刮目相看。 敏却不为所动,厉声道:“拿命来!”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掠至二人身前,双手成爪,直取咽喉。那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制住要穴。但见敏敏俯身咬向年长汉子脖颈,鲜血汩汩而入,惨叫声戛然而止。 年轻汉子目睹此景,吓得魂飞魄散,待要挣扎,却觉脖颈一痛,意识渐渐模糊。唐奇在窗外看得分明,心下骇然:“莫非她是以人血化解阴毒?” 不过片刻,二人已气绝身亡。敏敏站起身,唇边血迹未干,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晕,身子也不再颤抖。她环顾四周,眼神依旧迷茫,转身又向另一间客房走去。 唐奇紧随其后,见敏敏停在一间房外,神情忽变。屋内烛火温馨,一个中年男子正教小女孩下棋。 “爹爹,这马为何要斜着走?”女孩稚声问道。 男子慈爱地抚着她的头:“因为这马儿要跳过楚河汉界啊。” 敏敏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她抬手轻触窗棂,指尖微微发颤,终是转身离去。唐奇暗忖:“看来她也是苦命之人,见这父女温情,想必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行至第三间客房外,但闻里面人声鼎沸,四个劲装汉子正在高谈阔论,桌上横着四柄长剑。 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拍案道:“魏忠贤倒行逆施,四大魔教助纣为虐,难道这天下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身旁瘦高个接口道:“江湖传言,须得刀剑月三兵合璧,方能克制魏忠贤。” 一个方头阔脸的大汉道:“不错,天玄老人郭前辈亲口所言!正所谓:江湖风雨四面起,楼上钟声望客明。天涯无处躲危难,天地人间一条龙。龙飞苍穹战邪恶,试问天下有谁知?艰难苦恨终成侠,一代英雄乱世出!这三位英雄便是三把神兵之主!” 正说完,忽见房门洞开,一个白衣女子悄然而入。四人俱是一惊,纷纷持剑在手。 “什么人!”浓眉汉子厉声喝道。 敏敏幽幽道:“鬼阴堂敏敏,特来取尔等性命。” 四人交换眼色,突然同时出手,剑光闪烁,分取敏敏周身要穴。却见敏敏身形飘忽,在剑网中穿梭自如,双袖翻飞间,指甲竟暴涨寸许,泛着幽蓝寒光。 唐奇在暗处看得心惊,这四人剑法精妙,配合默契,显然久经战阵。但敏敏身法诡异,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忽见她左爪探出,直取瘦高个面门。那人举剑格挡,不料敏敏变招奇快,五指已扣住他手腕。 “撒手!”敏敏轻叱一声,瘦高个长剑脱手,胸口已被划出五道血痕。 余下三人见状,剑势更急。敏敏却似愈发从容,双爪舞动间带起道道残影。但闻一声惨呼,又一人倒地。浓眉汉子目眦欲裂,挺剑直刺敏敏后心。 唐奇几乎要出手相救,却见敏敏身形微侧,反手扣住对方咽喉。不过片刻,四人皆已毙命。敏敏拭去唇边血迹,眼神渐渐清明。待看清满地尸骸,她突然踉跄后退,面露惊恐之色。 “这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唐奇缓步而入,敏敏抬头见他,如见救星,猛地扑入他怀中,浑身战栗不止。 第二十六章 枯病三鬼偶现形 孤女寒毒侵玉骨,少侠渡气救残生。 身世飘零同泣泪,师门诡秘各牵情。 鲲鹏剑映肝胆照,魔教心藏爱恨萦。 忽闻三鬼笑声厉,客栈风云杀气横。 敏敏一张俏脸惨白如纸,唇齿间逸出断断续续的低吟:“唐大哥……我、我好冷……快抱紧我……”她声音颤抖,仿佛正承受着蚀骨之痛。唐奇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但见她神情恍惚,眉宇间尽是痛楚,竟与深谷中赵蕾蕊寒毒发作时的模样一般无二。他心中一软,明知此女身份诡谲、居心叵测,却终究不忍推开。恍惚间,他竟将敏敏错认作赵蕾蕊,双臂不自觉地收紧。 “唐大哥……我阴毒发作,若再无真气续命,只怕……只怕要全身冰冷而死……”敏敏双手死死抱住唐奇,身子颤抖不止,呜咽声中透着绝望。唐奇猛然惊醒,怀中之人并非赵蕾蕊,而是那来历不明的琵琶女。他心头一紧,见她浑身冰冷,知是阴毒已深入骨髓,当即沉声道:“莫慌,我带你回房疗伤。” 说罢,他一把抱起敏敏,快步走入客房,将她轻轻安置在床榻之上。二人掌心相抵,唐奇凝神运功,丹田内真气如潮水般涌出,经四肢百骸汇聚于双掌,再缓缓渡入敏敏体内。只见他头顶白气蒸腾,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是耗力极巨。初时敏敏身子仍如寒冰,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她面上渐现血色,颤抖也渐渐平息。 唐奇见她好转,心头稍安,撤掌调息。敏敏缓缓睁眼,低声道:“唐大哥,多谢你耗损真气相救……若非你,我今日难逃此劫。”唐奇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何须言谢?只是你这阴毒究竟从何而来?” 他故作不知,实则有心试探。敏敏面颊微红,轻声道:“唐大哥可还记得初见时我说过的话?若你知晓我的身份,定不会容我活命……”唐奇心头一动,暗想:“她早知我会查其底细,却仍坦然相告,莫非另有隐情?”面上却不动声色:“自然记得,只是这与阴毒有何关联?” 敏敏幽幽一叹,眼中泛起泪光:“我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受尽欺凌。幸得师父收留,授我武艺。她老人家有四门绝学:阴柔术、摄魂夺命心法、蛊心诀、天浪鬼,皆是至阴至毒之功。修习者必遭阴毒反噬,每年发作一次。我近年苦练阴柔术,今日若非唐大哥相助,只怕已魂归黄泉……” 唐奇听她提及身世,不由想起自家惨案——父母唐颜、水婉月惨死于迷天魂之手,唐家满门尽殁。他心中一痛,眼角竟滑下泪来。敏敏见状柔声道:“你怎么了?”唐奇黯然道:“听你提及父母,想起我爹娘亦遭奸人所害……” 敏敏默然片刻,忽低声道:“我……其实是魔教中人。”唐奇神色不变,只淡淡道:“那又如何?”敏敏讶然:“你竟不恨魔教?”唐奇摇头道:“魔教中人亦是血肉之躯,江湖传言虽恶,未必人人皆愿同流合污。” 这番话令敏敏心生敬佩,她轻咬朱唇道:“天下人视魔教如蛇蝎,唐大哥却这般明理。实不相瞒,我乃鬼阴堂弟子,奉命潜入江湖,为魏忠贤谋取武林盟主之位打探消息。在这客栈弹奏琵琶,正是为监听各路江湖人士的谈话……” 唐奇接口道:“所以你师父命你随我前往天山,探查徐前辈底细?”敏敏惊道:“你怎知……”唐奇轻笑:“那时茅屋之外,并非野猫弄响,正是唐某。”敏敏恍然:“原来如此!当时若非那只猫引开师父注意,你定然难逃一死。” “看来还得多谢那只猫。”唐奇正色道,“你虽为魔教办事,但今日救你是出于道义。他日若你行恶,我绝不留情!”敏敏明眸流转,忽然问道:“那你还带我去天山么?”唐奇叹道:“我不带,你也会暗中跟随。罢了,同去便是,但须答应我不可再行恶事。” 敏敏嫣然一笑:“我若再作恶,不必你赶,自会离去。”这一笑如春花绽放,唐奇不由一怔,良久方道:“你好生歇息,明日启程。”说罢伏案而卧。敏敏躺在床上,望着他侧影,心中百转千回:“师父之命不可违,可我怎能对他动情?不……绝不可如此!” 次日清晨,阳光透窗而入。唐奇早已备好早点,坐在床沿静候。敏敏醒来见他凝视自己,不由面泛红霞。二人用过早膳,收拾行装正要离去,忽闻客栈中响起三声诡笑。这笑声时而浑厚如钟,时而细微如蚊,其中暗含讥讽之意,更透出森然杀气。 唐奇将敏敏护在身后,凝神四顾,却见掌柜、店小二等竟皆不见踪影,整座客栈空如鬼域。他心知不妙,朗声道:“何方高人?何必藏头露尾!” “哈哈哈哈!我们本非英雄,何须藏匿?”一个沙哑声音回应道。另一人接口:“小子,将你手中鲲鹏剑交出,可饶你不死!”唐奇心头凛然:“原来是为宝剑而来。”暗运真气,朗声道:“想要宝剑,凭本事来取!” 敏敏低语:“唐大哥,此剑必招祸端。”唐奇紧握她手:“你我联手,未必会输。”敏敏忽扬声道:“诸位可听过四大魔教?”第三个阴沉声音响起:“什么魔教鬼教,在老夫眼中不过蝼蚁!便是四大魔教齐至,又能奈我何?” 唐奇敏敏相顾失色,未料来人狂妄至此。那声音又道:“小娃娃听着,我等便是江湖人称‘枯病三鬼’!”此言一出,二人俱惊。这枯病三鬼虽非绝顶高手,但行事狠辣,三人联手从未败绩。老大江钰清善使飞天神抓,老二马休精于掠地魔棒,老三吴风黑风无影手更是防不胜防。 敏敏强自镇定:“久闻三鬼大名,可惜在我师父眼中,不过土鸡瓦狗!”江钰清怒极反笑:“小丫头好大的口气!你师父是谁?”敏敏昂首道:“鬼阴堂堂主!”三鬼齐声大笑,马休阴恻恻道:“便是你师父亲至,也难敌我三人联手!” 唐奇忽道:“久闻三鬼武功卓绝,可敢单打独斗?”吴风冷笑道:“小子休耍心机,我三人从来同进同退!”正欲动手,唐奇又道:“纵是四大宗师在此,尔等也敢口出狂言?”吴风皱眉道:“四大宗师武功通玄,若要使计,下毒、暗算、美人计齐出,未必不能取胜!” 唐奇闻言心寒,暗忖:“这三鬼果然歹毒。”忽觉敏敏纤手紧握自己,掌心温暖却隐含劲力。他定神望去,但见三鬼已现身形——个个骨瘦如柴,尖嘴猴腮,一身黑衣更衬得面色惨白,真如病鬼临世。 唐奇朗笑:“我道是谁,原是三个猢狲!这般尊容,倒是名副其实!”江钰清暴怒:“小子找死!”三人身形晃动,已成合围之势。唐奇鲲鹏剑横胸而立,敏敏也已凝神戒备,两拨人马凛然对峙,客栈中杀气弥漫,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十七章 初试鲲鹏斗幽冥 江湖新秀初试芒,老怪三鬼尽张狂。 钢爪铁棒邪气盛,黑风幻影恶名彰。 柔能克刚施妙法,静以待动蕴玄黄。 神剑出鞘天地净,侠名自此传四方。 突然,江钰清一声大喝,声如破锣,打破了沉寂:“鲲鹏剑你们到底交还是不交?” 唐奇面无惧色,朗声道:“不交又怎样?交又怎样?终究要在手底下见真章!倘若你们输了,从此休再打鲲鹏剑的主意!倘若我们输了,那就自认学艺不精!” 江钰清枯瘦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鸷:“爽快!我三人纵横江湖多年,还未曾失手。今日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娃娃有何本事!“ 说罢,他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件奇门兵刃。那飞抓乃精钢打造,通体乌黑,五指弯曲如钩,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乌光,森森寒意透骨而来,仿佛真能剜人眼目。飞抓后系着一条细索,缠绕在他指掌之间,更添几分诡异。江钰清眼神阴鸷,嘴角噙着一丝不屑,整个人宛如从墓中爬出的恶鬼。 与此同时,其余二人也亮出兵刃。老二马休手持一根粗短铁棒,棒身在晨曦下闪着忽明忽暗的幽光,宛如鬼火跳动,这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掠地魔棒”。马休身形瘦削,但持棒而立,自有一股凶戾气势。他低头凝视短棒,眼神痴迷,这铁棒仿佛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老三吴风最为诡异,只见他骨瘦如柴,双手空空,只在面前虚晃一下便缩回袖中。然而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却射出两道寒光,阴森杀气扑面而来。 唐奇心中暗凛:“这三人形貌古怪,兵刃诡异,绝非易与之辈。”他紧握手中尚未出鞘的鲲鹏剑,全神戒备。 突然一声裂帛之响,三道身影如鬼魅般疾扑而来!江钰清的飞抓当先而至,直取唐奇面门,快如闪电。 唐奇不敢硬接,身形微侧,鲲鹏剑连鞘一挡。“铮”的一声清响,火星四溅。他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顺剑传来,整条手臂阵阵发麻,心下骇然:“这老鬼内力竟如此精纯!” 敏敏娇叱一声,身形如鬼如魅,倏忽间已绕到三人身后。她虽无兵刃,但一双纤手翻飞如蝶,指风凌厉,招招直取要害。枯病三鬼没料到她身法如此诡异,一时竟被她逼得手忙脚乱。 枯病三鬼初时轻敌,数招过后便收起小觑之心,出手愈发狠辣。马休怒吼一声,掠地魔棒舞得虎虎生风,化作一团黑影将唐奇笼罩。那铁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招式狠辣异常,时而如泰山压顶,时而如毒蛇吐信。唐奇连退数步,剑鞘与铁棒相击,发出连串脆响。 便在此时,吴风如一阵黑风欺近,双掌如鬼爪般抓向唐奇后心,唐奇只觉背后阴风大作,急忙闪躲。只见吴风一招未果,双手便如鹰翼展开,掌风呼啸,竟有山河崩摧之势,这“黑风无影手”果然名不虚传,掌影飘忽,虚实难辨。 敏敏见状,娇躯一拧,施展出鬼阴堂绝学“阴柔术”。她腰肢如弱柳扶风,步履轻盈如踏云霓,看似柔媚无骨,实则暗藏杀机。枯病三鬼何曾见过这等邪异身法,一时目眩神迷,手上招式不觉缓了三分。 敏敏趁势欺近,衣带飘飘,右手如电光石火般抓向马休双目。马休正自心神摇曳,待要闪避已然迟了半分。唐奇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剑鞘疾点马休肋下,虽未出鞘,但剑风凌厉,已迫得马休呼吸一窒。 千钧一发之际,江钰清的飞抓却如天外流星般袭来,铁爪堪堪扣住剑鞘。江钰清吐气开声,运足内力一扯,唐奇只觉一股精纯巨力传来,宝剑险些脱手。马休趁势滚地避开,惊出一身冷汗。 敏敏娇叱连连,双掌翻飞如穿花蝴蝶,掌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枯病三鬼见她身法越发诡异,都不禁暗自心惊。 江钰清冷笑道:“小娃娃,再不拔剑,只怕就没机会了!”飞抓一抖,又化作数道寒光袭向唐奇周身大穴。 唐奇纵声长笑:“对付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何须拔剑?”话音未落,平天剑法已然展开。这一百零八路家传剑法在他手中使出,当真如行云流水,剑招绵绵不绝,虽未出鞘,但剑风激荡,已迫得三人衣衫猎猎作响。 敏敏见他剑法精妙,精神大振,身形飘忽如鬼魅,在三人之间穿梭往来。她时而凌空跃起,玉足轻点马休头顶;时而俯身疾冲,指风直取吴风肋下,那曼妙身姿在薄纱间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妖异魅力。 枯病三鬼被她这番扰攘弄得心烦意乱,马休怒吼一声,掠地魔棒脱手飞出,如流星般砸向唐奇胸口。这一掷蕴含他毕生功力,铁棒带着凄厉破空声旋转而至,威势骇人。 唐奇眼见避无可避,正要硬接,却见江钰清飞抓在铁棒上轻轻一搭,方向突变,竟朝敏敏后心飞去! “敏敏小心!”唐奇失声惊呼。 敏敏正与吴风缠斗,闻声回头,只见铁棒已到眼前,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便在此时,一道寒光冲天而起! 鲲鹏剑终于出鞘! 剑光如秋水潋滟,又似寒冰凝霜,刹那间天地为之失色。但见剑身隐现鳞纹,出鞘时隐隐有风雷之声。 唐奇手腕一抖,剑尖精准点在铁棒之上。“锵”的一声巨响,短棒竟被生生削去一角!马休惊得目瞪口呆,这海外寒铁所铸的宝棒,竟被一剑削破! 剑光再闪,如长虹经天,直取江钰清咽喉。江钰清慌忙挥抓格挡,飞抓与宝剑相击,迸出一串火花。 敏敏见宝剑如此神威,喜形于色,娇声道:“唐大哥,好剑法!”说话间身形疾转,已绕到马休身后,指风如刀,直点他背心要穴。 吴风见状,黑风无影手全力施为,掌影如黑云压顶,将敏敏笼罩其中。岂料敏敏身形忽如弱柳随风,在他掌影缝隙间飘忽穿梭,反手一抓,在他胸前划出五道血痕。 吴风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伤口处黑血汩汩流出,显然爪上带毒。他在地上翻滚哀嚎,声音凄厉。 马休见兄弟受伤,怒不可遏,铁棒倒转,猛砸敏敏后心。敏敏早有防备,身形一晃已到江钰清面前,双掌翻飞如蝶,与他战在一处。 唐奇趁机挺剑直取马休,唐奇得神剑之助,精神大振,将平天剑法与丹阳剑法融会贯通。但见剑光如雪,剑气如虹,时而空明澄澈如秋水,时而婉转灵动如飞燕。每一剑都蕴含着无穷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枯病二鬼先是被宝剑神威所慑,又见吴风重伤,心下已怯。江钰清的飞抓不复先前凌厉,马休的铁棒也慢了下来。唐奇越战越勇,剑光如织,将二人牢牢罩住。 敏敏见胜券在握,掌法愈发狠辣,在他剑光缝隙间穿梭往来,指掌专攻敌人破绽。二人一刚一柔,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 江钰清越斗越是心惊,他三人纵横江湖几十载,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眼见吴风中毒已深,手上飞抓却愈发狠辣。 马休怒目圆瞪,短棒舞得越发凶狠,全然不顾自身破绽。唐奇瞧得真切,剑尖轻颤,一招“风岸柳斜燕子飞”疾刺而出,这一剑看似歪斜无力,实则暗藏七种后着。马休挥棒格挡,岂料剑尖突然一颤,绕过短棒直点他手腕。他慌忙撤棒,剑尖如影随形,已指到他咽喉前三寸。 “二弟小心!”江钰清飞抓疾至,与鲲鹏剑金铁相交,化解危局。吴风虽在地上打滚,方才见二哥情势危急,心惊肉跳,叫苦不迭。马休惊魂甫定,复又挥棒疾攻。 此刻,枯病二鬼锐气已挫,江钰清面色铁青,与马休对视一眼,皆知今日难以讨好。然而纵横江湖多年的凶性被激发,二人眼中同时闪过狠厉之色,竟是要做困兽之斗! 第二十八章 玉笛仙踪止干戈 剑光爪影战方酣,云外笛声破晓寒。 素衣不染凡尘色,玉笛轻扬天地宽。 三鬼合围如电掣,仙姿飘逸似云湍。 点兵未忍伤蝼蚁,一念慈悲万仞安。 唐奇手中鲲鹏宝剑挥洒如虹,剑光流转间,竟将“丹阳剑法”的刚猛与“平天剑术”的灵动融会贯通,招招连环,如潮起潮落,时而如怒涛裂岸,气势磅礴;时而如静海无波,深不可测。剑势忽刚忽柔,动静相生,竟无半分滞涩,俨然已臻上乘剑境。 二鬼见他剑法精妙如斯,脸色骤变,目光呆滞,几乎不敢相信这少年剑术竟有如此造诣。飞天神抓江钰清冷哼一声,右手一扬,飞抓破空而出,一招“探龙伏虎”直取唐奇面门。那飞抓来势迅疾,宛若电闪,唐奇不敢怠慢,横剑一封,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飞抓五指已牢牢扣住剑身。 火星迸溅,声如金铁交鸣。江钰清在绳端运劲回扯,欲将宝剑夺去。唐奇只觉一股大力自剑上传来,臂膀微麻,心道:“此人手上功夫着实了得!”当即凝神聚气,将一股醇厚内力运至右臂,但见臂上白气蒸腾,劲力陡增。他手腕一抖,剑身疾转,飞抓竟被生生震开。江钰清踉跄后退数步,脸上惊疑不定,实未料到这少年内力竟如此深厚。 他稳住身形,厉声道:“臭小子,武功不弱!我枯病三鬼今日算是撞上了硬茬。但鲲鹏宝剑,我们势在必得!”转头望向倒地**的吴风,问道:“三弟,伤势如何?”吴风声音嘶哑,颤声道:“大哥……我浑身奇痒,胸口如万蚁啃噬……这小妖女不知使的什么邪术……” 江钰清面色铁青,瞪向敏敏喝道:“妖女!你施的什么妖法?快拿解药来!”敏敏冷笑一声,轻抚鬓发,悠然道:“你可曾听闻‘蛊心诀’?”此言一出,江钰清与马休皆是一震。江湖传闻,“蛊心诀”乃鬼阴堂秘传绝技,中者如百虫噬心,历经四十九日折磨方死,歹毒无比。 二人面面相觑,心知此毒除鬼阴堂外无人能解。江钰清猛一跺脚,悲声道:“罢了!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今日既栽在你们两个小辈手中,也不求苟活。但有一口气在,必与你们周旋到底!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语声慷慨,竟有几分豪壮。 唐奇闻之,心下微动。虽知三人作恶多端,但这份兄弟情谊倒是不假,不由生出几分不忍。 便在此时,江钰清与马休齐声暴喝,再度扑上。马休铁棒横扫,势大力沉;江钰清飞抓如蛇,诡谲难测。二人竟似豁出性命,招式较先前更添狠辣。唐奇与敏敏凝神接战,剑光掌影交错,飞抓飘忽如雾,铁棒凝重如山,鲲鹏剑气势恢宏,阴柔术诡异莫测。四人战作一团,兵刃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这一战直斗了一个时辰,朝阳已爬上枝头,客栈内光影斑驳,尘埃飞扬。忽闻“喀喇”一声巨响,唐奇一剑劈空,将一张木桌斩得粉碎。江钰清见那宝剑锋利如斯,心下更生惧意,飞抓再出,一招“梦断苍穹”直取唐奇顶门。那飞抓竟似化作一柄软剑,灵动狠辣。唐奇横剑格挡,再度将其震开。 另一边,敏敏身法如鬼如魅,双手翻飞不绝,招招连环,如梦似幻。她时而攻敌前胸,时而闪至身后,马休铁棒虽猛,却总被她以毫厘之差避开,渐渐心浮气躁。吴风伏于地上,强忍痛楚,仔细观察敏敏招式,眼中杀机隐现,只待时机一击致命。 正当四人酣斗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笛声,清越悠扬,缥缈如云外天音。四人闻声皆是一怔,不约而同收招后退,齐向门外望去。笛声渐近,只见一白衣女子手持玉笛,缓步而来。她容颜清丽,肤光胜雪,一身素衣如烟似雾,步履轻盈宛若凌波,竟似不沾尘埃。 那女子笛声不绝,音律中隐含玄机,令人心神俱醉。唐奇暗赞:“这笛声清越脱俗,较之敏敏琵琶更多几分仙气。”良久,笛声方歇。女子将玉笛收入袖中,目光扫过众人,轻启朱唇,声音清冷如冰击玉盘: “世人总贪痴,不识自然妙。一心夺宝剑,命中岂多灾?无事一身轻,杯酒儿女欢。数落人中人,便将好言劝。鲲鹏宝剑重现江湖,必引腥风血雨。尔等为夺剑不惜性命,可曾想过,纵使得剑,他日亦必有人来夺。冤冤相报,何时方休?” 语声清冷,却字字清晰。枯病三鬼闻言,皆露沉吟之色。江钰清沉声道:“阁下何人?”女子淡淡道:“芙蓉静斋,杨梦仙。” 三鬼闻之色变。芙蓉静斋乃江湖四大宗师之一杨梦仙所居,素来神秘超然,不涉俗务。杨梦仙年方廿一,却已跻身宗师之列,武功深不可测。唐奇与敏敏亦暗自心惊,未料这仙子般的女子竟是名震江湖的杨梦仙。 江钰清强自镇定,拱手道:“杨女侠欲如何处置我等?”杨梦仙道:“诸位若愿就此离去,不再图谋宝剑,前事便一笔勾销。”江钰清闻言大笑:“好大口气!莫非芙蓉静斋只会以势压人?”话出口方觉失言,心下懊悔。 杨梦仙却不以为意,仍温言道:“芙蓉静斋以济世为本,不与诸位计较,请自便罢。”江钰清疑窦丛生,暗忖:“她当真如此大度?莫不是虚张声势?”心念电转,朗声道:“久闻杨女侠神功绝世,在下斗胆,愿领教高招!若我等败阵,从此绝迹江湖;若侥幸得胜,还请女侠赐剑。” 杨梦仙微微颔首:“便依阁下所言。只是令弟身中奇毒,不宜动武。”转向敏敏道:“姑娘可否赐药?”敏敏见她和颜悦色,心生好感,当即取出一枚药丸弹入吴风口中。不过片刻,吴风痛楚尽消,跃起身来,活动筋骨,已复原如初。 杨梦仙白衣微拂,淡然道:“请。”竟不摆架势,只静立原地。枯病三鬼对视一眼,齐喝出手!吴风双掌如墨,黑风无影手挟带腥风扑面;马休铁棒横扫,劲风呼啸;江钰清飞抓如电,直取要害。三人合击,势若雷霆。 却见杨梦仙身形飘忽,在漫天攻势中宛若柳絮随风,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杀招。她双袖轻舞,掌影如梦,竟似未尽全力。斗到酣处,吴风掌影如山,马休棒风似涛,江钰清飞抓如网,将杨梦仙围在中心。唐奇与敏敏看得心惊,忽见杨梦仙素手轻扬,三人兵刃竟互撞一处!飞抓抓向吴风右腕,铁棒险些击中江钰清前胸。 三鬼骇然收招,冷汗涔涔而下,心知对方武功远胜己方,若存杀心,自己早已毙命。当下跪地叩首,颤声道:“谢女侠不杀之恩!我等愿洗心革面,从此绝迹江湖!”先前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杨梦仙拂袖道:“去吧。若再为恶,芙蓉静斋绝不轻饶。”三鬼连连称谢,狼狈遁去,转瞬不见踪影。 唐奇与敏敏上前施礼,心中俱是敬佩。朝阳透过窗棂,映得杨梦仙白衣如雪,真似姑射仙人,不染尘俗。 第二十九章 北镇风烟丐帮缘 北行小镇隐风烟,救丐仗义挺身先。 剑鞘横扫群凶退,掌影翩飞众目眩。 庙中长老陈魔事,天下英豪共策鞭。 丹心不负鲲鹏志,诛邪路上誓并肩。 唐奇拱手道:“多谢杨姑娘出手相救。”杨梦仙微微一笑,眸光流转,轻声道:“唐公子武功根基不凡,方才我若不出手,以公子之能,亦足以应付那三人,不必言谢。”唐奇心头一震,暗忖:“她怎知我姓名?莫非先前我与敏敏交谈,她已尽数听去?芙蓉静斋虽不涉江湖,却知天下事,果然名不虚传。” 他不由偷眼望向杨梦仙,只见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一头乌发如瀑,眼中神光湛然,似能洞悉人心,一时竟看得痴了。 敏敏亦上前一步,嫣然道:“杨姐姐身为芙蓉静斋之主,武功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真如仙子临凡。能位列四大宗师,实至名归。”杨梦仙目光微转,落在敏敏脸上,淡淡道:“敏敏姑娘身为鬼阴堂大弟子,身负师门绝学,武功亦是不凡。”敏敏心头微凛,暗想:“她竟连我出身也一清二楚,芙蓉静斋果然深不可测。” 杨梦仙说罢,目光落在唐奇腰间所悬的鲲鹏宝剑上,沉吟片刻,道:“天玄老人曾言,鲲鹏宝剑、青龙偃月刀与月牙神镖三者合一,方可破魏忠贤邪功。然此剑乃武林至宝,江湖中人无不觊觎。唐公子携剑北行,前路必多凶险,务须谨慎,切莫中了奸人诡计。此剑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唐奇神色凛然,朗声道:“鲲鹏宝剑乃欧阳前辈所托,我必以性命护之。魏忠贤虽武功高强,邪终不能胜正。待三器齐聚,必取其性命!” 杨梦仙微微颔首,道:“公子志气可嘉,然前路艰险,须得步步为营。”唐奇目光坚毅,道:“不经风雨,怎见彩虹?欲成大事,必先砺其心志,劳其筋骨。魏忠贤虽强,我亦不惧。” 敏敏亦道:“唐大哥定能成功!我们此行欲往天山,不知杨姐姐欲往何处?”杨梦仙道:“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同行。二位保重。”语声未落,她身形一晃,如一片轻羽般飘然而起,瞬息间已消失在客栈。唐奇与敏敏凝立原地,望着她逝去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 良久,二人方回过神来。唐奇道:“天山路远,须得趁早启程。若至夜间,山路难行,恐误了行程。”敏敏点头称是。二人遂备马启程,一路晓行夜宿,马乏则换,如此数日,终至一座边陲小镇。 但见镇中屋舍简陋,人烟稀少,街道之上仅有寥寥数名摊贩,一派荒凉景象。唐奇与敏敏行走其间,只觉一股肃杀之气隐隐弥漫。街上行人虽少,却个个目光锐利,神色戒备,似对外来之人怀有敌意。二人不敢大意,步步为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忽见一乞丐自对面踉跄奔来,衣衫褴褛,满身血污,身后十余壮汉手持棍棒刀枪,呼喝追赶。那乞丐奔至唐奇二人身前,已是强弩之末。唐奇与敏敏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同时闪身挡在乞丐身前,直面追兵。 那群人见去路被阻,顿时哗然。为首一名虬髯大汉提刀喝道:“何方来人,敢阻老子去路?”身后众人纷纷叫嚷:“速速让开!”“莫要多管闲事!”声浪汹涌,震人耳鼓。 唐奇沉声道:“乞丐亦是血肉之躯,何苦相逼至此?丐帮打狗棒法名扬天下,诸位就不怕惹祸上身?”虬髯大汉冷笑道:“他若是丐帮弟子,岂会任人欺凌?此人半点武功不会,分明是个冒牌货!” 唐奇怒道:“天下乞丐本是一家,尔等恃强凌弱,天理难容!”虬髯大汉狞笑道:“看来二位是要强出头了?刀剑无眼,若伤着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阁下可莫要后悔!”说罢扬刀虚劈,刀风呼啸。 唐奇与敏敏屹立不动,目光如电。众人见二人气度不凡,心下微怯,但仍仗着人多,发一声喊,团团围上。但见棍影刀光,纷至沓来,虽无章法,却声势骇人。 唐奇并未拔剑,只以剑鞘横扫,鲲鹏宝剑虽未出鞘,劲风已迫得众人呼吸一窒。敏敏则施展阴柔术,身法飘忽,掌影如幻,在夕阳余晖中更显曼妙。众人何曾见过如此武功,一时目眩神迷,攻势顿缓。 忽见唐奇剑鞘一转,如游龙般在人群中穿梭,只听哎哟连声,众人纷纷倒地,兵刃脱手。那虬髯大汉面色惨白,伏地求饶:“好汉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虎威,再也不敢了!” 唐奇收势而立,凛然道:“若再欺凌弱小,定不轻饶!”众人连声应诺,狼狈而去。 那乞丐这才上前,躬身下拜:“多谢二位恩公救命之恩!”唐奇忙扶起他,问道:“兄台何以被他们追赶?”乞丐四顾低声道:“此地非说话之处,请随我来。”言罢引二人向北行去。 唐奇暗忖:“此人若是丐帮弟子,何以毫无武功?其中必有蹊跷。”为探虚实,遂与敏敏随之前行。 不多时,三人来至一座城隍庙前。但见庙宇虽不甚宏伟,却自有一股庄严气象。壁画斑斓,佛像森然,令人肃然起敬。乞丐道:“庙中乃我丐帮两位长老,请容我为二位引见。” 唐奇心念电转:“丐帮长老武功高强,若真是为鲲鹏宝剑而来……”旋即暗笑自己多疑,丐帮乃名门正派,断不会行此不义之事。 入得庙中,只见两名白发老者盘坐于地,虽闭目调息,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之气。见众人入内,二人睁目,目光如电,洞彻人心。 乞丐恭声道:“周师叔、王师叔,这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左首周如昌微微一笑:“既是金贤侄的恩人,便是丐帮的朋友。二位请坐。”右首王段天亦含笑示意。 众人落座,周如昌叹道:“实不相瞒,我二人奉帮主之命,前来查探魔教行踪。不料连日来派出的弟子尽数失踪,想必已遭毒手。如今三十七名弟子,唯剩金盛一人。” 唐奇动容道:“前辈若有差遣,在下愿效绵薄之力。”王段天目光落在鲲鹏宝剑上,忽道:“少侠这柄剑,莫非是传说中的鲲鹏宝剑?”唐奇坦然相告。周如昌抚须叹道:“神剑择主,实乃天意。少侠当以此剑行侠仗义,不负欧阳前辈遗志。” 唐奇慨然道:“晚辈必当竭尽全力,铲奸除恶!”忽见周如昌神色一动,问道:“少侠姓唐,莫非是唐家庄的人?”唐奇神色一黯,沉声道:“先父正是唐颜。” 周如昌与王段天相视一眼,均露惋惜之色。周如昌道:“唐家庄之事,江湖同道无不痛心。少侠能脱大难,实乃天佑。”唐奇忆及父母惨状,不由悲从中来。敏敏悄然握住他的手,唐奇心中一暖,却轻轻挣脱——他心系赵蕾蕊,不愿误了敏敏情意。 敏敏似有所觉,转问周如昌:“前辈可知魔教巢穴所在?”周如昌道:“虽已探得,但其地守卫森严,剑邪宗宗主铁木崖亲自坐镇,我等不敢轻举妄动。” 唐奇朗声道:“魔教虽众,邪不胜正。晚辈愿与前辈共破强敌!”金盛亦道:“唐大哥武功高强,适才未拔剑便退强敌,定可相助。” 周如昌沉吟良久,终道:“既然少侠义薄云天,老朽便不再推辞。只是此行凶险万分,少侠务须小心。”唐奇凛然应诺,目光坚毅。 第三十章 地宫绝阵困英豪 深穴潜行步险艰,灯燃四壁影阑珊。 箭飞板落惊魂际,剑啸人腾破锁间。 忽陷三角乾坤变,终临绝境死生关。 先秦奇术今犹在,侠气未销岂肯弯? 敏敏轻声道:“剑邪宗巢穴必然守卫森严,若我们五人贸然强攻,恐难应对。不如设法潜入,伺机而动,或可一举功成。”她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王段天闻言,目光炯炯地看向敏敏,赞道:“小姑娘年纪虽轻,见识不凡,豪气不输男儿。不知师承哪位高人?丐帮交游广阔,或曾听闻令师名号。” 敏敏心头一紧,她师承魔教鬼阴堂主,此事万万不可泄露。正自踌躇,唐奇已接口道:“敏敏的师父乃是世外隐逸,性情孤高,不喜外人提及名讳,还望前辈见谅。”他语气从容,不动声色地替敏敏解了围。敏敏投去感激的一瞥,心中暖流涌动,却又夹杂着更深的忧虑。 周如昌捻须点头:“既是隐世高人,自当如此。姑娘能得明师指点,福缘不浅。待会儿还要见识姑娘的身手。” 敏敏心中叫苦,暗忖:“若施展本门武功,必被看破行藏。届时非但帮不了唐大哥,反要连累于他……唯有见机行事,绝不显露真功夫。”她偷眼看向唐奇,见他神色坚定,心中稍安,那份缠绕不休的担忧却挥之不去。 “事不宜迟,趁天色已晚,我们速速潜入。”王段天沉声道。五人不再多言,由周如昌、王段天引路,金盛居中,唐奇与敏敏殿后,悄然向废墟深处行去。 穿过大片倾颓的墙垣,来到一处看似寻常的荒地。周如昌拨开丛生的杂草,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冷风自内倒灌而出,带着霉湿之气。 “此乃剑邪宗后门,防守较前门为疏。”周如昌低声道,“内里路径复杂,机关遍布,诸位务必紧跟,步步为营。” 唐奇按剑道:“魔教巢穴,必多诡诈。大家需同进同退,慎之又慎。成败在此一举,纵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他言语铿锵,周、王二人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周如昌当先俯身而入,王段天紧随,金盛略一迟疑,也跟了进去。唐奇侧身让敏敏先行,低声道:“小心。”敏敏微微点头,二人先后踏入黑暗之中。 石阶陡峭,向下延伸,仿佛直通地底幽冥。初时尚有微光,行得数十步,周遭已漆黑如墨,唯闻彼此轻微的呼吸与脚步声。空气渐渐稀薄,带着陈腐气味。五人皆身负武功,当下默运玄功,调息凝神,步履虽轻,速度却不减。 这石阶仿佛无穷无尽,在黑暗中默默计算,怕已下行百余丈,仍未见底。众人心头渐沉:莫非此乃诱敌深入之计?正疑虑间,忽听“嗤嗤”数声轻响,两侧石壁上四盏铜灯无火自燃,幽蓝火光跳跃,将一方地下密室照得通明。 密室方广数丈,四壁萧然,唯有对面一扇厚重铁门,锈迹斑斑,铁锁粗大,似已尘封多年。 “竟是虚设之路!”周如昌顿足叹息,“早知如此,不如直闯前门。” 唐奇目光扫过四周,凝声道:“魔教狡诈,恐有埋伏,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头顶猛然传来刺耳机括声响!一块巨大铁板挟风雷之势轰然砸落,黑影笼罩五人头顶!间不容发之际,五人身形暴起,如轻烟,似鬼魅,向四周疾射闪避。 “轰!” 铁板重重砸落,尘土弥漫,地面为之震颤。未等喘息,头顶石壁再现无数细小孔洞,寒芒闪烁! “是箭阵!”王段天大喝示警。 霎时间,弩箭如飞蝗骤雨,破空之声凄厉刺耳,密不透风地罩向五人! 危急关头,五人各展绝艺。金盛虽年纪最轻,身形却灵动如狸猫,在箭隙间穿梭闪避,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避过,身法之巧,令唐奇、敏敏暗自惊讶。 周如昌白须飞扬,身形翩若惊鸿,双掌翻飞间,竟将射到身前的利箭信手拈住,反掷回去,手法老辣精准,显是身经百战。 王段天更显奇能,他不以硬接,而是窥准机关枢纽,每每以巧妙手法将箭矢拨转方向,射回孔洞之内。箭矢卡入机括,发射顿时滞涩。他扬声喝道:“效我之法,堵其箭孔!” 唐奇闻言,鲲鹏剑虽未出鞘,身形已如游龙般展开,指掌并用,抓住来箭,运劲回掷,准确命中孔洞。他招式大开大合,自有一派宗师气度,周、王二人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敏敏牢记隐藏武功之念,只以寻常身法闪避,步法轻灵,飘飞如蝶,虽未显露真功夫,那份灵动姿态已让周、王二人心生赞叹。 五人各显神通,不过一盏茶功夫,箭孔多数被堵,箭雨渐稀,终至停歇。 王段天抹去额角细汗,急道:“此地不宜久留!机关连环,若耗尽气力,如何应对铁木崖?” 众人点头称是,正欲沿原路退回,忽又闻隆隆巨响自两侧墙壁传来!但见尘土簌簌落下,两面布满森然钢钉的铁板缓缓移动,向中央挤压而来,封死所有退路! 铁板沉重,移动虽缓,带来的压迫之感却令人窒息。钢钉长逾尺许,寒光闪闪,若被夹中,必成肉泥! 周如昌喝道:“唐兄弟,借宝剑一用!” 此时众人已退至密室中央空地。唐奇会意,深吸一口气,“铮”的一声清越龙吟,鲲鹏宝剑赫然出鞘!一道寒光如秋水乍泻,映得满室皆亮,森森剑气迫人眉睫。 周、王二人首次得见宝剑真容,只见剑身隐现鳞纹,光华流动,果然神物自晦,不由齐声赞道:“好剑!” 金盛却未看宝剑,目光死死盯住移动的铁板。 便在此时,那两面铁板猛然加速,钢钉翻转,直指五人!来势之疾,远超先前! 唐奇更不迟疑,内力贯注剑身,清叱一声,剑光如匹练般挥出!只听“叮叮”两声轻响,如击朽木,两块铁板应声断裂,碎成十数块,轰然落地! 剑光收敛,唐奇还剑入鞘,面色如常。满室寂然,众人皆被这宝剑锋芒所慑。周如昌长吁一口气:“鲲鹏宝剑,果然削铁如泥!” 王段天却眉头紧锁,俯身查看碎片,沉声道:“这机关布置精巧,非寻常工匠所能为。剑邪宗内,恐有高人。” 敏敏悄悄靠近唐奇,低声道:“唐大哥,此地诡异,我心中总觉不安。”唐奇微微颔首,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周如昌道:“既已惊动敌人,不如直捣黄龙!唐兄弟,烦你斩开铁锁!” 唐奇依言上前,见那铁锁粗大,锈迹斑斑。他心念电转:“魔教设此虚门,内布杀阵,专候自投罗网者。幸得今日五人同心,否则……”不再多想,举剑轻挥,“锵”的一声,铁锁应声而断。 周如昌推开铁门,门轴吱呀作响,露出门后景象——竟是一间三角形状的密室!三壁各悬一盏铜灯,火光昏黄,映得室内光影摇曳,诡谲莫名。对面另有一扇小门,似是出口。 五人鱼贯而入,小心翼翼踏足这三角密室。方至中央,身后铁门“砰”然关闭!与此同时,对面小门也无声合拢! 周如昌变色道:“不好!中了埋伏!” 王段天疾步环视,以指叩壁,侧耳倾听,面色越来越沉。他忽以手抚额,长叹一声:“乾位为天,坤位为地……方才外间密室为坤,此间为乾。乾坤易位,乌云蔽日,天下大乱,水源枯竭……此乃‘乾坤绝境术’!” 唐奇急问:“何为乾坤绝境术?” 王段天语气沉重,缓缓道:“老夫钻研机关数十年,自认天下机关无不了然于胸。唯有一种,乃先秦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所创。此人年仅弱冠便即夭亡,平生只留下两套机关,一为‘乾坤绝境术’,一为‘乾坤花门锁’。据说他创出此术后,穷尽心力亦未能自解,最终郁郁而终。此法遂成绝响……不想今日在此得见!” 他顿了一顿,环顾这三角密室,惨然道:“此术一旦发动,绝无生路。三壁将合,天地不容,直至将困于其中者碾为齑粉!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 此言一出,众人皆骇然失色。 唐奇心头巨震,想起等待救治的赵蕾蕊,自己若葬身于此,她该如何?一股酸楚直冲鼻端,他强自抑制,眼眶却已湿润。 敏敏亦是芳心俱碎,师门重任未竟,养育之恩未报,便要在此绝命?转念想到能与唐奇同死,不必再受师命与情义煎熬,竟生出一丝解脱般的凄然喜悦,神色变幻不定。 金盛面如死灰,喃喃道:“我尚未建功立业,怎能死在此地……”语带哽咽,几欲哭出声来。 唐奇稳住心神,问道:“前辈,果真无解么?” 王段天颓然摇头,声音沙哑:“若有解法,那位天才何至早夭?此乃必死之局……天亡我也!” 敏敏悄然伸手,轻轻握住唐奇衣袖。 第三十一章 八卦玉人演玄功 绝地忽明古道传,石壁灵文启秘玄。 八卦旋顶分阴阳,玉偶动形示妙诠。 剑随招走人忘死,心入武境意通禅。 大象无形藏杀阵,临危犹得悟真篇。 周如昌听罢王段天一番言语,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透顶门,心中悔恨交加,犹如万蚁噬心。他环顾这间密不透风的石室,目光最终落在唐奇那张年轻却坚毅的脸上,喉头一哽,声音沙哑道:“是老夫……是老夫害了大家啊!若非我一意孤行,领着诸位潜入,又怎会落入这等绝地?唐少侠,老夫万死难辞其咎!唐庄主一生仁义,侠名远播,我却……我却将他的独苗陷入死地,我周如昌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说罢,他猛地抬起右掌,五指微曲,掌心真气涌动,便要以毕生功力自碎天灵盖。 “周长老,不可!”唐奇见状,心中大骇,身形如电般疾射而出,一把托住周如昌下落的手腕。他目光灼灼,语气沉痛而坚定:“长老何出此言?此行乃是天意使然,祸福难料,岂能归咎于一人?眼下虽是绝境,但天无绝人之路!我等若就此放弃,引颈就戮,那才是真正的白白送死!纵然前方是铜墙铁壁,我们也要找出那条生路来!”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在密闭的石室中回荡,原本弥漫在众人心头的绝望阴霾,似乎被驱散了几分。周如昌重重点头,敏敏眼中也恢复了神采,连一直有些浑噩的金盛,也用力握紧了拳头。 “唐少侠说得是!”王段天声如洪钟,“我等闯荡江湖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岂能坐以待毙!” 当下,五人振作精神,分头在石室三面墙壁上细细探查。周如昌与王段天双掌贴壁游走,忽觉触感有异——石面看似粗粝,抚之却滑如凝脂。二人相视骇然,急召众人聚于壁前。 唐奇、敏敏和金盛闻声聚拢过来。唐奇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石壁表面,只见石壁苔痕斑驳,与水浸寻常石壁无异,然以指腹轻抚,竟似触上等绸缎,柔顺异常。 “奇怪……”唐奇眉头紧锁,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父亲唐颜昔日曾对他讲述过的江湖秘辛,“家父曾言,天山极阴之地,产出一种奇石,名为‘乾坤石’。此石外表粗粝不堪,内里却光滑如玉,有调和阴阳、隔绝潮气之效。因其表里不一,暗合乾坤之道,故而得名!” 他越说越是激动,环视众人:“若这里的阵法名为‘乾坤绝境术’与‘乾坤花门锁’,那这疑似乾坤石的石壁,绝非巧合!” 周如昌与王段天虽见多识广,却也未曾亲见这等奇物,闻言心中俱是一震。周如昌疑惑道:“若此石真来自天山,如此巨大,是如何运到此地的?此地深处地底,绝非人力所能为。” 王段天沉吟片刻,抚须道:“依老夫看,此石恐非人力搬运,而是天生地长于此。布阵之人乃是借天地造化,以此巨石为基,设下这绝杀之局。破阵关键,必在此石!” “既然如此,我便用这鲲鹏宝剑,劈开它看看!”唐奇心念既定,当即后退一步,凝神静气,将内力灌注于右臂。只见他手中鲲鹏宝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身寒光流转,随着他一声大喝,剑光如匹练般斩落在石壁之上! “叮!” 一声巨响,石壁上溅起一溜耀眼的火星,众人被逼得后退半步。待火星散去,定睛一看,心中不由一沉——石壁之上,竟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唐奇不甘心,提气再斩,一连三剑,剑剑势大力沉,却如蚍蜉撼树。石壁依旧巍然不动,反倒是唐奇自己,因用力过猛,内力消耗甚巨,此刻以剑拄地,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喘息不已。 敏敏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胳膊,纤纤玉指轻抚其背,柔声道:“唐大哥,莫要心急。”她眼中满是担忧,既怕唐奇力竭,更怕他意志受挫。 就在众人心头绝望之际,异变陡生! 那被鲲鹏宝剑劈砍过的石壁,竟隐隐透出柔和的光芒。起初只是萤火般微弱,随即越来越亮,最终,一片密密麻麻、苍劲有力的字迹,如同水印般从石壁内部浮现出来,熠熠生辉,将整个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屏息凝神,细看那壁上文字: “乾坤二阵,乃吾毕生心血,穷究奇门,尽瘁五行,终成此术。然天不假年,未留破解之法。入此阵者,皆困死其中。卦中有卦,无卦生卦;法中有术,术中含法。乾坤花门锁,一门生二门,二门生四门,循环不尽,如天地演化……后世若有缘人至此,能于绝境中静心悟道,窥见天机,或可破解此局……切记,机关之妙,存乎一心;八卦轮转,太极归一……” 字迹到此,开始缓缓变淡,光芒也逐渐减弱。 “字要消失了!”敏敏惊呼。 王段天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文字和周围变化,此刻猛地大喝:“右边三尺之地,快!” 五人不及多想,依言疾步跃至石室右侧。脚跟刚刚站稳,石壁上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整个石室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边黑暗,连之前那盏铜灯也不知何时悄然隐没。 “大家小心!”唐奇低喝一声,将敏敏护在身后,鲲鹏宝剑横于胸前。 黑暗中,只听得“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无数暗器如同疾风暴雨般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听那密集的声响,竟是箭矢、飞针、铁蒺藜等多种暗器混杂,覆盖了石室的每一个角落。 五人皆是武林好手,临危不乱,各自展开身法,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耳廓微动,听风辨位,身形如鬼魅般在密集的暗器缝隙中穿梭。唐奇将鲲鹏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光形成一道屏障,护住自身与身后的敏敏。周如昌与王段天则是凭借深厚的掌力,将射到近前的暗器或拍飞,或震落。金盛功力稍弱,但身法灵活,奋力闪避。 然而暗器仿佛无穷无尽,这般全力闪避最耗真气。王段天心知不妙,高声提醒:“暗器绵密,不可耗尽真气,需留余力以应后变!” 唐奇闻言,心中一动,忽探手攫住一箭,信手掷向顶壁。但闻“铮”然清响,顶壁竟现圆孔,泻下皎皎白光。 众人依样施为,箭矢纷飞中,顶壁渐显八卦图形,其纹路精妙,光华流转,恍如天网罩顶。 片刻之后,暗器发射之声戛然而止。众人喘息稍定,抬头望去,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段天神色凝重至极,仰头细观,只见那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栩栩如生,仿佛是由纯金打造,镶嵌于穹顶之上,赞叹道:“此阵暗合周天变化,布阵者真乃奇才!” 他话音未落,那巨大的八卦图形突然加速旋转,中心的太极图案更是脱离出来,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缓缓向下沉降,其上立着两个三寸玉偶,栩栩如生。 唐奇紧握宝剑,敏敏下意识地靠近他,周如昌与王段天暗提真气,金盛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两个玉娃娃忽然动了起来,竟齐齐躬身,做了一个揖。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清晰而稚嫩,却又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起来: “五位远客,跋涉辛苦。此地乃乾坤洞府,暗藏天地玄机。凡夫俗子入此,十死无生;纵是仙神误闯,亦难脱困。吾二人特来迎客,献上‘大象无形功’一套。诸位临终之前,得窥无上武学,亦算一场造化。功成之时,便是机关发动之刻,诸位当长眠于此,与乾坤同寂。” 那声音语调平直,却带着一股森然的鬼气,让人不寒而栗。语毕,双偶在太极图上起手演武,初时招式朴拙,渐如行云流水。五人初时还心存戒备,但看着看着,竟不由自主地被这精妙绝伦的武功所吸引。 唐奇手握鲲鹏宝剑,只觉那娃娃的招式路数,竟与自己的剑意隐隐相合,他下意识地跟着比划起来,初时还有些滞涩,几招过后,鲲鹏宝剑竟发出欢快的轻鸣,剑随身走,如行云流水,畅快淋漓。 敏敏看得如痴如醉,身形不自觉地随之舞动,她本就身姿曼妙,此刻裙裾飘飘,宛如月下仙子起舞。 王段天与周如昌这两位武学大家,更是看出了其中蕴含的深奥道理,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恍然点头,手脚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模仿,体会着其中劲力运转的妙处。就连金盛,也看得手舞足蹈,虽然动作笨拙,却也沉浸在那奇妙的武学境界之中。 一时间,这绝境石室,竟仿佛变成了一处传功秘殿,两个玉娃娃是授艺的宗师,而五位陷入绝境的江湖客,则成了痴迷的学徒。