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后妈不干了》 1、梦境(上) “妈,您真的不能把外婆的房子还给她吗?”一个听上去十五六岁,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有些可怜巴巴的问着。 “那是姑父留给我的房子,是他临终的时候当着他所有亲人朋友的面亲自交代,说只要我在他去世之后好好照顾姑姑,给她养老送终,就留给我的房子,我为什么要给严蔚敏?” 赵永梅听见自己有些愤愤怒地说:“宇安,从你姥爷去世后,你姥姥也就是我姑姑生活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操办的。小到吃喝拉撒,大到生病住院,我哪一件事做的不好?她生病了我陪她去医院,家里呆闷了带她去旅游。家里每天蔬菜水果准备的齐齐全全,甚至,她不放心你,我就时常去接你过来,这才和你爸慢慢有了感情。到后来,姑姑瘫痪了,我更是日日操心,夜夜照顾。我这么尽心尽力,对得起我们姑侄之间的情分,更对得起姑父临终的托付。姑父留下的房子是他许诺我的,是我应得的,我问心无愧!” “可是、可是那是外公外婆的房子,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是她的家。妈,我知道这个房子外公留给你了,可是现在她回来后无家可归……” “她无家可归是我造成的吗?既然当初严蔚敏选择离开,一走就杳无音信了,连她爸妈去世都没回来。难道就因为她是我姑姑的女儿,是你的亲妈,所以我就应该把房子还给她?” “可是妈妈,房子有那么重要吗?咱们家里也不缺这一套房子啊。妈妈,我和你保证,等我上了学工作了我一定给你买一套新的,一套不够买两套,三套。” 周永梅不听这些,直接毫不留情地说:“周宇安,从你十岁我嫁给你爸,这也六年时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即便不说这五六年我作为后妈对你的照顾,就说我作为你小姨,从你四岁严蔚敏出国后我对你的照顾,难道就比不过一点她所谓的生育之情?” “妈,您知道不是这样的,我心里一直把您当成亲妈,可是她现在已经回来了,连个落脚的地方的都没有。而且她精神也不太好,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只想回到从小长大的家里。如果这个愿望不能达成,我怕她想不开。” “所以呢?所以我就要把自己的房子送给她?周宇安,就像你说的,这是你姥姥姥爷的房子,是她严蔚敏爸妈的房子。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她亲生父亲宁可把房子留给我这样一个妻子的娘家侄女,也不留给自己的亲生的女儿?她做了什么,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小孩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妈,我知道当初她为了出国不要自己的孩子,不要自己的丈夫,甚至不要自己的母亲和生着重病,得了绝症时日无多的父亲,可是……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要自己负责。十几年过去了,是我送走了姑父,送走了姑姑,为什么她一回来我反而变成了鸠占鹊巢的人?现在好像是我抢了她的家,占了她天大的便宜。” “永梅!”一声怒斥从门外传来。接着是愤怒的推开房门的声音。 “你在和孩子说什么?”一个男人问道。 “我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和宇安讨论一下关于他的姥姥姥爷,也就是我的姑父姑姑遗产的问题,准确来说是房产的问题。” “他一个小孩子,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小孩子?谁家的小孩子会直接找到后妈,说让她把自己的房子归还给他亲妈!” 男人制止她:“永梅,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为什么不说?我偏要说,当初姑父去世,姑姑也大病一场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是谁拿出全部积蓄给姑姑治病?是我!说起来如果不是严蔚敏为了出国把姑父看病的钱和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走,说不定姑父还能多活些日子,最起码不会临终了还欠着一屁股债。等姑父去世,姑姑生病花钱,又欠了一屁股债。这些外债还是我和姑姑一步一步还清的,咱们不说我照顾姑姑付出的感情、心血和时间。就只说钱,我拿来还债的这些钱,连本带利的,就是买不下整套房子,也买下一多半了。可在你儿子眼里,我就是命好,他亲妈出国潇洒了,我这个姥姥娘家侄女,不仅白得了一套房子,还白得你这么一个好丈夫。” “永梅,你知道宇安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曲解他的话,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孩子?十六岁了,还是孩子吗?” 见赵永梅情绪激动,又怕她口不择言,那个男人把男孩推出房门:“宇安,你先出去,我要和你妈妈好好谈谈。” “为什么要让他出去?如果他考的不是高中而是中专,现在已经被分配工作了。周桓,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孩子长大了就懂事了。如果十六岁还不算长大,多少岁才能长大?” 男人将那个孩子推了出去,把房门关上,然后看着她:“永梅,这件事情也不能怨宇安,他只是个孩子,之前因为他年纪小,有关严蔚敏的一些事家里也没有和他说的太仔细。后来又想着严蔚敏应该不回来了,更不好多说,免得他听了难过。永梅,严蔚敏毕竟是他亲生母亲,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孩子对亲生母亲天生的孺慕之情。” “周桓,如果我是局外人,我可以理解宇安,理解你,可我不是!我真后悔嫁给你,如果不嫁给你,我只是周宇安的小姨,他也没有脸来让我在给他姥姥养老送终后,却要求把房子还给他亲妈!或者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普通的后妈,他也不会把后妈房子要去给亲妈。可偏偏因为我是他小姨,从他记事起就照顾他的小姨,甚至后来我还成了他的后妈,他就可以这么得寸进尺的对待我。” 赵永梅一直忍着的眼泪流了下来:“就是我嫁给你,把你真心当丈夫,把他真心当儿子,你们父子才会这么得寸进尺的对待我!” 周桓见她这样,心里也难受,忙给她擦去眼泪,拍着她后背安慰她说:“永梅,我知道这个房子是你应得的。老师当时把房子留给你,这也是他自己考虑过的,是所有的亲戚、邻居、朋友、同事都见证过,也理解的。可是宇安妈妈毕竟是你的表姐,是老师师母唯一的孩子。她如今孤身一人从米国回来,没有钱,没有工作,也没有学历,更没有家人,她精神状态更是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流浪啊。” 赵永梅一把推开他:“周桓,你这句话说的可真好笑。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学历的人一抓一大把,又有多少变成了流浪汉?工作是天上掉下来的吗?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学历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至于家人,如果她当初不走,姑姑姑父也能多活几年,也不至于早早去世!” “永梅你冷静一些。” “不是我不冷静,我没有任何的不冷静,不冷静的是你们,脑子糊涂的也是你们,犯傻的是你们,我现在是情绪激动,但我脑子清醒得很。周桓,你也不用在这里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事儿她不站理,我对她更没有感情!” “永梅,可是咱们家里也不是没有房子,这些房子我可以去改成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你知道的,家里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给你。” 赵咏梅的语气中满是失望:“你可以给我家里的一切,却不允许我拿自己应得的这套房子?” “永梅,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了,我也一样,我也觉得很为难。可是她已经回来了,当初我们都以为她走了,一去不回,可是她现在回来。” “是,她当初是走了,恨不得把所有能带走的钱都带走,可即便这样她回来了,你和宇安也还是要原谅她是吗?” “永梅你相信我,我和她的感情早在她走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更准确来说,我和她的感情在她想要出国的那一刻已经断了。可是,她毕竟是宇安的妈妈,毕竟是老师师母唯一的女儿。我对她也并不是心软同情,我只是觉得我对她或多或少是有一些责任在的。他毕竟是宇安的妈妈,是她生了宇安。” 像是怕赵永梅因为这句话不高兴,他又立刻补充说:“当然在感情上宇安自然是和你更亲近的,他小小年纪妈妈就抛弃了他出了国。是你照顾着他长大,他一直把你当成亲妈。可是他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他是没有办法梳理清楚的。” 赵永梅的眼泪流了一串又一串,她神情悲痛看着周桓,问出了自己最大的心结:“因为宇安没有办法梳理清楚亲妈和后妈的关系,那么就要我去付出?因为他感情上和我更亲近,那么就要我做出牺牲?”《 》 2、梦境(下) “永梅,你不要像孩子似的赌气。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套房子,最近你们单位附近不是盖了几栋商品房,你之前说想看看情况去买一套给爸妈。要我说咱们也别只买一套,而是买三套,五套,到时候咱们搬过去,也把爸妈接过来,他们年纪大了,这种带暖气的房子要好住很多。” “周桓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我爸妈住什么房子自有我们兄弟姐妹操心,不用你管。既然你这么大方,为什么不直接给严蔚敏买套新房?哦,我知道了,因为她后悔了,后悔扔下父母出国,现在悔恨交加。如今回来,也只想回到曾经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家。周桓,她后悔了,你给她后悔的机会,可我不会给。” “永梅,你又何必非得把事情弄这么僵?咱们家的厂子现在发展的好,不缺这些钱。可你也知道,咱们厂子里不少工人都是之前机床厂里的老工人了,机床厂倒了才跟着我干的。老师师母活着的时候,在机床厂里一向人缘很好。现在他们都去世了,严蔚敏从米国回来,大家也来劝我对以前的事情不要太计较,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对严蔚敏也能帮就帮一些,就当看在老师师母的面子上,看在宇安的面子上。严蔚敏当初是做错了,可毕竟老师师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 他怕赵永梅又急了,拉着她的手,慢慢说:“永梅,咱们咱们家也不缺老师师母留下的那套房子。以后你再想买多少,我也努力的挣钱给你买,买十套二十套,咱们不仅在宁城买,还去京城买,去沪市买,去羊城买,现在就不置这口气了,好吗?” 赵永梅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置气?周桓你竟然觉得我是在置气?在你心里可能那个房子只不过是个一两万的老屋子,并不值多少钱,把它给严蔚敏来表达你的宽宏大度再好不过,再划算不过。可是我介意的不仅仅只是房子。说实在的我有些累了。周桓,我在想我当初嫁给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周桓立刻抱住赵永梅:“永梅,你千万别这么说,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好好的过日子。” “咱们是说好了要好好的过日子,可是我最近总是有些后悔。” “永梅,不要因为赌气就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你知道的我从不会因为赌气说这些话,我知道作为夫妻最不能说的话就是后悔,可我如今说了,我就是真的后悔了。” 赵永梅长叹一口气:“我当时只是想着姑姑姑父对我这么好,姑父得了绝症,没几天日子了。可那个时候表姐不仅把她接班姑姑的工作给卖了,还拿走家里的钱,甚至连亲戚们凑出来给姑父治病的钱也都拿走了,就为了圆她的一个米国的梦。当时宇安爷爷奶奶非常生气,然后姑姑也急的心脏病又复发了。姑父临终的托付我答应下来,也不是图这个房子。是他快走了,气息奄奄的说,表姐靠不住了,求我在他走了以后照顾姑姑。他知道我性格厉害,能经得住事儿,平时和姑姑的感情也好。只要我答应了,拿了房子,就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姑,给她养老送终。我当时只是想着先把日子过下去走,一步看一步。” 赵永梅神情疲惫:“后来姑父去世,宇安爷爷奶奶因为表姐跑了的原因,既失望又恼火。他们觉得丢了面子还丢了里子,家里的钱被表姐拿去了不少,还成为别人的谈资。他们也怕姑姑姑父拖累你,毕竟姑父是你的师父,你刚工作时候对你也多加照顾。你呢又确实算得上一句人品好重感情,即便表姐抛夫弃子,甚至带走所有家财。姑父去世你也不会放着姑姑一个老太太不管的。宇安爷爷奶奶当然不愿意让姑姑继续拖累你,就想给你再找个妻子,等你续娶了,那时自然有着新的老丈人老丈母娘,前面的又算什么,姑姑自然也拖累不到你了。你人品也着实不错,没有着急忙慌再娶,那个时候宇安爷爷奶奶不愿意姑姑见宇安,你也没有因为表姐迁怒姑姑,同意我去接宇安。平时日常生活里你对姑姑也算上心。后来,我和萧逸分开了,咱们俩反而阴差阳错走到一起。” 说起往事,周桓也有些动容,他拉起了赵永梅的手。 赵永梅却挣脱开:“周桓,你确实是个好人,姑父也没有看错你,如果表姐没有选择出国,那你确实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女婿。你也确实心态宽广,但对我来说,严蔚敏她是害死姑姑姑父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所作为,姑父可能还可以多活几年,姑姑更不会因为她导致心脏病复发,之后又总是痛苦伤怀,情绪低落,导致心脏病反反复复,才五十多就走了。可能姑姑姑父活着,他们会原谅表姐,但是他们已经死了。表姐既然后悔了想要回到她所谓的家,那我就让她永远回不去。她的家是被她自己毁掉了,早就毁掉了。” “永梅,我知道你性格一向恩怨分明,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师师母去世,宇安也长大了,你再给她一个机会不好吗?你也知道她,她出国后过得也不好。如今回来,也是后悔了。” “停!她后悔,我还后悔呢。就因为她后悔了,你们就来恶心我,烦我,逼我!周桓,你和你儿子这么做,不就是吃准了我会为了您们,为了所谓的夫妻情分,为了所谓的母子情分退让!妥协!但你错了周桓,我不会!” 她看着周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知道,我这次退让了,以后想起来我也会后悔,想一次后悔一次,想一次难受一次,想一次恶心一次。至于你们说的看在姑姑姑父的面子上,那更不必了。我对姑姑姑父向来是问心无愧的,即便在表姐这件事上,我也问心无愧。可能姑姑姑父对表姐有慈父慈母之心,但他们已经去世了。表姐如果想再享受这份父爱母爱,那不如亲自去见见他们。” “永梅,你……” “周桓,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当初因为我敢爱敢恨追求我,如今又觉我不够通情达理,这很可笑。不过不仅你变得可笑,我也变可笑了。当初我和你在一起,最重要的一点是觉得你宅心仁厚,没有因为表姐的缘故迁怒姑姑姑父。哪怕宇安爷爷奶奶反对,你还是在姑父去世后经常探望姑姑,也没有拦着宇安和姑姑亲近。可如今,我又觉得你姑息优柔。可见,我们都没变,但又都变了。我还是敢爱敢恨,你还是宅心仁厚,可在严蔚敏这件事上,我们却都希望对方退让。” 仿佛预料到赵永梅要说什么,周桓想阻止她说下去:“永梅,我错了,我不该为了顾全宇安的心情,顾全我自己的大义来劝说你。房子你留着,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好不好?” 赵永梅还是说下去了:“周桓,你能为了我退一步,宇安可以吗?严蔚敏可以吗?说实话,我后悔了。我以前知道给人当后妈难,可没想到这么难。我以前总觉得,我和宇安原本就有血缘关系,而且在他记事起表姐就出国了。我没有生孩子,没有自己孩子对照,也不知道我对宇安是否算视如己出。可是对比我哥哥姐姐们对待他们的孩子,我自认为我对宇安是不差什么的。可是,自从严蔚敏回来,宇安就一而再,再而三让我难过。” 周桓想说什么,赵永梅先一步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宇安还小,还是个孩子。可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我也反思了自己,可能我确实无法对宇安做到视如己出,我确实不会像大多数亲生母亲一样,对孩子毫无要求。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说,宇安对严蔚敏的孝心让人动容,可是对我来说,这只有伤害。” 周桓不认同赵永梅的说法:“永梅,你不能这么说,你在宇安心里比严蔚敏重要得多。” “我是比她重要,可是又重要多少呢?从他四岁到十六岁,承担这个母亲角色,照顾他的一直是我,实实在在付出的是我。可就因为严蔚敏是她亲生母亲,所以她就成为那个很重要,只是没有我重要的人?只要宇安他对我比对严蔚敏好一些,那就是孝顺我了吗?周桓,这看上去很公平,但在感情上,却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明明是是严蔚敏抛弃了宇安,可却像是我从她身边抢走了宇安?为什么明明是严蔚敏抛弃了自己的家,可却像是我抢了她的房子?抢了她的家?” 赵永梅含泪质问周桓:“夫妻之间需要双方真心实意的付出,难道母子之间就不需要了吗?我的真心为什么要被这样践踏?我想我和宇安,和你,还是回到以前比较好。宇安他不必把我当后妈,只当成表姨就够了。你也不必把我当成妻子,只把我当成前妻或者第一任妻子娘家的一个亲戚就够了。” “周桓,我失约了,我要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 3、梦醒 从沉沉的梦中醒来,梦里那种失望悲痛的情绪久久不散,像是一团乌云,深深压在了赵永梅的心头。 她向来不是悲春伤秋的人,甚至可以说从小长到大能让她悲春伤秋的事儿都没有几件。 可不知怎么的现在却突然做了这样一个怪梦。