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掉渣男穿古代，婆家吃糠我吃肉》 第1章 撂挑子不干了 “娘瘫了三年，我照顾了三年。” “吃喝拉撒，擦洗翻身全是我，你二儿媳和闺女嫌你臭，平日连屋都不肯进。” “如今官府修渠从咱家的田地和山里过，总共补偿三十两银子，你愣是一个铜板都没给我们大房留，全部给了二房和小姑，要不是我看到弟妹一家和小姑买新衣新鞋和头花，好奇问了嘴，压根儿都不知道官府给咱家补偿银子这回事。” “既然家里什么都没我们大房的份，往后你也别指望我照顾了。” 赵玉珍越说越气，为原主不值。 五年前官府征兵，每家必须出一个男人，公公去的早，家里只有兄妹三人，丈夫念在自己是家中老大，义无反顾的去了战场。 三年前传来噩耗，埋骨沙场。 家里本就穷，损失一个劳动力之后，就更落魄了。 她拖着两儿一女三个孩子任劳任怨照顾了摔瘫在床的婆母三年，平时吃的用的都是紧着二房和小姑子之后才轮到他们。 生生将自家三个孩子拖的比二房几个孩子瘦小一圈。 结果婆母得了官府三十两银子的补贴，担心她时常在屋里照顾，发现之后会偷偷拿走，转头就给二房分了二十八两，还未出嫁的小姑分了二两，她这个干活最多的，却连一句好话都没捞着。 原主气不过，昨天傍晚和小叔子一家理论，推搡的时候女儿冲过来护她，结果对方力气过大，母女双双磕了脑袋，晕乎之际，被大儿子和小儿子扶回了房。 前世，她刚和出轨的丈夫离婚，丈夫净身出户，她得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正跟大学毕业的女儿在海边度假享受，谁知突然发生的海啸，莫名其妙就将她们卷到了这里。 早晨清醒的时候正跟女儿在偏屋理头绪呢，就被二房吵起来伺候婆母。 她又不是冤大头，才不会跟原主一样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老二林水生拧着眉头，“大嫂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是娘的儿媳妇，自然是要尽孝道的。” 赵玉珍望着在场几人。 “她又不止我一个儿媳妇，你们几个都是死的？” 林水生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是男人，不方便照顾娘，妹妹还小，秀兰又没干过这种事，再说她们也不会照顾人？既然之前都是大嫂照顾，娘也习惯了，往后自然还是得大嫂来的。” “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赵玉珍满脸嫌恶。 “都是女人，她们不会照顾，我就天生会照顾？有事的时候想起我来了，有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我来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就是轮也该轮到你们了吧。” 站在程氏床边的小姑林春杏望着她。 “大嫂，你怎么能总想着钱？难道你照顾娘就是为了钱？” 赵玉珍望着几人说，“我照顾娘之前，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官府会修渠，同样是家里的一份子，平时做事我也没落后过谁，难道就因为你们大哥没了，家里但凡有了好事就跟我们娘几个不沾边？既然你们没拿我当一家人，干活的事儿也别拉扯上我。” 林春杏哼了一声，嘀咕道，“说来说去，大嫂还不是为了钱。” 赵玉珍脑袋到如今还晕呢，根本不想同她理论。 “你们是得了好处还卖乖，我是一个子儿都捞不着还惹一身骚，反正从今儿起，娘这个烂摊子我撂下了，你们两兄妹自个儿想办法去。” 说完，牵起身旁小儿子的手转身要走。 林水生上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大嫂，你怎么这样？耀祖才两岁，秀兰还得照顾孩子呢，再说杏儿，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哪里是会照顾人的？” 往常只要用孝道压她，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会将娘收拾的妥妥当当，今儿怎么这般能说会道了？ “三年前娘摔伤腿的时候四海也才两岁，我不是也这么照顾过来的？”她又看向床边的林春杏，“至于杏儿，从前我念她年纪小，大事小事全包揽，如今她也十六了，既然没有大小姐的命，就别得那大小姐的病。” 说完，给一旁的女儿和大儿子使了个眼色，领着几个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程氏的屋。 望着大房一行人离开，林春杏急的直跺脚。 “娘，你看大嫂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怎能这么说我呢？” 床上的程母叹了口气。 “谁叫你大哥没了呢？你大哥最是孝顺，他要是还在的话，赵氏肯定不敢这样跟家里对着干。” “我不信大嫂会真的不管娘。” 林水生满脸自信的望向自己媳妇儿和妹妹。 “秀兰，杏儿，今儿娘这边你们先顶一顶，等大嫂气消了说不定就想通了。” 林春杏一听，双腿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床上躺的虽是她亲生母亲，可她常年躺在床上吃喝拉撒，虽然大嫂平日里都清理的干干净净，还是留了不少味儿，叫人闻着犯恶心。 二儿媳李秀兰眼珠子一转，偷偷掐了把怀中的孩子后，抱着“哇哇”大哭的林耀祖站起身。 “杏儿，你看这……”她面上带着难为情的神色，“你先照顾娘，我出去哄哄耀祖。” 林春杏心里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秀兰抱着孩子离开房间。 …… 林知夏回了房，朝着赵玉珍竖起大拇指。 “娘，厉害。” 方才她趁机在院子里兜了一圈。 这林家可真够穷的，整个小院，拢共也就五间泥砖房，程氏一间，小姑林春杏一间，二房林水生和李秀兰还有四个孩子占两间，他们大房母子四人挤一间。 屋里两头各搭着一张木板床，她和赵玉珍睡一张，哥哥和弟弟睡一张。 厨房、茅房、猪圈、鸡鸭圈都在后院。 她是老二，今年十岁，大哥叫林五福，今年十三，弟弟林四海五岁，是战死的爹离开不久出生的。 家里人多，又没多少劳动力，吃不饱穿不暖的。 二婶李秀兰更是跟母猪下崽儿似的，生了一个又一个，屋前屋后的大小事，几乎都落在娘一人身上。 一到屋里，赵玉珍就根据脑子里的记忆翻找起来。 “前世跟你那渣爹的父母没少吵架，这种事，只要你立场坚定别太顾及脸面，谁也掌控不了你。” 林知夏突然兴致勃勃的凑近她。 “娘，从四十八到三十二，突然年轻了十六岁，有没有很开心？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使不完的劲？” 娘这个称呼，是母女两个一早在被窝里商量好了的，林知夏叫了几回后，倒也顺口了。 赵玉珍轻飘飘扫了她一眼，转而望向另一边床上时不时好奇望着这边方向的两个傻大儿，以及这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子，心底不由生出了一丝怨气。 “你是觉得好玩了，老娘好不容易熬出头，又得重来一次，一拖三还穷的响叮当，你觉得我能开心起来？” 第2章 大嫂就是嘴上硬气 林知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上前给她帮忙。 “娘在找什么？我帮你。” 赵玉珍一边找一边说，“我记得之前在墙缝里藏了一些钱，想全部找出来总个数，之后想做什么心里也有底。” 五福和四海眼睁睁看着母女两个将屋里的墙缝翻了个遍。 本就风雨飘摇的泥砖房，越发的单薄了。 五福虽觉得娘和妹妹今天有些反常，却也没问什么，娘这几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有些他能做的事，都会尽可能去帮娘减轻负担，这次阿奶、二叔和小姑分银子将娘排除在外，做的确实挺过分。 趁着母女两个数钱的间隙，五福开门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提上了半桶和了碎秸秆的泥浆，还拿了个小木板，学着大人的样子，一点一点将母女二人抠出来的墙洞补上。 赵玉珍收起刚整理出来的一两九钱银子，往背对她忙活的大儿子望去。 “五福，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五福修补的认真，“我将屋里的墙缝补一补，以免泥砖断裂塌下去，夜里风灌不进来，咱们一家人睡着也能暖和一些。” 望着才十三岁的孩子，赵玉珍颇有些感慨。 前世知夏这个年纪的时候，放学回来还会钻进她怀里撒娇呢。 果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她如今既然顶着这个身份，五福和四海两个孩子又都是懂事孝顺的，自然也得将两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的来养。 再过几年五福大了，家里有了能撑起门庭的男丁，一家人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另一边床上，小四海低头望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伸手揉了揉，小脸拧巴到了一起。 他一直都知道，没有了爹，娘在这个家的日子过的很苦。 从出生到现在，饿肚子是常事，他早已习惯了。 即便这会饿得慌，他没叫也没嚷。 望着可怜兮兮的小儿子，赵玉珍想起今天起床到现在，光顾着跟婆家那些人理论去了。 孩子如今都在长身体，可饿不得。 “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来。” 她今天撂挑子，厨房居然连灶都是冷的，除了瘫痪在床的程氏，全家老小四肢健全，都在等着她一人开火呢。 火是要开的，饭也是要做的，但她也不想再给这家不识好歹的人当牛做马了，先紧着自家几个孩子要紧。 从前几个孩子爹还在的时候，家里的银子几乎都是他赚的。 林寄明有一身力气，人也仗义，那时谁家有个什么事，都爱叫他去搭把手，有了好事也愿意叫上他一起，吃的喝的碎银子往家里拿回来不少，每次上交给婆母程氏一部分后，还会偷偷留一部分交给她存着，说是将来给儿女作聘礼和嫁妆。 要不是那些年存了几两银子，这五年她带着几个孩子都没法支撑过来。 到如今也花的差不多了。 将昨日做的窝头蒸了几个，又去鸡窝捡了唯一的鸡蛋煮了一大碗蛋花汤，顺便还给鸡鸭喂了食。 香气从厨房飘到前院的时候，二房屋里，林水生得意的跟李秀兰使了个眼色。 “看吧，我说什么了？大嫂就是嘴上硬气，气消了，又会跟之前一样了。” 李秀兰睨了他一眼。 “你往后对大嫂客气些，别真将这个泥菩萨得罪惨了，回头她撂挑子，像今儿早晨这样，咱就没这么轻松的日子过了。” “我心里有数，大哥都没了，她带着几个孩子能上哪儿去？再说了，我如今是娘唯一的儿子，杏儿是娘唯一的闺女，她的银子不分给我们兄妹，难不成分给她一个外人？” 林水生说着，给自己换上了一双旧鞋。 “等会吃了饭还得去田里看看呢，前几日刚撒的种，也不知长的怎么样了。” 听了他的话，李秀兰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你这话说的，大嫂是外人，那我也是嫁进来的媳妇，你将我当什么了？” “祖宗，我可没说你，别啥事往自己身上带，你跟大嫂怎么能一样呢？”林水生忙上前搂着她的肩膀，“行了，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赔不是。” 李秀兰哼了一声，这才没跟他计较。 …… 就在一家人都在等着赵玉珍叫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将四个杂粮窝头和一大碗蛋花汤端去了大房屋里。 给几个孩子一人盛上一碗香喷喷的蛋花汤。 “五福，别忙活了，先吃饭，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往常饭是娘做，但每次做了饭，都是阿奶、小姑和二叔一家吃了才轮到他们几个，他和四海因为是男娃，好歹还能分到半个窝头，妹妹和娘饭桌都挨不到，只能在一旁喝半碗米汤。 五福担心妹妹饿肚子，时常将自己的半个窝头剩下，回屋跟妹妹一起吃。 今天不仅每人都能吃到整个窝头，居然还有一碗蛋花汤，五福和四海虽饿，一时间却也不敢动筷。 “娘，您拿了这么多吃的给我们，回头阿奶会不会骂你？” 赵玉珍往他手里塞了个窝头。 “只管放心大胆吃，这窝头是我昨儿一早做的，家里收粮食咱娘几个也没比二房少出力，你们比谁都有资格吃，她要想骂就让她骂去吧，我又不会少块肉，我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到头来连自己孩子都喂不饱，图什么？” 林知夏当先拿起窝头咬了一口，硬的差点没将牙给崩下来。 “真费牙，都能用来敲核桃了。” 往年为了多得点粮食，在交了朝廷的赋税之后，家里会将余下的新米换陈米，否则一家人对付不到年尾。 窝头里面除了陈了的糙米和少量米糠，还会掺一些品相不好的烂黄豆和树叶进去增加个头。 味道可想而知。 看着女儿如今面黄肌瘦的样子，她也是心疼的。 前世日子再艰难的时候，她都没亏待过孩子。 “有得吃就不错了。”赵玉珍往屋外望了眼，“就这光景，还有什么好挑的？先保住小命要紧。” 林知夏看着手中黑乎乎的窝头，实在难以下咽，便一分为二，将没咬过的那一半给了身旁的林五福。 “大哥，你帮我分担点儿吧。” 林五福见状，将自己的窝头省下来，用帕子包好放在了床头的稻草下，和妹妹分吃了一个。 第3章 你是大学生，懂不懂造纸？ 母子几个正在屋里吃着饭，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林春杏望着几人手中的窝头和桌上的蛋花汤，一张脸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大嫂，我们都还没吃呢，你们怎能吃独食？” 这一嗓子，将二房一屋人都吵了出来。 大家一早上都没吃饭，本以为赵玉珍做好饭之后会叫他们，谁知她竟直接端回屋里吃去了。 赵玉珍只往她的方向瞥了眼。 “这么大个人了，没手没脚还是咋的？你们没吃自己去厨房做就是了，我该你们的？” 听得她的回答，林春杏脸上略有些诧异。 大嫂之前从来不会跟她这样说话，知道娘疼她，大嫂对她也一直是和和气气的，还说在娘家娇养的女孩子命好，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难道就因为那三十两银子？ “以往家里的饭菜都是大嫂做的……” 话还未说完，就见赵玉珍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 “你也知道以往饭菜都是我做，那你们一家又是怎么对我的？我之前就是太好说话，将你们伺候的太周到，才会由着你们欺负到我和几个孩子头上来。” 周围的邻居们吃完早饭都要赶去田里忙活，听到林家的动静，纷纷从自家院子里往这边望。 林水生站了出来。 “大嫂说话得凭良心，我们哪里欺负你了？” 赵玉珍一一细数着。 “都是女儿，你们家喜凤和小满一餐能吃到半个窝头，我的知夏却只有半碗米汤。” “你们家光宗六岁就送去了邻村的私塾开蒙，每天能吃到一颗鸡蛋，我们五福十三了还没进过学堂，兄弟俩别说鸡蛋，平时蛋花都见不到。” “弟妹这几年除了怀孕带孩子什么都不用做，我既要带几个孩子，还要洗衣做饭，扫洒，喂鸡喂鸭，给娘擦洗收拾，下地干活，全家的杂活我一人做。” 她双手一摊。 “你出去问问，整个杏花村的人，哪一个不知道我在你们家过的什么日子？” 二房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老大林喜凤今年十二，比林五福小一岁，老二林小满跟林知夏同年，老三林光宗今年七岁，已经在邻村的私塾念了一年书，老四林耀祖今年两岁。 林水生被她的话一噎，一时间没答上话来。 程氏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在屋里破口大骂。 “吵吵吵！老婆子还没死呢！这就不将老娘当回事了？”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本事没有，脾气倒挺大，一家人吃独食也不怕穿肠烂肚，芝麻大点的小事值得你在这里嚷嚷？” “你是当嫂子的，就不能心量大一些？照顾着些水生和秀兰你是会掉块肉还是怎么的？老大没了，如今咱一家人还得指望水生呢，你娘家人就是这么教你在婆家挑事的？” 赵玉珍让几个孩子好好吃饭，自己叉着腰去了院子里。 “你说我就说我，扯我娘家人作什么？这些年我娘家人心疼我，哪年农忙的时候没来过人？他们接济给我的粮食，你是没吃过还是怎么的？靠你儿子我早喝上西北风了，我看你不仅不知好歹，还恶毒至极，谁家好好的长辈的会咒自己孙子和儿媳妇穿肠烂肚？” 四周看热闹的村民听到这里，也都交头接耳的说了起来。 程氏这人好面子，这些年人虽在家中坐，却将大儿媳懂事孝顺，被她驯服的服服帖帖的牛皮吹到了整个杏花村，让不少老姐妹羡慕的紧。 今日这般闹，相当于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在打她脸了。 程氏气的不行，奈何腿脚不便，只能摸着手边的东西往门口摔去。 “哐当”一声，她的痰盂在门前碎了一地。 “赵氏，别以为老娘如今走不了路就奈何不了你，单单是你不孝婆母这一条，我便能代寄明休了你！” 她要是腿脚好，不至于让赵氏在家里作威作福。 “我孝不孝顺，这些年杏花村的乡亲们都看在眼里，娘也别想在这里吓唬我。” 赵玉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儿子都不在了，别以为我多想在你们家做牛马似的，你休了我正好。” 林家这些人欺软怕硬，你和气的时候，他们就得寸进尺，她不是原主，没那么容易被拿捏，当然不会再让他们有作贱自己和几个孩子的机会。 林知夏笑盈盈的端着蛋花汤拿着半块窝窝头站在门口边吃边喝边看，就差给赵玉珍拍手叫好了。 老娘这战斗力，不减当年。 “娘，再不进来吃早饭要凉了。” 赵玉珍回头看向她，突然就笑了。 “来了。” 院子里，林水生、林春杏和李秀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李秀兰将两岁的林耀祖放在林水生手上。 “还是我去做早饭吧。” 男人等会要出门去田里，总不能叫他空着肚子去。 林春杏望着碎在老娘门口的那个痰盂，万般不情愿的拿起扫帚和簸箕收拾去了。 …… 吃完饭，赵玉珍望着林五福。 “五福，你想不想去念书？” 林五福想了想，摇头说，“娘，我已经十三了，现在开蒙有些迟，还是别浪费银子了。” 转而又看向一旁还在埋头苦干窝头的弟弟。 “如果将来有条件，我倒是希望四海能去，让咱家也出一个有学问的人。” 赵玉珍往小儿子的方向望了眼，不是她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种没信心，眼下他埋头苦干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自信不起来。 “四海今年才五岁，明年再说吧。” “其实开蒙也不一定要花太多银子。”林知夏凑到三个脑袋面前，“咱们村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童生吗？肯定比去私塾的开销小，大哥跟着认几个字也是可以的。” 林五福最先反应过来。 “妹妹说的是沈甫安吗？” “是他。” 没等林知夏继续发表意见，赵玉珍将她拉到一旁。 “开蒙的事先缓一缓，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你是大学生，知不知道纸是怎么造的？我今天上茅房，那竹片和棍子刮的屁股火辣辣，实在受不了。” 在这里过日子，其他的她都能暂时将就，最不能将就的就是纸。 镇上书肆里的纸太贵，平民百姓根本用不起，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女儿了。 第4章 牙尖嘴利 林知夏有些诧异的望着她。 娘诶，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她只是摸鱼念了个大学，修的又不是造纸术。 好在前世刷了不少田园风主播，还真记住了一些。 “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成功，而且我也只记得最简单的，到时候做出来的纸糙了你可不能埋汰我。” 赵玉珍忙摇头。 “不埋汰，总好过棍子和竹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林五福继续补墙洞，时不时望向一旁嘀咕的母女俩，面上带着好奇。 妹妹之前的性子跟娘有点相像，话不多，也不爱笑，唯唯诺诺的，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怎么撞了脑袋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表情丰富了，人开朗了许多，浑身都透着机灵劲儿。 不是撞坏了吧？ 补了墙之后，要不要去找个大夫来给娘和妹妹瞧瞧？ 林知夏得了母亲大人的指令，也没闲着，当即就去了后院，用竹竿从猪圈的房梁上戳下来四捆稻草。 又用切猪草的铡刀将稻草切碎，拿了大石块压在后院缺了口的大缸中。 “大哥，来帮个忙。” 林五福已经补好了墙，听见妹妹的声音，去了后院。 正屋内，程氏听到林知夏的声音，忙扒开窗子往后院看。 大房今天一早就开始不安生，跟吃错了药似的，可别将她的几只鸡鸭祸祸了，还得留着给私塾念书的光宗补身体呢。 见林知夏和林五福兄妹两个只是一趟又一趟挑水倒进那口烂缸里，并没有祸祸她的东西，她合上窗子，朝前院喊。 “赵氏，我要解手。” 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人搭理她，骂了一通后，实在憋不住，又开始喊女儿。 “杏儿，杏儿你在家吗？” 刚才程氏喊赵玉珍的时候，林春杏就已经听到了，她无比希望大嫂能跟之前一样，娘一喊就去跟前伺候着，省的来使唤她。 她磨磨蹭蹭出了屋，站在程氏的屋门口，故意问。 “娘，找我有事？” 程氏催促，“我要解手，快给我将尿盆拿来。” 林春杏拧起眉头，一手捏着鼻子，用抹布隔着臭烘烘的尿盆递了过去。 看着女儿拈轻怕重，满脸嫌弃的样子，程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虽不大喜欢赵氏，可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赵氏伺候了她三年，确实比女儿和小儿媳妥帖。 想到林春杏是自己和两个儿子宠大的，没干过这种腌臜事，便也没说什么。 她接过尿盆放在身下。 “你大嫂人呢？” 林春杏仍捏着鼻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程氏一边解手一边说，“等会你去找找她，就说让她别耍性子了，都是一家人，为了点银子不至于，我柜子里还有一匹布，让她拿去给五福和四海各做一身衣裳，水生是这个家的顶梁柱，银子给了他，将来还能不管他们母子几个？” 相处了十多年，赵氏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 眼下就是为了那三十两银子气不过，这么一会气也应该消了，给点好处，她自然而然就想通了。 林春杏应了一声，直接就跑出去找赵玉珍了。 “喜凤，小满，你们给阿奶洗一下尿盆，我去将你们大伯母找回来。” 正跟着李秀兰学针线活的林喜凤和林小满对视一眼，纷纷望向李秀兰。 “去吧。” 在李秀兰的准许下，姐妹俩起身去了程氏屋里，可毕竟都没做过这种事，两人将尿盆抽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将程氏的床浇湿了。 上了年纪的人，排泄物味道都重。 原本气味就不大好闻的屋，这会味儿更大了。 程氏气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不仅将两个孙女骂了，连带着“不知好歹”的赵氏也一并骂了。 “懒婆娘，见钱眼开，为了点银子就在家里耀武扬威，真将你休了，有你哭的时候！” 林知夏在后院听到程氏的咒骂声，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 “阿奶，我娘又怎么得罪你了？家里这么多人，凭什么就得我娘一人来伺候？你也是从儿媳妇过来的，怎么半点体会不到当儿媳的不容易？” 一直以来，林知夏都是唯唯诺诺的性子。 平时说话不敢大声，被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今日程氏不过骂了赵氏一句，她便大声反驳，家里人听得她的声音，面上皆有些错愕。 但很快，程氏气急败坏的声音又从屋里传出来。 “老娘说话，有你这个丫头片子什么事？你也是我林家的种，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 林知夏丝毫不惧。 “我娘才是生我养我的人，阿奶也有女儿，难道阿奶和别人吵架的时候，希望小姑帮别人？再说了，这事阿奶本也不占理。” 程氏之前不喜欢林知夏，是因为她性子软弱，觉得她上不了台面。 今日这般，倒是让她对林知夏的印象有了改观。 本还想骂她几句，可自己确实不占理，今天一早赵氏已经在家里闹腾过，这会再跟小辈闹，周围的邻居就真要来看自家笑话了。 最终，她沉着脸说了四个字。 “牙尖嘴利！” 后院，林知夏不仅不恼，还笑的一脸开心。 “多谢阿奶夸奖。” 她这番态度，让程氏越发的生气了，在林喜凤和林小满的帮助下换了床单和衣裤后，裹着被子背过身不再理会任何人。 林五福望着眼前的妹妹，突然就产生了冲动，他想立刻去请一个大夫来给妹妹瞧瞧。 或者道士也行。 别是被什么鬼怪附体了。 …… 赵玉珍在交代林知夏造纸之后，挽着篮子去了山上。 眼下手里只有不到二两银子，如果领着几个孩子分家，依程氏和林水生的性子，应该不会给她分任何东西。 也不知山里都有些什么，还得想办法赚点钱才是。 “大嫂，大嫂。” 正在一片小竹林中挖春笋的赵玉珍回头望去，见林春杏正提着襦裙往这边跑来。 “找我有事？” 望着她一脸疏离的样子，林春杏愣了愣。 她走上前，在赵玉珍身旁蹲下，好声好气的说，“大嫂，娘说让你去她那儿拿匹布给五福、四海做新衣裳，还让我跟你带个话，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了点银子闹的离了心，二哥是咱家的顶梁柱，银子在他手上，将来每一个铜板都是要花在家里的。” “大嫂也知道娘的性子，在床上躺久了，脾气越发的大，她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第5章 无痛养娃 赵玉珍不由在心里冷笑。 这要是原主，恐怕还真信了他们的鬼话，得了一匹旧布，一脸感动的回去继续为他们卖命。 她可不傻，现在都得不到，更不能指望以后了。 尤其等程氏两眼一闭，林家用不着她了，他们母子几个会被扫地出门都不一定 大房现在是差一些，可她和夏夏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往后的日子，谁好谁差还不一定呢。 她继续用小锄头挖笋。 “你回去跟娘说一声，就说那布我就不要了，几个孩子如今正是好动的时候，娘柜子里那匹布都老化了，就是做了衣服也穿不了两回，懒得费那功夫。” 不如多挖几颗笋，留一些自家吃，余下的拿去镇上卖掉，多少换几个铜板回来也是好的。 林春杏见大嫂不为所动，心底有些恼，却又不敢真的得罪狠了她，再次放低身段。 “大嫂，娘那里不能没有你，我们都照顾不好娘，你就随我回去吧。” 赵玉珍用力将笋从土里揪出来，清理干净泥土和表面几片笋衣后放进篮子里。 “娘以前心疼你们，没让你们上手照顾过，一开始不熟练很正常，多照顾几日自然就会了，我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林春杏不悦的拧起眉头。 “大嫂！” 赵玉珍抬头望着她，“林春杏，我是嫁给了你大哥，不是跟你家签了卖身契，照顾娘三年，我仁至义尽了，她事事为你们着想，接下来也该轮到你们尽孝了。” 林春杏见赵玉珍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赵玉珍没理会她，挖了满满一篮子嫩笋，正准备回家的时候，林五福找来了。 “五福，你怎么来了？” 林五福快步上前帮忙。 “听小姑跟阿奶说娘在竹林挖笋，我不放心娘，让妹妹看着四海就过来了。” 他来到篮子另一边，跟赵玉珍一起抬着篮子往家里走。 孩子多虽难养，但听话懂事的孩子多养两个她也乐意，尤其孩子还都是这具身体亲生的，相当于无痛多了两个娃。 “你小姑回去之后，阿奶没说什么吧？” 五福如实说，“小姑来之前，喜凤和小满去给阿奶洗尿盆的时候洒床上了，阿奶本就在气头上，小姑回去说了些娘不好的话，阿奶骂的挺难听的。” 对于程氏会骂什么，怎么骂，赵玉珍毫不在意。 她试探着问。 “五福觉得娘今日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五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虽觉得娘今日变化挺大，却也情有可原。 那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原本照顾阿奶就不该是娘一个人的事，我从前便劝过娘的，娘不记得了吗？” 赵玉珍笑了笑，打着马虎眼。 “时间长了，都没印象了。” 林五福边往家走边说，“也就是我现在还小，等我成年了，他们也就不敢这么欺负娘了。” 听到这里，赵玉珍心底有些触动。 原主虽懦弱了些，孩子却养的极好。 …… 杏花村的人普遍家贫，平日为了能在农田里多忙一会，也为了多省一口粮，一日只吃两顿饭。 中午是没有饭吃的，得到未时以后才有第二顿。 林知夏早晨只吃了半个窝头和一碗蛋花汤，折腾到中午肚子也饿了。 林五福进了屋，见林知夏揉着肚子，将床头稻草下那个窝头拿了出来，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林知夏，另一半递给了四海。 “先吃点垫一垫吧，再熬两个时辰就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知夏望着他，“大哥早上也只吃了半个窝头，你不饿吗？” 林五福摇头。 “我习惯了，不饿，你们年纪小，都在长身体，快吃吧。” 林知夏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窝头再次分成两半，将大的那块给了林五福。 “我就水吃小口应付应付就好了，这窝头，我实在咽不下。” 林四海有样学样，将手中半个窝头一分为二，送给了屋檐下正在清理春笋的赵玉珍。 望着嘴边的窝头，赵玉珍笑了笑，咬在嘴里。 “四海真乖。” 林知夏一边喝着水，一边啃着窝头。 “娘，你这些春笋，是要拿去卖吗？” 赵玉珍点头。 “明天去镇上试试，换几个铜板算几个铜板，过段时间入夏，你们兄妹几个也该制新衣了。” 五福思绪一转，去镇上好啊，镇上有大夫，可以让大夫给娘和妹妹都把个脉。 实在不行，让算命先生瞧瞧也是好的。 将手中的窝头塞进嘴里，五福大步出了屋。 “娘，下午没事，我再去挖点笋回来。” 林知夏跟上他，“哥，我跟你一起去。” 前世她没有兄弟姊妹，如今上头有个哥哥，被兄长爱护的感觉还挺好的。 赵玉珍望着女儿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前世年幼时，哭着喊着要她再生个哥哥姐姐，眼下愿望算是实现了。 林五福直接领着林知夏去了赵玉珍上午挖笋的那片竹林，他们要找那些才冒出小小笋尖的春笋，这种笋嫩，口感也更好，找起来得仔细，挖起来也费力气。 才挖了半篮子，林五福便觉饿的有些发昏了。 林知夏也试了试，才十岁的她，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来，挖一个都费劲。 难怪村子里来挖笋的人少。 人在吃不饱饭的情况下，身体本就疲惫乏力不爱动弹，就算来了，还没挖几个都能饿的人头晕眼花，最多也就嘴馋的时候来挖两个自家吃了。 五福从她手中接过锄头。 “还是我来吧。” 林知夏没推辞，将工具交给他之后，想着自己反正在这里帮不上忙，起身往竹林外走去。 “哥，你在这里挖笋，我去林子外面转一转。” 五福望着她的背影。 “你别跑远了，山里危险。” 林知夏摆摆手，“知道了。” 穿过竹林，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荒地，荒地上长着不少灌木，能看出来平日来这里的人少，一眼看去，相隔不远便能望见一丛紫红色的叶尖。 这种叶尖，是林知夏前世较爱吃的一种野菜。 第6章 恨你有，欺你无 “这里居然有香椿！”知夏兴奋的朝着竹林大喊，“哥，别挖笋了，你快来我这儿。” 香椿树相对十岁的她来说有些高，根本摘不到，还得大哥来才行。 这玩意儿可比笋值钱多了。 前世，香椿拌鸡丝，香椿炒鸡蛋，香椿炒腊肉都是老妈的拿手好菜。 只是如今家里没油没盐，再好吃的东西也是做不出味道来的，不过可以卖去镇上换银子。 就是不知道镇上常不常见。 五福听到呼唤声，将手头挖了大半的笋从土里抠出来才提着篮子往她的方向去。 “怎么了？” 知夏指向一旁的灌木。 “哥，香椿。” 五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当即放下篮子，寻了个树杈子，将长着香椿的树枝一根一根勾下来，知夏忙扯着自己的衣服上去兜，兄妹两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将这一片的香椿全部摘完之后，已经筋疲力尽。 知夏揉着自己的胃，脸上的表情比命还要苦。 “不行了，饿得慌。” 五福脱下自己的衣服将篮子里的香椿掩盖住，上前扶住妹妹的胳膊。 “没事吧？” 知夏摆手，“没事，就是饿。” “那我们回家，娘这会应该将饭菜烧好了。”五福一手挎着笨重的竹篮，一手牵着妹妹的胳膊就要往家里走。 知夏挣脱开他的手。 “我跟你抬吧，挺重的。” 五福虽是哥哥，也就十三岁，年纪并不大，前世她十三的时候，遇到点事还会哭鼻子呢。 两人抬着篮子穿过竹林，正好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挎着布袋子从村口的方向往村尾走。 见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抬的尤其吃力，赶忙跑过来帮忙。 “你们俩怎么跑山里去了？身边也没个大人跟着。”他说着，自然而然的将林知夏替换下来。 有他帮忙，五福要轻松许多。 方才妹妹非要帮忙，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又担心压着她，抬一边比他自个儿拎着还要费力。 “多谢甫安哥。”五福笑着说。 沈甫安摇头，并未问篮子里是什么东西，“我先给你们送回家去吧。” 五福有些不好意思。 “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我刚从书院回来，这会也没别的事了。”沈甫安说，“再说你家又不远，不碍事。” 知夏见两人抬着篮子走的飞快，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 沈甫安将兄妹两人送到家门口，和两人说了一声，转身便要走，林知夏忙拉住他的袖子后，从篮子里掏出一小把香椿放到他手中。 “多谢甫安哥哥送我们回来，香椿用开水焯过后切碎煎蛋味道还不错，你也带点回去尝尝。” 沈甫安望着手中的东西，笑了笑，说了声多谢，便大步往村尾走去。 五福有些诧异的看向妹妹。 “妹妹何时吃的香椿炒蛋？” 他是看着妹妹长大的，出生到现在，从未和弟弟妹妹分开过一天，印象中家里也没做过香椿炒蛋啊。 知夏抬手抓了抓脑袋，开始胡诌。 “我也没吃过，我听人说的，再说大哥和四海不是还指望让甫安哥给你们开蒙吗？不得打好关系？” 五福点了点头，提着篮子进了院中。 刚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的林水生正站在二房门前换鞋，侧眼望向五福提进门的竹篮。 “五福今天在山里弄了什么好东西？竟盖的这般严实。” “是春笋。” 五福说着，将竹篮提到了大房门口。 林水生一听，眉头一拧，顿时就没了兴致，“弄那么多笋回来做什么？咱家也吃不了这么多。” “我娘说，明儿要拿去镇上卖。” 李秀兰在一旁挑起眉头。 “你娘明日要去镇上？” 大嫂去了镇上，娘不又没人照顾了吗？ 她难道真不想管婆母了？ “是啊。”五福一脸无害，“如今不是轮到二婶和小姑照顾阿奶了吗？我娘总不好在家闲着，自然是要做点别的才行。” “可……” 还未等李秀兰说出口，林水生打断她的话。 “大嫂也是想赚点银子补贴家用，去就去呗。” 日日在家做饭擦洗的女人能有什么本事？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 等她撞到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转而又看向五福，“只是这笋不值钱，两篮子也不知能不能卖到十个铜板，除掉来去的牛车钱，赚的都不一定能比花的多，更何况镇上做买卖的那么多，笋又随处可见的，还不一定能卖掉呢。” 听他这么一说，五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别的不说，溪口镇竹林确实不少，根本不像是会缺笋的。 知夏见大哥眉头紧锁，笑望着林水生，“二叔这么了解行情，之前是去镇上做过买卖？” 林水生摇头，“那倒没有。” “哦~”知夏继续问，“那二叔怎知笋不值钱？又怎知镇上不缺笋？两篮子笋卖不到十个铜板，也是靠猜的？” 亲戚都是这样，嫌你贫，怕你富，恨你有，欺你无，自己没魄力没远见，在别人想要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还不忘说一些让人扫兴的话。 这样的人，好坏全靠一张嘴。 林水生被她的话噎的怔愣了好一会。 这丫头平日半天吐不出一个字，今天怎的这般伶牙俐齿了？ 难道真是撞了一下之后，脑子开窍了？ 早知这样，昨日推搡的时候，他就该注意一些力道，省的惹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我时常往镇上跑，自然是比你们要懂的。”他换好鞋子，重新扛起锄头往后院走，“不过你们想去就去吧，回头亏了银子，可别怪二叔没提醒。” 李秀兰和她身旁两个女儿，都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知夏。 还是那个又黄又瘦，毫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不过一夜的功夫，性格变化怎的如此之大？ 不会真是被什么邪物附体了吧？ 知夏并未理会婶娘和两个堂姐，她和五福抬着篮子进了屋，将香椿单独拿出来放在墙角处，并洒上了水。 这样能保持新鲜，第二天去卖的时候，品相也能好一些。 …… 第7章 当她是绝世大冤种 米缸在程氏的屋里，为了一家四口能填饱肚子，赵玉珍晚上还是做了一家人的饭。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如往常那般跟二房和小姑子在一个桌上吃，做好之后，先将自家要吃的份量盛出来端到屋里去了。 四个窝头，四碗米汤，一小碟冬日里腌的咸菜，一碗清炒春笋。 主食比之前份量要多不说，炒菜的油盐也比之前放的稍重了些。 还有咸菜，这是家里来了客人，或者隔些日子改善伙食的时候才会端出来的菜。 稍稍多放了些油的笋子又香又脆，口感很是不错。 林水生坐在饭桌旁，眼睁睁看着赵玉珍将饭菜端去了前院，随后起身去灶台上瞅了瞅，好在没有跟早晨一样，将他们也忽略了。 “秀兰，杏儿，吃饭了。” 这边，李秀兰放下孩子后，先将婆母的饭菜端去了屋里。 程氏望了眼桌上的菜，伸手沾了春笋上的汤料放在嘴里舔了舔，当即一巴掌拍在桌上。 “什么家境放这么多油盐，就你那张嘴金贵，都不要银子买的？老鼠管仓，越管越光，得亏没让你当家，不然家底都要给你败光，还好意思说征收田地没给你分银子，你抓的住吗？” 大房屋里，赵氏和三个可怜虫对视一眼，慢吞吞夹了一片春笋放进嘴里。 “抓不抓的住，娘不也没打算让我抓么？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歪着身子望向门外。 “有件事娘倒是提醒了我，家里没油盐了，正好我明儿要去镇上，要不要我带点回来？” 程氏听了她的话，冷哼一声。 “看吧，我刚才说什么了？叫花子不留隔夜食，一顿光，这样下去，家里迟早被你嚯嚯光，你去村里问问，谁家媳妇是像你这样挥霍东西的？” 赵玉珍一边啃窝头一边说，“娘刚才也说咱家不是我当家，真要嚯嚯光了，这锅我可不背。” 程氏气的好一会没说话。 “既然你明儿要往镇上去，油盐你有银子就买吧，没银子少吃点也不碍事。” 赵玉珍突然就笑了。 “分银子的时候和我们大房无关，怎么家里要买油买盐又要我出钱？会赚钱的男人没了，我哪来的银子？” 她手上银钱要是充足，早就带着几个孩子另起屋子单过去了，留在这里不仅受气，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不仅有妯娌盯着，老婆子瘫在床上还管天管地的，多放丁点油盐她都有话说。 程氏没好气，“没银子你去镇上做什么？” “我去镇上，自然有我的事。” 儿子离开这么多年，赵氏人又还年轻，且面相生的不差，程氏担心她去了镇上不安分。 “赵氏，你要是还想在这个家过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跟之前一样，将家里的事情打理好，将我和几个孩子照顾好，我们林家虽然穷，还没出过丑闻，你要是不想在这个家过，就带着几个孩子从家里分出去！” 程氏主动提到让他们分出去，听的赵玉珍来了兴致。 “娘想怎么分？” 程氏听出了她的心思。 “这些年我伤了腿，家里本就没什么余钱，寄明也不在了，银钱我自然是分不了你什么，老宅那边还有两间空屋能住人，你们可以收拾收拾住进去，里面的东西你们自个儿添置。” 老宅距离这里并不远。 那边的屋都修了几十年了，原本有四间屋，是林家兄弟还没成亲的时候住的。 现如今塌的只剩下两间，那两间也不怎么牢固，因为当时用的木头好，房梁还算扎实，所以才一直坚挺着。 按照现如今的行情，村里的老宅三两能买两间。 这程氏倒是会想，对外说是给了屋住，不过是给了他们不要的两间破屋子罢了。 如今手里头啥也没有，既然要分家，赵玉珍自然想要争取的更多一些。 她往碗里挑了些腌菜和春笋，端着去了院子里。 “我知道娘舍不得给我们娘几个分东西，别的我也不指望，太水坡那边三亩田是寄明在的时候买的，当时买田银子不够，我还补贴了三两私房钱，我们娘儿几个也要过日子，娘要是同意将那三亩田给我，我们就分家出去过。” 那三亩田原主出了银子，都是下等田，每年产量都是家里几亩田中最低的，程氏兴许头脑一热就同意了。 她若要别的田，程氏断无可能给她。 林水生听到婆媳两个的对话，当即起身来了前院。 原本家里有九亩田，一座二十亩的山头。 官府修渠就占了近两亩。 这要是再出去三亩，就只余下四亩了，如果年成不好，种的粮食都不一定够缴税的，更别说一家人的嚼头了。 如今田地贵，上等田一亩就得十二两，中等田九两，下等田六两，旱地三两，荒地五百文。 太水坡那边虽然都是下等田，三亩也能值个十八两银子。 这要是真将大嫂一家分出去，往后家里没人照顾娘不说，还得重新花银子去买田，日子就又要紧巴巴的了。 “娘，如今你还在呢，分什么家？” 程氏望向屋外。 “我在怎么就不能分家了？” 林水生耍无赖道，“我不管，反正这家不能分。” 程氏知道儿子在乎什么。 “赵氏，你要那三亩田也可以，待你将老宅那边收拾好，我得跟你们一起住过去，你要是答应，这三亩田我可以给你种，但是田契得捏在我手里，不然像你今日这般铺张浪费，我担心你迟早嚯嚯没了。” 听到这里，赵玉珍无语的笑了一下。 她料想到程氏会直接拒绝，却没想到她将算盘打的这样响，算盘珠子直接崩了她一脸。 用区区三亩田拿捏她伺候程氏到死，死了之后，田恐怕又要重新回到林水生手里去。 银子和田地都是林水生的，却要她来伺候养老。 真当她是什么绝世大冤种吗？ “娘在家里有弟妹和杏儿照顾着，凑我们大房去做什么？不说大房啥也没有，到时候我要照顾几个孩子，还得想办法赚银子补贴家用，恐怕没空来伺候娘。” 程氏沉默了小片刻，才开口。 “既然谈不妥，这家就先不分了。” 第8章 我肯定是你坚强的后盾 “不分就不分。”赵玉珍一边说，端着碗转身回了屋里。 为了以后能少些麻烦，分是肯定要分的。 不过现在手里总共就一两九钱银子，分出去锅碗瓢盆床铺褥子一置办，手上就剩不下什么了，最后恐怕还得喝西北风。 等她多少捞点银子在手里，顺便叫人将老宅那边两间屋子先加固了再说。 明天镇上卖完笋回来，还得往隔壁村跑一趟，加固屋子这事，得让娘家兄弟来才能放心。 屋外，林水生松了口气，走向后院。 林光宗望着桌上的菜，拧起眉头。 “娘，今天没有蛋吗？” 家里总共五只母鸡，平均每天会有两到三个鸡蛋。 自从他去了私塾念书，为了给他补营养，阿奶每天都会让大伯母给他煮一个荷包蛋，午饭时间，娘还会给耀祖做一个水蒸蛋。 这两个鸡蛋的开支是雷打不动的。 只有哪天鸡生的多了，阿奶才会将蛋放到自己屋里存起来，等到爹去镇上的时候，拿去卖了换几个铜板。 恰好今天鸡窝里只两个蛋。 李秀兰往林水生的方向望了眼 ，转而看向林光宗，“鸡蛋被你大伯母早上弄了一个分给你堂兄几人吃了，今天光宗先委屈一顿，明儿一早，娘就去鸡窝捡蛋给光宗打荷包蛋吃。” 林光宗也没闹脾气，只说了声好，便又继续低头扒米汤。 林春杏在旁边哼了声，一脸施舍的神情。 “也不想想现在能有一口吃的都是靠谁，没有二哥，他们母子几个哪能有这样太平的日子？鸡蛋这样的好东西，哪是他们配吃的？” 林水生将这番话听进了耳中，他神色严肃，一副当家人的架势。 “总归粮食在娘屋里，大嫂进出都有娘看着，明儿开始，鸡窝里的蛋杏儿也盯着些，家里鸡本就不多，大房几个孩子都大了，光宗和耀祖一个念书一个年幼，都需要补身子，得紧着他们才行。” 林春杏拍着胸脯保证。 “二哥放心，从明天开始，保管鸡窝里的蛋一个都跑不了。” …… 回到房里，李秀兰就跟林水生抱怨，“这样麻烦，倒不如分出去，既能省粮又能省事，我看你刚才就不该去拦着。” 林水生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你真这样想？” 李秀兰没好气的一屁股坐在床上。 “娘要是好好的，我是真想大房能分出去，如今大哥没了，大嫂又有她自己的心思，大的小的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天两顿八个窝头，金山银山都不经造的，哪怕在村里雇个人照顾娘，都用不了那么多粮食。” 听了她的话，林水生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不乐意照顾娘，杏儿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再过一两年就嫁出去了，才想着将大嫂留下，既然你这样想，下次娘再提的时候，我就不反对了。” 李秀兰斜了他一眼。 “哪是我不乐意照顾？我这不是还带着耀祖吗？再说了，往年农忙大嫂去了田里，我不也背着孩子忙前忙后的？” 林水生笑着搂过她的肩。 “是是是，我媳妇儿最孝顺最勤快了，只是农户人家，雇个人照顾娘也不现实，到时村里人指不定怎么议论呢，杏儿在家还能给你帮帮忙，杏儿出嫁之后，娘就只能咱们自个儿照顾了。” 李秀兰眼底闪过算计，她凑近林水生小声道，“等杏儿出嫁之后，大嫂那边也就安定好了，老宅到家里就几步路，大嫂也是娘的儿媳妇，咱们实在忙了，将娘送到大嫂那边照顾几日松快松快又有什么要紧的？” “也对。” 林水生笑着站起身，突然有了种拨开乌云终见日的畅快。 “太水坡那边的田给大嫂种也就种了吧，反正下等田产量不高，总归田契在娘手里，她最后肯定是会向着我这个亲生儿子的。” 李秀兰笑了笑。 “那是。” …… 大房并不知二房的算计，吃完饭后，五福便收碗去了后院。 大儿子不在屋里，赵玉珍又拉着知夏窃窃私语起来。 “夏夏，你说接下来咱们该做点什么才好？” 知夏望着她。 “妈，我说句实话，我这会人还有点懵。” “别说你，我也懵。” 赵玉珍往还在桌旁啃窝头的四海望了眼。 “五福已经十三，好歹能帮点忙，你年纪不大，也没吃过苦，但你心理年龄成熟，四海还得几个月才满五岁呢，我就是想出去干点什么都放心不下家里。” 知夏拍着胸脯。 “这不还有我呢嘛，我肯定是你坚强的后盾。” 赵玉珍被她逗笑，突然听得屋外传来程氏的声音。 “赵氏，我肚子痛，要解手。” 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侧身朝着屋外喊，“我昨天撞了脑袋，这会还晕乎着呢，娘叫弟妹去吧。” 说完，和知夏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知夏边笑边小声说，“这老太婆比我奶奶还坏，分家就给两间不值钱的破屋，还想让你伺候她养老，做梦呢。” 赵玉珍往屋外望了眼。 “千层底做腮帮子，脸皮厚着呢，我打算明天去一趟赵家庄，让你三个舅舅过来帮忙把老宅那两间屋子稍微修一修，到时候慢慢置办东西搬出去，这家的东西，捞不到就算了，要不是现在手里没有，咱也不稀罕那三瓜俩枣，将来有事找我，我也有由头拒绝。” 知夏不解。 “老宅不是都要塌了吗？为什么不直接推了重建？” 赵氏有她自己的思量。 “推了重建成本太大，我们现在手里根本没钱，再说要真建好了，你那便宜奶奶可就真要撒泼打滚跟着去老宅住了，眼下我们只是暂住，等将来赚到银子了，要不要继续住在这里还得另做打算呢。” 婆家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杏花村的村民还算淳朴，大家相处的也是一团和气的，平时有急事，还能有一两个熟人能搭把手。 要是直接带着孩子离开杏花村，家里没有顶梁柱，他们又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事情呢。 知夏一听，点头，“也是，还是娘想的周到，老宅那边两间屋，咱们一家四口住也够了，五福和四海一间，咱娘俩一间，到时候将院子篱笆围的牢固一些，也不怕人翻进来挑事。” 两人正说着，程氏又在正屋骂了起来。 李秀兰倒是不情不愿的去了正屋，结果被程氏排出的污秽物熏的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扶着墙头再也不肯进屋。 程氏觉得失了脸面，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 大抵是骂她拈轻怕重，挑肥拣瘦，这几年光挑轻松活干，半点苦都吃不得，不是少奶奶的命，却得了少奶奶的病。 不仅骂她，还连带着大房也一起骂了。 第9章 比我会伺候人 可即便程氏骂的难听，李秀兰还是不敢进屋子，一闻着那味儿，尤其想到还得给程氏收拾，她就忍不住的犯恶心。 林水生来到门外，依稀闻到屋里的气味，眉头也忍不住拧了拧。 见李秀兰吐的脸色已经苍白，他一边拍着她的背。 “杏儿，你嫂子不舒服，快来帮帮忙。” 好一会过去，见林春杏屋里没动静，他又朝着大房的屋里喊。 “大嫂，大嫂，你快来帮帮忙啊，家里都乱成啥样了。” 林知夏来到屋门口，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二叔，我娘头晕，这会已经歇下了。” 林水生直接说，“那你来。” 林知夏忙捂着鼻子后退两步，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 “我不行，我笨手笨脚的，回头撒的到处都是，阿奶又得生气了，二叔还是让喜凤姐姐去吧，她做事向来比我稳妥。” 从前原主懦弱，林喜凤没少欺负她。 带着村里的小姑娘孤立她。 拿黄泥和沙子扔她。 自己犯了错甩锅到她身上。 最严重的一次，在她八岁那年将她推下水沟，要不是正巧碰到沈甫安散学回家遇到将她捞上来，恐怕还真就淹死了。 原主回到家跟娘告状，结果林喜凤抵死不认，原主反倒被程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她不睦姐妹，挑事生非。 罚她在门前跪了一个时辰。 当时林喜凤推原主下水的时候，比原主大两个月的林小满也在场，林小满虽未动手，事后却也帮着林喜凤一起隐瞒。 桩桩件件，往后她都是要一一还回来的。 听得知夏的话，林水生面色铁青。 他算是看出来了，大房就是故意的。 为了官府补贴的三十两银子，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露出了真面目，大哥向来孝顺，他要是还在的话，大嫂断不敢如此怠慢婆母。 可赵氏昨日确实撞了脑袋，眼下林知夏话都说出口了，他自然不好再继续叫赵氏帮忙。 “喜凤，你来。” 李秀兰不悦的拧起眉头，她暗自掐了林水生一把，压低声音。 “你喊喜凤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哪里做得了这种脏活？等会没做好又要被娘数落一顿。” 林水生也犯愁。 “大嫂不肯来，我不叫她还能叫谁？我是个男人不能去干这种事，难道放着娘在屋里不管？” 李秀兰被他的话一噎，没再继续说，眼神似有若无的往林春杏的屋里瞟去。 竹子都靠不住居然想来靠笋子。 除了赵氏，这活还真没人能干的好。 林喜凤原本在屋里装死。 这会听到自家爹的叫唤，不由恨上了林知夏这个始作俑者。 当着林小满的面跺了跺脚，这才沉着脸出了门。 此刻，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将林喜凤不满的神情掩饰的很好，她忍着作呕的味道来到屋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程氏收拾干净。 许是因为污秽物在屋里停留时间太长的缘故，屋里味道很重，熏的她双眼都有些泛红。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身上沾染的味道都挥散不去。 林知夏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林喜凤一进一出，面上带着浅笑。 临了，还不忘夸一句。 “还是喜凤姐姐能干，比我会伺候人多了。” 林喜凤本就铁青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更难看了。 她加快脚步回屋换了身衣裳，拿到后院打水清洗去了。 …… 次日，卯正（六点）。 林知夏起床后，先去后院找了一小把稻草，将昨日采回家的香椿分成六小把捆了起来。 她记得，前世卖香椿的也是这么捆着卖的，家里没有秤，这样一把一把捆着卖也方便。 赵玉珍去了后院，趁着大家伙都还没起床，又摸到鸡窝捡了个蛋，给几个孩子蒸了一小碗水蒸蛋。 粮食都在程氏屋里，赵氏也不想一大早跑去讨骂，将水蒸蛋给三个孩子分着吃了之后便领着他们出发了。 这会还早，若要等牛车，还得两刻钟。 杏花村到镇上也不算太远，走路三刻钟左右，母子几人一商议，辛苦点就辛苦点，直接出发了。 赵玉珍挎着篮子，五福背着背篓，知夏什么都没拿，负责牵着四海。 原本赵玉珍是想将四海留在家里的，但想到二房和林春杏的德行，实在不放心，再加上这会村里人家都刚起床，要么做饭要么吃饭，将四海送到哪家去都不合适，索性就麻烦点，将他带上了。 往后要是长期往镇上跑，还得留个人在家看孩子才行。 因为四海走的慢，母子四人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辰时。 清晨的溪口镇很热闹。 镇子入口处立着一个顶部微弧的石牌坊，被清晨浅淡的雾气笼罩着，在阳光下古朴梦幻。 石牌坊内，是溪口镇百姓的生活。 小商贩们卖力的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穿着补丁衣服，脑袋上系着灰色旧头巾的男人们扛着锄头穿过石牌坊，去田里干活，女人们挎着菜篮子在街上讨价还价，孩童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嬉戏打闹，偶尔在卖糖果的小摊位前驻足片刻，很快又跑开。 赵玉珍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石牌坊后横竖两条街道上还有不少空位，她寻了靠中间的位置，紧邻着一个卖鸭蛋的大娘，将春笋和香椿摆了出来。 想着几个孩子早晨只吃了一小口蛋羹，便嘱咐五福和知夏。 “你们就在这里看着摊位和四海，娘去给你们买几个包子回来。” 第10章 他也是个孩子 五福点头。 “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赵玉珍又给一旁卖鸡蛋的大娘送了一颗笋。 “大娘，我去给几个孩子买点东西垫肚子，劳烦你帮我照看着些。” 大娘见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大小三个孩子来镇上摆摊也不容易，满口答应。 “哎，不是多大的事，你快去快回吧。” 赵玉珍离开后，知夏望向那个卖鸭蛋的大娘。 “老婆婆贵姓？” “我姓崔。”崔氏许是好奇，往四海的方向望了眼，“你娘怎么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摆摊，你家里没大人了吗？” 知夏看这个老婆婆不像是个坏的。 “我爹没了，弟弟又还小，我娘担心我阿奶他们照顾不好，就一并带来了。” 崔氏了然，她是过来人，自然也明白，这世道女人没了丈夫，婆家娘家两头都不好做人。 “我看你娘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怜。”她说着，叹了口气，“女人当家不容易啊。” 原主爹走的时候，林知夏才五岁，对他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只隐约记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杏花村的人也从未说过他半句不好的话。 但也确实如崔氏所说。 这世道女人没了丈夫，日子确实不好过，所幸娘现在还年轻，要是有靠谱的，或许能再找一个。 “崔婆婆是镇上的吗？” 崔氏摇头，“我是龙泉村的人，到镇上也不远，家里养着三十多只鸭，每隔两三日便会来镇上卖一卖鸭蛋。” 两人正聊着，有一个中年妇人在崔氏的摊位前蹲了下来。 “大娘，你这鸭蛋怎么卖的？” 崔氏笑着应道，“鸭蛋三文五，七文钱可以买两个。” “三文卖吗？” “哎哟。”崔氏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松口了，“也行吧，开个张。” 那妇人挑了四个鸭蛋，给了十二枚铜板之后正打算离开，崔氏忙指向旁边的摊位。 “这几个孩子家的笋不错，新鲜又实惠，我也买了一个呢。”她拿起脚边的笋，“娘子要是爱吃笋，也可以买了回去尝尝。” 林知夏反应快，赶忙说，“正好这位婶子买了鸭蛋，春笋切薄片焯水之后炒鸭蛋，味道很鲜呢。” 那妇人一听，停下脚步。 “还有这事？怎么卖的？” 林知夏一脸真诚，“三文钱一个，大的小的都有，可以随便挑。” 溪口镇附近村子的竹林确实不少，今日卖笋的也不止他们一家，只不过人家的笋没他们这么多，也没他们家的嫩。 不过价定太高也是卖不起来的，三文钱一个，价格还算中肯。 许是见面前三个瘦的皮包骨，穿着破烂衣服的孩子可怜，妇人犹豫之下，还是买了个笋离开了。 林知夏将今天赚到的第一笔钱攥在手心，望向一旁的崔氏。 “多谢崔婆婆。” 崔氏满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碍事，你娘刚才还送了我一个笋呢，我总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 卖出去第二个笋之后，去买包子的赵玉珍回来了。 她展开手中的油纸包，将三个肉包分给三个孩子，自己只吃了一个馒头。 包子三文钱一个，馒头一文钱一个，三个包子一个馒头正好十文。 眼下手里总共就一两九钱银子，还不知卖菜能不能赚到钱，家里又还有三个长身体的孩子要养，她只恨一个铜板不能掰成两个花。 五福将包子往赵玉珍的方向递去。 “娘，我跟您换吧。” 赵玉珍直接咬了口馒头，“换什么？你也半大的小子了，一个肉包还不够你长身体的呢，快吃快吃。” 林知夏将手中的肉包掰两半，跟赵玉珍换了半个馒头。 五福见状，又将自己的肉包塞给了妹妹，从她手里拿过半个包子和半个馒头啃了起来。 自从爹走后，别说肉包，就是白面馒头都没吃过了。 好不容易吃一次，只觉格外香甜。 赵玉珍和林知夏往五福的方向望去，见他埋头吃的专心，眼底皆闪过心疼。 从八岁到十三，整整五年，因为是家中长子，又得了爹临走前的嘱托，吃的也好，用的也好，一直都是照顾弟弟妹妹。 可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吃完包子，林知夏将六枚铜板交给赵玉珍后，牵着四海来到摊位前叫卖。 五福年纪大一些，干这种叫卖的事脸皮薄，需要心理建设，四海完全不用，让他怎么喊他就怎么喊，可好使了。 溪口镇石牌坊后叫卖的小商贩中，四海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小男孩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眉毛浓黑，一双大眼中，迷茫和清澈共存。 童言稚语三两声，懵懵懂懂，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不少人在摊位前驻足，有些甚至还会伸手揉一揉他的小脸蛋，直呼孩子乖巧懂事。 在知夏的指引下，陆陆续续有些人跟赵玉珍问菜价。 “大妹子，你这笋怎么卖的？还有这个香椿是什么价？” “春笋三文钱一个随便挑，香椿四文钱一小把，只有六把，卖完就没了。” 价格公道，摊主人也和善，再加上旁边小姑娘能说会道的，半个时辰的功夫，香椿卖的只剩一把，大多是那些家境好的人家买走了，春笋也去了大半篮。 林知夏还不忘给一旁卖鸭蛋的崔氏介绍买卖。 两篮子鸭蛋比往日销的快很多，崔氏急着回去陪孙子，便用剩下的两枚鸭蛋跟母子几个换了他们的最后一把香椿，提着空篮子带着香椿和春笋回家去了。 赵玉珍总了一下数目。 六把香椿卖了二十个铜板外加两枚鸭蛋，八个笋卖了二十四个铜板，总计进账四十四文。 第一天卖菜没有亏本，算是成功了一小步。 眼见着街上卖菜的商贩一个接一个离开，买菜的人也逐渐减少，望着余下的十一个春笋，赵玉珍有些心急。 “万一卖不掉，总不能又拎回去？” 溪口镇距离杏花村虽不是太远，可要背着十几个春笋走那么久的路也累得慌。 林知夏见状，俯身抱起两个笋。 “哥，你也抱两个跟我来。” 五福不知道妹妹要去做什么，但刚才的笋和香椿能卖那么快，确实得益于她和四海。 也没多想，抱起两个笋就跟上了林知夏。 赵玉珍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女儿。 她内里住着一个成人的芯子，眼下抱着笋跑，许是想到了卖笋的法子，便朝着摊位前的小儿子招了招手。 “四海，到娘这儿来。” …… 第11章 不问自取就是偷 林知夏抱着两个笋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小饭馆。 “大叔，你们要笋吗？我们挖的都是刚冒尖儿的新鲜笋，很嫩的，正好还剩了一些，要的话可以便宜些给你。” 那中年男人本想拒绝，见小姑娘瘦的跟个猴儿似的，看着可怜，便问了句。 “什么价？” “我们零卖是三文钱一个，这两个笋可以两文钱一个给卖给您。” 小饭馆也是小本买卖，如果她拿的太多，人老板不一定会要，两个笋相对好推销。 中年男人弓腰从钱盒子里掏出四个铜板。 “笋给我吧。” 林知夏接过四枚铜板后，将笋给了他。 “多谢大叔，笋给您，祝大叔生意兴隆发大财。” 见小姑娘说话好听，中年男人忙碌之余，眉开眼笑。 “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林知夏甜甜一笑。 “多谢大叔夸奖，大叔再见。” 她摆了摆手，从小饭馆出来后，又接过五福手中的笋进了下一家。 包子铺、布庄，茶馆，客栈…… 就这样，兄妹俩一家接着一家跑，这家不要就下一家，不一会便将余下的十一个笋，以两文钱一个的价推销出去。 加之前零卖的，总共赚了六十六文。 收摊的时候刚过巳时。 赵玉珍收拾好东西，领着几个孩子去了糖果摊，花八文钱买了一小包芝麻糖，一人分了一块后，又领着他们去了粮油铺，买了两升枣儿，一包老红糖，花了五十文。 相当于今天赚的全花出去了，还得倒贴钱。 五福不解。 “娘，你买枣和红糖做什么？” 往常娘买点好东西，最后小姑都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找到顺走，这两样都不便宜，到时候又被顺走，实在是不划算。 赵玉珍给几个孩子一人抓了两三颗枣，领着他们往溪口镇的石牌坊方向走。 回去的篮子和背篓都是空的，几人走的相对轻松。 “我打算下午去一趟你们阿公阿婆家，让你三个舅舅得空帮我去加固老宅的两间屋子，等咱们手头宽裕一些就置办东西搬过去。” 五福了然，原来东西是给阿公阿婆买的。 “阿奶不是没同意分家吗？” 赵玉珍面上带着苦笑。 “无论她同不同意，他们的东西也轮不到咱们大房头上，眼下咱们自己能赚钱，还是不要跟他们搅和到一起的好，免得到头来咱们自个儿赚的银子都保不住，不住一起，我们捂着些，赚多赚少他们都不知情。” 如果是自己和几个孩子到一旁单过，今日从镇上回去，她说不定会买些油盐和大骨，回去给孩子们炖汤喝。 但跟林家那些人住一起，她什么都不会买，免得东西套不住还要听唠叨。 五福点头。 “也好。” 搬出去之后，娘就不用总听阿奶念叨了，至少能图个耳根子清净。 转而似是想到什么。 “娘，你和妹妹前天撞了头，要不要去找个大夫瞧一瞧？” 赵玉珍摇头，“不用了，眼下我们都好好的，没必要去费那个银子，还得存着修屋子呢，总不能让你几个舅舅白忙活，家里虽穷，工钱该给还是得给的，不然你们几个舅母又有话说了。” 五福想了想，“还是娘考虑的周到。” …… 母子四人先回了杏花村。 进门的时候，原本被赵玉珍掩好并上了栓子的房门大开着，不用想也知道，有人进去过。 幸好她没留银子在家里。 “大嫂回来了，笋都卖完了？”林春杏笑着从屋里出来，说着，就要去看母子几个的竹篮和背篓。 赵玉珍伸手推了她一下，让她和母子几个保持距离。 “你进过我们屋里？” 林春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大嫂推我做什么？差点给我推倒了，我可没进你们的屋，大嫂别冤枉我。” 赵玉珍一指房门的方向，脸色有些冷。 “那我们屋里的门怎么开着？我出门之前明明都上了栓子，不问自取就是偷你懂不懂？娘难道只管生，都不教你这些道理的吗？” 林春杏眉头拧起。 “大嫂自己没关门来怪我做什么？你屋里又没宝贝，我去你屋干什么？” “你从前在我屋里偷的东西还少吗？”赵玉珍一一细数，“银子，我给孩子们买的点心，布料，我自己都舍不得穿的新鞋，还有我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几样首饰，你大哥送我的簪子。” “银子和吃的你不承认，衣服首饰你可都是穿过戴过的，总不能不认吧？” “我之前就是太好说话，才对你一再容忍，往后你要是再敢进我们的屋，也别怪我将家丑外扬，到时候我定要让里正和乡亲来给我评评理，哪有像你这样偷盗嫂子财物的小姑子。” 程氏在正屋听到赵玉珍的话，顿时就火了。 “赵氏，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不过是自己家里的一些小物件，杏儿拿了又能怎么样？你是她嫂子，就是给她几件衣服鞋子又有什么要紧？” 赵玉珍望着程氏的房间。 “给和偷是两回事，她不经过我同意进我们屋里偷就是不对。” “这些年我在娘跟前伺候，你可有丢过什么值钱的东西？都说人穷志不穷，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该据为己有，这是常识。” “如果是大家共有的东西，你全拿了我都不会说什么，可那是我的私物，正常人家的姑娘，谁会摸到嫂子屋里去偷东西？娘要是觉得这事是我太计较，我现在就可以让里正来评理。” 程氏气的一巴掌拍在桌上。 “赵氏，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杏儿马上就要开始议亲了，你这个时候将事情捅出去是想败坏她名声还是怎么的？回头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你来负责？” 从知道她将官府下发的三十两银子分给一儿一女之后，这婆娘就跟疯狗似的，一天到晚闹的家里不安生。 她只恨自己如今腿脚不便，否则定要去祠堂请家法来好生调教她。 赵玉珍冷笑。 “原来娘也知道她这样做是不对的，那我从前跟娘说的时候，你怎么还一个劲儿的给她打马虎眼？难不成是娘默许的？” 第12章 讨银子比卖菜省力 轻飘飘几句话，差点将程氏气的从床上蹦起来。 “你放狗屁！” 她用力捶着床头的桌子，直呼赵玉珍欺负婆母，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水生眉头一拧，正要上前说些什么。 赵玉珍无比淡定，“娘要是不怕败坏杏儿名声，尽管将事情闹大，我丈夫都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带着几个孩子搬出去。” 为了女儿，程氏停止了撒泼。 坐在床上生了好一会闷气，才开口，“杏儿，将赵氏的首饰还给她，咱不稀罕那点破烂。” 林春杏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应了声，正要去屋里拿的时候，赵玉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可不止这些东西。” 赵玉珍将背上的背篓取下，示意五福先将东西拿去屋里。 “衣服鞋子都穿旧了，点心和糖果吃了也就吃了，小姑子嘛，吃我点穿我点，我倒也没那么小心眼，只是银子是不是也要一并还给我？” 原本这些东西，她在心里默认回不来了，也没想费心神去讨。 就当是原主喂了狗。 谁知今天一到家，林春杏就撞到她跟前来了，见房门开着，里面的东西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当然得借题发挥。 毕竟，赚钱真的不容易，存钱更难。 她今天去镇上卖菜已经尝试过了，虽然赚到了钱，但还是觉得，讨银子比卖菜省力。 林春杏见赵玉珍不仅想要回她的首饰，还想要回银子，顿时戒备起来。 “大嫂可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我偷了你银子，你这是诽谤！” 转而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知道了，大嫂是不是还在怪娘没有给你分官府的补贴银，所以才故意钻我的空子？” 赵玉珍似笑非笑。 “我是不是在钻空子，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你都敢从我们屋里偷首饰了，顺手牵羊拿点银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转而又冷下脸，“我前两天粗略算了算，你前前后后至少从我这里偷了二两三钱银子，多出的那几钱我就当是喂了狗，另外二两银子你今天必须还给我！” 林春杏急了。 “我没有偷你的银子，你让我用什么还？” 之前从大嫂那里拿的银子，她早花干净了，前些天娘给她分的二两，新衣新鞋一置办，只余下一两六钱银子，根本也拿不出二两来。 “不承认没关系。” 赵玉珍上前扣住她的胳膊，拖着就要往外走。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官，这些年你在村里没少显摆，想来花出去的每一个铜板都不是无迹可寻，我相信官老爷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林春杏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听赵玉珍要拉她去见官，力道又不如常干体力活的赵玉珍大，根本挣脱不开她的掌心，慌的哭了起来。 “我不要去见官，我不要！娘，你快来救救我。” 屋里，程氏气的捶胸顿足。 “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然娶了这样一个六亲不认的儿媳妇，欺负老婆子瘫在床上动不了，将好好的一家人闹的不得安生。” 这边的热闹，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有些站在自家院里探出了脑袋，还有些靠在院门口往这边看，喜欢凑热闹的，已经端着茶水在院子外站着了。 林水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嫂子拉走。 他上前扣住林春杏的另一边胳膊，顾及妹妹的名声，他压低声音。 “大嫂，你非要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赵玉珍知道，这家人向来喜欢打肿脸充体面，再加上林春杏即将议亲，好的名声关乎着她能否卖个好价钱，程氏和林水生自然会爱惜她的羽毛。 “你要庆幸林春杏偷的是我的东西，她要是偷别人的东西，恐怕早已在大牢里蹲着了。”她望着林春杏，“这二两银子，你认是不认？” 望着院外的十多双眼睛，林春杏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侧身避开众人探究的视线。 咬了咬牙，才满不情愿的说，“我没那么多银子。” “你有多少？”赵玉珍忙问。 “我……”林春杏心有不甘，“只有一两五钱银子。” 赵玉珍这才松开她的手。 “去拿！” 刚才说二两三钱，也只是她根据原主留给她的记忆粗略算了之后随便加了点上去，恐怕林春杏自己心里都不一定有数。 眼下多少能回一点，她带着几个孩子日子也能松快一些。 到了这份儿上，哪怕林春杏不情愿，也只能去了屋里，将赵玉珍的首饰，连同一两五钱银子一并用布包着给了她。 展开布袋子看了眼，赵玉珍转头望向院外，喜笑颜开。 “乡亲们都散了吧，没啥好看的，都是误会，误会。” 她虽想要回自家的银子，却没真想抹黑林春杏的名声，回头人家嫁的不好怪她不说，夏夏也是林家的女儿，有个偷盗的姑姑，将来说起亲事恐怕会受到影响。 家丑不外扬，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村民们虽没看到热闹，但看林家人的反应，大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眼下事情已了，各自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林春杏吃了这么大的亏，心里当然不痛快，将自己关在房里哭的撕心裂肺。 程氏三十六生的林春杏，算是老来得女，对她向来娇惯。 听得女儿哭的伤心，到底是心疼的，心烦意乱之下，便又开始在屋里骂骂咧咧。 “赵氏，你既然有这么大本事，不如就带着几个孩子搬去老宅，反正寄明也没了，太水坡那边三亩田，你想都不要想，我将来都是要留给水生的！” 除非儿子还在，否则儿媳妇根本靠不住，更别说大房那几个倒向他们娘的小兔崽子了。 她如今没了老伴，小儿子才是她的倚靠。 赵玉珍半点不想听程氏唠叨，再说那田，昨天提了之后程氏不愿给，她也就不抱希望了。 她提着两升枣和一包红糖从屋里出来。 “现在搬出去是不可能的，不过娘可以放心，我这就去赵家庄找我兄弟来收拾老宅，田我可以不要，但在我们娘几个搬走之前，娘得跟我当着里正的面，签一个划清界限的协议。” “既然娘不打算给我们大房留任何东西，将来有个头疼脑热、缺东少西的，也不许来打我们大房的主意，最多百年之后，我让五福和四海来给你送终。” 第13章 该不会中邪了吧？ 林水生第一个不同意。 “那怎么行？大嫂也是娘的儿媳妇，怎能不管娘？大哥虽不在了，五福和四海可都是大哥的孩子，再说娘不也将老宅给你们住了吗？怎么能说娘没给大房留东西？” 送终容易，养老才是难题。 更何况娘如今瘫在床上腿脚不便，眼下娘说话中气十足的，还不知能活多少年，一直在二房让他们夫妻两个伺候，这谁受得了？ 昨儿一天都折腾的够够的了，秀兰到今天早饭的时候都还犯恶心呢。 赵玉珍笑了。 这小叔子真是……既要又要，贪心的很。 “那也好办，如今我们还未分家，官府征收田地的钱，理应有我们大房的份儿。”她伸出手，“平分银子和田地，往后娘在大房住三月，二房住三月，我们轮流照顾。” 林水生向来将钱袋子捂得紧，自然不肯将已经到手的银子拿出去。 “那怎么行？娘的东西，自然都是要留给我这个儿子的。” “那不就是了。” 赵玉珍缩回手。 “将心比心，我只是你大嫂，别说你哥不在了，就是他还在，娘这般偏着你，我都可以不用管她，老宅那两间破屋我也不稀罕，娘要实在觉得我娘几个待在杏花村碍你们的眼，不如给我一封合离书，我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去，彻底跟你们划清界限。” 她没有犯七出之条，这些年在杏花村，大家都是有口皆碑，林家也不能无缘无故休了她。 合离之后，她可以带着仅有的财物和几个孩子回赵家庄，不会对三个兄弟家的侄女有影响，往后做什么也不必再受林家约束。 正屋，沉默了好一会的程氏开口问她。 “赵氏，你这般急着跟我们家撇清关系，可是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奸夫？” 赵玉珍满脸嫌恶。 “娘真是造谣全凭一张嘴，我日日带着几个孩子在你们家当牛做马，就我这条件，哪个男人能看上我？若非你们不将我当人，我何至于此？” 她牵起四海的手。 “我还得带着几个孩子去一趟赵家庄，是划清界限分家，还是给我一纸合离书，娘自个儿好好考虑吧。” 说完，领着几个孩子出了院门。 望着她离开，林水生望向正屋。 “娘，你有没有觉得，大嫂整个人都变了？她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凶她两句，也没见她上过脸。” “还有知夏那丫头，之前就如同乌龟脑袋，伸一下，缩一下，好像也从撞了脑袋之后，胆子大了，嘴皮子也利索了，照理来说我们那天也没有太用力，连皮都没破，不至于连性子都变了，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程氏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许是觉得从咱们手里捞不到好处，露出本来面目了吧，亏我还觉得那赵氏是个好拿捏的性子，才让你大哥娶的她呢。” 之前想的是，大儿媳性子柔和，将来老大老二也能好生相处。 “娘，咱要不要去请神婆来家里看看？”林水生问。 程氏想了想，点头。 “也好，尽快让赵氏恢复到从前那样，否则真要乱套了。” 之前赵氏照顾她的时候，有什么事稍稍弄出点动静，她闻着味儿就来了。 这两日，没了赵氏的照顾，渴了饿了屙屎屙尿都得喊到喉咙冒烟，女儿和小儿媳才会不情不愿的过来。 如果赵氏还是能本本分分在她跟前伺候，她当然是不想将大房分出去的。 …… 赵家庄和杏花村紧挨着的，翻过一个山头，再走一段田埂路，两刻多钟就到了。 赵家几兄弟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老大赵松全眼尖，指着不远处。 “那不是珍儿吗？” 老二赵松祥和老四赵松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呀！还真是，这个时候她怎么回家了？不会是受委屈了吧？” 三兄弟一边说着，小跑着往母子几人的方向跑去。 “妹妹。” “阿姐。” 赵玉珍听得声音，回头望去，三人的样貌渐渐和记忆中的三个兄弟重合。 “大哥，二哥，阿武。” 几个孩子也纷纷跟舅舅们打招呼。 赵松全打量着赵玉珍，见她额头处有一小块青紫，不由拧起了眉头。 “脑袋怎么回事？” 转而又看向一旁三个孩子，见知夏额头上也有一小块青紫，眉头拧的更紧了。 “这丫头的脑袋怎么也是青的？”他看向赵玉珍，“是不是林家那群王八蛋又欺负你们了？” 赵松全留着络腮胡子，身材高大，眉头一横，看起来甚是威武，不过林知夏却不惧他，因为她知道，铁汉也有柔情。 大舅看起来虽粗犷，人却非常细致。 赵玉珍笑着说，“大哥放心，我都摆平了。” 赵松全点头，却还是不放心。 “之前娘总跟你说，在婆家要好生孝敬婆母，团结好一家人，你也别听全了，那些人要是混账，也别惯着，不然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你还有咱兄弟几个撑腰呢。” 似是担心她又跟从前那般反感自己说这些话，向来声音粗犷的他不由缓和几分。 “你也别嫌大哥啰嗦，每次跟你讲你都不当回事，说林家人怎么怎么好，他们要是真好，你和几个孩子能养的跟小鸡崽儿似的？” 再次往妹妹和几个孩子的方向望了眼，他这个大老粗也不由生出了心疼。 赵玉珍眼底泛着泪花。 这番话，赵松全不是第一回跟她讲，记忆中，他跟原主也讲过几次，只是原主性子软，每次都会帮着林家人开脱。 他见妹妹这样维护林家人，之后说的也少了。 这次恐怕是看到她和知夏脑袋上的伤，才会再次提起。 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大哥说的对，往后都不会再让林家人欺负到我和几个孩子头上来了。” 听到她和往日不一样的话，不止赵松全感到诧异，一旁的赵松祥和赵松武同样感到惊讶。 妹妹性子最是温和了，眼下这不同寻常的样…… 难不成是在林家被欺负狠了？ 想到这里，赵松全扛着锄头转身就往杏花村走。 “阿祥，阿武，去林家！” 第14章 反常到他有些害怕 赵玉珍赶忙拉住他的胳膊。 “大哥，你别冲动，我都已经摆平了，这几日我也没照顾程氏了，让她女儿和她小儿媳在照顾，我今天回来，是想找你们帮忙的。” 赵松全将信将疑的望着她。 “什么忙？” 赵玉珍顺毛捋，“咱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这哥牛高马大，看着跟土匪头子似的，眉头一横，脸往下一拉，还真有些吓人。 这些年，几个哥哥对原主也是多番照顾，每年给她送粮食不说，知道林家没有劳动力，农忙时候都会过来帮忙。 早晨来，傍晚走，连饭都不在林家吃，生怕婆母对她生出意见。 有这样的兄弟，原主竟还能被林家欺负成那样，实在是浪费了这个好资源。 知夏见状，将四海往赵松全面前推了推。 “大舅，四海有些走不动了。” 望着黑脸的大舅，四海有些怕，他僵直着身体不敢上前，奈何人小力气小，最后被知夏推着站在了距离大舅一臂远的地方，眼眶都快红了。 赵松全低头望了眼才到自己膝盖的小不点，除了脑袋有点大，其他哪儿哪儿都瘦的跟个杆儿似的，才不到五岁的年纪，却要跟着妹妹和哥姐翻山越岭，可不就走不动了么？ 心疼的叹了口气，他将锄头扔给赵松祥，一手捞起轻飘飘的四海，另一只手牵着知夏。 “走，大舅带你们回家。” …… 一行人从村口入，刚到家门口，竹篱笆内，老大媳妇许氏正在往小菜园里泼洗菜水。 乍见不远处走来一行人，起初没当回事，再一望去，见是自己男人领着兄弟、小姑子和她的几个孩子往家来，不由蹙起了眉头。 这个小姑子她是不大喜欢的。 性子懦弱，自己立不起来，还总要娘家贴补她，关键娘家这边做了好事，还得不到她半句好听的话。 她拿着盆往屋里走。 “讨债的来咯。” 正在后院喂猪的老二媳妇李氏没多想，“我记得咱家也没欠钱啊，谁来讨债了？” 屋里，正在做针线活的小媳妇邱氏往屋外望去，见是小姑子一家来了，忙将针线篮子放到一边。 “爹，娘，阿姐一家来了。” 正在后院泡稻种的赵成忠和马氏忙擦了把手上的水，起身去了前院，兄妹几人刚到院门口。 马氏忙迎上去。 “珍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进门前，赵玉珍已经将脑袋上的碎发往青紫的方向挡了挡，颜色本就不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她将东西塞到马氏手中。 “如今婆母不用我伺候，得了空就领着孩子们回来看看，顺便想让几个兄弟给我去杏花村那边帮帮忙。” 马氏望着手中的东西，叹了口气。 “你日子也不好过，往后回娘家不必带这些东西。” 赵玉珍忙说，“不是多金贵的东西，这些年让爹娘和哥嫂们操心了。” 后院望着这边的许氏有些惊讶，凑到李氏身旁小声嘀咕，“今儿还真新鲜，居然带东西回来了。” 李氏也面露疑惑。 “她刚才说她那婆母不用她伺候了，真的假的？” 许氏摇头，“就她那副菩萨心肠，这话还真不能信，都当母亲的人了，自己立不起来，还耽误了几个孩子，你瞧那三个孩子，没一个养的好的。” 李氏叹了口气。 “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出嫁之前就这性子，一时半会的也难改，妹夫要是还在，她日子肯定好过的多。” 这点，许氏倒是没反驳。 “那倒是，别的不说，妹夫待她和孩子还是不错的，可惜命不长。” 转而一想。 “他们这会回来，指不定得留在家里吃晚饭，我去后山抓只鸡，弟妹喂了猪就去园子里再薅点韭菜，回头烫个韭菜蛋饼，正好家里几个孩子也许久没吃肉了，下午多弄点，大家都补一补。” “行，我这就去。” 李氏提着桶就往潲水缸的方向走。 赵玉珍和爹娘兄弟去屋里讨论修老宅的事情了，五福领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坐着。 兄妹三人排排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大眼瞪小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干点啥。 四海坐的尤其板正，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他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张小脸无比严肃，以至于知夏看到他就想笑。 “噗嗤！” 望着忍俊不禁的姐姐，四海拧着眉头，大脑袋里全是疑问。 五福同样拧起眉头，妹妹这几天太反常了，反常到他有些害怕。 不会是真摔坏脑袋了吧？ 不行不行，下次去了镇上，就算娘反对，也要拉着妹妹去给大夫瞧瞧，否则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下，也太吓人了。 这么干坐着也无聊，知夏便拉着四海去了院外，弄了点黏土教他揉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有四个轮的小车，兔子，小碗，碟子，用棍子串起来的糖葫芦和饺子，还捏了小泥人。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玩泥巴？” 突然，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 知夏抬起头，是大舅家的表姐赵小兰，比她大一岁，今年十一。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是三舅家的表妹赵采儿，今年六岁。 小姑娘一双大眼尤其明亮，扎着双丫髻，正直勾勾的盯着姐弟两个用黏土捏出来的小东西。 知夏没回答赵小兰的话，而是笑望着赵采儿。 “要一起玩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正要上前，却被赵小兰一把抓住了肩膀。 “你不嫌脏啊？” 赵采儿望了她一眼，转而又看着知夏和四海面前的方向，一脸期盼的模样。 赵小兰见状，拧了拧眉头，最终还是松了手，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去吧去吧，也不知道这些泥巴有什么好玩的。” 转而又望着知夏。 “你也是，都十岁了还带着弟弟妹妹玩泥巴，哪有你这么当姐姐的？” 望着小孩姐一本正经的模样，知夏也不恼。 “表姐小时没玩过？” 赵小兰一噎，面上闪过不自然，却还是端着身子，“那都是五岁以前的事情了。” 知夏但笑不语，给赵采儿掰了一块泥土后，开始耐心的教她捏各种小东西。 赵小兰也没走远，仔细打量着神情坦然，面上带着浅笑的表妹，只觉得她跟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第15章 口嫌体直的大嫂 晚饭很丰盛，一大锅鸡汤，韭菜鸡蛋饼，还有芜菁。 大嫂许氏虽没好话，但念着母子四人难得留在娘家吃一顿饭，原本是要熬粥的，想了想，还是煮了一大锅干米饭，让他们吃了个饱。 吃完饭后，她又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菜篮子递给了赵玉珍。 “这些菜秧子你拿回去种吧。” 赵玉珍被迫捂住了已经送到怀里的菜篮子。 大嫂许氏干活利索，往年春日里培育的菜秧子，都会叫几个侄子送一些到杏花村给她种下。 心不坏，只是每每见到她，嘴上又满是嫌弃。 原主以为大嫂是极不喜她的，可赵玉珍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多谢大嫂。” 许氏摆了摆手，开始收拾桌子，“你也甭谢我，回去后在婆家人面前硬气些，别总跟个受气包似的，让几个孩子都跟着你受罪，看的人窝火。” 赵玉珍一笑，原来她只是不喜欢原主窝窝囊囊的样子。 “大嫂放心，我打算和婆母分家了，今儿来，主要是想请大哥二哥和阿武去帮我修缮屋子的。” 许氏在诧异过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你可算想通了。” 赵玉珍点头，“其实早就该想通的，之前是我自己傻。” 赵母马氏是个崇文重礼的人，听得姑嫂的话，不由在一旁插嘴。 “寄明虽然没了，你到底是他的发妻，就算分了家，你也还是那程氏的儿媳妇，作为晚辈，该尽的孝道还是得尽的。” 许氏不认同的停下手中动作。 “娘，这些话你往后就别说了，玉珍之前就是听了你这些话，活的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看的人心里不痛快，她的性子您又不是不了解，那程氏要是个好的，她能不尽孝？眼下好不容易硬气些，你别又给她憋回去了。” 马氏一思量，无奈的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我不说就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自个儿拿主意。” …… 见天色不早，赵玉珍就跟赵家人领着三个孩子先回去了。 担心傍晚时分山里有野兽，赵松祥将他们送到杏花村的山脚下才停步。 “家里的事还有两天忙，妹妹这边确定好好分家，就去赵家庄通知我们，有我们兄弟几个在，绝不会让那个老太婆欺负你。” 赵玉珍一笑。 “知道了，二哥也快些回去吧，等会天黑了山里危险。” “哎，那我先走了。” 赵松祥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目送他走进山里，赵玉珍并未直接领着几个孩子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老宅。 老宅的屋虽然塌了两间，但这些年院子里的菜地从来没有荒过，毕竟之前开荒也不容易，土地养了这么些年，还算肥沃。 如果能搬到老宅来，院子里便有现成的菜地用。 赵玉珍从老屋里拿了个旧铲子，将娘家大嫂许氏给她的秧苗一一种下。 有韭菜、黄瓜、茄子、豆角、丝瓜、苦瓜和南瓜，品种还算丰富，菜苗根据育苗的时间长短，有大有小，几乎家里有的，每样都给她准备了一些。 五福也没闲着，趁她在种地，回家去拿了水桶，挑了大半担水来了老宅，将赵玉珍种下的菜秧子一一浇了遍水。 知夏年纪还小，也帮不上太多忙，便拉着四海在院子里的草垛上坐着，许是白天跑这跑那儿折腾的太辛苦，两人坐下没多久，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赵玉珍洗完手来到姐弟俩面前，见他们依偎在一起睡的香甜，甚至都有些不忍心打扰。 但这会太阳已经落山，天也逐渐暗下来了，老宅就在山边上，山风吹来，有些凉飕飕的。 以免两个孩子在这里睡久了着凉，她抱起四海之后，轻轻拍了拍知夏的胳膊。 “夏夏，回家了。” 林知夏被惊醒，打了个哈欠，起身随着赵玉珍回到家。 …… 今天家里出奇的平静，哪怕回来的稍晚了些，程氏也没有再骂骂咧咧，林春杏更没有闹腾，倒是让赵玉珍感到诧异。 她烧了热水，给床上的四海擦洗了一番，母子四人梳洗之后，便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赵玉珍起了个早，将昨夜睡前浸泡的糙米用石臼捣碎之后，出于原主之前的肌肉记忆，正要往里掺入米糠，但想到女儿那张挑剔的嘴，倒米糠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没有添加米糠和烂黄豆还有树叶增加个头的窝头，无论是颜色还是口感，都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只是同样份量的粮食，做出来的窝头数量也要少了两三个。 窝头蒸好之后，赵玉珍又拿了昨日崔氏跟他们换的鸭蛋打散煮了一碗蛋花汤。 虽然没油少盐，可鸭蛋的香气还是勾出了一家人肚子里的馋虫。 “大嫂今日给光宗和耀祖做了蛋花汤啊。” 李秀兰笑说着进了厨房，从碗柜拿了碗便要去舀，却见赵玉珍直接拿锅盖盖住了锅里的汤。 “这是我昨日去镇上卖菜换来的鸭蛋，不是给你们家光宗耀祖喝的。” 李秀兰拿着碗讪笑，“大嫂这话说的，你们大房吃的粮食难道不是家里的？光宗耀祖喝点蛋花汤怎么了？” 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赵玉珍，自然不会被李秀兰堵的哑口无言。 “粮食是家里的，但早饭是我做的，往日鸡窝里的鸡蛋就像是你们二房承包的一样，也没见你给我们家三个孩子匀一口，你们一早将鸡窝里的蛋捡走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煮？” 李秀兰站在原地，面上有些愠怒。 眼下又没分家，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做的食物可不就该人人有份？ 难怪自家男人说大嫂像变了个人，赵氏确实从未这般咄咄逼人过，这嘴皮子，倒像是开了光似的，利索的找不到半点从前的影子。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秀兰拧着眉头，一脸探究的打量着她，随即想到自家男人昨日做的安排，她勾起唇角，将碗放在了灶台上。 “罢了，大嫂不愿意，我自个儿煮就是了。” 说完，转身去拿鸡蛋了。 第16章 理应大嫂来掏这个钱 赵玉珍望着她的背影，只觉李秀兰刚才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不过她也没多想，眼下先将自己和几个孩子的肚子填饱要紧，她将蛋花汤盛起来，连同四个窝头一起端去了屋里，招呼几个孩子过来吃饭。 两天没管，程氏的屋里已经臭气熏天，连她自个儿都觉得浑身难受了。 之前赵氏伺候她的时候，每天都会给她擦身子、翻身、梳头发，还会定期给她清理指甲，换衣服和床单被褥，屋里也会打扫通风，整理的干干净净。 这两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没人来关心她需不需要梳头换衣擦身体。 如今天还没热起来，否则只会更加难受。 她坐在屋里，望着面前没有掺米糠充个头的窝头，气的直咬牙。 “这样当家，迟早要败光！” 希望小儿子将神婆请来之后，从前那个任劳任怨的大儿媳妇可以早些回来。 …… 刚放下碗，只听得一阵铃铛声由远而近，院外也渐渐热闹起来。 母子四人对视一眼，赵玉珍当先起身出了屋，紧接着是五福，最后才是牵着四海的知夏。 院内摆上了案台，准备好了香烛，李秀兰和林春杏以及二房几个孩子正看好戏似的站在各自的屋门口望着大房的方向。 林水生已经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迎神婆了，院外更是聚集了不少跟着神婆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那神婆头戴扎子，身披青色法衣，一手摇着铃铛，另一只手握着桃木剑，表情庄重又虔诚，看着神神叨叨的，倒真像那么回事。 赵玉珍不由有些心虚。 她很清楚自己从何而来，而林水生请来神婆，显然是觉得她跟之前大不相同了，以为是她中了邪。 回头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却见女儿不仅不惧，反而一脸好奇的神情。 见赵玉珍面露担忧，知夏笑着提醒。 “娘，相信科学。” 五福有些不解，“什么是……科学？” “呃……”知夏不知道怎么解释，眼珠子一转，开始胡诌，“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我也是在镇上听别人说起的。” 五福了然，“哦”了一声。 赵玉珍听了知夏的话，不由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科学能解释她们是怎么来这里的？ 只是院门口都被村民堵严实了，这会找借口跑出去，总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为免自乱阵脚，她也学着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假装淡定的靠在门边看自己的热闹，就差一把现炒的葵花籽了。 实际心里有多慌，只她自己知道。 神婆进了院子，在林水生的示意下，往大房的方向望了眼，紧接着来到摆好的香案前。 先点了三炷香，念念有词的朝着四面拜了拜，插在香炉中。 紧接着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神神叨叨的念了一些咒语之后，也放在了香案上。 待符纸烧完，又是一手铃铛，一手桃木剑，在院子里舞了一通，最终指向大房的方向。 “妖魔鬼怪，速速离开！” 突然一声吼，惊的赵玉珍身子往后仰了仰。 神婆假意松了口气，她将桃木剑收起，重新来到香案前，将刚才的符纸放在香烛上燃了化在水里，端到赵玉珍面前。 “将这碗符水喝了，往后妖魔鬼怪都不敢再附你的身了。” 赵玉珍眉头一挑，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一旁看戏的知夏望着神婆的举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二叔，你从哪儿找来的神棍？演的还挺像。” 听到林知夏的话，神婆有些不悦的拧起眉头。 “大胆！竟敢对神明不敬？” 林知夏轻飘飘说，“这世上要是真存在神明，那么多受苦受难的穷苦百姓，怎不见他去救一救？” “我娘不过是被我阿奶和二叔压榨的太久，这才终于学会保护自己罢了，看在你们眼里，就是妖魔鬼怪附体了？” “照你的意思，你刚才桃木剑那一指，我娘身上的鬼怪当真已经驱除？” 神婆瞥了眼面前的小丫头片子。 “那是自然。” 知夏看向赵玉珍，“娘，你还想继续跟从前那般照顾阿奶吗？” 赵玉珍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 她这是想彻底打消杏花村村民们心中的顾虑。 “这些年我在林家是怎么做的，杏花村的乡亲们都是有目共睹，算是没有辜负了孩子爹，这三年我衣不解带的伺候婆母，家里大小事全包揽，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还连累了几个孩子也跟着我受苦，吃的穿的，永远都是紧着二房才轮到我们，这次官府征收田地的事，算是让我彻底看清了这家人。” 院外看热闹的乡亲们一听，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赵氏被林家呼来喝去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个孩子养的怎么样，跟二房的一对比明明白白。 屋里，程氏见赵玉珍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起这件事，赶忙打断她。 “赵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就是想要银子吗？吃相不要太难看！” 赵玉珍笑了笑，“我可没指望娘能给我银子，官府补贴的三十两，你一声不吭的分给了林水生和林春杏，还说家里的田地将来也都要留给你唯一的儿子，到头来却要我一人伺候你养老，乡亲们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是啊，既然银钱都给了水生，那水生跟水生媳妇肯定得负担婆母的养老了，哪能抱着大儿媳一人喝血？” “没错，更何况赵氏之前也伺候了三年，这些年任劳任怨的，算是对得起她了，倒是他们家小儿媳，整天闲散人似的抱着孩子在村里晃悠，也该轮到她操点心了。” 知夏望着院子里的神婆。 “你看，我娘根本没有被鬼怪附体，她只不过是想通了某件事，所以才会转变性子。” 神婆眼神一阵躲闪，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望向林水生。 “没中邪你叫我来作甚？没得白费了一番功夫。”她伸出手，“符纸和做法，总共是三百文的法金。” 李秀兰听到法金，当即尖锐着声音。 “你抢钱啊，那几张破纸你收三百文？” 神婆不紧不慢道，“那可都是庙里请出来的符纸，每一张都是开过光的，你们既然请我来做法，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吧？回头惹上业障，可莫要怪到老婆子头上来。” 李秀兰眼珠子一转，忙伸手指向赵玉珍。 “这场法事是为了给大嫂驱邪，理应大嫂来掏这个钱。” 第17章 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赵玉珍一脸诧异的看着那个傻子。 “李秀兰你可要点脸吧，神婆可不是我请的，你们谁请的谁给银子，谁请的业障就报在谁身上。” 此话一出，也不知怎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惊雷，吓的李秀兰身子往后缩了缩。 林水生望着头顶艳阳高照的天，也不由生出了一丝惧意，忙吩咐李秀兰。 “还不快去拿钱来？” “哎，好。”李秀兰应了声，心里虽然在滴血，却还是麻溜的去屋里拿了三百文给了神婆。 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神婆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挤出人群离开。 林知夏和赵玉珍对视一眼，面上纷纷带着笑意。 这二房也是活该，居然还想请神婆来对付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们长点教训也好。 “娘，我昨儿问你的问题，你考虑好了没？到底是分家还是合离？你给我句准话，我好做安排。” 程氏没好气，“你已经是我林家的媳妇，就得为寄明好好守着大房，别想离开杏花村出去潇洒快活，既然你不想在我跟前伺候，就赶紧收拾东西搬去老宅，省的我看着心烦。”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这些年，赵氏和几个孩子能安然无恙过到现在，还不是靠她和小儿子？ 以为分了家就能过好日子，没田没地没银子，一个女人家靠什么维持生计？ 等她吃了苦头，指不定就心甘情愿回来了。 赵玉珍从善如流。 “好嘞，儿媳这就叫里正过来做个见证。” 林家的事情闹的比较大，早就惊动了里正，赵玉珍话音落下， 便见村民们簇拥着里正进了林家的院子。 里正名沈纪之，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半白，他是沈甫安的大伯，算是村里的文化人。 “寄明媳妇，你要找我见证什么？” “我想请里正帮我拟一份契书，我可以不要婆母分田分地分银子，但我带着几个孩子从家里分出去之后，往后她的生老病死都跟我们大房无关，最多百年之后，我领着几个孩子来给她送终。” 赵玉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沈纪之眉头拧的很深。 “你一个妇人，没有男人撑腰，还带着三个孩子，分家什么都不要的话，靠什么养家？” 赵玉珍没当着大家伙的面托大。 “倒也不是我不想要，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给，所以才想着请里正来做个见证，既然得不到什么，自然也不能再让我付出什么。” 沈纪之虽觉得不合理，但人家已经商量好了，他也不好再多劝说什么，转而望向林水生。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林水生有些不确定的望向正屋。 “娘。” 下一刻，程氏冷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就按赵氏说的，眼下你不讲情面，将来你们大房日子过不下去，可别来我面前哭着求原谅。” 赵玉珍满口答应。 “娘放心，我就是带着几个孩子去讨饭都不会来你面前哭。” 程氏气急败坏。 “行，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双方签字画押，程氏也没留情面，让他们三天之内搬出去，这几天也不许再动用家里的任何食物。 知夏提出到时候要将后院那口破缸一起带走，程氏倒也没反对。 想着反正是口破的，放在后院占位置，丢了又可惜，他们有力气，搬老宅去也好。 赵玉珍将那份契书收好，对里正口头感谢了一番，便先让五福往赵家庄跑一趟，将这边的消息通知几个舅舅，并让他们忙完手头上的事后，能早些过来帮忙修缮老宅。 她自己则领着知夏和四海去了老宅。 望着面前的残垣断壁，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开始下手。 “先清理杂草吧。” 赵玉珍说完，便领着姐弟两人行动起来。 知夏虽没干过重活，但拔草这样的事，对她而言还是相对容易。 四海力气小，但凡草根扎的稍稍深了些，他将草拔起来的同时，便会控制不住的跌坐在地。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拔，就这么一拔一跌，不一会竟也拔了一小堆出来。 就是有些费屁股。 母子三人忙了不到半个时辰，五福带来了大舅和二舅。 兄弟俩不仅扛了五十斤粮食，还从家里带来了少量油盐，并抓了两只鸡。 赵玉珍回头，见两个哥哥拎着东西进了院子，面上有些诧异。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我还寻思等五福回来就往镇上跑一趟呢，不是说最近田里事情还没忙完么？” “嗐。”赵松全说，“家里的事还有阿武和你几个侄子应付着呢，你这边又没人帮忙，我们肯定得过来看看。” 他将两只鸡交给赵玉珍后，开始打量这个院子。 “啧，林家人可真有种，竟将这破院子留给了你们孤儿寡母。”转而看向赵玉珍，“妹妹是怎么打算的？这破屋还有必要修吗？” 赵松祥在一旁搭言。 “要我说推了算了，回头将家里几个小的一并叫来帮忙，天气好的话，一个多月就给你盖起来了。” 赵玉珍摇头。 “我婆母那边只给了三日时间，还是先将这两间好一些的屋子修一修凑合住吧，等到手头宽裕点再做打算，我刚才也看了下，墙体还算牢固，住人应当没问题。” 听了她的话，赵松全和赵松祥兄弟俩仔仔细细将那两间屋检查了一遍。 “泥砖没有往下塌，梁也还算扎实，倒是能住，就是屋顶的茅草时间长了，得更换，否则雨天家里根本不能住人。” “三天能弄完吗？”赵玉珍问。 赵松祥在一旁说，“不下雨完全够了，还可以给你把墙加固一遍，再另外花两天给你围一圈篱笆。” 赵玉珍点头。 “行，那就劳烦大哥二哥上心了，到时外头修屋子工钱怎么算，我这里就怎么算，不会叫大哥二哥白忙活。” “胡说八道什么呢？”赵松全瞥了她一眼，中气十足，“我们当哥哥的，给你帮几天忙能要你的钱？” 第18章 这顿肯定是要一起的 赵玉珍笑着说，“大哥二哥给我送这么多粮食，我已经很感激了，都说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还是得给的。” 她知道哥嫂人都不错，如今她带着几个孩子从林家分出来，五福又还小，将来劳烦哥哥们的地方肯定还不少，次数多了，嫂子们心里不可能没意见。 但如果是有偿的，这种情况就会好很多。 赵松全和赵松祥也没再多说什么，跟赵玉珍沟通好之后便开始上手清理杂物，顺便将屋顶已经腐烂稀疏的茅草也一并推下来。 “正好家里还有几捆晒干的稻草，今天将屋顶修好，明天正好能拿来给你铺上。”赵松全边干活边说。 兄弟两个都是干活的好手，速度快，干的又好，不一会屋子里外就清干净了。 紧接着，赵松全拿着带来的砍刀帮赵玉珍清理院子里的灌木和草，赵松祥则拌泥浆抹墙去了。 见两个哥哥干的卖力，赵玉珍便想着，下午得早些做饭，让他们填饱肚子再回家。 便暂且将院子里的事留给几个孩子和哥哥，自己去了屋后的荒地，将刚才倒杂草时发现的嫩蕨菜掐了一把，又在林子里寻了一些茅草菌、枸杞头、和血皮菜，还挖了几丛野葱。 她前世也出自农村，后来才在大城市安了家，农村虽赚不到多少钱，但有一点好，只要不是荒年，稍稍勤快些，倒也饿不死人。 荒地左侧有一口小泉眼，去清洗野菜的时候，还在泉边扯了把水性杨花，顺便将花苞去掉一并清洗干净拿回了老宅。 家里没有锅，她便从废弃的厨房里翻出了一个缺了口的陶罐煮饭，另外又寻了一块底部凹进去的破缸洗干净做锅，还给了知夏十文钱，让她去隔壁来妮家收四个鸡蛋回来。 知夏拿着银子去了隔壁，站在来妮家院门口往里张望，见来妮的娘刘氏从厨房出来倒水，开口问，“婶子，来妮在家吗？” 杏花村有林和沈两个大姓，还有七八户姓陈，来妮家就是陈姓。 来妮跟知夏一般大，两人小时玩的还挺好，自从林寄明走了之后，知夏在程氏和二房、小姑子的打压下，性格一日比一日内向，再加上林喜凤总带着村里的孩子孤立她，渐渐的，她也就不爱出门玩了。 跟这个小姐妹的感情也生疏了许多。 担心自家女儿会受到知夏影响，变得唯唯诺诺，刘氏心里其实也是不大欢迎她的。 “是知夏啊，你找来妮什么事？” 知夏不傻，自然能看出刘氏眼底的疏远，直接说明来意，“我倒不是专程来找来妮，我娘让我来找婶子买几个鸡蛋，婶子家有吗？” “鸡蛋倒是有，你要几个？”转而又提醒，“咱村里自己人买都是算作两文五的，要是太便宜我就不卖了，我家来妮和毛豆也还要补身体呢。” 倒不是她小气，主要家里总共就那么几只鸡，每天下不了几个蛋。 再说，他们家也没林水生家那么好运气，没有官府的补贴银，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林家老宅和新屋挨着不远，他们家的热闹，刘氏自然也是看了的。 眼下赵氏领着几个孩子被程氏分出来，一清二白的，手上恐怕也没几个铜板。 这样的条件居然还想吃蛋，还真是刚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没有男人，也不知她要靠什么营生。 知夏没多说什么，掏出十文钱。 “劳烦婶子给我拿四个。” 刘氏见了钱，这才开了院门。 “你等我一会，我去屋里拿鸡蛋来。” 知夏点头，看着刘氏去而复返，钱货两讫之后，拿着鸡蛋回到老宅。 “娘，鸡蛋买回来了。” 赵玉珍应了一声，用赵松全拿竹子劈出来的竹碗将鸡蛋打散。 食材准备好，她先用油将鸡蛋煎的焦黄，野葱煸香，随后倒水烧开，再将焯过水的蕨菜和其余野菜一并下入锅中，撒盐调味。 条件有限，简易的野菜火锅就做好了。 “吃饭了。” 食材虽然简单，调料也不多，但因为加了四颗鸡蛋，煮出来也是香气四溢。 赵松全和赵松祥端着竹筒做的碗，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因为有些野菜，连他们也没吃过。 赵松全用大拇指刮了刮嘴边的络腮胡子，抬眼望向妹妹，有些难为情的问，“没毒吧？” 见大舅问出了自己的心声，五福也眼巴巴望向一旁的娘。 这里边几种野菜，他甚至都认不全，也不知娘是不是觉得生活无望，想破罐子破摔，啥都敢弄回来吃。 赵玉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没想到大老粗舅舅胆子这么小，知夏憋着笑，她比谁都了解，娘不可能乱来，夹起枸杞头正要“试毒”，却见舅舅用筷子一压，制止了她的动作。 “还是我先吃吧，舅舅体格子大，普通的毒放不倒我。” 说着，便每样菜都夹了点放在嘴里嚼了嚼，不得不说，味道还不错。 吃下去一会没有出现任何不适，这才望向众人。 “吃吧吃吧，应该死不了。” 五福见大家都开吃，也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先甭管能不能活到下顿，这顿肯定是要一起的。 …… 吃完饭，大舅二舅又在老宅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接着将墙里外各抹了一遍，抹完之后的墙面看起来平整了不少。 又将屋顶坏了的木板替换掉，还寻思明天要从家里带锯子过来砍竹子，到时候片成两半，铺稻草前可以将屋顶上的缝隙全部垫上，以免下雨漏水。 母子四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折腾了一天，四海直接沾床就睡，没干过体力活的知夏更是困的睁不开眼，哪怕身上脏兮兮，也是趴在床上不肯动弹。 赵玉珍和五福要稍好一些。 她见几人身上都灰扑扑的，寻思去后院烧点水洗一洗，结果来到后院才发现，厨房门都被锁了。 程氏竟小心眼儿到了这种程度，不给吃食，柴火和锅也不让用了。 总归对这家人不抱希望，她没吵也没闹，打了点冷水，母子几人凑合洗了手脸就先睡了。 第19章 嘴馋第一名 第二天清早，交代知夏照顾好四海，就领着五福先往镇上跑了一趟。 倒也不是不想带着女儿跑。 她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实在不经造，回头又是嫌东西重又是嫌路远的，之前听程氏唠叨就够烦人了，实在不想再听女儿埋怨。 这次来镇上不仅置办了锅碗瓢盆，还买了二十斤白面，五斤肉，十斤板油，一斤盐，以及六个肉包，十二个馒头。 盐按两卖得十五文，按斤卖只需一百二十五文，买的多便宜的多。 在赵玉珍看来，盐没法省，也算是变相在省钱了。 那口铁锅最贵，花了她三百二十文钱，菜刀也花了五六十文，再加上一应物件，总共用了一两二钱银子。 望着两人身上挂满的瓶瓶罐罐，五福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他不明白娘这是打算过还是不打算过了？ 不打算过，没必要买这么齐全，毕竟做做样子嘛，意思意思就得了。 打算好好过日子，那就得精打细算啊，赚点银子也不容易，毕竟家底就这么多。 “娘，咱们要买这么多东西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赵玉珍这句话让五福一颗心越发的忐忑。 她背着沉重的背篓边往前走边继续说，“也就是我们娘俩拿不动更多，家里还差许多东西呢，回头赚了钱得继续置办。” 紧跟着她的五福抿了抿嘴，想再发表点意见，可想到娘最近的反常，以免产生反作用，还是闭了嘴。 赵玉珍并不知儿子的想法，眼见着前方已经出现了溪口镇的石牌坊，便加快了脚步。 “五福，你快点跟上，咱们今天东西买的多，直接包牛车回去，你大舅二舅这会可能已经忙起来了。” 五福咽了咽口水，得，还包起牛车来了。 “哎，来了。”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享受吧。 母子二人包牛车直接将东西送到老宅门口，赵松全和赵松祥果然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 她和五福将东西搬下牛车，付了车钱之后，回到院中先每人分了一个肉包和一个白面馒头，还余下六个馒头打算中午煮个汤简单应付，下午再煮一餐正经饭吃。 昨天晚饭吃的早，四海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年纪小心思少，才不会管家里吃了这顿有没有下顿，拿起包子馒头啃的极其卖力。 赵松全边吃边说，“珍儿，眼下你和几个孩子分出来过，手里的银子可得省着花。” 见大舅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五福拼命点头。 赵玉珍忙活一早上，也确实饿了，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等搬过来之后，我就会想办法去赚钱。” 赵松全点头。 “你心里有分寸就好。” 实在不行，到时他们几兄弟辛苦点，养着就是。 三两口将包子和馒头啃完，兄弟两个又继续忙活去了。 五福吃完包子馒头，又喝了大半杯水，五年来，自从娘发生转变，倒是难得的体会到了两次肚子里有点东西的感觉。 半大的小伙，吃了个五六分饱之后，给两个舅舅打起下手来也有了劲。 厨房昨天就已经被赵松全兄弟清理干净，垮了一角的灶也一并被清理出去了，赵玉珍找了几个土砖垒了个简单的灶，将锅架上去之后就拿着锅碗瓢盆去了荒地左面的泉眼清洗。 之后捡柴火，切板油，煎板油，微微放凉后倒入新买的罐子里继续晾凉。 忙完已经到了正午。 她切了点肉，借着刚倒干净的油锅开了个汤，撒了些血皮菜进去，又舀了一小碗油渣拌上食盐，大家就着这些汤汤水水一人吃了个白面馒头。 村里人平日吃油都是省了又省，猪肉贵，一年到头更是吃不到几回，闻着老宅这边散发出去的猪油香气，附近几户人家口水咽了又咽，馋的不行。 林家正屋中，程氏从林春杏这边得知是老宅那边大儿媳整出来的动静，气的又开始骂骂咧咧。 “这败家娘们儿，才刚分出去就开始大肆挥霍了，看她能潇洒几天！回头求上门来了，我定要多晾她几天！” 林春杏抵着鼻子站在她床边撒娇。 “娘，咱家是不是好久没吃过肉了？” 自从大哥走了之后，家里的主要来源就断了，再加上娘摔伤，前些年养伤吃药什么的花了不少，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一年到头，恐怕也只过年的时候才舍得买块肉。 鸡窝里五只鸡，下的蛋都是紧着小的吃。 之前她没钱用了，就会去赵氏屋里翻一翻，翻到钱就找由头跑去镇上改善伙食。 可随着赵氏的钱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难找了。 好不容易熬到官府的征收款下来，二两银子拿到手里才开始用呢，就被赵氏趁机弄走了。 二房的二十八两肯定都在二嫂手里，李氏这个人看着好说话，实则将钱财看的比什么都重，远没有大嫂之前那么好拿捏。 眼下想吃肉，便只能寄希望在娘身上了。 程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见她抬手抵着鼻子，更气了。 “你不想来我屋就别进来，来了又摆出这么一副死德行给谁看呢？我这里是捅了屎窝还是怎么的？犯得着这样？” 林春杏委屈的垂下手。 “娘，杏儿错了，杏儿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终归是亲生女儿，程氏也舍不得看她受委屈，毕竟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受过苦，她朝着屋外喊。 “水生，明儿去镇上砍两斤肉回来吃。” “哎，知道了。” 二房，林水生刚应下，李秀兰就用手拐子怼了他一下，没好气的说，“你嘴这么快干什么？现如今镇上肉价多贵啊！十八文一斤呢，咱昨儿才被那神婆骗了三百文，就不能先缓缓，非得这两天吃？” 林水生忙说好话。 “总归就是两斤肉，咱也不是经常吃，等娘解了馋，下次吃就要到端午了，光宗和耀祖也好长日子没沾过荤腥，喜凤和小满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点不碍事。” 李秀兰开始阴阳怪气。 “杏儿这会正在娘屋里呢，我看就是你那妹妹使的计，干啥啥不行，馋嘴头一名。” 第20章 说服自己 听她喋喋不休，林水生心里有些不耐烦。 “行了，你也别顺杆爬，杏儿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东西？她跟娘也就两张嘴，咱二房有六口人呢，再说她马上就要说亲了，明年一嫁出去，聘礼难道抵不了她吃的这点肉钱？” 李秀兰心里虽还是不痛快，却也没再跟林水生顶嘴。 她如今日子好不好过，归根结底还是得看这个男人看不看中她，回头夫妻感情吵散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 中午对付一口后，赵玉珍也开始给两个哥哥打下手，今天不仅将两间屋的屋顶给弄好了，连同厨房的屋顶也都搭起来了。 至于茅房，从前的都塌了，自然是不能要了。 知夏领着四海捡来了不少石头，打算挖一个坑，用石头砌一个出来，倾斜到后下方，直通屋后的化粪池。 眼下家里买了这么多东西，院子又还没开始修篱笆，空着也不安全，赵松全让妹妹领着几个孩子回林家睡，自己用稻草打了个地铺，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 赵玉珍担心哥哥夜里受冻，让四海和她们娘俩对付一宿，将兄弟俩的被褥抱去老宅，让五福陪大舅去了。 次日是赵玉珍领着几个孩子搬家的日子，赵松祥将赵松武也带来了。 有了兄弟几个撑腰，他们从大房里搬任何东西出去，林水生不仅不敢吱声，还在一旁陪着笑。 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大房搬的只剩个空架子。 林春杏原本还想将赵玉珍从她这里夺走的一两五钱银子给拿回来呢，看到牛高马大、气势汹汹的赵家兄弟，也缩的跟个鹌鹑似的，生怕赵玉珍跟他们告状，来找自己麻烦。 将东西全部搬去老宅后，那口破缸被放在了院角的屋檐下。 盯着这口为了方便搬运，已经倒的只剩下碎稻草的缸好一会，知夏来到屋门口，望着正在屋里搭床的赵松全问。 “大舅，你知道哪里有石灰吗？” 赵松全也没多想，脱口而出，“溪口镇附近的小作坊就有。” “贵吗？”她又问。 赵松全停顿了一下，“三文钱一升。” 一升大概有两斤，相当于一文五一斤。 对南镜物价还没有深刻认知、且对贫穷没有深入骨髓的知夏看来，不算贵。 院子里整理东西的赵玉珍望着她，“夏，你问石灰做什么？这两间屋全抹上石灰少说也得好几钱银子，咱们现在可没这么多钱。” 虽然掺了石灰会亮堂一些，那也是赚了钱以后的事。 知夏起身来到她身旁小声说，“我刚才突然想起造纸需要用到石灰来着……” 话音未落，赵玉珍环视了一圈院子，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伸手从兜里掏出两钱碎银子放到知夏手中。 “拿去买！” 再用不上纸，皮都要被竹篾刮破了，稍柔软一些的树叶子表面都有细小的毛刺，用起来真是一言难尽。 知夏望着手里的银子，唇角一扬，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赵女士大气。” 零花钱有了。 瞅着她一脸狗腿的样，赵玉珍斜了她一眼，“少在这里贫，赶紧给我造点纸出来。” 知夏将银子收好。 “最快也得一个月，恐怕还得等一等。”转而又问她，“如果这次做成功了，回头是不是可以多做一些，到时候拿去卖？” 赵玉珍停下手中动作。 “纸能随便卖吗？” “普通草纸应该没问题吧？”稳妥起见，知夏又说，“回头我去问一问沈甫安，他是读书人，又时常往镇上跑，应该比我们了解这边的行情。” 赵玉珍点头。 “只要别干违法乱纪、违背道德的事，其他你看着办吧。” 反正就两钱银子的本钱，亏也亏不到哪里去，如果赚了，家里也能多一项收入。 跟赵玉珍聊了几句，想着沈甫安每天都是申时之后才回，眼下还不到时间，知夏便挎着篮子去后山摘蕨菜了。 这个时节蕨菜鲜嫩，焯水之后炒腊肉简直一绝。 娘这几天肯定要陪着几个舅舅在家里干活，那些重活她也帮不上忙，不如摘点蕨菜拉着五福去镇上卖给酒楼。 寻常百姓家吃不起腊肉，酒楼肯定是有的。 四海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知夏身后，认明白什么是蕨菜之后，撅起屁股就是干。 姐弟俩不仅采了满满一篮子蕨菜，还在山里发现了不少山药蛋，一并摘回去了。 今天赵家三个兄弟都在，赵玉珍切了两斤肉红烧，将清洗干净的山药蛋一并放进去炖熟，吃起来粉粉面面的，和红烧肉的料汁一起拌饭吃尤其香。 “娘，红烧肉还是得放点糖才更正宗。”知夏说。 赵玉珍瞥了她一眼，哪是她不想放糖？关键家里得有啊。 “有得吃不错了，就你挑。” 赵家兄弟对视一眼，虽也觉得这孩子有些挑剔，到底没说什么。 五福惊的筷子都快拿不住，完了完了，妹妹又开始不正常了，红烧肉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之前还没分家的时候，就算做了肉妹妹也不定能吃到一块，她居然说放糖的更正宗？ 在梦里吃过吗？ 关键娘居然半点不觉得不对劲，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对劲的事。 但看赵玉珍一块又一块的给四海夹肉夹菜，他突然又觉得，除了亲生母亲，好像也没谁会这般心疼自己的孩子。 至少亲阿奶和亲叔叔是做不到的。 或许是他想太多了，娘肯定是白天太累，所以才不想跟妹妹掰扯，肯定是这样。 见五福愣神，赵玉珍给他也夹了一块肉。 “五福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等会吃了饭早些洗漱休息，明天家里的事就不用你忙活了，带知夏去镇上卖菜吧。” 五福回过神来，点头说，“好。” 果然，要不是亲娘，才不会关心他累不累呢。 …… 沈甫安家也在山边上，距离老宅并不远。 吃完饭，趁着天还大亮着，知夏出门找沈甫安去了。 远远的便看到沈甫安的母亲罗氏在院子里洗碗，她面上带着笑，“伯母，甫安哥哥在家吗？” 第21章 少想些有的没的 罗氏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到知夏，脸上稍稍怔愣了一瞬。 倒不是嫌弃的意思，而是因为这姑娘平日里出门少，她看到的次数并不多，一时间没认出来。 望着她这神情，知夏忙自我介绍。 “我是林知夏，来找甫安哥哥打听点事情的。” 罗氏了然。 “原来是知夏啊，刚才不凡来找甫安，两人一起去了后山，等会应该就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待会他回来了，伯母代你问问他。” 林知夏有些困惑。 陈不凡是村里出了名的混子，小时调皮捣蛋，坏事干尽，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居然能跟沈甫安玩到一起去？ 这也太神奇了。 知夏忙说，“不用不用，既然他不在家，那我下次再来找他打听就是，伯母继续忙，我先回去了。” “你要打听什么可以问我啊，村里镇上的事，就没我不知道的。”随着一道声音落下，一个跟沈甫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突然出现在知夏面前。 那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惊的她往后退了一步。 “陈不凡？” “啧！”陈不凡打量着她，并未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你娘闹着要分家，能养的起你们兄妹几个吗？瞧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比我家那筷子也粗不了多少，一折就能断了。” 听到这里，林知夏突然有些生气。 “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说着，便往家里走去。 陈不凡见小丫头生气了，忙跟在她身后。 “小丫头年纪不大，气性还挺大，村里人看到我都是绕着走，你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头，难道不怕我吗？” 林知夏头也没回。 “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吗？我犯得着怕你？” 见她真不怕，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他突然觉得有趣。 “村里人都说你是树叶落下都怕打头的胆小鬼，好像也不全是这样。” “你都说是村里人说了。”林知夏边往前走边说，“难道不知道传闻不可信？” “也是，现在知道了。”陈不凡停住脚步，望着她问，“你要打听什么？问我，或许我能知道。” 眼下有个人追着她解惑，林知夏没理由不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看着陈不凡。 “那我问你，镇上卖普通的草纸，需要得到官府准许吗？” “这个……”陈不凡抬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笑，“与纸相关的事，恐怕还真只有沈甫安才知道。” 林知夏耸了耸肩。 “就知道不能指望你。”她转身继续往家走，还不忘抬手说了声，“不过还是谢谢。”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陈不凡饶有趣味的吹了声口哨。 “这丫头可真有意思，跟传闻中完全不一样嘛。” 说完，摇了摇头，转身往后山走去，伸手接过沈甫安刚从山里扛出来的小鹿。 “你要不要去一趟林家老宅？寄明叔家的闺女似乎真有事要跟你打听。” 赵氏领着三个孩子刚跟婆母分家，银子田地都没份儿，恐怕是在寻思能赚钱的营生。 听得是他们，沈甫安点头。 “那你先将鹿扛回家，我去那边瞅瞅。” 陈不凡面上带着痞笑，“去我家就算了，回头我爹娘又得唠叨，我就在你家等着，你快去快回。” 沈甫安目送他往家里走，转头就去了林家老宅。 林知夏以为今天问不到想要打听的事，谁知才到家没一会，沈甫安就来了。 “赵婶，我听说知夏方才找过我？” 赵玉珍还未来得及喊知夏，她便已经从屋里跑出来了。 “是呢，甫安哥，我们去一旁说。” 林知夏拉着沈甫安来到院子一角。 “甫安哥，普通草纸想要拿去镇上卖的话，需要得到官府的准许吗？” “普通草纸不用，如果是宣纸，得经过官府抽查达到一定标准才能让书肆售卖。”沈甫安有些好奇，“你们打算卖纸？有货源吗？” 知夏摇头说，“我想自己试试造纸，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回头要是成功了，我先给甫安哥送一刀过去。” 沈甫安面上带着浅笑，倒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 “要是真成功了，我倒是能给你介绍些买卖。” 林知夏一喜。 “那就先多谢甫安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件事，我娘想让我大哥和四海都认认字，你这边有合适的书推荐吗？” 分家之时，里正沈纪之写契书的时候她就有观察到，这边的文字都是繁体字，她上一世学的是简体，到时候恐怕也要跟着五福和四海学一学。 毕竟，目不识丁的话，将来干什么都有局限。 沈甫安想了想，“这倒是不难，我幼年识字，是从《千字文》和《弟子规》开始的，只是那书用的时间太长，后又被一好友讨去磋磨了一段时日，已经烂的看不得了，等有空了，我誊抄一份给你们送来。” 这个好友，自然就是陈不凡了。 别人是看书，他单纯就是虐书，将书借去三个月，字没认几个，书已经体无完肤。 知夏讪笑，“这怎么好意思？” “大家都是同村，倒也没什么要紧，就当练字了。”沈甫安见天色不早，“眼下陈不凡还在家里等我，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知夏忙摇头。 “没别的事了，甫安哥哥慢走。” 赵玉珍悄无声息来到知夏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前面少年的背影，幽幽的问。 “好看吗？” “当然好……嗯？”知夏往身旁望去，拍着尚且平坦的胸口说，“娘，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赵玉珍嫌弃的瞥了眼她的小身板，现在的她，跟上一世简直没法比。 “别忘了你才十岁，该有的不该有的你都没有，少想些有的没的。” 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知夏紧跟上她。 “我没想啊，我单纯欣赏都不行？” 转而又一副受伤的样子。 “再说了，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什么叫该有的不该有的我都没有？我这不是还小吗？等我长大了，该有的自然就有了。” 赵氏只是漫不经心的飘出一句话。 “那就等你长大再说。” 林知夏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第22章 搭牛车 家里篱笆还没修好，老宅又在山边上，担心夜里出事，赵松全和赵松祥一番商量，在篱笆围起来之前，兄弟两个轮番在这边守着母子几个，就和五福睡在赵玉珍和知夏隔壁的屋里。 四海暂且还是先跟着赵玉珍母女凑合。 …… 次日一早，林知夏起了个早，吃完早饭就拉着五福出发了，为了省钱，两人原本是打算步行去镇上的，毕竟只一篮子蕨菜，依着五福的体力，用背篓背去完全没问题。 刚出村口，就遇见沈甫安和陈不凡抬着一头鹿放上牛车。 知夏一见沈甫安，忙热情打招呼。 “甫安哥，早。” 陈不凡往村子的方向望去，眉头一挑，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喂，姓林的小丫头，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里你没看到吗？” 五福看到这个村霸，心底有些犯怵，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往知夏面前挪了挪。 “不凡哥，你别跟我妹妹一般见识，她年纪小，不知人情世故，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见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陈不凡勾起唇角，手一摆。 “得了吧，就你这胆儿，还不如你妹子呢。” 听了他这话，沈甫安往知夏的方向望去，小姑娘一脸坦然，脸上果然不见丝毫惧意。 联想她昨天找自己一事，跟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一对比，这丫头的胆子，确实是比从前大了许多。 转而看向五福背着的背篓。 “你们这么早出门，是要去镇上？” 五福点头，“是。” “一起吧，正好我们借了牛车，再加你们两个小孩应该也坐的下。” 五福还在抓脑袋犹豫，做牛车他倒没什么，但妹妹毕竟是个姑娘家，跟陈不凡这种混子走的太近对名声不好。 不想走远路的知夏已经开始感谢了。 “多谢甫安哥和不凡哥，你们真是大好人。” 陈不凡似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快出来了。 最终，他伸手搭上了沈甫安的肩膀。 “你听见没，这丫头居然说我是大好人，我他娘的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大好人。” 恍惚间，知夏似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心酸。 转眼又见他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直觉自己刚才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有这个恶霸在的地方，心酸的只可能是别人，怎会是他？ 沈甫安提醒。 “不早了，咱们早些出发去镇上吧，趁着鹿肉新鲜，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陈不凡点头，望向年纪最小的知夏。 “自己能上牛车？” “能！” 知夏丝毫不扭捏，手脚并用爬上了牛车，随后回头去取五福背上的背篓。 沈甫安和五福紧随其后，陈不凡从一旁的老伯手里牵过牛绳，在老伯的嘱咐下，驾着牛车出发了。 知夏第一次坐牛车，虽然慢，也颠簸，到底是比走路要轻松的。 “甫安哥，现在置一辆这样的牛车大致需要多少银子？” 还未等沈甫安开口，赶牛车的陈不凡当先说，“牛车架子找木匠打倒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主要是牛贵，刚出生的小牛犊十八两左右，半大的得二十五两，成年牛就得三十二两了。” 知夏惊讶。 “这么贵！” 一头牛从刚出生到成年大致需要两年时间，小牛犊和成年牛的价钱足足相差十四两！ 这么大的差距，如果不着急，倒不如买小牛犊仔细养上两年。 陈不凡勾起一侧唇角，懒懒的拉长尾音，“牛要是便宜的话，岂不人人都买得起了？” 牛车一路颠簸到溪口镇的石牌坊外。 镇上通常是不排斥牛车进入的，却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牛车主人必须将牛的排泄物清理干净。 好巧不巧的是，牛车自进了镇子就如同上了发条似的，拉了一坨又一坨。 陈不凡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捡牛粪，烦不胜烦。 “刚才走那么远的路都不见拉屎，这会倒是跟下雨似的，故意的吧？” 知夏和五福相视一眼，五福倒还好，担心陈不凡耍混，一直忍着不敢笑，知夏倒觉得，陈不凡这人名声虽不好，却也并不像十恶不赦之人，并未收着脸上的笑意。 沈甫安抬手掩了掩唇角。 “行了，咱们就在老街下吧，这边人也多，没必要特意跑去新街。” 溪口镇从石牌坊入，横竖两条街都为老街，顺着竖向的街道往后拐两个小弯，走大约一里路，还有一条街，谓之新街。 老街存在了上百年，新街是近几十年在老街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 镇上有钱人家、大型商铺、当铺、钱庄、酒楼、牙行基本都聚集在新街那一块。 溪口镇唯一的书院，璞玉书院，就修建在老街与新街交界的桃溪山脚下。 每年的二到四月，错落在桃溪山中漫山的桃花盛开之时，璞玉书院仿佛嵌进了画卷中一般，是溪口镇一道靓丽的风景。 陈不凡停下牛车，和沈甫安一起将小鹿抬了下来，用一块黑灰色的烂布铺着放在地上。 五福和知夏也下了牛车，不过他们今日却并未打算在老街摆摊，而是想去新街的酒楼碰碰运气。 “甫安哥，不凡哥，你们这鹿打算卖个什么样的价钱？我和我哥这会要去新街，如果有人要的话，我可以顺带给你们引荐一下。” 毕竟坐了人家牛车，总得给他们做点什么才好。 沈甫安往陈不凡的方向望了眼。 陈不凡时不时便会从山里打了猎物带到镇上卖，这方面的行情，还是他比较懂。 只见他舌头抵了抵腮帮子，似是在思考。 随后望向她，仍旧是那副痞样子。 “这只鹿不算大，除去内脏和皮毛，大概还有七八十斤，行情价是八十文一斤，如果整只卖，至少五两银子。” “我知道了，等会有人要，我叫我大哥过来喊你们。” 知夏说完，拉着五福往新街去了。 陈不凡“忒”了声，“难不成这丫头还真以为自己能卖出去？” 沈甫安将鹿收拾好，“你赶紧去将牛车拴好吧，等会卖了鹿，我还得往书院去一趟。” 陈不凡望向他，“今日不是放旬假？怎么又要去书院？” 沈甫安只说，“那边书肆的白麻纸便宜，买些回去抄书。” 听到是为了买纸抄书，陈不凡顿时没了兴趣。 “得，那我栓牛车去了。” …… 【旬假：十日一休。】 第23章 报酬 溪口镇紧挨临安县，相对于附近几个镇子，还算不错。 知夏和五福来到新街，这里的屋舍铺面，果真比老街要气派许多，眼下不是逛街的时候，她领着五福直奔其中一家看起来消费水平不错的酒楼。 小二见两人一身补丁，倒也并未直接驱赶，而是伸手拦住他们。 “不知两位来我们金杯楼所为何事？” 五福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酒楼，见人家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一时间支支吾吾，紧张到憋不出一个字。 知夏大方上前，笑着问，“这位大哥，我们在山里得了些野味，不知道后厨收不收？如果不收的话，我再去别家问问。” 面前的小姑娘看着乖巧机敏，人却又瘦又黄，小二本不想惹麻烦，却又不忍心直接拒绝她。 有些不耐烦的抓了抓后脑勺。 “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去问问，都有哪些东西？” “蕨菜和鹿肉，不过鹿放在老街了，金杯楼要的话，等会我们可以去取。”说完，朝着小二鞠了一躬，“劳烦这位大哥了。” 小二点头，转身进了酒楼。 五福见妹妹低声下气的样子，心疼的收紧了眉头。 要是爹还在的话，他们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妹妹也就不需要为了几文钱这般放低姿态了。 不一会，小二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出来了。 男人望着面前两个孩子。 “就是你们这里有鹿肉？” “是，不仅有鹿肉，还有蕨菜呢。”知夏说着，从五福的背上取下背篓，“大叔瞧瞧，这蕨菜都是新鲜的，用来炒腊肉最香了。” 原本那男人都没往两人的背篓里看，直到知夏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这才低头望了眼他们的背篓。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倒不妨他试试。 最近新街几家酒楼相继推出新菜，还真没有这一味蕨菜。 “行，你们去将那鹿抬过来吧，这蕨菜我也一并收了。” 知夏心底一喜，“那鹿有七八十斤，零卖八十文一斤，一整只是五两银子，您这边确定是要一整只？”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 “怎么？我们这么大的酒楼，还担心我们付不起五两银子？” 知夏忙摇头。 “没有没有。”转头就跟五福说，“大哥，你快去老街让甫安哥他们将鹿肉拉过来。” 五福应了一声，转头就往老街跑去。 趁着这个间隙，知夏又和那中年男人聊了几句套近乎，才知他是金杯楼的后厨主事，名叫李万福，大家都叫他李大厨。 两人说了没一会，陈不凡赶着牛车来了。 见到陈不凡时，李万福眉头微微拧了拧，只觉他有些面熟，尤其这吊儿郎当的气质，跟镇上那群闹事的混混简直是一模一样。 旁边这小姑娘看着乖巧懂事，怎的就跟这么一号人扯上了干系？ 牛车在金杯楼门前停下，陈不凡和沈甫安将鹿抬到李万福面前，知夏忙上前帮着招呼。 最终在李万福看过没问题后，以五两银子的价买了那头鹿，并以四十八文的价收了知夏的蕨菜。 虽然没赚多少，可依她目前的年纪和能力，能赚到钱，到底是开心的。 望着她财迷的模样，陈不凡和沈甫安但笑不语。 说起来，今天的鹿出手的这般顺利，确实是多亏了这丫头。 “你们接下来是回家还是要去做什么？”陈不凡问。 “我们想去找一找附近的小作坊，不凡哥知道哪里有卖石灰的吗？”知夏问。 陈不凡想了想。 “出了溪口镇往西大概两里路就有，你们先去，我和甫安还有点事，等会过来帮你们拉石灰。” 知夏忙笑着说，“那就太谢谢了。” 她和五福两人年纪都不大，拿不动太多，有人愿意帮忙，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她当然是乐意的。 …… 买了五十升石灰，共计花费一百五十文。 陈不凡果然守信，作坊的人刚帮着两人将石灰扛出来，牛车就到了。 今天出门早，进展又顺利，到家还不到午时。 陈不凡不想村里人看到他和林家走的近，到村口就下了牛车，将牛绳交到了沈甫安手中。 沈甫安将石灰送到院门口，并留下了二十斤白面作为她帮忙卖小鹿的报酬就离开了。 望着放在石灰旁的二十斤白面，兄妹俩面面相觑。 原本他们帮着沈甫安陈不凡卖鹿肉，只是因为他们载了自己一程，没想要报酬的。 “怎么办？”知夏指着白面问，“留着？” 五福脑袋里空空如也，他要是知道怎么办的话，不用妹妹说就已经办好了。 刚从屋里出来的赵玉珍见兄妹俩回来的这么早，还有些好奇，“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知夏往院子望去。 “今天在村口碰巧遇到沈甫安和陈不凡去镇上卖鹿肉，搭他们牛车来去的。” 赵玉珍了然，赶紧过来帮忙。 “难怪能带这么多东西。” 四海也从院门口探出头，望见地上散落的石灰粉末，以及那一大堆白花花的东西，兴奋的直拍手。 “好多白面！” 听见这道违和的声音，母子三人纷纷往他的方向望去，见他直勾勾盯着地上的大包石灰粉，赵玉珍抬手抹了把脸。 “五福，先帮我将石灰抬进去，知夏，四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知夏一脸苦涩。 这一天天的，她都快要熬成老妈子了。 拎起二十斤白面边走边和四海讲道理。 赵玉珍望着她手里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 “今天鹿肉的买卖是我和大哥帮忙引荐的，刚才甫安哥送我们回来的时候，留下了二十斤白面，说是给我们的报酬，是留还是退，娘看着办吧。”知夏说着，将白面往她的方向递去。 赵玉珍伸手接过，想了想。 “留着吧，好歹你也出了力。” 还想说点什么，想到赵家两个兄弟还在院子里忙活，便只能闭了嘴，想着夜里等四海睡着再单独跟女儿说。 第24章 我给大嫂包饺子吧 老宅有几间倒塌的屋，赵玉珍一家急着住进来时间也紧迫，根本来不及自己捏泥砖。 赵松全和赵松祥就地取材，在几间倒塌的废墟中找了些完好无损的泥砖搬去了厨房，这会正在搭灶呢，听见外边的动静，由衷的夸赞道，“知夏和五福都长进了，这么小就会赚钱赚粮食了！” 也好，孩子们都懂事体贴，妹妹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五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我倒没做啥，妹妹脑子转的比我快，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 虽然他也觉得这样的妹妹跟以往相比，差距大了许多。 可这么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想通了，管她是不是脑子真摔出了什么毛病，只要是在往好的方面转变，这些都不重要。 听到这里，两个舅舅就更惊讶了。 五福好歹也十三了，算是个半大小子，知夏可是才十岁，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 赵玉珍在一旁笑着打掩护。 “不过是运气好，赶巧撞上了这样的好事，大哥二哥也别夸，回头俩孩子尾巴都得翘天上去了。” 转而又吩咐五福，“五福，你去后山挖点荠菜和野葱回来，正好家里还有两斤肉，再放也要坏了，咱们中午吃饺子，回头多做点让你大舅二舅也带些回赵家庄。” 白面实在贵。 前两天买了二十斤，今天早晨一餐肉汤面就用了近两斤，还是省了又省。 沈甫安和陈不凡倒也大方，居然送了二十斤来，算是意外之财，眼下白面宽裕，娘家两个哥哥第一天来又是送粮送鸡送油盐的，多做些也好让大家都尝个鲜。 五福应了声，从墙角拿过篮子和小铲子就去了后山。 年初雨水好，山里野菜不少，不一会就挖了小半篮子，直接在泉水里清洗干净带回家。 正好这会在醒面，肉馅也已经剁好，赵玉珍先用野葱和姜片泡了半碗葱姜水，拿过清洗干净的荠菜焯水之后拧干水分切碎。 剁碎的猪肉先倒入温热的葱姜水搅拌上劲，家里没别的调理，便只放了盐和碎葱，最后加荠菜搅拌均匀后，淋上了在锅里融化之后冷却的猪油就开始擀皮包饺子了。 因为厨房在修灶，整个过程都是在屋檐下一块案板上完成的。 林春杏今日闲来无事，想着来老宅这边看看热闹，本以为会看到大嫂一家穷困潦倒的一幕，谁知站在不远处一丛杂草后，却只目睹了赵玉珍包饺子的全过程，单单是口水，都已经数不清咽了多少下。 真是没想到，大嫂一家离开家里之后，日子竟过的这样滋润。 她都已经好几年没吃过饺子了。 眼见着赵玉珍包好一屉子就要下锅煮，林春杏从杂草后走出，一脸讨好的走向老宅。 “大嫂，今儿中午吃饺子呢。” 赵玉珍听见声音，往院门口的方向望去，见是林春杏，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 “是啊，吃饺子。” 见她没有留自己吃饭的意思，林春杏不死心，又笑着上前，“我来给大嫂帮忙吧。” 赵玉珍哪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忙说，“不用，还有五福和知夏给我打下手呢。” 林春杏一看，五福正在临时架起的灶后面烧火，知夏领着四海在捡柴火，确实没有她能插得了手的地方。 一番观察，见案板上还有一大团白面和饺子馅，案板下更是堆着两个大袋子，袋子紧紧扎着口，旁边还散落了一些白色粉末。 她平日里与石灰打交道的时候少，家里一年上头更是吃不到几次白面，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两大包都是白面。 林春杏压下心底的震撼。 “我给大嫂包饺子吧。” 正要去碰案板上的东西，赵玉珍将装着饺子的竹盘交给五福后，上前拦住了她。 “分家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往后我们两家互不相干，包饺子的事就不用你帮忙了，你回去吧。” 厨房里，赵松全和赵松祥听到动静，对视一眼后，纷纷钻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兄弟两个身材高大，表情凶狠的好像能吃人，看的林春杏有些犯怵。 虽不甘心，跺了跺脚后，还是灰头土脸的转身离开了。 赵玉珍见林春杏走了，转而又看向赵松全和赵松祥。 “大哥二哥洗把手先歇会吧，饺子已经下锅，很快就好了。” 兄弟俩应了声，洗把手拿了两个木凳子坐下。 赵松全说，“之前以为五天就能全部弄好，眼下看来，加修灶，做案板，砌茅房恐怕还得多两天功夫才行。” 赵玉珍一边擀皮继续包饺子一边说，“不碍事，多两天就多两天吧，就是辛苦大哥二哥，这边的事情忙完，马上又要回去栽秧了。” 兄弟俩嘿嘿一笑。 “往年有我们在，耕田的事也轮不上阿武，今年总算是跑不掉了，我们也算是变相躲了一回懒。” 赵玉珍也笑了。 “回头等我们将手头上的事理顺了，大哥二哥就领着一家子过来吃个团圆饭，当给我们暖屋了。” “成。”兄弟两个连连点头，“不过得等栽秧之后，近半个月恐怕是没空的。” 赵玉珍将擀好的饺子皮一个一个包好放在竹盘里搭上盖帘，以免水分流失。 “不着急，我们虽没有田地，家里的事理顺也还要些时间。” 赵松全想了想，“有空了我们给你在屋后开一块荒地吧，总不能就靠着院子里这块小菜地过日子。” 赵玉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倒也不是我不想，手里确实没余钱了，等手头宽松点再做打算吧。” 哪怕开荒地，一亩也得五百文。 她手里可就只剩二两了。 除了一家人吃喝，屋子修缮妥当之后还得想想做点什么营生，得留点本钱周转才行。 田地的事情，倒也不需要那么急。 真靠田地养这一家子，等粮食种出来，她和几个孩子坟头都能长草了。 赵家兄弟觉得妹妹说的也有道理，田地的事不是小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吃完饺子歇了小会，他们又开始继续忙活。 第25章 石灰当白面 赵玉珍将家里收拾妥当，又将余下的饺子包完，见厨房里垒灶和打案板的事情帮不上忙，领着几个孩子去了山里。 母子几个在山里一番寻找，不仅采了蕨菜和枸杞头，还找到了一些菌子和木耳。 菌子用知夏的衣服兜着，木耳长在一截枯树干上，被五福连同树干一起扛回家去了。 赵玉珍领着知夏和四海回家路过一处水沟，发现里面有鱼游动，便将装满了野菜的篮子放在田坎上，脱鞋下水抓了三条巴掌长的鲫鱼。 这一收获，让她高兴的不行。 至少，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今天晚上又能吃顿好的了。 眼见着天色不早，赶忙从沟里爬起来领着几个孩子回到家，煮了一锅干米饭，又炖上了一个简单的鲫鱼火锅，吃完饭就让赵松祥带着今天中午包的饺子回家去了。 夜里躺在床上，待四海睡踏实之后，赵玉珍才小声唤知夏。 “夏夏，睡了吗？” 知夏原本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听到她的声音，突然就惊醒了。 “差点就睡着了，怎么了？” 睡在最外侧的赵玉珍侧身望着她，“白天我就想和你说了，这里不比咱们那时候，女孩子家家的名声比命还重要，往后还是别跟陈不凡走太近了，以免村里人说闲话。” 知夏没答应，也没有反驳。 “他人看着虽然吊儿郎当，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坏的。” “人都有两面，外人眼里的好人，也有他恶的一面，你娘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自然是明白的。” 赵玉珍继续说，“只是啊，这人心里的成见就是一座大山，他在别人心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尤其你还是个女孩子，和他走的近了，回头还不知人家要把你编排成什么样子呢，既然来了这里，咱们也要入乡随俗，否则将来只会害了自己。” 她这么一说，知夏突然没了睡意，她撇着嘴。 “我又没做什么？” 赵玉珍望着她，“人家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你和他走的近的话，做没做什么还重要吗？” 知夏躺平，望着被两个舅舅扎的严严实实的屋顶好一会。 “我以后会注意的。” 就在这时，隔壁屋中突然响起了赵松全的声音。 “外面是谁？” 赵玉珍和知夏相视一眼，赶紧起床穿鞋，披着外衣拉开了房门。 “大哥，怎么了？” 赵松全也披着衣服来到院中四处瞧着，疑惑的嘟哝道，“刚才好像听到院里有点声儿来着，难道是我听错了？” 赵玉珍没多想，这几天大哥二哥天天轮流在家守夜，杏花村来来去去的人应该都知道。 “刚我和知夏在屋里说话呢，大哥会不会是听岔了？” 借着月光再次将一眼能看到头的院子打量一遍，赵松全这才打了个哈欠。 “许是听错了，睡去吧。” “哎，大哥也早些休息。”赵玉珍说完，进了房间。 知夏望着她，“娘，家里进小偷了吗？” “厨房里的东西都放在五福和你大舅睡的屋，真有小偷也不怕，睡吧。”赵玉珍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要不是人都快养不活了，真想去哪里弄只狗来。” 知夏将她说的话记在了心底。 …… 次日一早，家里人都还没起床的时候，林春杏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从来不喜欢进厨房的她，今天居然兴冲冲跑去了厨房。 昨夜她确实去了老宅，还从那个案板下舀了约莫两斤“白面”。 要不是赵氏的兄弟发现院子里有动静，担心他们发现，说不定她还会多弄点回来。 不过两斤面也足够一家人吃了。 回头再打上一个蛋花汤做码，味道应该很不错。 单单这么想着，口水便止不住的往外涌。 一心想吃白面的林春杏并未发现，她手中的白面不是真正的白面，而是石灰粉。 将“白面”倒入盆中，左手搅动“白面”，右手拿着木瓢往里倒水。 水加入石灰粉的瞬间，只听“滋滋”的声响传来，大量气泡产生的同时，还释放了足以让人感觉到烫手的热量。 “啊！！！” 突然传出的一声惨叫打破了家里的平静，鸡笼里的鸡都惊的扑腾着翅膀叫了起来。 程氏焦急的声音最先传出。 “杏儿，发生什么事了？”见女儿没有立刻回应她，又赶忙喊道，“水生，秀兰，快去看看杏儿。” 林水生自然也听到了林春杏的惊叫声，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踹上鞋就跑了出去，他先去了林春杏的屋里，不见人。 “杏儿，杏儿，你在哪里？” “二哥，我在厨房。” 林春杏委屈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林水生听见声音，赶忙转道去了后院，李秀兰听见声音，也跟在他身后一并往后院走去。 正屋，程氏只恨自己腿脚不便，不能跟去看，便奋力扒着窗子看向后院。 厨房内有些混乱。 水瓢和盆里的石灰全都洒落在地，水和石灰混合在一起，“滋滋”的反应激起了不少白色粉末，空气中飘散着刺鼻的味道。 林春杏站在墙边，右手抓着左手手腕，一脸痛苦的样子。 仔细看去，她左手的手背和指缝中，已经起了大片水泡和红肿，手背上皮肤娇嫩的部位更有一小块溃烂的伤口。 林水生之前当过小工，自然是认识石灰的，他先将妹妹从厨房里拉了出来。 “杏儿，你在厨房做了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石灰？” 林春杏双眼红肿，“哇”的哭了起来。 “二哥，大嫂害我。” 林水生眉头一挑，“大嫂不是都分家出去了吗？她怎么害你了？” 林春杏一指厨房内，哭着说，“那些石灰粉，是我从老宅带来的，我以为是白面，想着家里许久没吃过白面了，今早给家里做一顿面条吃，可我昨日明明看到大嫂用白面做了饺子，怎么会变成石灰粉呢？肯定是大嫂害我，我的手好痛，会不会留疤？” 林水生和李秀兰对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还是正屋的程氏提醒。 “还不快去镇上喊大夫！” 林水生应了一声，赶忙出门去了，李秀兰则拉着林春杏来到水缸边上，用清水为她清洗手上的残余物。 …… 第26章 头钱 赵松祥早晨到老宅的时候，用昨天端着饺子回去的竹盘带了八个鸡蛋来，还不忘跟赵玉珍诉苦。 “昨儿我从你这里拿了饺子回去，讨了娘好一顿骂，说你日子过的本来也不容易，我这个当哥哥的还从你这里拿东西走。”他望着赵玉珍，“当时被他们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贪图你东西了，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那个冤枉啊。” 赵玉珍一笑，“让二哥受委屈了，待下回去了，我亲自跟爹娘解释。” 赵松祥摆了摆手。 “解释倒不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不会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往后我是不敢再从你这里拿任何东西走 了。” 赵玉珍自然了解，娘家母亲那样骂，也不过就是看她拖着几个孩子生活困难，不想让她破费罢了。 本意上还是好的。 “以后再得了什么好东西，我让五福亲自送去。” “咱家比你日子好过，还有我和大哥、阿武撑着呢，你也不容易，往后有什么东西还是先紧着几个孩子。”赵松祥说着，往厨房走去，“你先忙着，我去给大哥帮帮忙。” 赵玉珍目送他进了厨房。 打了四个鸡蛋熬了蛋花汤，煮了一大锅面疙瘩，并撒上了野葱和昨天剩余的枸杞头。 吃起来满嘴留香。 吃饱喝足，趁这会还早，赵玉珍挑了一对旧箢箕（yUān iī），让五福提着空水桶，领着几个孩子去了昨天抓鱼的那条水沟。 她让五福拿一个箢箕在水沟一头堵着，自己从另一头下，拿另一个箢箕将鱼往五福的方向赶去，偶尔能看到受惊的鱼从水里蹦起来。 知夏提着水桶，牵着四海跟在赵玉珍身边，直勾勾盯着沟里的动静。 最终，赵玉珍在距离五福只剩六尺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夏夏，水桶给我。” 知夏忙将水桶递了过去。 赵玉珍接过水桶，直接在水里一舀，便见三四条鱼从水里蹦了起来，有一条直接蹦到了桶里，还有一条差点从五福那头的箢箕跳过去，情急之下，被他一把揪住了。 五福激动的不行，将鱼放在水桶中，伸到水里抓鱼。 知夏在岸上待不住，也脱鞋下了水。 三月的天气冷热适宜，水中却凉，刚入水时，只觉一股寒气从足底蹿入，让她整个人紧绷了一瞬，习惯了一会才开始抓鱼。 母子三人忙活了两刻钟，终于捞了小半桶。 最多的是鲫鱼，大概有七八条，还有两条筷子长的鳊鱼，一条鳜鱼，余下的都是小鳑鲏（pánɡ pí）和刁子鱼，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小鱼。 回到家后，赵玉珍烧了一锅热水，让五福和知夏都泡了个热水脚。 她将水桶中的小鱼捞了出来。 “这些小的咱们就留着自个儿吃，大一些的品相好，你们拿镇上去卖，这会去村口应该能赶上牛车，快去快回。” 她倒是也想去，可四海还小，得有个人看着。 再者，两个哥哥在家忙活，她跑出去也不像那么回事，还得准备中午的吃食呢。 五福和知夏提上桶里的鱼，背着昨天下午在山里采的蕨菜和余下的茅草菌就去了村口。 昨儿出门早，村里许多人就算起了也还没出门，今天抓鱼耽误了一会，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陆续从家里出来去田里地里干活。 见两人又是桶又是背篓的。 “哟，五福一早抓了这么多鱼，是要拿去镇上卖呢？” 五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去碰碰运气，还不一定有人买呢。” 隔壁来妮的爹陈守财打量着精神头不错的兄妹两，“你们家最近日子还不错啊，总能闻到肉香。” 昨儿还看到林春杏去林家老宅了呢。 恐怕也是嘴馋了。 五福一脸虚心，“阿公阿婆担心我们搬家没吃的，特意破费银子让大舅二舅带来的，昨儿吃完就没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吃不上了。” 村里人一年上头吃不上两顿肉，如果说这肉是娘买的，回头村里又要开始传娘不会过日子了。 在场的人一听，当然是信了他的话。 林家大房几斤几两，村里人都是知道的。 那赵氏没了男人，程氏将他们大房分出去又没任何补贴，自然是买不起肉吃的。 知夏往大哥的方向望了眼，没想到平日里木木讷讷的人，还有这般机灵的时候呢，瞧这话答的，简直天衣无缝。 陈守财拍了拍五福的肩膀，“没事，往后再想吃可以自己赚，眼下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的，能吃上几顿已经很不错了，咱都还没得吃呢。” 五福连连说是，不想再被这些人围着问家里情况，跟妹妹抬着养鱼的水桶跑的飞快。 …… 坐牛车两文钱一个人，两个人就是四文钱。 五福有些心疼钱，四文都能买四个白面馒头，够一家子吃顿好的了，可拿着这些东西跟妹妹两个人也实在走不了远路。 转而见妹妹没有丝毫负担的样子，他突然有些羡慕。 寻思年纪小真好，没心没肺的，只要能吃饱喝足就万事不愁。 牛车一路颠簸到了镇上，五福和知夏背着背篓提着水桶从石牌坊入，今天没上次来的早，老街横竖两条街道两旁全是卖菜的小商贩。 正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有人朝着他们招手。 “孩子，这儿。” 知夏望去，竟是上次在他们旁边卖鸭蛋的崔氏，她面前摆着两个篮子，到这会，一个篮子满满当当，另一个篮子里还有大半筐鸭蛋。 见知夏发现了她，忙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知夏见她的摊位旁还预留了三尺左右的宽度，忙拉着五福走了过去。 “崔婆婆，您今天也来卖鸭蛋了？” “是啊，前几天没来，这不攒了一些就一并拿来镇上卖了补贴家用。”她见兄妹俩东西有些多，还将自己的篮子往旁边挪了挪，“我来时没见到你们，寻思你们可能会来，就多占了点地儿，没成想还真来了。” 知夏笑着表示感谢。 “我们昨儿也来了呢，不过昨儿没在这里摆摊，去新街那边了。” 崔氏一听，忙说，“昨儿没在这里摆的好，昨儿镇上有人收头钱呢。” 知夏不解。 “什么是头钱？” 第27章 有事知道叫我哥了 崔氏凑近她，压低声音，“就是镇上那些地痞流氓跟咱们这些做小买卖的穷苦百姓收的保护费，一个月六十文钱，平常也时不时就会来这里转悠，谁要是没交头钱，这买卖就做不成了。” 知夏了然，原来哪里都逃不脱交保护费的规定。 六十文虽不算多，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难怪昨天人比平时少。” “可不是？”崔氏望着她说，“每个月初五人都少，除非是那些靠做小买卖营生的人，未免这些混混找麻烦，会心甘情愿的交六十文，咱们这些散户就得碰运气了，不过只要看到人来就收摊走，基本也不会将咱们怎么样。” 知夏松了口气。 “那还好。” 刚才她还担心那些混混会时不时过来找麻烦砸摊子呢。 砸摊子事小，她和五福年纪都不大，可受不住那些人的拳脚。 知夏刚放下桶，有个大娘从这边过时停下了脚步，指着他们桶里的鱼问，“小姑娘，这鱼怎么卖的？” “小鲫鱼五文，大点儿的八文，鳊鱼十八文，鳜鱼三十文。”知夏一口气将价钱说了出来。 那大娘稍作犹豫，还是蹲下身来。 “挑一条回去熬汤给我孙子补身体，他都好久没沾过荤腥了。” 知夏看了眼那大娘的穿着，转而捞了条大一些的鲫鱼，“大一些的肉多，也没那么难挑刺，大娘要不选这条吧？” 要不是看她穿着普通，给孩子吃的东西她就推荐鳜鱼了。 小时娘便经常给她做清蒸鳜鱼，刺少，肉质鲜嫩肥美，可好吃了。 那大娘见小姑娘是个实诚人，便开始掏钱袋子。 “行，那就这条了。” 知夏又从背篓里捧出茅草菌，“这个茅草菌大娘要不要带点回去？炖在鱼汤里可好吃了，大人小孩都能尝个鲜，不过只有这一些了，您要的话，跟鱼一起给我十文钱就好。” 大娘见不贵，便多付了两个铜板一起买走了。 第一条鱼卖出之后，知夏望向五福，“哥，你要不背着蕨菜去金杯楼瞧瞧？万一他们还收的话，也好过咱们一直在这里摆着。” 老街卖鱼的小摊贩不算多，卖蔬菜的却非常多。 蕨菜在老街卖不起价不说，这么小半筐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卖完。 五福一想，将背篓重新背上，“行，那你小心些，就算鱼卖完了也别乱跑，就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知夏忙点头。 “放心吧，还有崔婆婆在旁边陪着我呢。” 一旁的崔氏笑着说，“你快去快回，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不会有事的。” 五福知道旁边的崔婆婆是好人，点了点头，快步往新街去了。 知夏和崔氏聊了两句就开始叫卖，鱼是今早抓的，抓了之后就直接带到镇上来了，到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 因着卖相好，销路也不错，卖鱼的小姑娘又能说会道的，五福回到摊位的时候，桶里只剩下两条小鲫鱼。 那条鳜鱼是被一个大户人家的采买婆子买走的。 知夏也仗义，不仅卖自己桶里的鱼，还会顺带给旁边的崔氏介绍生意，两篮子鸭蛋，也只剩大半篮了。 见五福回来，知夏忙问，“哥，金杯楼那边怎么说？” 五福面上带着喜悦，他将背篓放下，“李大厨将蕨菜收了，还说咱们往后要是再弄到什么野味，也可一并给他送过去。” 知夏点头，这样的话，也算是初步跟金杯楼打下了关系。 往后再有什么，还可以往那边送。 她笑望着旁边的崔氏。 “崔婆婆，我们今天恐怕会比你先收摊了。” 崔氏笑的一脸慈祥，“不碍事，鸭蛋放个几天也不要紧，实在卖不完我就过两天再来。” 话音落下，忽见不远处引起了轰动，不少小摊贩收起东西就开始跑。 崔氏起身往那头望了眼，忙弓着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还不忘提醒一旁的五福和知夏。 “快！快收摊！收头钱的那帮人来了。” 五福一听，率先将背篓背上，提着桶牵起知夏的手腕就要走，却突然被人叫住。 “林知夏，林五福，你们跑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知夏停住脚步回头望去，陈不凡正领着几个人往这边来。 腿脚不如兄妹俩的崔氏，望着这帮不怀好意的地痞流氓，惊的提着篮子往后退了两步。 “陈不凡？”看到他，知夏突然就不怕了，“就是你们在这里收头钱？” 陈不凡神色大方。 “是啊，今天正好轮到我来这里巡查，你们在这里卖什么？” “沟里捞了几条鱼……”知夏说着，有些不确定的望着他，“是不是我们今天不给头钱就走不了了？” 这还是陈不凡第一次见她犯怂，不由笑了。 “放心吧，往后只要我还管着这条街，不用你们交头钱。”转而吩咐身后的弟兄，“兄弟们将人认仔细了，这是我妹子，同村的，往后可不许找她收头钱。” 那几人忙点头应着。 知夏和五福相视一眼，都在心底松了口气。 转而又带上一脸笑。 “多谢不凡哥。” 陈不凡嗤笑一声。 “有事知道叫我哥了，刚才碰见的时候，你可是直接喊的我名字。”他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拉长尾音说，“往后还是叫我名儿吧，显得没那么刻意。” 说完，也没再继续收头钱，带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见人走远，崔氏拍着胸脯松了口气，上前问，“知夏，你们和那个收头钱的人，真是同乡？” 知夏点头，“是。” 崔氏无比庆幸。 “幸好是你们的同乡，否则咱们今天这六十文怕是要交定了。” 知夏笑了笑，“崔婆婆还继续摆吗？” 崔氏摆手，一脸的后怕。 “已经收了就不摆了，过两天再来。” 知夏望向五福，“哥，那我们也回吧？余下两条小点的鲫鱼带回家吃算了。” 五福往桶里望了眼，点头。 “好。” 回去东西不多，兄妹俩是走路回家的。 两人在路上一番统计，卖鱼赚了一百零七文，蕨菜赚了五十二文，共计一百五十九文，是这些日子卖菜以来收获最大的一天。 果然，再多的野菜，都不如一盘肉菜贵。 …… 第28章 知夏完全可以代表我 刚到家，赵玉珍便拉着知夏进了院子。 她指了指案板下那包石灰。 “你昨天拿了石灰之后，可扎紧实了？” 知夏点头，“肯定扎紧实了，我担心自己力气小，还让哥哥给我帮忙了。” “今天你们走后，我才发现这袋子是敞开的，地上还撒了不少。”她凑近知夏的耳朵，“昨晚上你大舅听到了一些动静，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可能是真有人摸家里来了。” 林知夏突然想到林春杏。 “会是小姑吗？” “指不定就是她。”赵玉珍有些头疼，“就她那副蠢样子，恐怕是个连白面和石灰都分不清的，要是吃出毛病，指不定还得上咱家来找麻烦，真是个烦人精。” 知夏不置可否。 “那也怪不得我们，东西也不是我们给的，是她偷的，就是瘫了死了，哪怕闹到县衙去，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再说石灰遇水就会产生反应，这要是还分辨不出来的话，直接蠢死得了。” 原本有些焦虑的赵玉珍被她的话逗笑了。 “话糙理不糙，真要这样，蠢死也好，少一个祸害。”她说着，将搭在石灰上的案板往厨房搬，“上午厨房里的灶和案板都完工了，我才收拾出来，这石灰用木板搭着堆在厨房吧，夜里栓上门就好了，好歹也是咱们花了银子买的。” 知夏忙过去帮忙。 赵玉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望着她问，“你们今天在镇上怎么样了？” “还不错。”知夏小声说，“回来路上算了算，赚了一百五十九文，要不是收头钱的过来，说不定还能多赚十文钱。” 赵玉珍虽没经历过收头钱，但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就类似于上一世的城管。 “你们没受欺负吧？” 知夏摇头，“没有，领头的人是陈不凡，他说往后只要他还管着那条街，都不用我们交头钱。” 赵玉珍沉默了好一会，才又说，“他愿意帮忙，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受着，往后有机会，还是想想办法报答一二吧。” 母女两个正说着，林水生和林喜凤领着林春杏来了家里。 “大嫂，你在家吗？” 赵玉珍和知夏对视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人出了厨房。 “找我什么事？” 林水生望着她问，“大嫂家里是不是买了石灰？” 赵玉珍大方承认。 “是买了。” 老宅这边住的近的人家有好几户，一点风吹草动的，大家就能听到动静，纷纷伸长脖子往这边瞧。 林喜凤见状，忙扶着林春杏上前，故意将音量提高，好让附近邻居都能听清楚。 “大伯母，小姑的手被你们家的石灰伤了，刚找了大夫治伤花了七十五文钱，大夫说就是治好之后还得涂药才能尽量减少疤痕，咱们家什么条件你也清楚，可不能不管呀。” 赵玉珍还未开口，知夏先问她，“奇怪，我们家的石灰，怎么会到你们家去了？还伤了小姑的手？你说话得有证据，空口白牙就在这儿胡说八道，小心我上县衙告你污蔑。” 原本附近的人还以为今天这事是赵氏使坏呢。 听了知夏这话，都是一头雾水。 林喜凤被知夏问的一时间答不上来话，不由在心底怨怼这小妮子牙尖嘴利，总不能说小姑以为石灰是白面，来老宅偷的吧？ 为了钱，林春杏也顾不得那点面子，她往赵松全的方向望去。 “大舅哥昨天晚上是不是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赵松全摸了把脑袋，本不想搭理她，可过不去良心那关，还是点头。 “是。” 赵松全嗓门大，昨夜那一嗓子，不仅赵玉珍听到了，住的近的人家也是有听到一些动静的。 “昨夜确实听到赵家大舅哥的声音了。” 见他承认，林春杏松了口气。 “白天看大嫂用白面做饺子，以为案板下的石灰是白面，想着家里人许久都没吃过白面了，我才趁着夜里上老宅来拿的，昨天晚上你们听到的动静，其实是我。” 顿了顿，她又说，“石灰确实是大嫂家的，我的手也是大嫂家的石灰伤的，今日治疗花了七十五文钱，我也问了，大夫说后续可能还得花不少银子，我也不要多的，大嫂给我三两，这事就算扯平了。” 她这么说，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尚且没觉着不对。 知夏眉头一挑，寻思这林春杏脸皮真厚，这么邪门儿的倒打一耙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活像这起事故最大的受害者真是她一样。 “你跟我家扯平了，我家还没跟你扯平呢。” 嫌十岁的个头太矮没有气势，知夏从屋檐下搬了个凳子扶着赵玉珍的胳膊站了上去，直视林春杏。 眼下人家不要脸，她也没必要给脸了。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小姑隔三岔五的就偷摸进我们大房屋里偷首饰偷银子，之后我娘说起，你也说是拿，我娘念着是一家人，为小姑的名声着想，也没大肆宣扬过。” “这次可倒好，都分家了，又‘拿’到老宅来了，别说我们还在里正的见证下签了断绝供养的契书，就算没签契书，分家了就是两家人，小姑昨夜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偷，我们还没让你还被你偷去的石灰粉呢，就好比你去别人家偷东西踩空摔伤了，难不成还是别人家的错？”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摇头。 “偷东西别说摔伤，就是摔死了，那也是活该啊。” 林春杏气急败坏的望着知夏，“我们大人说话，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臭丫头在这里插什么嘴？” 赵玉珍抬高声音。 “在我们家，知夏完全可以代表我，她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 这丫头前世除了学习让她头疼，其余哪儿哪儿都不错，学生会和社团更是没少混，嘴皮子还是厉害的。 林春杏厉声道，“大嫂这话说的，论年纪，五福比知夏还大三岁呢，五福这个当大哥的都没说什么，她一个才十岁的毛丫头凭什么？” 挑拨的意味，连反射弧长到离谱的五福都听出来了。 眼下被点了名，他也不好总在一旁干站着，抓了抓脑袋，一副憨憨的样子。 “妹妹年纪是小，但她至少知道不能偷东西，也知道偷东西受了伤不能怪到别人身上，小姑如今跟我们是两家人，我们自家人都没说什么，小姑也管不着我们家的事。” 知夏听了，朝着五福竖起大拇指。 第29章 鱼绝种了 林春杏望着这家人同仇敌忾的嘴脸，心里有气，却又不敢乱撒，毕竟赵家的两个大舅哥还在边上呢。 她铁青着一张脸，“那点石灰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就当我买的，但是你们家的石灰伤了我这件事，不能罢了。” “小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若你昨日偷的真是白面，这会肯定不会找我家来给银子了吧？” 知夏也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到了。 “今天别说三两，就是三文也没有，小姑要是觉得自己占理，你就上县衙告我们去，让县令大人来判一判，到底是谁的错。” 旁边有两个不清白的婆子站出来打圆场。 “赵氏，我看寄明之前待你也不错，毕竟是一个锅里吃过饭的，眼下她这手也确实伤的有些严重，你就意思意思给她点得了，别闹的太难看。” 赵玉珍气着气着就笑了。 “朱婶要是手头宽松，倒是可以给她点，别说我现在带着几个孩子身无分文，全靠娘家接济，就是有，我也不可能给这银子。” 她这么一说，朱氏担心林春杏真扯到自己身上来，不由往后缩了缩。 知夏也说，“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不如小姑跟我们去公堂对簿，看看是我们出银子还是小姑被打板子。” 林春杏气不过，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就要去打她。 赵松全横着眉头站到了知夏面前。 “你打她试试！” 见林春杏被唬住，他又说，“今日这事我们看的真切，明明是你自己偷东西做错事，结果还恶狗反咬人，我们这些娘家人在场你都敢这样做，我妹子之前在你们家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 赵松祥也不再留情面。 “小小年纪，还没成亲呢，就泼妇成这样，往后谁要是娶了你，怕是得倒八辈子大霉，祖坟都能被你掏空了。” 林春杏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这般难听的话。 眼下听得赵家两兄弟的话，气的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他们哆哆嗦嗦的说，“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赵松全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来着？” 林春杏被他的样子吓的倒退一步，“二哥。” 林水生挡在林春杏面前陪着笑，“赵家大哥，我妹妹年纪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转而又望向赵玉珍。 “大嫂，你看这事也确实是因你家而起，你总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是不是？” 赵玉珍只觉这男人没原则也没担当。 “是我跟她讲那袋子里是白面，还是我让她来我家偷石灰了？她偷了我家的东西，我没叫她赔回来已经是给足了脸面，你们可别在这里给我蹬鼻子上脸的，赶紧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 她的身旁，赵家兄弟睥睨着林水生几人。 “就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否则别怪我们兄弟将你们扔出去。” 见两人凶神恶煞的，林水生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哪怕林春杏万般不愿，还是拉着她回家去了。 四周，村民们开始交头接耳，朝着林春杏的背影就是一通指点。 林春杏回到家，委屈的不行，不仅手痛会留疤，还没要到钱，关键这件事情一闹，她的名声就坏了。 越想，她心里越不痛快。 越不痛快，哭的越凶。 林水生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 “行了，别掉豆子了，大夫不是说娘这腿还有治吗？这些日子你好生伺候着娘，等她的腿好了，自然有法子镇住大嫂一家。” 之前娘的腿没继续治就是因为家里不宽裕，且找的还是一个诊金便宜的赤脚大夫，今天也是临时起意，寻思都将镇上的大夫叫来了，便索性也让他给娘瞧了瞧，谁承想娘这腿都坏了好些年了，居然还有的治，就是得多花些银两，且治好之后，腿可能还会有些跛。 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她的腿能好起来，全家人日子也能过的轻松些。 之前程氏有赵玉珍伺候着，家里又没银钱治病，想着不能动就不能动，倒也不碍事。 如今大房已经分出去，二儿媳又怀了第五胎，杏儿也迟早要出嫁，恰好官府又给家里补贴了银子，如果腿能治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大房那几个小畜生好歹都是姓林，竟半点不护着自家人，这些年真白养了他们！”林春杏边流泪边望向李秀兰，“二嫂，你可有问大夫，娘的腿何时能好？” “大夫说要三到四个月。” 一开始，李秀兰也是心疼银子的，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后，还是想着，程氏的脚得好起来才行，生孩子的时候家里男人是指望不上的，上回生耀祖有大嫂伺候月子，这胎生了之后，就只能指望婆母了。 林春杏擦了脸上的泪。 “二哥放心，我一定陪着娘好好恢复。” …… 因为卖鱼赚的钱多些，第二天一早，赵玉珍吃完饭便又领着孩子们去了昨天的那条水沟，寻思是不是还能捞点起来。 可到这里才发现，竟连草都被拔的干干净净，沟里的水清澈见底，连鱼的影子都见不着。 母子几人傻了眼。 村里这些人可真够利索的，昨天才卖了一天呢，到今天直接绝种了。 接连跑了三四条水沟，皆是如此。 赵玉珍望着兄妹两个。 “没有鱼的话，只能先将菜送去镇上了。” 五福想了想，“我一个人去吧，今天不用摆摊，妹妹跟着跑来跑去也累得慌。” “也行，回头我再给你一些碎银子，回来的时候带两斤糖一斤芝麻。” 赵玉珍领着几个孩子往家走。 “知夏得空了就领着四海去村里问问谁家有黄豆，先收个一二十斤回来，我试试能不能做腐乳，你们大舅二舅的事这两天就完工了，咱们家没有田地，也不能总靠着山里和沟里过日子，不然一到冬夏两季，就得喝西北风了。” 第30章 五福心里苦 虽然已经来了好几天，到现在为止，知夏还有一种正在体验农村生活的感觉。 新鲜劲儿还在呢。 因为要去收豆子，回家拿了个布袋子就拉着四海去了村口。 这里向来是妇人们聚集在一起拉家常的地方。 知夏凑近弟弟。 “四海，等会你这样喊……” 四海听了姐姐的话，来到村口就敞开嗓子大喊，“收黄豆了，哪位婶子婆婆家里有黄豆？” 村口正在拉家常的妇人们往姐弟俩的方向望去。 先是一阵安静，之后才有人试探着问知夏。 “知夏，你们是真要收黄豆？” 知夏点头，“是的，钱婶，我娘想要二十斤黄豆做种，您家里有吗？” 经历了昨天卖鱼的事，她都不敢在村里说实话了。 但凡有个能赚到钱的法子，这些人恐怕都会疯狂模仿。 钱氏问她。 “你们收多少一斤？” “六文。” 娘上回领着五福去买锅买粮食的时候有留意过，镇上粮油铺子里的黄豆零卖大概是八文左右，不过如果是那些贩子来村里收的话，根据年成好坏，三文、四文、五文的时候都有。 六文钱一斤收的话，村民们能多赚点，也愿意出手给他们，要是娘那边效益好，也不怕缺了黄豆。 “我家除了留下做种的，倒是可以匀出来十斤给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家拿。”钱氏一边说一边往家里走去。 另一人也忙举起手，迈着小碎步往家里跑，生怕慢了一步人家就会赶在她前头似的。 “我家也能匀出来十斤，我也拿去。” 知夏望着两人喊，“钱婶，李婆婆，我娘收的价高，对黄豆品质也是有要求的，你们挑些好的来。” “晓得了。” 不一会，钱氏和李氏便各自拿来了十斤黄豆，钱氏还将自家的秤一并带了来。 知夏没有用过带秤砣的称，在村口妇人们的指导下学会认称后，这才将那两包黄豆一一过了称，见黄豆饱满无杂质，这才给两人各付了六十文，用布袋扛着回家去了。 其余妇人见她是真收黄豆，不由生出了一丝悔意，早知道这样，刚才就该及时站出来的，多赚几文算几文，总比那些粮食贩子的价好。 十岁的小身板实在是干不了太重的活。 二十斤黄豆扛到家的时候，不只肩膀酸，手也麻了。 赵氏将黄豆拿在手里掂了掂。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背二十斤走这么一段路已经很不错了，上回买的芝麻糖应该还有几块，我放在桌上那个包袱里的，你跟四海吃去吧，记得给五福也留一块。” “好嘞。” 原本满脸痛苦揉着肩膀的知夏，突然肩膀不酸了，手也不麻了，撒腿就往屋里跑。 前世想吃啥都能买到，这里有点好东西还得省了又省，否则吃完就没了。 像糖果这些不太能填肚子的东西，在平民百姓家，那就是极奢侈的东西了。 听见有吃的，四海如同一条小尾巴，迈着小短腿兴冲冲紧跟在姐姐身后，嘴里的口水要不是咽的够快，就已经流出来了。 见知夏从包袱里找出了那包芝麻糖，四海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睛要是能吃东西，芝麻糖已经到他肚里了。 知夏展开油纸，拿起一块芝麻糖正要往嘴里塞。 回头见弟弟一双眼好似长在芝麻糖上似的，不由笑了笑，将第一块糖往他的方向递去。 “喏，吃吧。” 四海接过芝麻糖，张开嘴，本想一口塞下去，但又怕吃完之后没得吃，便龇着牙，一点一点磨着糖屑慢慢品尝味道。 知夏见状，见油纸包中还余下三块，想着自己吃一块，给五福留一块就行了，便再次给四海递去一块。 只见四海摇头。 “这块留给娘吃。” 知夏愣了愣，转而笑着摸了摸他的大脑袋。 “行行行，那就给娘留着，四海真孝顺。” 得了夸奖，四海咧嘴笑了起来，这几日吃的好，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长了些肉肉，让知夏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小脸。 …… 五福今天背着背篓去镇上，卖菜赚了五十四文，又花两百一十二文买回了两斤糖和一斤芝麻。 糖是九十文一斤，芝麻三十二文一斤。 花的比赚的还多，因为不知道赵玉珍的用意，他搔着脑袋又焦虑了一路，头发都愁掉了几根。 回到家的时候，赵松全和赵松祥正在砍树桩围篱笆，在知夏的建议下，树桩顶部被削的尖尖的，还在火上烤了烤，炭化后的木桩更耐用。 这样的篱笆虽防不住小人，却能杀小偷一个措手不及。 “大舅二舅。” 五福无精打采的进了院子。 “五福回来了。”赵松祥望着他，“怎么好像不高兴？今天菜没卖出去？” 五福摇头，“那倒不是，就是感觉赚太少。” 远远赶不上娘花钱的速度。 不过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赵松祥宽慰他，“多少都是赚嘛，有的赚总比没有好，钱都是攒出来的，攒着攒着就多了。” 不宽慰还好，一宽慰，五福脸上的笑容更苦了。 五福：那也得攒得住啊！ 他不想说话，嗯了一声，进厨房后看到放在案板上的二十斤黄豆，心里越发的苦了。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掺到窝头里的烂黄豆都得两文钱一斤了，案板上的黄豆颗颗饱满，少说也得六七文了吧？ 二十斤就是一百二十文到一百四十文。 也就是说，他今天卖菜赚的钱，都不够家里花的零头？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家里的事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饱一餐是一餐。 刚去后山挑了泉水回来的赵玉珍一进厨房，就见五福将买来的糖和芝麻从背篓里拿出来放在案板上。 “五福，糖和芝麻都买回来了？” 五福嗯了一声，“买了。” 赵氏笑着将扁担挂在墙上。 “行，娘中午给你们做几个芝麻酥饼尝尝，回头要是味道不错，明儿你再去镇上的时候，就往铁匠铺跑一趟，定制一个鏊（àO）子。” * 【鏊子：烙饼的炊具】 第31章 伤到脚 五福心里苦。 这种花大钱的事，也不是非得他来做吧？ 见他面露为难，赵玉珍以为他不愿。 “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等你舅舅忙完，我自己去也行。” 五福败下阵来，“我没有不想去。” “那行。”赵玉珍拿出一个缺了口的石臼，抓了一小把芝麻放入其中，开始捣芝麻，“明日去镇上我再给你一些碎银子。” 她将芝麻捣碎之后，加了少许白面和糖拌了个芝麻糖馅。 又倒了些白面在干净的钵中，加水、糖和少许猪油揉成光滑的面团，醒发的时候又用白面和猪油调了个油酥。 先把面团擀成方形的薄面片，均匀抹上油酥折叠起来继续擀成方形面片，之后再折叠一次继续擀薄后，卷起来切小剂子包芝麻糖馅。 包了芝麻糖馅的小剂子收好口，擀成牛舌状，表面沾水后黏上芝麻压紧。 饼坯做好后，热锅刷油，用小火将饼炕至两面金黄。 芝麻本就香，被油一炕的芝麻和白面的香气顿时就飘散到了整个院子，甚至连四周的邻居家都闻到了。 那些邻居一个个伸长脖子往外看。 “谁家在做吃的，这么香？” 隔壁桂婶家与四海同岁的小孙子狗娃更是循着香味来到了老宅门口，双手扶着门框，眼巴巴看着厨房的方向。 桂婶从厨房出来没见到人，还以为孩子大中午跑出去玩了，出门见狗娃趴在林家老宅的门框上，又好气又心酸，上前拉着他就要往家里走。 “你趴在这儿作甚呢？又没得你吃的。” 谁家弄点吃的也不容易，好东西一般都是进了自家人的嘴，哪有分出去的道理？ 赵玉珍听见动静，拿着锅铲出了厨房，见狗娃扒着院门不肯走，忙进屋里拿了个烫好的芝麻馅饼往桂婶的方向递去。 “婶子，这馅饼给狗娃吃吧。” 昨天林春杏找上门的时候，桂婶在一旁帮着她骂了好几句，往后还不知要在杏花村住多久，邻里间的关系肯定得打好。 万一哪天有事忙起来，还能将四海托给她照顾一二呢。 桂婶有些难为情，“这怎么好意思？” 赵玉珍塞到她手中，“拿着吧，狗娃年纪小，跟四海一样正是嘴馋的时候，不过我们家也没得多的，回头还得给几个孩子分一分呢。” “一个就够了，又是白面又是芝麻的，这东西贵着呢，哪里还能要你多的？”桂婶说着，将手中的芝麻酥饼掰成两半，只给了狗娃一半，“快谢过你伯母。” 狗娃接过酥饼，舔了口快要掉落的酥屑，这才抬头望向赵玉珍。 “谢谢伯母。” 赵玉珍笑了笑，“不谢，快吃吧。” 狗娃点头，大口吃起了馅饼。 混合着芝麻香气和被油酥过的面饼香，又香又甜，吃的狗娃停不下嘴。 桂婶见孩子吃的香，也不由咽了咽口水，不过芝麻馅饼只有一块，余下的半块，自然也是要留给孙子的。 赵玉珍又重新望向桂婶，“婶子，没什么事我继续烫馅饼去了。” 桂婶一手拿着那半块芝麻馅饼，另一只手牵着狗娃。 “哎，你忙你的，有什么事就喊一声，我们在隔壁都能听到。” “行，桂婶慢走。” 赵氏笑着转过身，回头见四海眼巴巴站在屋檐下望着她，烙饼之前看到还在院里的知夏，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望向正在给两个舅舅帮忙的大儿子。 “五福，知夏呢？” 五福回头望向她，“妹妹刚才说出去走走，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快去叫她回来，就说要吃饭了。” “哎，这就去。”五福手都来不及洗，在打满补丁的衣服上摆两下就出门了。 知夏倒并没有走太远，屋后荒地左边的小泉往下是一片水洼地，那里生长着一大丛芦苇。 在家闲来无事，她想看看能不能从芦苇丛中找到几根篙笋，满足眼下采摘的乐趣。 她脱了鞋，拿着缺了口的镰刀在芦苇丛中一番寻找，每一脚都踩的小心翼翼，生怕被什么东西划伤了脚。 起初不认得篙笋在采摘前生的什么模样，接连几次试错之后，大致能将篙笋认出来，接连砍了十多支后，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妹妹，你在哪儿？知夏，吃饭了。” 知夏捧着衣兜里的篙笋，一边往芦苇外走一边大声喊，“我在这儿。” 五福听见动静，往芦苇丛走去。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也不怕碰到长虫，要真被咬了，一时半会的都发现不了你。” 听到长虫二字，知夏默默加快了脚步。 “我砍了些篙笋……呀！” 猝不及防之下，脚底踩到一个锋利的东西，划出了一条小口子，血当即流了出来。 霎时间，知夏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这会已经到了芦苇丛边上，五福见状，赶忙跑了过去。 “早知道就不催你了。”他脸上满是自责，抬起她的脚清理干净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快上来，我背你回家。” 知夏指了指不远处的鞋。 “伤口不算深，我还是自己穿鞋回去吧。” 她还没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总觉得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背自己有些不大合适。 五福一手拿起她的鞋，再次在她面前蹲了下。 “快上来，回去弄点水给你清理伤口包扎一下，再穿鞋也不会喇的疼。”以为知夏是担心人家看到她的脚，又补充道，“咱家不远，不会有人看到的。” 知夏这才趴上他的背。 少年的背很纤薄，触手全是膈肉的骨头，却让她觉得莫名的踏实。 赵玉珍就着这几天赵家送来的鸡生的两个蛋打了一锅苜蓿（mù XU）蛋花汤，还撒上了一小把野葱。 刚将菜端到院子，就见五福背着知夏回来，知夏光着一双脚，其中一只脚上还有血迹。 忙将汤碗放在桌上，上前扶起从五福背上下来的知夏。 “这是怎么了？” 知夏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去芦苇地里找篙笋，走的快了些，不小心割到脚了，伤口不深，娘别担心。” 她说着，将手里的篙笋放在地上。 第32章 核算成本 五福将妹妹放在凳子上后，将鞋子放在她脚边，已经去厨房打水去了。 赵氏给她清理了伤口，见伤口确实不是太深，也没采取别的措施，用干净的棉布给她包起来，就将热在灶上的芝麻酥饼端上了桌。 “先吃饭，都来尝尝我这酥饼味道如何？” 五福抿了抿嘴，望着桌上香气扑鼻的酥饼没说话，又是白面又是芝麻又是糖又是油的，各种好东西都用上了，怎可能不好吃？ 每人分到了两个酥饼，赵松全吃了一个，将另一个放到四海碗里。 “这甜丝丝的东西留给孩子吃吧。” 说着，舀了一碗蛋花汤喝了起来。 倒不是芝麻馅饼不好吃，主要是糖和芝麻都是金贵的东西，孩子吃都不够呢，他们吃算怎么回事？ 赵玉珍见状，“大哥这就不吃了？那我下午早些做饭。” 刚放下碗筷，隔壁狗娃的娘周氏挎着篮子来了。 “嫂子在忙呢。” 赵玉珍侧头望向她，面上略带着惊讶，“妹子怎么来了？” 周氏上前，将篮子里两个鸡蛋和一大把带根的韭菜放在桌上。 “我婆母说嫂子刚才给了我们家狗娃一个糖馅饼，我寻思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拿两个鸡蛋过来给孩子们补身体了。” 赵玉芝望着她，“这怎么好意思？就一个馅饼，我寻思给了也就给了。” 周氏一笑，“嫂子大方，咱也不能太小气了不是？韭菜都是自家种的，也不用花银子买，我娘说嫂子家的院子里种了挺多东西，就是不见韭菜，特意让我拔一些拿来的。” 赵玉珍一听，“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收下了，我家里确实没有韭菜。” 周氏将篮子重新挽回胳膊上，笑望着她，“嫂子只管收下，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哎，你慢走。” 赵氏将她送出院子，转头收拾好碗筷就先将韭菜种下了地。 知夏吃完饭无事可做，拉着五福去了芦苇地，五福在芦苇丛里砍，她就在边上剥，兄妹两不一会便砍了大半篮子篙笋。 “哥，篙笋差不多了，咱们再去上次摘香椿的那个地方看看吧，如果有新长出来的，明天也能一并拿去镇上卖了。” 上次摘的时候，有些太嫩的，她都没让五福摘呢。 五福从芦苇地出来，将刚砍的几个篙笋扔在地上，清理干净脚穿上鞋。 “那边有点远，你的脚还伤着，等会我去就行了。” “行。”知夏说，“那你自己小心些。” 五福嗯了声，将最后两个篙笋削去两端就提着篮子领着她回家了。 知夏回到家后，闲着无聊，从屋里翻出来一根绳子在屋檐下教四海翻花绳，赵氏忙完来到她面前。 母女两拿着棍子在地上边写边合计了一下芝麻馅饼的成本，一斤面约莫能做十二个饼，大概需要一两糖，芝麻和芝麻碎加起来不到超过半两，再加上少量猪油，成本二十三文左右。 平均到一个是一文九，不超过两文钱。 这还是按照当下的物价。 如果以后生意好，货进的多，原材料或许还能便宜些，估摸着能压到一文五以下的成本。 馅饼卖五文钱一个，至少能赚个对半。 这么一合计，赵氏和知夏顿时觉得这买卖可行。 五福去山里摘了香椿刚回到家，见母女两个将脑袋凑在一起写写画画，身体顿时像被雷击了一般傻愣在原地。 老天爷，是他跑错地儿了吗？娘和妹妹啥时候会写字了？ 刚跨进院门的脚又默默退了出去，抬头看了眼四周，确定没走错，这才又跨进了院子。 他走向院中的母女二人，试探着问，“娘，你和妹妹什么时候学会写字的？” 赵玉珍抬头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哦。”她神色淡定的将面前写写画画的数字用脚抹去，“我们哪儿会写什么字？这不跟你妹妹合计成本，脑子里算不明白，才在地上胡乱做的记号么。” 五福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他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上，“这几日香椿长的还挺快，我多摘了些。” 知夏上前一看，还真是，比上回多出来一大把呢。 赵玉珍从中抓了一小把出来，“今天晚上咱们吃香椿炒蛋，再加一个清炒篙笋。” 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你们大舅二舅中午没吃多少，这会肚子里怕是空了，我先去做饭。” 如今茅房已经砌好，篱笆因为扎的结实，大概还要一日工期，也就是明天忙活完就可以收工了。 农户人家人工便宜。 工价低廉的时候，甚至两三个鸡蛋都可以雇一天工了。 赵松全兄弟两总共在这里干了八天，按照现如今五百文一个月的工价，两人八天一起是两百七十文。 赵玉珍之前给过两个哥哥工钱，两人死活不肯收，她还在苦恼明天怎么将工钱塞给他们呢。 …… 第二天，因为不确定金杯楼收不收篙笋，又要去镇上找找是否还有固定摊位，知夏便和五福一起出发了。 念在她脚底有伤，五福今天没有逞强，老老实实陪她坐牛车颠簸到了溪口镇。 今天摆摊的人不如前天多，卖鸭蛋的崔婆婆也不在。 知夏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将五福背篓里的东西全部摆了出来。 “哥，你先拿点东西往金杯楼跑一趟吧，多少出点给他们，咱们也能省点功夫。” 五福点头，“行，你哪儿也别去，我去去就回。” 为了将来去的牛车钱赚回来，他起了个早，早饭前又去芦苇地里多砍了些篙笋，装了满满一背篓。 出村子的时候，又有不少人遇见了他们，明天芦苇地还存不存在都不能打包票。 见五福背起背篓里一半的篙笋往新街去，知夏坐在摊位后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叫卖。 “卖篙笋，卖香椿。” 有人在她的摊位前蹲了下来，“小姑娘，你这篙笋怎么卖的？” 知夏忙回。 “三文钱两只可以炒一盘，清甜鲜嫩，大婶要来两只吗？” 小姑娘脸上带着微笑，声音清脆洪亮，一双眼大大的，皮肤虽有些发黄发黑，但整个人精气神极好，不似寻常农户人家的丫头畏畏缩缩，瞧着光明磊落，很是讨喜。 大婶一笑，“成，给我来四只。” 第33章 我看你妹妹倒是挺合适 “好嘞。”知夏起身，从面前一堆篙笋中挑出四只递给她，“都给您挑的个儿大的。” 大婶笑着将六文钱递给她。 “小姑娘怪机灵，将来怕是不得了哟。” 知夏笑道，“多谢大婶，您慢走。” 话音刚落，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惊的她差点跳起来，可因为是蹲着的，受伤的脚受不住痛，一屁股跌坐在地。 回头望去，见是熟人，这才拍着胸脯长舒出一口气。 “陈不凡，你这样是会吓死人的。” 陈不凡勾起一侧唇角，居高临下望着地上拧起眉头的小可怜，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倒是难得看到你屁滚尿流的样子。” 知夏老神在在的盘腿坐于地上，“屁滚尿流不至于，脚受伤了没站稳而已。” 陈不凡一听，在她身旁蹲下。 “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知夏摇头，“还有我哥，他去金杯楼了，马上就回来了。”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将你一个小屁孩扔这儿，你哥心挺大的。” “我可不是小屁孩……”话到嘴边，似是觉得这种争论没意义，被她收住了，转而望着他，“对了，正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呢，原本想去你家找你的，发现你不在家。” 陈不凡是家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底下还有个弟弟。 爷奶疼老大，爹娘疼小的，他夹在中间，从小就不被父母重视，他爹又爱喝酒，喝多了就对他拳打脚踢。 陈不凡从小就叛逆，后来大了些，实在是受不了那个家，十三岁就从家里分出来单过了。 也算是白手起家。 陈不凡拨弄着知夏摊位上的篙笋。 “什么事。” “我娘想在镇上支个摊子卖芝麻酥饼，我寻思东西多搬来搬去不方便，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弄个固定的摊位吗？”她指向远处的包子摊，“就跟他们那样的，有个固定的位置，能搭个简单的灶就好，也不需要他们那样占那么大地儿。” 陈不凡抬眼环视了街道一圈，想了想，“眼下老街的固定摊位都被占了，这些人月月交着头钱和摊位费，我也不好赶人，回头我让弟兄们找个合适的位置另划一个。” 知夏点头，“等有了固定摊位，我们也会按时交头钱和摊位费，不会让你为难的。” 虽是同村，但人情这东西，欠多了实在是不好。 她突然有些好奇，“话说，你们收的头钱都去哪里了？” 陈不凡没隐瞒，“一部分上交官府，另外一部分分给了管这条街的弟兄们。” 听到这里，知夏倒是没有太过诧异。 “原来官府也有份。” 陈不凡轻笑一声，“如果不是官府准许，我们怎么敢大张旗鼓在这里收头钱？再者，你以为老街这么多商贩是怎么能做到相安无事的？要是没人管着，早干起来了。” “也是。”知夏笑望着他，“那看来你们干的都是好事啊。” 陈不凡不屑的笑了。 “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 当然，他也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抬眼见路口尽头出现五福的身影，他站起身，恢复了以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摊位的事我会记在心里，等落实好了再来通知你。” 说完，转身离开。 知夏望着他的背影，“谢谢。” 少年摆了摆手，转过街角便不见了身影。 五福因为担心妹妹，将篙笋卖给金杯楼之后，便三步当两步跑来了摊位前。 知夏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伸手接过他取下的背篓，“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咱又不是第一天来摆摊。” “这不看你脚上有伤，恐怕不方便，也担心有人趁着你脚伤了欺负你。”五福喘着粗气来到摊位后，开始学着知夏之前教四海的样子叫卖。 起初不好意思，声音压的很低，见没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这才将声音放大了些。 知夏见状，笑了笑，跟他一起张罗起了买卖。 “哥，送去金杯楼的那些篙笋卖了多少银子？”见面前的篙笋陆续又卖出去七八只，知夏问。 五福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四十二文。” 知夏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加上香椿，看来今天卖个一百多文不成问题。” 五福没说话。 等会卖了菜，还得去铁匠铺定一个鏊子呢，这些铁器都不便宜，赚的钱远远赶不上家里的花销。 知夏没想那么多，继续叫卖着。 今天的菜稍多些，快到午时才收摊，她算了算，八把香椿卖了四十八文，篙笋零卖进账五十一文，再加卖去金杯楼的四十二文，共计一百四十一文。 最后余下三只小篙笋，被一个浑身打着补丁的婆婆讨去了。 知夏见她可怜，想着背回去也占着重，给她之后，一瘸一拐跟着五福去了铁匠铺，花四百三十文定做了一个鏊子，和铁匠铺老板约定，五天后来取。 两人从铁匠铺出来，陈不凡就靠墙站在铁匠铺对面，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见到兄妹俩，他将嘴里的草吐掉。 “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理会两人，径直往老街走去。 五福并不知道妹妹事先跟陈不凡打听过摊位的事，疑惑的望向身旁的妹妹，却见妹妹没有任何的迟疑跟着陈不凡走去。 他抓了抓脑袋，背着背篓上前搀住知夏的胳膊。 “妹妹，陈不凡要带我们去做什么？” 知夏生了捉弄的心思。 “他想让我们加入他们，帮着在老街收头钱。” 五福一阵诧异过后，心底紧张的不行，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我……我们……不行啊……不对，咱不能这样，回头娘会骂我们的。” 望着他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知夏憋着笑。 “来之前我问过娘了，她说随我们，她不反对。” 五福还想说点什么，心里一着急，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一张脸都憋的通红了。 陈不凡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不由回头望了他一眼。 “就你这小胆儿还是算了吧，我看你妹妹倒挺合适的。” 第34章 不声不响的做决定 一听陈不凡要收妹妹当女混混，五福就更急了，他拉着知夏转了个方向，往石牌坊的方向走。 “跟我回家，除非娘当我的面亲口同意了这件事，否则我是不会让你跟着他去的。” 担心走快了知夏脚会痛，也不敢太过用力。 知夏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心里隐约还有些感动，却也不敢再继续跟他开玩笑了。 “大哥，刚才逗你呢，陈不凡是要领我们去看摊位的，不是让我们加入他们。” 五福将信将疑的停住脚步。 “看摊位这事，是娘跟你提的？” 知夏点头，“对啊。” 五福拧起眉头，作为家里的长子，他居然啥也不知道，“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知夏有些诧异的望着他。 “大哥昨天不是吃过娘做的芝麻馅饼了吗？娘让你定制鏊子，我以为你猜到了呢，她想在镇上摆摊卖馅饼，寻思东西搬来搬去不方便，要找一个能搭灶的固定摊位，这不早晨恰巧碰见陈不凡，就跟他提了提。” 老街卖菜的挺多，卖熟食的相对少。 卖菜受很多因素影响，再加上家里没田没地，不能长久赚钱，但熟食的话，只要人勤快，不用考虑货源问题，只是碰到刮风下雨的，可能会影响出摊。 五福这才明白过来，他有些难为情的抓了抓脑袋。 “你不早说，我还真没猜到。” “行了行了，咱们快去看看那个位置吧。”知夏拉着他继续跟上陈不凡，“等会看完了就早些回家，免得娘担心。” 陈不凡回头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脚伤的这么严重还往镇上跑。” 知夏神情坦荡，“舅舅们在家里帮忙，我娘得在一旁打下手还得看着四海，走不开，我不来，我大哥一个人够忙活的。” 陈不凡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脚步放慢了些。 老街左右两边位置都被占了，只老街通往新街这条路上还能有些空地用来搭棚搭灶。 知夏观察了一下这个位置。 对于老街来说，这里算是街尾了，这几天来去新街，到街尾的位置，人比石牌坊后横向那条街少的多。 但有一点好，这里跟去往桃溪山那条路口相隔不到二十尺，一眼就能看到桃溪山山脚下掩映在桃花和绿树间的璞玉书院部分白墙黑瓦。 璞玉书院近旁，除了书肆，是不允许做其他买卖的。 老街那边人气高，导致大家做买卖也极少往璞玉书院这边靠。 但芝麻馅饼针对的本就是年龄偏小的群体，将摊子摆在距离书院相近的地方，反而合适。 陈不凡拿起棍子，在地上划出了大约四尺宽（1.33米），八尺长（2.67米）的位置。 “这个位置够不够？” “够了够了。”知夏望着他，“不知这里摊位费和头钱分别是多少？” 陈不凡扔掉手中的棍子，拍了拍手。 “这边位置要偏一些，摊位费一百二十文，头钱六十文，如今我还在这里，头钱你们不给也没事，或者等赚到银子了再给不迟，摊位费你们可以按月付，不过棚子和灶得你们自己搭，搭了之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固定摊位了，谁也抢不走。” 一百二十文，哪怕再加六十文的头钱，平均下来一天也就六文钱的租金。 这么便宜的租金，要是还能将买卖做亏了，那就真是白穿越了这一遭。 知夏再次打量了一眼四周，当机立断，“成，这位置你先给我们留着，明天我娘就闲了，等她过来看过就给你付摊位费。” 还没反应过来的五福见妹妹不声不响的做了决定，人都有些傻了。 都还没瞧仔细呢，这就确定了？ 一百二十文的摊位费外加六十文的头钱，这笔开支可不小，至少得让娘来过过眼吧？ 他拉了拉知夏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妹妹，咱们要不先跟娘商量商量？” 陈不凡也觉得知夏的决定做的草率，“这样吧，位置我给你们留着，你们一家人明天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知夏从善如流。 “行，那明天我们在这里会合。” 说完，也没在镇上多逗留，和陈不凡告辞之后，就跟五福一起坐中午的最后一趟牛车回家去了。 回到家，知夏将镇上铺子的情况跟赵玉珍说了说。 女儿前世虽没上过什么班，可身上的机灵劲儿却是实打实的，至少不比这些古人差，赵玉珍听后，在五福的注视下，没反对也没立即点头，只说明天去了再做决定。 听到这里，五福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才正常嘛。 虽然他也觉得妹妹现如今确实变聪明了，可做买卖租摊位这么大的事，哪里是一个十岁孩子能做主的？ 他都不敢随意做主呢。 将家里最后一点活忙完之后，赵松全和赵松祥在家里吃了晚饭，赵玉珍将这些天的工钱塞给他们就让他们回去了。 起初兄弟俩是不肯要的。 “你带着几个孩子过日子也不容易，之前都说了不要你工钱，这银子你快收回去。” 赵玉珍不由分说将钱塞到他们手中。 “大哥二哥要是不收，往后我这边再有事情要帮忙，都不敢去家里喊人了，无论如何，这银子大哥二哥得收着，否则我就随大哥二哥跑一趟赵家庄，给你们送家里去了。” 兄弟俩没了法子，只能冒着被爹娘臭骂一顿的风险，拿着银钱回赵家庄去了。 …… 傍晚时分，沈甫安拿着他这几天抄好的书来了家里。 听见敲门声，正在厨房给四海洗头的赵玉珍问了句。 “谁啊？” 沈甫安规规矩矩站在院外，“婶子，我是甫安，来给知夏送书的。” 话音刚落，正在屋里晾湿头发的知夏边往屋外跑边用发带将头发绑在脑后，她虽才十岁，可根据南镜的习俗，披头散发见外男，本就是不合规矩。 “是甫安哥来了。” 她说着，上前拉开了院门。 沈甫安毕竟念过几年书，自是比寻常人要重视礼教，见面前的小姑娘只是将湿头发松松垮垮绑在身后，忙瞥开目光，将手中的书递给她。 “这几日学业重，这几日用空余时间只抄好了《千字文》，想着先给你们送来用着，等过几日《弟子规》抄好了，我再送来。” 第35章 不是念书的料 知夏忙伸手接过。 “多谢甫安哥。” 她笑着翻开手中的书，沈甫安的字笔画流畅，字迹工整，看着很舒服。 唯一有些不习惯的是，这里的文字是不带标点的，只能自己去断句。 毕竟前世背过一小段，前面的内容大概还记得几句，且和繁体字区别不大，她都能认出来，越到后面，生僻字越多，认的也越吃力。 “甫安哥，这一句怎么念？”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沈甫安念完后，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前面几句你都会了？” 知夏脸不红心不跳。 “二叔家的林光宗在私塾念书，我听他念过，所以记住了一些。”她抬眼看向沈甫安，“甫安哥这会忙吗？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写这几个字的，回头教一教四海和我哥。” 倒不是她完全不会，而是为了打消五福的疑虑。 她能看出来，因为她们母女的变化，五福有时候表现的挺崩溃的，总不能再让他有见了鬼的感觉。 沈甫安点头，随她进了院子，拿起一根棍子在地上耐心教知夏将前面四句、总共三十二个字写了一遍。 之所以没再接着往下学，主要也是不想表现的太过特别。 毕竟，一个从未念过书的人，刚开始接触到文字的时候，是接受不了太多的。 赵玉珍给四海洗头之后，用帕子包着他的脑袋来了屋外，见女儿正在跟沈甫安学字，倒也没过去打扰，只在一旁给四海擦着头发。 学点字也好，往后看到知夏认字，五福便不会再疑神疑鬼。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街上确实有不少连她都不认得的繁体字，出门在外，目不识丁终归是不行的。 沈甫安眼睁睁看着知夏一笔一划将他刚才教过的字写了一遍，让他震惊的是，她居然学一遍就会了。 且字迹横平竖直的，笔画顺序无误，根本不像一个刚学写字的人能写出来的。 “你之前练过吗？” 知夏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平日喜欢拿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前几日我在地上乱画，我大哥还以为我在写字呢。” 沈甫安虽觉得不可思议，却也知道，这世间，是存在天赋这种东西的。 “好好学，依你这天赋，学起来应当不会比五福和四海慢，这几日你们先将前面的字练好，等过些日子我再来教你接下来的字。” 知夏一点就通，倒是比同时教三个要来的轻松多了。 知夏合上书。 “那就多谢甫安哥了，就是不知道你往这边跑，会不会耽误念书？” “不碍事，费不了多少功夫。”沈甫安站起身来，“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转而看向赵玉珍的方向。 “婶子，我先回去了。” “哎，慢走。”赵玉珍笑望着知夏，“夏夏，你送一送甫安。” 知夏点头，抱着书跟上沈甫安的脚步。 “甫安哥，这书多少银子？总不能让你白忙活。” 沈甫安在院门口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她。 “银子倒不必，改天要是再从山里得了猎物，你多帮我们找找销路就好了。” 知夏点头如捣蒜。 “这个肯定没问题。” 沈甫安笑了笑，转身离开。 知夏关上院门，转身回了院中，趁天还亮着，将哥哥和弟弟一并叫过来认字写字。 赵玉珍也在一旁瞅了几眼。 原本就是识字的人，学起来也快，拿起棍子在随便写了几个，五福不经意瞥了眼，见娘比他和弟弟学的还要快，顿时又开始怀疑自己。 弟弟学的慢还可以以年纪小为借口，他或许真不是念书的料。 知夏并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仍旧教的认真。 …… 次日一早，母子几人吃过早饭，因为要往镇上去，赵玉珍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米，连同四海一并送去了隔壁桂婶家，让她帮忙照看一二。 五岁的孩子，一顿饭根本吃不了一碗米，多余的，就当作报酬了。 四海毕竟还小，镇上也不是一两步路，带着总归是不方便，桂婶家的狗娃跟他一般大，两人玩也能有个伴。 桂婶见赵玉珍将孩子送来，也没拒绝。 对于赵氏，她是同情的。 一个女人家带着三个孩子，穷困潦倒的，婆家又那般厉害，日子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也幸得她娘家人不错，否则日子更不好过了。 “咱两家隔的近，孩子在我们家待个一天两天也没什么，米就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赵玉珍将碗塞到她手中。 “婶子可得拿着，往后恐怕还有劳烦你的地方呢，到时你别嫌我们麻烦才好。” “那有什么？”桂婶说，“要是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就喊一声。” 最终，拗不过赵玉珍，桂婶还是接了那碗米，“你等着，我去将米倒米缸里，碗给你拿回去，你家都是刚买的新碗，免得碰缺口。” 说着，往厨房走去。 “哎。”赵玉珍又嘱咐儿子，“四海，等会你就和狗娃到门外玩，要是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来了家里，一定要喊人抓贼知道吗？” 糖、油盐、芝麻、白面，对于现如今的他们来说，每一件都是金贵的东西，虽然上了锁，也只能防君子，防不到小贼。 对于叫喊这件事，四海在知夏的引导下，早已轻车熟路。 “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喊。” 赵氏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的一脸欣慰。 “四海真懂事，你乖乖的，待娘从镇上回来给你带大肉包吃。” 听到有肉包吃，四海眯起一双眼。 最近吃的太好了，就像在做梦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赵玉珍又跟桂婶和她的儿媳妇周氏聊了两句，便将四海留在这里，拿着自家的碗回去了。 许是见兄妹俩这些日子每每往镇上跑都将菜卖完了，他们卖什么，村里有些人闲来无事，也跟着卖。 以至于五福昨天翻山越岭，也只找到了大半篮蕨菜，送去金杯楼恐怕也就三十文左右。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的。 母子三人锁好门就背着背篓去了镇上。 五福先去金杯楼卖蕨菜，知夏则领着赵玉珍在陈不凡给他们划的摊位附近转了转，顺便还往璞玉书院跑了一趟。 第36章 洗洗还能要 沐浴在晨曦中的书院，散发着浓浓的墨香，青砖黛瓦，典雅庄重。 站在近前，颇有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斜挎着布袋的学子鱼贯进入书院中，不一会，嘹亮的读书声便从书院内传出。 书院四周干净整洁。 除了左侧并排的四家书肆，再无其他商铺。 氛围倒是不错，摊位距离书院这么近，等四海再大一些，来这里念书也便利。 知夏和赵玉珍没在这里多留，回到陈不凡给他们划的摊位的时候，卖完蕨菜的五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娘，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赵玉珍环视了一圈，“就这里挺好的，距离书院近，不愁客源，往后四海念书来去也方便。” “婶子真想好了？” 陈不凡突然从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冒了出来。 寻常时候，村里人看见他，就跟见了过街老鼠似的，不是飞眼刀子就是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赵玉珍会跟村里那些妇人一般，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他，可她并没有，反而面带笑意。 “想好了，这里就挺好，还得感谢你为我们挑了个这么好的地儿呢，摊位费是今日给你吗？” 陈不凡压下心底的诧异。 很少有长辈对他这般和颜悦色了，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摊位费的事不着急，等婶子开始动工修棚搭灶的时候再给吧。” 赵玉珍又问他，“你有认识的搭灶师傅吗？我想今日就开工，过几天定的鏊子好了，我们也能早点开张。” 她倒是想叫几个兄弟来。 可如今农忙的时候，大哥二哥家里都有事，眼下才回去，又让她叫过来，她也担心嫂子会有意见。 “有。” 陈不凡收了赵玉珍给的摊位费之后，亲自领着他们去了郊外搭灶的金师傅那里。 师傅两天的工钱总共是五十文。 买搭棚的木材和搭灶的青砖，共计又花费了近四百文。 赵玉珍手里几两银子，这些天一用，只余下五钱。 五福已经懒得去想，正在学着跟自己和解。 几人一番忙活，将材料运到摊位所在的地方已经是正午，赵玉珍为了感谢陈不凡，还请他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吃完饭，赵玉珍和知夏买了几个肉包和馒头，顺便绕道药铺买了些石膏先回去了，五福留在镇上给金师傅帮忙。 有陈不凡盯着，倒也不怕有什么事。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四海、狗娃和隔壁来妮的弟弟毛豆三人蹲在门口，正用软泥捏各种形状的小东西。 原本是只有四海和狗娃在玩的，只比两人大一岁的毛豆受不住诱惑，最后也加入进来。 “四海！”知夏远远的看见弟弟，高声喊道。 四海抬起头，望见走来的母女俩时，面上带着欢喜。 “娘，姐姐！” 他站起身，沾了泥的手下意识往身上摸了把就往母女俩的方向跑去。 毕竟还小，寻常时候不是跟着娘就是跟着姐姐，今天半天没见着人，心里多少还是想的。 知夏见他来到近前，一脸嫌弃的拎着他肩膀上的衣服，防止他靠近。 “看你这一身，跟泥里滚出来似的。” 四海嘿嘿笑着，他早就闻到大肉包的香气啦。 望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赵玉珍拉起四海的胳膊，“行了，你也别揪着他，村里到处都是泥，小孩子家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脏了洗一洗照样能要。” 母女两个开了门，赵玉珍从屋里打了盆水让四海洗手，见狗娃和毛豆还在门口，便招了招手。 “狗娃和毛豆也来洗洗，婶子给你们分馒头吃。” 听见有馒头吃，狗娃和毛豆扔了手里的泥就进了院子。 几个孩子洗了手，赵玉珍从油纸包里拿出两个馒头，一分为二，几个孩子各分了半个，连同一旁的知夏也得了半个。 知夏望着手中的馒头，心里五味杂陈，“娘，你这是打算当我将小孩重新养一遍呢？” “先瞧瞧你自己几斤几两再跟我说话吧。” 赵玉珍将装着包子的背篓拿去厨房，肉包子毕竟不便宜，如今家里这情况，让她分给别人家孩子她还真舍不得。 低头望了眼自己干瘪的小身板，知夏认命的啃着手里的馒头。 虽然没有太多味道，麦香味却很浓，且嚼久了还会带着清甜的味道，比之前啃的跟石头一样硬的窝头味道要好太多了。 狗娃和毛豆一人得了半个馒头，一溜烟儿的跑回家去了。 过了没一会，来妮牵着毛豆来了家里，还带来了一小碗刚炒熟的豆子。 “婶子，我娘刚炒了点豆子，让我送点来给你们也尝尝。” 刚出锅的豆子香喷喷的，就是还有些烫嘴。 赵玉珍从厨房里拿了个碗，将豆子倒来倒去晾凉之后装在自家碗里，“都来尝尝。” 她将豆子放在桌上。 四海和毛豆上午混熟了，一溜烟爬上凳子从碗里拿黄豆吃。 来妮毕竟大一些，倒没有两个小的那般猴急，她望向知夏，“你不吃吗？” 知夏在镇上吃了一碗面，刚才又啃了半个白面馒头，本想说她不饿。 可又觉得，穷苦人家的孩子，不表现的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好像不符合她的人设。 便从碗里抓了一小把，一颗一颗吃的极其缓慢。 看着她又黑又瘦的样子，来妮突然有些同情她，“我家还有，吃完了可以上我家再去拿一些。” 望着她同情的眼神，知夏愣了愣。 “不用了，我们要是想吃了，可以叫我娘给我们弄。” 来妮凑近她。 “我们小时候玩的斗草，你还记得吗？” 知夏当然是有点印象的，虽然不太深刻。 “记得，但好像不太适合我们现在玩了吧？” 原本兴致勃勃的来妮望见面前看起来比她要稳重许多的知夏，也不由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现在玩确实不适合了。” 话音落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噗嗤”笑出声来。 这几年断层的友谊，好似在此刻又续上了。 来妮望着她。 “前些年不是我不跟你玩，我娘说你胆小怕事，担心我也变得跟你一样将来会被别人欺负，再加上你总不出门，你阿奶又凶巴巴的，像只大虎一样，可吓人了。” * 1两＝10钱＝1000文 第37章 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知夏望着她双手呈爪状的凶狠表情，再次被逗笑了。 “简直跟我阿奶一模一样。” “是吧是吧。”来妮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熟稔的挽着她的胳膊，“我当时被她吓的，都不敢靠近你家，后来她腿摔伤，你要帮着你娘带四海，出门也更少了。” 她顿了顿。 “不过话说回来，你阿奶虽凶，至少能有你们一口吃的，如今分出来，就什么都得靠自己了。” 知夏毫不担心。 “说不定会比那时候过的更好呢。” 来妮笑了。 “也是，我娘说一家人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她说着，站起身来，“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还得去帮着我娘割草喂鸡鸭呢。” 知夏点头，“去忙吧。” 傍晚时分，五福回了家，跟赵玉珍说了镇上摊位的修缮进度，在陈不凡和他一众弟兄的帮助下，棚已经搭好，还给装了木门上了锁，那些青砖被锁在木棚中，就等着明天去砌灶了。 灶砌好之后还得干两天，正好定做的鏊子也好了，约摸着三天后铺子可以开张。 趁这几天空闲，赵玉珍也要趁着天气凉快，试一试她的腐乳能否发酵成功，否则等天再热些，豆腐更容易变质。 试验阶段，她也不敢一次做太多，将二十斤黄豆匀出来一半浸泡一夜，第二天吃了早饭就拎着泡发的黄豆穿过屋前头的水田，去了对面的陈金池家。 整个村子总共两户人家有石磨，他们家是其中之一，且距离家里最近。 陈金池的婆娘姓邹，是个身材丰腴，嘴唇肥厚的中年妇人。 见赵玉珍挑着两个桶往自家的方向来，邹氏停下了嗑瓜子儿的动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虽穿的破破烂烂，却干净利索，精神十足的，比起从前，倒像变了一个人。 “你来我家做什么？” 鳏夫房顶炊烟少，寡妇门前是非多。 赵玉珍担心邹氏误会，立马道明来意，“邹嫂子，你家石磨现在用吗？我想借你家的石磨磨点豆子。” 邹氏将磕了的瓜子壳随处一扔。 “我们家石磨可从来不白给人用。” “嫂子放心，我不白用你家石磨。”赵玉珍从腰间掏出两枚铜钱，“我知道嫂子每次都是收三文，不过我就十斤黄豆，两文可行？” 邹氏掂了掂手里两枚铜钱，转身进了院子。 “进来吧。” 赵玉珍挑起黄豆紧随其后。 陈金池家的石磨就放在院墙一角，他闺女正坐在窗前学绣花，儿子不在家，许是跟着陈金池下田了。 赵玉珍将盖在石磨上的稻草挪走，又用瓢舀水将石磨清理干净，才开始磨黄豆。 邹氏闲来无事，就靠在门口盯着她。 见她干的卖力，突然有些佩服她，这年头，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单过，确实不容易，忍不住问她。 “你磨豆子做什么？” 赵玉珍笑了笑，一边用力推磨一边说，“之前在娘家学了门手艺，这些年一直没尝试过，眼下要养几个孩子，想试试成不成，赚点算点儿。” “你三十二也还年轻，就没想过改嫁？”邹氏又问。 赵玉珍摇头，“没有。” 孩子都仨了，还改什么嫁？ 回头改嫁，孩子怎么办？哪个男人能将别人的孩子当亲生的对待？ 再熬个几年五福成年了，家里有男丁撑门庭，她也能轻松一些了。 真要改嫁了，日子不定能有现在轻松不说，说不定还得要求生孩子，到那时候就真是没完没了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才不干。 半个时辰磨完十斤泡发的黄豆，赵玉珍跟邹氏打了声招呼，挑起两桶豆浆刚从院里出来，碰上了从田里回家的陈金池父子。 陈金池见赵玉珍挑着两个桶从自家出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 邹氏上前挡住他的目光，“人来家里借石磨磨黄豆，你这么盯着人看做什么？” 陈金池忙解释。 “我没有，我这不是没想到会突然从家里蹦出个外人么？” 邹氏不由分说揪住了他的耳朵。 “我看你就是不怀好意。” 陈金池捂着自己的耳朵求饶，“媳妇儿，媳妇儿，你快松手，我真没有……” 赵玉珍不好继续留在这里看戏，为免战斗波及到自己身上，赶忙挑着豆浆回家了。 家里不见知夏和四海，赵玉珍只以为知夏领着四海去隔壁来妮家玩去了，也没想着去找，正好俩孩子都不在，她先将手边的事情做了。 用昨天已经补好且清洗干净的旧棉布将豆浆全部过滤。 随后灶里生火，将过滤之后的豆浆煮沸转小火又熬上大约一刻钟，撇去浮沫，拿了昨天从镇上药铺里买回的石膏用温水化开，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容器，将石膏水点了一些在钵中，并冲入豆浆搅匀之后，其余的直接倒入了锅里。 前世别的技能不多，但为了女儿能吃口健康的，也算是在厨房里练就了十八般武艺。 也幸得自己会一些，要不然来了这里都没法糊口了。 忙活完之后，她又挑着桶去了山泉边，将水桶清洗干净，挑上两桶清水回家先将院子里的菜浇了个遍。 之前从赵家庄带回来的菜秧子长的极好，隔壁狗娃的娘周氏送来的韭菜也都存活了。 再养个几天就能割一茬了。 “娘，我们回来了。” 刚放下桶，知夏和来妮抬着竹篮，领着四海、狗娃和毛豆回来了。 赵玉珍望着他们手里满满一篮子蕨菜。 “你们去哪里摘蕨菜了？可不兴乱跑，万一在山里遇上野兽就危险了。” “娘放心，我们没往深山里去，这些蕨菜是在山那边的荒地里摘的。”知夏说着，从篮子里掏出了四枚蛋，“四海还在一处草堆里捡了四个野鸡蛋呢。” 赵玉珍伸手接过，“居然还有野鸡蛋。” “就是可惜没看到野鸡。”知夏嘿嘿一笑，“不过就算看到野鸡，我们怕是也抓不着。” 她和来妮年纪都不大，正儿八经去干点什么是干不成器的，不过两人一起的话，还是能使出点力气。 至于那三个小的，给他们设置一项规则，摘蕨菜这种活干起来可带劲儿了，争先恐后的，只想搏个输赢。 她也跟来妮商量好了，回头蕨菜拿镇上去卖了钱，她得六成，来妮和毛豆得三成，余下的一成分给狗娃。 毕竟她出力跟来妮一样多，还提供了销路。 来妮平日在家，一个铜板都赚不到，跟着知夏能多少赚一些她也乐意。 第38章 不对劲 赵玉珍笑望着来妮和狗娃。 “来妮，狗娃，你们回家里去拿一个大汤碗来，婶子给你们弄点好东西回去尝尝。” 一碗豆花倒是费不了多少钱，这几个孩子能玩到一起，将来相互有个照应也好。 来妮好奇问，“婶子，是什么？” 赵玉珍故作神秘。 “你去拿碗来就知道了。” “那行。”来妮望着身旁的弟弟，“毛豆，你先跟四海玩着，我去家里拿碗了。” 见毛豆点头，她撒腿往家里跑去。 狗娃年纪毕竟小一些，没来妮那么大主意，回到家直奔厨房，在一家人的注视下，抱了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破汤碗就往外跑，周氏的男人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狗娃，你没事抱个碗出去做什么？” 狗娃望着他爹，吓的缩了缩脖子。 “隔壁伯母让我拿的。” 陈大力和周氏对视一眼，面露疑惑，“她让你拿碗去干嘛？” “伯母说给我弄点好吃的。” 听到这里，陈大力眉头一挑。 周氏端着鸡食走向鸡窝，不是很理解赵玉珍的做法。 “这些日子又是给饼子又是给白面馒头的，昨天将四海放在家里让我们看半天还顺带送了碗米来，嫂子手也太松了。” 说着将鸡食物洒向栏中，嘴里还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招呼鸡过来吃食。 “你们懂什么？人家这叫会做人。” 坐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旱烟的陈三强说，“我这几天冷眼瞧着，赵氏家里那三个孩子都挺机灵的，否则怎么别人没想到的买卖，他们竟能做上路呢？你们去村里瞧瞧，这几天多少人跟风。” 他呼出一口白烟，一副看透世事的神情。 “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别人家怎样咱管不着，咱们邻里间打好关系，将来有点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有个帮衬，让狗娃顺便带个蛋过去吧，不能白拿了人家东西。” “哎。” 周氏应了声，从鸡窝里掏出两个蛋，其中一个让狗娃带去给赵氏了。 …… 赵氏先给来妮盛了一碗豆花，告诉她可以放糖也可以放盐吃就让她领着毛豆先回去了。 狗蛋回去好一会都没见他来，寻思这孩子许是玩心大，将这事儿给忘了。 正想盛一碗让知夏给送去隔壁呢，却见狗蛋抱着大碗进了门，碗里还放着个蛋。 “伯母，我娘说不能白吃你家东西，让我将这个蛋带给你。” 赵氏也没推辞，从他手中接过那个大碗，笑着说，“好，伯母给你多盛点。” 给狗蛋盛了一大碗，担心孩子小拿不住，让知夏给他送回去了。 钵中的豆花分出去两大碗，也还余下三分之二。 锅里的豆花凝固好之后可以全部用来压豆腐，镇上的摊位今天只有一个灶要砌，五福中午应该能到家。 回头自家分点吃了之后，再切上几块豆腐，让他一并送去赵家庄。 娘家人多，这么多豆花应该能一人分到一小碗。 至于剩下的豆腐，自家留个两三顿的量，剩余切小块放在铺着稻草的竹筐上发酵个三五天。 等豆腐表面生了白霉，就可以开始腌制腐乳了。 五福是巳时末回来的。 “娘，摊位上的灶已经砌好了，金师傅说干两天就可以用。” 赵玉珍点头。 “下午你往阿公阿婆家去一趟，给他们送点豆腐和豆花去尝尝。”她盛出四碗豆花，“你们是要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四海第一个喊。 “我要甜的。” 知夏说，“我也甜的。” 赵玉珍望向五福，“五福呢？” 五福抓了抓脑袋，从前也没吃过，并不知这是什么新鲜吃食。 “我和娘一样就好。” “我倒更喜欢咸的。”赵玉珍说着，转身去厨房拿糖和盐。 五福望着她的背影，“那我也咸的。” 母子四人每人喝了一大碗豆花，五福挎着篮子出发往赵家庄去了，赵玉珍则继续忙活她的腐乳。 赵成忠和马氏望着五福送来的豆花和豆腐，一脸慎重的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叫来召开了一个家会。 从前，只有他们往杏花村送东西的份儿，极少见赵玉珍往娘家回东西。 这几天是怎么了？ 又是饺子又是豆腐豆花的，几个哥哥帮点忙还按行情给了工钱。 自从女婿走了之后，念着林家劳力少，担心女儿在林家受委屈，每年农忙都会在那边帮上至少半个月，可从没见到一个子儿。 眼下这不对劲的样，一时间让他们摸不准。 莫不是不想过了，还一点算一点？ 不只老两口诧异，赵家的三个舅母同样惊讶，就跟见了鬼似的，连向来嘴上不饶人的大舅母许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回赵氏回娘家的时候，她是嘴贱嘟哝了一句讨债的来了。 可那也只是她的玩笑话。 从前她心里不痛快的时候还当她面说过，怎么这次就当真了呢？ 赵成忠望着五福。 “如今你们一家被你阿奶分出来，日子过的也不轻松，怎么还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五福抓着脑袋。 阿公都想不明白的事，他又怎能想明白？ 这些日子他也习惯了，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旁的不多想。 解释不通，只能装糊涂摇头。 “不知道。” 赵成忠想了想，又担心女儿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送东西来，想让他们准备点粮食送去，便又问他，“家里可还有粮食吃？” 五福点头，“有的。” 马氏插了一句嘴，“你娘最近都在忙什么？” 五福乖乖回答，“娘在镇上租了个摊位，打算在那里卖芝麻酥饼，棚子和灶都搭起来了，只等后日开张。” 赵松全眉头一挑，“就是我和你二舅前几天吃的那个？” 五福点头，“是。” 屋里众人对视一眼，赵成忠愁的直抚眉心。 “她一个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女人家，哪里会做什么买卖？这买卖要是那么好做，岂不是都发了财？有这功夫，让你三个舅舅帮着开两亩荒地种着多好？回头钱没赚着，连自家人的嚼用都亏进去了。” 气氛有些凝重，五福抿着嘴不敢说话。 第39章 开张 马氏见状，扒拉了他一把。 “当着孩子面你少说两句，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再说玉珍这买卖还没开始呢，眼下摊位都租好了，东西也都准备好了，你就不能盼她点好？” 赵成忠张了张嘴，终是没再继续说一些扫兴的话。 “吃吧吃吧，既然东西都送来了，咱们也别浪费。” 豆腐和豆花这东西，赵家人连见都没见过。 马氏让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去厨房拿来了碗和调料，给家里人每人盛了一碗，五福见阿公阿婆不再过问关于娘的事情，也不由松了口气，跟赵家长辈们告辞之后就回杏花村去了。 …… 接下来两天五福和知夏除了上午会去镇上卖菜，下午去山里找野菜之余，都蛰伏在荒地里守窝待野鸡。 既然四海在这里找到过野鸡蛋，没道理逮不到野鸡。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第二天傍晚，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雌野鸡果然回了窝。 顶着草帽守在野鸡窝两头的兄妹俩默默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往鸡窝的方向扑去。 野鸡窝左右两边都有茅草阻挡，前后两边又被两人堵住了去路，情急之下，本想扑腾翅膀飞走，却被快速扑过来的五福揪住了尾巴。 见野鸡被抓，知夏高兴的不行，赶忙拔了几根结实的茅草将野鸡的翅膀和双足缠起来，拎着回家去了。 赵玉珍望着兄妹俩衣服破烂、浑身草屑的样子，也舍不得怪罪。 毕竟俩孩子是想为家里多挣一些口粮，这几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天天山里镇上两头跑，赚了两钱多银子，隔壁来妮也得了一钱，连狗蛋都得了三四十文。 三家大人看着都高兴，这几天往家里走动的多了，关系也越发熟络起来了。 她上前帮着两人清理发间的草屑。 “快去洗洗将衣服换下，等明儿干了我给你们缝补。” 要不是现在手里头银子不够，她还想一人买两套衣服换洗呢，眼下这补丁打补丁的衣服，穿着去镇上做买卖实在不像话。 知夏仍旧沉浸在抓了野鸡的兴奋劲儿里，“也不知道镇上野鸡卖的什么价，正好咱们家小吃摊明天开张，双喜临门，好兆头啊。” 赵氏又心疼又觉好笑。 女儿前世吃的苦加起来恐怕都没来这里之后多。 也就她心大，恐怕到如今还沉浸在体验生活的新鲜劲里呢。 目前这心智，跟这里十岁的孩子也没差了，倒是能免去旁人的猜疑。 “行了行了，快去洗洗。” …… 第二天是开张的日子，赵玉珍上午已经准备了一些柴火送去了镇上，夜里又趁着睡前将明天要带去镇上的东西整理好，并用缺了口的石臼磨了半斤芝麻碎装在新买的干净罐子里。 还将整理好的东西仔细清点了一遍才去床上睡。 因为是第一天开张，担心去迟了来不及，第二天刚卯时就起了，用鸡蛋和白面烫了几张鸡蛋饼，还熬了一小锅米汤就着饼吃了。 想着开业第一天，五福和知夏肯定都得跟着去帮忙，恐怕要在那里待到书院散学之后才能回，就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装在一个篮子里，放进了她这两天在厨房悄摸挖的小地窖中。 并用厨房里的柴火搭在上面隐藏好。 又担心四海在隔壁桂婶家待一天会不自在，就领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镇上。 经过来妮家门口的时候，来妮的娘刘氏才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似是诧异赵玉珍这么早领着几个孩子出门，没忍住问她，“嫂子，你们起这么早是要去哪里？” 赵氏忙回她，“我们要去镇上呢，今天家里没人，还得劳烦你帮忙看一眼。”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前两日才得了赵氏的豆花，之后女儿又跟着知夏赚了点碎银，刘氏当然不会拒绝。 “嫂子放心，家里我肯定帮你盯着。” “哎，那就多谢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赵氏说完，领着几个孩子加快了脚步。 到镇上，还未过卯时。 趁着五福去取鏊子的空隙，赵玉珍让知夏看着灶台后的东西，自己提着桶去跟附近的商户讨了一桶井水回来，将灶边的案板和等会需要接触食物的物件都清理了一遍。 五福将鏊子取回来的时候，璞玉书院已经敲响了晨钟。 陆续有书生斜挎着布袋子匆忙从摊位前路过。 赵玉珍见状，让五福将鏊子清洗干净开始生火，自己则拿着刚才揉好的面分成小剂子包入芝麻糖馅做成饼坯后刷油开始煎饼。 知夏领着四海在一旁，将等会要用到的油纸裁成小块。 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第一天，能赶在这时候开张已经很不错了。 不一会，摊位上便飘散出了芝麻酥饼的香气，惹得不少路过的孩子驻足。 知夏见状，在四海耳边说了一句，便见他往板凳上一站，扶着棚子旁边的柱子开始喊了起来。 “卖芝麻馅饼嘞，又香又甜又酥脆的芝麻馅饼，不好吃不要钱。” 知夏也开始招呼来去的人往他们的摊位上看。 起初路过的书生觉得突兀，见馅饼还没完全熟，等不及看看就走了，甚至连价都没问，随着芝麻馅饼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也陆续有人开始问价，并掏钱买上一个尝尝。 只是买的人仍旧不多。 眼见着书院已经响起了读书声，来去的人神色也越发匆忙，知夏取了一个饼切小块装在盘子里送去给路过的人试吃。 没想到这法子还真管用，分出一块芝麻馅饼，竟卖出去十二三个。 待书院再次敲响钟声，来去的书生几乎没有了，都是卖菜的大娘大婶，还有一些跟四海差不多年纪的稚童。 知夏再次切了一块芝麻馅饼，给路过的孩童试吃。 “婶子，让小弟弟尝尝我们家的芝麻馅饼吧，可香啦。” 那妇人将眼巴巴望着馅饼咽口水的儿子护在身后问她，“要多少钱？” 知夏脸上带着笑意。 “今儿我们开张，试吃不要钱。”她给那小男孩递去一块，“先尝尝，好吃再买。” 第40章 比真金还真 就这样，来来回回切了三四块试吃，才卖出去七八个馅饼，大多大人领着孩子来试吃，是奔着贪小便宜，让自家孩子尝个鲜来的。 五福心里有些焦急，照妹妹这样分下去，回头赚的钱全要贴进去了。 不过他也知道妹妹主意大，娘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赵玉珍倒是一点不心急，试吃也不是天天有，就今天开业的时候意思意思，主要是想将这边摊子的人气带起来。 等那些人想吃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芝麻馅饼摊子的试吃活动，最大的受益者是摆在他们旁边的小商贩。 吸引来的人买饼的虽不多，却给小商贩带来了不少生意，以至于有个别商贩在收摊的时候，还顺便过来买了个馅饼，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巳时过，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长租在镇上的小吃摊面摊肉摊，零零散散的小商贩都收摊回家准备中饭去了。 知夏和赵玉珍凑在一起算了算，加早晨的，总共分出去五个饼，卖出去三十一个，进账一百五十五文。 这笔收益，她们已经很满意了。 等知道他们摊位的人越来越多，后期熟练一些再加点别的品类，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 趁着这会没人，知夏和五福拿着野鸡往新街的金杯楼跑了一趟。 这会已经是饭点，李大厨正是忙的时候，两人等了好一会才见他擦着汗从前厅出来。 “李大叔，好久不见。”知夏笑着打招呼。 李万福先是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知夏啊，自从你们第一回来这里卖鹿肉之后，都没见过你了。” 想着后厨还有事要忙，他直奔主题。 “今天给我送什么来了？” 知夏也知道李大厨赶时间，忙将五福手里的篓子揭开，“昨儿得了一只野鸡，大叔瞧瞧，看能给个什么价？” 李大厨将绑的老老实实的野鸡拿在手里掂了掂。 “还挺肥。”他想了想，望向兄妹两个，“三百二十文，后厨还有事要忙，你们要是觉得可以，我现在就叫账房给你们结算银子。” 知夏虽觉得三百二十文已经不少了，但这种稀有食材，适当加点他们也绝对不会亏。 “我们也给您送了这么多次菜了，您给加点呗，您也说了这野鸡肥，别家最近还不定能有呢，说不定能卖个好价。”她说着，又凑到李大厨耳边，“我娘最近在琢磨一道镇上从未出现过的菜，要是成了，我第一个给您送点来。” 李万福眉头一挑。 “真的？” 知夏点头如捣蒜，“比真金还真！” 李万福叉着腰拍板，“四百文，就四百文！往年收的野鸡从未有高于这个价的，再高我就不能收了。” 知夏笑着点头。 “成交！” 见小姑娘这般爽快，李万福面上带着欣赏。 “你这丫头倒是个会做买卖的，这野鸡我就先抓去后厨了，等会让账房过来给你结账。”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她，“回头你娘的新菜出来了，记得要先往我这里送。” 知夏从善如流，“一定一定。” 得了四百文，兄妹两个高高兴兴的回了馅饼摊，赵玉珍这会正忙着揉面呢。 “娘，刚又有人来买馅饼了吗？” “是。”赵玉珍笑着说，“陈不凡带了一群人来，一口气买二十个走了，我说要送他一个还死活不肯要。” 知夏了然，将刚得的四钱银子给了赵玉珍。 “娘，这是卖野鸡得的银子。” 赵氏掂了掂，将银子收入钱袋子里。 “野鸡这么值钱？” 知夏笑的一脸狡黠，“我讲价了的。” 赵氏笑着轻戳她的脑门儿。 “就你机灵。” 话音落下，便听得女儿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早晨只吃了两张蛋饼，喝了点米汤，忙了一上午，如今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上那点东西早就压不住了。 赵氏笑了笑，从腰间掏出一些铜板来。 “跟哥哥弟弟一起去吃面吧，回头给我带两个白面馒头就成，我还得先揉面，不着急，你们慢慢吃。” 知夏没说话，领着五福和四海往面摊走去，他们吃面，让娘吃白面馒头，这样的事她可做不到。 “大婶，要四碗面，留三碗在这儿吃，劳烦你帮我送一碗到那边的馅饼摊给我娘。” 她说着，指向赵玉珍的方向。 田氏见小姑娘孝顺懂事，笑着应了一声。 “好嘞，没问题。” 赵玉珍刚将面揉好，便见田氏端了一碗面过来，“大妹子，这是你闺女让我给你端来的。” 赵玉珍伸手接过。 “多谢大姐，等会我吃完再给你送过去。” “哎。”田氏笑着说，“你慢慢吃，不着急，话说回来，你这闺女真孝顺，没白养呢。” 听她夸奖自家女儿，赵玉珍一脸自豪。 “大姐说的是，我家三个孩子，都孝顺。” “那就好。”田氏一脸羡慕，“一看你就是个有福气的呢。” 这是四海第一次在镇上吃面，低着头扒的极为卖力，最后连面汤都没剩下一滴，要不是知夏好面子拦着，他能将碗再舔一遍，直接给大婶洗干净了。 吃的肚子圆滚滚，打了个饱嗝之后，许是上午站在板凳上叫太过卖力，也许是早晨起的太早，放下筷子没一会，人也开始犯迷糊，脑袋往下一栽差点磕到桌上，幸好五福反应快，将他的脑袋托住了。 正好赵玉珍过来还面碗，顺带将睡着的四海抱去了酥饼摊。 知夏赶忙给田氏付了二十四文的面钱，和五福一起回了摊位。 赵玉珍望着怀里睡的正香的小儿子。 “四海还是太小。”她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夏夏，等开张这几天过去，镇上的生意稳定之后，你还是留在家里带弟弟吧，这里的事，我跟你大哥来就好了。” 天天醒太早，孩子睡眠不够，到下午肯定熬不住，再者，也不利于他长身体。 天冷了怕冻着，天热了怕中暑，摊位太小，也施展不开。 知夏点头。 “我在这里帮五天忙，五天后铺子里的客源应该就稳定了，那时候我就在家里看着四海，明天要不还是将四海寄存在桂婆婆家吧，还能顺带让他看一看家呢。” 反正她在家也不是全无事情可做，闲来无事还能拉着来妮去山里寻一寻野味，回头让大哥带来镇上赚点零用钱。 再者，不用早早起床往镇上跑，她还能多睡会懒觉呢。 第41章 赚钱大计 璞玉书院申末散学。 母子几人趁着人多，又开始招揽客人，路过摊位前的沈甫安见到他们，也上前捧了个场，买走了四个酥饼。 眼看着街上已经没了什么人，收拾好东西后，赵玉珍又领着几个孩子去肉摊买了两斤肉、两根大骨。 镇上的肉十八文一斤，两根大骨上都没什么肉，是知夏跟肉摊的屠夫说了些好话，用一个芝麻酥饼换来的。 这会已经没了牛车，再累也只能走回家。 知夏的身体毕竟才十岁，白天帮着忙活试吃招揽客人，已经累的腿都抬不起了，一路上又是抱怨路远，又是抱怨腿脚酸软，又是满怀壮志要赚大钱买牛买车的，全家人听了她一路的唠叨。 “我看你是假累，真累就会跟我们一样，话都说不出。” 赵氏烦不胜烦，一到家，为了耳根子清净，将钱袋子扔给知夏，让她点一点数。 自己则钻进厨房，煮了一锅糙米饭，炒了肉沫豆腐，还炒了一份隔壁桂婶送来的葵菜。 “吃饭了。” 五福忙跑去厨房帮着拿碗筷盛饭。 待一家人都上了桌，赵玉珍才问知夏。 “数明白没？” 知夏自信满满，“那当然，这点数怎么可能难住我？加卖野鸡的四百文，减掉吃面买肉的四十二文，还余下七百零八文。” 原本神情紧张的五福听到这个数字，突然松了口气。 转而又惊讶妹妹字学的又快又好，算数也这么厉害，将来不去镇上当账房都是可惜了。 莫非摔一跤，还真能将脑子摔灵光？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看淡了，只要妹妹是往好的方面变化，倒也无需计较这么多。 她再跟从前不同，那也真真实实是自己的妹妹，不是什么别的人。 赵玉珍不动声色的给四海夹了一块豆腐。 “这些日子为了这个小摊位天天入不敷出的，总算是看到进的了。” 这里稍有些家境的孩子多是六岁开始念书，她虽觉得四海憨，可身处这个时代，家里如果能出一个读书人，哪怕将来只能考个童生，也相当于是给家里镶了金，无论对五福，对知夏，对四海自己也都是有好处的。 四海是夏日里生的，过两个月就满五岁了，到明年肯定是要送去念书的。 希望这个馅饼摊位赚的银子，能够他们母子几个的开销。 知夏望着赵玉珍。 “娘，我觉得咱们摊子上光有芝麻糖馅太单一了，你还能不能再出个别的馅？” 她用筷子支着自己的下巴。 “我今天分发试吃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糖馅饼挺小的，说白了相当于一个零嘴，除非是家境特别宽裕的会买上一个解馋，但像那些家境一般的，虽想吃，却又觉得这饼不能管饱，还不如多花一文钱去吃上一碗面来的实在，如果不是因为有试吃，再加上我脸皮厚，今天恐怕也卖不了这么多个，咱们馅饼的销量不算大，就算再加一样东西进去，应该也能忙过来。” 实在忙不过来，请人也行。 赵玉珍扒了一口饭。 “回头再加一个千层肉饼，一个韭菜鸡蛋馅饼，将饼子做的饱满一些，韭菜鸡蛋馅饼韭菜鸡蛋各一半，还是卖五文一个，千层肉馅卖八文，利润小一些没关系，先将买卖做起来再说。” 镇上加鸡蛋的面要八文，加肉片得十文呢，像他们今天什么都不加的，就放几片菜叶子都得六文一碗，相比较起来，肉馅和韭菜鸡蛋馅的饼子销路应该还是不错的。 她说着，看向五福。 “家里白面没剩多少了，明天早晨忙完后还得去买一些，要是买的多，中午人少的时候你就先搭牛车回来一趟，让赶牛的大爷给你弯几步路送到家里来，不然晚上咱几个也运不回来，全堆在的摊子上也不稳妥。” 五福点头。 “好。” 转而又看向知夏。 “明天咱们从隔壁桂婶家里讨把香葱先上一个肉馅千层饼，上午忙完之后你也跟着五福一起回村里，收点鸡蛋、韭菜和香葱，韭菜和香葱的根可以种在院子里，鸡蛋别收太多，免得放久了坏掉，后天咱们先试一试韭菜鸡蛋馅好不好卖。” 家里倒是还喂着两只鸡，春天里正是爱下蛋的时候，但有时候一个有时候两个的，自家吃还凑合，做买卖肯定是不够的。 母亲大人有吩咐，知夏自然是点头说好。 四海年纪小，也不懂这些，甚至都懒得听娘和哥哥姐姐讨论的是什么，反正平日里姐姐将他往哪儿搬他就往哪儿使劲，先埋头干饱饭最重要。 一家人将赚钱大计商议好，各自吃饱饭就洗漱上了床，许是今天开张累惨了，这一夜睡的无比安稳。 …… 赵玉珍毕竟是大人，瞌睡也要少一些，第二天将早饭做好才开始喊几个孩子起床。 知夏只觉没睡够，边迷迷糊糊穿着衣服边埋怨。 “怎么这么早就要起啊，我都还没睡够呢。”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在床上多歪一会？我倒想咱娘俩还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看着那些剥的只剩泳裤秀着八块腹肌的小帅哥呢。” 知夏突然就醒了。 “娘啊，我这副小身板才十岁，往后这种惹人遐想的话咱家得严令禁止。” 赵玉珍忍着笑，她就知道，这法子准能让女儿清醒过来。 “行了，你赶紧起床洗漱吃早饭，还得趁早往镇上去呢。” “哎，就来。” 知夏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洗漱了一番，来到桌上的时候，五福和四海已经在这里坐的板板正正了。 “开吃吧。” 早上吃的是蛋花汤和豆渣饼，豆渣放的有点多，吃起来有点噎。 赵玉珍提醒了又提醒，四海还是因为吃太大口被噎的满脸通红。 她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说，“你这孩子，都说了让你慢点慢点，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四海舍不得吐，愣是一点一点将豆渣饼顺到喉咙里咽下去了，之后喝上一大口蛋花汤才缓过神来。 第42章 简直就是个活爹 吃完早饭，五福洗碗，知夏用少量豆渣给鸡拌了点食放进栏里，鸡栏是将其中一家倒塌的屋子清理干净之后围起来的，也不是紧挨着自家住的两间屋，养鸡正合适。 如果韭菜鸡蛋馅饼畅销的话，倒是可以多养些鸡用来生蛋。 赵玉珍则拿着两个蛋、一碗米、一大碗豆渣，领着四海去了隔壁桂婶家。 “婶子，这几天有个事要请你帮忙。” 正在院里搓衣服的桂婶抬头见她牵着四海过来，心底有了猜测，“可是想让我看着四海？” “是呢。”赵玉珍将装在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知夏这几天也要跟着我们去镇上帮忙，四海恐怕要在婶子这里待上个四五天，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够不够吃两天的，回头我再拿点过来。” 桂婶将湿手往围腰上一摆，走上前，“一个孩子能吃得了多少？你上回给的那碗米还有多余的呢，有这些就够了。” 狗娃这些日子时常跟四海玩，赵氏是个手松的，寻常家里有点好东西，只要狗娃在场也会给他分一点吃。 都说有来有往，看几天孩子，就算不给粮食，她也不觉得有啥。 赵玉珍笑望着她，“我今天早上来还有一事，想问问婶子家的香葱卖不卖？” “嗐，我当是什么事？”桂婶摆摆手说，“自家地里的东西不要钱，我去给你分点就是。” “那不行。”赵玉珍跟上她往地里走，“我要的多，钱还是得给的，婶子要是不收钱，菜我也不要了。” 桂婶拗不过她，从地里分了一大捆香葱，也只肯收她五文钱。 赵氏回到家就将香葱连同切下来的葱根一并种在院子里浇上水，随后拿上摆摊要用的食材，领着五福和知夏出发往镇上去了。 今天来的还算早，也不用跟昨天那般做各种准备。 刚到溪口镇的石牌坊那里，赵玉珍就让知夏径直去买了两斤肉，让肉摊的大叔直接剁碎拿来摊位，调入盐、香料、胡椒粉、姜末、清酱和香葱，淋上热油，搅匀后用擀薄的面，一层面一层肉这样包肉馅千层，收好边之后压的薄一些再下锅，不仅容易熟，面饼看起来也大。 她在一旁包，五福负责煎。 煎饼难度并不高，控制好火候，勤快翻动，只要不糊，基本没啥问题。 两斤肉，一斤三两左右的白面，包了十四个肉饼，知夏在旁边粗略核算了一下成本，除去人工摊位费这些，大概有五成毛利，也不错了，回头找个肉摊谈一谈，长期定肉再压点价格下来，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知夏站在摊位外边，整理好裁剪妥当的油纸，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肉馅千层饼的香气，比芝麻馅饼还要浓郁，面饼混合着肉香，让四周的人闻着直咽口水。 “你们这饼怎么卖的？”一个看起来跟五福差不多大的书生上前问。 知夏忙介绍，“芝麻馅饼五文钱，肉馅千层八文，皮薄馅多，一口下来滋滋冒油，极饱肚子，要不要来一个？” 少年有些腼腆，他抬手在鬓边抓了抓。 “那就……来一个肉的吧。” “好嘞，您稍等。”知夏忙用油纸包了一个肉饼递给他，“有些烫手，您当心。” 书生一手接过馅饼，一手从怀中摸出八枚铜钱。 “给你钱。” 知夏伸手接过，点头哈腰。 “多谢客官，客官慢走。” 腼腆的少年受不住她的热情，低着头红着脸逃一般的迅速离开。 望着女儿那一脸谄媚的模样，赵玉珍无奈的直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有时候死要面子，有时候又没脸没皮，简直就是个活爹。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婶子，五福，知夏。” 母子三人齐刷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甫安哥，早。”知夏见沈甫安身旁还有几个好友，便拿了一个肉馅千层切了四份，分别用油纸包着递向几人，“今天出了新品，甫安哥和几位大哥可否帮我们试吃一下味道？” 几人有些意外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沈甫安先拿过一份咬了一口，仔细品尝之后望向赵玉珍。 “伯母手艺真不错。” 赵玉珍笑着说，“你们喜欢就好，我还担心做出来不合大家胃口呢。” 另外那几人听罢，也纷纷从知夏手中接过馅饼，并跟她道了谢。 粗看之下，肉馅千层外皮金黄酥脆，内里层次分明。 一口下去，香酥适口，油而不腻，肉香和面香都很浓郁，回味无穷。 几人吃相都很斯文，边品尝还边点头。 “味道确实不错。” 知夏边招呼客人边望着几人问，“璞玉书院内是有饭堂吗？我看中午出来觅食的书生似乎不多。” 其中一人回。 “是有饭堂，不过不好吃，有些会自己带干粮，还有些家境好的会出去吃，不过一般都是往新街跑，极少见他们往老街这边来。” 知夏了然，新街比老街要繁华的多，大街小巷各种吃食，选择性也比这边要强的多。 老街这边小商贩居多，生活气息比新街浓。 如果是她，手头宽松的话，她也愿意往新街跑。 “饭堂嘛，都是大锅饭，伙食自是没家中的好吃。” 一人觉得有趣，“小姑娘好似吃过大锅饭？” 知夏脸不红心不跳，大方摇头。 “那倒没有，就是听人说起过。” 前世念书可没少吃食堂，她自然是深有感触，初高中全靠老妈提着保温桶去学校给她改善伙食。 大学相对自由，想吃什么就自个儿点了。 几人虽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可眼下时间不早，也没再跟她多聊，一人买了个肉馅千层就往书院去了。 一早上卖出去十一个肉馅饼和十五个芝麻馅饼后，眼见着人少了，赵玉珍寻思让俩孩子带着银钱去粮油铺子买粮食不稳当，便让知夏守着摊子，自己和五福往石牌坊左侧的粮油铺子去了一趟。 糖和芝麻都还有，今天自然是不需要买的，白面零卖是九文钱一斤，赵玉珍跟粮铺的老板磨了好一会价，才终于将价钱谈到了八文二，不过得一次买一百斤才能是这个价。 再低，掌柜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谈了。 第43章 你活着也没啥价值 赵玉珍买了一百斤白面，想着之前娘家接济的糙米都快见底，又买了二十斤糙米，共计花费九百八十文。 这一花，手上的银子连五百文都没了。 全家人的破衣服烂鞋子还得继续穿一段时间才有银子更换。 还有家里破破烂烂的床单和稻草铺就的垫子，想全部换上松软舒适的褥子，得推的更后了。 那句老话说的真没错，赚钱犹如针挑土，花钱犹如浪淘沙，依自家目前这情况，赚多少都不够花的。 母子两个直接将粮食抬去了石牌坊外的牛车上，赵氏嘱咐五福看好粮食后，就返回摊位去叫知夏了。 此刻，知夏嘴里正叼着吃的只剩小半块的芝麻馅饼，另外用油纸包好一块饼往她的方向递去。 “这是您的饼，有点烫，拿好了。” “多谢。” 那妇人接过糖馅饼，牵着孩子离开了。 眼见着赵玉珍过来，知夏忙打包了两个糖馅饼从摊位里绕出来。 “娘，东西都买好了？” “买好了。”赵玉珍催促她，“牛车还有一刻钟就走，你大哥已经在牛车上了，你也快去。” “哎，这就去。”知夏拿着馅饼撒腿就跑。 家里三个孩子，总不能只她一人吃，五福和四海都得有份儿，他们如今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多吃点芝麻白面补一补也是好的。 回去的牛车上人并不多，只知夏和五福，还有赶牛车的老伯。 知夏给五福分了一个糖馅饼，两人一边吃，一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春日里山清水秀，遍地都是野花野草，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想想你爹娘，你死了他们往后怎么办？” 突兀的声音打乱了马车上的宁静，知夏将芝麻馅饼一口咽下，望着河堤的方向。 “那里发生了什么？” 五福抬眼望去，见河堤上围着几个农夫，不远处还站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情绪看着有些不对劲，那几个农夫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是在劝那个男人不要轻生。 下一刻，只听得男人声嘶力竭的声音。 “我爹娘早没了。” 赶牛车的老伯是个极爱看热闹的人，也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待来到靠近河堤的地方，他停下牛车，高声道，“那就想想你媳妇儿。” 男人有些生气，“媳妇儿跟人跑了。” 老伯顿了顿，“你总有兄弟吧？” 男人没忍住哭了起来。 “就是跟我兄弟跑的。” 老伯愣住了，他没料到，这么离谱的经历会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你孩子呢？” 男人嚎的更大声了。 “孩子是他俩~的~” 老伯沉默了小片刻，突然觉得劝着也没啥意思，赶着牛车继续出发，嘴里还愤愤的说，“死吧死吧，娘的，你活着也没啥价值。” 那男人跌坐在地，哭的一脸委屈，“我好不容易鼓起胆来寻死，你们为什么要劝我？我又不敢死了。” 不远处那群农夫见状，忙上前将他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知夏和五福收回看热闹的视线，对视一眼，脸上神情抖了抖，都低着头，抿着嘴。 想笑，却又觉得那个男人确实值得同情，两人忍着笑意回到家，在老伯的帮助下，将白面和糙米搬下牛车，还给老伯多付了一文的牛车钱。 知夏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扯开嗓子喊弟弟。 “四海，回家啦。” 隔壁正在跟狗娃玩的四海听见声音，屁颠屁颠出了院子朝知夏奔来。 “姐姐！” 见他一身泥，知夏仍旧是一脸嫌弃的拎着他肩膀上的衣服，让他不要靠近自己。 “你怎么又玩了一身泥？” 四海嘿嘿笑着，一双眼睛又圆又亮。 “上午和狗娃毛豆玩泥巴，不小心弄的。”转而耸了耸鼻子，“姐姐，你给我带吃的了吗？” 知夏揉了揉他最近圆润了不少的小脸。 “鼻子挺灵啊，什么都瞒不住你了，知道有吃的还不快去洗手？” 前世没有兄弟姊妹，一个人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偶尔觉得无聊的时候会出去找朋友消遣。 如今有了哥哥和弟弟，这种感觉也挺好，比起上一世在家和老娘大眼瞪小眼要有意思多了。 “遵命！” 四海一溜烟的跑进了院子。 “妹妹，快来帮忙。”刚将糙米放去厨房的五福来到那一大包白面前。 知夏忙跑过去，跟他抬着那包白面进了院子，用木板搭了个台子，放在台子上，就跟石灰并排放在了最里侧。 之前林春杏来家里偷白面误偷了石灰，遭受了惨痛代价这件事，村里无人不知，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再敢随便打他们家白面的主意了。 知夏拍了拍手。 “还挺重的。” 五福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娘那边什么情况，我得早些回镇上去了。” 知夏望着他，“这会到饭点了，先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五福摇头，“来时吃了个芝麻馅饼，这会也不饿，我早些去，还能多给娘帮帮忙。” “行吧。”知夏见劝不住，也知道娘不会饿着他，随他出了屋，“哥，路上小心点。” 五福摆摆手，“知道了。” 说完，拐出院子，不见了身影。 洗干净手的四海来到知夏面前，“姐姐，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知夏从怀里将油纸包着的还温热的芝麻馅饼拿给他。 “吃吧，等会我再给你弄点别的，顺便将昨天买的大骨炖上，娘和大哥晚上回来咱们可以下大骨汤面吃。” 娘和哥哥在外头忙活一天，总不能晚饭还得让娘回来做，她既然在家，肯定是要帮着分担家务的。 四海如同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想到晚上有大骨汤面吃，脸上的兴奋劲儿都快要溢出来了。 知夏先将锅用清水洗了一遍，煮上两人份的干米饭。 将上回山里采了晒干的木耳泡发了一小把，还拿了颗鸡蛋，并在菜地里割了一小把韭菜摘去黄叶清洗干净切小段，为了少洗一个菜碗，直接用刚煮好的糙米饭炒了一锅木耳韭菜鸡蛋炒饭。 第44章 繁琐的家务活 刚煮熟的饭炒出来的蛋炒饭，比用剩饭炒的格外香软一些，再加上知夏舍得放油，香迷糊的四海这次直接将碗都舔干净了。 他一脸满足的放下碗，意犹未尽的舔着嘴。 “姐姐炒的饭真好吃。” 昨天娘和哥哥姐姐讨论的时候，别的他没顾上听，也听不懂，唯一知道的是，姐姐在镇上帮几天忙，往后都会在家里带他。 他当然得跟姐姐打好关系。 见小家伙一脸谄媚的样子，知夏笑了。 “过几天家里就只咱俩了，到时候姐姐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四海疯狂点头，收了桌上两个碗就屁颠屁颠跑去水缸边洗碗去了。 知夏也没拦着。 四五岁的孩子，能帮着做点家务也挺好的，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眼下还早，熬大骨无需这般着急，她割草拌豆渣喂了鸡之后，跟四海交代了一声，就提着篮子出门收鸡蛋和韭菜去了。 桂婶今天早上给的那一大把香葱，足够应付一段时间。 这玩意儿割了一茬又一茬，等那一大把全掐完，新葱也就发起来了。 来妮正在院子里洗碗，抬头见知夏往屋前过，忙跟她打招呼，“知夏，你不是跟你娘去镇上了吗？” “中午回来的，我娘叫我在村里收点鸡蛋和韭菜，你家有吗？”知夏问。 来妮忙朝着后院喊，“娘，咱家有多余的鸡蛋和韭菜吗？知夏要收。” “知夏今天就回家了？”不一会，喂完鸡、捡了鸡蛋的刘氏来了前院，“你要多少鸡蛋？我们家的蛋得留两个给毛豆和来妮补身体，加前两天捡的，还能卖六个出去。” 知夏忙说，“婶子将六个鸡蛋一并拿给我吧，按之前的价收。” 鸡蛋在庄户人家是奢侈品。 养的几只鸡生了蛋，都是先紧着自家孩子吃，能卖出去的都不多。 镇上的鸡蛋卖三文钱一个，村里收的话，小的两文，正常个头的两文五，倒是比镇上去凑散户要方便许多。 “行，你等着，我上屋里拿去。” 刘氏给她拿了六个鸡蛋，又从地里扯了一把带根的韭菜给了她，共计收了十七文钱。 知夏将鸡蛋和韭菜装进篮子里。 “婶子家往后有多余的蛋都可以往我家里送，这几天我们只早晚在家，过些天我娘那边稳定一些，我全天都在家里。” 刘氏点头，“成，再有蛋我叫来妮送你家去。” 从来妮家出来，知夏又接连在旁边问了五六户和自家关系友好一些的人家，包括桂婶家，共计收了三十个蛋，大约十斤韭菜，总共花了九十二文。 明天第一天上这个馅的饼，前期先打个样，估摸着十个鸡蛋也就够了，上午五个，下午五个，后期再根据需求来定量。 反正每天只那么多人，消费能力摆在那里。 璞玉书院家境好的书生，散学之后，大多都还是往新街那边走的。 不过新街那边的铺面比老街要贵的多，依照他们目前的能力，老街这个摊位能维持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知夏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趁着新鲜，先将那十斤韭菜在院子里种下，提了水让四海帮忙浇水。 回屋见她和五福前天从山里抓野鸡蹿破之后清洗干净还未来得及缝补的衣服分开堆在长凳上，她又从赵氏十多年前陪嫁的那个已经看不到漆的破木箱子里翻出针线，将衣服上破烂的地方缝补了一通。 针线活虽不熟练，小时候看的多，补的倒也没有太难看。 将五福的衣服放进他和四海的房间后，她去了厨房，将昨天买的大骨清洗干净开始生火炖大骨汤。 见四海玩的浑身是泥，想着娘晚上回来也累，又给他将脏衣服换下来拿去山泉边清洗，家里没缸，早晨挑的两桶水做饭浇菜喂鸡都用完了，还顺带提了小半桶回去。 这么一通忙下来，她只觉要了半条小命。 原本以为在家能清闲一些。 却没想到家里的活能繁琐到这份儿上，她这还只是在家忙活一下午，且屋里都是踩的油光滑亮、凹凸不平的泥地，不用搞卫生。 前世老妈在家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她念书课业重，在家的时间不多，遇到头疼脑热也没人给她搭把手的。 渣爹还总说老妈在家光享福了。 那时候还没什么概念，如今想想，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就该狠狠给上两巴掌。 大骨汤在锅里熬了小半个时辰后，肉香气逐渐从林家老宅里飘散出去。 …… 林家院子里，程氏正在林春杏和林喜凤的搀扶下训练走路，她额头上满是汗水，每走一步，都觉得钻心的痛。 偏生大夫说痛也得多练习，说明还有治愈的可能，要是什么感觉都没有，那才是无转圜的余地了。 程氏治腿大半个月，单单是药和针灸，就已经花了三两多银子。 偏生她不肯掏自己的棺材本，将自己的钱袋子捂的严严实实，治腿的银子都是从二房支出的，大夫每来一次，李秀兰的心就要滴一回血。 但钱已经花出去这么多，李氏也不想这些钱打水漂，对于程氏的康复训练尤其上心，成天的守在家里，使唤林春杏和自己两个女儿陪着婆母练习。 将小姑子和女儿折腾的每餐至少要多吃一个窝头才能应付白天的消耗。 至于她自己，以怀孕不足三月为借口，常常端把椅子坐在边上伸手指挥。 总被她叫人从床上揪起来训练，自己还在旁边悠哉悠哉指挥着，程氏心里也有气，这些日子每到夜里，她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一把老骨头都快熬不住了。 腿伤了三年都没这大半个月吃的苦受的罪多。 但为了让老二媳妇继续出钱给她治腿，她倒还是忍得住。 唯一让她痛恨的是老大媳妇家四个白眼狼，自从搬出去之后一眼都没来看过，原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熬不住回来找她求情了，谁知搬出去大半个月了，竟半点没有要回来的动静。 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没了赵家几个兄弟的帮衬，今年水生一个人还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去呢。 第45章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程氏已经在院子里走了两刻钟了，眼见着腿脚实在使不上力，她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到这儿吧，快扶我坐下来歇一歇。” “哎，好。” 林春杏赶忙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程氏从怀里拿了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随即耸了耸鼻子。 “谁家在炖肉？” “谁知道呢？”林春杏一边拍着自己累的酸疼的胳膊，一边踮起脚望向院外，咽着口水说，“眼下也不是过年不是过节的，谁家能有闲钱买肉吃？” 程氏虽也嘴馋，可想到自家的情况，到底是没搭言。 如今二儿媳怀了身孕，她治腿也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家里银钱还得省着花呢。 “杏儿，你往老宅跑一趟，让赵氏去一趟赵家庄，就说家里田地你二哥一人忙不过来，让她将赵家弟兄叫过来帮帮忙。” 林春杏有些迟疑。 “大嫂都分出去了，她会同意吗？” 这些日子林家人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程氏的腿脚恢复上，根本没空留意老宅那边的动静。 程氏哼了声。 “就算分出去，她也是我林家长媳，家里的事哪能真的不管不顾？再说就算她不懂事，她母亲马氏最是重礼教的人，能任由自己的女儿扣上不敬婆母的罪名？” 林春杏想了想，她之前在大房手里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眼下能有机会讨点回来，自然是乐意去出这个头的。 “娘说的是，我这就去。” 她说着，当即往老宅去了。 知夏见天色不早，想着再过半个时辰娘和大哥就要回来了，舀了面粉在厨房里揉面。 四海在院子里帮知夏摘完菜，原本是想继续当姐姐跟屁虫的，却被知夏以他刚换了衣服怕弄脏为由给赶出来了。 这会正在院子里玩知夏教他的翻花绳呢。 抬头见林春杏从林家那边往老宅来，四海人虽小，却也明白小姑不是什么好人。 他朝着厨房喊，“姐姐，小姑来了。” 知夏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四海，快，关门！” 林春杏这人是个没脸没皮的，这会娘和大哥都不在家，万一她进来抢东西，她和四海拦都拦不住。 四海毫不迟疑，拔腿跑到门边，将两边院门合上，后赶来的知夏忙在院门上上了门栓。 姐弟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关好门后，知夏甚至还跟四海击了个掌。 林春杏见四海关门的时候，就已经加快了脚步，可她的速度仍旧及不上姐弟俩。 见两个小兔崽子看到她如同看到过街老鼠一般，气的不行。 “林知夏，你娘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 她心底有些诧异，刚才还惊讶肉香气是从哪里飘出来的呢，竟是从老宅这边飘散出去的。 大房的日子，竟过的这样好了吗？ 赵氏一个人带着孩子，她又是从哪里赚的银子？ 林知夏叉着腰，丝毫不怕她。 “你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了，我娘跟我说做人要有人样，做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才能被人尊重，你上回来我家就顺了两斤石灰，谁知道你这次来又想顺什么走？” 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林春杏气的几乎要抓狂了，她只以为赵氏缩在厨房里不敢出头，便大声嚷嚷。 “你娘呢？让她出来见我，我倒想看看她怎么教的女儿，竟将你教的这么野蛮无理，不敬长辈！” 这一声吼，引得村里不少人往这边看。 知夏嫌她吵，漫不经心的掏了掏耳朵。 “我娘不在家，你别在这里白费功夫了，再说，你之前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没少干，你娘都没教好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娘？” 话音落下，周围传来“噗嗤”的声音，大家脸上都憋着笑。 林家大房这小姑娘，分家之后，嘴皮子倒是麻溜了不少。 “林知夏你开门，看我不打死你！” 林春杏气的上前疯狂拍打摇晃着老宅的院门，奈何赵松全赵松祥兄弟俩将篱笆一圈围的实在扎实，底下还卡了一圈大石块，任凭她如何用力，院门纹丝不动。 最后气的她一脚踹在门框上，门框倒是丝毫未损，她抱着脚哈嘶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四周人见状，笑的更大声了。 林春杏愤怒的看向知夏，“你娘人呢？死哪儿去了？” 知夏人淡如菊。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 林春杏面露疑惑，转而幸灾乐祸的望着她，“你不敢说，莫不是养不起你们兄妹几个，学勾栏里的女人，靠伺候男人赚钱去了吧？” 听到这里，林知夏没法淡定了。 “林春杏你还要不要脸？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着晚辈的面说这种污言秽语诬陷自己的嫂子，你就不怕遭天谴！” 林春杏不怒反笑。 “大家快来看呐，侄女诅咒小姑遭天谴，谁家晚辈有这样恶毒的？”转而又看向知夏，“你娘自个儿要干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 林家大房最近日子确实过的不错，厨房里这会还飘着肉香呢。 照理来说，五福兄妹俩就算卖野味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难不成那赵氏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别人不知道赵玉珍最近在忙什么，挨着老宅的桂婶和来妮两家人却是清清楚楚的。 桂婶站了出来。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话到这里，为了赵氏的清白，我也不得不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赵氏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我们这些邻里都是知道的，她赚的每一个子儿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她往林春杏的方向斜了眼，赵氏这个小姑子，她是真不喜欢。 程氏当年生她晚，护的跟个眼珠子似的，从小就心眼子多的像蚂蚁窝，没成想长大还真就养歪了。 女人家清白，岂是儿戏？ 赵氏如今还是林家的儿媳妇呢，这林春杏真是蠢不自知。 “有些人眼盲心脏，看什么都是污秽不堪，未出阁的姑娘家出口就是勾栏里的女人伺候男人，你莫不是自己想去赚轻松钱？” 这番话，可谓极不留情面，气的林春杏身子直颤抖。 “桂婶，我敬你年长才对你客客气气，没凭没据的事你少在这里抹黑我！” 桂婶反驳，“你抹黑你嫂子就有凭有据了？” 第46章 让她上点心 “我……” 林春杏一时语塞。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嫂子是清白的？” 来妮的娘刘氏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念着最近跟赵氏一家相处的不错，也没忍住站了出来。 “你这小妮子心思怎的这般龌龊？就因为上回石灰那事儿，硬要将你嫂子踩到泥里去你就甘心了？你嫂子最近在忙什么我们住的近的都知道，怎么就不清白了？” 知夏望向桂婶和刘氏。 桂婶本就热心肠，站出来为娘说话，她倒是不意外。 刘氏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并不是爱打抱不平的那种人，没想到她也会站出来为娘发声。 林春杏见这么多人为赵玉珍说话，心里愤愤不平。 她可是杏花村土生土长的，怎么没人站在她这边，反倒是都倒向了赵氏？ “你们一个个说她清白，那倒是说说她在做什么啊？” “人家在镇上摆摊做正经买卖呢，今儿早上还来我家匀了一把香葱。”桂婶一指院子里种着香葱的那块地，“喏，那就是今天早上从我家分来的葱。” 这个世道，一个女人单独抚养几个孩子本就不易，要是有得选，谁愿意抛头露面在外头做买卖？ 话音落下，附近人家立马反应过来。 “原来知夏今天来我们家收鸡蛋和韭菜，是为了给你娘收食材呢，真能干。” 林春杏面上有些诧异。 赵氏一个门都没出过的妇道人家会做什么买卖？ 再说镇上那是什么地方？地痞流氓横行，回头赚的钱还不够交头钱，有她哭的时候。 知夏望着她。 “小姑，我不管你今天来我家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我们分家之前已经跟阿奶签了契书，往后你们有任何事，都跟我们没关系，你也别想以长辈的身份来压我，我不吃你这一套！现在，请你离开我家，往后也不欢迎你来！” 赵氏不在家，林知夏又不肯开门，望着四周村民对她指指点点的样子，林春杏继续在这里待着也没了意思，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桂婶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往后要祸祸了哪一家？”她望着刘氏，“回头跟你当家的也说一声，让他跟几个叔伯提个醒，咱老陈家可不能收这样的祸害。” 刘氏一笑，“婶子放心，咱老陈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那林春杏还瞧不上呢。” 桂婶满脸八卦的将她拉到一旁。 “怎么说？” 刘氏凑到她耳边低语两句，便见桂婶没好气的笑了起来。 “真真是心比天高，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我呸！” 知夏没听到两人说的啥悄悄话，虽好奇，毕竟是大人的事，也不好去过问。 但看两人的神情，应当没好话就是。 “桂婆婆，刘婶，刚才多亏了你们为我娘说句公道话，否则我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倒不是她真的说不清。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和这两家打好关系还是挺有必要的，往后有什么事，恐怕还少不得这两家帮着打掩护，她也能省不少力气。 桂婶摆摆手，“没啥，就出了一张嘴，也没费多少力气，原本你娘让四海在我家吃饭呢，结果中午被你叫回去了。” 知夏笑着说，“我寻思我都回来了，也不好继续劳烦婆婆，就将四海叫回家吃了，明儿中午我回不来，他肯定还在婆婆家里吃。” 桂婶点头，“行，明天一早让四海来我家就是，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哎，桂婆婆慢走。” 见屋前的人都散去，知夏担心林春杏去而复返，杀她一个措手不及，院门上的栓子根本不敢拔下来，还叫四海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好生留意院外的动静。 …… 林春杏回到家，添油加醋的将大房那边的情况和程氏说了。 “娘，你是不知道刚才多气人，林知夏那个小贱人不仅关着门不让我进，还咒我遭天谴，哪家的侄女是像她这样的？” 程氏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你刚才说，老宅还炖着肉？” 这赵氏，仗着自己在镇上做买卖，做着发大财的梦呢，花钱无度，迟早要败光了她才甘心。 林春杏无比肯定。 “千真万确，刚才看热闹的人都闻到了，大嫂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怎么可能会做买卖？反正我是不信的。” 两个儿子刚成家不久，程氏的男人就死了，她明白做寡妇有多难熬，尤其赵氏还年轻，大儿子走了五年，大房一家好不容易从家里分出去，独守空房这么久，难免会生出别的心思。 她望向刚从田里回来的儿子。 “水生，等会吃了饭你往老宅去一趟，你大嫂一个女人家在外抛头露面的也不知道她咋想的？别是借着做买卖为借口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伤了你大哥的门风。” “好。” 林水生望向屋里。 “娘，咱们家里田地虽不多，但我一个人忙起来实在费劲，我寻思要么让大嫂出面将赵家几个大舅哥叫来帮帮忙，或者请对门的大胖二胖过来搭把手，咱给他们付工钱，你意下如何？” 之前大嫂在家的时候，每年农忙她和五福还有赵家三兄弟都会跟着一起忙活，自家媳妇儿在家做饭。 今年倒好，大嫂分出去之后，不管家里死活了，如今媳妇儿又诊出了身孕，也不敢让她往田里跑。 可将他累惨了。 “咱庄户人家哪有闲钱请人来种田？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程氏说，“原本我今儿是想让杏儿去老宅跟赵氏说赵家兄弟这事儿的，林知夏那妮子关着门进都不让进，你大嫂又不在家，这不没了法子么？等会你去了老宅，顺带将这事提一提，让她上点心。” 在她看来，赵氏就是为了那三十两征收银子怄着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也该气消了才是。 林水生早就考虑到，自是点头应和。 “哎，好。” 林春杏在旁不住的咽着口水，心里不由埋怨起大房穷显摆。 也不看看家里什么条件？ 隔三差五炖一餐肉的，他们能消受得起吗？ …… 第47章 背锅 赵玉珍背着背篓，领着五福回村的时候，只觉今日的村民比起往日，格外热情一些。 寻思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也顾不上跟村里人打招呼，加快脚步回到家。 正在院里玩耍的四海远远的瞧见母子俩过来，赶忙去开院门。 “娘，大哥，你们回来啦。” 知夏听见动静，也出了厨房，在看到赵玉珍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 “娘，你可算回来了，江湖救急。” 见她脸上、脑袋上又是白面又是锅灰的，赵玉珍不由愣了一下。 “你在厨房打仗呢？” 她放下背篓就往厨房里走。 知夏和四海紧随其后，留五福在母子几人身后善后，将刚买回家用来腌制腐乳的土陶坛子清洗干净倒放在架子上沥水后，开始收拾整理背篓里的东西，该补充的补充，该清洗的清洗。 赵玉珍来到厨房，望着案板上筷子粗的面，额角不由抖了抖，谁能告诉她，这些跟麻绳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知夏望着她的神情，尴尬的笑着解释，“我就是想趁你们回来前煮上一碗大骨汤面，汤是熬好了，这面食我还真不擅长，要不你看着改一改？咱们晚上将就着吃。” 都已经这样了，赵玉珍也没说什么。 女儿前世学业重，也没让她干过什么家务活，愿意为了减轻她的负担动手去做，其实已经不错了。 赵玉珍来到水桶边，打算先洗个手再开动，冷不丁瞥见旁边撮箕里的破碗，额角再次突突两下，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声音平和。 “这碗谁摔的？” 虽然是最普通的陶碗，可毕竟是花了五文钱一个新买回来的，如今赚钱不容易，这碗也还没用几天，摔了怎能一点都不心疼？ 知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甩锅。 “是四海。” 这个时候，弟弟最大的优点就展现出来了。 四海：(⊙_⊙)? 两人身后，屁颠屁颠跟着她们进厨房的四海，被这口锅扣的猝不及防，愣愣的看着两人，活像个小傻子。 赵玉珍回头往小儿子的方向望去，见他一脸懵懂，语气倒也没有多责备。 “四海，这碗是你摔的？” 四海先是出于本能的摇了摇头，随后又认命的点了点头。 抓了抓脑袋。 “好像……是的吧？” 罢了罢了，姐姐都将锅甩过来了，背就背吧，他年纪小，背挺直一点，还背得起。 知夏想笑，却又不敢真笑出口，至于甩锅给弟弟的负罪感，那是半点都没有的。 赵玉珍最是清楚女儿的性子，眼下她脸上这表情，肯定不无辜。 “往后小心些，去院子里玩去吧，厨房油烟重。” 四海见娘并没有怪罪，不由松了口气，乖巧的说了声好，迈着小短腿去了院子里。 赵玉珍走向案板，开始加工那些搓的跟麻绳一样的面条。 “也就四海憨，否则都背不住你这口锅。” 林知夏干笑一声，开始拍马屁。 “哈，我就知道瞒不住你，我娘多聪明啊。” 其实这碗原本不会碎，今天林春杏来的突然，她匆忙从厨房里跑出去关院门的时候撞地上摔破的。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斜了眼。 “还不快去洗洗？面马上好了。” “得令。” 知夏搞怪的给她行了个礼，转身洗脸去了。 赵氏手艺好，干活也麻溜，大骨汤面很快上了桌，每个人的碗里都有半截带着少量肉的骨头，还烫了些知夏下午从后院荒地里挖来的荠菜，撒上一小把香葱，一家人吃的汤都不剩，骨髓挖的比狗舔过的还干净。 吃完饭，五福收碗去洗了。 今天小儿子已经被女儿收拾干净，赵玉珍本想歇一歇再去打水梳洗，林水生来了。 “大嫂，在家呢。” 赵玉珍往院外望去，“有事？” 知夏突然想起，刚才光顾着吃面，还没将林春杏来过的事情跟赵玉珍讲，凑到赵玉珍耳边。 “娘，你和大哥回来之前，小姑也来过一次，我担心她进门会抢东西，就将院门关了，没让她进来。” 赵玉珍了然，难怪回家的时候，院门关的那样老实，原来是因为林春杏那个过街老鼠来过。 林水生见赵氏神情这般冷淡，不由拧了拧眉头，可想到今天来是有所求，还是腆着脸笑问，“听人说大嫂最近在镇上做买卖？” 赵玉珍也没藏着掖着，反正这事在村里也算不得秘密，这些人迟早会知道的。 “家里没田也没地，还不是只能做点小买卖赚点口粮。” 两人只是叔嫂关系，林水生毕竟是个男人，和赵玉珍又仅相差一岁，为免被人嚼舌根，走到院门口就停了脚。 “大嫂做的什么买卖？” 赵玉珍仍旧没给他好脸色，她隐约觉着，林水生来老宅找她，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卖饼。” “饼？” 林水生诧异过后，便也没再继续过问她买卖上的事，毕竟他也不懂，印象中镇上做买卖的，就没几个能长久的，他并不觉得赵氏这个买卖能长久做下去。 “今天来找嫂子，还有另外一件事，如今正是春耕的时候，往年赵家几个大哥都会过来帮忙，不知他们今年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没有？什么时候能过来？” 赵玉珍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也不知他是故意在这里装傻充愣，还是下意识觉得她如今还会在乎林家的死活。 她故意装作没听懂林水生的话。 “往年我娘家几个兄弟来杏花村帮忙，是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如今我家里没田没地的，他们自个儿的事情都忙不赢呢，还来这里干什么？” 林水生被她的话噎的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茬，他讪笑一声。 “嫂子这话说的，如今家里正是忙的时候，你还真什么都不管了……” 话还没说完，赵玉珍打断他。 “再忙也跟我无关，既然已经签了契书，还分了家，往后我就不会再管你们的事，你们也别什么事都找上门来，要是觉得我们娘几个在老宅住着碍眼，你可以让娘给我一份合离书，我立马带着几个孩子走。” 见她神情坚定，林水生只觉继续说着也没趣。 “我知道了。” 说完，悻悻的离开。 再怎么说，五福几个孩子是林家的种，娘肯定是不会放大嫂离开的。 就算她想改嫁，没有婆家的同意也不成，否则违背了伦常，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穿了。 第48章 何不将手艺教给舅舅？ 赵玉珍见他离开，望向知夏。 “林春杏今天来家里都干啥了？” 知夏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跟她说了说，便见赵玉珍叹了口气。 也就是家里没个能挡事儿的男人，否则这些人也不敢随便欺负到他们娘几个头上。 林知夏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凑近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娘，要不你给我们找一个后爹吧？” 倒不是她真需要一个爹依靠，而是觉得娘还年轻。 三十二岁的年纪，放在前世，那也正是绽放的时候，不少小青年还就喜欢这种成熟知性的姐姐呢。 也该有点她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将所有精力都耗费在这个家，耗费在他们几个儿女身上。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后，用胳膊肘推开她。 “去去去，少想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该想想怎么赶紧把纸做出来才是顶顶紧要的事，马上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你崩出个屁来。” 听着她迫切的语气，知夏噘着嘴。 “纸的事情可急不得，都泡了大半个月了，也不差最后这几天，否则功亏一篑又得重新开始，等我跟着你们把镇上的事情忙完，再着手造纸也不迟。” 还得去找个懂竹编的工匠定制竹帘呢。 她也不是很懂，只能凭借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摸着石头过河了。 赵玉珍突然想到什么，见五福清洗干净的土陶坛子已经晾干，又搭着凳子取了一盘放在屋檐梁上的豆腐。 大小均匀的小方块豆腐表面长满了白净的白霉。 她不由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没糟蹋了这些东西，还总担心这个时候做会坏事呢。” 知夏走上前，望着毛茸茸的豆腐，觉得有些新奇。 “腐乳原来是这样发酵的。” “又长见识了吧？” 赵玉珍说着，开始制作腐乳。 先将屋檐上的腐乳全部取下来倒入钵中，撒上盐和今天买的白酒调味，一块一块裹上花椒粉、十三香、白酒的混合液后，码放在土陶罐里密封腌制。 最后在土陶罐外边那一圈倒上水放去了厨房的小地窖中，腌制个七八天就可以开始吃了。 …… 程氏从林水生那里得知赵玉珍不肯去赵家庄叫赵家兄弟来帮忙，气的怒骂了一通。 倒是林春杏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娘，往年都是大嫂的娘家人来帮忙，既然如今大嫂一家分出去了，不还有二嫂吗？” 程氏一听，觉得有道理，便望向林水生。 “不如叫李氏往李家跑一趟？” 村里大多人家的水稻已经种下去了，也就自家还靠着儿子一人磨洋工。 这么多事，是得找个人来帮忙，否则让他一个人忙活，回头粮食种下地，恐怕得比别人家的晚熟些天。 这要是耽误了第二季粮食的收成，到年底赋税一交，今年一年就白忙活了。 林水生有些烦闷的抓了抓脑袋。 “娘，秀兰娘家可没赵家庄那么近，她怀着身孕呢，你让她怎么走那么远的路？” 程氏一想，也是。 “那怎么办？” “我明天还是去对门找一找大胖二胖吧，出点工钱就出点工钱，总好过到处求人。” 说完，也不等程氏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屋。 程氏气的在屋里又是一通骂。 等她腿脚好了，定要往赵氏娘家跑一趟，让她爹娘来看看，他们的女儿在婆家是怎么作威作福的。 …… 知夏跟着赵玉珍和五福又去镇上卖了四天的饼，饼摊的生意慢慢稳定下来之后，平均每天要消耗七到八斤白面，二两糖，五钱芝麻，二十个鸡蛋，五斤韭菜，两斤半猪肉，再加油和其他调料。 大约能卖到二十个左右的芝麻馅饼，三十来个韭菜鸡蛋馅饼，再加十五六个肉馅饼。 不过也不是每天都能卖这么多，遇到书院休旬假，没了书生往来，一天都不定能卖个七八十文。 这几天天气倒是还不错，要是遇上下雨天，恐怕也是没生意的。 知夏和赵玉珍合计了一下，如果不下雨的话，一个月约莫能赚到四两多点，但如果那个月雨水多，赚的也就少了，再加上十五天田假、十五天授衣假和一个月年假，一年上头能赚钱的时间统共就那么十个月，平均下来，一年到手能有个四十两都不错了。 现如今老街做馅饼的就他们一家，后期要是别人见他们家生意好也参与进来的话，恐怕就赚不到那么多了。 不过相对村里的农户而言，这笔收入已经相当可观了。 果然发家致富还得靠买卖。 “娘，你那豆花和豆腐啥时候派上用场？我记得以前学校小吃摊的铁板豆腐也挺好吃的，关键豆腐这门手艺别人不容易学到，我们是独家，到时候可以多定一个鏊子卖铁板豆腐，又是一项收益。” 赵玉珍望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没想过？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上回十斤黄豆耗了我一整个上午，陈金池家的石磨又重，推磨推的我手都起泡了，家里又没石磨，总不能次次去人家里借用吧？时间长了，这手艺就捂不住了。” 如果家里有石磨，也有运输工具，倒是可以弄点去卖，不然就只能干瞪眼了，靠他们母子几个，那么早根本弄不到镇上去。 知夏嘴唇一抿。 “也是啊。” 家里要是能有个干体力活的男人就好了，或者买上一头牲口拉磨也行，想了想，还是后者更便捷，既能拉磨，又能拉车。 否则真让娘现在去找个后爹，还不定是人是鬼呢。 “别什么都想当然，馅饼暂时也没别人掺和进来，咱们大可以先卖着，赚点本钱到手里再说吧，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别总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 赵玉珍说着，似是想到什么。 “对了，你前几天说要找个会竹编的师傅，我记得赵家庄就有，正好你不用天天跟我们跑镇上了，带着四海去看看你阿公阿婆吧，腐乳腌制这么几天，要吃也能吃了，顺便给他们捎一小罐去。” 于她而言，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擦屁股这件事更迫切。 尤其这两天来了月事，没纸还真是难受的紧。 知夏突然想到什么。 “娘，既然咱家没劳力，赵家庄有啊，你何不将做豆腐的手艺教给几个舅舅？” 第49章 看穿了她也是林知夏 赵玉珍望着异想天开的女儿。 “你舅舅家可不止有舅舅，还有舅母，咱家买卖做上路了，拉着他们一起做也没什么，如今我们自己都才刚开始，他们又不懂买卖，你怎么知道行不行？赵家庄那么一大家子人，万一买卖没做起来，岂不是要怨到咱们头上了？” 女儿前世没经历过家里的腌臜事，她可见识了不少，这种有风险的事情就不能干。 要是好心办了坏事，自己就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虽然是亲哥哥亲爹娘，可毕竟她已经嫁出去，就算要接济娘家，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或者等买卖做起来了再拉娘家人入伙。 知夏懵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全懂，却也明自己的想法不可行，不由小声嘀咕，“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真够复杂的。” 赵玉珍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以为念了大学就什么都懂了，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 翌日。 赵玉珍领着五福去了镇上，知夏起床将四海收拾干净，吃完早饭后从地窖里捞了一小罐腐乳出来，还叫四海给桂婶和来妮家各送去了几小块尝个鲜。 前些天他们一家三口天天往镇上跑，看家护院和带四海的活就落到了两家邻居的头上。 不过他们也不是光占便宜。 知夏偶尔会带余下没卖完的芝麻馅饼回家分给两家的孩子吃，就算没有馅饼，也会在回家路上买上一包花生酥糖或者梨汁糖，让四海第二天跟狗娃和毛豆玩的时候，带去分给大家一起吃。 这样一来，三家人的关系也越发紧密了。 这些日子四海在桂婶家吃饭，他们家狗娃吃啥四海就吃啥，狗娃有蛋吃，也会给四海煎一个。 每每吃了蛋，四海晚上回来都会跟家里炫耀。 刘氏也会让来妮时不时给家里送点自家种的菜来吃，有时是油菜苔，有时是小白菜，有时是坨菜。 赵玉珍觉着坨菜炒肉味道不错，还从刘氏那里收了一二十斤回来去掉外皮之后切薄片晾在屋檐下做成了菜干。 春日里菜确实多，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菜干就能起到大作用了。 “姐姐，腐乳我已经送去桂婆婆和刘婶家了。”四海端着碟子从屋外一蹦一跳的跑了进来。 这些日子吃的好，不仅壮实了不少，个头似乎也高了些。 知夏顺手拿过碟子清洗干净，用篮子装着那一小坛腐乳，关好院门后，跟两家邻居打了声招呼就出发往赵家庄去了。 姐弟俩牵着手，一路上有说有笑，从杏花村到赵家庄也就两刻钟的路。 走过田坎，绕过一个山头，拐到赵家庄的田坎走到尽头，再拐个弯走一小段就到了赵家庄的村口。 走到山边的时候，知夏还发现了一棵长满了花苞的槐花树，寻思再过半个月槐花开的时候可以采回去包槐花鸡蛋饺子，还能让娘试试槐花鸡蛋馅饼呢。 刚能看到阿公阿婆家，知夏就戳了戳四海。 “该喊人了。” 四海机灵，边跑边大喊。 “阿公阿婆，我们来了。” 孩童的声音清脆悦耳，四周的人家听见，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虎头虎脑的孩子跑的满头是汗，笑的天真烂漫，直奔村里的赵成忠家。 “这不是玉珍家的小儿子吗？好像比上次来的时候长的结实多了。” “听忠叔家里人说，玉珍带着孩子从她婆母家里分出来了，可见之前在她婆母家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可不是？不然玉珍那么孝顺的人，从婆家分出来干什么？” 马氏从屋里出来，看见大胖外孙，欢喜的不行。 “哎哟，小祖宗，瞧你跑的气喘吁吁的样，你娘呢？” 说着，从怀里掏了帕子给他擦汗。 四海一指不远处。 “娘没来，姐姐带我来的。” 知夏快走几步上前，“阿公阿婆，舅舅舅母，表兄表姐。” “知夏也来了。”马氏往她身后望了眼，见再无其他人，“就你们姐弟俩来的？” 知夏提着篮子进了院子，“娘和哥哥去镇上卖酥饼了，特意叫我带四海过来看看阿公阿婆。” 马氏一阵后怕，牵着四海往堂屋走。 “你们娘心可真大，敢让你们两个孩子跑这么远的路，如今家家户户种着田，沟里田里全是水，要是有个好歹，看她找谁哭去。” 知夏陪着一脸笑，也随她往屋里走。 “阿婆别担心，水深的地方我都牵着四海绕开了，不会有事的，再说我都十岁了，也不小了。” 见小丫头不似从前那般畏畏缩缩，马氏略有些诧异。 细看之下，这俩孩子精气神，倒是比上回看到时好了不少，胆儿也大了。 见她打量自己，四海昂着头，带着笑，憨憨的样子，极惹人爱。 知夏也是大大方方的让她打量，并不在意她会不会看出自己的不同，不过也确实没啥好怕的，就算将她看穿了她也是林知夏，这是客观事实啊。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都十岁了，性格发生点变化很正常吧？ 一旁的赵成忠望着她，“知夏丫头，你跟阿公说句实话，你娘镇上的买卖到底做的如何了？要是不行，就叫她赶紧收手，正好春耕也忙完了，让你大舅二舅和三舅去给她开两亩荒地种着，别到时候亏的连自家人的口粮都没了。” 知夏笑着将篮子放在桌上。 “阿公将心放肚子里吧，我们家的买卖虽赚不上大钱，赚点小钱应付我们一家四口吃喝还是没问题的，您要是不信，反正舅舅们也闲下来了，可以让他们去镇上瞅瞅，看看我娘到底亏没亏。” 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屋子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赵小兰上前，望着知夏竹篮里的小坛子。 “你这是带的什么？” “我娘腌的腐乳，叫我带过来给你们尝个鲜的，可下饭了。”知夏说着，望向赵松全，“大舅，我娘说赵家庄有个手艺不错的竹编师傅，你能带我去他们家看看吗？” 倒并非杏花村没有竹编师傅，只不过那师傅是个鳏夫，如今一人居住，也不是个特别细致的人，回头东西没做好，还惹了人闲话就不好了。 赵家庄虽然远了点，但有阿公阿婆和舅舅们撑腰，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什么。 第50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赵松全有些诧异。 “找竹编师傅做什么？” “我娘让我找师傅编几个竹帘，回头家里能用得上。”知夏简单说明用意，“你放心，我今天来带了银子的。” 这句话，主要是说给家里舅母听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将事情放在明面儿上，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这是娘昨晚躺床上跟她讲的道理。 赵成忠眉头拧的很深。 “这种事，你娘怎么让你一个孩子来，能弄明白吗？” 马氏用手拐子怼了怼他，“你别瞎操心了，我看这丫头如今机灵着呢，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珍儿让她来，肯定是娘俩说好了的。” 赵成忠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罢了罢了，想折腾折腾去吧，往后他就当自己是独眼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反正女儿家当家做主的人也不是他，管不了一点。 侧过身，不再说话。 赵松全起身。 “走吧，我带你去。” 知夏嘱咐四海留在这里玩，跟上了大舅的脚步。 赵小兰见状，也小跑着出了堂屋。 “我也去。” 原本知夏上回来的时候，赵小兰就觉得这个表妹跟以往有些不同，今日一番接触，只觉她神态大方，口齿清楚，条理清晰，要不是她还顶着林知夏那张有些黄黑的脸，她都要觉得，自己这个表妹是被人顶替冒充了。 如今的她，好像变得有意思了呢。 见四海跟老三家的小女儿去院子里玩了，大房许氏望着马氏。 “娘，知夏那丫头上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注意，如今好像要懂事多了。” “谁说不是？应当是知道如今分了家，得靠他们自个儿了吧。”马氏说，“十岁了，懂事点也好，玉珍也能轻松些，寄明要是还在的话，他们娘几个如今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呢。” 赵成忠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老二老三明天往镇上去一趟，看看玉珍那里到底什么情况，能帮忙就帮帮忙。” 女儿家的主他做不得，自家的主他还是能做的。 赵松祥和赵松武兄弟俩应了一声，就各自忙活去了。 望着自家老头那故作威严的样子，马氏忍着笑，这老家伙，嘴上说话不好听，实际上对几个孩子比她还看的娇。 眼下女儿嫁到林家都十多年，也当了十多年的母亲，想做什么自然有她的分寸，再说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有些事他们想做就让他们做去呗，家里没男人也种不了多少田地，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之前她让女儿好生侍奉婆母，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母子几个将来还得指望林家过日子。 如今都分出来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说那些话。 …… 知夏望着跟上来的赵小兰，面上有些诧异。 见她望着自己，赵小兰问她，“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呀？” 知夏笑着摇头，“表姐以前不是最瞧不上我么？” 赵小兰神情坦荡，“倒也不是瞧不上，你以前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又不爱搭理人，我要是殷勤了些，人家还觉得我是在热脸贴冷屁股呢，我就只能装作不想搭理你了。” 知夏自然而然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这里到杏花村不远，分家之后我阿奶也管不到我们家的事，表姐要是得空，往后可以多去我家坐坐，咱们可以一起去山里寻野味，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呢。” 这表姐的性子，倒是跟大舅母有点像，看着嘴巴厉害不好打交道，实际上人还是不坏的。 毕竟是阿公阿婆家教出来的孩子，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赵小兰顿时提起了兴趣。 “你都会做什么？” “那可多了……” 知夏将她会做的不会做的一一道来，赵小兰起初还相信，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等等，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狮子头你吃过？我看它吃你还差不多，还有那夫妻肺片和蚂蚁上树，听着就瘆人，根本没这几道菜好吗？