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玉娃娃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收势而立,恢复成最初静止的模样。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演武已毕。此‘大象无形功’,道法自然,功照乾坤。习之可强筋健骨,延年益寿,然终难敌天命,诸位,上路之时已至。” 话音落下,两个玉娃娃的头颅缓缓垂下,身上的光芒瞬间熄灭。 第三十二章 破阵终见洞外天 玉偶停时杀劫开,鼠潮汹涌逼人来。 剑破玄枢阵初解,光引迷途路复回。 幻木成兵千影乱,神锋断干万邪摧。 石门终启见天日,历尽死生志不颓。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尽数落在那对娃娃身上。只见它们骤然静止,纹丝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王段天面色凝重,沉声道:“娃娃既停,杀机将起。这乾坤术诡谲莫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诸位速速聚拢,待机关发动,务必同心协力,共渡此劫!“ 他双目如电,紧锁那对娃娃。唐奇与敏敏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不甘。唐奇握紧手中鲲鹏宝剑,指节发白;敏敏贝齿轻咬下唇,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机关却迟迟未动。正当众人焦躁难耐之际,那对娃娃忽如活物般跃动起来,手足挥舞间竟带起阵阵阴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口中发出尖锐笑声,凄厉如夜枭啼鸣,在密闭空间中回荡不绝。 娃娃倏然止步,齐声吟道:“乾坤术,术中乾坤,天地交合,天方地圆,落日长河,马革裹尸,忠肝义胆,邪教繁盛,苦于江水,山川横截,大漠孤烟。昔年所欲者,今当归黄土,五位寿命将至,即刻差往阎王府。“其声冰冷刺骨,字字诛心。吟罢,笑声再起,寒意自众人脊背窜上头顶。 王段天忽然踏前一步,拱手朗声道:“晚辈误闯前辈清修之地,实属冒犯。恳请前辈网开一面,容我等离去。他日必当铲除剑邪宗,为武林除害,以报今日之恩!“ 他言辞恳切,声如金玉。那对娃娃笑声骤停,异口同声道:“此地早已绝路,机关术尽,纵有大罗金仙,亦难脱困!“话音未落,二人倏然对称旋转,身形如鬼魅。 “小心!“唐奇厉喝出声,鲲鹏剑已然出鞘。但见三面石壁忽传“沙沙“异响,初时细不可闻,转眼间便如潮水涌动。周如昌面色骤变:“是毒蛇?“ “未必。“王段天凝神细听,“这声音整齐划一,不似活物。“ 蓦地三声巨响,石壁轰然倒塌,露出其后骇人景象。但见无数硕鼠如黑潮般涌来,每只竟大如野猫,目露凶光,齿爪森然。最令人心惊的是,这些巨鼠行动有序,俨然训练有素。 “结阵!“王段天一声令下,五人瞬间背靠而立。鼠群已至眼前,腥风扑面。 王段天白衣飘飞,掌风如涛。但见他右手屈指成爪,一招“池鱼涌现当中河“应声而出,五只巨鼠应声毙命。周如昌身形如雁,凌空翻跃,使出一式“凤冠江水“,手法快如电光,三鼠顷刻殒命。 金盛虽年纪尚轻,却已得丐帮真传,只见他步法稳健,拳风呼啸,每一招都蕴含着刚猛内力。一只巨鼠趁隙扑来,他侧身闪避,反手一记“降龙掌“,那鼠顿时骨断筋折。 唐奇剑光如虹,剑锋过处,鼠尸纷飞,血染黄土。他剑招时而轻灵如燕,时而沉重如山,将一套“鲲鹏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敏敏身形最为诡谲,她五指如钩,出手如电,专攻巨鼠要害,衣袂飘摇间,已有数只巨鼠毙于其手。更令人称奇的是,她步法精妙,在鼠群中穿梭自如,竟无一只能够近身。 然而鼠群似永无止境,前方尸积如山,后方仍汹涌扑来。众人渐感气力不支,金盛一个疏忽,险些被巨鼠咬中手臂,幸得周如昌及时相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唐奇喘着粗气,剑势稍缓。忽见那对娃娃在太极图上指划不休,他灵光一闪,喝道:“机关枢机必在玉偶!待我斩之!“ 他纵身跃起,脚踏鼠尸,如蜻蜓点水般掠过鼠群,鲲鹏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剑招“斩断乾坤“凌空劈落,但听“咔嚓“两声,两只玉娃娃应声而断。太极图微震上升,鼠群霎时如潮退散。 众人这才得以喘息。王段天抹去脸上血污,抚掌赞道:“唐少侠临机果断,救我等于危难!“他目光中满是赞赏,“这一剑,堪称神来之笔。“ 唐奇还剑入鞘,沉声道:“前辈过誉。此地诡异未解,需速寻出路。“他环视四周,眉头紧锁。 此时太极八卦光华流转,现出“乾坤阵法已破“六个篆字。王段天捻须沉吟:“原来破阵需毁玉偶。造阵者痴迷机关,视若珍宝,宁困后人亦不忍毁之,私心何其重也!“ 众人闻言恍然。敏敏轻声道:“这位前辈对机关术的痴迷,倒叫人唏嘘。“她望着碎裂的玉偶,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金盛忽然指向远处:“你们看!“但见黑暗中一点微光隐约可见。五人精神一振,当即朝着光亮处疾行。 然而那光点似永不可及,任他们如何加快脚步,始终遥不可及。洞府内道路曲折,岔路繁多,若非有光亮指引,早已迷失方向。 “不对。“周如昌忽然止步,“我们走了至少一个时辰,这光亮似乎还在原处。“ 一股寒意爬上众人心头。唐奇握紧剑柄:“莫非又是机关?“ 正当疑窦丛生之际,四周蓦地大放光明。但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与先前的阴森景象判若两地。 王段天低喝:“凝神戒备,此地虚实难测!“话音方落,异变再生,无数枣树如活物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树干枯槁却果红叶翠,枝桠如臂,疾扫猛劈。 “结圆阵!“王段天当机立断。五人瞬间结成阵势,各守一方。 唐奇剑光再起,鲲鹏剑削铁如泥,枣树触之即断。然而这些枣树仿佛无穷无尽,断了一棵,又来三棵。更诡异的是,断枝落地即化作飞灰,不留痕迹。 敏敏娇叱一声,身姿如魅,指风过处,枣树枯死化尘;周如昌如灵猿窜跃,掌风呼啸;王段天掌含奇劲,每一击都蕴含着深厚内力;金盛拳脚刚猛,虽不及两位长老,却也独当一面。 激战正酣,一株格外巨大的枣树忽然现身。这树高达三丈,枝干虬结,红枣如血。更可怕的是,树上的红枣竟如暗器般疾射而出,带着破空之声袭向众人。 “小心暗器!“唐奇大喝,剑舞如轮,将射来的红枣尽数击落。这些红枣坚硬如铁,撞击在剑身上铮铮作响。 王段天见状,双掌齐出,一股磅礴内力直取树干。然而那枣树只是微微一晃,竟毫发无伤。周如昌脸色一变:“这树有古怪!“ 巨枣树忽然抖动枝干,更多红枣如雨点般射来。五人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突然,唐奇纵身跃起,鲲鹏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取树干。这一剑蕴含了他毕生功力,剑锋过处,“咔嚓“一声巨响,巨枣树应声而倒。其余枣树顿时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消失无踪。 王段天拱手,慨然道:“唐少侠连番破局,救我等于危难,丐帮欠你天大恩情。他日诛杀魏忠贤,丐帮必鼎力相助!“ 唐奇连忙还礼:“前辈言重了。“就在这时,前方石壁缓缓开启,现出一道石门,天光从门缝中泻入,带着草木清香。 五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向石门,石门应声开启,五人踏出洞府,但见洞外青山叠翠,流水潺湲,恍若隔世。唐奇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只觉胸中块垒尽消。 第三十三章 云深路转战初开 险境初离见霁天,云山翠掩杀机潜。 途迷未觉循环路,气动方知肃杀寒。 瀑落诗成心暂阔,影孤雁唳意难全。 敌围骤至三盘定,掌劲初交势未阑。 五人自那绝险之境脱身,虽心中犹有余悸,但见眼前天地开阔,光明遍洒,恍若世外桃源,不由得心神一畅。远处山峦叠翠,云雾缭绕,竟不知是何人巧手布阵,将此仙境藏于乾坤之中。 周如昌长吁一口气,道:“总算脱险了。方才若非我等命不该绝,只怕已葬身阵中。只是不知此地距剑邪宗还有多远?”王段天接口道:“管他多远,既已闯过一关,前路必有安排。这般仙境,尽头定有玄机,或许剑邪宗便藏于深处。” 众人举目望去,一条蜿蜒小径隐入云雾,不知尽头何在。唐奇心道:“此处景致清幽,远胜蕊儿所居深谷。若能长居于此,与世无争,该是何等自在。”一念及此,又想起赵蕾蕊功力尽失,尚待天山雪莲相救,心头一紧,扬声道:“剑邪宗必在前路,我等速速前往。纵有千军万马,我有鲲鹏剑在手,何惧之有!” 敏敏亦道:“唐大哥所言极是。二位前辈,眼下唯有前行,方能寻得线索。”王段天却沉吟道:“话虽如此,剑邪宗既设此阵,岂会不知其中机关?只怕另有图谋。” 周如昌颔首道:“魔教诡计多端,或许正是借这先秦古阵诱敌深入,欲将我等一网打尽。”金盛惊道:“如此说来,他们已知我等行踪?”周如昌肃然道:“不可不防。方才一番恶战,内力损耗甚巨,不如先调息养神,以备不测。” 唐奇称是,五人遂盘膝坐下,运功调息。真气流转周身,过了一个时辰,众人气息渐匀,精力恢复,这才起身。 王段天与周如昌当先引路,金盛紧随,唐奇与敏敏押后。一行人沿小径缓行,但见两侧峰峦叠嶂,青松翠柏,清风拂面,沁人心脾。王段天叹道:“真乃人间奇境!若得在此小住旬月,岂不快哉?”周如昌却凝神道:“美景虽好,却暗藏杀机。清风之中,隐有肃杀之气。” 金盛闻言,暗暗戒备。唐奇与敏敏亦觉周遭气氛有异,虽景色怡人,却似有无形压力迫来,连落叶之声都清晰可闻。二人暗运真气,凝神待变。 行过多时,王段天忽道:“此地古怪,走了这许久,似在绕圈。”周如昌道:“王长老少安毋躁。既入险地,必有周折。待寻到铁木崖,合我五人之力,必能为武林除一大害!” 忽见前方一道巨瀑自千丈高峰飞泻而下,声若奔雷,水花四溅。潭水清冽,映日生辉,令人胸襟为之一阔。 王段天朗声吟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太白此诗,正合此景!”唐奇讶道:“不想前辈精通机关,亦通诗书。”王段天笑道:“老夫一介武夫,不过拾人牙慧。唐少侠家学渊源,才当真令人敬佩。” 周如昌方欲接话,敏敏急道:“当务之急是寻路破敌,岂是谈诗论赋之时?”二老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正行进间,忽闻天际一声哀鸣。众人抬头,见一孤雁南飞,形单影只,鸣声凄楚,不由得各生感触。周如昌、王段天想起丐帮八老未能齐聚,暗叹势单力薄;唐奇念及赵蕾蕊孤身待援,心生孤寂;敏敏见唐奇神色黯然,知他心系他人,自己却身份尴尬,只能默然。 众人腹中饥渴,恰见一头梅花鹿自林间跃过,体态矫健,毛色鲜亮,周如昌弹指发石,一击毙之。五人生火烤鹿,肉香四溢。鹿肉入腹,只觉一股暖流遍行四肢,精神大振。 周如昌道:“丐帮行走江湖,尝遍天下奇物,天山的风雷蛛,昆仑山的奉天蜈蚣,还有华山的子母蚂蚁……却无如此美味。”唐奇暗惊:“丐帮竟连毒物也敢食用?”敏敏好奇相询,周如昌捻须道:“万物相生相克,毒物亦有制化之道。本帮积年摸索,方得此法。” 食毕正要启程,忽闻两侧崖上喊杀震天。抬头但见人影幢幢,刀枪映日,不知几千之众。山上众人齐声大喝:“来者何人?擅闯剑邪宗地界,今日教尔等有来无回!”声浪如潮,震得山谷回响不绝。 五人相顾凛然,心知已陷重围。唐奇手握剑柄,敏敏暗凝真气,二老摆开架势,金盛亦蓄势待发。一场恶战,已在眼前。 周如昌虽身经百战,此刻心头亦不免震颤。眼前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剑邪宗人马遍布山头,呼喝之声震天,俨然已将五人困作笼中鸟、网中鱼。他目光扫过四周,只见敌众如潮,衣色驳杂,却个个气势凌人。 王段天听得山上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胸中怒火翻涌,厉声喝道:“铁木崖!你既为一宗之主,何必藏头露尾,遣这些徒子徒孙前来送死?莫非真如江湖传言,是个无胆鼠辈?”他声若洪钟,在山谷间回荡,有意激那未曾露面的宗主现身。 山上骂声愈烈,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来。唐奇暗自思忖:“铁木崖既为魔教魁首,岂会避而不战?莫非另有图谋?”念及心上人蕊儿,他心头一紧,握紧手中鲲鹏剑,暗自发愿定要破局而出。 忽见一肥胖汉子自山崖探身,内力传音道:“家师闭关修炼《普洛真经》已有一月,正值紧要关头。诸位若惊扰了他,便是与剑邪宗结下不死不休之仇!”此人言语虽厉,却无粗鄙之词,令五人稍感意外。 周如昌闻言沉吟:“《普洛真经》乃佛门圣典,失传已久。若让铁木崖练成,武林必将再起波澜。”他心念电转,既忧神功落入魔道,又疑铁木崖或已走火入魔。 正当思量间,一瘦削男子替换上前,面如铁青,尖嘴猴腮,神情阴鸷,只见他双手叉腰,厉声道:“方才是我三师弟心慈,我与大师兄却要为宗门荣誉取尔等性命!” 王段天已是怒不可遏,喝道:“废话少说!要战便战,我王段天岂惧你等鼠辈!” 话音未落,又见一白衣少年飘然而至,此人约莫二十年纪,面如冠玉,衣袂临风,竟以绝顶轻功自崖顶翩然落下,身法之妙令众人暗惊。其余二人也随后落下。 少年拱手道:“在下万青云,愿与诸位公平比试。双方各出三人,三局两胜。”言谈间目光扫过唐奇,却在瞥见敏敏时微微一怔。 周如昌朗声应道:“痛快!便由老夫先领教贵派高招。”话音方落,那肥胖汉子刘青西踏步而出,每步落地皆震起尘埃。他身形魁梧如小山,双拳挥动时隐带风雷之势。 周如昌凝神以待,见对方拳势袭来,右手疾出如电,连击三拳皆中其胸。不料刘青西竟纹丝不动,反手一掌劈下,掌风凌厉。周如昌急使“亢龙有悔”,双掌如铁壁相迎,借力飘退数步。这一式降龙掌法使出,当真声若龙吟,气势恢宏。 刘青西暗惊:“丐帮绝学果然名不虚传!”当下气贯全身,严阵以待。周如昌身形忽转,使出“丐帮无相擒拿手”,如苍鹰搏兔直取对方肩井穴。岂料刘青西肩头忽如棉絮般塌陷,反手一拳直捣中宫。 危急间,周如昌旋身使出“东郎西至”,左掌迎击来拳。两掌相触,砰然巨响,二人各退数步,凛然对视。 唐奇紧握剑柄,注目场中相斗,心下暗惊:“这胖汉外家功夫竟练至如此境界!”余光瞥见万青云手中那根布满倒刺的铜棒伸缩不定,更觉此战凶险异常。 敏敏隐在唐奇身后,见万青云目光不时扫来,心中既恼且忧。她身为鬼阴堂弟子,此刻处境微妙,既要隐藏身份,又恐剑邪宗覆灭影响师门大计,一时心乱如麻。 山风凛冽,卷起枯叶盘旋于对峙众人之间。周如昌暗自心惊:“此人果真是剑邪宗高徒,掌力雄浑,虽招式略显朴拙,劲道却是一流。方才若稍有大意,只怕心脉已被他一掌震断。此战须得以灵巧周旋,待他气力衰竭,再图取胜。”他心念电转,双目紧锁刘青西周身要穴,欲从其招法中窥得破绽。 只见刘青西身形魁梧,立如磐岳,气势迫人。二人目光交汇间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这般绝顶高手相逢,恰似双虎相争,进退维谷间反倒平添敬重。 刘青西暗忖:“这五人若非有意闯山,大师兄、二师兄何必赶尽杀绝。我剑邪宗虽被视作魔教,也该以理服人。今日只出七分力道,留他们性命。若天下英雄群起攻之,师父武功再高也难敌四手。留下这份人情,他日或可化解干戈。”他思虑深远,却不知周如昌等人皆是江湖翘楚,岂会轻易归附。 第三十四章 三战幽冥仙影临 杀气弥空雁影横,游龙铁躯硬相争。 圆球诡变藏鹤影,神掌精奇破幽明。 棒剑交鸣星火溅,仙姿乍现麝香清。 干戈顿止群雄怔,素衣凌虚天地惊。 场中肃杀之气愈浓,恰见雁阵掠空,人字形缓缓南移,更添几分苍凉。唐奇观战多时,心道:“丐帮长老功力虽深,毕竟年长;这胖子正值盛年,体魄强健,若以泰山压顶之势攻来,恐难抵挡。方才见周长老施展降龙掌法时似有滞涩,若得圆满境界,必是石破天惊。” 忽闻两声长啸,战端再起。周如昌身若游龙,时如飞燕穿云,时似猛虎出柙,丐帮擒拿手、飞龙探云手、灼日拳、风明指诸般绝学层出不绝。一招飞龙探云手直取中宫,掌风激荡竟隐现龙吟之势。 刘青西竟不闪不避,任其重掌击在胸膛。但闻砰然巨响,周如昌只觉右掌如撞铜钟,剧痛钻心。众人皆惊,飞龙探云手堪称丐帮绝技,竟难伤其分毫! 王段天暗自骇然:“周长老的飞龙探云手在江湖罕逢敌手,这胖子竟能硬接不落下风!”唐奇亦握紧鲲鹏剑:“不想剑邪宗有此等高手,待会决战绝不可轻敌。” 周如昌右掌如泥牛入海,竟被牢牢吸住。刘青西轻笑撤劲,周如昌顿时踉跄跌倒,待要再战,却闻刘青西道:“适才我只用七分力,若尽十成功力,阁下早已经脉尽断。既分胜负,何必再争?” 周如昌强压怒火,沉声道:“阁下武功卓绝,不知所用何功?”刘青西傲然道:“此乃家师所创''大震盾’,攻防一体。你这般见识,也算不枉了。”众人闻之暗笑,这武功与这胖硕身形确是相得益彰。 唐奇心念急转:“大震盾因人成势,若换他人修炼必事倍功半。其身为三弟子已如此了得,那二位师兄又当如何?”当即在脑中默演丹阳剑法、鲲鹏剑诀与唐家平天剑术,不敢怠慢。 周如昌虽败犹虑,低语叮嘱王段天:“此战关乎生死,万勿轻敌。”王段天颔首应诺,踏步向前对邓青平喝道:“第二阵由王某领教!” 邓青平嗤笑:“尽管放马过来!若败了须磕三个响头!”二人目光相触,气机交锋已在瞬息之间。 王段天暗运真气,心道:“此人既为二弟子,必有过人之处。唐兄弟尚需倚仗此战胜负...”思忖间身形忽动,白衣飘飞似流云过隙,正是丐帮绝学“飞云摘鹤手”,双掌幻化无穷,令人难辨虚实。 邓青平心头微震:“莫非是失传多年的幻影随行术?”疾退数步避其锋芒。王段天招式落空,真气险些岔乱,幸得功力深厚及时稳住。 忽见邓青平身形骤变,竟蜷作浑圆肉球。敏敏见状忍俊不禁,又见唐奇神色凝重,忙掩口噤声。周如昌亦是首次得见如此怪功,暗生忧虑。 金盛躲在人后看得目瞪口呆,他素视周、王二人为武林泰斗,此刻方知天外有天。 圆球倏动,如流星般撞向王段天,连攻八次皆似重锤击铁,王段天以移花接木之法化去部分劲力,仍觉气血翻涌。二人以快打快,转眼交手数十回合。 周如昌焦灼万分:“此战若败,万事休矣!”敏默暗自祈祷:“长老定要取胜...” 突见圆球表面凸现拳影,邓青平竟在滚动中施展精妙拳法。此乃铁木崖为其独创的“枯瘦松鹤拳”,以瘦削之躯化圆球,拳招隐现其间,令人防不胜防。 王段天顿陷苦战,拳球交击之声如惊雷裂空。观战众人皆屏息凝神,忽一阵山风掠过,引得唐奇打了个喷嚏,不禁想到赵蕾蕊,手中宝剑握得更紧。 便在此时,王段天蓦地一声暴喝,双掌擎天,双足踏地,两条腿犹如铁铸铜浇,纹丝不动。只见他双臂一振,天色骤暗,一声龙吟般的啸声响彻山谷,正是降龙掌法中的“飞龙在天”。掌风浩荡,气势磅礴,宛若真龙腾空,直将迎面扑来的邓青平硬生生阻在半途。 只听得“轰”一声闷响,似是天崩地裂,二人掌力相撞,余波四散。邓青平只觉一股巨力涌来,浑身筋骨欲裂,却毫不示弱,双拳倏出,一招“冰魄苍龙”直击王段天掌心。拳风凛冽,如玄铁破空,二人一触即分,各退数步,气息粗重,显然内力损耗极巨。 王段天心中暗凛:“我丐帮降龙掌乃天下至刚至阳的武学,闻名天下,岂料今日竟与一魔教弟子缠斗至此,若不能取胜,岂不堕了丐帮威名?”他目光凝重,暗运真气,蓄势待发。 邓青平亦是心惊:“这老叫化内力深厚,掌法精奇,果非易与之辈。师父正在闭关紧要关头,绝不容外人打扰。我须得再撑片刻,待师父神功大成,自能横扫千军!”他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冷冷注视对方。 一旁观战的唐奇暗赞:“王长老这一掌以刚克刚,将对方劲力化于己用,实是妙到好处。丐帮武学果然博大精深,若能窥得一二,于我剑术定有大益。”他凝神细观,不肯放过一招一式。 金盛却是忧心忡忡:“师叔年事已高,久战不利。可恨我资质愚钝,未能尽得丐帮真传,否则何至于此?”他双拳紧握,额角见汗。 敏敏目光流转,时而望向战局,时而瞥向唐奇,心中暗忖:“这位长老武功虽高,对方却也非弱者。若唐大哥待会与那大弟子交手,不知胜负如何?”她虽知唐奇剑术不凡,仍不免暗自担忧。 周如昌亦是心焦:“王长老虽只习得降龙掌三式,却已得其精髓。可这魔教弟子招式诡异,竟能与之抗衡。我丐帮数百年来威震江湖,绝不能在此折了名声!” 场上二人对峙片刻,王段天忽如离弦之箭,直扑邓青平。邓青平不闪不避,身子微沉,双拳如鹤喙般疾刺对方双目。这一招狠辣异常,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王段天竟不退缩,右掌屈指成爪,亦取对方左眼。千钧一发之际,二人同时撤招后退,俱是心惊不已。 邓青平长发微乱,喘息未定,沉声道:“好个丐帮长老!方才那一招同归于尽,若非收手及时,只怕你我皆已成独目之人。佩服,佩服!”言毕,他双掌翻飞,身形飘忽,一套诡异掌法施展开来。但见掌影如墨,虚实相生,时而如大浪滔天,时而如轻舟逐浪,招招连绵,式式精奇。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唐奇更是暗暗心惊:“此人掌法虚实难测,刚柔并济,若我与他对敌,不知能否破解?”他凝神记忆,将七七四十九式尽数印入心中。 邓青平一套掌法使毕,收势而立,朗声道:“我们这般缠斗下去难分高下。不若换种比法——你若能破我方才那套‘幽冥掌’,邓某心服口服,自当认输。” 王段天闻言一怔,随即豪笑道:“有何不可!且看老夫手段!”说罢一声长啸,双掌齐出,一招“烛龙打水”挟风雷之势,罡风四溢。紧接着“风铃山斜”,右掌高擎,左掌低垂,宛若双鹤齐飞,又似风铃轻摇。这正是他融汇降龙掌法与机关之术自创的“神龙掌法”,丐帮中独此一家。 但见掌法如龙游九天,招招相生相克,恰是幽冥掌的克星。邓青平看得目瞪口呆,待王段天收势,他长叹一声:“长老武功通神,邓某甘拜下风。这一阵,是你们赢了。”言毕缓步退开。 王段天亦退回本阵,四人又惊又喜,未料此战竟如此轻易得胜。唯有周如昌知他这门掌法玄奥,暗赞不已。 此刻唐奇与万青云已相对而立。万青云手中铜棒轻颤,冷笑道:“我这乾坤如意棒伸缩自如,打人立毙。你这宝剑是何来历?” 唐奇鲲鹏剑一振,寒光乍现,朗声道:“此剑名‘鲲鹏’,乃昔年欧阳前辈佩剑,断金切玉,削铁如泥。阁下若知厉害,不如及早认输。” 万青云听闻“鲲鹏”二字,面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喝道:“好!今日便让这两件神兵一决高下!”话音未落,一片落叶飘然而下,就在落叶触地刹那,二人同时出手! 唐奇剑如流星,直劈对方顶门,这一剑凝聚全身功力,势若雷霆。万青云铜棒向上疾挑,“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二人手臂俱是一麻,心下皆惊。 万青云大喝一声,内力迸发,铜棒猛然上顶。唐奇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涌来,竟被逼退数步。万青云纵声长笑:“什么鲲鹏宝剑,不过如此!”笑声未落,铜棒已如毒蛇出洞,疾点唐奇胸前要穴。 唐奇临危不乱,剑法陡变,丹阳、平天、鲲鹏三家剑法融会贯通,时而迅如闪电,时而缓若浮云。万青云铜棒飞舞,棒上倒刺忽伸忽缩,总在危急关头化解杀招。二人身影飘忽,剑光棒影交织成网,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斗到酣处,唐奇剑势忽缓,一招“杨柳依依风清扬”施出,剑尖微颤,如春风拂柳。万青云全神贯注,铜棒随剑而动。突然剑光暴长,直刺心口!这一剑出其不意,观者无不惊呼。 万青云应变奇速,铜棒疾旋,在剑身上连点数下。两件神兵相击,火花飞溅,铮铮之声震人耳鼓。 正当此时,一缕幽香随风飘至。这香气清雅绝俗,似兰似麝,闻之心旷神怡。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但见远峰之上,一袭白衣翩然飘落。那女子身姿曼妙,如仙子凌虚,虽面容未露,然风姿绝世,已令全场动容。 剑邪宗三人目瞪口呆,周如昌、王段天虽年近百岁,见这等轻功也不禁暗赞。金盛看得痴了,敏敏却蹙眉思索,似曾相识。唐奇与万青云不约而同收招后撤,齐望那白衣女子。 山风轻拂,白衣胜雪,众人心神俱醉,一时忘了身在战场。 第三十五章 仙踪乍现魔君出 仙踪乍现战局更,魔首出关天地惊。 铁掌崩云式式狠,玉笛流韵声声灵。 清音初奏邪功滞,禅语忽传杀意平。 私斗未休闻大义,山河破碎待出征。 周如昌与王段天原本忧心唐奇难敌万青云的凌厉攻势,此刻见这神秘女子现身,虽仍存戒惧,却也暗舒一口气。二人阅历丰富,观其身形步法,便知绝非剑邪宗门人,多半是友非敌。他们相视一眼,静观其变。 唐奇与敏敏见那女子白衣胜雪,风姿绝世,皆觉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但见那女子凌虚踏步,身不动,脚不抬,便如一片白云般飘然而下,这般轻功修为,令在场众人无不自惭形秽。 女子翩然落地,距众人一丈开外。但见她肌若凝脂,眉目如画,朱唇榴齿,端的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众人为其绝世容颜所慑,唯有唐奇与敏敏二人认出,此女正是芙蓉静斋斋主杨梦仙。 杨梦仙目光流转,落在唐奇身上,轻启朱唇:“唐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周如昌与王段天暗自庆幸,既有此等高手相助,今日胜算大增。 剑邪宗三弟子面面相觑,万青云沉声道:“想不到姑娘竟与这小子相识,看来今日难免一战了。”他口中虽硬,心中却已生怯意。芙蓉静斋威震江湖,斋主杨梦仙更是位列四大宗师,岂是易与之辈。 杨梦仙转向周如昌二人,敛衽施礼:“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降龙掌法与打狗棒法名震武林,今日得见二位长老,实乃幸事。”周如昌还礼道:“姑娘好眼力,不知师承何门?” “家师已然仙逝。”杨梦仙神色黯然,“数年前修炼神功时真气走岔,缠绵病榻半载,终究药石罔效。” 周王二人闻言色变,立时猜出她的身份。王段天肃然道:“原来是芙蓉静斋杨斋主。久闻斋主年纪轻轻便已尽得芙蓉静斋四大绝艺真传,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刻万青云三人已知来者身份,心中俱是一沉。他们虽久闻杨梦仙之名,却未料她如此年轻貌美,更兼武功深不可测。 杨梦仙淡淡道:“剑邪宗为祸江湖,今日既然遇上,自当略尽绵力。”唐奇喜道:“有杨姑娘相助,再好不过。只是铁木崖尚在闭关,山上伏兵众多,还须小心行事。” 忽然间,山上喊声震天,无数镰刀形兵器如飞蝗般袭来。但见漫天寒光闪烁,刀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周王二人展开丐帮绝学,掌风呼啸;金盛虽武功稍逊,却也奋勇迎敌;唐奇鲲鹏剑光华流转,所过之处镰刀尽碎;敏敏与杨梦仙身法灵动,在刀网中穿梭自如,衣袂飘飘,宛若仙子凌波。 正当激战正酣,忽闻一声长啸自远山传来,声若龙吟,震得群山回响。剑邪宗门人闻声立即收兵跪拜,三大弟子也俯首在地。众人心知,定是铁木崖出关了。 但见一道黑影自峰顶疾掠而下,其速之快,犹胜杨梦仙三分。转眼间,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已立于众人面前。但见他浓眉倒竖,目露凶光,不怒自威,正是剑邪宗主铁木崖。 “区区六人,竟劳动全宗出手?”铁木崖声若洪钟,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万青云忙禀道:“师父,原本三局两胜未分高下,不料杨梦仙突然现身......” 铁木崖目光落在杨梦仙身上,凝注片刻,缓缓道:“久闻芙蓉静斋杨斋主年少有为,不想今日在此相会。却不知为何要管我剑邪宗的闲事?” 杨梦仙玉容肃穆:“铁宗主近年来与魏忠贤往来密切,助纣为虐。芙蓉静斋既知此事,便不能坐视。” 铁木崖仰天长笑:“正邪不两立,何必多言!我剑邪宗既已被视为魔教,纵然有心回头,天下人又岂能容我?”言罢神色转厉,“正好我神功初成,今日便领教芙蓉静斋的高招!” 杨梦仙飘身而出,玉笛在手:“小女子愿与铁宗主一决高下。若我败北,任凭处置,但请放过他们五人。若侥幸得胜,还请放我们六人平安离去。” “好!”铁木崖双袖鼓荡,内力澎湃。杨梦仙凝神以待,玉笛横陈。二人相对而立,气势相激,周遭空气仿佛凝滞。 唐奇与敏敏手心沁汗,皆知这一战关乎生死。众人屏息凝神,目光尽数落在铁木崖与杨梦仙身上。只见铁木崖双掌一展,悄无声息地使出一招“旭日东升”,直逼杨梦仙胸前要穴。 杨梦仙见他来势迅疾,掌风中隐含刚猛劲道,不敢怠慢,身形微转,纤手轻扬,一招“峰峦树影斜”迎了上去。她身法轻灵,掌影飘忽,一招之间已暗藏数般变化,攻守兼备。 铁木崖原是以此招试探虚实,见她应对从容,陡然变招,双掌下沉,专攻下盘,掌风飒飒,如狂风骤雨,一招快似一招。众人见他内力雄浑,招式狠辣,无不为杨梦仙暗捏一把冷汗。 杨梦仙前招方尽,便觉对方攻势如潮,虽身负芙蓉静斋绝学,却似被铁木崖的诡异武功所制,难以尽展其能。她心中暗赞对手了得,手中招式却愈发绵密,铁木崖掌风所至,她玉手已至,二人你来我往,转瞬已拆了数十招,竟仍难分高下。 杨梦仙心念电转:“师父生前曾言,四大魔教教主中,以铁木崖武功最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若败了,不仅自身难保,更连累唐公子等人性命。此战绝不可输!” 心念及此,她招式陡然一变,身法飘忽如云,时而如鹰击长空,时而如鱼翔浅底,掌影翻飞,招招精妙,竟将铁木崖逼得步步后退。 铁木崖原以为杨梦仙年纪尚轻,武功再高也有限,未料她竟有如此造诣,心中惊疑不定,暗忖:“芙蓉静斋武学果然深不可测,今日定要见识其四大绝艺!” 他心念一转,双掌缓缓推出,一招“平天海水月影楼”徐徐展开。掌势如月下海水,波光粼粼,空灵澄澈,似真似幻。众人只觉周遭气息一凝,时间仿佛停滞。铁木崖掌势忽变,由缓转急,双掌如铜棒般直击杨梦仙心口。 杨梦仙早已凝神以待,见他掌来,身形向右微侧,左手轻拨,已将铁木崖掌力引偏。铁木崖只觉掌上一空,心中一惊,疑心中毒,厉声道:“快拿解药来!” 杨梦仙闻言一怔,随即莞尔:“铁宗主若肯放我们离去,解药自当奉上。”铁木崖正自沉吟,万青云已高声叫道:“师父切莫信她!芙蓉静斋向以名门正派自居,从不使毒,方才她不过虚晃一招,意在扰乱师父心神!” 铁木崖猛然醒悟,怒道:“好个狡诈的丫头,竟敢戏弄于我!今日便让你见识真正的魔功!”话音未落,他眉峰倒竖,面目狰狞如恶鬼,杀气凛然。 周如昌在一旁看得心惊,暗忖:“铁木崖老奸巨猾,功力深厚,杨姑娘虽武功高强,只怕也难以久战。若她不敌,老夫拼却这条性命,也要护她周全!”王段天则暗自赞叹:“杨姑娘年纪轻轻,武功竟已臻化境,芙蓉静斋绝艺果然名不虚传。” 唐奇紧握宝剑,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心中焦虑:“铁木崖武功诡异,杨姑娘久战不下,若有不测,我定要出手相助!”敏敏见他神情,心中酸楚,暗叹:“杨姐姐为唐大哥甘冒奇险,这份情意,我岂能相比?” 正当众人各怀心思之际,铁木崖一声暴喝,右掌翻飞,一招“追云逐日”直扑杨梦仙,掌风呼啸,大袖鼓荡如袋,似要将她吞噬。杨梦仙不敢硬接,玉笛轻扬,一招“飞鹰击空”迎上,玉笛在霞光中泛着温润光泽,与漫天红霞相映成趣,如梦似幻。 铁木崖袖掌齐施,掌影如山,沉浑凝重,却又暗藏诡变,似要将杨梦仙笼罩其中。杨梦仙玉笛轻点,招式灵动,这根玉笛乃芙蓉静斋镇斋之宝,与武功融为一体,笛中有招,招中有笛。她运起法相心法,内力流转周身,招招攻敌要害。 二人又斗数十回合,铁木崖忽使绝技“木崖神掌”,掌力排山倒海,直取杨梦仙胸膛。杨梦仙凝神静气,玉笛疾点,正中铁木崖掌心。铁木崖只觉掌力一泄,惊愕后退,万料不到自己苦练多年的绝技竟被如此轻易所破。 他恼羞成怒,忽地左手叉腰,右手擎天,在空中胡乱比划,头顶白气蒸腾,状若疯魔。万青云等人见状,皆以为他走火入魔,暗自担忧。杨梦仙却心知有异,凝神戒备。 铁木崖猛然睁目,眼中怒火如炽,狂吼一声,扑身再上,掌法虽凌乱无章,却威力惊人。杨梦仙玉笛轻挥,身形飘忽,直迎而上。玉笛在霞光中划出道道流光,与铁木崖的浑厚掌力交织一处,看得众人目眩神迷。 激斗正酣,杨梦仙忽将玉笛凑至唇边,轻启朱唇,一缕清越笛音悠然响起。笛声如清泉流淌,似微风拂面,铁木崖掌势顿缓,如被无形之力所缚。众人闻声,皆觉心神宁静,如入幻境。 这“芙蓉流音笛”乃芙蓉静斋四大绝艺之一,以音律制敌,控人心神。铁木崖数次欲再出手,均被笛声所阻,心中惊骇莫名。 正当此时,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人生在世,一梦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山河破碎,奸臣当道,魔教四起,风烟扰我神州大地。尔等身负绝艺,不思报国,却在此私斗,岂非辜负一身所学?何不同上山海关,助袁大人抵御清兵?若能建功立业,方不负此生!” 话音未落,一个白眉老僧已飘然而至,只见他身披破旧袈裟,双眼深陷,齿落面皱,看似年近百岁,身法却快如鬼魅。众人见这老僧突如其来,皆惊愕不已,不知是敌是友。 第三十六章 神僧止戈传剑谱 荒山论剑起苍黄,神僧天降止伤亡。 旧事靖康凝血泪,新忧边塞唤忠良。 魔消怨解群侠聚,北望心随古道长。 客栈传书赠剑谱,鲲鹏展翅待翱翔。 白眉老僧倏然而至,众人皆是一怔,心中惊疑不定。但见他双眉胜雪,一双深陷的眼眸中似藏尽世间沧桑,却又澄澈如古井寒潭,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老僧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浑厚,字字清晰道:“诸位施主皆身负绝艺,何苦在此生死相搏?老衲斗胆求个情,望杨女侠高抬贵手,饶这位居士一命。”他微微一顿,看向杨梦仙,“芙蓉静斋的‘流音笛’乃天下一绝,女侠已臻化境,这位居士绝非敌手。冤冤相报,何时方休?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何必徒增杀孽?如今女真犯境,山河破碎,正需豪杰挺身而出。诸位若愿投身国难,方不负这一身武功。” 这番话义正辞严,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震。唐奇心头微动,暗忖:“这神僧竟知杨姑娘姓氏,眼力见识非同小可。少林高僧向来不问世事,此人却心系家国,胸襟气度,实非常人可比。”他目光闪烁,暗自揣度老僧来历。 敏敏亦是惊疑不定,细观老僧形貌,只觉其气度渊深,内力之深厚,犹在杨梦仙之上,不由暗想:“师父从未提及少林有此人物,莫非是隐世高人?” 周如昌行走江湖数十年,自诩见识广博,此刻却也暗暗纳罕,心道:“此人气度恢弘,心系苍生,倒与我丐帮宗旨不谋而合!” 王段天与金盛相顾骇然,皆觉这老僧如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身修为已臻化境。 杨梦仙早已收笛入怀,凝神打量老僧,心中波澜起伏:“此人内力精深,轻功卓绝,却要为铁木崖求情,究竟是何用意?” 铁木崖细观老僧形貌,忽想起少林寺中那位数十年不曾露面的无悔禅师,不由脱口问道:“大师莫非是少林无悔禅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但见老僧微微一笑,合十道:“不想世间还有人记得老衲。”转而说道:“老衲为诸位讲一个故事,昔年大宋盛世,国泰民安,而后朝廷腐败,外敌入侵,终至山河破碎。多少豪杰浴血沙场,终难挽狂澜于既倒……” 他声音苍凉,将靖康之耻、岳飞之死一一述来,众人听得心神激荡,仿佛亲见那烽火连天的岁月。 他语声低沉,却字字如锤,敲在众人心头:“而今我大明,内有权阉乱政,外有女真虎视,恰如当年危局!诸位空有绝世武功,却在此自相残杀,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何不前往山海关,与袁大人并肩抗敌,方不负平生所学!” 这番话慷慨激昂,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唐奇朗声道:“前辈所言极是!如今朝中有魏忠贤祸乱朝纲,江湖有魔教兴风作浪,外有女真虎视眈眈。若再内斗不休,国将不国!” 老僧颔首微笑:“不愧是唐颜之后。令尊一生侠义,老衲素来敬佩。天下能入老衲眼者,不过二人,一是天玄老人郭浩天,另一便是令尊。” 唐奇心头一震,暗想:“他竟对爹爹评价如此之高,我更当砥砺前行!方不负爹爹一生侠名!” 无悔禅师眼光扫过众人,合十道:“诸位,今日可否看在老衲薄面上,化干戈为玉帛?冤冤相报,永无了期。杀一魔头,复生一魔,因果循环,何时方休?以善化恶,以德报怨,方是根本之道。” 这番话如暮鼓晨钟,敲在众人心头。杨梦仙率先道:“大师慈悲为怀,晚辈愿遵教诲。”她既表态,周如昌、王段天等人也纷纷颔首。 周如昌拱手道:“大师胸襟广阔,实令我等粗鄙之人钦佩不已。既然大师开口,我等自当遵从。但愿剑邪宗主能改邪归正,为武林造福。如今大明正值外敌入侵之际,正需人手抵御。剑邪宗主武功高强,若能助袁大人抵御清兵,实为幸事。” 唐奇亦接口道:“大师慈悲为怀,宽宏大量,令人敬仰。剑邪宗主虽行差踏错,却也罪不至死。值此危难之时,多一人便多一份力。山海关群雄汇聚,必能大破女真!” 无悔禅师微微一笑,合十道:“诸位宅心仁厚,日后必有福报。我佛慈悲,善恶有报,因果不虚。诸位能舍私怨而顾大局,气度不凡,必能成就大业。铁施主,他们既已应允不再纠缠,不知你能否放下恩怨,放他们离去?” 铁木崖心念电转:“无悔禅师武功深不可测,我若硬拼,未必能占上风。不如暂且应下,日后再图报仇。”当下朗声道:“既然禅师开口,本尊自当遵从。今日擅闯之罪,一概不究,你们速速离去,莫再叨扰。” 无悔禅师含笑点头:“善哉善哉。”话音未落,他身形倏然一晃,如白影掠空,瞬息间已飘出数丈,笑声清朗,回荡不绝。唐奇见他身法如神,心驰神往,不及细想,提气纵身,施展轻功紧追而去。他内力运转,步履如飞,却始终与禅师保持十丈之距,难近分毫。 敏敏见唐奇疾驰而去,不假思索,亦施展鬼阴堂绝学“幽冥步”,如影随形。杨梦仙见状,心念微动,身形飘忽,如柳絮随风,不远不近地缀在二人之后。 周如昌与王段天对视一眼,皆见对方眼中惊佩之色。二人不甘落后,招呼金盛一声,三人同时发力,向北疾奔。起初三人并驾齐驱,不多时,金盛内力不济,渐渐落后。周如昌与王段天却气息绵长,步履沉稳,显是内力深湛。 六人一路北行,无悔禅师在前引领,身形飘忽,时而如鹰隼掠空,时而如灵猿越涧。众人凝神提气,紧追不舍,但见两旁景物飞逝,竟无暇他顾。 唐奇全力追赶,见禅师转入一处集市。市集人声鼎沸,商贩叫卖不绝,行人摩肩接踵。禅师身形如鬼似魅,倏然闪入一家客栈。唐奇不及细想,紧随而入,却见禅师已安坐桌旁,正自斟自饮,面前摆着三碟小菜,色泽鲜艳,香气扑鼻,皆是北方特有寒菜。 唐奇方一驻足,便听禅师悠然道:“唐少侠既至,何不共饮一杯?”唐奇心头一震,恭敬上前道:“大师神功盖世,在下仰慕已久,恳请大师指点一二……” 无悔禅师含笑示意他坐下,道:“唐少侠人中龙凤,肩负重任,老衲自当相助。请坐,你我有缘,且容老衲细说。” 唐奇依言坐下,心中暗忖:“我与他素昧平生,何缘之有?”却听无悔禅师笑道:“天玄老人推演天机,刀剑月三器合一方能克制魏忠贤。老衲近日寻访郭浩天下落,得知刀剑月之秘已传遍江湖。魏忠贤寝食难安,广遣高手追查三器下落。” 他顿了顿,续道:“老衲数十年前偶得一本武功笔记,乃前辈高人欧阳一人亲笔所书,记载一套绝世剑法,正为配合鲲鹏宝剑而创。” 唐奇闻言,失声道:“欧阳前辈?鲲鹏宝剑正是在下从他隐居之处所得!”无悔禅师双目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妙极!此剑法名为‘鲲鹏剑法’,老衲得之数十载,因与少林武学路数不合,未曾修习。又恐为少林招祸,遂闭关五十二载,直至今日。” 言罢,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册子,递与唐奇。唐奇双手接过,见封面“鲲鹏剑法”四字苍劲有力,唐奇顿时想起在深谷中石洞墙壁上刻着的鲲鹏剑法,当时一心想见着赵蕾蕊,故而未曾深研这套剑法,只是将心法记住了。 唐奇翻开扉页,见写道:“鲲鹏剑法,剑由心生,无招无式,全凭悟性。欲练此功,心必澄澈,杂念不生,否则走火入魔。”再翻数页,皆是持剑人形,或刺或守,或单或双,精妙绝伦。其中一页画男女双剑合璧,唐奇不禁想起赵蕾蕊,心神一阵恍惚。 他合上剑谱,恭声道:“大师欲将此剑谱相赠?”无悔禅师颔首道:“宝剑配剑谱,相得益彰。望唐少侠勤加修习,铲奸除恶,匡扶正道。”又道:“魏忠贤武功极高,纵有三器合璧,亦须历经磨难。大任在肩,望少侠坚心毅志,勿负众望。” 唐奇肃然道:“大师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二人相视而笑,唤酒添菜,开怀畅饮。一老一少,言谈甚欢,客栈中人见之,皆啧啧称奇。 酒至半酣,禅师忽问:“唐少侠以为武功最高境界为何?”唐奇沉吟道:“可是融万千武学于一身,无招胜有招?” 禅师摇头:“此境虽高,犹有更上一层。”见唐奇疑惑,续道:“少林七十二绝技,除达摩祖师外,无人尽通,何也?”不待唐奇回答,又道:“人力有穷,而武学无尽。专精一门,练至化境,便可称雄。招由心生,应变无穷,方为至高。” 第三十七章 剑影侠心救红妆 禅师论道启心窗,武学专精破万方。 忽见锦衣围客栈,又逢飞客试锋芒。 口传诗句退强敌,身展奇功慑四方。 救美除奸彰义举,北行路上续新章。 唐奇听罢,心中细细品味,只觉字字珠玑,不由心中豁然,拱手道:“大师所言极是。习武之道,贵在专精。若贪多务得,反难臻至境。唯有择一法门潜心钻研,待其炉火纯青,临敌时自能随心而发,令对手不攻自破。” 无悔禅师含笑颔首,眼含赞许:“少侠天资卓绝,他日必成武林栋梁。老衲虽方外之人,亦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外敌压境,少侠有此报国之心,实为难得。魏忠贤虽强,若有你这般少年英雄挺身而出,何愁奸佞不除?只要神州子民同心,必能驱除鞑虏!” 唐奇胸中豪气翻涌,朗声道:“大师身在佛门,心系苍生,才是真英雄。唐奇在此立誓,只要一息尚存,必与魏贼周旋到底!待诛杀此贼,若侥幸未死,定当奔赴山海关,助袁大人共御外敌!” 无悔禅师颔首道:“少侠豪气干云,实乃江湖之幸。不知少侠欲往何处?” 唐奇道:“晚辈欲往天山,寻那天山雪莲。”无悔禅师略一沉吟,道:“天山雪莲生于至阴之地,百年难遇,乃疗伤圣药。少侠此行,想必是为红颜知己?” 唐奇心头一震,坦言相告。无悔禅师轻叹一声:“原来她是陈若英的弟子。当年陈女侠一剑惊鸿,老衲曾与她有数面之缘……若少侠能将唐家平天剑术、丹阳剑法与鲲鹏剑法融会贯通,再合青龙偃月刀、月牙神镖之力,何愁魏忠贤不破!” 唐奇眼中光芒闪动:“大师所言甚是。不知那刀、镖二位主人今在何方?” 无悔禅师抚须道:“机缘到时,自会相逢。少侠可先往天山,取得雪莲后,再赴少林英雄大会。届时群雄齐聚,正是除奸良机。” 二人言谈正酣,忽闻破空之声骤起,一柄长剑自暗处疾刺而来,直取唐奇右肋。唐奇虽未回头,却已察觉风声,右手倏然探出,在剑身上轻轻一拨,那刺客连人带剑倒飞出去,摔得狼狈不堪。 无悔禅师抚掌笑道:“好身手!”话音未落,客栈外涌入大批锦衣卫,为首虬髯汉子声若惊雷:“闲杂人等,速速回避!”不过片刻,客栈内只剩唐奇与无悔禅师相对而坐,四周尽是明晃晃的刀剑。 无悔禅师扫视众人,对唐奇笑道:“这些是魏忠贤的爪牙,为宝剑而来。少侠可惧?”唐奇泰然自若:“有大师在此,何惧之有?”无悔禅师朗声大笑:“好!今日便痛快一战!” 转而对锦衣卫喝道:“东厂走狗,不在狗窝安生,来此作甚?”那虬髯大汉怒目圆睁:“老秃驴休要猖狂!我等奉命擒拿这少年,与你无关。若不想死,速速退开!”无悔禅师冷笑:“既然敬酒不吃,老衲便用你们下酒!” 话音方落,众锦衣卫已一拥而上。剑光闪烁,如银蛇乱舞。当先一人挥剑直劈无悔禅师面门,老僧不闪不避,待剑锋将至,手中酒杯微微一倾,一道酒箭疾飞而出,“啪”的一声,长剑应声而断。那锦衣卫目瞪口呆,踉跄后退。 唐奇见状,心中暗惊。恰在此时,另一人挺剑刺向他右耳,唐奇鲲鹏宝剑连鞘挥出,剑鞘与来剑相撞,那剑立时断作两截。持剑之人被一股柔劲推开,撞倒身后同伴。 无悔禅师笑声未绝,又有两人双剑齐至。老僧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双竹筷,随手一扬,竹筷如电射出,正中二人咽喉。虽未取性命,却让二人痛得满地打滚。 虬髯大汉见手下接连受挫,心下骇然,强自镇定道:“大师武功超群,不知在哪座宝刹修行?”无悔禅师淡淡道:“老衲在少林寺闭关五十二载。”众锦衣卫闻言皆惊,未料眼前老僧竟是名震江湖的无悔禅师。 虬髯大汉咬牙道:“原来是无悔神僧。我等虽知不敌,但受魏大人厚恩,纵死不退!”无悔禅师暗叹一声,转向唐奇道:“唐少侠,老衲不便出手,免得落个以大欺小之名。今日便由你独战群丑,老衲在旁指点便是。” 唐奇长身而起,鲲鹏宝剑铿然出鞘。剑光如秋水寒霜,刺得众人睁不开眼。锦衣卫立即将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这时,敏敏、杨梦仙等人恰好赶到,正要上前相助,却被无悔禅师拦住:“诸位稍安,唐少侠剑法精妙,这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虬髯大汉一声令下,众锦衣卫齐攻而上。唐奇剑随身转,寒光四射,一招“明若山河水自流”使出,剑势如江河奔涌,四柄长剑应声而断。忽见虬髯大汉挺剑直刺唐奇心口,这一剑又快又狠,唐奇宝剑正格开两侧攻势,当即左掌疾出,一式“飞蛾龙潭”扣住剑身,内力一吐,长剑寸断。左掌余势未消,正中对方胸膛。 虬髯大汉口喷鲜血,踉跄后退。无悔禅师微微颔首,面露赞许。敏敏暗松一口气,未料唐奇武功精进如斯。 正当此时,屋顶轰然破开,一道白影飘然而下,落在唐奇面前。来人一袭白衣,面容冷峻,手持一柄细剑,气度不凡。虬髯大汉喜道:“韩侍卫来得正好!宝剑在此人手中!” 白衣剑客目光灼灼地盯着鲲鹏宝剑,冷然道:“在下韩天,愿以手中如痴剑,领教鲲鹏剑高招!” 无悔禅师闻言,知是朔北高手“天飞客”韩天亲至。敏敏不由攥紧衣角,为唐奇担忧。 韩天不再多言,挺剑便刺。唐奇挥剑相迎,双剑相交,各退三步。无悔禅师忽吟道:“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唐奇心领神会,剑招随之一变,如春水东流,绵绵不绝。韩天顿觉压力倍增,剑招渐乱。 无悔禅师又吟:“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唐奇剑势再变,秋意萧瑟中暗藏杀机,剑尖倏忽已至韩天咽喉,却在寸许之地戛然而止。韩天冷汗涔涔,收剑拱手:“佩服!”言罢纵身一跃,穿窗而去。 众锦衣卫见首领重伤,最强援手又败走,只得狼狈退去。转眼间,客栈重归寂静。 周如昌上前赞道:“大师武学通神,仅凭两句口诀便退强敌,实令老夫大开眼界。”无悔禅师微微一笑:“老衲尚有要事,就此别过。”说罢身形一晃,如白鹤冲天,瞬息间消失在长街尽头。 众人望着老僧远去的方向,相顾骇然。客栈内只余唐奇、敏敏、杨梦仙、周如昌、王段天与金盛六人。敏敏眸中闪着钦佩之色,道:“唐大哥方才剑法超绝,数招间便制服强敌,当真令人叹服!” 周如昌捋须叹道:“那韩天号称‘天飞客’,乃是魏忠贤座下第四杀手,剑术威震朔北。不想唐少侠得禅师指点,数招间便教他铩羽而归,真乃奇才。” 王段天接口道:“韩天在江湖上亦非泛泛之辈,今日竟连剑招都未及尽展,便败在唐少侠剑下。魏阉得知,定然震怒。此战大涨我正道威风,教那奸贼不敢再小觑天下英雄!” 金盛抚掌笑道:“唐大哥手持鲲鹏宝剑,又得无悔禅师指点,那些锦衣卫狼狈逃窜的模样,当真痛快!” 杨梦仙却微蹙秀眉,轻声道:“锦衣卫既已现身,魏忠贤必已全力追寻三般神兵。唐公子持鲲鹏剑,另两人分执青龙偃月刀与月牙神镖,魏阉定会遣其麾下四大杀手分头拦截。方才韩天现身,可见其谋已动。我须即刻寻访另外两位持兵之人,助他们突破重围,共赴少林英雄大会。” 唐奇关切道:“杨姑娘孤身远行,务必小心。”敏敏挽着杨梦仙的手道:“杨姐姐尽得芙蓉静斋真传,寻常宵小岂是对手?待英雄大会时,我们再并肩作战。” 周如昌朗声道:“杨姑娘心怀天下,丐帮愿与芙蓉静斋共襄义举!” 王段天慨然接道:“邪不胜正,只要武林同道齐心,定能诛此国贼!” 杨梦仙抱拳环揖:“诸位保重。”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如惊鸿掠影,倏忽间已消失在门外。