这个梦里的事情她明明没有经历过,可偏偏又如此真是地感受到梦里那个自己的情绪。 梦里的自己是如此的悲愤,失望,痛苦,坏情绪像是石头压得她都快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赵永梅长长吸气又长长呼气,让自己不要被梦中的情绪影响,快快平静下来。 她在床上躺着,梦里的事情就像是过眼烟云,一转眼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着她意识的清醒,情绪的平缓,梦里的那些事情在飞速地离她远去。 可是这梦实在是太怪了,怪到赵永梅不得不放在心上。她闭住了眼睛,拿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让自己的思绪努力的往回转一转,她要记住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这个梦实在太真了,就好像,好像是发生过的事情,可仔细说来若这梦是真的,那反而是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梦就像是对未来的一直预知。 这一刻,赵永梅想到了好朋友曹华总念叨的庄周梦蝶的故事。 她以前总觉得曹华那是在无病呻吟,可是现在她也有些恍惚了。可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对赵永梅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这鬼怪的梦给搞搞清楚。 她先在脑子里把梦过一遍,仔仔细细的尽量不漏过任何一个小的细节,过完一遍再过一遍。 赵永梅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就这么重复了三四遍之后,她觉得自己记得差不多了,同时也把梦里情境给捋清楚了。 这个梦里出现的人只有三个,但讨论到的人却不少。其中三个人是她认识的,姑姑、姑父,还有姑姑家的表姐严蔚敏,剩下的人赵永梅都不认识。 周桓,梦里那个男人,他喊姑父老师,那只能是姑父在机床厂里带的徒弟。同时他还是姑姑家表姐严蔚敏的丈夫,更是赵永梅以后的丈夫。 赵永梅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给人去当后妈,哪怕这个孩子是表姐生的孩子。赵永梅总觉得不应该,她向来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可以说对自己非常的了解。倒不是说她对后妈存有着偏见,而是她的奶奶,她最亲的亲人就是爷爷的续弦,是大伯二伯大姑二姑的后妈。 赵永梅自然能从奶奶身上知道后妈难当。她一直觉得给人当后妈总是要受一些委屈的。 而且给人当后妈委屈,孩子有了后妈也委屈,两人都委屈,又还得凑在一个家里过日子,这也太难了,赵永梅不爱受委屈,更不爱委屈别人,又怎么明知后妈难当还去当呢? 像她这样怕麻烦的人,即便是再喜欢那个周桓也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有她奶奶在,他奶奶这样一辈子吃了给人当后妈苦的人,即便赵永梅自己昏了头,奶奶也一定会拦着她的。 除非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发生了。但给人当后妈这事儿对现在的赵永梅来就是一个昏了头的决定。 梦里还提到了一件小事,赵永梅是在和一个叫萧逸的男人分手之后,才和周桓走到了一起。 她不知道这个萧逸是谁?这也是一个她现在还不认识,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人。 但在梦里,她是在表姐的孩子十岁时和周桓结婚的。今年赵永梅十六岁,表姐比她大两岁十八岁。现在表姐严蔚敏还没有谈对象,即便结婚再仓促,孩子出生那年表姐最年轻也二十岁了,更可能二十多岁。 那孩子十岁的时候表姐最起码三十岁了,那时候赵永梅最少也二十八岁了。如果从年龄的角度看,二十八岁的她可以选择的男士并不多。遇上了足够优秀又和赵永梅有了感情的人,赵永梅权衡利弊嫁给他也可能。 但又有了新的疑点,赵永梅现在当然还没有结婚成家的打算,但也只是想着没必要太早结婚成家,并不是说打算一辈子都不结婚成家。 既然这样,那她又为什么拖到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嫁人?是因为和那个萧逸有很深的感情吗?如果两人有很深的感情又为什么不早早结婚?既然两人没法走入婚姻,自己又为什么会和他纠缠那么久? 再有就是即便她自己愿意和这个萧逸因为感情深,一直耗着浪费时间。那她家里人呢?一直看着没有阻拦她? 现在大姐赵永莲才二十一岁,娘已经早早托人给她介绍对象了。相了好几个人后,如今已经有合适的,两人婚期也定了下来,只差来年结婚了。 二姐今年十八岁,娘也开始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优秀的后生,慢慢给二姐相看了。 那为何到了赵永梅这里?她结婚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以上了。 以她对家里爹娘奶奶还有哥哥姐姐们的了解,他们一定会给自己介绍对象的。最后没成只会是她自己犟着,不听家里人的劝。 她现在不知道那个梦是如何发生的,但已经有了预警,那她绝对不要让那个梦变成真的。 这个世界上好的男人多的是,值得人喜欢的男人也多的是。可以和人处对象,但相处后觉得不合适就立刻分开,不要浪费彼此光阴。 梦里除了姑姑、姑父、表姐和那个男人以外,还提到的人就是那个周桓的父母以及他和表姐的孩子了。那个男人的父母没有多提,但从只言片语也知道是对精明的夫妻,不过从他们的角度来说,儿媳妇卷了家里钱出国,儿子岳父去世,只剩岳母一个。为了不被拖累,也为了儿子未来生活,赶紧让儿子再娶,这样的做法也并不为过。 至于表姐和周桓的孩子,赵永梅对那个男人心无波澜,对这个孩子自然也是如此。梦里的她会因为真心将对方当成自己孩子而痛苦难受,但那不是现在的她。 相比于结婚给人当后妈,赵永梅更关心梦里姑姑一家发生的事儿。姑姑姑父他们现在还很年轻,都不到四十岁。可从梦里来说,表姐结婚没几年,先是姑父生了大病去世了,接着姑姑也去世了。 姑父的去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疾病,但表姐抛家弃子,对他也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赵永梅觉得这个梦不太可能是真的,因为梦里的表姐抛弃了父母,抛弃了丈夫儿子,甚至卷走了两个家庭的钱财,把工作卖了,为的就是出国。可是据赵永梅所知出国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她曾经听北京来的知青们们讲过,现在是有外派留学的情况,可是名额非常的稀少,而且去的一般也是法国这些建交的国家。 表姐严蔚敏学习成绩并不突出,连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都争取不到,更不可能争取得到外派留学的机会。 而且梦里表姐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外派出国留学,可是他们这里是普通的中部小城市下面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离国境远着呢,表姐也不可能偷跑出去。 赵永梅也听沿海来的知青说过,有人从海上游去对岸,活着就活下来了,但更多的是葬身在茫茫大海中。但这是离赵永梅很遥远的事情。 她不觉得表姐会这样出去,表姐不是个很能吃苦的人,更不是胆子大到用命去赌的人。姑姑姑父只有她一个女儿,姑父又是机床厂子里的工程师,姑姑是食品厂子里的会计,两人工资很高,对表姐也特别疼爱,所以表姐平时是有些娇气的。 现在的赵永梅和表姐的关系虽不至于说非常的亲密,但也相处得不错。每年秋天田里有了收成或者家里鸡生了蛋,她总是要给姑姑姑父送去一些的。 这种时候赵永梅也免不了会在姑姑姑父家里留宿一晚,加上以前赵永梅和表姐是一个高中,只不过表姐高她一届。关于表姐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赵永梅也略有耳闻。 在她看来,现在表姐唯一苦恼的事情也不过是她喜欢的某个男同学和别的女生处了对象,仅此而已。 那表姐又怎么会变成梦里的那副模样呢?简直像是疯魔了一样!赵永梅实在想不清楚,也更觉得这个梦应该是假的。 出国这样的事情太遥远了,而且表姐去的还是米国,可是表姐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两句。 赵永梅又一次在心里做出了判断,这个梦一定是假的,这个梦实在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不过她还是把这个梦记在了心里,不管梦里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要过好当下的日子。 梦虽然短暂又痛苦,但也不必沉溺其中。 不过为了证明这个梦的的确确是假的,赵永梅决定去姑父工作的厂子里,看看他有没有一个叫做周桓的徒弟。 她希望没有,希望这个荒唐的梦是假的。《 》 4、家人 很快天亮了,赵永梅已经收拾好心情,不管梦境是真是假,只要去姑父那里一看便知。 如果姑父那里现在没有一个徒弟叫周桓,那就等过段时间再去看。直到表姐结婚,结婚丈夫不叫周桓,就可以证明这个梦是黄粱一梦。 赵永梅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完后走去灶台开始生火做饭。 家里其他人陆陆续续起床,见她在煮粥都吓了一跳。 甚至二姐赵永兰都忍不住问了一句:“永梅,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遇到什么事儿吗?” 要知道赵永梅和哥哥赵永延可是家里能睡能吃的代表,一个每天晚上沾着枕头就睡,早上若不是家里人三催四催,根本不会醒来。一个简直就是饭桶,一顿吃得比三个妹妹加起来都多。 赵永梅从小爱睡觉这事家里人也习惯了。今儿见她起这么早,反而是觉得难得的很。 连她娘钱玉娟都忍不住说了句:“永梅,你是不是不舒服,没睡好,才起这么早?” 她说完赵永梅还没回答,大姐赵永莲就立刻说:“永梅既然没睡好,那今儿上午请半天假在家里好好歇着吧。” 赵永梅的小弟赵永山立刻叫喊了起来:“大姐怎么能这么偏心?我早上起早了,你只会骂我一顿,说我肯定是准备出去和人捣蛋,这才早早起床。怎么三姐早上起早了,就觉得她是没睡好。” 赵永莲说:“那你说说,你早起是不是为了出去和人捣蛋作乱?再说了,往日里你三姐睡得多沉,咱们全家起床的动静都惊不醒她。今儿可好,这早上七点还没到就醒了,可见你三姐就是没睡好。” 大哥赵永延也说:“就是,你三姐向来睡觉得睡够十个钟头。要是睡不够,她这一整天都会拉着个脸不高兴。所以永莲说得对,与其永梅一天都不高兴,还不如上午在家歇着,歇够了,下午再高高兴兴去地里上工。” 赵永梅爹赵从山听了大儿子大闺女这话,最后拍板说:“永梅要是不舒服,那就在家里歇一歇,咱家也不差那点儿工分。” 毕竟家里大儿子能吃也能干,平时还经常出去修路挖渠挖水库,他在大队里挣得工分可是数一数二的多。而且赵从山自己也是大队里的会计,平时还在地里上工,一个人挣着两个人的工分。 有他夫妻俩加上大儿子三个人,家里日子过得虽不算多富裕但也不至于紧巴巴的。不会连孩子在家里歇个一天半天也不行。 赵永梅娘钱玉娟瞧了了他一眼,说:“你们这可真是要把永梅惯坏了,平时我就觉得她每天要睡十个钟头有些长。要我说人还是得早睡早起,晚上九点多躺下,五点钟起来,精精神神的一天多好啊!” 不过她话虽这么说着,却仔细的瞧着赵永梅的脸色,说:“看你眼睛下是有些黑青,你肤色白,这黑青瞧着乌漆麻黑的,不然等会儿娘领着你去卫生所买点药给你敷敷。” 赵永梅有些无奈:“娘,我是昨儿有些被梦魇着了,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太给我操心。” 赵永梅娘钱玉娟不乐意:“你这孩子,被梦魇住怎么也不早说。也先别做饭了,赶紧回屋歇息去,娘给你熬个酸枣仁汤,喝了就好了。” 赵永梅知道家里爹娘、哥哥、姐姐都心疼她。赵永梅心里暖滋滋的,不过她现在一点儿也不仅不困,反而因为那个梦,脑袋里清醒的很。 赵永梅不想再去床上躺着睡觉,她知道自己一躺下,就会忍不住回想昨天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于是她说:“爹娘,既然你们同意我歇一上午,那我就偷会儿懒了。不过我也不想睡,爹,娘,我想去县里新华书店看看最近的《红旗》杂志到货没。” 赵永梅娘一听,有些无奈:“书书书,又是买书,我和你爹平时给你点儿钱,你全拿去买书了。你看看你大姐二姐,去买点布做衣服不好?还是买点头绳,买个擦脸油打扮打扮自己不好?” 赵永梅抱住她娘的胳膊:“娘,您知道我就是爱看书嘛。再说了,我也想去城里找个工作,多读书总是没坏处的。” 赵永梅娘虽然觉得他们家就是普通农民家庭,家里没有关系孩子想去城里找工作可不容易。但她和孩子爹觉得孩子愿意拼一拼,总比没冲劲儿好。所以听到赵永梅说想去城里找工作也不说她农民家庭肯定不行,而是说:“行吧,你自己乐意看书,我们还能逼着你,不许你读书?对了,你等会儿先去你奶奶那里,看看她有没有想给你姑姑捎的东西。” 赵永梅点点头,她奶奶其实和他们住的是一个院,不过她家和奶奶家用一堵墙隔开了,中间只留了一个小门。 当然不是赵永梅她爹娘不孝顺,故意把老人隔开。而是她奶奶自己不喜欢人多,说年轻时候带孩子带烦了。她自己生的两个,前头留下来的四个,当时又好面子又要强,给人当后妈也要当到最好,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硬是拉扯大六个孩子。年纪轻轻就操心操力,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呆在院子里,一个人清清静静,不愿意和儿女住一起,甚至连邻里街坊都不想见。 平时赵永梅兄弟姐妹几个人轮流给奶奶送饭,轮流在晚上去奶奶那边陪着她住。当然不是奶奶怕闷让人陪,而且奶奶毕竟年纪大了,晚上又黑,还是身边住个人陪着家里人也放心些。 赵永梅奶奶最烦热闹,即便是奶奶最疼的孙女,赵永梅在奶奶身边腻歪太久,也会被她嫌烦人。 这也是赵永梅对自己梦里给人当后妈这件事觉得奇怪的原因,奶奶如果听见她要给人当后妈,一定会拿起拐杖狠狠抽她一顿。 赵永梅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姑父的厂子里探个究竟,便吃了早饭,去奶奶那边。 赵永梅奶奶赵纹绣是个精神的老太太,赵永梅过来的时候她正哼着戏曲绣枕头套呢。 奶奶以前是大户人家的针线丫头,有一手好绣工。 她现在绣的枕头套就是给大姐大姐夫结婚用的,不过现在结婚不流行穿嫁衣,而且未来姐夫是当兵的,还特意给大姐换了一套全新的女式军装。奶奶也就没给大姐绣嫁衣,而是想给大姐绣一床万子千孙被。家里人一听忙制止了,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哪儿还能绣得了那么大一床杯子。 但是大孙女结婚,她还是奶奶亲孙子辈里第一个成家的,奶奶也想给孩子做点什么好留个念想。 最后考虑之下,家里人只同意她给大姐绣一对鸳鸯枕套这样不算太大的东西。 赵永梅凑近奶奶身边看她绣的枕套,忍不住感慨说:“奶奶,你这鸳鸯绣得可真好啊。虽然我没有见过鸳鸯,但我想鸳鸯应该就是长这样的。” 赵永梅奶奶说:“你觉得好,那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也给你绣一对。” 赵永梅摇摇头:“不行奶奶,绣了鸳鸯的枕套硌得慌,影响我睡觉。等我结婚的时候您就给我绣一个钱包,上面要绣满一个一个小小的金元宝。” 赵永梅奶奶说她:“你可真是个小财迷,钱包这小东西哪里还需要你结婚我再绣,等你大姐这对鸳鸯枕头套绣好了我就给你绣。” 赵永梅奶奶又问她今儿怎么起早,听她说是梦魇住了,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一串铜钱,递给赵永梅。 赵永梅接过来有些好奇:“奶奶,这是清朝的钱币?” 赵永梅奶奶白她一眼:“亏你还爱读书呢,连这都看不出来,真是不识货。” 赵永梅也不恼,抱住奶奶说:“我就是不如奶奶懂得多,奶奶你快给我讲讲。” 赵永梅奶奶却说:“算了,这个东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不过是些封建迷信,现在不讲究这些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这个你拿着,贴身戴着,戴上这个能辟邪,你就不再做噩梦了。” 赵永梅倒是不怎么信这些,而且奶奶既然信这些,那还是奶奶自己留着比较好:“奶奶,我就是偶然才做噩梦,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个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赵永梅奶奶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睡得好,用不着这些。不过我提前和你说好,这个可是当初我嫁给你爷爷后睡不好,你爷爷特意给我求的。你可别给弄丢了或是送人了。” 赵永梅一听,更是说:“奶奶,爷爷对你可真好,不过这既然是爷爷送给你的,那我更不能要了。” “我给你爷爷带大了四个孩子,还又给他生了两个,他要是对我不好那不成白眼狼了。” 说着她把这串铜钱塞赵永梅怀里:“行了,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我给你,你收着就行。你也放心,我手里东西也不是只偷偷给你,你哥哥姐姐们也都给。” 见赵永梅把铜钱收了,赵奶奶又说:“既然你要去县里,正好奶奶在屋里炕上种了一些小葱,你拿去给你姑姑。你姑姑她最爱吃小葱炒鸡蛋了。”《 》 5、兄弟姐妹 赵永梅从奶奶这里拿了些小葱和半斤鸡蛋,还有奶奶腌的一小罐头瓶泡姜,一小罐头瓶泡蒜回了屋,准备再拿上些干粮就去县里。 小弟赵永山见她要去县里,立刻凑她跟前,央求赵永梅也带他去。 赵永梅还没来得及说同不同意,二姐赵永兰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永山,你今年可十四岁了,怎么还和个跟屁虫似的,只知道跟在你姐姐们身后。” 赵永山一听有些急了:“二姐,我就只是想跟着三姐去县里耍耍,怎么就成了跟屁虫了!” “耍耍耍,你就知道耍!你三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一个人从大队去省城新华书店买书了。不像你这么大人了都不敢一个人去县里。” “谁说我不敢了!” “那你敢吗你?你三姐十二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从家里走到公社,再和同学从公社相跟去县里了。我们没你三姐胆子大,十四岁也敢自己从村里走到县城姑姑家。永山你现在这么大了,还是个男娃,胆子却小得很!” 赵永梅听着二姐教训弟弟,心说弟弟赵永山确实胆子不大,不过弟弟胆子不大其中一个原因肯定有二姐惯着。 弟弟赵永山出生的时候,大哥赵永延八岁,大姐赵永莲七岁,二姐赵永兰五岁,赵永梅才两岁。 