你净瞎忽悠。” 知夏眉头一挑。 “表姐别不信，这几道菜还真有。” 虽然可能会因为材料有限做不出前世吃过的味道。 “反正我是不信的！”赵小兰嘟哝道，“我好歹也比你长了一岁，我大哥之前还在镇上酒楼里当过跑堂的小厮呢，我都没听到过的菜，你怎么可能知道？” 知夏觉得这个表姐有些霸道，恰好她也是个不肯认输的。 “谁规定你没听过的我就不能知道了？” 刚建立的友谊不牢靠，说翻就翻。 赵小兰哼了一声，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 “那不然呢？难不成你成天不出门还能比我知道的多？” “好像你出过几次门似的。”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噗嗤”笑了起来。 这次换赵小兰挽住知夏的手，“行了行了，咱俩半斤八两，谁也不说谁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你往后别再胡说八道就是。” 知夏本想说她才没胡说八道，但又怕这种不大稳固的友谊再次翻船，便将话题引到了别的方面。 赵松全走在前面，一颗心随着她们的争吵声提到了嗓子眼，本以为两人会闹翻呢，没想到下一刻又和好了，女娃娃变脸的速度，当真比变天还快。 也好，否则真打起来了，他帮谁都不是，又不能站在那里干瞪着两人打，回头任何一方哭了鼻子，他还得讨爹一顿骂，说他没看好孩子。 他一个大老粗，哪干得了这种精细活？ 竹匠师傅家并不远，从家里出来右拐之后左拐，穿过一条田间小路就到了。 赵松全领着姐妹两在屋后有一大片竹林的人家停住脚步。 “嫂子，水哥在吗？” 赵水的老子就是个竹匠，他这门手艺是他爹传的，他爹的手艺是他阿爷传的，祖传的手艺，经过一辈又一辈的沉淀和熏陶，自是比那些半路学来的要强一些。 附近村子里不少竹匠都是从他们家学的艺。 但也有句老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们教归教，只会教最基本的东西，至于更精细的部分，就得靠那些徒弟自个儿回去钻研了。 第51章 不得了的事情 “他到后院砍竹子去了。” 朱氏将正在缝补的衣服放到一旁，起身开了院门，让赵松全领着两个小姑娘进来。 “今天镇上有个客栈的东家派人来找当家的定做了几个竹灯笼，正准备竹子呢，你来找我们当家的可是有什么事？” 赵松全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啥也不知道，便转身看向还在打量着这个院子的知夏。 知夏忙说，“我们想找伯伯做几个竹帘。” 朱氏这才正经打量起了知夏，这小姑娘看着面生，似乎不是赵松全家的闺女，原本以为是赵松全来找当家的有什么事呢，没想到话事人竟是这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什么样的竹帘？”一个中年男人扛着竹子从后院过来。 知夏四处看了看，找了根小棍子在地上画了起来。 她前世学的设计专业，眼下虽然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写写画画还是拿得出手的。 赵水放下竹子来到她近旁，看了眼她画在地上的东西后，很快明白过来。 “竹帘的疏密如何？做什么用的？” 知夏指着地上的图跟他说明，“我们是用来过滤特别细小的东西，竹帘得制作的非常密才行，而且还不能太厚，得能滤水下去，上下两个方框固定大小，竹帘面上要尽量光滑。” 她也不知道这竹帘究竟要弄成什么样子才合适，只能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和自己的理解来了，日后使用起来要是还不行的话，就只能继续改良了。 “可能制作的工期会有点长，伯伯这边能做吗？” 赵松全忙接茬。 “你水伯伯要是不能做，咱这十里八乡别的竹匠就更加办不到了，这事儿交给你水伯伯，保准没问题。” 赵水被赵松全架到了这样的高度，不管想不想接这活，为了他这张脸，也不能直接拒绝了。 “我试试。” 知夏面上一喜，“那就有劳水伯伯了，不知您这边是怎么收工钱的？” 赵家庄虽是赵姓人为主，但也只白桃坡这边的赵姓人出自同宗，其余都是若干年前陆续从外地迁徙过来的，里正见都姓赵，便让他们在这里安了家，并亲自出面为他们在官府申请了公凭。 赵水和赵松全一家便都居住在白桃坡，眼前这小姑娘他虽不认识，但赵松全能亲自带她来，必定也跟赵家有关。 再者，他还得唤赵成忠一声叔呢，办事当然就不能跟外头的人那样了。 “这样，我这几天还得赶制八个竹灯笼，等我做好了，我先给你打个样，你满意了咱们再谈价钱，要是不满意，我就再调整调整。” 知夏笑着说，“我也不好意思叫伯伯免费给我打样，您近日赶制的灯笼什么价？我也定两个，一个搁家里挂着照明，一个走夜路用。” 自从穿越来这里后，家里穷的响叮当，到目前为止，别说用灯油了，连灯油都没买过。 每天得趁天擦黑的时候赶紧将事情忙完，天一黑就得回屋睡觉。 灯笼一时半会肯定是用不上的。 但她要是不这样说，不确定赵水对竹帘打样这事儿会不会上心，毕竟没给钱。 娘都念念叨叨快一个月了，她让自己来赵家庄的目的，也主要是为了竹帘这事，要是再不将纸做出来，娘手里的四十米大刀就要落她脖子上了。 赵水打量了眼面前穿着补丁打补丁衣服且浑身瘦的没几两肉的知夏，寻思这样的条件，家里也没必要准备灯笼了吧？ 浪费银子不说，就是准备了也用不上啊。 他有些为难，想劝来着，又怕伤了小姑娘的脸面。 “镇上客栈定的大灯笼要求高，一个都得耗费大半天功夫，八个全部做完，保守都得四五天了，工钱也贵，一个就得八十文，你要是自家用，普通的小灯笼就行了，一二十文那种。” 本以为这样说能让小姑娘知难而退，谁知她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四十文。 “灯笼和打样的竹帘做好之后，劳烦伯伯去家里跟我大舅说一声，到时候我过来取。” 赵水家里不只他一个竹匠，客栈跟他定做灯笼肯定是约定好了工期的，她估摸着不需要四五天就能好。 赵水略有些诧异的望向赵松全。 “这是玉珍家的闺女？” 忠叔家三儿一女，这女娃叫赵松全大舅，可不就是赵玉珍的女儿么？ 赵松全点头，“是玉珍家的，如今他们母子几个从林家分出来了，玉珍要赚钱养家，就只能我带这孩子来了。” 赵水知道一个女人家带着几个孩子过日子不容易，将钱又塞回了知夏手中。 “你娘赚点钱不容易，这银子你拿回去吧，竹帘的事我会放在心上，你四天后来，那时候打样还没好，我就当着你的面打样。” 知夏摇头，“我说要两个灯笼就肯定要的，我娘和哥哥每天早起去镇上天都是蒙蒙亮，如今快入夏，日头渐长都还好，等阴天或者入秋之后日头短了，这灯笼就能派上用场了。” 赵水拗不过她，只叫她四天后来，就忙自己的去了。 朱氏见男人去忙了，便上前招呼三人。 “进来坐坐喝口茶吧。” 赵松全忙摆手，“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得早些回去呢，就不劳烦嫂子了。” 临走前，知夏望着院子里相互追着跑的三四只小狗，原本想问问朱氏卖不卖，但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大舅又在场，回头人家就算想卖也不好意思收钱，反而得大舅来还这份人情，还是忍住了，反正四天后还会来，到时候熟悉一些了再找机会问问吧。 在舅舅家吃了饭，知夏就要领着四海回家了，赵成忠和马氏两口子不放心，让赵松全将姐弟俩送到了山对面，看着他们走过杏花村的田坎才转身回家。 知夏从前不懂，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突然有些明白，前世那些父母死活不让女儿远嫁，还挺有道理的。 “知夏，你终于回来了。”刚到家，来妮就迎上来拉着她的手，“快跟我走，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第52章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知夏一头雾水。 “什么事？” 来妮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快点，等会恐怕就瞧不到了。” 知夏望向身后，“四海，你先去隔壁找狗娃玩一会，我马上回来。” 四海点了点头，转身就去了隔壁桂婶家。 来妮拉着知夏来到林家新屋隔壁的邱婆婆家，在院外靠墙的一角隐蔽处站定，指着院子里的人。 “你看。” 知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就拧起了眉头。 院子里，程氏这会正由林春杏和跟程氏年纪相当的邱氏扶着在院子里走路，虽然走的慢，脸上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但能看出来，腿脚确实能使上力了，否则两人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扶住她。 这老太婆要是能走了，老宅还哪来的安生日子过？ 这些日子他们母子几个天天起早贪黑的，倒是没注意到林家新屋那边去，难怪他们能这么安静，原来精力都用在了别的地方。 邱氏望着程氏的双腿，笑不达眼底，“我瞧着你这腿再有个把月就能自个儿拄着拐走动了。” 程氏笑的得意。 “谁说不是？得亏我家水生从镇上请了大夫，否则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屋里那张床了。” 邱氏三个儿子都是怕婆娘的，听着这话，便自然而然觉得程氏是在跟她炫耀儿子，在程氏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转而又恢复如常。 “寄明虽然没了，好在水生还孝顺呢。”她凑到程氏耳边，“我听说赵氏最近在镇上做买卖，天天跟挨得近的几户人家收蛋收菜，你们好歹是一家，你小儿媳没从家里弄些去赚小用钱？” 提到赵氏，程氏顿时没了笑脸。 家里统共五只鸡，一公四母，之前赵氏养的好，一天两三个蛋是没跑的，赵氏带着孩子分出去之后，李氏这些年懒散惯了，养鸡也是糊弄了事，这些日子连蛋都不爱生，一天一两个，都不够两个小孙子吃，哪里还有多余的卖出去？ 至于地里的菜，新屋这边的菜地本就没老宅的大，更是吃一餐少一餐。 之前赵氏只知道埋头干活，嘴上没什么贴心话，李氏虽懒，但会做样子，嘴也比赵氏甜，让她以为家里不少事李氏也在帮着操持。 如今赵氏一走，各种毛病就显露出来了。 只是两个儿媳比较这种话，她肯定是不能当着邱氏的面说的，回头还不知道这老太婆背地里怎么笑话她呢。 “别提了，赵氏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提到她我就来气，之前农忙时候，赵家兄弟年年过来帮忙，如今大房一分出去，连她兄弟都不让来了，还得水生自个儿花工钱请人，你说这叫什么事？别说我们现在没多余的菜给她收，就是有，她恐怕也不会收，看不得我们过好日子呢。” 邱氏一听，暗爽，跟她一起吐槽赵氏。 “别说你们，咱两家住的近，她连我家的都不收，我寻思着，她是看咱俩感情好，担心我包庇你家呢。” 程氏横眉一挑，看起来有些凶相。 “还有这事？” 邱氏信誓旦旦，“就前天，我拿着好不容易攒的六个蛋去她家，她嫌这嫌那的，愣是让我拿回来了，鸡生蛋总有先后，就算一两个生的早一些，也不至于各个都不新鲜，你说这不是夹着私心是什么？” 程氏听了，忍不住口吐芬芳。 站在院墙角处听热闹的来妮碰了碰知夏。 “你们真没收邱婆婆的蛋吗？” “是没收。”知夏收起眼底的情绪，拉着她往回走，一边说，“邱氏送去我家的蛋，要么是母鸡抱过的臭蛋，要么是放久了的陈蛋，还有一个是沾满了鸡屎的引蛋，我们又不是做善事的，这样的蛋收回来哪里能用？回头不小心打到好蛋里面，那是会坏事的。” 来妮也为她抱不平。 “邱婆婆可真坏，明明自己不怀好意，还当着你阿奶的面编排你娘的不是，难不成非得收了她那些臭蛋才肯罢休？” 知夏嗯了一声，“回头得给我娘提个醒，往后邱婆婆家的东西就算镶了金我们也不能要。” 来妮望着她，“如今看来，你阿奶也不是个省事的，待将来腿脚好了，看到你们家日子好过，恐怕还得搅和不少事出来。”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好跑出去干扰她治腿，好在她这腿彻底恢复还要一两个月，眼下倒是不怕她闹事，我们尽量多攒点银子在手里，到时候她要实在闹的过分了，我们再另做打算就是。” 她笑望着来妮。 “今天还得谢谢你跑来提醒我呢。” 来妮挽着她的胳膊，“咱俩谁跟谁啊，你可别跟我客气。” …… 回到家，知夏将隔壁的四海召唤回来，趁赵玉珍和五福还有一阵儿才回，先烧水给他梳洗一番换上干净衣服，将他今天满身泥的脏衣服洗了晾起来之后，又去后山荒地里摘了一些枸杞头清洗干净带回家。 晚上煮了一锅干米饭，清炒枸杞头，香葱煎蛋，还配了两块腐乳。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自从家里不限口粮之后，五福的胃口突然大了起来，一餐得足足吃上三大碗干米饭才会放碗，要不是吃到后面不好意思继续添饭，他还能再吃上一碗。 知夏放下碗筷后，看着赵玉珍。 “娘，阿奶的腿快好了，我今天看到邱婆婆和小姑扶着她在邱婆婆家的院子里走路。” 赵玉珍并不意外，“她的腿本就不是全无知觉，之前躺床上不动是因为疼，只是那时候家里穷，没得银子给她治腿，这才耽搁了。” 如今得了官府三十两的补贴银，这可是一大笔进账，不过李氏那个铁公鸡能将到手的银子拿出来给程氏治腿，倒还真是稀奇。 换作往常，不仅李氏舍不得，程氏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恐怕是二房和林春杏照顾的没原主周到，这些日子被折磨惨了，担心自己晚年不幸，这才生了治腿的心思。 没叫她再多受点罪，倒是便宜她了。 第53章 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见赵玉珍对程氏治腿一事并不意外，知夏又将话题引到了竹帘上。 “今天大舅带我去了水伯家里，他近日接了镇上一个客栈的单子，可能需要三四天，让我四天后去他那里看竹帘的打样。” 关于造纸的事，赵氏无条件支持且优先。 “成，四天后你再领着四海走一趟。” 趁着母女两个说话的间隙，五福抱着碗悄摸摸后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趁她们没注意，又盛了半碗饭回来，还给一旁仍在埋头苦干的四海也匀了一半。 四海侧头望向大哥，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浅黄褐色的糙米饭。 五福抿了抿嘴，突然觉得碗里的饭也没那么香了。 他垂着头当作没看见。 桌上的菜已经吃完，只余下小半块腐乳，五福一边听着娘和妹妹讨论事情，就着腐乳又吃了小半碗，直到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他捂住自己的嘴，抬头看着赵氏和知夏的方向，见娘和妹妹并没有注意到他，这才松了口气，收拾桌子洗碗去了。 赵玉珍和知夏对视，眼底皆带着笑，方才她们并非没发现五福的小动作，只不过他们知道五福脸皮薄，不想让他难为情罢了。 …… 去赵家庄看竹帘打样的前一天，腐乳已经彻底腌制入味。 赵玉珍和五福吃完早饭之后，已经先一步去镇上卖酥饼了，知夏起了个早，收拾妥当吃完早饭后，将腌制好的腐乳装了两个小坛子，领着四海去村口搭牛车也出发往镇上去了。 赶牛车的老伯是个实在人，两个孩子只收了一个成人的钱。 到镇上的时候，馅饼摊早晨的第一波买卖已经结束，知夏将四海交给赵玉珍，拉着五福一起去了新街。 溪口镇如今虽太平，可她毕竟才十岁，独来独往的终归不安全，还是让大哥跟着比较稳妥。 五福没多想，主动提过她手里的篮子就跟上了，殷勤的像个小跟班。 反正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家里的事，几乎都是娘和妹妹商量争辩着决定的，他虽有参与，但也仅限参与，没有任何话事权，最多就是娘和妹妹决定好之后双双看向自己，问他觉得如何。 好似他才是最后做决定的那个人。 可他哪敢说半个不字？ 她俩都商量好了，那当然是点头说好啊。 否则他可没把握说过娘和妹妹两张嘴。 兄妹俩来到金杯楼，知夏直接上前说明来意，金杯楼早晨不营业，眼下酒楼里的小厮们都在做开业前的扫洒工作。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小厮这次没让人在外头等着，而是直接将人领到了后厨。 李万福见两人来，一脸兴奋的迎上前。 “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将你们兄妹俩给盼来了，可是你们娘腌制的新菜式成功了？” 知夏笑着点头，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陶坛，随后郑重其事的指了指桌上的坛子。 “这是我娘最近腌制出来的腐乳，李大叔请品尝。” 李万福见状，直接叫人上了一副干净碗筷，揭开坛子先闻了闻味道，豆香味、香料味结合在一起，散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口水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泌。 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挑出一块放在碗中观察其形态，腐乳方方正正，表面呈橙黄色，色泽倒是不错，随后夹了一角仔细品尝，只觉细、软、鲜、香，咸中带甜，他点了点头，赶忙招呼后厨的徒弟们也都过来尝一尝。 几乎无人不爱。 得到众人的一致认可后，李万福这才望向知夏。 “你这腐乳有多少？我全要了。” 知夏指着桌上的小坛子，“这样大小的坛子，余下的大概还能再装个十六坛，来之前我也跟我娘商量好了，因为制作工序实在复杂，用料也都不便宜，目前定价是在一百二十文，十八坛总共是两千一百六十文，如今天气越来越热，至少未来半年都无条件再腌制第二批，腐乳就只金杯楼独有。” 五福有些傻眼的望了眼知夏。 昨儿傍晚吃饭的时候，他可是亲耳听到娘和妹妹商量，说那一大坛子腐乳的成本不到两百三十文，至少对半开的利润要定在三十文一小坛的亲民价，薄利多销，怎么转个身，突然就一百二十文了？ 当时她们商量好后，还问过他这个参与者价格可不可行来着。 他虽觉得不便宜，还是点头说了可行。 难不成娘和妹妹夜里躺在床上一商量，又变了一个价？ 还是妹妹自个儿临时起意？ 两百三十文变二两多银子，整整十倍的利润，饶是他这个亲哥哥，也不得不在心底感叹一句：奸商啊！ 知夏本以为李万福会跟她讨价还价呢，却见他爽快点头。 “行，这腐乳你也别往别家送了，回头都给我拿过来吧，我马上叫账房来给你结算银子。” 这菜式，就是吃一新鲜。 溪口镇虽然只是个镇子，但因为新街紧邻县城，两边人往来的频繁，这边有钱人家还真不少。 再说，县城的金杯楼比这边还繁华呢。 就这十几个小坛子，作为稀有且贵重的食品，说不定能给酒楼带来一笔不小的收益。 “哎。”知夏兴奋点头，“余下的大概一个时辰后可以为大叔取来，不过我也得事先给大叔提个醒，下半年要是出货多，价格有所调整也正常，希望大叔理性对待。” 李万福摆摆手。 “物以稀为贵嘛，我懂得的，只管将心放肚里，不过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可得第一时间想着我。” 知夏连连点头应下。 双方进行过多次买卖，李万福从他们口中知晓了知夏的母亲和哥哥在老街支了个摊位卖馅饼，也不怕人跑了，直接就叫账房将银子付给她，就让他们回去取余下的腐乳了。 路上，五福不解的望着妹妹。 “妹，你昨天不是和娘商量好，腐乳卖三十文一坛吗？怎么卖成一百二十文了？” 小姑娘双眼灵动如星，她弯着眉眼，还沉浸在刚才将腐乳卖出了高价的喜悦中。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具体问题得具体对待，大哥刚才没瞧见李大叔和后厨那些人有多稀罕咱家的腐乳吗？那势必是得加价的呀，能多赚点谁不想多赚点？” 五福没说话，将她的话消化之后，只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 第54章 天大的好消息 两人回到摊位，五福跟赵玉珍说了声便先回家拿腐乳了，知夏则领着四海陪着赵玉珍卖馅饼。 得知知夏将那一坛子腐乳卖出了二两多银子的高价，赵玉珍同样感到意外。 “你将价格卖的这么高，回头咱们自个儿零卖该如何定价？定高了肯定卖不动，定的低了，又怕人家有意见。” 知夏站在摊位侧前方，一边招揽往来的客人，一边回答赵玉珍的话。 “娘担心的事情，我都想到并事先跟那李大厨提了醒的，他也能理解，物以稀为贵嘛，不过下半年腐乳成功之后，确实不能按我们之前定的三十文卖了，我寻思有了金杯楼的铺垫，腐乳可以作为中高端食材，量产后卖个六十文应该没问题。” 赵玉珍点头，“你沟通好了就行，这样能减少矛盾。” 两人正说着话呢，面摊方向传来一道熟悉又让人生厌的声音。 “大婶，给我来碗面，加个蛋，再多给我加几片肉。” 说话的声音不小，生怕人没听到似的。 镇上面摊，光加蛋是八文，光加肉是十文，肉和蛋一起加就是十二文，往常客人这样点单，大家八成以为是哪个条件还不错的农户家出来的姑娘，到镇上打牙祭来了，面摊的田氏自然是客气对待。 “好嘞，客官稍等。” 林春杏点了面，坐在面摊上四处望去，在看见相隔了四五个摊位，齐刷刷望着自己方向的大房母子三人时，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刚才石牌坊后横向的那条街寻遍了都没找到，原来他们将摊位设在了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位置这样偏僻，能做得好买卖才怪了。 赵玉珍和知夏也没多看她，只一眼就避开了，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似的。 四海也当看陌生人一般略过之后，站在摊位旁边的小板凳上，一边啃着芝麻馅饼一边断断续续的叫卖。 “卖馅饼，香喷喷的馅饼。” 林春杏见他们当作不认识自己，也没将他们当回事，她望向给她端茶上桌的田氏，“大婶，你这摊位最近生意如何？” 田氏叹了口气，“原本一天也能赚个百十来文的，自从添了两户卖熟食的之后，生意比从前还是差了些。” 老街的客人只那么多，也都不是非常富庶的人家，大家都做熟食生意的话，别人多卖一份，她这里就要少卖一份，生意难免就差了。 林春杏想了想。 “大婶别愁，这事好解决。”她笑着说，“您这里既然有现成的摊位，别人卖什么，你也可以跟着卖呀，总不过就是添一口锅的事，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再说您都在这条街做了这么久买卖，总不能还做不过那些新来的吧？” 田氏神情微愣，随后笑着摇头。 “可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还得计划着来呢。” 说完，转身端面去了。 知夏一边跟赵玉珍说话，眼神往面摊的方向瞟了好几下。 “娘，我总觉得她有些不怀好意。” “她什么时候怀过好意？”赵玉珍好似看穿了一般，“她自小就是自私自利的性子，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永远不要用善意去揣度她。” 知夏被她逗乐。 “娘这话说的没错。” 林春杏吃完面，付了面钱后径直走向馅饼摊。 可知夏和赵玉珍各忙各的，就当没看见她似的，连年纪小不懂事的四海也将她当空气，眼神根本不在她身上停留。 “大嫂，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难怪你们摊位上的生意这么惨淡。”她的面上带着幸灾乐祸，“自我吃面到这会，还没见你们这来过客人呢。” 赵玉珍不屑与她起争执，如同赶苍蝇一般。 “是是是，所以你还不走？看到你了谁还有食欲吃得下东西？” 见她没有要抬腿的意思，知夏冷不丁来了一句，“小姑莫不是来打秋风的吧？” 听着她这话，林春杏气的脸色通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林知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没大没小，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越生气，知夏就越是嬉皮笑脸。 “小姑这么气急败坏的，难道是被我说中了？我娘常教导我，做人要诚实，小姑也别不承认，毕竟我娘做的东西好吃嘛，只是这秋风小姑怕是打不着，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生意确实不是特别好。” 一副东西我都有，但我就是不给的样子，将林春杏气的鼻孔都扩张起来了，脸上紧绷的肌肉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 想当街撒泼来着。 只是刚才知夏的话被附近不少人听到了，担心寡不敌众被人看了笑话，见不远处来往的男女老少簇拥着官府的人在石牌坊附近贴告示，心下好奇，哼了一声，便往那边去了。 知夏望着人群。 “娘，他们在贴什么？” 赵玉珍并未在意，想着等会到中午有一小波客流，便又开始揉面做饼。 “谁知道呢？可能是关于种田种地的告示吧，咱家没田又没地的就一个菜园子，还有什么摸不明白的。” 知夏倒想去凑热闹来着，但又觉得就她这种体格子，挤到人群里也冒不出头，还是等人少一些再说吧。 五福回到老街已经快午时。 他来不及落脚，跟赵玉珍和知夏打了招呼就先将腐乳送去了金杯楼。 中午在镇上吃了面，知夏就打算领着四海回家了，上午贴告示的地方这会已经没人围着了，她本想上前看看告示上写的什么，可凑近之后才发现，之前贴着的那张纸已经不翼而飞，不知道被什么人揭走了。 “什么人啊？这么缺德！” 居然连告示都揭，家里擦屁股差这点纸？ 看不到告示也没了法子，只能牵着四海先回家去了。 …… 林家新屋。 林春杏兴冲冲的跑回家。 “娘，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程氏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什么好消息？” 二房的人听到动静，也全都来了程氏屋门口。 林春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平，正是官府的人上午贴在溪口镇石牌坊告示栏上的那张告示。 “你看，这上面有大哥的名字，我问了那些看告示的人，有识字的人告诉我，说这是官府张贴的荣誉榜，大哥在边关曾立过军功，如今边关战事已经结束月余，凡是这上面有名字的人，其家人可免除三十年赋税！” 第55章 军功抵赋税 程氏虽大字不识，可林寄明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当时他的名字，还是孩子爹提了两壶酒托里正起的，那三个字她认过，自是识得。 面上带着喜悦和欣慰。 “好啊，太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她眼眶里盈着泪，“当年寄明去了之后，官府既无慰问又无补贴的，原本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这样的转机。” 说着，哭了起来。 李氏听着刚才母女俩说话的内容，也是满心雀跃，她走进屋，给程氏递去一块帕子。 “娘也别伤心，大哥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愿看到您这样。” 程氏点头。 “是，寄明是个孝顺的孩子。”转而又看向林春杏，“不过你将这榜单带回来做什么？也不怕官府的人怪罪。” 林春杏眉头一挑，面露得意。 “大嫂他们如今在镇上摆摊呢，我担心他们知道这事，便将榜单揭回来了，咱不告诉她，年底让她们照常缴税去。” “你傻了吧！”程氏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娘我至少认得你大哥的名儿，那赵氏认的字，还不定有我多呢，更别提大房那几个小的了，咱家除了你大哥念过两年私塾，也就出了光宗这么一个认字的。” 林春杏一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不识字，但会问啊，我瞧着林知夏那小蹄子最近机灵了不少，嘴皮子利索着呢。” 程氏心满意足的往靠枕上一躺。 “不用交赋税，咱家的日子肯定能好过许多。” 她扫了林春杏一眼。 “这榜单揭回来也好，你好生收着，千万别给外人瞧见了，你大嫂一家毕竟已经分出去，她要是知道这事，待年底官府征税的时候，指不定会为了这点银子闹腾呢。” “之前那三十两就让她折腾的分出去单过了，要是免税一事到了她耳朵里，恐怕会闹的一家人不得安生。” 如今大房分出去后，他们一家还有八口人，一年缴税就得八九百文，三十年至少都得二十五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寻常农户人家务农，年成好的时候，一年上头除去赋税，连二两都捞不到呢。 李氏也点头，“这事确实不能叫大嫂知道。” 她望向林春杏。 “杏儿可一定要收好了。” 林春杏信誓旦旦，“二嫂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发现的。” 等会回屋她就将纸裁了，回头用到茅房，大房除非去翻茅厕，否则只要他们不说，必不可能发现这件事。 …… 对免税一事一无所知的知夏回到家中，用油纸给四海包了几颗糖，让他带着去和狗娃、毛豆玩，自己则拿筲箕沿着水田拾了十多个田螺回家，用石头砸碎拌在碎草里，还掺了一小把米喂了鸡。 娘跟她说过，鸡是吃杂食的，光喂草和米养不好，得拌些荤进去，这样养出来的鸡身强体壮还爱生蛋。 这些日子除了田螺，她偶尔还会去沟里捞点小鱼小虾。 之前他们卖过一次小鱼后，附近的水沟都被捞的干干净净，过了半个多月倒是又有了些小鱼。 只不过鱼太小，也不多，喂鸡倒是挺合适的。 将鸡喂了之后，坐着歇一歇又要去准备晚饭，还得将四海收拾干净，顺便将邻居家送来的菜和蛋一一验收付钱。 她突然觉得，这一天天的忙下来真不是个事，她才十岁啊，还是个孩子，就成天忙的跟个家庭主妇似的，家里家外的事没完没了。 往后真嫁人了还得了？到时候更没的歇了。 于是，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知夏指着自己。 “娘，你看看我像几岁？” 在外累了一天的赵玉珍不知道她要作什么妖。 “你几岁自己心里没数？还像几岁。” 知夏望着赵玉珍，将她这几天做过的事情一一例举出来，“娘，不是我矫情，我现在才十岁，家里这么多事，我这小身板真有点扛不住了。” 望着她苦哈哈的样，赵玉珍也有点不忍心。 女儿前世一心只读圣贤书，突然投入到这种高强度的家务事中，过了那几天新鲜劲儿之后，会疲倦很正常。 再者，她毕竟才十岁，个头又瘦小，要是有个十五六，家里这些事情于她而言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家里就咱娘几个，你阿奶那边不拖后腿都不错了，让他们帮衬更无可能，叫别人来家里我也不放心，再者，咱家如今这条件，也不到能请人的时候……” 五福听着母女俩说话的内容，这次还不等两人商量好问他可不可行就举起了手。 “要不我留家里吧？让妹妹去镇上。” 母女俩纷纷望向他，转而又对视一眼。 知夏用眼神疯狂暗示赵氏让她应下，可赵氏却并未点头。 “不行，知夏是女孩，成天抛头露面的也不好，时间长了人家要扯闲话的，再者，摊子上都是女人也不行，恐怕会有人闹事，陈不凡虽然对咱家多有照顾，毕竟不是时时在那里盯着，而且非亲非故的，总麻烦他也不好，欠钱容易还，欠人情还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五福虽然只有十三岁，男娃力气毕竟要大一些，而且人家看她有儿子在旁边，态度肯定还是不同的。 虽然在她心里，儿子女儿都一样，但世道如此，她也不好逆势而为。 五福一听，觉得娘说的有道理。 知夏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被迫入乡随俗。 “那怎么办？” 赵氏只能尽可能画大饼安抚她。 “这样，你再坚持一阵子，往后书院休旬假咱们也不出摊了，让你每隔十天休息一日，眼下已经是三月中下旬，坚持到五月还有半个月田假，到时候摊位上的事情也理顺了，就算请人去镇上帮忙咱也有底气。” 顿了顿，又说，“这样你要是还觉着累，就脸皮厚一些，领着四海天天往你阿公阿婆家跑，大不了我给你们交点伙食费。” 婆家帮不上忙，就只能安排到娘家去了，好在娘家人靠得住。 知夏无奈点头。 “行吧，那我再坚持坚持。” 吃完饭后，又到了一家人清点财务的时候。 第56章 参与了却又没完全参与 赵氏将今天摊位上盈利的零零碎碎的钱一并倒在了桌上，几人清点了两遍，总共是三百四十二文。 加上之前十天赚的，再加今天卖腐乳的，手里总算是存了五两多银子。 如今镇上还做着买卖，至少要留三两银子的流水用来备货，这一笔是不能乱用的，能用来花销的，也就二两六钱。 虽然还是不够花，短时间能赚到这么多，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 赵氏一番寻思，望向知夏。 “夏夏，你明天去赵家庄看竹帘打样的时候，顺便问问你几个舅舅最近有没有空，就说我想让他们帮忙在屋后开两亩荒地，种点黄豆苞谷啥的。” 苞谷是近两年才流入溪口镇的，因为还未普及，且种子价高，再加上口感差劲，种植的人并不多。 她这些日子路上来来去去也有留意，并没有看到路边有种苞谷的。 种水稻需要力气，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几个孩子，赵家那边几个哥哥不来当主力，她连田都犁不好，更别说种植养护和收割了，苞谷和黄豆比水稻要省心省力的多，种下地之后还能腾出时间去镇上做买卖。 未经过改良的苞谷直接吃味道是不大好，猪和鸡鸭吃是完全没问题的，再者，磨成玉米粉用来制作面食味道还很不错呢，比那硬的能敲核桃的窝头可要强太多了。 比如炖鸡的时候，用玉米面在锅边贴上一圈锅贴，别提多香了。 最关键的是，玉米对土地和环境的要求不高，亩产却并不比水稻低。 等今年的玉米种出来之后，可以留种明年再种一茬，这样一来，明年手里的玉米面又是一大进项。 知夏点头。 “行，还有一件事，我觉得眼下咱家也得重视起来。” 赵玉珍不解，“什么事？” 知夏抿了抿唇，看向她，“家里两只母鸡，有一只这两天没生蛋，也不如之前爱吃食了，成天的蹲在鸡窝里，我寻思它是不是到了要孵蛋的时候了？” 这事儿她也没经验，一时间还拿不准，得娘过了眼才行。 再说家里就两只母鸡没有公鸡，哪怕没经验她也有常识，没有受过精的蛋吃还是没问题，却是孵不出小鸡的。 关键家里的蛋和从邻居家收来的蛋都放在一起，她也认不出哪个是自家鸡生的呀。 回头自作主张乱孵一通，最后出来一窝臭蛋，那可就亏大发了。 赵氏一听，寻思这事儿还真得重视起来，不管自家吃还是镇上做买卖需要，家里人手不够养不了猪，多养几只鸡总是没问题的。 “成，我看看去。” 她说完，起身去了鸡窝，知夏紧跟着也去了。 参与了却又没完全参与家庭议事的五福傻愣愣的望着母女俩的背影，合着今天议事的内容不需要经过他点头这个过程了是吧？ 也行，反正他点头跟不点头都不会影响结果，还是趁天亮着，先将家里的事情收拾妥当再说。 赵玉珍去了鸡窝，摸了摸仍旧蹲在窝里的那只母鸡，体温明显比平时高，且羽毛蓬松，哪怕有人来了，也并没有挪窝的意思。 “还真到了抱窝的时候。” 趁这会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赵氏提着知夏这两天收的蛋去了厨房，蹲在仍旧热着水的灶膛口，将鸡蛋一个一个在火光下照了照，能孵的放一边，不能孵的放一边。 知夏也在一旁看，但她实在弄不明白娘到底在看什么，这蛋看着，区别实在不大啊。 “娘，你怎么分辨出来这蛋能不能孵化的？” 赵氏没有不耐烦，拿起两颗蛋给她做对比，“你细看这两个蛋，这个蛋黄位置有小块暗影，证明是受精了的，另外这个火光一透到底，这种就是没有受精的，往后再有鸡要抱窝，你就根据这个来看。” 这种事情不复杂，一看就会，女儿将来可以懒，却不能跟林春杏一样什么都不会，石灰粉当白面吃，那样只会害了她。 母女两个最终选了二十个个头饱满且新鲜的鸡蛋放入了母鸡的鸡窝中。 …… 次日，赵玉珍和五福走后，知夏也起了床，将每天早晨要做的事情都忙活了一遍，收拾妥当领着四海出发了，还带上了赵氏早晨特意烫了让他们带去赵家庄的二十个芝麻糖馅饼。 泛着热气的糖馅饼香气扑鼻。 两人刚从家里出来，就碰见林光宗背着背包从不远处走过，应当是去隔壁村的私塾念书。 许是念过几天书的缘故，林光宗年纪不大，却将文人的清高学了个十成十，看谁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这个堂弟，知夏是半点喜欢不起来的，相比较而言，她还是更喜欢傻憨憨的四海。 一出门，四海就选择丢掉主见，全看姐姐脸色行事。 见姐姐不理会堂兄，他也没将林光宗放在眼里。 林光宗为人清高，见姐弟俩压根儿不理会自己，当然也不会舔着脸上前去打招呼，就这么看着姐弟俩从面前走过，余下扑鼻的香味，馋的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只想这香气快些被风散去。 姐弟俩刚拐到田间小路，就见大舅站在田对面朝着两人招手。 这一刻，知夏心底有些触动，明明也不是回家，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回家时才有的期待感。 她笑着拉起四海的手。 “快走，大舅在前面等着我们了。” 从前的赵氏要照顾程氏，极少领着孩子们回娘家，导致几个孩子跟阿公阿婆还有舅舅们处的都不熟。 以至于四海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牛高马大，长着络腮胡子，看起来有些凶的大舅时，都快吓哭了。 接连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也不怕了。 望见舅舅的身影，挣脱开知夏的手，撒丫子就往对面跑。 “大舅。” 赵松全笑着将人捞到怀里，“早上吃了没有？” 四海乖巧点头，“吃了。” “走，大舅带你们回家。”说着，还不忘提醒走在后面的知夏，“知夏也赶紧跟上。” 知夏小跑着上前。 “哎，来了。” 第57章 阿公的念叨 到了赵家庄，知夏将手里的篮子放去了堂屋桌上。 “阿婆，这些芝麻糖馅饼是我娘一早特意准备了让我带来的，她说上回二舅三舅去镇上看她，怎么都不肯带几个饼子回家，一直想让阿公阿婆也尝尝她的手艺来着。” 两个村隔的近，路上也没耽搁多长时间，如今天气暖和，馅饼到这会还温热着，一揭开上面盖着的布，香气顿时飘散到了整个屋子。 赵成忠又没管住自己的嘴，“你娘一天统共也只能赚那么点银子，今儿来带点，明儿来带点，家里还能存下几个铜板？” 马氏忙用手拐子怼他。 “孩子一番心意，东西都带来了，难不成还让她又拿回去？” 她没再理会自家老头，拿出芝麻馅饼，大房一家六口，二房一家四口，三房一家四口，再加他们老两口和知夏四海姐弟俩，十八个饼子就这么分下去了。 “都吃吧，尝尝玉珍的手艺。” 自从二儿子和三儿子上次去了镇上回来，说了女儿摊位上的情况之后，她倒也没那么担心了，会赚钱，说明她是想好好过日子的。 如今日子好了，知道回馈娘家也是好事，回头几个儿子再去杏花村帮忙，她也能少听儿媳妇几句念叨。 人情嘛，有来有往的才能长久。 将来他们老两口没了，还得靠这几个孩子自个儿维系关系。 寻常时候，家里一年上头也难得吃上一回甜食，今天不仅吃到了，男女老少人人有份，对于他们来说，就跟过年似的，大人们甚至过年都不定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孩子们一边吃一边夸。 “小姑做的馅饼真好吃！” “比之前大哥给我们从酒楼里带回来的糕点还要香呢。” 知夏悄摸摸往阿公的方向望去，老头望着手里的馅饼，起初脸上有些心疼，似是舍不得吃，紧接着咬了一口之后，神情略有些诧异。 他望向知夏。 “这真是你娘做的？” “你这话说的，不是玉珍还能是谁？”马氏笑的一脸欣慰，“难怪珍儿这买卖能做起来，味道确实是不错。” 她紧接着又望向篮子里剩余的两个饼。 “你们既然让赵水帮忙做竹帘，这两个饼子带他家去吧，回头他对你们的事情也能多上点心。” 赵松全站起身。 “我先随你们走一遭，等会回来再去田里看看水。” 知夏忙说，“大舅留步，这次我自己去就行了，大舅要是有事可以先忙着。” 赵松全也没强求，转头让自己的大儿子陪她一起去，四海这次也是跟着一起的。 来到赵水家，知夏进门便将那两个饼子交给了朱氏。 “伯母，这是我娘一早准备的芝麻糖馅饼，特意带两个来给你们尝尝的。”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娘破费了。”朱氏笑着招呼兄妹三人进院子，“快进来吧。” 赵水听见前头的动静，拿着已经打好的样品从后院过来。 “这是竹帘的打样，你瞅瞅，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转而往几个孩子后头瞅了眼，“你大舅今天没跟来？” 赵松全的儿子赵原已经十九，今年年初才成的亲，不过在赵水看来，仍旧还是个孩子。 就让这几个孩子过来拿主意？ 见知夏接过竹帘在打量，赵原忙说，“我爹去田里了，他让我领着表妹表弟来的。” 赵水点头，往知夏望去。 “如何？” 知夏面上带笑，“伯伯的手艺自是没得说，竹帘没有问题，加上这个，我们前期总共需要六个，不知伯伯这边工价是如何算的？” 赵水想了想，望着她手中的竹帘，“这东西工艺虽不复杂，但竹篾处理的要细致也挺费功夫，就按三十文一个算吧。” 知夏点头，东西做起来复不复杂是一方面，细不细致又是一方面。 越细致的东西，越费工时。 同样的一张竹席，便宜的可能就几十文，贵的能卖到几百文，这就是区别。 收三十文，应该也是看在大舅一家的面上了。 “成。”她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数出一百八十文，“竹帘的事，就有劳伯伯了。” 赵水将知夏之前定的两个灯笼交给她。 “三天后来取吧。” 沟通好竹帘的事，知夏正打算告辞离开呢，回头见四海蹲在不远处摸着小狗，突然想起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她转头望向朱氏。 “伯母，你们家小狗卖吗？正好我们家想养只看家护院。” 朱氏抬头望向院子里，想着这丫头刚给自家送了两个芝麻馅饼。 “自家狗生的狗崽，村里人嫌狗费粮食没人肯养，我们又舍不得杀，已经养了一个半月，刚断奶吃食，你们要是想养就抱一只回去吧，不用钱。” 知夏面露兴奋，让赵原帮她拿着灯笼，上前抱起四海摸的那条黄褐色斑纹的小狗打量着，忽略它狗的特征，毛色看着倒有点像小老虎。 想了想，又问，“伯母，我可否花二十文再跟您买一条走？我们村里没人养狗，带两条回去也好有个伴。” 朱氏有些犹豫，狗跟他们要的竹帘和灯笼不一样，收钱吧，人家是个孩子，回头他们不想要闹到村里，大家还以为她黑孩子钱呢，不收钱吧，这狗毕竟是吃自家粮食长大的，给一条是为了还人情，同时给两条出去她也确实舍不得。 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可以是可以，回头你家里人要实在觉得养两条太多，你再将这狗给我退回来就是。” “不会不会，多谢伯母了。” 知夏忙给她付了二十文钱，又挑了一条黄色的狗，正好一公一母，跟四海一人抱了一只随赵原回家去了。 路上，赵原倒是想说点什么，但想到自己和表弟表妹并不熟悉，恐怕说了两人心里有意见，还是忍住了。 赵成忠却不管两孩子会不会怨怼他，见俩孩子抱着狗回来，忍不住又是一顿说，又说狗费粮食，又说这么费粮食的畜生他们还抱回来两只，又说知夏做决定也不问问家里大人的意见，主意太大，之后还提到她娘做买卖赚点银子不容易，得省着花。 等等等等…… 第58章 虎妞和金宝 知夏脸皮厚，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等他说完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四海更是直接跟没听到一般，反正他年纪小，阿公也说不到他，至于姐姐，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阿公心慈，等他自己说完，回过头又去哄了。 再说还有阿婆在旁盯着呢，每每话说的重了些，阿婆的手拐子就已经怼过去了。 四海领着两条小狗，和三舅家只比他大一岁多的采儿表姐一起追着嘻嘻玩闹。 知夏心里也明白。 并不是阿公想念叨，老人家节俭了一辈子，又不知道她们如今的深浅，看不得铺张浪费罢了。 不过她买两条狗也是有原因的，他们家就母子四人，现如今手里头还没什么钱，但只要他们力往一处使，将来家里条件肯定会越来越好，养两条狗保家护院更稳妥。 如今狗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等到大一些，家里条件肯定能更好，到时候多养两条狗也算不得什么。 赵成忠念叨归念叨，到底没有难听的话，也没有强拉着她去将那狗退给朱氏，说到最后，还将语气缓和下来，让她往后买什么东西，跟家里大人商量着来，莫要再自作主张。 知夏自是满口答应，见大舅扛着锄头回了家，忙转移话题。 “大舅，你和二舅三舅这几天有空吗？我娘说这几天手里攒了几个铜板，想在屋后开两亩荒地种着。” 还未等舅舅回话，赵成忠就已经拿了主意。 “开荒种地可以，阿全下午送俩孩子回杏花村的时候，跟去看看吧，先丈量好位置，明儿再领着老二老三一起去，估摸着一天功夫也就能开出来了。” 老爹发了话，赵松全自是点头。 “哎，行。” 在赵家庄吃了中饭，知夏便将两条狗放进篮子里，由大舅提着，随他们一起回了家。 一到家，赵松全就拿着从赵家庄扛来的锄头去后院开荒去了。 知夏准备了一壶水让四海给大舅送去，自己又从床垫下抽了一小捆稻草，还撕了一块破床单，在厨房里给小狗搭了个窝。 狗毕竟还小，屋外夜里凉，要是着凉了，以现如今的医疗条件，恐怕就活不成了。 四海给大舅送了水后来到狗窝旁，望着窝里睡的香甜的小狗，小声问。 “姐姐，咱们要给狗起名字吗？” 知夏想了想，“这只像小老虎的斑纹狗叫虎妞，小黄狗就叫金宝吧，寓意好。” 四海伸手摸了摸两只狗。 “虎妞，金宝，真好听，还是姐姐会起名。” 他想了一路的小黄和小花，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狗窝搭好，知夏又开始了每天下午都要干的家务事，今天大舅在家，还得多弄一个人的饭菜，导致她越发的忙了。 赵玉珍和五福今天回来的时候，见赵松全坐在屋檐下歇着，面上有些诧异。 “大哥来了。” 赵松全望见她，点头说，“知夏说你想开荒种地，爹让我跟着来先将土地丈量好，跟村里里正报备一声，就可以开始开荒了。” 赵玉珍一听，忙吩咐儿子，“五福，你去将里正伯伯叫来，就说我们想开荒种地，让他带尺来一趟，晚饭也在家里吃。” 五福应了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往里正家去了。 正好赵玉珍念着自家几个孩子有两天没吃过肉，今天回家特意绕到肉摊带了一块白天没卖完的五花肉和两根大骨。 之前肉零卖是十八文，现如今得益于镇上那个摊位，肉价谈到了十五文，自家吃肉要省一些不说，每次有剩余的骨头，卖肉的屠夫就直接送了。 这会做红烧肉肯定是来不及的，赵玉珍先将肉和葱段姜片冷水下锅，熬煮的时候，里正来了。 她让知夏和五福看着火，自己随赵松全和里正去屋后看了眼，回来的时候，锅里的肉已经能用筷子轻松插进去了。 她将肉挑起来淋过冷水切薄片。 热锅冷油，放花椒爆香捞出，加姜片和蒜炒出香味，再加入五花肉片炒到微卷出油，调入清酱、盐和少许白糖，最后加青蒜段翻炒断生就出锅了。 拿起筷子挑了一片放到嘴馋的女儿嘴里，香的知夏连连夸赞。 “原生态的东西就是香，太好吃了！”说着，还不忘拍一拍赵玉珍的马屁，“不过还是我娘手艺好，不然也炒不出这味儿。”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笑着说，“吃东西都堵不住你那张嘴。” 知夏嘿嘿一笑，见饭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便朝着院外喊，“四海，快去屋后叫大舅和里正伯伯回来吃饭。” 四海应了声，撒丫子往屋后跑去。 今天晚上的菜还算丰富，不仅有回锅肉，还有知夏准备的韭菜炒鸡蛋，隔壁来妮送来的茼蒿，以及白天没卖完的两个肉饼，每一个都被横竖两刀切成了四份装在盘子里，赵玉珍觉着不太够，还从仅剩的小半坛腐乳中挑出来两块。 不仅如此，上回做腐乳剩下的酒也被她拿了出来。 都说吃人嘴软，如今想要请人办事，好酒好肉的款待着，肯定是要好说话一些的。 寡妇门前是非多。 如果只赵玉珍母子四人，沈纪之是肯定不会留在老宅吃饭的，但今天赵松全也在场，就无需顾忌那么多了。 一两杯酒下肚，沈纪之也就将话敞开了。 “我给你们报上去两亩地，你们适当加个几分到半亩的也不打紧，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了，村里人也不会说什么。” 赵玉珍笑着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成，那就多谢里正了。” “嗐。”沈纪之端起酒杯，“甭跟我客气，寄明也算是为国捐躯，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舍生忘死，又哪来咱们如今的好日子？听说如今边关的仗打完了，该得的好处最近也会陆续下来，你们多留意留意，往后有什么为难的就去家里找我，能帮我肯定会帮。” 赵松全举起酒杯。 “都说杏花村的里正是个敞亮人，我肚里没墨水，不会说漂亮话，先敬沈大哥一杯。” 第59章 新屋的窝头不香了 沈纪之哈哈一笑，“你小子也就碍着你妹子沾了个辈分的光，要是按年纪，你比我小十五岁，得唤我声叔呢。” 赵松全忙笑着说，“沈大哥宝刀未老，当得小弟这一声大哥。” 两人相谈甚欢，吃饱喝足，临走前，赵玉珍给里正付了一两银子的荒地钱，担心他喝多了在路上磕碰到，还让五福去送了他一程。 赵松全酒量本就好，那么几杯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见天渐渐昏暗下来，趁还能看到路，跟母子几个说了声就快步回家去了。 赵玉珍担心他走到半路天完全黑了瞧不见，给他准备了一个火把后，站在屋前看着他过了田坎，直到绕过对面的山头，看不见亮光了，才转身进屋。 …… 林家新屋。 林光宗一回到家，就跟家里说了他今天早上碰到知夏和四海姐弟俩的事，程氏一听，很是生气。 “赵氏如今还是林家的儿媳妇呢，怎么能有点好东西就往娘家送？” “大房那几个小畜生也是不知好歹的，也不看他们姓什么，吃谁家的饭长大的，分出去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赵氏吩咐他们往赵家庄送东西他们就屁颠屁颠的送过去，我们看不到也摸不着，光宗从他们面前过顺带给一个又能怎的？” “难道我这个阿奶在他们心里就这么没份量？” “早知道这样，当初你们大哥走后，我就该早早的将他们母子几个分出去，免得浪费这么多年粮食养出了几个白眼狼，膈应。” 林春杏在一旁煽风点火。 “娘，好像今天大嫂的大哥也留在老宅吃饭呢，刚才那阵肉香气就是从老宅飘过来的。” 这才分出去一个月，都吃多少次肉了？ 隔三差五的吃，光闻着味儿都要馋死了。 程氏一听，气的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她如今的腿还未完全恢复，冷不丁一用力，脚突然受痛，差点摔倒。 “娘！小心！” 林春杏上前扶住了她，一脸后怕。 她熬了快一个月，胳膊都熬粗了一圈，身上一度都熏入味儿了，好不容易才让娘的腿脚恢复到如今的程度。 这要是摔出个好歹来，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她还等着娘腿脚好了之后，找媒婆给她说亲呢，她都已经满十六了，再不说亲就要耽搁了。 程氏没好气的捶着自己的腿。 “这都一个月了，该受的痛也受了，怎么还是不见好？” 李秀兰忙安抚，“娘，大夫不是说了要三个月吗？咱们如今治了还不到一月呢，你也耐心些。” 程氏心不甘情不愿的捶在桌上。 “先让他们潇洒一阵，等我腿脚好利索些，你们就去将那赵成忠和马氏喊过来，我倒想当面问问他们，当初赵氏在娘家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教导的。” 赵氏领着几个孩子吃香的喝辣的，让她这个婆母在一旁吃糠咽菜，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春杏在程氏身旁继续说，“娘，我寻思大嫂他们在镇上做买卖许是赚到钱了，他们还将里正叫去丈量土地了呢，说是要开两亩荒地，又是吃肉又是开荒地又是往赵家庄送东西的，没点银子可应付不来。” 程氏不信。 “她一个门都没怎么出过的妇人，知道做什么买卖？” 李秀兰在一旁问。 “那他们弄这些，是哪来的银子？” 一句话将众人问住了。 程氏想了想，“这样，杏儿明天不必照顾我，你跟着他们母子几个去镇上看个究竟。” 听到明天不用照顾程氏，林春杏迫不及待点头。 “娘放心，我明天在镇上待一天，一定弄个清楚明白。” 李氏往林春杏的方向望了眼，不由拧起了眉头。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多嘴说那句话了。 小姑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偷奸耍滑，前天才偷懒往镇上跑了趟，明天一走，照顾婆母的事情便又落到他们母女三人手上了。 …… 第二天一早，赵家三兄弟是在家里吃了早饭过来的。 他们到的时候，知夏和四海还在吃早饭，赵玉珍已经领着五福去了镇上。 “大舅二舅三舅来这么早，要不要先坐一会再开始？” 赵松全摆手。 “不用，早点把地开出来你娘也好早点种上粮食。” 昨天下午赵松全定好位置之后已经开出了几分地，兄弟三人今天又合力将余下两亩一并开了出来。 赵玉珍傍晚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一亩地的苞谷种子，还带回了三斤肉和两壶酒，让兄弟几个带回赵家庄去。 “今天一天辛苦大哥二哥和阿武了，这些东西你们带回去，就当是抵工钱了，多的我也没有。” 老爹和几个兄弟都是喜酒的人，不过家里人多，开支也大，寻常时候是喝不到的，只过年过节才有机会抿上一口。 现如今工价低，三个兄弟给她帮一天忙加起来才几十文钱也不好结算，她寻思不如买上三斤肉两壶酒让带回去，也体面些。 兄弟三人起初是不肯收的，最终拗不过赵玉珍，还是提着酒和肉回家去了。 送走赵家几个兄弟，赵玉珍趁这会天还亮着，拉着五福和刚喂完狗的知夏一起，先将一亩地的苞谷种下了地。 赵家兄弟干活很细心，开出来的荒地平整，土壤敲的细碎，甚至连垄都分好了，母子几个种起来毫不费力。 院子里，四海蹲在狗碗旁，看着两只小狗吃着拌了少量肉沫和菜叶子的软饭，有些茫然的抓了抓脑袋，怎么他们家的狗，比他们从前在新屋吃的还要好？ …… 新屋那边，程氏和二房的人望着桌上的清汤寡水和硌牙的杂粮窝头，闻着老宅飘散过来的肉香气，只觉难以下咽，林光宗更是觉得，如今隔天才能吃到的鸡蛋都不香了。 程氏叹了口气。 “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林春杏望向林水生，“二哥，我今天在镇上蹲了一天，大嫂他们买卖做的确实还行，要不咱也试试吧？” “她一个门都没出过的妇道人家都能赚到钱，咱们肯定也可以的，光靠家里几亩田地也翻不了身，光宗念书开销大，将来到处需要银子打点的，万一买卖做上路了，咱日子肯定就好过了。” 第60章 你二叔来找过我了 李秀兰没说话，只望着林水生，似是想知道他如何想的。 没有人不想过好日子。 她如今本就怀着身孕，闻着老宅那边飘散过来的肉香气，早就馋的不行了。 可家里现如今这条件，确实是每一个铜板都要省着花。 尤其婆母还要治腿，根本不敢跟大房那般，想吃肉了就去买。 林水生想了很久才拿起筷子。 “先吃饭，吃完饭我去找陈不凡问问情况。” 众人见状，这才纷纷拿起碗筷，吃着索然无味的稀粥和窝头。 …… 知夏随着赵玉珍种完地刚回到家一会，便听得院门口不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声。 趁着朦胧胧的夜色望去，那人靠在树干上，看身形倒有些像陈不凡。 待走近了些，她才问，“陈不凡，你怎么来了？” 陈不凡侧头望向她，“你二叔来找过我了。” 知夏拧起眉头。 “让你给我们使绊子？” 陈不凡摇头，“他想学你们在镇上做买卖。” 知夏不解。 “你特意来告诉我是？” 陈不凡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如果想做买卖我拦不住，但我跟你们打交道多一些，自然是站你们这边的，要是遇上摆不平的事，尽管来找我。” 知夏笑道，“行，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我们家生意。” 陈不凡瞥了她一眼。 “感谢倒不必，下次要是再做了腐乳，记得卖我一些。” “你吃过金杯楼的腐乳了？”见他点头之后打算离开，知夏忙叫住他，“你等等，我马上来。” 陈不凡帮了他们不少忙，之前腐乳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金杯楼会全要，现如今想起来，确实应该给他和沈甫安都留点的。 她去而复返，很快就将赵玉珍存放在地窖中只剩几小块腐乳的小坛子抱来塞到他手中。 “之前金杯楼开口就全要，我们也没多留，这是余下的一些，你先拿去吃，我娘之前说再做就得入秋之后了，等下半年做好了，我第一个给你送来。” 陈不凡也没推辞，举了举手里的小坛子。 “等吃完了再来给你还罐子。” 说完，转身离开了。 知夏回到院子，刚擦洗完的赵玉珍端着盆从屋里出来。 “夏夏，刚是谁来了？” 知夏回道，“是陈不凡，他跟我说二叔去找过他了，说也想去镇上做买卖。” 赵玉珍一听，将水泼向墙角。 “让他去呗，以为买卖是那么好做的？就他们那好吃懒做又头脑简单的样子，回头能亏的他亲娘都不认识。” 知夏一笑，“娘说的是，咱才不怕他们。” 论手艺，他们全家加起来都顶不过娘，论头脑，她和娘两人可都是活了两辈子的，比上或许不足，但比起二房那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 第二天是璞玉书院休旬假的日子。 赵玉珍和五福依照之前和知夏的约定，并没有往镇上去，而是将之前知夏收的黄豆全部拿出来，将屋后余下的地全部种上了。 五福勤快，对这两亩地也上心，黄豆种下地之后，还拿了桶，将两亩多地全都浇上了一遍水，并去隔壁桂婶家借了捆稻草，扎了个稻草人，插在地中央赶过来扒黄豆和苞谷种子吃的小鸟。 “四海，往后你们就在屋后玩，要是看到鸟往地里飞，一定要赶跑，别让它们将咱家地里的种子扒走了。” 四海抓着脑袋。 之前只用听姐姐使唤，怎么如今哥哥也开始使唤他了？ 都看他小呗？ 不过他也没胆拒绝。 “好。” 扎着裤腿，脚上沾满了泥的知夏从不远处跑来，她手中还紧紧揪着一条黄鳝，许是力气太小，鳝鱼太大，总要从她指缝里溜出去一些，很快又被她换个手给揪回来。 “大哥，快来帮忙。” 五福回头望去，那条鳝鱼在知夏手中就如同烫手的山芋，与其她换手稍慢一些，鳝鱼都能从她手里溜出去。 他提着桶上前，让知夏将鳝鱼扔到木桶里。 鳝鱼进了桶，挣扎了一小会，见出不去，也就不做无谓的努力了。 “这么大得六七两了吧？你哪儿抓来的？”五福有些诧异的望着知夏问。 知夏一指不远处的水田，“我看它在田边上趴着不动，还以为是蛇呢，凑近了看发现是黄鳝，趁它不注意抓到手里的，我鞋还脱在那边田坎上呢。” 反正今天也不用去镇上摆摊，五福提着桶就往那边田坎走。 “走，我们再去看看。” 知夏跟上去，在一条沟里将腿脚洗净晾干水，穿上鞋又跟上哥哥的步伐。 兄妹俩在水田里一番寻找，一上午时间，大大小小又抓了八九条，大的六七两，小的也有二三两，如今春夏交替，鳝鱼都还挺肥的。 不仅抓了鳝鱼，两人还循着呱呱的叫声，抓了十几只田鸡，可以说是大丰收了。 回到家，四海和隔壁狗娃正领着虎妞和金宝在屋后玩耍。 路过两人两狗的时候，知夏摸了把弟弟的脑袋，“四海，再玩一会就带虎妞和金宝回家啦。” 四海摇头晃脑的咧着嘴应她，“好。”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赵氏正在院子里除草，并给瓜果搭上爬藤架，将这些日子长到膝盖那么高的藤蔓牵到架子上。 回头见两人一身泥。 “你们怎么也跟四海似的玩一身泥回来？” 知夏一蹦一跳的去了水桶边打水，“我们可不是玩，我跟大哥刚去田里抓鳝鱼和田鸡了，咱们中午吃爆炒田鸡，鳝鱼明天带去镇上卖给金杯楼。” 赵氏笑了笑。 “行，这点事你们拿主意就好。” 五福从厨房将砧板和刀拿了出来。 “我先将田鸡杀了再给鳝鱼换水。” 田鸡用稻草盖在桶里，不杀的话，等会稻草一揭开到处蹦，抓起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田鸡的肠子和皮被剁碎扔进了鸡圈里。 赵氏将院子里的瓜果藤全部牵上爬藤架，就洗手去厨房炒菜了。 十多只田鸡加了紫苏叶姜片大蒜和青蒜叶，炒出来一大盘，她还装出来两小碗让知夏给来妮和桂婶家也各送去了一份。 田鸡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一家人吃饱喝足，知夏闲不住，又拉着五福往山里去了。 赵氏望着兄妹俩的背影。 不是说在家里干活累？ 看来也不是累，只是家务事干着无聊繁琐，想偷懒罢了。 …… 第61章 诈尸了？ 翌日，知夏和五福吃完早饭，刚喂完鸡，赵松全拿着赵水做好的竹帘来了家里。 知夏有些不好意思，忙招呼他坐，并给他倒了杯水喝，“大舅，你怎么还亲自将竹帘给我送来了？” 赵松全咕咚咕咚将水喝完，放下杯子。 “那不然我还让你们两个孩子跑去拿？”他说着，站起身，“行了，东西也送到了，我该回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来妮急匆匆跑来了家里。 “知夏，快去新屋找你爹！我爹今天原本要去田里看水，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你爹和村里另外几个一起去参军的人回来了，他当时还跟我爹打招呼，我爹以为见鬼了，愣了好一会确定他是真的才又跑回来叫我通知你。” 知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爹不是死了吗？ 这怎么还跟她们母女一样诈尸了呢？ 四海年纪小，是个没主意的，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赵松全最先反应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呀！走，大舅随你们一道去。”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妹妹一家被程氏给分出来，好不容易日子步入正轨，这个节骨眼儿上妹夫回来了，之前没分家的时候，林寄明家里家外口碑都不错。 如今横在程氏和妹妹中间，也不知道他最终会倒向哪一边。 如果是倒向妹妹这边倒也没什么，往后珍儿有男人依靠，他们一家子也能放下心来，但他如果是个愚孝之人，从程氏嘴里听到什么就是什么，妹妹将来恐怕会受不少委屈，那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必定是要为妹妹撑腰的。 知夏反应过来，喊过四海，将两只狗锁在家里便随着赵松全往新屋去了。 …… 林家新屋，程氏由林春杏从屋里扶出来，吃完早饭坐了会之后，正由李氏和林春杏姑嫂两个扶着在院子里散步，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突然进了院中，朝着她跪了下来。 “娘，儿子回来了。”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程氏、林春杏和李氏全都愣住了，甚至院里正带着耀祖玩的林喜凤和林小满姐妹俩也愣了，全都齐刷刷的望着他。 程氏打量了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你是……寄明？” 林寄明朝着她磕了个头，“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程氏扶着林春杏和李氏的手往林寄明的方向走，“儿啊！我们还以为你没了呢，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林春杏也红着眼眶，“大哥！” “哎。”林寄明起身扶住程氏，望着她的腿，“娘这是怎么了？” 林春杏假意擦了把眼泪，“三年前，娘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滚下去，摔伤了腿，在床上一躺就是几年，最近二哥给娘从镇上寻了个大夫，治了足一个月，这才能下地走一会。” 林寄明心底有些愧疚。 “这些年儿子不在近旁，让娘受苦了。” 程氏拍着他的手，“只要你能回来就好，你回来娘也就放心了。” 林寄明环视整个院子。 家里倒是跟他走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二房的孩子都在院子里，却不见自家媳妇儿和几个孩子。 “玉珍和孩子们呢？” 原本还在欢喜的林春杏听到赵玉珍的名头，脸色冷了下来，她恶人先告状。 “大哥有所不知，一个多月前，官府征收田地的银子下来之后，大嫂怨娘没分银子给她，一气之下，家里大事小事也不管了，娘也不伺候了，撂下一家子跟娘签了个什么契书和我们划清界限之后就领着几个孩子分出去了，娘虽气愤，还是将老宅的屋子留给了大嫂母子。” “如今他们在老宅住着，大嫂还领着几个孩子在镇上做买卖呢，日日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在新屋这边只有闻一闻味道的份儿了。” 她说着，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满脸委屈。 “你看我的手，就是大嫂故意将石灰当白面，将我害成这样的。” 林寄明眉头一拧，毕竟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八九年，内心里，他觉得妻子不是这样的人。 就在他寻思该如何接话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院外传入。 “小姑颠倒是非的本事，可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林寄明回头望去，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牵着个五岁的孩子跨进了门，赵松全紧随其后。 他有些惊讶，大舅哥居然也在杏花村。 “大哥。” 赵松全应了声。 “回来了。” 林寄明点头，“回来了。” 知夏在打量面前这个爹的时候，林寄明也在打量她和旁边的四海。 这孩子浓眉大眼，长的极像他，他离开之前，玉珍已经怀了七个月身孕，这孩子应该就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了。 知夏虽然长高了些，也褪去了从前的稚嫩，五官变化却不大，一双眼又大又亮，神采奕奕的，可见赵氏将几个孩子养的极好。 就是身上的衣服，虽干净整洁，补丁也太多了些。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知夏的脑袋，却被小姑娘本能的避开了。 望着她眼底陌生又疏离的神情，林寄明神情一愣，内心闪过愧疚，爹死了之后，他是家里老大，理应肩负起照顾娘和弟弟妹妹的责任，所以当年官府征兵，他义无反顾就去了。 留下玉珍母子几个孤儿寡母在家，这些年恐怕吃了不少苦头。 知夏拉了拉身旁的弟弟。 “四海，快叫爹。” 印象中，她爹年轻时生的还算俊朗，只是如今这胡子邋遢的模样，又是刚从战场下来的人，身上的气势，倒是比大舅还要吓人。 四海喊的小心翼翼，“爹。” 之前娘总跟他说，爹是大英雄，那时候他还满心崇拜，今日一见，大英雄长的实在吓人。 林寄明看起来有些凶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来。 “哎。” 四海见状，更是将身子往知夏身后缩了缩。 林寄明摸了摸脑袋，早知道这样，回来之前应该先找个地儿将自己收拾干净的，这样也不至于吓着孩子，怪他太心急。 此刻，得知林寄明回来的杏花村村民们已经陆陆续续聚在院外看虚实了。 第62章 不亏妻，不愚孝，不溺子 知夏望向院子里的人，抬头挺胸，声音清脆。 “阿奶瘫痪在床三年，小姑和二婶嫌阿奶脏，平时连阿奶的门槛都不肯踏进去，全靠我娘衣不解带的照顾，吃喝拉撒事无巨细，不仅如此，二婶借口怀孕生子不方便干这干那，家里扫洒做饭喂鸡养鸭洗衣服全是我阿娘，甚至农忙时候，娘还得跟个男人一样下田下地，从没有过一刻停歇。” “三个舅舅每年农忙都没落下杏花村的活，不仅出人出力，还补贴粮食，家里养的几只鸡，我、大哥、四海三人，这五年吃鸡蛋的个数加起来不超过一巴掌，平时吃饭二房两个堂姐尚且还能分到半个窝头，我和娘只能喝稀粥，多吃一口都能讨阿奶半天骂。” “关键我娘都做的这样周到了，阿奶得了三十两征收银之后，担心娘动手脚，还没捂热就给二叔分了二十八两，给小姑分了二两，我们母子干的最多，吃的最少，却拿不到一个铜板。” “娘觉得阿奶没将她当成一家人，去跟阿奶二叔理论的时候，二叔还将我和娘推的磕伤了脑袋。” 她说着，扒开自己额头上的碎发。 “喏，我额头到现在还有个印子呢，关键二叔还口口声声说他是阿奶唯一的儿子，阿奶手里的银子就该给他。”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不是你们做的太过分，我娘又怎会寒了心要跟你们断绝关系？” “再说我们分家，阿奶做的多过分村里乡亲都是知晓的，分家的时候，是里正大伯在场做的见证，阿奶和二叔不肯分田分地分银子，又不肯给我娘放和离书，我们搬去老宅甚至连碗都没有，借着烂瓦破缸和竹筒用了几天，要不是几个舅舅在老宅帮忙修屋子围篱笆，我们母子几个如今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眼下不知道这个便宜爹是站哪边的。 在他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她当然得将事情的经过说的清楚明白。 如果这样了，他还是无条件选择站在阿奶和二叔那边，不如叫娘跟他早些断了，也好过继续在这里受委屈。 赵松全隐约能猜到妹妹和几个外甥在杏花村没有好日子过，却没想到林家人竟这样过分。 一时间很是气愤。 “我们几兄弟每年都要往杏花村送上百斤粮食，就是担心你们会嫌弃玉珍一人带着几个孩子捞不到收入，被你们瞧不起，想他们能多吃口饭。” “却没想到他们母子几个平时竟连半个窝头都吃不到，我说我妹子那个泥菩萨怎么突然铁了心要分家，几个孩子当初也养的跟柴火棍似的，你们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啊！” 被赵家人这么一骂，程氏顿时觉得很没面子。 都说家丑不外扬，林知夏这个小蹄子，还真是半点轻重都没有。 逮着点事就在这里瞎嚷嚷，传的到处都是。 她望着赵松全，怒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说我们吃她肉喝她血了你信不信？你妹子天天在老宅吃香的喝辣的，时不时往赵家庄送东西，也没见她想到过我这个婆母啊。” 赵松全激动的脸红脖子粗。 “你们之前那样的做法，跟吃肉喝血又有什么区别？” 知夏将话接过去，“这些年几个舅舅接济了我们那么多，分家后见家里有点什么事就迫不及待来帮忙了，我们偶尔带点东西去赵家庄也乐意。阿奶往外分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往后让我们别哭着回来找你，怎么还开始在乎我们的东西了？” “谁在乎你们的东西？”程氏有些气急败坏，“就你们那些破铜烂铁的，我才不稀罕。” 知夏追问，“既然不稀罕，阿奶这会提出来又是什么用意？” 程氏被她怼的无话可说，便开始又哭又闹的耍无赖。 林寄明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 知夏眼底的委屈和不甘是真的，赵松全的心疼和愤怒是真的，程氏的气急败坏和被戳穿之后耍无赖的掩饰也是真的，林春杏和李氏的心虚更不像作假。 看来这些年媳妇孩子在家里确实受了不少罪。 本以为他顶着回不来的风险去边关，弟弟和娘至少会善待妻儿，却没想到他不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会过的这样凄惨。 但母亲毕竟是长辈，她虽错在先，知夏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让她下不来台，于知夏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知夏，不得无礼。” 他将咄咄逼人的女儿和儿子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时，眼神已然不似起初那般温和。 “娘，知夏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地上的程氏一愣，忙叫命苦。 “这丫头一张利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你怎么也信了她的话，你可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难道我这个当娘的在你心里，就不如他们母子几个重要？” 林春杏也忙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想娘呢？你可是我们的大哥，娘的亲儿子，她怎么可能骗你？林知夏一个小丫头片子，她的话怎能作数？” 林寄明没有偏听偏信她们的话。 女儿十岁，已经能自己分辨是非，她说话虽直接了些，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脸上的神情是做不得假的。 “我是娘的儿子，也是玉珍的丈夫，几个孩子的爹，我希望娘和妻儿安好的心是一样的，世人都说，不亏妻，不愚孝，不溺子，方能家和，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因为我是娘的儿子，而不顾是非对错一味偏袒，也希望娘能谅解。” 起初林寄明跟知夏说不得无礼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想责备于她。 毕竟，她确实顶撞长辈了。 但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前面质问程氏，且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她突然对这个父亲产生了一丝丝奇怪的感觉。 前世，因为她是个女孩，爸爸奶奶并不喜欢她，所以在她和外界产生矛盾的时候，从未这般信任且维护过她。 难怪从前这个爹在家的时候，能将娘和阿奶一家的关系平衡的那么好，也难怪村里人和赵家庄那边对他夸声一片，连她都忍不住想要夸一夸他刚才那番话说的漂亮。 第63章 像是这个家的陌生人 程氏和林春杏被林寄明一番话堵的相顾无言。 林寄明转头望向女儿。 “你们娘呢？” 知夏如实说，“娘跟大哥最近都在镇上卖馅饼，得傍晚书院散学之后才能回。” 林寄明点头，回头望向程氏。 “娘，我今儿才回，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我先回老宅收拾一番，其余的事，等玉珍回来再说。” “你回……” 程氏心里一急，忙拉着林春杏和李氏的手站起身。 “你回老宅做什么？这里就是你的家啊，娘之前不知道你还会回来，光宗如今在私塾念书，赵氏带着孩子分出去后，我就让李氏将他安排在你们之前住的屋了，现在你回来了，我马上让李氏将光宗的东西搬出来，你还是住你们之前的屋。” 她要是知道大儿子没死，说什么都不会将大房分出去。 大儿媳一向好拿捏，大儿子又比小儿子能干，脑子活，在外也受人喜欢，农活也好，副业也罢，都能干的漂漂亮亮的，根本不用人操心。 再者，杏儿前段时间跟她说的赋税一事，既然是大儿用军功换来的，他本人必定知情。 更何况，他行军打仗这么些年，手里说不定还握着饷银呢。 这要是去大房了，这些东西恐怕都会落到赵氏手中，依着赵氏如今的德行，是不会让她去沾边的，说不定还得来她面前得意呢。 然而林寄明只是摇头。 “娘，我是玉珍的丈夫，你既然已经将大房分出去，我自然也是要住到老宅去的，你们也别忙活了，我们之前那屋，就让光宗住着吧。” 说完，不顾程氏挽留，转过身，一手将小儿子抄在臂弯，另一只手扶着知夏的肩就带着他们回家去了。 赵松全一路尾随父子三人到老宅。 他望着林寄明。 “既然你已经回来，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也知道玉珍的性子，要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在明知道什么都得不到的情况下，还分了这个家，起初那段日子，她和几个孩子日子确实挺难的。” “我知道的。”林寄明望着他，“这些年多谢兄弟几个接济玉珍母子，回头得空了，我定登门感谢岳父岳母和几个哥哥。” “嗐。”赵松全摆摆手，“玉珍是我妹子，照顾她是应该的，也别说什么感不感谢了，得空看看爹娘去吧，之前你战死的消息传回家，老两口到现在还一直惋惜呢，如今你回来了，我得早些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林寄明连连点头。 “哎，一定。” 目送赵松全离开，林寄明这才转身，先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能看出来，篱笆、院门、墙和屋顶都是近期翻新过的，甚至连旁边倒塌之后用来养鸡的两间屋也被修整过，否则不会这般齐整。 看来几个大舅哥确实是费了心思。 再望向院中一儿一女，两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陌生，整的他像是这个家的陌生人似的。 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林寄明假咳一声。 “知夏，你带……”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连小儿子叫的什么名都不知道。 知夏见状，忙提醒。 “四海，弟弟叫林四海。” 林寄明这才又笑着说，“你带四海玩一会，爹先去收拾收拾，回头去镇上给你们娘帮帮忙。” 知夏点头，看着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院子里到处找，这才忍不住又提醒。 “大哥和四海用的盆在偏屋门边上。” 林寄明点头，去偏屋拿了盆，倒水将脸仔细清洗了一番，又拿刀照着盆里的水将脸上的胡须刮的干干净净。 脸上的污垢洗净之后，男人看着白净不少，刮掉了邋遢的胡子，整个人年轻了至少十岁！ 知夏看着他收拾出来的那张脸，逐渐跟原主记忆中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爹的外观条件还挺不错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浓眉星目的，还不乏成熟男人的稳成持重。 就是这么多年风餐露宿的，皮肤比起从前糙了不少。 不过倒也不碍事，在家多养养就好了。 “爹，你现在就要去镇上吗？” 听到女儿终于开口叫爹，林寄明心底有些触动。 “早些去，也能给你娘多帮帮忙。” 听到他是要急着去给娘献殷勤，知夏自然不会拦着，赵女士上辈子有丈夫比没有还膈应，丧偶式的生活一过就是好多年，让她感受下男人的关怀也挺好的。 就是不知道她在看到林寄明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原本还想劝她得空找一个调剂生活呢，现在看来，倒是不必费这功夫了，他俩本就是原配夫妻，只要这个爹的思想不滑坡，说不定还真有戏。 收好刀，倒了水，林寄明上前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乖乖跟姐姐在家，爹下午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 四海没说话，只呆呆的看着他那张脸。 原来爹刮掉胡子之后，是长这样的，比毛豆和狗娃的爹好看多了。 出生到现在，村里人要么笑话他没爹，要么可怜他没爹，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爹的孩子了。 知夏上前拉起四海的手。 “爹放心，四海往常都是我带着，他很懂事的，你快去镇上给娘帮忙吧，咱家的摊位就在靠近璞玉书院路口的地方，是一处馅饼摊，很容易找。” 林寄明点头，大步出了院子。 知夏目送他远去，转而望向大舅一早送来的几个竹帘，再从村里借一个年节时候用来做糍粑的石臼，倒是可以着手造纸了。 不过眼下她一人也没这能耐，再说家里就一口锅，还得等爹娘回来之后再着手。 来妮挎着篮子来了家门口。 “知夏，我想去山里转转，你要一起吗？” 家里的事情早晨都已经做了，这会也还不到饭点，闲来无事，知夏也不想总在家里待着跟四海大眼瞪小眼。 “好，你等我。”她从屋檐下拿了篮子，“四海，你带着虎妞和金宝跟毛豆狗娃玩一会，我很快回来。” 四海应了声好，就领着虎妞金宝出门去了。 不过他也没走远，知夏提着篮子锁好院门出来的时候，他正跟狗娃和毛豆在屋旁不远处玩。 第64章 真夫妻 来妮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挽着知夏往山里走。 “你爹回来了，开不开心？” 知夏点头，“自然是开心的。” 目前看来，这个爹还不错呢。 来妮也为她开心。 “往后你们有林伯伯护着，村里人就再不敢随便欺负你们了。” 如今天气渐暖，春天的菜过了季节之后也不怎么长了。 翻来覆去就那么一两个菜，吃的多了难免腻味。 两人一边聊一边忙活，在荒地上挖了些可以凉拌的宝塔菜，在一处沟边拔了野芹菜，又各自揪了把香椿，打算拿回去炒鸡蛋。 知夏没啥经验，宝塔菜是她跟来妮认的。 至于香椿，自然是知夏带着来妮穿过竹林去摘的，采摘几次之后，现如今香椿也不是特别多了。 除此之外，知夏还找到了一些山药蛋，给来妮也分了一把，让她拿回去煮着吃。 …… 赵玉珍今天刚到镇上时，眼皮陡然跳了好几下，她没当回事。 早上那一阵忙完休息了大半个时辰，正打算准备中午的饼坯，摊位前突然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人。 “客官想要什么口味的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赵玉珍顺口问他。 林寄明上前一步。 “玉珍，是我，我回来了。” 赵玉珍抬头望去，细看之下，神情一阵怔愣。 五福最先反应过来。 “爹！”他红着眼眶，晃着一旁赵玉珍的胳膊，语气激动，“娘，是爹，爹没死，他回来了！” 夫妻久别重逢，本以为妻子会激动、兴奋或者委屈，可她通通没有，诧异过后，只余平静和生疏，还有些微的不自然。 好像，他只是一个出现的过于突然的不太熟悉的人一般。 小儿子自出生就没见过他，反应平静很正常。 其余母子三人，唯有五福看到他这个父亲时，反应要正常一些，知夏和玉珍看起来有些过于平静了。 毕竟，就娘那偏心的性子，看到他时也会有动容，虽然不知道动容的成分有几分真假，总归是一个当母亲的正常反应。 更何况他和赵玉珍十几年的夫妻，哪怕中间缺失了五年，两人也同床共枕了九年的时间。 他自问，从前待妻儿都是不错的。 难道真是分别久了，生疏了？ 亦或者还没反应过来？ 自穿越之后，赵玉珍一直当孩子爹已经死了，却没想到他有一日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眼神有些闪躲。 “你回过家了吗？” “回了，已经见过知夏和四海，几个孩子都很听话，这几年辛苦你了。”林寄明望着她，“玉珍看到我回来，不高兴吗？” 五福也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确实，从爹出现，就没看到娘有太大的反应，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高兴坏了，一时间不知要作何反应？ 赵玉珍揉着手中的面，摇头说，“没有不高兴，这些年他们都说你没了，我也一直以为你没了，乍一看到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寄明面上闪过愧疚，转而看向五福。 “换我来吧。” “哎。” 五福一听，立马钻出了摊位，将赵玉珍身旁的位置让给了林寄明。 林寄明个儿本就高，一站进去，棚子前沿将他脑门儿挡了个干净。 赵玉珍望了眼身旁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男人，皮肤倒是比以往粗糙了些，样貌跟记忆中的相比，倒没有太大变化。 她面上不显，心底却有些乱。 她毕竟不是原主。 四海年纪小，心大，不会察觉到她太多变化，五福毕竟是原主的儿子，就算她不解释，他也会自己说服自己。 林寄明不一样，他和原主是真夫妻。 真夫妻，就意味着，迟早有一天他们是要同床共枕的，届时无可避免的会发生点什么。 她倒是不怕，毕竟她前世也是嫁过人的，虽然之后过了十多年丧偶式的生活。 就是担心他会发现她的不同，从而打乱这个家现有的平衡。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两人搭伙过日子，谁也不深究谁的过往，毕竟家里几个孩子确确实实是他和原主的。 林寄明并非没有察觉到妻子目光。 和赵玉珍夫妻多年，妻子从前是什么样，他自然是知晓的，身旁打量他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他也没往别处想，毕竟妻子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只以为是分别多年，夫妻情分变淡了。 无妨，如今他已经回来了，只要他还好好待她，总有一天，她会再次被自己打动的。 “我要怎么做？”林寄明侧头问她。 赵玉珍忙说，“饼坯摊在鏊子上小火炕熟之后，放在边缘保温就行。” 林寄明一边炕饼，望了眼四周，这边小吃摊的位置，相对于石牌坊那一带，并不是特别好，不仅摆了两个熟食摊，居然还有一个卖糖水的。 “当初怎么想到将摊位摆在这里的？” 赵玉珍有些自豪，“这摊位可是知夏特意挑选的，当时别的地方都没了合适的位置，就这里宽敞一些，她说这边紧邻璞玉书院，可以做书生的买卖，另外两个熟食摊也是我们来这里之后才开始的。” 诧异过后，林寄明笑了。 “我当年走时她跟四海一般大，转眼就长成大姑娘，还知道拿主意了。” 赵玉珍好奇的望着他。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边关会传来你的死讯？” 男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住，他抬眼望向四周，随后压低声音。 “此事，回去我再跟你解释。” 赵玉珍点头，也没再多问，随着人渐渐多了，一家三口也开始忙活起来。 赵玉珍做饼坯，林寄明炕饼，五福招揽生意。 多了个招揽买卖的人，今天的饼比平时都要卖的快一些，赵玉珍甚至还将晚上的面都和了一部分。 就在一家三口忙着的时候，一辆牛车在街道对面停下，开始从车上卸东西。 “小心些，别将东西碰坏了。” 昨天书院休旬假，小吃摊也休息了一日，对面街有人租了摊位的事情，赵玉珍和五福也是今早看到搭起来的棚子才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租摊位的人居然是林水生。 第65章 爹娘说啥就是啥 眼下听得对面人的声音，她和五福对视一眼，往对面摊位望去，林水生果然站在牛车旁，指挥着人从牛车上卸货。 林水生许是察觉到对面摊位的目光，回头望去，硬着头皮打招呼。 “大嫂，你们今天也来了。” 赵玉珍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唇角，这林水生还真是厚脸皮，摊位都摆到她对面了，还在这里装和气呢。 她没说话，但五福毕竟是晚辈，还是叫了声。 “二叔。” 林水生这才注意到，对面的摊位除了赵玉珍和五福，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只不过男人的脸被摊位上沿挂着的价格牌牌挡了一半，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嘴和下巴。 他上午出门早，不知道林寄明已经回到了杏花村，也根本没将她身旁的男人联想到自家大哥身上去。 见她跟外男走的这般近，心下有些气愤。 “大嫂，你身旁的人是谁？我大哥虽然没了，为了几个孩子你也不能这般堕落啊，五福还在旁边看着呢，你这样对几个孩子影响多不好。” 他的声音并不小，一副大义凛然的语气，引得过路的人纷纷往摊位这边望。 甚至还有个别想要上前买馅饼的客人，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停下了脚步。 林水生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让林寄明拧起眉头，他微微哈腰，低头望着往这边来的弟弟。 “站在你嫂子身旁的人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林水生没想到摊位后面会突然出现一张跟大哥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上冷冷的眼神，让他以为是青天白日见了鬼，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语无伦次起来。 “大……大哥，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嫂子，你别吓我，求求你了。” 见他被吓哭，周围的人突然明白过来。 敢情人家嫂子身旁站着的是她丈夫呢。 原本围上来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去。 五福居高临下，“二叔，我爹可没有吃人的癖好。” 林寄明走出小吃摊。 “今天跟你嫂子站在一起的若非是我，你是不是白的也能说成黑的？然后叫你嫂子在镇上维持生计的买卖都做不成了？” 原来他不在家的时候，玉珍母子竟是这样过来的。 欺负她没男人在旁，娘和弟弟妹妹根本没将她当一家人，连带着儿女们也跟着她一起受委屈。 由此可见，如果不是他对那个家还有点价值，恐怕连他这个亲儿子都不会受待见。 林水生满脸震惊的望着他，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大哥，我真没想到是你，如果知道是你我肯定不会说刚才那番话？”顿了顿，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娘和妹妹知道你还活着吗？” “我已经回过杏花村了。”林寄明一指对面的摊位，“你的？打算做什么买卖？” 林水生有些难为情，原本他也没想将摊位租在这么尴尬的地方，昨天杏儿跟他一道来，是她极力推荐这个位置，说大嫂在这边能将买卖做的好，说明这个位置可行，让他就将摊位租在这个地方的。 他也没多想，觉着能赚钱就行。 如果知道大哥还活着且这么快就回来的话，说什么都会将摊位租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是我们的，这不看到大嫂在镇上做买卖赚到钱了，也打算在这里卖饼子。” 他有些心虚的看着林寄明脸上的神情，见他并没有表现的愤怒，这才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是兄长，爹走后，因为是长子，之前家里都是他拿主意，多少还是有些畏惧他的。 “大哥要是介意的话，我去找陈不凡，让他给我换个地方。” 林寄明没说话，回头往赵氏的方向望去。 “玉珍觉得呢？” 之前他在家的时候，一家人虽各有心思，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走了五年，家被娘和弟弟搅散了。 如今他们大房已经被分出来，自然得站在自家利益。 赵玉珍一边做着饼胚一边说，“眼下我们分了家，他们想做什么我也不好说，回头换地方做买卖亏了钱还得埋怨到我们大房身上，做买卖就是各凭本事，他们想在对面做就让他们做呗。” 林寄明觉得她说的有理，点了点头，也没再理会林水生，回到摊位继续帮忙摊饼去了。 林水生悻悻的回对面摊位。 如今得知大哥还活着，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娘是什么想法，会不会重新接纳大哥一家回新屋住？ 之前家里的屋舍田地和银钱，娘都是打算留给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的，眼下大哥回来，她会不会生出重新分配家产的心思？ 娘之前伤腿花了一些钱，家里钱财本也没剩下多少，这要是一分为二，到时他们二房就余不下多少了。 他的日子肯定也没现在这般轻松。 今天饼卖的快，晚上收摊也早，林寄明背着背篓，领着母子二人在老街逛了一圈，买了只烧鸡和两斤卤牛肉，一包松子糖，想着去两个儿子屋里拿盆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的那本书，又去书肆给买了笔墨和纸。 他也没奢望儿女将来成龙成凤，认几个字倒还是有必要的。 路过一处饰品摊时，想到女儿脑袋上光秃秃的，停下来询问赵玉珍的意见之后，挑了一粉一嫩黄两朵精致的小头花。 见牛高马大的糙汉子站在小摊位前挑头花，赵玉珍也没说什么，他心里能装着女儿是好事。 正好让那个丫头也感受感受父爱，省的将来随随便便就被哪个花言巧语的臭小子给祸祸了。 赵玉珍见他大包小包都拿自己手上，想给他分担点儿。 “我给你拿点吧。” 男人笑的一脸憨厚，“不用，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们娘俩站一天也累了吧？咱赶紧去路口，今天搭牛车回去。” 换做往常，提到搭牛车，五福都是犹豫了再犹豫，寻思能省下一文是一文，如今爹一回来，家里有了个比他能扛事的人，顿时就不再犹豫了，爹娘说啥就是啥。 …… 第66章 送田契 知夏中午和四海简单应付了一口，一人吃了碗炒饭，寻思镇上今天多个人帮忙，应该能早些收摊，便比平日里早一刻钟将米下了锅。 果然，米才刚下锅，就听到四海在院子里喊人。 “娘，大哥，你们回来啦。”许是跟林寄明还不熟，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爹。” 林寄明也没说啥，摸了摸他的脑袋，将松子糖给了他，还不忘朝着厨房喊。 “知夏，厨房里的事爹娘来就行了，你来跟弟弟一起吃松子糖。” 听到不用自己干活，知夏丢了火钳就往外跑。 “哎，来了。” 从四海手里接过松子糖就到一旁拆着分吃去了，还不忘往五福嘴里也塞了一块。 五福之前每次被知夏这般投喂都觉得不好意思，被她塞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妹妹都塞嘴里了，那自然是吃呗。 赵玉珍无奈摇头，这丫头巴不得不用干活呢，如今她爹回来，往后怕是更会躲懒了。 林寄明将笔墨和纸交给五福，让他拿去屋里放好，又将两朵头花给了知夏，见赵玉珍已经去了厨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袱也跟了上去，从中拿出一根银簪交给她后，将小包袱中余下的银子也一并交给了她。 “这些银子你收着，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饷银，原本还要多一些的，回来途中路过几个亡故的战友家乡，去看了他们的家人，大概用了二三十两。” 他绕到灶膛后，拿起火钳将快烧到灶膛口的柴火塞了进去。 “战争结束后，我们原本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军队中，以我如今不算高的职位，一年可以拿到十七八两的饷银，二是退役回乡，用军功抵三十年赋税，我寻思如今天下太平，继续留在军队吃饷银也没必要，再说留你们孤儿寡母几个在家我也不放心，就选了后者。” 这些年，同伴们相继埋骨沙场，他们之前便约定好，将来谁要是还活着，战争结束的时候，顺路的都去照看一二。 二三十两虽然不是一笔小钱，总归是花钱买了个安心。 赵玉珍也没计较那二三十两银子去了何处，她将银子拿在手中一番清算，林林总总，约莫四十三两。 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你这次回来，没给娘交银子吗？” 林寄明摇头，“之前交银子给她，是因为那时还未分家，家里的银钱由她管着，如今她都将咱们大房分出来了，往后我赚的银子，自然是由你管着。” 赵玉珍收起银子。 “有些事我想趁现在跟你说清楚，我带几个孩子从家里分出来的时候一穷二白，没有得到她一个铜板的支持，太水坡那边三亩田是我俩成亲之后掏钱买的，分家我跟她开口讨要她都没给，我手里有她亲手画押的断亲书，还是当着里正的面签下的。” “原本我想赚点银子之后就带着几个孩子离开这儿，哪怕你如今回来了，我也还是想说，就算往后她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是不会管的。” “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还要继续。” 她云淡风轻的态度，让林寄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孩子们都在外边呢，往后不要说这个话了，咱俩这么多年的夫妻，孩子都仨了，哪里是说散就能散的？” 顿了顿，又说，“至于娘那边，往后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就好了，你就当看不见，好好带着几个孩子，不必理会她，她是我娘，这个孝，自然由我来尽。” 听到他这番话，赵玉珍心里也满意了。 这思想觉悟。 比前世那个拎不清还总想着孝心外包的前夫好太多了。 不得不说，只要男人能拎得清，家里就能少了许多纷争。 知夏见两人说话结束，拿着两块松子糖进门，一人嘴里塞了一块。 “爹，娘，吃糖。” 林寄明被女儿塞了一嘴糖，意外过后无比欣慰，心想还是女儿好，贴心。 就是不知道往后会便宜了哪家臭小子。 晚上吃的烧鸡，赵氏还切了几片酱牛肉炒了份水芹菜，还有一个凉拌宝塔菜。 吃完饭，五福抱着碗洗去了，赵玉珍则跟林寄明说了对几个孩子的安排。 “五福已经十三，我也问过他的意思了，他说他如今年纪不小，想将念书的机会留给弟弟，我寻思孩子目不识丁的也不合适，知夏就去求了有才哥家的小儿子沈甫安，让他隔三差五来教兄妹姐弟三个认字。” “我寻思四海认一年的字之后，明年让他去璞玉书院试试运气，看能不能通过考核，五福就暂且跟着家里做点买卖，至于知夏，她是个女孩子，溪口镇没有女子学堂，科考入仕也轮不到她，将来是从商也好，学手艺也罢，就看她自己选择了。” 林寄明点头。 “你安排的很好，知夏乖巧聪慧，将来肯定不会太差，别将她逼的太紧，让她在娘家多过几年轻松日子也好。” 赵玉珍往正蹲在墙角看着两条狗吃饭的知夏望去。 幸好女儿没听到。 就她那没心没肺的性子，要是听到了这样的话，将来偷懒恐怕会更加理直气壮。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林水生和林春杏扶着程氏来了老宅，李氏牵着小儿子，领着林喜凤、林小满和林光宗紧随其后。 “寄明和玉珍都回来了。” 林寄明往院门口望去，“娘怎么来老宅了？” 程氏这次倒是笑的一脸和气。 “听水生说你下午去了镇上，想着这么多年没见你，来看看你们。” 程氏从怀中掏出一张田契。 “之前玉珍让我将太水坡的田给大房，我担心她一个妇道人家守不住，就提议田契暂且攥在我手里，田让她种着，她还不乐意，如今你回来了，我思来想去，这田既然是你们夫妻当初自己出钱买的，自然还是要给你们的。” 她一边说，还一边给赵玉珍使眼色，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从前这样做，确实奏效。 但如今，赵玉珍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劳任怨的大儿媳妇了。 第67章 丈母娘看女婿 赵玉珍皮笑肉不笑。 “娘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娘当时腿脚没现在利索，日日躺在床上要人伺候吃喝和屎尿，你说除非我将你接到老宅来伺候才能同意将那田给我种，百年之后这田还是要回到林水生手里去的，您老算盘打的这么响，傻子都能听出来什么意思了。” 见她直接将事情捅出来，程氏面上有些恼怒。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你婆母，如今寄明还在边上看着呢，连最基本的孝敬长辈你都不装了吗？” 赵玉珍却毫不惧她。 “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娘三年，我的孝顺又换来了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娘之前那样待我和几个孩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本以为赵氏当着儿子的面会给她几分颜面，没想到她会将话说的这么绝，看儿子丝毫不惊讶的样子，赵氏恐怕已经在他面前告过状了。 如此这般，接下来的话还怎么进行下去？ 程氏捶着胸，“寄明，你看她，她这是要气死娘啊，像她这种不敬长辈的悍妇就该休了，可不能惯着啊。” 边关打仗这么多年，程氏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林寄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并未动恻隐之心。 “娘，都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如今我跟玉珍夫妻和睦，几个孩子在她的教导下听话懂事，我为何要休妻？” “再者，我们大房如今已经分出来了，我们怎么过，那都是我们自家的事，您也不适合再掺和进来了，多管管水生和弟妹吧，杏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接下来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 见大儿子三两句话就将话题引到别处，程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只觉心里卡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让她难受的紧。 “合着我来给你们送田契，还送的不对了？” 林寄明又说，“这田契本就是我们夫妻二人出钱买的，算是我们大房的私产，之前没分家，想着不必分彼此，就归到家里的田地一起种了，如果我没回，想必娘也不会将这田送来吧？” 说白了，就是想从他这个儿子身上得到点什么。 这些年他在外拼死拼活，娘如果真是将他这个儿子放在心里的，应当会善待他的妻儿。 她倒好，外人还没欺负上呢，先被自家人欺负惨了。 饶是他脾气再好，一想到这里，心里也不由来气。 程氏气的不行，哭着质问他。 “什么叫你们大房的私产？没分家你们赚的每一个铜板都是家里的，我担心赵氏一个女人家守不住那几亩田才攥在手里又有什么不对？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玉珍都是三个孩子娘了，哪怕没有婆家撑腰，也还有娘家几个大舅哥呢，五福也是半大小子了，区区三亩田怎么可能守不住？说白了娘之前就是没打算给。” 他不想继续跟程氏吵嘴。 “我今天才刚回来，不想跟娘闹的不愉快，娘也别在我家哭，回头人家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娘如果还认我这个儿子，往后也别总往老宅跑，有什么事就让水生来找我，我毕竟是娘的亲儿子，自然不会不管你。” 程氏稍作犹豫，才又问他，“娘听说行军打仗是有饷银的，你出去这么些年，身上应该攒了些饷银吧？” 林寄明没否认，“是有点饷银，但不多，一路见了不少亡故战友的遗孤，给了几十两出去，余下少数我已经交给玉珍了。” 程氏表示不理解，有种原本属于她的银子被儿子给出去了的感觉。 “本就没多少银子，你还给那么多出去，嫌钱多烧的慌吗？之前边关传来你的死讯的时候，又有谁给咱家接济过？” 林寄明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妥。 “那时战争才刚开始两年，大家都在军营中，就算我真的战死，大家也回不来，谈何接济？总归这件事我做的不后悔。” 程氏听他这样说，只能闷在心里生气。 林春杏则好奇的看着他，“大哥，你既然还活着，为何三年前边关会传来你的死讯？” 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林寄明便将这件事说了。 “当时将军派我们潜入敌营，与他们来个里应外合，我在敌营潜伏的时间比较长，也没法跟家里写信，那时行动隐秘，咱们同村的人去找我没看到人，以为我战死了，就给家里传了信，我也是事后才得知。” 林春杏皱着鼻子。 “那些人怎么能这样啊？没影的事，让他们说的跟真的似的，我们还以为大哥真没了呢。” 要不是因为消息有误，他们也不会将大嫂一家分出去，大哥手里的饷银就都是娘的，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一些。 几人正说着话，院外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少年一身浅蓝色长衫，文质彬彬，温和儒雅，干净清秀。 众人纷纷往院外望去，赵氏忙起身。 “甫安来了。” 原本抱着虎妞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的知夏，在听到这一名字时，突然一个激灵，人也精神了，手忙脚乱之下，差点将手里的狗放到四海的脑袋上。 幸好四海脑袋往后偏移的够快，这才堪堪接住了从天而降的虎妞。 陪在程氏身旁的林春杏更是一脸娇羞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压低声音。 “娘，是沈甫安，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程氏笑望了她一眼，示意她矜持。 自从知道闺女看上了沈甫安，她看他也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怎么看怎么满意。 如今才十五就已经是童生，将来考个秀才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杏儿就是正经的秀才娘子。 他和杏儿虽然差着辈分，毕竟不同姓，年纪也相当，杏儿就比沈甫安大了八个月，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区区几个月完全没问题。 村里之前也有过这个先例。 林春杏点头，立马坐直了身体。 陡一望见这么多目光，沈甫安尴尬的笑了，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那个……我是来给知夏送书的，既然大家这会有事要谈，那我换个时候再来好了。” 第68章 谁不是从豆丁大长起来的？ “不用改时间。”知夏抱着屋里那本千字文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我这会就有空，甫安哥，咱们到一边去吧。” 说着，将他拉到院外墙根处讨教去了。 这千字文她倒是看完了。 连蒙带猜的，大概能认得一半，有些是真认不得，还有些是不确定读音，得问过才知道。 文字这东西，没别的诀窍，只能靠死记硬背了。 听到沈甫安来老宅是为了找知夏，林春杏和程氏目光对视，她脸上的期待和娇羞顿时变为诧异和自作多情后的难堪。 林知夏什么时候跟沈甫安关系这么好了？ 难不成就因为她之前掉水沟里被沈甫安救起来过？那时候她才六七岁，还在吃鼻涕的年纪呢，事后也没见她和沈甫安来往过啊。 她鼓着腮帮子。 “娘，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程氏往知夏和沈甫安的方向望了眼，见两人神情都是大大方方的，并没有任何扭捏的意思，不由放下心来。 “知夏那小丫头片子才十岁，毛都没长齐，恐怕还什么都不懂呢，既然她跟甫安关系好，你往后也多往老宅来，找机会跟他说说话，接触的多了，说不定那小子就看上你了。” 林春杏一听，羞的低下头。 “好，我听娘的。” 对于沈甫安找知夏一事，赵氏和五福已经见怪不怪。 沈甫安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次，教知夏认了字就走，知夏自个儿将字练熟之后才又教给兄弟两个，如今那本书上的字，知夏已经会认会写上百个了，他们兄弟俩还只能写出来一二十个字。 五福觉得，相对于妹妹的聪慧，他们兄弟要差远了。 他以为是自己没妹妹聪明，所以学的慢，四海却不这么想，因为他压根儿也没往这上面想。 每天吃饱喝足，他就可以跟个小傻子似的，领着两条狗跟小伙伴在屋后乐呵一整天。 整个院子，唯有林寄明看沈甫安不大顺眼。 许是自家孩子怎么看都是优点的缘故，知夏在他眼里几乎没有缺点，不仅聪明机灵，还乖巧漂亮。 找她的这小子，说不定就是抱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 女儿才十岁，他可得盯紧点，不能随随便便叫外边的臭小子给骗了。 遇上知夏这般一点就通的学生，沈甫安自然是愿意教的，所以每次都来的准时，边教她写字，还边在心里惊叹她天赋异禀。 寻思她要是男孩，定会跟书院的先生举荐一二。 然而，今天两人在墙角蹲了一刻钟，他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迅速将知夏问的一二十个字教给她，又将誊抄好的弟子规交给她后，就跟院子里的人告辞离开了。 林春杏原本想上前跟他说一句话都来不及。 知夏没有立即回院子，而是借着现在还有些亮光，拿起自己准备的炭笔，将沈甫安刚教她的字一一标上音。 靠今晚上学一遍完全将这些字记住肯定是不可能的，标上音之后再去温习就不会出错了。 之前沈甫安还问她画的奇奇怪怪的符号什么意思呢，最后被她说做的“记号”方便记住这个字给搪塞过去了。 程氏本以为儿子外出这么些年，她今晚还特意给大房送来了田契，儿子多少会有所表示。 一直到要走，连一个铜板都没落到自己手里，儿子也闭口不提钱的事，心里不由生了闷气。 可无论她怎么明里暗里的提示，林寄明就好像听不懂似的，总是将话题往别处引，赵氏更是事不关己，见天快黑，去厨房烧水喊几个孩子梳洗去了，直接将他们晾在了院子里，坐了大半个时辰，连茶水都没喝到。 最后在这里待不住，气的程氏骂骂咧咧的回家去了。 赵玉珍见婆母一家离开，这才拿着一条干净帕子从屋里出来，她望着林寄明，面上有些不自在。 “这条帕子没人用过，往后你拿着用吧，眼下家里就两间屋，知夏如今大了，跟哥哥弟弟住一个屋也不合适，之前一直是我们娘俩睡，要不你先和五福四海凑合凑合？之后的事，咱们再做安排。” 林寄明在边关待了五年，好不容易回到家，本以为终于能和媳妇儿睡了，却没想到连媳妇儿屋都不方便进。 望着家里几个儿女，也确实不好叫女儿跟五福俩兄弟睡一间屋，便点头同意了。 “行。” 还得抓紧时间找人将家里的屋修一修才是。 至少得给女儿添一间，让她有地儿住是最要紧的。 赵玉珍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知夏坐在床上，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娘，我寻思我这爹人还不错，回来又是给你准备礼物，又是上交饷银的，身材应该也不比沙滩上那些小帅哥差，早用早享受啊。”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你自己都才豆丁大，少想些有的没的。”她来到床边坐下，叹了口气，“先熟悉熟悉再说吧，这事儿急不得。” 知夏没再说什么，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十岁多的孩子，确实不适合想些有的没的，她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吃好睡好，努力长高长大，省的娘每次都说她豆丁大。 谁还不是从豆丁大长起来的？ …… 跟俩儿子挤一张床，比林寄明上一次战场还要累。 尤其小儿子，许是床上人多，睡的发热了，一晚上拳打脚踢的，导致他根本睡不好，醒了之后又总惦记那事儿，一时间口干舌燥的，天才蒙蒙亮就起床去山里砍柴了。 五福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得院外传来木头滚落地上的声音，一看床上已经没了父亲的身影，满脸疑惑的穿着鞋子出了屋，林寄明正将刚从山里扛来的一大捆柴火扔在地上。 他有些诧异的揉了揉眼睛。 “爹，你怎么这么早就去山里砍柴了？” “我看厨房柴火不多了，想着一早上要用，就去砍了点。”他一边整理柴火一边说，“五福不再睡会？” 五福摇头，上前给他帮忙。 “不睡了，天都亮了。” 第69章 迫在眉睫 林寄明见小伙做事动作麻利，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这些柴火就交给你了，我去找你几个叔伯过来说一说修屋子的事，等会你娘醒了，让她多准备点早饭。” “哎。” 见林寄明拍拍手就出了门，五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家住的老宅还是前不久让几个舅舅修过的，这才住了不到一个月呢，怎么又要修屋子了？ 听见身后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五福回头望去。 “娘，爹说让你多准备点早饭，他要叫几个叔伯来家里说修屋子的事。” 本以为娘至少会问一句“好端端的，又修什么屋子”，结果她只是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就去厨房做早饭了。 五福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只继续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就跟前段时间面对妹妹的反常一样，主打的一个不深究，不过问。 林寄明在村里的号召力还不错，不一会就将昨天一起回来的几个战友，连同村里两个经验老到的泥瓦匠一起叫来了家里。 七八个汉子进了屋，先跟厨房忙活的赵玉珍打了招呼，就开始凑到一起商量着这个屋要如何修的事宜。 “我看你们这院子也才修不久，这不挺齐整吗？要不先凑合住个一两年再动土？” 林寄明立马摇头。 “知夏大了，总不能让她跟五福四海住一个屋。” 另一人说，“这个好办，将那鸡窝挪到一间，顺着之前的框架挨着正屋起一间，花不了多少银子，工期也快。” 赵玉珍在厨房听到他们的谈话，插了一嘴。 “鸡窝臭着呢，这要是在旁边起一间，屋里岂不是天天都能闻到鸡屎味？” 她都能想象到女儿那张碎嘴到时要怎么念叨了。 林寄明一寻思，是这个理，他的个人需求可以先放一放，不能亏待了儿女。 “玉珍说的有道理，鸡窝旁不能起屋子。” 林寄明的战友在院里打量了一圈，“头儿，你们这老宅前面还有一块挺大的空地，依我看，这两间泥砖房和鸡窝可以做后院，直接在前面再起一个院儿呗。” 另一名战友搭言。 “依你这些年拿的军饷，起个青砖瓦房怎么都不过分了。” 其余人也说，“到时候我们一起来帮忙，保管屋子起的又快又好。” 林寄明打量着这个院子，摇头说，“原本我们家、陈守财还有三强叔家三户的进深差不多，我们家门庭虽往后缩了半寸，如果直接在院子前面起屋，凸出的太多也不像那么回事。” 赵玉珍将家里的事忙完还得去镇上做买卖，家里人多，也不好做的太过精细，她打了一锅蛋花汤，将搅拌好的面糊倒入竹制的漏勺中，直接煮了一大锅面疙瘩汤，撒上菜叶子和香葱就可以起锅了。 “早饭好了。” “来了。”林寄明进了屋，将她盛起来的面疙瘩一碗一碗分过去，“来，大家伙先吃，吃了咱们再继续合计。” 知夏被院子里闹哄哄的声音吵醒，起床后倒了水跟四海一起洗漱完，家里唯一的小桌子已经被那群男人占据，她就搬了个小凳子放在屋檐下，将四海的碗放在板凳上，让他趴在凳子上吃。 四海只要有口吃的，到哪儿都能适应，趴在凳子上也丝毫不减他对食物的热情。 虎妞和金宝也得了半碗面疙瘩，在四海的板凳旁边吃的直摇尾巴。 面疙瘩汤汁香浓，稀稠适中，喝起来细腻顺滑，小疙瘩劲道有嚼劲，吃的满院子的男人们赞不绝口。 “嫂子的手艺真不错，难怪镇上买卖能做起来呢。” 赵玉珍笑着说，“你们可别夸我了，面疙瘩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们谁家的媳妇儿不会？” 她见天色不早，吃完早饭连碗都来不及洗，给知夏交代了一声就让五福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林寄明见状，叫院子里的男人们先回去想想建屋的事，等他将母子二人送去镇上再回来继续谈。 不过片刻的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就只剩知夏、四海和两只狗。 知夏皱着鼻子。 原本还以为爹回来之后她能清闲一些呢，没想到活还越来越多了。 这样看来，她得想个办法让娘留在家里才行。 吃完早饭洗了碗，她将浸泡了足一个月的稻草从那口破缸里翻出来四分之一放入锅中，加入草木灰和水，用石头压在锅盖上开始熬煮。 熬煮具体需要多长时间她记不真切，寻思下一步既然是要将稻草捣成纸浆的话，需要的时间恐怕很长。 塞了几根大柴在灶膛里燃着，自己先去院子里浇了菜地，随后将昨天林寄明从镇上买回的纸和笔墨从屋里拿了出来。 “四海，我教你拿笔练字。” 许是不知道她也在认字，老爹只带回了两只笔。 不过大哥大多时候不在家，另一支笔倒是正好能给她用上。 四海才不会管姐姐自己也没练过字要怎么教他，在他看来，姐姐认字这么快，说不定天生就会拿笔写。 放下金宝屁颠屁颠爬上了桌旁的凳子，规规矩矩的在知夏身边坐下。 知夏见他一喊就来，很是满意，她先教四海正确的握笔姿势，随后拿了个缺口的碗，装了点水让他沾了在桌上练习写字。 自己则用墨块研了点墨汁，在纸上将自己前些日子认的字一一写下。 她本就有点书法功底，虽然毛笔用的少，不过她学东西快，随着她逐渐掌握运笔方法后，越往后写，字写的越来越周正好看。 林寄明回到家，见姐弟两个在院子里练字，也没出声打扰，而是悄悄走近瞧了瞧。 他之前也是念了两年私塾的，自然认得字。 不看不打紧。 望着知夏写下的两张纸，他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女儿没有正经念过书，昨天从赵氏嘴里得知，她这段时间跟着沈甫安认了些字，家里的纸笔是他昨天买回来的，按理说以家里之前的条件，她应该没有用过纸笔。 一手字居然能写的这样漂亮！ 寻常书生没有个三五载的功夫，可写不出这手字来。 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第70章 我看你鬼精的很 见知夏写完最后一个字准备放笔，林寄明才问，“知夏之前练过字？” 知夏这才察觉身后站了个人。 “爹回来了。”她笑着说，“之前没用笔练过，都是拿棍子在地上写，许是写的多了，熟练了。” 自家老爹毕竟是个上过战场的成年人，没五福那么好忽悠，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离家五年，对家里具体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为免他继续问，她忙转移话题。 “爹，你可以帮我到村里借一个石臼回来吗？” 林寄明也没问她要做什么。 “急用吗？” 知夏想了想，“倒也没那么急，下午应该能用到，到时候还得爹给我帮忙呢。” 女儿有需要，林寄明自然是点头。 “行，我出门一趟，回头给你将石臼带回来。” “爹中午回来吃饭吗？”知夏追问。 林寄明回头望向一双儿女，原本想说在战友家凑合一顿的，转念一想，留两个孩子自个儿在家也不大合适，便又说，“回，午饭等我回来做。” 知夏心底一喜。 有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不连饭都不必她自个儿做了，面上带着浅笑，“那爹早点回来。” 林寄明说了声好就出门去了。 知夏去灶膛里塞了两根柴火，陪着四海又练了两刻钟的字，就让他领着两条狗出门放松去了。 巳时三刻，陈不凡拿着知夏上回给他的坛子来了，见院子里只知夏一人，以免旁人说闲话，他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 “喏，你的罐子，已经洗干净了。” 知夏跑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坛子。 “这才几天功夫，你就吃完了？” “没有吃，送人了。”他望着知夏，“金杯楼将这玩意儿卖到天价，我寻思自己吃太浪费，送人倒挺有面儿的。” “你自己都没尝吗？” 转而想着陈不凡兴许不是好口腹之欲的人，便又好奇问。 “你送谁了？” 她倒并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单纯觉得好奇，陈不凡就是个管着溪口镇老街的小混混，和家里人关系也不好，他这种玩世不恭的人，能有什么人情往来？又有什么人值得他去送礼？ 陈不凡低头望着面前满眼好奇的小姑娘，笑的玩味十足。 “怎么？我送谁还得跟你打声招呼？” “没有没有。”知夏摆手，“这腐乳我既然送你了，你想送谁就送谁，我只是好奇而已。” 陈不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 “眼下我这里有桩生意，你感不感兴趣？” 知夏抱着手中的坛子，眉头一挑，装模作样道，“我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你跟我谈生意？” 陈不凡轻笑一声。 “我看你鬼精的很。” 知夏嘿嘿笑道，“这话说的，回头村里人还以为我多狡猾呢。” 陈不凡点头。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他摆了摆手，转身要走，“既然你没兴趣，就当我没说，回了。” 知夏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哎，你话不能说一半就跑啊，到底是什么生意？我刚也没说不跟你谈不是？你告诉我，就算我掺和不了，万一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陈不凡唇角忍不住上扬。 全村的人都将他当瘟神，就连林水生来找他帮忙的时候，都是满脸不自在，生怕别人看见了似的，也就这丫头，能将他当一个普通人对待，并没有因为他在镇上当混混就看不起他或者害怕他。 “之前我虽管着老街，上头也有人拿捏我，往后老街是我说了算，你也知道老街和新街的差距有多大，我想……” 话还没说完，知夏抢答。 “你想将两条街的差距缩小？” “聪明！” 饶是陈不凡想尽量表现的高冷，也还是忍不住夸赞了她一句，话说出口后，又抵了抵鼻子。 抬眼见小姑娘得意的像只小狐狸似的，眉头一挑。 “别高兴的太早，你猜到了我的想法也没用，还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呢。” “这个简单啊。” 前世虽没上过啥班，可她刚毕业，正是冲劲十足，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 这不，陈不凡都给她将画纸铺好了，笔拽在她手里，可不得好生表现一番？ 等老街人气起来了，对自家摊位也是有益无害。 知夏凑近他，给他分析着。 “你看，新街如今住着不少地主豪绅，商贾大户、官僚和士人，反观老街，住的全是普通老百姓，甚至有些条件好的人家，为了跟老街人区分开来，挤破了脑袋也要往新街去，导致老街越来越破败。” “如今溪口镇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向了新街，你如果想在豪华这一点上打败新街，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不凡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我需要怎么做？” 知夏抱着手中的坛子，接着说，“新街发展至今，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沉淀，老街不可能一下子就跟新街追平，在我看来，也不必非得分个高低贵贱。” “可以花最小的成本，将老街打造成一条特色街，让老街成为新街住户们闲暇之余的后花园，慢慢积攒财富，带动周边百姓致富，让老街成为新街密不可分的部分，最终不分彼此，具体你可以这样做……” 她虽没有实战经验，架不住前世见识的多呀，结合新老街的情况，根据自己的理解这么一说，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陈不凡听的认真，同时也在心底感叹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商业天赋。 这要是生在商贾家，那还得了？ 之前只觉得她有趣，没想到在那颗有趣的灵魂下，还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当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我先将你的提议跟县城那边汇报上去，到时若真实施起来，你还得出点力气才行，当然了，也不是让你无偿帮忙。” “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们划出三个位置最好的摊位，免租五年。” 知夏眉头一挑。 “三个摊位，我看你的目的是想让我再给你多想些特色出来吧？” 陈不凡并没有因为被她戳穿而不好意思，他大大方方承认，“你要这么想也没错，这个提议既然是你提出的，我觉得由你来牵这个头很合适。” 说完，吹了声口哨，笑着远去了。 第71章 往后离他远一些 知夏一阵愣神，回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如今家里一个摊位就得两个人在那儿耗着，也不算赚的特别多，这一下又来俩，步子是不是迈的有点大了？ 她还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呢。 虽然免了租金，这要是东西投进去不见水花，高低要遭老娘一顿埋怨了。 陈不凡这好处，给的当真烫手。 还不如真金白银的实在呢。 转而又觉得老街那边整改审批还得经过官府，速度应当不会这么快，她可以从现在开始计划着。 林寄明跟人抬着石臼从另一边道回来的时候，见知夏一眨不眨的望着陈不凡的背影沉思，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这小子从小就让整个村头疼，坏事没少干，如今更是在镇上当起了混混。 倒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就是担心这不学无术的小子会带坏自家闺女的名声。 “知夏，陈不凡来家里做什么？” 知夏见石臼来了，忙将院门敞到最开。 “之前我们在镇上租摊位他帮了不少忙，前些日子娘做了些腐乳，我给他分了点去，他今天是来还坛子的。” 见她怀里确实抱着坛子，林寄明也没多想。 “往后离他远一些，别被那混小子骗了。” 知夏也不知要如何跟爹解释陈不凡其实不坏，毕竟他跟娘不一样，看陈不凡的时候，难免会带着世俗的眼光，只能点头说，“我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将来该打交道还是得打交道的。 如果今天说的老街计划真的可行，主意好歹是她出的，三个位置最佳的摊位五年免租，不要白不要，谁会跟钱过不去？ 林寄明将石臼放下，跟抬石臼的人一番感谢，就让人先回去了。 “知夏，你去将四海叫回来，爹给你们做饭吃。” 知夏点头，出门前还不忘提醒。 “爹，家里那口锅被我占用了，咱今天中午用钵对付吧，菜我都准备好放灶台上了。” 原本见老爹去了好一会还没回，今天中午得自己动手呢。 既然爹这般主动，她自然是要退居二线的。 说完，就撒丫子出去了。 林寄明在边关待了五年，整整五年没有捏过锅铲把。 哪怕是打仗之前，秉着男主外女主内，地里田里和赚钱的事情都是他在忙活，外头的事情忙完回到家，厨房里的事也轮不到他插手，婆媳几个就收拾妥当了。 这会进了厨房，望着知夏准备在灶膛上的几个菜，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着手。 知夏领着四海回家，原本满心期待的她，在看到桌上色香味皆不全的饭菜时，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了。 “爹，这是什么？”她指着其中一份又黄又黑的菜问。 林寄明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眼。 “香椿炒鸡蛋啊，我也不知道家里有啥菜，就将你准备的全做了。”他给知夏递去筷子，“尝尝看好不好吃。” 知夏咬着手里的筷子，嘴唇抿的好像黏上了似的：这还需要尝吗？这菜用眼睛看都能知道啥味儿了。 早知道爹做出来的是眼前这些玩意儿，她就不该偷懒，白白的浪费了食材。 不过为了老爹的面子着想，她还是夹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紧接着塞了一口饭咽下。 饶是她吞的快，嘴里仍旧残余了丝丝苦味。 值得庆幸的是，老爹煮的饭没毛病，菜的味道虽难吃，到底是熟透了的。 她干笑一声，硬着头皮就是一顿夸。 “好吃，没想到爹的手艺还不错呢，就比娘差了那么亿点点。” 原本还想着让爹将娘的手艺学会，顶替她去镇上做买卖，好让娘留在家里松快些呢。 眼下看来，娘完全不在场好像也不大行啊。 得了女儿的夸赞，本就大条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高兴的拿起筷子又给她夹了一大块。 “好吃就多吃点。” 知夏脸上客气的笑容顿时凝固，看着碗里的菜好一会，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又将那块香椿鸡蛋夹给了四海。 “弟弟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四海看着她，笑的一脸纯真，他就知道，姐姐最疼他了。 可当他将那口菜吃下去才知道，姐姐今天的疼爱好像掺了假，他确实不挑食，但遇到难吃的就不一定了…… 往常只要有四海在，根本不会出现剩饭剩菜的情况，只会不够吃，今天居然还剩了一半的香椿炒鸡蛋。 知夏趁着林寄明没注意，将余下的香椿炒鸡蛋拌了饭倒入狗碗中。 见这些天没挑过食的狗只吃饭，对香椿鸡蛋一副要吃不吃的样子，她默默下定决心，往后能自己动手还是自己动手吧，坚决不能让爹继续祸祸了。 锅里的稻草熬到了申时正，想着再过一个时辰娘和大哥便要回家了，知夏熄了灶膛里的火，将稻草一并捞在盆里。 又将余下的小半桶水倒入另一个盆中，将煮过的稻草捞了一小部分在水里淘洗着。 林寄明见桶里没了水，也不必她提醒，拎着两个桶就出门打水去了，回来的时候，知夏已经将淘洗过的稻草放入了石臼中，拿了一棍木棍在那儿捣鼓着。 “我来吧。” 见她捣鼓的吃力，林寄明从她手中接过木棍，终于还是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个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想将它捣成什么样子？” 女儿总不会无缘无故费这么多功夫处理这些稻草，应当是有些用处才对。 知夏根据自己的理解说，“我想尝试着做一做草纸，最好将它捣成草浆，越细越好。” “草纸？” 林寄明先是一阵诧异，转而望着石臼中细长的稻草，想着直接用石臼捣碎成草浆恐怕得费一些功夫，便放下木棒，从厨房拿出菜刀和砧板，将稻草切碎再放入石臼中，捣碎起来要快的多。 知夏只想到浸泡稻草之前要切断，捣碎之前却没想到这个过程。 果然，爹到底是爹。 做饭这事儿且不说，生活常识方面，比她到底还是强一些。 见这边的事情有林寄明忙着，知夏也没打搅他，进厨房洗锅做饭去了。 …… 第72章 有商有量 赵玉珍和五福坐着牛车回到家的时候，知夏锅里的饭已经好了，林寄明面前的石臼也已经换上了新剁碎的草屑。 知夏今天图方便，直接在饭上闷了半斤卤牛肉，还烫了个豌豆尖，并用清酱调了一份料汁直接在还有余热的锅中将饭拌了拌。 一家人早就饿了，哪怕只是简单的卤牛肉豌豆尖拌饭，都吃的格外香，四海更是将碗都舔干净了。 见小儿子吃饭的架势，林寄明这才后知后觉，女儿中午对他那碗香椿炒鸡蛋的评价，还是给他脸了。 赵玉珍早就注意到了石臼和稻草，吃饭的时候疯狂跟知夏使眼色，得到女儿的回应之后，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来这里一个多月，终于要有纸用了。 刚吃完饭，五福就收碗洗去了。 林寄明望着赵氏。 “关于家里修屋子，你是怎么想的？” 赵氏脱口而出。 “我怎么想的不要紧，关键你们今天怎么商量的？” 再说，既然是给女儿加屋子，最后还得过问她的意见，否则她那张小嘴一天叭叭的，她可不愿听埋怨。 谈起正事，林寄明脸上神情严肃。 “坚叔他们的意思是，想要院子大点好看点，就将这老宅推了重建，将前头的空地也利用上，修一个气派些的青砖瓦房，如果不想推了重建，就还是将鸡窝占的那两间屋的位置利用起来，到时再修一个后院，将鸡窝挪到后院去，这样也不用闻鸡屎味了。” 赵玉珍想了想，望着知夏。 “夏夏觉得呢？” 林寄明只想着，家里的事情由他和媳妇儿两个大人商量着来，没想到赵氏居然会让女儿拿主意。 便将目光望向她，想听听女儿是什么想法。 自家几斤几两知夏还是有分寸的，统共四十多两银子，哪怕加上娘和大哥这几天挣的，全部推了重新修青砖瓦房，家里又得穷的响叮当。 更何况白天陈不凡还跟她说了摊位的事，还有造纸，要的是成本投入呢，这要是将银子全花了，回头一家人得喝西北风。 这段时间她真是穷怕了。 “娘之前说饭得一口口吃，我觉得有道理，就将鸡窝挪到后院去吧，加盖两间就好，大哥也已经十三，该有个自己的房间了，回头我们兄妹三个一人一间，谁也干扰不到谁，至于气派院子，将来赚到钱了有的是机会修，咱们不着急。” 正在洗碗的五福侧过脑袋望向知夏，突然就有些感动了。 他在家里只有点头和被迫点头的权利，说话是轮不到他的，拿主意就更轮不到他了。 兄妹三人中，唯一有话语权的妹妹居然为他发声了，还是妹妹好，贴心。 林寄明听到知夏的话，只觉得这孩子不仅聪慧，还务实，是个脚踏实地的好孩子。 不过关键还是媳妇儿教的好，兄妹三个才能这般乖巧懂事。 这么想着，他从桌底下握住了赵氏的手。 侧头看她的时候，只见赵氏先是一僵，随后面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看在他眼中，简直跟娇羞无异。 赵氏样貌本就生的周正，如今三十二，瞧着跟二十七八也没啥区别。 这不，原本还没多想的他，突然一阵口干舌燥，干咳两声之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灌下去。 该死，现在摸摸手都气血上涌，再熬下去不爆体而亡都是好的。 赵玉珍虽有些难为情，到底还是没将手抽走。 见男人又是咳又是灌水，火急火燎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尴尬。 忍不住睨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些。 许是如今脑袋都挂在媳妇儿的裤腰带上了，赵氏的眼刀子在他看来都跟抛媚眼儿似的，勾人的紧。 这时候别说让他收敛了，就是要他的命，他都乐意给。 知夏看看爹，又看看娘。 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 娘昨晚上不是还说先熟悉熟悉吗？不过两天时间，关系递进的这么迅速了？ 瞧这眉来眼去的样子，合着她坐在两人面前就是个巨大的发光体呢？ 她说爹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找人修屋子，原来是想将她从娘的屋里支出去啊。 赵玉珍假咳一声掩饰尴尬，望着林寄明说，“我觉得夏夏说的有道理，咱家统共就那么点银子，还得预留一些周转买卖，要是直接推了修青砖瓦房，回头手里又拮据了。” 林寄明点头。 “行，那就听你们母女的，明天我就去找人，先围后院的篱笆挪鸡窝，之前做鸡窝的那两间屋推了之后直接建青砖瓦房，知夏和五福住着也舒适些，等手头宽裕了，咱再将现有的两间屋推了重新建。” 窑厂一般都有现成的青砖，买的不多，当天就能运过来了，倒是比泥砖要省事的多。 两间青砖瓦房就一二十两的事，赵玉珍自是不反对。 知夏想了想，望着他。 “爹，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林寄明点头，“你说。” “泥砖青砖我倒是都不嫌弃，只是屋里的泥地总被踩的凹凸不平，我寻思是不是可以在屋里铺上青砖或者木板？” 她可太想念前世的地板了。 这泥砖一踩一个凹的，不仅桌子椅子放不稳，沾了点水汽屋里就跟溜冰场似的，上回那一跤，差点给她撕劈叉了。 赵玉珍眉头一挑。 “咱家总共这么点银子，先将屋修起来住一段时间再说，铺地板的事还是等手头宽裕点吧。” 如果铺的话，又不能只铺一间屋，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人也不是指的物质方面，主要目的是让男孩体验挫折，学会独立解决问题，避免他们过度依赖，让女孩丰富精神和眼界，并非物质上的纵容。 要铺，肯定是不能厚此薄彼。 但四间全铺上青砖的话，至少得多花五两银子。 这些日子起早摸黑的，她自然知道赚钱的艰辛，五两银子就为了铺个地，总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泥土地，别人家能踩，他们再多踩个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的。 第73章 利润巨大 林寄明捏了捏赵玉珍的手。 “孩子想铺就铺上呗，咱一家人住着也舒服，回头要是差银子，我去找战友周转点过来都行，如今我回来了，你也别太操心银子的事，大本事没有，养活你们母子几个还是没问题的。” 当家的都这样说了，赵玉珍自然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不过听着他这番话，到底是开心的。 他跟前世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到底不一样，会负担起家里的重担，会跟她共同养育孩子。 她如今都两儿一女的人了，没必要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 能搭伙将日子过的甜甜蜜蜜，就已经很好了。 “行吧，那就都铺上。” 知夏一听，高兴的跳了起来。 “好耶，要铺地砖咯。” 林寄明和赵玉珍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笑意。 将修屋子的事情商量好，一家人又忙活开了。 林寄明继续捣草浆，赵玉珍给四海洗头洗澡，知夏这会无事可做，倒了一锅水，将下午捣好的草浆加入水中搅和搅和后，用竹帘从水中抄起，滤掉竹帘上的水，确定竹帘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草浆膜，这才将东西放去了屋檐下晾晒。 等干了脱模，就是日常用的纸了。 总共六个竹帘，每一个上面覆盖的纸浆膜厚度都不一样。 越厚实，成功的概率肯定是越高的。 但她这草纸是用来擦屁股的，自然不需要多厚，等她测试到一个合适的方便脱模的厚度，往后按照那个薄厚的标准来就好了。 想着第二天做早饭要用到锅，知夏将没用完的纸浆重新又舀起来倒入桶中。 弄这么一次不容易，足足等了一个来月呢，自然不能浪费一星半点。 “娘，咱家能买口大一点的锅吗？我想弄个专门用来做草纸，做饭的锅这样洗来洗去挺麻烦的，还容易串味。” 买锅造纸属于合理要求，赵玉珍没反对。 “行，明天让你爹给你带回来。” 一旁给知夏帮忙的五福默默往妹妹的方向看了眼。 家里这口不大不小的锅都花了三百二十文钱，再大一点，得上五百文了吧？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没想到妹妹提出这种要求，娘二话不说就满足了，果然，在这个家，还是妹妹说话好使。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赵玉珍紧接着又问她。 知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话说咱家是不是得买个水缸了？每次两桶水挑回来还没干点啥呢就没了，来来回回往家里挑也挺碍事的。” 赵玉珍觉得她这个提议也合理，之前没买是因为手里头银子不够，毕竟最便宜的缸也要一两百文了，现如今手里也有点余钱，这些必需品，该买肯定还是得买。 既然买，那自然得买个大一些的，一步到位。 “你这纸做出来之后，是不是还得添两口缸泡稻草？” “那是肯定的。” 赵玉珍想了想，望向林寄明，“这样的话，让你爹明天去窑厂买砖的时候顺便问问，镇上的缸太贵了，窑厂那边价格合适的话，买一口适中的自家挑水喝，再买两口大号的给知夏泡稻草。” 林寄明一边捣草浆一边点头。 “行，我记着了。” …… 第二天，知夏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已经干透的纸拿来脱模。 第一张和第二张因为纸张太薄，产生了破裂，不过纸片还算坚韧，用在茅房还是没问题的。 后面几张都完完整整揭下来了。 知夏当即拿出了笔墨，在其中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细腻度自然是不如镇上买的，眼下能造成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娘，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赵玉珍满脸欣慰，“那你今天在家多做一些出来，往后咱家也有纸用了。” 知夏拍着胸脯。 “没问题，交给我。” 林寄明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昨天早晨在家里吃饭的七八个汉子，他今天得先往窑厂跑一趟买砖，可以让这几人先在后院围篱笆造鸡窝。 鸡窝就用那两个屋的旧泥砖搭，人多弄起来快，应该费不了多少功夫。 赵玉珍担心那些男人干活糙，会吓到抱蛋的鸡，在他们动工之前，先连鸡蛋窝挪到了厨房一角。 吃完饭，大家就各自忙活去了，好在家里只六个竹帘，如今天气暖和，每每等竹帘上的纸干透，约莫得两三刻钟的功夫。 趁着这个空闲，知夏可以先将家里中午要吃的菜准备好。 平日只她跟四海的时候，忙里还能偷点闲，今天中午除了爹之外，还要多七八张嘴，活自然就重了许多。 她忍不住在心里一阵腹诽，寻思娘不回来还真不行。 毕竟修屋子不是一天两天，就算帮忙的人多，弄完之后还得找木匠打床打柜子和桌椅，至少得一二十天了吧？ 爹那厨艺又实在拿不出手，总不能天天让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 从巳时二刻起，林寄明买的砖瓦和缸相继被运送到家，这次买砖瓦和三口缸，共计花了二十五两银子，和赵氏预计的大差不差，还多了三口缸。 知夏也没犹豫，二话不说拿了六个铜板，以一文钱两捆的价，跟周围几户邻居换了十二捆稻草搬回家。 之前浸泡的四捆，昨天才煮了大概一捆的份量，根据她的估算，应当能造出八百到一千张纸。 书肆的纸卖的贵，质量上乘的一张卖到了十文，价格便宜的，也得三文一张。 草纸用料廉价，质量也不如书肆，肯定是不能按照书肆的价卖的。 一斤纸约莫是两百张，如果按照六十文一斤卖的话，一捆稻草做成纸最终的成交价在三百文钱。 相当于一文钱三张，这个价格很合理了，哪怕是普通农户，大多也是能用得起的。 原材料本身的成本并不高。 最大的成本是人工和时间，如果能量产的话，其中利润巨大。 …… 人多果然力量大。 一整天的时间，后院的篱笆围好了，鸡窝搭的又牢固又宽敞，要建的那两间屋地基也打好了，地面全都被整平压实。 当天傍晚，赵玉珍和五福早早的就回了家，知夏见两人脸色不是太好，忙问，“怎么了这是？” 第74章 抢生意 赵玉珍往五福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知夏。 “你们之前吃面的那个面摊也开始卖饼了，除了芝麻馅饼他们没偷到师，肉馅饼和韭菜鸡蛋馅饼味道跟咱家大差不差，五福觉着之前在他们那儿吃了几碗面，不应该这样明着跟咱们抢生意，都闷闷不乐一整天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面摊的事。” 五福气鼓鼓的整理着背篓中的东西。 “二叔和小姑的饼摊今天也开业了，你是没看到小姑今天有多过分，只要看到人往咱们饼摊来，她马上就用低价给吸引走了。” 知夏了然。 “难怪今天往家里送鸡蛋的少，原来是被二叔和小姑收走了，咱们做买卖之前，饼子都是核算过成本的，他们用低价抢生意，就不怕亏本？” 赵玉珍摇头，“兴许他们就没考虑过赚钱吧，只想将咱们比下去，他们如今低价卖，往后这价就涨不起来了。” 五福一听，更气了。 “太过分了！” “行了行了。”知夏给他顺气，“哥，你也别气，赚钱的法子咱们多的是，如今卖饼子的人多了，大家一平摊也赚不了几个钱，大不了咱们换别的卖呗。” 转而又望向赵玉珍。 “娘，我估摸着老街最近会有些动静，咱不着急做太大的调整，实在不行，可以在旁边摆上两张小桌子，先将之前商量过的铁板豆腐和豆花卖起来。” 赵玉珍是了解女儿的，听她这么说，立马凑上前问她。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知夏压低声音。 “陈不凡昨天来找过我，说老街要整改，会将吃喝玩乐全部安排进去，不过还得经过县城那边的批准。”她朝赵玉珍使了个眼色，“类似于%&*￥的小吃一条街。” 中间那两个字说的虽含糊，赵玉珍却还是听明白了。 “你的主意吧？” “嘿嘿。”知夏笑着说，“我可不是白给他出的主意，他说作为回报，等老街规划好之后，会给我划出三个位置最好的摊位，免租五年。” 赵玉珍眉头一挑，很快又平静下来。 老街有调整是好事，说不定买卖能更好做呢。 “也行，三个摊位咱一家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你舅舅家表哥表弟多，到时候随便叫几个去帮忙，让他们多少也赚一点。” 知夏当然不会反对，舅舅对自家好，有了赚钱的事情，肯定是要带上他们一起的。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听着两人断断续续传来的谈话声，五福有些云里雾里，唯一听明白的是，家里这一个摊位还没摆明白，妹妹和娘就已经在合计要摆三个摊位了。 饭要一口口吃是她们说的，怎的如今才刚开始，就要胡吃海塞了？ 爹看着主意大，实际在娘面前也是个没主意的，基本娘说啥就是啥，关键娘有事又总喜欢找妹妹商量，妹妹那张嘴，实在是太会忽悠，哪天将人卖了，人还老老实实帮她数钱呢。 原本之前还生着气。 被母女俩的话将注意力一转移，顿时气也消了，开始继续整理背篓。 如今爹才刚回来，还得看着家里修屋子呢，全家人都指望着镇上那个摊位赚点吃喝了，生气归生气，买卖第二天还是得接着做的。 赵玉珍见五福在那儿忙活着。 “五福，将今天剩的肉馅饼和韭菜鸡蛋馅饼拿出来几个，回头热了切小块晚上添一个菜给后院帮忙的叔叔伯伯吃，其余的等会吃完饭让你爹送去赵家庄，给你阿公阿婆一家尝尝，正好他回来之后还没抽出空往那边去过呢。” “剩了很多吗？”知夏问。 赵玉珍往厨房走，“原本咱们家每天准备的份量都是固定的，卖到书院散学，就算偶尔会剩也顶多就是那么一两个，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眼下几家都有，可不就剩下了一多半。” 不论别人怎么做，为了自家的口碑，剩余的饼子第二天肯定是不能继续卖了，但家里人吃还是没问题的。 知夏跟在她身后，“既然这样，要不肉馅和韭菜鸡蛋馅饼咱往后就不做了吧，芝麻馅饼人家没偷到师，这两天可以继续做着，明天我再到村里收点黄豆，等咱们手头上的活捋顺了，将铁板豆腐和豆花先加上去。” 赵玉珍沉思了小片刻，觉得女儿说的有理，便再次望向五福。 “五福，盐和调料那些明儿也别带了，就带芝麻糖馅饼的配料去镇上，咱也图个轻便。” 五福虽还是觉得不甘心，却也只能点头。 赵玉珍转而又看向知夏，“夏夏往附近几户常给家里送鸡蛋和韭菜香葱的人家说说，就说咱们最近都不收了，回头要是还有需要的话，再去通知他们。” “行。”知夏应了一声，转身就出门去了，“桂婆婆，刘婶，从明天开始，我们家暂时就不收鸡蛋和韭菜了。” 桂婶听到这话，就知道其中有猫腻，忙问她，“我听村里人说，你小姑昨天前天在村里大肆收蛋收菜，可是去镇上抢你们生意了？” 知夏没想在背后诋毁谁，林春杏是什么样的人，整个杏花村的人心里都有数。 “我二叔和小姑在我们摊位对面卖饼，对我家生意确实是有影响，不过如今镇上卖饼的人多了，我们家继续卖也赚不到钱了，寻思做点别的买卖。” 林春杏想收就让她收去吧，看她这买卖能做多久。 桂婶也为他们生气。 “我就知道那个黑心肠的没安好心，好在你爹如今回来了，否则你们娘几个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欺负成啥样呢。” 知夏没多说什么，笑了笑，跟她说还得去别家通知，就走远了。 通知一圈回到家，饭菜都已经上了桌，几个帮忙的叔伯坐一桌，家里就那一张桌子，赵玉珍另外分了一些菜放在灶台上，母子几个围着灶台就将饭吃了。 吃完饭，赵氏将余下的饼子用油纸包好，又拿了两斤肉，三十个鸡蛋，让林寄明拿着往赵家庄走一趟。 第75章 找大舅母帮忙收黄豆 知夏见林寄明要去赵家庄，也嚷嚷着要跟去。 林寄明只以为女儿是想跟着去玩，也没反对，反正去一趟就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赵玉珍望着父女两个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这丫头平日里懒的很，今天上赶着要跟她爹去赵家庄，恐怕是有什么事，别仗着她爹好说话，给她惹事回来才好。 赵家庄不远，父女两个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微的昏暗了。 赵松全最先发现父女二人。 “妹夫怎么这回来了？吃了没？” 正坐在院子里跟几个儿媳妇唠嗑的马氏一愣，回头望去，看见林寄明的时候，顿时就红了眼眶。 “儿啊，你真的回来了？” 林寄明上前，“爹，娘，我回来了。” 赵松全在一旁笑道，“上回从杏花村回来，爹娘听到我说你还活着的消息，还以为我在扯谎呢，这下看到妹夫人了，该信了吧？” 马氏拉着林寄明一番打量，激动的不行，“你大哥前天回来跟我说你回来了我们还不信，没想到你真回了，你这五年都干什么去了？怎么好端端的会传来你的死讯呢？” 林寄明望着她，“娘，我这些年一直都在边关打仗，之前的事就是一场误会，具体缘由，恕我没法跟娘细说。” 赵成忠望着他。 “不管什么缘由，只要你回来就好，玉珍和几个孩子往后也能有个依靠。” 林寄明朝着二老鞠了一躬。 “这些年我不在家，多谢爹娘对玉珍和几个孩子的关照。” 赵成忠扶起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玉珍是你妻子，也是我们的女儿，几个孩子更是我们的外孙，他们日子过的艰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如今你回来了，我们也能放心了。” 知夏见自家爹和阿公阿婆在一旁寒暄，悄悄来到许氏身旁。 “大舅母，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许氏虽觉得知夏这小丫头最近变化挺大，却也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说话，往常他们母子几个来的时候，她虽没在生活上亏待过他们，却也没有给过啥好脸色。 是以，这会神情有些别扭。 “什么事？” “是这样的。”知夏凑到她身旁小声说，“我娘在镇上做买卖需要黄豆，如今地里都已经下了种，新黄豆又还没出，杏花村那边有黄豆的人家也不多了，我想拜托大舅母帮我娘在赵家庄先收个两百斤，就按五文一斤收，每斤黄豆给大舅母一文的抽成。” 算下来也相当于六文一斤了，两百斤黄豆加舅母的抽成，就是一两二钱银子。 她和几个舅母打交道都不算多。 大舅母这人嘴上虽坏，娘每次带着他们来，饭桌上从来没有缺过肉菜。 二舅母是个实心眼，三舅母也是个文静的性子，这事儿交给大舅母是最合适的了。 听到这里，许氏望着她。 “你的意思是，收两百斤黄豆，我能得两百文？” 知夏忙点头。 “是这样。” 本以为大舅母会欣然应下，谁知她哼了一声。 “你娘是不是看你爹回来了，给了她几个铜板就不将银子当回事？两百斤黄豆又没多少，我不要一个上午就能给她凑齐了，犯得着给我两百文？” 见她脸色不大好看，知夏抓了抓脑袋。 “我们家在镇上做买卖，往后恐怕还有不少需要大舅母帮忙的时候呢，银子肯定还是要给的，不过大舅母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再去找二舅母问问。” 见她转身就要往李氏那边跑，许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等等。” 知夏压下唇角的笑意。 “大舅母，怎么了？” 许氏脸上神情有些别扭。 “你二舅母就是个不会转弯的性子，你说五文一斤收，她就绝对不会压到四文，这事儿我给你办了，明天我将黄豆收了让你大舅二舅送去杏花村，也不用给我两百文，要是有机会的话，让你娘带你赵佑、赵林两个表哥也去镇上锻炼锻炼。” 老大赵原刚成亲，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跟儿媳妇怀个孩子，再说家里也还有田地，目前他自然还是在家里的好。 老四赵小兰是个女娃，不适合抛头露面。 老二老三出去正合适，有个事情混着，将来说亲也更容易些。 知夏顿时就弯起了眉眼。 “巧了不是？今天下午我娘从镇上回来，我还和她讨论呢，这次买黄豆就是为了扩大经营，回头确实还得有人帮忙才行，我娘当时就跟我提到了几个舅舅家的表哥，不过表哥们刚开始做这种事的话，前期工钱可能要低一些。” 许氏一听，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不枉之前家里那么帮衬小姑子一家，到底是个知道好歹的。 “工钱不工钱的无所谓，让他们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知夏点头，“行，等回去了我跟我娘商量商量，明天大舅去杏花村送黄豆，我再让他将话带给大舅母。” 原本他们就有想法让几个表哥去镇上帮忙，大舅母提不提都不会改变，至于收黄豆的抽成，大舅母不要是一回事，但该给还是要给的，不能叫舅母舅舅白忙活。 