唐奇凝望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既忧且佩。 众人目送良久,王段天望了望窗外:“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歇宿一宵,明早再赶路。” 唐奇与敏敏往厨房寻些吃食,但见架上珍馐罗列,五光十色,将菜肴尽数搬至八仙桌上,但见“东郭拌黄瓜”青翠欲滴,“青罗浮沧海”碧波荡漾,“梦回吹树荫”清雅宜人,另有“八仙横渡海”、“鲤鱼思池水”等十数道佳肴,香气四溢。 众人正吃得酣畅,忽闻门外传来喧哗。只听一个轻浮的声音笑道:“这小美人儿冰肌玉骨,今日合该我们兄弟享受!”话音方落,便听一女子厉声喝骂:“呸!无耻之徒!若教我爹爹知晓,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唐奇握剑的手微微一紧,周如昌与他交换眼色,众人仍自用餐,静待其变。但见三个彪形大汉押着个粉衣女子闯入客栈,身后跟着二十余人。那女子云鬓散乱,眉目如画,虽处境狼狈,仍难掩天生丽质。为首汉子见客栈空无一人,唯唐奇等人安然用膳,不禁怒道:“掌柜何在?” 周如昌淡淡道:“此间主人早已避祸而去,诸位若要歇宿,请自便。”那汉子目光扫过满桌珍馐,忽喝令手下往厨房取食。不多时手下回报厨房已空,汉子勃然变色,瞪视唐奇等人,怒道:“好哇!酒菜都教你们吃了!兄弟们,给我上,将这几个剁成肉酱!” 被缚少女急道:“前辈救救我!他们用奸计迷倒我,欲行不轨!若得相救,家父定当重谢!” 周如昌见这女子谈吐不俗,心知其必是名门之后,若能相救,或可得一强援。唐奇早已义愤填膺,朗声道:“姑娘放心,唐某在此,绝不容他们放肆!” 少女转眸望去,但见唐奇面如冠玉,目蕴英气,不由低声道:“多谢公子……”那汉子暴喝道:“少说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右手一挥,二十余人顿时围住桌案,兵刃闪烁,杀气弥漫。 王段天笑道:“唐兄弟,鲲鹏宝剑所向披靡,这等英雄救美的机缘,合该你大显身手。”敏敏听得“英雄救美”四字,心中微涩,秀眉轻蹙。 那汉子听闻“鲲鹏宝剑”四字,眼中贪光大盛,喝道:“原来阁下便是持鲲鹏剑之人!今日美人宝剑,我都要了!” 唐奇纵身跃起,如鹞子翻身,轻飘飘落在大厅中央。 众人刀剑齐出,寒光闪动。那汉子心想:“此人武功不弱,须得小心!”大喝一声:“杀!”二十余柄兵刃如疾风骤雨般向唐奇攻去。 唐奇鲲鹏剑倏然出鞘,一道青虹乍现,满室生寒。剑光流转间,已有两人应声倒地。那为首汉子拔剑来攻,剑法虽非上乘,却招招狠辣。 唐奇自得丹阳剑法真传,又与家传平天剑术融会贯通,更经无悔禅师点拨武学至理,此刻施展出来,已臻无上境界。但见他使一招“影落风尘剑飘逸”,长剑恍若柳枝扶风,空灵澄澈,如梦似幻,在重重刀影中穿梭自如。 周如昌等人看得心驰神往,暗赞不已。那女子虽被缚着,见这般精妙剑法,也不禁目眩神驰。 那汉子连连遇险,冷汗涔涔,心道:“此人剑法通神,今日难以得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日后再图他策。”当下高喊:“住手!我们认栽!”随即命人放开女子,对唐奇拱手道:“阁下神剑无敌,我们兄弟服了。这女子便交与诸位,望高抬贵手。” 周如昌沉声道:“既知悔改,往后莫再行恶。不知几位是何门派?”那汉子道:“我等是天路镖局的镖师,近日走镖被劫,心中不忿,才冒犯了这位姑娘……”周如昌心道:“天路镖局名不见经传,想必是些不成器的弟子。”便道:“速去罢!日后好自为之!”那汉子连连称是,带着众人仓皇遁去。 那少女得脱大难,便要屈膝拜谢,敏敏急忙扶住。敏敏端详她容貌,赞道:“姐姐生得这般标致,难怪歹人起意。幸而遇上我们。” 少女轻叹:“小女子虽偷学过些粗浅功夫,却难敌这些歹人。家父性情孤高,不许我涉足江湖,认为女儿家不该习武,只该学些针织女红……此次私自下山,险些酿成大祸……”语声哽咽,泫然欲泣。 王段天闻言暗忖:“这女子父亲定是隐世高人。若能得他相助,诛灭魏阉岂不如虎添翼?” 第三十八章 狭路相逢荒店中 边陲野店月朦胧,侠女初逢意气通。 箸落珍馐知世味,语惊阉宦见心忠。 忽闻血域寇天山,顿起雷霆诛恶风。 拳掌相交星斗颤,诗声剑影夜空中。 王段天正自沉吟,金盛已开口道:“姑娘孤身一人,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这家客栈暂歇一宿,明日再赶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女子声音轻柔,如风拂柳絮:“如此甚好,只是此地荒无人烟,唯余我等数人,不知这客栈为何空无一人?” 唐奇接话道:“方才魏忠贤麾下锦衣卫来此,将客人尽数驱散,连店小二与掌柜也都逃走了,如今只剩空楼一座,正好供我等歇脚,倒也清净。” 敏敏嫣然一笑:“正是呢,若非如此,我们尚需付那房钱,现在倒好,整座客栈皆由我们做主。唉呀……不好,姐姐可曾用过饭?” 那女子轻摇螓首,道:“他们虽欲供我饮食,但我岂肯受其施舍?至今粒米未进。”敏敏眸光一转,见满桌珍馐犹存,便道:“此处山珍海味俱是现成,姐姐若不嫌弃,不妨将就用些。”女子目光落向那一桌佳肴,但见红橙蓝绿交织,色彩纷呈,令人食指大动。 她早已饥肠辘辘,敏敏看出她饥饿难耐,便拉她入座,执箸夹了些菜,轻声道:“姐姐请用。”女子见碗中鸭腿油亮香醇,终是难忍饥渴,举箸轻尝。鸭肉入喉,只觉一股清鲜之气顺流而下,通体舒泰,如沐春风,竟是从未尝过的绝味,众人也随之动箸,一同享用。 席间,周如昌忽然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女子垂首应道:“诸位称我婉儿便是。”周如昌捻须笑道:“婉儿姑娘,名如其人,清雅脱俗。令尊必是隐世高人!” 婉儿谦道:“前辈过誉。家父素来认为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从不妄称高手。他常说天外有天,江湖能人辈出。前辈年长于家父,功力定然深厚。” 周如昌摇头道:“武功高低,不在年岁,而在悟性。有人穷尽一生,未窥门径;有人一朝得道,便臻化境。令尊所言‘习武为强身’实乃至理,然若外虏犯境,我辈岂能坐视?今女真侵我大明,正是江湖儿女报国之时。纵令尊武功超群,若只知隐居自守,待国破家亡,武艺何用?” 婉儿闻言,低首沉思,片刻方抬头道:“前辈所言在理。但家父性情执拗,认定之事难改分毫。如今朝廷既有将士抗敌,难道抵挡不住女真?” 王段天叹道:“山海关虽由袁大人坐镇,与女真僵持不下,但朝中有奸宦魏忠贤把持朝纲,残害忠良,江湖豪杰闻之色变。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更怀狼子野心,意欲独霸武林。如此恶徒,姑娘认为该不该除?” 婉儿凝神细思,眸中渐现清明:“魏忠贤此等恶人,家父必深恶痛绝。若知此事,必千里寻之除之后快。家父虽性喜清净,但遇此等祸害,定会出手!” 王段天暗忖:“此隐士尚有血性,不知武功能否与魏忠贤抗衡?明日得见便知分晓。”唐奇朗声道:“令尊必是当世豪杰,明日定要好生请教!” 婉儿微笑道:“公子剑法精妙,家父见之必喜。只是他生平仅收三徒,余者皆由师兄代教。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婉儿必当禀明家父,或可破例教你。” 唐奇拱手道:“姑娘言重,在下只求指点一二,岂敢妄图拜师。令尊世外高人,在下尘世俗人,能得一二点拨已是万幸。” 敏敏忽问:“姐姐孤身下山,不惧危险么?边陲之地多豺狼虎豹……”婉儿轻叹:“自恃有些武艺,又逢家父闭关,故偷偷下山。岂料路遇歹人,幸得诸位相救。此恩此德,婉儿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所需,必当竭力相报!” 周如昌闻得“闭关”二字,好奇道:“不知令尊修炼的是何门武功?”婉儿神色一肃,道:“此乃派中机密,恕难相告。” 周如昌自知失言,忙道:“老夫唐突了。”心中却暗惊:此人武功本已登峰,再经闭关,出关时不知要达到何等境界。 敏敏笑道:“姐姐快吃,今夜与我同寝。”二人相视而笑。众人不再多言,静静用饭,不多时,已将满桌菜肴一扫而空,各自择房安歇。 月色如水,自天窗倾泻,轻抚众人睡颜。夜空星子寥落,唯明月独耀,万籁俱寂中,忽闻一声沉闷咳嗽,如闷雷炸响。 众人霎时惊醒,屏息凝神。但闻咳嗽声止,一个清亮声音响起:“师兄,此次我血域派攻打天山派,可有胜算?”那咳嗽者哑声道:“师父冰天神掌已成,天下无敌,区区天山派何足道哉!魏忠贤与师父联手,武林指日可待。徐冒天虽列四大宗师,在师父眼中不过蝼蚁!” 众人闻之皆惊,周如昌暗忖:“血域派蛰伏东北多年,竟与魏忠贤勾结!其派三大绝技血手侵城、血色迷烟掌、冰天神掌皆属阴毒,今掌门神功大成,天山派危矣!” 王段天心念电转:“徐掌门武功虽高,但血域派倾巢而出,又得阉党相助,此战凶险。莫非魏忠贤欲先取天山立威?” 唐奇暗思:“徐掌门既称宗师,必有过人之处。邪不胜正,定能识破奸计!” 敏敏与婉儿同室而眠,此时亦醒。敏敏心绪纷乱:“血域派与我鬼阴堂同属魔教,师父命我监视唐大哥,并打探徐掌门虚实,我却……却将师命置之脑后……血域派攻天山,唐大哥欲寻天山雪莲,以他性子,定会仗义出手,届时血域派高手如云,唐大哥如何能敌?”念及此,暗暗忧心。 转首见婉儿面白如纸,忙问:“姐姐怎么了?”婉儿强笑道:“无妨……只是有些冷……”敏敏为她掖紧被角,道:“秋夜寒重,需防寒气入体。家师曾说夜间运功可保真气周流。” 婉儿感激道:“还不知妹妹名讳?令师必是高人。”敏敏神色一黯:“叫我敏敏便好。家师……与令尊不同,习武是为杀伐……”言罢颊生红晕,暗愧身为魔教弟子。 此时外间谈话又起,那师弟淫笑道:“师兄可知徐冒天有女,貌若天仙?若将其擒获,不仅可逼徐老儿就范,更可……”师兄咳嗽打断:“此女深居天山,如何得手?”师弟诡笑:“只要筹谋得当,何愁不能得手?”二人齐声怪笑,声如夜枭。 婉儿内心波澜汹涌。金盛咬牙切齿,暗暗骂了句:“败类!”周如昌决意速往天山报信。王段天怒不可遏:“无耻之徒,竟敢打宗师千金主意!”唐奇热血上涌:“绝不容此等恶行得逞!” 外间二人忽见残羹,惊觉有人。师弟颤声道:“莫非有鬼?”师兄厉喝:“分明是人!仔细搜查!”师弟闻言亢奋难抑,师兄扬声大喝:“藏头露尾之辈,还不现身!” 周如昌悄声聚拢众人。唐奇目蕴寒光:“此等恶徒,留之何益?”周如昌沉吟:“虽出恶言,未必能成事。”王段天斩钉截铁:“事关天山派存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金盛附和:“请师叔出手除害!”敏敏银牙紧咬:“此二人当诛!” 正当群情激愤之际,婉儿突昂首厉喝:“杀了他们!”声震屋瓦,似蕴毕生功力。众人皆惊,未料温婉如她,竟有此雷霆之怒。外间二人闻声大惊,循声逼近…… 唐奇等人聚在暗室之中,屏气凝神,眼见那二人越走越近,心头俱是紧绷如弦。便在此时,婉儿身形微动,竟欲纵身而出。敏敏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衣袖,低声道:“姐姐不可冲动!” 婉儿咬牙道:“这等禽兽之徒,留着也是祸害!”唐奇沉声道:“这两人既是血域派门下,武功必有独到之处。我们六人联手虽可取胜,却不知其后是否还有援手。若引来大批血域派高手,陷入重围,后果难料。” 周如昌颔首道:“唐兄弟所言极是。血域派乃东北大派,既来图谋天山,绝不止派这两个小卒。依我之见,当以周旋为上,避免正面冲突。” 话音刚落,王段天却轻哼一声:“周兄何时这般怯懦?我看这两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单凭我双指便可取其性命。他们竟敢对徐掌门千金出言不逊,今日断不能留!” 金盛闻言赞道:“王师叔说得是!这等宵小之徒,也敢在天山脚下撒野?”正说间,外头那师兄厉声喝道:“里头何人鬼鬼祟祟?方才的饭菜可是你们用了?” 周如昌朗声应道:“不错,正是我等用了。贵派行事有违侠义之道,奉劝二位速速离去。徐掌门武功卓绝,岂是你们能轻辱的?若有惊天动地的本事,何不去山海关与女真人一决高下?” 那师兄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我血域派神功盖世,徐冒天不过徒有虚名。尔等藏头露尾,定是天山余孽,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敏敏听得柳眉倒竖,喝道:“狂妄小徒,竟敢小觑天山派!”外头二人闻得女子声音,顿时喜形于色。那师弟淫笑道:“好个泼辣的小娘子,待会......”话音未落,敏敏已是怒不可遏。唐奇厉声喝道:“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霎时间,六道身影如疾风骤雨般将两个血域派弟子围在当中,那二人万没料到暗处竟埋伏如许高手,顿时面色惨白。 周如昌沉声道:“魔教妖人,可曾听过丐帮威名?”那师兄嗤笑道:“不过一群叫花子,降龙掌法早已不复当年威风!”周如昌勃然大怒:“放肆!”话音未落,那师弟已一掌劈来,掌风凌厉竟带起阵阵罡风,直取周如昌面门。 周如昌无相擒拿手应势而出,但见他五指如钩,开合间尽显大家风范。那师弟掌法诡谲,招式间隐现莲花开谢之象,掌风过处寒意森森。二人转眼拆了十余招,周如昌擒拿手已臻化境,如幽谷弦音绵绵不绝,令旁观唐奇暗自赞叹。 另一边王段天与那师兄也已战作一团。但见那师兄拳风刚猛,每一拳皆挟风雷之势,直取要害。王段天施展飞云摘鹤手,双掌如鹤翔九天,倏忽间已搭上对方肩头。那师兄奋力挣扎,却如蚍蜉撼树。 危急间,那师兄右拳突袭王段天太阳穴,左掌扣其右腕。王段天侧首闪避,左拳如流星般击向对方面门。那师兄应变奇速,一招“龙翔云端”俯身避过,随即双拳齐出,“鱼龙灌胸”势若惊鸿。王段天双掌迎上,拳掌相交,劲风四溢,二人各退数步,凛然相视。 敏敏凝神观战,心下骇然:“这二人竟能与丐帮长老战成平手,血域派武功果然诡异。”正思忖间,忽见周如昌灼日拳轰然而出,双拳如烈日焚天,直取那师弟胸口。这一拳势若奔雷,众人皆以为必中,不料那师弟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受此重击。 只听砰然巨响,那师弟身形纹丝不动,周如昌反被震退数步,脸上真气浮动。众人皆惊,万没想到此人内力如此深厚。周如昌暗运真气,风明指应声而出,指风如电,专攻要穴。那师弟掌法骤变,虽显凌乱却暗藏玄机,二人再度缠斗不休。 另一边,王段天降龙掌法接连使出,“飞龙在天”刚猛无俦,“贝龙在田”虚实相生,“神龙摆尾”更是精妙绝伦。那师兄拳法忽变,如雪花纷飞,招招凌厉,二人拳来掌往,斗得难分难解。 正当战况胶着之际,周如昌大喝一声:“看招!飞龙探云手!”但见他手法骤变,如银翼翻飞,招招连环,那师弟却如铜柱铁桩,守得滴水不漏。 突然,客栈外传来一阵苍凉吟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歌声时而凄厉如泣,时而豪迈如啸,将《将进酒》的悲怆与狂放演绎得淋漓尽致。众人闻声皆惊,不约而同停手望去。但见月色如水,客栈外竹影摇曳,那吟唱之声似远似近,如醉如梦,令在场众人尽皆怔立当场。 第三十九章 醉侠云深授心诀 酒肆狂歌惊四邻,身如鬼魅破迷尘。 拳分三节形无迹,道贯六合意有神。 醉里传薪倾肺腑,山间问道悟庚新。 浮名散尽余一醉,独对空山忆故人。 不多时,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醉汉,正摇摇晃晃地从门前经过。他手中攥着个酒葫芦,不时仰头痛饮,黑须纠结如马尾,长发披散,腰间布带松松垮垮,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一身衣裳沾满尘灰,似是多年未换。 这怪模样令众人心头一凛,暗自揣测其来历。那醉汉步履蹒跚,走三步饮一口,看似潦倒不堪,可那双眸子却清亮如星,目光扫过时竟似能穿透人心。众人被他这般眼神震慑,皆知此人绝非寻常醉客。 醉汉对众人视若无睹,兀自向北而行,口中吟诵不绝。方才一曲《将进酒》余音未落,又响起《望天门山》的调子,竟是对李白诗篇情有独钟。那醉汉倏然转身,身形一晃,眨眼间已立于众人一丈开外。 只听他突然朗声吟道:“世人笑我痴,我便痴如是,如是到酒醒,世间已成灰。风月江山意,只如浮云生,万般因缘起,最终成烟云……”一连串五言诗句如珠玉落盘,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醉汉忽地瞪圆双眼,怒喝道:“看什么看?天下事尽在我眼中,你等凡夫俗子,岂能窥我心境?”说罢举壶痛饮,任酒水顺着胡须滴落。微风吹起落叶,他竟痴望道:“蝴蝶啊蝴蝶,世人只道你是落叶……为兄好生伤痛……” 众人见他指叶为蝶,愈发惊疑不定。醉汉却又指向众人,骂咧咧道:“凡尘俗子,只会舞刀弄剑,武功平平,也敢来天山脚下现眼!方才栈内打斗混乱,显是功夫未到家。若换作我,三招两式便将你们尽数放倒!”说完,仰天大笑。 这番疯话让众人面面相觑。王段天听得他贬低众人武功,气得脸色铁青,想他堂堂丐帮长老,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岂容一个醉汉如此轻蔑?正要发作,忽听周如昌指向血域派二人道:“阁下既要切磋,不妨稍待,待我与此二人了结恩怨再战不迟。” 却见那醉汉身形骤闪,众人眼前一花,他已欺至血域派二人身前,指如疾风,连点诸穴。二人未及反应,已僵立当场,目瞪口呆。 这一手快若闪电的点穴功夫,令全场悚然。周如昌暗自心惊,若是方才这醉汉对自己出手,恐怕也难以招架。 “现下清净了。”醉汉晃回原处,仰首饮酒,神态自若,“来来来,痛痛快快比划几招!” 周如昌抱拳道:“阁下既欲切磋,老夫便来领教。”说罢踏前一步,摆开架势。那醉汉却浑不在意,依旧仰头饮酒。 但见周如昌一招“黑虎偷心”直取中路,拳风凌厉。醉汉不闪不避,待拳锋及胸,忽地左斜半步,左手如灵蛇出洞,一式“猛虎出洞”反守为攻。这招看似随意,实则劲力内蕴,令周如昌心头一紧。 二人转眼斗作一团。周如昌将丐帮绝学尽数施展,“豹打流星”拳影如雨,“排山裂云”掌风呼啸。那醉汉招式看似散乱,却在摇摇晃晃间将攻势一一化解。更奇的是,他每饮一口酒,拳势便添三分力道,仿佛酒液入腹即化作无穷内力。 战至酣处,周如昌使出降龙掌法中的“蛟龙翻江”,掌力澎湃,如龙腾四海。醉汉面色微凝,一口烈酒下肚,身形摇晃,手舞足蹈,竟以醉态化解刚猛掌力。 唐奇在旁观战,越看越是心惊。这醉汉拳法别具一格,似醉非醉,暗合天道。此时旭日初升,晨光熹微,但见周如昌一招“雪泥鸿爪”幻出漫天爪影,那醉汉却以“飞步神游”穿梭其间,口中念念有词:“肘不离肋,手不离心,起如钢锉,落如钩竿。” 周如昌蓦然收势,朗声道:“好拳法!阁下莫非是醉拳宗师沈先生?”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醉拳沈浪,竟以这般模样重现世间! 那醉汉仰天大笑:“妙哉!世上竟还有人记得沈浪之名!”笑声中透着说不尽的苍凉。 原来这沈浪本是武林世家公子,因遭义弟段亭背叛,满门被屠,爱妻为护他而亡。自此沉沦酒乡,却在醉意中创出这套惊世拳法。如今故人已逝,唯余酒葫芦相伴,怎不叫人唏嘘。 众人得知此人身份,再看那邋遢模样时,眼中已满是敬畏。一代宗师沦落至此,可那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却比传说中更令人心折。 话音未落,他身形倏动,如风拂柳,瞬息间已将血域派二人周身大穴尽数解开,手法疾如骤雨,却又轻若拈花。众人但觉眼前一花,沈浪已回至原处,脚下尘埃未起,仿佛从未移动分毫。这一手功夫展露,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心中凛然生敬。 王段天拱手道:“沈拳师拳法通神,名动江湖,适才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海涵。”沈浪摆手一笑,道:“沈某何等样人,岂会因这等小事挂怀?丐帮掌法雄浑厚重,降龙掌威震武林,沈某早有耳闻,惜未得见。今日蒙长老赐教,此生无憾矣。” 唐奇亦恭声道:“沈前辈拳法独步天下,得睹前辈神技,实乃三生之幸。”沈浪目光如电,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朗声笑道:“小兄弟骨骼清奇,神光内蕴,他日必非池中之物!”顿了顿又道,“若得明师指点,前途不可限量。” 言罢,他举起酒葫芦,仰首饮下一口,双目熠熠生辉,似已沉醉于琼浆玉液之中。 唐奇忽地跪地叩首,恳切道:“晚辈愚钝,恳请前辈赐教几招拳法。”沈浪将酒葫芦系回腰间,含笑颔首:“你若愿拜我为师,我便传你几式惊世武学,你意下如何?”唐奇当即三叩首,朗声道:“师父在上,弟子唐奇愿拜沈前辈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日师父若有所命,弟子万死不辞!” 沈浪见他诚心正意,心中欢喜,又饮一口酒,缓声道:“孺子可教,起来罢。我这便传你武功。”唐奇欣然起身,周如昌等人亦面露喜色,能得沈浪这等绝顶高手亲传,实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沈浪环视众人,忽现诡秘之色,低声道:“武功只传你一人,旁人须得回避。快随我至一僻静山中。”唐奇方欲应允,敏敏却扯住他衣袖轻声道:“此人行迹古怪,唐大哥切莫贸然相随。”又转向沈浪道:“前辈神功盖世,纵使旁观,也难窥门径,何不在此传授,也让我们一开眼界?” 沈浪摇头笑道:“小姑娘心思缜密,是怕我加害于他?嘿嘿,沈某向来言出必践,岂会食言?好徒儿去是不去?若是不去,你我师徒之缘便止于此。”唐奇不料他如此决绝,急忙应道:“弟子愿往!”话音未落,沈浪已晃身而出,口中哼着小曲,手摇酒葫芦,步履踉跄却迅捷如风,转眼已至数丈之外。 唐奇不敢怠慢,急运内力,施展轻功紧随其后。余人驻足原地,相顾无言。敏敏忧心忡忡,婉儿亦是心绪不宁,自被唐奇相救以来,她心中感激日深,此刻见他随这怪人远去,不禁暗生牵挂。 血域派二人呆立良久,方才醒悟眼前尽是敌手,若待沈浪返回,更难抵挡,二人相视一眼,身形骤闪,倏忽间已消失于长街尽头。此时天色已明,街巷间渐有行人往来,俱是身形魁梧的北地汉子。众人望着唐奇二人远去的身影,周如昌沉吟道:“我等还是在客栈等候为妥。唐兄弟学成归来,必会来此会合。若贸然追寻,反惹沈前辈不快。” 王段天颔首道:“不错。沈浪虽行事乖张,却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断不会加害唐兄弟。”见敏敏、婉儿神色惴惴,又温言宽慰道:“两位姑娘不必过虑,静候佳音便是。”二女闻言,颊生红晕,垂首不语。 五人回到客栈静候,厨中食材齐备,有婉儿、敏敏操持,倒也不愁饮食。只是不知唐奇此去,何时方归? 唐奇紧随沈浪向北疾行,穿街过巷,不知经过多少路途。沈浪身法奇诡,虽看似跌撞,唐奇竭尽全力也只能保持三丈之距。他心中暗惊,郭浩天的轻功已臻化境,但沈浪的步法却另辟蹊径,如醉汉行路,浑然天成,曲折处如柳随风,笔直时若箭离弦,令人叹为观止。 约莫一炷香工夫,沈浪忽驻足一座山前。此山虽不甚高,却自有一股巍然气势。但见层峦叠翠,溪流潺潺,云蒸霞蔚,气象森然。唐奇赶至山前,顿觉心旷神怡,深深吸了口气,满胸尽是草木清气。 沈浪道:“既入我门,为师当以武学心得相赠。”唐奇大喜过望,连声称谢。二人寻至一株古松之下,相对而坐。沈浪微眯双眼,缓声道:“天下武功浩如烟海,欲登堂奥,须明其理。武学分刚柔,辨强弱,然此皆相对而言。强遇更强,则强转为弱;柔逢至柔,则柔化为刚。故武学之道,不可一概而论,你可知晓?” 唐奇恭声应道:“师父所言,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之理?”沈浪抚掌笑道:“孺子可教!‘柔中有刚攻不破,刚中有柔力无边’二语,实含武学至理。刚者硬朗迅猛,柔者绵韧不绝。柔中蕴刚,如太极发力;刚中含柔,似翻子化劲。有刚无柔,两强相争必俱伤;有柔无刚,守成有余进取难。刚柔相济,方能随心所欲,克敌制胜。” 唐奇细细品味,虽觉道理浅显,行之却极艰难,当下赞道:“刚柔相济,无往不利。师父这番见解,实让弟子茅塞顿开。” 沈浪仰首饮了一口酒,道:“此非沈某独悟,乃前辈先贤心血所聚。我不过博览典籍,勤修实证,方得窥门径。”言罢,他眯眼望天,虽被浓荫遮蔽,仍举葫饮酒,酒香四溢,神清气爽。沈浪缓缓道:“‘拳打三节不见形,见了形影不为能’。拳经云:三节即三体,手为梢节,身为中节,足为根节。三节不明,周身是空。上中下三节须分明,上节不明手僵硬,下节不明足易跌,中节不明浑身虚。头、肩、肘、手、胯、膝、足,皆可发劲制敌。然用何部位击敌,不可形于外,当虚虚实实,令敌莫测。看似肩打,实为肘撞;看似足踢,实则以膝。如此方具虎行无声、龙隐九霄之妙。” 唐奇拍掌叹服:“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相生,确为武学精髓!” 沈浪微微一笑,倏然跃起,施展醉拳功夫。但见他身形飘忽,如痴如醉,拳出东西,脚扫南北,东倒西歪间暗藏玄机。拳势时而绵软如絮,时而刚猛如雷,令人目眩神迷。唐奇凝神观瞧,心知这套醉拳乃武林一绝,若能领悟其中精要,武功必可更上层楼。 一炷香后,沈浪收势归座,续道:“‘手去腿不动,打人不能胜;脚踢手不出,打人必负输’。高手相争,手足当相配合。手攻上则脚击下,手防上则脚攻下,攻防一体,方无破绽。若手足分离,必败无疑。” 唐奇略一思忖,已明其理,道:“手足相济,如阴阳相生,弟子受教。” 沈浪颔首道:“武功套路无穷,我只授你心法要诀。你且记下:‘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立如鸡,站如松,转如轮,折如弓,轻如叶,重如铁,缓如鹰,快如风’。此十二句,乃长拳类武学总纲。少林、查拳、华拳等虽各有特色,然皆不离其宗。” 唐奇眼现异彩,喃喃诵念。但觉松涛起伏、山岳凝峙、猿猴舒臂、喜鹊翩跹种种意象纷呈眼前,武学与自然相合之妙,令人神往。 沈浪又道:“拳法自然,道法自然。昔年华佗创五禽戏,便是效法天地生灵。习武之人,当顺天应人,量力而行,若强求突破,恐适得其反。” 唐奇凛然称是,暗想:“魏忠贤武功已臻化境,若再图突破,或会自食其果……”正思量间,又听沈浪道:“‘以短为长,以闪为进,以活为主,以速治慢’。短者遇长,当近身相搏;以闪为进,避实击虚;以活制死,变化无穷;以快打慢,先发制人。” 唐奇恍然道:“原来长短各有其用,重在随机应变。” 沈浪目露赞许,道:“你悟性非凡,他日必成大器。再记‘手是两扇门,全凭腿踢人’。北派武学重腿法,盖因腿劲雄浑,攻距长远。然手为门户,可开可阖,领敌视线,护守要害。手足相配,方见奇效。” 说罢又饮一口酒,续传心法:“‘内练精气神,外练手眼身’。此乃六合真义:内三合精、气、神,外三合手、眼、身。内外兼修,形神兼备,方能臻至武学至高境界。然人体有极,武功无尽,此中玄奥,你当细细体会。” 唐奇但觉这番道理如醍醐灌顶,虽不能立时尽悟,却已深印心田。当下恭声求教:“师父可还有教诲?” 沈浪遥望天际,目光深邃,缓缓道:“我授你者,乃武学根本,招式不过是皮相。武功之要,须融汇自身境遇、心境、天时地利,方能成就。切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互用,刚柔相济’。交手之时,当观敌虚实:彼击上则下虚,攻左则右空,踢腿则立足不稳。避实就虚,乘隙而入,此乃取胜之道。” 他语气转沉,如诉玄机:“至若‘拳无拳,意无意,无拳无意是真意’,乃是武学化境。举手投足,不假思索,意识与动作浑融一体,看似本能,实为心神高度凝聚。至此境界,已不拘泥招式,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唐奇听得心神激荡,悠然神往。此时日当正午,阳光透叶而入,林间光影斑驳,整座山峦笼罩于一片光明之中。 沈浪始终微眯的双眼忽然睁开,凝望天空,仿佛见到逝去多年的爱妻正在云端含笑相望。他举起相伴多年的酒葫芦,仰首痛饮,酒水淋漓沾襟,却浑不在意。那葫芦虽小,却似永远饮之不竭,一如他心中对亡妻的思念,绵绵无绝期。 第四十章 师授太极证侠魂 拳理精微合自然,心法相通溯前缘。 立誓不负苍生愿,挥剑誓将邪佞歼。 客栈佳肴情暗系,天山险路志愈坚。 白杨古道杀机伏,侠客同行共比肩。 良久,沈浪双目清明如洗,缓缓说道:“天下武功各有其道,然我最钦服的,仍是武当开山祖师所创的太极拳法。张真人融天地之变,纳阴阳二气,合五行之变,刚柔相济,由无极而生太极,实乃武道至高境界。” “此拳法为数百年来武林一大奇功,若能参透其中奥妙,便可柔中带刚,以静制动。昔年我登武当山,与掌门论道,一见如故。承蒙他不弃,授我此拳。多年来我虽略窥门径,然太极之道博大精深,至今未能尽悟。今日,我便将此拳传授予你……” 唐奇闻言,心中又惊又喜。太极拳乃武林至宝,昔年张三丰凭此拳法独步天下,若能习得精髓,纵是强敌在前,亦能借力打力,以弱胜强。 他暗忖:“这太极拳乃武当不传之秘,近百年来罕现江湖,其威力却能窥天地至理,合乎自然之道。我在欧阳前辈洞府中曾得太极心法,不知与张真人所创拳法有何异同?” 心念及此,他凝神静气,目光灼灼地望向沈浪,静候他讲述这惊世绝学。 只见沈浪右手轻抬,将葫芦中美酒倾入口中,喉间咕嘟声不绝。饮罢,他以寻常语气娓娓道来:“此太极拳法乃武林中借力打力的无上绝学。昔年张三丰为普度众生,传于武当七侠,七侠仗义行侠,造福苍生。欲练此功,须先净心明性,心无挂碍,方能窥其真意。” “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动则分,静则合。无过无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归一贯。由招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经年累月,不能豁然贯通。” “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 “英雄所向无敌,皆由此及。斯技旁门甚多,虽势有区别,概不外壮欺弱,慢让快耳。有力打无力,手慢让手快,皆先天自然之能,非关学力。察四两拨千斤,显非力胜;观耄耋御众,快何能为。” 沈浪将太极拳理娓娓道来,语声平和,如清泉流淌。唐奇听得如痴如醉,目光炯炯,恨不得立时参透其中精要。半个时辰后,他已将拳法要诀尽数铭记于心。一来沈浪悉心指点,二来他天资过人,方能如此神速。 唐奇躬身道:“沈前辈,不,师父!这套太极拳法博大精深,难怪当年张真人能无敌于天下。师父倾囊相授,恩同再造,弟子感激不尽!” 沈浪摆手笑道:“你一会儿前辈,一会儿师父,莫非不将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唐奇急忙道:“弟子不敢!只是一时难以改口,请师父恕罪。”沈浪目光深邃,缓缓道:“名号本是虚妄。你若真认我这个师父,便答应我一事。” “师父请讲,纵是刀山火海,弟子万死不辞!” “你须谨记,绝不可行违背江湖道义之事。日后行侠仗义,恩泽苍生,便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唐奇当即跪地,指天立誓:“苍天在上,师父在上!弟子唐奇立誓,绝不行不义之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堕深渊!” 沈浪眼中掠过一丝欣慰,温言道:“起来罢。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屈膝。”唐奇起身后,又道:“师父,张真人的太极拳法固然精妙,但弟子在欧阳前辈洞府中曾见石壁所刻太极心法,不知二者有何异同?” 闻听“欧阳前辈”四字,沈浪神色一凛:“你说的可是以鲲鹏剑独步武林的欧阳一人?”唐奇应道:“正是。弟子机缘巧合,得入欧阳前辈故居,习得他几项绝学。”沈浪目光忽凝,落在唐奇身后宝剑上,眼中精光一闪:“妙哉!这莫非就是失踪数百年的鲲鹏剑?” 唐奇赞道:“师父好眼力。”沈浪摇头:“方才未曾留意,听你提及欧阳前辈,方才注意。此剑当年威震武林,令天下人闻风丧胆,不想竟落入你手。此乃天意,你当好生运用,除暴安良,匡扶正义。” “弟子谨遵师命!” “你快将太极心法道来,我们参详参详,或可融会二者精华。”于是唐奇将心法一一道出:“太极者,天地万物之本源。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阴阳二气化生五行,五行之精凝而为人类,阴阳化合而生万物……” “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阴生阳,阳生阴,阴阳相济,循环不息……” “太极者,招如行云流水,飘逸灵动;心如止水,气贯丹田。攻防一体,无形无相……” 沈浪听得入神,目光闪烁,仿佛已融入那玄妙心法之中。他双目放光,忽道:“这太极心法与太极拳法异曲同工,虽时代不同,却同出一源。欧阳前辈或得前人遗泽,创此心法;张真人亦是在前人基础上发扬光大。你能兼得二者,实乃莫大机缘。望你善用此技,行侠仗义,不负这两门绝学。” 唐奇道:“若将二者融会贯通,或可创出更惊人的武学。”沈浪点头:“太极拳法与心法虽同源,却各有精妙。我当潜心钻研,待有所得,再传于你。” “师父要走了?” “我本逍遥客,自当逍遥游。天地为家,四海为居……”说罢,身形忽动,瞬息间已飘出数丈。 唐奇待要呼唤,沈浪身法如电,早已消失在山道尽头。他凝立原地,遥望师父远去方向,心中暗道:“师父虽只授艺半日,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定不负您厚望……” 定神片刻,唐奇转身下山。时近黄昏,他想起敏敏等人还在客栈等候,不由加快脚步。 客栈中,敏敏、婉儿、周如昌、王段天、金盛五人围坐八仙桌旁,桌上菜肴香气四溢。周如昌笑道:“敏敏姑娘手艺精湛,这一桌好菜,待唐兄弟回来,定要赞不绝口,说不定……就此倾心于你呢。” 敏敏俏脸飞红,羞如熟桃,低声道:“不知唐大哥何时回来,这大半日过去,也不知沈前辈传艺如何了?” 王段天宽慰道:“姑娘莫忧,沈宗师一言九鼎,既答应传授武功,绝不会食言。唐兄弟资质过人,想必正在潜心修习。”敏敏心下稍安,眸中忧色却未全消。 正说话间,客栈门外忽现一人身影。那人背负长剑,气宇轩昂,目光炯炯,英气逼人。众人齐望去,不由惊喜交加,来人不是唐奇又是谁?敏敏率先从座中跃起,奔至他面前,见到唐奇安然归来,她心中大石落地,众人皆面露喜色。 敏敏迎上前道:“唐大哥……你去了这大半日,教我们好生着急。沈前辈呢?”说着便向门外张望。唐奇道:“师父已飘然远去,他四海为家,逍遥自在,此刻只怕已到了一处清静之地。” 敏敏又问:“你可从沈前辈那儿学得什么武功?”唐奇摇头道:“师父武学渊深如海,半日之间,岂能尽窥堂奥?我只学得一套太极拳法,虽只皮毛,却已觉其中蕴含天地至理,实乃无上妙法。只可惜未及深究,师父便已离去……” 周如昌自屋内唤道:“唐兄弟快请进来,敏敏姑娘备了一桌好菜,久候多时。她心中牵挂,你莫要辜负这番心意。”一旁婉儿神色微黯,低头不语。唐奇见桌上菜肴精致,香气扑鼻,腹中顿生饥意,便与敏敏一同入座。 王段天抚须道:“唐兄弟得传太极拳,实是大幸。自三丰真人创此神功,武当一派名扬天下,七侠行侠仗义,武林同钦。这太极拳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环环相扣,练至精深处,收发由心,实是武林一等一的功夫。” 唐奇肃然道:“太极拳确为绝世武学,然欲窥其精髓,非朝夕之功。张真人创立武当一脉,惠泽武林,其人气度温雅,武功深不可测,我心中向来敬仰。日后若有机缘,定当亲上武当,一瞻圣地风采。” 敏敏轻声道:“菜要凉了,有话不妨边吃边说。”周如昌捻须一笑,道:“敏敏姑娘这是心疼唐兄弟饿着了,唐兄弟好福气啊。”敏敏闻言,面颊绯红如桃,唐奇亦觉尴尬,忙道:“诸位快用饭,饭后我们须尽快赶路。前方似有集镇,趁天色未全暗,寻个客栈歇脚。” 六人举箸用饭,但见桌上五色纷呈,香气四溢。唐奇夹起一块鸭肉,只觉酥软相宜,入口清甜,腹中暖意融融。这一餐吃得众人心满意足,片刻间盘盏皆空。 周如昌笑道:“老夫平生未尝此等美味,皆是托唐兄弟之福。日后行走江湖,但有唐兄弟在,便不愁没有佳肴。”王段天亦笑道:“正是,有敏敏姑娘这般手艺,我等口福不浅。” 金盛插言道:“师叔莫要再打趣,瞧把敏敏姑娘羞的。”敏敏垂首不语,唐奇却念及赵蕾蕊,心头一紧,道:“我等须速往天山,一则寻天山雪莲,二则告知徐前辈早作御敌之备。” 婉儿闻言抬头:“唐大哥欲寻天山雪莲?”唐奇喜道:“正是,姑娘可知下落?”婉儿轻声道:“我自幼长于天山附近,听闻雪莲生于至阴至寒之处,千年一开花,花期短暂,更有猛兽守护。历来寻莲者多葬身雪谷,得者寥寥。” 唐奇目光坚定:“纵是刀山火海,我也非寻得不可!”婉儿见他神色,轻声问:“可是为救友人?”唐奇叹道:“正是。蕊儿为我挡下一掌,内力尽失,唯有天山雪莲,或可助她复原。” 婉儿听得“蕊儿”二字,眼神一黯,心知此女与唐奇关系非浅,默然片刻方道:“由此向北有条近路,我可引诸位前往。”唐奇大喜:“那便有劳姑娘。” 众人随婉儿行至一狭窄小径,两旁白杨参天,暮色中枝干如铁。小径幽深,落叶铺地,风中带着森森寒意。敏敏不安道:“此地杀气暗藏,唐大哥小心。”唐奇按剑道:“无妨,纵有埋伏,说明来意便是。”婉儿亦道:“此路罕有人行,纵有埋伏,亦无意义。” 周如昌朗笑:“既入此路,岂有回头之理?”王段天亦道:“唐兄弟神剑在手,何惧宵小?”众人遂缓步而入。 忽闻天际一声雕鸣,抬头见一白雕展翅盘旋,毛色如雪,神骏非常。敏敏欣羡道:“若得乘此雕翱翔天地,该是何等快意。”周如昌笑道:“敏敏姑娘若想乘雕,还得看唐兄弟手段。”敏敏面颊又红,偷瞧唐奇一眼,急忙低头。 前行数十步,转角处赫然现出一具白骨,众人皆惊。周如昌俯身细察,见死者胸骨尽碎,形如圆洞,失声道:“这似是少林金刚掌所致!”众人变色间,周如昌又从尸身旁拾起一柄长剑,剑身刻“诸葛”二字,不由长叹:“竟是侠名远播的诸葛剑白晓宇!十年前他突失踪迹,不想竟葬身于此。” 婉儿道:“此路既现尸骨,前方恐有更多凶险,宜速行。”周如昌将长剑奉还尸骨之前,众人继续前行。 秋风骤起,落叶翻飞,白杨沙沙作响。天上白雕忽厉啸俯冲,利爪如电,自树梢擒下一只猫头鹰,其势迅猛绝伦,教人惊叹不已。 第四十一章 雕影剑光天山劫 雕击长空势未央,林幽路转见殇亡。 剑铭遗恨诛心字,人隐杀机布树桩。 娇女身踪终显露,群雄斗志愈高昂。 忽惊白影凌虚降,战局悬危意绪长。 众人仰首望去,但见白雕身形矫捷,利爪紧扣猫头鹰,直冲云霄。猫头鹰虽奋力挣扎,却难脱白雕铁钳般的双爪。白雕一声低鸣,倏然升空,继而长啸裂空,声震四野。 众人见白雕如此神勇,皆惊叹不已。唐奇暗忖:“这白雕擒猎之迅捷,纵是武林顶尖高手亦难企及。若能驯服此雕,他日必成大助。”想及此处,他目光灼灼,已视白雕为挚友。 敏敏见白雕威猛,心向往之,暗想若能乘雕翱翔九天,该是何等快意。婉儿凝视白雕,眸中隐现忧色,似与这白雕相识。金盛见此奇景亦兴奋难抑。周如昌见白雕盘旋上空,迟迟不离,心下生疑。他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到,此刻忽感不安,似有大事将发。王段天仰望苍穹,心道:“此雕定是天山徐前辈所饲,一击即中,身法犹胜一流高手。” 忽见猫头鹰垂死反扑,猛啄白雕右爪。白雕哀鸣骤起,利爪稍松,猫头鹰急坠而下。众人方觉心弦稍弛,却见白雕如电俯冲,竟再度擒住猫头鹰!此番白雕双爪染血,却愈见悍勇,一爪制其身,一爪锁其首,猫头鹰再难挣扎。 白雕长啸裂云,振翅高飞,终携猎物没入天际。众人犹自仰望,心潮澎湃。 暮色渐沉,残霞黯淡。众人沿林荫小道缓行,四周寂然,唯闻落叶沙沙。周如昌当先开路,王段天紧随,金盛、敏敏、婉儿居中,唐奇执鲲鹏剑断后。 周如昌忽见道旁白骨,俯身细察,竟是女子尸骸。拨开乱草,见石上刻字:“少林派路经此地,杀此二人,以除江湖大害。”周如昌眉头紧锁,又见尸骨手中紧握长剑,拭去尘土,剑身赫然刻“淑女剑”三字。 他悚然起身,沉声道:“此乃诸葛剑白晓宇之妻,淑女剑白小玉。夫妇二人侠名远播,竟双双殒命于此!少林寺妄杀侠士,丐帮必讨公道!” 王段天捻须沉吟:“少林乃名门正派,岂会如此鲁莽?且在天山脚下,徐掌门岂容此事?”唐奇接口道:“若真是少林所为,何必留字自曝其短?定是有人嫁祸,恐是血域派诡计。” 敏敏点头称是,婉儿忽道:“白氏夫妇为何来此险地?必是受人诱骗,若欲查明真相,当知此处有何物引他们前来。” 众人皆赞婉儿思虑周密。王段天道:“婉儿姑娘心细如发,我等不及。此中必有隐情。”众人协力拨开落叶,现出数行刻诗: “仗剑驰骋行江湖,二人双宿双飞翼。 奸人使诈骗得来,杀我二人于树下。 少林贼子含黑心,大力金刚杀我郎。 诸葛剑飞从此完,淑女剑下一树叶。” 诗迹苍劲,显是白夫人临终以剑刻就。周如昌怒发冲冠,厉声道:“果是少林下的毒手!英雄大会上,必要揭穿此事!” 正当群情激愤之际,天际忽传来凄厉雕鸣。金盛惊呼:“白雕回来了!”众人仰首,见白雕盘旋而下,鸣声凄厉,似在示警。 风声骤紧,落叶纷飞。周如昌暗运内力,唐奇握紧剑柄。忽听噼啪裂响,道旁白杨树纷纷迸开,百余名黑衣客破木而出,瞬息围住六人。 这些黑衣人形如鬼魅,白杨树竟皆空心,倒地时齐整如列阵。唐奇鲲鹏剑已出鞘,六人背靠而立,凛然对敌。 周如昌大喝:“来者何人?”黑衣人中跃出一人,面色铁青,眉目狰狞,冷笑道:“血域派在此!徐冒天之女,还不现身?” 众人愕然相顾,唯婉儿神色骤变。那黑衣人直指婉儿,纵声长笑:“徐姑娘,令尊若不肯低头,便休怪我等无情了!” 黑衣人话音一落,唐奇等人皆是大惊失色,谁也未曾料到眼前这婉儿姑娘竟是天山派掌门的千金。婉儿见身份已被识破,只得淡淡说道:“你们血域派想攻上天山,我爹爹岂会束手待毙?他武功卓绝,位列四大宗师,凭你们这些邪魔歪道,也配与我天山派为敌?” 周如昌心念电转:“原来婉儿姑娘竟是徐掌门之女,血域派欲擒她以作要挟,此事既被我丐帮撞见,岂能袖手旁观?纵然敌众我寡,也定要护她周全!”他身为丐帮长老,临危不乱,虽见敌人众多,却自恃武功不弱,更有王段天、唐奇等人在侧,心中已有十二分胜算。 他当下朗声道:“婉儿姑娘放心,血域派欲以你为质,要挟徐掌门,我等断不会坐视不理。莫说令尊是名震武林的天山掌门,便是寻常百姓,路见不平也当拔刀相助。待会儿难免一场恶战,姑娘武功尚浅,且退后观战,看我等如何教训这群狂徒!” 说罢,周如昌双目如电,冷冷扫视四周黑衣人。王段天接口道:“血域派在东北横行多年,天山派未将你们连根拔起,已是仁慈。尔等不知悔改,竟敢打徐姑娘的主意,今日便叫你们见识丐帮手段!” 那为首的黑衣人嘿嘿冷笑:“丐帮打狗棒法、降龙掌法名头虽响,我血域派却也不惧!什么打狗棒,我看是打猪棒还差不多!至于降龙掌法,如今丐帮还有几人能使全?不如改叫打蛇掌法,免得贻笑大方!”说罢纵声长笑,极尽讥讽。 周如昌与王段天闻言大怒,却知大敌当前,不可意气用事,强压怒火凝神待敌。唐奇踏步上前,鲲鹏宝剑横在胸前,凛然道:“你可识得此剑?”那黑衣人眯眼打量,见剑身黝黑,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嗤笑道:“什么破铜烂铁,也敢拿来献丑!” 唐奇喝道:“有眼无珠!此乃名震江湖的鲲鹏宝剑!”此言一出,众黑衣人相顾失色。为首那人凑近细看,见剑身宽阔异常,隐现鲲鹏图纹,果然不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黑衣人忽又喜形于色:“你便是鲲鹏剑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魏大人有令,得鲲鹏剑、青龙偃月刀、月牙神镖任一者,皆可封官进爵。今日既得宝剑,又擒徐女,实乃天助我也!哈哈哈……”笑声尖锐刺耳。 周如昌六人闻言暗自冷笑,唐奇心道:“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再来百人,也休想得逞!”转头对婉儿温言道:“姑娘隐瞒身份,自有苦衷。天山派树大招风,难免有人觊觎。今日唐某武功虽浅,也必护姑娘周全!” 婉儿凝视唐奇,眸中波光流转,低声道:“多谢唐公子……”语声虽轻,却字字清晰。那黑衣首领厉声道:“此地人迹罕至,休想有人相救!我师父不日便到天山脚下,届时取尔等首级悬挂山门,看徐冒天如何应对!”忽闻长空一声清唳,众人抬头,见一只白雕盘旋而下,羽白如雪,神骏非凡,正是先前擒杀猫头鹰的白雕。 婉儿急唤:“雕儿快走!去禀告爹爹!”那白雕闻声不肯离去,反发出凄厉长鸣,似要与人并肩作战。婉儿解释道:“这白雕自我出生便相伴左右,已一十八载,极通人性。定是爹爹发现我不在山上,派它来寻。” 敏敏也向空中招手:“雕儿快去报信!”白雕低鸣回应,却仍盘旋不去。唐奇见白雕与婉儿情深,暗忖大战时刀剑无眼,须得好生保护,便道:“雕儿既不肯去,待会儿务必小心,莫让它受伤。”言罢仰首观雕,若有所思。 黑衣人不耐道:“什么畜生,也来碍事!”婉儿勃然变色:“你敢辱我雕儿!”她与白雕情深日久,岂容轻辱?周如昌劝道:“姑娘息怒,待会儿便叫他们见识厉害。待到山上,姑娘安全无忧矣!” 婉儿感激道:“若能脱险,家父定当重谢!”周如昌朗笑:“一顿饱饭足矣!久闻天山珍馐别具风味,战后定要叨扰!”笑声豪迈,尽显丐帮风骨。黑衣首领冷嗤:“死到临头还敢笑!” 唐奇喝道:“邪派恶徒,血债累累,今日便为冤魂讨个公道!”话音未落,一招“白鹤亮翅”疾刺而出,剑光闪动,直取对方下盘。那黑衣人猝不及防,仓促闪避,左指屈爪反抓剑身,指套寒光闪闪,透着诡异。 周如昌等人见状齐上,霎时间剑影纵横,金铁交鸣。唐奇舞动鲲鹏宝剑,虽沉重异常,在他手中却举重若轻。他将丹阳剑法、平天剑术与鲲鹏剑法融会贯通,又有大象无形功、太极心法等加持,虽未臻圆满,已显不凡造诣。一招“狡兔成龙”初时迅捷如电,剑走轻灵,忽转凝重,如潜龙出渊,令对手措手不及。 那黑衣人以“血色迷烟掌”相抗,掌风阴毒,变化莫测。虽未至吸人鲜血的境界,已令唐奇暗暗称奇。二人掌来剑往,斗得难分难解。 周如昌施展“飞龙探云手”,精妙招式连破三人剑势,随即“风明指”疾点,封住对方穴道。金盛在敌群中左冲右突,连毙三人,虽非初历杀阵,仍觉心惊。王段天降龙掌虽只习得三招,却已炉火纯青,“贝龙在田”震毙二人,“神龙摆尾”如浪涛汹涌,逼得敌人不敢近身。 敏敏恐暴露鬼阴堂武功,只以寻常招式对敌。她身法灵动,纤腰扭转间已击倒数人。徐婉儿掌影飘忽,如雪落清溪,招式空灵曼妙,正是天山派绝学。周如昌等人见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不禁暗暗称奇。 酣斗间白雕忽俯冲而下,利喙啄向一人脖颈。那人痛极挥剑反击,婉儿惊叫:“雕儿小心!”千钧一发之际,白雕松口转向,竟将另一人耳朵生生咬下,长鸣冲天。众人见白雕神勇,士气大振。婉儿掌法骤变,“落日余晖”如霞光万道,绵密不绝。 周如昌等人越战越勇,招式更见凌厉。唐奇剑光如虹,鲲鹏宝剑削铁如泥,逼得敌人节节败退。此刻黑衣人已折损过半,却仍负隅顽抗。 正当战况激烈,忽见空中白影一闪,一人翩然而至。来者白衣胜雪,轻功卓绝,如惊鸿掠影,瞬息间已至战圈之外。但见他身形一晃,欺近婉儿身旁,双手轻探,已携她跃出战团,飘然落地。这一下来去如电,众人皆惊疑不定,不知是敌是友。 唐奇等人凝神戒备,心中惴惴。 第四十二章 天山烈女陷魔窟 飞天劫女逞凶狂,侠士衔枚潜血堂。 伪令开门窥囚影,真雕泣血唤月光。 巡廊巧对瞒奸目,密计频施破锁墙。 岂料敌深藏暗局,围城阵起战云扬。 众人正自惊疑不定,忽听那白衣人纵声长笑,声震四野:“哈哈哈……丐帮长老也不过如此,连一个小女子也护不住!你们丐帮难道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话音未落,他五指倏收,已扣住徐婉儿咽喉,厉声道:“乖乖随我走,你爹爹自会来救。我血域派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取你天山一派,真是天助我也!”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白衣人言语嚣张,周如昌等人闻言心头雪亮,知他是血域派中人。眼下徐婉儿落入敌手,再斗下去也讨不得好。只听血域派众人齐声高呼:“萧堂主……”原来这白衣人正是血域派飞天堂主萧易寒,外号“飞天蝙蝠”。此人虽年纪尚轻,但轻功卓绝,独步天下,深得掌门季如风器重,在派中地位尊崇。 众黑衣人齐齐跪倒,神态恭敬。周如昌等人见这阵势,暗自揣测白衣人身份。却见萧易寒负手而立,朗声道:“你五人武功不弱,但若遇真正高手,虽可支撑一时,久战必败。萧某轻功冠绝天下,即便不敌也可全身而退,尔等可能?” 周如昌抱拳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萧易寒蓦然转身,但见他一袭白衣胜雪,目若寒星,眉宇间英气逼人,若非自承是魔教中人,倒像是江湖上一位少年英侠。他嘴角微扬:“飞天蝙蝠,可曾听闻?”