等弟弟周岁后断奶,娘开始去地里上工,照顾赵永梅和弟弟赵永山的重任就到了哥哥姐姐们头上。赵永梅被大哥大姐带着,跟去小学上学,弟弟赵永山则在家里,交给奶奶和二姐赵永兰。 等二姐八岁也去上小学了,弟弟赵永山就跟着她一起去。二姐念完小学十三岁,那个时候弟弟赵永山八岁,正好上小学一年级。弟弟上小学的时候赵永梅已经三年级了,二姐去公社念初中,照看弟弟的活儿自然到了她这里。 从学校回到家里,弟弟赵永山也不需要谁特意照看,都是哥哥姐姐们谁有空就谁带他玩。到四五岁,他就开始自己出门找大队里其他小孩玩。 可以说弟弟赵永山完全就是哥哥姐姐们带大的,其中功劳最大的就是二姐赵永兰了。 不过二姐赵永兰一直把小弟当眼珠子似的看着,平时弟弟出去和别的孩子玩,小孩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但二姐总不放心,小孩子玩闹,她也经常掺和进去给弟弟撑腰,生怕弟弟被其他孩子欺负了。 弟弟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因为学习不好,还留了一级,这学期结束才算把小学念完。他不爱学习,家里爹娘催永山好好读书,最起码念个初中,二姐都袒护着他。 二姐今天倒是破天荒开始嫌永山不像别的男孩子那么调皮,那么胆子大了。 不过赵永梅也没多说什么,她也知道二姐最近因为相对象的事儿有些气不顺。而且早上起来还好好的,现在她又有了火气,可能是刚才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永梅没和她硬着来,只说:“二姐,永山现在还小,他如果想跟着我去县里那就去,正好今儿我领着他好好的认认路。之后他再跟着我去县里走上几回,等他自己认熟了路,也能自己去姑姑家了。” 赵永兰听了说:“行,永山,你可给我好好的认路,要是你十五岁之前还认不下路,还不敢一个人去县里,我就拿笤帚打你了。” 说完赵永兰扭头走了。 见她走了,赵永梅忍不住问大姐赵永莲:“大姐,二姐这是怎么了?她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我就去奶奶那边去了一小会儿,回来她就对永山这么凶?刚才永山惹着她了?平时二姐可是最疼小弟的,觉得小弟这也好那也好,怎么今儿莫名其妙的对小弟挑刺起来了。” 赵永梅真不觉得小弟十四岁还不敢一个人去县里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他平时没去过,就是哥哥姐姐们领着去,一年也去不了几回。他连去县里的路都不认识,又怎么敢自己走着去? 大姐赵永莲把赵永梅拉到一边,小声说:“娘不是想给你二姐相对象嘛,村里也有婶子给永兰介绍。但是永兰一听就不愿意,刚才爹娘又说起这事儿了,娘就问你二姐到底有什么要求,不要一问就说都行,别人一介绍又挑这挑那。” 赵永梅点点头:“娘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娘这话二姐肯定不爱听。” “可不是,其实娘问永兰有什么想法?当然也不是指望说她小小年纪就懂这些。但也总要问问她对什么样的后生容易看对眼,再给她挑。结果一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赵永莲把跟着偷听的弟弟赵永山打发去装干粮,才继续和赵永梅说:“你二姐还是个眼光高的,又要人家男的个子高,又要人眼睛大,又还要人身材板正。除了外貌这些,还说要勤快能干,最好是个工人。家里人也最好简简单单,父母好相处,如果殷实就再好不过了。你二姐说了以后,娘就说了句,按这要求怕是不好找对象,你二姐顿时就不乐意了。说我能找个这样的,她为什么不能?娘就是偏心,我相亲的时候娘可仔细挑了,到了她这里反而就随随便便找个男的。” 赵永梅听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准大姐夫确实符合二姐说的这些条件,甚至不仅符合还绰绰有余呢。 赵永梅准大姐夫是当兵的,还是海军,离他们这里远得很。不过他老家就是隔壁大队的,他家里给他挑媳妇时候就说了,女方最重要的就是能吃苦,能担得起事儿。 大姐不管是结婚后是在老家照顾公公婆婆,照顾孩子,还是将来跟着丈夫随军,都不是容易得事情。 赵永莲是家里最大的女孩,从小照顾弟弟妹妹,人也勤快,脾气也和善,而且人长得标致,像她这样找对象自然要容易一些。 但是赵永梅二姐赵友兰在大队里的名声就不如大姐了,她是有些掐尖儿要强的,连弟弟和小孩子玩闹,偶尔吃些小亏她也一定要找回去。 二姐刚相亲的时候奶奶就说了,二姐她这种绝不吃亏的性格,那些家里儿子多的人家自然不敢娶她,怕儿子被儿媳妇挑的在家里闹起来,那全家都不安生了。 只有一个儿子的人家,那更是把儿子当成宝。还舍不得娶了厉害媳妇回去管着儿子。 奶奶总叮嘱二姐,心里厉害些没事,面子上要松一下。 赵永兰觉得像二姐这样要强一些的性格也没什么错。其实大姐赵永莲也不是不要强,只是她不会特意的表现出来自己多么强硬,但是相处久了就知道她反而是外柔内刚,正事儿上她比二姐赵永兰还更能坚持自己的想法。 还有赵永梅自己,她也是很要强的人。就像奶奶说的,家里的三个孙女还有一个外孙女,四个女孩儿在要强上都像她。 只是大孙女要强,是要强在实惠上,二孙女要强是要强在不吃亏上。三孙女赵永梅要强是要强在学习上。外孙女严蔚敏要强,是要强在体面上。 赵永梅问大姐:“二姐这么说了,娘没有生气?” “怎么没有生气?你二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剩嘴巴厉害,一会儿说娘瞧不起她,又一会儿说娘偏心。说的娘都烦了,最后娘说,我是给你找相亲对象,可不是送你去当什么小姐太太。娘说咱们家什么样的条件,你二姐自己什么样的人品,能配什么样的对象,这都是有定数的。然后她又说了几个她觉得不错的后生。” “然后呢?” “你二姐听了还是都不满意,最后娘也不高兴了,跟你二姐说,相亲就是从所有能挑选的人里面挑一个瞧着最好的,觉得日子能和他过红火的人。你觉得好的人根本不在你能挑选的范围里,那就只能在能挑的里面挑一挑。娘这话说的也没错,可你二姐还是嘴硬,说娘介绍的男的要么没个体面工作,要么长得不高,要么人不精神,邋里邋遢的。这种男人怎么找得着对象?” 赵永梅好奇:“那娘怎么说” “娘说,照你这么说,那咱们家永山将来怕是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赵永梅一听扑哧笑了起来,小弟赵永山今年十四岁了,但个子长得可不算高。甚至还没赵永梅高十四岁时的个子高。虽不知长大了能不能健硕一些,但他现在确实是瘦瘦小小的。在赵永梅记忆里大哥赵永延十四岁时已经是能顶事的了。他当时念了一年初中念不下去,开始去地里挣工分。第一年挣的就已经比她娘都多了。 弟弟十四岁了现在还小孩子似的,而且他念书也不行,不爱学习,连小学都留级。他们家又只是普通的农民,爹倒是有些会计的手艺,但家里只有二姐赵永兰和赵永梅愿意跟着学。 之前赵永梅也没想过小弟长大会成什么样的人,但现在听大姐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这样不行,不能放任着他每天瞎玩儿。 赵永梅大姐赵永莲又说:“你也知道你二姐是咱们几个哥哥姐姐里最疼老小的。听娘那么一说,顿时不乐意了。但她想反驳也反驳不出什么来,这不又急又气,同时心里面也有些认可娘的说法。觉得老小再不管就不迟了。所以刚才说起来,她才会突然对老小那么严厉。” 赵永梅听了也立刻笑了起来:“看来咱家里最聪明的就是娘了。二姐最操心小弟,她又是最要面子的一个,现在她突然发觉她最疼的小弟,可能再过几年就长成她最瞧不起的男人的样子,可不是就要好好的治一治他吗?除了二姐,咱们剩下这些当哥哥姐姐的,一想到等永山二十多岁想处对象结婚了,他就会像二姐嫌弃这些相亲对象一样,被其他姑娘们嫌弃,也着急管教他了。” 大姐赵永莲也笑了:“正是这个理。还有一点,平时咱们管一管小弟,你二姐就心疼的不得了,就连在爹妈和奶奶面前,她也总是给小弟打掩护。现在她把教育老小这件事放心上,既对老小好,又能让她自己有事儿做,不至于因为相亲不顺利这事儿一点就炸。”《 》 6、萧逸 赵永梅领着弟弟一起前往县城。 二姐说的不错,小弟现在也不算小了,不要求他胆子多大,但最起码从村里到县里的路他得有一个人走的胆量。 于是这一路上赵永梅都领着弟弟,认真教他认路。 但凡走到好辨识的地方,她都会提醒弟弟记下来。每路过一个村子,她也会教着他记下。 赵永梅弟弟赵永山虽然总爱偷懒,但其实是个特别会看人的孩子。他知道按三姐赵永梅的性格,她现在这么仔仔细细教自己了,那等回来时候必定会问的,于是也认真跟着赵永梅一点儿一点儿学了。 赵永梅见他学得还算认真,心里有些满意。 在她看来认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今天是小弟第一次学习认村里到县城这条路。赵永梅自己当初是没有特意认过路的,对她来说路多走几遍就记住了。现在弟弟做不到像她那么认路快,那多认几次也就认识了。 他们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教。 突然赵永梅的弟弟赵永山说:“三姐,三姐,我听见咱们大队拖拉机的声音了。” 赵永梅静着心听了一下,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她倒是不怎么怀疑弟弟听错了。他家小弟如果说有什么非常明显的特长,那就是耳朵灵眼睛尖,听力视力特别好。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永山,你能听见拖拉机的声音,难道还能听出来是咱们大队拖拉机的声音?” 赵永山非常自信的说:“当然能,咱们大队拖拉机的声音那么明显。” 赵永梅忍不住问:“可是这附近可不止咱们一个大队,其他大队拖拉机的声音你又没听过,怎么能知道和咱们大队拖拉机的声音不一样?” 赵永山说:“当然不一样了姐,其他的像是咱们隔壁两个大队的拖拉机声音我也能听出来。你仔细听他们是不一样的,至于我没听过的大队拖拉机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这个拖拉机声音是我没听过的。” 赵永梅听他说的这么认真倒也没有不信,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小子的耳朵也太尖了吧,拖拉机的声音,居然还能听出来不一样? 两人继续往前走,拖拉机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这时赵永山踮着脚往前使劲儿瞅,然后猛的拿手拍赵永梅的胳膊:“姐,你快看,那不是咱们大队长嘛!我就说这是咱们大队的拖拉机的声音,我果然没听错。” 赵永梅一看,果然是他们大队的大队长满仓叔开着拖拉机过来了。拖拉机上还载着四五个人。 赵永山是个比较怂的性子,若是拖拉机上只有满仓叔这个他认识的人还好。可现在他瞧见除了开拖拉机的满仓叔,拖拉机上还拉着好几个他不认识的,便立刻站在了赵永梅身后。 他揪着赵永梅的衣服,小声问她:“三姐,你说满仓叔车上拉的是谁?难道是他们家城里来的亲戚?” 赵永梅摇摇头:“自然不是,且不说满仓叔不是那种会拿大队里的拖拉机去拉自己亲戚的人,你看拖拉机上那些人的穿衣打扮,有的人穿的厚,有的人穿的薄,有的人穿的精干,有的人普普通通。而且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但又都是些十六七八岁的年轻人,你仔细看他们的长相更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见他们也不是一家人,别说一家人了,连亲戚都不会是。” 见弟弟听得认真,赵永梅也愿意仔细的和他说:“就算不看长相,只看他们坐在拖拉机上彼此虽然说着话,但凑的都不近。你想一想平时咱们家里你和我们相处的样子,咱们兄弟姐妹相处的样子,再看看他们还觉得他们像亲人吗?” 赵永山立刻摇摇头:“不像,他们瞧上去一点儿也不熟。” “对,他们瞧着彼此互不熟悉,五六个互不熟悉的年轻人凑在一起,还坐在咱们大队的拖拉机上,还是大队长亲自去接他接的他们,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赵永山这下猜出来了:“他们就是今年要来咱们大队里插队的知青。三姐,肯定是这样。我前几天还听人说,咱们队里今年的知青怕是也快来了,想来就是他们。” 很快满仓叔开着的拖拉机越来越近。见到赵永梅和赵永生姐弟俩,他还特意停下来,问他们姐弟俩要去哪里? 赵永山很高兴地和他说,要去县里新华书店看书。 满仓叔听了还笑着和他们说:“那路上注意一些。若是在县里呆得久,看天快黑了,就在城里住一晚上,别连夜往回赶。” 赵永梅和赵永山知道满仓叔这是不放心,他们连连答应。 赵永梅和满仓叔说话时候感觉坐在拖拉机上的知青们都有些好奇地瞧着她,她也大大方方地回看了回去并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好,你们是新来的知青吧,我是赵家庄的赵永梅。你们去了大队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大队长赵满仓听了立刻扭头笑着和拖拉机上的知青们说:“这两个娃子是咱们大队里的,一个叫永梅,一个叫永山。永梅是咱们大队里的少有的高材生,念书好,小学跳了两级,十五岁就念完高中了。你们这些插队的知青们文化程度也高。等到了大队,你们要是想探讨一些课本上的知识,可以来找我们永梅。她可是个聪明闺女娃。” 赵永梅立刻笑着说:“满仓叔你可太夸奖我了。我懂的也不多,只是平时喜欢看书。” 坐在拖拉机上的知青们见赵永梅说话落落大方,衣裳穿得干干净净,人也长得漂亮,再听她还念了高中,顿时对她亲近了一些。 有个女知青率先站起来向她介绍道:“永梅同志你好,我叫赵建华,以后咱们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剩下的两个女知青也相继自我介绍:“赵永梅同志你好,我叫秦雨露,来自湘省。” “我叫牛艳,来自北京。” 女知青们介绍完,男知青们也开口。 一个看上去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的男知青开口说:“永梅同你好,我叫秦穹,不过不是秦琼卖马那个琼,而是苍穹的穹。很高兴认识你。” 赵永梅也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 他说完拖拉机上最后一个人开口:“你好,我叫萧逸。” 赵永梅的笑一下僵在了脸上。 萧逸? 萧逸! 怎么会是萧逸? 赵永梅脑袋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但她又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说:“你好。” 她说话时眼睛忍不住死死地盯着萧逸,然后又强迫自己离开。 她最后努力含着笑看向其他人:“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么多新朋友,不过我和弟弟还赶着去县里。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可以好好的聊聊。” 知心们见她这样和善大方,又长得标致,笑容也甜美,对她的第一印象都很好。也都笑着说:“好,那永梅你先忙。” 女知青秦雨露更是说:“永梅等你回来,可千万记得来知青点找我们。 赵永梅含着笑和他们告别,扭头时笑容已经不见了,她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字,萧逸、萧逸。《 》 7、周桓 赵永梅脸色实在是不好,连弟弟赵永山都瞧出来她不对劲,拉着她的手问:“三姐你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要不咱们停下来歇一歇?” 赵永梅摇摇头,说:“永山,我没事。” 赵永山见赵永梅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的汗珠直直冒了出来,又滚落下脸颊。赵永山心慌得不行,他紧紧抓着三姐赵的手,说:“三姐我跑得快,我去追满仓叔的车,我追上拖拉机让他返回来拉你。” 他人小小一个,却紧紧扶着赵永梅的胳膊,怕她站不稳摔倒。 见赵永梅没搭话,心里又急又谎,说话带上了哭腔:“三姐,咱们今儿别去县里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赵永梅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她只觉得头昏脑胀,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如果不是身体还半靠在弟弟永山身上,她怕是要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一次又一次的浮现萧逸的那张脸,他长得虽不算普通,但和拖拉机上的另一位男知青秦穹相比,显然没有对方英俊。 可是他的神采却那么特别。 他眼睛是单眼皮,却很大。他的眼睛一眼望去只觉光彩熠熠,却又不只是目光炯炯之光,还有水波滟滟之光。 只瞧他一眼,便觉得他的眼里温和平静之下藏着无尽的愁思与情绪,可偏偏他看人时,眼神又那么亲切,又那么清澈专注。甚至明明素不相识,相望之中只觉他眼里充满了宽容、包容与爱护。 他的鼻梁高高的,人长得也眉清目秀,文质彬彬。 只今天这一面,赵永梅就已经判断出这个萧逸,就是梦里所提到的那个萧逸。 她以前的确没有喜欢过某个男生,可今天一见这个萧逸,才发现不说内在只论外貌,原来自己是喜欢这种长相的男生啊。 如果没有那么一场梦,梦里出现了萧逸这个人,而且梦里已经说清了她和萧逸的故事。 赵永梅想,如果没有这么一切,那她或许真的会对萧逸一见钟情,会情窦初开。 可是她做了那个梦,现在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了恐惧,一种对知道了某些未来的恐惧。 原来梦里那些都是真的,姑父姑姑会相继病逝,表姐会出国,而她会在和萧逸的感情无疾而终后,选择嫁给前表姐夫。 赵永梅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她真的不愿意相信那个梦,不愿意相信那个荒谬离奇的梦是将来会发生的。 可现在萧逸出现了,周桓也会出现吗? 赵永梅心里已经确定了百分之九十九,周桓会出现。 可是,她还是要去姑父工作的厂子里,亲自看看到底有没有周桓这么一个人。 赵永梅走得很急,赵永山有些被他吓到了,但又不敢做姐姐的主,只能眼巴巴的跟在她的身后,紧紧的跟着她。 后面这段路赵永梅已经没有心情去教弟弟认路了,她心里的念头只剩下了一个: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她赶紧走到姑父的厂子里,让她彻底认命。 赵永梅用了短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县里,她直奔姑父工作的机床厂。 周永山一路上都想问又不敢问,他能感受出来姐姐的情绪不好。他一直都知道三姐在家里平时脾气是最好的,是最讲道理的。但是发起火来也是最厉害的。 他更知道三姐这个人看着和和气气和人说说笑笑,可记起仇来吓人的很,于是他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就这么眼巴巴的跟屁虫似的跟在赵永梅身后。 