知夏这般想着，从钱袋子里拿出一两二钱银子给了许氏。 镇上每天需要的鸡蛋和菜都是她在家里负责收的，赵氏每天走之前会保证知夏身上够二两银子的收菜钱， 今天没收到多少蛋，身上二两银子的碎银还没来得及动，正好能给大舅母支付收黄豆的钱。 “这是两百斤黄豆和二百文抽成的银子，大舅母收好，如果能将黄豆价压到更低的话，余下的银子大舅母再给我多收几斤就是了。” 许氏想了想，退了一百五十文给她。 “一两银子用来收黄豆，余下五十文就当是我的辛苦费了，多的我也不要，回头你阿公阿婆该骂我见钱眼开了，你们要是有心，多提拔家里几个表哥就行。” 知夏拗不过她，只能又将银子收回了钱袋子里，紧接着又去找大舅说了几句话，眼看着天色不早，林寄明见女儿跟舅母聊了又跟舅舅聊，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而他跟岳父岳母的寒暄早已经结束，太久不见，干坐着也尴尬，顿时就有些头疼了。 他搓着有些粗糙的手，小声提醒。 “知夏，天快要黑了。” 第76章 妹妹又将娘忽悠到了 知夏见状，这才站起身，走之前，还不忘神神秘秘提醒赵松全。 “大舅，你别忘了。” 赵松全连连点头。 望着父女两个走远，许氏这才望向赵松全。 “你外甥女跟你说啥了？还不叫我们听到。” “还不就是玉珍交代她的那点事。”赵松全说着，往院外走去，“你们早些洗洗睡，我先去一趟赵水家，很快就回。” …… 一回到家，知夏就跟赵玉珍坦白。 “娘，我今天跟爹去阿公阿婆家，让大舅母帮忙收黄豆了，还让大舅再去帮我去找水伯定制三十个竹帘。” 赵玉珍面上有些诧异。 “怎么突然想到让你大舅母帮忙？她同意了吗？” 不得不说，女儿想的还是周到的。 杏花村总共一百五十三户人家，虽说大部分种过黄豆，但基本都是刚收回来就卖掉了，余下的歪瓜裂枣连鸡鸭都舍不得给，都是自家做窝头掺了吃。 如果家里要做豆花和铁板豆腐的买卖，刚开始一天十斤黄豆至少是要准备的，光靠杏花村收的这点，没多久就消耗完了。 赵家庄那边田地肥沃，人也比杏花村多，应当能多收一些回来。 再说竹帘也是造纸必要的，从昨天开始女儿就在念叨纸张晾干时间过长，她当然不会有意见。 知夏点头，“最近又要教四海练字，又要将家里那些纸做出来，还得负责家里工人的饭菜，我实在是抽不出空，再说大舅母压价比我厉害，我让她先帮忙收个两百斤，她已经同意了，她说会尽量帮我压到五文以下，不过我也没让她白忙活，付了佣金的。” 赵玉珍觉得这法子可行。 “这样也好，你大舅母看着不好相处，人却不坏，这种事交给她挺合适的，只是你这次给大舅母安排了事情，下次有合适的事情，二舅母三舅母也得安排上才是，不然人还以为你对她们有意见呢。” 转而又问她，“你大舅帮你去跟赵水定制竹帘，是你当着你爹的面委托的，还是私下里跟他讲的？” “那肯定是私下里讲。”知夏噘着嘴，“我可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回头阿公又得念叨我了，上回买两条狗，足足听了他小半个时辰的唠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赵玉珍笑了。 “他是爱唠叨了些，总归没坏心，听一听也就过去了，你可别去顶撞他。”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任由他唠叨。”知夏望着赵玉珍，“对了，还有一件事，大舅母说想让咱们带几个表哥去镇上见见世面，我寻思咱们过两天上豆花和铁板豆腐，是不是需要一两个人帮忙？” 赵玉珍想了想。 “前期生意不忙的话，就我跟五福两个人也够了，芝麻馅饼趁忙起来之前煎好放在鏊子的铁架上温着，我负责煎豆腐盛豆花，五福负责收钱收拾桌子，你们之前吃面的面摊也就夫妻二人忙活，我看他们完全能应付。” 一旁的五福忙点头，生怕慢了点妹妹又开始忽悠娘，虽然他不反对让几个表哥来帮忙，但如今镇上的生意还没个底儿呢，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 哪知知夏并未顺着两人的意思歇了这个心思。 “那不得来个人洗碗？”她望着赵玉珍说，“娘，咱赚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虽能忙过来，但没必要将自己折腾的这么累。” “我看二舅母这人话不多，干活也实在，要不暂且让大舅家的赵林表哥和二舅母去帮忙？赵林表哥只比大哥大几个月，可以先跟大哥熟悉跑堂的活计，二舅母就负责后勤工作，比如打水呀，洗碗之类的，忙起来的时候还可以给你打打豆花。” “至于工钱，咱就按外头的行情来，二舅母一个月三百文，赵林表哥年纪小，咱可以先开个两百文，等往后生意好起来，他也熟练了跑堂的活，再适当给他加点也是可以的。” “多两个人帮忙，咱也可以多摆几张小桌子，再说豆花和豆腐都是咱自己做，利润肯定是比肉馅饼和韭菜鸡蛋馅饼高的，哪怕一天还是卖个两三百文，到手的纯利至少有一百五十文，支付五百文的工钱之后，咱家一个月也还能赚个三两多，全家吃喝是没问题了。” 镇上的买卖林寄明并不了解，也没问过究竟能赚多少钱，所以母女二人商量的时候他并未插话，眼下听得知夏的盘算，他面上略有些诧异。 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摊位，一个月竟能赚到三两多呢。 没去边关前，他在家一年也能赚个七八两银子，到年底能余下五六两，那时在村里都算是顶顶多的了。 寻常务农的人家，除去全家人吃喝，一年想余下二两都难。 见赵玉珍脸上神情出现松动，五福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不用猜也知道，妹妹又将娘忽悠到了。 还未等赵玉珍开口，林寄明先说了话。 “我觉得知夏说的有道理，可以先叫二嫂和赵林去帮忙，得空你也可以教教我，往后你也不需要天天早起往镇上跑，能轻松一些。” 五福心如止水，得，爹也中招了，既然爹娘都不反对，他还能说啥？啥也不用说了，爹娘和妹妹怎么安排，他怎么做就是。 赵玉珍望着林寄明。 “眼下确实还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咱们如果要做豆腐豆花的话，家里需要有个石磨才行，你知道哪里有卖石磨的吗？” 林寄明想了想，“我记得溪口镇过去有个采石场，陈金池家的石磨就是从采石场那边运回来的，明天我跟你们一道去镇上瞅瞅。” 他望向五福。 “五福明天在家给知夏帮忙吧，家里那么多工人修屋子，光知夏和四海在家也不方便，我陪你们娘去镇上就好了。” 五福自然是点头说好。 知夏又望着赵玉珍和林寄明。 “那爹娘明天顺便将桌凳和碗勺一并准备了吧，大小碗都买一些，反正豆腐豆花都是自家做，这次咱们卖的实惠一些，大碗五文小碗三文，甜口咸口各准备一些，等石磨买回来，咱们明天先做一些试味，后天就可以直接上铁板豆腐和豆花了。” 女儿前世好歹也是念过大学的人，她这样说肯定是核算好成本了的，赵玉珍也不想去动脑子，直接就应下了。 至于林寄明，赵玉珍都点头了，他自然是听媳妇儿的。 五福就更不用说了，从前他好歹有个参与权，自从爹回来，这个权利自然而然的被他取代之后，最后点头的人都轮不到他了。 第77章 留你一人在镇上就是不行 知夏想了想，觉得还得写一块新品预售的牌牌挂在摊位上才行。 便让五福燃了个火把，准备好笔墨之后，提起笔才发现自己不知道铁板豆腐的铁繁体字要如何写。 五福原本还想看看妹妹的字练得如何了呢，见她半天不动，心里也有些急了。 “妹，你怎么不写了？” 知夏笑的一脸尴尬，这是她不写吗，她倒是想表现，但她是真不会啊，最后只能求助似的望向林寄明。 “爹，铁板豆腐几个字你会写吗？” 林寄明没说话，接过她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下了“鐵闆豆腐”四个大字，写完就打水洗漱去了。 不得不说，虽然林寄明只念了私塾，但并不影响他的字写的好看。 知夏端详着纸上的字。 “原来豆腐就是豆腐啊。” 铁板两个字，和前世学过的简体区别还挺大的。 五福不解的望着她，“豆腐不是豆腐，还能是什么？” 知夏一脸神秘。 “还能是豆腐脑啊。” 说完，她再次拿起笔，在铁板豆腐四个字前一行写下“新品預售”四个小一些的字，又在后一行写下了“豆花”。 写完回头一看，大哥还在挠头苦想呢，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没问，打了个哈欠之后，将桌上的烂摊子丢给五福，自己打水洗漱睡觉去了。 …… 次日一早，赵玉珍从隔壁桂婶家收了三斤黄豆泡好，吃完饭就跟林寄明出发往镇上去了。 倒不是她不想从桂婶家多收几斤。 桂婶去年收了黄豆也只留了十二斤做种，种子下地之后就只余了三斤，今早见她要，就全给她了。 今天五福在家，知夏想偷个懒，就将准备菜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她则专心教四海练字，隔那么小半个时辰或者半个时辰的，便将上一批干透的纸从竹帘上取下，又重新从搅浑的纸浆中抄一遍放在架子上晾干。 家里只六个竹帘，实在碍事。 昨天一天卯足了劲儿，也只出了不到八十张纸。 等赵水那边的三十个竹帘出货，再加上家里这六个，天气再热一些的话，一天六百张应该不成问题。 按六十文一斤算，也能有一百八十文了。 待草纸有了市场，就可以加大生产，到时再定做一批竹帘出来，将几个舅舅表兄一并请过来帮忙。 昨天屋后的院子和鸡窝都已经搭好，两间屋的地基也都打好了，今天开始修屋子，因为用的是青砖和瓦，引得不少村民过来看热闹。 有人羡慕，“知夏，你们家都开始修青砖瓦房了？” 知夏笑着回答，“是呢。” 也有人探究，“你爹是不是带了不少银子回来？” 知夏也没否认，“是带了点，这不全花在这两间青砖瓦房上了，我爹说要是能再多点银子，他都想将另外两间也推了重建呢。” 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人心隔肚皮，这些人要是知道她家里赚到钱了，还不知道背后要怎么说。 不过大多数人态度还算和善，听她这么说，都开始劝她。 “不着急，饭一口一口吃嘛，等将来手头宽裕了，再将另外两间推了重建就是。” 也有个别在内心腹诽，寻思林寄明和赵氏手里没几个钱还学人家有钱人建青砖瓦房，这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知夏才不会管他们怎么想呢，只要她的目的达到就成了。 眼下村里聚集了不少人在这里，倒是正方便她问一嘴。 “对了，各位叔伯婶子婆婆家里可有黄豆？我家最近不要鸡蛋要黄豆，你们如果有的话，我可以按五文一斤收。” 有人问，“听朱氏和钱氏说，你上月在她们手里收的黄豆是六文一斤，怎么才一个月又变成五文了？” 知夏笑着回，“上回不了解行情，再加上收的不多，也没压价，这次要的多，价格肯定不能按上回来，再说往年那些二手贩子来村里收黄豆，顶天了也就五文钱一斤，同样的价，叔伯婶子们给我也不亏呀。” 有大舅母在赵家庄帮她忙活，她也不着急，话到这里就打止了，一切看大家自愿。 如今大家该种的黄豆都种上了，家里有些存余的，部分已经回家取黄豆去了。 与其留在家里生虫串，倒不如以五文的价卖给林知夏，多少能换点银子。 幸好知夏早晨跟赵氏要了一两银子拽在手里。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来家里找她卖黄豆了，这个两三斤，那个五六斤的，一上午也收了七八十斤回来。 午饭前，林寄明和赵玉珍租了辆牛车回了家。 一下牛车，林寄明就招呼家里干活的汉子给他抬石磨。 知夏听到动静，来到厨房门口，“娘，你怎么也跟着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到傍晚才能回呢。” 赵玉珍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还不是你爹，说不放心我一人待在镇上，非要拽着我一起回来，不然下午还能多赚几十个铜板呢。” 任由媳妇儿在旁边埋怨，林寄明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笑脸。 “钱什么时候赚都行，寻常有五福陪着你我也就不说啥了，反正丢你一个人在镇上就是不行。”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心里到底是开心的。 “哪有你这样做买卖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回头人家还以为咱不干了呢。” “怎么会？”林寄明跟人抬着石磨往院子里走，“知夏昨晚上写的那个什么新品预售不是都贴板子上了吗？我看还挺多人留意的。” 镇上摆摊的人，大多大字不识几个，摊位上有字的极少。 能出现这么一个“特别”的摊位，可不得许多人留意么？兴许还能让人对自家摊位高看几分呢。 第78章 让你大伯送点饭菜来 知夏这会也没功夫管爹娘腻不腻歪，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家里的摊位开业至今，还没取过名字呢，之前觉得是小吃摊，根本没往这上面联想过，毕竟是开在书院附近，哪怕只是个小吃摊，取个名儿也能显得它与众不同啊。 这么想着，她望向赵玉珍。 “娘，咱们给小吃摊取个名字如何？就叫食趣。” 小吃嘛，为的，不就是一个趣字？ 在许多一板一眼的商铺招牌中，这个名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而且，这两个字还不能写的中规中矩，得设计的俏皮可爱一些，更能博人眼球。 这不正是她的长项吗？ 说干就干，她将锅铲扔给赵玉珍，自己就赶忙找纸笔“设计”小吃摊的招牌去了。 赵玉珍望着手里的锅铲，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锅铲把倒是甩的快，逮着机会就躲懒，生怕多干了活似的。 上午练字的纸笔还在桌上，知夏咬着笔头好一会，见林寄明终于将石磨放好了位置，忙问，“爹，趣味的趣是怎么写的？” 她已经在千字文“鸣凤在竹，白驹食场”中学到了食字怎么写，至于趣字，还真不确定繁体字的写法。 林寄明手上有灰，便没接她手中的笔，直接用手沾了水，将趣字写在了桌上。 趣字笔画本就多，知夏还以为这个字的繁体会很复杂，没想到居然跟简体无异，她笑着提笔就将“食趣”两个字写在了纸上。 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这个字她看一遍就烂熟于心了似的。 望着她写下的字，林寄明有些诧异。 女儿天赋了得，就是可惜了不是男孩，她若是个男孩，砸锅卖铁他也要供她念书科考去，不能白白浪费了这股聪明劲儿。 知夏上午将准备菜的事情交给五福之后，五福一阵头大，起初也不知道该弄点什么回来吃，想了想，便去水少的田里抓了七八条鳝鱼，回来路过陈四斤家，见他家莴笋长的好，又跑回家拿两个鸡蛋，跟陈四斤的娘换了六头莴笋回来。 赵玉珍回家之前，知夏已经将莴笋叶摘了一盆，六根莴笋也全都削皮切了薄片，削下来的皮被她连同鳝鱼肠子一同扔去了鸡窝。 这会赵玉珍拿着锅铲进了厨房，也不用费太多脑子，只叫五福去摘了把青蒜和紫苏，加青蒜和紫苏爆炒了鳝鱼，清炒莴笋叶、莴笋片炒木耳，另外还打了四个蛋，煮了一大钵瘦肉蛋花汤。 八个干活的汉子，连同一家五口人，就着干米饭吃了个饱。 老宅这边的日子倒是过的热火朝天，修着青砖瓦房，吃着香喷喷的干米饭，家里的肉香气飘散到附近几户人家，馋的人直咽口水。 程氏也不例外。 自从林水生和林春杏一起去镇上摆摊卖饼之后，就只李氏带着几个孩子和她在家了，李氏如今怀着身孕，也不能太劳累，目前主要是二房两个孙女在伺候她。 这俩孩子笨手笨脚的，要不是她如今腿脚能使上一些力气，还不知道日子多糟心呢。 家里摆摊钱投进去不少，那陈不凡是个黑心的，光是摊位费就收了两百二十文，再加六十文的头钱，这就去了二百八十文。 还有搭灶和摊位的，收菜，进白面和定做鏊子，前前后后花了足有三两。 如今就指望那个摊位早些将投进去的本金赚回来呢。 昨天倒是卖了四五十个饼子出去，回到家一算，进账也不过二百来文，光是鸡蛋就耗费了二十五六个，再加三斤肉，这就已经一百三十文的成本了。 再将白面、柴火、调料、摊位费和头钱算进去，利润不知道有没有三十文。 先不说两个人的工钱，单单是将那三两银子的成本赚回来，照这样下去恐怕都得四五个月的时间。 这会听着老宅那边热热闹闹的声音，闻着从那边飘来的饭菜香气，她又愁又气。 这大儿算是白养了。 明知道她这个当娘的腿脚不方便，如今都修上青砖瓦房了，家里有了好吃的也不给她送点来，真真是气死她了。 “喜凤，你去老宅跟你大伯说一声，就说阿奶还没吃饭，让他送点过来。” 林喜凤原本闻着那味儿也正馋着呢，听得程氏这话，迫不及待就出门去了。 李氏伸长脖子望着屋外，倒也没说啥。 这些日子老宅那边顿顿吃香的喝辣的，原本从前还觉得珍贵的窝头吃在嘴里都没了味儿，就只想尝上那么一口肉菜解解馋。 尤其如今还怀着身孕，口味也越发的挑剔，窝头和稀粥吃在她嘴里只觉得难以下咽。 老宅这边正吃着呢，林喜凤来了院门口。 “大伯，阿奶中午还没吃饭，让你给她送点去。” 林寄明往桌上一看，同一时间，他一名战友默默将碗里剩余的最后一块鳝鱼夹到了碗里。 随后有些尴尬的说，“呀，不早说，早说我还能给老太太留一块呢。” 知夏和五福对视一眼，乐的直想笑。 真是没想到啊，林喜凤居然也有今天。 林寄明原本也没想往新屋那边送饭菜，毕竟如今分了家，他们大房啥也没得到不说，妻儿还在新屋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知道他回来了，娘又领着二房和妹妹来老宅明里暗里的想从他这里捞点。 他心里是有气的。 当初分家连断亲书这种东西都能跟媳妇儿签下，可见娘这人对他也没几分真感情，所以才会连他的亲骨肉都不在乎。 眼下见盘子和碗都已经空了，便指着桌上的空碗说，“这不是大伯不给你阿奶送，是实在没得了，你也看到了，大老爷们吃的快，饭菜已经没了。” 林喜凤望着桌上的空碗，哪怕心里不甘，可到底也没道理再说什么，便只能讪讪的说，“那下回再有好饭好菜了，大伯记得给阿奶送点去，阿奶说她都好久没沾过荤腥了。” 知夏斜眼望着她，“不是吧？二叔和小姑如今不是在镇上卖饼么？难道晚上余不了一点拿回家吃的？” 真是好大一张脸，自己馋了让大儿子给她送饭，当自己是太皇太后呢？ 爹往后要是敢为了阿奶让娘伤心，她第一个不同意。 第79章 吵不赢就翻旧账 林喜凤有些不耐烦的看向她，“那么金贵的东西，谁舍得吃？没卖完不得留着第二天继续卖啊。” 她现在看林知夏真是越看越讨厌。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将她推到水沟里，就应该摁着她的脑袋多喝几口水的，直接呛死她算了。 庄户人家提倡节俭，头一天的吃剩的食物留到第二天，在场的人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是自家吃，剩下就剩下了。 做买卖还卖这种隔了夜的熟食，不说口感不佳，万一变质了没发觉，将来迟早会出事。 不过知夏才懒得提醒。 “二叔和小姑特意在我们对面摆了个摊位用低价抢走了不少生意，想来也是赚了点钱的，居然连点肉都舍不得买给阿奶吃，真是不孝。” 桌上吃饭的汉子跟林寄明关系都不错，回来这么几天，也早就听说过程氏之前干过什么事。 林水生和林春杏这么快就摆起了摊位，肯定是在老大回来之前就已经筹备了的。 也幸好老大回来了，否则嫂子和几个孩子还不知道要被林家新屋那边的母子欺负成啥样。 “你爹和小姑有本事，让他们给你阿奶买肉吃呗。” “你大伯家里的吃食也都是靠双手赚来的，如今分家各过各的，你大哥和小姑抢生意的时候没想过留一线，如今闻着肉味又来讨，何必呢？” “我记得你阿奶之前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摔了腿之后，还越发的犯起浑来了？” 对面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程氏又是老大的亲娘，这些汉子说话还算客气的，不然早就出口成脏了。 即便如此，林喜凤被这么多叔伯说，还是委屈的红了眼眶。 她揪着自己的指头，恶狠狠的望向知夏。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爹和小姑？你好歹也是阿奶的孙女，自己平日里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也不想想阿奶？她毕竟是你亲奶，血脉亲情哪里是画个押说断就断的？” 赵玉珍见林喜凤朝着知夏大呼小叫，忙从厨房走出来。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林喜凤又是凭什么？ “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家知夏？六岁那年你将她推下水沟，要不是正巧甫安从那里路过将她救上来，说不定人已经没了，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歹毒，有娘生没娘教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说她？” 在场的汉子们全都惊了。 “还有这事！” 林喜凤眼神一阵闪躲，忙狡辩。 “大伯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之前是林知夏诬陷我的，当时阿奶还骂过她，你怎么又反咬到我身上了？” 赵玉珍冷哼，“你阿奶和你爹信你，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一个屋檐下待了那么些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这些年知夏替你背的锅受的骂还少吗？” 林寄明眉头拧的很深，他以为之前了解到的事情，就已经是妻儿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了，却没想到，还有许多他不曾知道的。 一想到女儿被林喜凤推到沟里差点淹死，原本对这个侄女还没什么感觉的他，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厌恶。 他望向林喜凤，眼神犀利，神情严肃。 “你既与知夏不和，往后还是别往老宅跑了，有事让你爹来找我就行，大人的事，我们大人来解决。” 林喜凤不蠢，大伯眼里的厌恶她当然能看明白，见大伯母三言两语就取得了大伯的信任，她心下委屈，觉得大伯一家在合起伙欺负她，捂住嘴哭着跑远了。 知夏摇了摇头，“就这点本事，还敢来老宅找茬呢。” 见大家伙都各自忙活去了，赵玉珍上前戳了戳知夏的脑袋，“你也就这么点本事，找不到话反驳她的时候，就不会翻旧账？她那么多把柄在你手里，当着大家伙的面随便翻一条你都赢了。” 知夏眼神一亮，朝着赵玉珍竖起大拇指。 “还是娘厉害，学到了。” 赵玉珍既心疼又无奈，正要转身回厨房的时候，院门口不远处传来了赵松全的声音。 “玉珍今天怎么没去镇上？” 赵玉珍回头见大哥二哥两人扛着黄豆来了，忙笑着迎上前，“劳烦大哥二哥亲自将黄豆给我们送来了，吃饭没？” “吃了。”赵松全一笑，“这不最近秧苗都下了田，闲着无聊么，就跟你二哥过来送黄豆了，顺便也看看你。” 兄弟俩走近了才发现老宅在修砖瓦房。 “家里建屋昨晚怎么也没跟我们兄弟说一声？将我们当外人了不是？” 赵玉珍忙解释，“大哥可是愿冤枉我了，往常找大哥二哥来帮忙，给你们工钱你们总是推辞来推辞去的，可不敢总去劳动你们。” 赵松全和赵松祥进了院子，将黄豆放下来。 “这里一共是两百三十斤黄豆，你大嫂将收黄豆的价压到了四文五，一两银子总共收了两百二十二斤，还将自家剩的那点黄豆给你们凑了两百三十斤让我们一并扛过来了，你们过个秤。” 赵玉珍忙说，“过秤就不必了，哥嫂办事我们还有啥不放心的？” 林寄明上前接过黄豆扛去屋里。 “大哥二哥先坐，我将黄豆放屋里再来跟你们说话。” “你们这都忙的热火朝天的，我们兄弟哪还能坐的下？夜里多弄两个人的饭，我们哥俩帮忙去了。” 赵松全也没耽误，话一说完就拉着赵松祥去帮忙了。 赵玉珍见状，忙让知夏给两个舅舅倒了水，又让林寄明将石磨清洗干净，把一清早泡的三斤黄豆给磨了。 晚上不仅每人都喝到了豆花，还吃到了铁板豆腐和肉末豆腐，大家边吃边夸，反响很是不错。 “舅舅，我娘做的豆花和豆腐好吃吗？”知夏问。 赵松全点头，含糊不清的说，“好吃，你娘做出来的味道，比你大舅母做的好吃多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跟你大舅母讲，尤其不能说是我讲的。” 赵松祥一愣，嘴角还挂着一颗饭呢。 “就咱俩兄弟来了杏花村，不能说你讲的，难不成你让外甥女跟大嫂说是我讲的？哪有你这么当面泼脏水的。” 众人哄堂大笑。 第80章 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赵玉珍笑望着两个兄长，“我下午做的时候多压了些豆腐，余下的大哥二哥等会一并带回去，用清水泡着吃个一两天还是没问题的。” 赵松全这次没有再推辞，“行，那我们兄弟就不客气了，省的你总说我们不要你的东西。” 赵玉珍笑出声来。 “大哥二哥只管拿着，我要是手里没有，也不会给的这般大方。” 如今妹夫回来了，妹妹家也修上了青砖瓦房，她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做哥哥的也为她开心。 一些豆腐，她让拿就拿了。 另一人望着她，“嫂子明天还做豆腐吗？我也想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这次不用买。”赵玉珍笑着说，“明天我多做点，大家伙每人带两块回去尝尝，往后还想吃的话，就得趁早来我家买，三文一块，五文两块能做一大盘，这东西孩子吃了好，能长身体呢。” 这些汉子家里都是有孩子的，一听孩子吃了能长身体，纷纷掏银子每人又跟她定了两块。 赵松全兄弟离开之前，赵玉珍还特意追出院子跟他们说了昨晚上知夏跟她商量的事情。 等人都走了之后，赵玉珍望着林寄明。 “相公，我记得你之前会点木工，你能帮我做几个屉子吗？不需要太深，四四方方的，两寸高度，我用来压豆腐。” 这还是林寄明回来之后，第一次听到赵玉珍喊他相公。 为了这一声称呼，别说屉子了，就是让他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他都愿意去试试。 “要几个？” 赵玉珍想了想，“先做四个吧，镇上反响好的话，咱们再多做几个出来。” 林寄明一听，抬腿就往院外走，“我去找四斤的爹借木材和工具，今晚就给你赶出来。” 陈四斤跟五福同岁，他爹是个木匠，五福今天的莴笋就是从他家换来的。 知夏见林寄明这么有效率，突然觉得这爹还是挺不错的，知道心疼娘，会维护他们，也不愚孝，娘说的话，他都是立刻付出行动，从来不会拖拖拉拉。 算得上一个完美男人了。 “娘，桌椅和碗勺都买了吗？” 赵玉珍倒了水，将四海叫过去给他擦洗身体，“你昨晚交代，今早又交代，当然买了。” 知夏走近她，“买了多少？”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桌椅买多了没地方放，只买了四副，大碗十个小碗三十个勺五十，上午将桌椅往摊位里面一塞，都下不去脚了。” 至于铁板豆腐，堂食可以用小碗，带走的话用油纸就好了。 知夏点头。 “也不知道陈不凡那边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转而又看向赵玉珍，“娘这两天有看到陈不凡吗？” 赵玉珍摇头，“这两天还真没看到。” 她停下给四海擦洗的动作。 “我寻思咱们明天第一天卖铁板豆腐和豆花，泡多少黄豆合适。” 知夏说，“反正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十斤也行，二十斤也可以，先试试呗，少了咱们后天再加点，多了后天就减一点，今天那些叔伯不是还跟娘定了豆腐嘛？附近两三户常给咱家帮忙的邻居不也得分个一块两块的？” 赵玉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就先泡个二十斤，咱自家也要吃，回头你表兄和二舅母过来帮忙的话，收摊有余下的让他们再带点回去，隔夜的豆腐第二天肯定是不能继续卖了的，只能自家吃。” 知夏倒是也想跟着赵玉珍去镇上，只是家里还有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要收拾呢，纸也才做出来不到两百张，还得留在家里继续干活才行，也不知道赵水那边的竹帘什么时候能做好。 早些将纸做出来她也不必要耗费太多时间在这个上面了。 突然想到什么，知夏起身去屋内拿了《千字文》和一百二十张草纸，“娘，甫安哥有几天没来了，我给他送些草纸过去，顺便找他认几个字。” 正在给四海擦洗的赵玉珍想也不想就点头。 “早去早回，别叫人说了闲话。” “哎。” 知夏应了一声，出门走了不远，就见林春杏从新屋那边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往常林春杏见到她，那态度就好像她欠了她几百上千两银子似的，这一次倒是难得的装了一回笑脸。 “知夏这是去哪里？” 见她要上来挽自己的胳膊，知夏忙往旁边一步避开她。 “小姑别这么热情，我都有些不习惯了，你要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跟我搞套近乎这一套了，咱关系没那么好。” 林春杏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她才收回胳膊，努力压下心底的怒意。 “你这是要去沈甫安家里？” “是。” 知夏看着她，突然就猜出了她什么心思。 沈甫安是个童生，假以时日考上秀才肯定没问题，南镜的读书人地位可是很高的，就林春杏这样式的居然还想肖想沈甫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真真是心比天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林春杏问。 知夏眉头一挑，“你想去自己去呗，跟我去干什么？我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回头都不好意思找甫安哥认字儿了。” 说完，抱着书和纸快步往沈甫安家里跑去。 知夏年纪小，找沈甫安的目的单纯，本就是为了认字来的，来到院门口，神态一直都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伯母，甫安哥在家吗？” “是知夏来啦，快进来坐。”罗氏自然知道最近沈甫安在教知夏兄妹几个认字的事儿，“他和陈不凡去后山有一会了。” “又去后山了？”知夏随着她进了院子，“是陈不凡和甫安哥又寻到什么猎物了吗？” “他们走时我也没过问，你等一小会，应该快要回来了。” 罗氏边说边打量着她。 起初见这丫头的时候，又黄又瘦的，身上不见几两肉，随赵氏搬到林家老宅养了一段时间之后，人看着水灵了，整个人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她给知夏倒了一杯水，笑着问。 “这是找甫安来认字了？” 第81章 想嫁的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知夏忙起身，双手接过。 “多谢伯母，我自己来就好了。”她端着杯子重新坐下，“这会确实是来找甫安哥认字的，顺便给他送点纸来。” 儿子念书这么几年，罗氏自然知道纸多金贵。 “找他认几个字也不费多少功夫，哪里需要你这般破费？” 见知夏和罗氏在院子里聊的一团和气，林春杏站在不远处急的直跺脚。 这个小畜生，居然不带她一起来，本以为能借着这个机会和沈甫安多接触呢，眼下林知夏已经进了院子，她再贸然前去，就显得刻意了。 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林春杏只能站在暗处干着急。 知夏跟罗氏在院子里聊了不到一刻钟，沈甫安提着一只野兔兴冲冲跑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 抬眼见知夏在院中，面上闪过诧异。 “知夏怎么来了？”说完又忙解释，“这几日书院先生布置的功课有些多，就没往你家跑，今天本想去教你认字呢，陈不凡说发现了野兽，拉着我上山了，结果只抓回了这只兔子。” 他说着，将手中的兔子交给了罗氏，“娘，这只母兔应该要下崽儿了，你先找个笼子养着吧。” 罗氏应了声，提着兔子就去了后院。 “没关系，甫安哥的事情要紧。”知夏笑着指向桌上的纸，“之前不是说等我的纸做出来就给甫安哥送点儿嘛，我这不顺带给你送纸来了。” 沈甫安面上有惊讶，也有惊喜。 “你还真将纸做出来了！” 他上前拿起知夏带来的纸一番端详。 “纸张细腻度跟书肆里的虽然没法比，但寻常用也能用得。”他望着知夏，“你打算卖个什么样的价？” 这丫头还真是厉害，小小年纪挺能干呢。 他跟纸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都想不出来这纸是怎么做的，她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纸张的人居然就琢磨出来了。 “书肆里的纸都是按张数卖，我打算按斤卖，目前定在六十文一斤。”她望着沈甫安，“今天给我娘收黄豆的时候，我给纸过了称，一斤纸大概在一百八九十张的样子，合计一文钱三张多点儿，甫安哥觉得这个价可合适？” 沈甫安点头。 “挺实惠的，适合咱们这种普通老百姓，你做多少出来了？” 知夏说，“给甫安哥拿了这些，我家里余下的也不多了，前期工具有限，做起来速度慢，第二批工具得过几天才能到，预计第一批能出个四千张左右，留下一些自家用的话，一斤一斤这样卖，大约能卖二十份出去。” 沈甫安想也不想，“等做好了，先给我来一斤吧。” 原本双手环胸靠在院门上看着两人说话的陈不凡插了句，“给我也留一份。” 沈甫安回头望向他。 “你要做什么？你又不写字。” 陈不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管我。” 沈甫安无言以对，“你乐意就行。” 知夏望着两人，“别啊，你们要的话，我到时候再送点来就是，买就不必了，毕竟你们也帮了我这么多忙，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呢。” 沈甫安神色温和。 “你已经给我送来这么多，哪里还能再要你的？你要是不收钱，那我就不跟你买了。” 知夏讪笑一声。 “那就等纸做出来再说吧。”她展开手中的书，“甫安哥可否先教我认几个字？” “好。” 沈甫安在桌旁坐下，教了知夏二三十个字。 眼见着天马上要暗下来，知夏跟沈甫安和他的父母兄嫂告辞回家去了，正好陈不凡也要回家，跟沈甫安摆了摆手，远远的尾随知夏看着她进了林家老宅的院子才大步往自家走去。 自始至终，林春杏都没敢出现在沈甫安面前。 以至于一回到家就开始跟程氏发牢骚。 “娘，你是没看到林知夏那个小畜生多气人，我说要跟她一起去沈甫安家，她直接就拒绝了，撒腿就跑，生怕我缠着她似的。” 程氏白天让林喜凤去老宅叫老大送饭，听到林喜凤回来给她带的话，本就气了一天。 这会一听林春杏的牢骚，老脸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僵硬。 “她不让你跟着，你就不会自己去？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胆子大一点，谁能帮你？我看你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嘛？怎么一遇到沈甫安就六神无主了？你这个样子，将来要真跟他成亲了还怎么拿捏他？这成了亲的女人要是拿捏不住男人，将来哪有的好日子过？” “你看看你大哥大嫂就知道了，你大哥如今脑袋都挂她裤腰带上，为了她，连我这个亲娘都不管不顾了。” 林春杏低着头，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转而又看向她。 “娘，要不你直接找人来说媒，也能省了不少事，每次看到沈甫安，我实在有些豁不出去。” “你当我没想过？”程氏说，“咱家什么情况，沈家又是什么情况？你想嫁沈甫安，本就是高攀，再说在村里辈分也不一样，媒婆话没出口，罗氏夫妻直接就能以这个作理由回绝了，只有你跟沈甫安情投意合，我才好出面说话。” 林春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这也太难了。” 程氏望着她，“想嫁的好一点，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外头那些容易嫁的也多，关键你看得上吗？” 林春杏想也不想就摇头。 “不要！我才不要嫁外边那些歪瓜裂枣，除了沈甫安，我谁都不嫁。” “那不就是了？”程氏继续说教，“女人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有好的咱肯定是挑着好的去，我听说最近不少媒婆上沈家的门呢，都被罗氏以他要安心念书为由回绝了，沈甫安如今就是个香饽饽，你不用点心，他就是别人的了。” 听到这话，林春杏突然有了紧迫感。 …… 林寄明借了木材和工具回来后，就开始锯木头制作屉子，忙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他燃了火把插在院子里继续干活。 赵玉珍本想让他早些休息，第二天再做，他只说早了睡不着，不如先将屉子赶出来再睡。 这一夜，母女俩是听着锯木头的声音入睡的。 第82章 你爹行吗？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寄明已经快将二十斤泡发的黄豆磨好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这种力气活干起来，比女人到底是强多了。 赵玉珍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做饭，而是先用知夏拿来抄纸的那口大锅将豆浆熬了，豆花就用两个带盖的木桶装着，豆腐则压在林寄明昨晚连夜赶出来的屉子中。 原本赵玉珍让他先做四个，他见木材有多余的，就多赶了两个出来，足够用了。 有林寄明在一旁打下手，活干起来要快的多。 豆腐刚压好，就给家里帮忙的人分了让他们先拿回去，又给家附近关系好的两三户人家各匀了两块，知夏还让五福给沈甫安和陈不凡也各送了两块去，余下的存了自家吃的，就全要带去镇上做买卖了。 为了省事，早饭就豆花加白面饼子。 刚吃完，赵松全两兄弟和李氏领着赵林来了。 赵玉珍刚收拾好今天需要的东西准备出门，望见两人来，忙问，“大哥二哥二嫂和阿林怎么不早些来家里吃饭？” 李氏笑着说，“爹娘让我们在家里吃了再过来，没来迟吧？” “刚刚好。”赵玉珍说着，将背篓递给她，“这个二嫂帮我拿去门口吧，昨儿我们跟隔壁村赶牛车的大爷打了招呼，他等会会来家里接我们呢。” 原本买了砖瓦之后，手里头还余了二十一两，这两天置办东西又花了不少，只余下十八两了。 银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经花。 置办车的事看来又得延后了，还不知道到时候是买牛还是买驴子呢。 知夏见几人忙活着，突然觉得，她今天得带着四海跟娘跑一趟才行，大哥虽然天天跟在娘身边，可他大多时候也只是烫个饼子收个钱，跑堂的活到底是没正经干过。 尤其早上一去就要开始忙活，又是第一天卖豆腐豆花的，到时候娘要顾着灶上的活，其余的事情可不得她来做安排？ “娘，我等会带四海跟你们一起去吧，中午让爹跟舅舅叔伯几个凑合凑合。” 赵玉珍狐疑的望着她，“你爹行吗？” 这丫头最是会偷懒，如果她爹做饭好吃的话，这几天她爹在家，她没道理将锅铲把握的那么紧。 知夏一想，爹那手艺连狗都嫌，确实不能做指望。 “要不咱让桂婆婆帮忙做两餐饭？” 赵玉珍觉得可行，不说别的，做买卖，尤其是跑堂，还真少不得女儿那股子机灵劲，之前来买饼的许多老主顾，都是知夏在的那几天拉过来的。 后来她没经常往镇上跑了，还有人在打听她怎么不去了呢。 等早晨那一阵忙完之后，正好能带着几个孩子各买两身衣裳去。 他们身上如今还穿着之前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呢，之前是没条件，如今手头稍稍宽松了些，当然得置办起来。 “那你去问问，要是桂婶愿意帮忙煮饭的话，你和四海跟去也行，反正有牛车，咱们一趟走。” 知夏应了声，拔腿就去了隔壁。 桂婶早晨才得了知夏送来的两块豆腐，这会听说需要她帮忙，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成，你放心往镇上去，家里做饭的事交给我，肯定给你收拾的妥妥帖帖的。” 得了桂婶的准话，知夏放下心来。 “那就劳烦婆婆了。” 刚从桂婶家出来，接他们的牛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林寄明将豆花和豆腐一件一件搬上牛车，赵玉珍和李氏也已经领着三个孩子坐了上去。 知夏被赵玉珍和五福拉上牛车后，几人出发去了镇上。 今天不用干活，知夏一高兴，还在路上哼起了歌，嗓音清扬悦耳，不过除了赵氏之外，其余人一概不知道她哼的啥，但不妨碍大家听的认真。 李氏望着她，“知夏在哪里学的曲子？还怪好听呢。” 知夏神情大方，“没有正经学，就是偶然听人哼起，觉得好听就模仿了两句，让二舅母见笑了。” 能让庄户人家消遣的事情不多，李氏突然来了兴致。 “你还会别的吗？再哼两句给我们听听呗。” “行。” 知夏再次哼起了歌。 五福有些诧异的望着妹妹，听一听就会了，妹妹还真是学什么都快呢。 赶牛车的大爷听着曲，赶着车，一脸陶醉的将人送到了摊位前，今天来的早，镇上摆摊的人零零散散的并不太多，林水生和林春杏也都还没到。 趁着这个间隙，赵玉珍先让五福带李氏去老街公用的水井打水，她和知夏将桌椅先摆出来擦拭干净，又火急火燎的忙活灶上的事情了。 等水到了，李氏将碗勺清洗干净之后又开始帮着赵玉珍做芝麻馅饼、煎铁板豆腐。 等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来璞玉书院念书的书生陆陆续续从摊位前路过了。 “卖豆花，新鲜好吃的豆花，小碗三文大碗五文，香喷喷的铁板豆腐一文钱一块，不好吃不要钱，芝麻糖馅饼五文一个。” 知夏喊过两遍之后，四海成功将她的话复述过去。 摊位前路过的书生中，不乏家境贫寒之辈，五文八文买个饼舍不得，一文一块的铁板豆腐还是有人愿意尝试的。 “这豆腐真一文钱一块吗？” 新街那边倒是有个卖豆腐的铺子，价格卖的老高了，听说不比肉价便宜。 “是呢。”知夏指着鏊子上的豆腐说，“喏，这么大一块，只要一文钱，来两块尝尝吗？” 一大块豆腐从中间一分为二，再从侧面切两刀，可以分成六块，稍稍薄一些更好入味。 这嫩豆腐本身也不是太小，哪怕只是一小块，看起来都挺有分量的。 当即有人从兜里掏出铜板。 “给我一块吧。” “好嘞。”知夏将包在油纸中的铁板豆腐递给他，“您拿好，要是觉得烫，可到旁边桌上吃了再走。” 许是觉得一文钱的豆腐太便宜，这些人也不好意思上桌吃，都是用袖子垫吧着，拿着就走了。 不仅有书生，来去的行人和旁边做买卖的人闻到香气，也忍不住上前来买了尝尝。 一块两块的，这样接连卖出了十来份铁板豆腐，因为鏊子太小，赵玉珍逐渐有些忙不过来了。 第83章 有什么问题吗？ 知夏站在灶台旁，望着忙出汗来的赵玉珍。 “娘，我们要不要定一个大一些的方形鏊子？” 赵玉珍点头，“眼下还能忙过来，等摊位上的生意稳定下来再说吧。” 又陆续卖出去八九块豆腐，知夏寻思这些人总买铁板豆腐不吃豆花也不成，那两桶豆花放久了该坏了。 她想了想，盛了三碗豆花，给了四海一碗，顺便让没吃过豆花和铁板豆腐的李氏和赵林都上桌尝尝滋味。 有了这几个“托”，还真有几个背着布袋子的八九岁的孩子上来问他们吃的什么。 见豆花不贵，且还是新奇东西，开始有人叫上一碗尝尝味道。 有一就有二，不一会，另外三张桌上也都坐了人。 有书生，有来老街买菜的路人，还有妇人牵着孩子过来的。 李氏见人渐渐多起来，一口将碗里的豆花喝完就拿着碗清洗去了。 赵林也不敢耽搁，赶忙收拾桌上的碗勺，将他们方才坐的那张桌子腾出来给陆续来的客人坐。 个别老主顾路过摊位前看到知夏，还不忘跟她打招呼。 “小姑娘，你前些日子怎么没来？” 知夏虽不认得这个人了，却还是自来熟的说，“前些日子家里有事，弟弟也需要人看着，就没跟我娘一起来，我们摊位出了新品，公子不来尝尝吗？” 那人一听，不由停住脚步。 “都有些什么新品？” 知夏笑着介绍，“铁板豆腐一文一块，豆花小碗三文大碗五文，都是好东西呢。” 那人听着名字新鲜，想着昨天摊位上挂的新品预售，便各叫了些来尝尝。 对面摊位，原本林春杏见赵氏昨天只卖了芝麻馅饼，还只卖一个上午就走了，以为他们生意不好，今天不会来呢。 却没想到他们卷土重来之后，这么一番折腾，生意居然比之前还要火爆。 甚至将原本走向他们摊位上的顾客都吸引走了好几个。 她一张脸变得铁青。 摊位投入进去不少，娘昨晚上还在念叨要早些把本钱收回来呢，被大嫂他们这样抢生意，收回成本得猴年马月了。 肉馅饼和鸡蛋馅饼好学，豆腐豆花他们是真没这手艺啊。 也不知道大嫂是跟哪儿学来的。 …… 一直忙到巳时正（上午十点），镇上买菜的人逐渐少了，小吃摊的客人才逐渐减少。 许是东西实惠，分量和味道都不错且东西新鲜的缘故，豆腐和豆花的生意倒是比想象中要好，受众群体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今天总共带来了两板豆腐，一板是二十五块，知夏数了数，一共卖掉了四十一块，每一块能卖出六文，算下来能有两百四十多文。 再加上一桶快要见底的豆花，加起来有四百多文了。 没想到一早上比之前卖饼一天的收益都要高，这个买卖果然做得。 见人少了，赵玉珍将摊位交给李氏、赵林和五福，让他们应付时不时过来的客人，自己带着知夏跟四海去了裁缝铺，给几个孩子一人买了两身夏装，还不忘给自己也买了两身换洗。 想着林寄明身上的衣服虽不破，却也洗的有些泛白了，再加上他刚回来，夏衣是没有的，便给他也买了两身。 主打的一个雨露均沾。 一家五口十套衣服，共计花了一两一钱银子，知夏和四海等不及，在裁缝铺就已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新衣换上了。 四海穿的是酱红色斜襟上衣和青色长裤，腰间系着青色的腰带，小家伙这段日子吃的好，长了些个头，脸上也多了些肉，虎头虎脑的看着甚是讨喜。 被裁缝铺的老板娘一通夸，小脸都羞红了，直往知夏身后藏。 知夏则是粉色上衣搭青色襦裙，赵玉珍还给她在脑后编了条长麻花辫，看着俏皮乖巧。 赵玉珍打量了两人一番，甚是满意，这才给掌柜付了钱带着两个孩子回小吃摊去了。 “五福，这衣服你拿去找个地方穿上，过来让我看看大小如何，要是小了，我也好趁着裁缝铺的老板娘还认得我，去跟她换大点儿的。” 五福刚拿着衣服离开，陈不凡从不远处往这边来了，林春杏一看到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马带上了谄媚的笑容。 “陈不凡，你来了。” 赵玉珍和知夏被她的声音吸引，纷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真是陈不凡，面上带着浅笑。 少年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听得林春杏跟他打招呼，眼神只是淡淡扫过，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中，转而看到赵玉珍和知夏对他笑，不自然的扯了扯唇角，就算是回应过她们了。 “陈不凡，我要跟你检举我大嫂。”林春杏指着对面的摊位说，“我大嫂他们没有经过你允许就在旁边占用地方摆了四张桌子，你快去将他们的摊位砸了！” 李氏顿时气血上涌，指着她直接开骂。 “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恶婆娘，你大嫂招你惹你了你就叫人砸她摊位，都说人要脸树要皮，你小小年纪净干些没脸没皮的事。” 林春杏被她当街一骂，脸都憋红了。 赵玉珍拉了拉李氏的袖子。 “二嫂先别慌，我们不会有事的，陈不凡是咱们这边的人，之前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这个二嫂平日话不多，是个直性子，遇事容易上头。 这不还没搞明白状况呢，就先骂上了。 不过也是那林春杏该，自个儿不努力，一天到晚总想着将别人踩下去，这样的人就是欠的。 李氏一听，这才稍稍镇定了一些。 陈不凡眉头一拧，往林春杏的方向望去。 “你既然在老街做买卖，就该守这里的规矩，挑事生非的人，我是不会容你继续在这里做的。” 林春杏不甘心，指着赵氏的摊位。 “那他们……” 陈不凡抬起下巴，“他们事先跟我打过招呼了，有什么问题吗？” 招呼自然是没打的，不过老街如今是他的地盘，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林春杏讪笑。 “没问题，没问题。”转而又问他，“那我们也可以在旁边摆桌子吗？” “可以，不过……” 陈不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们要摆多大的地？到时候根据占用的地方大小交摊位费就成。” 第84章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听到还要交摊位费，林春杏立刻就歇了心思。 手头这个小摊位的本钱都还没收回来呢，再扩大地方，回头娘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他们。 她笑着道，“我现在也只是问问，还没跟我二哥和娘商量好呢，等将来我们需要摆桌子的时候，再来跟你交摊位费。” 陈不凡嗯了声，往知夏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小姑娘总算没有再穿她那身破烂衣服了，新衣服穿在身上倒是精神。 “给我来一份铁板豆腐，再来一份豆花。” 知夏弯着眉眼，“小碗还是大碗？” “大碗。” 陈不凡说完，自顾自在桌旁坐下。 知夏故作模样的嚷嚷，“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见她这般装腔作势的样子，陈不凡不由觉得好笑，也就这丫头将他当个正常人对待，镇上其余摊贩见到他，那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全都缩起来了。 知夏亲自给陈不凡上了餐，顺势在他对面坐下，凑近他小声问。 “哎，你上回说的事，县城那边给答复了吗？” 陈不凡抬眸瞥了她一眼，一边搅和碗里的豆花一边说，“没这么快，老街的买卖你们且安心做着，一旦那边给了答复，我会来找你的。” 知夏又心虚的问他，“我们摆这几张桌子之前，都没想到要给你打招呼，你看我现在打招呼还来得及吗？要不要给你补点摊位费啥的？总不能因为咱俩关系好就坏了你在老街这边立的规矩。” 刚才林春杏提到了这事儿，她也不能当没听到跟陈不凡打马虎眼，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还是喜欢光明磊落一些，有啥事还是当着面挑明了说比较好。 陈不凡眉头一挑，看向她的眼神略有些怪异。 “这会才想起来跟我说，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晚了吗？” 知夏神情一愣，转而又一脸讨好。 “咱俩啥交情？你就通融通融呗，实在不行，我给你交点摊位费，主要是现在镇上卖饼的人多了，我们继续卖饼也没得出路，铁板豆腐和豆花如果没个桌椅板凳的，也确实施展不开。” 陈不凡停下搅豆花的动作，“平时不是挺机灵吗？我若跟你计较，还能好好在一张桌子上坐着？” 知夏眉开眼笑。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转而望着他面前的豆花，“你怎么到现在一口都没吃啊，是不喜欢吗？” 陈不凡抬眼望向她。 “你这么盯着，我吃不下。” 知夏一听，讪笑着起身。 “那你吃，我就不影响你的食欲了，这顿我请你的，吃完不够还可以再加，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还跟他摆了摆手才离开。 陈不凡勾起一侧唇角。 这丫头，阿谀奉承倒是有一套，叫人半点讨厌不起来。 五福换了新衣裳回到摊位的时候，娘和妹妹倒是神色如常，李氏和赵林却显得有些拘谨。 正好陈不凡背对他坐着，并未将舅母和表兄的拘谨联系到陈不凡身上去。 至于四海，吃饱喝足后，因为早晨起的早，上午又跟着知夏一番叫卖，这会体力耗尽，正坐在靠摊位最近的桌椅上出神。 他面上闪过不解，转而看向赵氏。 “娘，衣服换好了，大小好像还挺合适的。” 赵玉珍从摊位后出来拉着他一打量，麻灰斜襟上衣搭青色裤子，手臂伸直袖口能够到手腕，裤腿不是在脚踝而是在脚背处。 长是长了点，但五福最近蹭了不少个头，现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点也不碍事，袖管子挽起来也就好了，兴许用不到两个月，衣服就合身了。 赵玉珍一脸欣慰，自家的孩子，自是怎么看都好的，“穿上新衣就是精神小伙了，好看，就穿着吧，不必换回去了。” 五福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行，那我先将旧衣服去放好。” 就在这时，陈不凡突然举起手，“再给我来两块铁板豆腐。”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五福放好衣服，迅速装了两块豆腐跑过去，刚将铁板豆腐放在桌上，冷不丁侧过头，和陈不凡四目相对。 许是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人人喊打的小混混身上，也许是陈不凡见来的人是他，眼神略有些凶狠，惊的他往后一步，一屁股坐到了后边桌旁的凳子上，若非有桌子顶着，他这会已经往后倒栽葱到地上去了。 陈不凡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犯得着怕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五福忙摇头。 “没有没有，是我自个儿不小心的。” 不明缘由的知夏往五福的方向望去，不由捂嘴一笑，寻思大哥这胆子也太小了，一个陈不凡就能将他吓成这样，哪天看到官了，岂不是吧唧趴地上抠都抠不起来？ 见摊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陈不凡也没在这边多待，几口吃完放下豆花和铁板豆腐的钱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知夏上前拿起他留在桌上的铜板，望着他的背影。 寻思这人的脾气还真是怪，说了请他吃，还非得留下银子，县城那边的事如今也还没个着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来吃口豆花，还是特意来照顾她家生意的。 豆腐的名气毕竟比豆花大，香气也飘的远，煎出来还金黄金黄的，看着极有食欲，余下的豆腐书院刚散学没一会就卖完了。 如今天气暖和，豆花卖到傍晚已经有些泛酸，赵玉珍寻思这豆花不能再继续卖了，恐怕会影响自家口碑，便早早的收拾东西，拎着余下的小半桶豆花租上一辆牛车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还早，桂婶正在厨房里做饭，李氏和赵林刚下牛车就要回家，赵玉珍留都留不住，便将今天剩的豆花盛了满满一钵让她带回去了。 趁着赵玉珍去厨房跟桂婶帮忙的间隙，知夏从赵玉珍那里拿过钱袋子回房清点了一遍。 单单两板豆腐就卖了近三百文，再加上一桶半的豆花和二十多个芝麻糖馅饼，加起来有六百二十多文的收益。 自从摆摊以来，还从来没卖过这么多钱呢，果然还是得物美价廉再兼具一些特色才更有市场！ 第85章 别带坏了孩子 晚上吃的小葱煎豆腐，回锅肉炒木耳，还有一大盆枸杞头豆花汤。 泛酸的豆花再次加热之后，酸味就消失了，再烫上枸杞头，加入香葱、盐和清酱调味，喝起来格外顺畅。 吃完饭，大家伙都各自散了，知夏这才跟赵玉珍说了今天的收入情况。 “娘，咱们摊位今天的盈利是六百二十七文，越往后天气越热，我寻思往后只用准备一桶豆花就行了，卖完了咱就只卖铁板豆腐和芝麻糖馅饼，豆腐暂且可以多准备一板，等老街那边的小吃生意做火了，咱们就在镇上租个小院子，爹负责做豆腐，咱们负责卖，实在忙不过来还可以叫上舅舅们来帮忙。” 林寄明回来不过五六天，之前女儿和媳妇儿商量啥事极少将他安排进去，不过他刚回来，也知道她们还没习惯自己在的日子。 这会听得女儿的安排，心里到底是有些慰藉的。 “做豆腐我没问题，这几天我跟你们娘多学学就好了。” 赵玉珍点头，在心里一番盘算，“这样一来，往后每天得泡上十五斤黄豆才够用，留一板在家，部分自家吃，部分卖给村里人，大概还能拿三板豆腐去镇上卖。” 知夏没做过豆腐，并不知道比例，泡多少黄豆这种事，一直都不是她操心的问题，毕竟专业的事有专业的人去办。 她要操心的事，不是费脑子，就是费口舌，主要是核算成本，出谋划策和收黄豆。 总归跟体力活一样，都不轻松。 “昨天家里总共收了三百斤黄豆，就算将村里的黄豆全部收回来，加起来应该也不会超过五百斤，如果每天需要十五斤黄豆的话，咱们家这点黄豆大概还能用十九天，十九天后就得继续去别的地儿收黄豆了。” 林寄明在一旁说，“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家里帮忙的人多，屋子起的也快，接下来的事不要十天就能完工，到时候闲下来了，我让那些战友去隔壁几个村收些黄豆回来，总之不会让家里断粮就是。” 主要是知夏还想在茅房旁边再修一间盥洗室，后面也是弄个水槽直通屋后的化粪池。 他寻思反正要修，就索性也用青砖和瓦修起来，还依着知夏的意思，最底下垫鹅卵石，上面铺青砖，这样能防止在屋里洗漱的时候溅泥水上来。 赵玉珍则望着父女二人，“不是还能用十九天，也不着急，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去收也不迟，那时候生意稳定了，咱们也好根据需求来，别到时候收一堆在家生了虫。” 她发话了，林寄明当然是点头同意。 赵玉珍说完之后去了屋里，将给林寄明买的衣服拿出来递给他，“今天给几个孩子买衣裳的时候，就顺便给你也买了两身，你试试大小如何，要不行的话，明儿我拿镇上换去。” 林寄明白天跟砖瓦泥巴打了一天交道，这会哪里舍得弄脏新衣服。 “我去洗洗再穿上。” 他说完，去厨房打了一桶水，家里盥洗室还没建好，就在院子里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将身上的泥冲洗了一遍，换上了赵玉珍给他买的衣裳，还顺带将这些天蓄的胡须也刮了刮，这才来到母子几个面前。 “怎么样？” 知夏望着他，面上带着欣赏，这个爹虽糙了点，但高大魁梧，顶天立地的的样子，却也叫人极有安全感。 娘运气还是不错的，好歹没有让她遇着歪瓜裂枣。 “爹，你胡子刮干净之后，看起来年轻帅气多啦。” 见女儿夸他，林寄明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眼神还时不时往赵玉珍的方向望，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赵玉珍眼底倒是没有太多情绪。 “我也不知道你这五年身材变化有多大，衣裳都是按你离开前的尺寸买的，没想到穿着还不错。” 原本看到她平静的神情，他心底是有些失落的。 总觉得她跟以前比，变化太大。 但听到她这番话，心里又释然了。 能清楚明白的记住他的衣服尺寸，除了亲媳妇儿也没谁了。 自从成亲之后，他的衣服都是赵氏在准备，亲娘都没她这般周到呢，她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性子有变化很正常。 人嘛，难得糊涂。 只要一家人心是在一起的，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呗，往后好好对她就是。 这么想着，他上前拉起她的手，嘿嘿笑着。 “还是媳妇儿心疼我。” 赵玉珍见状，压低声音，“孩子还在呢。” 说着，往几个儿女的方向使眼色，还想将自己的手从林寄明手中拽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知夏笑着背过身。 “爹娘请便，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五福反应虽慢，可十三岁多的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妹妹背过身，便也红着脸转过身去。 唯独坐在兄妹两人中间的四海还双手托腮，望着爹娘的方向，眼神放空。 知夏和五福突然看向四海，兄妹俩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后，纷纷伸手将四海坐着的凳子转了个方向。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顺滑的好似之前演练过似的。 这样，兄妹姐弟三人就全都朝着一个方向了。 知夏唇角抿着笑，五福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唯独四海还不明所以的缩着脖子，双手紧紧的抠着凳子边沿，左看看右瞧瞧。 寻思干啥呀这是？ 哥哥姐姐在逗他玩吗？ 他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晃着两条小短腿，一副好有趣的样子。 赵玉珍原本心如止水，这会看着儿女几个饶有默契的样子，一阵错愕之后，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她用胳膊碰了碰林寄明，示意他在孩子面前收敛些。 林寄明才不管呢，这几天哪怕回家了都还过的跟和尚似的，好不容易摸到媳妇儿的手，可不得跟她多温存一会？ 他一手揽着赵玉珍的腰，直将她带到怀里抱了抱，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却还是感到无比的满足。 见男人笑的不值钱的样子，赵玉珍脸上也逐渐有些挂不住，她捶了他一拳，凑近他小声说，“往后当着孩子们的面正经些，五福和知夏都大了，别带坏了孩子。” 第86章 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赵玉珍的拳头对于林寄明来说，无异于挠痒痒。 他深吸口气，定定的望着她，那眼神，好像要将人吃掉似的，赵玉珍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找个借口就转身去厨房烧水去了。 …… 知夏见第二批竹帘反正也没下来，在家也干不了啥，索性让赵玉珍请桂婶在家做几天饭，她则跟赵玉珍一起去镇上，带着五福和赵林招揽客人。 五福的性子有些内敛，不太能豁得出去，赵林的情况要好很多，大舅母本就是泼辣性子，她带出来的孩子，自然也不是怕事的。 跟着知夏学了招揽客人的本事之后，人还没到摊位就迎过去给他们指路，原本林春杏和林水生一天下来还能卖个两三百文，被他这么一干扰，如今一天连两百文都卖不到了。 天天哭丧着个脸回家，看的程氏火大的很。 “天天哭丧着个脸给谁看？我还没死呢，你们能不能哪次回来脸上的样子好看点儿？一天天的，家里日子都没法过了。” 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之前大房没分出去的时候，家里虽没什么钱财，却都被赵氏收拾的有条有理的，不像现在，老二和女儿去镇上摆摊之后，家里冷冷清清了，李氏也是个懒婆娘，凳子倒在脚边都不见得能扶一把。 如今青黄不接的时候，看到家里没了菜也不说领着几个孩子去荒地里挖点来。 天天闻着老宅那边的肉香气，吃着家里的稀粥配窝头，她都要作呕了。 林春杏没好气的往凳子上一坐。 “娘，都怪大嫂，她太过分了！” 拄着拐扶着墙走路的程氏一愣，“那臭婆娘又干啥了？” 林春杏没好气的说，“自从咱们去镇上卖饼，大嫂摊位上的生意落下来之后，就改卖什么铁板豆腐和豆花了，还叫她娘家的嫂子和侄子在那边帮忙，胳膊肘往外拐都不是最让人生气的，她侄子在老街帮她招揽客人，街上来来去去的人全被他拉到大嫂那里去了，自从他开始揽客，咱摊位比平日里一天要少卖百来文呢。” 程氏一听，心里当然是气的，不过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她比林春杏还是能沉住气一些。 “这有什么？他会招揽，你们不会？再说那豆腐豆花，她都能做，你们也悄摸学来啊。” 林春杏噘着嘴。 “我跟二哥一个做饼，一个煎饼收钱，哪有功夫跟他们一样招揽客人啊？她那豆腐豆花我们倒是想学，可我看大嫂都是从家里做好了带去的，这玩意儿看着比饼复杂多了。” 程氏想了想。 豆腐豆花学不会，招揽客人还是不难的吧？ 如今赵氏不卖饼，少了个人跟他们抢饼子的生意，应该能卖的更好才是。 她拄着拐在凳子上坐下，“我现在也能自个儿拄着拐走了，你们明儿将喜凤一起带上吧，让她帮着去招揽客人。” 一旁的林喜凤当即拧起眉头。 她如今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去干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呢？林知夏不要脸，她可要脸。 林水生头一次为女儿发声。 “娘，喜凤毕竟是个姑娘家，她都十二了，再过个两三年就要说亲了，抛头露面的对她名声毕竟不好。” 一旁听着几人说话的李氏有些不高兴。 “大嫂不在乎女儿名声，咱们还是要在乎的，实在不行，我可以陪着你们去，让喜凤在家照顾娘。” “那不行！” 林水生第一个反对。 “你如今怀着身孕可不能掉以轻心，老街人那么多，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得了？” 林春杏一翻白眼。 “林知夏不也总跟着大嫂在镇上混么？也没看村里有谁说她闲话，喜凤之前瞧着可比她机灵多了，说不定能比她做的更好呢。” 说着说着，竟有些委屈起来。 “再说了，我难道不是个姑娘家？如今二嫂怀着身孕，家里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我不也天天跟着二哥往镇上跑？” 之前以为镇上做买卖简单，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天天起早摸黑的，一天到晚腿都要站断了，还得操心生意好不好，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还要听娘念叨。 总归最近这些日子，她觉得自己过的老憋屈了。 同样都是没出嫁的女孩，她抛头露面的没人心疼，喜凤抛头露面就不成了，难道就因为她比喜凤辈分大？ 可她也不过才十六啊。 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程氏见她委屈，终归还是不忍心的。 “杏儿说的是，如今光宗要念书，耀祖又还小，李氏怀着身孕也不能到处跑，喜凤是二房老大，合该帮着家里分担才是。” 她饶有威严的杵了杵手中的拐杖。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由喜凤跟着水生和杏儿一起去镇上。” 老太太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让林水生和李氏都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回到屋里之后跟林水生抱怨。 可她怀着身孕，林水生又不敢跟她对着吵，只能在一旁安抚着，突然觉得这日子过的还真挺没意思的。 早知道大哥还活着，当初真不该让娘将大房分出去。 如今全家的重担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 四月初，定制的竹帘终于被赵松全和赵松祥兄弟俩来杏花村帮忙的时候一并带过来了。 家里的屋子和盥洗室已经落成，地面也已经铺好，如今只余打床打桌椅柜子门窗这些细致活。 不需要那么多人帮忙，林寄明就让那几个战友和两个泥瓦匠回去了。 村里两个泥瓦匠倒是结算了工钱。 几个战友只说是自愿来帮忙的，死活不肯要，赵玉珍觉得不好意思，第二天跟林寄明多压了些豆腐，连同豆花给每户都送了一些去。 两人还商量好，往后这几户人家里有活的话，能帮工就去帮工，总归是要还了这人情才行的。 林寄明的木工活毕竟不如正儿八经的木匠做的那般细致。 再加上家里要打的东西多，就叫上了四斤的爹陈大柜，还有赵家两个大舅哥在家里慢工出细活。 第87章 还是不要走太近的好 如今第二批竹帘到了家中，知夏也就没往镇上跑了，她开始在家里忙活起来。 花四五天将第一批草纸做出来，再过不到半个月，买缸之后泡的第二批稻草也可以着手制作了。 她之前粗略核算了下，按照六十文一斤的价，两批草纸大概能赚到四两多银子。 拿了这笔钱，她可以再次扩大生产，并慢慢优化这些草纸，当然了，像她这种普通老百姓，肯定是不能跟给书肆供货的那些纸商们去打商战的，在没有摸清门路之前，也只敢小范围的卖一卖，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好这段时间爹和两个舅舅都在，知夏趁着有人帮忙干活，赶忙就安排了下去，瞅着谁闲下来，赶忙拉过来给她当壮丁做苦力。 三个汉子手里的活接连被中断，敢怒不敢言。 赵松全和赵松祥原本不知道知夏捣鼓这些稻草是想要干啥，直到亲眼看见她变戏法似的将草纸一张一张做出来，惊的半天合不拢嘴。 好家伙，这外甥女还真有两下子，纸她都能倒腾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纸张金贵，之后他们再被知夏拉来做壮丁，也都不再有怨言了。 知夏反正脸皮厚，不管舅舅们一开始怎么不情愿，她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想求人帮忙，可不得放低姿态嘛。 自家人面前，面子不面子的，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舅舅们就算心里不情愿，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做了，这次许是稻草浸泡的时间更长，水分吸收的更充分，做出来的纸比之前要更加细腻柔软一些。 第一次浸泡的稻草用完之后，这次知夏没再继续用稻草浸泡，而是让林寄明帮她从之前挖竹笋的竹林里砍回来两根嫩竹。 她寻思竹子表皮的青色会影响纸张的颜色，借助陈大柜的工具刨去外皮后，分割成长短均匀的小段，再让林寄明将竹子全部片开成小竹片，扎成小捆小捆的竖放在那口破水缸中倒入石灰水没过竹片开始浸泡。 这是知夏第一次尝试用竹子造纸，前世没有刷到过相关内容，并不知道竹纸跟最普通草纸的区别怎样，只能在现有的草纸经验中摸着石头过河。 但据她观察，竹子比稻草要坚韧，浸泡的时间可能也要相对延长。 不管了，先泡着，具体能不能成，还得日后再说。 做好这些后，知夏第一时间整理出来两斤草纸，一斤送去了沈甫安家，另一斤送去了陈不凡家。 沈甫安家里兄弟两个，兄长比他长五岁，去年年初成的亲，沈家看着就是家境稍好的普通人家，除了家里有个已经是童生的读书人，和其余的农户看着并无太大区别。 陈不凡家不同。 知夏第一次来还以为走错地方了，他家就像是被村里遗弃的土地庙。 院子很小，屋子也很小。 土墙体坑坑洼洼，屋顶也并不规整，虽然盖着厚厚的稻草和茅草，屋檐旁还伸出来两根木板歪歪扭扭的扎着，就像是孩子胡乱扎来过家家用的。 这院子看上去，比之前没有经过整理的林家老宅还要潦草。 见知夏出现在院外，陈不凡先是一愣，随后顺着她诧异的眼神回头打量了眼自家的院子，神情里略有些尴尬。 “我从家里分出来的时候才十三，这屋子我一个人修的，当时已经入了秋，为了早点有个地方住，修的潦草了些，这院子在村里也不是一天两天，没必要表现的这么惊讶吧。” 他在这个小破院里住了两年，之后倒是赚了点银子在手里，只是想着这里还能住，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就没去修。 而且以他在村里的名声，就是想找人修屋子，恐怕也没几个人愿意帮忙，索性就搁置了。 知夏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并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爹不疼娘不爱，爷奶也不看重，陈不凡的童年确实不幸，好在他靠自己熬过来了。 “我大哥白天不在家，我寻思你之前跟我定了一斤纸，忙完就趁早给你送来了。” 陈不凡接过她递来的纸。 “老街那边半个月之后开始做整改，横向的那条街不会有太大变化，县令大人采取了你之前的提议，会制作大量花车，规范摆摊的小商贩，花车免租，不过摆摊赚的银子，官府会收两成，降低小摊贩做买卖的风险。” “你们所在的竖向街道，会在沿路建两排小商铺租出去，还会在不远处的山脚挖好井供大家使用，小商铺的月租在三到五百文不等。” 顿了顿，又望着她。 “之前的承诺依旧奏效，你是要铺子还是要摊位？” 知夏眨巴眨巴眼。 “你说的小商铺到底有多大？” “比你们现在的，会宽半丈，深一丈。”陈不凡答。 知夏嘿嘿一笑，望着他问，“那我可否将两间铺子合并，自己花银子将深度往后加一加？” 如果是商铺的话，肯定得考虑摆桌椅的问题。 太小肯定是摆不下的。 依照他说的商铺大小，将两间合并之后，再往后加深个一丈的，摆上五副桌椅应该不成问题。 陈不凡想了想，“可以适当给你们加深，不过不能太多，后期要是觉得太小，商铺后是荒地和山，你们可以开个后门扎棚摆桌椅。” 知夏眼神一亮，虽然横向大小已经固定，纵向能任由自己发挥那也是不错的。 到时候围一个篱笆，里边种上小花小草，边沿扎上花架，后面墙门边弄一个大窗户挂上草帘，半遮半掩的，从街道直接能看到后院的风景，也是一大特色呢。 她忙点头。 “可以可以，那我就要两间铺子一个花车。” “好。”说完，陈不凡往院内一步正准备关门，见小姑娘仍旧站在门口，没有动脚的意思“你还不回去？” 他在村里的名声向来不好。 幼年调皮是一回事，父母放任村里人诬陷，任由风言风语四处传也是一回事。 再加上他自己不在乎，懒得去跟人费口舌解释，久而久之，他的形象在村里人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 不过这样有一点好，不会有各种麻烦事找上他。 林知夏年纪虽小，到底是个姑娘家，跟他接触多了，难免会被村里人说闲话，还是不要走太近的好。 第88章 槐花饺子 原本还在想商铺都要如何布置的知夏反应过来。 “行，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陈不凡见她走远，才想起自己拿了她送来的草纸忘记给她付银子了。 本想追上去给，想了想，将来见面的日子多，什么时候给都行，这才关好院门，转身望着自家这个啥也没有的院子，寻思或许是该找机会修一修了。 …… 知夏回到家，见林寄明和两个舅舅正在给新屋装门窗，也没打扰他们，她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小篮子，又去屋里拿了一床被赵氏换下来的破旧床单。 “四海，咱们摘槐花去。” 之前去舅舅家路过的那颗槐花树，站在田这边望去，已经开了满枝头的花，正好去摘了，做槐花饺子和槐花包子都不错。 前世娘做过几次，她一直记着那个味儿呢，总算是有机会再次吃到了。 “来了。” 四海领着金宝和虎妞，一步三回头的往知夏的方向跑，见两只小狗要跟着他跑，也没将他们赶回去。 金宝和虎妞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后，身子都变得肥嘟嘟了，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煞是可爱，知夏有时候看它们，怎么看都觉得它们憨憨的样子跟四海很像。 果然，谁带的娃像谁，狗也不例外。 四海带大的，那当然是像他啦。 隔壁来妮正闲着无聊呢，见知夏提着篮子出门，忙问，“知夏，你这是要去哪儿？” 知夏一指田对面的山头，“我去那边摘点槐花回来做饺子，你要一起吗？” 来妮也不管家里有没有白面做饺子，正好在家待的无聊了，见知夏问她，拔腿就往屋里跑。 “你等等我，我拿了篮子就来。” 自从赵玉珍领着几个孩子搬到老宅之后，和旁边几户邻居关系处的都很好。 刘氏对知夏，也不似之前那般淡漠，接触了一段时间后，见小姑娘活泼开朗有主见，自家女儿愿意跟她亲近，也不再多管了。 知夏提着篮子在门口等了没一会来妮就跑出来了，毛豆见四海也跟着知夏一起去，忙跟着来妮跑出院子。 “姐姐，我也要去。” 刘氏不放心。 “你们小心些，别往山里面走。” “知道啦。” 来妮跟刘氏摆了摆手，领着毛豆跑向知夏。 四人两狗拎着篮子浩浩荡荡走过田坎，边走边说笑打闹，声音传出去好远，林小满坐在屋门口，望着无比快活的四人，心底有些羡慕。 她跟知夏同一年出生，只比知夏大了三个月，她出生时，爹娘和阿奶见又是个女儿，对她不怎么重视，自从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都是姐姐的小尾巴，平日里姐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就像当年，她眼睁睁看着姐姐将林知夏推下水沟，事后姐姐叮嘱她别乱说话，她就真的不敢乱说一个字。 如今姐姐天天大清早就跟着爹和小姑往镇上跑，留她和娘在家照顾弟弟和阿奶，娘不乐意伺候阿奶，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只有十岁的她。 阿奶对她从没过什么好脸色，她也不乐意总跟阿奶待在一起受她白眼，没事的时候就会端个凳子坐在门口，看着外面干活的农人和来来往往的村民。 个别会跟她打上一声招呼，也有很多压根儿不会搭理她。 知夏上头是个哥哥，她出生的时候，阿奶可能不会有啥好脸色，但大伯和大伯母应该是开心的。 她如果不是爹的女儿，应该也能跟他们玩到一起去吧？ 明明是一家人，如今却处的跟仇人似的。 “小满，娘带弟弟睡会，你阿奶就交给你了。” 听到院子里传来李氏的声音，林小满回头应了她一声，“好的，娘。” …… 知夏让四海和毛豆领着两条狗就在树旁边玩别乱跑，她和来妮来到树下，伸手将能够到的槐花一串一串摘下来。 低处的摘完之后，高一些的地方，她就将旧床单铺在地上，和来妮一起爬上树，摘了槐花扔到床单上。 要是枝条太细摘不到，她就用力摇晃，让槐花从枝头簌簌落下，如同雨点一般密密麻麻，砸在地上、床单上，还有四海和毛豆的脑袋上。 两个孩子望着纷纷扬扬的槐花，开心的围着床单跑了起来。 金宝和虎妞起初一脸懵，反应过来之后，摇着小尾巴兴奋的跟在两人身后边叫边跑。 槐花树下顿时一片笑声。 林寄明见知夏和四海出门已经有一会了，担心孩子出啥事，便出门瞧了瞧，沿着屋前的小道来到田边上，听见对面槐花树下的欢声笑语，忍不住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见几个孩子都安好，又转身回院子继续干活去了。 知夏站在树上笑着喊。 “四海，毛豆，你们俩负责将槐花捡进篮子里，挑干净的捡。” 两刻钟后，四人两狗提着满满两篮子槐花回了家，知夏将槐花摘除掉杂质清洗干净，其中一半焯水之后拌入鸡蛋碎，还调了清酱和盐，少许胡椒粉和香油，最后将化开冷却的猪油加进去锁住水分。 馅料拌好之后，她开始和面做饺子皮。 随着村里一些人家吃过豆腐之后，每天都会有那么几户来家里买豆腐，甚至赵家庄那边都有人过来，赵氏原本每天泡十五斤黄豆，眼看着天天不够村里人分的，最后还是增加到了二十斤。 每天雷打不动的将三板豆腐和一桶豆花带去镇上，其余留在家里，有人买就卖，没人买就自家吃，吃不完就让赵松全兄弟两个带去赵家庄。 家里没银子买豆腐的，还可以用黄豆换，一斤黄豆可以换两块豆腐。 豆花和铁板豆腐被限了量，再加上价位不高，每天都卖的挺快的，算下来平均一天能有五六百文的进账。 赵玉珍和五福今天又提前收了摊，回到家的时候，知夏才将饺子皮擀好。 “娘，快来帮忙包饺子，我和四海今天摘了好多槐花，咱们今天晚上吃槐花饺子。” 赵氏放下东西，洗了把手就去了桌旁，拿起桌上的饺子皮开始包馅。 “你今天这饺子皮擀的有点多啊。” 第89章 她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知夏嘿嘿一笑，头发上都沾了一些白面。 “开始和面的时候放多了水，加点白面下去发现又太干，这么几个回合下来，面就有些多了。” 不过她向来乐观。 “没事，我馅儿准备的也挺充分的，实在多出来吃不完，就让大舅二舅带些回去。” 赵玉珍倒也没说啥，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咱家黄豆还有多少？” 知夏想了想，“一百二三十斤吧，晚上泡了之后就只够五天的了，今天陈不凡跟我说，老街半个月之后开始整改，大概需要两三个月时间，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咱们做生意呢，到时候让爹别收太多回来，咱屋后的黄豆和苞谷苗都长挺高了，要是这几个月不能做豆花生意，等到下半年再开始做的话，今年的新黄豆就出来了。” 赵玉珍眼底闪过沉思，“半个月之后咱们豆花生意也差不多做满一个月了，下个月就要休田假，天也马上要热起来了，休息休息也好，等下半年再开始的时候，天气就凉快了。” 知夏点头，现在每天都有六百多文的入账，一个月的话，大概有十八两多，除去成本和二舅母、赵林表兄的工钱，余个十一二两应该是没问题的。 “天气热的话，到时候先在村里卖卖豆腐得了。” 赵玉珍包饺子的速度极快，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包好了二三十个。 “也可以，我还想着等家里的活完了之后，再让你大舅二舅和三舅趁现在天不算热，多开几亩荒地种黄豆呢。” 至于苞谷，镇上卖几十文一斤的种也确实太贵，再说苞谷的产量比黄豆高，到下半年收的时候，保守能有个四五百斤的，到时候自家吃也够了，留点第二年做种也够了。 饺子包好之后，赵氏就拿着去厨房煮去了，知夏刚将桌面收拾妥当，抬眼就见沈甫安站在了院外。 “甫安哥来了。” 她甚至连手还未来得及洗，就笑着迎上前。 这段日子，不是沈甫安过来，就是她拿着书找过去，一本千字文，字已经认的差不多了，只等多练一练记住那些繁体字，就可以开始学弟子规了。 沈甫安对于她来说，亦师亦友，总归她还是很敬仰他的。 赵松全眉头一挑，手拐子碰了碰林寄明。 “妹夫，这小子怎么隔三岔五的往家里跑？你可得看牢一些，别叫我外甥女被人骗了。” 林寄明也往院门口望去，见知夏对那臭小子热情的很，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 沈甫安礼貌的跟院中三个长辈打了招呼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给了知夏。 “这里是四百八十文钱，除去你今天给我送的一斤纸，再给我七斤吧，都是我同窗定下的。” 知夏接过，“我也不好叫甫安哥白白给我卖纸，今天送去的那斤纸就当我送你的吧，我再给你拿八斤去，甫安哥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回头你家小兔子断了奶，送我两只就好。” 她说着，还不忘提要求。 “最好是一公一母。” 望着面前笑弯了眉眼的小姑娘，沈甫安也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行，回头断奶了就给你送两只来。” 直到他抱着八斤纸离开，知夏这才去水缸边打水洗手，望着水中的倒影，她眉头一挑。 她刚才就顶着这么个鬼样子和沈甫安在院门口说话的？ 难怪他总看着自己笑。 真真是丢死人了！ …… 沈甫安刚从林家老宅走出去不远，就见林春杏从林家新屋往这边来，他和林春杏本也不熟，只能说相互认识，却并未说过话，甚至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过，眼下见她往这边来，微微颔首便要离开。 林春杏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喊他。 “沈甫安。” 沈甫安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回头望着她。 “姨找我有事？” 林春杏虽然只比他大一岁，可毕竟在村里的辈分比他高，别扭归别扭，称呼还是得按辈分叫的。 听得沈甫安喊她一声姨，林春杏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绿，绿了粉，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憋了半天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姨？ 她看着年纪很大吗？ 不过就比他大了几个月而已，至于叫她一声姨？ 好半晌，才张了张嘴。 “没……没事。” 自始至终，沈甫安眼神清明。 “既然没事，那我先回家去了。” 他说完，礼貌的颔首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林春杏见他走远，面上有些颓败之色，娘说的没错，她如果想要嫁给沈甫安，在村里的辈分就是一大阻碍。 原本今天从镇上收摊回来已经很累了，想到沈甫安可能会来老宅，还是出门往这边瞧了瞧，没想到正巧见到他从老宅离开。 人是碰到了，想要说的话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还被人叫了姨，且看他的眼神，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想法。 不禁有些苦恼。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嫁给沈甫安？ …… 槐花饺子自带香气，一口咬开，槐花的清香顿时在嘴里弥漫开来，全家人就着赵氏调的蘸料吃了个饱。 吃完后，赵玉珍还将余下没煮的三四十个饺子让赵松全兄弟两个带回赵家庄去了，并给两人结算了这些天的工钱。 两间屋内的床和桌椅板凳门窗都已经装好，屋里的家具五天前就已经刷上了桐油，门窗是今天刷的，等再散个几天味儿，再铺上被褥就可以给知夏挪窝了，林寄明寻思女娃都爱美，还给她打了个梳妆台。 从明天开始，赵家兄弟就暂且不用来了。 至于开荒地的事，一家人还得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赵玉珍看着林寄明，“你明天去隔壁村收点黄豆回来吧，也不要太多，先收个两三百斤，等半个月后再看到时候是什么情况。” 林寄明点头说好。 “那两间新屋这几天都不要关门窗，屋里家具的味已经不明显了，只等门窗的味散一散，过几天五福和知夏就能住新屋了。” 五福脸色还算平静，知夏倒是有些憧憬了。 林寄明脸色虽然平静，心里的期待，比起知夏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90章 不做点什么更不合适 赵玉珍故作镇定。 “我明天去镇上找弹花匠先定做四床被子，将家里另外两个屋也铺上新棉花被，之前都是用的稻草，翻个身噼里啪啦的，觉都睡不踏实，等下半年天气凉了，再定四床盖的。” 棉花被不便宜，一床就得好几百文。 不过如今家里也不是赚不到钱，该享受还是得享受的，一身衣服可能穿个三五年就破的不成样子了，一床棉被却能用到大几十年呢。 这一平摊，一天也花不了多少钱。 对于赵玉珍要为家里置办什么东西，林寄明向来都是听她的，懂得享受的知夏自然也不会反对，五福是不敢反对，四海最不想事儿，有他就享受着，没有他也能过，主打的一个随遇而安。 知夏想到什么，望向赵玉珍。 “娘，家里的小鸡今天全都破壳了，只一个没动静，我拿起来晃了晃，里头好像化成水了一样，就给扔了。” 之前母女俩放了二十个鸡蛋在鸡窝里给母鸡抱，如今坏了一个，孵出来十九只小鸡。 这要是全部存活的话，家里就不愁没鸡吃了。 赵玉珍点头，“我在厨房听见小鸡的声音了，这些日子你好生看着后院的动静，别叫黄鼠狼给薅走了。” 知夏又说，“另外那只母鸡最近两三天也没生蛋，每天咯咯咯的，身上的毛比之前要松，不知道是不是也要抱窝了？” 赵玉珍起身去鸡窝看了眼，不似之前那只，之前那只人走近了都不见挪窝的，这只人才刚过去就从窝里飞走了。 “还不着急，实在要抱窝，等它的状态稳定点再说，别到时候蛋放进去了，它图个新鲜抱两天又跑了。” 反正后院足够大，多养些鸡也好，自家吃的有了，多的还能卖出去赚点小钱花。 赵玉珍回到桌旁，继续和林寄明商量家里的事。 “之前我领着几个孩子从新屋那边分出来的时候没田也没地，屋后那两亩多地是请大哥二哥开的，后来娘倒是将咱俩之前买的三亩田契送过来了，但田里的稻子是林水生种的，还得他收了咱们才能种，我知道你豁不出那个脸去跟你弟弟争这点东西，也就一直没提过这事。” 她现在特别不愿意招惹那一家人，倒不是怕事，主要是觉得晦气。 有那功夫，不如自己多卖几块豆腐来得实在。 再说，也得将身边的男人考虑进去，再怎么说，他也是程氏的亲儿子，回头真打起来，他夹在中间也为难。 当然，如果不是觉得这男人还算靠得住，她倒也无需考虑那么多。 直接就破罐子破摔了。 “我寻思着，咱家如今虽然可以在镇上做点买卖，但地该种还是得种的，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 林寄明点头，觉得还是自家媳妇儿善解人意。 要不是为他着想，她可能早就该怎么办怎么办了。 “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赵玉珍望着他。 “买田买地的话，咱家加最近赚的银子，拢共也就二十多两，旱地三两一亩，买个四五亩就得十几两银子了，我寻思开荒地比较划算。” “咱屋后那一片约莫还能开个三四亩出来，到时候请来大哥二哥和阿武，几天就弄完了，再往下，那边芦苇地通水源，还能开半亩农田出来，离家近也好打理。” “按五亩算，荒地一亩是五百文，五亩就是二两五钱银子，工价咱也不按天算，直接五百文包给大哥他们，工钱加荒也就三两，比买地划算的多了，后边咱自己多追追肥把田地给养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觉着呢？” 林寄明突然觉得，媳妇儿这脑子可太好使了，这精打细算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这要是换别人家媳妇儿，可没这本事。 “就依你说的。” 见他同意，赵玉珍眉眼舒展，“早知道这样，大哥二哥今天回家的时候应该先跟他们提一提的。” 林寄明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不急，赵家庄又不远，我明天收黄豆的之前先往那边跑一趟，跟大哥他们说说这件事，他们要是有空，就交给他们做，他们没空的话，我就将我几个战友拉过来干。” “别。”赵玉珍想也不想就反对，“我倒不是觉得你那些战友不好，只是他们也都是有家室的人，总帮忙不收工钱咱也过意不去，回头你一家一家去还人情也累的够呛。” 原本能用钱很轻松就解决的事，非得跟人情挂上钩。 如今家里事情也不少，又只林寄明这一个能当正式劳力使的，他也只一双手一双脚，回头累倒了，她跟几个孩子咋办？ 再说，也没那么多功夫去折腾呀。 林寄明只以为媳妇儿是在心疼他，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念着弟弟比他小，大事小事都默默扛下，没人会在意他累不累，娘只会觉得他做的还不够，赚的也不够。 玉珍那时候性子弱，从不敢跟娘顶嘴，看他累，也没说过什么，只默默收拾料理她的分内之事。 他倒是更喜欢媳妇儿现在将什么都放在明面上说的感觉。 妻子知冷知热，日子才会更加有滋有味。 “好，那就不叫他们。” 见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灼热，赵玉珍默默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行了，这会不早了，你也早点洗洗睡吧。” 林寄明没有立刻起身，只凑近她小声说，“我这几天打算在五福的新屋凑合凑合，你要来陪我吗？” 毕竟是那么多年夫妻，再加上林寄明这人本就不会拐弯，说话也就直来直往了。 冷不丁听到这话，赵玉珍突然一阵口干舌燥，她假咳一声。 “五福的房间……” 她悄摸摸往几个孩子的方向看了眼，好在几个孩子对他们讨论的事情不感兴趣，这会各忙各的去了，也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好歹也是给儿子准备的屋，你一个人凑合几夜还好说，咱俩睡过去算怎么回事？你不觉得怪我还觉得怪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好歹是给儿子准备的新屋，他跟媳妇儿住里边做点什么，确实不合适，同睡一张床不做点什么，更加不合适。 林寄明也就没再坚持了，寻思还是再熬几天吧。 “行吧，那我先洗去了。” 第91章 你确定不是要下毒？ 见他起身走向厨房，赵玉珍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实在是有点太突然了，不过跟林寄明接触了这么些日子，她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不差这几天。 晚上，林寄明没再跟五福四海兄弟俩挤一张床，而是去了五福的新屋住。 兄弟两个夜里实在不老实，要不是他皮糙肉厚的，早晨起来都鼻青脸肿了。 没有被褥他就铺上稻草和赵氏给他准备的旧床单，之前行军打仗的时候，再艰苦的环境他都待过，这样的青砖瓦房对他来说，那简直跟过神仙日子没啥差别。 再说他本就是个糙人，一点桐油味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啥事。 …… 第二天，赵玉珍和五福坐着牛车离开之后，林寄明也紧接着出门了，他先往赵家庄去了一趟，不一会，赵松全兄弟三个就都来了，还带来了赵小兰。 赵松全嘱咐女儿好好跟知夏四海玩，别打架，就跟赵松祥和赵松武去了屋后。 赵小兰一进门，就好奇的打量着知夏如今的家，之前听爹和二叔说姑姑家里修上了青砖瓦房她还觉得难以置信呢，没想到不仅修上了青砖瓦房，连屋里铺的都是青砖。 这么多青砖铺地，这是啥样的家庭啊，也太奢侈了吧！ “知夏，哪间屋是你的？”她回头看着正在教四海写字的知夏问。 知夏抬手一指。 “靠近主屋的那间。” 赵小兰站在门口瞧了瞧，见知夏屋里居然还摆上了梳妆台，心下羡慕，她比知夏还长了一岁，但因为家里人多，屋子不太够，她都是跟三叔家的采儿睡一间，更别说梳妆台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自家什么家境，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们这一辈五个男娃，就她跟采儿两女娃，家里条件虽一般，但长辈们对她们两姐妹还是挺关照的，也知足了。 她来到桌边坐下，看了会知夏教四海认字，心下有些诧异。 “你这字又是啥时候学的？” 知夏将笔交给四海，让他自己先练着，寻思赵小兰来了，要给她弄点什么好吃的尝尝呢。 “就最近几个月，正好我们村有个童生，我寻思往后出门在外两眼一抹黑的也不成，就厚着脸皮跟他讨教了千字文，先教四海写一写，等到明年他就要去璞玉书院了。” 赵小兰也是个直肠子。 “不是听说璞玉书院要考才能进的吗？就你教的几个字，四海能考进去？” 知夏抬眼看向她。 “瞧不起人了不是？” 赵小兰眉头一挑，“人家念过两年私塾的想要考进璞玉书院都还不能打包票呢，四海一天私塾都没念过，怎么可能考的进去？要我说，你们想让四海念书就先送他好好去念两年私塾，别耽搁他了。” 知夏撅起嘴。 “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赵小兰半点没因为自己比知夏大一岁就让着她，“你娘要不是我姑姑，我才懒得管呢。” 姐妹俩拌了几句嘴之后，足足一刻钟，知夏没跟赵小兰说一句话，赵小兰也不理会她。 她而是去了桌边，看着四海认认真真在纸上练字，边看还边指着他的的字问。 “四海，这是啥字？” 四海一抬眼，“这是霜字。” 赵小兰点头，“一双鞋的双吗？” 四海抓着脑袋。 “姐姐说是霜降的霜。” 赵小兰一听，不服的挑起了眉头，“你姐懂啥？万一这就是一双鞋的双呢？你可别什么都听她瞎说，回头还是跟姑姑提一提吧，想要正经念书就去私塾，你姐都没正经念过书怎么教你？” 正在屋里打鸡蛋的知夏朝着屋外喊。 “赵小兰，我没聋呢，你就当着我的面挑拨离间，我劝你别太过分了！” 赵小兰也不服输。 “我怎么挑拨离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本来就没正经念过书啊。” 知夏紧接着道，“就算没正经念过书，那也比你懂得多！” 后院方向，赵松祥和赵松武听见动静，纷纷往赵松全的方向望去。 “大哥，不会真要打起来了吧？” 赵松全有些不确定。 “应该……不会吧？” 三条好汉干活确实是一把好手，可遇到这种女娃娃间的恩恩怨怨，还真是没法去主持公道。 赵松全苦恼的摸着后脑勺。 “来之前我叮嘱又叮嘱，让小兰收敛些脾气，我也没想到，半个时辰都没有就吵起来了。” 赵松祥和赵松武对视一眼。 “要不咱还是别管了，让那几个孩子自己处理去吧，回头真打起来咱们再去拉架就成。” 主打的一个不必要不出面。 惹不起，躲得起。 …… 赵小兰虽不服，却也觉得知夏最后那句话说的没错，她好像确实比自己懂的多一些。 知夏出了厨房，将分离之后的蛋清放到赵小兰面前。 “我在给你做好吃的，想吃的话你也得帮忙。” 反正赵小兰也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她这种性格，就适合有话直说。 赵小兰倒并没有拒绝，她拿起筷子。 “我要怎么做？” “将蛋白打发成白色的泡沫状。”知夏说。 赵小兰诧异的看着她，“你确定不是要下毒？” 知夏哼了声，“等会做好了我当着你的面先吃总行了吧？” “那行吧。” 听她这样说，赵小兰这才拿着筷子认真的打起了蛋白。 可她有些低估了这个蛋白的打发难度，手都搅酸了，蛋白也起了白沫，给知夏看过还总说不够不够，气的赵小兰将大碗往她面前一放，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不行了，我搅不动了，你自己来吧。” 知夏早就料想到靠她一个人完不成，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大碗，又往蛋白中加了点糖之后，开始继续搅打。 最终打到满意的状态后，将蛋白和早就拌了白面、糖和少许水的蛋黄翻拌均匀。 之后让赵小兰给她看着火，自己则拿了勺子舀了面糊放进锅里。 “灶里的火千万别太大了，大了就要糊了。” 被提醒了八百遍的赵小兰也逐渐没了耐性，“知道知道，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 第92章 撒谎不要钱 知夏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 “谁叫你平时咋咋呼呼的，我咋知道你到底靠不靠谱？” 赵小兰忍着将火钳扔出去的冲动，“你才咋咋呼呼，你全家都咋咋呼呼！” 知夏哈哈大笑。 “行，你咋咋呼呼，你说了算。” 厨房里的动静再次传到屋后，三兄弟停下手中的动作，各自对视一眼后，满脸淡定的继续埋头干活。 这姐妹俩来来回回吵多少回了。 只要不打起来，都不用太当回事，让她们自己解决就好。 …… 吵吵闹闹中，在赵小兰的协助下，知夏嘴里那个叫“鸡蛋松饼”的东西全部出炉了。 一整个香气四溢，简直比红烧肉的香气飘的还要远。 赵小兰闻着香气，忍不住伸出手想拿一块尝尝，刚伸出手，却听得知夏问。 “你不怕我下毒啦？” 赵小兰一翻白眼。 “瞧你小心眼的样，那刚才我也不知道你要干啥不是？” 知夏笑问她，“你就说香不香吧？” “香香香。” 赵小兰没好气的回答她之后，拿了块鸡蛋松饼去院子里吃去了。 知夏一笑，她也不知道为啥，看到赵小兰，就好像没法跟她好好说话似的，不怼几句，心里都不痛快。 她哼着小曲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随后端着鸡蛋松饼来到四海面前。 “四海，歇一歇，先吃点东西。” 四海立刻放下笔，拿起一块吃了起来，知夏又将东西端去了后院，给三个舅舅也一人分了一个。 赵小兰吃了知夏做的鸡蛋松饼后，也不再跟她吵嘴了，开始询问她具体步骤，以及怎么会突然想到做这种松饼，是不是在哪里学过云云。 知夏哪里能跟她说实话？ 真要说实话了，还不得将她吓的哭爹喊娘的？ 只说是在镇上跟人聊天的时候听到的，正好今天她在，趁着有人帮忙就试了试，没想到成功了。 反正撒谎又不要钱，更何况，还是这种“善意”的谎言。 林寄明扛着一麻袋黄豆回到家的时候，姐妹两个正将脑袋凑到一起聊天，四海则带着两条狗跟狗娃和毛豆疯玩疯跑去了。 这是知夏要求的。 念书固然重要，但孩童时期也就这么几年快活，学一会就得玩一会，劳逸结合才行。 回头见林寄明扛着一大包东西进门，知夏忙跑上前给他拉开院门。 “爹，你这次收了多少斤黄豆？” 林寄明扛着黄豆进了门，“收了两百斤，还有一包扛你头叔肩上，应该快到了。” 林寄明嘴里的头叔，是前些日子家里修青砖瓦房的时候，在家里帮忙的战友之一，全名沈大头。 赵小兰见林寄明来，忙起身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姑父，有长辈在，到底不如跟知夏独处的时候那般随心自在。 林寄明点了点头，刚将黄豆在屋里放好出来，沈大头扛着另一包黄豆进了院子。 “老大，快来帮忙。” 林寄明上前接过他肩上的黄豆，还不忘嘱咐知夏。 “知夏，给你头叔倒杯水喝。” 沈大头喝了水就回家了，林寄明见赵小兰在院子里，寻思两个姑娘家在这边说话，自己在院子里待着她也不自在，都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去隔壁找来妮的爹陈守财借了一把锄头去后院开荒去了。 …… 赵小兰在杏花村吃了中饭就回了赵家庄，赵松全亲自将她送到了田对面，看着她走过赵家庄的田，才回林家老宅屋后继续开荒。 就跟之前送知夏和四海回家一样，总要亲眼看着孩子平安到家才能放下心。 赵家三兄弟加上林寄明，开荒的活干的极快，四亩旱地半亩水田，不到四天时间就开完了。 旱地开好之后，林寄明又去村里养猪的人家弄了些发酵好的猪粪，拌上草木灰，将田地整个撒了一遍底肥搅和匀才开始种田种地。 旱地种上了黄豆，水田还没开始种，毕竟稻谷还得浸种，等种子发芽了还得育苗再分栽。 赵玉珍观察几天后，另一只母鸡也开始抱窝。 如今家里的事情都归置妥当，林寄明早晨陪着赵氏做了豆腐之后，会陪她一起去镇上做买卖。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家里大事小事他都学的用心，上手也快。 慢慢的，轮到赵玉珍手上的活越来越少，夫妻俩相处起来也更和谐自然了。 这天，林寄明和赵氏坐着牛车，带着四床崭新的棉被回了家，村里人跟他们打了招呼之后，看着他们坐的牛车远去才开始讨论。 程氏将她大儿媳分出去之后，林家大房的日子反倒越过越红火，天天吃香喝辣的。 如今不仅住上了青砖瓦房，还置办了棉花被。 刚才牛车从面前过去，看那被子厚度至少也是七八斤的了，这样厚的棉花被，垫着睡觉绝对舒服。 大几百文一床呢，四床得小二两了，还真是舍得呀。 也不知道那程氏会不会后悔。 …… 林春杏回到家，第一时间找程氏告状。 “娘，我今天看到大哥和大嫂抱了四床厚棉花被带回家了。” 她在旁边阴阳怪气。 “大哥大嫂最近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还住上了青砖瓦房，置办上了厚棉被，大哥除了回来的当天，之后连咱新屋的门槛都没踏进过，糖子儿也没给娘带过一颗，反倒有点东西就往赵家庄送，我之前都看到好多回了。” “亏娘之前还巴巴的给他们送了太水坡的三亩田契去，娘心里有他，他心里却不见得有你这个亲娘了。” 程氏铁青着一张脸。 “都分家了，我能怎么办？赵氏动不动拿我当初签下的契书说事，我也是要脸面的。” 林春杏不依不饶。 “哪有儿子不管亲娘的？就算娘和大嫂签了断绝关系的契书，和大哥总没签吧？都是您的儿子，大哥不也得赡养你这个亲娘？我看村里好多人家分家之后，一年还给父母多少斤口粮呢，到了大哥这里倒好，啥也没有。” 程氏一想，女儿说的也在理。 怎么说她也是大儿的亲娘，当初分家，她也不知道大儿还活着，她要是知道寄明还活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大房分出去的。 “你去老宅将你大哥叫来，就说我找他有点事。” 第93章 不像有啥好事 林春杏一喜。 “好嘞，我这就去。” 不管大嫂怎么样，大哥肯定要管他们的。 他可是娘嫡亲的儿子。 如今他们饼摊的生意一天就一百多文的生意，除去成本一天可能连三十文的利润都没有，大嫂的摊位不卖饼之后，他们倒是想过涨价，可涨了之后客人根本不买账，最后没办法，又只能将价钱降下来。 如今镇上的买卖架在这里，二哥连田地都管不了，到年底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大嫂的摊位生意那么好，大哥每个月给娘接济点的话，他们的日子都能好过很多，说不定家里也能添上肉菜呢。 …… 沈甫安今天散学早，家里饭都还没好，想着有几天没去过林家老宅，便去找了知夏，这会正在院中教知夏认字，千字文认完之后，她如今已经开始学弟子规了。 沈甫安不仅教她认字，还会跟她讲解文本的释义，知夏总是悄悄记住，等他走后，再用简体字标注部分难懂的释义，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会是记住了，这要是不记下来的话，说不定明天再去看，她又忘了。 看她学的快，还好学，沈甫安也乐意教，每一句都讲的细致用心。 沈甫安这段时间总往老宅跑也不是啥秘密，尤其是附近几户人家，几乎都知道知夏拜了沈甫安做老师，跟着他念书认字这件事。 虽然不理解赵氏为何会让女娃认字，但看到她天天教四海认字写字像模像样的，桂婶和刘氏也起了心思，各自提了肉和蛋上门，拜托知夏教四海写字的时候，也顺带教一教毛豆和狗娃。 他们也不要求俩孩子考璞玉书院，能多少认得几个字，将来出去不至于两眼一黑。 毕竟他们一年上头也就能赚个二三两的，能保住一家人吃喝都不容易，根本没闲钱送孩子正经去念书。 肉和蛋，是庄户人家顶顶珍贵的东西了。 几家邻居关系这么好，知夏不答应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反正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三只羊也是放，让他们跟四海做个伴也好，教她是认真教了，回头他们能学到多少，那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再说她最近正好闲着，也没谁规定她必须哪个时间教多少字，就应下了。 至于肉和蛋，她想了想，也收下了。 毕竟她教认字是真实付出了劳动的，再说村里的孩子也不止毛豆和狗娃两个，回头人家见她免费教认字，个个都想将孩子往她这里塞，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了。 林春杏没想到沈甫安这会也在老宅，见他正坐在知夏身旁认真教着她认字，低头望着书上满脸专注的样子，让她有些着迷。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看书的样子呢。 他对她有没有想法先不说，最近频繁见了他几次之后，她对他是越发的满意了。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这才带着笑脸上前敲了敲院门。 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往她的方向看去。 林春杏首先看向沈甫安。 “甫安也在老宅啊。” 沈甫安礼貌的点了点头，“姨。” 再次听到这声称呼，林春杏脸上的笑容顿时就维持不住了。 知夏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实在是忍不住，用手挡着林春杏所在的那半边脸，将脑袋侧向沈甫安坐的方向，憋笑憋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甫安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也没催她，只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她整理情绪。 林春杏听得沈甫安的称呼，也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聊上第二句，便朝着屋里喊。 “大哥，你在家吗？” 这段时间林寄明和赵氏夫妻二人如胶似漆的，基本赵氏在哪儿，哪儿就能看到林寄明的身影。 这不刚和林寄明将四间屋里的床全部铺上，赵氏就听见了屋外的动静，不由拿手拐子碰了碰他。 “你妹子来了，不去看看？” 林寄明一把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脖颈处。 “她哪有我媳妇儿好看。” 脖颈处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赵氏心底一惊。 “你别这样。”赵氏没好气的推开他，压低声音，“你平日里当着几个孩子面没正行也就罢了，这会沈甫安还在外头呢，叫他瞧见了多不好？赶紧将你妹子打发出去吧，我估摸着她找你应该没啥好事。” 林寄明意犹未尽的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脸色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严肃。 “找我什么事？” “大哥。”林春杏浅笑，“娘让你去一趟新屋，说是有事要找你。” “她能有什么事找我？”见林春杏欲言又止，林寄明也没再继续问，回头看向已经站在门口的赵氏，“我去去就回。” 赵玉珍点头。 “去吧。” 他亲娘 见他离开，她去厨房做饭去了。 “甫安晚上就在家里吃吧。” 沈甫安望向厨房，“不了婶子，再教知夏认几个字我就回了，我娘做了饭的。” 赵玉珍听了，也没强求。 知夏又认真学了一会，将沈甫安送出院门之后，回来将她觉得容易忘记的注释给标注上。 “娘，你看出林春杏的心思了吗？” “她的心思还用看？”赵氏在厨房里说，“一看到甫安就到处开屏，有眼的都能看出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开始做春秋大梦呢。” 知夏一边写，一边忍不住想要笑，“一想到甫安哥叫她姨我就想笑，你刚和爹在屋里铺床没看到，她当时脸色可精彩了。” 赵氏不用看也能想象到，也哈哈笑了起来。 “她就是活该！” …… 林寄明随着林春杏来了新屋，程氏正坐在堂屋前的屋檐下，林水生和李氏站在她两旁，二房几个孩子也全都规规矩矩站在两边，气氛有些严肃，几个孩子大气都不敢出，连最小的耀祖也跟个鹌鹑似的，牵着哥哥的手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爹娘和阿奶。 望着眼前的架势，林寄明一时间有些错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情要审判他呢？ 媳妇儿说的没错，这一看就不像有啥好事。 第94章 重新考虑家产分配 程氏见他来，清了清嗓子。 “寄明，虽说你们大房分了出去，但娘当时也确实不知道你还活着，所以才想着尽全力保全自家。” “契书也是在赵氏的要求下签的，水生和你弟妹子女多，养家不容易，杏儿又快到了出嫁的年纪，难得官府那边有点补贴银子，你不在，赵氏就相当于咱家的一个外人，银子自然是不能给她的，这事儿你也怨不得我。” “再说，后来她得知这件事也没少闹腾，为了区区三十两银子，死活要跟我们分家，撒手不管家里的事，她不就是想让我难受吗？” “那段时间杏儿和李氏照顾我不熟练，确实受了不少罪，她的目的也达到了，照理来说，有什么气也该消了。” 林寄明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杏儿和弟妹不熟练，难道不是因为玉珍平时任劳任怨将娘照顾的太周到了吗？娘既然将她当外人，怎么还让她照顾这么多年，就是在村里雇个人工，几年下来也得不少工钱了吧？” 程氏被他怼的无话说。 “我不管赵氏怎么想，反正事情已经这样，我也不在乎她将来还能不能孝敬我，就当没了她这个儿媳妇，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儿子，赵氏不管我不要紧，你却不能不管。” 林寄明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为了银子。 “娘，如果五年前去打仗的人是水生，你对弟妹和二房的几个孩子，会不会也跟对玉珍和我的几个孩子一样？” 程氏偏偏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可五年前去打仗的人是你，不是水生，没有发生的事，没得比较。” 林寄明点头，哪怕她不说，他心里也大约知道答案。 “玉珍既然嫁给了我，那就是我林家的人，娘觉得她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所以一直将她当外人，那五福几兄妹呢？” “我的亲生孩子，难道也不配跟这个家扯上关系？光宗有书念，耀祖有蛋吃，我的孩子有什么？娘不会觉得，给他们几口剩饭就已经是在施舍他们了吧？那粮食谁给的，家里田地谁帮忙种的？饭菜又是谁做的？娘是谁伺候的？” 林水生听不下去，“大哥说的什么话？咱家哪里像是能剩下饭的？往常吃饭都在一张桌上，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 “就是。”林春杏也说，“咱家这点家底，哪里还有剩饭给五福几个吃？那肯定都是吃一样的。” 见院子里几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林寄明知道，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多说无益。 “是不是一样，我心里有数，娘这次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也不妨有话直说，我还得回去给玉珍帮忙做饭呢。” 程氏忍不住训他。 “做饭是女人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还操心这种事做什么？你如今是一家之主，不能总叫赵氏这般拿捏你，自己也得支棱起来，家里还是得男人拿主意才行。” 林寄明不耐烦听她插手家里的事。 “现如今都分了家，我们家的事娘就别管了，我乐意听玉珍的就行了。” 程氏被他的话一噎，心里顿时蹿起了一股火，可为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还是忍住了。 “今天叫你来，确实有点事要说。” “你村口的德叔家三个儿子，家里人多容易起矛盾就给分了家，三个儿子一人一年给他三斗粮，两斤肉，两斤酒，农忙的时候，三人凑一起给他干半个月的活，去年过年制的制衣，纳的纳鞋，各种好东西孝敬着。” “还有新屋隔壁，就你邱婶子家，她家也是三个儿子，虽然都是护媳妇儿的，也从没有不管她，家里条件差，新衣新鞋是没有，但只要有好吃的好喝的，儿子每次都想着她，平日里挣了钱，大头都是交到她手中，余下的再给媳妇儿添私房。” “再有就是你同年陈石头家里，他们家跟咱家一样，只两个儿子，陈石头带着媳妇孩子从你陈伯家分出来之后，抚养你陈伯的事情就交给了弟弟弟妹，他自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去年除了酒肉，还给了你陈伯五百文，农忙的时候还给他弟弟帮了七八天忙。” “现如今你们大房分出去了，我如果不在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但如今我还立在这里，你作为儿子，也不该对我这个当娘的不管不顾。” “我听水生和杏儿说你们镇上的买卖生意不错，总不能你们吃香喝辣的，我这个当娘的吃糠咽菜，到时候叫村里人怎么看待咱们家？我也不要你多的，一年二两银子，一石粮食，十斤肉就行，照顾我的事有水生和李氏，也不用你们多费神，就安心做你们的买卖就好。” 林春杏心底暗喜。 大哥如果同意了的话，家里的日子肯定能好过很多，回头她嫁人的时候，娘也能给她多添点嫁妆。 林水生和李氏心底同样期待。 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能轻松不少，往后只需要种好几亩田地，将来就不愁没银子花了。 林寄明抬眼望着程氏和林水生兄妹，只觉得一颗心越发的冰冷。 这就是他孝敬了几十年的娘，疼了几十年的弟弟妹妹，面对金钱时，不加掩饰的丑恶嘴脸，败坏了他们在他心中的最后一点好感。 “既然娘说到赡养问题，那我也得重新说到分家一事了。” 见林寄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林水生一愣。 “这与分家什么关系？咱不是早就分家了吗？” 林寄明望着几人说，“德叔家分家，三个儿子田地和银两都是平分，父母当然也是由他们共同抚养。” “邱婶虽没分家，但邱婶子对三个儿子一视同仁，家里七八个孙子她也带的极好，三个儿子赚钱的本事旗鼓相当，所以不容易因为分配不均起矛盾，不像咱家，我去边关前，赚钱和干活我是主力，花钱的却是全家，关键我走后妻儿还得不到善待。” “再说陈石头，陈伯分家的时候，可是给他分了五亩水田四亩旱地，还有银子和牲口的，弟弟弟媳负责照顾，他当然得出钱出力。” “娘说我这个亲儿子对你不管不顾，那您是不是也要重新考虑一下家产分配的问题？” 第95章 咱家会有老四吗？ 程氏忙狡辩。 “太水坡……”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寄明打断。 “太水坡那三亩田究竟是谁买的，又是怎么到娘手里的，别人不清楚，娘还能不清楚吗？” 程氏眼神一阵闪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太水坡那三亩田，确实是大儿子大儿媳用他们自己的钱买的，原本田契不在她手上，是她找大房两口子软磨硬泡许久才得了“代为保管”的资格。 林寄明再次望着她。 “我从没想过要跟水生争家产，但家里现有的田地和官府补贴都是在分家之前，且这些田地我之前也是出了不少力的，理应有份，我要不要是一回事，娘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娘能一碗水端平，将来我凭借自己本事赚了钱，可以按陈石头的标准，每年给娘五百文，再加半石粮，多的也没了，毕竟您儿子就这点本事。” 他的本意确实不是为了跟家里争这点东西。 如果娘和弟弟都是好的，他有能力赚钱，少要点也无妨，可他们不仅不知好歹，还总想扒在他身上吸血，他家里也有妻儿，总不能为了满足娘和弟弟的欲望，弃自家于不顾。 长此以往，家里恐怕没好日子过。 林春杏眉头一挑。 “大哥，你们家如今住着青砖瓦房，睡着新棉花被，居然就给娘半石粮和五百文？打发叫花子呢！” 林寄明也有话讲。 “你嫂子毕竟跟娘签了断亲书，如今镇上的买卖是她支棱起来的，我自然是不能将她那份算进去的，一年半石粮和五百文钱的抚养钱已经很丰厚了，村里又有谁家能给到超过这个标准的？” 程氏见林寄明这般不开窍，心里又气又恼。 可偏偏她之前将事情做的太绝，眼下大儿子一来一回，直将她怼的无话可说。 她往林水生的方向望去，母子两个虽然都没说话，却都默契的坚定了心里的想法，那就是银子和田地不能分出去。 一年五百文钱半石粮，十年也就六两银子五石粮，加起来不足十一两，她如今这身体，还不知道能熬多少年呢。 眼下大房的条件本就好些，又有赚钱的本事，家里为数不多的钱自然是得留给小儿的，光宗念书将来还需要不少银子呢，私塾的先生曾夸赞他是个念书的料，老林家就指望着这个孙子出人头地了。 林水生当即开口。 “大哥，你毕竟是娘的亲儿子，难道你要对娘不管不顾？” 林寄明并未松口，“家里的东西给了谁，娘当然是由谁来抚养，身为娘的儿子，我自然不会完全不管，往后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会拿点东西来孝敬娘，再多我也拿不出了，娘自个儿好好考虑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顾院中人怎么想，为免程氏在他面前耍无赖，直接转身离开。 程氏望着他的背影，双手的紧紧握着椅子上的把手，她咬紧牙关。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真该替你们大哥休了那赵氏，将她赶回赵家庄去，省的她在你们大哥耳边吹枕头风，如今他是完全不听我的话了。” …… 林寄明回到家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不过赵氏却能看出他心情不大好。 她也没问。 不用想也知道，程氏找他准没好事，大抵是看到自家日子如今好点了，跟他要好处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程氏敢做初一，她就敢做十五。 今晚开始，知夏和五福就要住到青砖瓦房去了，知夏还好，大大咧咧的并未当回事，前世毕竟是住过好屋子的人，五福一想到自己住这么好的屋子，却要让爹娘住茅草屋，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爹，娘，咱家那两间青砖瓦房，要不就妹妹住一间，你们住一间吧？我跟四海是男孩，皮糙肉厚的，就先住着那两间土坯房。” 赵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说了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我寻思土坯房住着冬暖夏凉的也舒服呢，再说屋里都铺上了青砖，还将墙也刷白了，屋顶也是重新修过的，这和青砖瓦房有啥区别？” 再过几个月五福都十四了，明后年可能会陆续有媒婆上门说亲，住的好一些，那些姑娘家家的也愿意考虑他，届时五福的选择也更大。 四海还小，等他到说亲的时候还得十来年呢，先住着毛坯房倒也无碍，反正这孩子也不挑。 见他还想说什么，林寄明望着他。 “你娘让你住就住着吧，爹娘还年轻，住哪儿都行，等过几年咱们手头宽裕了，便将这毛坯房推了也建青砖瓦房。” 五福见爹娘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天晚上，全家人早早的洗漱过后，住进了各自的屋里。 林寄明也终于能跟媳妇儿干点之前不方便干的事情了。 知夏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老爹正在院子里干活，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 娘倒是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爹活都快干完了她才起，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就是眼神每每望向她的时候，会有些闪躲。 知夏虽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却也明白过来，娘这是尝到甜头了，害羞了呀。 这么想着，她凑近赵氏，促狭道，“娘，咱家会有老四吗？” “说啥呢？”赵氏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我寻思再过几年都可以退休了，这时候再来个老四，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知夏一想也是，更何况这里医疗条件不如前世，人的寿命也普遍不如前世，三十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孩子风险大，再说娘现在有儿有女的，已经有三个也够了。 “那你可得做好避孕，别意外怀上了。” 赵氏点头。 “到时候找个医馆问问去。” 吃完饭，林寄明和赵氏领着五福去了镇上，隔壁的毛豆和狗娃吃完早饭之后来了家里，和四海一起跟着知夏认字。 知夏算是发现了一件事。 四海看着傻憨憨，做啥事都不着急也不出彩的样子，实际上他学东西还挺快，至少她教个一两遍的字，他基本也能自己慢慢临摹出来了，虽然不大好看。 狗娃和毛豆却不同。 最简单的一个“天”字，狗娃得抓着他的手反复写上二三十遍，他才能写的像那么回事，毛豆不是出神就是犯困，幸好他们两家的长辈没有一定要让两人走念书这条路，否则不知道能熬死多少个夫子。 有了对比，知夏教四海也教的更用心了。 …… 第96章 无利不起早 半个月时间过的很快，老街开始整改之后，赵氏和林寄明就闲下来了。 赵氏一算，铁板豆腐做了整整一个月，平日里每天进账五六百文看着不打滚，一个月下来，除去成本和赵家嫂子、侄子的工钱，居然还赚了十二两银子，加上修屋子置办东西剩下的，手里目前也余了二十九两。 利润确实高，因为最主要的原材料是自己做的，但累也确实累，晚上泡黄豆，早上起床要磨要煮还得压的，都不是轻松事。 好在如今家里有了男人，倒也不用她费多少功夫，有时候晚上她还没来得及想到这头上去，男人就已经将豆子泡好了，早上起床前他都已经将豆子磨好了。 “好不容易有点奔头，这才干了一个月，居然就遇上整改了，也不知道三四个月之后是什么情况，到时候镇上做小吃的多了之后，还有没有这么好的生意。”赵氏有些发愁。 知夏却不怕，“娘，豆花和铁板豆腐生意利润这么高，等老街整改之后肯定得接着做的，只要味道好，价格实惠，也不怕卖不出去，就是不知道陈不凡那边要弄多久，既然这段时间做不了铁板豆腐和豆花，咱先歇两天，这会天晚了，等明天我去问问他花车啥时候能好，大不了先做点豆腐卖卖也是可以的。” 白豆腐的利润虽然只铁板豆腐的一半，但不需要起那么早啊，铁板豆腐做买卖前，至少得提前两刻钟支起摊子，烧灶开火将熟食做出来才能开始卖，白豆腐完全不用，拿到镇上摆开就能卖了。 赵氏一想，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做豆腐的话，一天做多少合适呢？” 知夏耐心给她分析。 “豆腐的利润比铁板豆腐低了一倍，二十斤铁板豆腐和豆花，除去咱们自家和村里消耗的，时不时给阿公阿婆送点去的，一天大概能赚六百文出头，白豆腐可能就只能赚个三百文的样子，即便如此，六成多的利润也很可观了，除去成本一个月到手也能有个五六两银子呢。” “娘要是摸不准的话，咱们还是从二十斤开始，二十斤全部做豆腐的话，大概能有六到七板，后边卖的好了咱再适当加点。” 知夏的计算过程赵氏直接给忽略了，只记得两个关键的数字，那就是一个月能赚到手的五六两银子和二十斤黄豆，既然女儿都算好了，她也懒得费脑子去想。 “行，听你的，得空你去问问陈不凡，啥时候能有花车，咱也好早点做打算。” 从来没反驳过赵氏的林寄明却觉得不妥。 “让五福去问吧，知夏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离陈不凡这种泼皮远一些才是。” 五福忙点头。 他怎么样无所谓，关键妹妹要好好的。 瞅瞅爹娘给她忽悠的，越来越好了，家里也越来越富足了，这个家还真离不开妹妹的忽悠。 这种感觉，就跟画饼似的，妹妹画好了饼，他们全家跟着往里跳。 好在这个饼里没有陷阱，是真真实实能饱肚子的。 知夏却觉得有必要纠正纠正陈不凡在爹心目中的印象。 “爹，人不可貌相，你不在家的时候，陈不凡给咱家行了许多便利呢，咱们之前摆摊的摊位，摊位费一个月一百二十文，旁边摆几张桌子他也没另外收钱，我听说二叔他们的摊位费是两百二十文呢，整整比咱家多了一百文。” “而且等老街整改之后，他还会给咱两个打通的铺面和一辆花车，五年免租呢。” 林寄明一听，更觉得不对劲，无利不起早，这陈不凡给自家这样大的好处，莫不是奔着闺女来的？ “他好端端的，给咱家铺子免租做什么？咱也不是交不起店租。” 赵氏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笑了。 “你以为老街整改是陈不凡一人想出来的？” 林寄明不解。 “啥意思？” 赵氏说，“老街如何整改，陈不凡是采集了知夏的想法，再上报到县衙，得到了县太爷准许的，事后作为回报，才给咱家行了这样的便利，再说那陈不凡，看起来不务正业，和县衙那边都能搭上线，真不务正业的能有这本事？” 林寄明有些诧异。 “原来是这样。” 看来村里人对陈不凡的误会还挺深的。 知夏在一旁说，“明天还是我去吧，大哥胆子小，回头见了陈不凡，怕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五福搔着头，寻思倒也不至于吧？ 他之前是有些怕陈不凡来着，现在已经好多了。 真的好多了。 林寄明还是觉得让知夏一人去不妥，“让五福跟你一起吧，兄妹俩做个伴。” 知夏拗不过，同意了。 …… 第二天不需要早起，全家都睡了个懒觉。 唯独林寄明起的早了些，一大早拿了砍刀，去山里砍了些竹子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忙活着。 知夏起床见他正拿削好的竹条在编织什么，忍不住上前问。 “爹，你在编什么呢？” “正好这段时间闲着，我想编几个鱼笱（gǒU），回头扔几个到水沟里，再扔几个到塘里，说不定能抓几条鱼回来吃。”他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有多余的也可以拿镇上去卖，到时候再给你也添一套笔墨砚台，之前给五福和四海买的那套太差了。” 女儿那一手字，还得好一些的笔墨来配，至于儿子，刚开始学，用啥都是一样的，反正写出来都不好看。 知夏点头，见他编的鱼笱都挺大，不由突发奇想。 “爹，你这鱼笱还能编小一点的吗？咱也能放一些到农田里抓鳝鱼和泥鳅呀，前些日子为了混口吃的，我和大哥还去田里抓过鳝鱼呢，金杯楼的收价也挺好的，到时候抓了我可以帮你去卖，金杯楼的李大厨跟我熟呢。” 听到这里，林寄明有些心疼。 几个孩子还小，他不在，他们只能被迫承担本不该他们这个年纪承受的重担。 如今他回来了，当然得拼尽全力护几个孩子周全。 “好，等我编完这几个大的，也编几个小的，咱们先试试，要是可行的话，再多编一些。” 第97章 被蚌壳夹了 知夏点头，去洗了把脸，趁着赵氏将早饭做好之前拉着五福去找了陈不凡。 如今老街那边开始有动作，陈不凡必定忙，她担心去的迟了些，连他人都碰不到。 陈不凡这会正在家里吃早饭，三个包子一碗稀粥，还配了一小碟咸菜，住的地方虽不咋地，好歹吃的还不算差。 肉包子三文一个，三个就是九文钱，再加米粥和咸菜，一顿早饭就是十文以上了。 村里人家，条件差些的，可能一户七八口一早上的口粮加起来都不到十文。 “吃着呢。” 陈不凡侧头，见知夏和五福来，夹了一小块咸菜放进嘴里。 “什么事？” 知夏也没进门，就靠在门边问他，“老街的花车啥时候能有？” 陈不凡望着她，“你要？” 知夏点头，“最近不是不能做熟食生意了嘛，想弄一辆给我爹娘卖卖白豆腐，到时候可能还得跟你租一辆。” 陈不凡眉头一挑。 “我给你三个铺面，你全拿来卖豆腐？” “那当然不是。”知夏笑着说，“我寻思之后还得跟你租一辆花车做别的呢。” 陈不凡这才点头。 “等几天吧，半个月前定的第一批三十辆花车，得二十天才到交货的时候，等花车出来我给你留一辆。” “行，那我不打搅你吃饭了。” 她笑着说着，转身便要往回走，却被陈不凡叫住了。 “你等等。” 知夏回头。 “还有事？” 陈不凡从腰间拿出了上回买纸忘记给她付的钱，顺便又多给她付了两份纸的银子。 “上次忘给了，如果还有的话，再给我送两斤来。” 有银子赚，知夏当然不会推辞，她上前将桌上的银子拿在手中，总共一百八十文。 “我家里的纸倒是还有七八斤，你啥时候去镇上？不着急的话，等会就让我哥给你送来。” “不着急。”陈不凡咬了一大口包子，“我吃完就要走，你啥时候有空再给我送吧。” “行，那明早给你送来。” 知夏也没再打扰他，拉着五福回家去了。 一整天时间，哪怕有五福在旁边帮忙，林寄明也只做出了两个大鱼笱。 他去田里捡了些田螺，砸碎拌了一份鱼饵丢进去，领着五福穿过后山，去了山那边的小河边，将鱼笱放了进去，鱼笱的一端还系着绳子，用一个木桩固定在岸上，防止被河水冲走。 回家前，还在小河里捡了一些河蚌，拿回家之后用盆养着。 赵氏望着在水里张开蚌壳的河蚌。 “这河蚌看着还挺肥呢。” 四海好奇的蹲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盯着盆里的河蚌，见哪一个张开，便用手去戳河蚌软软的肉，玩的乐此不疲。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二叔就从来没去河里捡过河蚌，家里有啥吃啥，没啥就饿着。 他极少见河蚌，所以觉得新奇。 知夏站在弟弟身后。 “四海，你可得小心些，要是被河蚌夹到手了，还是会有点疼的。” 她前世小时候就被夹过，那蚌壳夹住她的手死活不松开，是娘用起子插进去将河蚌撬开才将她的手解救出来的。 然而，四海并未将她的话当回事，仍旧自顾自的玩着，直到院子里传来他哇哇大叫的声音…… “呀！”赵氏一惊，“四海的手被夹了。” “你去安抚四海，让他别乱动，我马上来。” 林寄明最先反应过来，率先从他借来的工具中找了一把圆头凿，伸进蚌壳中撬开一条宽一点的缝隙，四海的手才得以解救。 知夏望着四海被夹的红红的指头。 “我刚才说啥来着？你非不当回事，幸好手指头没有夹出血，不然得破伤风就麻烦了。”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父子三人纷纷望向她。 “妹，啥是破伤风？”五福问。 知夏知道的也不具体，不过到底是比在场几人知道的要多一些，“伤口被感染之后得的一种疾病，会危及性命的。” 五福一阵后怕，幸好四海没有被夹破手指头，否则得多危险啊！ “四海，你往后别玩这东西了。” 经了这一插曲，林寄明将装着河蚌的盆放到了厨房的案板上，打算明天一早将鱼笱取回来之后就将这些河蚌一并杀了，到时候打回来的鱼多还可以让五福送两条去赵家庄。 夜里，林寄明和赵氏坐在床头说着话。 “咱家闺女算数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我还没见村里有谁比她算数还厉害的呢。” 赵玉珍打着马虎眼。 “我也不知道这丫头跟谁学的，反正从我们开始在镇上做买卖，她算数就挺利索了，许是算的多了，自学成才。” 林寄明信了她这个说法，将她的手捏在掌心。 “也是媳妇儿教的好，咱家儿子女儿都是聪明懂事的。”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 “你惯会拍我马屁。” 男人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大掌从她的腰间探入里衣往上，赵氏虽生过三个孩子，许是因为孩子都不大的缘故，身材变形并不严重。 这几天跟男人同睡一张床，亲密的事情肯定是做过的，只是每次被他突然触碰的时候，还是会如同受到惊吓一般，整个人都颤栗并发出让人遐想的呻吟。 声音产生之后，总有那么一瞬，会让她觉得羞耻。 偏生对林寄明受用，每每听到这种声音，他就想将命都给了她。 男人眼底染上欲望，凑到她耳边，“几个孩子这会应该都睡了，明天不用去镇上，你可以迟点起来，早饭我来做。” 想到知夏之前死活不想让他做饭一事，赵氏将信将疑。 “你行吗？” 林寄明一阵愣神，黑夜中，眸光深了深。 “我行不行的，你不最清楚么？” 之后，屋内只余女人的嗯嗯声和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直到后半夜才歇。 庄户人家没什么娱乐，尤其是夜里，知夏躺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的哇叫声和一道似有若无的呻吟声传入耳中。 恍惚将她吵醒，又恍惚没有。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 第98章 厨房着火啦？ 五福惦记着第二天要去取鱼笱，兴致勃勃的起了个早，一脸期待的提着桶随林寄明翻过后山去了小河边，将两个鱼笱中的鱼全部收到了桶中。 总共五条鳝鱼，三条一斤多的鲢鱼，一条鳊鱼，一条两斤多的草鱼，余下的全是鳑鲏、刁子、河虾和鲫鱼，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约摸着能装上两碗。 总的来说，一晚上的收获还不错。 五福望着桶里这些鱼，兴奋的合不拢嘴，甚至比在镇上做买卖赚到钱还要让他开心。 林寄明也没有将鱼笱带回家，而是在小河边捡了些蚌壳砸碎扔到鱼笱里边又重新丢水里了，顺便又跟五福捞了一些河蚌，直到将桶子装满才回家。 一到家，他就将几条大一些的鱼连同鳝鱼一并养在桶里，小一些的不容易存活，全被他掐去内脏清洗干净，用少许盐腌制起来了。 稍稍入味之后过油一炸，酥脆可口，能当零嘴儿吃，还能下酒。 不过他虽喝酒，却并不贪杯。 这几年在边关打仗，军营里严令禁酒，若因偷喝酒误了大事，是要掉脑袋的。 家中有妻有儿，他一直都遵守军规克制的极好，回来之前被战友们拉着吃喝了一顿，到家之后还未沾过一滴酒呢。 倒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压根也没往这方面想。 处理好小鱼小虾，又将昨晚和今早捞回家的河蚌一并杀了，处理干净之后得了一大钵的河蚌肉，杀河蚌的过程中，还意外中获得三颗指头大小的珍珠。 颗颗圆润饱满，光泽极好。 不过他并未声张，打算得空了去趟县城，找匠人给媳妇儿定做一对珍珠耳环，要是还能凑一颗的话，给女儿也定做一对。 实在凑不到，便给她做一支珍珠簪子也是好的。 珍珠珍贵，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这样大小的珍珠耳环，首饰铺子一对都是几十两起步了，也是他运气好，一大桶河蚌切下来，居然得了三颗。 知夏起床见五福在给林寄明帮忙，也没喊他，抱上两斤纸，顺便拿了条鲢鱼送去了陈不凡家里。 陈不凡最近忙，也就早晚在家，这会不去，迟点他可能就出门了。 毕竟收了人家的钱，既然说今天送，那就肯定是要送过去的。 陈不凡跟父母分家之后的两年，除了后来跟沈甫安熟悉后，他偶尔会想着自己，再无人惦记，村里也从未有人给过他什么。 见知夏送了纸，还给他提了一条鱼来，他略有些诧异。 提了提手中用稻草穿着腮帮子的鱼。 “这是给我送贿赂来了？” “贿赂什么呀。”知夏没好气的说，“我不过是看我爹早上弄了几条鱼回来，家里有多的才想着给你也带一条，可没有贿赂你的意思，不要就还我。” 她说着，毫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跟陈不凡熟了之后，她也放开了一些，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他也不会见气。 陈不凡眉头一挑，并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知夏噗嗤一笑。 “逗你玩儿呢，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吃饭去了。” 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陈不凡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一户人家的墙角，才转身回院子，将鱼处理干净用盐腌上才出门。 …… 回家的时候，赵氏正在厨房里炸小鱼小虾，相隔老远就闻到了香气，知夏三步并作五步跑回家，小鱼小虾正好出锅，她忍不住拿了条放进嘴里，虾壳都被炸的酥脆了，放在嘴里一并嚼，虽然只撒了点盐，吃起来却格外的香甜。 “好久没吃过这种无污染的小鱼小虾了，真好吃！”知夏眯起眼睛说。 见她吃的像只小馋猫，赵氏不由笑了，许是有了男人的滋润，眉眼看着比从前要柔软了几分。 “好像你之前吃过似的。”转而望了眼才到她肩头的女儿，眼底好似带着宠溺，“手也不洗，看给你馋的。” 正舔着手指头的知夏眨巴眨巴眼，怎么突然感觉娘变温柔了？ 往常她不洗手直接从碗里拿东西吃，她哪怕装模作样也要骂她两句的，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会中邪了吧？ 打量了她片刻，却又找不到她到底哪里变了，又琢磨了一会，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再次从碗里拿了条小鱼扔进嘴里，趁赵氏开骂之前，笑着溜出了厨房。 “我洗手去了。” 赵氏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没个正行。”转而朝着院子里喊，“粥已经好了，都洗把手来吃饭，等会吃了咱们一起去赵家庄看你们阿公阿婆。” 林寄明立马放下编了一半的鱼笱，起身打水洗了把手。 “来了。” 林寄明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和赵氏碰上，每次触碰到一起，两人面上的神情总会有细微的变化，似乎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同在厨房里帮忙的五福只觉得气氛有些怪异，满脸狐疑的望向爹娘，仔细去看，好像又看不出啥。 转而又见林寄明朝着赵氏眨眼，他嘴比脑子快。 “爹，你眼睛抽筋了？” 原本被儿子捕捉到两人的互动之后正打算尴尬一小会的赵氏听了，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向来稳重严肃的林寄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五福后知后觉，摸着后脑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着，端着粥碗逃一般的跑出了厨房，就好像后头有鬼在追他似的。 知夏刚拉着四海洗完手坐到桌旁，抬眼见五福红着一张脸从厨房逃出来。 “哥，厨房着火啦？你这么火急火燎的？” 哪怕这样怀疑，知夏也并未起身去厨房里查看情况，爹在厨房呢，他反应那么快，就算真着火，也比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管用的多。 自己去说不定还会添乱。 情急之下，五福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见他不说话，点头又摇头的，知夏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怎么大哥今天早上也奇奇怪怪的？ 伸长脖子侧身避开他遮挡住的视线往厨房望去，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的林寄明和赵氏，端着炸好的小鱼小虾和蛋饼正好从厨房里出来。 第99章 不当背锅侠 “吃饭吃饭，早些吃了咱们也好早些去。”赵氏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说。 自从分家前领着孩子们往赵家庄跑了一趟之后，最近一两个月都在忙镇上的生意，都没往那边跑了，这些日子娘家人帮了不少忙，正好最近闲下来，还得去看看那边的爹娘才好。 早上不仅有米粥、用油酥过的小鱼小虾和蛋饼，赵氏还端了一小盅糖还提了个盐罐子在桌上，更配上了少许葱花，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调米粥的味道。 四海和知夏好甜口的，那当然是放糖啦。 林寄明、赵氏和五福则是放了盐，还撒上了点葱花，搭配着蛋饼和小鱼小虾填饱了肚子。 吃饱喝足，林寄明用桶装上了一条鲢鱼和一条草鱼，赵氏则将早晨炸了余在厨房里的小鱼小虾一并带上，还拎了一壶酒，锁好院门，跟隔壁的桂婶打了个招呼，让她帮忙看着点家就出门往赵家庄去了。 路上，知夏拉着四海的手，边走边哼歌，很是快活。 走着走着，玩心渐起，要跟四海比赛，看谁先到阿公阿婆家，一声令下，两人开始撒丫子狂奔，不一会就跑远了。 反正从杏花村到赵家庄也不远，姐弟两个都在眼皮子底下跑，赵氏也就没去干扰他们，和林寄明对视一眼，笑的一脸满足。 五福见弟弟妹妹全跑了，转头往父母的方向看了眼，见爹娘又在眉来眼去的，顿时觉得自己杵在这儿有点多余。 处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年纪，真是叫他有些头大。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跑了。 爹娘撒的粮，谁爱吃谁吃去吧。 正在前院菜地里松土拔草的二舅母李氏远远的见知夏姐弟俩往这边来，连忙朝着屋里喊，“爹，娘，知夏和四海来了。” 赵成忠和马氏来到院子里，见姐弟俩呼哧呼哧往这边跑，忙拿了干净帕子给两人擦汗。 马氏既心疼又忍不住想要责备。 “跑这么快做什么？一路上不是田就是沟的，四海不懂事，你这么大了还能不懂事？回头摔一身泥还好说，要是摔沟里被水呛了可咋整？最近时不时飘一阵雨，沟里水深着呢。”转而又问他们，“就你们姐弟两个来的？” 责备的话，知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仍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爹娘和哥哥都来了，在后头呢。” 话音落下没一会，五福进了院子。 “阿公阿婆。” 马氏抬眼一看，半大的小子，分家之后个头看着长，如今比她都高出小半个头了，将来肯定也跟他爹一样，是个大高个儿。 眉眼忍不住一阵欢喜。 “五福来了。” 不一会，林寄明和赵氏也提着东西进了院子。 “爹，娘。” 赵成忠见他们手里又是桶，又是油纸包，又是酒坛子，眉头一挑。 “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没得浪费银子，你们家里也还几个孩子要养活呢。” 赵玉珍笑着宽慰，“爹放心，鱼是寄明抓的，小鱼小虾也是我们自己炸的，就这坛酒花了点钱，不算啥，这段时间还得多亏哥嫂几个，帮了我不少忙呢。” 马氏望着她说，“他们干活你也不是没给工钱，你兄弟几个，寻常一年上头就抱着家里几亩田地瞎忙活，也没门路去外面干几天活，今年还得多亏了你们一家，让我们也跟着沾了光呢。” 如今女婿回来了，女儿日子眼看着好起来了，家里连青砖瓦房都修上了，他们自然是开心的。 赵玉珍将东西往几个嫂子的方向递去。 “往年我们困难的时候，家里前前后后帮衬了不少，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肯定得顾着家里的，爹娘往后等着享福就好了。” 赵成忠和马氏乐的合不拢嘴。 “行，我们就等着享你们兄妹几个的福，快进去坐吧。” 几个大人说着话的时候，赵小兰朝着知夏频频使眼色。 知夏拧眉，并不知道这个小冤家要做什么，还没弄明白状况呢，就被赵小兰悄无声息的走近，拉着她跑后院去了。 赵小兰松开她的手进了厨房，踮起脚尖从上层碗柜里掏出四个鸡蛋，转头望向她，“你可不可以再做一次在你家吃过的鸡蛋松饼？” 从杏花村回来之后，她倒是一直想试试做来着，可娘偏不同意，还说她是在浪费东西，就搁置下来了。 这些天一直回想着那个味儿呢。 知夏倒是没拒绝，“你来打鸡蛋？” 赵小兰一脸为难，带着撒娇的语气。 “咱俩一起不行吗？” 知夏想逗逗她来着，一挑眉头，“是你想吃又不是我想吃。” 赵小兰一脸无语状，斜了她一眼。 “瞧你小气的，难道做好了你能不吃？” “那肯定不行。”知夏眉眼间全是狡黠，“这鸡蛋松饼是我的方子，也是我来做，我肯定是要吃的。” “那不就是了，既然咱俩都要吃，就都得出力。”赵小兰说着，麻溜的从碗柜里又拿出了两个碗，还一边催促她，“赶紧的，趁我娘这会在前院忙活，咱先将蛋打了，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她也奈何不了咱们。” 知夏扯了扯嘴角，“吃个鸡蛋松饼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 她脸皮虽厚，但这里毕竟是外祖家。 鸡蛋又是庄户人家顶顶贵重的东西，偷摸敲了，外祖家明面儿上是不会说啥，可架不住人家背地里怎么想呀。 如今家里人都知道她嘴皮子利索，回头还以为是她撺掇赵小兰做的鸡蛋松饼呢。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步四海的后尘。 四海人小背起锅没压力，她年纪大了要面子，扛不起。 “不偷摸弄，我娘压根儿不会同意。”赵小兰见许氏接过赵玉珍的东西就要往后院来，上前拉着知夏往厨房里走，“哎呀，你快点，我娘往这边来了。” 知夏脚步虽顺着她往厨房走，眼神却瞟向快要到后院的许氏。 “大舅母，表姐想让我给她做鸡蛋松饼吃，家里还有多余的蛋吗？我多做一些，回头大家伙一起尝尝。” 她是觉得，与其悄摸做，不如大大方方的要。 给就给，不给就算了。 大不了改天让赵小兰去杏花村，再给她做一次就是。 娘的观念毕竟跟这里的人不同，不会太过限制她想做的事情。 赵小兰听见她的声音，身形一顿之后，回头望向堂屋后门的方向，许氏正好跨过门槛。 她尴尬的嘿嘿一笑，缩着脖子喊了声。 “娘~” 第100章 为啥你在家里想做啥就做啥？ 许氏本也不是小气的人。 知夏嘴皮子虽然利索，却是个懂分寸的孩子，今天这事，哪怕知夏不说刚才那番话，她也知道是女儿的主意。 这丫头最近馋的紧。 再说最近得益于小姑子一家，自家的日子也看着有了奔头，吃点东西不算啥。 “既然打算做就多做点吧，碗柜那口破缸里应该还有七八个蛋，你们自个儿捯饬。” 知夏又问，“白面和糖都有吗？” “有，白面在米缸里，糖在厨房的吊篮里。”许氏想了想，“还是我来给你们拿吧，省的你们笨手笨脚的将东西摔了。” 吊篮挂的高，取的时候很容易就摔了。 糖不便宜，虽也是赵氏送的，但家里每每用到都是节省了再节省，摔了就太可惜了。 得了许氏的准许，两人不必再偷偷摸摸的。 等她离开厨房后，赵小兰用手拐子碰了碰知夏，噘着嘴。 “你刚才怎么可以背叛我？” “这就背叛了？”知夏一点都不带心理负担的说，“谁家鸡生几个蛋都不容易，原本这事儿就得经过家里长辈同意，我刚才跟大舅母说了之后，她不也没反对么？” 赵小兰皱了皱鼻子。 “为啥你在家里想做啥做啥？我在家里干点啥事都有人管着。” 知夏不以为然。 “咱俩情况不一样，没啥好比的，你家里这么多人，大舅母还得考虑另外两个舅母的意见呢，当然不能让你随便来。” 自家要是没分家，敢这样消耗家里的蛋，哪怕他们如今自个儿能赚到钱，程氏都会将她骂个狗血淋头。 阿婆虽然不会这样骂人，但阿公念叨起来也挺让人头大的。 赵小兰点头，突然又望向她。 “那如果分家呢？” “想啥呢？”知夏说，“不说阿公阿婆还在，舅舅们会不会同意，就算分了家，阿公阿婆手头本就不算宽裕，大舅二舅三舅还有阿公阿婆自己将家产一分为四之后，更加捉襟见肘了，再说你不还有嫂子？表嫂下半年该生了吧？” “在家做女儿的时候不能由着自己来，等将来出嫁之后，还得看婆母和妯娌好不好相处。”赵小兰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了，“做人好难啊。” “倒也无需这般沮丧。”知夏说，“现如今是家里没有，所以长辈们将这些东西看的重要，等将来手头宽裕了，就不会看管的这般严了。” 赵小兰扫了她一眼。 “你人不大，怎么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 知夏说了一句自以为比较有深度的话，“一个人的阅历，可不能仅仅根据年纪来判断。” 赵小兰愣了愣，很快就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听你瞎忽悠。” 许氏回到前院跟大家说了赵小兰和知夏在一起做鸡蛋松饼之后，赵松全几兄弟对视一眼，纷纷伸长脖子往后院看。 这对表姐妹就是活冤家，不会又跟之前一样掐起来吧？ 好在这一次姐妹两有共同目标，虽有拌嘴，却并未红脸，知夏和赵小兰两人嫌打发蛋白费功夫，端着大碗到前院请求林寄明和赵松全几个兄弟轮番打发。 赵成忠和马氏老两口虽心疼好不容易攒了几天的蛋，却也并未说啥，女儿和女婿好不容易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回一趟娘家，吃就吃了吧，反正也没浪费到别的地方去。 有了几个免费劳动力，面糊很快就下了锅，家里瞬间便被鸡蛋松饼的香气笼罩。 上回知夏做的不多，分完家里几个人之后，鸡蛋松饼就不剩了，赵氏和五福回家之后连鸡蛋松饼的面都没见着。 眼下闻着这香气，她眼前一亮，这不就跟蛋糕的香气一样吗？ 就是缺了点奶味儿。 回头将材料整齐全了，说不定能不相上下呢。 要不说还是女儿脑子活，看来她前世心血来潮买的烤箱没白折腾。 只是家里也没烤炉，她是怎么做的？ 知夏的鸡蛋松饼很快就好了，因为个数不够，便两人分一个，男女老少都有份，大家吃的赞不绝口，就连马氏都连连点头。 “这松饼真不错，不费牙口呢，倒是适合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吃，就是太费东西，也太费功夫，做一个都老半天了。” 知夏想了想。 “这个容易，回头买个茶筅来，鸡蛋打起来应该能轻松很多。” 庄户人家都是求温饱的人，平日里就算喝茶，也是从自家茶树上采的最普通的茶叶，回家开水一烫，揉吧揉吧放到竹盘上晒干或者烘干就能保存起来慢慢喝了，喝茶也简单，开水一冲就完事，对于茶筅这种风雅之物，在场的人，包括赵氏这个前世来的，因为接触的少，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啥是茶筅？”马氏最先问。 望着满屋子疑惑的眼神，知夏有些尴尬的嘿嘿笑着。 “茶筅和锅刷很像，但比锅刷要精致一些，也没锅刷那么长，茶馆里就有这个东西，之前我们从山里挖竹笋卖给茶馆的时候见过，我寻思杂货铺应该也有。” 林寄明比赵氏还先反应过来，虽然没用过，但见还是见过的。 “你一说我就知道是啥了，回去后我做两个，到时候让五福送一个到赵家庄来。” 赵氏跟几个哥嫂说了后期的打算，一家人在赵家庄吃了中饭，拿了把大舅从赵家庄一处荷塘里采回家的藕尖就回家了。 回家路上，知夏挽住了赵氏的胳膊。 “娘，我今天做的鸡蛋松饼味道如何？” “好吃，要是能将水换成牛奶，味道应该更香。”赵氏说。 知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牛奶太难弄到了，寻常人家里的耕牛就算下了小牛，奶水也没多少，关键溪口镇这边也不像有奶牛的地方，以咱现在的本事，更弄不来奶牛，如果要拿去卖的话，就只能先用清水替代了。” “咱这里是没有奶牛，但是有羊群，你看羊奶行吗？”赵氏问她。 知夏摇着头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是抗拒的状态，“羊奶膻味太重，用羊奶反而会影响口感。” 第101章 程氏气的病倒了 听到这里，赵氏笑了。 “我猜到你不喜欢羊奶。” 知夏还小的时候，她听说羊奶好，就自作主张将她的口粮换成了羊奶，结果泡好之后她是一口都不肯喝，哭的死去活来的，后面没了法子，又换回了牛奶。 结果这孩子长大了之后，对羊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感冒。 母女两人身后，四海只管走脚下的路，就好像没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一般。 林寄明跟五福对视一眼，眼神里皆带着不解。 赵氏应该是没吃过鸡蛋松饼的，听她刚才对松饼的评价，就好像之前吃过放牛奶的鸡蛋松饼一般。 还有知夏，她从小到大牛奶羊奶都没喝过，她怎么知道羊奶膻味重？ 太奇怪了。 林寄明朝着五福频频使眼色，好像在问：啥情况？你娘和你妹妹说的话，我咋听不太懂呢？ 五福一脸高冷：爹，你都不懂，凭啥要我懂？ 见儿子不为所动，林寄明只能识趣的瞥开视线，罢了罢了，谁都有点秘密，就这么迷迷糊糊过吧，妻子和女儿活生生站在眼前呢，难不成还能是别人冒充的？ 