周如昌与王段天相顾骇然,他们阅历丰富,早闻血域派中有此人物,轻功冠绝江湖,是魔教中极难缠的角色。其轻功之妙,正道中唯有郭浩天与无悔禅师堪与匹敌。 此刻得知此人身份,周如昌心中暗惊:“原来是他,难怪轻功如此了得!方才他趁乱掳走婉儿姑娘,身法之快,实属罕见。”王段天亦是面色铁青,心道:“魔教有此人物,徐掌门欲对付血域派更是难上加难。婉儿姑娘落入他手,若不及时相救,天山派危矣!” 唐奇见婉儿被制,忧心如焚,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正当此时,天际忽传来一声凄厉雕鸣,划破长空。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白雕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直扑萧易寒。那白雕通体雪白,神骏异常,见主人遇险,竟奋不顾身相救。 敏敏仰观白雕英姿,心中暗赞。但见白雕双翅如刀,利喙直取萧易寒面门。萧易寒觉头顶风生,反手一掌拍出,正中雕翅。白雕哀鸣一声,翻滚飞出。徐婉儿见爱雕受伤,泪如雨下:“雕儿快走……你不是他对手……” 白雕虽受重创,仍在空中盘旋不去,鸣声凄厉,目光锐利如电。萧易寒冷笑道:“不知死活的畜生,也敢与我较劲?”唐奇怒喝道:“快放了婉儿姑娘!”萧易寒斜睨他一眼,嗤笑道:“小兄弟倒是怜香惜玉。可惜徐冒天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女儿?我劝你莫要蹚这浑水!” 王段天踏前一步,沉声道:“丐帮乃天下正派,岂容尔等魔教猖狂?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萧易寒不以为意,将徐婉儿往前一推:“人质在此,尔等若敢轻举妄动,休怪我手下无情!” 敏敏怒道:“以女子为盾,算什么英雄好汉?”萧易寒轻抚徐婉儿面颊,阴笑道:“成王败寇,何计手段?若是在这如花似玉的脸上划几道……” 周如昌等人怒不可遏,却投鼠忌器。徐婉儿忽然扬声道:“唐公子,你们快走!告诉我爹爹早作准备!”唐奇握紧剑柄,斩钉截铁道:“婉儿姑娘莫怕,我这鲲鹏宝剑削铁如泥,定能救你脱险!” 唐奇一声清啸,鲲鹏宝剑如蛟龙出海,直刺萧易寒。不料萧易寒不闪不避,待剑尖及体,忽将徐婉儿往前一送。唐奇大惊,急忙回剑变招,一招“玉龙灌浆”转向左侧。然而萧易寒身法如鬼如魅,总以徐婉儿为盾,令唐奇束手无策。 连攻数合未果,唐奇只得退回原地,满面沮丧。周如昌低声道:“此人轻功冠绝武林,帮主亦忌惮三分。须防他轻功逃走。” 金盛道:“魔教妖人,只会行此卑劣手段,可敢堂堂正正一战?” 萧易寒冷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话音未落,身形忽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唐奇大急,鲲鹏剑舞若游龙,杀开血路疾追而去。敏敏等人各展绝学,与黑衣人战作一团。周如昌风明指、灼日拳、飞龙探云手连环出击,王段天神龙掌法势如奔雷,不过片刻便将黑衣人尽数击溃。 众人仰首见白雕向南飞去,当即展开身形,紧随其后。唐奇一路疾追,初时尚见白影,追出数里后,萧易寒身影渐杳。幸有白雕引路,五人方能循迹追赶。周如昌叹道:“萧易寒轻功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误入魔道。” 约莫一炷香后,白雕忽向下降落。五人加紧脚步,不多时,眼前赫然现出一座血色城堡,城墙如染鲜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红光,令人不寒而栗。 白雕落于檐上,哀鸣不绝。五人知是血域派巢穴,心下凛然。周如昌沉声道:“此处必是血域派巢穴。季如风冰天神掌已臻化境,我等须万分小心。”王段天凝望血墙,低声道:“当务之急是探明婉儿姑娘下落,见机行事。” 忽闻墙内传来人声,正是萧易寒:“禀师父,徐婉儿已带到。徐冒天爱女心切,必会就范。”一个苍老声音笑道:“易寒立此大功,飞天堂当赏!”笑声中内力浑厚,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周如昌等人相顾失色,知是血域派掌门季如风。 忽听一女子厉声道:“无耻之徒!不敢与我爹爹正面交锋,只会使这等下作手段。魔教就是魔教,永远上不得台面!”正是徐婉儿。众人闻她临危不惧,暗自喝彩,不愧为宗师之女。 唐奇伏身暗处,低声道:“婉儿姑娘一身傲骨,临危不惧,实是女中豪杰。二位前辈,此战凶险,季如风冰天神掌已成,功力深不可测。但我等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救她脱险。” 金盛咬牙道:“唐大哥所言极是。血域派邪魔歪道,竟敢觊觎天山,实是痴心妄想。婉儿姑娘一身傲骨,宁折不弯,我等岂能坐视她受辱?今日定要救她出去!”他语声铿锵,豪气干云。便在此时,那只白雕忽又长鸣一声,声裂云霄,凄厉中透着一股不屈战意,宛如忠仆护主,凛然不可侵犯。 院中血域派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弯月如钩,夜空寂寂。待目光落向屋顶,一只白雕傲然独立,羽白如雪,目光如电,令人心寒。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此雕来历,一时怔住。 季如风虽闻雕鸣,却故作不知,淡淡道:“小姑娘倒有骨气。不过老夫有个习惯,越是倔强之人,若能稍示软弱,老夫或可网开一面。你若肯说一句求饶之语,我不但放你,连你父亲也不为难,天山之行就此作罢。如何?” 院外唐奇等人闻言,心头一紧,皆不知徐婉儿将如何应答。却听她朗声道:“休想!我乃天山弟子,岂会向你低头?天山派威震天下,你血域派不过魑魅魍魉,也敢犯我天山?我宁死不屈!” 语声清越,掷地有声。唐奇等人暗赞不已,皆为她捏一把汗。萧易寒阴恻恻道:“好个倔丫头!你这张脸如花似玉,若划上几道口子,不知还能否这般嘴硬?”徐婉儿昂首道:“死尚不惧,何况毁容?你轻功虽高,却自甘堕落,投身魔道,枉费一身修为。血域派与天下正道为敌,纵能灭我天山,又岂能杀尽天下英雄?我天山派纵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低头!” 这一番话大义凛然,听得唐奇等人热血沸腾,如烈火焚胸,纵前方刀山火海,亦无所惧。萧易寒被她斥得哑口无言,面色铁青。屋顶白雕长鸣不绝,徐婉儿心中暗忧,恐血域派放箭伤它。她与白雕相伴多年,情深义重,知它绝不会弃主而去。然而她宁可自己受难,也不愿白雕涉险。 季如风冷笑道:“好个倔强的丫头,果是徐冒天之女。你便在此好好待着,天明之后,我们同上天山。届时你父亲定会以天山派换你性命,哈哈……”笑声阴冷,令人毛骨悚然。 唐奇在外听得分明,低声道:“上屋顶一探。”五人施展轻功,如夜蛾般悄无声息掠上屋檐。月色渐暗,众人身法轻灵,瞬息间已各就各位,伏身瓦上,屏息凝神。 唐奇小心揭开一片红瓦,一道白光透出,刺人眼目。他定睛望去,但见厅内灯火通明,陈设奢华。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白须老者,年约八旬,目光炯炯,正是季如风。阶下一女子被缚而立,神色倔强,正是徐婉儿。旁立一白衣男子,面容俊朗,却是萧易寒。 众人见厅中金碧辉煌,皆暗惊血域派之奢靡。又见徐婉儿受制,忧心更甚,苦思救援之策。 徐婉儿喝道:“休想得逞!天山派立世数百载,吸天地精华,秉正气长存。我父亲绝不会受你要挟!我此刻便自尽,教你阴谋落空!”季如风脸色骤变,身形一晃,已掠至她身旁,右手扣住她咽喉,厉声道:“你敢!若你自尽,我便散播谣言,说你已失贞于我派。届时天山派数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你可敢?” 此言恶毒至极,屋顶众人无不愤慨,咬牙切齿。徐婉儿闻言,泪盈于睫。她死不足惜,却不能累及师门清誉,只得强忍悲愤,面色惨白。 季如风纵声大笑,得意非凡。唐奇在屋顶听得怒火中烧,几欲拔剑破顶而下,与他一决生死。然知季如风武功深不可测,若贸然出手,非但救不了人,反会葬送五人性命,只得强忍怒气,静观其变。 萧易寒问道:“师父,如何安置她?”季如风道:“暂且关入厢房,你亲自带人看守,若有闪失,唯你是问!”萧易寒躬身道:“师父放心,弟子定不负所托。”言毕,便押徐婉儿往厢房而去。 唐奇等人如影随形,悄跟其后。厢房不远,萧易寒将徐婉儿推入房中,落锁加封,又遣数名好手守在门外,方自回房歇息。 唐奇低声道:“不如杀了守卫,救出婉儿姑娘。”周如昌摇头道:“不妥。虽能制住守卫,难保不惊动他人。一旦打草惊蛇,敌众我寡,大事去矣。”王段天接口道:“不如假扮血域派弟子,诈传命令,救她出来。”唐奇问道:“衣物何来?”王段天道:“不难。寻一僻静处,制住几名守卫,取其衣物换上。” 金盛称善。五人悄然落地,寻至一拐角处,见六名守卫昏昏欲睡。周如昌道:“一人一个,剩余二人交给我。务必无声无息。”众人点头。恰在此时,白雕又是一声长鸣,划破夜空。众人一惊,却见那六人恍若未闻,仍自瞌睡。 五人身形骤动,如电光石火,瞬息间已点中六人穴道,剥下衣物换上,又将六人藏于花丛,压以石块。一切妥当,唐奇扮作头目,金盛、敏敏紧随其后,周如昌、王段天低头掩须,沿廊疾行。 将至厢房,忽遇一队巡逻人马。那头目问道:“尔等何部?来此何事?”唐奇心念电转,脱口道:“飞天堂巡逻队。” 那头目顿时恭敬道:“原是飞天堂兄弟。我等乃烈焰堂,终日巡逻,无功可立。你们堂主擒得那美人,立下大功,日后还望提携。” 唐奇暗喜,压低嗓音道:“兄弟过谦。烈焰堂护卫本派安危,功不可没。小弟虽在飞天堂,却心系巡逻,特向堂主请命而来。只要尽心竭力,何愁前程?” 那头目笑容满面,连声道:“兄弟高义!改日请你喝酒。”言毕率队离去。敏敏忍俊不禁,轻笑道:“唐大哥好机变。”周如昌道:“幸得这身衣物。事不宜迟,速去厢房。” 月色渐明,清辉洒地,雕鸣已止,万籁俱寂。五人悄至厢房外,唐奇整衣上前。守卫问道:“来者何部?”唐奇沉声道:“奉堂主之命,带徐婉儿往他房中。”守卫相视窃语,一人低笑道:“堂主定是动了春心。”另一人道:“有此美人相伴,堂主可解寂寞矣。” 唐奇隐约听闻,心头火起,为救人大计,只得隐忍。那守卫开锁道:“请进。”唐奇等人入内,反手掩门,低声道:“婉儿姑娘,是我们。” 徐婉儿凝目细看,认出众人,又惊又喜:“你们怎来了?此处危险!”唐奇急道:“我等假传萧易寒之令,救你出去。快走!”徐婉儿摇头道:“季如风武功高强,你们冒险救我,若被发觉,必陷死地。我不能连累你们。” 周如昌焦声道:“姑娘勿忧。徐掌门武功盖世,只要回到天山,必能对付季如风。时机紧迫,快走!”敏敏亦道:“婉儿姐姐,那萧易寒不怀好意。你若留在此处,徐前辈投鼠忌器,天山危矣!” 徐婉儿沉吟片刻,终颔首道:“好,我们走。”唐奇当先引路,金盛、敏敏护着徐婉儿走出厢房。守卫让开道路,叮嘱道:“小心些,这女子武功不弱。”唐奇淡然道:“区区女子,能翻起什么浪?你们守好此地,待堂主尽兴,自会送回。” 一行人快步走向萧易寒居所。忽听屋顶一声长笑,萧易寒傲立月下,狂笑道:“尔等蠢材,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轻易救人么?”双手一挥,四下喊声大作,廊间、石后、树丛、屋顶,霎时涌出无数人影,将六人围得水泄不通。季如风亦现身其旁,阴笑不止,满面得色。 原来季如风早知白雕为徐婉儿所养,故布此局,引君入瓮。血域派众人欢呼震天,唐奇等人背靠而立,眼观六路,凛然无惧。 第四十三章 侠士寒窟脱死生 天罗罩顶命悬丝,寒室藏文转机时。 剑气纵横敌胆裂,掌风凛冽月华移。 神雕奋翅援危局,秘字流光指路歧。 血域追兵碑外止,逍遥前事几人知? 周如昌心头一凛,暗忖:“血域派手段狠毒,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既陷此局,唯有拼死一战,纵然身死,也要杀他个天翻地覆!”他朗声喝道:“唐兄弟,今日你我便放手一搏!血域派虽众,我辈岂是任人宰割之辈?!正邪不两立,唐兄弟,以你手中鲲鹏宝剑,杀出一条血路!” 唐奇闻言,胸中豪气陡生,沉声道:“前辈放心,纵使敌众我寡,也必护婉儿姑娘周全!”婉儿颤声道:“唐公子,他们人多势大,季如风武功又高,若你们有何不测,我……”唐奇截口道:“姑娘莫忧,血域派虽众,未必能困得住我们。六人同心,其利断金,只要有一线生机,绝不轻言放弃!” 话音方落,屋顶白雕一声凄厉长鸣,划破夜空,羽翼在月光下泛出淡淡银辉。季如风仰天长笑:“丐帮二老,纵有三头六臂,今日也休想逃出我血域派天罗地网!若肯束手就擒,尚可免去皮肉之苦,否则,定教你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段天闻言大怒,白须颤动,喝道:“魔教妖人,休得猖狂!若我丐帮十万弟子齐至,尔等焉有活路?”季如风冷笑道:“可惜今日只有你二人,独木难支,如今尔等孤军奋战,何足道哉?我冰天神掌已成,纵有百名丐帮帮主,亦不足惧!天佑血域,既得天山,又获神剑,哈哈哈哈……” 唐奇横剑当胸,凛然道:“鲲鹏宝剑在此,岂容尔等小觑!今日便以你项上人头,祭欧阳前辈在天之灵!”他双目如电,怒火炽燃,斗志昂扬,似无物可阻其救人之心。 季如风嗤笑道:“死到临头,犹自大言不惭。环顾四周,除你六人外,更有谁可相助?此间尽是我血域派高手,纵有双翅,也难逃天罗地网!”敏敏挺身喝道:“季如风!你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魔教四宗之中,就数血域派最为不堪!若有胆量,便与唐大哥单打独斗,尝尝鲲鹏宝剑的厉害!” 季如风冷眼一瞥,问道:“小丫头何人门下?”敏敏昂首道:“我师父乃世外高人,若你敢动我分毫,他日必教你血域派灰飞烟灭!”季如风纵声大笑:“当今武林,能称绝顶者不过天玄老人郭浩天、芙蓉静斋杨梦仙、少林无生、天山徐冒天四人。纵你师父武功通神,我冰天神掌已臻化境,天下谁人能敌?” 萧易寒阴恻恻接口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待擒住你,定教你生不如死……”言罢面露邪恶之色。敏敏见他神色,心中骇极,若受其辱,宁可一死。 唐奇厉声道:“萧易寒!你空有一身轻功,却甘为魔教爪牙,残害百姓,天理难容!只要唐某一息尚存,必与你血战到底!”萧易寒冷笑道:“自身难保,尚欲护花?黄泉路上,有众人相伴,也是你的造化。” 唐奇心头一颤:“我当真只为护着敏敏?蕊儿尚在苦候,我岂可负她?此战若败,何谈天山雪莲?不,此战必须胜!唯有救出婉儿,抵达天山,方能救蕊儿性命!”一念及此,他胸中涌起一股莫名力量,如潮水般流转周身,令他信心倍增,斗志昂扬,纵前方刀山火海,亦无所畏惧。 金盛朗声道:“胜负未分,何须多言!师叔,唐大哥,我等冲杀出去!邪不胜正,只要一息尚存,便有希望!”言毕身形疾动,直扑右翼数人。 金盛一动,余人亦随之出手。唐奇鲲鹏剑剑光如虹,在敌群中穿梭往来,剑影纵横,如梦似幻。周如昌与王段天身法飘逸,招招精妙,杀得血域派人仰马翻。 周如昌无相擒拿手施展开来,如龙蛇起陆,虚实难辨擒拿点打,令人眼花缭乱。他身形一晃,欺至一人身后,右手疾探,已扼住其咽喉。那人双目凸出,未及出声便已毙命。周如昌双手连出,又扣住二人脖颈,微一发力,那二人舌吐目瞪,颓然倒地。 连毙数敌,血域派众人皆露惧色。然季如风坐镇在前,无人敢退。周如昌杀得性起,豪气勃发,大喝:“来得好!今日便杀个痛快!”擒拿手夹杂飞龙探云手,如霞光万道,乌云斜飞,又连伤数人。 王段天白须飘拂,身形灵动,飞云摘鹤手柔中带刚,如鹤翔云端,忽焉在前,忽焉在后。配合降龙掌贝龙在田、神龙摆尾、飞龙在天三招,变化无穷,又加上他演化的神龙掌法,如虎啸龙吟,声震四野,气势磅礴。 唐奇见二老神功,心生敬佩,手中鲲鹏剑剑光更盛。丹阳剑法、平天剑术、鲲鹏剑法融会贯通,剑到处,或穿胸,或断臂,或斩首,血域派众人见宝剑锋锐,尽皆胆寒。 屋顶上季如风、萧易寒面色微变,却仍不出手,似对己方胜券在握。 王段天神龙掌法如龙翔九天,双掌幻化龙爪,声势骇人。此掌法乃他参悟降龙掌三招演化而成,施展时身化白影,掌风虎虎,招沉力猛。 唐奇剑法刚柔并济,动静相生,得沈浪指点后更上一层楼。季如风、萧易寒见这青年剑法如此精妙,皆暗惊不已。 敏敏、婉儿、金盛三人背靠而立,合力抗敌。敏敏掌法灵动,婉儿虽只粗通武艺,亦能自保。金盛丐帮掌法大开大合,三人如猎豹般迅捷,将围攻之敌打得节节败退。 周如昌风明指连点敌穴,灼日拳如烈日当空,逼得血域派众人连连后退。唐奇忽使一招“浪遏飞舟”,剑光过处,二人拦腰而断。他心念救人之事,剑势更猛,鲲鹏宝剑幻化一鲲一鹏之形,杀得敌人心胆俱裂。 季如风、萧易寒见己方溃败,怒喝一声,飞身落入战团。周如昌疾呼:“唐兄弟对付萧易寒,这老魔交给我二人!”说罢与王段天双双扑向季如风。 唐奇剑光一闪,直取萧易寒。鲲鹏剑寒芒流动,与月华交融,如波光粼粼。他一招“虎儿洞灵观沧海”,剑化猛虎,直劈萧易寒胸膛。萧易寒双掌一翻,指套竟将宝剑弹开。唐奇心念电转,剑招忽变“如风燕转化猴变”,初时绵缓,中途骤疾,如灵猴扑击,迅雷不及掩耳。 萧易寒轻笑一声,“灵鹤展翅”腾空而起,身法轻灵超卓。唐奇暗惊:“此人轻功之高,恐郭前辈亦难胜之。”剑势再变,直刺半空中的萧易寒。剑尖及体寸许,萧易寒竟足尖一点,立于剑身之上。唐奇急智顿生,剑身疾旋,萧易寒飘然落地,面泛青气,喝道:“好小子!看掌!”“血色迷烟掌”应声而出,月色顿暗,掌风如魔,吞噬一切。 唐奇一声长啸,剑化无边沙漠,飞沙走石,向萧易寒席卷而去。二人斗得难分难解,天地为之失色。 周如昌、王段天双战季如风,虽年迈却勇猛不减。无相擒拿手如海浪滔滔,降龙三招如龙啸九天,然季如风身法诡奇,尽数避开。忽见他双掌一推,“冰天神掌”骤发,寒气森森,如隆冬降临。周如昌、王段天只觉周身血液几欲冻结,却仍奋力出招。 季如风面现狞笑,掌风过处,白气弥漫,观者心寒。敏敏等人见这掌法狠毒,皆暗生惧意。周如昌飞龙探云手、王段天神龙掌法连环攻出,却总被季如风避开。 正危急时,白雕长鸣掠下,利爪直取季如风双目。周如昌、王段天精神一振,攻势更紧。然季如风冰天神掌威力无俦,掌风如冰雹骤降,逼退白雕,寒气逼人。 周如昌、王段天苦苦支撑,忽见季如风大喝一声,“风雨欲来花满楼”猛然而出,天昏地暗间,周王二人各中一掌,只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踉跄倒地。 唐奇见状大惊,剑势更疾,逼得萧易寒连连后退。敏敏等人见二老倒地,心凉半截。此时季如风、萧易寒忽地飞身上屋,血域派众人亦纷纷退去。唐奇等人正自惊疑,一张巨网已当头罩下…… 唐奇挥动鲲鹏宝剑,剑风呼啸,劈向那网,却只闻铿锵之声,丝网竟纹丝不动。他心头暗凛:“这网究竟是何物所制,竟连鲲鹏宝剑也难损分毫?” 屋顶上,季如风与萧易寒相视而笑,笑声阴冷如冰。季如风扬声道:“此网乃真丝蚕珠炼就,刀剑难断,神仙难逃!尔等还不束手就擒?”他笑声震天,气势慑人,仿佛天地皆在其掌控之中。 网中六人虽受困,却未失斗志。敏敏、金盛与徐婉儿伏在周如昌、王段天身侧,细察二人伤势。敏敏低声道:“两位前辈重伤未醒,我等又陷此网,只怕……”语声哽咽,难以为继。 唐奇沉声道:“莫慌,待两位前辈醒来,必有转机。”话音未落,天际忽传来一声凄厉雕鸣,白影如箭俯冲而下,直扑大网。徐婉儿惊呼:“雕儿快走!去寻我爹爹来救!”白雕却似未闻,尖喙猛啄网绳,却如蚍蜉撼树,丝毫无损。 季如风身形倏动,一掌拍向白雕,掌风凌厉如冰刃。欺至网前,双掌连发,掌风凛冽,唐奇大喝一声,鲲鹏剑迎风疾挡,剑掌相交,竟逼得季如风退后数步。白雕趁隙高飞,徐婉儿泪痕未干,已转悲为喜。 季如风站定身形,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心道:“这小子剑法精绝,果非寻常。若能夺得鲲鹏剑,再挟徐冒天之女,天山派岂不任我拿捏?”思及此,嘴角不由泛起冷笑。 萧易寒飘然落下,拱手道:“师父,人已擒获,是否即刻押往密室?”季如风颔首:“飞天堂看守,不得有误。明日启程,前往天山。”言毕拂袖而去。 萧易寒转向网中众人,目光奸邪,在徐婉儿与敏敏脸上流转。金盛怒喝:“你敢动她们分毫,我必取你狗命!”萧易寒嗤笑:“自身难保,还逞英雄?”唐奇凛然道:“要杀要剐,冲我来!” 血域派壮汉一拥而上,将六人抬起,送入一间寒气逼人的密室。石门轰然关闭,刺骨寒意扑面而来。敏敏瑟瑟发抖:“此地怎如此寒冷?”徐婉儿颤声道:“此乃血域派绝地,据说能冻毙常人,亦是修炼阴寒武功的绝佳之所。” 唐奇环视四周,见石壁覆冰,水汽凝结如钟乳,心中暗惊。他缓步探查,手掌触壁,忽觉一处圆凸异样。用力一按,石壁竟现出一排行书字迹,剑刻深峻,显是高手所为。 众人聚神观瞧,竟是《逍遥游》全文。字迹泛光,如星辉流转,倏忽间又隐没不见。随即石壁再亮,现出密文:“天罗地网乃镇派之宝,入网者必死。然此室极寒,两个时辰后网自融解……逍遥派逍遥子留。” 唐奇恍然:“原来血域派前身竟是逍遥派!”众人皆惊,未料血域派竟有如此渊源。 不多时,周如昌、王段天悠悠转醒,运功自查,竟毫发无伤。周如昌惊疑道:“季如风掌力阴毒,我等怎会无恙?”唐奇道:“想必是这密室寒气化解了掌毒。” 恰在此时,天罗地网悄然融化。周如昌寻得机关,石门开启,六人疾冲而出。外面守卫措手不及,顿时大乱。周如昌、王段天当先开路,掌风呼啸,逼退群敌。唐奇剑光如虹,护着敏敏三人紧随其后。 众人一路南奔,血域派徒众紧追不舍。忽见前方立一白石碑,上刻“禁地”二字,赤红如血。周如昌毫不迟疑,带头闯入。只见一狭窄山洞现于眼前,仅容一人通过。 追兵至洞口却步,喧哗不敢入内。季如风、萧易寒赶到,面色铁青,望着幽深洞口,竟显惧色。 第四十四章 洞天秘室悟逍遥 血域围山无路通,洞中忽见玉霄宫。 壁间字隐洛神赋,匣内书藏逍遥风。 四式剑融真力涌,双棺人逝此情同。 莫言绝境皆死地,一念机缘天地空。 周如昌与王段天领着唐奇等人,甫一踏入石洞,眼前豁然一亮,竟是一派山川灵秀之景,恍若踏入世外仙境。青山高耸入云,苍翠欲滴,松柏森森,碧色如洗,清泉自山间潺潺而下,水声泠泠,如击玉磬。洞外虽人声鼎沸,洞内却一片幽寂,仿佛隔了一层天地。 唐奇心中暗忖:“如此洞天福地,血域派竟不敢擅入,莫非逍遥派祖师曾有遗训,禁弟子踏足?其中必有蹊跷。” 周如昌、王段天虽见眼前山明水秀,却不敢大意,瞥见石洞外灯火幢幢,人影绰绰,心知血域派必已围得水泄不通,只是碍于禁地之规,未敢闯入。周如昌暗喜:“天无绝人之路,若非这禁地,今日怕是难逃季如风毒手。”他目光扫视四周,决意细细查探,寻一出路。 王段天亦暗思:“此洞必是血域派前代所留,机关重重,须得步步为营,切莫触动了杀阵。”他眉头微蹙,凝神细观一草一木。 唐奇朗声道:“此处既是血域派禁地,他们一时不敢闯入。我们正好趁此查探,或可寻得一线生机。诸位务必谨慎,莫要误触机关。”他言语豪迈,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金盛握紧双拳,沉声道:“唐大哥所言极是!即便寻不到出路,也不能坐以待毙。血域派人多势众,却也非不可敌。我们只要一息尚存,必当血战到底!” 徐婉儿接口道:“若我爹爹在此,定不惧那季如风。”众人闻言,纷纷散开,沿石壁细细摸索。 唐奇沿石壁缓步而行,指尖触处,石壁微湿,水汽氤氲。他未以为意,信步沿白石小径向上行去。脚下白石光滑如玉,步履轻灵,如踏云而行。其余五人亦分头查探,却一无所获,只得随唐奇拾级而上。 山道蜿蜒,两旁松柏苍翠,鸟雀啁啾,生机盎然。行至半山,惊起一片飞鸟,鸣声清越,与泉声相和,宛若仙乐。众人心旷神怡,如入瑶池仙境。 不过半个时辰,六人已至山巅。但见云气缭绕,伸手可触,呼吸之间,清气贯体,飘飘欲仙。洞外喧嚣尽数隔绝,唯有风过松涛,水击石淙。 唐奇叹道:“天下名山虽多,此峰独耸,如剑指云霄,实为奇观。血域派中竟藏此山,实出人意料。” 周如昌沉吟道:“血域派被中原视为魔教,谁知竟是逍遥派分支,更有此奇峰为据,其中渊源,令人费解。” 敏敏轻声道:“虽历艰险,能见此景,此生无憾了。” 话音未落,忽闻水声激荡。众人循声转至山角,见一瀑布自云间飞泻而下,如银河倒悬,落于深潭,溅玉飞珠。潭水碧绿,沿溪潺潺而下,在月光映照下,如铺银纱,恍若白昼。 众人正赞叹间,唐奇忽见潭畔空地微有隆起,心念一动,唤众人近前。周如昌凝神运气,一掌击向隆起之处,只听“扑通”一声,地面陷落,现出一处洞口,内有白石阶梯,蜿蜒而下。 周如昌肃然道:“此中必有玄机,或为生路,或为绝境。老夫先行,诸位紧随,务必小心。” 唐奇凛然道:“既至此地,岂有退缩之理?纵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周如昌当先踏入,唐奇、敏敏、徐婉儿、金盛、王段天依次而入。石阶狭窄,仅容一人,众人屏息凝神,缓步而下。阶梯漫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仍未到底,呼吸渐沉,突然,前方现出一座巨大石门,浑然天成,厚重无比。周如昌试推不动,沉声道:“此门非人力可开,必有机关。” 众人四下摸索,良久无果,正自绝望,徐婉儿忽触到一小孔,以指探入,石门轰然上升,露出一间明亮密室。 密室中陈设雅致,石床石桌,妆台镜奁,俨然女子闺阁。正中立一尊石像,雕工精绝,栩栩如生。那女子云鬓峨峨,明眸流盼,身姿婀娜,指作兰花,楚楚动人,宛若天仙临凡。 众人皆惊,不明此像何以藏于山腹之中。敏敏与徐婉儿凝视石像,暗叹其美。唐奇心神俱醉,恍惚间似见赵蕾蕊之影,一时痴了。 忽听敏敏轻呼一声,原来她无意触碰石像,石像微动,石壁上蓦地现出金光字迹。众人近前细看,见字迹剑意纵横,与《逍遥游》如出一辙。 唐奇心念电转:“莫非此乃逍遥子手笔?若真如此,这石像定是他心仪之人。” 壁上所刻,正是曹植《洛神赋》。赋文华美,字字珠玑,配以这尊绝世石像,更显情深意重。众人读之,如见洛神凌波,云鬟玉颜,恍惚间皆入其境,心神俱醉。 壁上字迹剑意纵横,虽深陷石中,却游刃有余,足见刻字之人剑法已臻化境。周如昌与王段天细细观摩,愈看愈觉剑法精妙超凡,不禁对刻字之人生出敬佩之意。不独因这《洛神赋》,不独因这精妙剑法,更是为此人的一片痴情。二人阅历丰富,略加推敲,便隐约猜到此地应是逍遥子为红颜所建,隔绝尘世,独守清幽,情深若此,实属难得。 唐奇也已察觉端倪,开口道:“曹植七步成诗,才情可比李太白,惜乎命途多舛。这《洛神赋》字字珠玑,情致缠绵,在此绝境得见,也算一番机缘。此间主人,想必便是这石像所刻女子,姿容绝世,恐是逍遥子结发之人。” 周如昌颔首道:“唐兄弟所言极是。观此处陈设,纤尘不染,宛若新婚洞房,定有女子长年打理。”王段天接口道:“如此说来,这里竟是他们幽会之所?”敏敏闻言一怔,脱口道:“幽会?为何是幽会?” 王段天捻须解释道:“此地位处山腹,隐蔽异常。若可光明正大,何须如此?想必逍遥子当年所爱不容于师门,只得将伊人藏于此地,夜静更深,方来相会。且血域派历代将此列为禁地,更印证此乃隐秘之事,知者甚少。” 众人闻言,心中疑云顿散。徐婉儿轻声道:“前辈说得在理。我们误入此地,实属不敬,不如尽早离去。”金盛却道:“婉儿姑娘,外面血域派众人未散,此时出去无异自投罗网。此地虽在山底,却安全无虞,不如仔细搜寻,或另有出路。” 周如昌点头道:“贤侄言之有理。我们分头寻找,若得脱身之法,自是万幸;若寻不着,便与血域派决一死战!”众人正要行动,壁上《洛神赋》字迹忽然渐渐隐去,由明转暗。唐奇等人驻足观望,却见石壁最终恢复光滑如初,再无动静,不禁大失所望。 众人继续在壁上细细摸索,寻找机关。石壁光滑异常,毫无缝隙,令人气馁。正当此时,敏敏右脚不慎触到白石床脚,那石床看似稳固,床脚却微微一颤,随即石壁上再现微光,渐渐明亮,浮现出字迹来。 众人凝神细看,但见笔锋超然,兼有王羲之之超逸、颜真卿之刚正,唐奇隐隐觉得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暗觉刻字之人必是位顶天立地的豪杰。 字迹渐清,但见写道:“余一生醉心武学,七岁练就易筋经,九岁习得天山剑法,十五岁通晓阴阳之理,扫荡魔教,败尽四大门派,登临武林之巅。二十岁看破红尘,三十岁创逍遥剑法,三十一岁修订逍遥游心法。四十岁携融儿隐居于此,逍遥度日。忆十八岁下山历练,偶遇融儿,一见倾心,私定终身。奈何师门不允,将融儿逐出。余情根深种,不忍分离,遂寻得此地,改造为世外仙境,夜夜潜来相会。如此两载,师尊传我掌门之位,相见日稀,由每日至每月,思念愈炽。至四十岁,余毅然隐退,假意云游,实居于此,与融儿相守至八十岁同逝。虽未能同生,却得同穴而终,亦是无憾。此生唯憾未能携融儿纵马江湖,览尽山河。此地僻静,余早列为禁地,得享平静。余毕生绝学,一为逍遥游,二为逍遥剑。后世有缘人至此,望习之造福苍生,行侠天下。逍遥子绝笔。” 众人阅毕,恍然大悟。周如昌叹道:“逍遥子真乃至情至性,为情舍位,大丈夫也!”王段天亦道:“武功卓绝,十五岁便称尊武林,若生当今,必能诛杀魏忠贤!” 徐婉儿轻声道:“逍遥子前辈七岁练成易筋经,除达摩祖师外,天下无人能及。家父与之相比,实如萤火比皓月。”敏敏却道:“武功虽高,更难得是一片痴心,四十年相守,世间罕有。”随即问道:“却不知他所言武功现在何处?” 唐奇沉吟道:“逍遥游应是前室石壁所刻,逍遥剑法尚未得见。”话音方落,壁上字迹再暗。室中忽现光晕,渐扩渐亮,一只宝盒破土而出,悬停半空,“啪”一声自开,金光流溢。盒中缓缓升起一书,封面正是“逍遥剑法”四字。 唐奇小心取书,翻开首页,但见写道:“逍遥剑法配以逍遥心法,可达物我两忘之境。练成此剑,逍遥无敌,任对手武功再高,皆可应对自如。此剑法乘天地之气,负六气之变,窥宇宙奥妙,识人心善恶。逍遥游即逍遥心法,若能领悟,武功必臻更高境界。二者相合,如阴阳相济,五行运转,行招自如,不拘形体,心剑合一,方达至高境界……” 唐奇看得入神,浑然忘我。翻开第二页,正是第一式“鲲鹏展翅”,图文并茂,精妙非常。他不知不觉拔出鲲鹏宝剑,在室中依图演练。此刻身处地底,心静如水,竟在半个时辰内将逍遥剑法演练一遍。收剑调息,默默回味。 周如昌近前笑道:“唐兄弟感觉如何?剑法可有所进?”唐奇点头道:“此剑法与丹阳、平天二术似有互补,学来顺畅。现觉三种剑意交织,似可合而为一。” 王段天闻言动容:“唐兄弟真乃剑道奇才!常人习剑,多固守一途,你却兼容并蓄,老夫生平仅见,再经实战锤炼,必可大成。” 敏敏和婉儿也暗自为他高兴,金盛道:“唐大哥天资过人,必能突破瓶颈,练成神功!”唐奇沉思片刻,取出鲲鹏剑谱,道:“既然三套剑法可融,四套亦无不可。”众人见“鲲鹏剑法”四字,皆是一凛。 唐奇细阅剑谱,觉其与逍遥剑法颇有相通之处。于是再度拔剑,剑招刚柔并济,虚实相生,令人目眩神迷。周如昌、王段天在旁观剑,对唐奇的武功造诣赞叹不已。密室虽小,唐奇却能在方寸间腾挪自如,似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剑招收发由心,已臻上乘境界。 唐奇将鲲鹏剑法正反各练一遍,收剑调息,面泛红光,气定神闲。王段天近前问道:“此刻感觉如何?”唐奇提气感应,只觉真气充沛,内力精纯,道:“气力充沛,毫无倦意,只是眼前幻象更多了。” 敏敏、徐婉儿闻言色变。王段天却笑道:“此乃佳兆!唐兄弟且静坐调息,待幻象消散,便是功成之时。”徐婉儿急问:“前辈确定无虞?”王段天笃定道:“姑娘宽心,唐兄弟根基扎实,绝不会走火入魔。” 唐奇依言盘膝运功,脸上真气流转。敏敏、徐婉儿心弦紧绷,生怕稍有差池。唐奇闭目内观,四套剑法在识海中交锋互融,丹阳破鲲鹏,逍遥克平天……往复不休。渐次,诸般幻象平息,眼前一片澄明,如秋水映空。唐奇起身,王段天正欲道贺,忽见他一口鲜血喷出,踉跄欲倒。二女惊惶上前搀扶,连声唤道:“唐大哥!” 唐奇吐出血后,只觉昏沉乏力,却强笑道:“无妨,许是求进心切。”王段天皱眉道:“按说不该如此……”周如昌也疑惑道:“莫非我等误判?” 二女闻之心沉。正担忧间,唐奇却觉吐纳间内力复涌,较前更显精纯,遂勉力站起,昏沉尽去,神清气爽。 唐奇喜道:“二位前辈,晚辈此刻内力大进!”周如昌、王段天相视大笑:“唐兄弟因祸得福,四剑精髓尽归己用,我等可出关与血域派一战!” 敏敏、徐婉儿见唐奇无恙,这才转忧为喜。敏敏忙道:“且让唐大哥稍作调息,方才功力大进,不宜立即动武。”周如昌点头:“老夫欢喜过头了。待唐兄弟调息完毕,便叫季如风那厮见识厉害!” 正说间,石壁上突现“开门”两个金字,随即轰隆作响,石壁缓缓升起。众人惊见内中竟是一处天然墓室,两口水晶棺椁赫然在目。快步近前,棺中安然躺着两位白发老者,须眉皆白,宛如沉睡。 周如昌慨叹:“虽未同生,却得同穴,地下鸳鸯,永不孤寂。”王段天亦道:“死能同穴,实为佳话。” 唐奇细观棺椁,暗忖逍遥子为保遗体定然费尽心血。敏敏凝视融儿容颜,轻声叹道:“暮年犹有绝代风华,年轻时不知何等倾国倾城。”徐婉儿接道:“朱颜未老,女中凤凰,与逍遥子前辈确是佳偶天成。” 金盛忽道:“逍遥子前辈为何无剑随身?”众人四顾寻觅,一无所获。周如昌沉吟道:“武功至境,万物皆可为剑,或许已到无剑胜有剑之境。” 唐奇深以为然:“前辈说得是。我们莫再打扰先人清静,这就上去与血域派决一死战!”众人颔首,沿石阶缓缓上行。此刻唐奇内力大进,剑法大成,众人信心倍增。 第四十五章 神剑初成破围时 无名剑出鬼神惊,雕背佳人已破庭。 血域围重重似铁,冰掌寒彻彻如溟。 刃封玄冰终脱缚,身陷重围未改形。 绝路忽传踏雪响,云间白影现救星。 唐奇一行人沿着山腹中的白石长阶徐徐而上,初时在深处尚感气闷,愈往高处走,胸中浊气渐散,空气愈发清冽,众人心神为之一畅。不多时,已至山口。天边月隐星沉,曙光微露。 众人跃出洞口,仰首望天,只觉气息清润,入肺醒神,恍若置身仙境。周如昌朗声道:“山高水长,气清入骨,实是练剑佳境。遥想当年逍遥子在此迎风舞剑,剑气如虹,何等风姿!” 王段天接口道:“唐兄弟如今功力大进,剑法超凡,何不在这山巅试演一番?待会突围,全仗你的鲲鹏宝剑与精妙剑法。况且四剑合一,世间罕见,唐兄弟何不为其取个名号?他日必为后人传颂。” 唐奇略一沉吟,淡然道:“剑法之名,贵在自然。四剑虽已相融,却未至纯熟之境,尚需勤加磨砺。不如暂称‘无名剑法’——圣人无名,暗合逍遥真意;无名无相,虚实相生,阴阳互化,万物皆可为剑,是以无名。”周如昌击节赞道:“好个无名剑法!此剑一出,季如风之辈,恐已非你之敌。” 唐奇摇头道:“季如风冰天神掌已臻化境,我剑法未纯,不敢轻敌。但为脱困,必当竭尽全力。”金盛迫不及待道:“唐大哥快些试剑,让我们开开眼!!”敏敏关切道:“唐大哥方才吐血,元气未复,不如稍歇,待会还要与血域派生死相搏。”徐婉儿也柔声劝道:“敌众我寡,唐大哥当保存实力,不可轻易耗损内力。” 唐奇微微一笑:“正好借此熟悉剑招,免得临阵生疏。”说罢反手抽出鲲鹏宝剑横于胸前,目光凝注剑身,人剑似已合一。 但见他长剑轻扬,一招“风烟望五津”倏然而出,身形斜引,剑尖轻颤,宛若惊鸿掠空,目光如炬,似有鹤唳九霄之势。剑招未尽,第二式“临渊羡鱼”接踵而至,剑尖临潭一点,一滴水珠应声而出,破空疾飞,倏忽洞穿一片落叶,劲力之巧,令人叹服。 周如昌与王段天相顾骇然。滴水穿叶,这等劲力拿捏已臻化境。敏敏与徐婉儿美目圆睁,金盛更是看得心驰神往,恨不能立时学成这般剑法,仗剑江湖。 唐奇第三式“花落人间迟宇飞”缓缓展开,剑势沉凝,如残英飘落,看似缓慢,却在气流旋动间骤然变向,于无声处起惊雷,杀机暗藏。这一剑虚实难测,若对手稍有不慎,立毙剑下亦未可知。 鲲鹏宝剑本是剑中神品,此刻辅以四剑合一的精妙剑法,更是相得益彰。鲲鹏之灵动暗藏逍遥之神妙,平天之刚劲又含丹阳之柔韧,四剑相济,虚实相生。但见剑光流转,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剑网,森森剑气令人胆寒。 唐奇身形飘忽,如御风而行。一招“成天掠地”使出,剑招浑厚如山,轻灵似云,仿佛将天地之气尽纳剑中。半柱香过去,他非但未见疲态,反而神采奕奕,剑意愈盛。众人看得如痴如醉,时而拍案叫绝。 金盛心生敬仰,周如昌与王段天相视颔首,暗忖唐奇剑道已臻绝顶,假以时日必成武林第一人。敏敏与徐婉儿笑靥如花,将唐奇的身姿剑招深深印在心间,先前担忧尽化云烟。 唐奇收剑调息,众人围拢过来。敏敏喜道:“唐大哥剑法通神,定能击败季如风!”周如昌肃然道:“事不宜迟,我等当速速出击,趁血域派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王段天豪气干云:“唐兄弟神剑已成,季如风冰天神掌何足道哉!今日便要血域派见识厉害!”金盛摩拳擦掌:“这就杀出去!” 众人正欲下山,忽闻一声雕鸣裂空,抬头只见一头白雕盘旋天际。徐婉儿一眼认出正是自家白雕,挥手高呼:“雕儿速回天山报信!若我们不敌,全仗你请爹爹来援!”白雕依旧盘旋不去,徐婉儿焦急不已。 敏敏灵机一动:“婉儿姐姐有救了!”见众人不解,解释道:“白雕可载人飞行,任他千军万马也难阻挡!”徐婉儿恍然,却犹豫道:“我从未乘雕飞行,不知能否成事?”敏敏催促:“一试便知!” 徐婉儿一声唿哨,白雕应声而降,亲昵地以首蹭其手掌。晨曦映照下,雕羽泛着银光,神骏非凡。徐婉儿轻抚雕背,柔声道:“雕儿,今日要劳你载我一程。若承得起便点头,若不能便摇头。”白雕通灵,当即连连点头。 徐婉儿翩然跃上雕背,白雕振翅而起,载着她在空中盘旋飞舞。但见人雕相偕,直上青云,徐婉儿衣袂飘飘,恍若仙子凌虚。她初时紧张,旋即放开胸怀,欢声笑道:“我飞起来了!” 待白雕落地,敏敏第一个迎上:“婉儿姐姐,这雕儿真神!待到了天山,定我也要试乘!”徐婉儿笑道:“妹妹喜欢,到时自当相借。”周如昌肃然道:“婉儿姑娘当乘雕先行,我们在此牵制敌人。你回天山请徐掌门来援,方是上策。” 徐婉儿断然拒绝:“诸位为我涉险,我岂能独善其身?天山派从无弃友自保之人!”王段天劝道:“姑娘此言差矣。唐兄弟神剑已成,胜负未可知。你回山报信才是当务之急。”唐奇也道:“婉儿姑娘放心,此处交予我们。” 徐婉儿见众人意决,只得含泪应允。临别时深深望了唐奇一眼,心中暗祷:“唐大哥千万珍重......” 此时山下血域派众人已将洞口围得水泄不通。季如风与萧易寒守在阵前,一夜未眠。忽见五道身影如电射出,瞬间陷入重围。季如风仰天大笑:“尔等自投罗网,今日便叫你们尸骨无存!” 唐奇朗声道:“婉儿姑娘早已脱身,休要做梦!”季如风脸色一变,旋即冷笑:“虚张声势!若真能逃脱,你等何必送死?”周如昌厉喝:“血域派作恶多端,今日便要讨还血债!”王段天声若洪钟:“唐兄弟无名剑法已成,倒要领教你的冰天神掌!” 闻得“无名剑法”四字,季如风心神微震。待敏敏道出四剑合一之秘,他更是暗生忌惮,杀心愈炽。正自盘算,天际忽传来一声雕鸣。但见白雕载着徐婉儿御风而去,姿态逍遥。 季如风急令萧易寒追击,虽其轻功冠绝,终究难及白雕翱翔之速,徒劳而返。季如风顿足长叹:“气煞我也!”眼睁睁看着那一人一雕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天际。 徐婉儿随白雕翩然远去,众人怔立原地,皆未料到世间竟有如此奇事。季如风气急败坏,怒视唐奇等人,厉声喝道:“好小子!尔等在此拖延时辰,助那小丫头脱身,老夫平生未受此辱!到手的鸭子竟教你等放飞,今日非取尔等性命不可!来人!将他们尽数拿下!” 血域派众人应声蜂拥而上,刀光闪烁,剑气森然。唐奇等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心头微凛,若每人一剑劈来,只怕五人立时血肉模糊,尸骨无存。然唐奇自禁地中练成无名剑法,内功亦大有精进,心中正欲与季如风一较高下。周如昌与王段天白须微扬,立于风中,凛然正气自生。 敏敏与金盛暗运真气,蓄势待发。季如风立于众人之中,纵声长笑,笑声震彻四野,满是奸邪之意。唐奇手中鲲鹏宝剑倏然出鞘,一道寒光破晓而出,剑势如电,直刺季如风胸膛,剑气逼人,令人胆寒。季如风有意试探无名剑法,双掌一翻,“龙源鹤飞”应手而出,掌风凌厉,竟以肉掌硬生生抵住剑尖,纹丝不动。 唐奇心中暗惊,鲲鹏宝剑削铁如泥,竟伤不得他手掌分毫。周如昌等人亦已出手,身法飘忽,招式凌厉,在血域派人群中穿梭往来,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口吐鲜血。唐奇与季如风激斗正酣,鲲鹏宝剑如风似魔,无名剑法刚柔相济,动静相生。唐奇一招“剑上苍穹”疾攻季如风眼角,剑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季如风见剑势凌厉,不敢怠慢,双掌护住周身要害。 季如风并未立下杀手,意在窥探无名剑法之奥妙。他自负武功卓绝,对付唐奇这等少年原不费力,然此剑法融四家精髓于一炉,纵使他见多识广,一时也难以窥破玄机。 季如风忽使“血手侵城”,掌风狠辣迅疾,如落英缤纷,却又暗藏杀机。掌影过处,天地仿佛染上一层血红,邪气凛然。唐奇剑招不变,鲲鹏剑法快如闪电,一招“巴山秋景”自诡异角度攻出,逼得季如风回掌护住心脉。 唐奇大喝一声,剑光流转,使出“如梦沧杰”,剑势曲折莫测,似乱非乱,季如风心头一凛,暗赞剑法之奇。他右掌如泥鳅般滑溜,倏然缠上剑身,唐奇顿觉剑势受制,危急间灵光一闪,丹阳剑法“动若幽灵”应心而出,季如风掌力一空,攻势稍缓。 二人斗得难分难解,剑光掌影交织如网。周如昌与王段天见唐奇竟能与季如风战成平手,心中豪气顿生,出手更加狠厉,血域派众人虽前仆后继,却难近其身。 敏敏见唐奇剑法精妙,心中欢喜。金盛亦暗暗称奇。萧易寒身法飘忽,时而与周如昌过招,时而与王段天缠斗,却未与敏敏、金盛交手。敏敏已使出鬼阴堂武功,招招阴狠,虽恐身份败露,然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 唐奇剑法如魔如狂,季如风血色迷烟掌已使至一百三十八掌,仍未能占得上风。季如风心中骇然,未料唐奇武功进境如此之速,暗忖禁地之中必有绝学,决意事后定要一探。 更令季如风惊诧者,乃唐奇剑招竟无一式重复,二人拆至三百余招,剑法仍层出不穷。他不知无名剑法乃融四大剑法而成,招数变化无穷,生生不息,令人无从破解。 季如风眼见久战不下,终使出压箱绝学——冰天神掌。只见他真气贯注全身,双掌白雾缭绕,头顶真气蒸腾,整个人渐隐于烟雾之中,如幽灵般飘忽不定。周如昌见状大喝:“唐兄弟,小心冰天神掌!” 唐奇凝神应道:“前辈放心!”话音未落,季如风已自雾中疾扑而出,唐奇鲲鹏宝剑迎头劈下,气势如山。季如风不闪不避,双掌一合,竟以寒冰真气将宝剑冻结于冰柱之中! 唐奇运劲回夺,宝剑竟纹丝不动。季如风狞笑一声:“好剑!却破不得我的冰天神掌!”左掌如电,直拍唐奇胸口。千钧一发之际,唐奇心剑合一,一招精妙剑意自然而生,冰柱应声碎裂,宝剑破冰而出,反削季如风左掌! 季如风骇然变色,双掌齐出,攻势如狂风暴雨。唐奇剑招连环,“临渊羡鱼”“烟波浩荡”相继使出,剑意缥缈,令季如风眼花缭乱。然冰天神掌寒气逼人,掌风过处,草木结霜,唐奇虽剑法精妙,亦感压力倍增。 周如昌、王段天见唐奇脱险,精神大振,各展绝学,杀得血域派众人节节败退。金盛丐帮掌法朴实刚猛,敏敏与萧易寒缠斗不休,鬼阴堂武功诡谲狠辣,萧易寒虽武功高出一筹,却有意相让,面露微笑,似对敏敏别有所图。 血域派人众如潮水般涌来,杀之不尽。周如昌心知久战不利,朗声道:“唐兄弟,不宜恋战,速往天山!”唐奇心念赵蕾蕊,连使数招逼退季如风,五人合力突围,向天山疾驰。 季如风率众紧追不舍,不时自旁袭击。正当唐奇等人几近力竭之际,忽见前方雪影浮动,一群白衣人踏雪而来,当先一只白雕翱翔天际,雕背上坐着一位白衣女子,衣袂飘飘,宛若仙子临凡…… 第四十六章 天山援至掌门临 血域势颓援手至,宗师天降若神明。 翻手裂冰消厄难,正言叱邪振清声。 冰寒掌力凝霜刃,浩荡罡风卷地旌。 双雄初试惊天艺,一战谁堪武林名? 五人心中大喜,正是徐婉儿率领天山门人前来接应。只见天山派众人步履如飞,长剑映日,如一道白浪向这边涌来。血域派众人见状,不由得面露惊惶。季如风正追得紧,忽见情势有变,心头微凛,但他素来自负武功高强,暗忖即便天山派倾巢而出,也难挡自己冰天神掌之威,当下并不退却,仍率众紧追不舍。 唐奇紧握鲲鹏宝剑,身形如脱缰野马,敏敏与金盛紧随其后,皆拼尽全力奔逃。周如昌与王段天断后,掌风如雨,接连击毙数名血域派弟子。双方一追一逃,转眼已奔出数里,忽见天山派人马已至近前。徐婉儿从雕背跃下,喜道:“唐大哥,我们来得正好!”又引见身旁两位青年:“这是我师兄上官鹏与陈燕飞,奉师命率三百弟子前来相助。” 唐奇拱手道:“多谢二位仗义相援。”上官鹏朗声道:“唐兄弟救了我师妹,便是天山派的恩人。今日定叫血域派见识天山剑法的厉害!”陈燕飞亦点头称是。 正说话间,血域派众人已蜂拥而至。季如风与萧易寒并肩而立,目光冷冽。季如风仰天大笑:“徐冒天那老儿不敢现身,派你们这些晚辈来送死么?”笑声如雷,震得树叶簌簌落下,显是内力深厚已极。 上官鹏勃然大怒:“休得辱我师尊!”长剑一振,剑尖微颤。陈燕飞亦厉声道:“血域派作恶多端,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季如风却冷笑道:“替天行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手上便没有枉杀过好人?”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周如昌沉声道:“老夫虽杀人无数,却问心无愧。你所杀尽是良善,岂能相提并论?” 唐奇接口道:“世间虽无绝对正邪,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季掌门还是回头是岸。”这番话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敏敏在旁听得心神激荡,暗想师父虽为魔教之主,所行却未必全无道理。 季如风忽将双掌一错,喝道:“既然执迷不悟,便让你们见识冰天神掌的厉害!”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欺近。周如昌、王段天齐声大喝,四掌齐出,迎上前去。 上官鹏长剑一挥,天山派弟子如潮水般涌上,顿时与血域派战作一团。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已是血光四溅。唐奇鲲鹏剑展动,无名剑法如行云流水,将萧易寒逼得连连后退。敏敏身形飘忽,鬼阴堂武功诡异莫测,掌影过处,敌人皆神情恍惚。 周如昌与王段天合斗季如风,掌风呼啸,招式老辣。季如风初时仅以“血手侵城”应战,渐感压力,终于一声暴喝,冰天神掌全力施为,寒气如潮,四周草木尽覆白霜。 上官鹏白衣胜雪,剑光如匹练般在敌阵中穿梭,每出一剑必见血光。陈燕飞剑法则轻灵飘逸,如燕子穿林,往往在敌人意想不到之处突施杀招。二人剑法同出一源,却又各具特色,显是已得天山剑法真传。徐婉儿与金盛武功虽稍逊,却也奋勇杀敌。血域派弟子虽众,在天山派精锐面前竟渐露败象。 季如风见势不妙,忽的长啸一声,双掌陡然变得晶莹如玉,寒气四溢。周如昌惊呼:“小心冰天神掌!”话音未落,季如风已双掌齐出,一股凛冽寒气直扑唐奇三人。 唐奇、上官鹏、陈燕飞三把长剑同时刺出,分取季如风三处要害。却见季如风掌风过处,空中竟凝出无数冰晶,三人只觉寒气透骨,动作顿时迟缓。季如风大喝一声,冰天神掌最高境界“冰天雪地”已然使出,但见冰柱自他掌间迸发,瞬间将三人冻成冰雕! 众人大惊失色,正要上前相救,忽见远处一道白影如流星般疾驰而来,身法之快,竟似不逊于季如风。那白衣人双足轻点,身形飘忽,如一阵清风般倏然而至,身法之快,世间罕见,连以轻功自负的飞天蝙蝠萧易寒也不由心头一震。萧易寒自诩轻功冠绝天下,可见这白衣人身若烟影,来去无痕,也不由暗自佩服。 徐婉儿一见来人,脸上顿现喜色,跃至他身旁,娇声唤道:“爹爹……”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白衣人竟是名震江湖、位列四大宗师之一的天山派掌门徐冒天。只见他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深黑短髭,乌发如墨,双目炯炯有神,一双厚实大手负于身后,身披雪白裘衣,宛若天神下凡,令人一见难忘。 徐冒天立于人群之中,高出众人半头,体魄雄健,不怒自威。原本激斗中的众人见他现身,无不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徐冒天之名,江湖无人不晓,不仅因其武功盖世,更因他行事稳重,秉持正道,深得人心。 血域派众人见徐冒天亲至,皆露惧色。徐冒天目光如电,似能洞穿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季如风虽未见过徐冒天,却自负武功已臻化境,更练成冰天神掌,早将徐冒天视为手下败将。然而此刻亲见其风采,也不由为之一震。他虽以冰天神掌困住唐奇三人,却未料徐冒天突然现身,气势慑人,令他一时怔住。 周如昌与王段天见徐冒天现身,大喜过望。二人虽年逾八旬,对这位宗师早已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更是心折。 敏敏见徐冒天不过四十上下年纪,气度超凡,眼神锐利,不由暗暗心惊,她既期待这场百年难遇的宗师之战,又担忧唐奇安危。便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徐冒天身形忽动,如鬼魅般掠向季如风。