赵永梅提着东西,领着弟弟,来到了县机床厂门口。她平时来县里也会路过这里,但从没进去打扰过姑父的工作。 这是她第一次停下来,站在门房外面。 她和门卫大爷说:“大爷你好,我是你们厂子里严育英工程师的侄女,我想找一下他。” 门卫上下打量了赵永梅和赵永山,说:“你们是赵会计的侄子侄女吧,你们和你姑姑长得很像。严工程师就在里边倒数第二个车间。” 赵会计就是赵永梅的姑姑赵书贤。 说完他又怕赵永梅赵永山俩人不认识路,说:“你们稍等一下,我看看谁有空,喊他过来带你们去找你姑父。” 赵永梅笑着说:“大爷谢谢您了。” 很快大爷就找好人,领着姐弟俩进了机床厂。 领路的是个小年轻后生,他见赵永梅长得标致,忍不住想和她搭讪搭讪,但赵永梅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他,便只在他说话时努力维持一个礼貌的微笑。 很快姑父工作的车间到了,车间上写着“工业重地,闲杂人免进”。 赵永梅便站在车间门口,领路的那位工人小哥进去喊姑父。 很快车间里走出来了一个人,是赵永梅的姑父严育英。没想到在他身后又跟着出来了一个人。 赵永梅看着那个人再一次感觉到了天旋地转。那个人没有说话,可是他的那张脸分明就是梦里面那张属于周桓的脸。只是他比梦里的赵桓要年轻好多。 赵永梅摇摇欲坠,感觉自己再一次受到了重击。 严育英也发现妻子娘家侄女的神情不对,他几步走过来扶住赵永梅的胳膊,问很关心地问她:“永梅,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赵永梅强撑着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和往常一样正常:“姑父,我只是走得有些累了。我今儿来县里是准备去新华书店买本儿书,正好奶奶有东西让我拿给您和姑姑还有表姐吃。我想着下午还得赶时间回家,就没往家里跑一趟,而是把东西放您这里。” 严育英还是有些不放心:“永梅你真没事儿?” 赵永梅笑了笑:“姑父我真没事儿,不过我和永山还赶着去新华书店了,东西给您放下,我们就先走了。” 严育英赶紧拉住她说:“你们两个来县里一趟,怎么能连顿饭都不吃就走。知道你勤快还想赶回去地里上工,可是也不差这半天一天的。要我说你不如从新华书店买了书,先回家里去。等会儿我从国营饭店端几个菜回去,你和永山在家里好好吃一吃。” 永山一听姑父要给吃他们吃国营饭店的饭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他知道出门在外他得听三姐的,看三姐现在这样怕是不会留下来,便也不敢说什么,只巴巴的瞧着赵永梅。 赵永梅现在浑身难受,甚至有些想吐,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再去姑姑家。 而且短时间内她也不想见到表姐,更不想见到眼前的周桓,就拒绝了:“姑父您的好意我和永山都心领了,只是时间上实在是不凑巧。等我们下回来了县里,我俩一定要赖着您,让您和姑姑请客,我们要好好大吃一顿。” 见她实在不乐意,严育英这才说:“好吧,那下次吃。既然你今天懒得去家里,那我给你几张粮票肉票,等会儿你和永山去国营饭店多多少吃点。不然你们空着肚子回家,我可不放心。” 赵永梅没要,还是说:“姑父您别操心这些了,您知道的。我妈烙饼的手艺好着呢,今儿出门时她就已经烙了饼给我和永山当干粮。” 她现在心里只有姑姑姑父的病,尤其是姑父,如果梦里一切都是真的,那姑父岂不是在表姐孩子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表姐现在还没结婚,但如果她像普通女孩一样,十七八岁谈恋爱,二十一二岁结婚,二十二三岁生孩子。那她孩子四岁的时候,表姐也不过二十五六岁。 表姐比赵永梅高一届,但因为赵永梅跳级的缘故,表姐其实比她大两岁。那表姐今年十八岁,姑父岂不是最多再有六七年,就去世了? 想到这里,赵永梅忍不住说:“姑父,我听爸说我大姑也得心脏病了,这可能是爷爷这边的遗传病。您和我姑姑也常去医院检查着身体,经常体检,提前预防。” 赵永梅爷爷去世后,爷爷前妻留下的大伯二伯因为奶奶不愿意给他们照看孩子产生了矛盾。后来大姑二姑也都觉得既然大伯二伯的孩子也称呼奶奶一声奶奶,那奶奶就有义务照顾他们。 因为这件事奶奶和大伯二伯大姑二姑彻底交恶,等赵永梅他们兄弟姐妹出生以后,让他们喊姑姑是姑姑,而不是三姑。也让表姐严蔚敏喊赵永梅爹赵从山是舅舅而不是三舅。 说起妻子的身体,严育英自然在意:“对,我也听你姑姑说了你大姑的事情,你大伯二伯大姑现在都确诊了冠心病。我也怕你姑姑遗传了,只是让她去医院检查,她也不愿意,我再回去劝劝她。” 赵永梅说:“姑父,要不你就说你想体检,让姑姑陪你去。姑姑最在乎你了,你说你想去,姑姑一定会陪你。” 严育英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回去就试试。” 赵永梅心里放下心来,只要姑姑姑父愿意去医院检查就好。 “好了,您快先去忙,我和永山就先走了。” 说完赵永梅把姑父推回厂房,然后拉着弟弟转身离开。 赵永生的手被姐姐拉着,只感觉姐姐的手现在凉的可怕。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永梅,然后说:“姐,要不咱别去新华书店了,咱们去姑姑家休息休息。或者咱们干脆直接去医院,我瞧着你脸色可真不好。” 赵永梅看着弟弟担忧的眼神,一把把他抱住,拿手摸着他的脑袋。她还是无法接受姑姑姑父的离世。他们现在是如此的年轻,姑父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啊! 她抱了了赵永山一会儿,感觉身体里涌现出了无穷的力量。她的弟弟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缺点,可是他的关心是如此的真诚,如此的温热。 “没事儿,永山,姐姐就是有些没睡好。等咱们买了书,晚上回家好好躺一躺就行了。”《 》 8、受惊 赵永梅赵永山姐弟俩人正要走出机床厂大门,突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喊:“赵永梅同志、赵永梅同志。” 这个声音真是既陌生又熟悉,赵永梅停下来,扭头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周桓。 现在的周桓有些瘦,但个子很高,人长得也端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只见他小跑着到了赵永梅赵永山面前,将一个水壶递到了赵永梅手里,说:“这个水壶里是一壶热红糖水,我看你有些不舒服,可以喝些热水。” 还不等赵永梅拒绝,周桓又说:“我是周桓,是刚来机床厂的学徒工,现在是你们姑父带着的徒弟,也就是说你们姑父是我的老师。从我来了机床厂上班,老师就对我多有照顾。你们是老师的侄子侄女,自然也是我的弟弟妹妹,所以千万别和我客气。糖水你先拿着喝,喝完之后,什么时候你们再来老师家,可以把水壶给老师,让老师捎给我就可以了。” 说完他就转身又跑回了厂子里。 赵永山忍不住说:“三姐,姑父的这个徒弟人可真好。” 赵永梅看着周桓的背影,心说,是啊,这个周桓瞧上去还真是个好人。 但赵永梅并不觉得他这么做只是单纯的心善。赵永梅虽然没有刻意打听过姑父在工厂的情况,但是平时只偶尔听姑姑姑父闲聊,也知道姑父的技术在全厂子里是最好的。 工厂里不少人都争着抢着想跟着姑父学。不过姑父自己要求严格,正经收的徒弟只有三个。如今加上周桓,也不过四个人。 姑父平时不仅工作技术水平高,工作上也很能吃苦,不止一次评选上厂里的劳模,就连县里的劳模也拿过两次。徒弟跟着他不仅能学的东西很多,而且出去一说是严工的徒弟,别人也会先入为主觉得严师出高徒,严工的徒弟能力一定很强。 而且有时评选劳模,评选先进,姑父也会选择弃权,好让徒弟有更多机会。像姑父收的第一个徒弟李强军,已经因为工作能力强,又很年轻,已经被市里机床厂调走了。 姑父因为只有表姐一个孩子,平时不仅对赵永梅他们兄弟姐妹们多有关照,他之前的三个徒弟也和他相处的也像亲父子似的。 有姑父前面三个徒弟在,周桓这个姑父新收的徒弟如果想和他们一样与姑父亲近,确实得多用心,多费心。 像这样给赵永梅的一壶红糖水并不贵重,但姑父知道了,只会觉得他收的徒弟人热情又细心,两人从工作的关系拉进到私人关系里,姑父自然也会更看重这个徒弟。 毕竟工厂里的人都知道,赵永梅姑父严育英两个哥哥都牺牲了,大嫂带着侄子侄女改嫁到了首都,二嫂带着侄子改嫁回了娘家陕省。本地只有妻子娘家的几个侄子侄女还算亲近。 赵永梅想,或许周桓就是靠这样细致入微的态度,让姑姑姑父看好他,并最终让表姐嫁给他。 从梦里也可以知道,即便表姐抛夫弃子,周桓也一直将姑父当成尊敬的老师,对姑姑也多加照顾。 周桓这样的性格,如果和姑父只是师徒关系,也是师严徒尊,一段佳话。 偏偏他和表姐结婚了,偏偏表姐又选择了放弃所有的家人选择出国。 赵永梅也没有精力再多想什么,她领着永山去新华书店买了书,就直接往回走。 等她回了家,家里人正在吃午饭呢,一见她的样子都吓了一跳,怎么出去一趟,憔悴成这样? 赵永梅娘着急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见额头不烫,稍稍松了口气,又赶忙问她:“永梅,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赵永梅也不好细说,只含含糊糊道:“娘,我就是今儿走的有些累了,我想去床上躺一躺。” “好好,你赶紧去躺着,我给你蒸个鸡蛋。” 赵永梅上了床,把外衣脱了,钻被窝里。她娘仔仔细细的把被子给她掖好,转身去了厨房,一边开灶给赵永梅蒸鸡蛋,一边又喊小儿子赵永山过来。 赵永山走过来见锅里煮着鸡蛋,立刻高兴地说:“娘,中午咱家吃蒸鸡蛋啊!” “就知道吃。” 赵永梅娘白了他一眼:“这鸡蛋是你姐不舒服特意给她蒸的。” 说完又问他:“永山你姐这是怎么了?早上出去的时候是有些精神不好,但也就只是没睡好的样子。怎么现在去了县里一趟,回来就成这样了?” 赵永山也不知道,只能实话实说:“娘,我也不知道,明明我们在路上走着走着,三姐瞧着还挺精神的,一路上还也教我认字儿。后来我们还碰上了去县里火车站接新来知青的满仓叔,我们也说了会儿话。说完话和满仓叔分开,我三姐就瞧着脸色有点不好,一路上脸白的厉害,整个人瞧着就不高兴,脸拉得长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都不理我了。” 赵永山努力回想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儿:“后来我们去了县里,奶奶不是还给姑姑姑父带了吃的嘛。三姐觉着不舒服我们就没去姑姑家而是顺路去了姑父厂子里把东西给姑父。然后我们又去新华书店买了书之后就回来了。” 赵永梅娘听了有些奇怪,问他:“就这些?” 赵永山点点头:“就这些,娘,真的,您别不信我。” 说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儿说:“对了娘,在姑父厂子里的时候,我们还遇见了一个姑父在厂子里新带的徒弟。他瞧着姐姐不舒服,就用他的水壶装了一壶红糖水拿给我们喝,还说等我们水喝完了,以后什么时候再去姑姑家,把水壶给姑父,让姑父捎他就行。不过回来路上的时候我让三姐拿着水壶喝水,三姐不愿意喝,后来我在路上就把那红糖水喝完了。” 钱玉娟听了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人家拿水壶那是热心肠,瞧着你三姐不舒服,让你三姐喝呢。结果你三姐不喝,你就全给喝完了。算了,既然人家好心把水壶借给你姐,永山你现在喝完了水,那就去把水壶好好儿的拿热水洗一洗,洗干净了再晾一晾。晾好了,等啥时候再去县里,再把水壶还给人家。” 赵永山眼巴巴的看着他娘:“娘,这个蒸鸡蛋真的不能留一口给我吗?” 他娘钱玉娟撵他出去:“你快去好好洗水壶,水壶洗完了,要是干净的话,能给你吃口蒸鸡蛋。” 赵永山一听,立刻喜滋滋去洗水壶了。 等鸡蛋蒸熟了,钱玉娟先把蒸鸡蛋晾着,又回屋去看赵永梅。 见赵永梅这么一会儿已经睡得很沉了,知道她这确实是累着了。 只是看闺女这睡着了也睡得不安稳,整个人眉头皱得紧紧的,钱玉娟摸摸闺女的脸颊, 想了想,还是出了门儿去找大队里的赤脚大夫,让人家上门来给三闺女看一看,更放心一些。 毕竟赵永梅身体向来很好,平时心也宽,遇到事儿也很能想得开,很少有今儿这样一瞧脸色就觉得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赤脚大夫过来给看看,最好再开个药。 很快大队的赤脚大夫来了家里,他也是姓赵,他们大队既然叫赵家庄,自然是因为赵是大姓,几乎占了整个村子的五分之三还多。 这个赤脚大夫论起来还是赵永梅的表叔呢。他先瞧了瞧赵永梅的脸色,又给她把了把脉。 把完脉之后他的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见他个模样,守在旁边儿的赵家其他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就连去亲自去请赤脚大夫过来的钱玉娟也有些不敢说话了。她去请赤脚大夫过来,与其说是请人家过来看病,更多还是想让他过来看看,然后说永梅没事儿,自己好彻底放下心来。 结果现在大夫却显得这么凝重,难道自家闺女真生什么大病了?不应该啊,她昨天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天就生大病了? 难道她也是像她大姑那样心脏上出了问题?不应该啊,她闺女才十六岁啊。 还是赵永梅爹有些磕磕巴巴的说:“从军,我们家永梅这是怎么了?” 赤脚大夫赵从军说:“从山哥,你不用太担心,永梅身子骨没问题,就是这脉象……” 说着他有些试探地问:“从山哥,永梅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赵永梅爹娘面面相觑,想了会儿说:“没有啊,永梅最近一直都好好的。” 赵永梅娘钱玉娟又说:“从军,你知道的,永梅不是那种心事重的孩子,她如果遇上什么事儿,也一定会和我们夫妻俩说的。” 赵从军又探了探赵永梅的脉,说:“可是从山哥,玉娟嫂子,永梅这脉,从脉象上看像是惊着了。刚才玉娟嫂子和我说永梅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儿早上又早早就醒了。说是做了个噩梦,有些梦魇了,嫂子您还给她熬了酸枣仁汤。但是,永梅这梦能有多厉害,这梦都醒了,还让她脉象上瞧上去像是受了惊?” 赵从军又说:“而且从山哥,玉娟嫂子,永梅在咱们大队这些十六七的娃娃里算是胆量大的,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难道现在还没缓过来?”《 》 9、决心 赵从军真的有些不解,永梅这丫头在他们大队里向来是胆子大的。当然她胆子大,并不是说她像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而是说她遇上什么事儿都不不慌不忙,稳的很。 像几年前大队里刚来知青的时候,大队里十七八岁的孩子,见了人家城里来的知青,也都扭扭捏捏,不敢和人家打个招呼。当时才十一二岁的赵永梅就大大方方的,和知青们都相处的不错。 她这胆胆量不是上山爬树下河摸鱼的胆量,而是能扛事儿的胆量。按理说她这样的性格,不应该因着做了个恶梦,就把自己惊成这样。 赵从军最后想了想说:“从山哥,玉娟嫂子,永梅身子骨是没问题的。不过既然受惊了,我还是给她开一些安神的药。还有个土方子,就是把家里的菜刀或者剪子压在枕头底下,不过这话就有些封建迷信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永梅娘钱玉娟听了点头说:“行,那就把家里的剪子放永梅枕头底下试试。” 说着她看一看在床上睡着的闺女赵永梅,他们这好几个人说话也没把她吵醒,可见她是真累着了。 但即便这么累,她的眉头也还是拧得紧紧的,像是有什么心事儿似的,这个模样瞧着就让她有些揪心。 要知道他们家这个三闺女,可是家里这几个孩子里最让她省心的,不仅念书好,为人处事上也很有一些聪慧,平时说话做事只给家里长脸,很少让家里人担心他。 赵永梅娘又有些不放心:“对了从军,你说永梅这样,用不用去县里医院瞧一瞧?” “不用嫂子,她现在睡,你就让她好好睡着。睡醒了吃几顿安神的药,也就好了,您放心吧。” 既然大夫这么说了,赵永梅爹娘就先送赵从军出门,又让老大赵永延跟着赵从军拿安神药回来。 赵从军走了,钱玉娟担忧的坐在闺女身边,看见小儿子在家里窜来窜去,她又忍不住再一次叮嘱:“永山,你姐不舒服这事儿可别和你奶说。你奶奶年纪大了,再说你姐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别让你奶奶知道了,也跟着操心。” 赵永山点点头,不过他答应了不和奶奶说,却转头和自己玩儿的几个小孩说了。 然后大队里一些人都知道赵从山家得三闺女赵永梅生病了。 赵永梅晚上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梦里,梦里的周桓和她昨日在县里机床厂见的周桓彼此交替,他们像是在说着什么,赵永梅听不清。 她只记得他一直伸手想要拉住她,但赵永梅一直后退躲避。等退无可退,她直接正面迎过去将周桓推开,不仅推开,还狠狠把他推在地上。 赵永梅发烧,两个姐姐轮流照顾她,拿毛巾给她擦身体降温。 在半梦半醒中,赵永梅感觉到二姐赵永兰在把她扶起来,给她喂药喝。 赵永梅迷迷糊糊中喝了药,又喝了水,沉沉睡去。睡梦中,她感觉二姐一直躺在自己身边,隔一会儿就摸摸自己的体温。 第二天早上,赵永梅的烧退了,不仅没有病去如抽丝的感觉,反而感觉无病一身轻。赵永梅坐在床上有些愣神。 她二姐照顾了她一晚上,现在正睡着呢。 大姐赵永莲见她醒了,忙走过来摸摸她的脑门,见她不烧了,高兴地说:“谢天谢地,永梅你退烧了。你不知道你昨天半夜烧起来可把我们给吓坏了。永梅,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赵永梅摇摇头:“大姐,我感觉好多了,昨天可能就是没睡好,加上又去县里,走着累还有些吹着风了。” 赵永莲听她说话声音哑得很,有些心疼。 “瞧你说话这嗓子哑的,可见烧是退下去了,但身体还没好利索,得再养几天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赵永梅倒了一杯水。怕赵永梅烫着,拿水瓢和搪瓷缸子来回倒着,直到水温温的了,才放赵永梅手里。 赵永梅手捧着水,先和大姐道了谢:“谢谢大姐,大姐你真好。” 赵永莲点她脑门:“就你嘴甜。”说着她又催着赵永梅赶快把水喝了。 等赵永梅捧着水慢慢喝完了,赵永莲又去厨房给她做鸡蛋挂面汤。 赵永梅作为病号,乖乖地躺在床上,顺手翻着昨天去县里买的《红旗》杂志。 一边看着,心里却一边想着之前的那个梦。 周桓的存在,已经说明了她做的这个梦是真的,是在未来会真实发生的。 那事情又绕回了原点,这个梦未来会发生的重要原因是她姑姑家表姐严蔚敏在结婚生子后为了出国,偷拿走了自己小家庭和娘家两个家庭所有的积蓄。 而赵永梅原本觉得这个梦是假的,也是因为表姐出国这件事。 可现在事情指向了一个方向,那就是赵永梅的表姐是真的出国了,而且成功了。她出国也并不容易,为此她掏空了两个家庭的积蓄,甚至包括亲戚朋友拿给姑父治病的钱。 但如果只花钱就能出国,那几年后出国也比现在容易许多。 而且,表姐虽然出国,但从之前的梦里可以知道,表姐出国对于她的小家庭和姑姑姑父这个娘家来说,损失的是被她拿走的钱和丢失的名声。但是不论是姑姑姑父还是表姐的丈夫周桓都没有因此受到其他影响。 