回到家之后，林寄明继续做他的竹编活，还根据知夏的要求，将她需要的茶筅做了一把出来。 今天做的鱼笱就比胳膊粗那么一点，细细长长的，他编个框架，简单的部分让五福学着去做，五福马上也十四了，也该学点手艺在身上，这些东西，都是庄户人家汉子必须要学会的事情。 将来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技多不压身，多点本事在身上，将来也多个出路。 有五福在一旁帮忙，编起来的速度也快，一下午时间编出来八把，全都被父子两个放田里去了。 知夏本想着上午在阿公阿婆家鸡蛋松饼只吃半个没吃好，趁爹娘和哥哥都在家，想再给他们做一次的。 但又想到上午没教四海写字，下午怎么着都得教一教的，便暂且将鸡蛋松饼这事儿给搁置了，让四海将毛豆和狗娃叫来家里认字。 许是中午没休息的缘故，三人学了不到两刻钟，狗娃已经趴桌上睡着了，毛豆还在摇摇晃晃与瞌睡作斗争。 四海虽还醒着，却也无精打采的一直打哈欠。 有种人还在，魂已经歇下的感觉。 知夏见状，自然没了继续教导的心思，她合上面前的书。 “行了行了，散了吧，明天再学。” 四海和毛豆如同得了大赦一般，顿时就清醒过来，两人从凳子上蹦起来。 “玩去咯~” 说完，领着金宝和虎妞出了院子，狗娃被惊醒，见四海和毛豆领着两条狗出了门，一溜烟滑下凳子跟了上去，动作一气呵成，生怕慢了一会就会被知夏抓起来继续认字似的。 知夏见状，额角直抽抽。 啥意思啊？ 让他们认字他们睡觉，说了句散了，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比泥鳅还滑溜，这也太打击人了！ 忍不住朝着赵氏抱怨。 “娘，你看他们。” 赵玉珍一笑，“天热了，也是容易犯困，往后咱尽量上午学，上午精神好，下午就让他们该干啥干啥。” 知夏噘着嘴。 “只能这样了。” 晚饭，赵氏将早晨剩的小鱼热了热，炒了藕尖，还掐了一把嫩嫩的南瓜藤，撕掉外皮切碎用猪油炒了之后，清香爽口。 中午吃的还算饱，晚上就没有煮干米饭，而是熬了一锅略浓稠的米粥，一家人喝粥吃菜也极其满足。 …… 程氏的腿已经治了两个多月，如今已经能自己拄着拐杖走路了，大夫说，因为耽误的时间太久，目前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后期慢慢还能再改善一些，他往后就不来了。 程氏松了口气，大夫每来一次，钱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虽然都是二儿媳掏的钱，可到底是自家的银子，花着也心疼。 如今终于不用再继续花钱，家里压力也能小一些。 婆母治腿前前后后花了六七两，镇上做买卖花了三两多，本钱连四分之一都还没回来，再加平日里开销一去，最心疼的还是李氏。 原本以为二三两能治好婆母的腿，生了孩子之后她能帮着换个尿片包被，煮个饭洗个衣，顾一顾家里鸡鸭啥的。 眼看着花的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但治腿的口子已经开了，也不好突然中断不治了，结果六七两搭进去，还只能拄着拐杖走路？ 这个样子她还能指望啥？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算跟男人闹的不痛快，也不该出这个银子。 自从知道沈甫安时常来老宅教知夏认字，林春杏只要在家，就会多多留意老宅的动静。 芝麻大点的事，她都要跑回去跟程氏告状。 老宅又做什么好吃的了，知夏又吃饱了撑的教别人家孩子认字啦，大房一家人又提着大包小包往赵家庄去了，等等等等。 程氏腿虽有好转，但这些日子因为大房不服她管教一事，本就意见很大，再加上林春杏时不时的上眼药，天天的不是生气就是生气，到最后看什么都不顺眼，生生将自己气的病倒了。 镇上的买卖搁置之后，林水生本就无比焦虑。 但想着如今一家人的重担都在他身上，家里该干的事情还是得干的，便将前些日子疏于管理的田地给好生打理了一番。 除草施肥，天天忙的不可开交。 结果忙完之后回到家，本想着劳碌了一天能吃口热饭热菜的，结果娘病倒了，家里乱的不可开交，热饭热菜没有不说，几个孩子哭的哭，还有些坐在院子里跟个菩萨似的，好像没有人安排他们就不知道该干啥一样，让人看着就来气。 从大夫嘴里得知娘是被气病的，极少对妹妹红脸的他，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让你少在娘面前讲这些，你非得将娘气出个好歹来你就乐意了是吧？” 林春杏不服气，红着眼眶狡辩。 “大哥大嫂不管娘，二哥不去怪他们，反倒怪起我来了，娘气病是我的原因吗？那还不是大哥大嫂一家给她气受的？关我啥事？” 林水生提高声音，“你不在娘面前说，她就不会总生气，总之这事儿就是你的错！” 第102章 你怎么看？ “行，二哥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林春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一时间接受不了，哭着跑了出去。 李氏也不知道家里好好的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原本得了官府三十两补贴银子，日子应该能好起来的。 她抚着肚子走上前，小心翼翼问林水生。 “杏儿就这么跑出去了，要不要紧的？你要不要去找找她？” 林水生不为所动。 “找什么找？娘平日里就是太惯着她，才让她养成了这样自私自利的性子，干啥都是凭自己喜好，半点不考虑他人，要不是她，娘好端端的能病倒？” 转而又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没好气说，“你自己没空怎么也不安排喜凤和小满去做饭，晚上都不用吃了？” 之前家里的事都是赵氏操持，李氏当家的日子本就不长，也不是特别会安排的人，见婆母气的晕过去，一时间慌了神，只管着让林春杏快点去叫大夫，根本没考虑到吃饭这件事上。 林水生饿，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难道不知道饿。 这会见他对自己说话语气不好，也不由一阵委屈。 “刚才发生那样的事，我自己也慌了神？你既然饿了，刚回家的时候怎么也没安排她们去做？光想着在这里凶我，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说着，要去捶自己的肚子。 林水生一惊，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压下心底的不快哄她。 “行了行了，我错了祖宗，你可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转而看向屋外。 “喜凤小满快去做饭，别杵的跟个棒槌似的，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林喜凤往妹妹的方向望了眼。 显然，被家里长辈骂已经成了常态的林小满，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可林喜凤心里却不乐意。 前段时间跟着爹和小姑去镇上做买卖，天天起早摸黑的，人累的够呛，一个月下来别说饱饭了，连个铜板都没见着。 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镇上的买卖喊停，本想着这段时间能在家里好好歇歇，结果阿奶又气倒了。 气倒就气倒了嘛，家里有啥事吩咐一声也行啊，还非得骂两句，这让林喜凤心里很不痛快。 凭什么林知夏可以啥都不干，大伯和伯母就可以宠着她，还让她看书认字，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最近穿的也是花枝招展的，而自己吃没好的穿没好的，还得啥都干？ 都是阿奶的孙女，难道林知夏镶了金不成？ 可即便心里不痛快，还是得跟林小满一起，饿着肚子将一家人的饭给做好。 …… 林春杏从家里跑出来之后，一时间没地方去，这会太阳快落山，天气渐热之后日头虽长，顶多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如果没跟大哥大嫂闹的不愉快的话，在二哥这里受了委屈还能去老宅避一避，跟哥嫂吐吐苦水。 现在这样，他们只会对她的遭遇表示幸灾乐祸。 突然就想到了沈甫安。 村里成亲早的，十五十六都当爹了。 如果可以想办法让他早些将自己娶了的话，也省的在家里累死累活的还被家里人嫌弃。 沈甫安的爹娘在村里脾气秉性都是没得说的。 罗嫂子性格温和，有才哥跟大哥有点像，都是个老实勤快的人，沈甫安念书的花销，都是有才哥一个一个铜板赚回来的。 沈甫安的哥嫂也是好相处的，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腌臜事。 要是能嫁给沈甫安，往后公婆好说话的话，她想干点啥就便利多了。 再说最近她跟娘告状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想偶遇沈甫安，她才懒得去老宅盯梢呢。 这么想着，抬腿正要往沈甫安家的方向，突然听得老宅方向传来一道声音。 “知夏，你要的兔子我给你送来了。” 回头望去，沈甫安搬着一只小木箱进了老宅的院门。 知夏和四海兴冲冲上前，蹲在木箱旁边观察着里边比成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兔子。 一白一灰，两只都是毛茸茸的。 四海看着稀罕的不行，就如同当初看到金宝和虎妞时的神情一样。 只是兔子胆小，见四海的手伸过来，纷纷往箱子角落缩。 金宝和虎妞两只小家伙扒在木箱边沿，望着里边的小兔子直叫唤，似乎在宣誓主权一般。 知夏让四海带着金宝和虎妞去一边，别吓着这两只兔子，转而望向沈甫安。 “甫安哥，这两只兔子多少天了？” 沈甫安浅笑，“三十五天，已经断奶三四日了，我看这两只兔子还算精神，就给你送来了。” “谢谢甫安哥。”知夏端起箱子往厨房走，“你等等，我先将兔子放箩筐去，马上还你木箱。” 沈甫安忙说，“不着急，你慢点，别摔了。” 见知夏进了厨房，林春杏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沈甫安，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甫安回过头，见是林春杏，心下疑惑。 “姨想跟我说什么？”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林家老宅教知夏认字总能遇到她小姑，明明之前十几年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的，她最近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可疑。 每次听到这声姨，林春杏都好像提不起勇气继续跟他说第二句话似的，今天倒是破天荒的没有立即逃走，而是红着脸继续问他。 “可否换个地方？” “那姨可得等等，知夏马上就出来了。” 沈甫安知道林春杏跟林家大房不对付，本以为这样说她会离开，可她居然点了点头，就陪他等在门口了。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院中，赵氏与正在编鱼笱的林寄明望了眼，凑了过去。 “你怎么看？” 毕竟是唯一的妹妹，林寄明看到她这样到底是生气的，只是如今分了家，他跟新屋那边关系本就有些僵，当着沈甫安这个外人的面，也不好说她，就忍住了。 他不动声色。 “我怎么看不重要，她还有个娘管着呢。” 第103章 谁也拦不住 林春杏觉得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便想打破眼前的僵局。 “大哥，娘病倒了，你都不打算去看看吗？” 林寄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望向她。 “怎么病倒的？” “大夫说她郁结于心。”林春杏脸上有些不愉快，“还不是这段时间大哥一家总给娘气受，压在心里久了，就病了。” 听到这里，林寄明不由拧起了眉头。 这么多年的母子亲情，肯定还是会放不下的。 但也许是分别了五年的缘故，感情终归还是淡了些，换做从前，听闻母亲病倒，他肯定义无反顾的就去她床前尽孝了，眼下并未亲眼所见，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和赵氏对视一眼，赵氏倒是并未说什么。 程氏是过分，可她到底是林寄明的亲生母亲，生养了他一场，血脉亲情是没法割舍的，她若强行让林寄明割舍，有悖伦常。 如果林寄明想去探望，那是他这个人忠厚孝顺。 他若对母亲卧病在床不为所动，那才是真奇怪了。 但作为曾经被程氏伤害过的儿媳，她是肯定不会去看的，更不会如从前那般在她床前尽孝。 否则就是犯贱了。 林寄明只是停顿了小片刻，便又继续忙起了手头上的活。 “娘这病既然是因我而起，我还是不去了吧，否则她看到我恐怕病情会加重。” 林春杏听到他这样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大哥，你好狠的心，娘今天都因为你气的晕倒了，你居然还无动于衷，你还是人吗？” 印象的大哥最是孝顺了，怎么如今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林寄明抬眼望向她，毕竟是从战场下来的人，又是家中老大，和以往看妻儿的眼神不同，这会的神情中带着慑人的气势。 “我是不是人，需要你这个当妹妹的来评头论足？你嫂子侄儿在新屋过日子的时候，你们又当了几天人？” 往常说她几句重话，她绝对会生气跑走。 林寄明是不想林春杏缠着沈甫安的，其一是两人之间的辈分，其二是他们的能力和身份，一个品性优良学识良好，一个尖酸刻薄好吃懒做，其三是德不配位。 对于这个妹妹，他最了解不过。 沈甫安将来是要靠科举出人头地的，身边需要一个能帮他安内宅的人，而自家妹子只会拖他的后腿。 没得浪费了这样一个好人才。 但他没想到，今天说几句重话，林春杏并没有离开。 她将脸撇向一边，一想到大哥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人也会用这样刻薄的话来回怼她，就觉得更委屈了。 她往旁边一步，站到了距离沈甫安更近一些的地方，仿佛沈甫安才是她仅剩的庇护所。 就在这时，知夏抱着空木箱出了院子，见林春杏和沈甫安站在一块，怎么看怎么碍眼。 若两人能成，还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只不过这次的牛粪，说的是林春杏，她这段时间还真是瞅准了时机的往沈甫安身上黏，为了钓个金龟婿，连姑娘家的名声都不管不顾了。 知夏将木箱交给沈甫安。 “甫安哥拿好，回去路上小心些，咱这村子周围全是山，狼多。” 说着，还担心他不懂她的意思，意有所指的往林春杏的方向扫了眼。 林春杏望见她看过来的眼神，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个小贱蹄子，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旁边使绊子。 等她嫁到沈家之后，第一件事绝对是阻止沈甫安来老宅教林知夏认字！ 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沈甫安之前还不确定林春杏的意思，但看知夏的示意，自然也明白过来。 这丫头年纪不大，观察的居然这般细致入微，当真是心思灵巧。 微微点头表示感谢之后，便抱着箱子转身离开，整个过程，并没有再跟林春杏说一句话。 林春杏恶狠狠的瞪了知夏一眼，抬腿跟上了沈甫安的脚步。 待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沈甫安转身望向林春杏。 “姨还是别跟着我了，你毕竟比我高出一个辈分，若是叫人传出不好听的话，毕竟有损我们双方的名声。” 林春杏显然已经豁出去了。 “那你时常跟林知夏待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损名声？你可是喜欢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甫安拧眉望着她，“知夏于我而言，就如同邻家妹妹一般，我对她，绝没有龌龊心思，且我教导她认字念书，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姨可莫要平白的污了她的清白。” 听到这里，林春杏有些吃味。 “我又没说别的，你这么维护她做什么？”转而又说，“你这么聪明，该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 她再次鼓起勇气。 “沈甫安，我想嫁给你。” “我叫你一声姨，你却想要嫁给我，这不合礼法。”沈甫安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再说，我也不想娶你。” 林春杏据理力争。 “没有什么不合礼法的，我娘说，陈贵喜跟我辛亥伯伯也不是同辈，辛亥伯伯比陈贵喜还大了一个辈分呢，往常陈贵喜都是喊他叔的，两人不也成亲了？如今日子过的还挺好的。” 沈甫安再次后退一步，摇头说，“那不一样。” 林春杏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弃。 “哪里不一样？我可以改的。” 沈甫安再次摇头。 “辛亥叔和贵喜婶子两情相悦，我对姨，除了晚辈对长辈的尊重之外，再无其他想法，也请姨往后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如今还是学业为重，根本没想过成亲一事，告辞。” 说完，抱着木箱迅速离开。 林春杏见他头也不回的跑远，刚才鼓起的勇气散去，身体顿时跟抽空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她委屈的哭了起来。 娘气倒了，二哥和大哥嫌弃她，如今连沈甫安都不喜欢她，她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 哭完之后，她擦着眼泪站起身，往沈家的方向走去，面上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坚定。 “我林春杏想要嫁的人，谁也拦不住！” 第104章 儿子受教 罗氏见小儿子抱着箱子回来，与往常相比，脸上表情有点不对劲，便上前问他。 “怎么了这是？” 往常去林家老宅不是挺乐意的吗？还时常在他们面前夸林寄明家那小丫头聪明，啥都是一学就会呢，怎么今天回来还有点魂不守舍的呢？ “半路碰上野猪了？瞧你慌里慌张的样子，脸都吓白了。” 沈甫安忙摇头。 “那倒没有，村里哪来的野猪？” 毕竟还是个青涩的小伙子，觉得这事儿有些难以启齿，便没有提。 “娘，我先将木箱放后院去了。” 他才往后院去没一会，林春杏哭着进了院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嫂子，沈甫安欺负我。” 罗氏抬眼见林春杏梨花带雨的进了家门，有些愣住了，方才儿子着急忙慌的进门，难道是因为林春杏？ 自家儿子什么秉性，她再清楚不过，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还隔着辈分呢，照理来说，他不可能去欺负林春杏才是。 “哎哟，快别哭了。” 以免周围邻居瞧见她这副样子，误会什么，她拉着林春杏进了院子，故做担忧状。 “怎么了这是？我们家甫安怎么欺负你了？他不是去给知夏送兔子吗？杏儿也别哭，你是他长辈，胆敢不尊重长辈，等会我训他。” 她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看着林春杏长大的。 林春杏啥德行，她当然清楚，她这种豁得出去的人，只能顺毛捋，不能对着来，尤其这事儿还涉及到自家小儿子。 甫安的夫子对他极为看重，主动作保，推举他参加明年的院试，这要是考中，往后就是秀才了。 眼下正是关键时候呢，这事儿是绝对不能闹大的，否则就是毁了儿子的前途。 每每听到长辈这两个字，林春杏都觉得无比膈应，她才不要当沈甫安的长辈呢。 “嫂子，我……” 话还没说完，罗氏就朝着后院喊。 “甫安，你过来一趟，你杏姨说你欺负她，可有这事？” 这种事，不能让林春杏先开口，她要是一开口，先将白的说成黑的，甫安就有口莫辩了。 沈甫安刚放好木箱将手清洗干净，听见前院的喊声，眉头一拧，眼底略带着些嫌恶。 刚才他都拒绝的那么直白了，居然还死缠烂打上来。 只是这事儿，也确实需要好好处理。 他来到前院。 “娘，我没欺负她，我刚从林家老宅出来，杏姨追上来就说要嫁给我，我说我不想娶她，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林春杏继续颠倒是非，捂着自己的脸，一脸委屈，“才不是，你明明还摸我了，你摸我脸了。” 沈甫安气的语无伦次。 “你……你无中生有，胡搅蛮缠！” 罗氏见状，忙将林春杏的情绪压下，“甫安方才抱着木箱去，抱着木箱回，他怎可能摸到你脸上去呢？先别急，有话咱可以好好说不是？” 林春杏见罗氏眉眼温和，以为她有意成全，一脸诚恳的拉着她的手。 “嫂子，我是真想嫁给沈甫安的。” 罗氏脸上扯起一丝笑来。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今大咧咧就往我们家来了，你母亲兄长可知情？” 林春杏摇头。 “他们都不知道。” 罗氏仍旧耐着性子，“你娘难道没同你讲过，这种事不能由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出面？咱村里虽然没有啥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正经成亲也是有个章程的，三媒六聘一样不能少，这样才能显得重视。” 她摸着林春杏的脑袋，一脸慈爱。 “好好的一个姑娘，往后可不能乱说话了，得学会给自己留点余地，否则败坏了名声，就不好了。” 这番话，好像在暗指什么，又好像没有。 模棱两可的话，再加上罗氏比母亲还温柔的神情，让林春杏误以为，她在给她暗示什么，心底不由一阵雀跃。 “多谢婶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罗氏喜笑颜开。 “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 林春杏高兴了，沈甫安却急了。 “娘……” 为免林春杏好不容易被她安抚的情绪反扑，罗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闭嘴！” 她重新又恢复温和的神色，拉着林春杏的手来到院门口，拍着她的手背说，“先回去跟你娘和兄长好好商量商量，这种事儿就让长辈们出面吧。” “嗯。” 林春杏点头，这才满脸欢喜的离开了沈家。 心里还想着，这罗氏，果然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沈甫安满脸不甘心。 “娘，儿子明明什么都没做，您为何还要默许她？” “我儿子是啥样的人，我这个当娘的难道不清楚？”罗氏面上带笑，转身进了院子，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眼尾一挑，望着他问，“再说了，我何时默许过她了？” 沈甫安眉头舒展，愣住了。 “没有默许吗？” 可刚才那番话，听着确有歧义。 正在院子旁菜地里除草的沈有才目睹了全过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语重心长道，“傻小子，你念书是不错，但这为人处世的道理，还得好生跟你娘学呢，刚才那丫头，明显是抱着破罐子破摔来的，你娘刚才要是不顺着她捋，今天这事儿，闹到半夜都不一定能罢休，说不定还会让两家人在村里反目成仇。” 沈甫安仔细捋了捋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本就不笨，只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心里着急撞上了死胡同，这会自然也是明白了罗氏的良苦用心。 这种事情，如果让林春杏闹起来，娶了她，他后半生不幸，不娶，林春杏的名声彻底毁了，只能草草找一个男人成亲，两家还得结仇，大小矛盾不断。 但让长辈出面就不一样，中间多了个媒人周旋，哪怕自家不同意，最多心里会有点意见，至少会留个体面。 时间长了，这事儿也就淡了。 “娘，对不起，是儿子误会您了。” 罗氏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明年就要参加院试了，当娘的能不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这事儿关系到你的名声，自然得妥善处理，从前没叫你理会过村里的腌臜事，许多事情到头上来，你就开始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往后可得留个心眼，学会变通。” 沈甫安郑重点头。 “儿子受教。” 第105章 一夜未归 罗氏又问他。 “我看知夏那小丫头挺机灵的，你教她认字这么久，怎么也没学学她身上的机灵劲？” 沈甫安有些难为情的抓了抓脑袋。 “今天从林家老宅出来的时候，她还跟我暗示来着，我以为直接拒绝就好了，没想到她小姑还会往家里跑。” 罗氏眼里带着笑意，“我就说这丫头机灵。” …… 原本满心委屈的林春杏，这会心里的委屈虽被欢喜取代，却也没有立即回家。 毕竟她是因为生气了才从家里跑出来的，当然得二哥来找她之后才能回家，否则直接回去多没面子？ 这会太阳已经下了山，天色有些昏暗了，趁着天黑之前，她蹦蹦跳跳去了之前的一个小跟班姐妹家。 如果二哥不找她的话，她打算跟陈二花对付一宿再回去，让他也尝尝着急的滋味。 陈二花家在杏花村几十户陈姓人里边，家里条件算是最差的了，一家四口人，上边还有个大哥叫陈大牛，因为家里穷，快二十了连桩亲事都没有。 林春杏从前时不时就去大房屋里打秋风，手里头有几个铜板就到处炫耀，陈二花也是那时候跟她好上的。 后来林春杏跟着林水生在镇上卖饼，碰到陈二花去镇上的时候，还给她分过半个饼呢，这会见林春杏想要来家里借宿，她当然乐意。 林春杏打量着她的屋子，跟往常一样，在她面前显自己的优越感。 “你这屋太破了，床也是硬邦邦的，居然连床像样的褥子都没有，冬天不漏风吗？你平日里都是这么睡的？啧，衣裳就这么堆床头，怎么也不弄个箱子装一下？” 转而环视一圈，故作惊讶。 “你屋里居然连箱子都没有！” 陈二花跟在她身后，听着她的冷嘲热讽，脸色早就挂不住了。 不过还是忍着。 “就我家这条件，能有个地儿睡已经不错了，哪里能跟你家比？你要是觉得我这儿住不惯，要不我跟我爹送你回去？也省的你娘和哥嫂在家担心。” “不要。”林春杏踮着屁股在陈二花的床上坐下，“就是要他们着急，看他们往后还凶不凶我。” “行吧。”陈二花说，“天也不早了，咱们早些睡吧。” 夜里，林春杏起床解手回房的时候，迷迷糊糊拉开了挨着陈二花旁边屋子的那扇门。 …… 林家新屋。 程氏清醒之后不见林春杏，问过林水生后，得知是他将林春杏气走的，将他痛骂了一顿，让他赶紧出去找。 此时已经天黑。 林水生忙了一天，虽然不情愿，也还是举着火把出门去了，绕着村子找了一圈，没找见林春杏的人影，便又回到家，只说她向来任性，许是又藏到哪个小姐妹家里去了，等她想通之后，对付一夜就回了，让程氏不用担心。 实在不行，等天亮了他继续去找，比夜里要好找一些。 程氏如今自个儿还病着，自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折腾，便也只能带着担忧歇下了。 …… 第二天一早，知夏突然嘴馋，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四海和金宝虎妞去了田对面的小山坡，摘了小半篮子槐花。 一到家，她就拎着篮子进了厨房，抱着正在做早饭的赵氏撒娇。 “娘，我想吃槐花包子，没有酵母你会发面吗？” 赵氏面上带着自信。 “别的不说，厨房里的事，你娘啥不会的？” 知夏忙顺着她拍马屁，“那是，也不看看我娘是谁？说是厨神都不为过了，镇上酒楼里那些大厨，就没有能比得过的。” 虽然知道这马屁拍的夸张了些，还是将赵氏逗的哈哈直笑。 “行，今天就让你这只小馋猫见识见识你娘的手艺，不过发面时间有点长，咱早上还是得吃点别的才行，等到中午才能吃到槐花馒头了。” 知夏拍着胸脯。 “没问题，我能等。” 母女两个说着话，林寄明领着五福将放出去的小鱼笱全部收了回来，大鱼苟还是从哪儿取的就往哪儿放。 这几天父子两个编了三十个小鱼笱，五个大鱼苟，家里鱼吃不完，每天会让五福往赵家庄送一条两条的去，余下的自家留点吃，再有多的就晒成鱼干保存起来。 只鳝鱼全部留起来了，目前用两个桶养着，每个桶里都装小半桶了，等今天的鳝鱼全部从鱼笱里倒出来，吃完早饭就得往镇上跑一趟了。 否则没多余的空桶养不说，时间长了也怕鳝鱼会死掉。 林寄明隔老远就听到了赵氏的笑声，脸上也不由出现笑意，跨进门槛先望着厨房的方向问。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赵氏在厨房里回他。 “你女儿嘴馋，上回吃了槐花饺子，今天一早又特意拉着四海去对面摘了槐花，回来跟我说想吃槐花包子呢。” 林寄明嘿嘿一笑，寻思有想法是好事，人要是没点想法，跟行尸走肉也没区别了。 就在这时，林水生匆匆忙忙来了老宅。 “大哥，你昨天傍晚见过杏儿了吗？” 林寄明眉头一挑，将手里的鱼笱全部交给五福去处理。 “她昨天傍晚确实往老宅来过，不过后来沈甫安从老宅离开的时候，她也跟着沈甫安走了，后来没回家？” “没呢。” 林水生有些焦急。 “昨天娘病了，我心里烦，说了她几句重话，她就跑出来了，后来娘清醒之后让我去找，我点着火把在村里寻了她半宿没找到人，寻思她去哪个姐妹家里对付一宿今天一早就会自己回，往常她发脾气也是这样干的，今天到这会了都还没看到人，该不会真住到沈甫安家里去了吧？” 厨房中，赵氏和知夏对视一眼，眼神里皆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会吧？”知夏不确定的问。 赵氏凑到她耳边，“我觉得她没那么大本事，沈甫安要是这么容易就叫她算计到，白读了这么多年书了。” “也是。”知夏突然放下心来，“昨天他离开之前我还暗示过呢，林春杏要是真嫁给沈甫安，我得膈应死，往后都不敢找他认字了。” 第106章 将错就错 赵氏一笑。 “我寻思你往日看到沈甫安那么热情，还以为你有别的心思呢。” “那还真没。”知夏神情坦荡，“纯欣赏，毕竟以我现在的小身板儿，也干不了啥呀。” 赵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再有半个月就是你生辰了，想要点啥？” 知夏想了想，摇头说，“家里吃的喝的用的都有，我啥也不要，咱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真要给我点啥，等咱家赚大钱了再说吧。” 赵氏一笑。 “你还有点良心。” 她突然觉得女儿长大了，比起前世，更加稳重懂事了，如今这样温馨美满的日子，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到底是让她过上了。 屋外，林寄明跟赵氏说了声，赶忙拉着林水生的胳膊往沈家走。 “我随你瞅瞅去。” 赵氏伸长脖子望向院中。 “早饭马上好了，你快去快回。” 林寄明摆摆手，“早饭好了你们先吃，给我留点就好了。” 刚拿了碗放在灶台上准备盛粥的知夏望着赵氏。 “娘，要等爹吗？” 赵氏再次往屋外望了眼，摇头说，“还不知道他要多久呢，早餐好了咱们就先吃，给他留着就行了。” …… 陈家。 陈二花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床上已经没了林春杏的身影，以为她一早起床回家去了，便也跟往常一样，起床给她娘帮忙烧火做早饭。 母女俩正忙活着，突然，屋里传来女子的惊叫声。 “啊！！！” 这道声音并不陌生，是林春杏的。 难道她还没离开？ 陈二花和贺氏对视一眼，起身出了厨房，忽然听到陈大牛的屋里传来林春杏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这个登徒子，谁让你进我屋的，你给我滚出去！快滚出去！” 陈大牛被林春杏一脚踹的滚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衣服捂着胸口，从懵圈的状态中回过神。 环视了屋里一圈，再望向床上的林春杏，也有些傻眼。 “这好像……是我屋。”他不解，“春杏妹妹，你不是跟我妹妹睡的吗？怎么来我屋了？” 他说昨夜睡着睡着，怎么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香香的、软软的身体，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抱着她蹭了好一会。 没想到身边居然真有人。 林春杏这才冷静下来观察这间屋子，确实不是陈二花住的那一间，可她怎么会在陈大牛的屋里？ 难道是昨天夜里起床解手的时候，走错了？ 打量了自己一番，发现衣服还完好的穿在身上，下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两人昨夜应该只是睡觉，啥也没做。 她突然松了口气，清白还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事儿只要陈家人不传出去，就不会有人发现。 她望着地上的陈大牛。 “这件事决不能对外说！” 陈大牛本就憨厚，这会自然林春杏说啥就是啥。 “好，我不说。” 然而，贺氏本就因为家里条件差，愁大儿子娶不到媳妇儿呢。 眼下有个现成的送上门，还住到了儿子屋里，还是个比儿子小三岁的黄花大闺女，也不管她好坏，只要是个女的，能给她老陈家留个后就成。 和陈二花对视一眼后，贺氏开始装模作样的扯着嗓子在外头喊。 “杏儿啊，是你吗？你怎么睡到大牛屋里去了？我的老天爷哟。” 听到外边的喊声，林春杏心下一慌，赶忙从陈大牛屋里跑了出来，本是想阻止贺氏继续叫唤的，可陈家不比沈家住村尾人少，贺氏一嗓子，吸引了周围不少八卦的目光。 庄户人家没有别的消遣，最是爱看热闹。 眼见着林春杏从陈大牛屋里跑出来后，陈大牛紧接着出了屋，手中还在慌乱的扣着扣子，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比开染坊还要精彩。 甚至还有个别取笑。 “贺氏，你昨儿还在村里说愁儿子娶不到儿媳妇儿，这不来了嘛？回头得请我们来喝喜酒啊。” 林春杏气的直跺脚。 “我才不是陈大牛的媳妇儿，我原本是跟二花睡一个屋的，跑错了房而已，我和陈大牛是清白的！” 人群中，有人嗤之以鼻。 “嗤！都睡一个屋了还清白，谁信？” 贺氏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她走上前，拉着林春杏的手说，“这事儿是我们家大牛的错，你放心，我这就找媒婆上你家提亲去，咱都是杏花村的，往后绝不叫我家大牛辜负了你。” 林春杏没好气的甩开她的手。 “婶子，别人不信我，你得信我呀，我和大牛哥是清白的！”望着四周的目光，她无助又委屈的哭了起来，“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回家找我娘去。” 说完，捂着嘴哭着跑远了。 贺氏见状，一个劲儿的给陈大牛使眼色。 “傻愣着干啥？还不快去太水坡将你爹喊回来，叫他准备点像样儿的东西领你上林家新屋去赔礼道歉，这到手的媳妇儿要是飞了，往后可就再没这样的好事儿了。” 陈大牛虽老实木讷，好在听话， “哎，哎，这就去。” …… 林春杏不在沈家，林寄明和林水生自然是跑了个空，就在两人想要继续在村里找人的时候，今天休沐在家的林光宗找到了他们。 “大伯，爹，小姑回家了，阿奶让我来喊你们回去。” 林寄明想着程氏昨天病倒自己没去瞧瞧，也顾不上吃饭，随着林水生回了一趟林家新屋。 林家新屋，林春杏正趴在程氏腿边，哭的撕心裂肺。 “娘，昨天沈甫安的娘明明都松口了，要我回家喊家里长辈去谈的，还说会重视这门亲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程氏也犯愁。 “罗氏真这么说的？” “真的。”林春杏哭着说，“她亲口对我说的，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林寄明兄弟俩回到新屋。 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林水生见林春杏跑一夜还好意思哭，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哪家姑娘是像你这样的，一生气就往外跑？你知不知道娘昨晚上有多担心你？我举着火把在村里找了你半宿，今早一起来又拉着大哥继续找，你都十六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 林春杏没回应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程氏叹了口气，抬眼望向他。 “你别说了。” 第107章 拖延时间 林水生偏不依，“我就要说！娘，我看她就是您给惯的，生气就往外跑，姑娘家家独自一人就敢在别人家过夜，你就算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得为喜凤和小满想一想啊！还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孩子呢？” 就在这时，陈铁柱提着两坛酒和两只鸡，领着陈大牛跨进了林家新屋的院门。 “这么热闹呢？” 林水生回头望去，并不知陈铁柱为何而来，居然还提着酒和两只鸡，不是听说陈铁柱家里一穷二白吗？ 陈铁柱笑呵呵上前。 “程嫂子，我领着我们家大牛来给杏儿赔礼道歉了。” 程氏脸上的表情肯定是不好看的，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原本还指望着她能嫁一个好夫婿，好让自己也跟着享几年清福，谁知竟莫名其妙被污了清白。 虽然两人什么都没发生，可当时村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杏儿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见程氏端着姿态，陈铁柱也并未生气，仍旧笑呵呵的。 “嫂子别生气，这不两个孩子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两情相悦的，也算是一桩美事。” 林春杏“哗”的站起身，半点不顾长幼尊卑，形如泼妇。 “谁跟你们家陈大牛两情相悦？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们陈家人能不能不要乱传了？” 陈铁柱面上有些难堪。 他家里虽穷，可辈分还算高的，被一个晚辈当着众人的面厉声呵斥，还是头一遭。 不过为了儿子能娶到媳妇儿，他生生将这份难堪压了下去。 陈大牛向来憨厚老实，看到这样泼辣的林春杏，想到昨夜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心中更加欢喜了。 程氏将林春杏拽至身后，厉声训斥。 “杏儿，不得无礼！” 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人家能好言好语的带着东西上门道歉，也算是带着诚意来的。 女儿可以生气，但对长辈出言不逊，只会让人家觉得她没教养。 如今事情已发生，陈家很大可能是女儿将来的归宿，面前的两个男人就是她未来的公公和丈夫，要是得罪了，对她将来的日子半点好处都没有。 林水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发生何事了？” 陈铁柱这才说，“是这样，原本昨儿杏儿是跟我家二花睡一个屋的，今天早晨不知怎的，竟从我们家大牛屋里出来了，我寻思这事不管谁对谁错，总归是我们家大牛占了便宜，理应带着他来赔礼道歉的。” 他说着，望向程氏。 “顺便想问问程嫂子，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不知嫂子是什么想法？大牛和杏儿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不如早些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 林春杏急了。 “我不要嫁给陈大牛！我又不是故意去他屋里的，昨夜起床解手迷迷糊糊走错了屋，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个有经验的人来验身。” 在场之人却明白。 即便林春杏验身之后仍旧是个黄花大闺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名声也已经毁了。 回头就是说亲，人家境好的必定是瞧不上她的，即便家境不好的瞧上了她，有这个污点在，她在婆家人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 倒不如就嫁给陈大牛。 林水生诧异过后，这才不冷不热的说，“事情都发生了，这时候再来验身有啥用？咱家出了一个你，喜凤和小满将来的亲事怕是也要经历一番波折，也就是你还未嫁，铁柱叔一家也愿意负责，否则你都能到浸猪笼的地步了。” 原本还指望着妹妹能说上一门不错的婚事，好将聘礼谈的高一些，这样自家也能再宽裕一些。 谁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眼下看来，是不能指望她了，陈铁柱家里一穷二白的，耗子去了都得哭着丢二两米再走。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烦闷。 下半年媳妇儿肚子也大了，到十月就要生，娘身体又不好，家里几个孩子也都还小，妹妹出嫁之后，镇上的买卖可如何是好？ 做肯定是要接着做的，本钱还没回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直没说话的林寄明也拧起了眉头。 女子名声是大事，哪怕分了家，林春杏也还是知夏的小姑，不知道将来女儿的亲事会不会吃亏。 林春杏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二哥还惦记着喜凤和小满，你的女儿是人，妹妹就不是人了？” 林水生毫不客气。 “你要是个听话的，我能不惦记你？” 林春杏紧接着道，“意思我现在不能给家里多赚聘礼，嫌我没价值了呗。” 见儿女两个当着外人的面越吵越没谱，程氏用手中的拐杖用力敲打着椅子。 “行了行了，当着你们铁柱叔的面，就不能都少说两句？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这张老脸呢。” 当娘的发了话，林水生和林春杏这才停下争吵。 程氏望着陈铁柱。 “铁柱啊，你们道歉的诚意我们收到了，只是咱虽是同村，俩孩子这事，是不是还得叫媒婆来说合适？” …… 知夏吃完饭，来妮就去老宅跟她说了林春杏和陈大牛的事，来妮一家本就是陈姓人，本家消息传的快，事情刚发生就有人来家里讲了。 当时刘氏还愤愤不平，觉得陈家不该同意这样的祸害进门呢。 知夏一听，看热闹的心思一起，也不着急去镇上卖鳝鱼了，忙叫赵氏给她炒了碗黄豆，跟来妮一人抓一把去林家新屋看热闹去了。 两人就如同杏花村其余的村民一般，站在林家新屋的篱笆旁，一边咯嘣咯嘣的嚼着黄豆，津津有味的看着院子里的闹剧。 时不时还将脑袋凑到一起耳语两句。 “我阿奶还想给小姑拖延时间呢。” 来妮不解，“事情都发生了，不趁早定下熄了村里的风言风语，还拖延时间做什么？而且，她也只说让媒婆来，没说要拖延时间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知夏压低声音，“我小姑原本是有心上人的，我寻思着，她们应该是想先吊着陈家，万一我小姑的心上人不肯接受她，再继续跟陈家谈两人的婚事。” 第108章 卖松饼方子 林春杏都十六了，本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有心上人很正常，有些开窍早的，十一二岁就有心上人了呢。 只是，来妮也是个陈姓人，总觉得程氏和林春杏吊着陈家的做法有点过分。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的心上人恐怕早跑了吧？” 知夏笑望着她，“啥跑不跑的？她那心上人心里压根儿就没她。” “那就更不用说了。”来妮满脸好奇，“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她心上人是谁？” 知夏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天机不可泄露。” 来妮哼哼两声，“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你还跟我卖关子呢。” “那我也得为男方的名声考虑不是？” 来妮噗嗤一笑。 “说的好像被你小姑喜欢，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情似的。” …… 从林家新屋看完热闹，知夏和林寄明一起回了老宅，一到家，她就追在赵氏屁股后头喋喋不休的说着新屋那边发生的事。 赵氏只当个乐呵听了。 “她也是活该，好端端的要从家里跑出去，姑娘家家的就敢独自在外过夜，还能蠢到跑错屋，不过我听说陈大牛是个老实巴交的，能嫁陈大牛，也算她走了大运，她还不乐意了。” 知夏点头，望向这会才开始吃早饭的林寄明。 “爹，这会去镇上恐怕赶不上牛车了，咱还要去吗？” 林寄明咽下嘴里的食物。 “去的，等会我挑着桶，咱走路去。”他看向知夏，“要不知夏就不去了，路远难走，回头我跟你大哥两人跑一趟就行。” 知夏不依。 “不行，这两天陈不凡没来找我，还不知道老街那边啥情况呢，我得亲自瞧瞧去，第一批花车总共才三十辆，我还担心他将咱家忘了，回头等第二批花车的话，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来呢。” 她倒是可以趁他回来的时候找他，只是他家里就他一人，一来一去的次数多了，村里人难免说闲话。 现如今家里总共不到三十两银子。 一家五口人加两条狗，还有后院大小十几只鸡，张嘴就得吃，家里又没余粮，进嘴里的东西大多靠买。 这要是不想法子多赚点钱，想要脱贫致富，得猴年马月了。 女儿要去，林寄明也没反对，几口将早饭扒拉到嘴里，起身去拿了扁担，将五福早晨整理到一起的两个桶的鳝鱼挑起来就准备出发。 赵氏望着他。 “你不歇会？刚吃完饭去挑什么扁担，伤身呢。” 对于媳妇儿的关心，林寄明满是欣慰，笑望着她，“放心，这两个桶对我来说不算啥。” 说完，在赵氏担忧的眼神中径直出了院门。 刚从屋里拿了钱袋子的知夏赶忙跟上，知夏跟着去，五福自然是不用去了的，他去也起不到啥作用，回头光跑腿了，回来还得多吃一碗饭。 溪口镇石牌坊后横向的那条街道被整的干干净净，只零散几个小商贩在那里卖菜。 卖鸭蛋的崔氏一看到知夏，忙朝着她招手，“丫头，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你们是来摆摊的？” “崔婆婆今天也来了。”知夏忙和她打招呼，“我今天不是来摆摊的，要跟我爹去新街有事呢。” “你爹？” 崔氏有些诧异，这孩子之前不是说她爹已经死了吗？难道那赵氏改嫁了？ 当着林寄明的面，知夏也没跟崔氏解释太多，随便又聊了两句，就往新街的方向去了。 纵向通往新街的这条街，两旁的小摊位全被拆除，距离路两边近的房屋也都被拆除，改建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了，这些人能这般配合拆屋，想来应该也是得了好处的。 清理出来的地方，已经用白石灰在地上框定好了位置，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建小商铺了。 知夏四处张望，以为能找到陈不凡，直到走过璞玉书院那道路口都没看到人。 便也没急着找他，想着往回走的时候再到处看看。 金杯楼前些日子出新菜火了一把之后，最近生意逐渐平淡下来，不过之前的火爆到底是因为知夏，李万福还是给面儿的，仍旧以之前二十二文一斤的价将父女两人带来的鳝鱼给收了。 四十二斤共计九百二十四文，近一两银子呢。 林寄明突然觉得，最近跟五福没间断的忙活三四天也算值了。 让账房领着林寄明去结算银子的时候，李万福一脸和蔼的望着知夏。 “丫头，最近没什么新玩意儿吗？你上回卖给我的腐乳，大概啥时候还能有？” 小姑娘声音清脆。 “我娘说腐乳天热的时候做不成，容易坏掉，得天气凉快些，大概要十月底以后了。” “就没有再出点别的新鲜玩意儿吗？或者菜谱也行。”李万福又问。 知夏想了想。 “菜谱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不过我最近闲来无事，倒是琢磨出了一道点心，不知大叔要不要的？” 李万福来了兴致。 “只要有特色，那自然是要的，是什么样的点心？” 知夏征询他的意见，“制作的过程有点难讲，我亲自做给大叔尝尝？” “行，你随我来。” 李万福领着知夏去了厨房，亲自站在她旁边打下手。 林寄明从账房那里结算银子回到后院的时候，见知夏在厨房里将金杯楼的大厨使唤的跟个孙子似的，不由咧嘴一笑。 也就这丫头鬼精，五福和四海是没她这本事的。 心里不由有些自豪。 知夏这一番折腾，即将到正午，她将做好的鸡蛋松饼切小块，让李大厨和他几个学徒一一试吃之后问。 “如何？大叔要是觉得味道不错，稍后我将配方给你写下来。” 李万福跟厨房几个学徒对视了一眼。 “倒还算新颖。”转而看向她，“只是我们酒楼里毕竟还是以菜肴为主，这松饼方子你要是卖的话，十两银子，往后只要你不卖给别的酒楼，你自己也可以做了卖。” 十两银子，相当于建一间青砖瓦房的费用了，虽然不少，但知夏还是想争取一下。 “十两是不是有点太少？” 第109章 赚大钱 李万福摇头，“不少了，我也不限制你自己卖，只是要你别将方子卖给别的酒楼不是？这糕点客人也就尝个新鲜，回头新鲜劲儿过了，点的人也就少了，我这里毕竟不是糕点铺子。” 知夏开始磨价。 “我刚才做的松饼少了一味材料，要是将材料凑齐，保管能将人香迷糊了，绝对不是只能卖一阵儿的糕点，再说别的酒楼也没有，您这里就是独一份儿的，大叔就再多给点，二十两。” “你这丫头，哪有你这样讲价的？”李万福想了想，“十二两，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方子，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知夏才不管他是不是最大让步呢。 “十八两。” 李万福一副为难状。 “十八两真不行，最多十三两。” “十七两五钱。” 听着知夏有零有整的报价，李万福不由笑了。 “我也不是没给你加钱，差不多得了，回头你们家小摊位一开张，你自己也能卖不是？我又不将你这方子买断咯。” 他们做买卖，都是讲究成本的。 酒楼的客人们都是吃一新鲜，当然不能花费太大成本，这要是啥都买断，没个三五十八十两的，恐怕下不来地。 知夏嘿嘿一笑，“买和卖是一样的道理，大叔开了价，我还价不是很正常？” 将来家里做买卖，东西搬来搬去的麻烦呢，总叫别人的牛车来家里接，哪有自家拥有一辆牛车方便？ 她一直寻思买辆牲口拉车呢，这不，要是能多卖点银子，明天就可以拉着爹娘去牲口行啦。 见小姑娘大大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压价而表现的面红耳赤，李万福对她的好感再次提升。 “你要是个男孩，我定跟我们东家举荐你来我们酒楼当差，有你这张小嘴叭叭的，生意不火爆都不成。” 他顿了顿，又说。 “不过说真的，价太高我也真没这权利，我再退一步，十五两，再加，这方子我可能要放弃了。” 知夏见话已经说到了这儿，所幸金杯楼不是买断，便点头妥协。 “行吧，十五两就十五两，还请掌柜让人给我备上笔墨。” 李万福叫人去给知夏准备笔墨，“等会你先将方子写下，我去跟我们掌柜请示一下，待他点了头，我再将账房领过来给你结算银子。” 知夏点头。 “行。” 李万福找到了掌柜，一开始，掌柜是不大同意十五两买一个糕点方子的，毕竟他们酒楼里也不是靠卖糕点赚钱，主要还是在菜肴和酒水上。 “小姑娘能懂啥？你给个三五两她都能乐呵半天，怎么还十五两呢？这得卖多少份松饼才能赚回来？” 李万福觉得掌柜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小丫头嘴皮子利索着呢，还三五两，他自个儿去试试？ “这不也是人小姑娘硬生生跟我磨到十五两嘛，又不是我直接报的十五两。” 掌柜却觉得是李万福自己技不如人。 “你啥时候连个小姑娘都不如了？” 李万福不服气。 “别说我，掌柜都不一定有她厉害，那小嘴叭叭的，我刚还说，她要是个男孩，定要推荐她来咱们酒楼里当小厮呢，可见这丫头的本事了。” 掌柜一脸狐疑。 “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这本事？别是你在诓我吧。” 后厨油水足，联合外人从中获利，在各大酒楼并不少见。 李万福自是看出了他的怀疑，着急为自己辩解。 “我诓你干什么？咱俩共事这么多年，我这人咋样你不清楚？你要实在觉得这松饼价高，咱不要就是了，回头我去跟人小姑娘道个歉，再提前将她家的腐乳定一些，也好不得罪人。” 掌柜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上回那腐乳是从她家定的？” “那不然我能这么好说话？”也不等掌柜再说啥，李万福摆了摆手，转身往后厨的方向走，“罢了罢了，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大不了咱下半年不卖这腐乳也只那么回事。” 掌柜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拽住了李万福的胳膊。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既然答应了那小姑娘，咱金杯楼也不能做那不讲信用的不是？” 李万福故作为难的揪了揪嘴边的小胡子。 “那依掌柜所见……” 掌柜大手一挥，直接拍板。 “买！” “好嘞。”李万福一声笑，风风火火就往后院走，还中气十足的说，“佟先生，劳烦你带上十五两银，随我往后厨去一趟。” 被称作佟先生的账房先生往掌柜的方向望去，见他点头，这才收拾收拾随李万福去了后厨。 李万福领着佟先生到后厨的时候，知夏早已将松饼方子写好了。 最终，两人签好契书之后，一手交方子一手交银子。 知夏将拿到手的银子交给林寄明保管，就跟李万福告辞，随着林寄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金杯楼。 见女儿能干，一出手就赚了十五两，林寄明既诧异又开心。 还真是没想到，那样一道点心的方子，居然能卖出十五两银子的高价。 这会即将到饭点，想到娘今天忙活了一早的发面，知夏觉得不能辜负了娘的心血。 不过今天赚了大钱，该庆祝还是得庆祝的，知夏兴冲冲的拉着林寄明在新街东市买了两份色香俱全的桃花酥，至于味道如何，得尝过才知道了，又往北市买了两斤酱牛肉，还在杂货铺买了两盏油灯。 南镜现如今还没有煤油出现，富贵人家用蜂蜡和松脂照明的多，松脂燃烧的时候，会产生淡淡的松香味，被不少贵人所喜爱，有些地方的人特意种植松树收集松脂用来赚钱，不过这两样东西价格相对昂贵，不在知夏的考虑范围内。 肉类稀缺，动物油也贵，肯定是划不来的。 农耕家庭烧的，主要还是植物类的油脂为主，不过价钱也不会太便宜，十八文一斤，本着给家里省钱买拉车的牲口做打算，知夏也没敢打多的，只要了两斤，估摸着能烧一段时间了。 林寄明之前说过，要给女儿买好一些的笔墨，奈何今天卖了鳝鱼也只得了九百多文，想了想，便领着女儿去了新街的首饰铺子。 第110章 知道知道，爹想给娘一个惊喜嘛 掌柜见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领着个小姑娘进了门，两人身上的穿着虽不像镇上千金小姐那般富贵，但衣服干净如新，人也精精神神的，一看就是有些家底儿在的。 忙迎上去。 “两位想要看点什么？” 林寄明打量了一眼这间铺子，才问掌柜，“你们这儿能定做首饰吗？” 掌柜一脸殷切。 “自然是能的，您要定做什么样的首饰？” “我想定做一对珍珠耳环。”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在蚌壳里撬出来的珍珠。 三颗珍珠差不多大，原本还想着给女儿也凑一对，后面几天往家里也拾了不少蚌壳，怎么都凑不到第四颗了。 那掌柜一打眼，面露惊讶。 “哟！这珍珠品质还不错呢，您这有三颗，耳环只用两颗的话，另外一颗可否出给我们品宝斋？价钱保管让客官满意。” 林寄明不动声色。 “你们能出到什么样的价？” 掌柜伸出手。 “一颗，五两。” 男人好像没有因为这颗珍珠能卖到五两表现的特别开心一样，他想了想，刚毅的面庞上仍旧淡定。 “这么圆润的珍珠不好得，余下一颗还是留给我女儿打支簪子吧。” 寻常农户人家见这东西能卖到五两，嘴恐怕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没想到这男人不为所动。 恐怕不是普通的富农了。 思及此，掌柜脸上的讨好更甚，“八两，还给您免了珍珠耳环的工费，只需给个材料费就好，不知您这耳环是用金钩还是银钩。” 说着，自然而然的从他手中接过那三颗珍珠。 林寄明也不怕他抢，直接就给了他。 “金钩太过张扬，还是银钩吧，大概要用到多少料，从那八两银子里扣除就行了。” 掌柜笑着道，“款式简单的话，银钩也用不了多少料，客官先坐着喝口茶等一等，鄙人去后头跟工匠沟通沟通，稍后来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说着，便叫铺子里的小厮给两人上了茶。 知夏望向上半身坐的笔挺的父亲，凑近他小声问。 “爹，耳环是给娘的吗？” 林寄明嗯了声。 “本想给你也凑一对的，一直没找到第二颗，耳环这事，先别告你娘。” 知夏嘿嘿一笑，挥着小手说，“知道知道，爹想给娘一个惊喜嘛。” 她心底有些欣慰，娘总算是遇着一个愿意宠她敬她的丈夫了。 这爹合格，往后她得将他当亲爹孝敬。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这本来就是亲爹呀。 掌柜的没一会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本小册子，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贵客请看，这是鄙人方才跟工匠核算过的，一对耳环银钩的用量大概是半钱银子，也就是五十文，八两减去五十文，还得结算给您七两又九百五十文，您看可不可行？” 林寄明扫了眼册子上的数字，点了点头。 “耳环几天能好？” 掌柜合上册子。 “七天之后来取，肯定能好。” 林寄明嗯了声，“结账吧。” “哎，贵客稍等，定做的首饰，咱还得签上一份契书呢，七天后您带契书来取就成。” 掌柜说完，麻溜的准备去了。 这会已经到了饭点，知夏折腾了一上午，早就腹中空空。 好在品宝斋供客人休息的茶几上有一盘糕点，寻常人家的小姐可能为了顾及脸面，不会动这些点心，她可不会为了面子委屈了自己的胃。 不仅自己拿了一块吃，还往林寄明的嘴里也塞了一块。 “爹，你也尝尝，可甜啦。” 林寄明之前在边关的时候，啥苦没吃过？饿肚子什么的，对于他所受的那些苦难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冷不防被女儿塞了一嘴糕点，神情严肃的汉子也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在他看来，糕点这种甜滋滋的东西，就是孩子和姑娘家家吃的，但眼下糕点已经到了嘴里，还是女儿亲自喂的，吐是肯定不能吐的，只能硬着头皮就着茶水给咽了下去，速度快的连味道都没来得及细细品尝。 知夏一边吃，还一边天真的眯起眼睛问他。 “爹，味道如何？” “啊嗯。”林寄明硬着头皮回，“挺好吃的。” 女儿这没心没肺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做啥事都是半点不扭捏。 不过女孩子这么大大方方的才好，还是媳妇儿会教，别人家女儿可不带这样式儿的。 掌柜的不一会就拿了契书回来了，签字画押并结算了银子之后，林寄明又领着知夏跑了趟书肆，根据她的喜好，买了份好些的笔墨和砚台。 至于纸，知夏自己练字也好，教四海和毛豆、狗娃认字也好，用的都是她自己做的草纸，只有需要正经写点啥的时候，才会用到他之前买的纸。 所以现在纸是不用买的，往后家里的宣纸用完了可以再来添一些。 即便如此，单单笔墨和砚台三样东西也花了二两多银子，上回给五福和四海两人买两套也才不到二两，可见林寄明对待儿子和女儿的区别之大。 知夏将东西抱在手里，一边稀罕一边心疼。 难怪古人大多读不起书，寻常人家连饭都吃不起，谁还舍得花大价钱来买这些不能填肚子的东西呀？ 买的时候没觉得啥，就跟前世刷某宝一样，刷的时候这个也需要，那个家里也没有，买完之后一看订单，才发现仅有的那点生活费都见底了，不得不立刻联系老娘扶贫。 如今家里就那点家底，她还想明天说服爹娘去牲口行买拉车的牲口呢，这一下花二两，她心里有些没底。 “爹，我们买笔墨花了这么多银子，娘会骂咱们吗？” “骂两句又不碍事，有啥要紧的？”林寄明一脸淡定，“再说马上就是你的生辰，给你买点东西咋了？放心吧，你娘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回头她要是真骂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她要骂也是骂我。” 之前知夏都是让四海背锅，这次有爹主动背锅，她毫无心理负担的将这份贵重的礼物收下了。 第111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父女两个从新街来到老街的时候，仍旧没看到陈不凡，倒是遇到了他之前带去吃馅饼和铁板豆腐的几个兄弟。 陈不凡曾当着几人的面说过知夏是他同村的妹子，让他们多照顾，这些人自然是认得知夏的，见到人的时候，纷纷和她打招呼。 知夏跟这些人打过招呼，又问了花车的事，得知花车明天才到，这才先跟着林寄明回了杏花村。 从溪口镇到杏花村的牛车早就走了，两人只能走路回家，这是林寄明第一次单独领着知夏走这么远的路，早晨去的时候还好，毕竟一开始精力好，自然是听不到抱怨的。 在镇上逛了那么多地方之后，腿脚也确实走的累了。 知夏有个赵氏都忍不了的臭毛病，身体很累的情况下，嘴上功夫会变得尤其厉害，念念叨叨了一路，听的林寄明耳朵里好像长了两只苍蝇似的嗡嗡嗡嗡。 比让他上战场打仗还要煎熬。 要不是女儿大了得注意分寸，他都想直接扔肩上扛回去得了，也好落得个耳根子清净。 “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赵氏见父女两个回家，忙上前从两人手里接过东西放在桌上。 看到赵氏的那一刻，林寄明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望见他脸上的神情，又看了眼一旁累的瘫坐在凳子上直揉腿的知夏，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啥。 一想到林寄明一路上忍了又忍，她既想笑又同情，之前为了少听女儿埋怨，她宁愿自己多受点累，没想到林寄明现在也有了跟她同样的遭遇。 知夏一边揉腿一边望向赵氏。 “娘，饿了。” 赵氏也来不及清点买回来的东西，“饿了就先吃饭，以为你们中午不回来，我们也是刚吃完一会，槐花包子还给你们热在灶上呢。” 林寄明从买的那堆东西中拿过酱牛肉，跟着赵氏一起进了厨房。 “切点酱牛肉再一起吃点吧。” 赵氏摇头，“我们都已经吃饱了，今天槐花包子做的多，四海连着吃了四个，五福吃了六个，两人还各喝了一大碗蛋花汤，再吃恐怕要积食了。” 她用抹布端着蒸屉交到了林寄明的手中。 “你先跟知夏吃去吧，我给你们切了牛肉就端来。” 槐花包子外皮松软，内里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清新不油腻，知夏一大口一大口吃的极其满足。 “娘，这包子可真好吃。” 赵氏将切好的酱牛肉放在桌上，“好吃你就多吃两个，反正现在也不用担心长胖，再过个几年，你想吃也不敢这样敞开吃了。” 现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要不暴饮暴食，基本都不会胖。 等到了十五六之后，身高长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就得稍稍控制食量了。 林寄明见赵氏只是看着他们吃，自己不吃，便夹了一块往她嘴里送去，“你也尝尝。” 知夏冷不防看到这一幕，麻溜的垂下眼装鹌鹑，只当自己没看到。 赵氏往女儿的方向望了眼，见她低着脑袋，这才迅速张开嘴吃了林寄明夹给她的酱牛肉。 “吃着还挺新鲜。” 林寄明咧嘴笑，“我们今天去的时候，酱牛肉才刚做好，我跟知夏寻思今天赚了不少，就想着买个两斤回来，一家人都尝尝。” 赵氏一听，不由好奇的望着父女两个。 “两桶鳝鱼到底卖了啥价？让你们又是油灯又是肉的买回来。” 就算鳝鱼价卖的再高，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怕是一个铜板都没存下，不过赚了钱本就是要用来花的，所幸都是花在实用的物件上，倒也没啥。 吃完中饭后，便坐在一旁编鱼笱的五福也将耳朵竖了起来。 如果鳝鱼能赚到钱，他得趁大家伙都还没开始折腾之前多做些鱼笱出来，回头镇上的买卖做着，鳝鱼再多少赚点，就像妹妹之前说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林寄明咽下嘴里的食物，从怀中取出一个打着补丁的麻灰色钱袋子。 “鳝鱼总共四十二斤，卖了九百二十四文，知夏将她的松饼方子卖给金杯楼赚了十五两，我上回撬蚌壳得的珍珠卖去品宝斋得了八两，今天在镇上前前后后花了三两银子，余下的都在这个钱袋子里了。” 赵氏有些诧异。 没想到父女两个一出手，就赚回了二十多两！ 她望向知夏。 “松饼方子十五两就卖了，会不会太便宜了？我寻思镇上没有的东西，卖个百八十两的不过分吧？” 听到这里，林寄明差点被包子噎到。 他本以为女儿这方子价钱卖的已经很高了，没想到媳妇儿这番话让他见识到了啥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知夏神色坦然。 “人没买断，我寻思能卖个十五两也差不多了，咱往后虽然不能再卖给别的酒楼，但自己还能卖不是？” 赵氏了然。 “没买断啊，那确实差不多了。” 知夏将手里的包子一口塞到嘴里，嚼了嚼吞下之后，望向林寄明和赵氏。 “爹，娘，我还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林寄明面露狐疑。 “啥事？” 赵氏瞧她那样子，寻思肯定没憋好屁，便先提醒了一句，“如果是需要花大价钱的事，我劝你先考虑清楚，最好给我憋回去。” “哎呀，娘~” 知夏带着撒娇的语气，将自己的凳子挪到赵氏身旁，挽上了她的胳膊。 “你看，咱家如今做豆腐生意，是不是每天都有东西搬进搬出的？” 赵氏不知道她要干嘛，“然后呢？” 知夏继续说，“家里这么多东西，每天要来回镇上的也不容易，还得让邻村的大爷将牛车赶来咱们家里接送，一天来去两趟就是二十文钱。” “二十文放在咱们一天赚的银钱上虽然不算多，但一个月算下来得六百文，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七两二钱银子，这要是连续来去个三四年，都能赶上一头牛的价钱了，都是能直接存下来的银子啊。” 林寄明是个直肠子，没想太多，仔细考虑了一番女儿的话，点头说，“知夏说的在理……” 正打算说要去找四斤的爹打一副挑豆腐的挑子，往后自己挑镇上去卖呢，顾不上听他后半句话的赵氏打断了他。 “在理什么在理？她这是想撺掇咱俩买牲口呢，寻常人家都是买的小牛犊养大，这丫头口气向来大，也没耐心养，她要买肯定是挑成年的，咱手里头总共就这点银子，你说能答应吗？” 加上今天赚的，手里总共不到四十五两。 回头牲口一买，车厢一打，还能不能剩下十二两都两说。 也甭管一头成年的牲口需要多少银子，林寄明见媳妇儿动了气，立马就转了风向，连声附和她。 “那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女儿得罪了好哄，媳妇儿要是得罪了，回头他床都上不去了，为了家庭和谐，他肯定是得无条件站在媳妇儿这边的。 第112章 教的一身戾气 见牛高马大的老爹在娘面前装的跟个孙子似的，知夏寻思这爹算是指望不上了，便又继续跟赵氏软磨硬泡。 “娘，这牲口可不是只能运输东西，咱家田地也能用上不是？回头农忙的时候，还能借去舅舅家使一使呢，再说一头牲口，怎么着也不止能活三四年吧？三四年之后，它每多活一天咱都是赚的呀，这要是活个十五年，咱足足赚了十一年的钱呢，算下来就得近八十两了，咱家做买卖，平常赚个八十两多为难啊。” “再说，有了牲口，平时一家人去个什么地方也便利。”她说着，拍了拍赵氏的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总之，早买早享受啊。” 一旁的林寄明听的一愣一愣的。 家里的事他要是能拍板的话，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抬头望向赵氏，她显然还在考虑中，那他也就继续装鹌鹑了。 五福淡定的往爹娘和妹妹的方向扫了眼，妹妹忽悠娘干啥没成功过呀？看娘这架势，肯定是妹妹的话又说到她心里去了。 牲口那能有便宜的吗？ 回头买了牲口，家里又穷的响叮当了。 这日子过的，真是又刺激又惊悚。 四海中午吃完饭之后犯困，睡了小半个时辰，这会被院子里的讨论声吵醒。 他一骨碌攀着床沿滑下，自己穿好鞋子来到屋外。 “爹娘，姐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知夏一脸欢喜的揉着弟弟的大脑袋，“四海，咱家很快就要有牛车啦！你高不高兴？” 四海眼神都亮了。 “是隔壁村大爷赶的那样的牛车吗？” 知夏点头，“没错。” 赵氏起身收碗，没好气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别高兴太早，我还没同意呢。” 知夏起身随着她进了厨房。 “娘，早买早享受，你听我的准没错。” 赵氏没好气，“我看就是因为你懒，所以才总想着买拉车的牲口。” 知夏迎难而上。 “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家买车是给我一人坐的？我这不也是为咱家考虑嘛，我今天还在镇上打听了，花车明天到，咱先将牲口买回来，后天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娘也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爹每天天没亮就起床拉磨磨黄豆，往后有了牲口，他也能轻松一些不是？” 林寄明听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些慰藉，寻思还是女儿贴心，知道为他着想了。 他往厨房的方向望去，正巧对上了赵氏看过来的目光。 “你说呢？”她问。 林寄明想了想，“我寻思知夏分析的对，买吧。” 去边关之前，他就一直梦想着将来有一天，家里能买上一头耕牛，农忙的时候可以耕田耕地，闲下来了还能套上车厢拉几趟赚点钱补贴家用。 总之，庄户人家能有头耕牛是好事。 赵氏点头，“那我们明天先去牲口行瞧瞧。” 转而又睨了身旁的知夏一眼。 “目的达到了，还不趁四海这会清醒着，给他和你大哥多教几个字去。” 上午林寄明和知夏走后，她寻思五福之前天天跟着往镇上跑，练字的时间少，也没握过几回笔杆子，趁他最近在家，让俩儿子都在院子里将之前学过的字多练练。 四海将来是要考书院的，要求当然得严格一些，至于五福，也不奢望他达到啥样的成就，至少要过得去才行，他才十三四岁，将来还有大把的好年华呢，这年头，在外头闯荡能写一手字出来的，总归是能让人多看两眼的。 四海虽小，最近被知夏训的多，写的倒还像那么回事。 可五福那手字，就像被风卷过的庄稼地似的，横七竖八没个正行，耗子进去多绕几道弯儿都不一定能拐出来。 实在是不练不行了。 心愿得偿的知夏自然是点头说好，当即从屋里拿了纸笔，“四海，你去跟狗娃和毛豆说一声，就说我要教你们认字了。” “好。” 四海应了声，拔腿就跑出了院子，不一会就将狗娃和毛豆带来了家里，一起来的，还有来妮。 “知夏，我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认字吗？” 秉着看一只羊是看，看五只羊也是看的原则，知夏爽快点头，“当然可以，不过纸笔得自备。” 为了方便狗娃和毛豆写字，桂婶和刘氏都是给他们买了纸笔的，笔是从镇上买的最普通的羊毛笔，纸则是从知夏这里按斤称的。 一斤一份能用好久呢，比起上私塾的花销，百八十文的，两家人倒也没啥压力，为了让俩孩子不被知夏嫌弃，还时常督促他们好好学，看到林家老宅有需要帮忙的就都去搭把手呢。 来妮忙点头，“我知道你的规矩，不过你们家也没多余的桌椅板凳，我先在旁边用棍子写着，等会回去再用毛豆的笔练一练。” 知夏本以为看五只羊跟看三只羊是一样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面前五个学生中，只有四海学认字的时间长一些，其次是五福，再就是毛豆和狗娃，来妮是半点基础都没有的。 她得根据每个人的进度，尽量让后学的人将进度赶上来。 五福认的字虽比毛豆三人要多，但他的手好像总想跟脑子对着干似的，写出来的字，就像自创的甲骨文，每一笔都有它自己的想法，谁也不服谁。 知夏没了法子，认字之余，只能让他再多练一练笔画。 一下午的时间，直将她忙的焦头烂额，一身戾气，连带着晚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娘，家里总共三个孩子，你跟爹是一个不管啊，大哥和四海两人认字写字都得我来教，你们倒好，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赵氏扫了她一眼，面色平静。 “当甩手掌柜要什么负担，谁叫咱家就你本事大呢？” 前世辅导女儿念书的时候，她可是时常被气到心口疼的，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可不想再干了。 林寄明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干，四海明年能不能考上璞玉书院，就看你的了。” 知夏撅起嘴。 “你可真信得过我。” 林寄明嘿嘿一笑，“我女儿这么聪明，自然是信得过的。” …… 第113章 这个家没妹妹真不行了 吃完晚饭，一家人梳洗之后就各自回了房，几个孩子伴随着蛙声和蝉鸣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林寄明和赵氏趁着吵闹的夜色卖力耕耘。 夫妻俩的感情，在一次又一次的灵魂契合中，越发的密不可分。 第二天将鳝鱼收回来之后，吃完早饭，赵氏将四海送到桂婶家，就跟林寄明一起，领着知夏和五福往牲口行去了。 距离杏花村最近的牲口行到镇上不远，不过是在另一个方向的庄子上，走路得一个多时辰，比去镇上要略远一些。 虽然去那种地方让女儿抛头露面的不大合适，可家里就数她嘴皮子利索，脑子也活，她跟着去，兴许能少走些弯路。 牲口行不仅有牛羊和猪，还有马、驴和骡子。 想着回来能有代步工具，哪怕去的路走的远了些，知夏也没再喋喋不休的抱怨。 钱记牲口行所在的庄子上是一整片草地，草地上全是吃草的牲口，牛、羊、猪、马、驴和骡子都是分开圈养的，牲口行负责饲养的人还挺多，应当都是附近村子上的村民，来这里赚银子糊口的。 其中，猪和羊最多，占据了钱记牲口行十分之七的数量，其次才是牛。 牲口行的管事见穿着还算体面的一家人往这边来，赶忙迎上前。 “几位，可是来买牲口的？” 林寄明点头，“我们想看看能代步的牲口。” “几位请随我来。”管事领着几人进入牲口行，一边说，“可代步的牲口有牛、驴、骡子和马，几位家里如果有田地需要耕种的话，可以看看牛、驴和骡子，这几种牲口不仅能干农活，还能驮重物拉车。” 林寄明习惯性的往妻子女儿的方向望了眼。 “先都看看吧。” 但在庄户人家心里，肯定还是更倾向于牛的。 管事应了声，领着几人看了一圈，也介绍了一圈后，“几位，可有想好要买哪种牲口？” 五福下意识望向林寄明。 林寄明保留意见，看向赵氏。 赵氏没主意，看向知夏。 “你觉得呢？” 见几人的眼神在半空中接力，管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最终将目光放在了知夏身上。 这家人还真是怪。 一家四口三个大人，话事人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知夏想了想，这才将父母拉到一旁。 “爹，娘，要不咱们买骡子吧？骡子耐力好，速度又快，同样能干农活，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繁衍后代，但是没关系啊，一头刚成年的骡子寿命得好几十年呢，怎么着都能将咱们花的成本给用回来了。” “最关键的是，成年母牛的价钱是三十二两，公牛的价钱是三十两，成年骡子只要二十五两，和母牛相比，整整相差了七两银子，除了不能繁殖，其余哪儿哪儿都没毛病。” 即便如此，林寄明还是更偏向牛，但在媳妇儿和女儿面前，他的偏向并不重要，他看向赵氏。 “我虽然一直是想着买牛的，但知夏说的也有道理，你怎么看？” 赵氏则觉得，自家买牲口主要是为了运输和代步，农忙的时候帮着家里干点农活，并不是想要靠它们繁殖后代赚钱，再加上骡子便宜这么多，自然是骡子合适。 “要不听知夏的？” 听她也这样说，林寄明只得点头。 “行，就听知夏的。” 五福见爹娘被妹妹几句话就说服了，忍不住抬头看天，寻思这个家没妹妹真不行了，原先只娘被妹妹忽悠，现在爹比娘更好忽悠。 唉，爹回来之后，他在家里连话都说不上了。 知夏走向掌事，“李掌事，你们这刚成年骡子，可还能再便宜些？” 李掌事摆手。 “我们牲口行开的都是公道价，最近几年都没变过了，附近村里的人都是在咱这儿买过牲口的，大家也都知道价，如果是年纪大一些的骡子，倒是能适当给你优惠个一二两，刚成年的骡子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拉回去就能用，运气好的，能用个四五十年呢，价钱是少不了了。” 知夏却并未放弃。 “接下来一两个月也不是农忙时候，没人跟牲口行租牲口去耕田，多一头牲口就多一天的开支，您随便给点优惠呗，我们手里头的银钱本也不多，这样，您看二十三两如何？” 李掌事一脸为难。 “真不行，咱这价都是规定死了的，回头东家要是知道，我这差事也就保不住了，姑娘可莫要为难我了。” 知夏脑子一转，想着东边不亮西边亮，抬手指向隔壁猪圈。 “不知那些小猪又是怎么卖的？” 李掌事忙回。 “小的一百二十文，稍大一点的一百六十文。” “这样。”知夏退了一步，“我们买一头骡子，您送我们两只稍大一些的小猪如何？加起来也就三百二十文，您好歹是钱记牲口行的掌事，这点权利应该还是有的吧？” 太小的猪她担心养不活，便想着赶大的挑。 家里虽没有猪圈，但两只小猪根本占不了多大的地，可以先搭个简单的棚凑合凑合，回头再找人在鸡窝旁砌一个土砖房用来养猪就行了。 等到年底出栏，她也不要求多的，一头猪八个多月长到一百多斤不过分吧？ 依照镇上如今的肉价，算下来近三两银子，两头就是六两，庄户人家养猪许多都是从田里地里割的猪草，再搭点米糠啥的饲养，成本算作一两吧，其余赚的，就相当于给这匹骡子优惠的了，就是得费些力气。 不过家里这么多人，应付两头猪应当是没问题了。 李掌事听着她说的话，只觉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答应吧，牲口行利润小了，他拿到手的佣金也会适当减少，不答应吧，回头人小姑娘还真觉得他这个管事在牲口行没啥权利。 想了想，还是钱比面子重要。 “哎哟，姑娘这话说的，啥叫也就三百二十文，咱这牲口行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钱有的还不到三百文呢，您要说送只小的，我还能直接拿个主意，送两只大的是真太为难我了。” 小姑娘面上带着浅笑。 “是为难了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不是？要是今年从您这儿买的猪好养活，兴许我们明年还来呢，到时候就不是一两头了。” 第114章 自己生的自己宠呗 李掌事起初还不乐意，被知夏软磨硬泡了好一会，也没耐心继续跟她讨价还价了，寻思送两只小猪博个好感，往年再敲……做他们一笔生意也行，就同意了。 他看向一旁当甩手掌柜的林寄明和赵氏。 “二位生了个好女儿啊。” 林寄明有些自豪，“李掌事谬赞。” 一家四口买了骡子，将用麻袋装着的两只小猪系在骡背上，为免知夏半路上叨叨咕咕，让她也坐上骡子，就牵着回家去了。 不用走路，知夏别提多开心了。 “爹，咱回去之后，恐怕还得修个猪圈了。” 林寄明牵着骡子的缰绳走在一旁。 “修猪圈简单，等回去了挖点土，先做些土砖阴干，后面直接就可以用了，快的话，用不着五六天就能修起来。” 赵氏想了想。 “要修就多修两间吧，回头骡子也要地方安置，空下的一间暂且可以堆杂物，省的全堆厨房里乱的不成样子，待将来咱家现有的两间土坯房不能住了，拆了之后，我还想再加一间堂屋，如今天气暖和倒还好，吃饭啥的在院子里凑合凑合也没事，等到刮风下雨，或者天寒地冻的时候，一家人总得有个凑一起烤火的地方。” 之前的老宅总共只四间屋，堂屋一间，公婆住一间，林寄明和林水生兄弟俩还没成亲的时候住一间，林春杏住一间。 后来寻思俩儿子都要成亲，又舍不得拆老宅，才修了新屋。 现如今他们夫妻二人住的主屋，就是之前的堂屋，只不过之前的堂屋是双开门，之前修屋子的时候，赵家兄弟和赵氏都觉得卧房单开门就够，便封了半扇门，宽敞是宽敞，但毕竟是睡觉的地方，摆桌子吃饭不合适，全家人窝在屋里烤火也不大合适。 烟熏火燎的，晚上都没法好好睡觉。 林寄明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也不是非得推了才能修堂屋，等院子里的菜都结完果，咱们将那片地整理整理，再在西边修一间青砖瓦房，到时候我们就住四海那间屋，让四海跟知夏五福一样，睡青砖瓦房，咱现在住的屋，还改回堂屋，反正屋后有现成的地，咱们就将菜地挪到屋后，围个篱笆也就是了。” 上回修青砖瓦房的时候，知夏和五福的两间屋是挨在一起并列在东面的，知夏的屋靠近主屋，不过跟主屋中间留了条半丈宽的过道通后院喂鸡。 西面倒是可以跟厨房隔一条道再修一间，不过几个月前种下的菜地，现如今都已经在开花结果了，暂且肯定是不方便动的，否则夏天自家吃个菜都不方便。 还不等赵氏点头，知夏两手一拍。 “这个法子好，菜地挪走之后，我就可以在前院种上花花草草啦。” 赵氏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就你天天异想天开。” 手里这点钱还没捂热呢，修青砖瓦房的话，一间又得至少十两，哪哪儿都是花钱的地方，还真是想想就头大。 知夏抬头迎着太阳，光洁无瑕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种花草怎么就异想天开了？我这叫热爱生活，一半诗意一半烟火的日子，谁不喜欢？再说了，我这爱好又不花钱，山里有现成的挖。” 赵氏只“哼哼”两声，就没再说话。 女儿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干啥都是头脑一热，有了红的想黄的，有了黄的想紫的，山里挖不到的，肯定会想方设法瞒着她去外边买来，回头家里弄一堆，到后期维护又是她的事。 不过她习惯了给女儿擦屁股，也不消多说了，自己生的自己宠呗。 等哪天嫁去别人家，孩子懂事了，她就是想宠都难宠到了。 一想到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将来要嫁去别人家做媳妇，她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寻思要是能招个上门女婿回来就好了。 五福走在骡子的另一边，时不时抬手摸一摸骡子，触手的地方肌肉紧实，毛发浓密油亮，一看就是身强体壮的，他的眉眼中带着喜悦，稀罕的不行。 以至于从杏花村村口到老宅途中，沿路的村民见林寄明牵着骡子，纷纷过问是不是他们家买的骡子的时候，五福都将脑袋抬的老高，一脸的自豪。 就差在脸上挂“我家骡子”四个大字了。 毕竟，他们家可是村里第一个买骡子的人。 一回到家，四海毛豆狗娃三个孩子就满脸稀罕的围着骡子转圈打量，不止他们，附近几户邻居全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林家大房如今不仅修上了青砖瓦房，还买了骡子，真真是发起来了。 听说程氏这两天还在为林春杏的事情发愁呢，也不知道她听到大儿子买了骡子之后会是啥表情。 所以这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千万不能小瞧了任何一个。 赵氏前些年带着几个孩子苦哈哈的，如今奔出来之后，男人也回来了，日子这不蒸蒸日上了么。 “寄明啊，置办骡子可是大喜事，之前你们家修青砖瓦房没办酒，这次买骡可要请大家伙喝一杯？”有人笑着问。 男人也笑着回，“这我还真没想过，得跟我媳妇儿商量商量，不过我们家事儿多，再加上最近花销大，骡子一买，口袋里就见底了，恐怕是没功夫去办这些的。” 办酒不仅耗费精力，还铺张浪费，一场酒办下来，又是柴米油盐又是肉又是菜的，少说得五六两银了，村里人来吃酒，大多是这家十个蛋、二十个蛋，那家一块肉，或者一捆菜、一块布的，礼重的一只鸡，全村这么多户的礼，凑起来都不一定足二两，回头自家还得白白亏损好几两。 除非是家里不差银子的，寻常人家除了喜事白事之外，都是能省则省。 倒也不全是银子的事，林寄明主要觉得，不过是买了一头骡，没必要办的这样高调，回头还得被人眼红惦记。 他这样一说，看热闹的人也听出来，林家老宅的酒是吃不到了。 即便如此，眼红的人自然也是有的，“眼下咱村里就你家买了骡，回头农忙的时候，你可得将骡子借咱大家伙使使。” 第115章 林春杏的八卦 林寄明没同意，也没反对。 “到时看吧，家里骡子得空的话。” 知夏一脸天真的抬起头，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家里的婆娘还帮着程氏传过娘的坏话呢，就这样还想免费借她家骡子使，别说门了，连窗户洞都没有。 “大叔，我们家骡子出租的话，您打算出多少钱一天呀？我看牲口行的牛马租出去都是要收钱的，三十文一天，可不便宜呢，咱乡里乡亲的，收个二十五文不过分吧？” 二十五文，相当于一个正式劳力的工钱了。 许是没想到知夏会有此一问。 望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刚才说话的人先是一愣，转而厚脸皮的笑着说，“你都说是乡里乡亲了，还收什么银子？这不见外了么？” “人都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知夏鼓着嘴，“再说，我家可不是为了赚乡亲们的钱，咱花了这么大价钱买回来的骡子，自然得宝贵养着、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是？这好吃好喝的不得花银子呀？我们手头也拮据，靠它自个儿赚自个儿用有啥问题？” 那人被怼的无话可说，冷着一张脸。 “你这丫头，口齿倒是伶俐，比你爹娘强多了，往后哪个小子要是娶了你，婆家该是没人敢欺负到你头上来，家里恐怕是无宁日咯。” 意思她嘴皮子利索，是个强势厉害的。 知夏只当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多谢大叔夸奖。” 有些话，当然得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他们家的骡也不是风刮来的，而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回头村里一个一个借出去干点啥，将骡累够呛，损耗的是骡的寿命，亏的还是自家。 那些人可不会爱惜骡子，只会觉得折磨的还不够。 再说，凭啥人家说借就得借呀？ 那人见知夏笑的一脸无害，顿时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听到动静就从厨房出来的赵氏，见那人已经转身离开，没看到全过程的她往林寄明的方向递了个眼刀子过去。 “刚才陈虎说要借咱家骡子的时候，你怎的不直接拒绝？还让你闺女去出面，他自己不要脸，凭什么那么说她一个小姑娘？你也不知道帮着知夏说道两句。” 处在如今的世道，女孩家家的名声是顶顶重要的。 别人怎么说她，她可以不当回事，但说女儿不好的话就是不行。 林寄明知道她是紧张女儿才会冲他红脸，忙安抚。 “是我的错，我当时想着小人不好得罪，就这么周旋着，反正到时他要借，我也可以找借口家里的骡不得空，没料到知夏会出头，你也知道我嘴笨，当时确实没反应过来。” 这会外头看热闹的人差不多散了，知夏回到院子听到了爹娘的对话，忙走上前。 “娘，我这不好好的嘛，也不是爹让我出面，是我自己出面的，有些话不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明白，回头人家还以为咱家的骡是给村里人买的呢，我脸皮厚，三两句话还打不倒我，再说，如果一个人单单就因为村里几句风言风语误解我，那也不值得我深交啊。” 爹娘这些日子关系看着好了，可不能因为她产生矛盾。 赵氏知道自己刚才心急了些，但脾气已经发出去，她又是个个性强的，一时半会的，自然也不好去跟林寄明低头。 “我做饭去了。”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林寄明也没见气，将骡子交给五福，让他拉出去吃点草，也随着赵氏进了厨房，主动给她递台阶下。 “我来给你帮忙吧。” 五福刚才走了一路，早就想牵一牵这骡子了，这会骡子牵到手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 “妹妹，你比我们会说话，要不你去劝劝爹娘？” 知夏毫不担心。 “让爹娘自个儿待会就好了，没啥事，大哥快牵骡子吃草去吧，别让它饿着了。” “这……” 五福还想说什么，知夏却没等他说出口，推着他往院外走去。 “哎呀，哥，你就听我的，爹娘要是真有啥问题，我第一个就去处理了，你也少操点心，仔细变成糟老头，回头连嫂子都找不到了。” 听着她这番话，五福既难为情又觉得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骡子走远了。 厨房里，赵氏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神情有些尴尬。 “刚才的事，是我太心急了。” 许是月事快到了，这两天脾气总是一点就着，尤其还涉及到女儿，刚才那陈虎要是不跑那么快，让她逮着了痛痛快快骂两句都能解气一些，碰巧他人跑的快，又碰上林寄明牵着骡子进院里，态度难免恶劣了点。 男人神色平和，一脸包容的揽住她的胳膊。 “一家人嘛，拌个嘴啥的很正常，有事说开就好了。”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两人愣是一次都没吵起来过。 赵氏再次抬眼看向他。 “往后咱家的骡，不能借给陈虎，他家那口子之前还在村里编排过我呢。” 林寄明眸光略沉，嗯了一声。 “陈虎和陈虎有关的人家，咱都不借。” 见他事事顺着自己，赵氏这才开笑脸。 “这还差不多。” 一直留意着厨房动静的知夏，见爹娘没一会就搂搂抱抱到一起说说笑笑的，只觉没眼看。 她这别别扭扭的娘，算是彻底被爹征服咯。 就在这时，来妮突然出现在院门口，“知夏，你听说你小姑的事情了吗？” “我小姑什么事？” 担心来妮看到厨房里爹娘打情骂俏的一幕，知夏忙起身领着四海出了院子。 来妮着急给知夏分享林春杏的八卦，忙将她拉到一旁。 “你小姑去甫安哥家里，求罗伯母让她嫁给甫安哥呢，原来她的意中人是甫安哥，她这心可真够大的，甫安哥那也是她能肖想的吗？” 知夏最爱听八卦了。 “然后呢然后呢？” 第116章 无论如何，不能分家 来妮继续说，“她说她可以不要彩礼，往后进门了一定会本本分分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啥的，往年村里祭祖拜菩萨都没见她这样虔诚过。” 知夏问她。 “伯母没同意吧？” 来妮眉头一挑。 “伯母当然是不同意了，说她都跟我大牛叔传出了那样的丑闻，清白不清白的且不说，没了好名声，甫安哥怎么可能娶她，都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直接喊了几个婶子伯娘，架着你小姑的胳膊送回家去了，你阿奶是个好面子的，看到你小姑这样折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小姑哭可凶啦，我看完热闹回家了都还能听到她嚎呢。” 嫁不了一直异想天开想要嫁的人，可不哭的凶么？ 这林春杏也是个蠢的，将名声作没也是她咎由自取，既然跟陈大牛传了八卦，嫁给他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了。 娘也说，那陈大牛是个老实的，家里条件差了些，至少能好好对她。 她倒好，还要跟沈家去闹，这谁还搭理她，只会让她在村里的名声更加恶劣。 “那陈家是啥反应？” 来妮凑近她，“听我娘说，贺婆婆在家里气的不行，原本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以为你小姑嫁过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跟邻居讨了两壶酒，还从自家仅有的三只鸡中抓了两只鸡过来赔礼道歉表示诚意了。” “你也知道，这件事本来就不怪我大牛叔，是你小姑自己夜里跑错了地儿，她昨天都当着大家伙的面承认了的，人家带着诚意来，结果你阿奶将礼收了，你小姑转过身又去找沈家，在村里这么一闹，这不是公然打陈家的脸吗，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嫁，肯定是不能收人家的礼。” “为此，我们陈家这边的长辈上午都去了大牛叔家里，让他们最近不要有动作，还说最好给大牛叔另说一门亲事，你小姑这样的娶进门将来家里没得宁日。” “可我大牛叔家里穷啊，要是有人家看得上，大牛叔也不至于熬到快二十还是个单身汉，然后陈家那边有几个婆婆说，这事儿包她们身上，也不知道后续会如何。” 陈家这边的长辈齐出动，林春杏看来是不大有希望嫁陈大牛了。 就看她最后能作成啥样吧。 四海的手一直被知夏握着，两人说话的内容他不懂，也不感兴趣，一心想着跟金宝和虎妞玩，便一只手挂在知夏手中，看着两只小狗围着他蹦跶。 许是玩的过于投入，稍一用力，挣脱了知夏的手，自己不小心摔地上，滚了个圈再起来的时候，身上脸上全是泥。 和来妮说完话的知夏望着浑身灰扑扑的四海，不由抬手扶额。 碰巧毛豆和狗娃听到金宝和虎妞的叫声出了院子，看到脸上身上全是土的四海，捂着肚子哈哈直笑。 “四海，你都变成泥人了。” 四海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觉得难为情，而是笑着跑向两人。 “我来抓你们啦。” “啊！”毛豆和狗娃惊的拔腿就跑，“我们不要变泥人。” 院外，顿时充斥着三孩两狗的打闹声。 …… 和老宅这边的欢声笑语不一样，林家新屋一片愁容惨淡，程氏之前气病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又被林春杏这么一折腾，现如今下地走路腿脚都没了力气，又重新坐回床上养病去了。 她心里悔啊，早知会变成现在这样，从前就不该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造成如今的局面，跟她的溺爱和放纵撇不开关系。 当年怀杏儿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六了，杏儿她爹三十八，前头连着生了三个小子，第三个没保住，不到半个月就没了，她伤心了好久，后面也一直没怀，直到杏儿的出生，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来个闺女，一家人别提多高兴了，孩子爹更是花钱在村里办了几桌流水席。 只是好景不长，将两个儿子的事办完不久，他就一病不起，熬到二房孙女出生不久后就去了，那时杏儿才四岁多，到如今已经有将近十二个年头。 孩子爹要是还在的话，事情应该不会变成这样。 她都不知道将来去了地底下，该如何跟他交代了。 林喜凤不情不愿的跟林小满一起守在程氏的屋门口伺候，林春杏则被林水生锁到了屋里，以免她到处乱跑，又给家里闹些笑话出来。 想着家里出了这样一个小姑子，将来家中两个女儿的亲事恐怕都会被影响，李氏就直犯愁，连带着对林水生都没啥好脸色。 “要我说，咱不如就跟大哥大嫂一样，也分出去算了，娘如今的身体，也不能指望她能帮衬咱们啥，杏儿又是个不安分的，现在分出去，恐怕将来喜凤和小满受她的影响会小一些。” 林水生似是没想到李氏会说出这种话。 “你说啥呢？我们分出去了，娘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李氏没好气的往林春杏房间的方向瞥了眼。 “不是还有杏儿？她都将自己的名声作成这样了，难不成还想着嫁人？将来谁还会要她啊？” 虽然知道甩了家里的累赘，自家小家的日子能轻松许多，但林水生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无论如何，不能分家，否则村里人要怎么看我？说我占了家里的财产，将大嫂和几个侄儿分出去之后，又将行动不便的娘和没了名声的妹妹撇一边？那咱家俩儿子咋办？有了我们这样的爹娘，光宗往后在外头念书都抬不起头了。” 李氏没好气的将身子侧向一边。 “你大哥也是娘的亲儿子，他不也没管娘？” “那能一样吗？”林水生望着她说，“你扪心自问，娘给了大哥大嫂家多少东西，给了咱家多少东西。” 李氏哼了声。 “前段时间娘治腿，我不是还给她花了大几两吗。” “咱作为儿子儿媳，这不应该的吗？再说咱手里的银子，不也是娘给的？” 林水生担心她动气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上前揽着她的肩，压低声音。 “爹在世时，咱家还算有些家底的，哪怕给杏儿办了出生宴，又接连给大哥和我娶了媳妇儿，也没听爹娘念叨过手里缺钱，爹还隔三差五的买份肉菜回来给咱打牙祭，爹去世之后大哥也给家里赚了不少，都在娘手里捏着呢，这些年除了这两年光宗念书，也没见她拿出来多少花的，都是家里几亩田地赚多少用多少，实在揭不开锅才肯吐点出来，我估摸着她手里应当还存了一些。” 第117章 刺激也是真刺激 听到这里，李氏这才稍稍消了气。 “那又怎样，她又不拿出来给咱们。” 林水生继续说，“娘如今身体这样差，还能熬几年？大哥已经分出去了，等娘一去，东西不都是我这个小儿子的？咱如今分出去，娘凉了心，她可能就将手里的东西留给杏儿了。” 李氏觉得他说的有理。 “那就托人说个远一些的人家，将杏儿嫁出去呢？” “让她继续留家里，我实在担心喜凤和小满，咱还指望俩闺女将来嫁出去，能多回点银子给光宗念书呢，隔壁村里的私塾还算便宜的，不算笔墨纸砚这些，一年都要二两左右的开销，等明年考去镇上的璞玉书院，花销只会更大，我听说三四两打底呢，咱手头这点，根本填不起他念书的坑。” 想到这里，林水生也犯愁，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大房那样的本事。 “光宗要是能早些考上秀才就好了，我之前听人说，福兴村有个人中了秀才后，被镇上一个乡绅赏识，资助他继续念书，那人也争气，四十不到就中了举人，后来当上官，带着一家人去城里生活了。” 李氏憧憬起来。 “光宗要是也能中举，往后咱家就不用总被大房一家打压了。” 恢复理智之后，她用手拐子碰了碰林水生。 “刚跟你说杏儿的事呢。” 林水生起身，“我觉得你说的对，早点找个远地方嫁出去，对喜凤和小满都好，兴许还能收几两聘礼银子回来呢，我现在就去问问娘的意思。” 近些年嫁姑娘，家境差点的三五两，家境好一些的八两十二两，如今杏儿名声狼藉，八两十二两是指望不上了，有三五两也是好的。 …… 老宅，赵氏做好饭之后，便让知夏去喊五福将骡子牵回来吃饭，林寄明担心村里人会趁他们不注意对骡子动手脚，便暂且将它安置在前院一个角落。 如今天气暖和，等吃完饭先搭个棚让它住着，待后院的泥砖房建好了再将它迁到后院去。 “爹，咱如今买了骡，还差个车厢呢，你是打算买现成的，还是找四斤哥的爹去打？” 林寄明想也不想。 “打吧，虽然要点工期，但划算很多，买现成的得五六两银子，打的话，二三两就够了，虽说咱家如今日子好过了，但想赚个二三两也不是太容易的事，吃完饭我先去找四斤的爹，跟他将车厢先定下来，再回家给骡搭棚。” 他说着，望向一旁的五福。 “五福下午给我打下手。” 正埋头吃饭的五福抬起头。 “好。” 知夏又看向林寄明，“我上个月泡的两缸稻草又可以开始做纸了，最近事情这么多，爹还有空帮我捣纸浆吗？” 林寄明放下碗。 “能不能再放一放？” 知夏摇头，“恐怕不行，泡的时间长短都是有讲究的，太久恐怕做出来的纸韧性会差，爹要是没空的话，回头我往赵家庄去一趟，叫大舅来帮忙。” 林寄明没反对。 “也行，正好最近事多，万一镇上的买卖可以开始了的话，我还得跟你们娘往镇上跑，家里修屋的事也还得有你舅舅看着我才放心。” 知夏将下巴靠在筷子上端沉思。 上回做出来的二十斤纸，只卖出去了十六斤，一斤换了兔子，还给赵家庄送了一斤去，担心自家不够用，余下的两斤就没去卖了。 虽然只有十六斤，也赚了九百六十文钱，近一两银子了。 卖纸赚的银子，赵氏没跟知夏要，都是让她自个儿存着的，她知道女儿后期要扩大生产，这银子得留给她自个儿去折腾。 上回四捆纸前前后后加起来大概出了二十二斤，知夏粗略计算，这次两缸泡了十二捆，应该能得七十斤左右。 按照六十文一斤算的话，七十斤就是四两二钱银子。 爹上个月买的两口大缸是两百二十文一个，如果再加十个缸的话，除去二两二钱还能余下二两呢，只是十个缸的话…… 知夏环视了一圈。 院子里根本堆不下十口缸。 屋后倒是能放，又担心别人使坏，而且草纸的制作过程本就简单，就这么放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担心被有心人偷师了。 这可是她脑海里为数不多能用来赚银子的技能了。 还得找地方建一个院子专门用来造纸，屋后那块空地全部开了荒，要是能将后山一并买下来就好了。 到时候在周围围一圈篱笆，再在山里砍一片空地出来建上小院，让金宝和虎妞守着，工人的话，前期可以先让几个舅舅过来顶着，反正没有摸清门路之前她也不会做的太大，一个月能赚个十两二十两的就知足了。 算下来一年能有一二百两呢。 在杏花村这样的地方，一年一二百两可以过天天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富庶日子了。 “爹，咱们屋后那个山头有多大？” 林寄明神色从容的从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自己的饭碗中，“没丈量过，大概三四十亩吧，怎么了？” 他说着，往知夏的方向瞥了眼。 知夏弯着眉眼看向他，双眼亮晶晶的，活像一只正要憋坏招的小狐狸，“你觉得等咱家赚钱了，将屋后那个山头买下来如何？” 男人已经将碗端到了嘴边，正要往嘴里扒饭的动作，在听见知夏这番话之后停了下来，他愣愣的往女儿的方向望去。 赵氏也神情怪异的看着她。 埋头吃的正香的五福，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手里的碗都拿不稳了，直接掉到饭桌上，还好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迅速将掉到桌上的碗给扶住了，不然家里又得碎一个碗。 啥家底啊？ 刚建好青砖瓦房住进去，今天才将骡子牵回家，还没待满一个时辰呢，这又开始计划买山头了。 下一步将买山头的目标完成之后，妹妹是不是还想将南镜的江山打下来？ 太可怕了！ 家里如今的日子是好过了，可刺激也是真刺激。 四海向来是不管大人们的事情的，原本吃的正香呢，见爹娘和哥哥反应过大，觉得自己也该装一装。 嚼吧嚼吧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之后，也眼巴巴看向知夏。 第118章 必须要更拼命的赚钱 “买山头？”林寄明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那山头可不小，保守都三四十亩了，不少银子呢。” “很贵吗？” 家里开过荒，知夏倒是了解田地大致在一个什么价位，可对山头却还是一无所知。 她寻思着，如果山头是按荒地价的话，五百文一亩，四十亩就是二十两银子，倒是还算合理，关键有了这么大片山，她可以干很多事情啦。 养鸡养鸭养猪，山下还可以挖一口鱼塘养鱼，山上种果树和药材啥的，半山腰建一个大院子做厂房。 自家的山，想怎么围就怎么围，有几条狗看着，私密性也好很多。 林寄明说，“这山确实是归属于杏花村的，平素大家进山砍一两棵树啥的也没人管，眼下似乎没有出现过买主，如果要买的话，得先问过里正，他负责找人丈量土地之后再上报给官府，按四十亩算的话，我估计不会低于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知夏倒吸一口凉气。 百两，那得赚多久啊？ 自家到现在为止，所有家产加起来好像都不到百两呢。 就那两缸稻草，哪怕做成草纸也就只能赚到四两二钱银子，这还没有除去成本，稻草成本倒是低，石灰的成本也不算高，且用量不算大，算五十文。 主要是人工，两口缸的草纸，至少得喊俩舅舅捣鼓个三五天，加起来得两百多文的工钱，合计三百文左右了。 距离百两，还天高皇帝远呢。 赵氏眉头一挑，开始念叨她。 “你咋成天儿的异想天开呢？家里总共就那么点银子，还没捂热呢，你就开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总想一口吃成胖子，咱家这点家底，迟早要被你祸祸没？” “怎么可能祸祸没呢？”知夏不服气，“骡子家里难道用不着？山头买了赚不赚钱且不说，关键也不会贬值啊，咱手头困难将来还能再卖出去，相当于是在变相的存钱呢。” 要不是手里头没有，林寄明觉得自己可能又要被女儿这番话给忽悠到了。 那些地主豪绅，不就是靠山头田地发家的么？ 他家要是多个山头，有山有田地的，再在山脚下挖一个池塘，也勉强能算得上一个小地主了，杏花村总共三个姓氏，老陈家最穷，他们林姓永远排老二，沈姓之前因为出来读书人，条件算是最好，往年村里评选里正都是落到条件最好的沈姓头上。 他家要是能好起来，林家人在村里说不定也能有冒头的机会。 赵氏太明白女儿的德行。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想办法赚一百两买山头去。” 知夏知道爹娘天天起早摸黑的，赚点辛苦钱不容易，还得负责养家糊口的，便开始仔细盘算靠她手头上的草纸。 如果再买十口缸的话，家里就有十二口缸了，按照现在的利润计算，一个月造出的草纸能卖到二十五两银子。 人工和成本大概能到二两，这样一来，半年时间，也就是年底的时候，就可以将后面的山头买下了。 赚钱，必须要更拼命的赚钱！ 知夏望着赵玉珍，“如果我真能赚到，娘到时候可不能再反对了！” 赵氏见一家人都吃完，便站起身收碗，“行，你要是能赚到，回头这山头写你名儿都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倒不是不信任知夏，赵氏也是带着私心的，女儿要是能赚到就随她折腾去吧，在自家后山整个小基地也好，将来成了亲，还能时常带着女婿外孙来住一住看一看，她也能顺道瞧上一眼。 知夏一脸兴奋，写她的名，就意味着往后她想在山里做啥都行了？ 她望向五福。 “哥，你下午能帮我去赵家庄通知几个舅舅明天过来帮我捣纸浆吗？还按之前的工价算，这次由我来出钱。” 上次卖草纸的钱她一直没花呢，再加上赵氏时不时给点零用的，现如今手里头也攒了小二两，付工钱还是足够了的。 五福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爹娘都听妹妹安排，他还有啥好说的？反正妹妹的草纸也能卖钱，倒是一桩正经事，他下午看个骡子的功夫，也能牵着往赵家庄走一遭了。 咳咳！ 他可不是要去赵家庄炫耀骡子的，只是为了给妹妹跑腿的，他发誓。 对于山头写谁名儿，林寄明半点不计较，反正都是自家孩子，写谁都是一样的，他放了碗就从赵氏那里拿三两银子去了四斤家找陈大柜了。 为了自家能早点用到骡车，还得早些将车厢定下来才是。 车厢的事情敲定之后，回到家开始马不停蹄的给骡子搭棚，搭好棚又挖黄泥回来和泥做泥砖，他那些战友不知道在哪里听闻了风声，全都一窝蜂跑家里来帮忙了。 原本建猪圈也是要请人帮忙的，这些人愿意来，赵氏当然没意见，不过她也事先跟他们约法三章，必须要收工钱，如果不收工钱，往后都不要他们来帮忙了。 那几人顿时没了主意，习惯性往林寄明的方向看去。 林寄明也觉得赵氏说的在理，家里如今本就事多，这些人帮了忙之后，相当于是欠了人情的，将来战友们家里有事，他肯定得抽空一家一家去还人情，这样一来，自家的事就顾不上了。 再者，战友们都有妻儿父母要养活，从前在战场上跟着他出生入死，都是信得过的好兄弟，如今闲下来了，家里又正好是用人之际，让他们赚点银子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见林寄明点头，这些人才不得不同意赵氏的提议。 …… 昨天从镇上问了花车的事情之后，知夏以为陈不凡今天会来找她说这事，一直到天黑也没见他来。 她感到有些奇怪，这么久日子接触下来，陈不凡看着虽放荡无羁，但实在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难不成他几个兄弟昨天没将她去问过花车一事告诉他？ 还是最近事忙，将这件事给忘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明天早上有必要去找一找陈不凡，不管有没有给她留花车，有个确切的答复，家里也好早做打算。 第119章 干啥亏心事了？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还在吃着早饭的时候，赵松全和赵松祥来了，给他们安排事情之后，知夏在赵氏的催促下，往陈不凡家去了一趟。 往常这时候来，陈不凡都在院里吃着早饭，今天院内却不见人影，院门也是紧锁着。 比不得自家又是鸡又是狗又是兔又是骡，看起来热热闹闹的，眼下，小小的破院显得异常安静，院子里除了一张桌一张凳子，其余一概没有，细看去，桌上还落了灰尘，就像是被人荒弃的一般。 小姑娘拧着眉。 难不成陈不凡这几天没有回过杏花村？ 可这里是他的家，不回杏花村能去哪里？ 正想去找附近几户人家问问情况呢，便见陈不凡的大哥陈不言，领着两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青年往这边来。 他丝毫没有将不远处的知夏放在眼中，也没想要避讳谁的目光，待来到院门口，大手一挥。 “砸门。” 跟着他来的两名青年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或木棍，朝着院门砸了过去。 知夏想上前阻止，但这几人来势汹汹，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啥，她又是孤身一人来的这里，便只站在不远处问了句。 “你们怎么随便砸别人家门呀？” 陈不言回头，小姑娘一双水灵俏丽的眼睛如水杏，正一脸探究的望着他。 他骤然轻笑一声。 “你谁家的丫头，管这么宽？” 知夏也不怕他，大方介绍自己，“我是林寄明家里的闺女。” 老爹去战场打过仗，在村里还算有点影响力，果然，陈不言一听知夏老子是谁，眼神中的轻慢散去。 “原来是林叔家里的小丫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知夏一指他们正在砸的小院。 “我是来找陈不凡有点事的。” 陈不言愣了愣，往陈不凡的小院看了眼，却并未让一起来的那两个青年住手。 “那你恐怕找不到他来。” 见男人笑的云淡风轻，知夏疑惑。 “为何？” “你不知道吗？”陈不言望着她，好像在说一个于己无关的人一般，“陈不凡都几日没回了，他日日在镇上鬼混，估摸着是着了哪个仇家的道，如今尸骨都还不知道在哪儿躺着呢。” 知夏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陈不凡要真出事了的话，前天去找他那些弟兄问花车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提，再者，没人主持大局，老街早乱了。 祸害遗千年。 说陈不凡死了，她第一个不信。 陈不言嘴角扯出一丝笑来，自以为的说，“他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家？” 知夏还是不信，转而看向他。 “你们不是他的家人吗？为何全然不在乎他的死活？” 陈不言眉头一挑。 “与你何干？” 知夏人小，当然不会跟他硬刚，见这人一副无畏的样子，便也没了继续劝说他的心思，寻思这事归根结底是陈家的事，只是被她碰到了，于情于理都得给陈不凡通个气才行。 他跟陈家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应该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她没必要拉着林家掺和到陈家的恩怨中去。 当务之急，还得先找到陈不凡。 这么想着，她转身往村口的方向跑去。 沈甫安每天差不多这时候出发去镇上，通往镇上很长一段路两旁都是水田，她直接去村口等他就行了，就算他先一步往镇上去，她也能一眼瞧见。 他跟陈不凡关系那么好，应该知道他的现状。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远远的看到沈甫安背着麻灰色布袋往这边来，知夏兴奋招手。 “甫安哥。” 沈甫安见是知夏，快走几步来到她近前。 “你怎么来村口了，可是也要去镇上？” 知夏摇头，面上略有些着急。 “我不是要去镇上，我是想问问甫安哥知不知道陈不凡在哪儿？我一早去找他，见他大哥在拆他家的院门，还说他好几日没回了。” 望见小姑娘眼底的担忧，沈甫安眼底闪过疑惑，但很快又将疑惑敛去。 “他没事，最近老街事忙，他又受了伤，家里没人照顾他，正好镇上有一帮弟兄关照着，就暂且在镇上住下了。” “受伤了？”知夏心惊，“咋回事？” 不过听说他没死，心里终归还是松了口气的，只要没死，一切都好说，陈不凡那么精明一个人，应当不会在家里放贵重物品才是，就那破屋破门，拆了也就拆了，大不了回头再装回去。 沈甫安将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看在眼中。 “具体如何伤的，我也不知，他也没同我讲，杏花村的事我会转告他，陈家的事情你也别掺和，那陈不言也是个混不吝，别让他招惹到你头上来了。” 知夏乖巧点头。 “我知道的，多谢甫安哥。”转而又问，“甫安哥可否告知我陈不凡住在老街何处？回头我要是去镇上了，也顺带瞧瞧他去。” 之前他也帮了自家挺多。 如今受了伤，肯定得去瞧瞧的。 到时候拉着大哥一起去，让他做个伴，也就不会有人说啥了。 沈甫安望着她，“老街西侧走到尽头，从右手边的小巷子拐进去第二户就是。” 知夏暗自将位置记下，笑着催促他。 “谢谢甫安哥，你快去镇上吧，再耽搁就得迟到了。” 沈甫安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见他走的远了些，知夏才转身往老宅跑去。 沈甫安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村口，知夏已然不见了身影，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镇上走去。 …… 在院子里除草的赵氏抬起头，见知夏跑的气喘吁吁，眉头一拧。 “干啥亏心事了，这么急吼吼的？” “我能干啥亏心事啊？”知夏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喘着粗气说，“娘，陈不凡不在家，甫安哥说他最近受伤了，在镇上由他那些弟兄照顾着养伤呢，刚才去他家的时候，陈不言叫了人在拆他家院子，咱要管吗？” 赵氏面上有些为难。 “这陈家的家务事，咱也不好管啊。”她看向知夏，“要不叫你爹去瞅瞅？让他妥善些处理，别起了冲突。” “哎，这就去。” 知夏应了一声，拔腿就去屋后找林寄明去了。 第120章 知夏随了阿公的碎嘴 赵氏见女儿风风火火，也没说啥，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拿着锄头在菜地里锄草。 最近天气不错，夜里时而飘一阵雨的，黄瓜已经长到了巴掌长，再过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到知夏生辰的时候，家里就有黄瓜和豆角吃了，到那时候，这天也就完全热起来了。 紧接着又是丝瓜、茄子和苦瓜。 唯独南瓜慢一些，要到秋天才能采摘。 稻草在捣烂之前要先煮上大半天，赵松全兄弟俩将锅里灶里的事情安置好之后，寻思没啥事，就去后院换了五福来看着火，他们跟着帮忙做泥砖去了。 五福见灶膛里的大柴燃的正旺，也不用他总在灶膛前盯着，就坐在厨房门口，摘着赵氏刚掐的那把嫩南瓜藤。 还没掐完呢，抬头见院门口多了两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家。 “娘，阿公阿婆来了！” 赵氏抬眼一看，忙扔了手里的锄头，上前将爹娘迎进了门。 “爹娘怎么来了？” 马氏站在院里打量了一圈，乐呵呵笑着。 “还不是你爹，听说你们又是建青砖瓦房，又是买骡子的，现如今还打算建猪圈，就寻思来杏花村看看到底啥情况，你也别忙活，我们看了就走，不麻烦你。” 赵氏摇头，“那不行，爹娘好不容易来一趟，至少得在家吃顿中饭，等吃完了，我叫寄明送二老回去。” 赵成忠忙摆手。 “几步路的事，送啥送？我和你娘如今还健朗着呢，真到了需要人送的那一天，我们就在赵家庄等着你来看咱们了。” 他站在院里打量了一圈，又背着手，如同大官巡视一般，相继站在几个屋的门口往里边瞟了眼，院子干净整洁，屋里也是利利索索的，看着就不错，心里虽乐开了花，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想训两句。 “这屋修的倒不错。”他看向赵氏，“不过我也得讲你两句，我知道你们现如今能赚到钱，但也要省着点花，有钱的时候要想着没钱的苦，今天修屋明天买骡的，也不知道缓一缓，金山银山都经不住你们造的。” 长辈开口训话，赵氏当然是连连点头应着，至于听不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说这买骡也不是她的主意，真凶这会还在屋后逍遥呢。 马氏自听到赵成忠说话，就在一旁暗自扯他的袖口，原本就有磨损的袖口都扯了个缺出来，愣是没让这嘴碎的老头闭上嘴。 她满脸无奈的拽着手里那块破布，见他还想说点啥，忙开口制止。 “行了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想干啥事心里自然是有分寸的，再说他们也没将钱花别的地儿，这屋不是建挺好？你昨儿看到那骡的时候，不也稀罕的紧么？” 赵成忠一脸别扭。 “稀罕归稀罕，就是怕他们没把住，一下花太多将来填不住缺口。” 一旁埋头摘菜的五福扯了扯唇角。 呵！ 骡子算啥呀？ 骡子才二十五两。 牵回家新鲜劲儿还没过呢，妹妹就又计划上买百两的山头了，敢想的很。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当着阿公阿婆的面说的，担心将两个老人家吓出好歹来，回头爹娘舅舅们还得找他算账。 赵氏先给二老倒了两杯水递到他们手中。 “爹娘先喝口茶歇一歇。” 她跟着二老一同在院子里坐下，给他们解释着。 “建屋是因为几个孩子都大了，得有自己的屋住，这是没得办法的事，买骡是因为去镇上做买卖东西太多太沉来去不便，我们之前算了一笔账，租牛车一年得七两多银子呢，咱买头骡子也才二十五两，不到三年半时间就能赚回来了，自家有骡子还便利，回头农忙的时候，还能叫寄明牵着骡子去赵家庄帮几天忙，这不比人力好使？” 赵成忠一听，面上带着惊讶。 “包牛车这么贵？” 赵氏笑着回，“二嫂和大哥家里的老三跟着我们往镇上跑了那么久，爹要是信不过我，回头问一问二嫂呢？” 赵成忠难以置信的喝了口茶。 “那确实还是买骡方便，我瞧着这骡应该是刚成年的，好好使唤用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呢，往后那三十多年，就都是赚的了。” 得，这脑回路，跟知夏不说很像，简直一模一样了。 她终于知道知夏是随了谁的根。 难怪嘴那样碎。 见这老头自己想通，不想继续听他念叨的赵氏松了口气，跟马氏对望一眼，母女俩眼底皆带着笑意。 知夏一边哼着小曲，摇晃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 乍一望见赵成忠和马氏端端正正坐在屋前，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印象中，两个村子虽然隔的近，阿公阿婆可是极少来杏花村的，都是几个舅舅往这边跑，她笑着来到厨房门口。 “娘，我这眼睛大概是被太阳晃花了，刚才居然看见阿公阿婆了。” 向来话不多的五福扯了扯唇角，将灶膛里的柴火塞进去之后，忍不住抬眼望向她。 “你要不退回去再看看呢？” 知夏还真听话的退出了厨房，侧头一看，正巧碰上两双眼幽幽的望过来，跟她对上。 她揉了揉眼，确定自己不是眼花，这才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 “原来真是阿公阿婆来了啊，方才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赵成忠见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马上十一岁，大姑娘了，也该稳重一些……” 话音未落，只听“撕拉”一声，赵成忠抬起手臂一看，半条袖子都快被身旁的老婆子扯下来了，接二连三的，面上也不禁带了点恼意。 “说两句话，你至于吗？” 马氏心虚的抬手摸了摸鼻头。 “我也不是故意，不过你这衣裳确实也太旧了点，回头该置办新的了。” 望着眼前一幕，知夏紧紧抿着嘴，想笑，又怕阿公继续念叨她不稳重，脸上的肌肉轮番抖动着，忍的很是辛苦。 赵氏从厨房里出来睨了她一眼，“趁这会空着，还不快去教你哥和四海认字。” 要不让她找点安静的事儿干，有两个老的在，回头家里又得鸡飞狗跳了。 第121章 程氏告状 知夏虽不想被阿公念叨，但教五福和四海认字也真不是啥轻松活，还不如就让阿公念叨一顿呢，反正也不痛不痒的。 只是教四海和五福这事，一开始就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揽下的活。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她苦着一张脸准备喊人，却见五福迫不及待就要开溜。 “娘，菜摘完了，我先去屋后帮忙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院门口，厨房里突然传来了赵氏严厉的声音。 “你站住！” 五福跨出门槛的脚停在半空。 “回来！” 听到赵氏的命令，五福就算心里再不愿，也只能悻悻的转过身。 “娘～” 赵氏重新来到厨房门口，手中还拿着一把切菜的刀。 “家里的活又不是没人干，后院还有你舅舅和几个叔伯呢，多你一个半大小子反而跌脚绊手的，你只管好好跟你妹妹学写字，别想跟老娘偷懒！” 她早看出来了，大儿总觉得自己往后不用科考，将就认几个也就是了，写的好不好看并不重要。 可她却觉得，不管五福以后会怎样，该学还是得学的。 望见赵氏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五福顿时就蔫巴了。 “哦。” 知夏见状，去屋里拿纸笔去了。 “四海，你去将狗娃和毛豆一并叫来。” 四海应了一声，很快就叫来了隔壁的狗娃和毛豆，来妮见知夏开始教几个孩子认字，自然也是跟着一块来了的。 她每天也不用知夏多操心，只静静在一旁跟着认，反正她也不用去科考，寻思将来能连蒙带猜的读懂信和官府的公文就行了。 几个孩子没一会就凑到了一块。 许是因为今天院儿里坐了长辈盯梢的缘故，孩子们坐的板正，学的也格外专注认真，连带着知夏都轻松不少，也少了许多怨气。 赵成忠和马氏看着学的认真的孩子，对视一眼，面上略带着诧异。 之前听几个儿子说知夏跟着村里的童生认了几个月的字，还以为学不出个啥名堂呢，没想到居然能认得那么多字，还能写的这么好。 杏花村这个童生，倒真有两下子，竟能将性子如此跳脱的丫头教的这么好，这要是让他正经教几个小子的话，恐怕更不得了了。 转念一想，庄户人家一年上头也赚不到多少钱，大多都是求温饱，送去私塾念书的都没几家人。 就算有，也大多是让孩子念个一两年私塾，将来别当睁眼瞎就行，女婿从前就是念过两年私塾的，不仅能认字，还能写一手好字呢。 赵成忠想着，几只羊也是看，一群羊也是看，寻思是不是可以跟女儿一家商量商量，将家里几个姑娘小子全送来跟外孙女学认字？ 回头叫儿子给知夏扛两包粮食来当束脩也就是了，正好最近吃饭人多，粮食准能用上。 他也不要求多的，几个孩子将来别跟他和他们几个爹一样睁眼瞎就成。 其实当年他不是没想法送儿子去私塾跟着先生认几个字的，但三个儿子没一个是念书的料，听到要往私塾去，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他一看，得，没必要去浪费银子了。 几只羊一群羊这想法，还好赵成忠没当着赵玉珍的面说出来，她要是听到，肯定又得惊叹知夏随她阿公了，这祖孙俩不仅碎嘴，连想法都是一样的。 就在一群孩子学的正起劲的时候，程氏来了。 她在林水生和李氏的搀扶下笑着走向老宅。 “亲家公亲家母，几年不见，身体可还硬朗？” 马氏这人向来重礼教，之前教导赵氏在林家好好相夫教子，听婆家长辈的话，她是有耳闻的。 也就是自己腿脚不便，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不然她早去赵家庄让马氏将赵氏带回去好好回炉重造了。 正巧今天赵氏父母都来了，她当然是得上门找马氏好生说道说道的。 哪有媳妇将婆家当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的？ 别说杏花村，怕是赵家庄也是没这样的。 看到她来，赵成忠和马氏对视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前前后后听到女儿在林家受了不少委屈的消息，尤其程氏这人可着劲儿的亏待女儿，赵成忠就来气。 不用想，这老妇兴师动众的来，肯定没安好心。 他往程氏的方向瞥了眼，哼哼两声，“好着呢，我看你倒是不咋行了。” 程氏愣了愣，随后尴尬一笑。 “前几年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几年，这事儿亲家公亲家母想来是知情的，也是最近我们家水生找郎中给我治了一阵才能下地，腿脚自然是比不得亲家公和亲家母的。” 马氏也扫了她一眼。 程氏身上没几两肉，脸颊凹陷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尖酸刻薄，精神头跟之前比，那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也是她自找的，尽心尽力伺候她的儿媳妇不重视，将希望全放到林家二房身上，二房要真是什么好货色，她脸色能这样差？ 想到自家女儿尽心尽力伺候她多年，她却自始至终将她当牛马一般使唤着防着，马氏半点同情不起来。 “亲家母腿脚不便就别往外跑了，看着怪吓人。” 程氏一听，摆摆手，继续往院里走。 “我腿脚不便，不方便往赵家庄跑，今天恰好看到亲家公和亲家母来，正想找你们说一说玉珍的事情呢。” 赵成忠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我们家玉珍这些年伺候你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的，你还有啥好说的？” “亲家公可别被她的话给骗到了。” 程氏扶着林水生的手坐下，一副她才是受害者的神情，语重心长的说。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玉珍闹着要分家，也不管我当时还瘫在床上需不需要人伺候，还说宁愿什么都不要，也要跟我签下断亲书，我寻思她是这几年照顾我照顾腻了，就应了，现如今寄明回来，她又跟他吹枕边风，从回来到现在都快俩月了，寄明新屋门槛都没踏过两回。” 她假意蹭了蹭眼睛。 “亲家公亲家母可得好生说教说教，不能再叫她这么作了，一家人离了心，将来传出去，对几个孩子也不好。” 第122章 先有好长辈，才有好晚辈 背面捅刀子的事知夏没少听说，当面造谣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将毛笔搁到一旁，望向程氏。 “阿奶，当着我们的面造谣，你是半点不脸红啊，又不想给我们大房分一个铜板的家产，又想我娘跟个丫鬟似的伺候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还想说点啥，被马氏抬手制止了。 知夏还小，这种事就不该一个孩子掺和进来，顶撞长辈，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 再过几年，这丫头也要议亲了呢。 厨房里，赵氏没作声。 马氏虽重礼，却也不是泥捏的，也好让程氏知道赵家那边爹娘的态度，省的她将来又拿着赵家父母做文章。 马氏皮笑肉不笑，她坐直身子望向程氏。 “玉珍跟寄明说亲的时候，我寻思寄明是个有担当的，亲家母在外名声也不差，就应下了，还教导玉珍成亲之后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团结妯娌，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我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可我没想到寄明前往边关会失去音信五年，没了男人庇护，玉珍越是听话，退让越多，在婆家受的委屈也就越多，这孩子担心我们当爹娘的操心，从未向家里透露过一星半点，哪怕到如今分了家，也从未在我们面前说过亲家母半句不是，反倒是亲家母，倒打一耙先告到我们面前来了。” “我们赵家出来的孩子，没一个坏心眼儿，寄明还没音信的时候，玉珍宁愿跟亲家母断亲都要带着几个孩子分出去，亲家母来找我们之前，怎么不先想想，自己对待几个儿女媳妇，是否公正无私？” “大家都是有女儿的人，亲家母的女儿如今还未出嫁，待她将来嫁去别人家，遇上了你这样的婆母，亲家母可会心疼？” 程氏不语，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挂不住了。 本以为马氏在听到女儿在婆家作妖的消息之后，会直接将赵氏骂一通。 谁知道，她这次完全不按往常的套路来。 林水生和李氏对视一眼，面上也闪过不自然，寻思赵家庄这两个老的不是向来喜欢念叨让大嫂团结妯娌，孝敬婆母吗？ 怎么今天反而说起娘这个当婆母的来了？ 这不倒反天罡么？ 马氏叹了口气。 “我要是亲家母，这样糟践别人的女儿，我是没脸找上门来告状的，你若不是寄明的母亲，今儿我定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上一通。” 如果女婿真死在战场上了，今天她是肯定不会留情面的。 可女婿还在，且对女儿和几个孩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将来女儿和他还得好生过日子，就是看在女婿面子上，她也不能在杏花村跟他的亲娘闹的太难看。 听到马氏这番话，程氏一张脸快要憋成猪肝色。 如今大房一家确实是出头了，又是修青砖瓦房又是买骡子的，这样的家底，放眼整个杏花村，也没几户能比得上。 大房越是出息，她就越悔。 当初就不该眼皮子浅，担心赵氏从她这里捞官府的补贴银子，迫不及待就背着她分给了小儿子和女儿。 将银子多放在手里捂一捂就好了，捂上一个月，大儿就回来了，家里的事有赵氏忙活着，外头的事有儿子顾着，一家人又可以跟之前一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之前家里的事没让李氏管，她还没觉得，如今才发现，除了能生，家里的事，李氏是一样都不如赵氏。 水生虽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可也不得不承认，干活方面，他确实是不如大儿。 堆满了褶子的脸上扯起一丝笑容。 “亲家母这话说的，好似我欺负了玉珍似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欺负她做什么？” 马氏伸出自己的手，翻来翻去仔细端详着。 “这手心是肉手背是皮，肉上还盖着茧呢，如今寄明和我们家玉珍能干了，你才将他们当成手背的皮手心的茧，他们要是没了能力，亲家母今天恐怕连林家老宅的门槛儿都不会踏进来吧？” 马氏在儿女面前，不似赵成忠碎嘴。 可这会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赵成忠都不禁想给她竖一个大拇指。 马氏的爹，也就是他已故的岳丈，之前在镇上当过几年账房先生，许是幼年受她父亲影响，说起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他嘴虽碎，道理却从来讲不过她。 更别提程氏这个没啥见识的妇人了。 被马氏戳穿了目的，程氏显然也是觉得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可人家说的有理有据的，又是同辈人，她也不好直接撒泼。 但直接走，又显得太没面子。 “寄明，你在不在家？亲娘来了连杯水都没有，有你这样当儿子的吗？”难堪中，带着点气急败坏。 知夏幽幽的往程氏望去。 “阿奶来的不巧，我爹这会有事出去了，不在家呢。” 程氏立马将矛头对准她。 “你也是死的吗？我可是你们的亲阿奶，倒杯水有这么难？” 知夏一脸无辜。 “阿奶忘了吗？之前那断亲书上，我们兄妹三个也都是摁了手印的，倒水是情分，不倒是本分，再说您今天气势汹汹的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谁敢靠近啊。” 还好娘之前有先见之明，不然程氏今天又有话说了。 程氏望着她那一脸得意的模样，气的不行。 颤抖着手指向她。 “你们这些小白眼狼！看来从前饿着你们是对的，瞧你们这一个个六亲不认的样子，这些年算是白养你们了。” 赵成忠最看不得自家孩子被欺负。 “亲家母莫不是浑了？人都说先有好长辈，才有好晚辈，你都没好生对待过几个孩子，还指望他们怎么孝敬你呢？” 程氏没好气的杵了杵自己的拐杖。 “我训我家孙子呢，亲家公还是莫要将手伸太长的好。” 赵成忠不过是大房几个孩子的外孙，他一个当阿公的，有啥权利插手她训自家孙子？ 赵成忠却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孙子也好，外孙也罢，归根结底都是我赵家的孩子，亲家母爱屋及乌，才会觉得林家二房的孩子是宝，大房的孩子是草，在我心里，只要是我儿女的孩子，那就都是宝，别说你是几个孩子亲阿奶，就是孩子亲爹娘这样骂，那我也是由不得的！” 第123章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程氏说不过赵成忠老两口，赵氏又迟迟不出面，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得不到纾解，身子一晃，差点就要从椅子上栽下去。 幸好林水生手快扶住了她。 “娘，您没事吧？” 马氏往程氏母子望去，眼底带着不屑。 “身子骨不硬朗就好生在家里窝着，又不占个理儿，还跑出来蹦跶找气受，就是气坏了也怪不得别人。” 程氏这会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再不走，是真的要被气出个好歹来了。 她扶着林水生和李氏的手颤颤巍巍站起身，铁青着一张脸离开了。 …… 程氏走后，院里恢复平静。 赵成忠老两口继续喝茶，知夏接着教几个孩子认字写字，赵氏仍忙着厨房里的活。 至于林寄明，其实程氏叫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回了，只是听着程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拧了拧眉，索性就叫屋后帮忙的大家伙各忙各的，没让赵氏知道他回到家，不然这事还得闹一阵。 许是觉得刚才撒气撒的畅快，赵成忠浑然不顾已经被撕坏的半截袖子挂在胳膊上好不好看，背着手，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看看几个孩子写字，瞅瞅院墙角的骡子之后，跨出院门往屋后去看那些大老爷们儿做泥砖去了。 中午吃的煎豆腐，豆渣鸡蛋饼，一份回锅肉，还有五福早上摘的南瓜藤。 要不是家里统共两只鸡都在带小鸡崽，爹娘难得来一回，赵氏都想抓只鸡杀了。 原本还想出去买的，又被马氏给拦住了，就只能歇了这个心思，寻思明儿去镇上给两个老的一人置办一身新衣裳。 他们身上的衣服瞧着都有些年头了，否则也不会轻轻一扯就坏。 赵氏寻思赵成忠喜欢喝一杯，赵家也不宽裕，寻常时候肯定是舍不得买了喝了，正好今日来了，可不得将家里的酒拿出来招待？ 便从屋里搬出一小坛酒来，赵成忠嘴上不要不要说的比谁都大声，手里的碗递的比谁都快。 一群人笑着给他倒了酒，两碗下肚，赵成忠嘴就更碎了。 见自家老伴在隔壁桌跟那群男人谈笑风生的，马氏无奈摇头，望着赵玉珍说，“你爹还是这德行，灌了两口马尿就不是他了，比谁都能叨叨。” 赵玉珍一笑，“一年上头难得喝上几回，只要不过量，娘就随爹去吧，回头喝大了，就在家里睡上一觉，晚上吃了饭再回去都行。” 马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不成，你家里事也多，等会吃完我们就回去。” 待的久了，那程氏怕是又要说闲话了。 赵玉珍也没强留。 “也行，反正俩地儿不远，等会让寄明送爹娘回去。” 当天傍晚，沈甫安散学之后，先往家里来了一趟，跟知夏说了陈不凡给她留了花车一事，还说他那破院陈不言想拆就拆，让她别管，反正也不值几个钱，等他伤好了些，再回来找陈不言算账。 知夏连连点头，既然陈不凡都说不管，那还是不管了吧，将沈甫安送走之后，跟赵玉珍一合计，寻思陈不凡这伤应该不轻，否则依照他的性子，杏花村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会回来一趟的。 知夏看向赵玉珍。 “娘，我明天还是买点东西去看一看陈不凡吧，咱家也得了他一些好处，不去显得不近人情了。” 赵玉珍点头。 “成，就让五福跟你一道去吧。” “我也是这么想。”转而又苦恼，“话说，看望病人的话，咱买点啥好呢？” 赵玉珍想了想。 “无非就是肉啊，蛋啊，枣儿的，主要是给病人补营养，明天咱做点豆腐拿镇上去卖，你也可以带几块豆腐过去。” 知夏点头，“那就买个两升枣，三斤肉，再加二十个蛋，一碗豆腐。” 既然要去，那肯定是得带着诚意的，不能显得小气。 她在口头上列着清单，五福在一旁掰着手指头和鞋子里的脚指头苦算她列出来这些东西所需要的银钱。 原本只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算账的本事。 可算出来的结果，却将他吓了一跳。 这么几样加起来，得一百五十文了！ 寻常人家办酒席，送二十个鸡蛋都属于大礼了，妹妹这礼送的可真实在，爹向来是不管这些人情往来的，原本以为娘会说点啥呢，却见她只是点了点头，便去厨房泡黄豆去了。 坐在矮板凳上的五福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竖起来的手脚，转而又望向爹娘妹妹和弟弟的方向。 见大家都很淡定，于是他也就淡定下来了。 家里做啥决定轮不到他，钱也不归他管，天塌下来还有爹娘顶着呢，他只需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行了。 …… 今天是卖白豆腐的第一天，林寄明虽然日里夜里的操劳，早晨依旧起的早。 他将骡子套在磨盘上，磨好豆浆就拿厨房去煮了，赵玉珍起来的时候，豆腐已经压在压板里了。 她揉着自己的腰。 不由在心底抱怨，这男人在边关当了几年和尚，回来之后本性暴露，就跟那发了情的公狗似的，逮着她没完没了。 俩人同屋睡了这么久，就没歇过两天。 还好这具身体年轻，否则都经不住他折腾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过了那股子新鲜劲儿。 先往茅房跑了趟，出来的时候，赵氏面上带着笑意，她就知道，这几天腰酸脾气暴躁是要来好事了。 终于可以借着这事儿消停几天。 林寄明从厨房出来，见她一脸开心。 “发生啥事了？” 赵玉珍并未跟他透露来月事一事，只摇头说，“没啥事，我先去做早饭了。” 林寄明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我跟你一起。” 赵玉珍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用，我自己能行。” 男人带着厚茧的宽厚大掌，拥着她的肩进了厨房，“索性我这会没事，给你烧个火也行。” 赵玉珍一把拍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她往几个孩子的屋门口望了眼，嗔道，“别乱碰，几个孩子等会就醒了，瞧见了多不好。” 林寄明笑的一脸憨厚，凑到她耳边。 “那就等晚上。” 听着男人没谱的话，赵玉珍眉头一挑，难掩面上的风情，她微微低垂着脑袋。 “你消停消停，最近几天恐怕都不行了。” 第124章 难道就因为他幼年顽皮了些？ “咋了？” 毕竟这么多年夫妻，林寄明也不是愣头青，还未等赵氏回答，突然反应过来，他拿过赵氏手中的东西。 “难怪你昨夜说腰酸，厨房里的事交给我，你快歇着去。” 赵氏睨了他一眼，重新又将食材给夺了回来。 “你可拉倒吧，你那厨艺运气成分太大了，发挥的好尚且能入口，发挥不好狗都嫌，可别浪费我的食材了。” “做不好我能学不是？” “那你在边上看着，好好学，回头我要考你的。” 男人笑的一脸憨厚，“行行行，媳妇儿要考，我肯定好好学。” 知夏今天是要跟着爹娘一起往镇上去的，便比往日要起的早一些，她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厨房里的说话声。 不由勾起了唇，哼着小曲去了水缸边，拿了一块干净棉布先将牙齿仔仔细细的清洗了。 洗着洗着，她突然觉得还得琢磨琢磨弄点牙粉才是。 不然每天洗都还是会觉得不干净。 可她的脑海里，连牙粉里边应该有些啥都还不清楚，只知道古代有用粗盐漱口的，寻思得去找个大夫打听一下才行。 但非亲非故的，人大夫也未必就会将配方告诉她。 触及到伤脑筋的地方，她索性不想了，望着厨房的方向。 “娘，咱们今早吃啥？” 厨房里传来赵氏的声音，“你爹早晨压豆腐的时候留了点豆花，我寻思煮一个豆花蔬菜汤，再煎个豆渣鸡蛋饼，吃完咱们就出发。” 知夏点头，“今天带四海吗？” “咱经常一家人出门将他留在桂婶家，今天还是将他带着吧。” 这孩子虽然是个心大的，但也得偶尔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出去见见世面，明年就要往书院送了，能在那边多认识几个人也是好的。 知夏一听，往四海的房间走去。 “那我去叫四海起床。” 至于五福，知夏起床之前他就已经拿着箢箕去荒地割猪草了，等四海起床的时候，他将割回家的一箢箕猪草扔到了猪栏里，吃饭之前，顺便将鸡也喂了。 家里不起眼的小事还挺多，他都是寻着做，他多做一些，爹娘也能轻松一些。 一家人吃了早饭喂了狗，将豆腐驮在骡子背上固定好就出发了往溪口镇去了。 刚到石牌坊那儿，迎面走来一个跟五福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林姑娘，我叫周良，老大让我等在这里跟你们说一声，镇上的花车都停在西街中段的巷子里，要用的话自个儿去取就成了，那边也有我们的人。” 知夏看他有些面熟，寻思应该是之前在镇上见过的，她弯起眉眼。 “有劳周大哥了。” 林寄明将骡子交到五福手中，“先随你娘去占个位置吧，我和知夏先去取花车。” 至于四海，那肯定也是跟着赵氏走的。 取了花车安置好七板豆腐，知夏将昨天列好的东西各自买了一份就拉着五福去找陈不凡了。 老街西侧走到尽头，右手边的巷子拐进去第二户。 街道尽头，知夏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老街这种地方的人家，再怎么着也不会太过潦倒。 可到了近前才知道，这里屋舍矮小，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门板上都是斑驳的坑洞，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头了。 “咚咚咚。” 知夏敲响院门。 “陈不凡，你在吗？” 原本百无聊赖躺在躺椅上看话本的陈不凡听到动静，眉头骤然展开。 “门没锁，直接推门进来。” 他本没想让杏花村的人知道他受伤一事，觉得这事儿说出去不光彩，村里那些人除了幸灾乐祸，也不会有人来关心他。 这小姑娘来，恐怕是从沈甫安那里听到的消息，正好他最近无聊，能来个人陪着说两句话也好。 知夏听到陈不凡的声音，领着五福推门而入，进门后又反手将门给带上了。 院子虽破旧，却整洁，除了陈不凡，还有个满头霜发的老妇人，正背对着他们在厨房门口劈着柴，似乎对他们的到来，一无所知。 陈不凡顺着知夏的目光望去。 “孙婆婆是个聋哑人，她听不到你们进门的声音。” 知夏跟五福将东西放在桌上，打量着陈不凡，他的右腿、额头和左手掌都缠上了白布，白布上还有些微的血迹，看起来伤的不轻。 “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样了？” 陈不凡一笑，“我们这种提着脑袋在外头混的人，有几个仇家不是很正常？” 见他不愿多说，知夏也没多问。 “你这腿和手是骨折还是外伤？需要养很久吗？” “大夫说没有伤到骨头，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差不多能好了，不碍事。”陈不凡说着，往桌上瞟了眼，“桌上有水，要喝自己倒。” “水我们就不喝了。”知夏说，“我们就是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回头你让孙婆婆煮了给你补充营养，我爹娘还在老街卖豆腐呢，得过去帮帮忙，就不打搅你养伤了。” 陈不凡也没留他们。 “行，你们走吧。” 知夏笑着摆摆手。 “得空了再来看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说完，拉着五福就打算离开，孙婆婆许是忙完了，乍一往这边看过来，在望见知夏和五福时，忙起身走向两人，一边手舞足蹈着，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声音。 知夏看不懂她啊的啥，也看不懂她手舞足蹈背后的意思，一脸不解的往陈不凡的方向望去。 陈不凡拧起眉头，抬手抓了抓头顶。 “你让她看我。” 知夏忙指向陈不凡的方向，孙婆婆见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陈不凡只简单做了几个动作，孙婆婆这才恢复平静。 “她说她刚才没看到家里来了客人，怠慢了，我已经跟她解释了，你们走吧。” 陈不凡说完，知夏应了一声，又跟孙婆婆挥手告别，这才离开。 合上院门，走出巷子，知夏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哥，你说陈不凡的爹娘为何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这般漠视？感觉就跟个仇人似的，难道就因为他幼年顽皮了些？” 第125章 不是亲生的 五福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次听村里人说起，好像陈不凡不是陈家亲生的，并未去打听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是亲生的？！” 知夏面上无比惊讶。 如果不是亲生的，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可陈家也不是没儿子，陈不凡上头还有个大他四岁的哥哥呢，怎么会将他抱养回家？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想不通的事，知夏也不执着，先将事情放一边，跟五福一起去了豆腐摊，这么一小会的功夫，七板豆腐已经卖掉了快两板。 四海正双手托腮坐在花车后头的街沿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往常姐姐在的话，他来镇上肯定会给安排活的，爹娘却总觉得他还小，让他去一边玩儿。 可这里又不是杏花村，实在没啥好玩的，还不如让他干点活呢。 这会看到知夏来，四海双眼一亮，站起身蹦跶着跑向她。 “姐姐。” 知夏牵起四海的手。 “爹娘没给你安排活呀？” 四海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爹娘说我还小，不让我干活。” 知夏嘿嘿一笑，“那你跟着姐姐招揽客人。” 大人们的想法很简单，觉得孩子在一旁碍手碍脚的，有些事情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了，省的自己费时间精力教孩子还不一定能做的好。 恰好知夏现在多的就是精力和时间。 再说，她这段时间时常带着四海，对四海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小家伙看着傻憨憨的，实际聪明着呢。 五文钱两块的豆腐，价不贵，还是挺多人买的。 新街那边也有个豆腐摊，没这里的豆腐大，还卖的老贵，都快赶得上肉价了。 知夏领着四海帮忙叫唤了一阵，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她给路过的大叔大婶声情并茂的将吃豆腐的好处挨个儿介绍了一番，还说了豆腐的烹饪方法，边说边跟五福将豆腐往他们自带的碗里装。 这个两块，那个四块的，赵玉珍只管站在花车后收着钱，不到两刻钟就将剩余的豆腐清空了，后面还排了不少没买到呢。 原本还以为这么点豆腐，至少得折腾小半个上午，这还没回过神就卖完了。 林寄明和赵玉珍夫妻两个就跟做梦似的，有种杀猪的时候，刀还没磨好，猪自己倒地上死了的感觉。 这会在外头，也不好数兜里赚了多少钱。 赵玉珍寻思着，有知夏在，明天再加个二十斤都不成问题，好歹来了一趟，多赚一点是一点。 再说，有了骡子，一早上磨个四十斤黄豆也不算啥，今早二十斤都没花多长时间。 “家里黄豆不多了，最近附近村子里都收不到多少黄豆，恐怕得等秋收的时候才有，要不今天就从镇上带一包回去算了？” 赵玉珍一边给林寄明帮忙收拾东西，一边跟他商量。 林寄明点头，“也好，先买包回去凑合两天，下午我再牵着骡子到附近几个村子都去看看，如果没有的话，提前跟他们预定也是好的。” 一家五口先去了趟布庄，依着赵成忠和马氏的身形买了两套衣裳。 庄户人家的鞋子都是根据脚长自己做的，没得现成的买，赵玉珍就只买了材料，反正家里嫂嫂多，两双鞋很快就能做好了。 岳父岳母人好，孝顺他们也是应该的，林寄明当然不会说啥。 一家人从布庄出来，又往粮油铺子跑了趟，这一次，哪怕有知夏的三寸不烂之舌，也只将一百斤黄豆的价压到了七百五十文。 再低，掌柜说啥都不肯了。 足足比去庄户人家收的要高了一百五十文。 回去路上一合计，还是得到庄户人家去收才行，折腾是折腾了点，可家里消耗大，时间长了，其中的差价就可观了。 回去路上，骡子背上驮的东西多，已经搁不下俩孩子，便只四海一人坐在了上头。 知夏跟在旁边走一段，挂在五福的胳膊上让他拽一段。 回到家不仅她自己累，连五福也累的够呛。 …… 林寄明寻思下半年家里要收黄豆的话，还得有地方堆，一回到家就叫屋后那些帮忙的弟兄又多做了一些泥砖晾干，打算多修两间泥砖房。 盖顶也不能用稻草，回头从窑厂再买些瓦回来盖上，雨天就不用担心屋里会漏雨了。 下午，赵松全兄弟两个忙完回家的时候，赵玉珍让他们将给赵成忠和马氏买的衣服和鞋子材料一并带了回去。 第二天，想着镇上豆腐摊不需要全家人看着，赵玉珍和四海就没去，在家里看家，顺便给大家伙准备中午和晚上的饭菜。 昨天晚上算了算，七板豆腐总共卖了四百三十文，除去黄豆的成本，利润应该在三百文以上。 稳妥起见，昨晚只泡了三十斤黄豆。 如果全卖掉的话，也有六百五十多文钱，约摸着利润至少有个四百八十文。 每天三十斤的话，一个月也能有个十四两多银子的纯利。 虽然每天早晨早起有点辛苦，但如今没得别家竞争，一个月能赚十几两，还是相当不错的，可以让一家人都过上富庶日子了。 赵松全兄弟两个来的时候，扛上了两大包粮食。 赵玉珍看着他们进院子，面上有些诧异。 “大哥二哥，你们带这么多粮食来做什么？家里那么多人都不吃了？” 高大的汉子嘿嘿笑着。 “家里留的粮食，足够吃到收新粮了，今年年成好，风调雨顺的，产量应该不会太差，爹娘说你们家最近干活人多，粮食消耗大，就让我们兄弟俩将粮食扛来了，以免另外花大价钱去镇上买，再者，爹娘的意思是，想让家里几个孩子时不时来杏花村一趟，跟着知夏认几个字，将来不至于跟我们一样当睁眼瞎，就是不知知夏方不方便？” 在他们心里，知夏毕竟是个孩子，他们也不好找个孩子去商量这种事，当然得问过家里大人的意思。 赵玉珍虽开明，和知夏相关的事，都会经过她同意才点头。 但今天两个哥哥当着她的面开了这个口，秉着知夏一群羊也是看的原则，直接就代她应下了。 以至于第二天林寄明和五福去镇上之后，知夏看着满院子的大小孩，只觉天都塌了。 “娘，你别害我啊！” 原本教四五个她都已经够头大了，除了大舅家已经成了亲的赵原表哥没来，其余兄弟姐妹来了七个，后续教起来会是怎样一个鸡飞狗跳的场面，她想都不敢想。 第126章 他们可是亲兄弟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半点不心虚。 “你不是总说一只羊也是看，一群羊也是看嘛？羊给你准备好了，就看呗，反正也没人规定你一定要看成个啥样，过得去就行。” 眼下娘已经答应了舅舅，知夏也不好将几个表兄弟姐妹们赶回去。 好在他们的基础是一样的，反正就那样硬着头皮教呗，能学多少就看他们自个儿的本事了。 …… 将第二批纸卖出去之后，知夏又置办了十口缸，恰好后院多建了两间屋，其中八口堆放在一间屋里，另外两口，跟之前那两口并排放在屋檐下，还用木板和稻草做了个盖。 有了这间屋子给她放置水缸，她倒也没之前那么迫切的想要修一个大院子做厂房，挤是挤了点，能将就着用就先用着呗，反正钱放在兜里也不会跑掉。 天气眼看着热了起来，知夏除了每天上午雷打不动的教一群大小孩子认字之外，还得管着她那十几口缸，以及给纸找销路。 