季如风早已蓄势待发,内力凝聚双掌,只待徐冒天来攻。不料徐冒天势到中途,忽地转向,飘至唐奇等人身旁,双掌如电,连拍三掌。 掌风过处,冰块应声而裂,唐奇三人破冰而出,竟毫发无伤。这一手举重若轻的功夫,令周如昌、王段天这等老江湖也骇然失色。 金盛、敏敏看得目瞪口呆,徐婉儿见父亲武功如此高明,不禁展颜微笑。天山派弟子更是对师父敬佩得五体投地。 血域派众人却面如土色,他们虽杀人如麻,但见徐冒天如此神通,也不由胆寒。 季如风又惊又怒,他早研究过天山派武功,却未料徐冒天出手如此出人意表。他暗运冰天神掌,决心与徐冒天一决高下。 上官鹏、陈燕飞见是师父,急忙拱手行礼。唐奇闻言,知是徐冒天亲至,感激不已,拱手道:“多谢徐前辈相救!” 徐冒天微笑道:“唐少侠救小女于危难,是我徐冒天的大恩人,也是天山派的恩人。这份恩德,徐某与小女定当相报。”他转向季如风,沉声道:“季如风,你挟持小女,欲图天山,今日必叫你血域派铩羽而归。若肯弃暗投明,尚可保全性命。” 季如风冷笑道:“徐冒天,休要猖狂!我既效忠魏大人,便不会背弃。今日你我之战,势在必行!” 徐冒天叹道:“既然如此,休怪徐某手下无情。” 徐婉儿关切道:“爹爹小心,季如风诡计多端。” 徐冒天回头微笑:“婉儿放心,照顾好唐少侠。”这话听得唐奇心中一动,不明其意。 徐冒天神色不变,对着季如风淡淡道:“你执迷不悟,可曾想过那些死于你手的无辜之人?你的忠义,是踏着他人鲜血而成!冰天神掌虽强,却非无敌,天下武功,相生相克,你岂能独尊?” 季如风闻言色变,心道:“难道他真练成了克制我神功的武学?”面上却狂笑不止,声震四野,如魔如狂。只见季如风左掌微探,右掌画弧,虽招式平常,却蕴含深厚内力。他身形疾进,左掌啪地击中徐冒天右肩。徐冒天不闪不避,内力自丹田涌至肩头,砰然将季如风震开数寸。 季如风心头一震,未料徐冒天内力如此精深。他右掌再出,掌间水雾氤氲,正是冰天神掌的杀招,直取徐冒天胸膛。 徐冒天左掌倏出,硬接这一掌。一声巨响,如洪钟大吕,震得众人耳中嗡鸣。二人各退三步,凝神对视。 季如风不甘平手,怒吼一声,如狂狮般扑上,招招攻向要害。徐冒天沉着应战,掌法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 突然,徐冒天使出一招“天外飞仙”,身形拔地而起,右掌回环,左指如电,点向季如风头顶。季如风只觉罡风压顶,双掌急迎,“砰”然巨响,二人掌力再交,徐冒天翻身落地,稳如泰山。 季如风暗惊对方掌力之厚,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季如风再喝一声,使出冰天神掌绝招“冰天雪地”,双掌真气沸腾如烟,疾攻徐冒天。徐冒天面色如常,静待其变。 第四十七章 破冰魂刀定乾坤 冰封乍破显神通,魂刀惊现退魔功。 父女情深危难际,姻缘债起是非中。 千年雪莲蕴玄妙,一世情仇系赤衷。 天山雾锁前途杳,何处芳蕊待春风。 季如风双掌猛然击在徐冒天胸前,徐冒天竟不闪不避,霎时间一股寒气自他周身涌起,自脚至头,寸寸冰封,转眼便将他全身冻作一具冰雕。 天山派众弟子目瞪口呆,惊骇万分,谁也未料到掌门竟会被季如风的“冰天神掌”所困,毫无还手之机。血域派众人则喜形于色,飞天蝙蝠萧易寒眼中闪过狂喜,心中暗笑:“师父神功盖世!连徐冒天也难逃冰封!天山派今日必当臣服!” 徐婉儿见父亲全身覆冰,动弹不得,而季如风一脸诡笑,形如鬼魅,不由心如刀绞,失声哭喊:“爹爹!爹爹!”徐冒天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徐婉儿脸色惨白,如坠深渊。 上官鹏与陈燕飞眼见师父受制,心中焦急。他们素知徐冒天武功独步天山,江湖罕见,此刻却见他也难敌冰掌,不由暗暗担忧。 敏敏见季如风如此厉害,心头惊惧,暗忖徐冒天若不能脱困,天山派必遭血洗,只盼他能破冰而出,扭转乾坤。 周如昌、王段天见徐冒天竟被冰封,惊惧交加,欲上前相助。金盛亦觉徐冒天凶多吉少,心头冰凉。 唐奇眼见徐冒天中掌,暗暗握紧鲲鹏宝剑,暗下决心若季如风再下毒手,必以无名剑法相搏,以报徐冒天救命之恩。 季如风仰天大笑:“徐冒天!你武功不过如此!老夫仅出三分力,你便已成冰人!天山派,今日当灭!”笑声如夜枭,惊起林间数只麻雀,四下飞散。 徐婉儿泪如雨下,欲扑上前与季如风拼命,唐奇急忙拉住她:“婉儿姑娘,不可冲动!”徐婉儿转身伏在唐奇肩头,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敏敏见徐婉儿扑入唐奇怀中,心头微酸,却仍静静立于一旁,只愿陪他并肩而战。 便在众人或惊或悲之际,忽闻一声巨响,徐冒天周身冰块爆裂,破冰而出!他双掌如电,直击季如风胸膛。季如风正自得意,猝不及防,慌忙间身形疾退,双掌推出“鱼龙灌海”,硬接徐冒天一掌。 轰然巨响,二人掌力相撞,气劲四溢,天地为之震动。二人各退数步,稳稳站定,竟是平分秋色。 徐婉儿见父亲脱险,喜极而泣,慌忙从唐奇怀中挣脱,脸上泛起红晕,如桃花初绽,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情愫。 众人见徐冒天竟能破冰而出,无不惊叹。周如昌、王段天暗赞其内力深厚,金盛更是敬佩不已,心道徐冒天不愧为四大宗师之一。上官鹏、陈燕飞见师父无恙,心头大定,暗下决心要勤修武艺,光大天山派门楣。 天山派弟子士气大振,血域派众人则面如土色,惊惧难言。 季如风脸色苍白,徐冒天却真气蒸腾,面色如常。季如风冷声道:“好个徐冒天!竟能破我冰天神掌!天山派武功,果然名不虚传!” 徐冒天淡然道:“天下武功,相生相克。你冰天神掌虽强,却非无敌。能克你者,乃‘魂刀’!” 季如风闻言一怔,暗忖:“魂刀?是何武功?莫非他方才所使便是?”口中却冷笑道:“魂刀?从未听闻!徐冒天,你休要虚张声势!” 徐冒天不再多言,身形一展,右手微抬,左手垂于身侧,气度沉凝。季如风虽觉徐冒天内力惊人,仍自负冰掌无敌,决意一试魂刀虚实。 季如风一声厉喝,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双掌翻飞,掌影如魔,罡风四起。徐冒天脚踏八步,掌随身走,正是天山派绝学“八步轮回掌”。此掌法以八步为一轮回,步步为营,掌掌连环,暗合八卦五行,虚实相生,气势磅礴。 徐冒天一步一掌,掌风沉猛,如江河奔涌,季如风虽身法诡异,仍被掌风扫中数处,若非功力深厚,早已重伤。 众人见徐冒天使出八步轮回掌,无不骇然。徐婉儿等人面露喜色,萧易寒则暗暗焦急,血域派众人更是心惊胆战。 季如风见势不妙,一声暴喝,头顶真气蒸腾,双掌在胸前疾旋,冰天神掌终要全力施为!徐冒天面色不变,双掌在胸前划出一圈,真气凝结成一道无形气墙,将季如风阻于半丈之外。 众人见徐冒天竟能以真气化墙,无不震惊。季如风心头一寒,血域派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唐奇暗赞:“徐前辈真气化形,季如风若不能破此气墙,必败无疑!” 季如风双掌猛击气墙,轰然巨响中,气墙竟被其寒冰真气凝结成冰墙,渐渐加厚,诡异非常。徐婉儿心头一紧,周如昌、王段天亦暗叫不好。 便在冰墙将成未成之际,徐冒天右掌轻推,冰墙轰然崩碎,冰块四溅。季如风双掌如箭,直取徐冒天胸前。徐冒天不闪不避,右掌轻挥,左掌疾出,二人双掌再交,凝立不动,头顶白气蒸腾,竟是内力相拼! 徐冒天一声大喝,内力勃发,季如风被震退数步,口角溢血。他却不顾伤势,双掌连挥,无数冰块如雹般射向徐冒天。 徐冒天身形如燕,在冰雹间穿梭闪避。忽而他双掌轻舞,使出天山派至高绝学——“魂刀”。此非刀法,而是掌法,以掌为刀,以魂御刀,掌风如刀气,凌厉无匹,夺人心魄。 但见徐冒天凝立不动,双掌微颤,飞来的冰块纷纷碎裂,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他双掌如两柄绝世宝刀,真气贯注,无坚不摧。 季如风见自己冰掌竟被如此轻易化解,心头大骇,暗悔低估徐冒天。 众人见徐冒天竟能以肉掌碎冰,无不惊为天人。周如昌、王段天暗赞其武功已臻化境,徐婉儿虽未见过此功,见父亲占得上风,心中大喜。 上官鹏、陈燕飞初时暗怨师父藏私,转念一想,知是神功难驭,非时不传,遂专心观战。 唐奇见“魂刀”神威,心驰神往,暗想若徐冒天与魏忠贤一战,必是惊天动地。 徐冒天一声长啸,右掌高举,如刀劈落,直取季如风胸前!这一掌,似要断魂夺魄,定鼎胜负! 季如风见徐冒天掌风如刀,心中大骇,万不料他功力已臻如斯境地。当下不敢怠慢,全身真气奔腾,护住周身要害。只见他双掌如剑,招式凌厉,周身真气流转,面色凝重,显是已被徐冒天这雷霆万钧的掌法所慑。 众人见徐冒天这一掌之威,无不心惊。周如昌与王段天相顾失色,皆知此掌一出,季如风非死即伤。徐冒天内力之精纯,已入化境,这一掌蕴含数十年修为,掌风未至,罡气已扑面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徐冒天右掌已至季如风胸前。季如风双掌急迎,两股真气轰然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季如风虽勉力支撑,双掌却已微微发颤,面色渐白。徐冒天掌力却如泰山压顶,真气凝练如刀,正是其独门绝学“魂刀掌法”。 徐婉儿见父亲大展神威,心中暗喜。她十八年来从未见过父亲施展如此武功,既惊且佩。血域派众人更是目瞪口呆,萧易寒本欲相助,却被徐冒天气势所慑,只得暗自为师父担忧。 忽闻徐冒天一声长啸,右掌真气勃发,如惊涛骇浪般涌向季如风。季如风“啊”的一声,身子斜飞而出,重重落地,口吐鲜血。萧易寒急忙上前搀扶,季如风调息片刻,苦笑道:“不想徐掌门武功高绝至此,老夫自愧不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夫若皱一皱眉头,便不配为一派之主!” 徐冒天却道:“今日饶你性命,望你好自为之。”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周如昌急道:“徐掌门,此等魔教妖人,岂可纵虎归山?”王段天亦道:“血域派作恶多端,今日不除,后患无穷啊!” 徐婉儿更是急道:“爹爹,其中有二人曾欲对女儿无礼,若非唐大哥相救……”话音未落,徐冒天目光如电,已锁定人群中瑟瑟发抖的二人。但见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掠过,已将二人擒至面前。 “可是这两人?”徐冒天沉声问道。徐婉儿点头称是。徐冒天掌风过处,二人应声倒地,气绝身亡。 季如风见状,面色惨白,却不敢妄动,只得率众悻悻而去。 待血域派众人远去,徐冒天邀众人前往天山一叙。沿途白雪皑皑,寒气逼人,众人运功抵御,仍觉寒意刺骨。 至天山派大殿,但见金碧辉煌,一尘不染。奉茶已毕,徐冒天对唐奇道:“唐少侠救小女性命,不知该如何报答?” 唐奇拱手道:“晚辈但求天山雪莲下落,望前辈成全。” 徐冒天沉吟道:“天山雪莲乃千年奇珍,不知少侠所求为何?” 唐奇便将赵蕾蕊内力尽失之事道来。徐冒天听罢,目光深邃:“若少侠答应娶小女为妻,雪莲自当奉上。否则,纵使寻遍天山,也难觅此物。” 唐奇闻言愕然,万不料徐冒天竟以此相挟,一时心乱如麻。 第四十八章 冰窟谜深现真形 雪莲一诺系红颜,洞窟幽深步步艰。 灯幻壁寒藏杀阵,链沉人寂隐冤山。 剑光荡碎千重障,侠气冲开五载关。 相对真容惊似影,天山秘事待重还。 徐冒天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谁也未曾料到,堂堂四大宗师之一,竟会以天山雪莲为要挟,逼迫唐奇娶其女徐婉儿。更令人骇然的是,那天山雪莲竟已绝迹江湖。此物乃世间罕有的奇珍,不仅能愈重伤,更有起死回生之效,无数江湖中人梦寐以求,如今却只剩徐府所藏最后一株,众人无不震惊。 唐奇心头一凛,暗忖徐冒天此举实有失宗师身份。徐婉儿轻咬下唇,忽开口道:“爹爹……您就将雪莲赠予唐大哥吧……您武功盖世,雪莲于您并无大用,唐大哥的朋友内力尽失,他千里迢迢来到天山,又救女儿于危难,您何不成全他?”她声音渐低,面泛红云。 徐冒天目光如电,道:“婉儿,你莫非不喜唐少侠?爹为你做主,以天山雪莲为聘,岂不两全?”徐婉儿垂首轻声道:“爹爹……唐大哥心中……早已有人了。”徐冒天目光转向唐奇:“唐少侠,莫非你那位朋友,便是你心中所系之人?怪不得你不远千里而来,原是为红颜知己。” 唐奇朗声道:“不错。徐掌门厚爱,唐某感激不尽。但在下心中唯有蕊儿一人,令爱纵然国色天香,唐某也绝不敢动心。雪莲若赠,在下感激涕零;若以此相逼,恕难从命!即便雪莲已绝,唐某也愿踏遍天山,寻那万一之机!” 徐冒天袖袍一拂,冷然道:“唐少侠,天山各处我已寻遍,确无第二株雪莲。既然你执意如此,便请自便罢。”言语冷淡,引得众人暗自不平:唐奇救徐婉儿于危难,使天山派免遭大劫,此恩不小,徐冒天却如此相待,实非宗师所为。 周如昌与王段天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不满。周如昌暗忖:“徐掌门此举未免太过。唐少侠对他有恩,何苦强逼姻缘?雪莲既绝,唐少侠孤身寻找,岂非大海捞针?不若今夜暗中查探,或能寻得雪莲下落。”王段天亦存此念,决意夜探天山派。 敏敏纤指紧握,心中暗急:“唐大哥为救蕊儿姐姐,不远万里而来,如今雪莲近在咫尺却不可得……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应下亲事,这可如何是好?”金盛则在旁暗叹:“若换作是我,这姻缘应下便是,雪莲唾手可得。可惜婉儿姑娘心属唐大哥……” 徐婉儿见父亲态度坚决,急道:“爹爹!女儿求您了!”徐冒天却道:“婉儿,你年已十八,终身大事不可再拖。唐少侠人中龙凤,武功高强,正是良配。此事爹为你做主!”徐婉儿知唐奇心属赵蕾蕊,纵然勉强成婚,终是镜花水月。她虽对唐奇有意,却不愿强求,只愿他平安喜乐。 唐奇见状,拱手道:“徐掌门,既然如此,在下告辞!”说罢转身便走,步伐坚定。众人未料他如此决绝,一时愕然。周如昌与王段天暗赞其胆魄,天下敢如此违逆徐冒天者,恐怕唯唐奇一人。 徐冒天却不阻拦,只对众人道:“诸位皆是我天山派恩人,不妨在此歇息。唐少侠一时意气,上山寻药,不日必返。”周如昌等人默然不语,敏敏却心焦如焚,恐唐奇孤身遇险。 徐婉儿面色忧急,徐冒天宽慰道:“婉儿放心,不出三日,你的唐大哥定当安然返回。”徐婉儿嗔道:“都怪爹爹!婚姻大事,女儿自有主张,何苦强人所难?”言毕低头转入内室。徐冒天微微摇头,对众人苦笑道:“小女性子倔强,让诸位见笑了。” 唐奇离了大殿,径往山上行去。但见四野白雪皑皑,天地一色,胸中郁气稍舒。他暗忖:“徐冒天啊徐冒天,你以宗师之尊,竟行此逼迫之事!纵使天山雪莲藏于九地之下,我也要寻它出来!”想到赵蕾蕊,心中更坚,步伐愈快。他运起内力,暖流自丹田升起,遍行周身,寒意顿消。身后鲲鹏宝剑轻颤,似感应主人决心。四周雪色茫茫,如入纯白仙境,心绪渐宁。 行至山腰,忽见一株古松挺立雪中,枝桠如盖,披银挂素,宛若白衣侠客傲立寒风。唐奇转过松树,见一条白石阶梯蜿蜒而上,不知通往何处,心下暗奇:“莫非天山之上另有高人隐居?若真如此,其武功或更在徐冒天之上。说不定雪莲便藏于彼处!” 正思量间,忽闻长鸣破空,一只白雕盘旋而下,正是徐婉儿所饲。唐奇初时恐徐婉儿在雕背,见雕背无人,方松了口气。白雕落于他身前,高近半人,目光炯炯,通体雪白,神骏非凡。只见它振翅轻鸣,以翅推搡唐奇,指向石阶尽头。唐奇会意,拱手道:“雕兄是要我沿此路而行?”白雕竟似听懂人言,连连点头。唐奇又惊又喜:“雕兄通灵,若得指引,唐某感激不尽!” 白雕展翅前行,唐奇施展轻功紧随。雕行迅捷,纵跃如飞,雪地之上,一人一雕,踏雪疾行。 不多时,行至一株参天古松下,白雕忽止。此松较周遭松树高出半截,枝干虬结,覆雪如冠。白雕绕树三匝,对树长鸣,似有所指。 唐奇会意,细察古松。以手叩击,松干坚实。忽触到一处树皮,脚下陡然一空,“轰”的一声,连人带雪坠入一个漆黑洞窟之中。白雕在空中急鸣盘旋,其声凄厉,没入风雪声中。 唐奇自地上缓缓起身,四下一片漆黑,森森寒意自脚底直透心间。自坠落至此,不过片刻光景,却恍若隔世。他心中空荡,隐隐觉得这洞窟之中,必藏有某种惊天隐秘,雪山深处竟有如此奇窟,或是高人隐居之所,或是天然冰窖,亦或是某位风云人物的埋骨之地。他定了定神,伸手在四周石壁上摸索,欲寻蛛丝马迹。 洞中漆黑如墨,唐奇目不能视,只得如盲人般四处探触。石壁触手冰凉,寒意透骨,竟似千年玄冰所铸。他心下一凛,暗忖此壁绝非寻常石质,必为寒冰覆盖。 正思忖间,他右手忽触到一圆滑之物。唐奇心下一惊,运力一按,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霎时间光芒大盛,三丈方圆尽被照亮。他初时骇然,待定下心神,才看清此处乃是一间圆形冰室,四壁晶莹剔透,寒光流转,竟是寒冰所筑。壁上均匀嵌着八盏桐油灯,灯焰摇曳,映得冰壁流光溢彩,足见建造者匠心独运。 唐奇细观冰壁,但见冰层透明,隐约可见其后别有洞天。他心中暗惊:“天山之中竟有如此冰窟,已属奇事,而这冰壁之后,又藏着何等秘密?” 他沿冰壁缓步而行,忽觉一股刺骨寒气袭来,较之天山风雪犹胜三分。唐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当即盘膝坐下,运起丹田真气流转周身要穴。不过一盏茶工夫,周身便暖流涌动,寒意尽消。他暗自诧异:“莫非是因我将鲲鹏、丹阳、平天、逍遥四路剑法融会贯通,内力大增?否则何以片刻间便能抵御如此严寒?” 虽心存疑惑,他却不敢耽搁,起身继续探查。冰壁上铜灯幽光黯淡,但在冰壁反射下,竟将洞室映得一片通明,白光闪烁间,虚影缥缈,如梦似幻。 铜灯幽光摇曳,冰壁偶有水滴坠下。唐奇伸手接住,仰首望去,但见上方洞口已被封死,心下不由一沉。然既入此境,断无退缩之理。想起曾在欧阳前辈洞府见识机关之妙,而今此窟似乎更为精巧奇特。 好奇之心愈盛,唐奇决意探明此窟奥秘。他隐隐觉得,此地与天山派必有牵连,又想起白晓宇夫妇惨死山下、徐掌门言行蹊跷、以及逼婚之事,更觉此中必有隐情。 他凝神四顾,将洞中景物一一记在心中。忽的目光一凝,落在角落一处不起眼的黑色物体上。走近细看,见那物呈三角状,若非细心,绝难发现。伸手触摸,只觉光滑异常,竟胜于周遭寒冰。 唐奇心念电转,料定此物必是机关枢纽,遂运劲拨动,奈何那物纹丝不动。回首瞥见背上鲲鹏剑,唐奇灵光一闪,拔剑出鞘,剑光如电,凛冽生寒,刹那间竟将铜灯光华尽数压下。 他执剑小心斩向黑色物体,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物应声而断。与此同时,洞中桐油灯骤然熄灭,四周重归黑暗,寒气更甚先前。唐奇暗叫不好,悔不该鲁莽行事。 此刻洞中阴森如地狱,寒气透骨。唐奇再度运功御寒,虽稍减寒意,却觉较前更为冰冷,仿佛有无形寒气自四面八方涌来。他暗忖:“莫非这机关是为引发寒气,欲将闯入者活活冻死?纵是内力再深,也有耗尽之时。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念及赵蕾蕊内力未复,尚在等候,唐奇勇气倍增。他起身活动筋骨,还剑入鞘,继续在冰壁上摸索。忽的灵机一动:“鲲鹏剑削铁如泥,或可破开冰壁!” 念及此处,他再度拔剑,运足内力朝冰壁猛劈而去。剑锋与冰壁相触,发出震耳巨响,冰壁应声崩塌,碎冰四溅。冰壁之后竟现出一道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待适应光线,唐奇小心跨过满地碎冰,见前方又现一间四方冰窟。四壁寒光闪烁,其上四盏铜灯发出莹莹白光,将洞窟映得如同仙境。 这冰窟看似天然形成,又似经人工雕琢。唐奇沿壁而行,细观地形,忽闻冰壁内传来叮咚水声。他运起八成功力,朝冰壁猛击一掌,冰壁仅微微震动,旋即恢复如常。 正当此时,四盏铜灯突然射出四道油线,直取唐奇面门。他大惊之下,鲲鹏剑应声出鞘,剑光如虹,将两道油线荡回,余下两道也在凌厉剑势下无功而返。 油线退回的刹那,一股恶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唐奇屏息凝神,紧握长剑严防铜灯再袭。忽的灵机一动,纵身跃上冰顶,却意外嗅到一股奇异香气,与恶臭相互抵消。 他飘然落地,心中疑云更浓。这冰窟处处透着诡异,令他心生惧意。但想到赵蕾蕊,又重振精神,挥剑再破冰壁。 此番剑势更猛,四面冰壁接连崩塌,碎冰如雨。碎冰纷飞中,前方现出一道巨大石门,门上寒气森森,神秘莫测。 唐奇小心走近,细察石门,但见其光滑如镜,厚重无比。他知强劈无用,唯有寻得机关,摸索良久,终于在右下角触到一微微凸起之物。他运劲旋转,只听轰隆巨响,石门缓缓上升,露出其中景象。 门内是一间更为寒冷的冰室,中央有一铁球,上以铁链锁着一人。那人长发披散,垂首不语,胡须杂乱,显然已被囚禁多年。 唐奇走近细观,见那人毫无动静,疑其已死,轻唤数声:“前辈?前辈……” 话音未落,忽闻一声长笑,那人猛然抬头。四目相对,唐奇骇然后退三步,此人容貌竟与天山掌门徐冒天一般无二! 那人目光如电,将唐奇上下打量,冷笑道:“你当我是死人?天山派都道我死了么?”声音中满是愤懑。 唐奇定神问道:“前辈为何被囚于此?为何与徐掌门如此相像?” “呸!”那人怒道,“那狗贼也配与我相提并论?他下毒暗算,盗走魂刀掌谱,篡我掌门之位,辱我妻女,欺瞒全派!若得脱困,必将他千刀万剐!” 唐奇闻言心惊,细想徐掌门言行,果然多有可疑之处。他拱手道:“若前辈才是真正的徐掌门,在下愿助前辈脱困,揭穿奸人真面目。” 那人仰天长笑:“小兄弟有心了!但这玄铁锁链非寻常兵器可断,纵有相救之心,也是徒然。” 唐奇举剑道:“此剑名鲲鹏,或可一试。” 徐冒天眼中精光暴涨,激动道:“若得脱困,徐某愿将小女许配……” “万万不可!”唐奇急忙打断,“在下已心有所属。” 徐冒天微怔,转而问道:“小兄弟尊姓大名?” “晚辈唐奇。” “原来是唐家庄的子弟!”徐冒天神色一变,“令尊平天剑术独步江湖,徐某素来敬重。” “家父已遭奸人所害。”唐奇声音低沉,“仇人迷天魂屠我满门,唯我一人幸免。此番上天山,是为求取雪莲,救治一位朋友。” 徐冒天察言观色,微笑道:“这位朋友定是唐少侠的红颜知己了。你能为她千里求药,这份情义令人敬佩。我被囚八年,不知那天山雪莲可还安好?那贼人篡位已久,实是我天山派奇耻大辱!” 第四十九章 剑破铁锁困龙升 铁锁沉沙困蛰龙,青锋啸处破鸿蒙。 幽窟积郁八年恨,雪室新参一掌功。 假面难遮狼鼠迹,奇谋欲辨魍魉容。 会当云散天光彻,日照峰巅万里红。 唐奇见徐冒天怒意勃发,沉声道:“徐前辈,容晚辈先以鲲鹏宝剑斩断铁索,余事稍后再叙。”徐冒天颔首应允。唐奇手握鲲鹏宝剑,剑身在微光下泛出幽幽寒芒,他凝神屏息,对准徐冒天右腕铁索,小心翼翼地挥剑斩下。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火星迸溅,铁索应声而断,落在地上。二人皆是大喜,这鲲鹏宝剑果非凡品,削铁如泥,不愧为旷世神兵。 随即,唐奇再度挥剑,将徐冒天左腕铁索也斩断。徐冒天双臂得脱束缚,纵声长笑:“天不亡我徐冒天……今日重获自由,他日必亲手毙那狗贼,方消我心头之恨!”他目光灼灼,转向唐奇道:“唐少侠,请速将我脚上铁索一并斩断。”唐奇应声而动,剑光闪处,又是“叮当”两声,脚镣应声而落。 徐冒天四肢舒展,畅快长笑,忽地身形一展,打出一路奇诡掌法。只见他身法飘忽,迅捷如电,掌影翻飞间,招式连绵不绝,似幻似真,令人目眩神驰。唐奇在一旁凝神细观,心中暗赞:“徐前辈不愧为四大宗师,此掌法精微玄奥,远胜那冒牌之人。掌风如魔似幻,身形如仙如魅,招式圆融无碍,一气呵成,实乃无上绝学。” 他目不转睛,将徐冒天的一招一式默记于心。徐冒天身形矫健如虎豹,掌势灵动超逸,尽显宗师气度。唐奇虽未能尽解其中奥妙,却已凭其聪慧,将招式脉络了然于胸。 徐冒天收势吐纳,长舒一口气,五年来被困于这暗无天日之地的凄苦孤寂,此刻终得舒展,心神激荡。他盘膝而坐,凝神调息,将荒废多年的武功一一重温。只见他双手翻飞,身形稳如磐石,唐奇见他内力深厚,招式精纯,不由心生敬佩。 徐冒天心澄如镜,虽多年未动武,却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揣摩天山派武学,只待有朝一日脱困,手刃仇敌。 这些年,他将天山派武学反复推敲,竟在脑海中创出一门惊世骇俗的武功。此功集天山数百年武学精粹于一体,掌剑相融。天山派素以剑法闻名,掌法亦是不凡,徐冒天竟将二者合一,创出独步武林的神功。 待寻常武功使毕,徐冒天面色一肃,对唐奇道:“唐少侠,稍后我要演练这几年新创的神功。此功非同小可,一旦施展,便无收回余地。可惜此功仅存于心中,未曾实践,若见我有走火入魔之象,须当机立断,一剑将我刺死,免我贻害江湖!” 唐奇大惊,忙道:“前辈何出此言?纵有异状,晚辈点住穴道便是,岂能对前辈动剑?”徐冒天微微一笑:“唐少侠,我虽虚长几岁,却愧居四大宗师之位。堂堂天山派掌门,竟遭小人暗算,实乃奇耻大辱!我若神功有成,必亲手雪耻!” 言罢,他双目圆睁,怒火如炽,想及八年囚禁之苦,妻女不得相见,门派遭人窃据,恨意滔天。 唐奇见他神情激愤,问道:“前辈与此人究竟有何深仇?他为何假扮前辈?莫非是为掌门之位?或是贪图四大宗师之名?”徐冒天面色阴沉:“若仅为权位,尚属常情。可此人不仅贪图名利,更觊觎我妻梦真之美色……” 唐奇闻言大惊,未料其中竟有如此隐情。他忆起大殿中未见白梦真身影,心知徐冒天所言非虚。 沉默片刻,唐奇又道:“前辈可否将往事告知?”徐冒天叹道:“唐少侠于我恩同再造,自当如实相告。此事须从八年前说起……”他目光悠远,仿佛重回当年。 “八年前,小女婉儿年方十岁,我天山派上下祥和,弟子勤勉,我与梦真生活美满。直至一日,来了个行脚僧,名唤成苦,衣衫褴褛,腰悬酒葫芦,臭气熏人。他执意要在派中借住,我念及门派声誉,不顾众人反对,留他住下。 成苦自称塞外僧人,游历至天山,慕雪景而留。我未生疑,以礼相待,供其食宿,派人带他游览天山。七日后,我本欲为他饯行,不料他见梦真貌美,竟生邪念,借故不走。我欲驱之,他却以门派声誉为胁,我投鼠忌器,只得容他再住。 此后月余,相安无事,我渐松懈。直至他主动辞行,设宴饯别。席间,他言辞恳切,称赞梦真之美貌与天山派待客之道,众人皆被迷惑,连梦真也破例饮了一小口酒。正当欢饮之际,我忽觉四肢乏力,口干舌燥,心知中毒,强撑离席调息。 忽闻身后响动,回头只见成苦面露奸笑。我欲运功,却内力全失,口不能言。他揭下面具,露出真容——竟是少林苦厄大师!昔年他败于我手,怀恨在心,设此毒计报复。 他狂笑不止,称已迷倒全派,欲辱梦真,夺我之位。我怒极呕血,他却愈发得意,坦言已杀害无意间窥破其阴谋的白氏夫妇。随后,他强喂我服下迷药,我昏厥不醒。 待我醒来,已被囚于派中密室,与梦真卧室仅一墙之隔。每夜闻得梦真受辱之声,我心如刀割,却无力反抗。苦厄戴我面具,假扮掌门,欺瞒全派。三年后,婉儿误入密室,苦厄恐事泄,将我转移至这冰窟之中。八年来,我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幸得唐少侠相救,方得重见天日!” 徐冒天说完这番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独自困于这暗无天日之地,每逢苦厄大师前来,总不免提心吊胆,唯恐对方突下毒手。然而苦厄却似并无报复之意,每日悄然来去,瞒过众人耳目。徐冒天心底暗恨,每至夜深人静,便觉锥心之痛——那痛楚源于白梦真与苦厄的欢愉。虽未亲见,他却心知肚明:苦厄假扮他的模样,不仅骗过天山派上下,更骗过了白梦真。自己被缚于大铁球上,功力时强时弱,不知苦厄给他服了什么药物,如陷水火,狼狈不堪,孤愤难泄。如今幸得唐奇相救,终得重见天日,一吐往事,顿觉如释重负。 唐奇静听徐冒天诉说,并未打断。待其言毕,先前白晓宇夫妇之死的谜团也随之揭开——竟是苦厄大师下的毒手,果然是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唐奇豁然开朗,沉声道:“原来白前辈夫妇是死于这恶贼之手!少林派竟出此等败类,实为武林大患。堂堂名门正派,武林泰山北斗,却纵容奸恶,恃强凌弱,更觊觎白夫人美貌,做出这等天地不容的丑事,简直是将少林数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徐冒天冷哼道:“少林自诩名门,却藏此恶徒,天理难容!待我脱身,定要亲上少林,讨教佛法——看是他们佛法高深,还是我天山武功厉害!” 唐奇问道:“苦厄恶行昭彰,难道少林寺全不知情?”徐冒天叹道:“唐少侠有所不知,当年苦厄因嗜酒好色,屡犯清规。少林寺规森严,本欲严惩,不料他竟在众目睽睽下逃脱。少林派出高手追捕,却被他隐姓埋名躲过。为保声誉,少林只得将他除名,对外宣称与他断绝关系。这恶贼从此逍遥法外,八年前与我交手落败,怀恨在心,这才有了大祸……只怪我当年未下杀手,才酿成今日之患。” 唐奇微笑道:“徐前辈莫要自责,苦厄狡猾多端,绝非易与之辈。如今前辈既已脱险,我们便去揭穿他的假面!”徐冒天却脸色一沉,暗忖:“此事若公之于众,虽可揪出苦厄,但梦真颜面何存?天山派上下众多,届时流言四起,她若知八年来同床共枕之人非我,必痛不欲生,甚或自寻短见……这该如何是好?” 唐奇看出他的顾虑,开口道:“此事关系重大,既关天山派声誉,亦关乎白夫人清白。若她得知真相,必无颜面对前辈。我们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苦厄与前辈调换,方为上策。” 徐冒天闻言眼中一亮,笑道:“唐兄弟果然心思敏捷!他当年以酒迷我,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也尝尝那滋味!”说罢纵声大笑,郁结之气尽散。唐奇问道:“不知前辈有何妙计?”徐冒天道:“唐少侠是我天山派恩人,这计说与你听也无妨,何况还需你相助……”随即附耳低语,将计策细细道来。 唐奇凝神静听,只觉此计精妙,无声无息间便可成事,连连点头称善。计议已定,徐冒天道:“我武功荒废多年,虽在心中揣摩万遍,终未实战。如今大敌当前,须得好好演练,以免临阵生疏。”唐奇慨然道:“前辈尽管在此练功,其余事交给在下。若苦厄前来,我定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徐冒天微笑道:“此时他不会来的。他每至夜间方至,唐兄弟可在此观看我练功,于你必有裨益。”唐奇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徐冒天却道:“我并非教你武功,只是练功时不能分心,你自行观摩领悟便好。”唐奇心知这是对方婉转授艺,感激不已,遂凝神观看。 只见徐冒天盘膝而坐,双掌如灵蛇游走,在密室中划出无数玄妙轨迹。掌法包罗万象,似含天地灵气,又似汇纳沧海云涛,招式连绵不绝,于无声处尽显内力精纯。唐奇看得如痴如醉,虽有些关窍尚未明了,却已将招式牢记于心。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缕天光自外射入,带着自然清新之意。原来已是正午。徐冒天恍若未觉,仍沉浸于武学之中。片刻后,他倏然起身,掌法忽开忽合,灵动超然,如仙如幻。一招“灌顶江南”使出,如流水滔滔,刚柔并济;紧接着“飞入天山”,身形似起非起,双掌轻灵如雁,竟似女子招式,婉转飘逸如柳枝轻舞、天山暮雪。 唐奇看得目瞪口呆,不觉随之比划。初时生涩,渐入门径,身法愈见敏捷,掌法开合有度,刚柔并济,竟隐现宗师风范。徐冒天见状,面露赞许之色。 如是一练便是两个时辰,冰窟内光色渐暗,已是黄昏。二人收功调息,徐冒天开口道:“唐兄弟悟性惊人,这套‘紫意游龙掌’我只使一遍,你竟能尽数学会,后生可畏!天山派得遇少侠,实乃百年福缘。” 唐奇忙道:“前辈过奖了。晚辈武功低微,能得前辈指点已是万幸。”徐冒天正色道:“唐少侠身负鲲鹏宝剑,只要秉持侠义之心,不出十年,必成武林中流砥柱!”唐奇胸中豪气顿生,朗声道:“晚辈定当谨记教诲,行侠仗义。待报了父母大仇,便去山海关助袁大人抗击女真,保我大明江山!” 徐冒天含笑点头:“好!男儿当有此志!眼下当务之急是揭穿苦厄真面目。方才计策你可记住了?”唐奇郑重点头。徐冒天又道:“这套‘紫意游龙掌’看似柔婉,实则暗藏杀机,我苦思八年,自信可制伏苦厄,定要让他原形毕露!”言罢纵声长笑,快意无比。 唐奇凛然道:“前辈神功大成,必能手到擒来。此贼害人无数,留之必成祸患,今晚定要叫他伏诛!”徐冒天肃容道:“切记按计行事,万不可惊动旁人,尤其是梦真。此事仅你知我知,绝不可泄露分毫!” 唐奇坚定应诺。二人随即离开冰窟,疾行至天山派大殿外。暮色中,但见派中弟子往来巡逻,建筑依旧,徐冒天望之感慨万千,眼中隐有泪光。他强抑心绪,对唐奇低语:“接下来便看你的了。我将守株待兔,切记勿惊动他人。”唐奇重重点头,徐冒天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唐奇整衣入殿,巡逻弟子认得他,未加阻拦。殿内敏敏正与扮作徐冒天的苦厄大师交谈,见唐奇归来,她第一个迎上前,喜道:“唐大哥,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得紧呢!”周如昌在旁打趣:“不知是谁坐立不安,一直念叨唐少侠呢!”敏敏顿时满面绯红,低头不语。徐婉儿亦含笑望来,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 苦厄大师请唐奇入座,周如昌问道:“唐兄弟可寻到天山雪莲了?”唐奇道:“雪莲未曾寻得,却意外发现一桩惊天秘密!”苦厄大师脸色微变,急问:“什么秘密?”唐奇微微一笑:“徐前辈何故惊慌?莫非怕我说出来?”苦厄强自镇定:“休得胡言,我天山派光明磊落,有何秘密怕人知晓?”话虽如此,他心中已怦怦直跳。 在座众人皆露好奇之色,王段天道:“还请唐兄弟明示。”唐奇缓缓道:“这秘密就在——冰窟之中,大铁球边。”八字一出,苦厄大师面色骤变,心知唐奇必已见过真徐冒天。他虽想立毙唐奇灭口,又恐欲盖弥彰,遂假称有事,匆匆离殿。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向唐奇追问。唐奇只推说遇一隐世高人告知此言,其余一概不提。众人猜度不休,唯唐奇心知肚明。苦厄并未回房,而是施展轻功,疾奔冰窟。他心乱如麻,唯恐徐冒天已脱困,多年谋划毁于一旦。 将至冰窟,忽见一道人影如幽灵般凝立风中,正是衣袂飘飘的徐冒天。苦厄大师骇然止步,如坠冰窟。 第五十章 天山雪夜诛奸邪 “……”洛轻狸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了。她倒是一紧张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钟一萍一开始以为这是某个二次元爱好者发出来的讨论,但问题是标题带着他们战队的名字。 闵婕端出两碗馄饨,递给何韵一碗,然后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吃起了自己那碗馄饨。 这么多水,对于空间来说绝对是好事,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种植更多的果树。 她起身洗漱,看了一眼自己,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憔悴,尤其是那双肿的核桃大一般的眼睛。 慢慢的爬着走过这片沼泽地,顾辞发现这是一片没有被开发过的自然森林,里面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 陈禧榆以前有未婚妻,但又否认自己有未婚妻,而且听苏长遇这样质问,可以看出苏长遇和陈禧榆那个所谓的未婚妻一定有什么关系。 车子停在堤岸边,我坐在车里思忖了良久,最后的想法十分挫败。 倒是有一些肉票、油票有日期限制,比如说春节肉票,或者节日肉票、油票。 而就在叶燕青刚想说话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掉进了冰窖当中一样,全身寒冷刺骨。 梅山老祖一惊,瞬间转头望向血寒离、常仪,两人的身躯竟然同时散发出一股突破的气息,血寒离身躯更是完全被一股血红色的能量笼罩。 得知了这么多的消息只是通过那一声说话声而已。感觉自己的听力好像是有了长足的进步,比以前要好很多。 “你不是说自己壮的像头牛吗?给我滚起来。”赵茗敏冲过来,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当虞彦得到“太一精金”后,却是对此物一无所知,并将“太一精金”的导引之术理解成了功法秘术。所以倒是无所顾忌地修炼起来,并在短时间之内就吸收到了他的法体所能够容纳的程度。 “碎龙拳,碎。”瞬间,出现在叶燕青身后的那只冰龙虚影毫无征兆的破碎了,接着无数冰渣迅速的变为了一根根的冰柱。 我肯定你,表扬你,你开心了,就容易对我放松了,我就容易办事了。 逍遥王十分担忧的看着台上变化,这是要闹哪样?好好的誓师大会,这会儿怎么看上去好像在耍戏一般?逗乐子吗? 这块玄铁是从那个失败实验的空洞里扔出来的,必然和那个玩意有关。夏陶云敢花这么多钱买这块天外玄铁,已经把这个证实了。 第二天天刚一亮,景川打开房门想出去走走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跑来的雪乔。 外面鞭炮声响彻黑夜,过路的人含笑点头,林末将电话拨了出去。 想到这里,吴一楠往大个子所在的方向看去,这个时候,大个子的周围人越来直从,如果大个子不高的话,根本就无法看到他。 “我哥和十一都在楚京,昨天我偷听我爹娘说话,他们的处境不太好,我放心不下。”她将包袱团了团,拿起剑就要动身。 林昱宛如一只被笼子困住的狼,虽然失去了自由,眸子里的凶狠却依旧让人胆寒。 神灵力拟形,或者异火,异冰之类的特殊能量拟形,这也是神界众神所习惯的,毕竟,拟形对于他们提升自身对神灵力的控制还是很有效果的。 “林先生,没想到您还是深藏不漏的高人呐。”陈玉苦笑了一下。 从石会长的身上收回目光之后,林君河看向了辉哥与徐家兄弟三人。 而根据规则,这个出场费,金鹰是不会染指,全都会发到我们参赛人员的手里。出场费可能刚开始不高,但是越往上打,价格就翻得越高,如果能拿到新人王称号的话,出场费就能翻到将近十万了。 早就得过嘱咐的容家弟子鱼贯上前,向着容越以及两个老者行过礼后纷纷跃入琅寰秘境之门中。 苍色的斗篷,白衣红绫,他回过头来与她相望的那一瞬,映欢便确信了他的身份。 武震的身体如同炮弹一样被轰飞数百米,他的口角有着血迹溢出,眼神中充斥着惊悚之色,然而坤萱儿似乎不想和武震再拖了,被金光笼罩的手印闪电变幻,下一瞬朱唇微启吐出几个清晰的字眼。 凌风帝国皇宫,凌风皇帝龙颜大怒,台下众臣静若寒蝉,只能静待君上息怒。 也是,家族之中,向来强者称尊,更何况是像他这种能够碾压叶熊三人的高手呢?刚刚的决斗,虽然是他主动提起的,但从实际看来,却是叶熊三人处处相逼的结果。 看着死状恐怖的队友,泽拉的胃里面有一阵的翻江倒海的感觉。胃里面的东西忍不住的往上翻涌,现场的情况实在是太吓人了,什么人能撑得住呢? 半盏茶之后,经过上百次的连续拍打,叶长风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事情却没有结束,叶长风顺手一拉,居然直接拔掉了叶逸的上衣,顿时一片光洁白皙的后背,直接暴露而出。与此同时,叶逸双目一黑,居然昏迷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双剑合璧赴少林 月隐天山谜局深,八年真假费沉吟。 冰窟脱困酬侠少,湖畔重逢证素心。 雪莲续力红颜愈,风坡试剑白云侵。 从此并肩少林路,江湖共挽正气音。 月色如纱,笼罩天山。万籁俱寂,连禽兽之声也悄然隐去。淡月微光,轻柔地抚着沉睡的山峦与人影。徐冒天房中,白梦真静坐于一张朴素木椅中。她肌肤莹润,眸光似水,一袭粉红长袍更衬得她风姿绰约,只一眼便似能摄人心魄。 徐冒天缓步走近,心中百感交集。这八载分别,白梦真始终以为相伴之人是他,实则却是苦厄大师所扮。徐冒天暗下决心,此事永埋心底,继续以深情待她。 虽已决意隐瞒,但八年未见爱妻,此刻重逢,徐冒天心中仍如潮涌。面对白梦真那如水双眸与楚楚神情,他心中痛楚万分,八年来与她朝夕相对的竟是仇敌苦厄,妻子清白遭污,纵为四大宗师之一,他终究是血肉之躯,亦难抑愤懑与凄凉,然他深知,若白梦真得知真相,必难承受,恐自绝性命。徐冒天不忍见此结局,情意依旧,故强压悲愤,缓步上前,只作寻常归来。 白梦真肤白如玉,面泛桃红,青丝如墨,虽年过四旬,风姿犹胜二八少女。徐冒天见她容颜未改,恍如八年前模样,竟觉这漫长分别不过大梦一场。他走至妻身旁,轻唤:“梦真……”白梦真抬首静望,柔声应道:“冒天……”这一声呼唤入耳,徐冒天顿感凄怆。 “冒天”二字已久未闻,更何况出自爱妻之口。八载春秋,终再闻此亲切称谓,他心中宽慰难言,只觉白梦真的温柔瞬间涤尽往日耻辱,连对苦厄的仇怨也淡去。此刻他唯愿紧拥妻子,以此慰藉八年苦难。 白梦真缓缓起身,与徐冒天四目相触。徐冒天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二人紧紧相拥,似天地间再无力量可将他们分离。徐冒天沉醉于重逢之喜,眼角隐现泪光,却强抑伤感,佯装无事。 相拥良久,二人方才分开。白梦真轻声道:“冒天,外间宾客可安顿好了?”徐冒天道:“均已歇下。三日后我们同赴少林寺。英雄大会上魏忠贤必生事端,我身为天山掌门,不能坐视。梦真,你也随我们同行……”他实想借此行与妻重叙旧情,虽白梦真不知真假丈夫之事,但这八年孤寂已让他渴盼相伴之机,岂愿再分离? 白梦真幽然道:“我去做什么?英雄大会上尽是豪杰,我一介女流……”徐冒天道:“少林英雄大会百年难遇,江湖各派盛会皆不及此。此去可见天下英雄,况且我独行岂不寂寞?”白梦真微嗔:“你怎会寂寞?有那许多人相陪,还有几个小姑娘,只怕你最乐得我不在身旁呢……” 徐冒天失笑:“梦真说笑了,老夫老妻竟还吃这等干醋……”话音未落,他忽见白梦真下颌那颗黑痣消失无踪,心中一震,八年光阴岂能连痣也磨灭?再细观其身形,似也不若从前丰盈。徐冒天顿生疑窦,难道八年时光竟让她变化至此? 他沉声问:“梦真,你下颌那颗痣怎不见了?”此言一出,白梦真骤然语塞,吞吐道:“我……我何曾有痣?”徐冒天猛抓住她左腕,厉声道:“快说!你究竟是谁?为何冒充梦真?莫非与苦厄是一伙的?你们将她藏于何处?若不如实招来,休怪我捏断你筋骨!” 徐冒天此刻已断定此人绝非白梦真,妻子下颌黑痣永不会消,且其言行举止、身段仪态皆与记忆不符。他与白梦真相伴十余载,对她一颦一笑铭记于心,纵在冰窟之中亦常忆往昔点滴,纵使她化作飞灰,他也认得。 细观之下,这女子除容颜与那声“冒天”相似,余处皆破绽百出。徐冒天指上加力,那女子痛呼出声。他声色俱厉:“你说是不说?梦真究竟在何处?”眼中杀气森然,令人胆寒。 那女子忍痛哀声道:“老爷……夫人安好……这些年,她日夜盼您归来……”徐冒天闻言愕然,松手问道:“你说什么?你们知我被苦厄囚禁?”女子泣道:“是。八年来夫人日夜盼您归来。她早知相伴之人非您,故命我扮作她的模样与那恶贼周旋。如今您终于回来了……” 徐冒天恍然大悟,原来白梦真未被苦厄玷污,八年来与之相伴的竟是这女子。他急问:“梦真现在何处?”女子答:“夫人安好,藏身安全之处。她嘱咐,若真老爷归来,便告知您她在读书湖畔烟波亭中……”徐冒天大喜过望,当即施展绝顶轻功,头也不回朝读书湖疾驰而去。 此刻他心中欢欣难言,阔别八年的妻子竟保清白之身,与苦厄日夜相对的并非本尊,八年苦痛霎时化为喜悦。读书湖畔烟波亭乃二人定情之地,留存永不磨灭的记忆。徐冒天知白梦真必在亭中等候,满怀激动奔赴。 月色朦胧,万籁俱寂。徐冒天身法灵动,转眼已至湖畔。只见亭周几株青松巍然挺立,八年前尚是稚嫩小树,今已参天如盖。亭立湖畔,清波潺潺,汩汩作响,清凉似茶,沁人心脾。徐冒天见旧景如昨,不禁神往沉醉。然更令他心驰的,是亭中俏立的那道红影,女子背对于他,身影婀娜,肌光胜雪,风姿绝世。 徐冒天见那背影,心头酸楚与欢喜交织。那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白梦真,虽未见面容,但十余年相知,彼此早已铭刻心骨。八年离别终得重逢,爱妻就在眼前。徐冒天颤声唤道:“梦真……” 白梦真闻声转身,如梦初醒,八年来无人这般唤她,便是有,也只在梦中。她日夜期盼丈夫归来,此刻眼前人竟是徐冒天,她恍如梦中,喜极而泣,飞奔入他怀中。二人紧紧相拥,八年离别几令他们心灰,相见无期之痛凄入肝脾。此刻终得团聚,实乃天怜,欢喜泪水模糊双眼。 徐冒天紧揽妻子纤腰,白梦真泪语:“冒天……你终于回来了……这八年我日夜盼你……只能在梦中相见……多次以为永诀……如今……如今你终归来……我太欢喜了……”徐冒天温柔凝视:“梦真……这八年委屈你了……苦厄恶贼将我困于冰窟,扮我模样在天山横行。我在冰窟中时刻念你……总盼重见之日……苍天不负,终让我们重逢!此后永不分离!” 白梦真连连颔首,泪珠顺颊滑落衣襟。二人沉醉重逢之喜,周遭万物似已消隐,唯余此亭此湖,与相拥之人。月色温柔,星子闪烁,似天眼注视,为这对有情人欢喜。月宫嫦娥,似也投来羡慕目光。 徐冒天与白梦真相拥良久,方携手相依静坐,观湖中游鱼,赏朦胧月色。读书湖水清见底,池底青石历历可数。水中游鱼自在驰骋,如鸟翔空,无拘无束。二人观鱼心畅,八年离愁尽化欢愉。他们偶仰墨空,将星月纳入眼帘。 白梦真幽然道:“冒天,我以为永无再见之日……你如何脱困的?”徐冒天道:“多亏唐奇唐少侠。他实乃天山救星,不仅保全婉儿清白,更识破血域派阴谋,免我派灭顶之灾。他偶然入冰窟,以旷世奇剑断我铁链,救我脱困。我本欲将婉儿许配报恩,可惜唐少侠心有所属。婉儿对他颇有好感,不知能否过情关……” 白梦真微怔,轻声道:“这八年我也未见婉儿……不知她出落得如何?”徐冒天道:“婉儿清丽脱俗,貌美如你,将来必引无数少侠倾心。这八年来,我原以为苦厄恶贼对你……不想你机敏,早已识破其真面目!” 白梦真道:“你我相伴多年,我岂会不识?那日苦厄入我房中,欲行亲昵,与你平日迥异。我心生疑窦,便试问他我的生辰八字,他竟无言以对。我当即断定此人绝非你,定是他人假扮。又思行脚僧失踪之事,疑他便是其人。于是我借故离房,命丫鬟小红扮作我貌,迷惑于他。那恶徒贪恋美色,竟未察觉小红细节之差。小红遂与他周旋八年,未露破绽。而我隐居于此,为防他察觉,八年来未离半步,也再未见过婉儿……” 徐冒天叹道:“原来如此……幸你识破苦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苦了小红丫头……这八年委屈你们了……都怪我轻信行脚僧,当年中其毒计,被困八载……苦厄害我们不浅!幸天理昭昭,他已葬身豺狼之腹!” 白梦真喜道:“恶有恶报!他作恶多端,终得报应!也多亏唐少侠救你出来。”徐冒天道:“你可知唐少侠来历?他乃唐家庄唐颜之子。唐颜在江湖略有名声,一百零八路平天剑术堪称一绝。可惜迷天魂焚毁唐家庄,唐颜夫妇与百余口人皆遇难,唯唐少侠侥幸逃脱……我本欲留他为婿,悉心栽培,可惜婉儿无此缘分,唐少侠心有所属,他此行是为取天山雪莲,为红颜知己恢复内力……” 白梦真静倚丈夫怀中,聆听讲述,良久方道:“不想唐家庄遭此大劫……迷天魂究竟何人?竟有如此势力!”徐冒天道:“闻说此人是个道士,野心勃勃,欲称霸武林,与魏忠贤皆为难缠角色!江湖中人恨不能诛之而后快!”白梦真道:“魏忠贤我素有耳闻,八年前他已权势滔天,为东厂首领,掌锦衣卫大权,其势可与丐帮抗衡。迷天魂似为新起魔头,二人为祸,天下难安……” 徐冒天道:“正是。如今四大魔教蠢蠢欲动,皆投魏忠贤。我正道中人若不联合,难抗邪势。一月后少林英雄大会,一则共商对付魏忠贤,二则推举武林盟主。” 白梦真道:“此次英雄大会可谓盛极。冒天……你要去少林?”徐冒天微笑:“自然。我身为天山掌门、四大宗师之一,理当前往,届时或见少年英雄辈出。魏忠贤诡计多端,必不放过此机,定会现身少林。群雄并起围攻,纵他有通天之能也难逃。我正道齐心,必诛此贼!” 白梦真面现忧色,徐冒天柔声道:“梦真莫忧,我自无恙。你随我们同行,途中有唐少侠、丐帮二位长老,鹏儿、燕飞及婉儿也该历练,此乃良机。”白梦真低语道:“非忧你安危……只是八年来,唯今日最是欢欣。不想重逢之后,又将卷入江湖风波。” 徐冒天轻拂妻子额前秀发,柔吻其额,温言道:“梦真……我答应你,待此事了,便辞去掌门之位,让出宗师名号,与你隐居天山,不再理江湖琐事,只过逍遥日子……”言罢,他眼前浮现与妻雪中嬉戏之景,何等惬意畅快,天地洁白,心旷神怡。 白梦真偎依丈夫怀中,纵寒风凛冽,心中却暖意融融,有夫如此,为她舍名位、弃荣华,此生无憾。月色笼罩天山,如诗如画,恍如沧海桑田,尽凝此夜。 次日清晨,天山派大殿内。 唐奇等人静坐等候徐冒天夫妇到来。众人早闻白梦真乃江湖中一大美人,清丽脱俗,貌若天仙,此刻皆翘首以盼。正期盼间,殿外徐冒天与白梦真携手并肩,缓步而入。二人举止亲昵,恩爱非常。白梦真肌肤胜雪,容颜清丽,一双明眸流转生辉,巧笑嫣然,妩媚中不失端庄,令人一见心折。 众人见她容貌如此,心中皆惊叹不已。徐冒天与白梦真走至殿中,徐冒天拱手道:“有劳各位久候。”周如昌赞叹道:“徐掌门与白夫人实乃天作之合。夫人貌若天仙,徐掌门得此佳偶,福泽不浅。”王段天亦道:“白夫人风华绝代,徐掌门武功盖世,二位相得益彰,令人艳羡。”徐冒天谦道:“二位长老乃丐帮栋梁,武功卓绝,江湖谁人不敬?” 