可见表姐出国并不是偷渡,而是以正规的方式出去的,是在国家允许的范围内出去的。 而且周桓还提到了一个小的细节,那就是姑父现在工作的机床厂在表姐孩子十六岁之前倒了,梦里周桓还和赵永梅说,咱们家的厂子。 赵永梅想象不出来姑父工作的机床厂倒闭的情景,机床厂可是他们县里前几的大厂子,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机床厂倒闭呢? 她更想象不出来周桓会有他自己的,私人的工厂。 现在再仔细想梦里的内容,相比于她和周桓,和继子周宇安的感情纠葛,梦里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注意。 比如不管周桓还有周宇安,都觉得买房子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虽然赵永梅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商品房是什么样的房子,但从他们言语之间也能听出对他们来说,商品房比姑姑姑父现在住的房子还要好。 最最最重要的一句话,还是说周宇安如果不是读高中而是考中专,现在已经分配工作了。 可现在而言,一个人不管读的中专高中还是大专,毕业之后想要参加工作的机会少之又少。不管是厂子还是机关,如果缺人了自然是优先考虑本单位子弟,而且现在缺人的单位少之又少。 一个人如果毕业了想要参加工作,唯一的方法就是接班,接父母或者其他亲属的班。 就像赵永梅的表姐严蔚敏,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那么在上山下乡这事儿上对她有照顾,她可以不去。但是她毕业后也一直没有工作。 不过据赵永梅所知,姑姑姑父对表姐也早有打算。姑父的工作工资高,但是难度大,表姐如果想接姑父的班,姑父的工作她是干不来的,那就只能去机床厂干其他工作。 但是姑姑不一样,姑姑现在是食品厂的会计,会计这个活儿好好教一教,表姐还是能做来的,所以姑姑打算让表姐接她的班,去食品厂当个会计。 但是等表姐严蔚敏的孩子长大后,工作不再是子女接父母的班,而是学校分配。 那读了中专可以分配,中专是中等专业学校,如果分配的话想来是根据专业分配的。比如师范分配到学校,护理分配到医院。 但是高中并没有专业分别,只有分文科理科。可表姐的孩子却选择读高中,那是不是说明读完高中还有其他选择,比如上大学,然后根据大学的专业来分配单位。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的大学应该也是可以考的。那个时候赵永梅还有许多高中毕业生心心念念的高考终于恢复了。 赵永梅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对她来说,只要会发生就有盼头。 而且结合其他的比如像表姐出国,姑父工作的机床厂倒闭,周桓开了私人的工厂,这些都表明了一件事,再过十几年,她的生活会发生非常非常大的变化,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桓还提到可以买她单位附近的商品房,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赵永梅是有正式工作的。 但工作对现在的赵永梅来说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她虽然高中毕业了,可是她既没有父母的班可以接,县里也没有什么单位在招工。 赵永梅原本是想着高中毕业在大队里的小学当个老师,教教大队里的孩子挣挣工分就够了。 但既然她也有自己的单位,那么是否可以说明,她也读了大专或者大学,被分配了工作? 赵永梅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复习,等待高考的恢复。 可能很远,也可能很近,但赵永梅决定以最专注的态度等待它的到来。《 》 10、知青 赵永梅生病这事通过弟弟赵永山的大嘴巴在大队里传开,嫁给本地人的女知青知道后,今天早上上工的时又和其他女知青们说了。 新来的知青们已经见过赵永梅了。如今听老知青们说起赵永梅,三个女知青也一边学习干农活,一边听她们讨论。 听了一会儿,三个女知青也忍不住把她们昨天上午见过赵永梅的事儿说了。 老知青中一个长得颇为英气的名叫曹华的女知青笑着说:“原来你们还碰巧见着永梅了。我和你们说,咱们大队里最好的姑娘就是永梅了,你们别觉得说她是农村里的。要是只论学习成绩,咱们这些下乡知青里几个人能比得过她。“ 新来的女知青们有点不相信:“真的假的,她念书这么好啊?” “对,永梅读书成绩一直都很好的,而且她也很爱学习,除了课本上的知识,她文艺上也很优秀,像是唱歌、拉手风琴、吹口琴、朗诵,这些她都会,也都厉害着呢。最重要的是她这个人什么都爱学。” 另一个女知青也说:“不过要我说她最好的还是性格,大大方方的,干干脆脆的,是那种有啥说啥,绝不黏黏糊糊的人。我就最见不得那种瞧着面上和和善善柔柔弱弱,背后捅刀子的人。” 说着这个女知青还拿眼睛瞥了另一个女知青一眼,最开始说话的曹华忙打断她:“说永梅就说永梅,你不要牵扯别人,不然我告诉永梅,小心她和你生气。” 那个女知青忙求饶说:“好好好,知道你和永梅最好了,我不说行了吧?” 曹华点点头,和新来的三个女知青说:“你们刚来,有些事儿呆久了就知道了。不过我提前和你们说一声,咱们这知青点人不多,但大家心思还挺多的,所以你们新来的知青最好还是多学多看多想。” 曹华自己毕竟是知青,有些话不好明着说出来。即便同是知青,在他们这些人里也分着派别。 有看不上农村人,只和城里知青们来往,连赵永梅这样念了高中的都不理会的。 有已经嫁给本地人或者娶了本地人,彻底融入这里的。 还有她这样,在大队里有相处的好的朋友,但只把自己当过客的。 新来的三个女知青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对方这么说也算是一种好意,便也都记在心里。 同一时间男知青那边也在讨论赵永梅。 有个男知青故意问另一个男知青:“姚文,我可听说赵永梅生病了,曹华那几个女知青和她关系铁得很,等会儿一定会去看她。姚文,你要不要去?” 那个叫姚文的男知青像是没听到他说话,理都不理。 开口的男知青有些不乐意撇撇嘴。这个姚文刚来这里插队的时候就瞧上了赵永梅,那个时候赵永梅还在县里念高中。不过她每次回来都会来知青点和一些女知青们探讨学习上的话题,还和曹华学习手风琴。 时间久了,男知青们也渐渐和她熟悉起来了,她虽然不是城里的,而是本地人,但她人长得明眸皓齿的,性格也开朗可爱。最重要的是她还爱学习。念不仅念完了高中,读书成绩又一向很好。 除了读书,同时还多才多艺的,姚文会喜欢上她再正常不过了。 但令人讨厌的是姚文这个人,他一边喜欢着人家赵永梅,另一边又觉得自己是城里来的,对着赵永梅的时候颇有些自持身价。 姚文别说对赵永梅了,就是对他们这些同样从城里下乡的知青也总是摆出很优越的样子。 于是会有男知青故意在姚文面前提起赵永梅,姚文心里不痛快,他们就痛快了。 这时新来的男知青秦穹突然问:”李俊哥,赵永梅同志生病了?那我可以和其他女知青一起去探望她吗?” 他这话一说完,其他在地里上工的男知青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了过来。 李军有些惊讶:“秦穹是吧?你认识赵永梅?” 秦穹说:“昨天我来的时候,大队长接我们,在路上碰见了赵永梅同志。她人很好,见着我们很友善,我家里长辈是医生,我跟着学了一些,所以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赵永梅同志什么忙。” 李军看着秦穹,心里有些不信他的话,他也才高中毕业,才十七岁,即便家里人有人是医生,他又能给人看什么病呢? 不过他看姚文一直盯着秦穹,立刻说:“没问题兄弟,走,我领着你去见曹华,让她去看赵永梅的时候顺便喊上你一起去。” 秦穹听了爽朗一笑:“谢了,哥。” 李军瞧着他笑得咧出了一口大白牙,心说这秦穹这样的俊后生,瞧着就是比姚文那种尖酸小人顺眼。 赵永莲给赵永梅做了鸡蛋挂面汤,从厨房端进屋里,见她又在看书,忍不住说她:“永梅,先吃饭,别总看书,小心你的眼睛看近视了。” 说着把炕桌摆了起来,把面放上去,又拿了一小碟咸菜过来。 闻着鸡蛋挂面汤的香味,赵永梅抱住赵永莲,撒着娇:“大姐,你做的饭真香,你对我真好。” 赵永莲说:“行了,别腻歪了。”她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任由她抱着。 赵永梅吃着饭,这时她大哥赵永延突然回来了。 赵永莲以为他这是渴了回家喝水来了,忙把装着半杯水的搪瓷杯子递给她。 赵永延端起搪瓷水杯把水喝完,又伸手摸了摸赵永梅的脑门,见她烧退下去了,才说:“爹娘不放心,让我回来看看,永梅你退烧了就好。” 说完他又要走,赵永莲忙倒了一葫芦水:“给爹娘也拿点水喝。” 过了一会儿弟弟赵永山也回来了,他也是先问赵永梅:“三姐,你病好了吗?” 赵永梅笑着说:“好多了。” 赵永山又说:“三姐,刚才我在地里上工的时候,曹华姐姐找到我,问了问你生病的情况,又说她们几个女知青姐姐们中午吃了午饭就来家里探望你。” 赵永梅点点头:“知道了,既然她们等会儿上门来,那我吃了饭也起来收拾收拾,别人来了我还邋里邋遢的不好。” 赵永山又说:“对了三姐,曹华姐姐还说等会儿还有个男知青哥哥也要和她们几个女知青姐姐们一起来看你。她说对方主动提出来探望你这个病号,她也不知道你和那个男知青哥哥是什么情况,就先没拒绝,让我先告诉你一声,如果你不同意他来,那曹华姐姐等会就找个借口不带他。” 赵永梅听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醒了的赵永兰就冷哼一声:“男知青?是那个姚文吧?不管永梅同不同意,反正我是不允许那个姚文来咱们家的。” 男知青姚文喜欢他们家永梅这是大队里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 正常来说年轻男女情窦初开也不是什么罪过的事情。可偏偏那个姚文喜欢她妹子永梅就算了,还一边喜欢一边又瞧不起她妹子,觉得她妹子是个农村人,配不上他这样的城里人,这样的人真是让人生厌。 而且那个姚文除了有个城镇户口,还有什么好的?也不知道他在牛气什么。 赵永梅说:“二姐,曹华说的肯定不是姚文,她知道我很不喜欢姚文,如果是姚文的话她早替我拒绝了。” 很多人以为赵永梅不知道姚文喜欢她,其实她知道。但是姚文又没有明确和她表白过,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男知青,但她也就只能假装不知道他喜欢自己。反正姚文势利的很,他再喜欢赵永梅,在城镇户口面前,他的喜欢就一文不值了。 而且赵永梅之前也没有搞对象的打算,平时也很注意和异性的距离,私下从不和男生接触。大家也都觉得她还小,怕是还没开窍,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呢。 赵永山说:“二姐,曹华姐姐说的那个男知青不是姚文,我最讨厌姚文了,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是那个男知青哥哥的名字我一时之间还有些想不起来了。” 赵永兰哼了一声:“就算不是姚文,其他人我们家也不欢迎。要我说,那些男知青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赵永梅二姐赵永兰是家里和知青们接触最少的人,对知青们了解也不多。 她这个人性格比较敏感,知青们中的大多数确实会因为自己来自城里而产生优越感。他们或多或少,或故意或隐蔽的优越感让赵永梅的二姐赵永兰很不舒服。 尤其一些知青觉得种地这种活儿就是农民该干的,让他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来种地就是作践他们。这种潜意识里觉得农民是低他们一等的想法别人并不是看不出来,这也是很多知青难以融入当地的缘故。 赵永兰非常讨厌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就连当初赵永梅去知青点和女知青们学习手风琴,她也总担心这些知青们欺负她。直到现在,赵永兰认可的知青也只有三妹赵永梅的几个女知青朋友。 对于那些瞧不起农村人的知青赵永梅也很不喜欢,不过她不会像二姐一样把知青们一杆子打死,而是会主动去接触他们,了解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志同道合自然就当朋友了。《 》 11、看病 赵永梅想了想,说:“我和大队里的男知青们都关系平平常常,没有特别熟的,更到不了生了病对方会上门探望的程度。而且我和这些男知青的关系曹华都了解,她根本没必要特意和小弟说一声让小弟回来问我同不同意对方来。那么这么说来,来的男知青只可能刚来咱们大队里的那两个男知青当中的一个。” 赵永梅慢慢说出他们的名字:“秦穹和萧逸。” 赵永山听了忙掉头说:“对对对,三姐,曹华姐姐说的就是秦穹哥哥。曹华姐姐说秦穹哥哥会看病,要来咱们家里给三姐看病呢。” 赵永兰不太信:“看病?这新来的知青还会看病啊?他才几岁啊?也就十七八吧?” 大姐赵永莲听完也忍不住问赵永梅:“永梅,这新知青们才来了咱们大队一天,怎么就已经和你好到能来家里给你看病了?而且这还是个男知青。” 赵永梅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想想昨天遇到新来知青们的场景,她还是说:“可能人家就是比较热心肠吧。既然对方一片好意,他要来那就让他来吧。” 虽然不知道秦穹的医术如何,但既然他提出要给自己看病,那也是一片好心,赵永梅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她感觉退烧之后,现在自己身体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有嗓子有些难受,没必要特意看大夫。 赵永兰笑着说:“永梅你小时候因为爱看书,读书成绩又一直是班里最好的,总有那些调皮的男娃欺负你,还喊你‘老夫子’。那时候你脾气可坏着了,别人说你一句,你回过去三句。别人揪你辫子,你扛着扫帚追着人打。就是比你大两三岁的男娃都打不过你。见你泼辣,那些男娃女娃都不敢和你玩。没想到你书读多了,人也懂事了,文静了,朋友更是处下不少。” 赵永莲也颇欣慰地说:“是啊,咱们家人缘最好的就是永梅了。” 赵永梅倒不觉得她人缘多好,而是她比较主动,遇到想和对方成为朋友的人,她会主动和对方接触,和对方亲近,就像她现在的好朋友曹华,也是接触多了,关系才越来越好。 曹华是赵永梅在大队里相处的最好的朋友。她在大队的朋友也是知青要更多一些。主要也是因为她爹娘是大队里少有的愿意供孩子读书的人家。 虽然赵永梅家里只有赵永梅一个人是高中生,那也是哥哥姐姐们自己没有被初中学校推荐上高中,而不是家里不愿意供。 她小时候相处下的朋友们很多都念了小学三四年级就不再念了,最多也就是念完小学五年级。赵永梅小时候和她们玩得好,可后来她们不读书了,开始回家里做家务,照顾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就和赵永梅渐渐玩不到一起了。 加上赵永梅高中是在县里读的,因为离家远,她选择了住校。寒暑假学校也会有野营拉练动员会,赵永梅也经常参加,可以说她高中两年时间在家的时候不多,回来也多去知青点那里。 大队里仅剩几个相处的好的朋友感情也变淡了。 不过她在初中高中都交到了一些朋友,只是都是公社或者县里的。其中有两个已经参加工作,剩下的三四个因为是城镇户口家里又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家里还无法让她们接班参加工作,就只能和来赵永梅他们大队插队的这些知青一样,踏上前往祖国天南海北的路程。平时赵永梅和她们联系也只有通过书信。 倒是因为赵永梅读过高中,普通话说得好,虽然算不上多才多艺但也有几项可以拿得出手的才艺,所以和来他们大队插队的知青们反而相处的不错。 其中来自东北的女知青曹华和赵永梅的关系最铁,其他的女知青们也都相处的不错。 中午吃了午饭,知青们就来了赵永梅家。 一见赵永梅,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问她身体怎么样。 女知青秦兆佳更是一把将秦穹推到赵永梅跟前,笑嘻嘻地说:“永梅,你不知道,咱们大队现在可是来了个神医,你快来让他给你瞧瞧。” 赵永梅也很配和:“是嘛?不过我已经喝了从军堂叔给我开的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诊断。” 怕秦穹不知道自己说的从军堂叔是谁,赵永梅还特意解释了一句:“从军堂叔就是咱们大队里的赤脚大夫。不止咱们大队,咱们整个公社的大夫也就只有两个的。如今秦穹你来了,咱们大队里大夫有两个,公社的大夫有三个,这可真是太好了。” 秦穹笑着说:“不影响,你现在看上去气色不错,应该病得不重,已经快恢复了。我给你看看,也只是稍稍给些建议。” “好,那你是偏中医还是西医啊?”赵永梅问。 秦穹回答:“西医,永梅同志你应该不介意我用听诊器吧?” 医生看病用听诊器很正常,赵永梅当然不介意。不过有个女知青有些犹豫地拉了一下赵永梅:“永梅,听诊器还会听人那里,是不是不好啊?” 她说的那里自然就是胸部,拿听诊器听是否有杂音。赵永梅一听也有些犹豫,倒不是她自己忌讳这个,而是怕秦穹被人误解是在耍流氓。 虽然赵永梅和秦穹之前也只见过一面,但她觉得秦穹并不是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人耍流氓的人。只是他毕竟是外来的知青,万一有什么流言蜚语传了出去对他也不太好。 女知青李敏的话秦穹也听见了,他倒是心态平和,既没有担心,也没有不忿,而是继续笑着说:“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越界的。” 赵永梅也就不再推辞:“好,那麻烦你了,我嗓子有些沙哑,还有些咳嗽,你帮我看看气管支气管什么的有没有炎症。” 秦穹点头,然后从包里拿出来压舌板手电筒和听诊器,和赵永梅说:“来,我先看看你的喉咙。” 其实秦穹说了他要用听诊器时,赵永梅已经相信他确实是会医术的了。如今见他拿出来的不管是听诊器还是舌压板,都是有很明显使用痕迹,可见秦穹家里长辈应该是个医生。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也会给人看病。 秦穹先看了赵永梅的喉咙,赵永梅还是第一次让这么年轻的大夫看病呢,她有些紧张。 秦穹安慰她:“永梅同志你别紧张,你一紧张就容易僵硬,你僵硬了我压舌板往下压的时候,你会容易恶心的。你要自己将嘴巴张大,这样不容易难受。” 赵永梅大张着嘴巴不好说话,只能轻轻点头,然后努力配合秦穹。 秦穹又说:“好,就这样保持住这个姿势,不要再仰头,不然我手电筒的光照着你眼睛,你会眩晕的。” 赵永梅现在还不知道秦穹医术如何,但对待患者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不像赵永梅堂叔赵从军,只会凶巴巴的说:来,张开嘴,嘴张大点,头低点,你头抬那么高我能看见? 等秦穹用手电筒看了赵永梅的喉咙,又拿着听诊器,说:“我看你喉咙确实有些发炎但不算严重。我再看看你气管和支气管上有没有炎症。不过应该问题不大,等会儿你听我指示,让你吸气就吸气,让你憋气就憋气。” 赵永梅点点头:“好的秦医生。” 其他女知青听了赵永梅这打趣的称呼一阵哄笑。 