她这种没有根基的个人小作坊，自然是不敢大张旗鼓往书肆那种地方去推销的，虽然书肆的销量会更高，但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更大。 这要是冲突到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一家就该惹上麻烦了。 只能林寄明和五福去镇上卖豆腐的时候，让他们带个五斤八斤的放在一旁卖着。 量少，倒也不会引起别人关注。 等五福回来之后，下午再拉着他和几个表兄跑一跑周边的乡绅地主和条件稍好的农户，亦或者是镇上看起来条件中等的人家，因为太穷的舍不得，太富的有风险。 且往外跑的时候，为了稳妥起见，她通常都是一副小男孩的装扮，还会将最近养的白嫩的脸抹黑了。 经过两三个月的努力，也算是有了些固定的客人。 不过因为她并没有固定的铺子，都是谈好之后，约好日子去给人送，每次送的也不多，就一斤两斤的，方便结账，也不容易被人惦记。 几个表兄她也没叫他们白忙活，每卖出去一斤，都是能得到五文钱抽成的，比如卖了三十户人家，每一户每个月一斤的话，就相当于他们每个月有了固定的一百五十文收入。 这样一来，几个年纪不大的表兄每个月能有点额外的进账，赵家庄那边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再加上赵玉珍和林寄明时不时往那边送点东西，赵成忠和马氏两个老的最近都红光满面了。 眼见着老街的商铺建好，马上要开始修缮铺面，田里地里的庄稼也到了要收成的时候。 赵玉珍、林寄明跟知夏一商量，打算先将家里田地的活忙完再寻思修缮铺子的事，这几天豆腐还接着卖，林寄明一早给送去镇上，叫五福和赵玉珍看着，他则牵着骡子回来忙田地的事，忙完自家的又去忙赵家庄的。 赵玉珍和五福为了不耽误家里的事，最近一天只泡二十斤黄豆，卖完就早早的坐牛车回家，正好能赶上给家里做中饭，顺便将娘家人那边的中饭也一并做了送去田里。 庄户人家条件差，为了节省粮食，一天都只吃两顿。 今年不同，得益于女儿女婿一家人，今年哪怕农忙他们也是一天三餐，且每餐不是肉就是鱼的，豆腐更是顿顿管饱，闻着香气扑鼻的饭菜，附近的人馋的直流口水，纷纷夸赵成忠女儿女婿孝顺。 老头也不含糊，呵呵笑着。 “是咧，我们家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多亏了我女儿女婿一家。” 赵玉珍给娘家送饭也不是啥秘密，传到程氏的耳朵里之后，气的她差点将正在摘的歪瓜裂枣给砸出去。 “让你们种点菜，你们给我种点四不像出来，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 李氏抚着孕肚，不痛不痒的说，“娘，你也知道我身子不便利，能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程氏现如今是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她将狗都嫌的一篮子菜扔到地上。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的？赵氏之前当家的时候，怎么什么都会，轮到你，除了生孩子就什么都不会了？” 李氏也是个气性大的。 “娘要是觉得大嫂能干，跟大房过日子去呗。” “说你两句你还顶嘴了，要不是看在你如今怀了身孕，我定让水生好生教教你做人！” 程氏哼哼两声，撇过头不再理会李氏。 她倒是想跟大房去过日子呢，可赵氏那个毒妇，日日跟大儿吹枕边风，导致他如今连亲娘都不顾了。 李氏不服气。 “娘也知道大哥大嫂不想管你，那你还不对我们二房客气点，往后除了我和水生，您还能指望谁啊？家里这些事我是没大嫂做的好，那不是因为我之前做的少么？等我生了之后，慢慢学着不也就能上手了？” 程氏往李氏的方向望了眼，心里虽也不痛快，可又觉得她的话说的没错。 “够你学的呢。” 说完，起身往后院去了。 这几个月，她腿脚恢复的还算不错，寻常走路，已经跟普通人无异了，就是不能快跑也不能负重，只能在家里手头上的轻松活。 田里地里的活动不得，否则一到晚上就腰痛复发，疼的她直叫唤。 “水生啊，咱家就你一人干活也不成，晚点去问问你哥，让他也帮着来家里干几天活，或者让他将骡子借你使一使，赵家人都能用上大房的骡，你这个亲兄弟自然也是用得的。” 眼下村里人的早稻都差不多收完了，在重新耕田种第二道了。 家里下种就比别人家晚了几天，林水生这几天才开始拉着林春杏、林喜凤还有林小满收稻子。 林春杏和林喜凤都是拈轻怕重的，林小满年纪又还小，根本干不了多少事，原本家里的水稻下种就比别人晚几天，这要是收的速度也赶不上，晚稻下种之后到后期收，产量还真就要被影响到了。 “好，晚点我去老宅找大哥说一说，太水坡那边的三亩田等收完之后，下半年也要给大房种了，为了不耽误下半年的收成，大哥肯定会给咱帮忙的。” 再说，他们可是亲兄弟。 他不信大哥会将他和娘丢一边不管，爹当年去世的时候，还嘱咐大哥好生照顾他和娘呢。 第127章 听不见，也看不见 林家老宅。 家里水田是后来开荒之后才下种的，比别人家都要晚，还得过半一二十天才能收，后面种的黄豆也要稍稍推迟一些日子，家里目前只收了苞谷和头茬黄豆。 林寄明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苞谷这种作物，学着赵玉珍的样子，一串又一串的编好，叫五福挂到房梁上去晾晒，至于黄豆，还得晒一晒之后，才能用连枷给敲出来。 赵玉珍这会在厨房里做饭，闻着味儿也知道，今晚必定有肉菜。 知夏人小帮不上太多忙，给赵玉珍打完下手之后，就拉着四海到一旁教他认字写字去了。 四海也争气，小半年时间下来，千字文完全掌握，最近已经开始学弟子规。 毛豆狗娃学的慢，知夏索性让他们跟赵家的表兄弟姐妹们拉到了一样的进度，也省的她多花时间错开教。 不过这么半年学下来，肚子里有了点墨水，几个孩子到底还是有些变化的，看着都稳重了不少，几家长辈都开心的不行，但凡家里有个啥事，只要他们空着，就都来帮忙了。 村里人家种了黄豆的，林寄明也都跟人约定好，有多少要多少，全部按五文一斤收。 让那些二手贩子收走，恐怕还得压点价呢，大家当然是愿意给林寄明的，再说，他家在镇上做买卖，将来说不定还会收别的东西，怎么都得卖他一个好。 这些日子天气炎热，林水生也没咋往外头跑，也就是最近才出门往田里地里跑了几趟。 他来到老宅，望着老宅屋檐下挂着的黄灿灿的苞谷和院子里满地的黄豆杆子时，面上略带着诧异。 跟自家冷冷清清的院子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老宅明明没啥田地，仅有的地都是后来开荒种下的，怎么也大丰收了呢？ “大哥，忙着呢？” 正用细麻绳串苞谷的林寄明抬头看向他。 “是在忙着，水生来找我有啥事？” “是这样。” 林水生有些别扭的摸了摸后脑勺，因为他也不确定大哥会不会去给家里帮忙。 “家里如今田地挺多的，只我一人忙活也够呛，恐怕会耽误了晚稻下种，就想来请大哥拉着你们家骡去给家里帮个三四天忙。”转而似是想到什么，“对了，太水坡那边不是还有三亩田嘛，等家里收了之后，大哥就可以下种种上一轮晚稻了，明年一年的嚼用也能省了不是？” 林寄明手上动作不停，眼底却闪过沉思。 说到底，亲兄弟之间是该相互帮衬的，可他不是圣人，这些年对家里的付出，就像是一场笑话。 在娘跟弟弟心里，似乎亲情可有可无，银子才是顶顶紧要的东西。 对亲情漠视到了如此程度的人，只有在事情对他们有利的时候才会找上门，一旦对他们无利了，有多远踹多远。 林水生刚提到太水坡，应该也是以为，他会碍着那几亩田去帮忙。 而不是因为，他俩是亲兄弟。 林寄明将编好的那串苞谷递向五福，转而看向林水生。 “爹去世之前，曾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和娘，之前娘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我比谁都上心，官府要每家出一个壮年去边关打仗，依照咱俩养家糊口的本事，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去，我担心你有危险，都没跟家里商量，直接就站出来了。” “你想找我帮忙，其实没必要扯上太水坡那三亩田，我愿意帮你，仅仅只是因为咱俩是亲兄弟，而不是别的缘由。” 听着他这番话，林水生站在不远处，有些无地自容。 本以为大哥会以娘没给大房分家产为由，拒绝他的请求，却没想到他会点头同意。 大哥的胸襟，他这辈子拍马都是赶不上的。 想到这里，不由红了眼眶。 “大哥，多谢你不计前嫌……” 林寄明抬手制止。 “我不是不计前嫌，我是没办法跟你和娘一样，用银两去衡量亲情，这次你既然开了口，我就帮你两天，但也仅此一次，接下来我们家的事也不少，恐怕腾不出空来，往后你自家的事，自己想办法。” 虽然两天干不完家里的活，但他愿意帮忙，再加上刚才说的那番话，林水生也没脸要求太多。 同时在心里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好好赚钱养家，不能叫大哥瞧不起他。 “两天也行，那大哥，我先回去了。” 林寄明点头，看着他逃一般从老宅离开后，望向厨房方向。 “媳妇儿，咱镇上的铺面，恐怕得推迟个三四日才能开工了，给新屋帮两天忙之后，我先将太水坡三亩田种上，到时候赵家庄那边大哥二哥和阿武应该也都将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再一起去镇上修缮铺子，你看如何？” 刚才兄弟俩的对话，赵玉珍当然是全听到了的，寻思林寄明要帮自己亲弟弟收稻，她也不好说啥。 总归没扯上她，她也懒得去管太多。 不然男人夹在中间也为难，总归他是向着自己和几个孩子的，回来这半年，也没跟新屋那边有太多接触，这就够了。 真要隔三差五往那边跑的话，甭管是不是亲母子亲兄弟，她心里肯定会有意见的。 “推迟几日就推迟几日吧，反正也不要店租，等你将家里的事情全忙完了，也好踏实干铺子里的事，这几天我们还照样卖着豆腐，卖完豆腐就带着知夏和五福先将需要的材料买齐了，回头你们可以直接上手。” 听到她这样回答，林寄明明显的松了口气。 还得是媳妇儿明事理，如今他们夫妻和几个孩子才是一家，得多站在媳妇孩子的立场考虑，这日子才能好好过下去，媳妇儿要是不同意，这事儿，他肯定得再考虑考虑的。 “媳妇儿，你真好。” 正在炒菜的赵玉珍面上带笑，却还是忍不住埋汰。 “成了，你也别跟我倒糖豆子，几个孩子听着呢，你也不害臊。” 男人嘿嘿笑着。 “这有啥的？你本来就好，还不兴说了？” 知夏和四海倒还好，一个是见过世面的，对打情骂俏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另一个还小不懂事，这会正在认真写字，根本没注意到夫妻两头上去。 站在林寄明身旁帮忙的五福就不一样了。 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正是腼腆羞涩的时候，听到爹娘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话”，他低着头，在心里直默念：听不见，也看不见。 可林寄明还是注意到了他。 见他脸颊微红，一副小姑娘似的忸怩样，浓眉一拧。 “扭扭捏捏的像怎么回事？只管给我大方一点，等过几年你讨了媳妇儿，不也得这么哄着？” 第128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五福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来，看着命苦的很。 寻思就算要哄媳妇儿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又不是他现在该干的事，难不成爹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老油条了？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问出口的。 回头没将爹问住，他说不定还得讨来一巴掌。 爹那巴掌就跟个蒲扇似的，一掌下来，保守起见屁股都得红一边半了。 厨房里，赵玉珍听到林寄明的话，摇了摇头，没再搭茬。 …… 林家新屋。 林水生刚回到家，程氏就拉着他问。 “怎么样了？你大哥应了没？” 林水生点头，“应了，大哥说只能帮咱两日，之后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两日就两日，答应了就好。” 程氏面上带着喜意。 “我就知道，你大哥心里还是有咱的。”她拉着林水生的胳膊，“等明后天你大哥帮忙的时候，多跟他说说娘的不容易，别总听你嫂子吹枕旁风，咱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让他也多想想从前，你爹在的时候，咱一家人日子多好过啊。” 林水生刚听过林寄明那番话之后，也根本没在意程氏说的啥，只点头应着。 “我知道了娘，后院还有点事要忙，我先干活去了。” 见小儿子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心上，程氏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还得我自个儿来说。” 之前大儿子连新屋的门槛都不踏进来，她根本逮不着机会，眼下大儿子愿意过来帮忙，这么好的机会，她肯定是不能放过的。 她就不信，她这个亲娘，还能比不过赵氏那个外姓人。 林春杏上前，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娘，大哥明天过来给咱帮忙，大嫂会送饭去田里吗？我看大哥之前去赵家庄忙活的时候，大嫂天天不是鱼就是肉的，农忙结束之后赵家人脸上都胖一圈呢。” 程氏有些拿不准。 “赵氏向来紧张你大哥，她就算不给咱们送饭，至少也是会给你大哥送的，之前你大哥听了她的挑唆，不跟咱们亲近，如今你大哥愿意亲近咱们家，她说不定会把咱们一家的饭都做了。” 林春杏一听，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那咱们明儿中午还要做饭吗？” 程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熬锅粥做做样子还是有必要的，万一赵氏给咱送了饭，咱就将粥留着夜里吃，没送的话，咱自家人也得吃饭不是？田里干活不吃点东西，下午可干不动。” 林春杏点点头应下了。 …… 第二天，因为赵玉珍卖完豆腐之后要去买修缮铺子需要的材料，林寄明就让五福将骡车赶去镇上了，以免他们买了东西还得搬来搬去的费力气。 程氏见他啥也没带就来帮忙，心里顿时有些不愉快。 “去赵家庄帮忙倒是积极，家里骡也拉过去，还连着送了四五天的饭，来新屋帮忙怎么也不将你家骡子牵过来使使？靠你们兄弟俩，得忙到啥时候去？” 林寄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耐着性子。 “玉珍今天收摊之后要去买修铺子的材料，我寻思有个骡车他们母子也能方便点，就让他们拉镇上去了。” 程氏眉头一挑，“修铺子的材料啥时候买不行，非得今天，她这是摆明了不想让我们使呢，怎么？她娘家人用得，你亲兄弟亲娘用不得？你可不能由着她这样补贴娘家。” 能答应来新屋帮忙，全是看在兄弟母子的血脉亲情上，但程氏针对赵玉珍这么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让林寄明也逐渐失了耐性。 “玉珍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在镇上忙活，身为她男人，让她这么抛头露面的讨生活，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水生让我来帮忙，我也来了，娘这边要是不缺人，我就往镇上去了。” 林水生一听，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劝说。 “大哥，咱家缺人干活呢，娘就是年纪大了，这嘴就把不住门，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转而又朝着程氏使眼色，“娘，大哥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您别说那些丧气话了，有啥事咱过后再谈。” 程氏虽不甘心，到底没再说骡子的事。 “你现在是脾性大了，还没说你呢，就说你媳妇儿两句，你脸上就挂不住了，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这个儿子，老娘算是白养咯。” 她边说，还边将眼神往林寄明的方向瞟，见他脸上神情不变，心里更气了。 林寄明虽糙了些，并不傻，程氏什么目的，他心知肚明。 “白养就白养吧，反正我们大房如今也已经分出去了，娘往后有啥事就多想着点水生，以后养老主要还得靠他和弟妹呢。” 明明是顺着程氏说的话，却将她气的一张脸铁青，在院子里待不住，哼了一声，起身去了屋里。 林水生见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大哥，我们去田里吧。” 林寄明点头。 “好。” …… 豆腐卖完之后，赵玉珍领着几个孩子先将东西送去了陈不凡划给他们的铺子里，就领着几个孩子买修缮铺子需要的东西去了。 陈不凡前些日子又从知夏得了一些好法子，拿着商铺的位置到处去邀人来做买卖，两边街道总共三十六个小铺面，现如今已经全部租了出去，且大部分都已经开始修缮，速度快的，胡乱将铺子整理了一番，如今都已经开业了。 见有人已经开了张，赵玉珍也有了些急迫感。 “咱们今天中午就在镇上随便吃点，既然要买，就先将铺子里东西都置办齐全了，该买的买，该定的定，等过几天你们爹和几个舅舅得了空，就可以直接着手修缮铺子了，省的需要什么东西还得另外去补，耽搁咱们开张的时间。” 对于赵玉珍说的，五福当然是没意见，他只知道，听娘和妹妹的准没错。 知夏则望着赵玉珍。 “娘，我突然想起来，咱们还得去铁匠铺定一个东西才好。” 赵玉珍不解，“啥东西？” “鸡蛋仔的模具呀。”知夏说，“咱有了铺子，肯定得多几个花样，鸡蛋松饼做起来多麻烦啊，一次一个，还得盖盖闷，时间又长，有了单独的模具，等熟练之后，省心又省力，最主要可以在外形和名称上跟金杯楼区分开来。” 金杯楼虽然不介意她卖不卖，但也得有细小的区别不是？ 毕竟他们现在要的是特色。 第129章 媳妇儿最亲 赵玉珍一听，觉得知夏说的有道理。 她是没想过这么细节的东西，好多东西还得女儿提出来她才想得到，好歹是新脑子，比她这个用了几十年的管用多了。 “行，等会咱们也往铁匠铺跑一趟，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知夏又想了想。 “还得去定做一块招牌，咱如今开铺子不比小摊位，招牌肯定也是少不了的，我看那些已经开张的铺子，内里修饰虽潦草，但都有招牌呢。” 赵玉珍点头。 “这是肯定的，得买。” “还有还有……” 知夏滔滔不绝的跟赵玉珍例举着要买的东西，赶着骡车的五福一边听着，将手中的缰绳攥的老紧。 老天爷，怎么有种从妹妹嘴里说出来的东西都不要钱的感觉？ 关键她还总有理由说服娘买，娘就好像是被妹妹灌了啥迷魂汤似的，妹妹说啥，她就只管点头：“是是是，买买买。” 小嘴一叭叭，几十上百文，甚至几百文就没了。 如果可以的话，好想缝起来啊。 但明显他不能。 索性专心赶车，不理会车厢内母女两人的讨论，反正他也做不了主，不管娘和妹妹要买啥，他只需要跟着搬东西就是了。 至于他自己的想法…… 哦！他没有想法！ …… 林家新屋。 程氏本以为赵玉珍会跟之前几天一样，卖完豆腐早早回到家做了饭往田里送，可这都快要过了饭点了，一家人左等右等没看到她来，不由往大儿子的方向望去。 “寄明啊，赵氏中午不打算回家吗？” 一上午的体力活，还有老娘在旁边盯梢似的看着，根本没得休息的时候，林寄明早就饿了，关键这会都正午了，回到家也有一小会，厨房里也没看到啥动静。 刚回来的时候屋顶倒是有烟，这会早散了也不见开饭，原本心里还疑惑着呢，这会听程氏问，他心里越发的不解。 “娘问她做什么？玉珍今天领着五福知夏在镇上置办东西呢，我估摸着得晚点才能回来。” 四海太小，就没让他跟着母子几个去，早晨让他带两个蛋去了桂婶家，中午就在桂婶家里对付一餐。 程氏一听，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但想到大儿子维护大儿媳，也不好再当着他的面直接说赵氏的不是，便跟林春杏使了个眼色，看着她往后院去了，这才又望向林寄明。 “你之前去赵家庄帮忙的时候，赵氏倒是殷勤，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娘家人，我们也不指望她伺候，怎么连你也不管了？” 林寄明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我如今在新屋帮忙，让玉珍来管饭又是什么道理？娘不是和她签了断亲书吗？” 程氏闻言，双手骤然握紧，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断亲书！ 又是断亲书！ 啥时候才能不拿断亲书说事了？ 一张纸能断得了血脉亲情？ 大房那几个孩子，可真真实实是林家血脉呢。 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同意了赵氏签这种劳什子的东西，让大房有了话来堵她。 要不是不相信赵氏有这么大本事，她都怀疑是赵氏故意给她下的套了。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不管有没有断亲书，她都是我儿媳妇，在婆母面前尽孝就是她的本分，她如果还将你放在心上，必定会妥善对待我这个婆母，如今你在外头累死累活，她却带着几个孩子在镇上逍遥快活，可见你在她心里也没多重要。” 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儿啊，娘和水生才是你最亲的人，我们是绝不会害你的啊。” 这话林寄明不爱听。 他跟媳妇儿好着呢，自回来到现在，两人连拌嘴的时候都少，他体恤媳妇儿的不容易，家里的活能多干点他就多干点，媳妇儿也会在生活上体贴照顾他。 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她精心准备。 要说亲，谁能有同床共枕的媳妇儿亲？ 可没听说哪个男人最后是跟兄弟父母过一辈子的，就连儿女，有时候都不一定能指望上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坐在屋檐台阶上的林寄明站了起来。 “娘既然签下断亲书，便无权去干涉玉珍和几个孩子的所为，我也不想玉珍因为我的原因委屈她自己，她和几个孩子愿意跟赵家亲，也是因为岳父岳母和几个大舅哥人好，这几年我不在，多亏了他们的关心和接济。” “但娘毕竟生养了我一场，不管您对待我和水生是否公平，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弃您不顾，可我也要为我的小家考虑，能力范围内我会适当帮一帮，可要我再跟从前那般付出，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娘不曾给过我一砖一瓦，娘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索性新屋这边没有要开饭的意思，他也没在新屋逗留，饿着肚子回了老宅。 好在赵玉珍昨晚发的面多，今天早上一家人吃完早饭，还余了三个包子和两个馒头在碗柜，想着如今天热，直接吃冷的也无妨，林寄明倒了一碗水，就着将几个包子馒头吃下就去隔壁桂婶家接过四海往镇上去了。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饭都没得吃，这活还有啥好干的？ 留给他们自个儿去干吧，实在要忙活，明天再说，等太水坡那边几亩田收完，他就忙自家的事情去了。 晚稻能不能顺利下种，会不会影响年底收成，与他有啥干系呢？ 再说了，镇上的买卖也不能耽搁太久。 …… 赵玉珍看到林寄明扛着四海来镇上的时候，面上略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糟心了一上午，林寄明这会当然笑不起来，他将四海从自己肩膀上抱下。 “来看看你们，忙的怎么样了？” “东西买了一半，今天主要将炊具、帘子和招牌这些东西定下了，还买了木材，沙土砖瓦这些，得确定了数量才好买。” 男人点着头。 “我让村里的泥瓦匠明天跟过来看看，到时候要怎么弄，你跟泥瓦匠说，他会帮你算出来要多少东西。” “好。” 见男人到这会都绷着一张脸，赵玉珍有些不解，寻思他往常严肃的时候，也不这样啊，再说他在自己和几个孩子面前，向来都挺随和的。 难不成在新屋帮忙的时候，闹了不愉快？ 否则下午怎会跑镇上来？ “发生啥事了？” 第130章 打蛇打七寸 “没啥事。” 林寄明上前捏着她的手，要不是这会在外面，真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疼一疼。 男人虽什么都没说，但赵玉珍还是能感受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委屈和愤怒，许是眼下当着他们母子的面，他将情绪掩饰的极好。 她展颜一笑，抬手搓了搓他的眉心，既然男人不想说，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但她也不笨，隐约间还是能猜到什么。 “咱一家人好好的，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偏心的父母，总能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不被偏爱的那个孩子，却还总以为自己的做法很公平。 再说林寄明这人看着糙，实际上也是个重感情的。 嘴上虽不说，心里多少还是会有委屈的。 在一起生活了这半年，他的好，她都记在心里，别人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林寄明闻言，先是沉默了一阵，转而一脸释然的笑了起来。 “媳妇儿说的对，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放在心上，咱们回家？” “回家回家。” 赵玉珍望向铺子后门处正在计划着怎么改造的一双儿女。 当然，主要是知夏说，五福听。 不过五福虽提供不了意见，情绪价值却拉的满满，他背着手，一边听知夏说，一边点着头，活像村里听人唠嗑的大爷。 望着这一幕，赵玉珍忍住笑意。 “五福知夏，快上骡车，咱们先绕到西街去买五花肉，回头多做点红烧肉，顺便往赵家庄也送一碗去，让你们阿公阿婆也跟着尝尝。” “来了。” 林寄明先将四海抱上骡车，知夏和赵玉珍紧接着爬了上去，五福没进车厢，就坐在林寄明身旁。 他没忍住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好几眼。 “爹，你不是在新屋帮二叔收稻子吗？就收完了？” 林寄明摇头，“还没呢，这不放心不下你们么？” 五福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不过大半天功夫，至于么？ 转而往车厢的方向看了眼，突然也能理解了，娘这些日子温和的像团棉花似的，爹不惦记才怪呢。 骡车到西街停下，买了肉之后，一路没停回到了杏花村。 一回到家，赵玉珍就去厨房洗肉准备佐料，打算先将红烧肉做了，等会能赶在娘家那边吃晚饭前让五福送过去。 娘家田地多，最近家里几个大人没日没夜的忙，不加点肉菜身体恐怕扛不住。 眼下非年非节的，她要是不送点肉去，依着娘家爹娘那节省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自个儿去镇上买肉回来吃的。 俩老人家人好，她还寻思二老能多活些年呢。 林寄明下午没去新屋帮忙，程氏在新屋生了一下午的闷气，这会得知他回到家，拄着拐就来了老宅，隔老远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肉香气，气顿时消了一半。 儿子下午没过来帮忙，难不成是中午听了她说的那番话，去镇上买肉了？ 她往一旁的林春杏望了眼，笑着压低声音，“我就知道你大哥是个重感情的，不会不管咱们，闻着这肉香气，应该做了不少呢。” 一想到等会能吃到肉，林春杏心里欢喜的不行。 自从镇上的摊位暂停之后，再加上前段时间陈家那档子事，她一直被二房几口人盯着，许久没沾过肉腥味了，家里好不容易买一餐肉，也都是紧着二房底下两个侄子和怀孕的嫂子，二哥和娘都没得吃的份儿，她就更不用说了。 她有时候还挺羡慕嫂子，明明啥也没干，怀个孕就能吃到肉。 眼下嫁沈甫安是没戏了，为了避开她，听说沈家在镇上租了个院子，沈甫安只放旬假的时候才会回来待一日，一个月在家待三日，其余时候根本连人都见不到。 娘和二哥便想着，等风声过去，再给她说一门稍远点的亲事直接嫁过去，也不知道娘和二哥到时会给她安排个什么样的人家。 对于远嫁，她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嫁陈大牛，虽然穷了点木讷了点，但好拿捏啊。 如今陈家那边的长辈都在给陈大牛物色呢，可陈家实在太穷了，愿意嫁他的确实没几个，倒无关他这个人，大多是在聘礼这一项退缩的。 陈家对外顶天了也只出得起三两银子的聘礼，根本拿不出更多，否则连酒都摆不成了。 她名声虽不好，却也下不定决心嫁到那么穷的人家去，忽略人品这些，寻思闭着眼随便找一户都能比他家条件好。 “娘，嫂子这肉是给咱做的吗？别是咱们自作多情了。” 程氏往老宅厨房的方向扫了眼。 “不给咱们做还能给谁做？赵家那边活都干完了，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做了给赵家庄送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老宅厨房传来了赵氏的声音。 “五福，红烧肉好了，你先骑骡子送一份去赵家庄，早去早回，咱们自家的饭菜也很快好了。” 紧接着，程氏母女就看到五福牵来了骡子，将篮子挂在骡子侧旁的铁钩上之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许是因为五福平日里极少骑骡子，心里紧张了些，也许是骡子速度快了些，以至于五福出院门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程氏和林春杏，连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程氏望着这一幕，只觉脸疼。 前一刻还在说赵氏不会平白无故给赵家庄送吃的，下一刻赵氏就喊了五福将红烧肉往赵家庄送。 这不是打她脸是什么？ 要不是知道赵氏没有这么大本事，她都要以为是赵氏故意而为呢。 林春杏当然瞧见了程氏脸上的难堪和愤怒，却不妨碍她继续火上浇油。 “娘，您还说大嫂这肉是给咱做的呢，结果还不是往赵家送了？我看大哥大嫂根本没将您放心里，否则大哥怎么会干半天就跑了？您好歹也是林家的长辈，大哥大嫂如此不将您当回事，村里人在背后该如何议论您啊。” 打蛇打七寸。 林春杏是程氏一手带大的，程氏了解林春杏，林春杏同样了解程氏，知道她在意的点在哪里。 果然，这话一出，程氏一张脸顿时变得铁青。 她拄着拐大步走向老宅。 “现如今你们都敢当着我的面将东西往赵家庄送了，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当母亲的放在眼里？” 第131章 你这是要跟你的亲娘老子动手了？ 正在整理鱼笱，打算夜里再抓点鳝鱼回来的林寄明抬头看向程氏，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亲生母亲，眼底也不由添了点嫌烦。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 “我白天就说了，玉珍和几个孩子愿意亲近我岳丈岳母，是因为他们一家人好，如今都分家了，我们家的事，自有我和玉珍做决定，娘就别掺和了。” 林春杏扶着程氏，拧眉望向林寄明。 “大哥，有你这么跟自己亲娘说话的吗？娘这些年也不容易，自从腿伤了之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你回来了，结果你光想着孝敬岳丈岳母，全然不将娘放在眼中，换成哪个当母亲的能不寒心。” 赵玉珍拿着锅铲走出厨房。 “需要你们往外出的时候你们签断亲书，现在想得到好处了，又跑来胡搅蛮缠，娘是想将这世上所有的好处都占了吗？” 程氏豁出去了。 “寄明是我儿子，我来找我儿子有什么错？” 赵玉珍正愁没机会跟她怼上两句呢。 “你找你儿子是没错，昨天来找他帮忙他也去了，结果人给你们帮了大半天忙，中午连顿热饭热菜都没有，当亲娘的狠心到了你这份上，还真是难得一见。” 村里这么过分的，目前就出现了俩。 一个是程氏，还一个是陈不凡的爹娘。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运气，才会遇到了这样偏到心眼儿里的父母。 其实一开始赵玉珍也并不知道林寄明在新屋连一口饭都没混到嘴里，她是回家之后，看到碗柜里几个包子馒头不见了才猜到的。 毕竟，他们跟附近几户人家关系都不错，家里又有两条狗，有个风吹草动的，大家不会坐视不管。 进贼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林寄明吃了。 难怪在镇上看到他的时候，会是那样一副表情，也难怪他明明答应了去新屋帮忙，却只干半天就跑了。 谁愿意当受气包啊？ 程氏愣了愣，转头望向林寄明。 “你中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不饿呢。” 还未等林寄明说话，赵玉珍先笑了。 “娘这话说的，我都快要信了呢，谁家好人干大半天活能不饿肚子的？还以为他不饿，他铁打的啊？” 林寄明见媳妇儿在自己母亲面前这样维护自己，心里不由一暖。 换成从前，她是决计没有这个胆量的。 不过也能理解，他走了五年，她独自带着几个孩子在家，如果不硬气一些，恐怕还得受不少欺负。 林春杏觉得不能由着赵玉珍压在他们头上，大哥本就偏向她，这要是继续听她吹枕边风，将来更不会管他们了。 她一脸委屈的望向林寄明。 “大哥，你看大嫂，她这是当着你的面离间你和娘的母子关系呢。” 林寄明站起身。 “真正离间关系的人是谁，我心知肚明，你们都回去吧，我们自家的事，关着门自己解决就行了，至于新屋的事，让我出点力可以，别的娘也不要想太多，毕竟我们大房也没得过你啥好处。” “你是我儿子，非要得到好处才知道孝敬你的亲娘吗？” 程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再说你们大房如今也发达了，连赵家那边几个外姓兄弟都能提拔，帮衬一下你亲兄弟又能怎样？光宗明年就要考璞玉书院了，将来他要是能考个秀才回来，你这个当大伯的不是也能跟着沾光？” 听到这话，赵玉珍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是没儿子还是怎么的？用得着沾别人家儿子的光？就林光宗那种认了几个字就目中无人的性子，将来考上秀才会不会将他大伯看在眼中还两说呢。” 林光宗如今就是程氏的宝贝疙瘩。 听到赵玉珍诋毁她的宝贝疙瘩，她气的直发抖。 “什么叫别人家儿子？那是寄明亲兄弟的儿子，是他的亲侄儿，跟他的儿子是一样的！” “我呸！” 赵玉珍也不管他娘了。 “亲兄弟会只顾自己的利益，欺负大嫂和侄儿？亲侄儿将来能跟亲儿子一样，等他大伯年老的时候，在床前尽孝？将我们当傻子忽悠呢。” 这老太婆，真是忒不要脸。 程氏眉头一挑。 “光宗那孩子好着呢，你怎知他将来不会在大伯床前尽孝？再说了，五福是不错，可到底木讷了些，四海也是憨憨的，远不如光宗看着机灵。” 她说着，一指知夏的方向。 “难不成你们还真指望着这么个刚认得几个字的小丫头片子，将四海教出个什么名堂来？我劝你们不要太天真，书院要是那么容易考的话，村里孩子都能上了。” 原本在一旁听热闹的知夏没想到话题会引申到他们兄妹姐弟身上。 “阿奶的心本就是偏的，在你心里，自然是林光宗最聪明，但在我们一家人心里，我大哥很好，四海也不差，至于林光宗，他是个什么东西？聪明也好笨也罢，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冲她顶嘴，程氏气的伸出巴掌就要去打人。 原本林寄明自己受点委屈也就罢了，眼下还牵扯到几个孩子身上，顿时就板起了一张脸，护犊子一般伸手拦住了程氏的去路。 “娘还想当着我的面对我的孩子动手不成？今天你要是动了这个手，往后也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娘！” 他在的时候娘都敢这样做，他不在的时候，媳妇儿和几个孩子得被他们欺负成啥样，他想都不敢想。 自从林寄明回来之后，虽然知晓了程氏之前的所作所为，心里是失望，却也从未跟她闹过红脸。 想着之前的事情已经发生，和新屋那边维持表面的和谐，将来多多补偿妻子和几个孩子。 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程氏抬眼，望着儿子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才突然醒悟，儿子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 惹急了，说不定还真会出人命。 便扶着林春杏的手后退了两步，红着眼怒斥他。 “怎么？你这是要跟你的亲娘老子动手了？” 第132章 这事儿得重视起来 林寄明放下手，仍旧板着一张脸。 “你如果不是我娘，我早动手了。” 他一指身后两个孩子。 “我的孩子，哪怕是个傻子，我也喜欢，娘看不上我的孩子，想来也是因为看不上我这个当爹的，既然如此，娘往后也别来老宅打搅我们过日子，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明天我帮水生收了太水坡那边余下的稻，就将那几亩田收回来种了，往后咱们少往来，省的一天到晚鸡飞狗跳！” 程氏颤抖着手。 “好啊，好，连亲娘都不认，我算是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 恰巧这时，金宝和虎妞好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冲上来就朝着程氏和林春杏狂吠，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好像随时要冲上去撕咬她们似的。 家里伙食还算好，赵玉珍和知夏也舍得给狗喂食，养了半年多，两只狗的体型都长大不少。 程氏和林春杏被两只狗突然的攻击吓的差点跌到地上，连连后退。 直将她们逼出老宅的院门，看着母女两个走远，两只狗才摇着尾巴，献宝似的来到知夏和四海面前。 知夏摸着金宝和虎妞的脑袋。 “好孩子，等会都有肉吃。”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两条狗汪汪汪叫的更欢了。 骡子速度快，两个村也不远，五福没多久就回来了。 林寄明将鱼笱整理好之后，进了厨房，跟赵玉珍一起将饭菜端上了桌。 知夏上桌之后，先夹了两块五花肉扔到金宝和虎妞面前。 “快吃快吃，一人一块。” 两只狗立马摇着尾巴上前，将地上的肉咬进嘴里，吃的一脸满足。 五福望着这一幕，咬着筷子抬眼望天，努力抑制自己的表达欲，这人还没动筷子呢，狗先吃上肉了，他们家还真是……与众不同。 肉多金贵啊！ 分家之前，他想吃都吃不上呢。 林寄明虽是穷苦人家出身，却并不是个小气人，且待几个儿女向来宽容，两块肉还不至于闹得他不愉快。 至于赵氏，就更不会说啥了。 她前世养过一条狗，狗粮就跟不要钱似的，一包一包往家里囤，有个小病小痛的，几百上千就没了，两块肉实在算不得啥。 四海虽有些舍不得，不过孩子还小，只要还有吃到嘴里的，倒也没去计较那一两块，他一脸天真的看向身旁的哥哥，转而顺着他的目光往天上看去。 “大哥，你看啥呢？” 五福瞥了眼弟弟，随口一句。 “星星。” 说完，见大家伙已经开吃，也低头往嘴里扒饭。 四海有些不解，一边想着天还没黑呢，哪来的星星，一边又总忍不住抬头往天上看，实在瞧不见，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蹭了蹭眼睛又继续抬头看。 他寻思大哥是个实在人，从来没骗过谁，宁愿相信是自己眼睛坏了都没怀疑过五福。 可也正是因为心里挂着这事儿，忐忑的他晚饭都没吃两块肉。 四海往常看见饭，埋头吃的比谁都认真，吃饭这方面从来没让人操心过，桂婶家里油水向来比不过自家，中午油水少，晚上吃的也不算多，赵玉珍还以为孩子病了呢。 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四海这是咋了？娘做的红烧肉不好吃？” 向来坚强的孩子撇着一张嘴，他忍住掉豆子的冲动，摇着头。 “不是，娘做的很好吃。” 赵玉珍不解，耐心问他，“那你咋不多吃点？” 四海抿了抿嘴。 “娘，我眼睛是不是坏了？” 赵玉珍仔细瞧着他的眼睛，还以为孩子真出啥问题了呢，吓的不行。 “怎么这么说？四海可是觉得眼睛哪里不舒服？” 林寄明和知夏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满脸关切的看向四海。 四海带着哭腔。 “大哥说天上有星星，我瞧老半天了，愣是没瞧见一颗，可大哥能瞧见，我却看不见，我眼睛肯定是坏了。” 说到这里，被他收在眼眶里的泪再也受不住控制落了下来，撇着一张嘴，那模样看起来就跟个倒霉孩子似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听着他这番话，不仅赵玉珍愣了，连一旁的知夏和林寄明都愣了。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就连向来主意大的知夏也没完全怀疑五福的话，“青天白日的，太阳都还没完全下去呢，哪来的星星？” 五福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能闯这么大的祸，他抓了抓脑袋，有些难为情的看向众人。 “其实我是瞎胡说的，我也没看到星星。”他说着，看向四海，“对不起啊，四海，大哥刚才没说实话。” 四海听了这话，吸了吸鼻子。 “真的？” 五福忙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 四海瞬间收起伤心的情绪，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脯，重新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吃了起来，就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原本还担心着的赵玉珍抿了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寻思这孩子忘事儿还真快，变脸的速度比她还快。 知夏又往嘴里扒了口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嚼几下将饭吞下，这才望向赵玉珍。 “娘，咱们之前修老宅的时候，好像没有办过房契吧？” 对于南镜这边的律法，她懂的也不多，只是突然想到屋后的荒地开荒之后都会有盖着官印的地契。 同理，房屋也该有房契才是。 被知夏这么一提醒，赵玉珍也反应过来。 “还真没有，只开荒的几亩地托里正办好了地契。” 一开始老宅只两间土砖房，她寻思手头宽裕了，可能会带着孩子们离开杏花村，以免婆家过来骚扰，她一个女人领着几个孩子也斗不过，就没想过要去弄房契。 没多久林寄明回来，加盖青砖瓦房的时候，更是没想到这头上去。 知夏觉得这事儿得重视起来，她看向面前的爹娘。 “老宅之前有房契吗？有的话，又是谁的名儿？咱现在是一直在给老宅添砖加瓦，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在建造，别到时候人家回过神来拿着房契跟咱们要院子，那我们花了这么多银子和心血建起来的院子不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第133章 有钱了啥都好办 赵玉珍一脸慎重的往林寄明望去。 “老宅的情况，你比我了解，之前可是写的爹的名字？” 林寄明点头。 “没错，老宅之前的房契确实是写的爹的名，眼下你们没有拿房契，想必还在娘手里。” 他回来之后一直没问过这事，以为房契在大房手里呢。 幸好知夏提醒了一嘴。 眼下这情形，还得早些将房契拿到手中才行，否则将来恐怕会生变故。 知夏看着赵玉珍。 “娘，咱们之前分家的时候，你没想过房契的事吗？” 想了想，也不能怪娘没将这事放心上，不说当时才穿越，家里又还几个孩子要养活，人还是懵的，就老宅起初那模样，要不是没地方住了，也没人会在乎。 也就是程氏今天上门找麻烦，不然她也想不到这头上去。 再说，断亲书上也明确了老宅归他们大房的。 “我们那时候才……” 赵玉珍欲言又止。 “反正就是事出突然，没想那么周全，不过幸好你今天提出来，你阿奶他们还没拿房契说事，可能是因为还没想到这头上来，得早些想办法补救才行。” 之前的老宅不值钱，现如今的老宅，至少能值个三四十两呢，马虎不得。 林寄明想了想。 “你把当初和娘签的那份断亲书拿给我，我去找里正问问情况，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赵玉珍立马回屋拿了断亲书。 林寄明接过就直接转身出门找里正去了。 知夏望着林寄明的背影，转而看向赵玉珍，“娘，你就这么放心将断亲书直接给爹了？” 这断亲书当时当着里正的面签了两份，她们一份，程氏一份，爹要是将断亲书毁了，阿奶再来个抵死不认账的话，就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他都回来半年了，要是真想干点啥，都不用等到今天就已经干了。”赵玉珍顿了顿才又说，“不过他要是真做了啥过分的事，一份断亲书看明白一个人，咱也不亏。” 知夏点头。 “也对。” 她和娘可不是这里的人，不会在乎世俗的眼光和别人的闲言碎语，更不会有什么故土情，大不了换个地方过日子，照样能潇洒快活。 …… 林寄明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了，他将断亲书重新交还到赵玉珍手中。 “里正说房契是小问题，当年爹建新屋的时候，房契就一直压在他那里，爹死后老宅没住过人，娘也一直没想起来这件事，他让我明天跟他往县城去一趟，由他出面给我做担保，直接改名。” 赵玉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幸亏知夏想起来的早，不然等娘回过神去拿了房契，肯定又要生出许多麻烦事来。” 林寄明点头，又开始说另外一件事。 “我从边关回家之前，曾跟朝廷用军功抵了三十年的赋税，这件事，你们可知情？” 赵玉珍和知夏望了眼，摇头。 “不知道，也没听人说起过。” 他们不知情，五福和四海就更不知情了。 林寄明拧着眉，“不对呀，里正说当时官府在镇上贴了榜文的，你们那段时间天天在镇上跑，没有留意过？” 知夏想起半年前确实有那么一次，她去看的时候，榜文已经被人揭走了。 “倒是看到过张贴榜文的，不过很快又被人撕了，许是被什么人拿回家当厕纸了吧。”她看向林寄明，“抵扣赋税的名单，里正难道不知情吗？” 林寄明摇头说，“现在还不知情，他说要到年底征收赋税的时候，官府的人才会带名单来村里。” 赵玉珍倒觉得这事好解决。 “你明天不是要去县城吗，找县衙的人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林寄明一想，咧嘴笑了。 “也对，还是媳妇儿聪明。” 原本认真听着爹娘和妹妹谈话的五福，望着林寄明对赵玉珍那一脸谄媚的样子，简直太颠覆他心目当中父亲的形象了。 索性不看他们，去后院关鸡笼喂兔子了。 赵玉珍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和里正明天一早要去镇上更换房契名字的话，有跟他说来咱家吃饭没？” “说了。”林寄明望着她，“早上去的早，请人来吃顿早饭还是必要的，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明天早饭我跟你一起做。” 赵玉珍摇头，“早饭倒没什么，我明天早起一刻钟，咱下几碗鸡蛋面，就着豆花一起吃，回头再给你们装两壶水路上喝，最近天太热了。” 知夏还没去县城看过呢，寻思跟着老爹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爹，我明天可以跟你一起去镇上吗？” 女儿的事，林寄明拿不定主意，便往赵玉珍的方向望去。 赵玉珍没反对。 “带她去吧，这丫头跟个野马似的，天天想着往外跑呢，你要是不答应，她能将你耳朵磨起茧子。” 知夏吐了吐舌头。 “哪有那么夸张。” 赵玉珍瞥向她，眼底带着笑意。 “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娘，你啥德行，我还能不清楚？” 媳妇儿都没意见，林寄明自然是点头，“行，明天我将你和五福连同豆腐一起送到老街之后，就带着知夏去县城。” 四海见爹娘将家里所有成员都安排进去，唯独没有提及他，便只能给自己做安排来刷存在感。 “爹，娘，我明天还是在狗娃家里吃饭吗？” 赵玉珍这才想到小儿子，她笑着点头。 “是，四海明天还是在桂婆婆家，就吃一顿中饭，晚饭在咱自家吃。” 四海乖巧点头。 “好。” 赵玉珍起身。 “行了，不早了，都洗洗睡去吧。” 林寄明也忙起身，“我先将鱼笱放田里沟里去。” 如今还未入秋，天气仍旧炎热，知夏冲了澡，只穿了肚兜躺床上，身上黏腻腻的汗，让她感觉无比难受，听着屋外的蛙叫蝉鸣，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 “要是有冰块就好了。” 有了冰块的话，旁边可以放一桶冰，叫人从另一边将冷空气扇过来，就跟前世的空调似的。 所以还得赚钱。 有钱了啥都好办，没钱还真是只能想想。 …… 第134章 几个孩子都不错 自从几个月前孵了两窝蛋，鸡圈里逐渐充盈起来，目前加上之前那两只母鸡，再除去中途损耗的，还余下二十八只。 公鸡六只，其余都是母鸡。 养了四个多月，公鸡都已经开叫，从寅时开始，到卯时结束，后院热闹非凡。 卯时。 赵玉珍在公鸡的打鸣声中，揉着腰起了床。 屋外，天已经大亮，骡子拉磨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她伸了个懒腰，推开房门，林寄明身上穿着她亲手改良的背心褂子，正在院子里盯着骡子干活。 高大的身影，看着踏实安心。 她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黄豆磨多少了？” 听见动静，男人回过头，看见她时，露出一口白牙。 “今儿怎么就醒了？” 赵玉珍面带浅笑，“后院的鸡吵的人睡不着觉。” 林寄明往屋后的方向看了眼，他天天起的早，倒是没太留意这些鸡叫声，这会听到那些鸡吵到媳妇儿睡觉，想也不想就说，“刚开叫的仔鸡肉嫩，给孩子补身体是极好的，回头杀两三只吃了，早晨也能清净些。” 赵玉珍寻思养鸡本来也是为了改善自家生活的，便点头。 “行，等会将鸡放出鸡笼的时候，你抓一只用箩筐罩着，下午回来我就将鸡杀了腌制好，晚上做清蒸仔鸡。” 这种三四个月的鸡嫩，清蒸能保留鸡原本的鲜味，前世知夏就爱吃，肉质好的话，还带着微微清甜呢。 自家养的这些鸡，鸡食吃的健康，白天还会将它们抛去包谷地和黄豆地里捉虫吃，肉质肯定是没问题的。 男人点头应好。 “你先梳洗去吧，里正和陈石头等会应该就过来了，黄豆已经磨好了，我先去厨房煮豆浆。” “哎。” 赵氏应了一声，就开始忙活自己的去了。 昨夜闷热，知夏本就睡的稍迟了些，早上还没睡到自然醒呢，就听得一阵敲门声。 她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却还跟睁不开似的。 “谁啊？” “夏夏，是我。”赵玉珍在外头说，“你不是还要跟你爹去县城吗？该起了，你大哥出门割猪草都有一会了，你总不能还赖床上？” “来了。” 知夏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出门的时候，院子里不仅有赵玉珍和林寄明，还有里正沈纪之和另一个之前给家里做过泥瓦工的大叔。 这大叔她是认识的，跟爹同岁，叫陈石头，等会都是要随着自家骡车往镇上去的。 就在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刚才还说着话的众人纷纷侧头往她的方向望去，看见蓬头垢面的知夏时，神情一愣，又全都避开了视线。 知夏顿时有种天都塌了的感觉，不用想也知道，刚起床的她看起来有多辣眼睛，她压低声音。 “娘，你怎么都不提醒我家里来了人啊。” 赵玉珍也压低声音。 “我哪知道你直接就出来了，赶紧回屋梳洗梳洗，我去给你打盆水来。” 知夏点头，转身折回了房里，将头顶的鸡窝梳理好，用浅青色发带编了条粗辫子垂在肩头，洗了脸才又端着盆从屋里出来。 “里正伯伯，石头叔。” 听见知夏的声音，沈纪之和陈石头往她的方向望去。 小姑娘虽素面朝天，但五官生的好，中等的个头，皮肤白嫩，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看着很是讨喜。 两人纷纷应了一声。 沈纪之往厨房的方向望去。 “弟妹，你们家知夏十一了吧？” 赵玉珍一边忙活，一边笑着回，“是呢，十一岁零两个月啦。” “呀，都是大姑娘了，可以开始物色亲事了呢。”沈纪之笑问，“你们心里，可有合适的人家？” 赵玉珍打着哈哈。 “还早呢，婚姻大事关系到孩子一辈子，孩子自己中意是最重要的，我们寻思等知夏大一些再说，现在还没定性，谁也不知道她将来中意啥样的。” 才十一，急啥呀？ 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呢。 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想法肯定跟这里的人还是有差别的，在她看来，这事儿至少得十五六之后再说。 沈纪之一听，点头。 “也是，孩子要是不乐意，将来日子也难熬。” 原本还想给他媳妇儿娘家那边的侄子牵线呢，他那侄子今年十二，跟知夏年纪相仿，是个性格忠厚的孩子。 将来两人要是能成，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两家人也能走的再近一些。 赵玉珍忙说，“就是这样想，咱都是过来人，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当然不能看着孩子走弯路。” 她这么一说，沈纪之就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寻思再过个两年，等他们家闺女有个十三四了再说不迟。 转而又将目光放到了刚割猪草回家的五福身上。 这孩子平素话少，不显山不露水的，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他冷眼瞧着，也是个勤快忠厚的。 至于林家大房的小儿子，现如今年纪虽然还小，不过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五岁的小家伙听话懂事，颇有种大智若愚的感觉，听说林寄明夫妻二人有意让小儿子去念书，以他们家这条件，说不定将来还真能培养个秀才出来。 不得不说，林寄明和赵氏养的这几个孩子都不错，将来指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呢。 他又看向刚从厨房里拿着筷子出来的林寄明。 “听说你们打算让四海去镇上念书？” “是有这个打算。”林寄明将筷子放桌上，“也不求孩子将来有多大成就，多认几个字，肚子里有了墨水，将来要是能得个账房先生这样的活，总归是比咱们干农活要轻松的。” 沈纪之满脸赞同。 “这话不假，我弟妹他们当初也是这样打算，才将甫安送去镇上念书，没想到他会考上童生，别的不说，就他如今这水平，在村塾当个夫子绰绰有余了。” “那是那是。”林寄明恭维道，“我们家知夏认字，还多亏了甫安这个师父呢。”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赵玉珍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 “吃饭啦。” 林寄明回头一看。 “不是说了我来端。”他快步上前，从赵玉珍手中接过托盘放在桌上，“吃饭吃饭，咱吃了就出发。” 第135章 陈不凡还真是不挑 煎鸡蛋的香气，早就飘散到了院里。 面条用猪油、小葱、盐和少许清酱调入面汤打底，配上金黄的煎蛋和青翠的菜叶，虽简单，但在寻常庄户人家，也是难得吃到的，属于极精致奢侈的伙食了。 每人一碗鸡蛋面，一碗豆花。 大家边吃边夸味道好，填饱肚子之后，赵玉珍将四海送去桂婶家，就随一车人往镇上去了。 …… 程氏身体本就不好，在老宅受了气，一回家就又病倒了。 原本还想让林水生跟大儿子提一提她生病的事情呢，林水生在田里等了半天，连林寄明的影子都没见着，还以为大哥被娘昨晚上一闹不来了。 心里不由生出了几丝怨念。 现如今事情本就多，好不容易请了大哥来帮忙，娘还非得将他闹走。 只管自己快活，不顾他死活了。 关键她自个儿也没快活起来，闹了一通之后又病倒，还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这不纯粹给他添堵吗？ 不说帮忙，至少不能拖后腿啊。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 林寄明上午更换好户名，将房契交给赵玉珍保管之后，这才安心去了田里，林水生看到他的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几番犹豫之下，还是将程氏病了的消息告诉了他。 然而，林寄明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甚至都没多问一嘴。 程氏本以为林寄明得知消息会去新屋看看她，再借着大儿探望的机会跟他修补修补母子关系呢，却没想到他连门槛都没踏进来，甚至都没跟老二多问一句。 心想，这孩子恐怕是真白养了。 一番捶胸顿足之后，头痛头晕加重，在床上又多躺了几日，直到家里田地差不多收完了才下地。 她病了这期间，林春杏和林喜凤姐妹因为要去田里帮忙，做饭和伺候程氏的事情就全落到了怀着身孕的李氏头上。 李氏本也不是个手脚勤快的。 见挺着个大肚子还得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天天跟个怨妇似的骂骂咧咧，林水生忙了一天回来看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家，连门槛都不想踏进，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候宁愿在外边听村里那群大爷侃大山，都不肯在家休息。 男人一逃避，李氏的怨气就更重了。 …… 收完太水坡那边的稻子，林寄明领着五福花两天时间将田耕好下种之后，就叫上赵家几个大舅哥和陈石头一起去修缮镇上的铺子了。 根据知夏的设想，左边砌灶台和柜台，右边摆上五副桌椅，铺子里侧，修的时候陈不凡就已经根据知夏的意思，用大梁做支撑，整个空了出来，现如今只需在大梁左边的位置立一个门框通后院，右边底下砌砖，上面再弄个大窗户架，挂上他们前段时间定制的短竹帘就好了。 将几个竹帘卷的随意一些，半遮半掩的能看到屋后的小院子，但又窥不到全貌，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屋后客人的隐私，又能增添一丝神秘感。 知夏要求高，铺子整整忙活了半个月才修缮好。 相对于附近已经开业了的小铺子来说，工期算是比较长的了。 其余商户连墙都没抹，小铺子也放不下啥桌椅，弄了招牌和柜台就开始做买卖，怎么方便怎么来。 眼见着铺子修缮到了收尾的时候，知夏这几天往镇上跑的也勤快了些，正在铺子里监工，回头见一个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瞧着比她长一两岁，便走上前问她。 “这位姐姐，有什么事吗？” 那小姑娘一指隔壁的摊位，“我们家铺子就在隔壁，你们铺子好大啊，是卖啥的？” 知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隔壁铺子，望着上面挂着的各种样式的蒲扇，她有些好奇，陈不凡口口声声铺子要有特色，蒲扇难道也算特色？ 不认同，但理解，大家都要生活，她倒也没觉得啥。 “哦。”知夏收起心里的诧异，“我们家是卖小食的，等我们家铺子开业，我请你吃小食。” “好呀好呀。”小姑娘望着她，一双眼乌黑发亮，“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咱俩认识一下吧，我叫何冬冬，年底十三，你呢？” 望着眼前这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知夏半点讨厌不起来。 “林知夏，已经满了十一，冬冬姐可以叫我知夏。” 何冬冬笑望着她，一脸友好，“知夏妹妹比我还小一岁呢，你好厉害，你们家铺子如何修缮，都是你出的主意吗？” 知夏嘿嘿一笑。 “算是吧，我爹娘授权给我的。” “那也是因为妹妹能干，像我爹娘，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从来不会交给我。” 知夏又往隔壁的蒲扇铺子望了眼。 “你们家只卖蒲扇吗？” 何冬冬摇头，“现如今这边铺子还没完全开起来，我爹说先挂点蒲扇卖着，现如今正值夏日，每天还能卖出去几把，等到人多起来之后，这些蒲扇都会慢慢替换成花灯。” 知夏一听，心底的疑团解开。 她就说，陈不凡忙活了这么些时日，不会啥都不挑才是。 只是她原本也是想单独租一个花车卖花灯的，如果和隔壁的摊位相冲突的话，看来还得再想想才行，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时候起矛盾了，麻烦事总是多。 不过花灯她也不会做，实在不行，到时候卖纸鸢也行。 但不管花灯还是纸鸢，她前期都还得学着做的。 突然想到什么。 “你爹会做纸鸢吗？” 何冬冬点头，“会呀，我爹手可巧了，除了花灯和纸鸢，他还会用草编螳螂和小鸟呢，做出来就跟真的似的，正好我爹刚才编了两个，我去拿来给你瞧瞧。” 她说完，转身回了隔壁铺子，望着柜台内正在忙着手工活的中年男人。 “爹，你刚编的螳螂和小鸟给我一下，我给隔壁的知夏妹妹瞧瞧。” “哎，好。” 男人伸手将东西给她。 知夏看着何冬冬手里拿的螳螂和小鸟，直呼传神，有这手艺，只要不遇到灾荒年，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了。 她伸长脖子往隔壁柜台望去。 “大叔，您这螳螂和小鸟都怎么卖的？我买两个回去给我弟弟玩。” 第136章 姐姐送的我都喜欢 何望山想着大家都是邻居，他这点东西也不费啥成本，便没想收知夏的钱。 “这东西我也不确定有没有人买，编了放铺子里做装饰的，你要的话拿去吧回头我再编两个。” 知夏望着他。 “那怎么好意思？” 何望山摆了摆手。 “没啥不好意思的，拿着吧。” 知夏寻思光拿人家东西也不好。 “大叔既然不要钱，我便拿两块豆腐来跟您换吧。”她说着，朝后院喊，“大哥，你来一下。” 五福知道家里妹妹主意大，他有时候虽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每每她说想要干啥，他都是一边不理解一边干了。 这会听到妹妹的呼唤，应了一声后，忙从后院跑了过来。 夏日阳光无比毒辣，这段时间来来去去，将他的脸和脖子晒的黑黢黢，黑到如果不细看，都瞧不清他的五官生的啥样。 五福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妹妹，叫我啥事？” 知夏见他满头大汗，脸上还沾了些灰尘，便给他递去一块帕子，“大哥这会有空吗？我想让你帮我去娘那里拿两块豆腐来，等会去的迟了，恐怕就卖完了。” “好。”话音刚落，五福拔腿就跑，“马上回来。” 甚至都没问知夏要豆腐干啥。 反正问不问，也改变不了啥，妹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爹娘都没办法，更别提他这个哥哥了，没得白费力气。 望着一闪而过的黑影，何冬冬有些诧异的看着知夏。 “你大哥这么好说话的？” 知夏一笑，点头说，“是挺好说话的。” 细想想，大哥这人虽然爱瞎操心了些，还真挑不出啥毛病来，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哥哥的。 当然了，如今家里的每一个成员她都喜欢，比前世支离破碎的家庭有温度多了。 隔壁蒲扇摊位内，何望山略有些诧异的看向知夏。 “小姑娘，老街那个豆腐摊子是你家的？” 知夏点头，“是我家的，怎么了？” “没怎么。”何望山停下手中动作，“我最近来去总路过那儿，生意好呢，每天都能看到人买豆腐，一个月能赚不少吧？” 知夏装糊涂。 “能赚到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买卖上的事，都是我爹娘在管，不过我们家豆腐价卖的不高，利润肯定是远不如新街那边的豆腐铺子的。”她笑望着何望山，“豆腐营养好，老少皆宜，大叔往后要是想买豆腐，可以去我家摊位啊。” 何望山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怪会做买卖，说的我还真想去买了。” 知夏忙说，“今天不用买，我家豆腐块头大，两块够吃一餐了。” 何望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小玩意儿都是自己手编的，没啥成本，倒是让你们破费了。” “谁说没成本了？”小姑娘脸上的笑容自信明媚，“大叔花了时间做，手工成本难道不是成本？说起来我两块豆腐换这种手工品，还是我占了大便宜呢。” 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何望山对小姑娘的印象很是不错，难怪她爹娘能让她在铺子里监工，说话办事确实稳妥，许多大人都不定有她这么会说话呢。 豆腐摊位到铺子这边不远，五福没一会就用一片大树叶托了两块豆腐来。 “妹妹，豆腐给你，我继续去后院帮忙了。” 知夏接过豆腐之后，递到何冬冬手中。 “冬冬姐拿着，这豆腐如果不是现在就吃，最好拿水泡着，不容易坏掉，不然这么热的天，放的时间长了会泛酸，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回头我们家铺子开张，我再请你吃小食。” 何冬冬忙点头。 “你快忙去吧，谢谢你的豆腐。” …… 林寄明忙到快正午，套上骡车去老街接了赵氏，将母子几人连同装豆腐的空屉子一并送回了家。 四海从桂婶家探出头，见爹娘和哥哥姐姐都回到家，如同小尾巴似的，尾随着几人进了院子。 起初知夏还没注意到跟在他们后边的小不点，从袖袋里掏出草编的螳螂和小鸟才想起来四海不在家。 “我去叫四海回来。” 赵玉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这眼睛一天到晚朝天看的？四海都站你边上半天了还没发现。” 知夏眉头一挑，两旁望去，四海正站她左手边，嘿嘿傻笑着看向她呢。 忍不住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 “小坏蛋，回来了怎么都不吱声？”她说着，将手中的螳螂和小鸟递给他，“给你的，喜不喜欢？” 四海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稀罕的不行，忙点头。 “姐姐送的我都喜欢。” 知夏觉得有趣，哈哈笑着。 “难得呀，小不点都学会说奉承话了，今天这两块豆腐花的值。” 两块豆腐换回来两根草，五福虽然不能理解，好歹比妹妹计划买山头的冲击力小一些，他也就见怪不怪了，从厨房里拿过箢箕和镰刀，出门割猪草去了，寻思割一会回来应该正好能赶上家里的中饭。 家里两头猪一天天长大，吃的也多了，一天三餐得准时伺候，否则肚子一饿就伸长脖子狂叫唤，要多惨烈有多惨烈，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要杀猪。 不过也幸好家里卖豆腐，每天都能余下不少豆渣，除了自家吃会留点新鲜的，剩余的要么直接掺在猪食或鸡食里给鸡和猪吃了，再有多的就晒干存着。 赵玉珍图方便，直接摘了两个茄子，洗干净切成两半，用菜碗装着跟饭一起蒸熟，再烫上几根空心菜，随后剁点肉沫熬了一小碗肉沫料汁，等茄子蒸熟之后跟空心菜一起淋上料汁拌在饭里，再一人煎上个鸡蛋就完事了。 菜做的虽然潦草，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知夏看来，比爹认认真真做出来的味道好多了。 四海一勺一勺挖着吃的可香，不一会就将一满碗茄子拌饭吃的不剩一粒米饭，甚至连碗上的料汁都舔的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他就拿着知夏给他的螳螂和小鸟一骨碌滑下凳子，跑出门找狗娃、毛豆玩去了。 第137章 不理解，但配合 四海今天虽然还没练过字，知夏也没想拘着他。 寻思刚吃完饭，玩一玩等会太阳下去一些，没这么热的时候再叫几个孩子来认字，不然这会热的也根本坐不住。 吃完中饭，林寄明就赶着骡车去镇上继续盯着修铺子去了，知夏洗了把手脸跟五福一起坐到了屋檐下。 外边的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 她突然想，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一杯冰镇饮子就好了。 可这里别说冰，就是果子都罕见，镇上卖果子的本就不多，就算有，味道大多都是又酸又涩的，根本下不了嘴，与其味道好一些，都被那些大户人家包圆了，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散户。 知夏双手托腮，坐在五福边上直叹气。 五福听到妹妹的叹气声，侧头望去，向来乐观向上的小姑娘，面上愁容一片。 “咋了？唉声叹气的。” 知夏仍旧双手托腮，侧头看他，“哥，山里有啥果子吃吗？” “多呢。” 五福只以为妹妹是想吃山里的果子才犯愁，摘点果子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啥难事。 “你要吃吗？我给你摘点去。” 说着就要起身。 对于山里的果子，知夏欲望不强烈，好吃的肯定都摘完了，剩下的绝对能酸掉大牙，要找到好吃的，还真是难上加难。 山里的酸果子寻常庄户也是没人吃的，大家平日里饭都吃不饱，太酸的果子吃了反而烧胃。 “不好吃吧？” 转念一想，对呀，酸酸的果子直接吃不好吃，但可以摘回来腌制果脯呀。 腌制出来的果脯，酸酸甜甜的味道也不错呢。 说干就干，她风风火火从屋檐下取了个篮子，戴上一个斗笠遮阳，拽着五福就要出门。 “哥，咱早去早回。” 五福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刚才嘴上还说不好吃呢，这会就迫不及待要进山摘果子了？ 妹妹这心思，就像变戏法似的，一会一个变化，他反正是摸不准的，也不知道未来的妹夫能不能摸准。 “你等等，咱带上一柄镰刀去，万一有啥事，还能防个身。” 五福是家里老大，做啥事向来想的周全一些，正好弥补了知夏说干就干的急性子。 知夏提着篮子在院门口等到五福拿来了镰刀和小铲子。 他将小铲子给了知夏。 “这个你拿着。” 知夏不解，却还是握在手中。 “咱们去山里摘果子，带小铲子干啥？果子又不是长地里的。” 五福边领着知夏往山里走边说，“带着不仅能防身，要是有野菜啥的，咱也可以挖点带回去，你不是说天天吃家里那些菜吃腻了嘛。” 知夏一听，嘿嘿笑着，也没反对。 反正小铲子不重，拿去山里倒是也没啥。 兄妹两个出了院子之后，穿过屋后的包谷地和黄豆地，来到山脚下顺着山坡就往上爬。 屋后的山略有些陡，知夏没爬几下就开始喊累。 五福实在听不得妹妹的埋怨，回头看向她，“妹妹，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山里摘果子就行了。” 知夏虽觉得累，却还是第一时间反对。 “那不行，你一个人去多危险啊。” 五福扯了扯唇角，寻思带她去才危险呢，他一个人去轻松自在，还不用总惦记着妹妹的安危，才不危险。 他抿了抿嘴，担心妹妹听到这些话会伤心，最终还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那你跟紧点。” 兄妹两人顺着山坡往上爬到了半山腰，遇上了一棵高大的酸枣树，抬头望去，树上果子还不少，地上也掉落了一些。 知夏捡起一棵在衣服上蹭干净，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酸的她赶紧“呸呸”往外吐。 她苦着一张脸。 “怎么这么酸啊。” 五福一脸无奈。 “酸枣要是不酸，那就不叫酸枣了，但凡带点甜味，鸟和虫早盯上了，别吃了，哥带你去找别的果子。” 说完，拉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酸枣肉薄果核大，知夏寻思做果脯还得缩水，回头做完之后恐怕就只剩一层皮了。 一层皮也没啥好吃的。 正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想起前世吃过的一种食物。 知夏一边随着五福往山上走，一边回头看那棵酸枣树。 酸枣糕怎么做的来着？ 别的果脯都是连肉带核一起熬制，可酸枣糕是没有皮跟核的，都是加工成了一块一块的糕状物，难道是去皮去核之后加糖熬的？ 不管是不是，既然碰上了，那就弄点回去试试。 知夏挣脱开五福的手。 “哥，你等等，我先捡点酸枣。” 五福不能理解，就跟刚才知夏说不好吃还要上山摘果子一样，眼前这酸枣明明酸的掉牙她居然还折回去捡？ 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妹妹不正常？ 他走上前。 “妹，你不是说酸吗？酸还要做什么？你要实在想吃果子，哥带你再找找。” 知夏一边挑好的捡一边说，“酸可以捡回去做酸枣糕呀，不是直接吃。” “酸枣糕？”五福没听说过，更没吃过，他看着这些又丑又酸的小果子，表示怀疑，“那能好吃？” 知夏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如果成功的话，味道应该能不错。” 酸枣糕开胃健脾，熬一些放家里存着，时不时吃上一两块还是不错的。 五福仍旧不能理解，但并不妨碍他愿意宠着妹妹，反正也没别的消遣，让她少想点花大钱的事，多折腾折腾这种小玩意儿倒也无伤大雅。 “地上好多都烂了，别捡了，我给你去树上摘。” 半大的小伙身手矫健，将镰刀扔在地上，袖管子一撸就往酸枣树上爬去。 知夏忙起身，抬头朝着已经爬了一半的五福喊。 “哥，你小心啊，尽量摘表皮黄的。” 五福一边爬一边低头看她。 “我知道，你别站树下，等会果子砸头上疼。” 知夏咧嘴一笑，赶紧将自己的斗笠戴好。 “没事没事，我戴着斗笠呢。” 五福见状，也没再多说啥，可随着他爬上树，晃动着纸条让果子掉落的时候，树下还是传来了知夏的惨叫声。 虽然砸不到脑袋上，却砸到了她伸出来的胳膊和手背，再者，果子从高处落下，会将斗笠砸偏，斗笠一偏她就得伸手去扶，一扶斗笠，手又会被砸到。 树枝摇晃的声音、果子掉落的声响和知夏的惨叫声混合到一起，惊到了林子中的飞鸟。 纷纷振动着翅膀飞向高空。 第138章 兄妹情说没就没 五福低头，看着妹妹时而缩到帽子下，时而伸手去扶帽子却被果子砸的吱哇乱叫最后仓皇逃离酸枣树下的样子，既心疼，又觉得好笑。 早说了让她别在树下站着，这下尝到苦头，往后应该能长一个教训了吧？ “妹，你没事吧？” 知夏站在不远处，朝着树上的五福摆手，“我没事，哥，你专心摘果子，别摔了。”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没注意到身后凸出来的树根，绊到之后差点摔倒。 扶着身后的树干站稳脚跟之后，知夏没好气的往刚才绊她的树根上踹了两脚，低头一看，树根处被踹掉些微表皮的地方，竟冒出红色的汁液来，就跟鲜血的颜色一样。 知夏并不认得眼前的树根是啥，但好奇心驱使，她还是用手里的小铲子将树根挖出来一截斩断，打算等会带回去找人问一问。 这玩意儿质地坚硬，用小铲子斩树根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力气。 她仔细打量着手里的树根，切口部位的汁液为紫红色，就像流血了一样，树根外表为灰棕色，断口处虽不平整，但粗略一看，纹路还挺漂亮。 要是没啥用，到时候做成工艺品放家里摆着也行啊。 正巧这时五福从树上下来，见知夏那边出现了大片的红色，还以为她受伤了，刚落地还没站稳就踉跄着往知夏的方向跑，甚至不顾自己刚才在树上划伤的手掌。 “妹妹，你怎么样？伤哪儿了？” 见他一脸慌张担心的样子，知夏有点感动。 她咧嘴一笑。 “哥，我没事，这红色不是血，是树根的汁液。” 五福担忧忐忑的情绪被迫收回，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知夏一阵，看她确实没有伤到哪儿，这才将目光放到她手中的树根上。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树根？” 知夏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差点被这树根绊倒，我也是偶然看到树根冒出红色的汁液，才好奇想要挖一根回去找人掌掌眼的，万一挖到宝，咱还能赚一笔不是？” 五福忙从她手中接过树根。 “这树根看着怪吓人，你也是莽，就不怕这玩意儿有毒？” 知夏嘿嘿笑着。 “我可没有莽，刚抓了两条虫放上去，看它们没死才拿手里的，再说，我也没直接接触它的汁液，这树根就是真有剧毒，也毒不到我，不然它四周就都是动物尸体了。” 见五福拿着树根，知夏提起裙子跑向酸枣树。 “不跟你说了，我捡酸枣去。” 兄妹俩将掉落在地的酸枣全部捡进篮子里，足足小半篮。 捡了酸枣之后，篮子便换五福提着了，知夏一手握着小铲子，另一只手握着那一截树根，又往前走了一阵，摘了几串同样能酸掉大牙的山葡萄才下山。 在山里接连尝了酸枣和山葡萄之后，知夏对山里的水果彻底失去了幻想，她突然无比怀念前世汁水充足且味道甘甜的水果。 在这里是不可能吃到前世水果的味道的，除非自己培育。 她倒是听说过诱变育种和杂交，可对于具体操作，她一无所知。 只大概知道嫁接是怎么一回事，可谁跟谁嫁接，将谁嫁接到谁的身上，同样是一头雾水。 如今生计倒是暂且解决了，可生活质量也很重要啊。 能有一份甘甜汁多的水果摆上桌，哪怕一年上头只能吃到那么一段时间，也能让她少点念想。 人生在世，衣食住行，大多时候，可不就是为了口吃的么？ 知夏不由在心底下定决心，等天气稍稍凉快些，她一定要去苗圃买些果树来，顺便跟苗圃的果农讨教种植果树的法子，试着自己培育果树。 回头要是真培育出来了优质种，不仅自己吃的有了，多余的还能卖呢。 赵玉珍见兄妹俩提着满满一篮子野果回到家，一想到野果的酸味，嘴里开始分泌唾液。 她一脸嫌弃。 “你们弄这么多没用的果子回来干什么？光是看着牙根就发软了。” 五福忙甩锅。 “是妹妹要摘的。” 说完，去厨房放铲子和镰刀了。 知夏望着五福的背影，扯了扯唇角，刚才在山里被他担心时候的感动霎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终于有点理解四海的感受了。 要带她上山摘果的可是五福，虽然摘酸枣和山葡萄是她的主意，可两人谁也不无辜啊，这会摘了一篮子回来，他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净彻底。 说好的兄妹情深，说没就没了。 望着赵玉珍，知夏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 “嘿嘿，还不是在家里闲着，想去山里转转，弄点果子来做果脯来着。”她拎出一串山葡萄，试图转移赵玉珍的注意力，“娘，我记得你之前做过葡萄酒对不对？这些够吗？要不咱试试？我虽然不能喝，但可以做了给爹和阿公舅舅他们尝尝啊。” 经她这么一说，赵玉珍突然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 这万一要是成功了，也能多项技能，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于是，母女俩分了两个盆，开始打水清洗果子。 知夏洗酸枣，赵玉珍洗山葡萄。 五福从厨房出来，望着刚才还对野果一脸嫌弃的娘，转过身就开始帮着妹妹洗果子，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这一天天的，怎么总跟见鬼似的？ 肯定是他太累了，还没睡醒，看来今晚得早些休息才是。 知夏将酸枣清洗之后，跟赵玉珍讨论着要怎么给酸枣去皮去核，讨论了半天，最后一致觉得，得蒸。 酸枣虽然不是红枣，但做枣泥糕的红枣也是要经过蒸才去皮去核压成泥的。 反正第一步除了柴火和水，也不需要啥成本，不管成不成的，依葫芦画瓢先做着呗，实在不行倒了重来就是。 好在运气不错，蒸熟之后的酸枣表皮开裂，极容易去皮，一捏皮就掉了。 去了皮之后的部分，用筷子搅和搅和，果肉搅和到一起之后，果核也能很轻松分离出来。 最后加白糖搅拌均匀，放到一个平底的钵中定型晾晒，等干了之后再剪成小块放在罐子里密封保存就可以了。 第139章 四海被欺负 酸枣糕做好晾晒起来，赵玉珍的葡萄酒也已经放进坛子里发酵了。 葡萄酒她有经验，葡萄、白酒和糖家里都有现成的，处理好之后，按照大概的比例放在一起密封发酵就好了。 忙活完这些，也快要到准备饭菜的时候，赵玉珍又开始忙活起来，不过好在有五福在一旁打下手，她要轻松许多。 不然家里又是鸡又是猪的，还有两只兔子一头骡，男人白天得干镇上的活，她这一天到晚别想有闲着的时候了。 晚上干煸豆角，糖腌黄瓜，丝瓜汤，再加一个煎豆腐回锅肉。 压的干一些的豆腐煎到金黄，跟回锅肉炒一锅，加上大蒜和清酱，别提多香了，汤汁绊上饭都能吃一大碗。 许是饿了，林寄明吃的闷不作声，整整三碗饭下肚才放碗筷。 知夏看着他。 “爹，铺子后院的篱笆都围好了吗？” 林寄明点头，“都已经围好了，下午我还去将你们之前定的招牌也拿回来了，明天你去了之后，看看要怎么弄。” 他之前没做过买卖，也没啥经验，既然女儿在做买卖这方面有天赋，听她的就好了，他只需要负责做。 “行，我明天瞧瞧去。” 知夏寻思着，之前去镇上沿路留意过一些好看的花草，正好明天可以背个背篓一并挖过去种在小院里呢。 她收敛心神，看向赵玉珍和林寄明。 “爹，娘，等咱们铺子稳定之后，我还想租一辆花车卖纸鸢和花灯，你们意下如何？” 赵氏不大赞同。 “你现如今又要帮我们盯着铺子，又得盯着家里的十二口缸，还得教一群娃娃认字写字，哪来的时间做纸鸢和花灯？摊位不也得有人看着？” 她自己生的自己了解，就女儿这跳脱的性子，你让她当时干点啥还是没问题，长年累月维持一件枯燥的活，回头她非得将摊子掀了去。 知夏忙解释。 “不用我自己做，咱铺子隔壁卖蒲扇的何大叔就会做，我从他那里进货，自己再加工一下卖就行了，至于守摊子，我打算让赵原表兄帮忙。” 赵原表兄在赵家排行老大，除了他之外，其余表兄弟姐妹都来跟她认过字，且现在还有几个表兄每个月帮她卖纸都能赚个两三百文呢。 也不能太厚此薄彼。 赵玉珍觉得不大合适，“你大表嫂预产期不到半个月了，你大表兄能腾出空闲来给你看摊位？” 知夏却觉得没啥问题。 “我这不是也在计划着么？再说定样和制作不也得花点时间？等我摊子支起来的时候，说不定赵原表兄和大表嫂的孩子都满月了呢。” 既然她都计划好了，赵玉珍也就随她折腾。 成不成的，反正试试就知道了。 再说镇上那花车也不用提前交租，都是卖多少按比例给抽成，这丫头鬼精着呢，到时要是生意不好，她绝对跑的比兔子还快。 要是能有点收益，家里也能多一个进项，就如这丫头说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遍地开花都能得点，这个不行了，还有下一个做支撑。 赵玉珍都没反对，林寄明也就更没啥说了，至于五福，这种事他向来说不上啥话，只管听着不做主。 几人正说着话呢，刚吃完饭拿着螳螂和小鸟跑出去玩的四海哭着回来了。 这孩子平日里极少闹脾气，性子温顺的跟羊驼似的，有时候磕破膝盖了也只是皱一皱眉头，吹一吹又继续玩去了，就没见他哭过。 这会哭着跑回来，属实是将一家人惊到了。 “怎么了这是？”赵玉珍赶忙跑上前，望着四海红彤彤的半边脸，既心疼又愤怒，“谁干的？” 四海被她的样子吓到，一时间竟忘了要哭。 几个月来，娘虽偶有心情不愉快的时候，脸色也从未这般吓人过。 家里其余人当然都看到了四海的脸，知夏忙拿了干净帕子打湿拧到半干敷在他脸颊上。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下这么重的手，这要是扇出啥毛病来，比如影响到耳朵啥的，岂不是要害了四海一辈子？ 这件事绝对不能姑息。 “四海，你告诉姐姐，你脸上的红印子是怎么回事？如果有人欺负你了，千万不能忍不能怕，自己没能力就得告诉爹娘，爹娘会为你出头的，但你要是不说，回头人家还以为你胆小怕事，往后又会再次欺负你了。” 林寄明拧着眉，定定的望着四海。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会对他的孩子下这样重的手。 “说吧。” 四海看了眼关心他的爹娘和哥哥姐姐，撇了撇嘴。 “我刚才跟狗娃毛豆玩的好好的，耀祖突然跑来抢了我的螳螂和小鸟，我不想给他玩，就将东西夺回来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地上的大哭的，二婶以为我推的他，也不听我解释，上来就打了我一巴掌，还把姐姐送我的螳螂和小鸟踩烂了。” 他说完，看着手里被踩的瘪瘪的两团草，哭的更伤心了。 知夏压下心底的怒气，蹲下身将四海眼泪鼻涕汗液糊满了的脸擦干净，轻声哄着他。 “四海不哭，螳螂和小鸟没了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明天姐姐去镇上再给你买两只回来。” 赵玉珍往林寄明的方向看去，她不大确定男人的想法。 “我去新屋找李氏了。” 林寄明叹了口气。 “新屋那么多人，我哪儿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他跟上赵玉珍的脚步，“走吧，咱们一起。” 他是孩子爹，自家孩子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欺负，这件事肯定不能罢休。 知夏和五福对视一眼，也赶忙牵着四海关上院门跟着一起去了新屋。 刚才四海哭着跑回家的时候，四周邻居不少人瞧见了，甚至还有人亲眼目睹了李氏打四海。 只是当时李氏出手突然，再加上她怀着身孕，他们也不敢将她如何。 这会看见老宅一家人全往新屋去，大家也跟着去看热闹。 赵玉珍到新屋的时候，新屋的院门半掩着，她一脚踹开，朝着院里喊道，“李氏，你给我出来！” 李氏听见动静，一开始心里是有些慌的。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突然就淡定了，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呢，再有一两个月就生了，作为四海的婶娘，不过是教训了大房不懂事的晚辈，难不成大哥大嫂还能将她怎么的？ 这样想着，她起身出了屋。 第140章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玉珍那一声喊，不仅将李氏喊出来了，连同程氏和林春杏也一并喊出来了。 除了这三个女人和二房几个孩子，再没了动静。 林水生应当是出门去了。 程氏将手中的拐棍往地上用力一杵。 “赵氏，你在发什么疯？不是不认我们这些婆家人了吗？好端端的跑新屋来耍什么威风？” “如果不是李氏打了四海，我才不稀罕来呢。”赵玉珍冷冷说完，大步走向李氏。 程氏一愣，望着她说，“你将话说清楚，李氏什么时候打四海了？再说就算打了，李氏是四海的长辈，长辈教训晚辈又有什么错？” 可赵玉珍就好像听不到她的话一般，仍旧径直往李氏的方向走。 李氏见她神色凶狠，慌的后退了两步，心里怕的不行，脸上却强装镇定，她挺着凸出的肚子，伸手轻抚。 “大嫂可得当心些，我如今还怀着身孕呢，要是……” 话音未落，来到她面前的赵玉珍一手捏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巴掌重重朝着李氏甩去。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力道十足的巴掌，将李氏两边脸打的通红。 刚才抓着她，只是不想她受不住自己的力道摔倒，回头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得惹一身骚，这会打完了，赵玉珍自然就松开了手。 沉浸在惊惧当中的李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程氏反应过来。 “杏儿，快，快扶住你二嫂。” 她实在没想到，赵玉珍居然有胆子对怀着身孕的李氏动手。 见林春杏搀扶住了李氏，她才松了口气，转而又朝着赵玉珍破口大骂。 “你这个杀千刀的毒妇，你弟媳妇还怀着身孕呢，这是多大的仇啊？竟然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她下这么重的手，李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娘跟你拼命！” “李氏打四海力气用的可不小，足以见得她这胎怀的有多稳当。”赵玉珍散了心里那口气，这才望向程氏，“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没欺负到几个孩子头上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欺负到几个孩子头上来了，她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不狠一点，回头人家还以为他们家孩子好欺负呢。 程氏气的颤抖着手指向她。 “你……” 然而，赵玉珍却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要说恶毒，没人比你们一家子更恶毒，四海又招谁惹谁了？林耀祖自己没站稳摔倒，李氏凭什么冲上去打四海？再说，林耀祖抢四海的东西在先，这笔账又怎么算？若人人都跟李氏一样，孩子在外闹了矛盾，家里大人直接就出手，村里岂不是早就闹的不可开交了？” 程氏只一个劲的维护李氏和林耀祖。 “李氏是四海的婶娘，她教训一下侄子又能怎样？哪个孩子从小没受过长辈教训的？再说，耀祖才三岁，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赵玉珍觉得她的话好笑。 “我的四海也才五岁，难道他就会撒谎了？再说了，我们母子几个都跟新屋这边断了联系，李氏算四海哪门子的长辈？你要庆幸四海没被李氏打出什么问题来，不然四海有个好歹，我要你们一家老小偿命！” 程氏说不过她，将手里的拐棍一丢，就坐在地上哭爹喊娘。 “哎哟，我们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悍妇啊，闹的一家人离心离德，儿子连亲娘都不认了，如今还在我这个长辈面前口出狂言，谁来给评评理啊。” 看热闹的人中，桂婶当先开口。 “程嫂子，这事儿谁评理都是李氏不对，当时四海正跟我家狗娃还有毛豆在路边玩呢，是耀祖先抢了四海的东西，四海将东西拿回来后，耀祖自己坐地上撒泼的，我当时站在毛豆家门口跟刘氏一边聊天一边盯孩子都瞅见了，李氏当时就站几个孩子旁边，不可能啥也没看到，我看啊，她就是故意打四海的。” 她倒不是故意拱火，而是觉得李氏确实过分。 自己孩子抢别人东西不教训，反倒动手打哥嫂家的儿子，当时那胳膊抡的都出残影了。 她看到之后连阻止都来不及。 可见她下手不轻。 也幸好四海这孩子皮实，这要是身子骨弱一点的，这么一巴掌下去，说不定人都没了。 刘氏也在一旁帮腔。 “桂婶说的没错，这事我也可以作证，是李氏故意打的四海。” 程氏一听，得，这蠢儿媳自己留了把柄在人家手里，她这戏是一点都演不下去了。 刚被林喜凤喊回家的林水生听得众人嘴里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原本以为真是大房兴师动众来新屋欺负人呢，谁承想，竟是自家媳妇儿先动的手。 烦闷的抓了抓脑袋。 要不是这会已经有人看到他了，他真想转头就走。 被打后反应过来的李氏看到林水生，就像看到救星一般，委屈的不行。 “相公，大嫂打我。” 林水生理亏，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李氏看他既没有心疼也没有愤怒。 原本这些日子他就总往外面跑，明明田里地里的事情干完了，还总不着家，如今连她被外人欺负了，他也不为所动，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厮不会是外边有人了吧？ 想到这里，她既委屈又生气。 她为他辛苦怀胎生孩子，他倒好，在外边拈花惹草了。 李氏上前捶着林水生的胸口。 “我都被人欺负了，你怎能这么冷漠，你跟我说，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 林水生见她无理取闹，越发的烦闷。 “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了？今天这事难道不是你先动的手，你让我怎么说？难不成我去打嫂子两巴掌？” 且不说合不合理，大哥那护犊子的样，回头他还没动手，就先讨一餐打。 李氏一听，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捶自己肚子。 “被人欺负了男人也不护着，我不活了。” 林喜凤和林小满忙上前护着李氏的肚子。 “娘，你别这样。” 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程氏不由叹了口气，她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 “你媳妇儿这个搅家精闹的家里不安生，你还不管管？” 林寄明往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冷眼看向她，比起上一回，眼里的情绪又淡了几分。 “玉珍没错。” 第141章 娘，你牙怎么掉了？ 见林寄明一脸坚定的站在赵玉珍那一方，程氏心里虽气，可也真是没了法子，她刚灰溜溜从地上爬起来，总不能又躺下去？ 院子外不少人盯着呢。 回头叫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摆了摆手。 “你这个儿子，我算是白养了，如今翅膀都硬了，我也管不了了。” 说完，转身回屋，再不管大房二房的事。 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四海半句，更没有想过要查看这个小孙子的脸被打成了啥样，甚至都没往四海的方向望上一眼。 可见在她心里，根本没有四海这个孙子。 知夏捏了捏四海的手，她们家四海才不要别人关心呢，有爹娘和哥哥姐姐，还有赵家那边的阿公阿婆和舅舅们，四海根本不缺这点廉价的疼爱。 不过那螳螂和小鸟虽不值钱，到底是她用两块豆腐换来的。 她望着林水生。 “二婶打了四海， 眼下我娘已经还回去，这事儿就算是扯平了，但四海当时手里玩的东西，是我花钱从镇上买来的，眼下被二婶踩的不成样，肯定是玩不了，二叔是自个儿去镇上买，还是直接赔银子？” 李氏没好气。 “那两团草，能值什么钱？” “不值钱你们家林耀祖还抢？”知夏也没给她好脸，“就算是草，那也是手艺人花时间扎出来的，二婶觉得不值钱，在孩子眼里，就是比金银都有意义。” 林水生不想再看两人吵，直接问她。 “多少钱。” “十文。” 虽是手艺人的东西，但她不得不承认，草编的东西，确实值不得多少银子。 林水生二话不说，掏出十文钱给了她。 “拿好，你们走吧。” 知夏接过银子，高高兴兴牵着四海。 “走，回家。” 四海乖巧点头，随着爹娘和哥哥姐姐一起回了家中。 林水生见大房一家都离开，想着李氏怀着身孕，他完全不管也不行，这才耐着性子上前去扶她。 “你说你好端端的，招惹大房做什么？大嫂不比从前了，从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现如今你怎么招惹她，她就要怎么还回来。” 将李氏扶起来，他又接着说。 “原本以为得了官府的补贴银子日子能好过呢，现如今看来，倒不如没有，至少大哥大嫂还能和从前一样，将这个家撑起来，我也要轻松许多。” 一提到这笔银子李氏就来气。 “你还好意思说呢，那二十八两银子，娘治腿就花了五六两，之后时不时害病，又陆续花出去二三两，这就去了快十两，镇上摆摊那几两还没回本呢，再加上前段时间吃的用的，根本就余不下多少了，跨过年光宗就要考璞玉书院，还得花不少银子打理呢，手里这点，怎么够用啊。” 她故意将声音提的高了点，确保屋里的程氏能听到。 程氏确实是听到了，她不傻，自然知道李氏这样说的用意，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越发觉得寒心。 亏她刚才还想护着李氏呢，没想到人转过头就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就在这时，屋外的李氏突然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带着血的牙，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喜凤首先惊呼。 “娘，你牙怎么掉了？” 林水生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 “喜凤，快去打点水给你娘漱口。” 林喜凤不敢耽误，应了一声就往后院去了。 李氏看着手里的牙，气的大哭。 “赵氏，你好毒的心，我还怀着身孕呢，至于下这样的死手吗？” …… 新屋后来发生了啥，老宅这边是不知道的。 这天夜里，知夏梦到自己爬了一夜的山，可山太陡了，爬半天都到不了山顶，爬到一半低头往下一看，脚下的山坡陡峭笔直，将她吓的不轻，等她要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山体突然整个往下垮，她也跟山上的石头一样，往下摔去。 陡然失重的感觉将她惊醒，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地上，揉着摔疼的胳膊看向窗外，天已经微微亮，院子里传来了骡子拉磨的声音。 又在床上翻了一会，实在睡不着觉了，索性起床。 赵玉珍这会也才刚从屋里出来，夫妻俩望着往日里要三请四接才起床的知夏，都有些诧异。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 “别提了。”知夏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苦着一张脸，“昨天跟大哥去山里摘了果子之后，夜里做梦爬了一夜的山，可累死我了。” 赵玉珍一笑。 “能让你这种懒鬼爬这么久的山，也确实是在梦里才能实现了。” 知夏撇了撇嘴，倒并未反驳什么。 她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前世小时候，娘找大桥下的算命先生算命的时候就说她好吃懒做，后来还总拿这件事取笑她来着，说她的懒都是刻进八字里面了的。 她起初是不信命的。 后来身边不少人频频应验，这种无法解释的玄学，让她将信将疑起来，即便如此，受过高等教育的她仍旧会下意识觉得，所有的应验都是巧合。 不过她虽然懒，该她做的事，还是会一件一件去做好的。 洗漱过后吃了早饭，知夏将她昨天在山里砍的那根歪歪扭扭的树根一并带上，随着骡车去了镇上。 今天，一家人将四海也捎上了。 昨天才出了李氏打四海的事，继续将孩子留在家里，赵玉珍也担心他们不在的时候李氏会上来报复。 李氏如今怀着身孕，村里人可不敢动她。 四海这么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万一有个啥好歹，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赵玉珍上午要继续看着豆腐摊子，林寄明和五福得去铺子里帮忙，四海当然只能跟着知夏。 带着条小尾巴，知夏倒没觉得碍事。 她先领着四海来了隔壁的蒲扇摊，花两文钱给四海买了一只草编蜻蜓。 原本还想给四海再挑一个来着，四海不想多花钱，说只要这一个就够了，知夏也没强求，付了钱就牵着他去了趟药铺。 药铺掌柜见一个小姑娘牵着个孩子进门，忙问，“姑娘是来看病还是买药的？” 知夏一看，这会药铺里还有几个人，于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将她手中那截树根递给了掌柜。 “我爹昨日在山里得了这个，让我拿来药铺给掌柜掌掌眼。” 第142章 重新开张 掌柜接过来一瞧。 这玩意儿外行人不了解，他一个和药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人，肯定还是知道的。 他看向知夏。 “小姑娘，你这血风藤是要卖吗？” 知夏了然，原来这种树根叫血风藤啊。 她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不知掌柜这里怎么收的？如果价格合适，我就卖了。” 掌柜大概目测了下血风藤的大小，再拿在手里掂了掂。 “血风藤是常用的补血活血药，山里很多地方都有，并非珍稀药材，姑娘如果卖的话，这一截我可以出两钱银子收。” 知夏寻思两钱银子虽然不算多，但如果不是啥珍稀药材的话，这么一截能卖到两钱也不错了，说明还是有点价值的，她当初挖树根的时候只取了这一截，那地底下还埋了不少呢，时不时去挖一根来卖了换点银子也不错。 这么想着，将屋后那片山买下来的想法越加强烈。 眼下还只发现了这一根树藤，就能让她小赚一笔，三四十亩的山，还许多地方她都没踏足过呢。 再说那满山的树，将好木材挑出来，卖个二三十两应该不成问题。 这么算起来，这山还真不算贵。 “行，这血风藤我卖了。” “哎。”掌柜拿了两钱银子递给她，“姑娘拿好，往后要是再挖到血风藤，还可以往我这里送。” “行。”知夏接过银子，“多谢掌柜，我们先走了。” 掌柜笑着点头。 “姑娘慢走。” 知夏牵着四海从药铺出来，转头进了点心铺子，买了薄荷糕和桂花糖，一边吃一边往铺子的方向走。 路过豆腐摊的时，顺势还往赵玉珍嘴里也塞了一块，惹得买豆腐的大娘羡慕不已，直夸赵氏福气好，养的孩子会疼人。 待那大娘走后，赵玉珍睨了知夏一眼。 “让你看着四海，你倒好，带着就往点心铺子跑，仔细甜食吃多了烂牙，这里可没有防蛀牙的东西。” 知夏嘿嘿一笑。 “我原本也没打算买，这不是刚将早晨带来那树根卖了二百文么？” 赵玉珍一听，顿时提起了兴致。 “那树根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药铺的掌柜说是血风藤。”知夏望着她，“娘，你听过血风藤吗？” 赵玉珍摇头。 “鸡血藤我听过，血风藤还真没有。” “鸡血藤长啥样？”知夏问。 赵玉珍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要是知道长啥样，你昨天将那树根带回来的时候，我不就已经认出来了？” 听过归听过，认是认不得的，毕竟她也不是干中医的。 之所以能认得那么多野菜，那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一到 知夏想了想，“娘，你说，血风藤有没有可能就是鸡血藤？我估摸着鸡血藤可能是后来改的名字。” 赵玉珍摇头。 “谁知道呢？”见又有客人往这边来，“行了，你带四海去铺子里瞧瞧吧，别干扰我卖豆腐。” 知夏见状，也没在这里多逗留，牵着去铺子里继续监工去了。 …… 接下来几日，知夏日日背着背篓拿着小锄头，领着四海上田里荒地和山里去挖花花草草，甚至还让林寄明赶着骡子带她往花圃跑了一趟，花大价钱买了几盆菊花和月季，更是跟花圃的花匠讨教了许多养护花草的知识。 再结合她前世为数不多的花草养护常识，在铺子后院搭了个遮阳棚，该遮的遮，该露的露。 等铺子里一应物件整理齐备，八月十九，铺子正式开业。 干活的是之前的原班人马。 除了林寄明赵玉珍两口子和五福知夏兄妹俩之外，还有赵家二嫂李氏和赵家大房的老三赵林。 不过开业这天，赵家人除了赵成忠和马氏，全都来了铺子里帮忙。 至于花车那边的豆腐摊，让赵家老三赵松武去看着了，赵玉珍也跟娘家商量好了，往后摊子就交给他来看，跟二嫂一样，一个月三百文工钱，早卖完可以早收摊，大哥二哥得空出手来帮知夏做纸，她就没有另外作安排了。 铺子里售卖的东西，除了之前的芝麻糖馅饼、铁板豆腐和豆花之外，还增添了蛋仔糕、卤蛋和酸梅汤。 跟之前一样，芝麻糖馅饼是提前煎熟热在鏊子上方的架子上的，以免人多起来的时候会来不及。 铁板豆腐还是用之前的鏊子煎，鏊子旁边还有一个灶口，上面煨着装卤蛋的敞口铁釜，有人点鸡蛋仔的时候，林寄明就会将铁釜移到一旁的灶台上，将鸡蛋仔做好之后，又将铁釜放回原位。 再往旁边，柜台上摆放着豆花和酸梅汤。 卤蛋赵玉珍本就会。 卤蛋受欢迎的话，回头她还想卤点别的花样进去呢。 酸梅汤是知夏为了丰富铺子里商品的种类，去药铺找大夫花了三百文买来的方子，如今天气仍旧炎热，倒是还能卖一段时间，等到天气凉快了，可以换上能暖身的酒酿圆子。 酒酿圆子的甜酒可以自己做，糯米圆子也能自己搓，大大节省了成本。 “食趣”的招牌一挂上去，铺子就开业了，赵松祥拿着一张铜锣在门口边敲边招呼客人，“今天小食铺开业，凡在铺子里点吃食的客人，都能得到一份免费的酸梅汤。” “买一颗茶叶蛋也有吗？”有人问。 一旁的知夏忙搭言。 “都有都有，诸位里面请。” 她说着，还朝着铺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小食铺里的吃食都挺实惠，逐渐有人愿意上前尝试，之前小吃摊积攒的不少老主顾得知了铁板豆腐摊重新开业，也纷纷来捧场了，一时间，铺子里人满为患。 不仅铺子里五张桌子全部坐满了人，连后院四张桌子也坐满了。 幸好赵家来了不少人帮忙，知夏、五福、赵林负责招呼客人和结账，几个嫂子上菜收碗洗碗，其余几人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事情虽多，但这么多人一分配，到每个人手上的事情也就不多了。 赵家人见小食铺里生意这么好，还是挺为他们感到开心的。 第143章 赚钱没有捷径 待第一波客人过去，知夏将隔壁的何冬冬邀请来了铺子里，让她和赵小兰、赵采儿坐一桌，每人上了一份铁板豆腐，一杯酸梅汤，还有一个鸡蛋仔。 四海则和赵家那边几个表兄弟坐一桌，也是每人一份铁板豆腐，酸梅汤和豆花二选一，男孩人多，就给他们上了两份鸡蛋仔。 众人边吃边夸好吃。 知夏自己也在何冬冬赵小兰那一桌坐下，望着桌上的食物，她突然觉得缺了点啥。 赵小兰瞥了她一眼。 “发什么呆呢？可是心疼请我们吃的这点东西了？” 知夏当然知道赵小兰的性子，跟大舅母一个样，人不坏，就是每次讲的话都忒气人。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我要真心疼这点吃的，我索性不请你吃不就得了？” 赵小兰眨巴眨巴眼，倒也并未跟她拌嘴。 “那你在想啥？” 知夏神色如常。 “当然是想正事。” 至于想什么正事，肯定是不能跟赵小兰讲的，她看向几人。 “味道如何？好不好吃？” 何冬冬最先点头，“好吃，铁板豆腐外酥里嫩，搭配的这个酱料，香中带着点麻，吃起来特别香，难怪这么多人买来吃，我刚在隔壁闻到味儿都已经馋了。” 知夏一笑。 “那这个鸡蛋仔呢？” 何冬冬认真回答，“鸡蛋仔外壳酥脆，内里绵软，香香甜甜的，想来没有人不喜欢，你们这鸡蛋仔贵吗？” 这一桌加知夏总共四个女孩，她虽喜欢鸡蛋仔，也是不敢吃多的，要是不贵的话，她倒是想买一个回去，回头一家人分着吃，让爹娘和弟弟也尝尝这鸡蛋仔的味道。 “一个鸡蛋仔得耗费至少三个鸡蛋，还有别的七七八八的材料，成本高，价格也略贵一些，我们定在十八文。” 这鸡蛋仔的价是下不来的。 今天上午忙的那一阵，也就总共卖出去不到五个。 不过她也不着急，等两天看看，到时销量实在不行，就将一整个鸡蛋仔切四份，一份按五文卖，一个还能卖出来二十文呢。 铁板豆腐虽香，但刚才鸡蛋仔出来的时候，可是完全将铁板豆腐的香气覆盖了的。 到时候必定能有不少人闻着味来。 看着知夏和何冬冬侃侃而谈，刚才帮着姑姑姑父张罗买卖更是得心应手，赵小兰羡慕的不行。 可惜她没知夏这脑子，要不也想在镇上支个摊子试一试。 就在这时，五福来了后院。 “妹妹，爹娘叫你过去。” 知夏一听，起身就往去了前堂。 五福也没在后院多逗留，跟赵小兰和何冬冬点头致意之后也跟上了知夏的脚步。 赵小兰望着五福的背影，捂嘴直笑。 “五福哥哥这脸，咋能黑的跟块炭似的？” 许氏往赵小兰的方向看了眼。 “你以为五福跟你一样，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天天得跟着你姑父姑母来镇上做买卖，这大日头的，黑一些不是很正常？再说，男子无丑相，五福就算黑一些，生的又不难看，你笑他做什么？” 何冬冬跟知夏一家毕竟还不算太熟，刚才赵小兰说话的时候她就不敢接茬，这会听了许氏对赵小兰说的话，更不敢搭言了，只埋头喝着手中的酸梅汤。 别说，大热的天，喝一杯酸酸甜甜的饮子，很是惬意呢。 下回得领着娘和弟弟也来这里尝一尝。 知夏来到前堂。 “爹，娘，找我什么事？” 赵玉珍望着她，“我刚和你爹盘算了下，这鸡蛋仔价格太高，一上午也没卖出去几个，现做现吃又实在费功夫，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如果不是定做的这鸡蛋饼锅花了不少钱，她真想换个名堂。 知夏却觉得，鸡蛋仔肯定是不能放弃的，将来传播出去，也是他们铺子里的一大特色呢。 “这鸡蛋仔放久了，最多表皮没那么酥脆，但口感依旧不错，娘如果嫌麻烦的话，可以多调一些蛋液将鸡蛋仔一次做几锅出来，到时候一切为四，就跟芝麻糖馅饼一样五文一个卖零散的。” 赵玉珍一听，觉得有道理，忙让林寄明调蛋液。 林寄明也不含糊，媳妇儿吩咐的话音刚落下，他就已经在开始打鸡蛋了。 五福也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来到柜台后开始给爹娘帮忙。 知夏环视了一眼铺子柜台上的东西，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才又重新望向赵玉珍和林寄明。 “爹，娘，我觉得，咱们铺子里的食物品类还是太单一了。” 刚才还觉得知夏说的有道理的五福猝不及防听到后面这段话，抬头看向她。 寻思妹妹这一天天的，想法可真多。 人多的时候，目前这几样东西爹娘都忙的团团转了，还单一？人家小食摊就一两样的又该怎么说？ 赵玉珍幽幽看向她。 “不是已经有这么多了？你就是还想加啥，咱也不一定能腾出手来做啊。” 知夏暂且将忙不过来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你们看，咱们如今铺子里有芝麻糖馅饼、鸡蛋仔、铁板豆腐、豆花、酸梅汤和卤蛋，都是小食，没有一样是能正经填饱肚子的。” 赵玉珍眉头一挑。 “小食要什么饱肚子？想饱肚子直接去饭店不就得了？再说等天气凉快点，还要加一个酒酿圆子呢，那个能饱肚。” 见她一脸不耐烦的样，知夏抿了抿唇，恐怕是每个月那几天又要来了，她向来能屈能伸，寻思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不要试图从老虎脑袋上拔毛的好，回头真爆发了，她又得讨一顿骂。 “行吧，那就先这样卖着，等生意稳定之后，再考虑添新品的事。” 不过刚才娘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小食嘛，本来也不是为了饱肚子的，种类确实要丰富，不一定要以追求饱肚子为主，消遣为上，不然直接开小饭馆就好了。 自从老街这条小吃街慢慢的开张起来之后，将新街的人吸引来不少，有竞争也有机遇，生意应该不会比之前差才是。 反正铺子里的东西也不贵，这么多品类，想来一天卖个几百文是不成问题的。 每天收入五六百文的话，除去开支，一个月盈利十多两，对于目前的家里来说，其实也不少了。 赚钱没有捷径，都是一边赚一边攒，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把握不准跨远了，不过好在娘是个务实的，时不时可以在旁边提点一二。 主要积攒钱财的时间还太短，等多攒点之后，可以再想想更赚钱的法子。 …… 第144章 女大不中留啊 知夏刚跟爹娘说完话，准备回后院继续跟小姐妹说说话呢，抬眼就见陈不凡出现在了铺子门口。 “陈不凡，你怎么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这家伙之前受的伤倒是看不见痕迹了，人瞧着黑了些，不过精神头还不错。 陈不凡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神情别扭的跟赵玉珍和林寄明先打了招呼。 “叔，婶子，我来找知夏妹子有点事。” 林寄明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又往自家闺女的方向看了眼，怎么看都觉得这厮对自家闺女不怀好意。 “啥事？就在这里说呗。” 一副让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解决的态度。 见陈不凡一脸尴尬，赵玉珍悄悄用手拐子捅了捅他。 “不凡来找知夏肯定是有正事，当着咱的面怎么说？”她笑望着陈不凡，“你叔跟你开玩笑呢，不凡也别往心里去，既然找知夏有事，你们上一旁说去吧，或者到后院也行，婶子给你们上点吃的，边吃边聊。” 陈不凡摇头。 “不敢劳烦婶子，我主要是想领知夏去我们正在修建的码头瞅一眼，让她给出出主意。” 赵氏还没开口，林寄明首先问了声。 “码头那边有人吗？还是只你们两个去。” 如果只他们俩的话，让五福跟着去他都不放心，得他自个儿跟着才行，这厮狡猾着呢。 陈不凡见他如同审讯犯人一般问他，心底一阵怪异。 天地良心，他只是找知夏这丫头去看看码头那边弄的行不行，都是正儿八经的事，可没动过别的心思。 她这老爹，有点过于谨慎了。 再说这丫头才十一，该有的都没有，能干点啥？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委实犯不着草木皆兵。 “那边有七八十个工人。” 见林寄明还想问点什么，知夏硬着头皮打断了他。 “爹，我们这是办正事呢，你就别再问了，我随陈不凡去一趟就回来，会很快的。” 可不能叫爹再继续开口问这问那的了，回头没什么都要被他这疑神疑鬼的态度弄的好像有什么似的。 她说完，去后院拿了斗笠，跟赵小兰和何冬冬打了声招呼之后，戴上斗笠随陈不凡离开了。 林寄明望着自家闺女的背影，愁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处。 “唉，女大不中留啊。”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成了，别一天天疑神疑鬼的，你闺女才十一，要啥啥没有的，如果不是脑袋里还有点货，人陈不凡会上门找她？” 往常赵玉珍说啥，林寄明都点头说是，今天倒是难得的反驳了她一句。 “你是女人，不懂男人很正常，我一个大男人还能看不明白？”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看了眼，阴阳怪气道，“行行行，你最懂男人，那你跟男人过去呗。” 林寄明不明所以的停下手中的活。 “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懂男人也不能跟男人过啊，那成什么了？” 赵玉珍斜眼扫向他。 “过日子的两个人不得志同道合吗？你说我不懂男人，我看你也是个不懂女人的，既然互相不懂，那还有啥好过的？不如就男人跟男人过，女人跟女人过得了。” 听得媳妇儿这番违背人伦的言论，林寄明一阵诧异，他四处一望，见没外人在场，这才压低声音。 “媳妇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会被人诟病的，咱不为自己着想，还得为几个孩子考虑呢。” 赵玉珍说话之前，当然是留意过四周的。 她神色不变，瞥了他一眼。 “我这话不就是顺着你的意思说的吗？” 林寄明一愣。 “我啥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赵玉珍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 “就刚才啊，不是你自己说的懂男人？” 话音刚落，林寄明一脸迷茫的往五福方向看去，见儿子也是一头雾水，两双空洞的眼睛在半空停顿了片刻。 回过味之后，林寄明自然而然的接下了赵玉珍甩来的锅。 “我刚才可能是说错话了，媳妇儿别生气，我哪里懂什么男人啊？纯瞎胡扯，我只懂我媳妇儿。” 五福扯了扯唇角，双眼往上一翻，眼眶里只余下眼白，跟他被晒的黢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林寄明光顾着哄赵氏去了，并未看见翻白眼的儿子，否则五福少不了要挨一巴掌。 …… 知夏带着斗笠，顶着大太阳随陈不凡往码头的方向走。 从老街到新街，与璞玉书院相对的位置，有一条河流经过，距离小吃街大约五十丈的距离，经历了整整一个夏天，水位下降不少，陈不凡领着人将河流往老街的方向挖了二十丈，呈一个大大的倒三角，将水引了过来。 还在三角的位置建了一个码头，如今已经初见雏形，预计年底能竣工。 沿河会修建观光长廊，还会开设游船和专门用来放置花灯的长堤。 届时还会从小吃街直接修一条长廊通往码头，长廊上会分段设置灯谜、投壶、花架秋千这些游乐项目，因为临近璞玉书院，还特设了流觞赋诗的场所供文人们消遣。 全部修好开放，至少要到明年五月了。 待这边的码头修好，相当于给水上运输提供了一个便利，只要有人来，就会有商户愿意到河边建茶馆酒肆和酒楼饭庄。 一旦成了规模，老街这边的贸易起来之后，机会多了，往这边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知夏之前也是结合前世所见所闻，跟陈不凡讲了个大概的思路，在老街塑造一个特色产业，吸引人来游玩经商，没想到他速度还挺快。 “你怎么想到修码头的？” 她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河经过的，因为有山遮挡，而且这边之前荒着不见人烟，根本没功夫往这边来。 眼下陈不凡将这条河规划进来，老街的改造也算是稳妥了。 不过也确实需要大气魄，还得说服官府来拨这笔银子，否则根本干不成这件事。 比起几个月前，陈不凡身上少了些小混混的不着调，整个人稳了一些。 “早就想这么干了，溪口镇到县城其实不远，码头建起来坐船不到两刻钟，马车的话，稍微绕一绕就得半个时辰。” 足足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第145章 陈不凡被催婚 知夏了然，溪口镇到临安县本就比附近几个镇子要近一些，待码头建起来就更加便利了。 “建码头的银子是官府批的吗？” 陈不凡点头，“那当然，否则我哪来的银子动这么大一个工程？” “厉害呀。”知夏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夸赞，“能想到修码头，还能将修码头跟官府将银子申请下来，真有你的。” 少年勾了勾唇角，问她。 “对于这个码头，你还有什么建议没？” 知夏摇头。 “你这都已经规划的挺好了，没啥建议。”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将来如果有商户来这边开酒楼茶馆的话，你们得提前将这一片的地给规划好，不然到时候乱糟糟的也挺影响美观。” 陈不凡点头。 “行，我记着了。” 知夏一耸肩。 “那就没别的了。” 两人沿着河堤往回走，回到老街到新街的街道上，陈不凡见天色还早，便看向她。 “要不要去沈甫安在镇上租的院子坐一坐？距离这里不远。” 知夏眨巴眨巴眼。 “甫安哥这个时候，不是在书院里念书吗？” 陈不凡望向别处。 “今天应该不在书院。” 知夏想了想，“那也不好吧？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去男子住所，回头人家得误会了。” 要不是如今这世道不同，她还真不想讲究这么多。 陈不凡不动声色。 “伯母也在。” 知夏一听，顿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行啊，反正还早，看看去呗，自从甫安哥在镇上租了院子，我都没咋见过他了，正好去找他认几个字。” 陈不凡一听，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丫头要去找沈甫安认字，他就不提带她去这事儿了，回头她和沈甫安那厮倒是有话聊，他就得被晾在一边，也忒无聊了些。 可刚才已经开了口，眼下小丫头已经同意，这会不去，她恐怕会不依，便只能不情不愿的领着她去了沈甫安的住所。 沈甫安住的地方距离书院不算远，之所以在镇上租院子，一方面是为了不让林春杏招惹到头上来，另一方便是因为明年要参加院试，最近学业重，住在镇上来去方便，不用花太多时间在路上。 知夏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沈甫安的母亲罗氏。 “伯母好，我们来看看甫安哥。” 在看到陈不凡和知夏一同出现在院门口时，罗氏先是一阵诧异，不过她向来是喜欢这个小丫头的，反应过来后，忙便将两人迎进院里。 “快进来。” 知夏进了院子，开玩笑说，“我还以为被我小姑那么一闹，伯母连我也不欢迎了呢。” “怎么会？”罗氏笑着说，“你是你，你小姑是你小姑，她跟你没法比。” 她一边说着，关上院门后，便朝着屋里喊。 “甫安，不凡和知夏来了。” 屋里，沈甫安正执笔写着文章，听见外头的喊声，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来到院中。 望着一同出现的陈不凡和知夏，面上也略有些意外。 “你俩怎么一同来了？” 陈不凡一指知夏。 “这丫头说要来找你认字。”他自顾自在院子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今天在你家吃饭，刚买的两斤肉已经让伯母提厨房去了。” 沈甫安自然不会反对。 自从他在镇上租了院子，陈不凡隔三差五就来家里蹭饭，不过也不是空手来，每次都会带点肉菜。 他这人爹不疼娘不爱的，又没有媳妇儿嘘寒问暖，娘心疼他孤身一人，跟他接触多了之后，也就将他当半个儿子对待了。 每次都说让他来就来，别带东西，留着往后娶媳妇儿。 这家伙偏不听，一直以来都是我行我素，次数多了，娘也就不讲了，带了肉菜就一餐炖了，大家一起吃。 “知夏也来坐吧。” 沈甫安领着知夏也来到桌边坐下，还挽了挽袖子，给她倒了一杯茶，动作不急不慢，极其优雅。 跟陈不凡的简单粗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两个人居然能成为朋友，简直不可思议。 知夏一直盯着沈甫安的手。 读书人的手，跟那些天天干体力活的手不一样，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白皙修长。 难怪古人用温润如玉来形容男子，用在沈甫安身上倒是贴切。 “喝茶。” 知夏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 “多谢甫安哥。” 陈不凡对啥事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但刚才知夏盯着沈甫安看的那一幕，他瞧的清清楚楚，不由轻笑一声，不过到底是没说什么。 沈甫安知道陈不凡的性子，也没理会他，而是问知夏。 “今天想找我认哪几个字？” “就接着上回的认就行了。” “上回的……”沈甫安想了想，站起身来，“你等等我，我先去拿了纸笔来将后面几个字写上再教你认。” 罗氏从屋里端了一盘炒花生过来。 “知夏家里铺子开业了？” “开业了。”知夏笑着说，“今天开业的，伯母要是得空，可以去我家铺子坐一坐。” “行，等伯母空了，也去捧捧场。”罗氏收起笑容，“说起来，你二叔家的煎饼摊也开业了，前两日还碰到你小姑了呢，我现在看到她都是避着走，也不敢往街上跑多了，担心她找到这里来。” 对于林水生和林春杏租了小铺子继续卖煎饼的事，知夏是知道的。 只不过双方都没有主动去打过招呼。 “听说我阿奶正在找媒人给小姑说亲，想来不用多久，伯母也能安心了。” “谁说不是？现在就盼着她能早些嫁出去。”罗氏说着，又看向陈不凡，“不凡也十六了，爹娘靠不住，你总得找个媳妇儿好生过日子不是？上回让你找媒人找了没？” 罗氏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陈不凡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现在可没功夫娶媳妇儿，再说他也根本没有想娶的人，他可不想稀里糊涂的乱娶一个不了解的回家。 “还没呢，这事儿不着急。” 他不急，罗氏都替他急，只恨自己不是他亲娘，不然还真想去找媒人给他说亲。 “还不急，你还想等到啥时候去？” 第146章 我才不要当女夫子 “等遇到我想娶的，自然就会娶回家了。” 陈不凡说着，往沈甫安的方向望去，频频给他使眼色求助。 刚拿着纸笔走出屋的沈甫安笑了笑。 “娘，你就别逼他了，他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回头又得好几日不敢上门了。” 罗氏一听，叹了口气，也不再管这几个孩子。 这种事，知夏作为一个外人，当然是只听不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 本以为陈不凡爹娘不管没人催婚呢，没想到也逃不掉被催的命运。 趁着今天时间充足，知夏跟沈甫安凑到一起认真学了半个时辰，将弟子规后面部分的字全部认完。 沈甫安惊叹于她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 “你这天赋，真可惜了不是男儿，否则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陈不凡在一旁拆台。 “得亏了不是男儿，就她这胸无城府的样，入了官场脑袋能在脖子上待几天都不好说。” 知夏一听，朝着他皱了皱鼻子，无声反驳他的观点。 沈甫安见状，抿唇一笑。 “都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为人也是一样的道理，知夏天资聪颖，入了官场，内里的门道摸着摸着就通了，对她来说，倒还真算不得什么。” 知夏抬起下巴看向陈不凡。 “还是甫安哥有远见，会识人，不像某些人，只会从门缝里看人。” “我门缝里看人？” 陈不凡轻笑一声。 “也不看看谁带你来的，你要不好好巴结我，等会可就没人送你回了，你甫安哥可没功夫送你，他今天还得完成他夫子布置的功课呢。” 知夏倒不介意有没有人送，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沈甫安。 “甫安哥这么忙，我刚才是不是耽误你太久了？” 沈甫安摇头。 “无碍，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知夏从凳子上站起身。 “我在这里也待挺久，该回家了，刚来的时候都没跟我爹娘打声招呼，时间长了他们恐怕会担心，就不继续叨扰甫安哥了。” 沈甫安起身。 “现如今你认的字也不少，可以尝试着看看书了。”他说着，往屋里走去，“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找两本简单点的，回头你看过之后要是有认不全的字就标注起来，到时我再教你。” 知夏笑望着他。 “多谢甫安哥。” 沈甫安去而复返，将手中两本书递给她，一本是《声律启蒙》，另一本是《三字经》。 “这两本字数都不长，其中不少字你之前都学过，你先将这两本书上的字认全，下次就可以加点难度了。” 他面上笑容温和。 “你现在要回的话，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知夏忙拒绝，“甫安哥学业本就紧张，你还是回屋看书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知道路。” 一直被知夏忽略的陈不凡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还是我去送吧，之前将这丫头带走的时候，她爹就跟要吃了我似的，不将她安全送到家，回头有个好歹，她爹非得将我大卸八块。”他往沈甫安的方向瞥了眼，“我送了她就回来。” 沈甫安点头，看着两人离开。 罗氏从屋里出来，望着陈不凡和知夏的背影。 “这丫头倒是个不错的，就是太小了，陈不凡老大不小，也该正经找个人成亲才是。” 沈甫安不由笑了。 “娘还惦记这事儿呢？” “那可不？”罗氏叹了口气，“要不是陈不凡那爹娘不顶用，他的事，哪能轮到我来操心。” 沈甫安合上院门。 “娘也别操心他的婚事，他如今才得到县太爷重用，等再过个两年稳定些了，他年纪也还不大，那时再说亲，说不定能有更好的选择，现如今大家对他的印象，还是老街不入流的小混混呢。” 罗氏想了想。 “也是，那就等个两年再说吧，待你院试之后，我也该操心你的婚事了。” 沈甫安无奈。 “娘，我的婚事就更不着急了，现如今还是学业为重。” 罗氏望着他，“古人有云，成家立业，成家终归是排前头的，跟学业同样重要。” 沈甫安却有别的解释。 “古人也有云，成人之美者，家世宜天助，立事多难者，君子宜士助，同样是成家立业，在这里却并非是想要表达一个先后顺序，娘如果要给我说亲，何不等我乡试之后？院试到乡试，不过也就三年，届时我必会听从娘的安排。” 罗氏虽犹豫，可儿子说的也没错。 乡试和院试中间也就间隔三年，若运气好中了举人，亲事都用不着她来操心，届时恐怕就有媒人找上门呢。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催了。 …… 知夏和陈不凡出了沈家小院的门，一路无话。 在快要到铺子的时候，陈不凡停下了脚步。 “就送你到这儿了，回去吧。” 这丫头爹那眼神，他看着实在心虚，还是不要去触他霉头的好。 知夏侧头望了他一眼，虽然这家伙偶尔会跟她唱反调，毕竟没坏心。 “不去坐坐？” 陈不凡双手环胸，摇头说，“不了，还得跟沈甫安聊点事情。” “那行，那我走了。” 她说完，小跑着回了铺子。 陈不凡看着她进了铺子才转身离开。 林寄明和赵玉珍见女儿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担心肯定是有的，奈何铺子里这会忙，他们也走不开，便打算等会人少了知夏要是还没回，就找找去的。 这会一抬眼就见女儿抱着两本书蹦蹦跳跳的进了铺子，林寄明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抬头往远处望去，正好跟陈不凡四眼相对。 赵玉珍则看着知夏。 “你不是去去就回？怎么这么久？” 知夏晃了晃手里两本书。 “去码头瞧了瞧之后，又跟着陈不凡往甫安哥那里去了一趟，跟他认了半个时辰的字，还重新带了两本书回来。” 牛高马大的男人在一旁嘿嘿笑着。 “南镜要是有女子学堂，咱们知夏将来至少能当一名女夫子。” 知夏皱了皱鼻子，“我才不要当女夫子，家里那十几个已经够我焦头烂额了，再教下去，我都要变老妈子了。” 第147章 意外火了一把 赵玉珍“噗嗤”笑出了声。 林寄明往媳妇儿的方向看去，并不知她在笑啥，转而又一脸宠溺的看向闺女。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成老妈子了？可别瞎胡说。” 知夏见铺子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些客人，且赵家那边的亲戚都已经离开，便快步往后院跑去。 “爹娘，我先去放书，马上过来帮忙。” 林寄明见她风风火火的，还不忘提醒。 “你小心点，不着急。” 铺子里吃饭的人往林寄明的方向看去，“大叔，你们家闺女还认字啊？” 林寄明一脸自豪，笑着说，“我家丫头聪明，没去书院念过书，字却也认了不少，我们家铺子的名，就是她取的呢。” 一人津津乐道，“别说，这招牌还真有点意思，还有后院草棚柱子上挂着的小木牌，不知诸位留意过没有，那小木牌上刻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意境和觉悟，小姑娘还是个学问人呢。” 话音落下，便有人起身去了后院，原本就坐在后院的人，起身来到草棚外，仔细打量着挂在柱子和亭沿上的小牌牌。 这些小牌牌并不华丽，甚至连桐油都未上，可以说简陋至极，每一个小牌牌上都刻着一句诗。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采菊东篱，遥望桃溪。” 小院对面就是璞玉书院所在的桃溪山，这一句倒是应景。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篱边一石平如榻，坐听风蝉送夕阳。” 听得人念到这一句，众人纷纷往篱笆外望去，篱笆后门旁果然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且上头已经搭上了小凉棚供人坐着休息，“篱边一石平如榻”这句诗便是挂在小凉棚上的。 众人一边念，一边品味诗句中的意境。 渐渐地，被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林寄明见此情形，自然是开心又自豪，还叫五福和赵林在院子里加了两副桌椅，让愿意在院子里的人都能有桌椅坐。 这样一来，前堂倒是空了不少。 赵玉珍心态还算平常，毕竟女儿几斤几两她是清楚的，前世好歹也是受过多年教育的，甭管借用、改用亦或者自创，几句诗对她来说，根本不算啥。 五福跑进跑出的忙活，虽然没说啥，见铺子里人多起来，到底也是开心的。 知夏也没预料到，原本只是突发奇想弄几句诗装点一下简陋的铺子，让铺子看起来有格调一些，却意外的火了一把。 正因为这边的轰动吸引了许多人，原本准备要卖一天的食材，未时刚过就没了。 见那些读书人还意犹未尽的，便推迟了半个时辰才打烊回家。 到家之后的第一件事，一家人聚在一起先将今天铺子里赚的钱数了数，总共是七百六十三文。 比之前摆小摊还多一百文出头呢，也就是今天准备的食材不充足，要是充足的话，卖个八百文应该不成问题。 “娘，咱明天得适当加点食材了吧？尤其豆腐，黄豆恐怕得再加十斤才够卖到傍晚。” 老街的豆腐摊一天三十斤黄豆卖的还挺快的，铺子里预留了二十斤，昨夜总共泡了五十斤。 豆腐物美价廉，营养价值高，在老街又没得竞争。 别说六十斤，八十斤恐怕都不成问题，只不过耗费的时间太长也没必要，东西嘛，吃个欠才会让人念念不忘。 现如今夜里人不一定多，等明年老街码头开放，每个月应该会开几天夜市，到时白天夜里的，就真得八十斤黄豆才够用了。 赵玉珍跟林寄明对视了一眼。 “加十斤吧。” 她说完，起身往厨房走去。 知夏寻思还有点事没讲完，爹又做不得家里的主，便没将他考虑在内，起身跟着赵玉珍进了厨房。 “娘，还有蛋呢，昨天也不知道鸡蛋仔能卖成什么样，就只收了三十个蛋，今天是不是能加到五十个？” 原本上午鸡蛋仔没卖几个出去，下午将鸡蛋仔做出来一分为四之后，后面来了一拨人，没一会就卖完了。 赵玉珍拿了盆，从米缸里舀米准备淘米煮饭。 “鸡蛋也多收点吧，反正用不完第二天还能接着用，到时候将先后收的蛋做好标记就是了，先收的先用，后收的缓缓用。” “好嘞！” 知夏得了赵玉珍的准许，转身跑出了厨房。 “大哥，收鸡蛋去啦。” 五福应了一声，提着篮子跟着知夏出了院子。 桂婶见知夏来家里收鸡蛋，便将自家鸡今天生的四个蛋拿给了她。 “最近天气稍稍凉快了些，鸡窝有时候能多一两个蛋，你们这铺子开的正是好时候呢。” 知夏笑着接过。 “桂婆婆，我娘说从明天起，如果我们都要往镇上去的话，四海又得跟之前一样寄放在你家了。” 四海在镇上没得玩伴，铺子里又都是熟食，担心他被烫伤就没让他乱跑，大人干活的时候，他就孤零零坐在角落，确实也挺无聊的。 至少在家还能跟狗娃和毛豆玩一玩。 “成，明天让四海来就是了。”桂婶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留意她这边，才压低声音问她，“听说你二叔跟小姑的小铺子也开业了，他们生意如何？” 知夏摇头。 “不是很清楚，没留意过。” 桂婶又说，“肯定是没你们生意好，不然就你小姑的大嘴巴，早在村里散播开了，我今天跟村里人唠嗑，还听他们埋怨你小姑跟他们压价呢，村里家家户户都只那么几只鸡，生几个蛋也不容易，哪能轻易将价格降下来？” 知夏笑着说，“桂婆婆说的是。” 不过桂婶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如果想将利润最大化，铺子里的鸡蛋仔，最好是自家养的鸡生的。 正好每天那么多黄豆渣都吃不完呢，多养点鸡，也不怕没食吃。 最好是将后山给买下来，到时候在山里修一个养鸡场，等鸡养大之后，蛋和肉都能卖钱，鸡毛能收集起来做鸡毛掸子，鸡粪和品质差的鸡毛还能堆肥种地。 这样一来，鸡蛋的成本就能得到很好的控制了，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简直一举多得。 第148章 接济点呗 五福提着篮子走在妹妹身旁，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不然在得知妹妹买山头的欲望一直没有退减，反而愈发强烈的话，指不定又是一阵头疼。 在村里收完一圈鸡蛋回到家，饭菜已经上桌，今晚吃的干煸豆角，蒸茄子，还有猪肉炖豆腐。 知夏吃着炖豆腐。 “要是再加点粉丝就好了。” 赵玉珍斜了她一眼。 “有得吃就不错了，我去哪儿给你弄粉丝去？” 这里可比不得前世，啥都有买，这里啥都没有。 林寄明和五福只听着，没过问。 虽然不知道母女俩嘴里的“粉丝”是啥，却也不难猜到，应该是一种他们没听说过的食物。 知夏突然想到什么。 “娘，我记得……” 本想说前世一个乡下的姑婆给娘送过不少次自家做的米面吃，幸好及时收住了，不然得说漏嘴了。 赵玉珍眉头一拧。 “说话就好好说，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的？” 知夏想了想措辞，冲她眨了眨眼，“我是想问你，知道做米面吗？” 林寄明眉头一挑。 米和面家里都有现成的，还需要做？ 闺女这又是打的什么哑谜？ 赵玉珍则陷入沉思。 对啊，米面！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前世在农村生活，那时候家家户户到了秋天都会做点，她还给村里人帮过好多次忙呢，就算没自己单独操作过，步骤和制作她完全了解啊。 没有任何添加的白面条她不知道能不能保存，但米面做好之后，密封在缸里是能保存挺长一段时间的。 吃的时候抓点出来用开水一煮，再淋上肉汤添上几片菜叶子，就可以当一顿饭了。 最主要的是，米面不仅能煮，还能炸。 炸出来酥酥脆脆的，就跟炸虾片似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还真能试试，回头要是能成，铺子里也可以添一味小吃。 磨盘家里有现成的，只需要去镇上定做一个圆形的平底铁盘回来就能着手制作。 “等镇上铺子里的事稳定了，我做点试试。” 知夏双眼一亮，频频点头。 “好好好。” 林寄明和五福对视一眼，林寄明之前走了五年，对家里许多事不了解也情有可原，五福作为家里的“钉子户”，日日跟母女二人生活在一起，连他也不了解属实说不过去。 但，他还真就不了解…… 林寄明望着儿子同样疑惑不解的眼神，顿时觉得啥也不是，转而看向赵玉珍。 “你们说的米面到底是啥？” 五福一脸委屈的抓了抓脑袋，爹是没经历前段时间家里出现的变故，娘和妹妹自从磕伤脑袋之后，就跟开了窍似的，他一度以为是自己见鬼了。 可他听说鬼是不能见光的，娘和妹妹天天顶着大日头晒也没事，必定不是鬼。 但娘和妹妹开了窍，他没有啊。 米面除了米和面，还能是啥？ 赵玉珍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 “是一种用米做的面，之前在镇上听人说起过，也不确定能不能做成功，要是做成了，往后早饭就要省事多了。” 林寄明点头，他每天早晨起来要磨豆浆煮豆浆，早饭的事都是媳妇儿在弄，他根本没功夫去帮忙。 米面要是能省事，她也不用起那么早，再过一两月天就大寒了，起早床实在折腾人。 “怎么做的？到时我给你帮忙。”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里正背着手来了。 林寄明眼尖，第一个见到他，忙起身来到院外。 “沈老哥怎么来了？吃了没？” 里正的年纪，虽然都够林寄明叫上一声叔了，但因为两人是同辈，一直都是老哥老哥的叫，大家也都习惯了。 沈纪之呵呵笑着来到近旁。 “吃了。” 林寄明知道，里正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家里铁定是有啥事。 先不管好事坏事，将人请进去再说。 “老哥进来坐。”转而又跟赵玉珍说，“媳妇儿，去炒一把黄豆，顺便给里正倒碗酒来。” 赵玉珍应了声，正准备去忙活，沈纪之开口了。 “不必倒酒，你们嫂子嫌我喝酒误事不让喝，回头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又得闹我了。”他在桌边坐下，“是这样，你之前问过我后山的事就没了动静，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寄明不解。 “老哥突然跑来问我们后山的事，可是有别人要买？” 知夏一听，忙竖起耳朵听。 “可不是？”沈纪之说，“镇上一户员外郎家的管家找了风水先生在附近转悠几日了，说你们后山那片风水不错，跟我问价来着，咱也惹不起那些大户人家，肯定是有一说一的。” “他听了之后，只说要去镇上跟员外老爷复命，回头再来跟我继续谈买山头的事。” “我寻思寻常人家买山头，也没有找先生看风水的，员外郎一家在镇上住的好好的，必定是不会想来咱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下户，指不定是想建阴宅呢，这么大张旗鼓的，肯定不是一座两座，会不会影响咱村里风水且不说，回头你们在前边住着，也怪瘆人。” “我寻思你之前既然提过，肯定得事先来跟你们打声招呼，万一你们还有想法的话，卖给你们总比卖给外头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员外郎要稳妥。” 林寄明抬起头，往站在身旁的赵玉珍望去。 事出突然，赵玉珍也没啥主意，便下意识看向知夏。 紧接着，院子里所有目光都汇聚在知夏头上。 知夏原本趴桌上听的认真呢，见大家目光全往她这边看，有些不自在的坐直了身体。 “里正伯伯，我们屋后那山有多大？得多少银子？” 沈纪之有些诧异，这林家大房还真是怪，林寄明和赵氏两口子都健全呢，居然叫一个小丫头做主。 这么大的山头可得不少钱。 “总共五十二亩，我给那管家报的是二百两，咱村里人买的话，一百二十两。” 听到这个天文数字，知夏努力咽了咽口水，她如今手头上的钱，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两。 咋买？ 就是要了她的命也买不起啊。 于是便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赵玉珍。 “娘，接济点呗？” 第149章 不会真要砸锅卖铁了吧？ 赵玉珍看着她。 “你还差多少？” 知夏将她拉到一旁。 “如果能往下压一压的话，我还差这个数。” 她说着，伸出大拇指和小指。 赵玉珍一看，想也不想。 “得，别买了吧。” 说着就要去回绝沈纪之，却被知夏一把拉住了。 “不行啊娘。”她努力想要说服赵玉珍，“你想想，回头人家员外老爷要真将后山买了建墓地，得多膈应啊，就在咱们家屋后，说不定还能影响到咱们自家的风水，再说万一有个冲突啥的，人家可是员外郎，咱根本斗不过。” “眼下造纸需要场地，养鸡也需要个大点场地啊，铺子里天天要消耗那么多鸡蛋，我今天还寻思在后山弄个养鸡场呢，屋附近就只后山这一块使用起来方便，错过拍大腿啊。” “你不是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怎么这时候又开始信起来了？”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你要是差的少，我也就不说啥了，我跟你爹这几个月起早摸黑也就攒了五十多两，前段时间铺子修缮才花了三四两，就是全给你都凑不到百两，差这么多，你怎么买？再说了，咱们铺子还得要银子周转呢，总不能让我跟你爹砸锅卖铁去买山头吧？买完之后一家人喝西北风？” 她可不能跟女儿一样头脑一热就将家底全搭进去，一大家子人得养活呢。 手里不留点钱，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知夏继续缠着她。 “咱们不是每天都在赚么？再说我那几缸稻草马上又能用来造纸了，等纸一做出来，又能有十两多银子进账，饿不着。” 赵玉珍根本不听她忽悠。 “这纸做出来不花时间的？卖也不花时间的？这山头今天不买，说不定明天人员外郎就买走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凑到一百二十两？” 知夏一想，她这几个月卖纸，后面又陆陆续续增了一些工具，手里总共攒了不到四十五两银子，跟娘手里的全部加起来，确实连百两都没有，而且还得预留铺子里的流水。 “我们可以让里正通融通融啊。” 她挽着赵玉珍的胳膊。 “娘，后山买了就是咱家的固定资产，这是跑不掉的，咱家如今赚钱的路子又不止一条，收益也都稳定，单单豆腐摊子一个月就有十二三两了，再加上咱们家新开张的铺子，除去开支，一个月攒十五两不过分吧，这两项加起来就二十七八两，再加我的纸，两三个月就能将山头的花销赚回来了。” 要不是有这么多篮子装鸡蛋，她还不敢这么干呢。 “眼下我们俩手里的钱加起来是差了点，实在不行，还可以去赵家庄找阿公阿婆借，回头按镇上的钱庄付利息就成了。” 赵玉珍白了她一眼。 “你阿公阿婆能要你的利息？” 知夏嘿嘿一笑，“不要的话，就在别的方面补偿他们也是一样的。” 不远处，五福望着妹妹脸上的笑容，有些忐忑的抹了把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家里赚了多少钱，他虽不完全清楚，却能总个大概出来。 如果真要买山头，绝对能花到砸锅卖铁的程度。 不然妹妹也不用花这么多功夫去说服娘。 看这架势，不会真要砸锅卖铁了吧？ 林寄明倒是没往母女俩的地方看，只一杯又一杯的给里正倒着茶水，还不忘笑着招呼他喝茶，将人稳在这里。 里正心里也苦啊，早知道要灌这么多茶水，刚才不如就让赵氏去炒黄豆倒酒了，酒至少也是粮食，眼下灌了一肚子茶水，回家茅房一上，肚子肯定就空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明天天明呢。 赵玉珍望着知夏，“你就这么想买山？” “想，做梦都想。”知夏点头说，“娘别忘了，我上回那血风藤就是山里挖的，指不定还能挖到别的东西呢，再说，那满山的树都能值不少钱。” 赵玉珍为难的拧着眉，好半晌才稍稍松口。 “你先谈去吧，先看看能谈成啥样。” 让她一次把好不容易攒的几十两一起搭进去，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过女儿说的也没错，家里几个摊位铺子都在稳定生钱，目前应该不会有啥变故。 就算出现变故，也不会同时出现变故。 要不也太倒霉了。 再说这山买下来，好处也不少。 要是手里有富余的，她肯定毫不犹豫。 知夏一听，激动的差点就要抱着赵玉珍亲两下了，看在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的份儿上，忍住了这个冲动。 她重新来到桌旁，望着沈纪之问。 “里正伯伯，这山我们之前倒是有想法，之前我爹问过价钱之后，觉得太贵才一直没有给你答复，您也知道我们才分家不久，前段时间又是修屋子又是买骡的，最近修缮铺子也花了不少，要是能便宜点的话，我们考虑考虑。” 沈纪之放下手中还未开始喝的那杯茶。 “这山的价真不算高了，五十二亩，地方不小呢。” “是不小，但也不算太大不是？” 知夏跟他分析。 “旱地才卖三两银子一亩，这山五十二亩要一百二十两，相当于二两四钱银子一亩了，旱地虽不如水田，要说种植价值，旱地的种植价值肯定是高于山的。” “也就是这山在我们屋后，再加上我们也是杏花村的一份子，不然我们也不会在手里没那么多钱的情况下，还想咬牙将山买下来，谁知道那员外老爷将阴宅建起来之后，影响的是我们周边这几户的气运还是整个杏花村的气运呢？” “这要是将咱们杏花村的气运影响到，往后就再难有人出人头地了。” 村里祠堂是里正牵头建起来的，每年除夕、清明、中元和重阳四个祭祖的大日子都办的极其隆重，甚至在祭祖之前，他都会沐浴焚香。 说明他这人还是有些信仰的。 听她这么一说，沈纪之沉默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丫头说的有些道理。 鬼神之说玄之又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身为杏花村的里正，不能不为整个村子的村民考虑，再说那山，他虽有买卖权，最终赚的银子是要到官府手里的，他也捞不到啥好处。 这么一想，还是村子的气运重要。 第150章 不能影响了村里的气运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沈纪之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五十二亩是十年前有人想要买山头的时候量的地了，当时是将山周围的荒地都算进去了的，再量的话，咱们就将荒地和山脚的部分面积去掉，不过山已经是你们的了，想来也没人会打那些荒地的主意，往后还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算是卖林家大房一个人情，往后有啥事，人家多少也会给他点脸面。 知夏有些好奇。 “里正伯伯，山周围荒地大概有多少亩？” 沈纪之笑望着她。 “到时候我叫官府的人给你们少量一些进去，荒地加山脚的部分，减个七八亩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价钱，我尽量给你们往九十两压，你们要是同意，可以给我交个定金，明天我就找衙门的人过来丈量土地，最后的价钱，就算压不到九十两，我也可以给你们保证，不会高于九十五两，要是高于这个价，你们不想买的话，定金可以退给你们。” 这个价，正中知夏下怀。 原本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里正远比她想象中要在乎村子里的风水。 她轻轻往桌上一拍。 “行！” 听到这一声“行”，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她。 五福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行什么？什么行？ 爹娘还没说话呢她就行，九十多两银子都能将家底掏空了，真不会被娘揪着耳朵骂一顿之后关柴房吗？ 可想象中“母慈女孝”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紧接着家里人忙活起来。 妹妹从屋里拿出纸笔，将纸铺开，笔递给了里正，两人一个说一个写。 爹则出门往狗娃和毛豆家喊了两声，不一会，狗娃的阿爷陈三强和毛豆的爹陈守财就来了。 在两人的见证下，知夏让林寄明出面，跟里正签了契书，并给他交了十两银子的定金。 里正因为喝多了茶水内急，拿了契书和银子就立马离开了。 五福就跟做梦一样，看着这一幕顺利进行到最后，还拍了拍自己的脸，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家底就这么被妹妹一个“行”字掏空了？ 娘不管，爹也不管，这是都不想过了？ …… 沈纪之回到家就火急火燎跑了趟茅房。 陈氏见他风风火火的往茅房跑，站在院子里开始输出，“这是又喝了多少马尿？一回来就跑茅房，怎么不憋死你！” 陈氏是村里陈家的姑娘，年轻时候两人看对眼了，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娘家就在近前，陈氏也有底气，说话做事向来敞亮，跟沈纪之感情倒也不错。 要不是担心他喝坏了身体，她还真懒得管这么多。 沈纪之喊冤。 “今天你可真误会我了。”他从茅房出来，揉着肚子跟她说，“今天我还真滴酒没沾，寄明原本让他媳妇儿给我倒酒的，我给拒绝了。” 说到这里，他就一阵反悔。 “要我说，还不如就喝点酒呢，到头来灌了一肚子茶水，在人家里又不好意思讨茅房上，憋死我了。” 听到这里，陈氏“噗嗤”笑出声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头你要真憋出啥毛病来，那就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那哪能啊。” 沈纪之嘿嘿笑着来到桌边坐下，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不过这一趟倒是不亏，他们已经同意买下那个山头了。” 陈氏瞥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人员外府的管家也没确定这山就一定要，你上赶着跑人家里去忽悠他们买山，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 沈纪之眉头一挑。 “你今天又不是没看见，风水先生都请来了，不是建阴宅还能是干啥？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么，可不能叫外人影响了咱们村子里的气运，我早些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下回他们再来的时候，我就说这山被人买了。” 陈氏也不懂风水。 “什么气运不气运的，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谁知道存不存在。” “宁可信其有不是？万一存在呢？”沈纪之说，“再说咱村里的山，让外头一个员外老爷占了，到时候起了点冲突，村里人只有吃亏的份，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呢？” 陈氏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们要是找寄明家里去呢？” 沈纪之丝毫不担心。 “寄明在边关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你别看他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肯定有办法护住那山。”他压低声音，“要不是咱家没钱，那山我都想买下来，里头指不定有好东西呢。” 陈氏睨了他一眼。 “这些年村里人进山打猎的也不少，除了偶尔一只野鸡一只兔子的，还有谁看到过啥好东西？” 沈纪之捏了捏唇边的胡须。 “说不定是那些人没眼光呢。” 陈氏笑了， “别人没眼光，就你有眼光，要不怎么能看上我呢？”