王段天摇头叹道:“老夫连一个季如风也拿不下,与徐掌门相较,实是望尘莫及。”白梦真此时轻声开口,语音温婉,字字清晰:“诸位,还是先说正事吧。”她话音虽轻,却如春风拂面,令人心醉,周如昌等人无不凝神倾听。 徐冒天正色道:“唐少侠于我天山派有恩,徐某本欲将小女婉儿许配于你,奈何少侠心中早有所属。如今少林寺英雄大会在即,两日后我们便须启程。魏忠贤狼子野心,欲一统江湖,我等正道中人,绝不坐视。唐少侠手持鲲鹏宝剑,乃诛杀魏贼之关键。” 唐奇凛然道:“徐掌门过誉。诛杀魏忠贤,乃我辈共责。只要正道同心,何惧他武功再高、诡计再多?纵有四大杀手、四大魔教相助,他也必成强弩之末,终将伏诛!” 他言辞慷慨,众人闻言无不热血沸腾。周如昌接口道:“魏忠贤已是天下公敌,丐帮必与之一战到底。唐少侠身负鲲鹏宝剑,更有天玄老人所言‘刀剑月’之约,届时青龙偃月刀与月牙神镖之主必至,三人合璧,必是一场惊世之战!” 王段天颔首道:“不错,刀剑月合璧可破魏忠贤,此乃天玄老人所断,绝非虚言。唐少侠乃‘剑’之主,居中策应,必为中流砥柱。鲲鹏宝剑削铁如泥,定能破其天衣无缝神功!” 徐冒天闻言一惊:“魏忠贤竟会天衣无缝?此乃少林不传之秘,修成者几如金刚不坏,刀枪难入。若他真练至第九重,那便随心所欲,若往若还,着实可怕。” 周如昌沉声道:“江湖传言,魏忠贤已臻第九重境界。是真是假,尚未可知。若属实,则非鲲鹏宝剑或青龙偃月刀这等神器不能破之。” 徐婉儿蹙眉问道:“爹爹武功高强,位列四大宗师,难道也敌他不过?”徐冒天轻叹:“魏忠贤诡计多端,神功惊人,为父亦无十足把握。”金盛朗声道:“徐掌门过谦了!掌门武功卓绝,必能与之一战。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徐冒天慨然道:“徐某虽一介凡夫,但面对此等恶徒,绝不退缩!”白梦真在旁柔声道:“魏忠贤虽强,我天山派武功岂是等闲?你的魂刀掌法气势恢宏,未必输他。何况有众人相助,江湖同道齐心,必能除之!” 她言语间豪气干云,俨然巾帼英姿,周如昌等人皆肃然起敬。敏敏亦道:“正是,我们人多势众,何惧魏忠贤?”她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想起凤孤鸿所托之事,只是此刻对唐奇已生情愫,竟将师命抛诸脑后。 上官鹏随即附和:“师父武功盖世,更有天下英雄齐聚少林,魏忠贤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敌众人合力!”陈燕飞亦道:“师父近年武功大进,魂刀掌法出神入化,连季如风也败于掌下。此掌法威力无俦,必可败魏忠贤!” 正说间,殿外忽有弟子来报:“启禀掌门,山门外有一女子求见。”众人皆感诧异,徐冒天亦是一怔,遂率众出殿。至山门前,只见一白衣女子俏立风雪中,手持长剑,皎若秋月,清似芙蓉。她风姿绰约,眉目如画,恍若月宫仙子,不染凡尘。 众人见其容貌,皆瞠目结舌,平生未见如此绝色。纵是徐婉儿、敏敏、白梦真三人与之相比,亦稍逊风采。唐奇一见,心头狂震,那女子不是赵蕾蕊又是谁? 唐奇惊喜交加,高呼一声:“蕊儿!”赵蕾蕊闻声望去,见是朝思暮想的唐奇,心头怦然,不顾一切奔向他。二人相向疾奔,紧紧相拥,恍若世间再无他人。 众人见这对璧人重逢,皆心生感慨。徐冒天与白梦真相视一笑,似忆起昔日恩爱。周如昌、王段天面露欣慰,金盛、徐婉儿、敏敏三人则难掩羡慕之色。 良久,二人才分开。唐奇轻问:“蕊儿,你怎来了?”赵蕾蕊柔声道:“我无时无刻不念着你。王前辈赠我一颗丹药,可暂复内力七日,我便日夜兼程赶来天山。”唐奇喜道:“我已取得天山雪莲,你内力很快便可复原。” 徐冒天笑道:“唐兄弟与佳人重逢,实乃大喜。今日天山派设宴,为二位接风!”唐奇携赵蕾蕊与众人相见,周如昌赞道:“唐兄弟得此佳人,实是福缘不浅!”王段天亦道:“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令人羡煞。”徐冒天含笑点头:“天意眷顾有情人,二位日后必成江湖佳话。” 白梦真柔声道:“快设宴席,让唐少侠与赵姑娘好生一聚。”众人欣然入殿,不多时,佳肴满桌,香气四溢。徐冒天举杯道:“今日借唐少侠之光,我等共聚一堂。两日后赴少林,此宴权作践行。诸位请!” 席间,徐婉儿轻声道:“赵姐姐真美。”赵蕾蕊微笑道:“婉儿妹妹亦姿容出众,一路常闻白夫人与妹妹美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白梦真问道:“不知赵姑娘师承何人?”赵蕾蕊答道:“家师乃丹阳剑。”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丹阳剑陈若英乃江湖一代女侠,剑法独步,名动天下,只是二十年前悄然隐退,不知所踪。白梦真肃然起敬:“原来是陈女侠高徒,失敬。丹阳剑法博大精深,赵姑娘必得真传。”赵蕾蕊谦道:“家师武功深不可测,我仅得皮毛。” 白梦真又问:“陈女侠可还安好?”赵蕾蕊神色一黯:“家师已于数年前病故。”白梦真见状转言道:“赵姑娘与唐少侠天造地设,日后必成佳话。”赵蕾蕊面泛红晕,含笑不语。 敏敏轻声道:“蕊儿姐姐貌若天仙,唐大哥得你为伴,实是福气。愿你们白头偕老。”赵蕾蕊柔声道:“敏敏妹妹秀外慧中,日后必得良缘。”敏敏闻言,心中微涩,对唐奇之情犹未全消。 王段天道:“丐帮最喜结交豪杰,唐少侠武功人品皆属上乘,能与你相识,老夫此生无憾。” 唐奇慨然道:“王前辈过奖。能结识诸位,才是唐某之幸。今日不醉不归!”众人欢笑畅饮,直至夜幕低垂,方尽兴而散。 次日,唐奇将天山雪莲熬制成汁,喂赵蕾蕊服下。赵蕾蕊只觉一股寒流遍走全身,却甘之如饴,只因身在唐奇怀中。良久,寒意渐化暖流,内力随之恢复,更胜往昔。赵蕾蕊喜道:“奇哥,我好了!”二人相拥而庆。 恰在此时,徐婉儿推门而入,见二人亲密,心头一酸,低声道:“爹爹请二位前往风铃坡赏雪。”唐奇与赵蕾蕊整装随行。 风铃坡上,凉亭矗立,徐冒天等人已在亭中。周如昌望雪叹道:“天山积雪,天下至洁至寒之地。”语毕,天空骤降鹅毛大雪,众人皆醉于此景。 周如昌忽道:“如此雪景,岂可无武?徐掌门何不露上一手?”王段天亦附和。上官鹏笑道:“不若每人皆展绝艺,以增兴致。” 徐冒天含笑应允,飞身入雪。只见他魂刀掌法施展开来,掌风凌厉,如狮如虎,一招“天降巨雷”,掌力劈开积雪,裂地四丈,威势惊人。收势时,身不沾雪,内功之深,令人叹服。 白梦真随之施展“碧波掌法”,身姿飘逸,掌法连绵,如凌波仙子,与雪景相映成画。上官鹏、陈燕飞、周如昌、王段天、金盛、敏敏等人相继出手,各展其能,招式纷呈,气势不凡。 徐冒天对唐奇与赵蕾蕊笑道:“二位情深意重,何不共舞一剑?”众人皆称妙。唐奇与赵蕾蕊相视一笑,双双执剑入雪。 二人剑尖相触,随即身形回转,剑招如一,正是丹阳剑法。分别虽仅一月,二人心意相通,剑法更见精进。但见剑光流转,双剑合璧,如凤舞鸾翔,式式相生,刚柔并济,动静相合,恍若阴阳交融,太极回环。纵是大雪纷飞,二人剑舞如诗,情意尽付剑尖。 徐冒天等人看得心驰神往,徐婉儿与敏敏亦不禁神摇。演武既毕,众年轻人在雪中嬉戏,欢笑声不绝。次日,众人整顿行装,启程奔赴少林,暂且不提。 第五十二章 秘谷玉霞诛恶徒 天游峰顶览溪明,剑法通神自景生。 密令巡山惊浴影,邪心起浪犯冰清。 深潭潜影藏羞愤,素手飞光断妄情。 非是红颜多狠戾,从来恶业有天刑。 福建境内,有一座山,名唤武夷。山势空灵奇崛,云雾缭绕其间,似有仙气氤氲,自古便是隐士高人所居之地。 天下名山众多,各有风骨。黄山奇崛,迎客松如执礼老者,迎四海侠士;峨嵋清秀,乃修道之胜地;华山险峻,剑术称绝;武当山则因张三丰而立派,太极功夫以柔克刚,玄妙无穷。此外,泰山雄浑,天山缥缈,嵩山古朴,衡山秀丽,五台山清净,玉山巍峨……千山千貌,各具风姿。 而武夷山,独以“山水合一”闻名。山如翠屏,水似玉带,山环水绕,水映山光,二者相融,宛若天成。 山中九曲溪,蜿蜒如蛇行,水色清澈见底,白石粼粼,映日生辉。溪畔绿竹依依,时有筏子轻荡,舟人撑篙点石,悠然自得。人行其间,如入画中,心神俱静。 天游峰矗立云间,云雾常绕其腰。峰顶有一亭,名“一览亭”,立于亭中,可俯瞰九曲蜿蜒,群峰如翠屏环列。当年徐霞客登临此峰,曾叹:“其不临溪而能尽九溪之胜,此峰固应第一也。” 此峰更有一段武林秘辛。昔年武夷派祖师赵如烟,曾在此峰隐居十载,不出山门,不涉尘世。赵如烟原为少林神僧莫言大师之徒,莫言武功冠绝当代,却性情孤高,不收俗徒。当年赵如烟白衣执扇,风度翩翩,前来拜师,莫言却道:“学武非为称雄,尔等可曾悟得本心?” 众人皆惑,唯赵如烟沉思七昼夜,豁然开朗,复见莫言,莫言含笑收之为徒,传以毕生武学。后赵如烟悄然离去,隐于天游峰,十载之后,创“武夷十三剑”,剑法由山中十三景化出,一剑化万招,连绵不绝,如云如雨,乃江湖一流剑术。 武夷山另有水帘洞,洞口有飞泉双泻,高三十余丈,如珠帘垂落,晶莹闪烁。崖壁上有前人所题诗句,“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古今晴檐终日雨,春秋花月一联珠”等,字迹苍劲,似与后人对话。 山中峡谷幽深,龙凤谷瀑布如龙如凤,奔腾飞泻;翡翠谷碧潭如玉,五彩池、珍珠滩、鸳鸯瀑布,处处皆景;九龙窠大峡谷中,九峰如龙盘踞,中有圆峰若珠,势如“九龙戏珠”,气势恢宏。 武夷山,不仅是山水胜地,更是武林秘境、文人灵源。登临其间,可览天地之奇,可悟武学之妙,可感文心之远。山静水动,云卷云舒,一切纷扰,尽化清风。 月夜下的武夷山笼着一层朦胧而神秘的纱。月光漫过层林,将漫山绿树映得泛起粼粼微光,山影与树影交叠,融在一片幽寂的黄晕里,静谧中透着几分奇诡。 山溪在月下流淌,水声清脆,叮咚作响,衬着夜色静谧,更显空灵悦耳。九曲溪自山间蜿蜒而下,是武夷山中最长、最曲折的一条溪流。此时水声正是从此传出,淙淙不绝,引人入醉。 溪水于半山腰汇成一潭,名“九曲潭”。潭水终年流转,自山上注入,又向山下淌去,却始终清澈见底,宛若明镜。潭虽不大,却似一汪微缩的碧海,无惊涛骇浪,只有灵动的清流,在月下泛着淡淡的银辉。 月光如纱,水色如雾,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月一潭。潭水澄净,月华皎洁,浑然一体,清绝出尘。 便在此时,潭中传来一阵异响。那并非水流自然之声,而是断断续续,似是有人轻拨水面。 如此深夜,是谁在这九曲潭边嬉水? 莫非是山中隐士,来此掬水而饮?抑或是武夷派的弟子,趁夜游水? 月光静静铺洒水面,波光荡漾,涟漪轻泛。只见水中立着一名长发少女,背对月光,似羞于以真容示人。 她全身浸在水中,长发如墨,漂浮水面。不多时,她缓缓将双肩露出水面,肩若削成,肌骨莹润,宛如玉琢。月光照在她洁白的背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伸出素手,掬起清流,缓缓抚过肩头,水珠沿她脊沟滑落,姿态柔美如画。 她侧首低眸,似在顾影自怜,却始终不肯回头,仿佛畏惧月光,又似怕被人窥见。 少女之身,何等珍贵?若被男子瞧见,一生清白便将毁于一旦。 可这月夜寂寂,四野无人,她又何须惧怕? 是她容颜绝世,怕引人痴迷?还是相貌丑陋,恐招人讥笑? 她动作轻柔如诗,举手投足间皆是风致。她静静享受着月华的抚慰与溪水的清凉,仿佛天地间唯她一人,此山此水,皆为她而生。 潭水随她举动泛起微波,月光只映出她如玉的背脊,前方却是陡峭山壁,无人能自那而下。忽闻山上隐隐传来人语之声,愈来愈近,似有数人同行。少女心中一惊,万不料此时竟有人来此。一时羞急交加,竟忘了穿衣,只得潜身水中,静听动静。 只听一人道:“韩师哥,我武夷派虽不涉江湖纷争,但武夷十三剑名扬天下,多少豪杰称赞。如今竟有人敢下战书,逼师父应战,未免太小觑我派!” 那姓韩的答道:“师弟所言极是。我派武学渊深,祖师当年威震江湖,师父又得真传,剑法已臻化境,那迷天魂区区一人,也妄想踏平武夷?实在狂妄!” 又一人接口道:“朱师哥言之有理。迷天魂既敢挑战,必有所恃。唐家庄满门遭其屠戮,平天剑术亦不逊于我派十三剑,此人武功绝非虚传。不过,我相信师父定能胜他。” 先前那人又道:“此次师父命我们下山打探迷天魂踪迹,可他战书已明言明日午时前来,何必多此一举?莫非师父担心他夜间偷袭?” 姓韩的冷笑道:“师父深谋远虑,迷天魂行事诡谲,唐家便是前车之鉴。他明着下战书,暗里未必不会夜袭。我们须得小心巡查,不可有丝毫懈怠。” 姓朱的朗声道:“师父命我们巡视,责任重大。若能发现敌踪,便是大功一件。诸位师弟,务必仔细,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姓韩的却忧道:“听闻迷天魂武功高深,不逊东厂魏忠贤。若真遇上,我们只怕难逃一死。” 姓朱的慨然道:“师弟何必长他人志气?迷天魂既与师父约战,又岂会与我们这些小辈纠缠?即便动手,我们亦当奋力一搏,纵死亦无愧武夷派之名!” 众人闻言,皆振奋应和,声渐逼近潭边。 少女听他们愈走愈近,心中焦急,屏息隐伏。 四人走至潭畔,起初未觉异样。那姓韩的忽见岸边石上放着一件女子衣衫,隐隐传来幽香。他拾起一闻,心神一荡,面露痴色。 姓朱的拍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邪笑道:“方才定有女子在此沐浴,听见我们声音躲了起来。这衣衫还未穿,人定在附近。我们搜上一搜,若能寻着……” 姓朱的斥道:“韩师弟休得胡来!我辈名门正派,岂能做这等龌龊之事?若被师父知晓,性命难保!” 姓韩的却不以为然,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闻这香气,定是未出阁的少女。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其余二人默不作声,似不敢违逆。 姓韩的放下衣衫,四下搜寻。三人无奈,只得随他一同查找。草丛石后,皆寻遍未见人影。姓韩的怒道:“这女子藏得倒深,莫非能飞天遁地不成?” 他未想少女竟藏身水中。三人劝他离去,他却执意不肯,又在周围细细搜索。少女在水下听得心惊,未料武夷派中竟有如此败类!她名白玉霞,自幼被师父苍穹客水君寒收养,居于武夷山神秘谷中,与世隔绝。水君寒性情孤冷,不与人交,白玉霞受其影响,亦如冰霜之女,不苟言笑。 白玉霞潜伏水下,渐觉气闷,胸中胀痛,已难支撑。若再不上浮,必将溺毙。她把心一横,缓缓上浮。 四人正搜寻未果,忽见潭中冒出串串气泡,愈涌愈大。姓韩的喜道:“原来藏在水里!她憋不住了,快浮上来了!” 话音未落,白玉霞已探出水面,全身仍隐在水中,只露头颈。月光斜照,见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鼻梁秀挺,朱唇一点,颊泛红晕,清丽绝俗,直如月里嫦娥。 四人看得目瞪口呆,心旌摇荡。 白玉霞颤声喝道:“尔等还不速退!” 姓韩的大笑:“退?姑娘如此美貌,岂能辜负良宵?”言毕扑通入水,向她游来。白玉霞惊怒交加,若被他擒住,清白难保。 那姓朱的本还犹豫,见少女容光绝世,心魂早失,也纵身跃入水中。其余二人随即跟上,四人成合围之势,向她逼来。 白玉霞心如刀绞,一生未曾受此大辱。她虽惊不乱,施展水性向前游去。她水性本佳,但久潜力疲,四人精神正旺,渐渐将她围在中央。 圈子越收越紧,四人距她仅半臂之遥,眼看便要得手。 蓦地,白玉霞娇叱一声,自水中一跃而起,身形如燕,凌空掠向岸边,未等四人回神,瞬息间衣衫已覆其身。 随即她玉手一扬,四道寒光破空射出,疾如电闪。那四人笑声戛然而止,喉头各中一枚银针,双目圆睁,满面惊愕,缓缓沉入水中,气绝身亡。 白玉霞整衣而立,面如寒霜,身形一展,如仙踪飘渺,倏然隐入山谷深处。 第五十三章 魔临武夷鼎为凭 魔君踏鼎破山门,群侠怒目剑气昏。 十三绝技惊寰宇,四子同心护师尊。 香鼎旋空天地动,诡笑声里摄魂吞。 百年基业悬一线,谁挽狂澜靖妖氛? 武夷山玄武宫,始建于赵如烟之手,数百年来香火不绝,虽不及少林武当声威显赫,却也是武林一方净土。现任掌门钟天池,一手武夷十三剑已得真传。 此时正值清晨,玄武宫内气氛肃杀。迷天魂七日前下战书,约定今日午时与钟天池一决高下。此人单枪匹马灭唐家满门,武功诡异狠辣,江湖闻之色变。 钟天池端坐大殿主位,年约五旬,须发乌亮,目光如电,显然内功深厚。他扫视门下弟子,沉声道:“今日我派面临大难,迷天魂残害同道,如今竟敢欺上门来。我武夷一派立派数百年,岂容他放肆!” 大弟子陆先其霍然起身,朗声道:“师父所言极是!我派武功虽非天下无敌,却也不是任人欺凌。迷天魂若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他身形挺拔,眉宇间自带一股傲气。 二弟子成若仙接口道:“弟子愿先行试探,纵使不敌,也可耗他内力。”他目光沉稳,言语间自有计较。 三弟子古明善心思缜密,沉吟道:“二师兄所言虽有理,但迷天魂既指名挑战师父,恐怕不会与我们纠缠,须得设法引他出手。” 四弟子钱博天身材魁梧,声如洪钟:“不如我们假扮师父,轮流与他交手,叫他分辨不出真假!” 钟天池捻须摇头:“此法有损为师声名。你等只管全力应战,我自会相机出手。” 众人虽议定对策,却不知那四名探查弟子早已命丧白玉霞之手。 午时将至,烈日当空。众人屏息以待,忽闻宫外传来一声声巨响,由远及近,如巨槌擂地,震得人心头发紧。声音越来越近,终于轰然一声,一座与人齐高的青铜香鼎破门而入,呼啸旋转,重重砸落院中,尘土飞扬。 门外立着一个瘦削道士,道袍飘飘,双目深陷,杀意凛然,正是迷天魂。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香鼎之上,喝声“起”,那千斤重鼎竟随他一同升起,在空中急速旋转,带起呼啸狂风。 众人面色惨白,何曾见过这等神功?那香鼎旋转多时,方才轰然落地,震得地动山摇。 迷天魂立于鼎上,冷眼扫视全场,声音阴冷:“钟天池何在?出来受死!” 陆先其四人虽心生惧意,却仍挺身而出,各据一方,凝神待敌。他们心知今日必是一场恶战,武夷派的存亡,在此一举。 迷天魂稳稳立于香鼎之上,面无惧色,嘴角噙着一抹诡谲笑意,目光如钩,似要将武夷派众人尽数吞噬。他双足分立铜鼎边沿,如两根擎天铁柱,纹丝不动,身形凝定如山。 天地似已凝滞,众人呼吸可闻,心跳如擂。迷天魂自负武功盖世,视天下高手如无物,料想单枪匹马便可踏平武夷一派。自唐家满门被屠,他偶遇唐家遗孤唐奇,本以为不过蝼蚁之辈,岂料唐奇竟得陈若英丹阳剑法真传,更有绝色少女相助,二人双剑合璧,竟与他战成平手。 迷天魂虽借赵蕾蕊护唐奇之心重伤于她,欲除唐奇,却半路杀出葛振海和苏州三侠,其中年轻高手龙潇与葛振海联手,竟让他渐落下风。迷天魂如坠地狱,只得仓皇而逃。经此一败,他潜心钻研,补全武功破绽,创出一套惊世骇俗的绝学,自觉再无敌手,于是重出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今日他独上武夷,誓要凭一己之力,灭此一派。迷天魂冷眼扫视众人,战书上明言挑战掌门钟天池,自然要先寻他踪影。 陆先其等四大弟子身为掌门亲传,岂容师门受辱?虽被迷天魂神功所慑,仍强自镇定。陆先其踏前一步,喝道:“来者可是迷天魂?” 迷天魂冷笑一声,道:“好大胆子,竟敢直呼本道名讳,还不唤一声迷爷爷!” 陆先其怒道:“哼!江湖败类,也配称爷?今日你自投罗网,我武夷派便要为武林除害,为死难同道报仇雪恨!” 迷天魂嗤笑:“就凭你们?本道一根手指便可取尔等性命!武夷派今日必灭!” 成若仙闻言大怒:“迷天魂!休得狂妄!江湖各派惧你,我武夷派却不惧!既敢来此,便教你见识武夷十三剑的威力!” 迷天魂笑道:“武夷十三剑?我倒要看看,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成若仙怒气更盛,若非忌惮对方武功,早已出手。这十三剑乃武夷镇派之宝,乃祖师赵如烟于天游峰悟得,暗合自然之趣,数百年来享誉江湖,岂容轻辱?他强压怒火,喝道:“迷天魂!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替天行道!” 迷天魂负手立于鼎上,如铜像般纹丝不动,邪气凛然:“就凭你们也配与本道动手?快叫钟天池出来!” 古明善忽踏前一步,恭声道:“迷道长,家师正在闭关,两个时辰后便可出关。特命我师兄弟四人先行领教高招,还请道长手下留情,待师父出关,再与道长一决高下。” 他心思缜密,看出迷天魂对武夷十三剑心存好奇,故以闭关为由拖延时辰,欲以车轮战耗其内力,待师父一击制胜。 迷天魂何等精明,岂会不知其中蹊跷?他纵声长笑,声震四野:“原来钟掌门躲着不敢见本道!”声浪如雷,震得玄武宫微微颤动。 钱博天性子最急,忍不住喝道:“贼道士休得胡言!师父明明在闭关,你竟污他怕你?今日若不说明白,我钱博天定取你首级,悬于天游峰示众!” 迷天魂冷笑:“臭胖子再多嘴,本道便将你打成瘦子!钟天池分明藏身宫中,却让弟子送死,如此贪生怕死之徒,也配称一派掌门?” 这番话更添三分内力,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四弟子面色铁青,武夷派众人无不怒目而视。 钱博天暴跳如雷,欲上前拼命,被古明善拉住。古明善转向迷天魂,从容问道:“迷道长举此巨鼎上山,不知有何深意?” 迷天魂心念微动,此人临危不乱,倒是个角色,便道:“此鼎取自三百里外玄宁寺。古语云:一言九鼎。今日只需一鼎,见证此战!” 众人闻言骇然,举鼎行三百里,还需登山,这等内力可谓震古烁今。陆先其等人面色更白,迷天魂却仍静立鼎上,面带诡笑。 古明善赞道:“道长神功盖世,内力精纯,适才露了一手,已令我辈大开眼界。不知可否再展绝技,让我等再瞻风采?” 其余三人暗扯其衣,不解为何奉承仇敌。古明善却自有打算:既要窥其武功路数,又要耗其内力。 迷天魂被赞得心下舒坦,傲然道:“好!便让你们见识本道的真功夫!” 第五十四章 剑掌争锋武夷劫 魔道擎鼎势汹汹,群豪骇然心志同。 钱生掌裂开山势,古氏剑华飞雨锋。 真气互拼白雾涌,玄机暗隐黑云重。 十三剑式惊神鬼,门运危悬一瞬中。 迷天魂话音方落,身形自香鼎上飘然坠下,轻巧若飞燕掠水,面上带着几分冷峭笑意,似已稳操胜券。 古明善拱手道:“迷道长身轻如燕,轻功之妙,当世罕见。不知方才所展,是外门功夫,还是内家修为?” 他言语之间,不着痕迹地将迷天魂捧得极高。迷天魂心头大悦,脸上笑意更浓,对古明善也生出几分亲近。 殊不知古明善此举,正是要稳住这煞星,免得他骤下杀手,也为师父多争取几分胜机。 迷天魂傲然道:“本道内外兼修,无论内劲外功,皆属上乘。稍后便叫尔等见识一二。” 说罢一声断喝,倏然转身,双掌一推,击在香鼎之上。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巨鼎竟被他推得向后滑去。声势如排山倒海,众人骇然后退,生怕被这巨鼎带倒,人人面色惊惶。 谁也难以相信,如此瘦弱之人,竟能推动一人高的巨鼎,其内力之深厚,实属当世罕见。有人眼珠瞪得滚圆,几欲迸出眶外;有人面色如纸,如见恶鬼临世。 陆先其等四人随鼎而动,欲窥迷天魂武功虚实。今日乃武夷派生死存亡之刻,稍有不慎,百年基业便将毁于一旦。 迷天魂双掌紧贴鼎身,内力源源不绝送出。巨鼎一路后退,一丈、两丈、三丈……尘土飞扬,直退至武场边缘,眼看就要撞上后方八角古楼。 那古楼历经百年风雨,巍然屹立,若被撞毁,实是武夷派莫大损失。众人心头凄然,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忽然,迷天魂劲贯双臂,大喝一声“起”,竟将宝鼎凌空推起!声若洪钟,震人耳膜。 他身形随之腾空,双掌仍贴鼎身,人鼎合一,向着楼顶飘去。一个瘦削道士,举重若轻,宛如举剑般轻松。 迷天魂推鼎踏檐而行,香鼎全然悬空,更显其功力深不可测。他从一檐跃至另一檐,一气呵成,如飞鸟衔物,轻灵自如。 一边催动真气,一边不时冷笑,炫耀武功,睥睨众生。 众人如呆头鹅般伸颈张口,目眩神迷。 古明善暗忖:“此人武功之高,果如传闻,只怕不逊于那魏忠贤。唐家满门尽丧其手,平天剑法不逊我武夷十三剑,却仍不敌。今日恐是我派大劫,唯有尽量消耗他的内力,方有一线生机。” 他原以为迷天魂举鼎示威,或为虚张声势,此刻方知传言不虚。 陆先其亦是心惊:“这迷天魂形销骨立,内力却如此磅礴,竟能举鼎上檐,行走自如。我派今日危矣,不知师父能否敌得过他?” 成若仙心道:“我四人联手,恐怕也非其敌。但今日纵然拼却性命,也要护我武夷传承!” 他素来视师父钟天池为武林翘楚,此刻见迷天魂身手,竟觉师父或稍逊半筹,虽心绪动摇,但护派之志愈坚。 钱博天心直口快,见状朗声道:“迷天魂!你这手功夫,姓钱的佩服!但休想就此吓倒我等。武夷派个个都是铁骨男儿,便是战死,也要将你逐出玄武宫!”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连古明善也在心中暗赞。 迷天魂在屋顶闻声,不怒反笑。他绕行一周后,猛催真力,将宝鼎推回武场中央。 轰隆巨响,香鼎稳稳落地,迷天魂撤掌拂袖,神态悠闲。 众人惊魂未定,不敢上前。直到陆先其挥手示意,才战战兢兢围拢过来,个个面色苍白,心怦怦直跳。 四大弟子率众将迷天魂团团围住,欲以车轮战消耗其内力。 迷天魂环视众人,面露不屑,冷笑道:“怎么,要一起上么?本道正玩得兴起,无论单打独斗还是一拥而上,一概奉陪!” 古明善顺势道:“就让我师兄弟四人轮流领教迷道长高招。一人败了,再上一人,如何?” 迷天魂心知对方意图,却傲然笑道:“好!谁先来?” 钱博天踏步而出:“我是四弟子,由我打这头阵!” 说罢扎稳马步,稳如石像。众人散开,空出场地。 迷天魂暗忖:“原来是最小的弟子,武功想必最弱。先打发你,再逐一击败其余三人,不怕钟天池不现身!” 正思量间,忽觉胸前一股劲风袭来,刚猛如雷,令人窒息。定睛一看,竟是钱博天双掌齐出,直击胸前。 那双肉掌坚如磐石,衬着他魁梧身形,威力倍增,迷天魂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众人凝神屏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双肉掌。以钱博天的雄壮对迷天魂的枯瘦,胜负似已注定。 然而,就在掌锋将触未触之际,迷天魂身形微向右倾,**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这雷霆一击。 众人心情如从云端坠落,陆先其等三人也倒吸凉气,对迷天魂武功更为忌惮。 古明善暗惊:“四师弟的开天劈地掌刚猛无俦,竟被他如此轻巧避开,此人身法之快,匪夷所思。” 迷天魂闪避同时,左掌疾探,欲扣钱博天手腕。不料钱博天虽体魄雄壮,反应却极敏捷,身子倏然后仰,疾退数步,与迷天魂凛然对峙。 迷天魂暗讶此人反应之速,实出意料。 钱博天定住心神,暗忖:“这厮竟能避开我的开天劈地掌!反应之快,实属罕见。此战艰难,我须万分小心。” 钱博天心念电转,胸中陡然涌起一股非将眼前之人击溃不可的执念。他在四位师兄弟中辈分最末,武功也最为浅薄。若能在今日这场恶战中击败迷天魂,必能赢得众人更多敬重。值此武夷派生死存亡之际,此战胜负,关乎门派今后在武林中的地位。即便有师父坐镇,若能由弟子亲手铲除这江湖大患,传扬出去,武夷派的威名必将更盛。 钱博天心神紧绷,方才已见识过迷天魂的手段,果然如江湖传言那般武功卓绝。虽存诛邪之志,奈何对手修为高深,要想取其性命谈何容易! 迷天魂见钱博天掌风凌厉,气势磅礴,不禁暗吸一口凉气,心道:“此人掌力纯厚,显是苦练多年。不想武夷派中竟藏有这等人物!看来是我低估了武夷派的实力,稍后须得小心应对,免得阴沟里翻船。” 他见这套掌法刚猛狠辣,劲道非凡,实属罕见。江湖素闻武夷派以剑法著称,尤以“武夷十三剑”名动天下,却从未听闻有如此高明的掌法,难道武夷派竟是剑掌双绝? 思忖间,迷天魂身形骤动,如离弦之箭直扑钱博天,众人只见一团黑影凌空掠过,无不骇然,莫非迷天魂要施杀招?这身法快如鬼魅,钱博天若稍有疏忽,必遭毒手! 陆先其等人亦是面露惊惧,迷天魂的身法实在骇人,竟无人看清他使的是何招数。三人心跳如擂,皆为四师弟捏了把汗。却见钱博天暴喝一声,竟不闪不避,径直迎向迷天魂。 两道身影如两股狂风骤然相撞,惊起四周雀鸟纷飞。众人见钱博天竟舍生忘死直冲敌手,心中悲凉顿生,皆道他定是要与迷天魂同归于尽。念及同门情谊,见他为保全门派不惜以身殉道,无不热血沸腾,恨不能一拥而上将迷天魂乱刃分尸。 陆先其暗叹:“师弟……你为保全武夷派,竟不惜与敌偕亡,师兄愧不能及!” 电光火石间,两团黑影轰然相撞,但闻砰然巨响,迷天魂与钱博天四掌相抵,背后白气蒸腾,竟是在比拼内力。二人掌缘紧贴,神色凝重,显然已到生死关头。 陆先其见二人头顶白气氤氲,心知此刻较先前更为凶险。内力相拼最忌打扰,纵是心急如焚,也不敢贸然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弟涉险。 成若仙见钱博天与迷天魂比拼内力,先前的担忧虽稍减,此刻却更觉揪心。他早从迷天魂手托香鼎的架势看出其内力精纯,如今师弟与之硬拼,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断的下场。 古明善亦是忧心如焚,见四师弟与迷天魂掌间白气越来越浓,知已到关键时刻。若钱博天内力不济,非死即伤。他素来谨慎,此刻却束手无策。 迷天魂催动真气,将周身内力汇于双掌,劲力如长江大河般源源不绝。钱博天渐感不支,心道:“这恶道内力竟如此深厚!再这般下去,必败无疑!” 他心中焦灼,对手功力仍在攀升,而自己内力渐竭,形势愈发不利。迷天魂却暗自称奇:“此子内力不俗,竟能撑得一炷香工夫。可惜……若愿拜入我门下,好生调教,必成大器!”他虽有四徒,却无一人能得真传,这些年来一直在寻觅传人,今日见钱博天资质出众,不由动了惜才之念。 心念及此,掌力便收减三分。钱博天忽觉对方内力稍弱,只道是迷天魂后力不继,当即催动丹田全部真力,欲趁势取胜。 他不知这是迷天魂有意相让,而迷天魂非但不怒,反露笑意。这笑容在众人看来诡异非常,皆疑其另有图谋,殊不知这确是他发自内心的欣赏。 钱博天双掌加力,头顶白气更盛,汗如雨下。忽见迷天魂撤掌飞退,身形向右飘出数丈。钱博天收势不及,双掌猛击在香鼎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陆先其等人急忙上前搀扶。古明善道:“师弟稍歇,待我会他一会。”言毕长剑出鞘,寒光乍现,但见剑身长约三尺,冷气森森,确是一柄稀世宝剑。 古明善一身修为尽在此剑,钟天池已将武夷十三剑尽数相传。他心思缜密,天资聪颖,加之勤修不辍,虽功力尚不及师父深厚,但剑法已得真髓,假以时日,必能将这套剑法发扬光大。 此刻强敌当前,正是试剑良机。他满怀期待,自练成此剑,尚未真正对敌,不知威力究竟如何?古明善持剑而立,与迷天魂凛然相对,朗声道:“迷道长,今日便请品鉴武夷十三剑!” 话音未落,一招“劲松舞风”已然使出,但见他右腕疾抖,剑光如暴雨倾泻,又似松针纷落,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此招乃武夷十三剑起手式,相传为赵如烟在天游峰顶观松悟得,他见苍松在狂风中摇曳却不倒,随风而舞,暗合天地至理,遂创此招。 此刻古明善将此招使得风雨不透,剑随身走,瞬息欺近迷天魂,忽地横里一剑直刺对方胸口,疾如闪电! 古明善剑势虽出,力道却全在掌控,强弱随心。迷天魂未料此人剑法如此高明,先前见他恭敬有礼,不想竟有这般身手!他存心见识武夷十三剑的奥妙,却不料第一剑便如此凌厉。眼见剑尖及胸,他右手疾探,双指径取剑尖,欲要夺剑。 然而古明善变招更快,剑到中途忽地向上疾挑,变招之快,恍若行云流水。这突如其来之变,令迷天魂大惊失色,未料他变招如此迅捷无隙。 这第二招“直遇苍穹”本与“劲松舞风”相辅相成,当年赵如烟创出首招后,恐难制真正高手,故补此招,以弥不足。 古明善两招连环,浑若天成,令迷天魂暗自赞叹。只见长剑直削其首,迷天魂急仰后跃,双足在剑身上轻点,反踢古明善面门。 这招变化精妙,浑然天成。眼看双腿将至,古明善急矮身翻滚,甫一站定,反手一剑直刺其后心。 迷天魂只觉背后劲风袭体,急忙催动真气前掠数尺,方才落地。 众人见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皆目瞪口呆。素日里这位三师兄不显山露水,今日却展现出如此精妙剑法,令人既惊且佩。 陆先其暗忖:“三师弟得师父真传,这些年来潜心钻研,果然大有进境。望他借此剑法诛此恶徒!” 成若仙心道:“三师弟剑法精进如斯,迷天魂今日必难讨好!” 钱博天已调息完毕,暗叹:“三师兄武功胜我良多。师父将剑法传他,实因他悟性超群。若换作我,能领悟三成便属万幸。迷天魂,且看三师兄神威!” 师兄弟三人对古明善的剑法皆由衷钦佩。 迷天魂飘退数步,急转身形防敌偷袭。二人四目相对,如四颗黑玉寒星。迷天魂心潮起伏:“此人剑法之高,应变之速,实出意料,先前还是小觑了武夷派。要灭此派,恐非易事。更何况钟天池至今未现,说不定正隐在暗处,待我力竭时出手……” 思及此,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古明善不容他喘息,第三招“花间散雨”已然攻出。但见他长剑舞作一团光轮,如牡丹盛放,美轮美奂,而这美丽之中暗藏杀机,每一片“花瓣”皆是夺命剑锋。 寒光乍现,剑尖直取迷天魂下腹,快得匪夷所思。迷天魂生平未见如此奇诡剑法,纵是武功卓绝,也只能暂避锋芒。 古明善一剑方出,二剑又至,随后第三剑、第四剑……一连十三剑如疾风骤雨,剑剑相连,毫无间隙,直至收势。这十三剑招招精妙,皆攻要害,令迷天魂暗沁冷汗。 此招“花间散雨”,相传为赵如烟观牡丹逢雨时悟得,他将雨打花瓣的万千变化融为十三剑,剑剑追魂,式式夺命。 迷天魂沉声道:“方才十三剑,便是武夷十三剑?” 古明善朗笑:“道长谬赞。在下才疏学浅,岂能尽得十三剑真髓?方才所使不过其中一招‘花间散雨’。道长若想领教全套剑法,还需由家师亲自指点。”言毕,长剑再振,又向迷天魂猛攻而去。 第五十五章 香鼎爆裂侠影残 剑光如雨魂初定,指爪翻飞势转凶。 烟雨拳倾千钧力,惊鸿剑走九霄龙。 四英合力难敌手,香鼎裂地震群雄。 内力暗传疑有计,武夷一战恨重重。 古明善方才一招“花间散雨”,剑意缥缈,竟使迷天魂神为之夺,怔立原地,古明善手中长剑如灵蛇吐信,曲折变幻,剑尖所指,似虚还实,已将迷天魂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迷天魂却如泥塑木雕,纹丝不动,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缚住全身武功,竟连一指也难以抬起。 剑锋已迫至胸前仅一寸之遥,众人皆以为这一剑必穿心而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迷天魂右掌忽地屈指成爪,疾如电闪,直向剑身抓落,竟似欲将精钢长剑生生折断! 群雄皆惊,方才还如失魂之人,转眼竟指风凌厉、身法如魅,静极而动,由死转生,不过瞬息之间。 古明善见其突变,心头一凛,知他武功深不可测,不敢硬拼,剑锋倏转,改刺左肩。迷天魂左肩微仰,正要避过,古明善却于中途陡然变招,长剑竟于众人未觉间倒转,剑柄疾点其肩! 这一变化诡奇难测,连陆先其、成若仙、钱博天等高手亦未看清。武夷派众人目瞪口呆,几疑眼花。 迷天魂只觉一道黑影掠向身后,心知有变,身形如被剑风牵引,倏然回转。古明善趁势运劲,剑刃倒劈而下,寒光暴涨,气势惊人! 眼见迷天魂便要身首异处,却听他指风破空,“叮”的一声清响,竟以一指之力将长剑弹开。一股雄浑内力沿剑身传来,古明善只觉手臂酸麻,连人带剑向左跌出数步,方以深厚根基稳住身形。 陆先其暗忖:“三师弟这一剑本有九成胜算,不料这道人如此了得!”成若仙凝神思量对策,钱博天则怒目而视,暗祷祖师庇佑。 迷天魂纵声长笑:“武夷十三剑,不过浪得虚名!今日便叫武夷派从此除名!”此言一出,群情激愤。 古明善再难按捺,大喝一声,剑招陡变,身形如鹤翔九天,正是“仙鹤渡江”。剑光流转,若鹤唳长空,寒芒点点,罩向迷天魂周身。 此招源出祖师赵如烟观鹤悟剑,形意相合,柔中蕴刚。迷天魂一时被其精妙所慑,左支右绌,似已失去还手之机。 斗到酣处,古明善突使“浪子回头”,人如鬼魅掠至其背,剑尖疾刺后心。迷天魂听风辨位,反手疾探,竟赤手抓住剑身!内力透剑而过,古明善但觉一道刚猛真气窜入经脉,与自身内力相冲,胸口顿时窒闷。 他急运功相抗,却难敌迷天魂深厚功力,身子陡然被震飞,重重撞上香鼎旁侧,再不动弹。 陆先其等人抢上前去,探他鼻息,竟平稳如常,唯面色苍白,昏迷不醒。正惊疑间,迷天魂冷笑道:“不过赠他几分内力,稍后自会融合增功,尔等该谢我才是!” 陆先其岂肯轻信,厉声道:“敌我分明,何故助功?必有诡计!”迷天魂怒道:“不识好歹!”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黑影扑向古明善。 成若仙早有防备,双掌疾出,硬接其一击。双掌相交,巨响震耳,成若仙被震退两丈,面泛青气,显已受内伤。 他强压翻涌气血,暗忖:“迷天魂内力竟精纯至此!”当即挥拳再上。成若仙素以拳法冠绝同门,此刻所使正是赵如烟所创“烟雨魂断拳”。莫言大师精通少林诸般绝艺,赵如烟得其真传,隐居天游峰十数年,观山峦云海、飞禽走兽而悟道,所创武功虽脱胎少林,却独具一格。惟武夷十三剑完全跳出少林藩篱,自成一家。此刻成若仙所使“烟雨魂断拳”,乃赵如烟于秋日狂风暴雨中悟得。当时浓烟袭峰,暴雨倾盆,赵如烟于恶劣环境中练功不辍,终创此刚猛拳法。因功成之时筋疲力尽,恍若断魂,故得此名。 成若仙身形灵动如鹤,拳风沉猛似狮,霎时间拳影纵横,与迷天魂战作一团。成若仙拳势大开大阖,一拳沉过一拳,拳风凌厉,劲道沉猛,犹如能切金断玉、斩魂夺魄,逼得迷天魂步步后退。 迷天魂见这拳法诡异莫测,心头暗凛,双掌翻飞如狂风骤雨,二人身影交错,气劲四溢,观战众人无不屏息凝神,心随战局起伏。 陆先其见成若仙拳法陡然威猛如斯,心中惊佩交加。平日切磋,成若仙拳招如江上扁舟,平平无奇;今日一战,竟将“烟雨魂断拳”使得气象万千,判若两人。陆先其暗忖:莫非师弟平日藏拙,暗中苦练?抑或是武夷临此大敌,激发出他骨血中的悍勇? 钱博天亦看得心驰神摇,浑然忘却倒地的古明善。他目不转睛,欲记二人招式,却觉眼花缭乱,前招未记,后招又至,心中对二师兄更是敬佩不已。 成若仙此刻心无杂念,唯存死战之志。平日练武,点到即止;今日一战,关乎门派存亡,一招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拳意如潮,气势如虹,竟将迷天魂逼得汗透重衣。 众弟子见成若仙拳法精绝,无不骇然。 倏然间,成若仙一招“送佛上天”,双拳如铁杵破空,直捣迷天魂胸口,拳风飒飒,阴寒刺骨。 迷天魂见他拳势凶猛,暗运真力,双掌迎上。四手相触,成若仙只觉一股浑厚内力如江潮涌至,心知不妙,急使“扭转乾坤”,丹田内力疾转,自胸中穴道贯注双拳,与迷天魂掌力硬撼一记。 二人各退数步,迷天魂退三步,胸口微闷,掌缘发麻,暗惊成若仙内力之深;成若仙退五步,眼前金星乱迸,胸口气血翻涌,显是功力稍逊。 陆先其见师弟受挫,心头一紧,欲上前接替,却见成若仙已再度扑上,拳势更疾,如暴雨倾盆,尽攻迷天魂周身要害。 迷天魂有意窥他拳路,故意放缓招数,内力稍敛。成若仙察觉有异,疑是诱敌之计,拳劲再加三分,招招连环,逼得迷天魂几无喘息之机。 众人见迷天魂落入下风,皆暗喜武夷危局将解。不料迷天魂陡然一声暴喝,双掌如灵蛇出洞,虚晃一招,倏然转向成若仙胸口拍去。成若仙应变不及,“啪”的一声,胸口中掌,身子如断线纸鸢,朝香鼎方向飞去。 陆先其大惊,飞身接住成若仙,喝道:“四师弟,照看你二师兄!”话音未落,人已如箭离弦,掠至迷天魂面前。 钱博天扶住成若仙,急忙问道:“二师兄,可还撑得住?”成若仙强忍内伤,低声道:“无妨……快看大师兄对敌!” 只见陆先其手持“惊鸿剑”,与迷天魂凛然对峙。剑光森寒,映日生辉,正是武夷镇派之宝。迷天魂见剑势慑人,心头微凛。 陆先其剑走轻灵,初时快如疾风,逼得迷天魂连连闪避;忽而剑势转缓,一招一式清晰可见,却如附魔魅,缓中藏险,竟将迷天魂掌法尽数克制。道袍翻飞,剑光纵横,二人身影如画,数十回合未分胜负。 迷天魂心惊不已,未料武夷弟子中竟有如此剑术高手。正思忖间,剑尖已掠至腹前,他急缩小腹,双掌疾抓陆先其肩胛,欲碎其骨。陆先其剑锋回转,削向对方手腕,迷天魂撤掌飞腿,猛攻下盘,霎时扭转战局,占得上风。 钱博天与成若仙见大师兄渐显不支,正欲上前相助,忽听古明善醒转呼道:“战况如何?” 二人回头,见古明善面色红润,浑若未伤,又惊又喜。古明善活动筋骨,讶道:“我内力竟已恢复,莫非那道士未下重手?”钱博天奇道:“难道他真为你增了内力?” 古明善摇首道:“此事容后再说,先助大师兄!”三人齐向战团望去,见陆先其汗如雨下,剑光虽利,却难敌迷天魂掌腿合击之势。 古明善蹙眉道:“迷天魂内力深厚,大师兄独力难支,我等当合力应敌!”言毕,三人如风掠出,古明善剑刺后背,成若仙拳截右掌,钱博天神掌猛砸,霎时四象合围,攻势如潮。 迷天魂未料三人突至,急收右掌,翻身拨开来剑拳风,却难避钱博天刚猛掌力,只得纵身跃上香鼎。四人八掌齐推,内力奔涌,欲震破巨鼎。迷天魂立于鼎上,双掌下压,竟将巨鼎缓缓压入地中。 鼎身渐陷,四人渐屈,迷天魂却神色从容,面泛冷笑。蓦地一声轰然巨响,香鼎爆裂,碎片四溅,四人被震飞数丈,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第五十六章 剑影迷魂决死生 迷天纵笑慑群英,钟子挥剑正气盈。 燕动柳斜龙出水,松摇风劲虎啸霆。 金钟铁布难摧体,寒针飞光却阻兵。 一诺断臂全清誉,死生不负武夷名。 迷天魂纵声长笑,声震屋瓦:“武夷派从此再无传人!自今日起,武林再无武夷之名。我迷天魂便是武林至尊,无人能敌!” 话音未落,大殿之中忽传来一声断喝,声如惊雷:“迷天魂!你残害同道,血债累累,唐家百余口、江湖豪杰无数,皆丧于你手。纵使你武功盖世,又岂配称这‘天下第一’?为夺虚名,不择手段,早已堕入魔道,天下谁人肯服?今日我武夷派纵是满门覆灭,也誓与你决一死战!虽死,犹荣!” 声音回荡不绝,如空谷回响,凄厉中透出凛然正气。迷天魂闻之悚然,暗自惊疑:这发声之人,究竟是人是鬼? 武夷派众人却心中一宽,知是掌门钟天池发声,知他既已开口,必已决心出手。钟天池武功远在陆先其四人之上,有他出手,胜算大增。 迷天魂心念电转,亦知此人定是钟天池,暗自戒备。他早闻钟天池“武夷十三剑”之名,心下原存三分忌惮,此刻闻其声如雷霆贯耳,更添惊惧。他双掌微拢,腿势沉凝,全神贯注,防其突袭。 声浪渐息,玄武宫正门“啪”地洞开,走出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眉目轩昂,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正是武夷派掌门钟天池。 钟天池飞身掠至陆先其等人身旁,一一扶起。四人齐声道:“师父……”数百弟子亦同声呼喊,声震殿宇。 迷天魂冷笑道:“原来武夷派掌门是个缩头乌龟,待门下尽伤方现身影。你这掌门,不如让我来做!” 钱博天怒喝道:“妖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待我师父取你性命!” 钟天池沉声道:“迷天魂,你七日前来书约战,钟某与你素无冤仇,本不必生死相搏。然你杀我四名徒儿,他们与你何怨何仇?你要称霸武林,冲钟某一人来便是!” 迷天魂面露惑色:“我何时杀你四徒?他们不都好好站在你身旁?” 陆先其厉声道:“师父所指并非我等,而是另四位师弟!昨日师父命他们下山查你行踪,至今未归。若非遭你毒手,决战当前,他们岂会不至?” 迷天魂喝道:“胡说八道!本道既约午时,便不会提前动手。昨夜安睡,何曾杀人?” 成若仙冷笑道:“你杀人如麻,不择手段,谁信你未曾下手?” 古明善接口道:“武夷山中唯我一派,数百年来从无外敌。自你下战书,灾祸便至。若非你所为,四位师弟怎会无故失踪?定是你暗下毒手,欲乱我人心,好趁虚而入!速还师弟尸首,否则今日便将你碎尸万段!” 迷天魂狂笑道:“群起而攻?纵是千军万马,本道何惧!人是我杀的如何?不是又如何?今日便是武夷派灭门之日!” 钟天池缓缓拔剑,剑身黝黑,竟是一柄无锋之剑。众弟子见状皆惊,窃窃私语:无锋之剑,如何杀人? 唯陆先其四大弟子神色如常,他们早知师父惯用此剑,虽不解其意,却深信必有深意。 迷天魂见剑出鞘,心头亦是一凛。武林中能使无锋剑者,无不是内力臻至化境的高手,那幽黑剑身隐隐透出玄铁之气,迷天魂不由暗生忌惮。 钟天池剑尖微扬,步法展动,刚中带柔,缓中藏疾,如仙踪飘渺。众弟子目不转睛,皆被这精妙步法所慑。 剑光乍起,一招“夕阳借风”应手而出,霞光流转,剑圈成圆,忽大忽小,如夕阳余晖,风中暗藏虎啸龙吟。迷天魂双掌翻飞,连连招架,竟显支绌。 陆先其心道:“师父剑法精进若此,迷天魂必难抵挡!”成若仙亦暗喜:“武夷十三剑竟有如此威力!”古明善却暗自疑惑:“方才迷天魂与我相斗,分明未尽全力,莫非他另有所图?”钱博天紧握双拳,心悬胜负。 迷天魂道袍鼓荡如黑云,在剑光中穿梭不定,袍影剑光相互纠缠,一时难分高下。 钟天池剑招忽变,“燕动柳斜”顺势而发,此招与“夕阳借风”本是一体,昔年祖师赵如烟观夕阳西下,见轻燕掠柳,悟得这两式相连的绝技。此刻钟天池身如飞燕,剑似柳条,柔中带刚,剑尖不离迷天魂周身要害。 迷天魂疾展“飞地游鱼”,双掌如鱼游地面,灵动异常,紧贴剑势,丝毫不让。二人招式绵密,皆不敢露半分破绽。 “燕动柳斜”方尽,“溪水长流”又至,长剑化作蜿蜒溪流,剑气如流水不绝,钟天池真气贯注剑身,剑气森然,迫人眉睫。迷天魂亦催动内力,掌风狠辣,步踏八卦,全力相抗。 众弟子看得心驰神往,恨不得亲身参战,却又自知武功悬殊,只能凝神观战,心中暗祷掌门得胜。 钟天池再变招,“劲松舞风”应手而出,此招古明善曾使,但在钟天池手中另具气象。只见他身如苍松,剑抖寒星,骤然一剑直刺迷天魂咽喉,快如电闪。 迷天魂双掌疾截,那剑却如生眼般自掌间滑过,正中咽喉。众人正待喝彩,却见剑尖及喉,如中铁石,再难寸进。 钟天池大惊,万不料迷天魂竟身怀少林不传之秘——“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神功。此功据传唯有少林得道高僧方能练成,刀枪不入,水火难侵,不想竟在这妖道身上重现。 迷天魂冷笑一声,喉间劲发,钟天池只觉一股巨力涌来,踉跄跌出数步,方才定住身子,心中骇然万分。 “武夷派掌门也不过如此!”迷天魂狂笑,“今日合该灭门!” 钟天池凛然道:“妄想!”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剑势如狂风暴雨,尽数攻向迷天魂。 一阵急攻后,钟天池突使“祥龙朝天”,右手持剑当胸,左手捏诀,剑气如龙翔九天,将迷天魂全身要害尽数笼罩。迷天魂虽道袍狂舞,仍被剑风所困。 那无锋剑幽光隐现,显是玄铁所铸,迷天魂不敢硬接,只怕剑中蕴藏浑厚内力,稍有不慎便会重伤。他招式连绵,见招拆招,二人缠斗至今,已过两百余合。 烈日当空,二人汗透衣襟,却仍不休战。剑影掌风交织如网,斗得难分难解。 武夷派众人心中皆如悬着一根细弦,稍一用力便会绷断。钟天池若败,武夷派数百弟子,皆难逃迷天魂毒手,纵有神仙降临,亦难挽回。 陆先其见师父大汗淋漓,自己额间亦湿透。此战关乎武夷派存亡,一旦钟天池不敌,武夷派便将如迷天魂所言,覆灭于今日。 他暗忖:“师父与迷天魂已过两百余招,贼道士竟仍未露败象,功力之深,实属罕见。师父仗着无锋玄铁剑与武夷十三剑法,方能与之抗衡。若再久战,恐难支撑……待会我与师弟们齐上,共抗强敌。迷天魂为祸武林,何须与他讲什么江湖道义!”想罢,凝神观战。 古明善心头焦急,在他心中,钟天池武功冠绝武夷,更兼豪情侠义,常救济落难江湖客。可今日面对迷天魂,师父竟似力不从心,莫非武夷十三剑真非其敌? 只见钟天池使一招“潜水蛟龙”,无锋玄铁剑如潜龙出水,剑势蜿蜒灵动,变化莫测。剑光如龙游深水,直指迷天魂周身要害,一剑快似一剑,宛若龙首疾探,逼得迷天魂心神俱震。 迷天魂倒吸一口凉气,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奇诡剑法,武夷十三剑果然名不虚传。他心道:“赵如烟果真不凡,创出这等奇剑。若非遇上我,天下谁能抵挡?” 众人见迷天魂受制,心头一宽,只觉诛杀有望。 不料钟天池最后一剑刺向迷天魂胸口之际,迷天魂竟倏地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生生夹住剑尖!众人皆惊。钟天池运力回夺,剑身却如铸入山岩,纹丝不动。迷天魂内力之深,竟至于斯。 正当僵持之际,忽见对面屋顶悄然立着两道白影。 那是两名女子,一老一少。老者银发如雪,面容清癯;少女约莫二八年华,冰肌玉骨,尤其那双明眸,清澈如潭,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此二人正是白玉霞和她师父水君寒。 钟天池抬眼望去,心中惊疑:“她们何时现身?莫非方才激战尽入其眼?是敌是友?若是迷天魂同伙,我命休矣……不,道士怎会与女子结交?观其气度,绝非俗流。若能请得她们出手,诛杀迷天魂易如反掌。” 他心绪几转,由疑转求。 众人随他目光望去,见那少女容颜清冷,樱唇杏目,柳眉淡扫,乌发如云,双臂莹白如玉。虽面若冰霜,眉宇含愁,却更显气质出尘。陆先其等弟子亦不由得神为之夺。 迷天魂亦微微怔住,他平生所见美人不少,然此女冷艳孤清,如隔世之雪,令他暗自称奇:“此女神容冷漠,似不染尘俗。