秦穹有些无奈,轻笑一声,然后拿着听诊器放到了赵永梅锁骨中线和肺尖部锁骨上窝上听。听完前面又听赵永梅后背。因为赵永梅喉咙发炎病不严重,只听这几个部位就够了。 秦穹听完后说:“永梅同志,你这病不严重,只是喉咙有些发言。我从家里带了一些枇杷膏,等会儿给你送过来,你吃上几天就好了。” 赵永梅非常感谢他:“那真是谢谢你了,秦医生。” 其他女知青们又开始笑了。 现在还有不少人在,赵永梅也就没有提给秦穹诊费药钱的话题,打算等他等会儿过来了直接给他。 秦穹无奈接受打趣,然后起身回知青点拿枇杷膏。 他人一走,女知青们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女知青林景春说:“瞧不出来啊这个新来的秦知青居然真的会给人看病。虽然不知道他医术具体怎么样,但是这架势一摆,还像模像样的。” “是啊是啊,刚才李军说秦穹会看病,要来给永梅看,我还和李军偷着笑,觉得他吹牛呢。”女知青乔毓秀也笑着说。 曹华说:“也不能怨你不信他,实在是不少知青们刚来的时候,都喜欢表现表现。这个能歌,那个善舞,这个会写诗,那个会画画,这个会俄语,那个会朝鲜语,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她这么一说,女知青们也都笑了起来。 林景春说:“曹华你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嘛,你刚来的时候还说自己是文艺骨干,说自己会手风琴,还会诗朗诵,结果呢,你手风琴只会两首曲子,诗朗诵也是一口东北普通话。” 曹华不乐意:“那你说我会还是不会吧。” 赵永梅立刻支持她:“会,怎么不会,你不仅会,还能收徒弟呢。我手风琴不就是和你学的么。” 林景春说:“哈哈哈,是是是,我都忘了永梅你手风琴还是跟着曹华学的。你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12、交换 等秦穹从知青点拿了小瓶枇杷膏再去赵永梅家时,女知青们已经离开了。 赵永梅坐在门口屋檐下晒太阳,中午太阳暖暖的,晒在她身上,晒得她也暖暖的。 见秦穹来了,推了推手边的小板凳:“秦医生,坐。” 秦穹坐下,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扭头一看,门口露出半个脑袋来。 赵永梅也看见了,说:“哦,那是我弟弟赵永山,比较胆小。” 秦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转头问向赵永山:“永山,吃糖吗?” 他问完,久久不见回应,有些不解的看向赵永梅。 赵永梅开口:“永山,秦知青问你吃不吃糖,不管你吃还是不吃,都应该回答一声。” 赵永山慢慢从屋里挪出来,挪到秦穹面前,看看秦穹再看看自己三姐赵永梅,脸憋得通红,才憋出一句:“秦知青,我想吃。” 秦穹温和地笑了一下,伸手把糖递给他:“好,给你。” 赵永山接过糖,大声喊了一句:“秦知青谢谢你,我,我,我去找我大姐煮鸡蛋给你吃。”喊完就小兔子一样飞快跑走了。 秦穹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忍不住感慨:“永梅同志,你弟弟跑得可真快,胆子可真小。我昨天不是已经和他见过了吗?怎么他今天看见我还像是陌生人?” 说着秦穹又从兜里拿出一颗奶糖递给赵永梅。 赵永梅把糖纸打开,说:“他现在已经不把你当陌生人了,如果真把你当陌生人,再馋你的糖他都不敢过来的。他昨天见过你,可能你没留意,刚才你来的时候他也一直都瞄你,现在又见咱们这样聊天,见我和你挺熟,他这才敢过来。” 秦穹从包里把枇杷膏拿出来,把枇杷膏递给赵永梅:“永梅同志,这是我奶奶做的枇杷膏,你每天吃三四勺,分开吃,连续吃四五天嗓子应该就不哑了。” 赵永梅接过来,说:“哇,原来这就是枇杷膏啊?是枇杷熬的吗?我还没吃过枇杷呢。” “是,枇杷膏是把枇杷清洗干净,剥皮去核,加一些川贝粉,冰糖粉,熬制出来的。” 秦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家院里的枇杷是比较早熟的品种,每年三月份就熟了。如果以后我有探亲假可以过年回家,那正好能拿一些枇杷给你。” 赵永梅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说说,这个世界上我没吃过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我相信等将来我一定能靠自己吃到,用到。对了,秦知青,你这个枇杷膏多少钱啊,我给你。”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这个布包被她用的很旧,但很干净,上绣还用红线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 秦穹把枇杷膏给赵永梅的时候就没想过要钱,听她这么问,立刻说:“不用不用,这些都是家里熬的,不值什么钱。” 赵永梅不认可他这个说法:“怎么不值钱了,我虽然没有吃过枇杷,也不知道川贝是什么,但想来不便宜。而且这里面还加了冰糖。你给我看病我就当欠你人情,不付给你钱了。这个枇杷膏我是一定得给你钱的。” 秦穹说:“真不用,枇杷就是家里院子摘的,枇杷这种水果不耐放,在我们那儿也不贵。这一瓶枇杷膏里也就川贝贵一些,但放的也不多。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既然我们是朋友,又何必计较这么多。” 赵永梅正色道:“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要给你钱啊。我如果不给钱,那我们就不是朋友,而是一个精明鬼和一个冤大头了。” 秦穹听了赵永梅的形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完了才说:“好,为了不当这个冤大头,那你也帮我个忙吧。” 赵永梅自然愿意:“好啊,你说。” “我刚来咱们大队,别说大队里的人了,就连一个宿舍的男知青都没有认全。我想麻烦你给我讲一讲,让我好快点融入这个集体。”说着秦穹还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打算边听边记。 给秦穹讲讲知青们的事儿,这个对赵永梅来说很简单。但她觉得她这个忙和秦穹又是给自己看病,又是给自己送枇杷膏不能比,感觉秦穹吃了亏。 而且秦穹现在已经来了插队了,自己给秦穹讲的一些和知青们有关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很难打听的事情。就是秦穹自己,在这里呆上几个月,不说门儿清,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赵永梅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说出来。 秦穹却不认可赵永梅的说法:“可能你觉得这些信息并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但对我来说却非常宝贵,比一罐枇杷膏值太多了。我现在孤身一人来咱们大队插队,说一句人生地不熟也不为过。我知道大队里不管是本地的老乡还是插队来的知青,大家都不会是坏人。可是人与人的相处,除了看彼此之间是否性格相投,还看一些小的细节。比如有个知青最近想念家人,但我并不知道这个信息,在他面前整理家里寄给我的东西,岂不是平白惹来对方不快?” 赵永梅倒是理解他的说法,但是她不太认同:“按你这种说法,他想家就想家呗,怎么还因为你家里人给你寄东西而不快呢?要我说,如果真有人因为这件事对你态度不好,那你也用不好的态度对他。这种人太小肚鸡肠了,难道就因为他想家,别人就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父母?” 赵永梅越说越气,她站起身来插着腰,和秦穹说:“秦穹,虽然我知道你这是在打比方,并不是真的遇上这种这种讨厌鬼。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你真的遇上这种人,千万不要受他的气。如果他对你酸言酸语,你就酸回去。如果他变本加厉,那你也别和他客气,直接去找大队长,就是那个去火车站接你们回来的满仓叔,他为人可公道呢。” 秦穹笑着说:“我看你这么厉害,还以为你会说对方如果变本加厉,男子汉大丈夫,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呢。” 赵永梅摇摇头:“当然不能直接动手了,且不说我们要做个文明的人,就说你真把他打了,不仅要赔偿对方医药费,万一对方赖上你了,那你可真要倒霉了。当然,有的时候武力威慑也是个办法,但要注意下手轻重,千万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就搭上自己。再说了,明明有大队长可以主持公道,又何必自己亲自上手。” 秦穹认可赵永梅的说法,点点头,又说:“那如果对方不是小心眼,而是家里发生了变故,比如父母离世。那这种情况,我如果提前知道对方的情况,不也能避免说一些让对方伤心的话吗?还有我如果想找某些人帮忙,提前知道对方喜好,不也是有用的吗?” 赵永梅点点头,这倒是,谁还没有个求人的时候啊。秦穹这样新来的知青,和老知青们都不熟,很可能他求别人人家也不答应。但如果知道对方喜好,再根据对方喜好套套近乎,说不定人家就愿意帮忙了。 不过她还是说:“那你既然觉得你的那些东西换知青们的消息比较值得,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讲给你。不过我还是要提前说,我讲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对知青们的了解和看法,比较主观。再有就是我和男知青们相处得都比较一般,顶多算普通朋友,和好朋友还差着呢。大部分男知青的消息我都是从女知青们那里听来的,算二手消息了,而且一个人面对异性和同性时,表现出的性格未必会一致,所以你就当故事听听,具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是要自己判断。” 秦穹慢条斯理的说:“那我倒是更想听听了,毕竟有些人在异性面前表现出的样子,是他理想中他最受欢迎的样子。” 他这话赵永梅一时之间没太听明白:“是这样吗?” 秦穹斩钉截铁:“是这样的,你还小,你不懂。” 赵永梅决不允许别人说她不懂:“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你自己说话拗口,你那话说白了不就是说人在异性面前,容易孔雀开屏吗?” 赵永梅说完还嘀嘀咕咕:“我怎么就不懂了我,我懂!” 秦穹笑:“好,你懂,那就请我们百事通永梅同志给我讲讲了。” 赵永梅开始从第一个下乡的男知青讲起,赵永梅记忆力好,口才更是不错,她像讲故事似的讲着。 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便给秦穹讲男知青们的一些消息,她也只讲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比如多大年龄,来自哪里,是初中毕业还是高中毕业,大概是什么样的性格,来大队插队后,又遇上什么事儿。这些都是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的。如果涉及一些隐秘的私事儿,赵永梅是不会去说的。 秦穹听得认真,每当听到他觉得重要的地方,都会拿笔记下来。《 》 13、建议 赵永梅见秦穹听得认真,也更信了他刚才说的,在他看来,他帮自己看病,给自己拿来枇杷膏换自己给他讲男知青们的这些消息是划算的。 赵永梅是第一次见到秦穹这样的人,更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办事儿,但是她隐隐约约的从这件事里受了一些启发。原来这些在她看来普普通通的消息,在有的人眼里也是很值钱的。 很快赵永梅讲完了男知青们的事儿,讲得她口干舌燥的。 大队里的男知青不少,知青们大规模上山下乡是从六九年开始,到了秦穹这里,已经是第六年了,当初第一批下乡的知青们,现在也都二十三四岁了。 这六年里,有的知青们有的回城接父母长辈的班了,有的想法子在公社,县里谋了个工作,成工人了,有的在大队成家,甚至孩子都出生了,最幸运的则是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六年时间里来来走走,还留在大队里的知青们只有差不多三分之二了。 见秦穹听得认真,听完还在看刚才记录的信息,赵永梅问他:“男知青们讲完了,女知青们的消息,还有大队里公社里大概的一些消息,你要听吗?” 秦穹摇摇头:“虽然我很想听,但如果你继续讲下去,那枇杷膏都治不好你的嗓子了。而且我现在主要接触的也是男知青们,不管是白天劳作还是晚上休息,我们都是在一起的。我先和男知青们打好关系,其他的事情,等你嗓子彻底好了,我再来和你请教。” 赵永梅自然答应:“没问题,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秦穹又说:“你刚才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可以含一口枇杷膏在嘴里,这样对你的喉咙比较好。” 赵永梅没喝过枇杷膏,有些好奇,起身回屋里拿了个勺子,然后小心翼翼倒了一勺子,再把这勺枇杷膏含在嘴里,顿时觉得自己嘴里清新香甜。 等枇杷膏顺着喉咙下去,顿时感觉喉咙都舒服了一些。赵永梅问秦穹:“秦知青,这就是枇杷的味道吗?” 秦穹摇摇头:“也不算,这个里面还加了川贝和冰糖,枇杷本身的味道是比较甘甜,又有轻微的酸,除了水果的香味,还有微微花香。” 赵永梅听他描述,有点想流口水了,她想,等以后她有了工作,一定要想办法买一点枇杷尝尝。 秦穹和赵永梅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回知青点了。 赵永梅喊住他:“秦知青,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你刚才给我看病的时候,我看你还拿着压舌板,听诊器这些东西,就想问问你,你以后是打算在大队里帮人看病吗?” 秦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原本确实是想着,既然我会一简单的些医术,那下乡之后也可以帮老乡们看看病。但是刚才我提出给你听诊的时候,那个女知青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可能有的人会比较注意这些。” 说着秦穹有些沮丧:“我听诊这些都是跟着奶奶学的,我奶奶看病时候没有遇到过这些问题,我也没多想过。现在看来,是我之前想的简单了。” 赵永梅想说的正是这件事,她说:“我也是想提醒你这点,你以后如果帮人看病,最好能有其他人在场。免得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你一片好心,但又百口莫辩。” 秦穹点点头:“我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正是这个道理,而且即便有其他人在场,如果对方立场一致,要赖你也一赖一个准。虽然咱们大队大队长满仓叔为人公正,知青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目前也没和老乡们发生过什么大的矛盾。但是大队里也确实有那种偷奸耍滑,刁钻撒泼,蛮横无理的人。我知道你热心肠,但还是有戒心一些比较好。” 秦穹自然知道赵永梅这话是出于好意,说:“好,我会注意的。” 赵永梅又说:“其实,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多找找从军叔,你不是会医术吗,多给他打打下手。从军叔不仅是咱们大队的赤脚大夫,也是咱们公社唯二的赤脚大夫。他不管是在大队还是公社,都很受人尊敬的。你给从军叔打下手,可能也得不到什么工分,但比较容易得到大队里人的认可。” 赵永梅没有说的太细,知青们毕竟是从城里来的,大队里的人认可你,日子总是要更容易一些。 为什么赵永梅在知青里的人缘好,也不是因为她人见人爱,而是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和大队里社员们几乎都沾亲带故的。女知青们遇上什么事儿,不想找大队长就来找赵永梅,赵永梅总是能帮就帮的。 比如她帮知青们找公道且嘴严的人,拿钱换些鸡蛋,蔬菜,馒头,或者找人做个衣服,纳个鞋底。 她帮知青们一些小忙,知青们又教她一些学校学不到的知识,比如来自首都的秦兆佳帮赵永梅纠正普通话发音,父亲是军人的乔毓秀教赵永梅军体拳。而且知青们是城里来的,消息上比较灵通,有什么新闻也会和赵永梅分享。她和知青们互帮互助,感情才越来越好。 而且为什么大队里一个小学老师的名额都很多人争抢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当老师比在地里上工要轻松? 如果是城里的老师,或许是这样,但大队里的老师可未必了。要知道在地里上工,是上一天记一天的工分,干多少记多少工分。农民挣得工分和工人挣得工资可是没法比的。 知青们都是从城里来的,家里一个月不用补贴太多,只补贴三五块钱,那在地里上工就不用太拼命了。 大队里的知青们,很多一天挣六七个工分就满足了,干得自然要比挣九个工分的人轻松。 可大队里老师不仅仅是教书的老师,还负责照顾年龄小的学生们。甚至不仅有学生,还有这些学生的弟弟妹妹。就像赵永梅和弟弟赵永山小的时候,都是跟着哥哥姐姐们去学校的。他们还是比较听话的,但更多四五岁的孩子,哭闹起来可不是好哄的。 而且老师不仅要教学生们上课,也要领着学生们劳动。 但是即便这样,大队里的知青们也更愿意选择当老师,而不是去地里上工,那就是因为当老师更容易得到大队里人的认可。 得到大队里人的认可,那如果遇上什么自己做不了来的事情,请老乡们帮忙也比较容易。如果被大队里的赖子们为难,都不用去找大队长,自然会有老乡站出来维护。最重要的是,现在知青们如果想上工农兵大学,那全靠推荐。 大队长满仓叔为人公正,不会给人攀关系走后门的机会。但凡大队里有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他都是让全体社员们一起投票。那在大队里人缘好,在大队投票的时候,就更容易获得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 像赵永梅大队之前两个被推荐上大学的知青,之前都是大队小学的老师。 秦穹虽然没有插队的生活经验,但是并不傻。赵永梅这么一说,他也立刻知道这么做带来的好处。 他去给大队里的赤脚大夫打下手,不仅可以尽快获得老乡们的好感,尽快融入大队里,更可以让大队里的人慢慢认可自己这个大夫的身份。这样不仅能帮更多的人看病,也能更名正言顺一些。 他也知道,他刚刚高中毕业,在很多人看来,他就只是个孩子。如果自己不被认可大夫的身份,那连给异性听诊,都可能会被怀疑是在耍流氓。 而且他虽然跟着奶奶学了一些医术,但也只是入门,会诊断一些普通的常见的病症,跟着大队里的赤脚大夫,也能多多少少再学习一些。 至于赵永梅说的,他跟着大队里赤脚大夫打下手可能没有工分的事儿秦穹倒是不太在意。他下乡时拿了自己的存折,里面不仅有他这么多年的压岁钱,还有平时家里给的没花完的零花钱。 