说完，转身往厨房走去，“我去给你打水，早点洗了睡吧，再晚点得摸黑了。” …… 次日一早，赵松全和赵松祥兄弟两个就来了，每个月二十号是知夏跟他们定的日子，一直到第二个月的初五，总共半个月，正好能将十二个缸整个换一轮新稻草。 家里那几个表兄，从二十二号开始，就可以陆续将纸往外送了。 不过家里铺子才开业一天，知夏上午还是得随爹娘去镇上的，有她在，铺子里总是比往常要热闹一些。 等铺子里的客流慢慢稳定，她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丈量土地一事林寄明得在场，早晨忙完铺子里的事情之后，他就领着知夏赶骡车先回了杏花村。 路过豆腐摊子时，还跟赵松武打了招呼，让他收了豆腐摊子之后，去铺子里帮忙。 有他在，林寄明也不用太担心铺子里的事。 他领着知夏回到杏花村，在里正的带领下，跟两名官府的官兵一起沿着山外围给丈量了一圈。 知夏当然没去，丈量土地的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不合适。 再说就她这腿脚不勤还爱叨叨的样子，林寄明也不敢让她去，回头将那两个官爷念烦了，人不愿意减掉荒地和山脚的部分，这价钱就少不了了。 第151章 娘可不能偏心 知夏一边等林寄明的消息，一边盯着四海练字。 在她手把手的教导下，四海从之前笔都拿不稳，到如今写出的字横平竖直，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尺寸量完，林寄明是独自回的家，至于刚才那两个丈量土地的官爷，量完之后就回去了，沈纪之作为里正，自然是要去送送他们的。 知夏望见林寄明的身影，忙问。 “爹，如何了？” 林寄明进了院子，跟赵松全和赵松祥打了招呼之后，这才望着知夏说，“荒地和山脚没算，总共四十六亩，比之前少算了六亩，里正说价钱应该不会超过九十五两去，让咱们准备好银子。” 一旁的赵松全听了，诧异的看向父女俩。 “这么贵？你们够银子吗？不够的话，我上赵家庄找爹娘拿一些过来，这些日子在你们这里帮忙，加起来应该攒了几两。” 如果是干别的，他不一定支持，但买地买山，这是正事，买回来就都是家里的资产，将来有个啥情况，还可以卖出去的。 自家最近日子能轻松，全是得益于妹妹和妹夫一家，他们家更好，自家才能跟着沾光。 家里多少银子，知夏昨晚是统计过的，如果后山正好九十五两，付完之后，还能余个一两出头。 不过镇上的摊位和铺子，加起来一天能进账一两五钱银子，家里黄豆白面都还有存货，倒不会妨碍铺子里的流水。 最近一些日子，每天跟村里人收的那些蛋，就是铺子里最大的开支。 “不用了大舅，家里的银子凑一凑还是够九十两的，大不了接下来这些日子我们省着点花就是，反正每天都在赚，不用多久钱又能赚出来了。” 听到这里，赵松全也没强求。 “你们自个儿有盘算就好，要是不够了，记得跟大舅开口。” 知夏笑着点头。 “那是肯定的，就是找别人帮忙，人也不一定愿意啊，关键时候，肯定还是舅舅们最靠得住。” 赵松全兄弟被知夏的话逗笑。 “你这丫头，鬼精着呢。” 家里这边的事情落定，林寄明惦记着赵玉珍那边的事，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没在家里多逗留，直接赶着骡车回了镇上的铺子。 爹知道疼娘是好事，知夏当然不会拦，只提醒让他路上小心些。 …… 傍晚时分，一家人吃完晚饭，为家里买山这事奔波了一天的沈纪之来了。 林寄明见他风尘仆仆的来，忙让赵玉珍去厨房里准备了两个下酒菜，他自己则去屋里搬来了一小坛酒，还拿了两个碗，倒了两碗陪沈纪之喝着。 赵玉珍也没小气，炒了一盘酒鬼花生，一盘凉拌黄瓜丝，三个卤蛋，一盘卤肉片。 卤蛋是刚煮的，熬煮时间不长，味道却也不错，卤肉是她今天打烊回家的时候，从镇上买的猪肉回家自己卤的，寻思能多放一放，吃起来也方便。 望着桌上的菜，沈纪之的酒瘾也上来了。 “这么多菜，让你们破费了。” “老哥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只管吃着就是。”林寄明说着，跟知夏使了个眼色，“家里还有两壶酒，我最近天天要去镇上帮忙，也不能多喝，回头老哥带回去慢慢喝。” 知夏心领神会，赶忙跑屋里拿酒去了。 身为杏花村的里正，且还是念过书的人，沈纪之家境在村里算是中上的，平日里却也舍不得去买酒吃，只过年过节的时候会买点回来喝上两盅。 溪口镇的酒水不便宜，一壶酒不到两斤，得卖三十五文钱。 一壶酒的酒钱都够买上五六斤糙米了。 这会见林寄明要送他酒，沈纪之也没推辞，为了山这事，他今天在衙门磨了一天，喉咙都要干的冒烟了，才好不容易将价钱从百两压到了九十二两。 这礼，他收的心安理得。 “你们家这山，价算是定下了，我跟衙门的人尽量争取，压到了九十二两，为免生了变故，还是建议你们提早办理地契才是。” 林寄明一听，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这事还真是多亏了老哥，明天一早我们就跟着老哥去将地契办了，省得夜长梦多，地契拿到手，我们也能早做打算。” 沈纪之点头。 “银子都准备好了吗？除了昨天交给我的十两定金，还得另外再准备八十二两，明天直接交给衙门的人就行了。” 林寄明笑着说，“老哥放心，都准备好了。” 赵玉珍将知夏拉到了一旁。 “既然之前说这山写你的名，明天你跟着你爹去县城吧，我在镇上都跟他说好了的，他说就当是给你将来存的嫁妆，写你的名他没意见。” 知夏却摇头。 “写我的名不好。”她望着赵玉珍说，“如果是我一人出的银子，写我的名我很乐意了，眼下这山爹娘出了大头，还写我名，说不过去，再说家里也不止我一个孩子，还有大哥和四海呢，娘可不能偏心。” 后一句话，带着玩笑的口吻。 “你！” 赵玉珍举起手，本想拍她一下，终归舍不得，只戳了戳她的脑门儿。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偏心了？你这丫头，根本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她往五福四海的方向看了眼，“都是我的孩子，我当然都是心疼的，只是将来五福和四海是娶进来，天天眼皮子底下看着，我半点不担心，你是往外嫁，谁知道将来的女婿是人是鬼？” 知夏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娘，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如今才十一，这事不着急，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呢，这次的山就记在家里，等往后条件宽裕了，你再想给我买山买地，我肯定没意见。” 听到这里，赵玉珍也没再坚持。 “行吧，夜里我跟你爹说说。” 沈纪之交代好事情，喝的微醺之后，说啥也不肯再喝了。 从老宅到里正家里需要经过一条坡道，坡道一侧是田坎，另一侧是陡坡。 陡坡下全是灌木和杂草。 摔下去就算死不了，也至少是一身伤，沈纪之已经五十多了，这要是真滚下去，还能不能起来都不好说。 林寄明担心他回去犯迷糊，他说不喝了，自然是不敢再劝了的。 将他送出家门前，赵玉珍还将厨房里买了打算让五福送赵家庄去的三斤肉让他一并带走了。 …… 第152章 生了 夜里，夫妻两个靠坐在床头。 “知夏说，她不要这山，这丫头还埋怨我偏心她，不顾五福跟四海呢。” 林寄明揽住她的胳膊。 “都是咱俩的孩子，你怎么会偏心？五福跟四海将来都在身边，啥样我们都看的到，知夏嫁出去，日子能过成啥样，只她自己清楚，多给她攒点，也是为了她往后日子能好过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 赵玉珍叹了口气。 “既然她不要，这山就先不写她名吧，等往后手头宽裕了，将山过户给她也好，另外再给她置办别的产业也行，反正孩子现在还小，这些事情可以慢慢来。” 男人嗯了一声。 “都听你的。” 赵玉珍侧头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还有里正，这次是咱们家欠了他一个大人情，等事情告一段落，他那里有啥事，需要咱帮忙还得帮的。” 林寄明点头，“那是肯定的。” 赵玉珍突然想到什么。 “我一直没考虑过镇上那位员外老爷，万一他铁了心想要这座山，来找咱们麻烦怎么办？咱们平头百姓可斗不过镇上的大户人家。” 林寄明捏住了她的手。 “不是还有我么？” 赵玉珍将信将疑的看向他，自从男人回来之后，她从未问过他在边关之事，也并不知道他如今从军营退下来之后，是否还留有后手。 两人就如寻常夫妻那般，每天围绕着这个家忙碌，夜里再做点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你？” 男人低头看着怀中妻子。 “嗯，所以不用担心员外府，咱们只需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具体的，他没再多说，赵玉珍也没再细问，该她知道的，将来迟早会知道，不过有了男人这一番话，她到底是要安心许多。 既然男人不担心员外府会针对，她自然也就没啥好担心的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 夜色中，男人见妻子眉眼舒展，抿唇一笑，将脑袋埋入她颈弯，揽着她胳膊的手往下，从她腰间探入衣内。 赵玉珍微微抬起头，双臂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 第二天。 林寄明将铺子里早晨那一阵忙完之后，就将铺子交给了母子几个，套上骡车载着沈纪之去了一趟县城。 回来的时候，刚过午时。 九十二两银子花出去，拿回来一张地契。 后山终于是有了归属。 接下来可以考虑建鸡舍和院子的事情了。 两个舅舅还让他们忙着那十几口缸的事，毕竟外头那些客人每个月要送纸的日子是定下了的，这个不能耽误。 林寄明当天傍晚就从村里喊来了不少人，按照知夏的意思，将山脚下，靠自家屋这边坡度稍缓一些的树全部砍掉整理平整用来建一个大院子。 砍下来的普通的灌木可以晒干当柴火，那些成材的大树处理掉枝干之后全部堆积在山脚下，过些时候建院子和鸡舍可以用到。 “爹，咱们家手里头现在加起来连五两银子都没有，要这么急着砍树建屋吗？”知夏问。 五福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妹妹居然还知道家里没了银子。 她也不想想，家里银子是怎么没的。 林寄明望着她说，“不碍事，这些人跟爹都有些交情，到时候手里银子实在不够，爹来跟他们说，工钱晚几天给也是可以的，再说现在天气慢慢凉快了，如果不加紧将屋舍建起来的话，等到天寒地冻的时候人家也不乐意干，就算干，早晨亮的迟夜里黑的早，工期会拉的更长。” 知夏点头，寻思还是老爹有经验，这要换她，压根儿都想不到这上面来。 工期拉的长，花的银子可不是就更多了嘛。 “行，那我努力多卖点纸。” 她粗略算了算，一口缸大概能做出三十五斤纸，十二口缸就是四百二十斤，六十文一斤的话，总共盈利在二十五两二钱银子。 除去部分要付给几个表兄和哥哥的抽成，还有两个舅舅的工钱，以及下一批稻草的原料钱，约莫能余到二十二两银子。 之前担心卖的太多会引起太大关注，每个月只放了两三百斤出去，其余的都囤在她屋里。 家里人省，一个月用不到五斤纸，她床底下还搭着木板堆了一两百斤呢，根本不敢大肆去卖。 或许，还可以想想别的销路。 晚上睡前，赵玉珍将今天从镇上买回来的五十斤糯米一并泡上了，第二天起床，先隔水蒸了一大锅糯米，晾凉之后，放了从镇上酒曲坊买来的酒曲和凉开水，做了一小缸糯米酒。 五福一直在旁边帮忙。 “娘，糯米酒好喝吗？” 他虽长到十四，还从未尝试过糯米酒，村里几乎没看到谁家做过糯米酒。 “好喝的。”赵玉珍笑着说，“没白酒那么烈，还甜甜的，味道还不错，到时候拿去镇上做酒酿圆子之前，咱们自家人先尝。” 母子两个正聊着呢，赵松全和赵松祥一脸喜气的来了。 “妹妹，恭喜你当姑婆了。” 赵玉珍听见声音，直起腰看向赵松全，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的怔愣到喜笑颜开。 “可是赵原媳妇生了？” 赵松全笑着点头，“是，生了个小子，今早刚落地呢。” 赵玉珍笑着站起身。 “恭喜大哥二哥了，家里有事，大哥二哥怎么也不歇个一两日？大嫂他们能忙的过来吗？” “嗐。”赵松全说，“女人生娃，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家也干不了啥，再说知夏的事已经开了头也耽误不得，爹娘的意思是，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办满月酒你们再过去，最近你们事也忙，不必往赵家庄跑。” “那可不行。”赵玉珍说，“我们再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好歹也当了姑婆，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今晚早两刻钟打烊，到时候带点菜往赵家庄去，到那边吃晚饭。” 之前打算往赵家庄送的肉给里正送了人情，正好想往那边送几斤肉去呢，这个孩子来的可真够巧的。 赵松全一听。 “行吧，那就下午一起回。” 第153章 爹不会送别人了吧？ 将糯米酒做好，吃完早饭就去了镇上，早上仍旧是小忙了一阵，为了今天准备的食材能早些卖完，赵氏从一开始的人买啥就给啥，到现在人买啥她都要推荐一点别的东西搭着卖。 一早上效益竟还不错，准备的食材搭着卖了不少出去，看这架势，今天应该是能提早打烊了。 好不容易空下来一些，她解下围腰，将灶上的事暂且交给林寄明，领着知夏往新街跑了一趟。 两人来到品宝斋，那掌柜见来了客人，当即从柜台后迎了出来。 “两位想买点什么？” 虽然知夏之前跟着林寄明来这里定做过珍珠耳环，但许是间隔时间太久，知夏这几个月个头也冒的挺多，掌柜并未认出知夏来。 想到那对珍珠耳环，知夏有些疑惑。 好像还从未见娘戴过呢，难不成爹还没送？还是娘收藏起来了？ 该不会爹送别人了吧？ 想了想爹对娘的态度，又觉得没可能，两人好着呢。 难道是想在某个日子，给娘一个惊喜？ 赵玉珍在铺子里环视一圈。 “掌柜，你们这有没有适合送刚出生孩子的东西？” “刚出生的孩子。”掌柜停顿小片刻，便脱口而出，“可以送长命锁啊，寓意好又实在，如果预算有限的话，送一根铃铛手绳也是可以的。” 赵玉珍并不知道他说的铃铛手绳是何模样。 “可否劳烦掌柜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掌柜忙点头，“两位稍等。” 说完，抬腿上了楼，不一会便端下来一个托盘。 上面摆着三个长命锁和五根铃铛手绳。 手绳为红色，上头圈着三到五个铃铛，手绳编的精致是精致，就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些。 赵玉珍瞅准了那三块长命锁。 “掌柜的，不知这三块长命锁都是啥价？” 掌柜一一给她做介绍。 “这块要重一些，需得一两二钱银子，这一块中等重量的是六百二十文，最后这块最轻，是三百文。” 赵玉珍听完，将三块长命锁一一拿在手中掂了掂，转而拿着六百多文那块看向知夏。 “你觉得买这块如何？” 重的过于贵重，小的又太轻飘飘了，这块重量和大小倒是刚刚好。 知夏接过她手中那块长命锁掂了掂，份量还是有一些的，个头也不小，倒是比铃铛手绳要大气多了。 再说娘都是当姑婆的人，舅舅家办事，肯定不能太小气。 “挺好的，要不就这块？” 赵玉珍点头，看向掌柜。 “掌柜的，这长命锁价钱能少吗？” 掌柜一脸为难，“客官可能不懂我们品宝斋的规矩，我们铺子里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再说这种金银之物利润本就不高，实在是没得少了。” 知夏笑着开口了。 “掌柜，我们也不是第一回来了，您就给个优惠呗。” 掌柜自诩自己记忆不错，近期见过的或者来过两次以上的客人他都能记住个大概，但眼前这小姑娘，瞧着实在面生。 “姑娘之前来过我们品宝斋？” 知夏点头，“上回跟我爹来的。” 她说着，还在耳朵两侧比划了一下。 掌柜一愣，突然想到什么，正要开口说话，见小姑娘将食指竖放在嘴唇上的动作，立马会意。 “刚才是鄙人眼拙，没有认出姑娘来，还望姑娘见谅。” 赵玉珍有些诧异，知夏竟跟林寄明来过这里？ 她并不知道两人过来干了什么。 眼下看着她跟掌柜打哑谜，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会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问太多。 “小事。”知夏笑着上前，“既然是老顾客了，掌柜就多少意思意思给我们个优惠呗，您看五百八十文如何？” 她一边说着，伸出一只巴掌。 掌柜捻着唇边的胡子犹豫了好半晌，才说，“我们品宝斋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明码标价，从不议价，这长命锁两位若诚心想要，鄙人最多给两位抹掉零头。” 知夏守住底线。 “就五百八十文嘛，我知道掌柜这里东西不错，不瞒掌柜，此次是我大舅家添了孙子，我娘想着当了姑婆，给侄孙买一个长命锁，我有三个舅舅呢，表兄表姐更是一大堆，今儿您要是同意了，往后这些生意都是您的。” 倒也不是非得压点价，主要现如今手头银子真的不太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像这种银锁，利润全在工价上，压太多是压不下来的。 能压个四十文差不多了。 赵玉珍啥也没说，秉着能省就省的原则，就这么静悄悄站边上看着女儿给品宝斋的掌柜画饼。 掌柜一听，态度果然松动了。 “行吧，既然姑娘这样说，我就卖两位一个好，将来有需要可不能忘了我们品宝斋。” 知夏笑着点头。 “一定一定。” 两人付了银子，拿着掌柜装入盒子里的长命锁回了铺子。 今天铺子里的食物卖的比往常快一些，一家人提前两刻钟打烊，绕到西街买了五斤肉，还给产妇买了点红糖和枣儿，先赶着骡车回了趟杏花村，将带去的器具卸下来，骡子牵到后院喂了食之后，一行人才步行去了赵家庄。 和以往来的时候不同，今天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有赵成忠和马氏作陪，坐了不少赵家庄的旁亲在院子里谈天说地。 远远的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来，马氏忙起身。 “寄明一家来了，不是让你们大哥说了，太忙就暂且不用过来么？” 林寄明和赵玉珍快走几步上前。 赵玉珍笑着说，“家里添了丁是大事，该来肯定还得来的，况且隔这么近，也费不得什么功夫。” 马氏乐呵呵笑着。 “快进来，都快进来。” 转而弓腰想将四海抱起来，四海却扶着她的手说，“阿婆，我太重了，别闪了您的腰。” 见小小年纪的孩子竟这样懂事，马氏更欢喜了，牵着他的手心一个劲儿的夸。 “哎哟，我的小乖乖懂事了哟，竟然还知道心疼阿婆了。”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不过阿婆现如今身子骨还健朗呢，别说一个你了，就是两个你，阿婆也是能抱一抱的，走，阿婆给你拿糖吃。” 说完，牵着四海往屋里走去。 第154章 绣了一把草 院子里的旁亲见赵家来了客人，一个个跟林寄明和赵玉珍打了招呼之后，就都离开了。 个别离开前，还跟赵玉珍说好话，要是有啥赚钱的好事，别忘了他们。 这些日子，赵松全几兄弟得益于这个妹子，日子好过起来也不是啥秘密，大家心知肚明。 赵玉珍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如果有会考虑。 赵家庄的村民走后，赵成忠望着女婿手上的大包小包，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来就来，还提什么东西？我听你们大哥二哥说你们才买了山头，手里头银子可够用？要是不够的话，爹娘这里还存了点，你们可以先拿去周转一下，就是没多少。” 赵玉珍笑着说，“虽然拮据了点，还是够用的，爹娘不用操心我们，实在没有了，我们肯定会跟爹娘开口的。” 马氏给四海拿了糖，牵着他重新来到院子里。 “眼下你们一家越来越好，我和你们爹看着也开心，几个孩子也都懂事孝顺，玉珍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趁着大人说话的间隙，赵小兰朝着知夏招了招手。 知夏寻思听大人们在这里寒暄也没啥意思，就悄悄溜出了人群，随着赵小兰去了后院。 “最近怎么都没见到你人？” 赵小兰回她，“我最近在跟三婶学绣帕子呢，我给你看看我绣的帕子。” 她拉着知夏去了她跟赵采儿两人住的屋里，从床头的针线篮子里翻出了一条还没绣完的帕子，献宝似的拿给知夏瞧。 “你看，这是我绣的，还不错吧？” 知夏仔细瞧了瞧她绣的帕子，还在脑海里酝酿了一番措辞。 “一把草？” “什么呀！”赵小兰没好气的从她手中夺回帕子，“这是梅兰竹菊的兰花，花还没绣上呢，这都认不出来，你肯定还没用过这么好的帕子吧？” 知夏扯了扯唇角。 “绣成你这样的，确实没用过。” 赵小兰白了她一眼，“好像绣成别人那样的你用过一样，我可是听阿奶说了，小姑针线活可不咋行。” 原本还想正经绣好的第一条帕子送给这个表妹呢，看她这样，还是不送了，不然她回去之后看到这条帕子，还不知道在背地里会怎么笑话自己。 这点知夏倒是无从反驳。 娘前世也没学过绣花，最多就是简单的缝补衣服，来这里之后，也没空去钻研这些东西，家里衣服都是买成衣，只有坏了破了的时候，她才会掏出针线来缝补。 到现在为止，她连鞋底子都没纳过一双呢，家里后来制的几双鞋，都是出钱找桂婆婆或者隔壁来妮的娘帮的忙。 没穿越之前的娘倒是会纳鞋底，只是娘虽得了她的记忆，手却没她那么听使唤。 “她确实不咋会。”知夏说着，望向赵小兰帕子上的那把草，“不过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小兰一听，气的不行，当即将帕子扔回针线篮子，将知夏从她屋里往外推。 “你一来就给我气受，亏我原本还想给你绣条帕子呢，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第一个想着你。” 知夏一听，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确实挺过分的。 可她也没想到，赵小兰那把草是给她绣的啊。 忙换上不值钱的笑脸。 “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觉得你那兰草绣的特别传神。 ” 赵小兰将信将疑的停下了将她往外推的动作。 “真的？” 知夏忙点头，说起违心的话来半点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虽然绣工比不上那些老师傅，但贵在神韵，看着这把草……”反应过来的她连忙改口，“啊，兰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它的高洁、坚韧和淡薄。” 她说着，朝赵小兰竖起大拇指。 “你这绣工真比我强太多了。” 自己还没咋拿过针线呢，别说草了，缝补衣服都费劲，赵小兰至少能把草的神韵绣出来，确实比她强。 知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对赵小兰来说还是很受用的，她一脸得意。 “那当然，我可是跟着三婶正经学过的。” 知夏忙点头，“嗯嗯嗯，学过的就是不一样。” 如果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现如今这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赵小兰重新拿起她绣了一半的帕子，仔细打量了小片刻，才终于说出一句公允的话，“好像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她说着，再次将帕子扔一旁。 “算了，这条绣好还是我自己用吧，等我绣工再好些，我再绣一条送给你。” 赵小兰上前拉着知夏的手。 “走吧，我带你去看我大嫂刚生的小侄儿。” …… 姐妹俩手牵手来到堂屋的时候，许氏已经将孩子从大儿媳苏氏的屋里抱了出来。 赵玉珍忙伸手接过，碰了碰孩子嫩嫩的小脸。 “这孩子挺挺像原儿呢。” 许氏望着她怀中的孩子喜笑颜开，“谁说不是？跟原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赵玉珍从怀中将品宝斋买的长命锁拿出来放在襁褓上。 “这是姑婆和姑公一片心意，保佑小宝平安长大，一生顺遂，长命百岁。” 赵家人一瞧，那银锁看着可不轻，恐怕没少花钱。 “这也太贵重了！” 赵玉珍笑了笑，“大哥嫂子添了孙子，我高兴，这长命锁送也就送了，回头再来吃满月酒，我可就不带礼了。” 村里办酒送礼都很随意，这礼她要是等到满月酒再送，看起来过于高调了些，再说贵重物品当着大家伙的面送也怕丢失，今天一家人都在场，送了正正好。 许氏虽一向说话不留情面，这会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 “孩子姑婆和姑公破费了。” 赵小兰拉着知夏来到赵玉珍身旁，看着她怀中的孩子，凑到知夏耳边悄声说，“我跟你说，大嫂昨天生孩子痛的哭呢，看着挺恐怖的。” 知夏半点不含糊。 “听说生孩子的痛，犹如二十根肋骨同时断裂，自然是恐怖的。” 赵小兰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女人为啥还要接二连三的生孩子？” 第155章 拒绝结亲 知夏瞥了她一眼，“世人眼里，生而为女人，就得为家族传宗接代，大舅母不生孩子，哪来的你？” 她说着，叹了口气。 “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根本不用面对这些事情。” 赵小兰噗嗤一笑，挽着她的胳膊开玩笑说，“你要是男人，我就嫁给你，咱俩搭伙过日子怎么样？” 知夏没多想，“瞎胡说啥，我要真是男人我也不能娶你啊。” 赵小兰眉头一挑。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差劲？” “嘿！”知夏突然觉得这丫头有点无理取闹的性质在身上，“这跟差不差劲有啥干系？咱俩是表亲，表亲结亲这本来就不合理啊。” 赵小兰没往深处想。 “也是，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多，看都看腻了，还是别凑一起的好。” …… 两人正说着话呢，马氏拉着赵玉珍的手去了后院，同行的，还有将孩子递给赵原之后的许氏。 马氏往堂屋和前院的方向看了眼，见几个孩子都没注意到这边。 她拍了拍赵玉珍的手，压低声音。 “玉珍啊，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赵玉珍不解。 “娘请说。” 马氏面上带着笑。 “你也知道，小兰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性子虽直，心地却是个好的，眼下她也十二了，你大嫂的意思是，与其让媒人去外边找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姑爷，不如让她跟五福多接触接触，两人是表兄妹，将来嫁去杏花村有你这个姑母照拂，她也不会受欺负，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玉珍一脸为难。 “娘，大嫂，我也很喜欢小兰，但这事恐怕不成。” 马氏收起笑容，面露疑惑。 “为何？” “娘和大嫂难道没听过，近亲不宜成亲？”赵玉珍望着两人说，“如果小兰和五福没有表亲关系，我当然很乐意她跟五福多多接触，不知道娘和大嫂留意过没有？自古表亲结亲，出生的后代痴傻居多，万一将来两人的孩子不健康，岂不是害了五福和小兰？” 马氏和许氏对视一眼，转而看向她。 “你这个说法，是从哪里听说？” 赵玉珍有些头疼。 她没想到娘家这边会有让五福娶赵小兰的想法。 赵小兰这孩子她倒是喜欢，可五福跟她是表兄妹，结成夫妻是断无可能的，为免将来造成悲剧，又不能让娘家这边的人误会，她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 “我也是这几个月在镇上做买卖的时候，听一个大户人家的老嬷嬷讲的，当时那老嬷嬷提到这件事，还举了几例真人真事，我觉得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马氏听她这样说，当即歇了心思。 “既然如此，那还是别强行凑到一起的好，以免害了两个孩子。” 许氏有些不甘心，以为赵玉珍是瞧不上她家赵小兰。 “咱们这儿表兄妹结亲的不少，也没听谁家出啥事，玉珍要是瞧不上我们家小兰就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扯一些道听途说的事出来，我们也没在场，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遇上过这么一位老嬷嬷，又怎么知道那老嬷嬷是不是说过这话？” 赵玉珍忙为自己辩解。 “大嫂这话说的，我是小兰的亲姑姑，怎可能会瞧不上她？再说我自己也是从赵家出来的姑娘，瞧不上她不就等于瞧不上我自己？她跟五福要不是表亲，都不用大嫂提，等两个孩子大一些，我还得备重礼主动上门提亲呢，可两人是表亲，我就是再喜欢小兰，也不敢冒这个险啊。” 女儿这话说的情真意切，马氏清楚她的品性，当然是相信她的，见大儿媳还想说点啥，马氏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你少说两句，咱附近几个村里表亲结亲的少，咱看到的也不多，人老嬷嬷在大宅院里待着，自然比咱们有见识，就如玉珍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几个孩子的将来，咱们还是慎重一些吧，外头好男儿也不少，小兰如今还小，咱们打着灯笼仔细挑选，总能为她寻到一个如意郎君。” 见赵玉珍态度强硬，许氏自然也不好说太多，回头关系闹的僵了，对自家没好处。 …… 从赵家庄吃了晚饭，林寄明和赵玉珍就领着三个孩子回了杏花村。 一路上，知夏往赵玉珍的方向瞅了好几下。 “娘，我总觉得大舅母今天不对劲，去的时候还喜笑颜开的，之后总垮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钱似的，阿婆当时拉你去后院到底说了啥？” 赵玉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你大舅母想撮合你大哥和小兰。” “那肯定不行啊。”知夏想也不想就反对，“近亲结亲，万一将来生出来的孩子畸形咋办？” 赵玉珍点头。 “咱们知道近亲不能结，你阿婆和你大舅母不知道啊，你阿婆还好，我跟她解释之后，她也听进去了，你大舅母还以为我看不上她家小兰呢。” 知夏了然。 “她不明白其中的利害，误会也正常，难怪后来都没啥好脸色，不过也没事，等过段时间她自己将这件事消化了也就好了。” “希望吧。” 为了儿子将来的幸福，她肯定不能冒险答应这件事，万一表兄妹真看对眼了，岂不是有可能会害了他？ 这样一想，娘家大嫂那边，得罪就得罪了吧。 赵玉珍往五福的方向望去，这里的人成亲早，十四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接下来还得多留意儿子这方面的事情才是，如果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还得及时将他掰正过来才好。 …… 接下来这段时间事情扎堆，知夏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镇上的铺子才开张要顾着，家里那十二口缸的纸也要顾着，还得见缝插针的盯着四海练字，时不时要将另外几个孩子凑到一起教一教。 空下来还得将纸一斤两斤三斤五斤的打包好，写上地址和姓氏，让表兄和哥哥一份一份送出去。 后山脚下的树砍了两天，这两天，她还得兼顾工人们的中饭。 要不是有两个舅舅在家搭把手，她真要累吐血了。 “娘，你不能这么压榨童工啊。” 知夏愁眉苦脸的跟在赵玉珍身后念叨。 “我才十一，不是二十一，我是真干不了这么多事啊，要不是有舅舅帮忙，我甚至连灶上的锅都搬不出来。” 第156章 家里的钱袋子漏风 “那你干不了的喊舅舅帮忙不就好了？” 赵玉珍也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安抚她。 “主要咱家就这么几口人，四海还小帮不上忙，镇上铺子最近也不少事，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实在是走不开人。” 知夏灵机一动。 “娘，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凑到赵玉珍面前，“你想想，前世那些人没日没夜的工作，年纪轻轻不是猝死就是落下一身病，咱们赚钱是为了享受的，现在忙成这样，简直就是在消耗生命。” 赵玉珍虽然认同她的观点，却也无计可施。 “那你说能咋办？铺子不开了？咱一家人扎堆喝西北风？” 知夏忙摇头。 “那当然不是，没钱了还怎么享受？” 侧头望着她带着狡黠的眸光，赵玉珍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憋啥好屁。 “你也知道没钱了没法享受，既要又要，啥都是你说了算。” 知夏嘿嘿一笑，一脸讨好的看着她，“娘，新街那边不是有个叫牙行的地方吗？我觉得咱们可以去那里买两个下人，一个放铺子里，一个放家里，铺子里多个人帮忙，这样你也不必天天往镇上跑，家里这个做饭喂猪养鸡全包，咱俩也能空出手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你觉得呢？” 赵玉珍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不是忘了咱家银子去哪儿了？” 知夏眉头一挑，“这不是又攒半个月了吗？” 坐在厨房门口摘菜的少年抬头望天，脸上尽显忧愁，也不知道到底冲撞了哪路神仙，家里这钱袋子就好像漏风似的，根本存不住钱。 妹妹天天就盯着家里那三瓜俩枣，有点钱就忍不住想要花出去。 让她再嗑一下的话，可以将她开窍的脑袋堵回去吗？ 赵玉珍也额角突突。 “攒了就要花？家里请了这么些人干活都不用工钱的？前些日子你才忽悠家里花了九十多两买山，中间拮据了几天，好不容易存了十几两，你又想买下人，咱家啥家底啊就买下人？你了解牙行的行情吗？下人的工钱怎么开你知道吗？” 知夏抓了抓脑袋，这她还真不知道。 “不了解咱可以去打听啊。” 赵玉珍没好气的说，“你要是有个万贯家财，去买几个下人来家里伺候，我也就不说啥了，咱们这个家总共四间屋还两间是泥砖房呢，买了下人你让他们住哪儿？跟后院两头猪睡一排？” “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比咱日子过的还要好呢，你就是去买了，人家也未必就甘心留在家里干活。” 知夏无话可说，她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欠妥当，但这不是没别的办法了么？ 买来的下人，总是比外面招人要稳妥的。 望着她一副倒霉孩子的模样，赵玉珍虽心疼，却也忍不住数落了一句。 “早跟你说了，有多大能力干多大事，你还说要在老街再租一辆花车卖花灯和纸鸢呢，我看也够呛。” 她放下锅铲。 “你看着火，我去隔壁问问刘氏，看她最近有没有功夫来家里帮忙。” 一天两餐饭，再帮忙喂喂猪，其余时间她可以安排自家的事，也不知道开两百文愿不愿意来。 毕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忙。 开的太高也不合理。 知夏看向她。 “这次不叫桂婆婆吗？” 赵玉珍已经出了厨房门，她摆了摆手，“你桂婆婆这两天病了，在家养着呢，总不能让她带病干活。” 至于桂婶家的儿媳妇，周氏最近要照顾儿子和婆母，也不少事忙，再说她还年轻，考虑事情没年纪长几岁的刘氏周到，相比较而言，还是刘氏合适。 知夏看着她出门左拐去了来妮家，不到一刻钟就笑着回来了。 “她答应了，明天开始，家里做饭喂猪暂时有人帮忙了，我明天再跟你二舅母打声招呼，让你家礼表兄去铺子里接我的活，往后镇上的铺子先让你爹和大哥看着，我跟你一起忙家里的事。” 知夏听后，兴奋不已。 “这样最好了。” 五福松了口气，将摘好的菜清洗之后，挑上了放在屋檐下的一对箢箕。 “娘，我去后院帮爹收苞谷了。” 赵玉珍望向屋外。 “行，等会饭好了我让知夏去喊你们。” 至于四海，得知林寄明要去屋后收苞谷，早就领着金宝和虎妞随他去地里捡苞谷去了。 …… 林家新屋。 如今还未到交赋税的时候，自从家里几亩田的稻子收了之后，家里人终于能吃上了几餐饱饭。 程氏在得知大儿子的态度之后，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二儿媳产期将近，肚子越发的大了，最近是啥也干不了，林水生、林春杏和林喜凤忙着镇上的事，喂鸡扫洒洗衣服倒是有林小满忙活，不过像做饭和摸菜园子这种事，林小满都不里手，就只能她来了。 程氏以前干活倒也利索，只不过在床上躺了几年，被赵氏伺候惯了，身子越发的惫懒，天天忙完家里那点活，一到晚上累的话都说不出，只想早早的洗了去床上瘫着。 这样一来，也根本没精力去大房找不自在。 镇上的人最近虽然多起来，可二房铺子里的生意一直都是不温不火，除去各项开支，一天也就能赚个百十来文，差的时候甚至才三四十文，还得耗三个工在那里，跟大房的生意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天天天没亮就起床，忙到书院散学才收拾东西回家。 家里可没有大房那样舒适气派的骡车，甚至为了省几个钱，连牛车都不怎么坐，来去全靠一双腿，林春杏觉得自己快要累劈叉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如果在娘家必须要过这样的生活，倒不如嫁出去算了，哪怕对方家贫，至少能过几日轻松日子。 不过最好还是能嫁个有点家底的，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生计的事情了。 林喜凤跟她的想法几乎一样！ 要不是她才满十三，她都迫不及待要给自己找下家了。 吃饭的时候，林春杏望向程氏，“娘，媒人那边还是没信吗？” 她都满十七了。 今年要是没说成，跨过年等她满了十八，官府就得上门收税了。 一年六百文，可不少呢。 第157章 拿老宅房契去跟大哥要东西 程氏叹了口气，她也发愁。 “要是没有闹出上半年那档子事，说不定早成了，现如今你名声有损，媒人在牵媒搭线的时候，男方一打听，聘礼要的再低都跟她退了信。” 林春杏一脸委屈。 “怎么这样？我也没干啥啊。” 林水生往她的方向看了眼，轻笑一声，“还未出阁就跟外头的男人睡一屋了，你还想干啥？” 被外人指指点点也就罢了，二哥居然也这般瞧不上她，林春杏更委屈了。 “这事都过去多久了，我当初不是都解释过了吗？二哥作为我的家人，怎么也可以跟外头那些人一样取笑我？我这段时间天天跟着你起早摸黑，难道不也是为了这个家？” 由此可见，连亲哥哥都这般瞧不上她，外头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 见女儿伤心落泪，程氏往林水生的方向睨了眼。 “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别总翻出来炒剩饭，外头那些人怎么说我管不住，你是杏儿的二哥，不求你庇护她，至少也不该说出刚才那番话来。” 她说着，叹了口气。 眼下就希望别影响到喜凤和小满才好，等两年先将喜凤嫁出去，也能得几两银子补贴家里的开销。 林水生被程氏责怪了一通，面上略有些不自在，不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李氏自始至终没说话，她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内心对林春杏满是鄙夷，要不是镇上的事还得她在旁边搭把手，她连装都不想装。 林春杏也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一家人对她不怀好意的眼神。 委屈之下，啜泣着往外走去。 林水生见她还是跟之前一样，生气了就任性往外走，忙喊道，“你又要去哪儿？还嫌自己丢人现眼不够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别想我再半夜三更举着火把去寻你！” 林春杏停下脚步。 “不稀罕你找，我自己会回来！” 说完，抬腿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担心村里人看到她之后指指点点，只能沿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山岭田坎靠近陈大牛家。 她也不知道为啥，一想到自己没人愿意接受，都会想到陈大牛。 毕竟陈家是唯一主动上门向娘求娶她的人了。 要不是后来她不死心跑去沈家闹，她跟陈大牛说不定早几个月前就成亲了。 陈家的院子里这会坐了不少人，似乎在讨论什么，凑近一听，原来是在商量陈大牛的婚事。 在陈家长辈们的努力下，总算有个姑娘家愿意嫁给陈大牛。 那女人是邻村的，叫何腊梅，家中父母双亡，和弟弟妹妹相依为命，今年十八，再不成亲，马上就要过官府收税的年纪了。 她可以不要聘礼，还能带三两嫁妆银子嫁入陈家，唯一的要求是，带着家里的弟弟妹妹一起到陈家生活。 陈家人起初还犹豫，觉得多两个人就多了两张嘴，家里又没啥田地，那么多吃饭的人根本养不起。 但陈家长辈说，何腊梅父母双亡已经有七八个年头，现如今妹妹十三，弟弟十一岁，一直都是她独自抚养，没有将弟妹饿死，反而还能为自己存下三两的嫁妆，可见是个有本事能撑门庭的的姑娘。 且人家还说了，将来弟弟娶媳妇不用陈家掏钱，她自己会想办法，相当于陈家没损失啊。 这样会掌家的姑娘嫁到陈家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要不是这些年忙着生计，导致磋磨到如今还没功夫考虑过终身大事，指不定人还瞧不上陈大牛呢。 陈铁柱和贺氏一商量，就同意了。 这几天前面的礼节都已经走完，正商量着日子办婚事呢。 贺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既然他们往后都不到何家过日子了，为何不直接将何家的院子卖了？也不是多好的院子，还有啥好留的？多少卖个二三两，补贴家用也好，留着给她弟弟将来娶媳妇儿也行，总比放那里烂了好。” 另一人说，“总不能让那何丰年大了之后在陈家成亲？腊梅的弟弟妹妹现在还小，等过两三年他们年纪稍稍大了些，说不定还要回去的，何家那院子留着好。” 贺氏一想，也对。 那何丰年毕竟是何腊梅的弟弟，是何家的儿子，又不是姓陈，在陈家成家肯定是不合适的。 屋外不远处，林春杏听到这里，不由陷入了沉思。 早知道一个院子能卖二三两，当初老宅就不该让娘给大嫂占了，不过大嫂当初要宅子的时候，娘还躺在床上，似乎是没有更换过户名的，说不定房契还在爹娘名下呢。 反正大哥大嫂也不管娘了，没道理还占着老宅才是。 现如今的老宅可比之前气派多了，不仅建了两间青砖瓦房，后院还加了一排猪圈和杂物房呢，这要是卖出去，应该至少能卖个二三十两吧？ 如果他们不肯卖，拿骡子来抵也划算啊。 这么想着，林春杏也顾不上陈大牛成不成亲了，拔腿便跑回了新屋。 一回到家，她立马找到程氏。 “娘，问你一件事，当初大嫂将老宅要去的时候，有找你更换过房契上的名儿吗？” 程氏一想，摇头说，“好像是没有，怎么了？” 林春杏上前。 “娘，如今大哥家里比咱们日子好过多了，又是修屋子又是买骡子，还开荒种地买了山头，镇上铺子生意又好，每天不是鱼就是肉的，反观咱家，天天吃糠咽菜，只能闻着老宅那边的香气干咽口水，镇上买卖拼尽全力一个月也赚不到多少钱。” “既然大哥大嫂这么无情，不顾娘的死活，咱们也没必要讲情面，不如直接拿着老宅的房契去找大哥他们要点东西来，你觉得呢？” 程氏眼里闪过沉思，从一开始的犹豫，逐渐变得坚定。 …… 第二天上午，刘氏忙完家里的活就来了老宅。 知夏早已经将中午和晚上要吃的菜列出来了，食材家里也都有。 夏天刚过，如今地里已经没啥菜了，春日里晒的坨菜正好能发挥它的作用。 抓一把用水泡软了，跟肉片一炒，尤其下饭，加水闷煮的时候，沿着锅边烫几个掺了白面的玉米面饼，沾着油汤的玉米面饼松软喷香，能将人香迷糊了，四海连着吃了两个，还意犹未尽的。 第158章 大功臣金宝 知夏拿了帕子给他擦手。 “已经没了，下次再给你多做两个，快些吃饭，吃完饭姐带你去山里捡酸枣回来做酸枣糕吃。” 上回做的酸枣糕已经吃完了，味道还挺不错，得到了家里的一致好评，甚至还给赵家庄送了小罐去，快被赵小兰捧上天了。 这次她打算多做点，回头还能拿到铺子里卖一卖。 也就是前段时间忙的腾不出手脚，不然她早就想去山里捡酸枣了，树上那些果子又熟了段时间，想必有不少掉落下来的。 听说姐姐要领着自己上山捡酸枣，四海低头快速扒饭，吃的脸上和嘴边全是饭粒子，伸出舌头一卷，舔了个干净。 知夏瞧着他，跟金宝和虎妞舔嘴的动作简直一样一样的。 突然意识到，四海跟金宝、虎妞待的时间还是太长了，往后得多带着他干点别的事情才好。 四海将舔的干干净净的碗放在桌上，双手规规矩矩搭上膝盖乖巧坐好。 “姐姐，我吃完了。” 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知夏有些想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去背个小背篓吧。” 四海忙点头，跑去屋里背上了林寄明用小鱼篓给他改造的小背篓，随知夏出发往山上走去。 …… 后院十二口缸已经换过一轮，两个舅舅从后院转移到了后山。 山脚下略靠上的位置，地基已经打平整，两个舅舅挑了不少石头在砌外院，以黄泥砂浆为粘合剂，已经砌出了一整面院墙。 不远处，靠近自家苞谷地的位置，建鸡舍的泥砖也已经做了一半，再多做一些，到时建一排鸡鸭舍，再沿着荒地上那口小泉挖个池塘出来，鸭子们活动的场地就出来了。 只不过自家喝水就得另外做打算了，看是打井还是先用村里的水井。 村里水井有些年头了，不过水质还是不错的，就是稍稍远了些，一趟来去得一刻多钟呢，家里那口缸不小，挑满恐怕得花半个多时辰，实在是费时间。 知夏领着四海跟赵松全和赵松祥两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开始往山里爬。 “知夏，你们进山里干什么？”赵松全问。 知夏笑着回答。 “山腰上有棵酸枣，我打算领四海去捡一些回来做酸枣糕。” 赵松全也不知道酸枣糕咋做的，不过上回知夏叫五福送一罐去赵家庄，他尝还是尝过的，味道倒是不错，就是觉得这种甜滋滋的东西肯定没少花成本。 “你们两个孩子上山里，一定要小心，有啥事就喊一声，舅舅听到了很快能上来。” 知夏一脸乖巧。 “知道了，大舅二舅也别担心，我们不会跑太远的。” 她说完，领着四海继续往山里爬。 金宝和虎妞摇摆着尾巴跟上。 两只狗已经来家里半年多了，平日里伙食好，毛发光滑油亮，体型健硕，爬起山来丝毫不费力。 这山知夏是爬过一次的，第一次跟五福爬的时候没少念叨，这次爬，却没功夫念叨。 四海比她小，爬起来更费力，她还时不时得回过头拉扯四海一把，以免他滚下去。 姐弟两个缓缓往山上爬，金宝和虎妞跑的快，还得时不时回过头绕着两个小主人跑一圈再往上。 等知夏和四海终于爬到那棵酸枣树下的时候，两只狗相当于跑了三四个来回。 知夏喘了口粗气，望着掉落在地的一大片酸枣，开心的不行。 总算没白跑这一趟。 “四海，你先捡酸枣，我挖一棵血风藤之后再跟你一起捡。” “好。” 四海毫不含糊，将背上的背篓取下就蹲在地上捡了起来，金宝虎妞跟四海待的时间长，这会见他一颗一颗将地上的酸枣捡进小背篓里，也开始用嘴一颗一颗将远处的酸枣含了扔在四海脚边。 金宝不仅会帮着他捡酸枣，更是一趟又一趟蹿进灌木丛里，捡了不少菌子放在了另一堆。 四海望着被金宝捡回来的菌子，面上略有些迷茫，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还是不要。 “姐姐，金宝捡的这些菌子能吃吗？” 正埋头挖树根的知夏往四海的方向望去，见他指着一堆菌子问她，忙拿着铲子走上前。 虽然她也认不全这些菌子。 但她前世听过，狗是能辨认植物的。 如果有毒，它应该不会含回来才是，反正这些菌子也不重，回头全拿下山让山下的大人们认一认。 要是能吃，晚上还能炒盘菜呢。 山里现采的菌子可鲜了。 正巧这时，金宝再一次从灌木丛里蹿出来，将嘴里的东西扔到地上之后，“汪汪汪汪”叫个不停，还咧着嘴，兴奋的在四海和知夏面前边跑来跑去边大幅度摇尾巴，活像一个想要得到夸奖的孩子。 知夏心下疑惑，定睛往它扔在地上的东西看去，竟是一棵红褐色的灵芝！ 摸上去边缘和表层偏软，可见这灵芝新鲜。 她虽不懂药，但前世陪娘去中医馆看病，出于好奇，灵芝她还是摸过的，老化的灵芝硬邦邦跟木头似的，并且药用价值还会大打折扣，不然人家也不会拿来做摆件了。 她一手握着灵芝，伸手抱住金宝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它的额头。 “金宝，你就是今天的大功臣，今晚一定要给你加餐。” 虎妞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也跟着在旁边叫了起来。 知夏见状，也摸了摸它的头。 “都有都有。” 知夏用帕子包着灵芝放在篮子一角，先将地上还没挖完的树根整个挖起来斩断之后，四海和两条狗已经将地上的酸枣捡的差不多了。 她再将捡过的地方过了一遍，姐弟就带着酸枣、菌子、灵芝和血风藤下山了。 担心四海背不动，知夏将他小背篓里的酸枣抓了不少到篮子里，两人杵着血风藤，一路攀着树枝小心翼翼的下了山。 赵松全在山脚下砌院墙的时候，时不时就往山里看一眼，还不忘竖起耳朵听山里的动静。 但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叫，两个孩子倒是没啥声传下来。 直到看见俩孩子从山里钻出来，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咋样，捡着酸枣没？” 第159章 拿房契威胁我们？ “捡着了。”知夏笑着走向两个舅舅，“金宝还找到了不少菌子呢，大舅二舅帮我瞧瞧这些菌子能不能吃。” 赵松全兄弟俩仔细瞅了瞅。 “能，这些菌子都是无毒的。” 知夏喜笑颜开。 “行，那咱们今天晚上吃菌子炖肉。” 回头还能在锅边再烫几个玉米饼子，今天中午第一次做，四海还挺爱吃呢，晚上给爹娘和大哥也尝尝。 回到家，知夏将灵芝连同包着的布先放去了屋里。 挑拣出菌子用筛子装着放到了厨房的案板上，又将酸枣全部清洗干净上了蒸锅。 这次的酸枣比上回多了不少，不过自家吃着消遣还行，拿去镇上卖的话，显然不太够。 她想了想，望向院外。 “四海，你去村口找那些大爷大娘说一声，就说咱家收酸枣，两文一斤。” 杏花村四周都有山，山里肯定还有酸枣树，只不过她没往山里跑，没发现而已。 四海应了一声，领着金宝和虎妞往村口跑去。 知夏是核算了成本的，四斤酸枣大概能出一斤果肉，想要将酸味中和掉一些，得用到半斤到六两白糖，晒到软硬适中的程度，能出两斤酸枣糕，成本大概在五十文。 一斤就是二十五文。 她上回用油纸折了一个三角，一斤分成六小份卖的话，八文一份，利润也能对个半。 不经意间瞟向屋外，橙黄色的南瓜尤其醒目。 她突发奇想，去院子里摘了个大南瓜，切下来一部分改刀成薄片放蒸锅里一起蒸熟。 之后做酸枣糕的时候，一份没有添加南瓜，另外三小份按三成、五成和八成这个三个比例添加到酸枣泥中混合均匀，做了四份酸枣糕。 按理来说南瓜是甜的，比例少的话，做出来的酸枣糕，味道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才是。 不过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糖的使用量，增加体积，降低成本。 刘氏来老宅做饭的时候，见知夏进进出出的忙着，也没问她在干啥，见案板上放了一个空了个洞的南瓜。 “知夏，今天晚上吃南瓜吗？” 知夏笑着回，“是呢，这南瓜打开得快些吃完，不然要坏了，我们今天还从山里摘了些菌子，回头婶子做的时候久炖一会，等会再烫几个玉米饼子，回头婶子给毛豆和来妮也带两个去尝尝。” 听着小姑娘的安排，刘氏不禁在心底感叹。 从前她还觉得知夏性子柔弱，不想让女儿跟她玩的太近，以免影响到女儿的性格，没想到从林家新屋分出来之后，性子竟来了个大转变，说话也好做事也好，都比以前强太多了。 …… 林寄明和赵玉珍回到家的时候，刘氏已经将饭菜做好。 回家就能吃上热饭热菜，赵玉珍乐得轻松，再加上不必听女儿埋怨，耳根子清净了，心下觉得这两百文花的真值。 村里之前没人种苞谷。 今天第一回吃，竟觉得味道真不错。 关键苞谷产量还挺高，种起来又比水稻便利，家里帮忙这些人，都在心里盘算着，明年也要跟着林家大房种点苞谷才好。 吃完饭，知夏望着赵玉珍。 “娘，我今天做了一些酸枣糕，明天早上可以改刀拿点去镇上卖。” 赵玉珍点头。 “行，我明天一早起来切。” 母女俩正说着话，原本正在院子里吃饭的狗突然大叫着狂奔出去。 “啊！！！” 紧接着，院外传来大叫声。 知夏抬眼望去，见是林春杏，突然就淡定下来。 金宝和虎妞自从上回将程氏和林春杏赶走得了两块肉之后，每次看到母女俩往这边靠近，一只比一只喊的凶。 吓的两人接连好多天连从老宅这边路过都不敢。 林春杏见大房一家五口不为所动，一边往程氏身后躲一边朝着院子里喊，“大哥，大哥你快将这两只畜生喊回去啊，怎么连自家人都咬？这样的疯狗养着干啥？” 李氏原本也是跟着母女俩一起来的，见两只狗冲下来，为免动了胎气，转身就往回走了一段。 知夏翻了个白眼。 “谁跟你自家人？” 见程氏握着手里的拐杖毫不留情的往狗背上抽，担心两只狗受伤，她才不情不愿的喊了声。 “金宝，虎妞，先回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对母女过来准没好事，就是不知道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寄明从后院过来，有些诧异的看向程氏。 “娘怎么来老宅了？” 程氏板着脸进了院子，在林春杏给她搬来的板凳上坐下。 “你们之前分家的时候，这院子虽说是给大房的，房契上的名儿还没来得及更换吧？” 院子里几人对视一眼。 因为不知道她来有啥目的，林寄明不动声色。 “娘突然提房契的事情干什么？” 林春杏上前一步，“大哥，这老宅修成这样，你们花了不少银子吧？现如今房契在娘手中，你们如果想保住这个院子的话，可不能对娘这样不管不顾。” 知夏很快反应过来。 “阿奶这是想拿房契威胁我们？” “这怎么能是威胁？” 林春杏一脸抬起下巴。 “原本大哥就是娘的亲儿子，照理来说，子女养爹娘天经地义，可大哥对娘不管不顾，这事儿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若真不管不顾，农忙的时候就不会去新屋帮忙了。” 林寄明看向程氏，眼神中再无从前的孺慕之情，“娘既然拿房契来说事，等你真将房契拿过来再谈吧。” 程氏虚眯起眼，用力一杵手中的拐杖。 “我要是真将房契拿来，就不是跟你们谈了，而是将你们这些不孝子孙给赶出去！” 她在家里不是没找过房契。 当年老宅新屋的房契都是老头子收着的，他去了之后，老宅房契也不知道弄哪儿去了，她几乎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那张纸来，只新屋的房契一直被她压在箱底。 前些年老宅破的住不得人，再加上村里人都知道是他们的院子，也没想到房契的头上去。 现如今倒是想找都找不到了。 第160章 母慈才能子孝 知夏和赵玉珍看了眼，母女俩眼底都带着笑意。 幸好爹当初从里正那里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嘴，后又麻溜的去更换了老宅房契上的名字，不然还真要被程氏和林春杏算计进去。 林寄明吃准了她没房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行，娘去拿房契来赶我们吧，快些去，迟了天就要黑了。” 见林寄明不按套路出牌，林春杏一张脸梗的好似有一坨陈年老便卡在喉咙，无比难看，她提醒林寄明。 “大哥，娘要是真将房契拿来，你跟嫂子还有几个孩子晚上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林寄明轻飘飘点头。 “不用你提醒，我都知道。” 见他根本不接茬，也并不担心他们真将老宅要回去，林春杏跟程氏对视一眼。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林寄明望着两人。 “当年我走的时候这老宅就塌的住不得人了，过了五年只会更破，别说娘没有拿房契来，娘就算真拿房契来跟我要院子，我也会恢复原样再将院子还给你，正好我后山下了脚打算建屋，只要砖瓦到位，不用几天就盖起来了，我有啥好担心的？” 听着他轻飘飘的话，程氏气的手直抖。 “你就非得这样气我？” 林寄明意有所指。 “娘，母慈才能子孝。” “好，好一个母慈才能子孝！”程氏愤愤不平的站起身，咬着牙说，“你等着，我这就去将老宅的房契找来，到时候你们都给我滚，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便领着林春杏和李氏出了老宅的院门。 全家人对视一眼，赵玉珍说，“房契虽在咱们手上，但他们总这么接二连三的来找麻烦也不是个事，还得想想别的法子才好。” “怕啥？”知夏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爹是站在咱们这边的，都不是事。” 闹的越频繁，只会让爹对他们更冷淡，反正吃亏的不是他们母子就行。 赵玉珍白了她一眼。 “我这是怕吗？这是嫌烦！你看吧，等会不管找不找得到，她们还得来。” “嫌烦也没办法，咱们才在屋后开了荒买了山，鸡舍和院子的地基也都打好了，总不能为了这点事换个地方生活？那多不划算啊？” 知夏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 她站起身来。 “今天得了个好东西，我去拿给你们看。” 赵玉珍和林寄明对视一眼，上一句话还在说新屋的事情呢，她这话题转的还真是够快。 “啥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等会你们看了就知道了。”知夏跑进屋里，拿出了下午从山里带来的那棵灵芝，“你们看。” 望着她放在桌上的那棵灵芝，一家人沉默了小片刻。 赵玉珍看向她，“你这灵芝哪来的？” “我和四海今天在山上捡酸枣的时候，金宝从山里找出来的。” 自知夏从屋里拿出了灵芝，金宝就立起后腿趴到了桌沿上，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左右环视着围坐在桌旁的几人。 知夏笑着摸了摸图表现的金宝。 “金宝今天是我们家的头号功臣呢。” 听到这番夸奖，金宝咧着嘴“汪汪”叫了几声。 四海则跟哥们儿好似的，抬起胳膊搭到了金宝的肩背上，一脸自豪。 知夏看着林寄明和赵氏，“爹，娘，我打算明天跟你们一起去镇上，趁灵芝新鲜，卖个好价钱。” 赵玉珍没反对。 “明天忙完早上那趟，让你爹跟你一起吧，灵芝贵重，免得被人占了便宜。” 知夏当然是点头说好。 …… 林家新屋。 程氏一回到家，就去屋里继续翻找去了。 “我记得你们爹都是将房契放在这口箱子里的，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林春杏在一旁帮忙找，“娘，爹临终前没同你交代吗？” 程氏摇头，“当时咱们都搬新屋来了，就没在意过老宅的事，他没讲，我也没顾上问。” 之前是老头掌家，老头临终前，家里多少银钱倒是交代的一清二楚，原本还想让大房来接手呢，是她一哭二闹说林家欺负人，才将老头手里的东西要到手的。 她记得那时候老宅的房契就已经不在箱子里了。 林春杏站在程氏的屋里环视了一圈。 “咱们这两天将屋里翻遍了也没看到，房契恐怕是不在了。”转而想到林寄明说的话，她看向程氏，“娘，大哥口口声声让咱们拿了房契再去谈，会不会原本就在大房手里？” 程氏拧起眉头。 “我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老宅的房契？” “你想啊。”林春杏说，“爹临终前原本就有意将掌家权交给大哥大嫂，那时候是您死活不肯才落到你手里的，会不会爹将东西交给你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将老宅的房契给了大嫂？” 程氏觉得可能性不大。 “你爹那时候病的都自身难保了，没功夫耍那些心机，他既然同意交到我手里，就肯定都会给我，再说你前些年也没少往你大嫂屋里跑，连墙缝里的银子都给她扒出来了，她要真有老宅的房契你能发现不了？” 林春杏一想，也是，转而又开始脸颊发烫。 “娘，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拿了大嫂好多东西似的。”她紧接着转移话题，“只是找不到房契的话，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程氏想了想。 “你去叫里正和同族的几个叔伯来，咱们再往老宅去一趟，没有房契又如何？谁不知道老宅是咱家的？我是你大哥的亲娘，他们明明有本事却不赡养长辈，本就不占理，无论如何，今天都得让他给我个交代！” 林春杏却觉得，还有件事得娘做好心理准备。 “可大哥说，如果娘将老宅要回去，他会先将院子拆回原样，咱就是要回来也没意思啊。” 程氏冷哼了一声。 “到时候他要是敢拆屋，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倒想瞧瞧我这个亲娘的命，有没有那几间屋重要。” 听到这里，林春杏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娘还跟之前一样，为了脸面豁不出去呢。 既然她说出了这番话，想必是已经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了。 “行，我现在就往里正家去一趟。” …… 第161章 子不言母之过 知夏洗漱过后，搬着板凳坐在了屋檐下，见天色逐渐昏暗，还点了盏油灯挂在院门口。 林家族里几个长辈陆陆续续的来了，里正也已经在院里坐下，正喝着茶，跟林寄明说着话，气氛一时间很是融洽。 两刻钟后，程氏领着二房六口人和林春杏姗姗来迟。 “我腿脚不便利，让大家伙久等了。” 林家长辈们纷纷往院门口的方向望去，看见程氏仗着自己腿脚不便拿乔的态度时，面上皆有些不悦。 林家新屋到老宅总共才几步路的距离，明知腿脚不便也不知早点来，未免太不将他们这些族中的人看在眼里。 有人念在她没了男人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有人不惯着她。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家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就是腿脚再如何不便，这么长时间，爬也早该爬到了吧？” 程氏听了，脸上的神情逐渐有些挂不住。 可林家族中这些人毕竟是她让林春杏请来做见证的，当然不能得罪。 “是我的不是，没有估算好时间，这才动身的迟了些，还望几位大兄弟莫要跟我这个老妇一般见识才是。” 见她放低了姿态服软，这些人才没有再抓着这件事不放。 “听你闺女说，你找我们来，是为了老宅的院子？” 程氏点头。 “是。” 其中一人不解，“当初你们和赵氏分家的时候，不是签了契书，要将这院子给她的吗？怎么又突然想要要回去？这院子之前给到赵氏手里的时候，可是破的不能住人的。” 程氏站在道德的至高点。 “大房几个孩子毕竟是我的亲孙子，之前答应给赵氏，也只是可怜他们母子几个没地方住，如今寄明回来，他理应赡养我这个亲娘，可他回来这么长时间，不管大房如何吃香喝辣，我未得到过他一个糖子儿的好处，也实在寒心，既然大房不孝，这院子，我肯定是要收回来的。” “再说如今大房也出息了，不怕没地儿住。” 一直没说话的沈纪之开口了。 “这院子之前虽然是你们一大家人住，但如今已经是归寄明和赵氏所有了，照理来说，你没有要回去的权利。” 沈纪之知道老宅的房契更换了名，在座的林家族人是不知道的。 虽然他们也觉得程氏不地道，可如果房契真在她手里的话，她要以儿子不赡养为由将大房一家赶出去，身为外人，他们也不好说啥。 程氏往沈纪之的方向看去。 “我记得当初这院子是署的我男人的名，他走之前，将整个家托付给了我，敢问里正，我如何没有将老宅收回去的权利？” “当初是当初，现在已经不是了。”沈纪之说，“前不久，寄明已经将院子房契上的名改成了赵氏，现在，这个院子是赵氏的，不是你林家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程氏惊的站起身来。 她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么些年，她连房契的面都没见着，大房却已经拿着悄悄改了名，还是改了赵氏那贱人的名字。 莫不是死老头离世之前，真将房契给了大房？ 可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改名咋也不通知我一声？里正可是看我这个老婆子没了男人还瘫痪在床，瞧不起我？” 沈纪之忙说，“天地良心，我可没有瞧不起谁的意思，且不说婶子之前当着我的面跟赵氏签过契书，你们林家老宅的房契压在我这里，原本就是林叔的意思，留给大房也是林叔的意思，我不过是根据他老人家的遗言办事罢了，属实没有别的想法。” 听着他这番话，不仅程氏惊讶，二房一家和林春杏同样惊讶。 林春杏有些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今天和娘啥也捞不着了，回头还得惹一身骚。 “难怪大哥说让娘找到房契再与你谈，你明明都已经将房契改成了大嫂的名，为何不事先同我们讲，还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林寄明也没料到，他之前还说怎么改房契这么顺利，原来是爹在里正这里留了遗言。 看来他是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了。 程氏只觉得自己这会里子面子都没了。 老头在的时候，家里开销用度被他拿捏的死死的，走了之后还让她不痛快，悄悄压房契留遗言，这是有多信不过她？ 她跌坐在凳子上哭了起来。 “你们林家人太能欺负人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嫁了这样一个男人，死前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死了也要这样埋汰我，老林家的老宅改了赵姓，我连个院子都守不住，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林春杏慌忙抱住她。 “娘，您别这样！难道房契改了名，大哥就不是娘的亲儿子了吗？” 娘现在可不能有事，原本因为她的名声，现如今亲事就艰难，娘要是没了的话，依着二嫂的性子，媒人再说不上亲事，她说不定会为了钱将自己卖到哪个深宅大院里去当丫鬟。 她可不要卑躬屈膝给人当下人。 林水生也上前扶着她。 “娘，杏儿说的对，咱们新屋还得娘来拿主意呢。” 原本他是不乐意跟着娘和大哥来老宅的，可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他也实在累的不行。 关键还没多少钱挣。 他寻思要是大哥能随便从指缝里溜点出来，一家人日子也能松快不少啊，就领着妻儿一并来了。 只是，迫于大哥的威势，一直不敢往他的方向看。 听了兄妹俩的话，程氏果然镇定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番思绪，看向在场众人。 “既然老宅的院子已经更名改姓，这件事暂且不提，但寄明是我儿子，理应赡养我这个当娘的，趁林家几位长辈都在，还请诸位给我做个主，今天这事，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才行，咱们老林家可没有出过不孝子！” 林家那几个叔伯一听，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 “寄明，你怎么说？” 他们在杏花村生活了这么多年，程氏是什么德行，林寄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一清二楚。 要说林寄明这一房不肯赡养母亲，也是程氏偏袒太过，咎由自取。 但话又说回来，程氏毕竟是林寄明的母亲。 子不言母之过。 程氏做的再过分，他身为儿子，对母亲的赡养义务还是得尽到的。 第162章 扣十四年赡养费 “我从未拒绝过赡养母亲。” 林寄明开口说道，“玉珍和几个孩子已经跟娘签了断亲书的事先抛开一边，就我个人而言，身为娘的儿子，确实应该尽到赡养义务，但……” 他顿了顿，才又望着程氏开口。 “前提是，您在公平对待我和水生的情况下。” 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程氏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闪躲。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个儿子从她这里得到的是不对等的。 谁让老大一家那么死心眼儿呢？ 老大回来之后，如果能说服赵氏领着几个孩子重新回新屋过日子，她肯定会平等对待大房二房。 可他说啥也不肯回新屋过日子，她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要让她这个当娘的给儿子儿媳送银子？ 林寄明的声音紧接着又传进了她的耳朵。 “诸位叔伯都在杏花村生活了一辈子，对我们家的情况应该也是了解的，水生年轻时候没怎么吃过苦，是我跟着爹田里地里的忙，我在这里说一句大话，家里的田地和银钱有我爹一半的功劳，就有我一半的功劳，不知诸位叔伯认不认同？” 在场的林家长辈连连点头。 “这话倒是不假。” “六年前官府征兵，为了保全水生，我义无反顾去了边关，回来之后，妻儿被欺负的缩到了破破烂烂的老宅，还只能靠娘家接济，生活艰苦，换成诸位叔伯，你们会怎么想？” 林寄明说着，又望向在场长辈。 今天这事，得好好解决，往后新屋那边才不会时不时找上门。 有个说话直的叔伯开口，“说是恩将仇报也不为过，这要是我，说不定就断了兄弟父母关系。” “原本我也没想计较娘手里的银子分给谁，但你至少得公平对待我的妻儿，不讲银钱咱也讲个情面不是？如今银钱和情面都没有，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 林寄明神情严肃。 “我之前在家里赚的银子当娘已经花到家里了，就说官府那补贴的三十两来说，去掉杏儿的二两，我应得十四两，娘如果将这十四两分给我，往后村里人分家之后怎么赡养我就怎么赡养，不给我也行，就从这十四两里扣，一年扣一两，在村里也算很体面了吧？等这十四两扣完之后，我再另外给娘付赡养钱。” 知夏听到这里，直想笑。 前面听他说的时候，本以为爹这糙汉子憋不出啥好法子来，或者因为愚孝会意思意思付点赡养费，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一年扣一两，也亏爹能想得出来。 等十四年扣完，那老太婆是不是活着还两说呢。 程氏拧起眉头。 “这怎么行？之前官府给的那三十两我都已经给了水生，前段时间我治腿害病花的都差不多了。” 林寄明不管。 “你们花了多少，这不关我事，我该得的没得，该出的自然也不归我出，娘如果同意，今天我就跟娘签一份契书，十四年扣完之后，我这边接着每年给娘付一两银子作为赡养费。” 林水生拧起眉头，“大哥，娘如今这身体，十四年后是个什么光景都不知道呢。” 林寄明一伸手。 “那娘就给我十四两，该我做的我绝对二话不说。” 一次给出去十四两，程氏舍不得，林水生同样舍不得。 依着大嫂如今的态度，从大哥手里将这十四两收回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可林寄明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新屋这边的人也没了更好的法子。 后面又掰扯了一会，才在里正和林家几位长辈的见证下，签下了一份十四年之后开始履行赡养义务的契书。 程氏得了契书，灰头土脸的领着新屋一行人回家去了。 这会天色已晚，院子里其余人也不好继续逗留，程氏一走，就纷纷告辞离开。 林寄明见状，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赵玉珍。 “往后他们应该不会再随随便便来打咱们家的主意了。” 赵氏一笑，今天这事看着着实解气。 “也好，往后咱们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 巫山云雨，一夜春宵。 次日一早，一家人吃完早饭，赵玉珍将四海托付给刘氏之后，就领着知夏五福坐骡车往镇上去了。 知夏今天主要是来卖灵芝和血风藤的，顺便去集市看看有没有果树苗买。 现如今天气不冷和不太热，正好能将树种下地，就算明年开不了花，后年或许能观花，等到大后年说不定就能结果了。 铺子里早晨有一阵忙，知夏也没闲着，领着大舅家的赵林和二舅家的赵家礼两个表兄招揽客人。 自从后院那些诗句传出去之后，小食铺在璞玉书院也算是小有名气，最近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后来逐渐被小食铺中的食物所吸引。 种类虽不多，但每一种都有特色，且味道还不错，后院环境又清幽，闲来无事的时候，点上一些小食在这里坐上两刻钟，神清气爽。 卤蛋是赵氏一早调好卤汁卤的，芝麻糖馅饼和酸梅汤都是现成的，豆花只需要根据客人的口味调味就行，唯独需要现做的，是铁板豆腐和鸡蛋仔。 前段时间做的糯米酒应该也快好了，不过赵氏和林寄明最近都没有空余的时间磨糯米粉，才暂且搁置下来。 她寻思等五福能接手她的活，往后她在家里也能多准备些食材拿到镇上卖。 这两天，赵玉珍再一次体会到了前世辅导女儿写作业的无奈。 只不过这次让她无奈的对象不再是知夏，而是五福。 五福不仅写的字自成一派，干出来的活有时候也自成一派，最后林寄明都看不下去，让五福到一旁的柜台打下手，给客人捞卤蛋、打豆花、盛酸梅汤，他自己则一手揽下了灶上的活。 赵家两个侄子跑堂也还算顺利。 赵氏约摸着再来个两三天，就可以完全将这个小食铺交给父子俩了。 “客官，我们家今天出了新品酸枣糕，您要不要也来点尝尝？”知夏见一身细棉布长衫，腰间还挂着块白玉佩的青年男人刚点完吃食在后院入座，忙上前问了句。 第163章 一唱一和 男人抬眼看她，小姑娘明眸皓齿，神态坦然，不由笑了笑。 “多少钱一份？” 知夏笑道，“八文一包，一包二两上下，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健脾养胃，老少皆宜。” 男人一听，点头说，“既然如此，来一包吧。” “好嘞，客官是打包还是堂食？” 男人略微迟疑。 “打包，带回去给家中小儿吃。” “行，客官稍等。” 知夏说着，忙给他打包了一小份酸枣糕。 转身正要走，男人叫住了她。 “小姑娘，这草棚上挂着的诗句，都是你写的？” 知夏回头，笑的有些尴尬。 “闲来无事一通瞎写，倒是让客官见笑了。” 男人只以为她在谦虚，抬头看着草棚上随风轻摇的小木牌，神情中带着成年男子的沉稳和从容。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文采，还是个姑娘家，溪口镇倒是少见，你若是个男孩，我定要将你招揽到书院中去。” 知夏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信息。 “客官是璞玉书院的夫子？” 男人没否认。 “是。” 知夏规规矩矩朝着他拱手施礼。 “我姓林，名知夏，不知夫子如何称呼？” 这不明年四海要考璞玉书院了，要是能多结识几位书院中的夫子，对四海将来好处多多。 再者，她也可以先跟眼前这位夫子打听打听璞玉书院的考试方向，不至于盲目教学，先让四海将书院的考试通过再说。 男人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 “在下岑焕。” 知夏再次施礼。 “原来是岑夫子，方才失敬了。”转而抬眼看向他，“晚生想跟岑夫子打听一件事，我家中有个弟弟，已经满了五岁，明年想考璞玉书院，不知岑夫子可否指点一二，书院考核会涉及到哪些方面？” 岑焕略显诧异。 “璞玉书院的入学考核内容，私塾教学一般都会覆盖，令弟才五岁，不必这般心急，可以先念两年私塾再说。” 寻常孩子六七岁才开蒙，会先送到私塾读两年，主要是为了让他们掌握基础文字，等到八九岁的年纪，再来镇上进行书院的入学考核。 今年才五岁，说不定还没开蒙呢。 知夏望着这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夫子。 “不瞒岑夫子，我弟弟已经在家学完了千字文和弟子规，村里没有私塾，爹娘也空不出时间去接送，想着倒不如就来璞玉书院，接送便利，也能让弟弟接受更好的教育，如果能够到书院考核的标准，我们一家还是更愿意让他明年来试试的。” 岑焕有些惊讶。 “才五岁就已经学完了千字文和弟子规？是会读，还是会认？” 知夏说，“会读会认也会写。” 岑焕压下心底的诧异。 “璞玉书院的入学考核，主要是学识和品行，不外乎你方才说到的千字文和弟子规，还有百家姓和三字经，除此之外，学院还会对学生的品行进行考核，两者皆优，方能入学，至于年纪尚幼的孩子，书院在学识方面会稍稍放宽，更侧重孩子的品行。” 知夏将他说的话记在心里。 “多谢岑夫子解惑，听了您的话，我们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接下来就不打扰您用餐了。” 岑焕摇头。 “无妨。” 就在这时，同样一身长衫的少年大步来到后院。 “知夏，总算逮着你了。” 知夏回头望去，在看见沈甫安时，展颜一笑。 “甫安哥，你找我有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他往草棚上挂着的小牌子望了眼，“我在书院听说了小食铺的事，就猜到是你，我寻思之前只教你认了字，你是何时学会作诗的？” 她几斤几两，沈甫安是知道的，虽然平日里惊叹她学东西快，可她从前确实没有接触过诗词。 “我这都是胡写，没想到会被这么多人传播出去。” “之前教你认字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天赋异禀，果真如此，我听到这些诗句出自你的手，别提多惊讶了。”少年看她时，双眼亮晶晶的，“甚至还有些自豪。” 听到“自豪”二字，知夏噗嗤一笑。 “自豪你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吗？”少女眉眼弯弯，明媚娇俏，她抬手朝着沈甫安作揖，“还得多谢你这个师父呢，若非是你教我，我可能也写不出这些词句来。” 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她侧开身子，手掌伸向草棚中的岑焕。 “这位是璞玉书院的岑夫子。”转而又跟岑焕介绍沈甫安，“岑夫子，这是我同村的兄长，沈甫安，也是璞玉书院的学生。” 沈甫安这才望见岑焕，忙朝着他施了一礼。 “学生沈甫安，见过岑先生。” 岑焕微微颔首。 “不必多礼，我倒是听院长提起过你的名字，听说你明年要参加院试？” 沈甫安神情恭敬。 “是，岑先生经历过院试，届时学生有不懂的，还望岑先生能传授经验。” “好说，好说。”岑焕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这小姑娘方才为她弟弟向我询问璞玉书院的考核内容，你有经验，可多与她讲讲。” 沈甫安一听，抬眼看向他。 “学生听说，若有学子被书院的夫子看中，不用经历书院的考核也可入院读书，知夏的弟弟虽小，却是个极聪慧的孩子，先生难道不想见见他？” 不用经历考核入院是其次。 岑焕虽是今年才来书院的夫子，学问却并不比那些老夫子差，且见解独到，在分析问题的时候，比那些上了年纪的夫子要大胆。 四海聪颖，跟着他应该很合适。 知夏一听，竟还有这好事？ 那肯定得把握机会了。 “岑夫子若想见我弟弟，明天我就可以让爹娘将他带来。” 岑焕一听，不由笑了。 方才在听到这小姑娘说起她弟弟时，只是觉得这样的孩子得好生培养，毕竟姐姐学问这么好，弟弟将来应该不会差。 所以刚才会提让沈甫安和她说说学院考核一事。 没想到这小子竟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也罢，瞧瞧吧。 看看那孩子是不是真有两人说的这般聪慧。 “你们这一唱一和的，倒是让我不好拒绝了。” 第164章 卖灵芝 知夏一喜，忙作揖。 “多谢岑夫子愿意给我弟弟这个机会，明儿一早我便让爹娘将弟弟带来，届时不管岑夫子能不能看上我弟弟，明年我们还是会以考核的形式进入书院，尽量不让岑夫子为难。” 听到她这番话，岑焕很是满意。 “好。” 这就算是应下了。 知夏满心雀跃，转头去了前堂，跟林寄明和赵玉珍提了岑夫子答应了见四海一事。 林寄明和赵玉珍自然是满意的紧。 “成，明天我们将四海带来。” 知夏来到灶台后。 “爹，稍微让让，我给岑夫子和甫安哥现做一锅鸡蛋仔送过去。” 沈甫安陪着岑夫子在后院聊了一小会，两人便一起离开往书院去了。 忙完早晨这一阵，知夏让林寄明领着她去了药铺。 掌柜见了知夏带来的灵芝之后，抬眼看向林寄明。 “客官，这灵芝新鲜是新鲜，就是年份不长，我这里可以给你开到十八两，你看如何？” 林寄明不懂药，看向女儿。 知夏侧目望着那掌柜，一脸的难以置信。 “掌柜，这灵芝只能值十八两？您诓我的吧？据我所知，灵芝并非年份越高越好，越高年份的灵芝，有效成分流失，逐渐出现木质化，药效反而大打折扣，您仔细瞧瞧，我这灵芝可新鲜着呢，您别欺负我不懂行呀，我们常年生活在山里，啥样的药材没见过？” 虽是大话，但只要能将药铺掌柜唬住就行。 果然，那掌柜在听闻了知夏这番话之后，有些难为情的嘿嘿笑着。 “原来姑娘还是内行人呢。” “我前不久才在您这里卖了血风藤您忘了？”知夏将自己手中比上回长了一倍的血风藤放在柜台上，“喏，我今天还特意又带了一截过来了呢。” 一提到血风藤，掌柜突然想起了她。 “哎呀，原来是常客，刚才是鄙人眼拙，多有得罪，还望两位不要介怀才好。”为了不流失这笔生意，他赔着笑脸，“既然姑娘是内行，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棵灵芝，我可以以三十两的价给到姑娘。” 知夏眉头一挑。 刚才十八两呢，她不过浅装了下懂药的样子，一下就将价钱抬到了三十两，足足多了十二两啊。 这要是不懂行的，恐怕还真高高兴兴拿着十八两回家去了，这掌柜忒不地道。 今天这灵芝能卖到高价，得亏了她前世的好奇心。 她仍旧装作不满意这个价格的样子。 “掌柜要不先给我瞧瞧这血风藤吧，其实我这灵芝也不是特别着急卖，回头我多问两家药铺再做决定。” 掌柜一脸为难。 血风藤他想要，可他更想要灵芝啊。 “姑娘可是不满意这三十两的价？其实这个价已经很高了，姑娘哪怕去别家，最后的价钱也不会有太大出入的。” 望着掌柜的脸色，知夏知道，能上升的价格空间可能真不大了。 “这样，往后我有药材还是往掌柜这里送，灵芝加这根血风藤，一起三十五两银子。” 掌柜拧巴着一张脸。 “血风藤顶天了也就五百文，姑娘一次加四两五钱，实在太多了。”他望向知夏，“我再让一步，三十三两，您要是还不愿意，也可以先去别家问问价。” 知夏和林寄明对视一眼。 带着询问的眼神：要不就三十三两卖了？ 林寄明满眼眉头一挑，他也不懂行，可拿不定主意。 见老爹一脸迷茫的样，知夏寻思这爹跟着她出来除了安全，其余方面也不顶用啊，看来还得自己拿主意了。 “行，那就三十三两。” 钱货两讫。 父女俩从药铺出来，见这会还早，一同往郊外集市去了一趟。 这里聚集了不少卖菜苗、花草、果树和鸡鸭牲畜的农人，还有一些卖菜的散户，郊外集市只春秋两季才会有，半日就会散去。 两人虽在铺子里逗留了半个时辰，不过因为早晨来的早，这会集市上商品还比较全面。 知夏目的明确，径直来到绑着一大捆果树苗的摊位前，望着摊位后身形消瘦，额角两边光秃秃的中年男人。 “大叔，你这里都有些啥树啊？” 大叔望着面前灵动俏皮的小姑娘，眉目中带着几分慈祥，“有桃树，梨树，枣树和枇杷树，不知姑娘需要什么？” 知夏望着那堆树苗想了想。 “都是怎么卖？” 大叔忙介绍，“枇杷树十二文一棵，其余都是八文。” 知夏寻思，这一大捆，看着也就五六十棵，就是全买了，山脚也能种下，更何况，山周围还有那么大片荒地呢。 再不济，将面向老宅这边山里的树再砍掉一些也行。 这么想着，她看向中年男人。 “大叔，这一大捆我全买的话，你能给我便宜点儿吗？” 中年男人抬手搔了搔头顶本就不浓密的头发，转而往知夏身后的林寄明望去。 寻思这两人应当是父女，父女俩来逛集市，怎么这个当爹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个字不说，尽让女儿在这里倒腾，莫不是来消遣他的？ 五六十棵树，就算全按八文一棵，也得四五百文，可不是小价钱。 一个小姑娘能做得了这么大的主？ 知夏见他往老爹的方向看，忙笑着解释，“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的意思，大叔有啥疑问问我就好了。” 问爹的话，回头转一圈还得她来做主。 那大叔一听，这才问她，“姑娘真要全买？” 知夏认真点头。 “大叔只消同我说个价，价钱合适的话，我肯定是要买的。” 大叔打量着面前的那一大捆树苗，小片刻，这才看向知夏，“我这里一大捆树苗应当能有个五十多棵，其中枇杷树就有五棵，多余的我也都不算了，姑娘若诚心想要，给我四百文就好。” 这大叔一看就是常年劳碌的老实农人，知夏寻思他也不容易，再加上自己今日卖灵芝赚了点，就没压他的价，直接付了四百文就让林寄明将那捆树苗扛走了。 之后又在集市买了五棵葡萄藤、一棵石榴和三棵枣树，还买了六只小鹅，二十只小鸭，一整笼子大概四十六七只小鸡，共计花费八百文，加买果树的，今天总共用了一两二钱。 她小时被鹅追过，知道大鹅有多凶，养几只在屋后，说不定能帮着赶一赶黄鼠狼和蛇，以免家里的鸡和鸭被叼走。 等长大了还能下鹅蛋吃。 过年过节的炖一只，别提多香了。 第165章 会游泳也不顶用 父女俩拿着树苗和叽叽喳喳叫的一笼子鸡鸭鹅回到小食铺的时候，五福都看呆了。 乖乖！ 不是去卖药材吗？ 怎么还带了这么多树苗和家禽回来？ 果然，铁打的妹妹流水的钱。 到妹妹手里的银子，没有一个铜板是能焐热的，主打一个多赚多花，少赚少花，不赚借钱也要花。 赵玉珍倒没说啥，本来屋后修鸡鸭舍就是用来养鸡养鸭的，这个时候天气暖和，买回来先放老宅后院精细点养着也好，等山下的鸡舍建好了，这些鸡鸭也稍稍大了些，正好能抛进去。 今年养三个多月，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慢慢的也就开始下蛋了。 加上家里二十四只母鸡，到那时候，铺子里需要的鸡蛋差不多也就能自给自足了。 “这么多东西，你先去后院赶了骡车将知夏送回去吧，家里也不能没人看着。” 大哥二哥要忙后院的活，院子里只刘氏和四海，刘氏这人目前看着虽然没啥问题，终归是个外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家里有个人盯着，以防万一。 林寄明点头。 “行，等回来还得去集市给人送笼子呢，我尽量在中午忙之前赶回来。” 套上骡车，将树苗和笼子一股脑塞进骡车里，林寄明载着知夏回了一趟杏花村，还特意绕去肉摊，买了五斤肉和三根大骨，大骨都让卖肉的屠夫给砍成了两截。 卸下东西，林寄明将鸡鸭鹅抛到后院，就带着鸡笼重新驾着骡车回镇上了。 知夏将小鸡小鸭小鹅跟家里的公母鸡隔开，又给它们拌了点食放在鸡圈中后，跟四海分两趟将树苗抱去了山脚下。 “大舅二舅，劳烦你们先帮我将这些树苗种了。” 赵松全兄弟两个应了声，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在知夏做了记号的地方挖洞追肥栽下树苗浇好水。 好在今天是阴天，哪怕是大中午，也不必担心树苗会被晒死。 种完树苗正好到饭点，一行人便先回老宅吃了饭。 中午有南瓜，回锅肉和红烧冬瓜。 现如今这节气，蔬菜的种类并不多，每天都吃差不多样的，知夏早就有些腻味了，再加上她本就不太爱吃冬瓜，中午便没吃多少。 刘氏看在眼里，问她，“可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口味？” 要是真不合口味，她肯定得换一换做法的。 这年头赚钱的活计不好找，尤其这么轻松还离家近的活，既能赚钱又能兼顾家里，一个月两百文，对她来说也不少。 要是能长期做下去，一年就是二两二钱，够一家人嚼用了。 知夏摇头。 “没有没有，刘婶做的饭菜味道挺好，是我自己的原因，同样的食物连着吃了几次就特别容易腻。” 听着她这番话，刘氏扯了扯额角。 她刚听到了啥？ 吃腻？ 老天爷！别人家想吃一餐干米饭都是奢侈，她能天天吃干米饭，还有肉菜居然会觉得腻？ 果然，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 “现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吃菜也没得别的选择。”刘氏想了想，“现如今塘里应该能挖到藕了，回头我让来妮爹去挖点藕来，我看厨房里有猪大骨，晚上可以炖在大骨里面吃。” 知夏双眼一亮。 “哪里的塘？还有莲蓬吗？” “是太水坡过去那口荷塘，农忙之后我最近都没往那边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莲蓬。”刘氏想了想，“想来边上的都让人摘了，中间就算还有莲蓬，现如今应该也是老的多，恐怕不少都已经掉塘里了。” 她不傻，很容易就看出了知夏的心思。 “知夏要想去，我让来妮给你做个伴，跟你陈叔一起去瞧瞧。” 知夏忙点头，望向一旁的弟弟。 “四海快吃，等会我们一起去。” 早晨走之前，知夏是有给四海布置功课的，虽然没人盯着他，但上午完成的还算不错，下午也就不必继续耗在书本上了，有效率的学习，远比无休止的消耗要好的多。 学的时候认真学，玩的时候尽兴玩。 这是知夏一直以来跟四海灌输的理念，好在四海一直都听姐姐的话，知夏咋说，他就咋做，让她省了不少心。 这会听到姐姐要带他去荷塘摘莲蓬，四海当然积极，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饭扒干净就自觉的去屋檐的墙角下取了昨天的小背篓背上。 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没去过荷塘摘过莲蓬呢！ 等刘氏洗了碗，知夏拉着四海关上院门之后，跟她一起去了隔壁。 “来妮，你爹呢？”刘氏进门就问。 正拿着棍子在地上写字的来妮抬起头，“爹在屋后除草呢。” 刘氏一听，立马往屋后走，还一边大声喊，“孩子爹，你领来妮和知夏姐弟往深山塘去一趟，看能不能挖点莲藕回来。” 深山塘也是属于杏花村的，多年前遇上干旱，村里两口井只能打上来淤泥，田地干到开裂，唯独深山塘中间还有一洼清水，塘中心的泉眼从未干涸过。 整个村子的人借着这一洼清水熬了两年才挺过来。 自此，深山塘在杏花村村民们的心目中，多少带了点神圣的感觉。 陈守财是个勤快人，再加上听媳妇儿的话，扛着锄头就回了院子。 “挖藕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几个孩子还是别跟去吧，回头我没留意出啥事就不好了。” 知夏忙笑着说，“守财叔放心，我会凫水的。” 前世，娘为了她将来多个求生技能，特意给她报了个游泳班，本意其实是想让她多出去动一动，结果她胆子大，上手也快，三次课就已经能在水里刨了。 会了之后，她也没一开始那么热衷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耗了两年才将剩余的课程消耗完。 事实证明，遇上了海啸那样的大灾难，会游泳也不顶用啊。 第166章 荷塘采莲蓬 陈守财眉头一挑，往知夏的方向看去，整个杏花村就没听说哪家姑娘会凫水的，想去就想去，没必要扯谎不是？ 刘氏知道自家男人是直肠子，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孩子想去就带着瞧瞧去呗，回头上成叔家借个木筏，在边上看着点应该没啥问题。” 知夏这丫头，机灵着呢。 正巧狗娃的爹陈大力从门口路过，见院里站了一群人，停脚问了嘴。 “守财哥，这是要干啥去？” 陈守财忙说，“打算上深山塘挖点藕来。” 刘氏一想，看向陈大力。 “大力要不要也跟着去挖点？” 陈大力也是个会水的，两个男人跟着去更稳妥。 “行。”陈大力寻思最近家里都没啥菜，娘也病几天了，挖点藕回来让她补补身子也好，“守财哥等我一会，我回家去拿个背篓。” 说着，快步往家跑去。 知夏看向刘氏。 “等会金宝和虎妞可能会随我们一起去，老宅就拜托婶子帮我们看着些了。” 刘氏忙点头。 “嗐，小事。” 一刻钟后，陈守财和陈大力领着五个孩子浩浩荡荡出发了。 来妮、知夏挎着小篮子，四海背着小背篓，毛豆跟狗娃啥也没带，一边跟上前头两个大人的脚步，一边跟同行的金宝虎妞嬉戏玩闹。 欢笑声惊动了新屋的林耀祖。 三岁的孩子趴在院门上，眼巴巴看着一行人的方向。 “娘，我能跟他们一起玩吗？” 李氏听见儿子的声音，扶着即将生产的大肚子来到院门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不远处望去，当看到队伍中的知夏和四海时，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她望着身旁儿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忘了上回娘为了护你受你大伯母两个巴掌的事了？马上就是当哥哥的人了，咋一天天的就知道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别一天到晚总想跟那些不入流的人和事，也跟你哥多学学，他明年就要考璞玉书院了呢。” 林耀祖才三岁，不懂得什么大道理。 见娘凶巴巴的，又害怕又委屈，跟上回抢来的东西被四海抢回去那般，咧嘴就哭。 李氏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想打人来着，巴掌还未落下，只觉腹部一紧，霎时间，一股水流从腿间流出。 李氏不是第一次怀孩子，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的大喊。 “娘，我快要生了！” 林水生和林春杏领着林喜凤在镇上做买卖，林光宗在私塾，林耀祖啥也干不了，程氏和林小满倒是还能顶点用。 听见动静，程氏快步来到院门口扶住她。 “小满，快去隔壁喊你邱婆婆来，你弟弟快出生了。” 林小满不敢耽误，拔腿就往隔壁邱氏家里跑。 …… 深山塘除了一面挨着田，其余三面都是山，位于山坳坳中间，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从老宅到深山塘大约一刻多钟。 陈守财沿路从成叔家里借了木筏，跟陈大力一起扛到了深山塘。 相隔老远，就看到了满塘绿荷，凑近一看，绿荷是有，其中枯萎的荷叶也不少，塘里的水位，比起春日里低了许多。 塘边是看不到莲蓬的，有也早被人摘了。 陈守财和陈大力将木筏放到水边，让几个孩子连同两条狗站上去，才推着木筏缓缓进入水中。 三个男孩一脸兴奋的看着木筏入水，知夏和来妮则一人握着一支船桨，在陈守财和陈大力的再三叮嘱中，划着木筏入了荷塘。 许是已经被人摘过的缘故，荷塘里剩余的莲蓬并不多，就算有，也都是又干又硬的，不过不管嫩的老的，知夏全都摘回来让四海几人剥出莲子放入了背篓中，回头敲掉外头的硬壳，内里的莲子肉可以用来煲汤或熬粥。 偶尔能摘到一个嫩一些的莲蓬，和来妮一人剥了两颗尝味之后，便扔给了后边的三个孩子。 毛豆毕竟大了一岁，动作也麻溜，剥了颗直接扔嘴里，莲心的苦味顿时让他带上了痛苦面具。 知夏和来妮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傻子，这莲心是苦的，你得剥了莲心吃。”来妮一边说，一边给他示范，“喏，像这样。” 毛豆将嘴里的莲子拿出来，学着她的样子去掉莲心才重新放回嘴里。 知夏和来妮划着木筏继续往前，荷叶间的水面上，偶尔会出现一丛三角形叶片的植物，起初知夏没在意，不经意间瞥了眼被木筏挂住的水生植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来妮，快将木筏停下！” 来妮停下动作，看向她。 “咋了？可是又发现莲蓬了？” “这次不是莲蓬。”知夏将挂在木筏边上的植物捞起来，指着它根下如同牛角一般的紫黑色果实，“看，是菱角！” 来妮没吃过菱角。 “这玩意儿黑漆漆的，咋吃呀？” 知夏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她虽没在水里捞过菱角，但在菜市场的小摊位上还是见过的，来妮居然连菱角都不知道？ 但从原主的记忆中也不难得知，杏花村人对菱角这种东西黑乎乎的东西，确实不怎么热衷，来妮不知道也正常。 “可以煮，可以炒，也可以直接生吃。” 知夏将菱角摘下，又用船桨从水里捞了一些上来，“咱们多摘些，等我回去煮了给大家都尝尝。” 后面坐着的三小只，便自然而然的沦为了摘菱角的“童工”。 陈守财和陈大力一边挖藕，一边留意着几个孩子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知夏和来妮划着木筏回到了岸边。 这一趟，可谓满载而归。 不仅采了两篮菱角，四海的小背篓中更是装了大半背篓莲子，木筏上还有一小捆不怎么老的莲蓬。 陈守财一看。 “嘿，采了这么多东西呢？” 原本以为几个孩子弄不到啥东西，只是因为起了玩心想撑着木筏去塘里耍一耍，没想到还真像模像样的从荷塘里带了点东西出来。 来妮一脸兴奋的跳上岸，从木筏上的知夏手中接过篮子和背篓一一放在荷塘边上。 “收获大着呢，知夏说等会回去要给我们煮菱角吃。” 第167章 半点亏都不肯吃 知夏看向塘边，陈守财和陈大力已经从荷塘里挖了一大捆莲藕，全都清洗的干干净净放在岸边，等会装进背篓里，也不至于将衣服弄的全是淤泥。 陈守财洗了把手和脚之后上了岸。 “莲藕差不多了，再多吃不完坏了也浪费，等下次要吃再来挖吧。” 庄户人家最看不得浪费。 陈大力听了他的话，也洗了手脚上岸了。 “行，回家。” 两人将莲藕装进背篓，扛上木筏领着几个孩子往家里走，正走着，金宝突然“汪汪汪”大叫着越过知夏，凶狠的朝着前边草丛扑去。 虎妞也大叫着紧随其后。 平日里两条狗都还算温顺，眼下突然狂暴，必定是有啥情况。 知夏拎着篮子刚走了两步，又见金宝突然从草丛里蹿出，嘴里赫然咬着一条蛇的脖子，任由那条比她手腕细不了多少的蛇如何缠着它的脖子，仍旧不肯松开嘴。 距离金宝只有两三步之遥的知夏吓的停住了脚，紧接着又开始担心金宝的安危，她不认识这蛇，也不知道毒不毒，万一是条毒蛇，金宝被咬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养了这么久，金宝和虎妞对她来说，就跟家人一样。 况且金宝刚才冲上来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要不是它将这条蛇给咬住了，她刚才走在前头，指不定就要被蛇咬呢。 走在后头的众人也惊了。 “乖乖，这蛇可毒呢！” 陈守财放下木筏，上前掐住了被金宝咬住的蛇脖子，陈大力则将蛇尾从金宝身上给绕出来。 金宝得了解救，终于又开始欢蹦乱跳起来。 陈大力一脸后怕。 “谁能想到这里会趴着一条土呆子，这要是被咬，小命还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知夏一听，忙叫来金宝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它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守财叔，这蛇咋办？” “还能咋办？已经抓到了，当然是拿回去了，这玩意儿不仅能入药，泡酒也是不错的。” 陈守财看向知夏。 “不过这蛇是金宝抓的，你家可有东西装蛇？” 金宝抓的，他也不好直接拿回去，这蛇顶天了也就百多文钱，回头还说他占了便宜，媳妇儿如今还在林家干活呢。 知夏想也不想就摇头。 “守财叔要的话就拿回去吧，我们家没有装蛇的容器。” 陈守财一听，点头说，“行，那今天就托金宝的福了。” 转而看向陈大力，“大力，我先回家一趟，你在这里等一等，我让成叔来跟你抬木筏。” 陈大力当然没意见。 “行，守财哥当心些，注意别被这土呆子咬了。” …… 直到回到家中，知夏还一脸的惊魂未定。 她摸着金宝的脑袋，“金宝，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金宝没叫唤，只一个劲的用鼻子蹭她。 就在这时，放好蛇的陈守财和陈大力背着装藕的背篓来了家里，两人将藕一股脑倒在院中。 “知夏，这藕你们要多少？先将你们要的拿出来，余下的我们自个儿拿回去吃。” 毕竟三家人都去了，理应都有份。 这藕不值钱，倒是那条土呆子，还得亏了金宝呢。 知夏寻思她和四海也没干啥，反而多亏了陈守财和陈大力帮他们搬了木筏去荷塘。 “这藕毕竟是守财叔和水生叔挖的，我们没费力气，也不好白拿。”她望着两人，“这样，我们家最近吃饭的人多，守财叔和水生叔将你们两家要吃的拿出来一些，余下的我三十文全收了。” 这些藕看着挺不错的，家里这么多人，炖也好，卤也好，应付个两三天肯定是没啥问题了，晚上舅舅们回家的时候还能让他们带些回去。 陈守财和陈大力对视一眼。 “值不了这么多钱，你想要就拿去，回头我们再去塘里挖就行了。” 知夏不依，从荷包里掏了三十文付给两人，至于他们怎么分，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钱是一定要给的。”她一边说着，还往两人的手里各塞了两根长藕，“今天多亏了两位叔跟着跑这一趟呢，眼下我爹忙着镇上的活，回头家里要是再有啥事，两位叔也别嫌我麻烦。” 两人得了银子和藕，自然没有任何怨言。 “不麻烦，不麻烦，再有啥事你叫我们一声就好了。” 走之前，还不忘帮着知夏将藕搬到屋檐下才离开。 陈守财两人前脚刚走，田对面陈金池家的邱氏后脚就来了，“知夏，我昨天听人说你们家收酸枣，我今儿从山里打了一些回来，你要是不要？” 正将菱角倒进盆里准备开始清洗的知夏抬头看向院门口嘴唇肥厚的中年妇人。 之前娘去她家借石磨的时候，这邱氏还担心娘勾引她男人呢，防娘就跟防贼似的，现如今爹回来了，她倒是难得主动上门一次。 就陈金池那种又瘦又矮头发还没几根，甚至看起来还有点猥琐的男人，也就邱氏能瞧的上，这要是在大街上遇到这种，娘眼神都不带往他那儿瞟的，甚至还得避着走。 现如今有了爹，就更不可能了。 心里蛐蛐归蛐蛐，正事儿还得办的，毕竟从昨天到今天，整个村也就邱氏给她送来了酸枣。 她起身来到院门口。 “要的要的，没坏的吧？” 邱氏进了院中，将篮子放在地上，“我捡肯定都是挑好的捡，你再挑挑看，坏的可以清出来。” 知夏也没客气，蹲下身还真挑了起来，看的邱氏眼睛瞪的老大。 这丫头，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坏的确实不多，这么大一篮子，也就只有三五颗坏了的，知夏将坏的挑出来之后，看向邱氏。 “伯母来的时候可过了称？” 邱氏回她，“加篮子十四斤，你再称称看。” 知夏找来了家里的秤和篮子，先称了篮子的重量，紧接着将酸枣倒进篮子里一起称，回头将称的总重减掉篮子的重量，就是酸枣的斤两了。 邱氏原本只在一旁冷眼瞧着，见酸枣倒进篮子后，这丫头连秤杆都提不起来，一脸嫌弃的上前拎住了秤杆上的绳。 “我帮你称，你看秤吧。”转而又说，“也不知道你爹娘咋想的，留你一个啥也干不明白的小姑娘在家里弄这些，回头被人宰了都只有认栽的份。” 第168章 想一出是一出 知夏笑笑不说话。 被人宰？ 她如果心黑一点，应该担心这个问题的就是别人了。 “篮子和酸枣一起是十四斤二两，我们家篮子是二斤二两，十四斤二两减去二斤二两，酸枣有十二斤，两文一斤就是二十四文，伯母算算对不对。” 这邱氏虽看起来厉害，到底不是那种纯坏的。 刚才说的重量，确实没骗她。 邱氏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几个铜板尚且能数数，又是十二斤又是两文一斤的，反应自然是没知夏那么快，掰着手指头低头看脚，嘴里默默数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只不过说话的时候没一开始那么自信。 “是，是二十四文。” 知夏给她付了二十四文后，来妮蹦蹦跳跳来了家里，一脸天真的跟刚转身离开院子的邱氏打过招呼，就跨进了院子。 “知夏，你那菱角怎么煮的？要不要我帮忙？” “你来的正好。”知夏将一篮子酸枣先放到屋檐下，拿了一把竹刷子递给她，“咱们一起洗菱角。” 来妮接过竹刷子，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洗菱角，倒也不觉得事情枯燥。 洗好的菱角跟冷水一起下锅，调入盐、葱姜八角和花椒，水开再煮个一刻多钟，直到筷子能插入，再捞出来过冷水。 知夏拿起一个掰开尝了尝，粉粉糯糯的，味道挺不错。 来妮也尝了一个。 “村里之前都没人留意过这个东西，没想到还挺好吃呢。” 知夏给四海剥了一个之后，笑着从厨房拿出了两个钵。 她给来妮装了一大碗，“带回去吃吧，等会记得给我将碗送回来，不然晚上没碗用了。” 紧接着又给隔壁的桂婶家送去了一大碗。 今天的菱角管够，三家人都够吃的，到时候还能让两个舅舅带些回赵家庄去呢。 桂婶养了几天，脸色还有些不大好，不过比前几天好多了。 狗娃的娘周氏脸色也有些白，见知夏抱着一大碗黑漆漆的东西来，她面上带着不解。 “知夏，你这是啥？” 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她将手中的钵放在桌上，“刚煮好的菱角，今天在深山塘摘回来的，婶子尝尝，可好吃了。” 听见是吃的，周氏还没吃就先干呕起来。 知夏是没啥经验的，看她这样，还以为她被桂婶传染了呢。 “婶子也生病了？” 周氏脸颊微微泛红，她有些难为情的将眼神瞥向别处。 “我没病。” “那怎么……”突然想到什么，知夏眉眼舒展，笑了起来，“婶子怀孕啦？” 周氏微微低着头。 “嗯。” 知夏笑的很开心，“恭喜婶子，又要当娘了。”转而又揉了揉一旁狗娃的脑袋，“狗娃，你要当哥哥啦。” 正在啃菱角的狗娃咧着一张黑嘴，笑的一脸没心没肺。 …… 回到家，刘氏已经开始做饭了，大骨汤的香气从厨房里飘出来的时候，林寄明驾着骡车载着妻儿回到了家中。 家里干活的工人连同隔壁两家对菱角的评价都很不错。 知夏寻思要是有多余的，拿点去铺子里卖卖也好，只不过今天摘了之后，深山塘里的菱角也不多了，关键这玩意儿吃起来不大雅观，自己在家吃吃得了。 她一边吃着菱角，一边跟问赵玉珍。 “娘，你上回说的米面打算啥时候开始做？都隔好久了，你不会给忘了吧？” 赵玉珍看傻子似的看向她。 “要不你将我砍两半，留一半在家里做米面，另一半去铺子里做买卖？” 知夏一脸讪笑。 “这得吓死多少人啊。” 赵玉珍戳了戳她的脑门，“那你还问我米面啥时候做？你当我有分身术啊，我要有时间还用你来提醒？” 知夏摸着自己的脑门。 “我错了嘛~” 她一脸嬉笑着挽住赵玉珍的胳膊。 “娘，深山塘那边藕挺多的，你知道藕粉咋做的吗？咱要是能将藕粉做出来，这玩意儿吃起来方便，调一些花生碎黑芝麻粉黄豆粉还有白糖这些进去，可以针对那些镇上县城的夫人小姐弄一个养生铺子，利润又高，也没卖豆腐这么累，你觉得怎么样？” 赵玉珍斜眼看向她。 “豆腐摊子不搞了？” “有手艺干嘛不搞？”知夏一本正经的提建议，“做豆腐可以教给三舅啊，咱多给他开点工钱就成了，几个舅舅都是稳妥的，我那纸不也大舅二舅在帮忙吗？咱不能啥事都揽自己身上，都揽自己身上累都累死了，还怎么享受生活？” 赵玉珍知道女儿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但没想到她一出一出冒的这么快，“你没听过，有句话叫贪多嚼不烂吗？你啥都想搞，是不是七十二行都想试个遍啊？” 虽然都是好法子，但做的太多也根本没那精力。 可能她年纪大了，思想固化，只想稳在一行踏踏实实赚点钱过日子。 女儿年轻，正是敢想敢闯的时候，尤其在这种啥都缺乏的古代，发挥很难有上限。 家里家外这忙不完的活，大多不都是她的主意么？ 起初日子紧巴的时候，她还知道稳着来，现如今手里拿了几两几十两，步子大的都快迈劈叉了。 知夏也有她的歪理。 “那不还有句话叫遍地开花么？再说咱就地取材，成本也不高，先不管卖不卖的，等做成了，咱自己吃也行啊，还能给阿公阿婆送点去呢。” 跟赵家混熟之后，阿公阿婆和舅舅人好，家里有个啥好东西，他们都不忘让舅舅们捎点去。 就像今天晚上，让舅舅带去了莲藕和菱角。 反正也没花啥钱，能让赵家两个老人吃顿好的也行。 赵玉珍望着她。 “你要弄你自个儿弄，我可没空陪你瞎折腾。” 知夏继续缠着她。 “那你告诉我咋做的呗？” 赵玉珍知道女儿的性子，要是不跟她讲，她能一直缠着，所性也费不了多少钱，让她在家里找点事消遣也好。 “我估摸着应该跟豆浆差不多，洗干净加水磨成浆再过滤静置。” 前世村里不仅做米面，每年还会做手工红薯粉，也是打浆过滤之后静置得到红薯淀粉，想来过程是差不多的。 第169章 捡了个孩子 知夏本就聪慧，自是一点就通。 她趁着天黑之前往隔壁来妮家跑一趟，又往狗蛋家里去了一趟，给陈守财和陈大力各开了一天的工钱，让他们明天帮忙挖一担藕回来，并帮她清洗磨浆。 不论能不能做成，先试试再说。 也不知道一担藕能做多少藕粉出来，先看看出粉率，等心里有底了，再做之后的打算。 看着女儿跑来跑去的折腾，赵玉珍懒得去管，想着明天要带四海一起往镇上去，她早早的就给小儿子冲了澡，等会好让他早些睡。 只要不杀人放火，林寄明压根也没想束缚女儿。 至于五福这个哥哥，他倒是想管，可爹娘都在身边都没说啥，也轮不到他去说啊，只能抓抓脑袋忙自己的去了。 …… 四海要去镇上见岑焕，知夏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毕竟昨天就是她给搭的线。 陈守财和陈大力上午可以先将藕挖出来，等她回来的时候，再清洗磨浆。 跟两家邻居打了招呼，一家人坐着骡车浩浩荡荡去了镇上。 赵玉珍刚从骡车上下来，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她面露疑惑，这一条街都是小商铺，谁家做买卖会带这么小的孩子来？ 待铺子开了门，婴儿的啼哭声也愈发清晰。 知夏伸长脖子往后院看，“娘，怎么后院有孩子的哭声？” 赵玉珍不以为然。 “许是隔壁谁家的孩子放在后院，声音传到咱们这边来了吧。” 知夏推开铺子后门，循着声音四处一望，后院的篱笆门边，垫着一张小被单，上面放着一个襁褓。 婴儿的啼哭声，便是从这个襁褓中传出来的。 她眉头一挑，绕过草棚，快步上前开了院门。 望见地上哭的一张脸涨红的孩子，环视四周，整排铺子屋后都瞧不见一个人，便弓腰将孩子抱起。 “娘，孩子哭声真是从咱们后院传来的。”她抱着孩子往前堂跑去，“娘，有人在咱家后院扔了个孩子。” 听见知夏的话，赵玉珍和李氏赶忙来了后院。 “怎么会有人将孩子扔咱后院门口？” “你瞧。”知夏将孩子抱到赵玉珍面前，又指了指后院院门的方向，“就院门口捡的。” 赵玉珍和李氏对视一眼，伸手抱过那个孩子瞧了瞧。 是个小姑娘，孩子手脚健全，五官还皱巴巴长在一起，尚且看不出来啥样，应该才出生不久。 包着小姑娘的襁褓上打满了补丁，赵玉珍寻思，许是哪户人家家里穷的养不起，再加上又是女孩，便送出去了。 她有些犯愁。 “咋就偏偏送咱们这儿来了？本来就不够人手，扔出去也怪吓人，这谁能空的出手来带孩子？” 李氏突然发现了什么。 “玉珍，你看这孩子的手。” 赵玉珍低头一看，孩子左手小指旁，还长着一根细小的肉球，形状跟指头一样，只不过这个小肉球是软的，不是硬的。 别处她不了解，溪口镇这边向来称六指孩子为“天生破相”，说这样的孩子命运多舛，对家人不利。 赵玉珍是不信的。 六指也不是这孩子愿意的，怎能将家族未来的命运系在孩子一人身上？ “难怪她父母会将她扔了，可怜哟。” 赵玉珍一边说着，抬眼看向后院，整条街的后院看过去，还是不见一人，可眼下铺子里的东西也要准备了，不能耽误了接下来的买卖。 她便将孩子又给了知夏。 “你先抱一抱，我去给孩子弄点东西来吃。” 知夏望着她的背影。 “娘，孩子这么小，除了吃奶还能吃啥？” “关键现在没奶啊。”赵玉珍的声音从前堂传来，“我给她搅点稀糊糊，待会你先给孩子喂下，别让她饿死了，等忙完铺子里的事，咱们再跟附近的商户打听打听，看看他们知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知夏只能点头。 “行吧。” 虽然知道这孩子是个麻烦，但她就算再怕麻烦，也不敢随随便便将这个孩子扔出去，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李氏望着那个孩子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 孩子许是真饿了，知夏用筷子一头沾了稀面糊喂她的时候，小嘴一吮一吮吃的可香，小半碗面糊大概去了一瓦勺的量，才慢慢睡了过去。 小月龄的孩子吃了睡睡了吃，还算好带。 不过知夏自己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婴儿虽轻，抱久了胳膊还是会累。 她便让李氏拿了把椅子放在屋檐下，上面垫着孩子襁褓下的那张小被子，将孩子放椅子上躺着睡，孩子还小，不会翻身，再加上椅子两侧有扶手，也不怕她会滚下去。 知夏来到前堂，小声问赵玉珍。 “娘，这孩子咋办？咱不会要养着吧？” 赵玉珍这会正忙呢。 “我哪有功夫养？”她一边忙手边的活一边说，“到时候先问问谁家的吧，要实在找不到孩子亲生父母，再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 林寄明刚才是去后院看了眼那个孩子的，皱皱巴巴的，跟知夏小时比差远了。 “我听说县城有育婴堂，要实在没人愿意养，还能送那儿去。” 赵氏看了他一眼。 “稳妥吗？别是挂着这个招牌捞油水的，这孩子跟咱家虽然没啥关系，但咱们既然捡了她，也得给她找个稳妥的去处不是？” 这年头家贫的人到处都是，就算育婴堂不是捞油水的地方，想来送到那里的婴儿不少，照顾不来不说，要是有个偷奸耍滑的，孩子就得遭罪了，倒不如送去一户没有儿女的家庭。 至少在那样的家庭，孩子能得到父母全部的关注。 林寄明点头。 “那是当然，就算最后要送育婴堂，也得先打听打听的。” 正好李氏这会在前堂收拾桌椅碗筷，听得几人的谈话声，抱着脏碗来到柜台前。 “玉珍，这孩子可不可以先别送出去？” 赵玉珍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二嫂想做什么？”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不我跟你二哥没姑娘么？之前年轻的时候，倒是想要个姑娘来着，总也怀不上，后来你大嫂和三弟妹都有了姑娘，我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今天看到这孩子，我寻思也是缘分，正好赵原媳妇最近奶水足，时不时让这个孩子搭着吃点也行。” 她有些为难。 “主要这事我个人不大好拿主意，还得回去跟爹娘和你二哥商量商量。” 第170章 四海拜师 嫂子开了这个口，赵玉珍也不好拒绝。 如果赵家愿意养，她倒是半点不担心孩子的将来，赵家都是良善之人，肯定会善待这个孩子。 但前提是，她得先弄明白这个孩子到底从哪儿来的。 再者，这孩子除了六指，是不是还有别的毛病，不然可能会害了娘家人。 赵玉珍看着她。 “如果真找不到孩子亲生爹娘的话，这孩子就让二嫂抱回去吧。” 李氏面上一喜。 “哎，好，那我先忙去了。” 她说完，高高兴兴抱着脏碗往后院去了。 …… 快过辰时，岑焕还未来。 就在知夏以为他要爽约的时候，岑焕牵着一个和四海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今日家中小儿闹腾，来的迟了些。” 知夏忙说，“不碍事，岑夫子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赵玉珍和林寄明也陪着笑。 “是啊是啊，岑夫子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知夏往岑焕手中牵着的孩子望去。 小家伙眉目清秀，五官生的跟岑夫子颇有几分相似，身子看着却有些瘦弱，甚至还不如四海壮实。 她无比好奇，岑夫子出来办事，怎么这孩子不在家中待着，反而是跟着岑夫子来了小食铺？难道家里没有人看护吗？ 不过这些涉及到岑夫子的个人隐私，她再好奇也是不能直接去问的。 “夫子和小公子后院请，这会后院人少，方便说话。” 岑焕点头，牵着小男孩往后院走去。 知夏跟在两人身后，忙给后院看着女婴的四海使了个眼色。 “四海，岑夫子来了。” 四海机灵，忙整理衣服来到岑焕面前，学着姐姐教他的样子给岑焕施了一礼。 “四海见过岑夫子。” “不必多礼。”岑焕拉着儿子坐下，望向他，“听你姐姐说，你已经会读会写千字文和弟子规了？” 四海虽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自家姐姐就是他的启蒙老师，日日跟姐姐接触，她虽有严厉的时候，玩闹起来也能比他还疯。 对于夫子，他有尊敬，却并不畏惧，所以在面对岑焕时，神情大方自然。 “回夫子的话，之前确实是会读会写，但时间长了，也不确定是不是还都记得。” 小家伙口齿清楚，不自大，且神情大方，岑焕对他印象不错，他一指对面的座位，“坐吧，将你会的随便背几句我听听。” 见岑焕开始了对四海的考核，知夏笑了笑，也没再打扰他们，转身去前堂给几人准备吃的去了。 赵玉珍见女儿忙的正欢，一脸的欣慰。 女儿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她对家里这几个成员，还是尽心尽力的。 五福有自己的打算，倒是无需她太过操心，四海从认字写字到找夫子牵线，教习礼仪，她无一不用心。 “后院啥情况了？” 知夏笑着小声回答。 “我瞧着应该是没问题，岑夫子的提问，四海对答如流呢。” 赵玉珍一听，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 林寄明却觉得，四海能有这样的本事，得益于女儿的栽培，这半年多来，女儿对四海有多上心，他是看在眼里的。 “四海要是真能被岑夫子看上，知夏绝对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知夏嘿嘿一笑。 “是不是大功臣不要紧，只要四海将来能出息，就没有辜负了我一番心血。” 家里如今还只能靠点小买卖过日子，这里不比前世，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做买卖还得留意竞争对手的背景来路，否则稍不留神，就能被有权有势的人给踩下去。 她如今的纸也是这样的道理。 也就最近没有触碰到某些家族的利益，不然人家找上门，她也只有认怂的份儿了。 但如果四海将来有了出息，家里的情况必定会好不少。 她做了个鸡蛋仔，还拌了甜豆花，又另外给那个跟四海差不多年纪的小公子准备了两份酸枣糕作为见面礼。 端着托盘到后院的时候，岑焕对四海的考核已经结束。 “岑夫子和小公子都吃点东西吧，鸡蛋仔是我现做的，外酥里软，吃起来最是香甜呢。” 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吃食，那小公子显得有些拘谨，他往岑焕的方向望去。 岑焕冲着他温和一笑。 “吃吧，等会爹爹来付钱。” 那孩子听了，这才拿起勺子吃了起来，不愧是夫子教出来的孩子，跟四海的狼吞虎咽不同，岑夫子的孩子哪怕吃东西都是斯斯文文的。 反观四海，埋汰的简直没眼看。 知夏抬手做出了一个扶额的动作，假意咳嗽两声，跟四海使了个眼色之后，笑望着岑焕。 “今日不必岑夫子付钱，这一顿，是我请您和小公子吃的，劳烦夫子特意跑这一趟了。” 岑焕没有推辞，他望向知夏。 “四海可是打算明年入学璞玉书院？” 知夏点头，“是，明年开年，我们打算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 “想来是没问题的。”岑焕望着她，“我就住在书院后山的斋舍中，接下来这几个月，若四海有什么疑问，可去斋舍寻我。” 知夏面上一喜。 “我可以认为，夫子是有意收四海为学生了吗？” 岑焕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 “如果他明年能考入璞玉书院的话。” 但能说出这番话，证明四海已经获得了他的认可，只等四海入了璞玉书院，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弟子了。 知夏忙拉了拉四海的胳膊。 “四海，还不快起来拜一拜岑夫子。” 这傻子，光知道吃。 四海向来听话，放下勺子起身直挺挺朝着岑焕跪下去一拜。 “学生拜见夫子。” 动作一气呵成，不仅岑焕惊了，连知夏也惊了一下。 她之前没教过四海跪礼，都是常见的作揖礼，他倒实在，直接就跪了。 岑焕忙伸手将四海扶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随便行跪礼？” 四海抓了抓脑袋，其实他也没往多了想，只知道往年村里拜菩萨拜祖先都是要下跪的，姐姐刚说拜夫子，而不是让他跟夫子见礼，那肯定就是要跪的了。 第171章 都是妻管严 知夏不知道四海的脑瓜子里想的啥，她要是知道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能有多精彩。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岑夫子将来便是四海的老师，四海拜一拜您，也是应该的。” 岑焕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指着身旁的儿子给四海作介绍。 “这是我的孩子，岑星辞。” 四海一脸友好的望着他。 “你的名字真好听。” 岑星辞一脸腼腆，不过听到人夸奖自己，他也一脸的客气。 “你的名字也不差。” 四海自来熟的往他的方向凑了凑，“我娘说，我的名字是我爹去边关打仗之前取的，你的名字也是你爹取的吗？” 岑星辞摇头。 “我的名字是我娘取的。” 听到这里，四海眼神都亮了。 “你娘好厉害，起的名字居然这么好听。” 岑星辞起初也很高兴，可没一会，眼神便又黯淡下来。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她不在溪口镇……”吗字还未说出口，只觉脑袋一痛，四海惊呼一声，捂着头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姐姐？” 知夏一脸歉意的望着岑焕。 “岑夫子，不好意思，四海不懂事，出言无状了。” 岑焕摇头，“无妨，星辞并未见过他的母亲，倒也不会勾起他太多伤心事。” 转而看了看天。 “不过这会不早了，我们该回书院了。”他说着，站起身，将手伸向岑星辞，“星辞，回家了。” 可星辞似乎并不想现在就回。 “爹爹，我能在这里再待会吗？” 岑焕有些意外。 书院里孩子不少，可星辞向来腼腆内敛，再加上身子骨又弱，几乎没有朋友，哪怕是同龄的孩子，也玩不到一块去。 没想到跟四海见面不过两刻钟，就已经对这个孩子生了好感。 见岑焕在沉默，知夏寻思他肯定是真有事，但也是真不舍得拒绝儿子的请求。 “要不就让小公子在这里玩一会？等他玩够了，我们直接送他回斋舍去，顺便让四海也记一记岑夫子住所的位置，到时候有不懂的地方，好去书院向夫子讨教。” 岑焕见星辞确实想留下，便允了。 他一走，四海跟星辞也不似刚开始那般拘束，再加上四海在家时，跟狗娃毛豆玩的名堂多，星辞起初还拘谨，到后来也逐渐能跟四海玩到一起了。 不过星辞体弱，玩了约莫半个时辰，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知夏见他脸色苍白，不敢马虎，赶忙让四海将人从院外领回来，给他拿了一块芝麻糖馅饼并倒了杯水。 “小公子，你没事吧？快吃点东西，可能会舒服一些。” 星辞先接过她递来的水。 “多谢。”男孩喝了口水后，看向她，“你是四海的姐姐，往后我也可以喊你姐姐吗？” 知夏大方点头。 “当然可以。” 星辞面上带着浅笑，“姐姐往后也别叫我小公子了，就叫我星辞吧。” “行。”知夏提醒他，“星辞快吃点东西，等你休息好了，我让四海和我大哥陪你回书院去。” …… 原本知夏计划着四海在见了岑焕之后就能跟她一起回家的。 这么一耽搁，等四海送星辞去书院回到铺子里，已经到午时了，铺子里又开始忙了起来，知夏寻思家里的事情也不能耽搁太久，就拉着四海去石牌坊那里坐牛车回家了。 至于早上捡的那孩子，上午铺子里人不多的时候，赵玉珍是抱着孩子问了整条街的商户的，没人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来的，也没人见到早上有谁抱着孩子来扔。 既然孩子亲生父母暂且找不着，赵玉珍也就不打算再找了。 找大夫确定孩子没啥隐疾，寻思等下午打烊的时候，先给二嫂抱去赵家庄让家里老人瞧瞧。 侄媳妇刚生了孩子有奶，不论要不要，让孩子先对付一口也是好的，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单靠着糊糊过日子。 如果赵家不要，她再想别的办法。 现如今儿女双全，她可没心思再养一个。 知夏回到家，陈守财和陈大力早就将藕清洗的干干净净放在箩筐里，甚至将藕节都处理干净了。 藕这种东西，用石磨肯定是不成的，一百斤，又切又磨的，都不知道要弄啥时候去了。 知夏草草的吃了刘氏给她和知夏留的饭，从家里找了几块凹凸不平的石板石块清洗干净之后，一人分一块，直接拿藕在上面磨，一边磨一边冲水。 知夏观察了一下，这样磨出来的渣还挺细腻。 陈守财和陈大力，再加她和刘氏四个人，整整耗费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将这一百斤藕全部磨完。 当然了，干活的主要还是陈守财、陈大力和刘氏，知夏也就前期干劲十足，没两刻钟就偃旗息鼓了，中途来妮还帮着她磨了一会。 不过两人毕竟年纪还小，体力活方面，到底欠缺了一些。 将磨好的藕浆用滤豆浆的纱布滤出来，藕渣子可以留着喂鸡喂猪，过滤之后的藕浆需要静置一夜，按照娘说的，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应该能得到湿藕粉。 等家里所有工人吃饭离开之后，知夏凑到赵玉珍耳边小声问。 “娘，那孩子真给二舅母抱回去了？” 赵玉珍点头。 “你表嫂有奶，让她带回去给那孩子凑合一口也好。” 知夏眨巴眨巴眼，“那你刚咋不跟二舅提个醒？好让他有心理准备呀。” “他回去自然就看到了。”赵玉珍说，“再说家里也不是你二舅做主的，上头有你阿公阿婆呢，你阿公阿婆之后，再是你二舅母，最后才轮到你二舅。” 听到这里，知夏“噗嗤”一笑，一脸的没心没肺。 “跟我爹一样，都是妻管严啊。” 话音刚落，脑门迎来一个暴击。 “啊呜！”知夏捂着脑袋，“娘，你打我干啥？” 赵玉珍死亡凝视她，“你把话说清楚，我啥时候管着你爹了？” 知夏张了张嘴，她倒是想说清楚，可望着老娘要吃人的眼神，她敢说嘛她？ 缩了缩脖子，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说了句。 “你没管，爹自己管着自己的。” 第172章 二房的算计 林寄明当然听到了母女二人的对话，不过他只是笑了笑，啥也没说。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还是让她们自个儿解决吧，他帮谁都不对，回头一个不小心，媳妇儿就得将他拒之门外了。 …… 林家新屋。 刚出生的女儿被抱走，李秀兰虽有些舍不得，却并不担心。 这会见林水生从院外进门，忙问他。 “怎么样了？大哥大嫂将咱们孩子抱回家了吧？” 林水生眼神一阵闪躲。 因为他刚才去老宅外头盯了半天，并未见到院里有婴儿的啼哭声，安安静静的，跟往常似乎并无区别。 他倒是想凑近看看，可老宅那两条狗也不是吃素的。 人还没靠近呢，原本趴院门口的两条狗就已经站起身，恶狠狠的望着他的方向了。 为了不让大哥大嫂察觉，他只能转头回了家。 眼下李氏刚生完孩子，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为了不让她担心，只能撒谎安抚她，“抱回家了，我刚去的时候，他们正给孩子喂米糊呢。” 听到这里，李氏故作沮丧。 “你说咱家条件要是允许的话，小五也不必非得送给大哥大嫂去养了，可怜了孩子刚出生，都没喝过几口奶呢，也不知道将来认回来的时候，孩子会不会怪咱们。” 要是儿子的话，她肯定舍不得给别人养的。 万一养歪了，将来就不好管束了。 姑娘家家的大差不差就行，老宅那三个孩子，男孩平平无奇，知夏倒是机灵，可见大嫂会教姑娘。 再者，小五若是大哥大嫂养大的，肯定有感情在，将来哪怕他们认回来，大哥大嫂也不会亏待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到时候不都回馈到他们二房头上了么？ 林水生抚上她的手。 “孩子肯定能理解咱们难处的，你放宽心，先养好身体，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李氏一脸憧憬。 “等我出了月子，往后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去镇上帮忙了，杏儿那边还得早些讲一门亲事嫁出去才好，一个月二百文的工钱，咱自己赚了总比给她要好，原本铺子里一个月除去成本店租都赚不到一两银子，少了这二百文，缺少半呢。” 之前去镇上做买卖，是看到大房赚到钱了，也想给他们添堵来着。 可谁知道大房鬼点子多，紧接着就变了花样，根本撼动不了他们。 但即便他们铺子里赚的不如大房多，一个月能赚几百文，到底是比在家闲着好，到农忙的时候铺子关几天也不碍事。 继续在做买卖上跟大房作对，他们现在是没这本事了。 林水生自然是满口答应。 “行，等你出月子，杏儿的婚事你也上上心。” …… 次日一早，知夏惦记着她的藕粉，起床就来到水缸边上瞅，望见沉在缸底的白色糕体时，兴奋的大喊。 “娘，你来瞅瞅，我这藕粉是不是快好了！” 赵玉珍一脸淡定的往水缸里瞅了瞅。 “好没好的，等晒干之后试试不就知道了？” 知夏一脸期待。 “咋试啊？” 要不是担心打傻了，赵玉珍真想敲一敲这个蠢孩子。 “你说咋试？当然是用嘴试啊还能咋试？” 知夏突然觉得，她跟娘的相处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某个时间段。 “娘，你更年期啊，一早上脾气这么冲。” 这不才三十出头么？ 最近每个月那几天还挺准时的，照理来说不会这么快才是。 “哼。”赵玉珍鼻孔里出气，“更年期不更年期的不知道，听见你问的问题，这脾气压都压不住。” “压不住就深呼吸啊。”知夏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控制好情绪啊娘，我都还好，反正脸皮厚，心理素质也强，四海还小，您别给他造成心理伤害了。” 赵玉珍轻笑。 “你还好意思讲，惹我生气最多的就是你，四海就跟个傻小子似的，你看他啥时候让我受过气？” 知夏眉头一挑，撇撇嘴。 “那当然了，四海都是我在带，都没机会给你气受，你哪里生的着他的气？他的气都是我受了。” 赵玉珍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四海跟你比起来算好的了，在铺子里教你大哥做吃食才是真气人，别人的手是手，他那双手，笨的跟树杈子似的。” 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会全家人都在，她捂着自己的嘴四处望去，见五福不在家，这才松了口气。 否则让大儿听到，还以为她这个当娘的多嫌弃他呢。 知夏呵呵哈哈笑出声来。 “娘，你不记得我前段时间教大哥写字吗？有些事咱还是别强求了，大哥写字下厨虽然不行，但人勤快啊，而且我感觉他不笨的，爹前段时间教他编鱼笱不就上手挺快的嘛，可以从别的方面再挖掘挖掘。” 赵玉珍摆摆手。 “反正做吃的是不能指望他了，往后看吧，一个萝卜一个坑，总能遇到适合他的那个坑。” 她说着，先拿了瓢将水缸上层的水舀出来一半，随后让知夏扶着另一边，将缸扳倒，让藕粉上面的水全部流出来。 底层的白色膏体用细纱布装起来拧紧，拿绳子绑了吊在屋檐下先控控水。 “等水控的差不多了，你就将粉拿出来弄碎一些再晒，到时候要研磨也好研磨，不然完全干了之后一大坨硬邦邦的弄不开。” 知夏点头。 “知道了。” …… 一家人吃了饭，仍旧是知夏和四海留守在家，林寄明和赵玉珍领着五福去了镇上。 骡车才刚走没一会，林水生就顶着被两条狗发现的风险来了老宅。 距离老宅还有几丈远，金宝和虎妞就大叫着冲出去了。 刚费不少力气将藕粉从屋檐上取下的知夏往屋外望去，看到林水生时，心里一惊。 这会院门开着，爹娘也都不在家，就她跟四海，林水生要是想干点啥，她可拦不住。 “二叔来我家做什么？”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好叫两边的邻居听见家里的动静。 林水生站在院外往里头瞅了眼，仍旧没听到孩子的啼哭声，他压下心底的疑惑，“知夏，你爹呢？” 第173章 二房的孩子夭折了 知夏有点摸不准他到底想干啥。 “二叔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最近天天往镇上跑，这会不在家，肯定是已经往镇上去了。”顿了顿，她又问，“倒是二叔，今天不去镇上做买卖了？” “自然是要去的，天天付着店租呢。”林水生硬着头皮说，“我寻思今天东西有些多，想来找你爹搭个骡车呢，既然他不在，我自己想办法算了。” 似是担心自己露馅，隔壁刘氏也开远门往这边来了，再次往院里打量了一眼就离开了。 院子里连一块尿片都没有，可见他们并没有将女儿抱回家，没有抱回来的话，他们能送哪儿去？ 原本以为大嫂对知夏宽容大度，是喜欢姑娘的呢，没想到不是自己生的，处理起来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氏来到院门口，往林水生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知夏。 “知夏，你二叔来做什么？” 知夏摇头，“他说来找我爹搭骡车，眼神一个劲儿的往院子里瞟，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干啥。” 刘氏往院里看了眼。 “该不会是想来偷师的吧？” “谁知道？”知夏笑望着刘氏，“婶子快进来坐，早饭吃了吧？” “吃了。” 刘氏进了门，跟着知夏来到桌上的竹盘旁，学着她的样子切下来一块藕粉，这种湿粉捏是捏不碎的，只能用刀薄薄的切片晒，等半干的时候再捏碎一些，如果想藕粉粉质更细腻，后期还可以用钵研磨一遍。 “你二婶前天生了，你们没听到信吗？” 知夏愣了愣，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没啊，她前天啥时候生的，怎么村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氏四处看了看，见院外没人，才压低声音。 “听说生了个姑娘，孩子昨天一早就夭折了，被你二叔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出了这样的事，村里当然不好大肆传，只不过大家都在私下里猜，可能你二叔二婶看是个姑娘，不想养就给……” 她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知夏听的拧起了眉头。 “不至于吧？就算是个女孩，那也是他们的孩子，怎么说弄死就弄死？” “嗐！”刘氏说，“啥至不至于的？这样的事附近几个村子里多了去了，也就是你如今还小，听到的少。” 知夏确实不能理解。 “你要说谁家为了生个儿子，前面姑娘生多养不起送出去我还是听说过，可我二叔二婶都两儿两女了，再来个姑娘，也没必要非得弄死吧？” 话音落下，她突然想到了昨天在铺子里捡到的那个孩子。 “嘶~” 不会这么凑巧吧？ 可那孩子跟二叔二婶长的一点都不像啊！ 不行，这件事她一定要搞清楚，二舅母抱回去的那个孩子要真是二叔二婶的女儿，那就不能养，不然将来两人找到认回去，二舅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欢喜了。 一大包藕切完，知夏洗了把手之后，望向屋檐下还在认真写字的弟弟。 “四海，别写了，出去玩一会。” 她想了想，来到四海身旁，小声说了几句话。 四海点头，领着两条狗拿上林寄明给他做的竹蜻蜓就出了门，喊上狗娃和毛豆，去新屋前的草地上玩竹蜻蜓去了。 林耀祖本就贪玩，三人没玩两下就将他引了出来。 知夏见状，拿着一包糖往几个孩子的方向走去。 “四海，狗娃，毛豆，吃酸枣糕了。” 她向来大方，狗娃和毛豆跟着四海玩的时候，时常能吃到她投喂的糖果和糕点，这会听见有吃的，自然是撒丫子往她的方向跑。 林耀祖是二房最小的孩子，这些年被李秀兰惯的无法无天。 看到啥要啥，得不到就赖地上哭。 这会看到知夏给四海三人分糖，以为自己也有份，便跑过去伸手讨，但他又极没耐心，知夏给他分的慢了些，就直接揪着她的衣服伸手去抢。 知夏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本想给他分一块套话呢，见他无理取闹，心里不由一阵厌烦，顿时就不大想给了。 “松手，你再不松手我不给你了！” 一边说着，还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拉出来。 林耀祖见抢不到，以为知夏不给，一屁股坐地上大哭起来。 “我要吃糕！我要吃糕！” 他的哭声惊动了新屋的程氏和李秀兰，两人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纷纷从屋里出来。 “咋了这是？哪个黑心肝的欺负我们家耀祖了？” 知夏收起酸枣糕，看向两人。 “我可没欺负你们家林耀祖，我给四海狗娃分酸枣糕呢，是林耀祖揪着我的衣服抢东西。” 听到她这番话，程氏恨不得上去撕了这没良心的死丫头。 “不过是点吃的，狗娃和毛豆两个外人都能给，耀祖是你弟弟，你分他点怎么了？你也是林家人，咋能这么没良心呢？” 知夏可不是从前的软包子。 “我们之前在新屋，二婶可有给过我们一个糖子儿？” 程氏更气了，“你一个当晚辈的，有什么资格评判长辈？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那时候家里啥也没有，让你二婶拿什么给你？” 知夏面色平静。 “首先，我们签了断亲书，我没有你们这样的长辈，其次，我娘教我教的很好，我并不觉得有啥问题，最后，这酸枣糕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我就是不想给林耀祖又怎么了？” 她说着，朝着四海、狗娃和毛豆招招手，将包着酸枣糕的油纸在三人面前展开。 “来，都给你们，拿了去院子里吃，别被人抢了。” 林耀祖见状，哭的更凶了，拼了命的往知夏的方向抓。 “我的，是我的。” 李氏原本想着才将女儿送到大房，大哥大嫂得忙镇上的事，女儿肯定得知夏看着，就不跟她一般见识。 却没想到她不仅忤逆长辈，竟还将儿子惹的吱哇乱叫。 一时间也有些忍不住了。 她神色严厉。 “知夏，怎么同你阿奶说话呢！你就算对我有意见，阿奶可是你爹的亲娘，她说你几句又不会掉块肉，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你多没家教呢。” 程氏在一旁补刀。 “知不知情的人看到，她都是没家教！” 知夏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氏。 “二婶，我从前咋没发现你这人茶里茶气的呢？不会是女儿死了，还没从悲伤中反应过来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 “说起来，我昨天跟我爹娘去镇上还捡到了一个孩子呢，早知道二婶这么伤心，当初真应该将那孩子抱回来给二婶留个念想。” 第174章 打的一手好算盘 如果李氏刚出生的孩子真死了，知夏这样落井下石确实过分，可她看李氏和程氏都跟没事人似的，家里半点悲伤的气氛都无。 才过去短短一天，李氏更是精神饱满，双眼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 哪怕生的真是个女娃，作为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孩子的母亲来说，看到孩子没了，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李氏听到这话，和程氏对视一眼。 “你们没将捡到的孩子抱回来？” 正常情况下，知夏在说出上面那番话之后，李氏不发疯都是好的了。 这句话一问出来，她就知道，猜测成真了。 二房难不成是想让他们大房帮着将孩子养大之后认回去？ 这算盘打的，可真够响。 “那当然没有啦。”知夏耸耸肩，“我娘说那孩子生的六指是天生破相，留在家里害人害己，就没敢收留，将她送别人去了。” 听到这里，李氏愣了愣。 “怎么会是六指？” 孩子生下之后，她可是仔细检查过了的，孩子手脚健全，没有任何破相之处，只腰臀处有一个圆形青斑。 知夏觉得她这个反应有些奇怪。 “六指有啥好奇怪的？可能就是因为那孩子六指，她父母才会狠心将她抛弃，这要是健全的孩子，谁舍得扔？” 李氏没有回答她，只望着程氏摇头。 “娘，不对。” 程氏担心知夏看出啥端倪，也顾不上跟她计较刚才的事了，拉着林耀祖和李氏进了院子之后就掩上了院门。 “怎么不对？” “小五不是六指！”李氏红着眼眶看向她，“娘，小五出生之后我是仔细检查过的，当时您也在旁边看着，她不是六指对不对？” 程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压低声音。 “你就不能镇定一些？林知夏那丫头啥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是诓你呢，什么六指不六指的，总不能是水生将孩子放到他们铺子后院，又有人上去调换了，这世上能有这么凑巧的事？” 李氏虽然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她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十月怀胎将孩子生下，眼下孩子不知去向，怎能半点不担心？ 林水生昨天竟然骗她！ 她抬手抹了把脸。 “娘，我要去找知夏问清楚大嫂将孩子送去了哪里。” 程氏见状，伸手拉住她。 “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你这会去问她，不是正好落入她的圈套了？” 李氏哭了。 “那小五怎么办？” 程氏苦口婆心道，“你刚生下孩子，舍不得是正常，但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赔钱货，你还有光宗和耀祖呢，咱家孩子这么多，多一个少一个没所谓，那孩子还小，不见了就不见了，抱回来还得养十几年，咱家里本来就缺人手，你还嫌不碍事啊？” “再说了，知夏是个啥性子你心里没数？那丫头全身都是心眼子呢。” “现在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情况，最好还是等水生回来问过他之后再做决定，他是孩子亲爹，不可能不对孩子上心的。” 李秀兰虽挂念那个孩子，却也觉得婆母说的在理，于是便只能耐着性子在家里等林水生回来。 …… 溪口镇。 铺子刚开门没一会，赵玉珍的二嫂李氏领着赵家大房的赵林和二房的赵家礼来了。 她一脸喜气，进门就将赵玉珍拉到一旁。 “玉珍，爹娘和你二哥同意将那孩子留下来了，爹说家里人多，一人搭把手就能将孩子看过来了，还说这孩子跟咱家有缘分，给她取名叫元元呢，赵元元。” 虽然觉得赵家孩子够多了，实在没必要再多养一个，但老人向来信奉多子多福，眼下见嫂子是真高兴，赵玉珍也为她开心。 “爹还挺会取名呢，元元这名字挺好听的，这下二嫂圆梦了。” 李氏笑着说，“还得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这辈子恐怕都抱不上闺女呢。” 早晨那一阵忙完，上午人少的时候，林水生来了铺子里。 “大哥。” 他一边喊，一边陈畅脖子往后院瞧。 林寄明看着他，有些不解。 “你来做什么？” 虽然都在镇上做买卖，兄弟俩之前可没走动过，他今天突然上门，也不知道想要干啥。 林水生笑的有些尴尬。 “没事，我就是好奇，来大哥家的铺子里看看。”他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试探着问，“听说大嫂昨天在铺子里捡了个孩子？” 林寄明不动声色的点头。 “是。” 林水生再次往铺子里望去，“怎么没瞧见那孩子？” 林寄明看了他一眼。 “送人了。” “送人……”林水生拧眉看向他，“送谁了？” 林寄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怎么？这孩子与你有关系？不然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林水生忙摆手否认。 “没有没有，我就是纯好奇，随便问问，大哥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先回铺子去了。” 说完，似是担心他看出端倪，转身跑了。 赵玉珍往林水生的背影看去。 “他没事来问那个孩子做什么？” “我估摸着，这孩子跟他有点关系。”林寄明往她的方向看了眼，“玉珍，这事儿你跟二嫂去提个醒，等我们回去了解了情况再商量那个孩子的去留。” 赵玉珍点头。 “行，我这就跟她说去。” 他们这段时间天天往镇上跑，没关注过村里的事，二房的李秀兰也怀老长时间了，照理来说该生了才是。 林水生这人自私自利，要是跟他没关系，肯定不会特意来过问那个孩子的事。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呢！ …… 今天一整天的大太阳，知夏和刘氏上午搭着梯子放到屋顶晒的几个竹盘中的藕粉已经干透。 藕粉本就切的细碎，干起来很快。 下午从屋顶上收下来的时候，知夏将藕粉倒在一起称了称。 一满石藕，大约百斤多点，居然只出了六斤半的藕粉！ 这个出粉率还真是低！ 出粉率低，将来如果要进行售卖的话，藕粉的价钱也要适当定的高一些了，毕竟挖藕磨浆这些操作起来都不容易。 再者，藕的损耗也真是大。 第175章 陈大牛成亲 之前用来磨芝麻的缺口石臼已经换成了新的，知夏担心藕粉颗粒大了冲不开，拿出石臼，将藕粉研磨的更加细腻一些。 还炒了花生米去皮用棉布包着压碎，芝麻炒香，和白糖一起，兑入调好的藕粉中。 晚饭之前，一人先喝了大半碗藕粉，还顺便让刘氏端着托盘给两家邻居一人送去了一碗尝鲜。 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赵松全和赵松祥兄弟两人回家的时候，知夏还用罐子给兄弟两个匀了两斤拌了熟芝麻、白糖和花生碎的藕粉，嘱咐他们让家里人及时吃完，否则放久了受潮会坏掉。 两人自是点头应下。 等人都走了之后，知夏将林寄明和赵玉珍叫到了一块。 “爹，娘，你们猜我今天有了什么发现？” 赵玉珍看着她那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嘴角勾起笑意，“关于你二叔二婶家那个孩子的？” 知夏眉头一挑。 “你咋知道的？” 赵玉珍神情淡定，“刚在厨房问过你刘婶了，她说你二叔二婶生的闺女夭折了。” “你怎么突然问她这个？”她看向面前的爹娘，“爹娘是不是猜到啥了？” 赵玉珍没有回答她的话。 “还是先说说你的发现吧。” 知夏这才说，“今天切藕粉跟刘婶闲聊的时候，听她说二婶生了，我心下好奇，就问她怎么生了孩子这么安静，听她说孩子夭折的时候我还没想那么多，后来她又跟我说，村里都在传二叔二婶可能看是个女孩，就给弄死了，我这才怀疑到头上来。” 赵玉珍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你说你的发现，就这？” “那当然不是。” 知夏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 “我是啥性格别人不知道，娘还能不清楚么？发现问题，那肯定是要去找答案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让四海跟毛豆、狗娃去新屋前面那块草坪上玩，将林耀祖从院子里引出来之后，借分糖引发矛盾，将阿奶和二婶一并吸引出来。” “之后故意提到那个孩子诈二婶的时候，我发现她表情不对劲，我能肯定二叔在咱们家铺子后院放过孩子，但咱们昨天捡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二叔二婶的，还不一定。” 一直没说话的林寄明开口了。 “怎么说？” “因为我跟二婶提到过六指，我看她当时表现的挺惊讶的，就好像很意外那个孩子有六指一样。” 知夏的想法很简单，六指毕竟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孩子是二婶生的，她不可能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发现才是。 听到这里，林寄明沉着脸起身。 “我往新屋去一趟。” 赵玉珍也没拦着。 这事，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二嫂抱回去那孩子真是二房的，她说什么也要给两人还回去的。 不然有那么一对自私自利的爹娘，将来麻烦事多着呢。 望着他的背影，知夏往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 “娘，你说二叔会不会被爹揍一顿？” 赵玉珍摇头。 “不知道。”转而又说，“不过就算被揍了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心术不正的。” …… 半个时辰后，林寄明回到家。 “水生承认了，他确实是在铺子后面放过孩子，不过二房的孩子没有六指，只腰臀部位有一个圆形的青色胎记。” 赵玉珍回忆。 “我那天给孩子换尿片的时候，好像并未发现青色胎记，难不成他将孩子放到铺子后头的时候，正好被另外一个人调换了？” “那么早，能是谁调换的？那附近除了做买卖的，也没别人啊。”知夏不解。 赵玉珍摇头，“管他谁呢，反正不关咱家的事了。” 她说着，往林寄明的手上一瞥，这才看到他拳头上的血痕。 “你受伤了！” 林寄明后知后觉的往手背骨节处望去，并未在意。 “无碍，小伤，好得快。” 战场上受的伤，可比这个严重多了。 刚才就是教训林水生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地上的石子，不然也不会将手砸伤。 赵玉珍一边念叨一边站起身，“小伤口也要注意，我给你将伤口清理清理，等会别再碰水了。” 说着，便往屋里走去。 望着媳妇儿的背影，再次低头看向手背上的伤时，林寄明憨笑起来，突然觉得，受伤能有这待遇也挺不错的。 还是媳妇儿知道心疼他。 知夏看着老爹脸上不值钱的笑，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她跟五福对视一眼，两人弓着腰起身，抬起左腿往后跨过长凳，悄摸摸退出了爹娘的地盘，动作默契的就好像之前经过了无数次训练似的。 她回了屋，点了油灯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如今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纸，虽然不如镇上买的纸好用，不过将就着练字画画还是没问题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练习，这一手字，还真像那么回事了。 这要是放在前世那样充满诱惑的环境中，她肯定是静不下心来搞这些的。 …… 得知二嫂抱去赵家那个孩子不是二房的，赵玉珍也算是松了口气，至于二房的孩子被谁抱走，抱去了哪里，还是不是活着，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 二房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谁让他们心术不正呢，只能说活该！ 为了确认那个孩子真不是自家的，林水生还从隔壁邱氏家里借来了独轮车，推着刚生完孩子没几天的李秀兰往赵家庄跑了一趟。 确认那个孩子腰臀的位置没有胎记之后，第二天开始在镇上边做买卖边寻找自家孩子的下落。 …… 十月十八，宜嫁娶，陈大牛和何腊梅的婚事就定在这一天。 从议亲到成亲，不到两个月，时间算是比较仓促的，不过何腊梅没有父母，所有仪式从简，再加上村里都办的简单，才能在短时间内将婚事筹备好。 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铺子灶台上的事，林寄明父子两个能完全胜任之后，赵玉珍就没再跟着往镇上跑了。 总要学会放手的。 就像知夏说的，啥事都往身上揽的话，家里这一堆事得乱套。 至于在家里帮了半个月忙的刘氏，因为最近里里外外的事情多，赵玉珍也没有辞退她，还是让她每天来家里帮帮忙，有她在旁边打下手要轻松许多，不然家里那么多鸡鸭鹅猪，还得给镇上铺子准备食材，得忙的够呛。 如今只娘仨在家，陈大牛成亲，作为同村，于情于理，都得去喝杯喜酒的。 去之前，赵玉珍也找人打听过，像他们家这种又不是同宗，还扯不上多少亲戚关系的同村人，十个二十个鸡蛋就足够。 村里有人拿十个鸡蛋领着一家老小七八口人去吃的。 赵玉珍不想搞特殊，也不想过于寒酸，母子三人一起去，带上了二十个鸡蛋。 不愧是村里条件垫底的人家，陈大牛家总共三间破旧低矮的茅草屋，院子也是窄窄小小的，远不如自家屋场大，摆上两副桌椅就已经满满当当了，多余的桌椅只能往院外摆。 一眼望去，哪怕是成亲，院里屋里没看到一件像样的家具，甚至连被褥都没换成红色，只门和窗户上贴了几张红色的窗花。 知夏有些不能理解，全家人都手脚健全的，怎么还能穷到这样的程度呢？ 难怪之前没姑娘愿意嫁！ 第176章 织布的手艺 何腊梅来的时候，头上并没有盖红盖头，洗的泛白的浅蓝色碎花上衣搭靛蓝长裙，只鬓边别着一朵红色的头花。 衣服裙子上都没有补丁，可见是她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她长相大气，圆脸大眼睛，人看着也是和和气气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儿家，是怎么带着弟弟妹妹在何家立足的。 妹妹何玉梅和弟弟何丰年亦步亦趋的抬着新做的还未上过桐油的木箱跟在她身后，在望见陈家一屋子宾客时，显得无比拘谨。 陈大牛傻笑着领着新娘子进了院中，在陈家长辈的见证下拜了堂。 陈家酒席也办的寒酸，因为没钱买调料，味道寡淡的可怕，碗里的肉也没瞧见几块，不过一年上头难得吃上一顿好饭的乡亲们倒是欢喜的紧，一边吃一边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海碗打包，想着回去加加工，一家人还能应付两天。 菜刚上桌还没夹上一筷子呢，碗里就已经见底了。 最近将嘴养刁了的知夏根本没吃多少，再加上也抢不到，索性放下筷子看新娘子去了。 她来的时候，正好何玉梅偷偷摸摸给何腊梅送了一碗饭菜进门。 本意是不想叫人瞧见的，何玉梅才将碗递到姐姐手中，准备出门的时候，抬眼看到知夏，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姐姐才嫁到杏花村，她很怕因为自己这一做法，会让姐姐被夫家人看不起。 知夏见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首先开口了。 “放心，我不会对外讲的。”