那老妇亦面色冰寒,如出一辙。不知是何来历?若是武夷派援手,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心念未已,他右掌暗蓄内力,欲趁钟天池分神之际偷袭。 掌风将发未发,忽见一道寒光破空而至! 迷天魂经验老辣,知是暗器,急忙收掌。那寒光如电,掠过二人之间,倏忽不见。 迷天魂惊魂未定,暗呼侥幸,若非收手及时,右臂必废。 那寒光正是水君寒所发银针,细如发丝,快若流星,迷天魂纵目力过人,亦难辨其形。 水君寒冷冷开口:“无耻之徒,比武竟行偷袭,武林中有你这等败类,实为耻辱!” 迷天魂勃然大怒:“哪来的疯婆子,在此胡言乱语!” 水君寒面不改色:“你右掌已出一尺有余,若非老身出手及时,钟掌门早已命丧你手。钟掌门,是也不是?” 钟天池方才亦觉有异,经此一提,顿时明了,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待退却强敌,钟某定当设宴相谢。” 他言语谦恭,实则暗藏机锋,欲借江湖礼数将二人拉入战局。 水君寒却漠然道:“设宴不必。我二人今日前来,是为我徒儿,向你武夷派讨个公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钟天池心头一沉,自执掌武夷以来,从未与人结怨,何以有仇家上门?莫非是门下弟子得罪于人?他目光扫过那冷面少女,忽有所悟:莫非有弟子对这位姑娘欲行不轨? 他素来痛恨此等恶行,虽执掌数十年未曾发生,如今想来,不由怒意暗生。然大敌当前,唯有强压怒火,维持镇定。 昨夜白玉霞在潭中沐浴,遭四名武夷弟子轻薄,反以银针取其性命。归谷后告知水君寒,水君寒大怒,欲当即问罪。白玉霞却劝其待迷天魂来袭时再现身,趁乱讨债。 于是二人隐伏宫外,目睹迷天魂举鼎入门,钟天池与之激战,直至此刻方现身屋顶。 钟天池躬身一礼,沉声道:“不知是我派哪名弟子得罪姑娘?钟某定以门规严惩!” 水君寒冷冷道:“错了,非是一人,是四人。” 钟天池浑身一震,竟有四人犯此大恶!他强抑怒气,道:“请前辈示下姓名,钟某必还姑娘公道。” 水君寒淡淡道:“不必了,那四人已被小徒杀了。” 钟天池愕然,他猛然想起派去查探迷天魂下落的四名弟子,莫非正是他们?心头一阵绞痛,非为四人丧命,而是痛心他们竟做出如此丑事。 水君寒又道:“尸首仍在九曲潭中,不信自去查看。” 钟天池长叹一声:“死了也罢。姑娘清白之躯,岂容玷污?纵使他们不死,钟某也绝不轻饶!尸首不必看了,任其喂狼罢。我派他们追查迷天魂,他们却……实是武夷派之耻!” 迷天魂在旁窃喜,心道:“武夷派竟出了这等丑事,日后传扬江湖,看你们如何立足!” 水君寒却道:“既然钟掌门认了,便自断一臂,此事就此了结。” 众人骇然失色。陆先其等人齐声惊呼:“师父不可!” 钟天池踉跄后退,面如白纸。 水君寒续道:“教不严,师之惰。你身为掌门,管教不严,断一臂已是轻罚。莫非钟掌门要置武夷派数百年清誉于不顾?” 钟天池定住心神,缓缓道:“若钟某断去左臂,前辈可否永埋此事?” 水君寒漠然点头。 钟天池毅然道:“好。为保武夷清誉,钟某愿断一臂。然眼下迷天魂未退,请容钟某先诛此贼,再行断臂之约。” 众人闻言,肃然起敬。陆先其等弟子泪涌于眶,却不敢再言。钟天池临危不乱,犹以门派存亡为重,掌门风范,令人心折。 第五十七章 幽谷舟横宿命牵 针寒影落定风波,魔遁名惊苍穹歌。 断臂诺言金石裂,归禽溪景寂心多。 舟横幽谷烟霞隐,语透关家血泪河。 天下兴亡一线系,江湖何处不干戈? 水君寒听罢,淡然道:“钟掌门无须亲自动手,迷天魂便由小徒对付。钟掌门只须记得承诺,待霞儿击退此人,你便自断左臂。” 钟天池心中暗忖:“只要能保全武夷派声名,我钟天池纵然身死,亦不足惜。这位前辈气度不凡,武功深不可测,方才她随手一挥,便令迷天魂偷袭无功。我与迷天魂缠斗数百回合,竟未能伤他分毫,实是惭愧。不如让这位姑娘一试,或有转机。” 他当下拱手道:“钟某本不敢劳烦前辈,既然前辈愿助钟某驱敌,钟某感激不尽。” 水君寒微微颔首:“钟掌门只需信守承诺便是。” 钟天池肃然道:“钟某一向言出必行,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水君寒侧首向白玉霞道:“霞儿,待会你便以为师所授的银针绝技,会一会迷天魂。” 白玉霞轻轻点头。师徒二人自屋顶翩然落下,衣袂飘飘,宛若两只轻灵的蝴蝶,引得众人心头一震。水君寒与白玉霞身形如燕,方才那一跃宛若画中仙姿。而白玉霞更是清冷如霜,自现身至今,神色始终未变半分。她面若寒冰,似无血色,亦无表情,只静静立在那里,便有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傲。 水君寒转向迷天魂,声音清冷:“迷天魂,你武功虽可称武林一绝,但杀业太重,今日又來武夷生事。便由小徒与你切磋,你若败了,速速离去;倘若霞儿不敌,钟掌门自会再与你一战。” 钟天池会意,接口道:“不错。这位姑娘并非武夷门下,与你相斗只为切磋。武夷派与你的恩怨,仍须钟某亲自了断。” 迷天魂心中暗忖:“这老妇来历不明,竟派徒弟与我对阵,莫非对她武功极为自信?这姑娘年不过二十,功力定然尚浅,岂能与我数十年修为抗衡?难道她真有独门秘法?”他虽不惧白玉霞,却对那白发老妇深怀忌惮。方才水君寒随手一挥展现的身手,已让他心惊不已。 他沉吟片刻,朗声道:“好!本道天不怕地不怕,小姑娘,你尽管出手!” 说罢,他右脚向前踏出一步,双掌护在胸前,周身真气鼓荡,衣袍无风自动。 白玉霞冷冷注视着迷天魂,目光中尽是漠然。她静立不动,毫无出手之意。众人见她如此镇定,皆是惊疑不定。 陆先其四大弟子暗自为白玉霞担忧,他们见识过迷天魂的厉害,实难相信这少女能与之抗衡。 钟天池心道:“这小姑娘气度沉稳,莫非真身负绝技?这位前辈更是深不可测,今日武夷派蒙她大恩,我断一臂以全信义,值了!” 水君寒依旧面无表情。突然,白玉霞右手微动,三道寒光如流星般射向迷天魂。迷天魂猝不及防,未料这少女竟使暗器,且来势凌厉,分取他右肩、左肩与胸口,无论他向左向右,皆难全身而退。 千钧一发之际,迷天魂猛然拔地而起,双掌疾探,竟将三道寒光尽数抓在掌中。其速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他摊开手掌,三枚银灿灿的细针静静躺于掌心。 迷天魂心头一震,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右手一扬,三枚银针反向白玉霞射去! 众人见状大惊,迷天魂这手暗器功夫竟也不遑多让。但见白玉霞右手再动,又是三道寒光射出,六枚银针在空中相撞,竟同时化为齑粉! 众人目瞪口呆,钟天池更是震惊不已。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暗器对决。 迷天魂惊魂未定,白玉霞已再发九枚银针,九道寒光从不同方位袭向他周身要害。迷天魂双掌在胸前划出数道圆弧,一道浑厚气墙骤现周身,将九枚银针尽数挡下! 众人见状更是骇然,白玉霞见银针被阻,心下暗惊:“此人竟能凝气成墙,果然不好对付,须得使出师父绝学!”想罢,她力贯双掌,瞬息间连发七七四十九枚银针。 这正是水君寒独门绝技“七七银针”。每一针都蕴含深厚内力,手法之妙,力道之巧,方位之奇,令人叹为观止。银针分七轮射出,每轮七枚,或取头顶,或袭双臂,或攻双腿,或刺胸口,银针破空,竟引得四周微风轻颤。 迷天魂虽以气墙相抗,心下却暗暗叫苦:“我内力虽厚,也难持久!若力竭之时,必为银针所伤!”白玉霞七轮银针射毕,静立原地,目光沉静,似在思量破敌之策。他趁白玉霞稍顿之机,急忙调息回气。 钟天池见白玉霞手法之快,宛若电闪,不由暗自敬佩。 迷天魂忽然灵光一闪,失声道:“苍穹客水君寒!” 水君寒微微动容,她隐居武夷山神秘谷十数年,本以为江湖早已忘却,未料迷天魂竟能从银针手法中认出她来。 “迷道长好眼力。”水君寒淡淡道,“老身销声匿迹十数年,本以为江湖早已忘却老身,不想道长还记得。” 迷天魂闻言,心中巨石落地,果然是她,“暗器之王”苍穹客水君寒!十余年前,水君寒以暗器称王,银针出手,从无活口。他自知绝非其敌,只要水君寒亲自出手,自己绝无生机。 想到此处,他冷汗涔涔而下,虽当烈日,却觉寒意刺骨。 在场年长者闻听“苍穹客”名号,无不肃然起敬。年轻一辈虽不明所以,但见旁人神情,也知此人非同小可。钟天池虽惊不乱,他早闻水君寒之名,知她暗器独步天下,今日得见真容,既惊且喜,心知迷天魂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银针之威。 水君寒目光如霜,冷冷道:“迷天魂,你既知老身身份,还不速速退去?” 迷天魂脸色骤变,苍白如纸,颤声道:“我……我这就走。” 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般掠出玄武宫大门,身形一晃,转眼不见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骇然。谁也未料到,“苍穹客”三字竟有如此威势,水君寒未出一招,便令凶名赫赫的迷天魂仓皇遁走。 陆先其心中暗忖:“水前辈数十年前便名动武林,虽隐退十余载,威名犹存。她暗器功夫独步天下,迷天魂这等人物,见她也只能退避三舍。只可惜此番纵虎归山,日后武林只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成若仙心中亦是一凛:“水前辈出手如电,方才若非她相救,师父怕已遭毒手。那位白衣女子武功也极高,竟能与迷天魂战个平手,远非我能及。” 古明善暗叹:“水前辈不愧为暗器之王,仅观其徒身手,便知她武功深不可测。只是她要师父自断左臂,未免太过狠绝。” 钱博天心绪复杂:“水前辈于我武夷派有恩,但逼师父断臂,实在不近人情。韩师弟等人犯下的过错,怎能由师父承担?” 众人虽敬服水君寒的武功气度,却对她逼迫钟天池一事颇感不满。 钟天池拱手道:“水前辈今日救我武夷派于危难,钟某感激不尽。既已许诺,自当践行。” 说罢,他右手长剑陡然挥出,直向左臂斩落。众人惊呼声四起,陆先其等人目眦欲裂,却不敢违逆师命。 剑锋距左臂仅余一寸之际,一道寒光破空而至,“叮”的一声清响,长剑应声偏转,落在地上。这一针力道拿捏精准,稍差半分,钟天池左臂难保。 钟天池愕然抬头,只见水君寒淡淡道:“钟掌门一诺千金,老身佩服。犯事之人既已伏诛,此事便了。” 钟天池又惊又喜,躬身道:“前辈大恩,钟某铭感五内。还请留下,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水君寒摆手道:“不必了,老生喜好清静,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她已携白玉霞纵身一跃,如两只白鹤掠上屋檐,转瞬消失。 钟天池收敛心神,朗声道:“迷天魂已退,各归其位,重整武夷!” 水君寒携白玉霞一路疾行,二人皆非多言之人,一路无话,唯有衣袂破风之声。 行约一炷香工夫,眼前忽现一条清溪,溪水澄澈见底,野鸭嬉戏其间,鸳鸯成双成对,宛如图画。 白玉霞凝望着水中景象,心头莫名涌起一阵悲凉。她长居幽谷,不谙世事,更不识情为何物,此刻见禽鸟相偕,竟生出无边寂寥,却又不知这份心绪从何而来。 水君寒察觉有异,问道:“霞儿,可是方才受了内伤?” 白玉霞轻摇螓首:“师父,我无事。只是……只是心中忽感悲凉。” 水君寒探其脉象,但见白玉霞肌肤莹白如玉,与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她轻叹道:“脉象平稳,并无内伤。许是见此景致,心有所感。日后你自会明白。” 白玉霞正要举步,忽见溪流尽头处有一幽深峡谷,清泉正从其中潺潺流出。她伸手指去:“师父,你看那峡谷好生奇特,我们不如前去一探?” 水君寒顺指望去,但见那峡谷幽深莫测,隐隐透着诡异。她本不欲多事,却也被勾起好奇之心,缓缓点头。 恰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二位要渡船么?老朽在此等候多时了。” 水君寒心头一凛,这声音中气充沛,显是内力深厚之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叶扁舟缓缓驶来,舟上立着一位戴斗笠的老者,虽白发苍苍,双目却精光熠熠。他轻摇木桨,小舟平稳行来,竟不起半点涟漪。 白玉霞扬声道:“老人家,可否载我们往那峡谷一游?” 水君寒暗自戒备,但白玉霞话已出口,不便阻拦,她自忖暗器功夫独步天下,纵有变故也能应对。 老者含笑点头:“小姑娘找对人了。老朽在此摆渡,等的就是有缘人。今日终于等到二位,幸甚至哉。” 白玉霞与水君寒相视一眼,皆露惊疑之色。老者似看穿二人心思,笑道:“请二位上船,到了峡谷,一切自有分晓。” 二人身不由己踏上小舟,这船窄小,恰容三人。老者轻摇木桨,小舟缓缓向峡谷驶去。 老者忽然开口:“二位可知老朽所说的有缘之事,所指为何?” 白玉霞忍不住道:“还请老人家明示。” 老者目光悠远,缓缓道:“此事要从三国蜀汉说起。当年关二爷手持青龙偃月刀,纵横沙场,何等英雄。你们可知此刀今在何处?” 水君寒沉吟道:“自是关家世代相传之宝。” 老者颔首道:“不错,但前不久,奸宦魏忠贤率东厂锦衣卫,将关家满门屠戮殆尽。” 水君寒神色一凛,白玉霞更是失声惊呼。 老者续道:“幸得天佑忠良,关家独子关云飞携宝刀杀出重围,逃出生天。” 听到此处,二人才稍松一口气。水君寒素来敬仰关家忠义,白玉霞虽不知关家底细,也暗自为这忠良之后祈祷。 老者摇桨不停,声音渐沉:“魏忠贤狼子野心,既要独揽朝纲,又要称霸武林,灭关家不过是他第一步棋。” 白玉霞蹙眉道:“这……这与我们有何干系?” 老者正色道:“此事关乎武林存亡,天下兴衰。稍有不慎,魏忠贤必将荼毒苍生。而小姑娘你,正是破局的关键。” 白玉霞听得心头发沉,水君寒更是思绪翻涌。她十余年前便知魏忠贤野心勃勃,不想如今已成大患。莫非这老者是要白玉霞去行刺魏忠贤?想到此处,她不禁忧心忡忡。 小舟缓缓驶入峡谷,两岸峭壁如削,雾气氤氲,前方幽深难测。 第五十八章 金丝护舟破箭阵 碧波轻漾鸟不惊,翁叟低言三国情。 刀剑光寒缘未断,月镖踪渺迹堪寻。 无影旧仇终待雪,金丝危帐命同轻。 箭雨横飞难透障,孤舟破浪险中行。 水面上野鸭与鸳鸯见船来,竟不惊惧,只悠悠向两旁让开一条水道,复又嬉戏如常,仿佛这叶扁舟不过是水上一片落叶,不值一顾。 老者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此事须从三国时说起。关公手持青龙偃月刀,纵横沙场,过五关斩六将,忠义无双。然此刀铸成之日,却有一段骇人听闻的旧事。” 水君寒与白玉霞闻言,皆是一怔。宝物背后常有秘辛,但亲耳听闻,仍觉惊心动魄。二人凝神静听,不敢稍懈。 老者续道:“当年关二爷请名匠铸刀,历时九九八十一日,刀方出炉。其时天象骤变,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地动山摇。关公以为天公震怒,此刀不祥。忽见空中浮现三个流光溢彩的大字——‘刀剑月’。” 白玉霞忍不住问道:“这‘刀剑月’三字,究竟是何含义?” 老者微微一笑,抚须道:“姑娘问得好。这三字,实指三件神兵:刀为青龙偃月刀,剑乃鲲鹏剑,月即月牙神镖。更确切地说,这三件兵器,须有三位有缘人执掌,方能发挥其威。兵器再利,无人驾驭,终是凡铁。” 白玉霞眸光一闪:“前辈所言有缘之人,莫非便是这‘刀剑月’三人?”老者含笑点头:“姑娘聪慧。这三人,正是魏忠贤的克星。唯有三人合力,方能化解武林浩劫。” 水君寒心中暗忖:“霞儿莫非是其中之一?可她并无神兵在手,难道这峡谷之中藏有兵器?这老者引我们前来,便是为此?”她面上虽冷若冰霜,心中却如明镜。 白玉霞轻声道:“晚辈手无寸铁,何以当此重任?”老者遥指峡谷深处,道:“姑娘莫急,月牙神镖便在此谷之中。”他目光深远,似已看透因果。水君寒闻言,心中疑窦顿解,这一切,似是老者早有安排。 老者淡然道:“二位不必多疑。老朽所言虽似荒诞,却句句属实。只是此谷诡异,老朽一人难以深入,需二位相助,方能取镖。” 水君寒沉声道:“谷中究竟有何玄机?莫非有高人镇守?”老者叹道:“暗器之王果然敏锐。谷中确有人踪,却非什么前辈高人。你们可曾听闻百年前的无影派?”水君寒眉梢微动:“无影派行事诡秘,来去如风,故得此名。传闻一夜之间,全派消失无踪。” 老者颔首:“正是。无影派并未灭绝,而是隐于此谷。他们的镇派之宝,便是月牙神镖。”白玉霞蹙眉道:“既是他人镇派之宝,我们强取,岂非不妥?”老者长叹一声:“姑娘有所不知。月牙神镖本非无影派之物,乃是百年前其掌门偶然得之。得镖之后,他便生吞并武林之心,奈何功力未足,遂率众隐于此谷,苦练神功,图谋日后称霸。这月牙神镖,是姑娘你命中应有之物。” 白玉霞摇头道:“百年前我尚未出生,此物怎会属我?前辈又如何得知谷中便是无影派?又怎知‘刀剑月’之秘?” 老者被她连番追问,一时语塞,半晌方道:“天机不可泄露。入谷之后,一切自明。” 白玉霞却拉起水君寒的手,作势欲走:“师父,我们回去吧。”老者急道:“且慢!你们可知陶渊明?”白玉霞驻足道:“晋朝隐士,不为五斗米折腰。” 老者道:“不错。陶渊明曾到此地,此处便是他笔下的桃源仙境。”水君寒接道:“《桃花源记》中,渔人偶入世外桃源,见秦时遗民,不知外界朝代更迭。陶渊明是否亲历,虽未可知,但世人多将此事归于他身。”老者目光悠远:“更奇的是谷中之人皆习武艺,所练正是月牙神镖。老朽猜测,无影派掌门从此处学得神镖后,杀人灭口,鹊巢鸠占。” 白玉霞闻言,想象当年惨状,不禁心生寒意。老者正色道:“我们取镖,既是为民除害,也是为那些冤魂报仇。”言谈间,小舟已距峡谷不足一丈。老者肃然道:“即将入谷,小心戒备,谨防偷袭。” 水君寒与白玉霞各扣银针在手,全神贯注。水君寒号称暗器之王,银针出手如电,此刻却不敢大意。她瞥见老者摇桨的手法柔中带刚,内力深不可测,忽然心念一动,脱口道:“前辈可是天玄老人?” 老者微微一笑:“苍穹客好眼力。”水君寒又惊又喜,对白玉霞道:“霞儿,快拜见郭前辈!”白玉霞虽不知天玄老人威名,但见师父如此敬重,忙躬身行礼。郭浩天摆手道:“大敌当前,虚礼免了。无影派随时会出现,务必小心。” 得知老者身份,水君寒心中大定。天玄老人郭浩天武功冠绝天下,三十年前突然隐退,谁知竟在此摇舟为引。 小舟缓缓驶入峡谷,两岸峭壁如削,偶有绿植点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行良久,四周寂然无声,不见人影。白玉霞暗忖:“莫非前辈料错了?”水君寒却知,越是平静,越是危险,她心神紧绷,指间银针握得更紧。 郭浩天依旧从容摇桨,仿佛世间无事能扰其心。突然,一声凄厉长啸划破寂静!三人顿时警觉,环顾四周,只听得一声凄厉长鸣,回荡于峡谷之间,却辨不清来处。三人心中皆是一沉,仿佛有阴云笼罩,危机四伏。 忽然,崖顶之上现出两道巨大黑影,如两尊石雕般矗立,难辨其形。三人凝神细看,心头稍宽,原是两只山间猿猴,一雌一雄,相依而立。那雌猿斜倚雄猿怀中,姿态亲昵,宛若人间爱侣。 郭浩天手中木桨不停,心中却泛起波澜。见猿猴相依,不由想起当年那位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他虽被人尊为天玄老人,终究难逃情丝缠绕。那段旧情,如刀刻骨,此刻被眼前景象勾起,心头酸楚难言。但他定力非凡,转念思及大敌当前,无影派或已埋伏两侧,遂强自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水君寒面若寒霜,对此情此景视若无睹,心中不起波澜。白玉霞却觉心头一阵恍惚,那猿猴相依之态,如沙漠幻景,又如山间清泉,澄澈而遥远。思及月牙神镖,她暗暗握紧手中银针,只待敌人现身,便以银针夺命。 小舟逆流而上,郭浩天轻摇木桨,舟身缓缓前行。忽闻猿声再起,凄厉依旧。郭浩天边摇桨边吟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此地虽无万重,亦有百重险峻。若非大战在即,倒可细赏这峡谷风光。” 不多时,小舟已至转弯处,郭浩天转桨调舟,峡谷陡然收窄,此刻仅容一舟通过。三人凝神戒备,只见两岸松林整齐如卫,一字排开,细看之下,松树枝干虬曲,树皮斑驳,显是数百年的古木,苍劲中透出岁月沉淀的厚重。 小舟缓缓前行,峡谷幽深,不知尽头何在。 忽然,长空之中骤起无数锐响,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三人抬头,只见漫天箭雨如飞蝗蔽日,白玉霞与水君寒心头寒意陡生。 便在此时,天地骤然一暗,只见一顶金丝帐篷自船中展开,将小舟笼罩其中。这帐篷乃郭浩天以长白山千年树胶与西域金丝织就,历时百日而成,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数十年来未曾动用,今日终见其威。 箭矢击在帐篷之上,纷纷弹开,落入水中或飞射远处。原来那两排整齐松树,正是箭阵机关所在。小舟行至中途,机关触发,万箭齐发。若非这顶金丝帐篷,纵有通天武功,也难逃万箭穿心之厄。 白玉霞见帐篷将小舟裹得严实,如裹巨粽,心头稍安,问道:“前辈这帐篷竟能挡住万箭,不知是何宝物?”水君寒沉吟道:“江湖传闻有金丝甲刀枪不入,想必此物与金丝甲同出一源。” 郭浩天已放下木桨,舟身全被帐篷笼罩,密不透风。他缓缓道:“此物远胜金丝甲。金丝甲虽能护体,却难挡万箭齐发。这顶帐篷乃老夫取长白山千年树胶,辅以金丝,历一百零八日方成,专防外门暗器。” 白玉霞道:“既有此物,我们躲在帐中,便可安然穿过峡谷,任他无影派有月牙神镖,也不足为惧。”水君寒亦作如是想。 郭浩天却摇头道:“不然。月牙神镖号称无坚不摧,百年前曾有一桩旧事……”他目光悠远,似回到百年前那场惊世之战:“当年江湖忽现月牙神镖,一夜之间,多名黑道枭雄毙命,喉间皆插一枚弯月飞镖。黑道闻风丧胆,有的甚至金盆洗手。而那镖主神秘莫测,无人得见真容。当时有位身穿金丝甲、武功冠绝天下的大侠,欲与之一战,终在华山之巅交手,天下豪杰皆往观战。那一战惊天动地,令观者恍如隔世。最终,月牙神镖竟穿透金丝甲,自大侠前胸入,后背出。大侠倒地之时,双目圆睁,难以置信。众人皆惊,金丝甲竟被击穿!月牙神镖之主飘然而去,自此再未现身。” 白玉霞听得入神,如亲临当年华山之战,问道:“如此神兵,怎会落入无影派手中?”郭浩天道:“此事已过百年,真相难明。或许当年使镖之人便是无影派掌门,或许……另有隐情。” 水君寒冷然道:“或许那使镖之人不过是一枚棋子,无影派另有图谋。”郭浩天道:“待见到无影派之人,一切自明。”二人默然。小舟虽无桨推动,却行进更速,原是郭浩天在启动帐篷机关时,已暗运内力击水,催舟前行。 箭雨纷飞中,小舟如裹金茧,破浪而行。打在帐篷上的长箭尽数弹开,落入水中。帐内三人安然端坐,任外面箭如飞蝗,里面却静如止水。 第五十九章 石室红鸾恨未圆 箭止舟轻转碧湾,无影声震九重山。 月牙飞落寒光冷,桃影纷披幽洞闲。 石破天惊见鸾镜,尘封纸暗记红颜。 痴心一片空余恨,长使英豪泪欲潸。 小船在箭雨之中破浪前行,忽见前方水势一转,又是一处弯道。郭浩天耳听风声,辨明方位,内力一催,船头应势而转,轻巧转过弯来。船身甫一转正,先前密如飞蝗的箭雨竟戛然而止,四下里静得只闻水声潺潺。 三人凝神细听,但闻空谷幽寂,再无半点破空之声。水君寒与白玉霞相视颔首,料想山峡中的箭矢已然用尽。郭浩天沉声道:“且防无影派另有诡计,待我撤去帐篷。”说罢轻按船尾机括,只听啪嗒脆响,金丝帐篷应声收拢,没入两侧船沿。 天光乍现,但见两岸峭壁如削,石壁上寸草不生,水面却陡然收窄,水流渐缓。郭浩天重执木桨徐徐划动,目光如电,扫视两岸。此处已近无影派腹地,崖壁间不知藏有多少埋伏。想到月牙神镖穿金裂石之威,这位久经风浪的老侠客眉宇间也掠过一丝忧色。 白玉霞轻抚胸口道:“方才若非前辈的金丝帐篷,我与师父怕是……”话音未落,郭浩天已摇头打断:“无影派手段阴毒,方才万箭齐发若是寻常人遇上,早已化作刺猬。所幸……”话至此处,两岸山巅突然爆发出震天呐喊:“无影无踪,无声无息,黑道白道,闻风丧胆,天下武林,唯我独尊……” 二十四字口诀在峡谷间回荡不绝,三人举目望去,只见山头上人影幢幢,皆着黑袍,宛若幽灵,不知何时已悄然埋伏于此。郭浩天朗声长笑:“山上可是无影派的好汉?”为首黑袍人冷笑道:“既知是无影派,还敢前来送死?” “久闻贵派月牙神镖威震江湖。”郭浩天抱拳道,“老朽今日特来借镖一观,还望通禀贵派掌门。”那首领闻言狂笑:“老儿痴人说梦!月牙神镖乃我派镇派之宝,岂是你说借就借?”笑声未落,目光忽地黏在白玉霞身上,见她冰肌玉骨,清丽绝俗,不由邪心顿起:“这小娘子倒可留下当个压寨夫人!”山上众人哄笑不止。 白玉霞俏脸涨得通红,水君寒早已怒不可遏,指间银光一闪,数枚银针已破空射出,那首领笑声戛然而止,咽喉处赫然插着三枚银针,身形晃了晃便栽倒在地。 “布月牙阵!”旁立之人厉声大喝。霎时间万千弯月状飞镖倾泻而下,在日光下泛起森森寒芒。郭浩天疾按机括,金丝帐篷应声展开。但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无数飞镖撞在帐篷上纷纷坠水。 几轮齐射后,黑袍人见飞镖难伤分毫,顿时阵脚大乱。忽闻山后传来长啸,又一批人手赶到,将月牙神镖分与众人。郭浩天急催内力,小舟如箭离弦向前疾驰。 新一轮飞镖如暴雨倾盆,帐篷上火星四溅。然神镖虽利,终难破这千年金丝织就的宝物。待飞镖用尽,那首领悻悻喝道:“撤!速报掌门!”黑袍人群如潮水般退去。 郭浩天细听片刻,确认敌人已远,这才收起帐篷,三人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平谷之中桃林似海,落英铺地厚达数寸,溪水清可见底,源头处瀑布如白练垂空,水汽氤氲,花香清幽,沁人心脾。 郭浩天将船靠岸,系缆于竹桩,三人跃上花毯,脚下柔软如绵,落英簌簌。白玉霞俯身轻触花瓣,忽闻破空之声自身后袭来。她身形如蝶翩然旋转,玉手轻探竟将冷箭稳稳擒住。郭浩天抚掌赞道:“好身手!这一手侧抓飞箭,已得暗器精髓!” 白玉霞掷箭入水,谦道:“是师父教得好。”正当此时,白玉霞明眸流转,忽见对面山壁隐现洞窟,微光自洞中透出,不由轻呼:“师父快看,那山洞莫非就是无影派巢穴?” 郭浩天与水君寒闻言,立即顺着白玉霞所指方向望去,果见对面杂草掩映之下,隐约透出一处山洞,洞口隐有微光,若非白玉霞心细如发,只怕便要错过。 郭浩天沉声道:“此洞必是通往无影派老巢之路。昔年陶渊明《桃花源记》中亦曾提及类似山洞,只怕便是此洞。无影派在此蛰伏数百年,机关重重,凶险难测。我等此番深入,须得步步为营,万不可大意。” 水君寒凛然道:“我与霞儿虽隐居神秘谷二十载,武功未曾懈怠。无影派纵有千般诡计,我二人亦当竭力以赴,绝不退缩。” 郭浩天微微颔首,朗声道:“好!纵是刀山火海,箭雨飞蝗,凭我三人武功,亦当破之!”言罢,他当先拨开杂草,俯身钻入洞中。白玉霞紧随其后,水君寒断后,三人依次潜入那狭窄洞口。 洞中通道极窄,仅容一人侧身而行,洞中幽光隐隐,寒气森森。白玉霞身形纤瘦,尚可勉强通行;郭浩天与水君寒却须运劲缩骨,步履艰难,有如蜗行。 郭浩天忽道:“若壁上暗藏利刃,我等危矣!”白玉霞闻言心中一紧,暗想若有利器破壁而出,在这方寸之地,纵有通天本领亦难施展,不由掌心沁出冷汗。水君寒亦暗忖己身暗器功夫虽绝,于此狭处却如龙困浅滩,若遇机关齐发,纵有通天之能,亦难全身而退。她与白玉霞二十年相依为命,虽言语不多,却情同母女,此刻不由将全身真气贯注双掌,誓要护其平安。 三人屏息凝神,步步为营,不知行了几许,忽见前方一道石墙巍然矗立,封死去路。那石墙浑然一体,高不见顶,壁上渗着水渍,隐隐有潮气扑面。 郭浩天驻足道:“幸得方才壁上未藏暗器。此墙之后恐有玄机,若破墙时大水倾泻,二位须立运龟息之法。”白玉霞轻抚石壁,蹙眉道:“此墙厚重,前辈可有把握?”郭浩天微微一笑:“尽力而为!”随即示意二人退后。 水君寒与白玉霞退开数步,运起龟息大法,四目紧锁郭浩天。但见他凝神聚气,双掌缓缓提起,丹田真气如江河奔涌,贯注掌心。忽见他身形微沉,双掌疾推,劲风激荡,正是其成名绝技“天玄掌”。掌力及墙,石墙岿然不动,郭浩天却已收势凝立。 水君寒暗惊:“这一掌凝聚数十年功力,竟不能动石壁分毫?”正思忖间,忽闻轰隆巨响,石墙应声碎裂,化作万千碎石簌簌落下。三人定睛看去,却见内中并无水流暗器,反是一间宽敞石室,陈设华美,俨然富家闺阁。 室内一张雕花大床铺着大红鸳鸯锦被,对面圆桌覆着牡丹绣布,四张樟木凳漆色鲜亮,梳妆台上胭脂水粉齐备,铜镜虽小却光可鉴人。三人缓步而入,只觉香气扑鼻,似是胭脂与床帐熏香混合,闻之精神一振。 白玉霞轻触桌布,指尖沾尘,显是久无人居。郭浩天环视四周,沉吟道:“此地应是洞房。”白玉霞闻言一怔:“洞房?前辈是说,曾有人在此成亲?” 郭浩天颔首:“鸳鸯锦被、富贵牡丹,皆是新婚之物。奇怪的是,此处毫无动用痕迹,不知那对新婚夫妇当日遭遇何等变故?”水君寒凝神戒备,低声道:“此地诡异,小心为上。” 白玉霞忆起水君寒往日所言婚嫁之事,再观此景,已明就里。这洞房花烛之地,竟无半点喜庆,反透着说不出的凄凉。郭浩天道:“且去内室一探,或有所得。” 三人小心转入内室,但见满墙书架直抵穹顶,典籍浩如烟海,自孔孟老庄至诸子百家,应有尽有。白玉霞随手取阅,尘灰飞扬间,忽见书中夹一纸笺,不禁轻呼出声。 郭浩天与水君寒趋前观瞧,只见纸上字迹娟秀:“天地为鉴,日月可明,我与冲哥真心相爱,此生不渝。然爹爹命我接近冲哥,原是为谋他月牙神镖绝技,意图称霸江湖。华山一战,冲哥以月牙神镖败尽群雄,名动天下,却也引来爹爹觊觎。 我本不知情,直至两情相悦,爹爹方露真容,竟要以我终身幸福换取神镖秘笈。冲哥为我不惜违背祖训,将家传绝技尽数录下,于成婚之夜交与爹爹。 岂料爹爹得书后,竟率无影派众人围杀冲哥。冲哥神镖仅余十枚,寡不敌众。我以死相逼,爹爹方放他离去。自那日后,我再未见冲哥一面。 爹爹将我囚于此室,我日夜以泪洗面,不知冲哥生死。终得机会逃脱,欲寻冲哥,纵天涯海角,亦要寻他回来。 此书架后另有机关,若有侠士至此,盼能入内一探,揭我爹爹真面目。上官飞儿绝笔。” 纸笺飘落,三人相顾无言。石室幽香依旧,却似萦绕着一段未尽的洞房悲歌。 第六十章 铁笼百年诉恩仇 秘信揭尘往事深,情仇交结百年沉。 飞儿救侣轻生死,朝风守诀忍幽阴。 刀丛履过惊侠影,铁笼语彻怨声吟。 忽惊门外潜奸耳,真传将现动天心。 郭浩天、水君寒与白玉霞将纸中所述尽数阅毕,方知百年前那场华山之战背后,竟藏着这样一段恩怨情仇。那使月牙神镖的奇男子,原是信中所述上官飞儿的恋人,名唤王冲,出自这桃花源中。 王冲身负祖传月牙神镖绝技,当年华山一战,竟一举击毙当时武功第一的侠客,却引来无影派掌门觊觎,那掌门心术不正,竟欲借女儿美色诱使王冲交出镖法心诀,其心可诛。 上官飞儿容貌倾城,与王冲情意缠绵,生死相许。不料二人情浓之际,无影派掌门竟以成亲为由,逼迫王冲交出月牙神镖绝技。王冲为情所困,终究将心法交出。 岂料洞房花烛之夜,上官掌门竟率众围攻桃花源,欲将王冲置于死地。上官飞儿为救情郎,以死相胁,方使王冲得以逃脱。 三人读至此处,无不义愤填膺。江湖险恶,却未曾想竟有人为达私欲,连亲生骨肉亦可利用,实乃武林之耻。 郭浩天目中含怒,水君寒面覆寒霜。白玉霞虽神色未变,心中却为上官飞儿牵挂,不知她能否寻得王冲?信中言明她已离家追寻,可王冲经此背叛,是否还愿与她相见?纵使重逢,百年光阴流转,昔日璧人,怕也早已化作黄土。思及此,白玉霞心头微涩,她正值情窦初开之年,对此等痴情故事最为敏感。 郭浩天沉声道:“不想百年前华山之战竟有此等隐情。王冲这等高手,竟败于人心算计。那上官老贼为夺镖法,连女儿都可为饵,若教我遇上,定取他项上人头!” 水君寒轻叹:“江湖之险,不在刀剑,而在人心。有些人表面仁义,内里却藏尽歹毒,为称霸武林,连骨肉亲情皆可抛弃,此等小人,当以银针封喉。” 白玉霞轻声道:“只不知上官姑娘后来可曾寻得王冲?若王冲因恨避而不见,她该何等伤心……”郭浩天道:“当务之急是寻得无影派踪迹。按信中所言,入口当在此书架之后。” 三人遂仔细查探书架。白玉霞将信纸重新夹好,放回原处,指尖轻抚书脊,仿佛能触到百年前那段痴怨往事。忽地,她右手触到一本纹丝不动的古书。郭浩天与水君寒闻声聚来。 “此物定是机关所在。”郭浩天目光如炬,“藏于万卷书中,当真巧妙。白姑娘能寻得此物,想必与这桃花源缘分不浅。” 白玉霞双手运劲,将那书轻轻一转。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书架自中移开,现出一条幽深暗道。 郭浩天当先迈步:“小心前行,谨防暗器。”三人运起真气,足尖轻点地面,如履薄冰。黑暗中忽闻窸窣声响渐近,白玉霞与水君寒听风辨位,无数银针破空而出,却闻阵阵惨叫,原是成群硕鼠奔过。“原是虚惊一场。”水君寒蹙眉,“只是这鼠群如此庞大,实属异常。”三人腾身贴壁,待鼠群过尽,方继续前行。 “这般巨鼠,实属罕见。”郭浩天皱眉,“无影派究竟在弄什么玄虚?”行不过数丈,郭浩天忽觉脚下一沉,厉喝道:“当心!”霎时间寒光迸现,无数短刀自地底刺出,离三人脚踝不过寸余。 水君寒轻叱:“卑鄙伎俩!”白玉霞凝目望去,但见刀阵绵延,不知尽头。郭浩天朗笑:“正好试试两位轻功。”言毕身形飘然而起,如蜻蜓点水,掠过刀尖。白玉霞紧随其后,衣袂翩跹若燕;水君寒步履从容,不落分毫。 才过刀阵,忽闻破空之声。郭浩天双掌疾推,竟抵住一根合抱粗的巨木。内力激荡间,他须发皆张,脚下青石迸裂。“退!”郭浩天一声暴喝,运劲推回原木,不料触发连环机关,三人同时贴壁。但见万点寒星自暗处飞射而至,箭雨如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几支弩箭擦衣而过,险之又险。 待暗器尽落,三人皆惊出一身冷汗。忽然,前方石门洞开,光亮渐入,照见三人惊魂未定的面容。 石门缓缓开启,一线天光透入,映出尘埃飞舞。郭浩天、水君寒、白玉霞三人屏息凝神,望着门内未知之境。郭浩天周身真气流转,衣袂无风自动;水君寒指间银针寒芒隐现,如毒蛇吐信;白玉霞亦握紧银针,目光如冰。这银针功夫乃水君寒独门绝技,江湖中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因“传女不传男”的师门遗训,终是难得真传。白玉霞能得此机缘,实是福泽深厚。 三人踏入密室,但见中央立着一座精钢铁笼,笼中坐着一名白发老者。他满面污垢,似已百年未洗,双目紧闭,身形挺直如松,双手扶膝,宛若修炼某种诡异功法。虽面容枯槁,却隐隐透出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此人莫非是当年失踪的上官帮主?或是桃花源中幸存的某位前辈?正当三人暗自揣测时,老者倏然睁目,目光如电,满是怨毒之色,直刺三人心底。白玉霞心头一寒,却仍镇定问道:“前辈何人?为何被困于此?可是遭了无影派毒手?” 老者闻言,枯槁的面容微微抽动,嘶声道:“无影派?呸!老夫誓要将其挫骨扬灰!”声音虽沙哑,却蕴含着浑厚内力,震得铁笼嗡嗡作响。 郭浩天见他恨意滔天,心念电转,拱手道:“我等与无影派亦有恩怨,不如联手对敌?”老者冷笑:“休要花言巧语!老夫在此百年未见生人,定是上官老贼派来的细作!”说罢双目赤红,状若疯魔。郭浩天不慌不忙,将月牙神镖与魏忠贤之事娓娓道来。老者听罢,神色稍霁,却仍存疑虑。 白玉霞见状,轻启朱唇,将上官飞儿书信中所载往事细细道来。她素日冷若冰霜,此刻却言辞恳切,连水君寒都暗自诧异。当说到上官飞儿以死相救王冲时,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 “天意……真是天意啊……”老者长叹一声,枯槁的面容竟现出几分生机,“这秘密压在心头百年,今日终可重见天日。”水君寒凝声道:“阁下所守之秘,究竟为何?” 老者目光悠远,似穿透时光,缓缓道:“老夫乃上官掌门座下大弟子古朝风。”三人皆惊,未料此人竟是当年无影派首徒!古朝风声音沙哑,续道:“当年师父为得月牙神镖,设下毒计。他命我埋伏途中,对一女子施暴……岂料那女子竟是我朝思暮想的师妹!”他语带哽咽,百年恨意未消。 “那时我蒙面出手,直至贴近才认出是她……我一时鬼迷心窍,以为得她身子便能得她心……却不知正中了师父奸计!”他双拳紧握,骨节发白,“王冲适时出现,将我击退。师父不怒反喜,原来这一切,俱是他为引王冲入彀所设之局!” 古朝风目眦欲裂:“后来师妹与王冲情深日笃,我日日监视,心如刀割。直至他们成婚前夜,师妹竟来找我……”他忽压低声音,“她交给我一张图纸,说那是真正的月牙神镖秘法。交给师父的,不过是粗浅皮毛。” “我应她守住此秘,纵受千般折磨,也绝不透露半分。谁知新婚之夜,师父竟血洗桃花源!”古朝风老泪纵横,“师妹以死相逼,才换得王冲生路。师父后将我囚于此地,逼问神镖真诀……这一困,便是百年!” 言至此处,古朝风忽抬首,目中精光暴射:“今日既遇有缘人,这月牙神镖的真传,便该重见天日了!” 恰在此时,郭浩天突然暴喝:“何人窥探!”声若惊雷,震得密室簌簌落尘。石门外传来细微响动,显然有人潜伏已久。 第六十一章 月牙神镖百年秘 铁影倏忽探密踪,古翁传技诉情衷。 秦宫旧事镖魂铸,绝脉新承侠义融。 三杰同心诛奸佞,一掌震敌显雄风。 无影派众围困险,门外长笑又临凶。 铁门外那道黑影倏忽一闪,便不见了踪迹,身法之快,竟不在郭浩天之下。郭浩天心头一凛,飞身掠至门前,向外望去,却只见密道幽深,空无一人。 “此人行踪诡秘,定是来探听月牙神镖之秘。”郭浩天回身低语,神色凝重,“所幸尚未泄露,否则我等处境危矣。” 古朝风却神色平静,缓缓道:“三位不必担忧。此人虽窥探在侧,但月牙神镖之秘,岂是三言两语能够道尽?纵使他听去一二,也难窥全貌。”他目光深远,仿佛穿透百年时光,“今日既与三位有缘,便是天意使然,合该此技传承有人。”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百年来,上官家族日日在我饮食中下药,欲待我神智昏聩之时,套出这桩隐秘。可我始终记得对师妹的承诺……小姑娘,你天资聪颖,灵秀内蕴,正是继承此技的不二人选。老夫今日便将月牙神镖的真正诀窍传授予你,盼你日后仗此绝技,行侠仗义,不负这‘神镖’之名!” 郭浩天颔首道:“白姑娘天资聪颖,月牙神镖得她继承,实乃天意。” 古朝风幽幽叹道:“老夫但求无愧于师妹,这一百年,总算没有白熬。”他浑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小姑娘,这月牙神镖的来历,须得从秦时说起……”白玉霞见他身形枯瘦,白发萧然,脸上犹存鞭痕旧迹,心中不由一恸。这百年来,他究竟承受了多少折磨,才守得这秘密至今? 他声音低沉,将一段尘封往事娓娓道来:“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威加海内。他微服南巡,在江南偶遇绝心南派掌门之女南明月。此女姿容绝世,嬴政一见倾心,竟不顾身份跪求联姻。南绝心早已将爱女许配给程天英,自然婉拒。 谁知嬴政回宫后,竟派大内高手血洗绝心南派,将南明月强掳入宫。程天英赶到时,只见一片火海,以为心上人已葬身火海,悲痛欲绝。 后来他潜入皇宫,才知南明月被囚禁深宫。程天英寻得当时以月牙神镖名震江湖的王佳兴相助,二人联手潜入皇宫。王佳兴镖法如神,月牙镖出,侍卫尽皆毙命。三人汇合后正要逃离,却被嬴政率众围困。 南明月为保全二人,自愿留下。待程天英与王佳兴伤愈再入皇宫时,却见南明月已为保贞洁自尽而亡。嬴政为保其容颜不腐,命人寻得南海万年珍珠‘月明珠’,置于其身。 程天英悲愤交加,取走月明珠,与王佳兴杀出重围。此后二人分头隐匿,王佳兴便带着家人隐居于此,月牙神镖一脉由此传承……” 古朝风说到此处,声音愈发低沉:“小姑娘,月牙神镖的心法,我现在便传与你。”他示意白玉霞近前,在她耳边轻声道: “月牙神镖,镖由心生。无招无式,收发全乎于心。心到手到,镖出人亡。须得心无杂念,神意合一,方能发挥神镖威力。此镖既出,闪断乾坤,百丈无人……” 白玉霞只觉一股暖流自耳中传入,直透心脉,仿佛有无数精妙招式在脑海中流转。古朝风将心法说完,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他为此秘密苦守百年,如今终得传承,心中大石落地。 “白姑娘,这秘密便交予你了。月牙神镖的心法,绝不可落入奸邪之手。”白玉霞郑重道:“古前辈放心,玉霞定不负所托。” 郭浩天道:“古兄胸襟开阔,令人敬佩。如今魏忠贤祸乱朝纲,残害武林同道,这月牙神镖正是其克星。若能得青龙偃月刀、鲲鹏剑相助,三宝合璧,必能诛杀此贼!” 古朝风指向一旁暗门:“你们速从此门进入,无影派老巢便在深处,月牙神镖的暗器皆藏于其中。” 白玉霞问道:“前辈不与我们同去?” 古朝风淡然道:“去与不去,于我又有何分别?不如在此了此残生……报仇与否,都已无关紧要。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终归黄土。师父虽对我不义,我却不能对他无情。何况他早已化作白骨,恩怨已了。”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看破世情的苍凉。三人闻言,皆感敬佩。 突然,阶梯上方的石门轰然洞开,两排黑衣人以合围之势涌下,最后走下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横眉竖目,眉宇间杀气森然。 那男子狞笑道:“四位莫想活着离开,只要说出月牙神镖的秘密,或可留个全尸!”古朝风沉声道:“你师父是谁?”那人阴笑道:“古师伯,百年不见,你竟还未死。师公早已仙逝,如今掌门是你师弟上官青。” 古朝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怅惘。那男子转而看向白玉霞:“小姑娘,若再不交出秘密,休怪我等无情!”说着竟伸手欲轻薄于她。 白玉霞岂能容他放肆?玉手轻扬,一枚银针已无声无息地刺入对方手背。那人痛呼一声,怒骂道:“好个狠毒的丫头!” 郭浩天踏前一步,朗声道:“叫上官青出来,我们单打独斗,胜者定夺!”那男子不屑道:“就凭你也配与我师父动手?”郭浩天不怒反笑:“既然如此,你且接我一掌。若三息之内安然无恙,我们任你处置;若倒了,便去通报上官掌门,说有客来访,欲借月牙神镖一用。” 那人昂首道:“来吧!”郭浩天凝集三成功力于双掌,轻飘飘拍出。掌风看似柔和,却隐含千钧之力。那人中掌后初时无恙,待两息过后,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摇晃倒地。 无影派众人见状,无不骇然。此人乃是上官青的三徒弟,一身忍术在无影派中数一数二,竟连郭浩天三成掌力都接不住。郭浩天环视众人,声若洪钟:“还不去请上官青?” 人群中走出一人,拱手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斗胆请教。若我败了,大师兄再与前辈较量。” 郭浩天见他气度不凡,笑道:“好!既然你们无影派言而无信,老夫便陪你们玩玩!”说着右脚向前踏出,在地上划出一个浑圆痕迹。“此圈便是界限,老夫双脚若出圈,或十招内不能胜你,便算输!” 白玉霞与水君寒相顾失色,在这险境中自限手脚,实是兵行险着。那二师兄面不改色,双拳猛然握紧,如狂风暴雨般攻来,拳风刚猛霸道,正是西域金刚门的“金刚断魔拳”。 郭浩天身若飞燕,双掌轻柔似水,以柔克刚。五招过后,他突然变招,双掌如雷霆万钧,刚猛无俦。“好一个金刚断魔拳!不想无影派竟与金刚门有渊源!”郭浩天喝道,“可惜误入魔道,枉费了这一身武功!”郭浩天双掌如山岳压顶,直劈对方天灵。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隐在人群中的大师兄突然出手,硬生生接下这必杀一击。 “二师弟退下,让我来会会这位高人。” 大师兄目露精光,沉声道:“月牙神镖乃无影派至宝,绝不容外人染指!”郭浩天冷笑道:“上官青野心勃勃,欲以神镖称霸武林,这等行径,与魔道何异?”说着摆开架势,双掌游动,如溪流绵长,正是他自创的“太极游龙掌”。 大师兄左手使掌,右手握拳,招式怪异,竟能一心二用。二人在这密室中激斗不休,郭浩天始终不离圈内,掌法井然有序,游刃有余。 白玉霞与水君寒看得目眩神驰,古朝风也双目放光。二人激战正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笑声苍老却中气十足,显是又一位高手到来。 第六十二章 幽谷争锋解镖缘 白发掌门现密室,无影派众礼恭迎。 游龙掌法惊四座,月牙神镖启旧情。 飞针破空斗巧技,内力断锁显真功。 百年恩怨终须了,赠镖辞谷赴征程。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步踏入密室,他满面皱纹,额上沟壑纵横,显是历尽沧桑。无影派众人见他到来,纷纷躬身行礼,口称:“掌门……” 老者含笑走入,目光落在郭浩天身上,朗声道:“太极功夫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阁下的太极神功,与张三丰张真人有何渊源?莫非是他老人家的传人?” 郭浩天见他一眼识破自己武功路数,又听无影派众人称其为掌门,心知此人必是无影派现任掌门上官青,遂抱拳道:“上官掌门好眼力。张真人太极拳名动天下,岂敢与他相提并论?老夫这套掌法名为‘太极游龙掌’,借鉴了张真人以柔克刚的至理,与他并无师承关系。今日在此献丑,实是辱没了张真人的威名。” 上官青恍若未闻,续道:“阁下欲取我无影派月牙神镖,我那三个徒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阁下动手,实是不自量力。凭阁下这等身手,他们又岂能拦得住?” 古朝风望着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者,想起昔日那个三岁稚童,心中百感交集,眼中隐有泪光。古朝风轻唤一声:“师弟……”上官青抬眼望去,淡淡道:“师兄,当年我尚是孩童,大师兄身为掌门首徒,却被家父关入这密室。这些年来,我何尝不想来此探望?只是家父临终留有遗言,上官家族不得踏入密室半步。今日若非这三位闯入,我仍不能违命前来。” 古朝风听出他言不由衷,知这师弟已成了奸猾之辈,那一番所谓遗言,纯属子虚乌有,他深知上官林、上官青父子狼子野心,为得秘技不择手段。然而在这密室中静修百年,他早已看透世情,依旧镇定自若。 古朝风道:“师弟,这三位远道而来,欲借月牙神镖一用。如今江湖上出了一位大魔头,武功深不可测,武林正值浩劫。月牙神镖正是其克星,望师弟念在师兄弟情分上,赠他们几枚。”他此言本不指望上官青应允,只盼能免去一场干戈。 上官青摇头道:“师兄,月牙神镖乃本派镇派之宝,非是做师弟的吝啬,实不能交与外人。”白玉霞闻言,幽幽接口:“镇派之宝?无影派夺人秘技,反说是自家宝物,当真卑鄙!你可知道你姐姐上官飞儿的事?”上官青脸色骤变,惊问:“我姐姐?我何来姐姐?”他神情古怪,似是真不知情。 白玉霞见他尚存一丝人性,便续道:“上官帮主不告诉你飞儿姐姐的事,定是怕你知晓后生出事端。你可知月牙神镖能成为无影派镇派之宝,全仗飞儿姐姐之功?若非她,你们岂能得到此宝?” 上官青面色铁青,厉声道:“小姑娘,将事情原委道来!若有半句虚言,我决不轻饶!”白玉霞将事情原委一一陈述,上官青听罢,面容抽搐,肌肉紧绷,良久方道:“原来如此……我竟还有个姐姐!爹,你骗了我百年,让我自以为上官家独苗,这些年来一心打理帮务……你连亲生儿子都骗,难怪姐姐当年恨你入骨……” 他顿了顿,又道:“月牙神镖确是他人之物,但既成本派镇派之宝,你们若想取得,须得武功胜我。若你们中有一人胜我,我亲手奉上神镖,并解散无影派。爹爹当年作恶多端,做儿子的该为他积些功德。若胜不过我,神镖你们仍可取走,但无影派不会解散。这些年来,我无影派在此苦守百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统天下,这是爹的遗愿,我要代他完成。即便不用月牙神镖,纵然最终失败,我也要一试!” 无影派众人闻言皆惊,大徒弟急道:“师父,万万不可!月牙神镖绝不能交出,师父难道忘了老帮主遗训?”众人纷纷跪倒,齐声劝阻。上官青摆手道:“月牙神镖既是他人之物,无影派强占不还,有违江湖道义。此事由我做主,爹的遗训,我自会承担。” 郭浩天暗忖:“此人良心未泯,在这无影派中实属难得。他既开出条件,事情便好办多了。”白玉霞心想:“这位前辈好生奇怪,为何无论胜负都要交出神镖?莫非他真有惊人武功?”水君寒暗忖:“此人不可小觑。他这般说法,或许是缓兵之计,欲令我们松懈防备。越是如此,越要小心应对。” 古朝风凝视上官青,对这师弟的武功颇感好奇。郭浩天道:“好,上官掌门既如此说,我们便与你一战。这位是暗器之王水君寒,她的暗器功夫冠绝江湖,正可与你的月牙神镖一较高下。” 上官青颔首:“暗器对暗器,妙极!请!”他双手摊开,在胸前摆出起手式,眼中精光四射。水君寒见他这般气势,心中微凛。水君寒踏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一枚银针。那针细如牛毛,若非眼力过人,绝难察觉。二人凛然对视,目光如电,已将对方全身要害尽数笼罩。 水君寒银针在手,上官青的月牙飞镖却不见踪影,突然,一道银光破空而出,直射上官青面门,上官青右手疾如闪电,自怀中掏出一枚弯月形飞镖,镖身小巧,寒光凛冽,他手腕轻抖,飞镖疾射而出,正中银针。“叮”的一声轻响,飞镖与银针在空中相撞,同时落地。 