而且他下乡的时候,家里也说了每个月会给他寄十块钱的生活费和一些必要的票证,他也不用太发愁生计的问题。 秦穹郑重的赵永梅道谢:“好,我会去找从军大夫,和他说我想给他打下手的。” 赵永梅支持他:“去吧,我从军叔人很好,你又本身就会看病,也不用他怎么教,他肯定愿意。不过从军叔家的婶子可能会不乐意,她一直想让永玉,就是从军叔的小儿子,想让他跟着从军叔学一些医术,好将来也当个大夫给人看病。但是永玉自己不喜欢,他觉得给人看病太麻烦了。从军叔自己也觉得永玉性格有些急,不细心还没耐心,怕他跟着自己学也只学个皮毛,成了个庸医,给人看病反而看坏了,所以也不愿意教他。你如果要去从军叔家里,婶子没给你好脸色的话,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秦穹点头:“我知道。”说完他又再次和赵永梅道谢:“永梅同志,真的谢谢你。”《 》 14、异父异母亲兄妹 赵永梅的病很快好得差不多了。 赵永梅娘钱玉娟知道新来的知青秦穹帮她看了病还给了她枇杷膏治嗓子,赵永梅给他钱他也不收,钱玉娟实在感谢他。 钱玉娟先叮嘱家里人不要出去多说枇杷膏的事儿,免得大队里的人知道了,见秦知青一个新来插队的年轻知青脸皮薄,都去找他讨要。 又见赵永梅病好了,就催她去知青点请秦穹来家里吃顿饭表示感谢。 赵永梅去了知青点,和秦穹说了自己的来意。 秦穹觉得他给赵永梅看病不过举手之劳,而且他也从赵永梅那里知道了有关男知青们的很多事,就拒绝说:“永梅同志,我是给你看了病,但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再去你家里让伯父伯母招待就有些挟恩自重了。” “就是去我家里吃顿便饭,哪有这么严重啊?” 秦穹知道大队里的乡亲们都不富裕,自己如果去做客,赵永梅家人肯定会为了招待自己破费的,还是拒绝了:“真不用了,永梅同志,劳你代我谢谢伯父伯母的好意,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 赵永梅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继续提了,而是问起秦穹和从军叔相处的怎么样。 秦穹有些高兴地说:“永梅同志,我和你说,从军大叔人可真好。我去找他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听我说我跟着奶奶学过一些基础的医学知识,他还考了考我。最后他说要去找大队长提一提,让我跟着他给大队里的社员看病。而且他还说让大队长给我记工分,不过因为我是跟着他打下手,肯定没有在地里上工时候多。但是没人看病时,我也能去地里劳作,这么算下来,我一个人能挣两份工呢。” 赵永梅一听也很高兴:“真的啊?秦知青,你可真厉害。” 秦穹说:“也是永梅同志你给的建议好,我不过是听从你的建议去找从军大叔,从军叔大叔人又好,没嫌我年轻就收下我。” 赵永梅摇头:“主要还是你医术好,可能大病你看不了,但是小病你没问题,从军叔这才会去找大队长。而且大队长也肯定问了,你的能力能挣工分,才会给你的。如果只是随便跟着从军叔打个下手就能挣工分,那大队里多的是想给从军叔打下手的。” 赵永梅想了想,小声和秦穹说:“秦知青,你在从军叔那里千万不要藏拙,要好好表现。据我所知,市里面去年办了一所赤脚医生学校,只招各个生产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好让生产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可以系统的学习,提高自己,学好了再回生产大队里为社员们服务。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从军叔就想去这个学校学习学习,还托我帮他打听呢。” 秦穹问:“那从军叔为什么没去呢?” 赵永梅说:“因为咱们大队里只有他这么一个赤脚大夫,从军叔如果去的话,一去就是一年。他担心如果他去学习了,大队里万一有人生了什么急病,没个懂的,给耽误了。” 说着赵永梅叹气:“你也知道,咱们大队里主要靠挣工分,老乡们都不富裕,即便生病了,也是找从军叔看。从军叔看了觉得这个病比较严重,得去公社的卫生院或者县里医院,老乡们才会去。” 她话头一转:“所以我建议你好好表现,如果从军叔觉得你看病有两下子,能把大队的乡亲们的身体健康都交给你,那他今年就可以报名去赤脚医生学校学习。到时候,你成了咱们大队的赤脚大夫,你的工分肯定会涨。” 赵永梅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而且你如果表现的好,等从军叔回来,你也可以去赤脚医生学校学习学习。你和从军叔不一样,你这么年轻,还念过高中有文化,说不定还能去公社或者县里的医院工作呢。” 秦穹被赵永梅的话说得心潮澎湃:“永梅同志,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好好表现自己,让从军叔和大队长看到我的能力,让咱们生产大队的社员们看到我的能力!” 秦穹话说完,又觉得自己情绪太激动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永梅同志,我们那里也有这样的赤脚医生学校,也是只招收生产大队里的赤脚大夫,学生自己自带干粮,然后生产队还是照记工分。学校的老师都是市里县里有经验的医生、药工还有药农担任。我奶奶就被我们市里赤脚医生学校邀请去当老师。可以去赤脚医生学校学习,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学到很多知识的。” 赵永梅知道秦穹家学渊源,但没想到他奶奶居然这么厉害:“你奶奶居然能给那么多赤脚医生当老师,也太厉害了吧?” 秦穹很自豪的说:“我奶奶以前可是军医,她十五岁就当兵了,开始是学护理,后来又学了医,成了一名外科医生。之后她一直在部队医院工作,直到前两年才退休。退休后又去了赤脚医生学校教书。” 赵永梅听了,立刻对秦穹信心更盛。秦穹从小跟着他奶奶学习,他奶奶又是这么厉害的医生,那他完全有能力当个小小生产队的医生。 现在赵永梅家人虽然很感谢秦穹给赵永梅看病,还给了她止咳化痰的药,但是他们也不认为秦穹医术有多好,只觉得他能看看感冒发烧这些小病,看不了大病。 大队里也有一些人知道秦穹给赵永梅看病,但只觉得赵永梅胡闹,居然敢让这么一个新来的知青给她瞧病。 就是赵永梅自己,其实也不清楚秦穹的医术到底在个什么水平。 但现在她不仅知道秦穹是跟着他奶奶学医的,更知道他奶奶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外科医生,还是军医。而且从军叔作为大夫,也认可秦穹,可见秦穹的实力。相信用不了多久,大队里的老乡们就知道秦穹多么厉害,会真心实意认可他了。 之前赵永梅去姑夫厂子里的时候,有和姑父提过,让他和姑姑去医院里检查检查身体,也不知道姑姑姑父有没有去。 想起这事儿,赵永梅又忍不住问秦穹:“秦知青,如果一个人生了病,还是大病,重病,但又不知道什么病,是不是只有去医院才能检查出来?” 秦穹点头:“当然,我和从军叔了解了一下,发现咱们大队的医疗器材非常简陋,药品更是没有多少。如果是比较严重的病,或者比较急的病,还是去县里或者市里更保险。而且像你说的,如果症状还不明显,但是又确实生了重病,更要去大医院检查检查。还有去医院重要,找对医生更重要。像我奶奶,她已经是一名医术很精湛的大夫了,但是她擅长的是外科,其他的她也懂,但还到不了精通的程度。” 说完秦穹又有些担心的问赵永梅:“怎么了永梅同志,是你家人生病了吗?如果是的话,你千万要劝他们去医院,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赵永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嗯,如果他们身体不舒服,我会劝他们去医院的。” 永梅又问秦穹:“秦医生,我还想问你个小问题,你通过听诊器,能听出来心脏病吗?” 秦穹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又打趣我。” 然后又认真回答赵永梅的问题:“不一定,有的心脏病病变明显,是可以拿听诊器听出杂音的,但是如果听诊器没有听出异常,也不能完全排除心脏病的可能。有的比较轻微,可能只有发作时候才会听得出来。” 赵永梅懂了,按之前的梦里,姑姑是在姑父病重且表姐出国的情况下,才心脏病复发,然后越来越严重,那现在的话,很可能还很轻微,即便去看医生了,也不一定诊断出来。 赵永梅想,姑姑的第一次发病会是什么时候呢?她猜测不出来,更判断不出来。 不过先将这些事放在一边,赵永梅很认真和秦穹说:“秦知青,你本来就是医生,我喊你医生才不是打趣你呢。” 秦穹脸红:“可是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跟着奶奶学过一些医学知识,但我也没有上学医科大学,更没有正式的,独自给人看过病。” “没有人是一开始就很厉害的,而且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过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厉害,你最后一定能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名医。” 秦穹笑了:“借你吉言,我一定努力。” 赵永梅又说:“说起来,我是你第一个独自诊断的病人吗?” 秦穹点头:“是。” 赵永梅拍了一下掌:“那就让我也当第一个喊你秦医生的人吧。秦医生,从你单独给我看病开始,这就是你漫漫从医路的起点。从此以后,认可你医生身份的人会越来越多,喊你秦医生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将来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像你奶奶那样厉害的受人尊敬的名医!” 秦穹又一次被赵永梅说得热血澎湃,整个人激动的脸都红了,恨不得立刻握住赵永梅的手,和她桃园结义。 秦穹感动赵永梅对自己能力的信任,更感激赵永梅对自己的提点指引。 他现在觉得自己对赵永梅的感情,正如鲁迅先生赠给瞿秋白先生的那副对联一般: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 15、解惑 赵永梅娘钱玉娟见赵永梅没把秦穹请来,说她:“你这闺女,平时不是可能耐,怎么让人家秦知青来家里吃顿饭都请不来。” “他不想麻烦您嘛,所以就没来,我也不能把他绑来吧。” “这新来的秦知青人可真好,就是太实诚了。算了,这次不来,那就等过年,到时候家里包了饺子,做了肉,永梅你去请秦知青还有你那几个朋友来家里吃一顿。” “好,不过娘,难道满仓叔已经透过口风,曹华秦穹这些知青们今年不能回家过年?” 钱玉娟点点头:“是,昨儿个你满仓叔把你爹喊去对今年的帐,随口和他说,咱们大队今年过年探亲的名额还是只有十来个,但是咱们大队里知青前前后后这么多年加起来,有三十来个呢。而且去年知青里结婚的就有五个,人家结婚成家,不能连过年探亲都不让吧。所以最后就定下今年新来的知青还有去年前年请过探亲假的知青,今年过年都不能回了。” 赵永梅一听都忍不住替朋友们难过了起来:“娘,曹华他们过年都不能回家,这也太惨了吧?曹华去年就没轮上她回,今年再轮不上,她得气哭。娘,你不知道她多想她爸妈,想她哥哥嫂嫂,姐姐姐夫,想她小妹和侄子。而且她家里人肯定也很想念她。” 钱玉娟为人母亲,想想只比自家三闺女大两岁的曹华,也有些伤感:“是啊,你说曹华他们这些知青,当初下乡的时候年龄大的也才高中毕业,年龄小的更是才念完初中。你说家里得多担心,多惦记。中秋时候农忙,也不好请假。家里就盼着插队的孩子能过年回家,团聚团聚。” 说着她叹了口气:“唉,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别说你和你弟弟了,就是你大哥大姐明年都要结婚了,我也还不放心呢。你说曹华他们这些知青家里能放心的下他们?所以呀,你到时候要记得请他们来家里,你平时和他们关系好,过年了也该多照顾照顾。” 赵永梅听了这个坏消息,怏怏的说:“好,我到时候一定请他们来家里。唉,可是和来咱们家相比,他们还是更愿意回家,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年吧。” 钱玉娟又推推赵永梅:“永梅,你满仓叔把这话透给你爸,就是想着你和知青们关系好,你先和他们提一提,免得临近过年,他们知道今年回不了家,心里不痛快。” 赵永梅拒绝:“满仓叔也知道曹华他们过年回不了家会心里不痛快啊!哼,这么一个坏消息,要说满仓叔自己去说,我才不去呢。” “永梅,你这种事儿也不是你满仓叔一个大队长能决定的,公社这么定,他也只能照办。不然按你满仓叔的性格,就是知青们过年全部都回家探亲,又有什么不行的呢?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所以你满仓叔才想着让你提前和知青们漏个底,免得到时候闹起来,对知青们不好,对你满仓叔也不好。” 钱玉娟又小声和赵永梅说:“不过你满仓叔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他说了,过年回不去的知青们,可以等正月结束了,他们再回家。前后分两批,日子他们自己选,探亲假总共十天,在二月底之前回来就行。” 赵永梅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啊娘?” “当然是真的,过年期间知青们回家探亲的事儿你满仓叔做不了主,但过了年,出了正月了,上面总管不着了吧。” 赵永梅高兴了,又问了一句:“娘,那今年新来的知青,像秦知青他们,也能年后回?” 钱玉娟摇摇头:“秦知青他们那就不行了,毕竟他们刚来,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以前的知青们也没有才下乡插队没多久就回城探亲,所以他们若是想请探亲假,要么明年趁着农闲请几天,要么就等明年过年。” 赵永梅替秦穹和新来的几个知青有些可惜,不过知青们下乡插队,很多人第一年都是在大队过的。 赵永梅又问钱玉娟:“对了娘,既然满仓叔让知青们回去探亲,那您有没有什么咱们这边没有的,我让曹华他们给我捎过来。” 钱玉娟想了想,说:“家里也没什么特别缺的,就是明年你大哥娶媳妇,你大姐出嫁。我就想着给你大姐还有你未来大嫂一人做一件衣服。我想买匹花样好看点的布,像是“雀登梅”“鸳鸯戏莲”这些的。如果买不到,你让他们自己看着买也行,你们年轻人,知道什么样式的好看。” “好,李敏是沪市来的,他们那里的布时兴又好看,我把这件事托付给她吧。” 说完,赵永梅又问:“娘,我未来的大姐夫过年是不是也要回来啊?” 赵永梅未来的大姐夫是当兵的,还是在海军,一年难得能回来一次。 “之前他是写信回来,说尽量过年回来,他想和你姐结婚,除了和部队打报告,还得提前回来开一些证明。” 赵永梅说:“那我到时候可是要好好看看他人怎么样。” 之前赵永梅未来大姐夫家里人相中了大姐,然后让他从部队回来好好相看相看,最好能定下来。 可惜之前这个未来大姐夫回来的时候,赵永梅正在参加学校的拉练,等她回来时候,未来大姐夫已经回去部队了。 钱玉娟笑她:“你这闺女,我和你爹还有你奶奶你姥姥姥爷都看过了,你还不放心啊?” “你们看过了我也还是要好好看看。如果我瞧出他有什么大问题,我一定不会同意大姐嫁给她。” 钱玉娟说:“放心吧,你大姐瞧着好说话,心里的主意不比你少。你大姐夫是我和你爹我们这些长辈瞧中的,但更是你大姐自己瞧中的。娘实话和你说,你们兄弟姐妹五个里,我和你爹最放心的就是你大姐。你大姐不管嫁给谁,日子都过不差的。” 赵永梅好奇:“娘,你和爹最放心大姐,那最不放心谁呢?最不放心永山?” 钱玉娟“哼”了一声:“我和你爹最不放心你。” 赵永梅深感不平:“为什么啊娘,您和爹连永山都能放心,却不放心我?” “我和你爹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你结婚成家这件事。像你大哥,找个脾气软的,顺着他的,像永山,找个厉害的能管住他的。就连你二姐那种,也是找个憨些,能被她管着的就行。那你呢,永梅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钱玉娟心里是真担心自己家老三。她人长得标致,还读过书,又能歌善舞的,唯一缺的就是城镇户口和一份体面的工作。 县里那些处处都好的人家,会嫌闺女她没工作,嫌闺女娘家是农民出身。闺女即便嫁过去,也是低人家一头。 那些家庭好工作好,但是自己本身不出彩的,钱玉娟又觉得和自家闺女不般配。 至于来大队里插队的男知青,钱玉娟和丈夫赵永山那更是不考虑,这些知青们来自天南海北的,即便真的结了婚生了孩子,心也还是落不在这片黄土地上。 还好自家闺女今年才十六,过了年也才十七,慢慢来,总能遇着合适的。 赵永梅没想到她娘的话题能拐到这里来,她也只能说:“娘,我结婚成家这不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呢,您和爹这么操心干什么。” 钱玉娟说:“你看你,你自己问,问了又嫌我和你爹瞎操心。你自己说,我和你爹把你们兄弟姐妹们养大,也尽全力供你们念书了,下一步该操心的,不就是你们结婚成家的事儿了?” 赵永梅想了想梦里的事儿,试探着问:“娘,我如果二十四五岁还不结婚,您和爹能接受吗?” 钱玉娟摇摇头:“二十四五不行,我和你爹想着,你们几个最好都能在二十三岁之前结婚成家,二十四五生个老大,二十六七生个老二,三十以前生个老三。也不用太多,生三个就正正好,家里热热闹闹的。” 赵永梅没想到她爹娘连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结婚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她瞬间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娘,您和爹可以接受我嫁给一个二婚带娃的男人吗?” 赵永梅这个问题吓得钱玉娟立刻站起来,眼神严厉看着她:“永梅,你不会遇上什么专门骗小姑娘的混账男人吧?” 赵永梅立刻拉住她娘的手:“娘,我这只是在做假设,您别急好吧。” 钱玉娟皱着眉:“你这做的是什么假设,也太不吉利了。我和你说,你这个假设我和你爹绝对不会同意,不止我和你爹不同意,你奶奶不同意,还有你哥哥姐姐弟弟、你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姑姑姑父、姨姨姨夫、你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你那些小学初中高中的老师同学,你知青朋友们,所有真心为你考虑的人,所有舍不得你受委屈的人,都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二婚的男人,去给人家孩子当后妈。”《 》 16、严蔚敏 随着年关将近,赵永梅家里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腊八前两天,赵永梅姑姑赵书贤来到三哥赵从山家里,给母亲赵纹绣送一些过年的吃食衣物。另外还有个好消息准备要告诉三哥三嫂。 她不是自己来的,还领着丈夫严育英和女儿严蔚敏。 一家三口骑着两辆自行车,进了赵家庄生产大队。一家有两辆自行车,这别说在大队里,就是在县里,也得是富裕人家。 赵永梅弟弟赵永山正在门口和人玩耍,远远看见姑姑姑父还有表姐来了,一个转身跑回家,边跑边喊:“爹,娘,姑姑姑父来了,还有表姐也来了。” 赵永梅娘和赵永梅的几个堂婶正在家里炕上缝被子呢。赵永梅大哥大姐都是明年结婚,一人得准备一床双人被褥结婚用呢。 赵永梅娘自己忙不过来,赵永梅的几个堂婶就来家里帮忙。 其中一个堂婶见赵永梅姑姑来了,就和赵永梅娘说:“玉娟,你小姑子回来了,那你先招待他们一家子,我们就先走了,明儿再来给你帮忙。” 钱玉娟送他们出去,正好赵书贤一家三口进了院子,刚把自行车停下。 严育英骑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载着赵书贤。严蔚敏停在他们前面,她身边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赵书贤见自家三嫂和几个堂嫂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和她们打招呼:“三嫂,春花嫂子,俊青嫂子,巧云嫂子。” 几人也和赵书贤打了招呼。 赵云梅堂婶焦巧云忍不住问赵书贤:“书贤,你家里这是又买了一辆新自行车?我看蔚敏骑着的,这还是辆女士自行车呢,也太好看,太时兴了吧。” 赵书贤笑着说:“是,我这不是想着让蔚敏年后接我的班么。我们家是住在老严上班的机床厂宿舍,离着食品厂也有些距离呢。我和老严商量了一下,给蔚敏买辆自行车,也方便她上下班。” 焦巧云有些惊讶:“书贤,你这班真让蔚敏接了啊?你可四十五岁都不到呢,这么年轻,这就准备退了?” 赵书贤也颇无奈:“嫂子,你说蔚敏过了年都十九岁了,我也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家里耗着。这有个工作,也好相对象,好结婚啊。再加上蔚敏是个姑娘家,去机床厂上班也不如在食品厂当会计。所以我只能退下来了。” 焦巧云忍不住感慨:“蔚敏有你和老严这样的爹妈,可真是有福气。” 有时候这人呀可真是看命,别说整个大队了,就是从山家里这三个闺女,哪个比书贤这闺女蔚敏差。 可她们这辈子,怕是都比不上蔚敏这丫头有福气了。书贤和老严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他们又都是能耐人,挣得也多,这闺女可真是从小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现在接了书贤的班,那更是自己挣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 将来书贤老严老了,他们也都有退休金,根本不用闺女操心钱,也就是日常生活里上点心。不过就是上心,又用多上心呢,一个月十块钱,足够从大队里找一个勤快的,把书贤老严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人了。 这样的命,可真是会投胎了。 赵永梅在知青点向秦兆佳借了书回来,就看到了姑姑姑父一家人。 她最近其实不是很愿意主动去回想那个梦了,即便那个梦是真的,但是赵永梅已经梦到了,那么她就不会再成为梦里的那个人。 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如梦里一般,整个人充满了愤懑和怨恨,像是祥林嫂一般,反反复复和丈夫继子说着自己的付出,说着自己被伤害的感受,说着自己对姑姑姑父的问心无愧。 即便梦里那个她最后选择了彻底放手,但那段感情造成的伤害,也深深刻在了她的生命中。 赵永梅绝不会再踏上那条道路,重复梦中的命运。 但是她能拯救的也只有她自己,至于姑姑姑父,她也只能尽力让他们提前觉察出自己身体的状况,避免病情的加重。 可表姐呢?怎么对待表姐,赵永梅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说实话,就现在来说,她和表姐的感情也平平淡淡。或者说他们家里几个,都和表姐关系平淡。 甚至在表姐小时候,因为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把瞧不起舅舅这一家穷亲戚的态度表现出来,赵永梅二姐赵永兰还气得和她打过架。 后来表姐严蔚敏就很少主动来村里,只有每年中秋过年,还有清明和爷爷的忌日,会被姑姑姑父强制要求来村里。 说实话,这才腊月就在家里见到了表姐,赵永梅还挺惊讶的。 不过她想着院子里停着的女式自行车,再加上姑姑之前说准备让表姐年后接她班的事儿,就知道表姐这是特意来炫耀了。 赵永梅表姐严蔚敏从小就喜欢在他们面前炫耀。甚至后来赵永梅去县里念高中,只比表姐低一届。 表姐严蔚敏买了新衣服,新鞋,甚至新钢笔都会特意来她面前炫耀炫耀。 果不其然,严蔚敏几步走到赵永梅面前,开心地拉起她的手:“永梅,你终于回来了,我和你说个好消息,我过了年就要去接我妈的班了。” 她一直盯着赵永梅的神色:“还有啊,我爸妈还担心从我家到食品厂太远了,特意给我买了辆自行车,还是女式自行车呢,比二八大杠好看多了。” 赵永梅很配合的说:“真的吗表姐?姑姑姑父对你可真好啊。” “是吧,我也很惊喜,我就是随口和爸爸妈妈说想要一辆自行车,他们就买给我了。永梅,你喜欢不,你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借给你骑。” 不等赵永梅说什么,严蔚敏又很遗憾的说:“哎呀永梅,我忘了你不会骑自行车了,我这车子可是新的,可不能借给你学习。不然万一摔坏了,舅舅舅妈也赔不起。” 见严蔚敏说话越说越过分,严育英开口:“蔚敏,你把自行车借给你妹妹骑一骑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舍不得让你妹妹拿你新车练习,那可以让你妹妹拿咱们家旧的学一学。正好等你妈妈退休了,旧自行车也用不上了,让你妹妹来家里把自行车推回来,在村里学学。等学会了,她骑车去县里也方便。” 严蔚敏才愿意:“爸,永梅拿了咱们家里的旧自行车,那你和妈万一有事儿要骑可怎么办?” 钱玉娟也连忙说:“妹夫,自行车这样金贵的东西,哪能借给永梅啊,永梅她一个孩子,万一给摔坏了可怎么办。” 严蔚敏立刻说:“是啊爸爸,舅妈说的多对,永梅又不会骑自行车,她拿咱们家的学,万一把自行车摔坏了可不行。” 赵永梅不紧不慢的说:“姑父,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走着去县里也走习惯了,而且,我会骑自行车。” 严蔚敏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会骑自行车,你们家又没有。” 说着她有些怀疑的看着赵永梅,又扭头看她妈赵书贤:“妈,不会是你让永梅偷偷拿着咱们家自行车学吧?” 严蔚敏的这么几句话,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根本不是想把自行车借给赵永梅,而是故意在赵永梅面前炫耀呢。炫耀她会骑自行车,炫耀她爸妈特意给她买了辆新的。 钱玉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虽然说她一个当人长辈的,也不好和小辈太计较,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闺女这么被人欺负。 赵书贤脸色也很难看,她知道闺女因为家里从小只有她这么一个,性格有些独。也觉得三哥是农村的,条件上不如他们家好,但是她没想到闺女今天非要跟着她和丈夫回村里,就是为了对侄女永梅炫耀,还话里话外说三哥家穷。 她想好好说一说闺女。 这时赵永梅却说:“表姐,我们家是没有自行车,但你不会以为自行车只有你们家有吧?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借姑姑姑父的自行车,怕我占你们家便宜,我也没自找没趣过。我自行车是和郑若雨学的,郑若雨家就在运输局宿舍,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找她对质。” 严蔚敏知道郑若雨这个人,她和赵永梅是好朋友,更是他们高中的风云人物。她家里条件比她家还好,爸爸是运输局的副局长,妈妈更是县里的妇联主任。哥哥姐姐都当兵了,她高中一毕业,家里就给她找个县招待所服务员的工作,可比她这个只能接班的强。 严蔚敏一想到郑若雨这样优秀的人,都是赵永梅的朋友,心里更气了。忍不住尖酸刻薄的说:“永梅你不过是跟着郑若雨学了学自行车,你有什么厉害的。你平时也就是只会巴结郑若雨这样的人。不过你巴结人家又有什么用呢?人家能教你骑自行车,还能送你一辆吗?而且人家郑若雨现在可是县招待所的服务员,你呢,你念了高中,出来不还是只是个农民吗?” 赵书贤见严蔚敏越说越难听,捂住她的嘴不许她继续说。 严蔚敏却越说越上头:“赵永梅,我听我妈说,你还和她请教会计用的一些知识,连那些来你们大队插队的知青,你也逮着人就请教人家。要我我说,你学了这些有什么用呢?最后顶多像舅舅一样,在大队里当个会计,不也还是个臭农民?” 她话才落,赵永梅一个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严蔚敏,你不会以为姑姑姑父在,我就不敢打你吧?”《 》 17、争执(上) 被赵永梅打了,严蔚敏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赵永梅打了严蔚敏,赵书贤虽然心疼,但却不敢说什么重话,毕竟是自家闺女挑的事。 她揽着赵永梅的肩膀安慰她:“永梅,你可别生气,蔚敏她就是在胡说八道,她说的这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知道这事儿是自家闺女做的不对,她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了,别说侄女永梅,就是家里其他侄子侄女,还有自家哥哥嫂嫂,怕是心里也生气了。 赵永梅一向自诩自己心态平和与人为善,她从上初中后,就再也没有和人这么直接动手了。 但是今天她实在忍不住,既然忍不住了,那就干脆不忍了。 严蔚敏不给她爸妈脸面,不给他们全家脸面,那她也不会给姑姑姑父脸面。 虽然姑姑姑父对她一直不错,她也希望姑姑姑父长命百岁,但是,希望姑姑姑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和现在当下不给他们面子也不冲突。 不然她今天受了严蔚敏这个气,然后大度的忍下来,那之后再想起来,她都会气得想打自己一个巴掌。 赵永梅一把把姑姑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说:“姑姑,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真以为严蔚敏是在胡说八道?要我看,她说的根本就是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就是这么看我们全家,觉得我们全家都是姑姑你的穷酸亲戚,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说着她和自己亲爹赵永山说:“爹,姑姑姑父可只有严蔚敏这么一个女儿,严蔚敏敢这么说咱们家人,不就是知道她这么说了,姑姑姑父也不会多么生气么。就像姑姑姑父现在,也没有觉得严蔚敏这话说的多严重,不是吗?说不定在姑姑姑父心里,这是这么想咱们一家的,所以严蔚敏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赵书贤和严育英立刻说:“永梅,姑姑姑父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赵永山和赵书贤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一向很好,他不许赵永梅再说:“永梅,别瞎说。” 赵永梅才不听呢:“我是不是瞎说,姑姑姑父心里清楚。姑姑姑父就是看不起咱们家,所以严蔚敏说了这么难听的话,姑姑姑父连个道歉都不让她说,更别说好好教训她一顿了。” 说着,赵永梅的眼泪流了下来。 赵永梅二姐赵永兰听了表妹严蔚敏的话也很生气,现在再听赵永梅这么一说,立刻觉得自己妹妹这话说的对,如果姑姑姑父真觉得严蔚敏说的不对,那为什么连个重话都不对严蔚敏说。 她想着平时姑姑姑父的好,又想着自己平时多么亲姑姑,再想想刚才表妹那么难听的话,顿时也跟着赵永梅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抱着赵永梅,眼神充满质问的看着赵书贤和严育英说:“姑姑,姑父,你们怎么能这样啊?你们是常常给我们买东西,可是我们家里种了菜,攒了鸡蛋,也总惦记着给你们送去。就连永山,他知道城里的姑姑最爱吃桑葚,每年桑葚熟了,总要去树上摘。他还只摘熟透了,甜滋滋的,然后让我或者大哥大姐永梅给你们送去县里。前一天送了,他第二天又去树上摘,为的就是让姑姑你常常能吃上熟透的桑葚。姑姑,难道我们不亲你吗?你怎么能让表妹这么说永梅,说我爹娘?” 赵永兰说到赵永山心坎里去了,他对姑姑这么好,姑姑怎么能这样? 赵永山也跟着哇哇哭了起来。 赵永梅赵永兰赵永山三个人都哭了起来,其他人也都不好受。 赵书贤擦着泪:“永梅,永兰,永山,还有三哥三嫂,今儿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是我没有管教好蔚敏,但你们相信我,我和老严绝对没有瞧不起三哥三嫂。我和老严自己都是农民家庭出身,更何况三哥三嫂你们对我这么好,永梅他们几个侄子侄女又这么亲近我和老严,咱们可是一家人啊。” 严育英也说:“是啊,三哥三嫂,蔚敏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才会说话这么不着调。” 说着他拽着严蔚敏:“蔚敏,快给你舅舅舅妈道歉,给你永梅妹妹道歉。” 严蔚敏尖叫:“不,凭什么,凭什么要我给赵永梅道歉?是赵永梅先对不起我的。” 赵永梅一把揪住严蔚敏的衣领,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我对不起你,那你说我哪里对不起你?” 赵永梅心里也满是火,她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她之前觉得自己和表姐关系虽不说非常的亲密,但也相处的不错呢? 难道是因为她和表姐其实很久没见面,她已经遗忘了表姐是什么样的性格? 赵永梅仔细回想了一下,她高二的时候,表姐已经毕业了。从她高二直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她和表姐见面也超不过十次。 她们之间性格上相处不来,自然感情上也没有多亲近。甚至可以说,赵永梅和随便某个朋友情感上的联系,都比和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多。 但是她和表姐一直面子上都是过得去的,从没有这么直接的发生争执。 严蔚敏不说话,赵永梅揪着她的衣领:“严蔚敏,你既然觉得我对不起你,那你就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赵永梅并不担心姑姑姑父听到这话,或者说,她这话本来就是对姑姑姑父说的。 表姐严蔚敏没有脑子,但姑姑姑父有。表姐对舅舅一家人没有感情,但姑姑姑父对她爹娘这个三哥三嫂有感情。 不管赵永梅是不是真的有办法对付表姐,但姑姑姑父信了她有,那么她就有。 赵书贤有点害怕侄女赵永梅真的做什么。她知道这个侄女办事向来果决,而且瞧着脾气好,总是笑盈盈的,但为人处事很有一些章程,不然也不会在县里高中还那么吃得开。 她一旦下定了主意,别说她这个当姑姑的了,就是三哥三嫂也劝不动她。 而且赵书贤也想知道,闺女和侄女两个人一年见不上几回,又怎么会有矛盾呢?尤其是在侄女尽量面面俱到,不主动挑衅闺女的情况下。 赵书贤便也开口:“蔚敏,你和你表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咱们把误会解开了,你们也还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啊。” 严蔚敏也红了眼睛:“妈,你怎么也这么偏心啊?难道就因为赵永梅她学习好,相貌好,还会才艺,你们就都喜欢她吗?是,从小她学习比我强,长得比我好看,人缘也比我好。就连文艺和体育,我也比不上。后来她更是上了和我一样的高中。那个时候,我得了好的东西,想去她面前炫耀,可又怕被人知道,赵永梅是我的表妹。不然人家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你表妹哪儿哪儿都比好!” 严蔚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能拿出来证明我比她强的,也不过是几件衣服,几双鞋,几种食物,后来又多了一件,她不会骑自行车。我怕她借家里的自行车学会,然后在骑自行车上都超过我,每次她想借的时候,我总会说和这个朋友约好了,和那个朋友约好了,要骑车过去。生怕她借了,学会自行车,我仅有的几样比她强的地方,也少了一样。” 赵永梅问她:“所以呢,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自己不如我,就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是不如你,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徐辉,高中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徐辉,你为什么还要让徐辉喜欢你?” “徐辉喜欢我,严蔚敏,你这是从哪里听的鬼话?徐辉有对象,他对象是你们班的林倩倩,你别和我说不知道?严蔚敏,你想发疯,也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是,可是林倩倩和徐辉分开了,我去找徐辉,徐辉说他瞧不上我,他说他如果非要找人处对象,他宁可找你都不会找我的。” “严蔚敏,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徐辉这话是说他喜欢我吗,他是觉得咱们两个人都差,我只不过比你强一点,是倒数第二差。” 同时赵永梅在心里默念,徐辉这个混蛋王八蛋。 严蔚敏却不觉得徐辉那话是在说他看不上赵永梅。 她甚至给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最坚信的证据:“可是,我做梦梦到了,我离开了家,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我再回来时,我爸妈已经不在了,人们都和我说,我爸妈只认你不认我了。就连我的丈夫,也喜欢上了你,我的孩子,也喜欢上了你。” 赵永梅心里因为严蔚敏的话波涛汹涌,但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嗤笑了一声:“严蔚敏,你不会和我说,徐辉就是你梦里的丈夫吧?” 严蔚敏振振有词:“梦醒来我就忘的差不多了,但我记得你抢了我所有的东西。而且我的丈夫,不是徐辉还能是谁?” 她的神色告诉赵永梅,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赵永梅看着严蔚敏的眼睛:“严蔚敏,我确定了,你真是个蠢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