古朝风眼中光芒闪动,将这交锋过程尽收眼底。郭浩天见二人身手,暗自敬佩,他一生阅人无数,但如这般暗器高手,实属罕见。上官青见水君寒银针能与自己的飞镖平分秋色,心知遇上了劲敌。他在这幽谷中苦修百年,从未与外间高手交锋,今日得遇强手,不禁见猎心喜。水君寒见上官青飞镖后发先至,从容不迫,心下暗生惧意,若对方未尽全力,那他的飞镖技艺当真已臻化境。 突然,水君寒双手疾挥,八枚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出,分取上官青八处要害。上官青面不改色,就在银针飞至半途时,双手轻扬,四枚飞镖应手而出。令人惊奇的是,其中两枚飞镖竟在中途转向,一镖击落两针,方位拿捏得妙到毫巅。四枚银针应声落地,那两枚飞镖也力尽坠地。余下四枚银针已距上官青不足半尺,无影派众人骇然惊呼。 上官青却毫不惊慌,先前发出的另外两枚飞镖竟自外向内折返,快如闪电,将剩余四枚银针尽数击落。银针与飞镖同时落地,声音清脆。上官青依旧稳立原地,双脚未动分毫。水君寒见自己苦心所创的“八珍裹山”竟被如此轻易破解,心中黯然。 郭浩天见状,对上官青更为佩服。在只得假秘笈的情况下,仍能练就这般武功,实是武学奇才。古朝风眼中光芒闪烁,见师弟将月牙神镖练到如此境界,既喜且慰。喜的是上官青听闻姐姐往事后,心境已变;慰的是他百年苦修,终有所成。 无影派众人见师父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上官青赞道:“好针法!暗器之王,名不虚传!”水君寒道:“上官掌门的飞镖绝技才是举世无双,老身的银针已被你所破。”上官青摆手道:“阁下方才所用,不过是银针功夫的粗浅招式。你若不尽展所长,我可不愿交出飞镖。” 水君寒心念电转,暗忖:“他既看出我未尽全力,我便放手一搏。若他食言,还有天玄老人可制他。”便道:“既然上官掌门如此看重,老身便奉陪到底。”上官青展颜笑道:“这才痛快!习武之人,争强斗胜本是常事。我在此孤独百年,未逢敌手,今日得遇阁下,总算不虚此生。” 话音方落,水君寒双足稳立,如铜柱扎根,任他狂风暴雨也难撼动。白玉霞全神贯注得盯着师父,无影派弟子纷纷后退,让出更大空间,生怕被暗器所伤。 上官青凝神注视水君寒,目光如炬,突然,上官青一声暴喝,身形拔地而起,双手连挥,一十七枚月牙神镖应手而出,快如闪电,金光闪动,分取水君寒十七处要害,封死了所有退路。 水君寒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展动如飞,似白鹤展翅,身形稳如泰山。月牙神镖破空而至,她竟赤手空拳,以指夹住飞镖!顷刻间,十七枚飞镖尽数被她夹在指间,无一落空。郭浩天暗自骇然,自忖若是自己,也未必能全数接下。 白玉霞见师父大展神威,喜不自胜。古朝风目光炯炯,将二人交手过程尽收眼底,深为赞叹。无影派众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高手。上官青飘然落地,轻功卓越。水君寒双手夹满飞镖,道:“上官掌门好镖法!一十七枚同时发出,分取要害,这份巧力妙到极致,老身佩服!” 上官青道:“阁下身手堪称武林一流。方才我使出七分力道,若是旁人,绝难躲过这十七枚飞镖。阁下竟能全数接下,胆识武功,皆非凡品,老夫领教了。” 水君寒道:“上官掌门的绝技闻所未闻,老身活了这把年纪,也是首见。这场比武,老身认输。”上官青道:“阁下何必谦让?比武方才过半,中途退出,岂不遗憾?请尽管出手,我们点到即止。百年未遇强敌,今日定要尽兴!”水君寒本欲就此罢手,取得神镖离去,见对方如此好武,只得道:“上官掌门请,老身奉陪。” 上官青微笑颔首,右手虚引。水君寒凝神聚气,银针在手,突然双手互动,一枚银针无声飞出,直至距上官青额头一寸时,突然上掠,贴着他的皮肉擦过。银针飞越头顶,自后方向上官青后脑袭来。上官青却纹丝不动,胸有成竹。银针即将及体的刹那,砰然一声,竟被弹开! 众人皆惊,原以为此针必中,不料上官青的头颅竟如铜墙铁壁,银针难入分毫。水君寒惊诧不已,万没想到上官青身不动手不抬,竟能以内力震开银针,这份修为,当真匪夷所思。 白玉霞见师父的“飞针又回”被破,暗暗担心。古朝风瞳孔收缩,对师弟的武功越发佩服,郭浩天也是暗自惊疑。 上官青微微一笑,袖袍轻拂,道:“阁下这一手飞针绝技,可谓当世无双。若非老夫及时将真气凝于体外,此刻银针早已贯穿头颅。月牙神镖在阁下银针面前,竟占不得半分便宜,足见阁下针法已臻随心所欲之境。今日得遇高人,老夫认输,月牙神镖……便请取去。”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疑惑之色。上官青武功与水君寒本在伯仲之间,何以主动认输?若再战下去,胜负犹未可知。水君寒心中暗忖:“他方才分明已破我银针,占得上风,为何反认输?” 上官青似看穿众人心思,缓缓道:“若单以镖法相斗,决计胜不过阁下银针。若非内力护体,此刻早已命丧银针之下。这便带诸位去取镖。” 郭浩天拱手道:“上官掌门胸怀广阔,气度恢弘,不愧为无影派之主。老夫先前对贵派多有误解,今日方知掌门亦是受人所蒙蔽。月牙神镖若能为除魔大业出力,天下苍生必感念掌门恩德!” 上官青摇头叹道:“恩德二字不敢当。月牙神镖本非我派之物,当年先父一念之差,铸下大错,如今老夫只求能替他赎罪一二。若此镖能助诸位,便是最好,能为武林尽绵薄之力,也算积些功德。” 水君寒颔首道:“掌门能有此心,实乃武林之福。方才交手,已知掌门内力深厚。若肯相助除魔,胜算必增一筹,不知意下如何?” 上官青淡然一笑:“老夫虽有些许武功,却无此心了。何况在此居住近百年,早已习惯清静,不忍离去。先父种下恶因,我当在此忏悔,弥补他当年过错。阁下好意心领,对付魏忠贤之事,便交由年轻一辈罢,江湖终究是他们的天下。” 古朝风欣慰道:“师弟能有此悟,为兄心甚宽慰。江湖已非我等老辈之天下,年轻人血气方刚,自能撑起一片天。纵有十个魏忠贤,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上官青缓步上前,双掌握住铁锁,头顶白气蒸腾,内力源源贯入锁中。但闻“啪”的一声脆响,铁锁应声而断。他双手迎出古朝风,内力之深厚,令在场众人无不惊叹。 古朝风握住他手,踏出囚禁百年的牢笼,顿觉百年孤寂随风而散。白玉霞见上官青内力断锁,心中既惊且佩。这等功力,连师父水君寒也未必能及,自己更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臻此境界。 水君寒暗赞上官青内力精深,她的银针功夫独步天下,但于这等刚猛内功却涉猎不深,若论断铁链长索尚有把握,如此方正铁锁,实无半分胜算。郭浩天自忖虽能断锁,却难如此举重若轻。无影派众弟子见师父神功若此,皆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上官青引众人至大厅歇息。转过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大厅覆以翡翠琉璃瓦,金碧辉煌,宛如人间仙境,厅前两尊石虎怒目东望,气势非凡。 白玉霞初见此等建筑,目不暇接,她久居幽谷,从未见过如此气派厅堂。郭浩天行走江湖数十载,见识广博,也不禁为这人间仙境所吸引。水君寒也暗叹,在此幽深之谷,竟能建此奇筑。 古朝风睹物思情,百年前往事历历浮现。细看方知此厅乃仿原址重建,虽一模一样,终非旧物,不由怅然。众人入厅落座,上官青命人看茶。清茶入杯,香气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 郭浩天品茗赞道:“此茶清冽甘醇,实乃仙品。”上官青笑道:“阁下过誉了。此茶乃谷中特产,我派居此百年,日日与这些茶树为伴,久而久之,便学会了制茶之法。”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方叠纸,“此乃月牙神镖制造之法,今日便赠予白姑娘,望你锄奸扶弱,匡扶正义!” 白玉霞恭敬接过,展开见纸上图文并茂,记载详实,小心纳入怀中。白玉霞坚定道:“上官前辈放心,我定会勤练月牙神镖,不负前辈、师父和郭前辈厚望。”水君寒道:“承蒙掌门信任小徒,除魔之后,必当登门拜谢。”上官青正色道:“除暴安良本是我辈本分。老夫百年来虽行差踏错,却也不能坐视奸人横行。” 这时两名弟子抬来一口木箱,开箱可见无数月牙神镖熠熠生辉。上官青道:“此乃本派全部神镖,尽数交由诸位。”三人大惊,郭浩天忙道:“掌门不必如此,我等取用些许即可。” 上官青叹道:“神镖留此也无大用。百年来因得假秘传,无人练成真功。今日诸位揭开百年之谜,便是我派恩人。此镖既非我派之物,不该再据为己有。” 最终一番推让,上官青命人取布袋装五百枚神镖交予白玉霞。古朝风叮嘱道:“白姑娘日后行走江湖,切莫透露神镖来历,以免招致祸端。百年前王冲纵横武林,觊觎此镖者甚众。”白玉霞微微颔首。郭浩天起身告辞:“叨扰已久,我等该去了。日后有缘,定再来拜会。” 上官青本欲邀众人赏玩谷中美景,闻郭浩天言江湖危急,也不强留,道:“望三位早日铲除奸佞,后会有期。” 三人随弟子由近路出谷,登舟离去。郭浩天摇桨叹道:“不想无影派并非传言中邪恶,先前误解,实在惭愧。”水君寒道:“上官掌门被其父误导,浑噩百年,如今幡然醒悟,实属难得。” 舟至岸边,郭浩天对白玉霞道:“白姑娘既得神镖,当独自历练江湖。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须得小心。两月后少林英雄大会,魏忠贤必生事端,你可北行至少室山,途中正好磨砺。” 水君寒轻抚爱徒秀发,柔声道:“霞儿,你已长大,该有自己的路。师父不能永远相伴。江湖中人形形色色,务须明辨善恶。若遇有缘人……定要带回给师父瞧瞧。” 白玉霞闻言玉颊飞红,垂首道:“待除去魏忠贤,弟子定回谷中与师父长居。”语声哽咽,泪珠滚落。水君寒将她揽入怀中,任泪水浸湿衣襟,轻拍其背道:“记住:巾帼不让须眉。我辈女子,亦可有英雄气概。行侠仗义,非男子专利……” 白玉霞含泪点头,将师父教诲深铭于心。终到分别时刻,她跪地欲行大礼,被水君寒扶住:“霞儿,保重……” “师父保重,郭前辈后会有期。”白玉霞猛一转身,沿山道快步而去。 第六十三章 玉霞初涉江湖险 孤身北赴少室山,市井无银惹事端。 巧避奸商施妙手,智擒恶丐显英颜。 酒楼偶遇扇如风,侠客暗随欧阳关。 迷烟骤起芳心乱,松灵仗义阻凶顽。 白玉霞自武夷山与师父水君寒、天玄老人郭浩天分别后,孤身北行,赶赴少室山。郭浩天曾言,魏忠贤必将借机生事,她心中记挂,一路不敢耽搁。 这日行至一座小镇,虽地僻人稀,街上却颇为热闹。往来行人或穿青布大褂,或披素白长衫,亦有黑布缠身者,形色各异。市集间叫卖声不绝,早点摊前热气蒸腾,包子香气四溢。白玉霞驻足观望,见路人以碎银换取白胖包子,方知此物可充饥。她自幼生长于神秘谷中,水君寒未曾教她世间银钱之用,此刻腹中饥饿,却身无分文。 犹豫片刻,她缓步走向摊前,伸手取了一枚包子。那店主见她容貌清丽,衣袂飘飘,本欲招呼,却见她未付银钱便自食用,顿时沉下脸来:“姑娘尚未付钱。” 白玉霞坦然道:“我身上并无银两。”店主见她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声音清冷似山间寒泉,不由心神一荡,邪念顿生:“既无银钱,留在小店抵债亦可。”说话间右手已搭向她肩头。 白玉霞侧身避开,心中警醒:师父曾说江湖人心险恶,此人目光不正,定非善类。她将咬过一口的包子递还:“原物奉还,请莫纠缠。”店主见包子已损,冷笑道:“姑娘貌若天仙,竟行此无赖之事!”转而向围观众人高呼:“诸位评理,这女子可是要白吃白喝?” 人群窃窃私语,皆指白玉霞不是。她虽不明众人言语,但见指点之势,心知受责。那店主又扑将上来,白玉霞轻移莲步,那人收势不及,踉跄倒地。店主恼羞成怒,再度扑来。白玉霞见他面目可憎,暗扣银针在手,待其近身,素手轻扬,银光闪过,一枚细针已扎入对方手背。 “女侠饶命!”店主跪地求饶,痛呼不止。白玉霞淡然道:“我只求果腹。”店主连声应承,忍痛包好两个包子奉上,见她玉手纤纤,竟看得痴了。白玉霞取过包子,冷声道:“银钱日后必还。”说罢飘然离去。众人见她身手不凡,气质出尘,皆疑是名门女侠,不敢再议。 行至街角,她小心撕开油纸,轻咬包子,只觉面皮松软,肉馅鲜香,确是人间美味。正品尝间,忽见一乞丐仓皇奔来,身后十余人持棍棒追赶。那乞丐身形矫健,显是身怀武功,掠过她身旁时,竟将两个包子塞入她手中。 追兵转眼即至,为首虬髯大汉见白玉霞手持包子,怒喝道:“好个贼丫头,竟是那乞丐同党!”众人立时围上。白玉霞从容解释:“此人强塞包子与我,素不相识。”虬髯汉却道:“巧言令色!擒下你,不怕那厮不来相救!” 白玉霞见众人兵刃相向,想起师父教诲,暗叹江湖险恶。她本不愿动手,但见那虬髯汉目露邪光,心知难以善了。当先一人伸手抓来,她衣袖轻拂,银针已刺入对方指缝。 众人惊惧间,虬髯汉仍强令围攻。白玉霞身形飘忽,素手连扬,银针如雨,尽数没入众人膝弯、手背。虽未伤要害,却疼得他们哀嚎倒地。 虬髯汉见状胆寒,跪地求饶。白玉霞冷然道:“速去追那真凶。”众人如蒙大赦,狼狈而去。她转身欲行,却见街角探出半个脑袋,正是那乞丐。白玉霞愠怒上前,将包子掷还:“为何害我?” 乞丐接过包子,微笑道:“姐姐武功高强,何必与那些人多言?直接出手教训便是。”白玉霞见他虽衣衫褴褛,面容污浊,但五官端正,目光清澈,不似奸恶之徒。二人言谈间,乞丐自称扇如风,年方十八。得知白玉霞年长两岁,便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 行至“风月江山花雨楼”前,扇如风摸出一锭白银:“今日小弟做东,与姐姐接风。”白玉霞见他出手阔绰,心下生疑,却未说破。席间,扇如风对武林典故如数家珍,言语间透着不凡见识,正当白玉霞暗忖其来历,店小二已端上四样招牌菜。 扇如风举箸相邀,目光炯炯。白玉霞执筷迟疑,这偶遇的少年,是敌是友,尚难分明。扇如风对白玉霞笑道:“今日与姐姐相逢,实是一喜。”白玉霞淡淡道:“何喜之有?”扇如风道:“若非遇见姐姐,我怎能尝到这四道佳肴?岂不是喜事一桩?”白玉霞瞥他一眼:“你自己不能来吃么?”扇如风摇头:“独食无味。能与姐姐共享这一桌美味,方是人生快事。” 白玉霞闻言,眸光微动,似有所感。扇如风道:“快趁热吃罢,凉了便失却风味。”二人遂举箸品尝。只见桌上四道菜:“蓬松鸭酱鱼籽汤”、“碧波清泉燕尾煲”、“疏落柳叶情依依”、“风动影斜熊鱼掌”,色泽纷呈,香气扑鼻。 那“蓬松鸭酱鱼籽汤”中,整鸭卧于盆内,上铺肉松,松软诱人。盆为双层结构,内层盛酱鸭,外层浮着鲫鱼鱼籽,汤色清亮,竟带一丝茉莉清香。扇如风舀一勺汤入口,只觉鲜香满溢,毫无腥气,不由赞道:“姐姐尝尝这鱼籽汤,当真绝品。”白玉霞轻舀一勺,缓缓送入口中,汤水顺喉而下,如清泉入腹。扇如风见她举止优雅如仙,不觉看得痴了。 白玉霞察觉他目光,脸颊微红,扇如风忙移开视线,转而品尝第二道“碧波清泉燕尾煲”。银白汤中缀以红丝、绿豆、红枣,海带剪作燕尾形状,酥脆可口,似生实熟。白玉霞夹起一枚红枣,枣肉饱满,核已去除,入口甘甜无比。她久居深山,何曾尝过这般精致滋味?心中愉悦,唇边隐现笑意。 第三道“疏落柳叶情依依”,以寻常柳叶佐料炒制,竟成绝品。白玉霞夹一片入口,别具风味。扇如风问道:“姐姐可知这道菜寓意?”见白玉霞摇头,他含笑解释:“天下菜肴皆含制者心意。这道菜关键在一个‘情’字,制者愿食客与心爱之人情意绵绵,永结同心。”白玉霞闻言,心弦微动,却说不出所以然。 最后一道“风动影斜熊鱼掌”,熊掌与鱼同烹,色呈乌黑,盘中物似在微微蠕动,故名。扇如风夹一块熊掌入口,火候恰到好处,软烂香醇。白玉霞亦尝一块,顿被其味吸引。二人细品四味,俱觉满足。 忽听得邻桌三人高声谈论。那三人皆瘦削身材,桌上搁着三把长剑,显是武林中人。年长者道:“二位师弟,欧阳庄主此番相邀,不知何事?我南海松灵派虽非名门,也是武林一脉。师父接到书信,竟二话不说便遣我们三人前去,欧阳家面子不小!”对面那人道:“师父慈悲为怀,且与欧阳庄主曾有并肩诛恶之谊,结为兄弟。此次欧阳庄主相邀,定有要事。”第三人附和:“二师兄所言极是,江湖道义,本该相助。” 白玉霞凝神倾听,心道:“这松灵派名不见经传,欧阳家莫非真有劫难?”扇如风见她沉思,待她回神方问:“白姐姐在想欧阳家之事?”白玉霞点头:“听他们所言,欧阳家似有大事发生。”扇如风提议:“不如我们去欧阳家一探?”白玉霞蹙眉:“欧阳家定然守卫森严,如何进去?”扇如风笑道:“明的不行,便来暗的。”白玉霞犹豫:“师父常说不可行偷偷摸摸之事……”扇如风劝道:“事急从权,为救欧阳家,你师父定会谅解。”白玉霞终被说动:“好,我随你去。” 扇如风见她江湖阅历浅薄,心思单纯,不由暗觉可爱,又道:“且听他们再说些线索。”只听那大师兄道:“欧阳家距此不远,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二师兄称是,三师兄却忧心误事。大师兄又道:“欧阳家也是武林名门,庄主武功高强,我们早到一刻未必能助。师父派我们前去,多半是为全兄弟之情。”二师兄附和:“欧阳庄主此次广邀江湖同道,恐怕另有深意……” 白玉霞与扇如风相视一眼,扇如风低声道:“他们既在此留宿,我们明日尾随便是。”白玉霞道:“欧阳家既有名声,打听便是,何必等一夜?”扇如风笑道:“跟着他们更省事。”此时菜肴已尽,白玉霞平生初尝如此美味,心中欢欣,又问:“你的扇子呢?”扇如风神色微黯:“放在稳妥处。我这般模样带着扇子,岂不惹人笑话?”白玉霞轻声道:“你去换身衣裳罢。”扇如风点头:“好,今晚我便去买衣取扇。” 扇如风唤来小二,递过一锭银子:“要两间上房。”小二见钱眼开,忙引二人上楼,指了两间相邻客房,便匆匆下楼。扇如风对白玉霞道:“姐姐先歇息,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离去。 白玉霞独留廊中,缓缓推开房门。忽见一股白烟自屋内涌出,心知有异,急退数步。一名白衣男子持剑跃出,面含轻笑,直扑而来。白玉霞银针疾射,分取对方双臂。那男子身形飘忽,竟将银针尽数避开,身法快如鬼魅。白玉霞心头一凛,知是强敌,连发数针,皆被对方轻松化解。 男子大笑:“小美人,你不是我对手,不如乖乖从我,保你荣华富贵。”白玉霞怒道:“休想!”一枚银针直取对方心口,去势凌厉。男子翻身闪避,银针擦发而过,惊出他一身冷汗。男子落地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拍手,四名手下现身。男子喝道:“将这美人拿下!”一名唤阿雷的手下劝道:“少主,老庄主嘱咐不可生事……”男子厉声打断:“阿雷!你敢违令?”阿雷无奈,与其余三人围上。 白玉霞见对方人多势众,心生怯意。她自幼与师父在山谷中习武,切磋皆点到即止,武夷山一战虽有凶险,却有师父压阵。如今孤身对敌,不免慌乱。她指间扣住八枚银针,分射四人,每人都遭两针追袭。银针蕴含内力,去势凌厉,四人见她手法精妙,皆露骇色。那男子剑法灵动机变,白玉霞暗忖:“此人定是名家子弟,奈何品行不端。”白玉霞喝道:“你是何人?” 男子傲然道:“欧阳家少庄主!”白玉霞大惊,不想欧阳家竟出此等败类。男子大笑:“天下谁不爱美色?你跟了我,自有享不尽的快活。”白玉霞怒极,手中忽现一枚月牙神镖,光芒流转,无声飞出。欧阳少主见飞镖来势奇诡,竟吓得呆立不动。飞镖及体前一瞬,他猛运内力向右急闪,飞镖擦身而过,“夺”的一声钉入窗棂。欧阳少主冷汗淋漓,余者皆松了口气。 便在此时,白玉霞忽觉浑身酸软,原是先前吸入迷药发作,瘫软在地。心中悲愤交织,只盼扇如风速归。欧阳少主见她倒地,心花怒放,俯身细观她容颜。但见白玉霞双目紧闭,睫毛如帘,白衣之下身姿朦胧,更显楚楚动人。他伸手轻抚其面,指尖滑至下颌,正欲解衣,忽闻一声厉喝:“大胆狂徒!光天化日竟敢欺凌女子,松灵派在此!” 只见松灵派三兄弟持剑而立。大师兄怒目而视:“我平生最恨你这等淫徒,害人清白,今日断不能容!”一名手下喝道:“我家少主之事,岂容你管!”二师兄冷笑:“松灵派虽非大派,却知廉耻二字!你这淫贼,今日便叫你伏法受诛!”阿雷忙打圆场:“诸位且慢,我家少主愿放了这位姑娘,不如就此作罢,彼此留个情面。”二师兄心念转动,暗忖对方或是名门之后,不宜结仇,便道:“若肯放人,此事作罢。” 不料欧阳少主厉声道:“阿雷!谁是你主子?这姑娘我要定了!要想救人,手底下见真章!”阿雷低声道:“少主三思,老庄主再三叮嘱……”欧阳少主怒斥:“休要多言!杀了这三个多管闲事的,爹爹岂会知晓?”阿雷无奈,只得率众围上。 大师兄长剑出鞘,剑光如虹,直取阿雷。大师兄剑法轻灵中含凝重,剑气笼罩阿雷要害。阿雷双掌如电,竟在剑光中穿梭,反抓剑身。大师兄赞他胆识,剑锋一转,削向其腕。阿雷左掌横击,肘撞胸口,大师兄侧身避过,剑尖疾刺对方左臂。阿雷左掌上扬,直击太阳穴,大师兄后跃闪开,又即攻上。 另二人合斗三名手下,那三人虽无兵刃,但招式刚猛,配合默契,如三头怒狮,竟逼得松灵派二人剑势渐弱。大师兄喝道:“师弟小心,这些人非同小可!”剑招陡变,如秋泉泻地,迅疾无伦。 阿雷双拳一合,竟将剑身夹住,凶险万分。欧阳少主见久战不下,挺剑偷袭大师兄后心。大师兄闻风变招,反手横削,双剑相交,各退半步。欧阳少主连出“秋波展洞”、“碧水清泉”、“猿啼巫山”三招,逼得大师兄步步后退,最后一式“此时此意别难求”,剑锋狠厉,正中大师兄左肩。松灵派二人见师兄落败,气馁之下亦被制服。 欧阳少主纵声大笑:“凭你们也配与我欧阳家为敌?再练八年罢!”阿雷道:“少主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大师兄听得“欧阳”二字,心下一沉:“他竟是欧阳少主?师父命我们相助欧阳家,岂料其子如此不堪……”只得忍辱道:“原来是欧阳少主,我等奉师命前来助拳,冒犯之处,望乞海涵。” 欧阳少主嗤道:“连我十招都接不住,也敢夸口助我欧阳家?”随即挥手:“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便将白玉霞抱入房中,置于软榻之上。见她云鬓散铺,唇若丹霞,不由心神荡漾,伸手解其衣纽。白玉霞昏迷不醒,无力抗拒,眼见便要受辱,纽扣已解一半。 第六十四章 侠隐灯市录冤魂 青衣破夜震门庭,扇点银针慑众狞。 剑影翻飞难破骨,玉躯未辱赖君情。 潭边拭面惊鸿醒,月下追声鬼面迎。 灯市藏踪窥恶行,双尸血溅恨难平。 门外陡然传来一阵凄厉惨叫,参差起伏,犹如杀猪一般。随即“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青衣身影疾掠而入。来人手持折扇,气宇轩昂,眉宇间杀气凛然,宛如天降神将,正是扇如风。他方才外出购置衣物,归来时见门外七名汉子鬼鬼祟祟,心知不妙,料定白玉霞仍在房中,当即折扇轻挥,七枚银针破空而出,悄无声息地将七人射晕在地。 闯入房中,正见白玉霞遭人欺凌,扇如风怒火中烧,厉声喝道:“放开她!”欧阳少庄主好事被搅,亦是勃然大怒,提起长剑便向扇如风狠狠刺去,剑势凌厉,招招夺命。扇如风见他剑法严谨,定是名门出身,不敢怠慢,手中折扇翻飞,纵横交错,上下齐攻,招式变幻莫测,疾如风雨。 扇如风心中暗忖:“若非我及时赶回,白姐姐险遭玷污。今日定要取他性命!”心念电转,折扇一展,一招“空中飞鹤”直拍对方面门,趁其视线受阻,左手疾探,直取长剑。欧阳少庄主见他折扇功夫深厚,不敢怠慢,长剑回撤,身形后仰,一招“惊起飞鸿”横削扇如风左腕。 扇如风应变奇速,折扇向下舒展,“铮”的一声,长剑刺中扇面,那纸扇看似寻常,却坚如铁铸,纹丝不动。欧阳少庄主心头一震,剑招再变,一招“翻转云雾”使出,剑光如梦似幻,如云烟缭绕,将折扇团团围住。 扇如风见他剑法精妙,不由问道:“阁下是何门派?为何行此龌龊之事?”欧阳少庄主傲然道:“凭你也配过问?我乃欧阳家少庄主,识相的快滚!”扇如风闻言一怔,万没想到名门之后竟如此不堪,怒极反笑:“好个欧阳少主!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子,真是辱没门风!” 欧阳少庄主脸色铁青,喝道:“放肆!我欧阳家剑术名动武林,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长剑疾刺,一招“风火无悔”直取要害。扇如风冷笑一声,折扇连出三招,快如闪电,扇影化作一团烟雾,招招相连,毫无破绽。 折扇灵动超然,长剑如蛇飞舞,二人斗得难分难解。白玉霞仍昏迷在床,容颜绝美,宛如月宫仙子。欧阳少庄主久战不下,心道:“此人扇法精奇,定是名师之徒。”便出言试探:“你这武功路数古怪,莫不是偷学来的?”扇如风朗声道:“此乃家传武学,岂似你这等纨绔,辱没门风!欧阳家多行不义,迟早自取灭亡!” 这话触其逆鳞,欧阳少庄主暴喝一声,长剑竖直劈落,势要斩断扇如风左肩。扇如风折扇轻挥,扇风袭向剑锋,骤然圈转,一招“出水蛟龙”直点心脉。欧阳少庄主大惊,横剑反扫,剑扇相撞,二人各退数步。 扇如风赞道:“好剑法,可惜用剑之人品行不端!”话音未落,折扇收拢,右手急挥,瞬间连出四招,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欧阳少庄主不及反应,已被点中四处大穴,瘫软在地,口不能言。 扇如风急忙奔至床前,轻唤:“白姐姐……”但见白玉霞双目微闭,睫毛轻颤,红唇娇艳,青丝散乱,不由心弦微动。他强自镇定,伸手轻拂她额前秀发,触手温软,幽香袭人。扇如风背起白玉霞快步离去,出了客栈,路人纷纷侧目,扇如风浑不在意,一路东行。渐觉背上佳人越来越重,忽见前方有一水潭,心中一喜,加快脚步。 至潭边,扇如风轻轻将白玉霞放下,以衣角蘸水,细心擦拭她的面颊。不多时,白玉霞悠悠转醒,口中呓语:“别碰我……”双手胡乱挥舞。扇如风柔声唤道:“白姐姐醒醒,我是如风。” 白玉霞睁眼细看,认出眼前俊朗男子竟是先前乞丐,轻声道:“扇公子……”扇如风温言安慰:“姐姐放心,那恶徒未曾得逞。”白玉霞神色稍安,低声道:“多谢公子相救……” 扇如风道:“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只恨我来迟一步,让姐姐受惊了。”说着扶她起身。白玉霞道:“我中了迷烟,浑身无力。那人说是欧阳家的人……”扇如风剑眉微蹙:“我已知晓,名门之后,竟行此勾当。”白玉霞浅浅一笑:“你穿上这身衣裳很好看,为何要做乞丐?”扇如风面露难色:“这个……日后定当告知。如今我们往何处去?” 白玉霞沉吟道:“欧阳家此事颇为蹊跷,我们须得前往一探。”扇如风点头:“那我们暗中跟随,顺便教训那欧阳少主。”二人计议已定,重返客栈外潜伏。只听房中传来争执之声,那名唤阿雷的汉子劝道:“少主,那姑娘既已离去,何必再寻?老庄主若知此事,我等如何交代?庄中大敌当前,少主若有闪失,我等万死莫赎!” 欧阳少庄主怒道:“阿雷!休要多言!一切有我担待!”松灵派大师兄接口道:“少庄主,欧阳山庄大敌当前,庄主正全力备战,少主却在此……”话未说完,便被厉声打断:“放肆!若非用人之际,定要你好看!”扇如风与白玉霞相视一笑。扇如风低声道:“这些人各怀鬼胎。”白玉霞却道:“那阿雷与松灵派几人倒似正直之辈。” 这时欧阳少庄主决定在客栈留宿。扇如风灵机一动:“最危险处最安全,我们也要一间房。”白玉霞俏脸微红:“就一间?”扇如风正色道:“姐姐放心,如风绝非轻薄之人。同住一室,也好互相照应。” 寻来店小二安排房间时,对方笑嘻嘻道:“二位客官春宵千金,好生安歇。”扇如风忙道:“我们是兄妹!”店小二压低声音道:“最近镇上不太平,夜半常有鬼哭,据说专吸人血,连欧阳老庄主都束手无策。二位晚上若闻异响,切莫外出。” 扇如风朗声笑道:“我偏不信邪,今晚倒要会会这吸血鬼!”店小二连连摆手:“客官万万不可!已死了好些人……” 待店小二离去,扇如风拴好房门,取出绳索系于梁间,身形一展,轻飘飘卧于绳上。白玉霞惊叹道:“好俊的功夫!”扇如风微笑道:“江湖漂泊,练就些微末伎俩罢了。” 月光如水,倾泻入室。二人各怀心事,辗转难眠。忽闻窗外传来凄厉哭嚎,如鬼似狼。二人对视一眼,破门而出,循声追去。那声音飘忽不定,追了一炷香时分,距离竟未缩短。扇如风心念电转,携白玉霞抄近路埋伏。果然见一戴鬼面之人飘然而至,身形诡异。 白玉霞见状轻呼,行踪立露。那“吸血鬼”冷笑道:“原来是两个偷情的。”扇如风怒道:“休要胡言!你装神弄鬼,所为何事?” 吸血鬼纵声长笑:“二十年了!我见不得有情人成双成对!”声音凄厉,充满怨毒。扇如风凛然不惧:“前辈心有执念,何苦累及无辜?” “住口!”吸血鬼厉喝,“今日既知我秘密,休想活命!”话音未落,已疾扑而至。扇如风折扇疾点,白玉霞银针飞射。二人联手对敌,配合默契。那吸血鬼身法诡异,如泥鳅般滑溜,数十招竟难分胜负。吸血鬼轻笑:“扇子为兵,倒是稀奇。” 白玉霞银针悄发,直取太阳穴。吸血鬼右手轻描淡写地捏住银针,反手掷回。扇如风揉身再上,“扇开八面”笼罩其周身要害,白玉霞八针齐发,分袭八处。二人全力施为,配合无间,竟将吸血鬼逼得跃上树梢。 激战正酣,白玉霞情急之下射出月牙神镖,吸血鬼闪避不及,被扇如风乘机点中穴道,跌落在地。 “好一对璧人!”吸血鬼惨笑,“杀了我吧!”扇如风却道:“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此处多豺狼,听天由命吧。” 二人返回客栈,各自落座。白玉霞问道:“你怎不直接杀了她?”扇如风微微一笑,道:“白姐姐心地善良,我岂能做这嗜杀之人?”白玉霞轻叹:“但愿她今后不再害人。”扇如风沉吟道:“看她神情,当年负她之人,恐怕身份不凡,说不定是某位名动江湖的大侠。” 白玉霞蹙眉:“江湖大侠,也会做出这等薄情之事?”扇如风摇头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有些所谓大侠,表面光明磊落,暗地里却与恶人勾结。姐姐初入江湖,尚不知其中凶险。日后若有人欺你,我必护你周全。”白玉霞低声道:“回来路上不见人影,客栈中人也都沉睡不醒,这吸血鬼当真可怕。”扇如风笑道:“他们定是被声响惊醒,只是不敢出声罢了。只怕那位欧阳公子,此刻正缩在被中发抖呢。”白玉霞闻言,不由莞尔一笑。 她随即敛容问道:“明日便要跟去欧阳山庄,我们该如何行事?”扇如风正色道:“第一件事,便是面见老庄主。”白玉霞不解:“见他作甚?”扇如风冷哼:“他那儿子在外拈花惹草,险些害了姐姐,我定要告知欧阳庄主,让他好生管教!” 白玉霞忧心道:“欧阳庄主身份尊贵,怎会轻信我们?”扇如风从容道:“明日庄中必聚众多江湖人士,待仇家上门,我们便在天下英雄面前揭穿欧阳小贼恶行,不怕庄主不信。届时,他定会当众惩戒其子。” “那第二件事呢?”白玉霞追问。扇如风道:“第二件,便是弄清欧阳家的仇怨。欧阳小贼虽可恶,但有人欲对欧阳家不利,我们也不能坐视,或可相助一臂之力。”白玉霞点头,二人各自安歇。白玉霞卧于床榻,扇如风则横卧绳上,一夜安稳,身形如卧绵床,显是已将这门功夫练至炉火纯青。 天色渐明,晨光透窗而入。二人起身用了早点,忽闻欧阳公子房中传来动静,似要启程,他们急忙收拾行装,隐于暗处,窥其行踪。 不多时,欧阳公子步出房门,身后随着四名手下与三位松灵派弟子,一行八人迤逦而出。扇如风与白玉霞潜踪匿迹,尾随其后。欧阳公子一路默然,只顾前行,苦了身后七人气喘吁吁。 行约半个时辰,欧阳公子忽道:“近日此地可有盛事?本公子欲寻些乐子。”阿雷劝道:“公子,眼下大敌将至,您若只顾嬉游,老庄主知晓岂不伤心?”欧阳公子不以为然:“我欧阳家岂是任人欺凌之辈?爹爹武功高强,又有众多高手助阵,何惧仇家?阿雷,你莫非对我欧阳家失了信心?”阿雷慌忙道:“属下失言,欧阳家武功盖世,对付此等宵小,自是易如反掌。” 一旁手下插话:“公子爷,听闻附近正有花灯会,昨日方启,为期七日。公子不妨一游。”欧阳公子眼中一亮,喜道:“花灯会?如此盛景,岂能错过!阿星,前头带路!”阿星应声引路。 一行人转向花灯会行去。扇如风与白玉霞紧随其后,未几,便闻鼓乐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转过几处街角,眼前豁然开朗,但见花灯如昼,人流如织。虽在白日,会场上空却张着巨大黑棚,将天光遮蔽,灯烛辉煌,宛如夜宴。 灯会上少女如云,衣香鬓影,穿梭其间,更添丽色。亦有携家带口者,笑语盈盈,共享天伦。独行男子则显得形单影只,落落寡欢。会上活动繁多,猜谜、打拳、皮影、吟诗、面具,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 扇如风与白玉霞不觉沉醉其中,欧阳公子更是满面春风,快步融入人潮。二人紧盯其踪,不敢大意。欧阳公子行至一面具摊前,取一虎头面具戴上,扬长而去。阿星忙付银钱,疾步跟上。 欧阳公子走至一投掷摊前,地上摆满各色货物,玩家付银取圈,投中即得。他问明规则,命阿星付定,取一圈圈,轻描淡写一掷,便套中一管玉笛。摊主面色惨白,此笛乃镇摊之宝,价值不菲,不料竟被一举中的。他虽心痛,却不敢违诺,只得奉上玉笛,低声道:“公子好眼力,还望高抬贵手,容小人留口饭吃。” 欧阳公子挑眉道:“你可曾限定次数?”摊主道:“这却不曾。”欧阳公子道:“既无限制,我继续投掷,亦不坏你规矩。”摊主心想此人方才或是侥幸,便由他再试。不料欧阳公子连投连中,半柱香工夫,几乎将摊上珍品尽收囊中。摊主心如刀割,面无人色。 阿雷不忍,低声道:“公子,这小贩可怜,不如饶了他罢。”欧阳公子兴致正浓,充耳不闻。待到最后,他忽将所得物品尽数推还,只留玉笛,笑道:“这些仍归你,今日我心情好,方才银钱便作笛资。”摊主转悲为喜,连声道谢。欧阳公子扬长而去,阿星又掷下几锭银子,摊主捧银狂喜。 欧阳公子转至一杂技摊前,见一妙龄少女顶叠盘如山,行走自如,时而金鸡独立,观者无不提心吊胆。少女却气定神闲,偶向众人嫣然一笑,娇俏可爱。一旁老翁敲鼓收钱,满面风霜中透出欣慰。 老翁拱手道:“老汉携孙女浪迹江湖,全仗这手微末技艺糊口。今日逢此盛会,特献家传绝艺,望各位赏脸!”言毕退开,少女忽地纵身跃起,连人带盘腾空丈余,稳稳落地,盘不摇不坠。众人轰然喝彩,欧阳公子亦击掌称奇。 老翁笑道:“孙女尚有‘干上倩影’之技,请诸位静观。”说罢自箱中取出竹竿,手法迅捷,接成一丈余高竿,立地如枪。少女会意,身形一晃,已翩然跃上竿头,展臂而立,稳如磐石。老翁将盘逐一抛上,少女或接或顶,从容不迫。顷刻间,头顶盘山巍巍,竹竿微颤,观者既赞且忧。 老翁正自得间,少女忽地一晃,竟从竿头跌落!惊呼声中,欧阳公子身形疾闪,凌空接住少女,盘碎如雨。老翁慌忙拜谢:“多谢公子相救!”欧阳公子扶住少女纤腰,淡然道:“路见危难,理当出手。姑娘才艺超群,若损玉体,实为可惜。”老翁感激不尽,欧阳公子却命阿星赠银,道:“二位不必再奔波卖艺,这些银两可度余生。”老翁叩首再三,喜极而泣。 阿星等人面面相觑,不解公子何以忽发善心。围观者交口称赞,扇如风与白玉霞亦暗自称奇。 欧阳公子信步至字谜摊前,主持者正出题考较。首题“一只牛”,有人笑答“生”;次题“一家十一口”,欧阳公子朗声道“吉”;三题“皇帝新衣”,他应声答“袭”。此后连破数百谜,无一误漏,满场皆惊。扇如风与白玉霞见他才思敏捷,不由刮目相看。 欧阳公子猜罢谜语,意气风发,忽见一老妪携少女观灯。那少女明眸如星,朱唇皓齿,清丽绝俗;老妪则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欧阳公子一见倾心,悄近少女身侧,猝然偷吻其颊。少女惊觉,扶祖母欲避,却被他拦住。 欧阳公子笑问:“二位可是本地人氏?”少女目示祖母勿言,老妪却答:“老身与孙女世居此镇,公子有何见教?”欧阳公子拱手道:“不瞒老夫人,在下对令孙女一见倾心,愿求连理,望老夫人成全。”老妪无措,转问孙女。少女名唤莲花,连连摇头,低声道:“奶奶,此人非是良人,方才他……”语至此处,羞愤难言。 老妪却道:“莲花,你父母早逝,奶奶年迈,总不能伴你一世。这位公子家世显赫,你若过门,必得安乐。”莲花泪涌如泉,欧阳公子趁势指天立誓:“在下若负莲花姑娘,天打雷劈!”老妪微笑颔首,莲花忽扑入祖母怀中,哭道:“奶奶,他方才轻薄于我!”老妪大怒:“原来是个登徒子!速速离去!” 欧阳公子冷笑:“今日莲花我要定了,由不得你!”言毕强拉莲花入怀,欲再轻薄。莲花挣扎哭喊,老妪疾呼:“快来人啊!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众人闻声围拢,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欧阳公子手下与松灵派弟子皆佯作不见,任其妄为。 扇如风与白玉霞远处望见,怒不可遏。白玉霞欲冲上前,被扇如风拉住:“等会儿。先看众人如何应对。”话音未落,老妪已扑上前扯住欧阳公子衣襟,挥拳捶打。欧阳公子吃痛,飞起一脚,将老妪踢倒在地。莲花猛力挣脱,扶起祖母。老妪头破血流,气若游丝,嘶声道:“莲花……快走……”言毕猛然抱住欧阳公子双腿,莲花泣不成声,踉跄欲逃。 欧阳公子大怒,抬脚狠踹,老妪头触硬石,鲜血迸流,顿时殒命。众人大骇,哗然四起。欧阳公子纵身擒回莲花,莲花见祖母惨死,晕眩欲倒,伏尸痛哭:“奶奶……您不能丢下莲花……”欧阳公子犹自劝诱:“若随我去,保你荣华富贵。” 莲花蓦然起身,双拳如雨,捶打欧阳公子胸膛,哭骂:“你这恶贼!还我奶奶……我宁死也不从你!”言毕猛然转身,一头撞向地面!欧阳公子措手不及,莲花已香消玉殒。 顷刻之间,两条人命丧于眼前,众人惊骇失色。欧阳公子怔立当场,面如死灰。手下四人面面相觑,松灵派三子连连摇头,暗叹天理难容。扇如风与白玉霞目睹惨状,切齿痛恨。 欧阳公子颤声问:“阿雷……如……如何是好?”阿雷叹道:“公子,此事皆因贪色而起。所幸老庄主与官府有旧,尚可周旋。您先回庄,尸身由我等处置。”松灵派大师兄道:“公子安危,我等负责。”欧阳公子强作镇定,斥散围观众人,与三子匆匆离去。阿雷等人抬尸至乱葬岗,草草掩埋。 扇如风与白玉霞虽愤懑填胸,然时机未至,只得隐忍尾随,徐图后计。 第六十五章 乱岗埋尸祸暗生 荒岗埋骨步蹒跚,魈唳风嘶彻骨寒。 忠魂四士埋恨土,冷语千钧断生寰。 扇白暗随惊杀局,欧阳骄甚辱红颜。 剑光如雪终成烬,唯有仇深映月残。 扇如风与白玉霞随欧阳公子一行往欧阳山庄而去,阿雷等四人则抬着两具尸身,一路低语,朝着乱葬岗行去。那乱葬岗素有吸血鬼盘踞之说,四人心中惴惴,只恐撞见那吸血邪物,奈何尸身无处可埋,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抬往岗上。 阿雷叹道:“少爷这般胡为,实在令人心寒。老庄主屡次叮嘱莫在外惹是生非,他却置若罔闻。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性命,玷污多少良家女子……”阿星接口道:“此番又害了两条人命,若事情闹大,欧阳家声名扫地。幸得庄主与官府交好,否则官府追查下来,欧阳家危矣。” 老姜抬着老妇尸身,沉声道:“少庄主所到之处,无不遭殃。花灯会上那莲花姑娘容貌姣好,难怪他起歹念,只可惜这姑娘命薄,老母含辛茹苦将其养大,却遭此横祸,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老刘一脸虬髯,年岁最长,忧心忡忡道:“少庄主作恶多端,天理难容。我等身为近侍,劝诫无力,只怕天谴降临时,连我们也难逃其咎。” 阿雷皱眉喝道:“休得胡言!少庄主性子执拗,我等已尽力而为。上天有眼,必不牵连无辜。速将尸身掩埋,赶回山庄助老庄主御敌,方是正理。” 老刘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是,埋尸灭迹,不让老庄主分心,也算我等尽一份心力。”四人遂加快脚步,不多时,已近乱葬岗。岗中传来阵阵凄厉鸣叫,似鬼哭狼嚎,又似万千走兽齐喑,声音钻心刺骨,令人毛骨悚然。阿星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声音?大白天怎会有如此多的野兽哀鸣?”老姜面色发白,低语道:“此地诡异,早闻是吸血鬼巢穴,莫非这些声音便是被吸干鲜血的冤魂所发?” 阿雷强自镇定,喝道:“休得妄言!世间哪有鬼怪?不过人心自怖罢了,何惧之有?继续前行!”老姜却道:“不对,传闻乱葬岗昼夜不分,终年漆黑,鸟兽聚集,吸血鬼若真潜伏于此,岂非有驭兽之能?” 阿雷凝神细听,道:“你听这声音虽杂,却隐有章法,高低起伏,似是经人驯导。恐怕真有高人暗中操控。”老刘惊问:“大哥是说……吸血鬼已驯服这些野兽?”阿雷颔首:“正是。”阿星颤声道:“那咱们还是速速离去,若撞上吸血鬼,性命难保!” 阿雷沉声道:“三弟莫慌。传闻那吸血鬼专杀负心薄幸之徒,我等皆未成家,无妻无子,他未必会为难我们。速去速回便是。”老姜叹道:“既然大哥如此说,我等便信你一回。到了岗上,动作务必要快,埋完即走,绝不多留片刻!” 四人提振精神,迈向乱葬岗。愈近岗心,那凄厉之声愈响。自外入内,一步暗似一步,待至腹地,回望来路,只见外间天光犹存,岗内却如深夜,漆黑如墨,诡谲难言。 这乱葬岗历来是镇民埋尸之所,历朝尸骨堆积,坟冢密密麻麻,不知几千几万。近年来吸血鬼传言四起,寻常人无不敢近。唯有家中新丧,才敢壮胆前来埋尸。 四人耳闻鬼泣般的鸣叫,手抖心颤,环顾四周,唯恐那吸血鬼倏然现身。阿雷催促道:“速将尸身埋了。”阿星怯道:“不如就此掩埋,再往前只怕凶多吉少。”老刘亦附和:“是啊,在此埋了总比上山被吓死强!” 阿雷摇头道:“不可,必须抬至岗上。说不定那吸血鬼正暗中窥视,若我等敷衍了事,只怕惹恼了他。”老姜点头:“大哥说的是,速速埋了,庄中尚有大敌当前,不可耽搁!” 四人遂抬尸上山,步步谨慎。忽听老刘一声惊叫,三人齐望,只见他头顶树枝轻摇。阿雷喝道:“三弟莫慌,不过一根树枝罢了。”老刘面色发白:“我明明万分小心,怎会触到树枝?”阿星苦笑:“是你心虚了,我等怎未碰到?快走吧,早埋早离这鬼地方!” 继续前行,将至山顶,阿星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阿雷手中一空,莲花姑娘尸身坠地。他急忙扶起阿星,阿星惊魂未定,道:“此地邪门,不如将尸身弃于此地,任野兽分食罢!” 阿雷怒道:“胡说!少主造孽,我等已愧对良心,岂能再弃尸荒野?速速掩埋!”四人抽出长剑掘土,土质松软,不消多时便挖出一坑。忽闻老姜一声惊叫,面如土色,土中竟露出一具白骨骷髅。阿雷强稳心神,道:“无妨,另择他处再挖。” 四人遂换地挖掘,终成一大坑,将两具尸身放入,覆土掩埋。阿雷长舒一口气,道:“事毕,速回……”话音未落,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幽沉嗓音:“想走?没那么容易!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那声音苍老阴沉,四人惊回首,却不见人影,心中更惧。阿星颤声道:“莫……莫非真遇上鬼了……”老刘面无人色,颤声道:“大哥……情况不妙,今日只怕要葬身于此了!” 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森然笑意:“哈哈哈,还算明白,今日便送你们去黄泉路上,与那二人作伴!”阿雷虽惧,仍强自镇定:“不知前辈何方高人?我等与前辈无冤无仇,为何要取我等性命?” 那人冷笑:“无冤无仇?你们方才埋下的尸首,便是你们的罪证!我要你们血债血偿!”阿星急道:“前辈明鉴,这两人非我等所杀,我等只是奉公子之命前来掩埋。” 那人厉声道:“欧阳一家,无一善类!那小子淫辱良家,作恶多端,今日我先杀你们,再上欧阳家寻仇!”阿雷心头一震:“难道你就是那位……”那人接口:“正是!我与欧阳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封信出自我手,他召集人手欲与我相抗,在我眼中不过蝼蚁!你们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阿雷恳求:“前辈,我等虽为侍卫,却从未作恶,求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等发誓,从此脱离欧阳家!”那人嗤笑:“说得轻巧,一丘之貉,今日纵是神仙也救不得你们!” 老姜忽问:“在下有一事请教:江湖传言乱葬岗有吸血鬼出没,前辈可是那人?”那人大笑:“吸血鬼?欺世盗名之辈!什么专杀负心人,全是无稽之谈!待我灭了欧阳家,再寻那装神弄鬼之徒算账!话已问完,受死吧!” 话音方落,一道青影自树梢掠下,衣袂随风轻响。那人目光如冰,满是恨意,双臂奇长,喝道:“纳命来!”阿雷知难善了,凛然道:“既然前辈不容分说,欧阳家也无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便决一死战!” 说罢拾剑而起,目视三人,示意合力一搏。阿雷一声怒喝,身形疾进,长剑如虹,一招“惊鸿飞天”直刺对方咽喉,劲风呼啸,逼得那人退后半步。剑尖将至,那人右手倏出,竟以二指捏住剑锋,阿雷撤剑后跃,剑身却如铸入铁山,纹丝不动。 正当危急,阿星剑招已至,“旁敲侧击”连攻数式,直指肋下要害。老刘、老姜双剑齐出,三剑合围,密不透风。那人左手如电,连拆数招,反攻三人剑路。阿雷虽剑受制,左掌如龙蛇蜿蜒,疾点对方周身大穴。 四剑合璧,剑光如雪,织成天罗地网。那人双掌翻飞,在剑影中游刃有余。岗上走兽齐鸣,似为战局助威,却更加阴森。四人闻声心怯,剑势渐缓。那人招式倏变,精妙绝伦,四人眼花缭乱,难以招架。 阿雷大喝:“三位兄弟,生死一线,务必齐心!纵死也要为欧阳家尽忠!”语毕剑走偏锋,横削对方脖颈,仅差分毫。阿星与老刘双剑合璧,“两翼生风”分刺左右两肋,剑势凌厉。那人却不闪不避,双掌轻弹,将双剑震开,二人虎口剧痛,几欲脱手。 老姜大怒,剑招陡变,“翩若惊鸿白鹤飞”斜斩其腰。那人倏然拔地,跃上树梢。四人如影随形,四剑齐攻,剑光烁烁,虽处黑暗之中,仍耀眼夺目。那人在枝头挪移如燕,轻灵莫测。 老姜连出七剑,“七剑定乾坤”如暴雨倾泻,那人却稳立如山,直至第七剑将至,右腿忽起,“如影随形腿”疾踢而出,老姜格挡不及,胸口中脚,惨呼坠地。 阿雷心乱剑不乱,仍守得严密。老刘、阿星双剑疾攻,光影交错。蓦然间那人一声怒喝,出手如电,分击三人胸口。三人齐声惨呼,跌落在地,口角溢血。 那人飘身下树,纵声长笑:“不自量力!凭你们这三脚猫功夫,也敢与我为敌?”阿雷等人挣扎欲起,蓦然齐声怒吼,四剑同出,直刺其心口,势若雷霆。却见那人右手一圈,竟将四剑尽数夺过,随即反手掷回。四人未及反应,已被自家长剑贯胸而入,目瞪不瞑,倒地气绝。 鲜血自胸口汩汩涌出,剑身犹颤。四具尸身横陈荒野,乱葬岗上走兽低嗥,似已嗅得血腥。那人漠然转身,径自离去,不曾回顾。 扇如风与白玉霞悄然尾随欧阳公子一行。那欧阳公子一路行来,不疾不徐,神色悠闲,仿佛刚才事与己无关,行至一刺绣摊前,欧阳公子脚步忽滞。那卖绣姑娘不过二八年华,一张瓜子脸莹白如玉,明眸似水,樱唇微启,正低头整理绣品。欧阳公子目光痴缠,步步走近。姑娘抬眼见来人气度不凡,轻声道:“公子可要刺绣?”欧阳公子柔声应道:“自然要的,劳烦姑娘拣一幅上好的。” 姑娘低首细选,取出一幅鸳鸯戏水图,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她正要递上,欧阳公子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姑娘惊呼挣扎,街上行人闻声围拢,顷刻将欧阳公子与松灵派三人围了起来。 “你若跟了我,保你衣食无忧,何必在此辛苦叫卖?”欧阳公子说着,一脚踢翻绣摊。姑娘泪盈于睫,哀声道:“公子开恩,家中尚有父母待养……”欧阳公子笑道:“今夜陪我,明日赠你千两白银,如何?”姑娘虽为银钱所动,却不肯以清白相换,连连摇头。 欧阳公子怒从心起,右手倏出,扣住姑娘玉颈。松灵派大弟子见状急道:“公子慎行,莫再闹出人命!”正当此时,一声冷哼自远处传来:“欧阳小贼,光天化日欺凌弱女,今日便替天行道!” 众人四顾不见人影,皆以为鬼魅,纷纷逃散。那姑娘吓得浑身战栗,却被欧阳公子牢牢制住。街上转眼只剩五人相对。 欧阳公子强自镇定:“藏头露尾之辈,也敢管我欧阳家的事?”那声音幽幽道:“欧阳老贼伪善欺世,今日先取你性命,再灭你满门!” 话音方落,一道青影飘然而落。但见来人面目狰狞,皮肤干枯,白发苍苍,眼中杀意凛然。他厉喝一声:“放开姑娘!”欧阳公子不由自主松手,那女子急忙逃去。 欧阳公子拔剑在手,傲然道:“欧阳剑法请教!”那人冷笑:“区区雕虫小技,二指可破!”说罢果真以双指夹住刺来剑锋,轻轻一抖,欧阳公子连人带剑跌倒在地。 松灵派三人见状,各展绝学围攻而上。大弟子剑起风涌,如浪滔天;二弟子剑划田字,三狐突袭;三弟子更是使出“狂风雷电天地毁”,剑光霍霍,尘土飞扬。欧阳公子同时施展家传绝技“风动影不动”,剑影飘忽难测。 那人不慌不忙,双掌翻飞如蝶,身形飘忽若鬼。忽而使出“百转风喉”,掌影千重;忽而腾空而起,腿如铜柱。不过数合,松灵派三人相继中招,欧阳公子亦被震飞丈外,口吐鲜血。 暗处观战的扇如风低语:“白姐姐,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白玉霞凝眉道:“且看情形,必要时暗中相助。” 此时那人忽向街角喝道:“藏身的两位,若要性命,休要多事!”扇如风二人心头一震,不敢妄动。 但见那人袖袍一挥,四柄长剑尽入其手,信手一掷,三剑贯入松灵派三人胸膛,最后一剑擦着欧阳公子面颊飞过,钉入身后墙壁。欧阳公子见三人惨死,浑身战栗,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