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往何腊梅的方向递去，“喏，这是我自己做的酸枣糕，味道还挺不错的，要是觉得无聊了，可以吃一块打发时间。” 何玉梅望了眼身后的姐姐，转头接过知夏递来的油纸包。 “多谢。” 何腊梅捏着手中的酸枣糕，笑望着知夏。 “妹妹是哪家的姑娘？” 少女笑容明媚，弯着一双眼说，“我是林寄明家的老二，嫂子叫我知夏就好。” 村里辈分她是扯不清的。 不如就根据年纪，自己叫自己的。 何腊梅才十八，只比自己大了七岁，那肯定是叫嫂子合适。 “原来是知夏妹妹。”何腊梅笑着说，“多谢你的酸枣糕了。” 来杏花村之前，她是有了解过这边情况的，对于林家的事，当然也是有所耳闻。 “不必客气。”知夏望着她问，“我听人说嫂子之前在家的时候也会做点小买卖，不知是卖的什么东西？” 何腊梅神情温和。 “爹娘去世之前，家里种了几亩苎麻，我爹娘就是靠着这几亩苎麻织布卖布养活我们姐弟几个的，幼年跟着她干的多了，也就学会了，爹娘死后，我将这门手艺学了下来。” 她低头望着自己长满了薄茧的双手。 “苎麻一年收三季，制作起来并不容易，麻布也值不了多少钱，布庄一压价，一匹布能卖个三五十文都是好的，到年底一缴税，不过刚好能糊口罢了，比不得妹妹家里的营生。” 家里没有壮年男丁，想要种庄稼并不容易。 能让家里有点收入的活，就只有织布了。 收麻，刮麻，晾晒，绩麻，挽麻团，挽麻芋子，上浆，整径，穿筘等十多道工序。 从前是爹娘一起忙活。 爹娘走后，起初她得一个人干，等弟弟妹妹稍大一些，才能在旁边搭把手。 起初那两年，因为她不熟练，织出来的麻布质量参差不齐，一年上头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这两年好了些，几亩地的苎麻，一年干上头，能赚个二三两银子，除去赋税吃喝，还能余个一两上下。 日子虽清贫，倒也还能过。 要不是十八必须嫁人，她还想在家多待几年呢。 不过就算如今嫁了人，织布这门手艺还是得继续做下去的，再过两年妹妹议亲，弟弟娶媳妇儿，都得花银子。 何家那边的地也不能卖，得留着弟弟将来讨媳妇儿之后用来谋生。 好在如今嫁了人，婆家这边若能帮衬一二，还能多种几亩苎麻，将来两家人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但若夫家人斤斤计较，那她就只能先顾着自己手里的了。 知夏站在门口听着，深知她的不易。 “既然布庄收布这样便宜，嫂子就没想过自产自销么？或者做一些成品出来售卖也行啊。” 何腊梅神情一愣。 “之前倒没这么想过，我爹娘往年都是直接送去布庄卖，我也就一味效仿了，而且家里事多，我也没功夫去想其他的。” 她起身看向知夏。 “妹妹这里可是有什么好法子？还望妹妹能指点一二。” 知夏见外头桌上的碗差不多要空了，也陆续有人起身往这边来，便说，“我倒是有点想法，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等嫂子忙完这两天的事，可以来林家老宅寻我，到时候咱们再详细说。” 何腊梅欣然点头。 “成，等忙完这两日，我定去找妹妹。” 知夏没再多说什么，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一旁的何玉梅看向姐姐。 “姐，刚才那姑娘看着年纪比我还小，她能知道怎么做买卖吗？” 何腊梅浅笑着重新在床边落座，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同意陈家之前，打听过杏花村的事，陈家人穷，只是因为跟大多人比，他们更不懂变通，这样的人家，虽然嫁过来一开始日子会难一些，越往后只会越好。” “林家是从知夏妹妹母亲从婆家分出来之后才慢慢发家的，镇上做买卖的人不少，却少有人能如他们这般，短时间将买卖做到如此地步，必定是擅长经商之人，就算没有更好的法子，我找她取取经也是不错的。” 她看着何玉梅。 “再过几年你和弟弟一个要嫁一个要娶，我自己成了亲，也得顾着点陈家这边，我现在只愁自己赚的不够，若不能给你和弟弟都安排好归宿，将来我有何脸面去面对爹娘？” 何玉梅红着眼眶摇头。 “姐，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些年要不是你，我和弟弟早就饿死病死了，更不会因为我们耽误了你的婚事。” 何腊梅笑着擦掉她脸颊上的泪。 “傻妹妹，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嫁到陈家，是她自愿。 丈夫和公公都是老实人，婆母也是个护短的性子，将来有了婆家人撑腰，日子肯定能越来越好的。 …… 第177章 给媒人加点钱 知夏觉得陈家的喜宴实在无聊，等有了第一个离开的人，就匆匆催促着赵玉珍回家了。 赵玉珍烦不胜烦，跟同桌吃饭的村民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一双儿女回家去了。 知夏一到家，就顺着屋檐下的梯子往上爬。 “娘，咱家的糯米粉应该晒差不多了吧？” 养了这么久的女儿，撅个屁股赵玉珍就知道她要放闷屁还是响屁。 “宴席上让你先应付两口你不肯，一回来就开始寻东西吃，你这嘴咋这么刁呢？” 知夏没脸没皮的嘿嘿笑着取下一个竹盘递给她。 “这不是娘养的好么？” 赵玉珍嘴上虽烦她，手却还是接过她递来的竹盘，取了一些捏的细碎的糯米粉，分成两份，一份直接用清水拌了搓白糯米丸子，另外一份拌了蒸熟的南瓜搓了南瓜味的糯米丸子。 再从米酒缸里舀了米酒加水煮开，放入双色丸子煮熟之后调入糖。 香喷喷的酒酿丸子就做好了。 知夏和四海一人吃了一碗。 “好久没吃过这酒酿圆子了，乍一吃，还挺好吃的。” “就你会吃。”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你前些日子雇陈守财和陈大力给你挖藕做的那几十斤藕粉，想好怎么弄没？现如今家里也不大缺吃食，那么多留家里非得坏掉去，这玩意儿一受潮可就不好吃了。” 她也是个看不得浪费的人。 现如今家里有归有，都不是浪打来的。 知夏将嘴里的甜酒咽下，“我倒是想伴着花生碎和黑芝麻卖来着，最近不是在忙草纸的事情嘛？等忙完这这段时间，我就到咱们铺子前支一个摊子卖藕粉，到时候拉着赵小兰跟我做个伴。” 如今娘空下了手，家里的事有人盯着，她就自由了，也不必去哪儿都拖着四海这条小尾巴。 赵玉珍点头。 “也行，你爹和你大哥在旁边，也不怕你被人欺负。” 知夏笑的一脸没心没肺。 “那是，有爹在，谁敢不长眼欺负我啊，别的地儿不敢说，老街这边肯定是没人敢的。” 赵玉珍将晒干透了的糯米粉用布袋子一包一包装好放在篮子里吊在屋檐下，继续通风干燥，也方便林寄明和五福去早上拿了就走。 “你爹也不是万能的，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出门在外自己也得当心才是。”她一边忙着手头上的事情一边说，“明天我要往镇上去一趟，买些布和棉花回来给你们一人做两件棉衣换洗，天看着凉了，之前的旧衣服都穿不得，你和四海在家多留意家里的事。” 知夏点头，后山的鸡舍和院子都建差不多了，最近两个舅舅在给她捣纸浆，每空一口缸，就往后山的院子里搬一个，已经搬三个过去了。 等所有缸搬过去，后院空出来的屋子正好能堆黄豆和苞谷。 …… 傍晚，林春杏回到家，从村口到家，听了一路陈大牛成亲的传闻。 有说新娘子怎么怎么标致懂事的，也有说她孝顺稳重能持家的，还有说陈大牛和陈家捡到宝的，更有人小声拿林春杏和何腊梅做比较，将她比的一无是处的。 林春杏当然生气。 可她如今在村里风评本就差，再加上娘再三叮嘱她不要闹事，便忍了下来。 快步回到家，脸色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程氏看到她，也来了气。 “一回家就板着张脸，谁欠你的了？” 林春杏红了眼。 “娘，你是没听村里那些人怎么说我，他们太过分了！” 知女莫若母，程氏听到她这番话，当然知道她什么心思。 “谁叫你那么任性？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要是本本分分嫁给陈大牛，村里还有谁会嚼你舌根？他要是还没成亲都好说，原本他对你也不是没有心思的，是你自己瞧不上，现如今他都成亲了，你又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村里人爱比较你就让他们比去呗，难不成你还真想跟那何腊梅分个高下？” 那何氏看着斯斯文文，实际上可不是个好惹的。 林春杏哭的梨花带雨，委屈的不行。 “娘，要不你加点钱给媒人吧，我想早点成亲，我不想再让人指指点点了。” 也不想继续在家里过苦日子了。 这些天早出晚归的，觉都睡不好，来去日晒雨淋的，皮肤黑了，也糙了。 再这样下去，更没人看得上她了。 程氏叹了口气，同样心烦。 “你以为我不想？问题现在能看上你的人家就那么两户，一户是河泥村的王瘸子娶续弦，另一户是望春山的李财主纳小妾。” “那王瘸子的亡妻是难产死的，二十三的年纪倒是不算太大，可他右脚有些跛，虽然干活啥的不妨碍，娘还是希望你能嫁一个健全的夫婿。” “再说那李财主，家里已经有了三房小妾，贪财好色也是在咱们这几个村出了名的，勾栏里的女人更是不知道招惹了多少，这要是招了花柳病回家，你这辈子就毁了，李家虽然富有，却也是个虎狼窝，娘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踏进去。” 林春杏听的认真。 “那王瘸子家里条件如何？人又如何？” 程氏望着她，“媒人说他亡妻在的时候，对人挺好的，是个任劳任怨的老实人，娶续弦倒是准备了四两聘礼银子，但娘想着你是头嫁，连手脚健全的陈大牛都看不上，许是也瞧不上王瘸子的，总不能单单为了这四两银子就将你胡乱嫁出去，就一直没将他放心上。” 即便到了如今的光景，她还是希望能再等一等，女儿才十七，还是个没跟过男人的黄花大闺女呢，随随便便嫁人做续弦，总觉得她太吃亏。 从十七到十八，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呢，穷一点没关系，至少得找个跟陈大牛一样，手脚健全的。 主要一开始女儿去沈家闹这事，相当于已经拒绝过陈家，再找过去她这个当娘的也觉得没脸。 再说陈家族里那些老不死的都摆明了不想女儿进门，这样强行嫁过去，老大不管，老二没能力管，女儿以后也不定能有啥好日子过。 第178章 陈大牛是我男人 林春杏仔细想了想。 觉得程氏的话有道理，她肯定是不能嫁李财主当第四房小妾的，大宅院里腌臜事多，她可不乐意跟满院子女人抢男人。 至于王瘸子，娶了第一任妻子之后，连着娶续弦还能出四两银子的聘礼，可见他这人也是个会赚钱的。 腿跛的不厉害，也不妨碍干活的话，对她好就行了。 再耽搁下去，她都要十八了，到时候恐怕连王瘸子这种都找不到。 这么想着，林春杏看向程氏。 “娘，要不你先打听打听那个王瘸子？顺便再让媒人继续找找，如果过完年还找不到更合适的，我想先跟那个王瘸子见一面。” 程氏有些诧异，“你不介意他跛脚？” 林春杏神情沮丧，“我还想嫁沈甫安呢，可娘也看到了，我还有得挑吗？” 程氏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忍心。 “沈甫安你就别想了，那罗氏担心你再舞到她儿子面前去，早几个月前就在镇上租了院子，只旬假才会回来待一天，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一家都对你无意，没必要再强行往他们家挤了，就依你的，我明天先托人去打听打听那个王瘸子吧。” 林春杏点头，梳洗一番之后，将湿头发松松的绑在脑后，出门去了。 …… 何腊梅虽然是陈家长辈操持让陈大牛娶的，但因为他跟何腊梅不熟悉，和她待在一处，颇有些不自在，天都要黑了，还坐在院子里迟迟不肯进屋。 贺氏见状，上前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压低声音。 “你干啥呢？大喜的日子，洞房花烛夜你不在屋里，待外头做什么？” 陈大牛抬头看向她。 “娘，我有点不大敢。” “有啥不敢的？”贺氏继续压低声音，“这天马上就黑了，被子一盖，谁也见不着谁，干柴烈火水到渠成的事儿，腊梅都已经跟你拜了堂了，就是你正儿八经的媳妇儿，睡自己媳妇儿还要啥敢不敢？她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也给我出息点！” 陈大牛面露为难。 “娘，我出息不起来……” 贺氏斜眼看他。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还放不下林春杏那个狐媚子？” 见儿子不说话，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拍向儿子后脑勺。 “放不下她你早干嘛去了？腊梅这么好的姑娘，能甩那林春杏十条街了，就你这土疙瘩脑袋，她愿意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居然还不知足，早知道这样，咱也别耽误她，现如今人都娶进来了，新婚之夜新郎官连屋门都不肯进，你是不是成心想让村里人看她笑话？” 家里穷，儿子讨不到媳妇，她一开始确实愁。 后来林春杏莫名其妙去了儿子屋里，她寻思不管人怎么样，先给老陈家留个后也行。 谁知道那小贱人不知好歹，自个儿跑错了屋，还要闹到沈家去，搅的几家人都不痛快。 现如今得了何腊梅这么一个儿媳妇，她别提多满意了。 自家四口人凑不出一个能转弯的脑子，这姑娘在娘家就能干，脑子也聪明，有她掌家，将来一家人只会越过越好。 这会见蠢儿子不知好歹，她当然是看到就来气。 跟着何腊梅一起来陈家的何丰年和何玉梅沉默着站在不远处，虽然听不见贺氏跟陈大牛说话的声音，但看这个姐夫迟迟不进新房，当然也是替姐姐抱不平的。 何丰年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姐夫犯浑，说什么他也要拉着姐姐回家去。 交税就交税，大不了他多去山里找几只野鸡兔子，减轻姐姐的负担。 坐在屋里的何腊梅倒是镇定。 陈大牛和林春杏的事，她之前找人打听的时候，早就有耳闻了。 如果陈大牛一进来就要拉着她这样那样，她反而不自在，还是给时间让他慢慢接受现实，到时候两人也熟悉了，其余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就在贺氏想继续骂儿子的时候，林春杏出现在陈家院外，她先跟贺氏打了招呼，转而望向陈大牛。 “大牛哥，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林春杏一身藕色斜襟上衣搭墨蓝色半裙，半干的头发松垮垮的绑在脑后，眼眸湿润，看起来楚楚可怜。 跟往常尖酸刻薄的样子判若两人。 陈大牛都看呆了。 贺氏最先反应过来，手拐子毫不犹豫的往儿子的方向怼去。 “看什么看？你媳妇儿在屋里呢！还不快回屋里去！” 这林春杏还真是狐媚子出身，儿子都成亲了，她还这般模样凑上来，这不明摆着勾引人嘛。 简直臭不要脸！ 可陈大牛根本挪不动步子。 何腊梅似是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穿着床边的鞋子出了屋，在看见院外站着的女孩时，眉头稍稍往中间收拢。 这个姑娘五官虽不出众，但那身段，以及此刻的装扮，饶是她一个女子见了，也不由生了怜悯心。 陈大牛就更不用说了。 “娘，这位妹妹是谁？” 贺氏见林春杏将儿媳妇都惊动了，忙赔着笑。 “村里的姑娘，之前跟二花走的近，最近两人闹了点矛盾，这不找上门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跟陈二花使眼色。 “二花，有啥事你们一边儿解决去，别打扰了你大哥和嫂子的洞房花烛。” 陈二花后知后觉，忙承认了贺氏的话，转头去院外拽上了林春杏的胳膊准备带她离开。 贺氏见状，上前挽着何腊梅的胳膊往屋里走，“二花的事让二花去解决，咱先回屋，新娘子头一天进门，可不消乱跑的。” 林春杏不肯走，她回过头，提高声音。 “我才不是来找陈二花的，我是来找大牛哥的，让我跟他说两句话又能怎样？他如果真看中了何腊梅，会缩在院里不进屋？” 听着林春杏挑衅的语气，何腊梅停住了刚踏进门槛的脚步。 贺氏急的不行。 生怕到手的儿媳妇气不过，又重新回何家去。 “哎哟！这叫什么事？这个杀千刀的小贱人，这是要搅的我们一家人不得安宁啊。” 何腊梅拍了拍贺氏的手。 “娘别心急，我有办法。” 她抄起竖在院墙边的扫把跑出门，朝着林春杏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 “我不管你是谁，陈大牛是我男人，你说找陈大牛就找陈大牛，有没有将我看在眼里？别以为我何家弟弟妹妹年纪小你就能欺负我，我何腊梅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就没怕过谁！” 第179章 林春杏被打 何腊梅用了全力。 这些年攒了一身力气，动起手来，林春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被抽的惨叫连连，不一会，头发衣服乱作一团，再不见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住手！贱人，你快住手！” 望着眼前的一幕，不仅贺氏和陈二花惊住了，连陈大牛也是一脸怔愣。 他之前见过何腊梅两回，看她一直是客客气气的模样，还以为她跟传说中不一样，是个软包子呢。 没成想，竟比林春杏还要泼辣。 见林春杏被抽的跑远，在何腊梅提着扫把进门的时候，他不由缩了缩肩膀。 何腊梅将扫帚重新放回墙边，正打算先回屋呢，抬眼见弟弟妹妹一脸担忧的看向她，不由朝着两人投去了笑意，示意他们安心，转而来到陈大牛身旁，扣住他的腰带往屋里去了。 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的贺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也好，二花就是柔柔弱弱的性子，之前才会让林春杏一而再的骑到她头上去，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敢还嘴，现如今儿媳妇能立得住，她可太满意了。 何腊梅拉着陈大牛来到屋里后，转身看向他。 “我知道你对那个林春杏有好感。” 开口的第一句话，让陈大牛惊住了，望着比他矮了半个脑袋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他记得刚才没人跟她说过林春杏的名字。 “我要嫁给你，当然会将你的情况打听清楚，只不过我以为你们是断了的，没想到她在我进门的第一天会找上门来。” 何腊梅抬眼瞥了他一眼，转身脱了鞋在床边盘腿坐下，她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肯定还得解决的。 “如果在成亲之前，你跟我说你对林春杏余情未了，我肯定不会掺和进来，现在你已经跟我成了亲，就是我的男人了，你给我句准话，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如果觉得我实在不合你心意，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领着弟弟妹妹离开回何家去。” 陈大牛猛的抬起头。 “那怎么行？我们拜了堂办了酒，两个村都知道我们是夫妻了。” 何腊梅哦了一声。 “那林春杏呢？” 她其实能看出来，陈大牛对林春杏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厚。 不然她刚才动手打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面制止了。 再者，在亲眼见到她打了林春杏的情况下，也未从他眼里看到丝毫气愤和埋怨。 陈大牛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 “其实我本也没想过要跟她来往，今天是她自个儿找上门来的，我答应你，往后不理会她就是了。” 他虽然木讷，却会听劝。 如果只一两个人不喜欢，那肯定是那一两个人对她有偏见，陈家所有长辈都不看好的女人，他娶回家恐怕能将这个家搅的不得安宁。 之所以对林春杏不同，可能因为她是第一个在自己身边躺过的女人吧。 何腊梅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最终点了点头，放缓了语气。 “天不早了，先睡吧，这个时候就别往院子里跑了，回头玉梅和丰年看见，还以为你这个当姐夫的不待见我呢。” 说完，也不再理会男人，自顾自背对着床边躺到了里侧。 陈大牛望着女人纤瘦的背影，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心底不由生出了内疚。 他只想着自己跟她不熟悉，待在一个屋里会尴尬，却没想过她作为一个女人家，会面对怎样的压力。 陈大牛来到床边，脱了鞋在床外侧躺下。 起初他是背对着何腊梅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之后，壮着胆子躺平，挨她稍近了些。 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身旁躺着的又是自己的妻子，用力咽了咽口水，侧身望着她的背影，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终是没忍住，鼓起勇气向她伸出了手。 何腊梅也没矫情。 既然下定决心嫁给陈大牛，夫妻之间，这些事情是避免不了。 贺氏担心自己惊扰到儿子儿媳，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倚在自己屋门口听着儿子房里的动静。 待听到内里传来“嘎吱嘎吱”的摇晃声时，喜不自胜，她给房门上了栓，转身往床的方向走。 “老头子，成了！看来咱俩不久就能抱上孙子了。” 陈铁柱当然也开心。 “明儿开始，家里的事情，交给儿媳妇做主吧，她比儿子聪明，肯定能将这个家操持的更好。” 贺氏满口答应。 “哎，行。” …… 次日上午，何腊梅拿着一匹麻布来了老宅，见知夏似乎在教弟弟认字，她压下心底的诧异，轻轻敲了敲院门。 “知夏妹妹，你现在有空吗？要是不方便，我下午再来。” 昨天打完林春杏，她才想起她是知夏的小姑，也不知道两家人关系是不是有那么僵。 否则今天林春杏被她打的鼻青脸肿一事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她恐怕连林家老宅的门都进不去了。 知夏抬起头，见是何腊梅，忙站起身。 “方便的，嫂子快进来。” 在知夏心里，林春杏是老几，她早忘了，自然不会怪她打林春杏，她要是在旁边，还会拍手叫好呢。 何腊梅跨过门槛，将这个院子略微打量了一眼，两间青砖瓦房，两间土砖屋，不过土砖屋的屋顶盖的都是青瓦，院子干净整齐，屋檐的墙壁上挂了不少金黄色的苞谷穗子，一看就知道，今年收成不错。 屋顶还晒着几个竹盘，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她将手中的麻布递给知夏。 “这是我自己织的，希望妹妹别嫌弃。”很快又转移话题，“婶子今天不在家吗？” 知夏接过那匹布，倒不知该如何推辞了，索性收下。 “我娘一早跟我爹去镇上有事了。”她将何腊梅领到桌边坐下，“嫂子先坐，我给你倒杯茶来。” 何腊梅回过头。 “不必麻烦。” 话音落下，却见知夏已经进了厨房，不一会就用托盘端来了三杯水，将其中一杯给了四海。 “四海，喝了水之后先休息一会。” 四海向来听话，点头之后，“咕咚”几口将水喝完，便滑下凳子领着金宝和虎妞出门玩去了。 知夏看向何腊梅。 “嫂子先喝水，我去屋里拿点东西来。” 她说完，起身跑进屋里，拿出了几张纸放在何腊梅面前。 “昨天跟嫂子聊了之后，我便回来画了这几张图，嫂子先看看，感觉如何？” 第180章 转变思路 何腊梅望向面前微微泛黄的纸张，上面画着的大小款式不一的看起来像小布袋的图案，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林知夏还真是个学问人。 别的不提，就这一手图，画的跟真的似的。 “妹妹这是想让我将麻布做成袋子去卖？” 知夏笑道，“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她站起身，一边在院子里踱着步子一边说，“我算了下，一匹布全部做成布袋，根据大小，能做三十到六十个不等，咱们可以取中算四十五个，小一些工艺简单的卖十五文，大一些带绣花的卖二十五文，一匹布全部做成布袋子卖个九百文应该不成问题。” “咱村里不少婶子伯娘大多会针线，却没处捞收入，这小袋子做起来也并不复杂，工钱算三文一个，稍微绣点小碎花多加两文，想来很多人愿意接，一匹布加工全部算下来不会超过一百五十文，材料和工钱的成本在两百文以下，平均下来一个成本四文五。” “袋子款式特别，图案设计的新颖鲜艳一些，想来能吸引不少小姑娘和年轻妇人来买，就算一天只能卖五个出去，利润八十文，一个月也有二两四钱，这不比嫂子没日没夜辛苦织布赚的要多？” 她一边说着，看向何腊梅。 前世她学的就是设计专业，这种款式简单的小包包对她来说不算啥。 最主要何腊梅有手艺，她如果愿意合作的话，自己相当于又多了一个装鸡蛋的篮子。 她不愿合作也没关系，就当是看她照顾弟弟妹妹不容易，给她提供一个赚钱的思路，至于之后她能否将思路延展下去，那就不关她事了。 毕竟思路有了，布袋设计和售卖也很重要。 她总不能好心到免费给人出设计。 刚才看到这个布袋子的时候，何腊梅还没啥概念，这会听到知夏的分析，她突然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还真是！ 果然，思路转变一下，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难怪林家大房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发达起来，这林知夏，真是比传闻中听到的还要有头脑。 她要是早能这样想，前些年也不必忙活的这么辛苦了。 “我除了会织布染色，其余的也不大擅长，要不这样，我负责织布，根据妹妹画的花样子染色，制作布袋子交由妹妹来负责，后期布袋子卖出去，盈利所得除去开支，我们平分，你觉得如何？” 让她一个人弄，她心里没底。 毕竟一开始制作布袋子也要投钱进来，最主要她根本不会画图样子。 拉知夏入伙的话，她脑子活，后期或许还能传授一些别的法子，大家都能分到钱，她肯定也能上心一些。 知夏就等着她这话呢。 “行。”她笑着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匹麻布，“回头我先用这匹麻布将第一批布袋子做出来，到时候嫂子这边出一个人，我这边出一个人，咱们在老街租下一个小铺面，开业的时候，我在那里守几天教他们做买卖，后期出个账簿让他们记着，咱们每个月查账簿就行了。” 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交给信得过的人最合适了。 不然就算将自己分两半，也不一定能忙得过来。 对于做买卖，何腊梅不擅长，也没有太多主意，眼下知夏的话听着还算靠谱，按照她说的来做准没错。 “这匹布我原本是送给妹妹的，自然不好拿来做买卖，眼下我弟弟妹妹已经回了何家，回头我让你大牛哥往秋水村跑一趟，将家里现有的五六匹麻布一并给妹妹拿来。” 昨天虽然是成亲，家里没有父母操持，再加上夫家穷的响叮当，叔伯没一个愿意管她的，就只弟弟妹妹一直陪在她身边。 原本之前打算让弟弟妹妹跟着她在陈家过两年，等他们长大一些再回秋水村去的，可成亲前几日两人突然改变了主意，说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能自己照顾自己，跟着她去陈家，吃着陈家的饭，总归是吃人嘴软。 不如就在秋水村待着，将来有啥事还能出面给姐姐撑腰。 何腊梅寻思两个村不太远，她也不是照顾不到，就同意了。 知夏心下好奇。 不是听说何腊梅的弟弟妹妹要在陈家住下吗？ 这是改变主意又回秋水村去了？ 想了想，回去也好，其实两人年纪也不小了，何腊梅在父母死后当家的时候，还没这两人年纪大呢。 眼下姐姐嫁了人，有姐姐跟姐夫撑腰，两人的日子，肯定比何腊梅当初要容易。 “不着急，嫂子刚成亲，先将家里的事情理顺，做买卖的事咱们一步一步来。” 何腊梅点头。 “行，听你的。”她说着，站起身，“出来有一会了，我得先回家了，刚来杏花村，确实还有好多事情没理顺，妹妹要有啥事需要我配合的，等大牛来送麻布的时候，叫他给我传个话就行了。” 知夏也起身。 “好，我送送嫂子。” 她刚送走何腊梅，抬眼见里正迎面来了老宅，展颜一笑，“里正伯伯，您特意来我家跑一趟，是有啥事吗？” 沈纪之来到院外，因为走的急，气息还有些不稳。 “知夏，你爹娘啥时候回来？” “恐怕得傍晚了。”知夏面露不解，“里正伯伯有啥事可以先跟我说，要是我能决定的事，您也不必特意又跑一趟来找我爹娘，要是我做不了决定，等晚点他们回来的时候，我转告给他们听。” 沈纪之终于将气喘顺了一些，他望着知夏说，“上回要买你们屋后那山的员外郎府上的管家今天又来了，听到那山让你们买走了，让我来问问你们要不要转卖呢。” 知夏拧起眉头。 “里正伯伯是知道的，这山我们都已经做好规划了，没想过要转手。” 别的事情她不敢说一定能做主，但后山本就是她软磨硬泡让家里买下来的，怎么规划也都是她在管，果树更是才种下不久，且院子和鸡鸭舍才修好，用来放水缸的那院子，外墙砌的石块，内里的屋场用的都是青砖呢，费了不少代价，卖是不可能卖的。 再说，当初决定买这山，也有忌惮员外府在这里建阴宅的意思。 第181章 以势压人 “我当然知道。”沈纪之一脸为难，“这不人家问了，员外府大业大的，咱老百姓根本惹不起，不得不装模作样跑这一趟，眼下你已经给了答复，我这便去回绝他们。” 知夏点头，“辛苦里正伯伯来回跑了。” 沈纪之走后，她喊了四海回家继续认字。 明年元宵之后便是璞玉书院考核的日子，现如今已经十月中旬，距离考核只剩下三个月。 不过知夏并不着急。 按照目前的进度，四海绝对能在明年考核之前，将私塾要学的东西全部吃透了。 时间虽然紧迫，想来让四海过璞玉书院的考核应当是没问题的。 姐弟俩在院子里学了一阵，抬头见一辆马车往这边驶来。 虽然还没看到马车上坐着的人生的什么模样，但自家就是普通农户，哪怕如今已经在镇上做了大半年买卖，跟镇上大户人家也是没啥往来的，突然来一辆马车，很可能就是刚才里正嘴里说的，员外府上的管家了。 知夏低头，凑到四海耳边。 “四海，赶紧去山脚下将大舅二舅喊来。” 不知道对方的来意，身旁还得有大人才行。 四海默默点头，半点不含糊，从凳子上滑下就往后院跑，自从后院的鸡鸭鹅赶去鸡舍之后，后院就开了个后门，从后门去山里很便利。 见四海出了院子往后院去，而往家里来的马车已经在院门口停下，马车帘子被一只手指粗壮的大掌撩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 知夏作为留守在家的小主人，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合该上前先打声招呼才是。 “不知大伯是什么人，来我家有何事？” 冯宝田见是个小姑娘，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扶着车夫的手下了马车，来到院门前。 “小姑娘，你爹娘呢？” 对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知夏当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爹娘不在家，不过我舅舅在后山，马上就过来了，大伯找我爹娘有什么事吗？不如先与我说说，等爹娘回来我再转告给他们。” 冯宝田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再次问她，“刚才沈纪之可有来过你们家？” 听到这里，知夏证实了心底的猜测。 “来过的，大伯便是想买我们后山的那位员外府的管家？” 冯宝田没有否认。 “是，后山不转手，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爹娘的主意？” 知夏神色坦然，“我爹娘不在家，自然是我的主意，不过就算我爹娘在家，跟我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 冯宝田垂眸整理着自己稍有些宽大的袖子，声音不紧不慢。 “小姑娘，你可知道员外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这是打算以势压人了？ 奈何知夏向来胆大，并未被他故作威严的举止吓到。 “我知道员外府不是我们这等平民百姓能招惹的，但做买卖也要讲究你情我愿，后山我们自买下之后便已经做了规划，自家要用，实在无法转手给员外府，还望这位大伯体谅。” 今天为这件事折腾了大半天，冯宝田已经有些没耐性了，他将手背在身后，一副发号施令的样子。 “这样，我不跟你说，你去将你爹娘喊来，我跟你爹娘谈，想来他们会同意将这山卖给我们员外府。” 知夏却没有去喊爹娘的意思。 “我爹娘今天都在镇上有事，这会将他们喊来还真不容易，家里其余事情我不一定能做主，但后山这事，是真没得谈，溪口镇附近的山还挺多的，大伯不如再去别处瞧瞧？” 听到这里，冯宝田脸色沉了下来。 “小姑娘，大人的事情，我劝你最好让大人出面来解决，得罪了我们方员外，对你可没啥好处。” 知夏也是第一次跟镇上的大户人家打交道，听着这话，说心里完全不怕肯定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里不比前世，随随便便死个人太容易了。 可即便再害怕，这后山也让不得啊。 原本他们买山的部分原因，就是介意人家在这里修阴宅。 “大叔误会了，我可没有跟员外府作对的意思，这山我们是真的已经做了规划。”她说着，往后山指去，“您瞧，我们连山脚下的院子都建好了。” 冯宝山为主子办事，看重的是结果，对于他们有没有修院子半点不关心，正要说话，便见赵松全和赵松祥兄弟两个从后院走了过来。 “知夏，你让四海去叫我们是有啥事？” 看到两个舅舅，知夏松了口气，回头望向冯宝山。 “管家的意思，回头我会跟爹娘沟通，但也请管家告知方员外不要抱太大希望，溪口镇这边山不少，可以先去瞧瞧别处。” 看到两个牛高马大的壮年汉子望着他这边，冯宝山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再说什么。 哼了一声，深深望了她一眼之后，一甩衣袖，转身爬上马车离开了。 知夏望着马车走远，这才回头看向赵松全和赵松祥。 “得亏两个舅舅来了，刚才那个人是方员外府上的管家，想让我们转手后山呢。” 赵松全横眉一竖。 “还以为他多大官呢，这后山你才买到手不久，屋后那院子和树也才弄好呢，凭什么他要就得转手给他？这不强买强卖么？” 赵松祥也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转而看向知夏。 “这事儿回头你爹娘回来一定得跟他们讲，让他们留个心眼儿，下回这人要是再来，就让大人出面，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被人欺负了去。” 知夏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舅舅。” “嗐！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赵松全摆了摆手，因为惦记着后山的事情，转身往后后院走去，“我们继续忙去了，要是再有啥事，你就让四海来后院喊我们一声。” 知夏笑望着他们的背影。 “行，舅舅们慢慢忙，不用担心我这边。” …… 第182章 你又整啥幺蛾子了？ 何腊梅回到陈家，正好一大早出了门的陈大牛扛着锄头回到家。 他出门的时候何腊梅还没起，这会看到她，虽有些难为情，唇角却忍不住的上扬。 “怎么就起了？” 何腊梅也有些难为情。 昨天睡的晚了些，今天起的也迟。 原本在秋水村的时候，她每天卯时就起了，今天生生睡到辰时才起，关键公婆也没喊她，还叫小姑子动作轻一些，生怕吵到她睡觉。 小姑子待她也和气，明明是家里最小的，有点啥好吃的都往她面前塞。 早饭一吃完，婆母又将自己都舍不得戴的细银镯给了她，说是陈大牛奶奶传下来的，一直当传家宝来着，之前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都没舍得当过。 穷不穷的且不说，至少这一家人对她还是不错的。 对于嫁给陈大牛，何腊梅并不后悔。 “也不早了，刚吃了饭往林家老宅跑了趟，你可否帮我去秋水村将我之前织的几匹麻布拿来送去林家老宅？” 陈大牛没开口，倒是陈二花好奇问道，“为何要送林家老宅？” 许是因为林春杏的缘故，现在一提到林家，陈二花就脑壳痛。 之前觉得林春杏这人刻薄是刻薄了点，至少心思没有太坏，现如今看来，她不仅蠢，心眼子还多的吓人。 何腊梅耐心解释。 “我刚跟知夏妹妹聊了会，发现她还挺有头脑的，也难怪林家老宅的买卖能做的风生水起，就想着跟她合作一把，万一她说的法子可行，咱家也能多一笔钱财进账。” “嫂子不怕亏本吗？”陈二花又问。 如果说这法子是林知夏父母说的，她倒觉得可以相信，毕竟林寄明在村里的口碑还是挺不错的。 但要说是林知夏的主意，她打死都不愿相信。 十一岁的黄毛丫头，能知道什么呀？ 何腊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就算亏了，也就几匹布的事，如今你大哥可以给我帮忙，大不了来年咱们在杏花村再多种两亩地的麻，但如果不试试的话，咱家想要翻身就太难了。” 见陈二花还想问点啥，贺氏打断了她。 “你嫂子还能没你聪明？她想试试就试试呗，前后不过几捆布的事，我听说官府修渠已经快到溪口镇这边了，明年村里每家都要出一个成年劳力，一个月后还继续干的话，三十文一天的工钱呢，到时候让你大哥多忙活几天，这钱也就赚回来了。” 陈二花听了贺氏的话，这才没继续说什么。 …… 陈大牛将布送到老宅的时候，知夏正在院子里咬着笔杆子绘制图纸。 “知夏，我给你将布送来了。” 知夏看到他，一时间有些为难。 “我该叫你大牛叔呢，还是大牛哥？” 按年纪，其实叫大牛哥没问题，辈分的话，陈大牛一家和他们林姓扯的比较远，叫啥都行，但林春杏平日里一口一个大牛哥的喊着，倒是把辈分给喊乱了。 陈大牛嘿嘿挠着脑袋，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叫啥都行。” 知夏想了想，“我叫腊梅姐嫂子，要不还是叫你哥吧，感觉叫叔太夸张了，都给你喊老了。” 陈大牛这是第一次跟知夏打交道。 村里姑娘家嫌他木讷嫌他笨嫌他穷，没谁会多理会他，见知夏丝毫没有嫌弃他的意思，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腊梅说让我将布送到之后，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的。” 知夏望着那几匹布想了想，“就说布我收到了，最多五日，头一批货就能全部完工，你问问她明天有没有空跟我一起去镇上找铺子。” 陈大牛点头，“行，我回去将你的话转告她，你这边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知夏一笑。 “没事没事，大牛哥快回去陪嫂子吧。” 陈大牛被她这话说的红了脸，转身就快步跑了。 …… 赵玉珍到家的时候，见屋檐下堆着几匹麻布，眉头一拧。 “林知夏，你又整啥幺蛾子了？” 知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飘飘说，“我可没整幺蛾子，今天腊梅姐来问我有没有赚钱的好法子，我就跟她建议了做布袋子卖，我俩打算合伙了，她出布，我出图样子并找人加工，除去人工和铺面开销，赚的钱我俩五五分。” 赵玉珍轻笑一声。 “就你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何腊梅家境本就不好，你可千万别给她画大饼，回头让人家亏了钱，你良心上过得去？” 知夏眉头一挑。 “娘，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到现在为止，我啥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我都在心里算着呢，再说要是真亏了，我在别的方面补偿她就是了。” 赵玉珍一想，还真是。 女儿虽然鬼点子层出不穷，目前为止，亏本倒还真是没有过。 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没好气的说了句。 “你真是啥都想掺和一脚。” 知夏没心没肺的笑着。 “谁嫌钱多啊。”转头看向迎面走进院门的五福，她弯着眉眼，“哥，等会吃完饭你陪我往赵家庄跑一趟呗。” 五福一头雾水，“你去赵家庄做什么？” 知夏只说，“找三舅母有点事。” 五福抿了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白天累了一天，他倒是想早点休息，可一想到说不去就得听妹妹一顿念叨，最后肯定还得去，也懒得费功夫，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虽然很多时候，他心惊胆战于妹妹的鬼点子，自家赚的多花的多，但阿公阿婆一家至少是收益大于花销的。 见五福同意，知夏又找到林寄明说了方员外府上管家今天来过的事。 人家可是员外郎，连里正都不敢轻易招惹，她一个小姑娘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爹能不能有啥办法。 林寄明听了之后，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别管，我来处理就行，明天得空我就往方员外府上走一趟。” 知夏有些担心。 “你一个人去吗？” 她知道老爹有一身力气，可员外府是大户人家，家中护院家丁肯定不少，爹就算力气再大，万一起了冲突，且不说他能不能打赢那么多人，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第183章 还是小时候好 林寄明知道，女儿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心底欣慰。 “信不过你爹？” “哪能啊？”知夏上前挽着男人粗壮的胳膊，“我爹是啥人？那可是上过战场的大英雄，只不过你如今都不在战场了，方员外会给你这个面子吗？” 哪怕之前在军营有个一官半职的，如今都已经退役回家了，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百姓，还不知道员外府会不会将爹看在眼里呢。 林寄明回来这大半年，女儿还从没这么亲昵的挽过他的胳膊。 虽有些不习惯，但心里还是开心的。 为免女儿的手挽不住从他的胳膊上滑下去，他甚至都不敢有太大动作。 “他会的。” 知夏一听，点了点头，收回手就提起裙子往厨房跑。 “娘，饭菜还有多久？吃完饭我要跟大哥去一趟赵家庄，还得赶在天黑前回家，咱们得快点吃饭才行。” 望着女儿风风火火的背影，林寄明愣愣的望着她刚挽着自己的那条胳膊好一会，最终无奈摇了摇头。 还是小时候好，想抱就抱。 现如今都成了大姑娘。 哪怕是亲父女，也得注意分寸。 赵玉珍往女儿的方向看了眼，突然想到之前娘家大嫂提的那件事。 “让五福跟你去，不太好吧？” 这万一又让大嫂起了心思，再提这事可咋整？ 再说五福和小兰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家里又提到过这事，也担心在两个孩子心里埋下种子，见面多了，会相互看对眼。 知夏意识她在忌惮什么。 “我倒没想那么多，但大哥也是阿公阿婆的外孙啊，难不成就因为大舅母提的那事，他就永远不去赵家庄了？再说这事也过去挺久了，说不定他们都不记得了。” 刘氏在一旁好奇问。 “知夏，你大舅母提了啥事？让你娘忌惮成这样？” “大舅母看我大哥十四了，想给他牵红线来着。”知夏隐晦的说，“我娘在镇上听一个大户人家的老嬷嬷说，五代之内近亲成亲，生的后代痴傻早夭的多，我娘担心真有这样的事，就没同意大舅母的提议，一直担心她会因为这事不愉快。” “嗐！”刘氏望着赵玉珍说，“我当是啥事呢？依我看，你娘家嫂子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这媒人说亲，能不能成那都是一半的一半，就像知夏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说不定人家都已经忘了这事儿了。” 不过却将近亲成亲后代痴傻早夭这个事给听到了心里。 赵玉珍一听，也释然了。 “去就去吧，你们早去早回就是。” 知夏展颜一笑。 “行。” …… 吃完饭，五福将两匹麻布往骡子背上一绑就领着知夏出发往赵家庄去了。 去的路上，天还大亮着。 知夏像一只小麻雀，欢脱的围绕着五福叽叽喳喳，在他旁边没话找话聊。 五福嗯嗯啊啊的回应着，倒也没有不耐烦，一路领着她到了阿公阿婆家才终于长舒出一口气。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说来也怪，妹妹在旁边的时候，觉得吵，不在旁边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见两个孩子这时候跑来，马氏忙出了院子。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知夏提着篮子上前，“阿婆，我娘最近晒了点豆腐干子，让我拿了点过来，晒之前已经腌盐了的，炖着吃嫩嫩滑滑的可香了。” 马氏上前接过，还不忘问她。 “你们总往赵家庄送东西，自己留点没？” 知夏忙点头。 “当然留了，家里还有不少呢。”她说着，往院子里看，“阿婆，三舅母呢？我今天来找她还有点事。” “在屋里呢。”马氏说着，转身朝屋里喊，“玉莲，知夏找你有事。” “来了。”话音刚落，邱氏人便已经出了屋，“知夏找我何事？” 知夏转身从五福手里抱过那两匹布走向邱氏。 “我这里有个活，不知道三舅母愿不愿意接？” 三舅母针线活还不错，不然大舅母也不会托她教赵小兰女红了。 这种带刺绣的小手袋，还得交给她才行。 至于其余简单的款式，到时候给家附近几个邻居都分几个做，让大家伙都有点赚头。 邱氏一听，忙往堂屋走。 “傍晚露气重，咱们到屋里说话。” 马氏见知夏跟三儿媳妇去了屋里，忙招呼五福。 “五福也来屋里坐吧，喝口茶，知夏和你三舅母恐怕还得说一会呢。” 知夏既然是来找三儿媳有正事，那肯定得花不少时间沟通，总不能让大外孙一个人站在外头等。 五福应了声，随着马氏去了堂屋。 赵小兰得知知夏来了家里，小跑着穿过堂屋，跟五福打了招呼之后去了三房屋里，见知夏跟三婶两人在看图样子，也没打扰，只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 听到最后。 “知夏，这些图纸都你自己画的？” 知夏点头，这才得空跟赵小兰说上两句。 “正想找你呢。”她笑着说，“我打算到镇上再租一个小铺子卖手袋，铺子里需要两个人，提供麻布的人找一个，我这边找一个，你要是能去的话，我就不必去找旁人了，就是不知道大舅母会不会同意你去？还有你自己是啥想法？” 溪口镇这边，若非必要，家里都不会让姑娘家去抛头露面。 她寻思赵小兰才十二，年纪也不算大，去镇上卖个两三年布袋，多少能赚个几两银子，等到十五六再回来议亲也是一样的。 等她成了亲之后，还想不想继续，就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赵小兰想也不想。 “我肯定是想去的。”她一边说着，往屋外跑去，“你等等我，我去问问我娘，马上就回来。” 知夏点头。 “不着急，我等你。” 她说完，将麻布和图样子交给邱氏之后，去了堂屋。 不一会，赵小兰去而复返。 “我娘同意了，她让我问清楚，你那铺子啥时候开业？工钱怎么算的？另外一个人是男是女？” “半月之内开业，工钱两百文，月底铺子里卖出去多少包，总个数之后，每个包算一文，作为抽成平分到你和铺子另外一人手中。”知夏顿了顿，“至于另外一人是男是女，等我问过之后回复你。” 赵小兰点头。 “行，反正我爹天天往杏花村跑，回头你问过之后让我爹给我带个话就行了。” 见天已经逐渐昏暗，知夏和五福也没再耽搁，跟赵家人告辞之后，牵着骡子回家去了。 自始至终，大舅母许氏都没出过面。 知夏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想法，照理来说时间过去这么久，再有气也该消了才是。 这不出面，又同意赵小兰去镇上给她卖布袋，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 第184章 越发不将他当外人了 回到家后，知夏又拿了其余的图样子，找了隔壁的刘氏和桂婶的儿媳妇周氏，以及另外两家针线好的邻居，给每家分了三到四个图样子，让他们根据图样子做布袋。 周氏怀着身孕在家，重活是干不了的，这种简单的针线还是没问题，再者，桂婶也可以给她帮帮忙。 知夏来送活，就跟给他们送钱一样，这布袋做起来又简单，几家人自然是高高兴兴应下。 布袋子加工的事情解决之后，明天看过成品指出改善的地方，接下来就是找铺面修缮了。 次日一早，一家人刚吃完饭，何腊梅就来了，跟知夏一起，搭林家的骡车去了镇上。 五福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何腊梅，寻思妹妹忽悠自家人就算了，怎么还忽悠到外面去了？ 自家人咋样都不会埋怨她，外头的人可说不好，这要赚钱了还好说，万一让人家亏了钱，村里不知道会怎么传呢。 妹妹这人看似厚脸皮，人家要真传她坏话，心里肯定比谁都在意。 两人在镇子口下了骡车。 林寄明嘱咐知夏注意安全，就先领着五福往铺子里去了。 何腊梅做买卖的经验并不多。 “知夏，咱们是直接去找铺面吗？” 知夏摆摆手，“嫂子跟我来，咱们先去找个人，有他在，铺子不用找的，他直接就能带着咱们去看。” 何腊梅满脸不解的跟在她身后，顺着老街西侧走到尽头，从右手边的小巷子拐进去，在第二户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知夏抬手敲了敲门。 自从陈不凡伤了腿，再加上镇上事情多，就极少回杏花村了。 这会还早，他应该在家才是。 好一会，房门才被人从内打开，陈不凡望见来人，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么早找我有啥事？” 知夏嘿嘿笑的像一只小狐狸，她忙拉着身后的何腊梅上前。 “这是大牛哥的媳妇儿何腊梅，我想跟她在镇上弄个小铺子卖手工布袋，你给我们找个合适的铺面呗。” 何腊梅见陈不凡一脸的不耐烦，拉了拉知夏的袖子，寻思要是人家不同意就算了。 可知夏深知陈不凡的脾气。 她跟陈不凡都打这么长时间交道了，哪次不是不情不愿的就将事情给她办好了？ 求人办点事，死要面子可不行。 反正她脸皮厚，这点不耐烦看在她眼里根本不算啥。 果然，陈不凡不耐烦归不耐烦，却还是留下了一句话，“等着，我跟孙婆婆说一声就来。” 说完，并未关院门，也没有邀请两个女子进门，转身往厨房走去。 何腊梅望着他离开，这才小声问知夏。 “知夏妹妹，这个人是谁？” 成亲之前，她虽打听过杏花村的事情，但毕竟没了解的那么全面，再说成亲那日，陈不凡人也没来。 “他叫陈不凡，咱们村里的，跟家里父母兄弟关系不好，最近几个月不常在杏花村住。”知夏凑到她耳边，“老街如今归他管，咱们想要找个合适的铺面，问他肯定没错。” 何腊梅一听，面上有些惊讶。 “咱村里竟还有这样本事的人呢？” 知夏笑着点头。 “人不可貌相。” 陈不凡没一会就拿着两张饼子边啃边来了院门口。 “走吧。” 说完，越过两人当先往街道走去。 “哎。” 知夏应了声，忙拉着何腊梅跟上他的脚步。 回头望了知夏一眼，眼神向下瞥见她拉着何腊梅胳膊的手，陈不凡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真是越发不将他当外人了。 从前还只自己来求他办事，现如今都开始带人来了。 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将两人带到一处空铺子前，空铺子一侧是卖饰品的，饰品过去是卖胭脂的，另一侧则紧挨着花车。 从溪口镇的石牌坊一进来就能看见，很是显眼。 “现如今空下来的小铺子不多，这个铺子应该是最适合你们的了。”陈不凡说，“另外两间铺子，一个两边都是做吃食的，另一个旁边是卖笔墨纸砚的，都没这里合适。” 知夏倒没什么不满意。 “这铺子贵不贵？” 陈不凡垂眸瞥了她一眼，“我还能跟你多要价？” 知夏一听，笑的一脸谄媚。 “那请问陈大善人，这铺子一个月要多少银子？” 陈不凡指了指前面一整条街的铺子，“中间那些铺子八百文一个月，你们这个铺子虽然在头上，生意不定能有中间的好，给个六百文吧。” 知夏在心里一合计。 六百文的话，平均到每天就是二十文，卖出去两个布袋，店租就回来了，卖出去三个，人工也回来了，再有多的卖出去，就都是赚的。 如今老街这边人越来越多，后期再搭上一些其他的小玩意，亏是亏不了的。 她这边乐观，但没有投钱做过买卖的何腊梅却心有忧虑。 “知夏，一个月六百文，会不会太高了？” 知夏笑着说，“嫂子放心，店租我先垫三个月的，后期赚了将店租的钱匀给我就行，亏了算我的。” 如果生意好的话，租花车还不定能有租铺子划算，最主要的是，租铺子不需要每天将东西来去的搬，要方便许多。 “那怎么行？”何腊梅说，“既然是合伙做买卖，盈亏自然也得咱们两个一起承担才是，我虽没做过买卖，道理还是懂的。” 听她这样说，知夏很是满意。 “关键得看嫂子满不满意这间小铺子，要是觉得不行的话，咱说再多也白搭。” 何腊梅四处望去，好一会才看着她说，“看位置感觉还不错，做买卖的事我也不懂，还是妹妹拿主意吧。” 知夏点头，看向陈不凡。 “就这儿了。” “行。” 陈不凡领着两人签了契书，知夏先垫付了三个月的租金，铺面算是租下来了，接下来便是修缮。 她也不打算弄的太复杂。 将墙面用石灰粉白，再用木板在墙上错落着打上一些货架，弄上店招跟柜台，摆上货品就可以开业了。 左右不过几天功夫的事。 店招知夏也已经跟何腊梅商量好了，就叫素织布艺。 以简约为主。 前期先卖各种款式的手袋，等生意稳定一些，可以加上布偶，还可以染色装裱做一些装饰画，小屏风等等。 第185章 被方家带走 两人商量好之后，知夏正打算领着何腊梅去自家小食铺坐一坐，请她吃点东西呢，还没走几步路，前方突然蹿出来一群人，围住了两人的去路。 知夏跟何腊梅对视一眼，寻思自己没惹过谁，应该不是冲她来的，有可能是路过，正巧碰到她们在前方。 秉着不惹事的原则，本想拉着何腊梅让到一旁，却见人群后钻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 看到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知夏眉头拧了拧。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冯宝山笑望着她。 “小姑娘，还真是你啊，你说巧不巧？才出门呢，就碰到你了。” 知夏忌惮的后退了两步，强颜欢笑。 “确实巧，太巧了。” 巧的她想哭。 方府管家带着这么多人来堵她，也不知道要干啥。 这会距离自家小食铺还有段不短的距离呢，街上人多声音也嘈杂的，就算她扯破了嗓子喊，爹那边也不定能听到动静。 至于何腊梅，本就没见过大阵仗的她，心里的害怕不比知夏少，却并没有扔开知夏偷偷溜走的心思。 “知夏，这些是什么人？” 知夏小声回她。 “方员外府的管家和家丁，等会他们要是将我带走了，嫂子记得赶紧去找我爹来救我。” 冯宝山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昨天姑娘拒绝将山卖与我，回到府中之后，让我讨了老爷好一通责怪，今日有缘在镇上遇到，不知姑娘可有空？在下想请姑娘往方府走一趟，亲自跟我们老爷陈述缘由。” 知夏不自在的笑了笑。 “昨天不是说的很明白了么？我想不必再去叨扰方员外了吧？” “姑娘还是不要让我为难的好。”冯宝山一边说着，一边往家丁拉来的马车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自己上，还是我的人帮姑娘上？” 这是要强拉着她往方府去了。 眼下方府的人已经将她跟何腊梅围住，知夏知道自己跑不掉，更何况，就算她能跑，也还有何腊梅呢，她往何腊梅的方向望了眼之后，转而看向冯宝山。 “跟管家跑一趟倒也无妨，只是我这位村里的嫂子并未参与过我家中之事，还望管家放她回家。” 冯宝山点头。 “无关紧要之人，我方府自然不会为难。” 他丝毫不担心何腊梅会去通风报信，首先，他并不认为林家有能力有本事跟方府作对，再者，正好让林知夏的父母将他们家后山的地契带来，将他们的女儿平安换回去。 知夏这才看向何腊梅。 “嫂子先离开吧，我跟着方府管家去去就回，方员外是溪口镇的体面人，想来不会为难于我。” 她说话的时候，特意将方府管家与方员外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说完，就随着冯宝山上了马车。 何腊梅一脸担心的看着马车和方府的家丁撤离，这才拔腿去找知夏家的小食铺。 …… 林寄明听到知夏被方府之人带走的消息，一张脸沉的可怕，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将五福惊的都不敢靠近。 他还没找上门去呢，方府的人就先对女儿下手了。 林寄明故作镇定的将灶台后的事情交给五福。 “你守着铺子，我往方府走一趟。” 五福面露担忧，“爹，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有个啥事，我可以通风报信，或者咱报官也行啊。” 男人迅速解下腰间的围腰。 “等官府的人来，你妹妹恐怕得在方府受苦了，我先去，你想办法通知陈不凡。” 说完，大步往外走去。 赵家礼和赵林见状，紧随着他出了门。 “我们也去。” 何腊梅心里没底，她知道林寄明是军营里退役回来的，可即便他在厉害，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她看向五福。 “我知道陈不凡在哪儿，我去找陈不凡。” 五福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跑出了铺子，便只能伸长脖子。 “劳烦嫂子了。”转而又看向从后院往这边来的二舅母李氏，“二舅母，你可否往豆腐摊去顶一顶三舅，让他也去方府一趟？” “行。”李氏二话不说出了门。 陈不凡这会正打算去码头监工呢，领着一帮弟兄刚从西街的巷子出来，抬眼见何腊梅急匆匆往这边跑来，眉头一拧。 她不是跟知夏那丫头在一块吗？ 难不成发生了啥事？ 何腊梅看到陈不凡，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陈兄弟，你快去救救知夏，她被方员外带走了。” 陈不凡眉头拧的更深了，他这段时间都在镇上，并不清楚知夏跟方府的过节。 “发生什么事了？” 何腊梅气喘吁吁。 “好像是方员外想将林家后山买下，被知夏拒绝了，刚才在街上碰到了方府管家，他们将知夏带走了，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去小食铺通知了林叔，他已经去了方府，看在同村的份儿上，可否请你也去帮个忙？” 陈不凡顾不上回应她，一招手。 “兄弟们，码头的事情不着急，先随我去一趟方府。” 看着陈不凡带人走远，何腊梅才终于松了口气。 有这么多人在，让知夏平安从方府出来应该没问题了吧？ 眼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去了小食铺等消息。 方府的马车速度不慢，只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方府门外。 方府坐落在新街偏外围的位置，倒并非他们置办不起内街的宅子，只因方员外好排场，院子修的又大又气派。 冯宝山领着知夏进了院子，来到一个穿着锦缎，正拿着剪刀修剪花枝的中年男人面前。 他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老爷，今儿凑巧在镇上碰到了杏花村林家的小丫头，小人便斗胆将人给请来府上了，老爷要不要亲自与她谈一谈杏花村那座山的事？” 方员外一听，剪花枝的动作慢了下来，却并未正眼往知夏的方向瞧。 他在等着知夏给他行礼。 冯宝山跟着方员外多年，自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忙看向一旁正悄悄打量这个院子的知夏，故作不满，“林姑娘，你不将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怎的见了员外老爷，竟然也如此无礼？” 第186章 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要不要脸？ 正在心里惊叹员外府上豪华的知夏愣了愣。 她只知道见官要行礼，没听说见员外也要行礼啊。 之前跟岑夫子行礼，是因为在铺子里看多了读书人拜来拜去，但跟大户人家打交道，礼节这些她确实是一无所知。 只能学着外头人的样子，朝着方员外抱了抱拳。 “见过方员外。” 院中的丫鬟家丁见状，眼底闪过鄙夷。 果然是村里来的穷丫头，竟连女子最基本的见面礼都不知道，毫无教养可言！ 冯宝山扯了扯唇角，悄悄往方员外的方向望了眼，生怕他会发怒似的。 “林姑娘这礼，是不是过于草率？” 知夏眉头一挑，草率吗？她跟爹娘都没这样行过礼呢。 只是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有些话只能想想，说是不能随便说的，要是惹怒了这人，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也不知道老爹啥时候能来。 她尴尬的笑了笑，“我一个乡下丫头，也不懂啥大户人家的规矩，不周到之处，还请方员外海涵。” 冯宝山看向方员外。 “老爷……” 方员外收起剪刀，摆了摆手。 “无妨。”他回头看向知夏，双手叉腰，眼底的神情晦涩不明，“小姑娘，不怕我们员外府？” 知夏神情坦荡。 “要说完全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不过我觉得方员外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来为难我这个小姑娘。” 方员外哈哈一笑。 他沿着厅前的楼梯往上，坐在屋檐下茶几旁的躺椅上，眼底平添了几分戏谑之意。 “说说吧，你们家屋后那座山，要加多少银子才能卖给我？” 知夏仔细斟酌措辞。 “方员外在溪口镇也算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平日里定是要啥有啥，想来也不屑跟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抢山头，这山我们也是才买下不久，家里的确没有卖掉的打算，否则昨日冯管家去杏花村询问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同意了。” 方员外端起盖碗杯喝了口茶，抬起眼皮看她。 “加多少钱都不行？” 知夏神情坚定，“还请方员外见谅。” 那后山，可不是加钱就能卖的。 这会要是松口了，将来跟方员外家的阴宅做了邻居，还不知道能弄出什么麻烦事来。 她虽不封建迷信，但前段时间确实靠着那山赚了几十两，可见后山也是能给家里带来财运的。 也就爹昨天的话给了她底气。 不然她可不敢这么硬气拒绝，早在方府管家上门的时候，就已经无奈应下了。 方员外沉默了好一会没说话，只端着盖碗又喝了两口茶，就这么将知夏晾在院子里站着。 就在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风风火火的来了院子里。 “爹，我刚去打听了，老街修码头是县令大人的主意，等码头开通，投入商船之后，从溪口镇到临安县只有不到两刻钟的路程，你看咱们要不要联络县城那边的造船厂……” 还没说完，只见方员外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此事稍后再谈。”他将手中的盖碗放回茶几上，看向知夏，“杏花村那座山，我方府势在必得，姑娘且先在我方府歇着，想必你爹娘听到你在府上做客的消息，很快就能赶来，届时再让你随你父母一起回去。” 如她所说，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哪怕她不同意卖山，他也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一切等她爹娘来了再说。 知夏拧起了眉头。 “方员外身为员外郎，应当知道无故扣押百姓，是违反南镜律法的行为。” 她当然不知道南镜有哪些律法，不过是根据前世经验胡乱揣测罢了。 少女声音清脆悦耳，虽只身在方府中，眉眼间却并未看到惧意，只有对方府安排的不满和抗拒。 方子陵侧头望着这个穿着简单，将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且又勇又怂的农家少女，眼底满是好奇。 “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一旁的冯宝山抢答，“回公子的话，这位姑娘来自杏花村林家。” 方子陵眉头一挑，不满的看向他。 “本公子又没问你，要你多嘴？” 冯宝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得，他多余说。 朝着方子陵作揖道，“是小人多嘴。” 方员外并未在意这一插曲，他看向知夏，唇角勾起了老谋深算的笑意。 “不过是想请林姑娘在我方府做客罢了，林姑娘说扣押，实在言重了。”转而看向方子陵，“子陵，领这位林姑娘去厢房休息。” “是。” 方子陵应了一声，正要领着知夏去厢房，门房突然来报。 “老爷，门外来了一人，自称是林姑娘的父亲，可要让他进府？” 方员外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让他进来。” 听到老爹来了，知夏自然是不肯再去厢房的，回头老爹看不到她，指不定多心焦呢。 林寄明来的很快，门房才离开没一会，男人高大的身躯便已经绕过照壁出现在院中。 知夏看到他，顿时就有了倚仗一般，撇了撇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爹。” 林寄明心疼的不行，快步上前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 “他们没将你如何吧？” 知夏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害怕。” 林寄明松了口气，护犊子一般将她拉到身后，往坐在屋檐下的方员外望去，眼底的愤怒，似乎能将方员外凌迟似的。 “方德海，你有什么事可以冲老子来，将老子的女儿带到你府上，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要不要脸？” 糙汉子说话向来不大好听，更何况还是上过战场的糙汉子，方德海在溪口镇也算是个体面人，镇上的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乍一听到这番话，差点气的吐血十升。 冯宝山也跟炸毛了似的。 “大胆，竟敢直呼我们老爷的名讳，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我们老爷说话？来人，将此獠抓起来！” 见方德海和方子陵没有反对的意思，院子里的家丁纷纷拿着手中的棍棒往林寄明的方向靠近。 第187章 背锅侠冯宝山 然而，林寄明脸上并没有惧意，他眼神凶狠的好像山里的野兽，让人望之胆寒。 知夏看着身前高大伟岸的爹，只觉无比安心，她缩在林寄明身后，轻轻抓着他的衣摆小声问。 “爹，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吗？” 在她看来，老爹不是个鲁莽的人，敢这样骂方德海，要么是她看错了，要么是老爹真有两下子。 林寄明压低声音，“打不过咱还有援军，不怕，先打了再说。” 这群瘪犊子，胆敢将他女儿带走，不教训一顿，难解心头之恨。 望着身前的爹，知夏额角突突。 她还以为老爹上过战场，怎么也是个隐藏的高手呢，眼下看来，冲锋陷阵全凭一腔孤勇。 她还能说点啥？ 只能盼着爹嘴里的援军早些来了。 望着往这边围过来的七八个人，知夏一边随着林寄明后退一边说，“爹，实在不行，咱先服个软？” “你见过谁在战场上打仗是靠说好话赢的？”林寄明一边退，眼神逐渐坚定，“等会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爹解决了这几个狗腿子再说。” 他说完，将知夏往相对安全的区域一推，几步上前，突然一个侧身扫腿，前面的四个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个人仰马翻。 林寄明速度极快，夺过其中一人的木棍当枪使。 一手棍法极其熟练，每一棍子都落到了实处，且专挑痛的地方打，围过来的七八个人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棍子抽翻在地，抱着胳膊腿痛苦呻吟。 这一幕，不仅将方德海几人看傻眼，知夏也同样傻眼了。 刚才还以为老爹只有一腔孤勇呢，没想到，他还真有两下子。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男人！ 要不是担心方家人注意到她，得继续装低调，她都想拍手给老爹助威了。 方德海最先反应过来，他是溪口镇的员外郎，寻常百姓都只有敬着他的份儿，从未见哪个不要命的敢站在他头上撒野。 眼下林寄明这般，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继续上啊！给本员外将他的腿敲断咯。” 一时间，院子里又冒出来二三十个护院，将林寄明团团围住。 知夏见状，不由担心起来，老爹虽然厉害，可一个人的体力毕竟有限，刚才已经打倒了八个，这会又来二三十个，就算他能赢，身上也会受伤。 可她又帮不上啥忙，就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这时，照壁后面再次冒出来两道熟悉的身影，是赵家的两个表兄，赵林和赵家礼。 两人一进来就看到了缩到一旁的知夏和被二三十个护院包围的林寄明。 他们来到知夏身旁，将她护在中间。 “妹妹没事吧？” 知夏摇头，“我没事，我爹能不能有事，那就不知道了。” 她现在自身难保，忙是帮不了一点的，但凡她有所行动，必定会拖后腿。 三人正说着话，林寄明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眼见着自己这方的人又倒下两三个，冯宝山心里焦急，目光往院子里一扫，便看到了被赵林和赵家礼护在中间的知夏。 他伸手往知夏的方向一指。 “快去，将那个小丫头抓起来！” 能制住这个一身蛮力的男人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丫头了。 院子里其余人见状，纷纷往知夏的方向围拢去。 林寄明这边被二三十个人纠缠着走不开，便只能一边打一边往女儿的方向望。 “赵林，家礼，保护好知夏。” 因着分了神的缘故，他的胳膊连着被那些家丁抽了两三下。 两人忙应道，“姑父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妹妹的。” 赵林和赵家礼眼神坚韧，两人背对背将知夏护在中间，撸起袖管子之后，如同力大无穷的小牛犊子一般，将冲上来的人撞开或者扭打到一处。 知夏周旋在两人中间，时不时的还上前踹上一脚帮忙，忙的不亦乐乎。 就在众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道声音从照壁后传来。 “方员外，今日府上甚是热闹啊。” 紧接着，陈不凡的身影从影壁后走出。 瞅见被一群人围在角落的知夏，一招手，让身后的弟兄们先往她那边去了。 望见来人，方德海跟方子陵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带着疑惑，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陈不凡。 不过看他和他手底下人那一身装扮，倒像是老街那群上不得台面的混混。 “你是谁？”方德海问。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院子里原本打到一起的人全都停了手。 林寄明身上虽然挨了几棍子，但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倒是方府的家丁和护院，至少有十来个人被抽的倒在地上哀嚎着起不来。 地面不少断裂的棍子，林寄明手中还握着半根，可见这一架他打的有多卖力。 方府几十个壮汉，居然在他手上讨不到好。 陈不凡望着这一幕，眉头一高一低挑了起来。 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寻思往后面对这位叔的时候，还得再客气一些，实在太莽了！ 不过眼下不是惊讶的时候。 他一脸镇定的走上前，直视方德海。 “方员外可能没见过我，但一定听说过我。”他顿了顿，继续说，“此次受县令大人之命，负责老街码头修缮的人便是我。” 方德海眉头舒展，立马带上了一副笑脸。 “原来是陈兄弟。”他笑着问，“不知陈兄弟今日来府上，是有何事？” 他员外府虽然不忌惮老街的混混，可陈不凡好歹跟县衙扯上了一些关系，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陈不凡往角落比往常多了几分狼狈的知夏望了眼。 “这是我同村的妹子，听人说方员外将她带方府来了，便过来瞧瞧。” 方德海一听，再次跟一旁的儿子对视一眼。 本以为这林家没啥特别的，就是条件比杏花村其余的村民稍好一些呢，没想到林家这个小丫头不仅有个力大如牛功夫了得的爹，老街那个混混头子还是她的同村，看他的样子，跟林家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否则也不会特意领着人跑这一趟了。 但他好歹也是个员外。 身份地位在这里摆着，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做事有欠考虑，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他将手中的杯子对准了恭恭敬敬站在下首的冯宝山。 “冯宝山，你看你干的什么糊涂事！” 第188章 武德也是德 冯宝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杯子砸中，吓的趴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老爷饶命！是小人办事不力，还请老爷惩罚。” 方德海笑望着陈不凡。 “这一切都是误会，原本我是想买下林姑娘家屋后那座山，冯管家昨日去杏花村询问的时候，林姑娘没同意，今日他碰巧又在镇上遇到了，许是还想争取一二，便将林姑娘带来了府中，好在我也没亏待林姑娘。” 他又指了指林寄明。 “这位大兄弟又打伤了我这么多人，就算是扯平了，接下来咱们谈一谈这山的事情如何？” 话音刚落，便听得林寄明开口。 “这山没得谈，不卖。” 方德海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不给自己脸面。 “林兄弟，这是铁了心要跟我方家唱反调？” 林寄明懒懒的抬起眼皮。 “怎么？还想再叫人抓我一次？” 方德海唇角一抽。 再抓一次，再折损十几个人吗？这人怎么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不过心里再如何不满，到底是没将难听的话说出口。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不能总想着武力解决问题不是？那是野蛮人的做派，还得以德服人啊。” 林寄明无比认同的点头。 “确实要以德服人，武德也是德嘛。”他一摊手，“我这样说没毛病吧？” 陈不凡听到这话，当即“噗嗤”笑出声来，知夏也是憋着一脸笑，没想到向来憨厚的老爹，竟也有如此幽默的时候。 后知后觉的方德海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如果林兄弟对这座山的价格不满意，不如你开个价，要是合适，咱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见方德海如此热衷这座山，林寄明的神情中闪过疑惑，阴宅哪里都能安，毕竟风水好的山肯定不只自家后院那一座。 他这般迫切想要得到那座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卖，加多少都不卖。”林寄明直接就一副没得谈的架势。 方德海听罢，跟跪在地上悄悄看他的冯宝山对视一眼。 这山可是他们领着风水师几乎走遍了溪口镇几个村子才看中的，风水极好，若将阴宅设立在此处，至少可保他方家百年内金玉满堂，后代更不乏有飞黄腾达之辈。 关系到他方家的将来，当然不能轻易舍弃。 他往陈不凡的方向看去。 “陈兄弟，不如你给说句公道话？” 一旁的陈不凡愣了，他能说点啥？他也是杏花村出来的，当然是无条件站在林家这边啊，林叔和那小丫头都说不卖，他总不能还帮着方德海去说服他们卖山吧？ “溪口镇这边的山也不少，既然林家不同意卖山，方员外看看别处呗。” 方德海面露为难。 别处要是有风水更好的位置，他倒是能考虑别处，可溪口镇别的地方风水就是没林家那座后山好啊。 林寄明没耐心再跟他多说。 “我不管你想要那座山干什么，反正在我这里就是不行，往后你要是再敢打我女儿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转身拉过知夏的手腕，大步往方府外走去。 赵家礼和赵林紧随其后。 方府的家丁和门房倒是想拦来着，却也实在没这胆量，毕竟刚才二三十个人同时上都没在他手中讨到好。 知夏虽然觉得老爹跟传说中武功高强、飞檐走壁的盖世英雄有点出入，但刚才那一身功夫和力气，确实远非常人能比。 难怪他说方家的事交给他。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镇上碰到方府的管家，老爹还没来得及将事情解决，她就已经被带来了方府。 “爹，陈不凡要是没来，你会如何？” “他不来，我也有我的办法，今天在方府露一手，主要也是让他们对咱家的人有所忌惮，往后要是再敢将主意打到你头上，老子直接掀了他们的屋顶。” 这话如果是出自别人的口，知夏或许会怀疑。 但从老爹嘴里说出来，她深信不疑。 老爹身上这股子莽劲儿，还真是啥样的事都能干出来。 几人刚从方府出来，迎面遇上了刚找到方府的赵松武。 “咋样？没事吧？” 知夏笑道，“三舅放心，都好着呢。” 赵松武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你二舅母来找我，我二话没说就找过来，结果还是来晚了。” 林寄明和知夏都已经离开，陈不凡自然也没了继续留在方府的理由，跟方德海告辞之后，也随着几人出了方府。 林寄明往他的方向看去。 “今天的事，多谢。” 陈不凡面上有些不自在。 “都是同村，没啥，而且我相信，就算我不来，林叔自己也能解决方府的事。” 林寄明没再跟他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空去铺子里坐坐，叔请你吃酒。” 陈不凡点头。 “一定。” “走了。”林寄明摆了摆手，领着知夏和赵家人离开。 知夏还在离开之前，往陈不凡的方向看了眼，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眼神之后，跟着林寄明转了个弯，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陈不凡正打算要走，方府院门内跑出来一道身影，正是方子陵。 “陈兄可是要去码头？我能否跟你一起去？” …… 林寄明领着知夏几人回到小食铺的时候，何腊梅正在铺子里给五福帮忙。 见知夏安全回来，她也不禁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跟林叔和赵婶交代。” 知夏笑着上前。 “嫂子不必内疚，原本今日这事也不怪你，我这不好好的么？嫂子也忙了会了，先去后院歇一歇，我给你做好吃的。” “还是下次吧。”何腊梅摆手说，“我今天出来挺久，也该回去了，不然家里要担心了。” 见这会都快到正午，知夏也没勉强。 “那行，嫂子路上小心，我下次再请嫂子吃东西。” 何腊梅走后，知夏也没闲着，在灶台上做了一些吃食，打算给陈不凡和他那些兄弟们送去。 人家今天毕竟为她的事跑了一趟，总不能当作啥事都没发生一样，该表示还得表示的。 回头次数多了，那些人寒了心，往后再有事，都不愿意帮忙了。 现如今自家也没别的根基，往后在镇上还得仰仗他们多照拂呢。 正忙活着，不经意侧头，瞥见林寄明袖口处若隐若现的红痕时，知夏不由拧起了眉头。 老爹再如何高大威猛，终归只是血肉之躯。 他果然还是受伤了。 第189章 五福的胜负欲 林寄明没提受伤的事，知夏也没多说什么。 她做好吃食，便在赵家礼的陪同下去了码头。 让她没想到的是，方子陵居然也在这里，见她提着食盒过来，还主动跟她打招呼，就好像之前在方家起冲突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林姑娘来了。” 知夏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而皱起眉头看向陈不凡。 “陈不凡，你上来帮帮忙啊，我提不动了。” 陈不凡这才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拎在手里掂了掂，还真有点重量。 “你不在铺子里休息，跑码头来做什么？” 知夏望着他手中的食盒，“这不看你们刚才为我的事出面了，想着给你和几位大哥来送点东西吃。” 听到这里，方子陵面上有些不自在，毕竟刚才的冲突是因他家而起。 虽然事后他们家得花不少钱请大夫给被打伤的家丁护院治伤养伤，可他们确实也不占理。 陈不凡挑眉看向她。 “以后别送了，我愿意帮你也不是为了你这点吃的。” “我知道啊，咱俩是同村，关系好嘛。”知夏嬉笑着说，“但我要啥都不做，心里也过意不去，既然东西都送来了，你帮我给大家伙分下去呗。” 陈不凡往方子陵的方向看了眼，转身去分食物。 方子陵趁陈不凡没往这边看的时候，面向知夏，朝着她拱手作揖。 “今日之事，是我方府处理不当，我在这里代表方府，向林姑娘道歉了。” 知夏扫了他一眼，不痛不痒的说，“不敢，你们别再来招惹我家就行了。” 才跟方府闹了矛盾，她对方子陵的印象，自然不会好。 有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方子陵这会表现的客气，或许只是因为她跟陈不凡关系还不错罢了，若非这其中有利益挂钩，他必不可能跟自己道歉。 方子陵并不知道知夏心里是怎么想他的。 “林姑娘家里的山，当真不卖吗？” 知夏跟底下一帮拿到吃食之后跟她道谢的大哥们摆手打着招呼，一边说，“这么说吧，这山本就是我费了老大功夫才说服我爹娘买下的，跟钱无关，我单纯就是喜欢，所以你们也别白费工夫了，出多少银子我家里都不会同意卖的。” 方子陵有些诧异，他虽然已经十五岁，但家里的大小事，爹虽然让他在一旁帮忙，却从未真正的将权利交到他手上过。 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在家中竟有这样大的主意。 寻常农户家，不是都将儿子当传家宝吗？ 不过为了不引起她的反感，方子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爹是干什么的？他今天好厉害，一个人单挑我们家那么多家丁，居然毫发无伤。” 想起林寄明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伤痕，知夏就有些生气，不过她当然不会在方子陵面前提这种事。 “我爹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区区几个家丁护院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他收着打，那些人连活命都难。” 方子陵了然，同时也生了几分忌惮。 “原来是上过战场的大英雄，是我们方家冒犯了。” 两人正说着，陈不凡分完食物后，将篮子一并交给赵家礼就快步过来了。 “东西都分完了，你咋还不回去？” 他刚才分吃食的时候，余光一直有留意这边的动静，方子陵趁他不在，没少跟这丫头套近乎。 他毕竟出身员外府，从小锦衣玉食，穿着光鲜，人长的细皮嫩肉跟个小白脸似的，这丫头本就没见过世面，又是个好颜色的，可别被这家伙三言两语给哄骗了。 知夏想着还得去药铺给老爹买散淤的药，便也没打算在这里多逗留。 “这就回，你慢慢忙着。” 看着她走远，方子陵才看向陈不凡，“陈兄，方才与你说的事，不知你考虑的怎么样？” 陈不凡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想做这笔买卖，就得按照章程来，我也只是给官府办事，没那么大权力给人开后门，回头县令大人查起来，方公子是有员外府庇护，我说不定得掉脑袋，方公子要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回去找方员外合计合计再来跟我谈。” 他说完，摆摆手往河边走去。 “还有事，方公子自便。” 方子陵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领着随从转身离开。 …… 知夏从码头回到老街，先去了趟药铺，买了一小瓶活血散淤的药。 等铺子里忙完中午那一阵之后，她嘱咐五福先看好灶台，拉着林寄明去了后院，翻开他的袖子，拿了一块干净的小布条裹成团，给他将药上了。 望着仔细给自己上药的女儿，林寄明满心欣慰。 “其实这都是小问题，没几天自己就消了，这药挺贵吧？” “再贵也要买。”知夏边上药边轻轻吹着，“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们还在乎呢，你可不能有事。” 听着女儿暖心的话，林寄明就好像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 比他之前在战场上打了胜仗还要让人开心。 从李氏的方向望去，八尺的大老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 小食铺打烊之后，父子几人赶着骡车回到家。 赵玉珍听说了方府的事，也是一阵后怕，“之前还担心咱家在外做买卖生意太好会被人眼红针对呢，眼下铺子没啥事，倒是因为这座后山惹上了麻烦，好在方府还没丧心病狂到伤害知夏。” 在这个女子清白比啥都重要的世道，万一发生点啥，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林寄明沉思了一阵，才开口说，“从今儿起，你们兄妹几个每天跟我练功半个时辰，不管功夫高低，将来多少能有点防身的本事。” 对于他这个决定，赵玉珍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这个主意好，既能学防身的本事，还能锻炼身体。” 四海现在每天白天念书写字的时间增加，正好多余的精力没处发泄呢，练起来倒是起劲。 知夏向来懒，起初还兴致勃勃，马步扎了不到一刻钟，就开始哭爹喊娘了，不过赵玉珍丝毫没心软。 现在受点累没什么，往后出门在外多一份保障才是紧要的。 五福在铺子里站了一天，回家还要跟着弟弟妹妹一起扎马步，心里也是苦不堪言，但他毕竟是家里老大，再苦再累也得坚持，还得给弟弟妹妹树立好榜样，弟弟妹妹站一刻钟，他得两刻钟，弟弟妹妹站两刻钟，他得三刻钟。 随着毛豆和狗娃的加入，林家老宅一到傍晚就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直到天快黑才结束。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番苦练，几个孩子晚上都是沾床就睡，连带着身体都强壮了不少。 …… 第190章 咋又是这个人？ 方府被林寄明这么一闹，之后也没人上门找麻烦了。 知夏喊上之前给家里帮忙的两个叔伯，将租下的小铺子修缮了一番，墙上钉了木板和小木桩，挂上招牌就算完工了。 再将这些天找邻居和舅母们制作好的百来个样式颜色不一的布包一并摆了上去。 布包款式不少，有提的，有斜挎的，还有背的，更有挂在手脖子上的小手袋和荷包香囊，男女款都有。 香囊和小手袋原本没在计划内。 是知夏看布包成品出来之后，碎布太多，想着将成本压缩再压缩，反正都是用的碎布，工钱压到两文，卖个五文八文的，放在铺子里带人气。 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用来装饰铺子的布偶。 一只圆滚滚，肚子上绣着“发财”二字，举着一只小爪子的猫，一只虎，两只狗，四只布偶看起来憨态可掬，很是讨喜。 这间铺子并不大，宽不到一丈，进深也就半丈多一点，将这些东西摆上去，看起来满满当当的，倒真像那么回事。 将这一切都准备好，铺子开业了。 守铺子的是赵小兰和何玉梅。 素织布艺开业当天，知夏和何腊梅也一起来了，一大早，趁着没啥人的时候，先跟赵小兰和何玉梅简单说了下价格，之后知夏便开始领着两人接待客人和售卖。 何玉梅和赵小兰都挺机灵，学东西快，看知夏示范个一两遍的，也能学个大概了。 四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有成功也有失败。 不过成果不错。 这些布包虽然是最普通的麻布制作，但款式新颖，花样也特别，一上午大大小小的也卖了三十二个出去。 虽然其中不少是价格相对便宜的香囊和小手袋，共计进账也有三百四十二文。 对于这一成果，何腊梅还挺满意的。 往后哪怕一整天只能赚个三百文，除去工钱和铺子租金，得个两百六十五文没问题，再减掉布袋本身的成本和工费，纯利算作两百文，跟知夏平分一人到手一百文，一个月也有三两！ 得到这个数字后，她惊了一下。 她做梦也没想到，麻布做成布袋，一个月竟能赚这么多银子！ 比她直接卖麻布赚的要多的多了。 果然，还是知夏妹妹的脑瓜子灵活。 知夏倒没想那么多，见摊位上的布袋有市场，她还是挺开心的，甭管每个月能有多少银子进账，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 只是今天一上午就卖了三十多个出去，等销量稳定一些，还得根据每个月的销量将货合理的分到舅母和几家邻居手里。 让大家都赚点，皆大欢喜。 “今天上午大家都辛苦了，我先往小食铺去一趟，给你们弄点吃的来。” 知夏说完，正打算往小食铺走，转头就见一个孩子拉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妇人往这边走来。 “两位，是要买香囊还是布包？” 男孩拉了拉妇人的袖子，眼巴巴的看向她。 那妇人神情温和的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而抬起头，指向摆在架子上的那只老虎布偶。 “不知那个布偶怎么卖？” 知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您说的是这个老虎布偶吗？” 她一边询问，示意赵小兰将老虎布偶取下接在手里后，往年轻妇人的方向递去。 “这个布偶我们铺子里只一个，因为做起来费时一些，原本只打算用来做摆件的，姐姐诚心要的话，给四十五文吧。” 布偶除了麻布和绣工，还需要填充物，价格自然是要高一些的。 布偶刚到妇人手中，便被她身旁的孩子抱到了怀里，他望着怀中颜色鲜艳，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稀罕的不行。 “娘，我想要这个老虎。” 妇人穿着还算体面，见儿子实在喜欢这个布偶，稍稍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行，娘给你买。” 她说完，给知夏付了四十五文，这才带着孩子离开。 知夏将银子放入钱盒中，跟几人说了一声，便往小食铺去了，边走还边在心里寻思，等回去之后，还得画几个布偶和抱枕的图样子出来才行，不管一天能卖多少出去，摆在这里总归是多一个机会。 因为想的太过投入，以至于迎面走来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差点跟对方撞个满怀。 好在即将撞上去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知夏侧头一看，见是沈甫安，展颜笑了起来。 “甫安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街上逛？” 少年神情温润，因着最近天凉的缘故，衣服也穿的厚实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夏日里那般清瘦。 “最近夫子布置的功课告一段落，听陈不凡说你又在镇上开起了布艺铺子，想着中午有空，便过来瞧瞧。” 也便于知夏近期念书有不懂的地方，为她解惑。 这丫头知道他最近忙，已经许久没找他问过书本上的内容了。 “那你来的还真是巧，今天刚开业呢。” 她说着，兴奋的拉着沈甫安进了小食铺，压根没注意到刚才差点跟她撞到一起的是何人。 “甫安哥先去后院找个地方坐着，我给你弄点吃的来。” 沈甫安跟林寄明打了招呼之后，见这会人来人往，为了不堵着道，匆匆往后院去了。 知夏来到灶台后，正准备给布艺店几个姐妹以及沈甫安准备吃食呢，抬眼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眉心不由往中间收拢。 咋又是这个人？ 方子陵望见她的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他先跟林寄明打了招呼。 “大叔，又见面了。” 林寄明抬眼看他，起初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是方员外府上的公子。 他神色淡淡。 “当不得方公子这一声大叔，要是想在铺子里吃东西，方公子可以先找个地方坐着点餐，要还是为上回的事，没得谈，还请方公子出门左转回新街去。” 方子陵忙说，“我不是来谈山的事，我是来吃东西的。” 林寄明一点头，有客人来了，买卖还是得做的。 “阿林，领这位方公子入座。” 第191章 行事难改轻佻 “来了。”赵林来到方子陵面前，朝着后院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方公子这边请。” 方子陵随着他往后院走，在路过知夏时，还笑着朝着她微微颔首打招呼。 知夏自始至终都很冷淡。 林寄明一直留意方子陵的一举一动，见他对女儿格外热络，顿时有种想动手但找不到理由的无力感。 手有点痒。 这家伙要是能主动惹点事就好了。 五福望着自家爹好似要吃人的眼神，抿了抿唇，往知夏的方向凑了凑。 “妹，这方公子是上回那方员外府上的？” 知夏小声回他。 “他是员外府的公子。” 五福了然，难怪爹对那方公子这么大敌意，原来是跟自家做过对的人。 知夏将素织布艺几个姐妹的餐食准备好，让五福提着食盒先往那边送去，紧接着又给自己和沈甫安准备了点吃的。 等五福一回来，柜台有了他接手，就将吃食用托盘端着去了后院。 这会后院草棚中的几张桌子都已经坐了人，知夏便没有跟店里的客人凑堆，搬了个小桌子去了院门口那块大石头旁，跟沈甫安相对而坐。 “我们铺子里近几日新上的酒酿圆子，甫安哥尝尝。” 知夏一边说着，将一碗酒酿圆子放到他面前。 沈甫安拿着勺子将碗里的圆子搅了搅，看向她。 “之前给你那两本书看完了？” “早都看完了，这次倒是没啥问题，连蒙带猜的，字都差不多能认，想着甫安哥最近事多，就没去打扰你。”知夏撕了一个鸡蛋仔放在嘴里嚼着，“甫安哥和伯母最近可都还好？” 沈甫安点头。 “都挺好，不过我娘可能是在杏花村待习惯了，隔那么两三日的，总要回去看看。” 知夏笑道，“那是当然的，村里都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熟人，闲来无事，伯母还能找人唠唠嗑，刚来镇上谁都不认识，不习惯也正常。” 两人正聊着，方子陵领着随从往这边走来，随从的手里，还端着他刚才点的食物。 “林姑娘，在下一人坐一桌吃着实在无聊，可否跟你们拼个桌？” 知夏原本是不想同意的，奈何方子陵坐的那桌刚空出来，便有客人坐了上去，便只能点头。 沈甫安往方子陵的方向看了眼，转而看向知夏。 “你们认识？” “认识是认识，但不熟。”知夏说着，便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跟沈甫安说了。 沈甫安了然。 方员外在溪口镇口碑不好不坏。 好的方面有，坏的方面同样有。 不过却不是个草菅人命之人。 方子陵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已经在桌旁坐了下来，并让随从将食物放在了桌上。 “一起吃啊。”转而又看向知夏，“之前的事，确实是我方府不对，还望林姑娘能就此揭过，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不是？” 这句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员外在官场上虽然没啥大权力，但对地方的管理和决策，却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再者，员外背后指不定靠着哪座大山呢，要真得罪狠了，吃亏的恐怕还是自家。 知夏侧头看向他。 “方公子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们小食铺吃东西？之前似乎没见你来过。” “老街来的不算多，一直未留意过这间铺子。”方子陵笑望着她说，“要不是刚才在外头差点跟林姑娘撞到，在下还注意不到这里呢。” 知夏眉头一挑。 “原来刚才在铺子外头差点跟我撞到的人是你啊。” 这条街也不窄，她刚想事情想的入迷，却也并非完全没有注意前方，她说怎么会差点迎面撞上人了。 敢情这厮是故意的。 知夏能想到这一层面，沈甫安自然也是想到了的。 就算方子陵也在思考事情，但他旁边还跟着随从，随从的任务，不就是照顾好主子么？ 刚才由着他往知夏这边撞，很难说不是故意。 他并非没有听说过方子陵，从前在书院念书的时候，没少跟着镇上那群纨绔惹事，自从他母亲病了一场后，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但就今日而言，行事仍旧难改轻佻。 “方兄如今可还在念书？还是往后就打算帮着方员外料理家中产业？” 知夏忙跟方子陵介绍。 “这也是我同村的兄长，沈甫安，现如今在璞玉书院念书。” 方子陵客套的抱了抱拳。 “原来是沈兄。”他接着说，“早年我不服管教，给书院惹了不少麻烦，崔夫子亲自来家中劝退之后，父亲就去县城请了从清雅书院退下来的姜老夫子在家中开了族学，寻思等我中了童生之后，由姜老夫子推荐，直接入县城的清雅书院。” 清雅书院是比璞玉书院更高一级的学府。 知夏抿了抿唇。 果然，这个世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家，起点跟普通的平民百姓就是不一样。 沈甫安倒没觉得啥，书念的好不好，固然和书院有一定关联，但根源还在自己，若自己不求上进，哪怕是进了国子监，也同样扶不上墙。 他举起手边的茶杯。 “那沈某便以茶代酒，预祝方兄笔下生花，顺利通过明年的童生试。” 方子陵笑着举起茶杯回应。 “借沈兄吉言。” 想着下午还得去布艺摊子忙活，知夏也没在小食铺耽误太多时间，几口将肚子填饱就跟两人告辞离开了。 沈甫安和方子陵本也没有多熟悉。 要不是因为知夏，两人甚至不会有机会在同一桌进食。 这会知夏都走了，继续坐下去也尴尬，便也起身告辞离开了小食铺。 知夏在布艺铺子待了一整日，下午人比起上午要稍稍少一些，不过四个人使尽浑身解数，也卖了十六个布包出去，进账两百三十五文。 加上午的三百八十七文，今天一天，总共赚了六百二十二文！ 布艺铺子打烊之前，知夏和何腊梅便已经将今天的账给总出来了，得到这一数字，知夏反应还算平静，每个月能得几两银子进账，对她来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对于何腊梅而言，意义大不相同，相当于这个铺子，能让她夫家娘家两家人翻身了。 以至于她笑着笑着，眼眶便已经微微泛红。 第192章 妹妹干啥都是对的 回去路上，知夏望着何腊梅。 “嫂子，你的下一批麻布得抓紧了，我手里加你送我的那一匹麻布都才六匹，前几日就用了三匹，要是近几天生意一直好，这三匹布肯定是不够用的。” 何腊梅笑着说，“妹妹放心，这几天你盯着铺子里的事，我也没敢闲着，现如今我婆母和小姑都学会织布了，素的今天就可以给你抱两匹来，印花目前家里就只我一人会，恐怕得等两天了。” 知夏点头。 “行，嫂子明天就在家织布印花吧，我在铺子里看几日，等我表姐和玉梅姐彻底能上手了，我再回来盯着图样子和绣娘的事。” 何腊梅笑望着她。 “那接下来这几日，就辛苦妹妹了。” 知夏拍了拍尚且平坦的胸脯。 “这铺子我也有份嘛，应该的。” 转而一想，织布的话，麻布和蚕丝都是相通的，要是自己也能养蚕织蚕茧就好了。 回头弄点丝织品，价格也能卖的高一些。 老街的码头再过不久就要通船了，到时候老街必定能吸引不少县城和新街的人前来，高档丝织品绝对有市场。 不过事情得一步一步来，想要养蚕，首先得解决蚕的口粮，以及养殖方法。 盲目来啥也干不好。 现如今天气已经转凉，不适合种树，等到明年开春，先在后山种上一些桑树，小批量养着试试手。 要是能养起来，再增加产量。 反正忙不过来就请工人，村里别的不多，就人多，也不用自己费多少功夫，张张嘴安排好就行了。 …… 回到家，赵玉珍已经将晚饭做好。 桌上放着小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小铁锅，小铁锅里炖着已经熬的香喷喷的大骨汤，桌上还准备了不少配菜，有前段时间晒的豆腐干，白菜，茼蒿，白萝卜片，羊肉片，还有白天在家发面炸的小油条。 “有油条诶。” 往火锅和粉面的汤汁中泡小油条，是知夏的最爱之一。 许是太久未吃过，这会一见到小油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伸手就要去拿，紧接着手背一痛，赵玉珍的筷子先一步敲到了她的手背上。 “先去洗手！” 家里的母老虎发了话，知夏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不情不愿去水缸边洗了手，在腰边的帕子上摆了摆就快步来到桌旁，伸手拿了根油条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外酥里软的口感，香的她眯起了双眼。 “太好吃了！久违的味道！” 听着她这番话，正在喝水的五福差点被呛到。 啥叫久违的味道啊？ 这油条是娘第一回做好吗？ 妹妹莫不是又魔怔了？ 赵玉珍倒没五福那么多想法，她往知夏的方向睨了眼，转而望向一旁的丈夫。 “这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 林寄明看着知夏，笑的一脸宠溺。 “四海文静，五福像个小老头似的成天操心这操心那，也就咱闺女活泼一些，我觉着没什么不好，反正她在外边也不这样。” 四海向来心宽，此刻眼里只有满桌子的食物，正苦恼要如何下筷子呢，五福听着林寄明这番话，眉头挤的，两条眉毛都快连到一处了。 他像个小老头？ 小老头？ 三十四岁的爹，说他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像个小老头？ 这是正常爹能说出来的话吗？ 再过几年他成了亲，爹都要当阿爷了，到底谁才是小老头啊喂？ 撅了撅嘴，见爹娘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将菜放到小锅里烫着吃，心下好奇，到底是没将心里的不满说出来。 林寄明将一块肉片放进了炉子上的小铁锅里。 “这是哪里的吃法？咱这边好像没看到谁家这样吃过。” 赵玉珍得了知夏的亲传，胡诌起来也是半点不脸红。 “我寻思现如今天寒了，菜炒好一上桌就凉，不如边吃边炖，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知夏一双眼滴溜溜转，见爹和哥哥弟弟都没半点怀疑的样子，开口说，“不如咱给这种吃法取个名儿吧。” 林寄明不解的望着她。 “啥名？” 知夏将嘴里的油条嚼了嚼咽下，“你们看，这底下是火，上边是锅，咱叫它火锅如何？” 林寄明满怀期待的眼神变得平静。 “成，简单好记，还是女儿会起名。” 五福往明显心口不一的老爹望去。 他突然明白，在爹心里，妹妹干啥都是对的，他为家里操点心就成了小老头。 许是想化悲愤为食欲，五福这一顿吃的尤其多，吃到最后大家都放下筷子好一会，他连汤底都给喝干净了。 在一家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五福满脸淡定的放下碗之后，紧接着又起身收碗洗碗去了。 动作一气呵成。 好半晌，反应过来的赵玉珍站起身。 “我去烧水给你们洗漱。” 知夏也起身。 “我去画图样子。” 林寄明往四海的方向望了眼，起身往后院走。 “我去泡黄豆。” 四海见一家人各忙各的去了，一脸懵懂的抓了抓大脑袋，从凳子上滑下，跑屋里拿了自己用的木盆。 泡过水的木盆很重，他年纪小力气也小，只能连搬带挪的往厨房走。 “娘，今晚我自己给自己洗。” 赵玉珍往门口望去，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盆都拿不动你能洗明白吗？” 屋里已经点上油灯绘图的知夏往厨房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带着浅笑，紧接着低头专注绘制出她需要的图样子，拿起去隔壁几户邻居家沟通好之后，顺便将他们今天赶制出来的布袋子一一检查过后带回家，明天好拿到镇上去卖。 夜里进屋睡觉之前，赵玉珍跟还在院子里盯着几个孩子练功的林寄明说，“这两天米面已经做好了，明天可以用两个灶煮豆浆，现如今天寒，你可以稍稍迟点起，到时候我燃了炉子用小锅煮米面就行了。” 林寄明侧头看向她。 “你不是说明天要多做点豆腐做那什么腐乳吗？豆腐做的多还得早点起才行，让骡子多推一些豆浆，余下不多的，你跟大哥二哥也能轻松一些。” 赵玉珍一想。 “那也行，你明天起的时候记得叫我，我跟你一起。”她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屋睡了，你也别练的太晚，几个孩子都还得多睡觉长身体呢。” …… 第193章 出现仿制 在布艺铺子带着赵小兰和何玉梅卖了三四天布袋之后，知夏紧接着又将大大小小的布偶和抱枕摆上了货架。 布偶根据大小和难易程度，价钱在几文到几十文不等。 抱枕也是各有特色，有简约大气的，也有童趣憨态的，经过知夏一双巧手搭配，颜色鲜明的铺子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溪口镇这边虽然不乏穷苦百姓，也有一些家境尚可的，再加上新街和县城的人往这边一汇聚，知夏这间颇具特色的铺子，生意甚至比隔壁饰品铺子和胭脂铺子都要火热。 何玉梅起初看到姐姐拉知夏入伙做布袋的买卖，心里还存着怀疑，寻思她这么小的年纪，能干点啥？ 这些日子一接触，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几乎是知夏说啥她便做啥。 甚至比她姐姐的话还管用。 不过何腊梅想着自己不如知夏有头脑，基本也没有跟她有意见相左的时候，除了布料是她负责，铺子里的事都是以知夏为主。 姐妹几人的努力没有白费。 布偶和抱枕上架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布艺铺子竟有十二三两银子的营收。 除去成本、人工和店租，相当于知夏和何腊梅每人能分到五两银子！ 拿到银子那一刻，何腊梅激动的手一直在发抖。 铺子里的事她也出不上啥主意，只能在织布一事上用心再用心了。 …… 这天傍晚，知夏正苦哈哈的跟着林寄明练功，何腊梅突然出现在院外。 林寄明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往这边来的何腊梅。 何腊梅自然也看到了他，虽然每次看到这位高大壮实的叔心里都会犯怵，出于礼貌，还是先跟他打了招呼。 “林叔，我来找知夏妹妹。” 林寄明微微点头，朝着女儿使了个眼色。 “去吧。” 何腊梅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过来指不定是有啥重要的事情找她，知夏难得碰上这么一个光明正大偷懒的由头，自是收了功就往外跑。 “嫂子找我啥事？” “是关于铺子里的。” 何腊梅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语气中颇有些气愤。 “玉梅今天回家之前，特意绕到杏花村跑跟我报信，说今天咱们铺子旁边的饰品铺子和胭脂铺子门边都挂上了布偶，都是仿的咱们的样式，价钱甚至比咱们还卖的低，原本前些日子咱们铺子的里营收稳定在五百到七百文，今天被这些人将生意一抢，就只卖了三百多文，这可怎么办啊？妹妹可有啥好法子？” 知夏一开始便设想到，布偶操作简单，容易被人模仿。 但没想到，这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天的功夫，旁边几个商户便都开始售卖了。 许是见他们家布艺铺子生意好，眼红了。 知夏神色淡定。 “他们的做工和细节如何？内里填充的可也是棉花？” 何腊梅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玉梅没说。” 知夏沉思片刻，望向她，“咱们之前是核算过成本的，要不是咱们的布是自个儿织的，卖这个价钱虽然亏不了，但利润有限，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嫂子也别担心，如今他们模仿咱们家的布偶分走了一些生意，咱们也别自乱了阵脚，还得调查清楚再做决定，这要是品质一样，不赚钱的买卖他们必定坚持不了多久，要是以次充好，也不必咱们管，顾客都不是傻子，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谁都懂。” “再者，原本布偶的制作难度并不高，哪怕商户不仿制，家户人家也会有人仿制，咱们胜在原材料便宜，等他们发现自己做和买价钱差不多，部分也就不会去费这个功夫了，更何况，我这脑子里还有很多图样子呢，他们要是能一一仿制出来，也是他们的本事。” 听得她这一番分析，何腊梅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那就这样不管了？” 铺子里的生意到底是有影响的。 不过哪怕一天只两三百文，也比她之前累死累活一匹布只能卖三五十文的强。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心焦了。 知夏自从将赵小兰和何玉梅带上路之后，这几天都没往镇上跑，一边忙着教四海认字练字，顺便给赵玉珍帮帮忙。 再加上冬月天气寒凉，起床成了她早起最大的困难，就更不勤快往镇上跑了。 但镇上的铺子毕竟是她主张开的。 如今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明天还得去瞧瞧才行。 “我明天随我爹去镇上看看，嫂子要一起吗？” 何腊梅点头。 “行，我跟你一起去。” 她往院子里望去，见五福和四海仍在练功，也不好再继续耽误知夏的时间。 “要说的就这些，就不继续耽误你练功了，我明天早晨在村口等你们。” 知夏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悄悄往院子里望去，见老爹没注意到她这边，便一直在院外磨蹭着，想着能躲懒一会算一会。 来妮正好从堂屋出来，见知夏在老宅院外站着，心下好奇，站在自家院门口小声喊她。 “知夏，干啥呢？” 知夏见状，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让我爹听见了。” 见此情形，来妮还有啥不懂的？小姐妹指定又在借着由头偷懒了。 “不怕你爹罚吗？我看他教你们练功的时候挺凶的。” 知夏小嘴一撅，自信满满。 “我爹才不会罚我呢，他也就是看着凶，实际在我们面前就是纸老虎，那天四海被他练的哭，起初我爹还板着脸呢，结束之后屁颠屁颠就去他屋里说好话了。” 她说着，再次往自家院子里望了眼，快步跑向来妮，拉着她进了来妮家的院子。 “你最近都干啥呢？怎么都不见你来找我认字？” “这不是你给我娘派了活，她想多缝几个好多赚几文钱工费么？”来妮双手一摊，“然后我就被拉去当壮丁了，从裁剪和缝补开始学，我娘可严厉了，还哪有时间往你家跑？” 知夏嘻嘻笑着。 “这你可怪不得我，不过你要实在不想干，我给你娘少派点活？” 第194章 只敢在心里叭叭 来妮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祖宗，你可别害我，我娘要是知道我找你给她减了活，非撕了我不可。” 知夏侧目。 “也没这么夸张吧？” “还真就有这么夸张。”来妮往屋里望了眼，“我娘在你们家做了一个月的工之后，本来还以为近期不会有事干呢，马上就要交赋税了，今年田里地里也没赚多少，我娘正愁交完税又要拮据了，看到你给她派了活，别提多高兴了，有我在旁边给她打下手，一天做四五个五六个的，好歹能赚一二十文，加起来一个月也不少呢。” 村里人思想守旧。 庄户人家都是靠着几亩田地本本分分捞点收入，也想不出别的路子去赚更多的钱，知夏本就有意带着附近几家邻居都赚点，眼下几个舅舅舅母和表兄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等再有事，可以紧着这几家邻居。 眼见着家里练功快要结束，跟来妮站在院子里吹着山风聊天也实在冷。 知夏搓了搓胳膊。 “有点冷，我不跟你多说了，回头我家要是再有啥事，我给你爹也安排一个活。” 来妮送她出门。 “行，你快回去，别着凉了。” 知夏点头，小跑着回了家，一脸心虚的站在了哥哥弟弟的队伍中，一双大眼悄摸摸往林寄明的方向瞟了好几下，见他似乎没有发现，不由松了口气。 女儿偷懒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林寄明的眼睛。 不过念着她是个姑娘家，这会外头寒气又加重，担心她吹了寒风生病，就没给她加练，眼见着她小动作频频，无奈的勾起了唇角。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听到解散，知夏跑的比谁都快。 五福望着那道来去如风的身影，眉头也是一挑，妹妹练功就跟闹着玩儿似的，每天到的最迟的是她，跑的最快的是她，还总逮着机会偷懒。 明明最需要功夫防身的人是她啊，别的事偷懒也就算了，这种事咋也能偷懒呢？ 真是叫人头疼。 “娘，干啥呢？” 知夏风风火火来了屋里，赵玉珍这会正燃着炭火在屋里烤火，一边借着油灯的亮光缝补林寄明磨破了的衣服。 赵玉珍连眼神都没给她。 “我干啥你看不出来？” 知夏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挑了一针又一针，“刚才腊梅姐来找我说，我们那布艺铺子隔壁几家都开始卖布偶了，我明天得去镇上瞧瞧。” 赵玉珍淡淡的嗯了声。 “去呗。” 对于布偶会有人仿制，她半点都不意外，原本这东西制作难度并不高，稍稍懂点针线的绣娘，看过之后照着缝两个就熟练了，她能想到，想来女儿之前也是想到了这点的，倒无需她担心什么。 知夏伸出手在炭火盆上烘着。 “娘，你那腐乳应该好了吧？要不要我明天顺便带一坛去金杯楼问问？” 赵玉珍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她说，“我明天早晨从地窖里搬一坛开了尝尝，要是腌制好了，你就带到镇上去问问。” 上回一大坛匀些出来都卖了二两银子，这次第一批做了十二坛，第二批三十坛前两天才腌制好，留两坛自家吃或者送人，其余算作一两一坛子，都能有十两了。 对于家里来说，也是一大进项。 知夏继续烤着手。 “要是腌制好了的话，娘明天再另外给我装两小罐出来，我给陈不凡和甫安哥也都送点去，前段时间陈不凡帮了我们挺多忙的，年初送了他的一些，好像被他拿去送礼了。” 至于沈甫安，这大半年时不时来教自己认字，也是承了他的人情，四海马上就要考璞玉书院了，往后走念书这条路，有不懂的还得他多提点呢。 给陈不凡和沈甫安送人情，赵玉珍当然不会反对的，她前世本也不是个小气人。 “行，我记着了，明天你大舅二舅来，让他们也带一小罐回去给你阿公阿婆吃。” 知夏突然想到什么。 她那藕粉还没卖呢，原本说想放在铺子外摆摊来着，后来开了布艺铺子一耽误，就忘了这事，好不容易起个早床，正好明天也带些去镇上，七八十斤呢，多少卖个五六十斤也好，不然一家人得吃到猴年马月了。 这么想着，她起身出门，喊上任劳任怨只敢在心里叭叭的五福去了厨房，准备明天卖藕粉要用到的辅料。 有花生碎，红枣碎，黑芝麻粉，熟黄豆粉。 她打算按两种口味卖。 一种搭配花生碎和红枣碎补气血。 一种调配黑芝麻粉和熟黄豆粉制成黑芝麻糊滋补养生。 正好这些原材料家里都有，两人只需要翻出来根据知夏的法子制作就行。 五福白天忙了一天，傍晚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正准备躺下呢，屁股还没沾床，妹妹又喊他去当牛马。 他想拒绝又下不定决心。 怕自己拒绝了，往后妹妹干啥都不喊他了怎么办？ 罢了，当大哥的，哪有不受点累的？ 累就累吧，反正他年纪小，回头倒床上睡一觉，明天早上又生龙活虎了。 兄妹两个炒的炒，捣的捣，期间，林寄明还过来帮了一小会忙，将几样辅料每一种都准备了两斤。 全部弄好之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知夏给家里几个成员每人泡了一碗调了辅料的藕粉做夜宵，赵玉珍的放了花生碎和红枣碎，林寄明和他们兄妹几个则是添加的黑芝麻粉和熟黄豆粉，再根据每个人的口味加点糖。 吃起来竟比前世买的现成的芝麻糊还要香。 知夏尝了一口之后，满脸期待的看向屋里几人。 “你们觉得味道咋样？” 林寄明和五福兄弟两个吃的正起劲，一时半会的根本没空回答她，赵玉珍中肯的说了句。 “加了炒熟的花生碎之后，还挺香的。”转而望着她问，“你那黑芝麻糊啥味？” 知夏忙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你也尝尝！” 赵玉珍挑了一勺子放在嘴里细细品尝着，“香，比以前买的好吃。”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听的五福停下了扒碗的动作，抬头看向她。 娘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家里饭都吃不饱，啥时候买过黑芝麻糊啊？分家之前，家里可是连黑芝麻粒都没出现过好吗？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已习惯了娘和妹妹时不时的不正常，偶尔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会在心里稍稍惊讶一下，不像之前表现的跟见了鬼似的。 在他心里，已经将娘和妹妹这一切的“不正常”，归咎于脑袋撞开了窍。 …… 第195章 一时的低迷 次日一早，知夏万般不舍的离开了暖烘烘的被窝，收拾好东西吃过早饭之后，就随着家里的骡车去了镇上。 藕粉和辅料先让林寄明带去了铺子里，她和何腊梅则先在布艺铺子下了骡车。 放眼望去，不仅隔壁的饰品铺子和胭脂铺子外头挂上了布偶，整条街，只要不是卖吃食的，不少都挂上了布偶。 略数了数，有十多家。 赵小兰和何玉梅看到这一情形，气愤的脸都红了。 “昨天都还只两三家卖布偶呢，今天都增长到十多家了！”赵小兰叉着腰，清晨天寒，说话呼出的气体遇到冷空气液化，在她面前形成了白色的雾气，就像一头怒气冲冲的牛。 知夏知道，布偶被仿制的结局已经无法挽救，却也不能就因为别人仿制商品影响了生意，这个铺子就不开了。 要是每次遇到困难就退缩，迟早没买卖可做。 “不着急，你们先将铺子里的东西归置好，我去看看其他铺子卖的布偶细节。” 她安抚了一声，便往隔壁的饰品铺子走去。 何腊梅担心她一个小姑娘会被人欺负，嘱咐了何玉梅一声后，也跟上了知夏的脚步。 饰品铺子的掌柜是个二十三四岁，样貌标致、身段纤细的女人，她梳着妇人发髻，此刻正弓着腰，将柜台后的东西往铺子门边摆。 许是察觉到来了人。 “姑娘想买点啥？可以先看看。” 抬眼见是知夏与何腊梅，面上闪过尴尬的神色，毕竟布艺铺子开业的第一天，知夏便已经跟隔壁几家铺子的人混了脸熟。 “原来是林姑娘。” 知夏仍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笑脸。 她指了指女人摊位上的布偶。 “我可以看看许姐姐这些布偶吗？” 许氏见她指着布偶，面上表情更尴尬了，还以为她是要谴责自己仿制她的布偶拿来售卖呢，便强装镇定。 “大家都是在这条街上做买卖的，自然是什么赚钱就卖什么，这布偶也不只我一人卖，妹妹想怪我我也能理解，但你若是想要我将这些布偶收起来，请恕我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知夏忙解释。 “许姐姐误会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这些布偶和我们家的布偶有啥区别，并非是制止你售卖。” 许氏听罢，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 “那你看吧。” 说完，便没再理会她，而是继续整理自己铺子里的货品了。 知夏将门内挂着的布偶取下，跟何腊梅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做工且不说，手感和重量，跟她的棉花布偶是不一样的。 饰品铺子里的布偶没那么柔软，略重一些，表面也没有那么平整，外头用的布料倒是大差不差，不过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不如自家铺子里布偶用的布料。 至于图样子和印花，就更不如了。 她一边将布偶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边问。 “许姐姐，你这些布偶里边填充的都有啥？” “碎布，还有一些软乎的干草。”许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这布偶的价钱被你们压的那么低，我们要都像你们那样塞棉花，只会亏本。” 知夏了然，将布偶放了回去。 跟许氏道了谢之后，辗转下一家。 跟何腊梅走访了五六家铺子之后，两人一起回了自家的布艺铺子。 “嫂子怎么看？” 何腊梅根据自己刚才看到的分析。 “刚才我们看的那些布偶，不管做工、布料和填充，跟咱们铺子里都有些差距，可能他们进货并不多的缘故，成本也比咱们高，但是他们那个品质，跟咱们差不多价钱，甚至比咱们价钱略低，其实利润也不小了。” 知夏点头，望向何玉梅和赵小兰。 “所以，咱们只需要守护好自己的品质，现在的低迷只是一时的，时间会证明一切，顾客都不傻，在对比品质之后，我相信注重品质的客人仍旧还是会选择咱们的商品，再说咱们铺子里新品出的这样快，我不信他们每次都能赶上。” 不过知夏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既然遇到问题，肯定得有一个相应的解决方式。 她将何腊梅拉到一旁，“嫂子，你可会养蚕？” “会一些。”何腊梅望着她，“妹妹想养蚕？” 知夏点头。 “我寻思咱们铺子里现在只有麻料商品，那些大户人家想来是看不太上的，来年四五月码头开通之后，县城和新街往这边跑的人恐怕不少，便想再加一些蚕丝和皮面的袋子进来，制作的精致一些，价钱也定的高一些，到时候哪怕老街这边卖不动，咱们也可以将铺子开到县城去。” 根据她前世的经验，应该没有女人不喜欢好看的包包。 虽然不确定这边老街生意能不能好，但县城那边，走高端路线肯定是有生意的。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开春了，正好我们家后山旁边有一座荒山，到时候找里正通融通融，开荒种上桑树，养蚕的事还得嫂子多操心才是。” 许是对知夏盲目的信任，这会听到她的计划，何腊梅想也不想就点头。 “这个当然没问题。” 跟这种无条件信任她的人说话就是省事，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过程，事情很快就说好了。 “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嫂子最近多染一些喜庆的颜色，等明天我再给你送点图样子来，到时候咱们做一些喜庆的布偶和布袋，看过年能不能再赚一笔。” 何腊梅点头。 “行，听你的。” …… 沟通好布艺铺子的事，知夏先回了小食铺，这会铺子里正好陆陆续续有客人来。 见此情形，她赶忙叫赵林和赵家礼帮她抬了张长桌摆在铺子门边，上头放着藕粉和其余几种辅料的瓶瓶罐罐，还在外侧摆上了几个茶盅。 这么早，那些大户人家是不会出门的，街上最多的，是书生和挎着篮子买菜的妇人，还有大户人家负责采买的婆子、小厮和管家。 大户人家出门采买的人，穿着神态跟寻常人家是不一样的。 知夏来来去去在镇上见得多了，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每每看到这样的人经过摊位前，她都会递上半盅藕粉让人品尝，并介绍藕粉的功效。 经过她一番卖力推荐，逐渐有人愿意买一罐回去带给主家当下午茶或者睡前的糖水尝一尝。 这玩意儿味道不错，香香甜甜的，又是新鲜玩意儿，主家吃的高兴，说不定赏赐就下来了。 第19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名打扮的像管家的中年男人指着另外一个口味的茶盅问知夏。 “姑娘，另外这个口味，可否也让我尝尝？要是好吃，我一样买一罐回去。” 知夏笑着说，“当然没问题。” 说着，又给他端了一小盅黑芝麻糊味道的。 管家尝过之后，点头说，“这两种口味，一样给我来一罐，有劳了。” 味道确实是好，如若主家不喜，自己吃也是可以的。 知夏麻溜的将调配好味道的两罐藕粉和黑芝麻糊递给他。 “大叔，您拿好，两罐一起是一百六十文。” 按比例调配好之后，藕粉和辅料将近一斤，加上包装的罐子，成本大概在三十文左右，卖八十文一罐，利润也有五十文。 除了藕粉费点功夫，其余的都还好。 这也就是罐子用的便宜货，要是买瓷罐子，价钱恐怕还得再涨几文，不然利润就不够了。 现在这光景，让她特意开个养生铺子去卖藕粉是不现实的，不说家里藕粉没多少，这一年又是开铺子又是建青砖瓦房又是买山开荒的，大动作频繁，赚了不少，花了也不少。 眼看着快过年了，还是先将银钱捂在口袋里，等来年看行情再做决定。 这几个月，又是卖灵芝，又是卖纸，又是开铺子的，好不容易才存下七十多两，等再多存一些，想做点啥，手头宽松了，也不必畏手畏脚了。 知夏这边做成第一笔买卖之后，何望山领着何冬冬姗姗来迟，知夏望见父女俩，忙打招呼。 “何大叔，冬冬姐，早啊。” 何望山笑着回应她之后，便掏了钥匙去开隔壁铺子的锁。 何冬冬笑着来到知夏的摊位前。 “知夏，你这又是卖的啥新鲜东西？” “这个是藕粉。”知夏说着，泡了杯黑芝麻糊搅和匀往她的方向递去，“喏，冬冬姐也尝尝。” 她说着，往何望山的方向望了眼。 “你们家最近可是有啥好事？我看你和何大叔来的时候都红光满面的。” 何冬冬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盅，嘿嘿笑着凑近她小声说，“我娘昨天夜里又给我生了个弟弟，我又当姐姐了，我爹又当爹了，可不得开心么？我爹等会将铺子里的东西给我归置好，还得回去照顾我娘呢，今天由我来守铺子。” 知夏看她开心，也为她感到高兴。 “原来是家里添丁了，恭喜啊！” 说起来，何冬冬跟大哥一般的年纪，别的地方她不了解，溪口镇这边除了林春杏那样的奇葩，女子普遍在十六岁左右成亲，再过两年何冬冬就要成亲了，如果顺利的话，等她的孩子出生，岂不是只比她最小的弟弟小两三岁？ 三岁当舅，这辈分挺高啊。 “你家里没别人照顾你娘吗？还得你爹特意赶回去照顾。” “嗐！”何冬冬一边搅和着茶盅里的黑芝麻糊一边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阿爷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我娘生我二弟的时候，阿奶当着我爹的面图表现，总说自己照顾我娘多辛苦，等我爹一出门，家里的事就全落我娘头上了，做饭，种地，洗衣扫洒，啥都是她，我阿奶就坐在屋檐下嗑着瓜子看着她干，还说她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要不是我当年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给我娘帮帮忙，还真就信了我阿奶的话了，因为这事，我娘忍不住闹了一场，就将家搅和散了，分家之后，我阿爷阿奶一直觉得我娘是搅家精，错都在我娘，三四年了，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知夏一听，心下了然。 有这样的公婆，坐月子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这也就是她娘会反抗，换个不会反抗的，现如今还在被公婆压榨呢。 就比如，原主娘。 “这么看来，你爹娘也不容易。” “可不是？还好我爹有门手艺，近两年风调雨顺的，买他这些小玩意的也多了，日子才终于好过了点。” 何冬冬说着，开始品尝茶盅里的黑芝麻糊，一口下去，眉眼都舒展开了。 “好香啊！这里面都有些啥？” 原本看到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她心里还有点犯怵呢，没想到竟这般香甜。 知夏笑着介绍。 “我这藕粉有两个口味，一个加了红枣和花生碎的，能补气养血，你喝的这种是加了黑芝麻粉和黄豆粉的，有滋补身体的功效。” 何冬冬一听，心里顿时生了心思。 “都是好东西呢，咋卖的？” “一罐是八十文。” 何冬冬两口将茶盅里的黑芝麻糊喝完之后递给知夏，转而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银子。 “最近在镇上帮忙，我爹一个月给我三十文零用，我都存着呢，正好买一罐让他带回去给我娘补身体。” 八十文对于他们家来说并不少，可为了母亲的身体，她愿意花这个钱。 知夏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一个月三十文的零用，得攒三个月才能买得起一罐藕粉了。 但人家要买，她也不好拦着。 收了何冬冬八十文之后，给她递了一罐黑芝麻糊过去，顺便又用油纸包了半斤红枣味的藕粉送给她。 “这一包是我送的，冬冬姐一并拿回去给婶子补身体吧，一天吃一到两次没问题，别太稀也别太稠。” 何冬冬跟她道了谢，拿着东西高高兴兴回了隔壁铺子。 知夏将何冬冬品尝过的茶盅让二舅母李氏一并收去后院清洗干净之后，又继续瞅准路过的行人进行试吃。 黑芝麻糊在冲泡的时候香气本就浓郁，吸引一些人过来之后，她准备的辅料没多久就用完了。 原本今天为了试水就没准备多少辅料，眼下辅料没了，那自然是提前收摊，并让那些试吃了但没买到藕粉的客人明天再来。 一早上进账一两二钱，收获不小，加上试吃，藕粉消耗大概是八斤半。 余下的再卖个五十斤出去，应当还能赚个六七两，加起来就是八两左右，这要是三五天工夫能卖完的话，也不算少了。 眼下就希望今天买了藕粉的客人能吃的喜欢，回头过来多备点存货，好让她快些将家里的藕粉消耗完，这样也就不必她大冷的天起早床跟着往镇上跑了。 第197章 咋谁都能忽悠呢？ 这会刚过辰时，想着金杯楼正是闲的时候，知夏收好东西，让二舅母帮忙搬了一坛腐乳放上骡车，并去前堂喊上五福赶着骡车送她往金杯楼去一趟。 五福被知夏使唤的次数多已经形成了习惯，耳朵听到声音，脑子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到了后院。 赶着骡车出门好一会才发现，舀豆花的勺还握在他手里。 眉头一挑，赶着骡车调头就往小食铺走。 知夏在车厢里感觉自己快要被晃的晕乎了，她撩开车厢帘子往外一瞧。 “大哥，你怎么调头了？” 五福声音平静。 “我刚将舀豆花的勺带出来了，得先放回去，不然爹那里没勺用。” 知夏抿了抿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舀豆花的勺铺子里确实就这么一把，还是特意为了方便舀豆花去铁匠铺定做的。 她刚才喊了五福之后，自己就先爬上了骡车，可没见他手里是不是握着勺，不然也能提醒他一二。 果然，五福将勺送回铺子的时候，赵林和赵家礼正到处找勺呢。 见五福将勺送回来，兄弟两个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转而拿了勺用水一冲就开始给客人打豆花。 五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哪怕皮肤有些黑，细心一些也能发现，他此刻的耳尖泛着红。 骡车速度快，没一会就到了金杯楼。 知夏让五福直接赶着骡车绕到了金杯楼的后院，她先下车敲响了院门，并报上自己的名姓。 没多久，李万福亲自从厨房里出来迎向她。 “哎哟！今儿是什么风将你这丫头给吹来了。” 知夏笑着进了门，见面先寒暄。 “李大叔近来可好？” 李万福挺着圆圆的大肚子哈哈笑。 “好着呢。”他望向知夏，“听小徒弟说，你今儿是来给我送腐乳的？” 知夏带着调侃的语气。 “大叔要是不要？” “要的，当然要的。”李万福笑望着她，一脸暗示的眨了眨眼，“不知下半年这腐乳是啥价？” 知夏心领神会。 要是做的多，肯定是不能跟上半年一个价了。 “我娘最近做的多一些，她说一坛不能低于八百文。” 豆腐的成本倒是不高，主要是调料，不过一坛卖八百文，至少还有六百五十文的利润在，其实是不低的。 主要是别人家没有，卖个特色罢了，不然也卖不了这么高的价。 李万福想了想。 “你娘做了多少？” 知夏暗示他，“第一批有十坛，下一批三十坛得十天左右才能出货，大叔要是拿了这十坛，至少最近十天内，你这里是独家。” 等到十天后，家里第二批腐乳出来了，正好金杯楼将腐乳的名气炒起来，也就不愁卖了，只要放出风声，恐怕不少酒楼和大户人家负责采买的人会闻讯而来。 李万福沉思了小片刻，望向她。 “这样，我一两一坛，将你这十坛一并买了，你家里那些腐乳可否稍稍压一压，留半个月再卖如何？” 到时候往县城那边的铺子分五坛去，能多五天时间，酒楼就能因为这个腐乳多出五天的盈利。 至于五坛腐乳能不能卖完，他半点不担心，有了上半年的铺垫，恐怕五坛都得压着卖才行，金杯楼这么多老主顾，一人带一小坛子都不够分的。 对于知夏来说，腐乳放在家里压几天关系其实并不大，反正第二批只有三十坛，不会影响她后续的出售价格，腐乳也能腌制的更加入味。 想着跟李万福合作了这么多次，一直以来都比较好说话，知夏就点头同意了。 “行，不过我今日只带了一坛来，另外九坛等会让我大哥回去给大叔拉过来。” 李万福应下。 “行。” 两人谈好条件，李万福先让账房给知夏付了五两银子的定金，等到林五福将余下九坛腐乳送到金杯楼，再付余下的尾款。 五福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妹妹张张嘴的功夫就卖出去十坛腐乳，抬手抓了抓脑袋，一脸的难以置信。 妹妹这张小嘴，咋谁都能忽悠呢？ 李大厨也在金杯楼多年，也算是个人精了，咋妹妹一说，他还真就跟着圈套往里跳呢？ 将金杯楼这边的事情沟通好，知夏坐着骡车回了老街。 她留在五福的位置上帮忙，五福则赶着骡车回家去搬那九坛腐乳了，等搬来之后，她再坐上骡车跟五福前往金杯楼交涉。 全部忙完将十两银子拿到手，已经是午时。 想着铺子里这会正是忙的时候，兄妹俩又火急火燎的往小食铺赶。 往常知夏没来，铺子里的人也能忙过来，人太多反而转不开，她便也没在这里碍手脚，拿了两小坛腐乳装进篮子就往沈甫安的住处去了。 这个时候，他想必是在书院的，不过罗氏肯定在家，如果去陈不凡家的话，除了早上能逮到人，其余时候神出鬼没的，回头去了他不在家，她跟他家中的聋哑婆婆也说不上话，如果人家没发现有人敲门的话，她甚至连门都进不去。 沈甫安住的小院距离书院不远，知夏很快就到了。 她敲了敲门。 “伯母，我是知夏。” 罗氏开了门，看到知夏的时候，面上闪过诧异。 “知夏怎么来了？吃饭没？” “还没呢？”知夏将手里的篮子往罗氏的方向递去，“正好我娘最近做的腐乳好了，便给伯母这边送一坛过来，另外一坛是给陈不凡的，我也不确定他在不在家，如果他来了，还劳烦伯母替我转交。” 罗氏伸手接过，笑着将她迎进了门。 “转交倒也不必，不凡就在这儿呢，等会让他直接带回去就行，知夏快进来，既然还没吃，就留下来一起吃吧，也是你赶巧，饭菜刚做好呢。” 说完，便拉着她往厨房方向走。 “甫安，不凡，知夏来了，给她也备一副碗筷。” 都是同村的，又有些交情在，眼下人小姑娘给自家送了东西来，正好又没吃饭，虽说男女有别，但有她这个长辈在场呢，留在家里吃一顿饭倒也无妨。 第198章 钱没了还能再赚 知夏本想拒绝的，毕竟刚出门的时候也没与家里说会在这边吃饭，回头爹看她迟迟未归，还不知道怎么着急上火呢。 再者，除了赵家庄，她也没在别人家吃过饭，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奈何罗氏太过热情，倒是叫她不好意思拒绝。 寻思陈不凡和沈甫安既然都在厨房，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的。 随着罗氏进了厨房，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看向她的陈不凡以及正在给她准备碗筷的沈甫安。 沈甫安将知夏的碗筷放到空着的位置，正好在他和陈不凡中间。 “知夏坐这里吧。” 知夏尴尬的笑着来到桌边，“我其实就是来给你们送点腐乳，还得回铺子里吃饭呢，等会我爹没看到我人，得担心了。” “让你一个人回也不安全。”罗氏望向陈不凡，“不凡，你腿脚利索，往你林叔家的铺子跑一趟如何？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陈不凡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起身就出了厨房。 罗氏见状，这才笑着让知夏在桌旁坐下，“等会吃了饭，就让甫安或者不凡送你回去，这些日子都是我、甫安，还有不凡三个人在家吃饭，天天看着两个臭小子，我头都疼了，今日你来，家里显得格外热闹。” 知夏开玩笑问，“伯母是觉得我吵吗？” 罗氏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我可没说你吵，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家里冷冷清清的？我倒是希望家里有个人陪我开开玩笑唠唠嗑呢。” “其实我也有几天没往镇上跑了。”知夏望着她说，“正好今天来镇上处理铺子里的事，往后要是得空，我多来陪伯母说说话。” 罗氏笑着点头。 “行，现如今除了甫安旬假那天我们会一起回杏花村，其余时间大多都在这里，不过甫安再有一个月也要放年学了。” 见知夏一脸不解，沈甫安在一旁解释。 “从腊月到正月十五，年节大概会放一个月的假。” 知夏了然，这不就跟前世的寒假差不多意思嘛。 “等放年学了，伯母就不寂寞了，村里多的是人唠嗑呢。” 罗氏笑道，“谁说不是？” 见知夏和自家母亲聊的投缘，沈甫安也没插话，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陈不凡没一会就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顺势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已经跟你爹说了，他说让我等会将你平安送回去就行。” 罗氏见状，也拿起筷子。 “快吃吧，菜都凉了。” 由于陈不凡时不时提块肉来，中午的菜还算丰盛，有回锅肉片，白萝卜大骨汤，白菜，以及知夏刚带来的腐乳。 腐乳下饭，罗氏的家常菜做的也可口。 知夏起初还有些放不开，吃了几口之后，也就放松下来了，将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才放下碗筷。 …… 吃完饭，知夏和抱着一坛子腐乳的陈不凡就跟罗氏和沈甫安告辞离开了。 路上，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走了一小段之后，陈不凡才看向她。 “最近不少人买了码头旁边的地建商铺，你要不要也考虑下？” “我？”知夏指了指自己，“你可真瞧得起我，我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哪里买的起地皮建商铺啊？” 先不说地贵不贵，建商铺肯定是不能用土砖茅草的，一个商铺加上内里的装修，少说得上百两吧？ 这要是稍稍像样点，恐怕还不止呢。 陈不凡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 “跟我就别卖关子了，你几斤几两我心里没数？身上的家底，恐怕不比你爹娘少吧？” 知夏也没否认。 “就算我手里有点银子也买不起地，建一个商铺得花不少钱呢。”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有没有想过买地出租？建商铺确实花费多，但如果只买地的话，现如今价钱不算高，可以买了先放在那里，有人租就租，没人租就等手头宽裕了再自己建商铺，等老街这边码头修建通船，如果还有地的话，价格只会更高。” 知夏一听，突然想到了前世的房地产行业。 现如今码头还未通船，有些人看不到这其中的商业价值，但如果她将地买了先放在那里，后期涨价之后转手卖出去的话，赚个十几两几十两的差价想来不是啥大问题，就当是将钱存到了利息高的钱庄了，总归放到手里也生不出更多来。 不得不说，陈不凡看着不着调，脑子还是灵活的。 “买地什么价？如果跟我们小食铺差不多大小的话。” “三十两左右吧。”陈不凡将腐乳坛子卡在臂弯，边走边说，“不过位置好的，地方都比你们那小食铺大，而且也不多了，最近来看地的人不少，再等几天，恐怕就只剩下边边角角的位置了。” 知夏想了想。 “我身上虽然有点银子，但这事终归还得跟我爹娘商量一下。” 她看向陈不凡。 “你下午在不在码头？等会回去我跟我爹提一提这个事，他要是不反对，我直接去码头找你。” 陈不凡点头。 “行，等会放了这个坛子我就去码头等你。” 似乎吃定了知夏会来似的。 …… 林寄明对于知夏想要做的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没有正儿八经反对过，上回买后山是这样，这次去码头买地同样如此。 “爹，你想，咱们先将这个位置占了，哪怕咱们没钱修铺子也没关系，地总不会跑的吧？再说还有陈不凡在这里帮咱们看着呢，其实跟存到钱庄也没啥区别，等码头这边的规模慢慢起来之后，再将这个铺子加个几十两转手出去，这不比钱庄利息高的多？” 见妹妹在老爹耳边喋喋不休，五福只觉没眼看。 别说爹，他都有点心动了。 买呗买呗，钱祸祸没了妹妹就安静了，反正钱没了还能再赚。 也就是娘不在这里，娘好歹还能结合家底考虑一二，偶尔还会拒绝妹妹的提议，爹就光听和点头了，好忽悠的很。 果然，下一刻，林寄明点头说，“你向来是个有分寸的，既然觉得可行，那就去看看，回头银子不够，找你娘贴补贴补。” 第199章 心眼小 有了老爹这番话，知夏也有了底气。 回去之后娘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公然拂了爹的面子，顶多让她骂几句。 反正她脸皮厚，骂几句也掉不了肉，先将地拿到手再说，这可是送到手里的钱路子，可得拽紧了。 也就是手里的银钱有限，不然她还想多买两个铺子的地呢。 寻思陈不凡这会应该到了码头，知夏也没耽误，烫了个鸡蛋仔用油纸包着就去了码头。 码头这边工期没有耽误过，一天一个样，知夏每次来都能明显看到它的变化，越发的完善了，规模也不小。 望着眼下这情形，她对这边的地也是越发的有信心。 “陈不凡。” 正指挥着底下人干活的陈不凡听到声音，回头望去。 看到知夏时，抬腿走向她。 “走，带你去看位置好点的商铺，地是这两天开始卖的，已经有七八家人预定了。”他边走边说，“方府通过官府的批准之后，已经从造船坊定做了两艘往返于老街和县城的大船，近日可能也会过来买地建造商铺。” 知夏眉头一挑，对方府的事显然不感兴趣，倒是觉得商船有些意思。 “商船贵不贵？官府批准，都需要些什么资质？” “大船的造价，千两起步吧。” 似是察觉到自己走的太快，陈不凡将步子稍稍放慢了些，好让后面提着裙摆小跑的知夏能轻松跟上。 “至于资质，县衙那边有熟人的话，花点银钱打通关系自然有人乐意帮忙，等各种公文一下来，就可以出具资质给官府的造船坊定制船只，最后烙号刊名就能运营了。” 知夏抿了抿唇，这商船可真贵。 就自家这点家底，根本不够看的，员外府不愧是员外府，一次定两条商船，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拿出余钱来买地建商铺，果真财大气粗！ 保守估计，他们的资产至少是万两吧？ 这么有钱了还大肆扩大经营敛财，是在为上面的什么人铺路？ 两人说着，来到规划好的那些要出售的土地面前。 “这一带位置最好且最规整的，就这两块地了，距离码头近，一上岸就能瞧见，你如果是买来转手的话，没必要买太小的，溢价空间太小。” 陈不凡指着靠码头最近，且早已规划成四四方方的地面说。 这两块地位置都不小，一个比小食铺大三倍，另一个至少比小食铺大了五倍，前者适合做茶馆、饭馆和酒肆，后者适合建一个大型酒楼。 知夏寻思，这两块地距离码头都不算太远，确实很适合用来投资，小的这块哪怕卖不出去，自个儿建了用来开饭馆酒肆也是可以的，码头开通之后，来来去去的商人必定多，性价比高的小饭馆，绝对比大酒楼受他们欢迎。 至于大一些的地，哪怕啥也不做修个大院子，恐怕都得不少钱，更别提豪华酒楼了，以知夏如今手里头微薄的财富，就算买下来，到最后也只能忍痛割爱转手给别人去赚大钱了。 “这两块地都是什么价？” 陈不凡余光往老街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知夏轻飘飘道，“这两块地你一起拿了吧，总共一百八十两，以你们如今的家底，想来没什么问题。” 知夏眉头一挑。 一百八十两怎么可能没问题？问题大着呢，都能直接将家底掏空了，空到一家人喝西北风的程度。 正要说话呢，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林姑娘，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知夏回头望去，看到往这边来的方子陵，眉心不由拧了起来。 咋哪里都有他？ 见知夏每次见他都是一脸提防的样子，方子陵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不自然，到底是冯管家之前将她带去方家的事让她有了芥蒂。 明明跟陈不凡沈甫安都能心平气和的交流，到了他这里，就只剩戒备提防。 不过他并未忘了今天来码头的正事，他看向陈不凡。 “陈兄，我今日是来买地的，靠近码头这边的地，可还有大一些的？” 陈不凡一指知夏。 “余下两块大点的都被这丫头定下了，方公子要是不嫌弃，可以去那边瞧瞧。” 他说着，指向远离码头的方向。 知夏扯了扯唇角，想说两句来着，但陈不凡都已经将锅甩给了她，她这会要是抛出去，岂不是当着方子陵的面打他的脸？ 陈不凡这样说肯定是想给方家设置阻力。 如果她现在说自己没定下那两块地，陈不凡便没有理由阻止方家买地了。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毕竟方家也没得罪过他。 方子陵闻言，看向知夏。 “不知林姑娘可否高抬贵手，将地让给我方家一块？就当是卖子陵一个面子了。” 知夏往陈不凡的方向望去，频频冲他使眼色。 可陈不凡就像是没看见一般，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眼观六路，就是不往她的方向瞟。 知夏见状，悄摸摸抬腿踩向他的脚背，转而望向方子陵时，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不好意思啊方公子，这两块地我才跟陈不凡谈拢，确实是想要一起买的，会不会出手，还得看明年的溢价行情，方公子帮着方员外打理家财，想必也是做过买卖的，当知道商人逐利的道理，如果方公子实在中意这块地，明年出手之前，我倒是可以事先跟方公子通个气。” 陈不凡将自己被踩痛的那只脚放到另一只腿的小腿肚上蹭了蹭，不由在心底感慨这丫头心眼小，吃不得半点亏。 他不想将位置好的地卖给方子陵，不也是担心方家占了太多便宜么？ 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等着吧，等明年五六月码头通了船，经济效益起来了，官府再放出将溪口镇划入县城的消息，她就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了。 否则他才懒得费这般功夫。 方子陵一直都知道面前的小丫头比普通农户家的姑娘有见识，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懂得经商之道，心底不由有些诧异。 “话已至此，在下要是继续向林姑娘讨要，便是在断姑娘财路了。” 但再次望向她时，眼底悄然闪过一丝占有欲。 第200章 闷声干大事 知夏并未留意到他眼神中细微的变化，只礼貌颔首。 陈不凡见状，忙朝着不远处喊。 “周良，我得领我妹子去签一份契书，你先带方公子去看地，有啥问题就叫人去找我。” 不远处的少年应了声，赶忙跑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公子，请。” 知夏随着陈不凡走了一小段，见距离方子陵已经有些距离了，才拉住他。 “喂！陈不凡，你刚才当着方子陵的面说我定下了那两块地，我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陈不凡挑眉看向她。 “我看你们家这一年来生意也不错，一百八十两都拿不出来？” 知夏很想翻白眼。 “你以为买山买骡子请工人修屋子吃穿用都不要钱的？” 陈不凡双手环胸，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就算不够，想必差的也不多了吧？”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实在不行就去借，这两块地拿了不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知夏心下好奇，觉得他话里有话。 “是不是县城那边又有啥我们不知道的政策？” 陈不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县城那边有啥政策，在没有明确告示之前，我肯定是不能同你讲的，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的，信不过我的话，那两块地你看着挑一块，另外一块我让底下的弟兄们凑钱买下也行。” 凑一凑，也就这一两年艰难一些。 等县城那边的消息放出来，手头的地一卖，立马就宽裕了。 听他这样说，知夏更好奇了。 同时也觉得空穴不来风，陈不凡既然这样说，显然是有些把握在的，她有些蠢蠢欲动，寻思不如就咬咬牙买了，干一票大的，大不了回去讨娘一顿骂，等明年赚了钱，她也就能继续挺起腰杆做人了。 否则要是回去跟她商量，指不定又得让自己量力而行。 但这种事情，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这么想着，她小跑着跟上陈不凡的脚步。 “陈不凡，你手里还有闲钱吗？有的话借我一些如何？回头我赚了连本带利还你。” 再过三四天后山院子里那批纸又可以开始卖了，借个一二十两的，再找娘凑一凑，她手里应该还能余个十两左右，外头借的不多，很快也就能还清。 陈不凡走路的速度不减。 “你看我像手里有银子的人吗？” 知夏打量了他好一会才说，“不像，也像。” 陈不凡摇了摇头。 “借钱还真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多宽限些时间去筹钱。” 知夏笑着说，“也行，那两块地我一并买了，今天先签契书交定金，尾款等我凑齐了再一并给你。” 陈不凡自然点头应允。 “好。” …… 跟着陈不凡去了他们一帮人日常的据点签了契书交了定金之后，知夏拿着契书回到了小食铺。 林寄明见她回来。 “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 头脑一热买了两块地，知夏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跟林寄明说，犹豫了小片刻，将话压了下来。 反正回去还要说的，这会小食铺开始忙了，还是先稳住他们的情绪，等事情忙完之后回去一起说。 就算讨骂，也只讨那一顿。 她来到五福所在的柜台前，从托盘中拿了包酸枣糕，一边吃一边去了后院。 五福瞧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心里油然而生了不好的预感。 妹妹不会又不声不响的干啥大事了吧？ 知夏吃着酸枣糕来到后院，现如今天气寒凉，后院的草棚外围都挂上了草帘，内里还燃了炭盆，草帘外几个写着诗词的木牌，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日晒雨淋，已经有些模糊了。 再加上铺子里这些诗词挂着的时间也确实挺久，她寻思该换一换了，让那些常客能有点新鲜感，不然一成不变，就跟天天吃剩饭剩菜似的，时间长了也是索然无味。 …… 小食铺打烊之后，林寄明赶着骡车载着儿女回到家。 赵玉珍这会正在厨房里做饭，听见骡车的声音，侧身往院门口的方向望去，在看到坐在骡车外赶车的那道高大的身影时，眼底带着笑。 起初跟他相处还有些异样的感觉，时间长了，也就在内心里真正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到如今，她开始享受如今平静自在的生活。 “回来了？饭菜马上好了，卸了骡车快洗手去。” 林寄明忙应道，“哎，好。” 五福最先从骡车里钻出来，他啥话也没说，闷头闷脑的只管干活，因为他有预感，家里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暴风雨恐怕不久就要来了。 低调一些，免得被娘连坐。 自从家里开始赚钱，桌上的饭菜就没差劲过。 今天仍旧是火锅，底汤为羊骨汤，外加五六样配菜，冬日里炖着吃确实要省事许多，菜系丰富了不说，还不用担心菜会冷掉，想吃啥夹到锅里烫一烫就可以了。 吃饭的时候，知夏一直在留意赵玉珍的神色。 见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想着自己等会要说的事情，不由轻松了几分。 一家人刚放碗，知夏便坐直身体假咳一声。 “爹，娘，我有件事要说。” 五福听到这里，为免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假装与他无关一般，麻溜的起身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这种事大哥在不在没啥区别，反正出钱的不是他，做决定也轮不上，知夏就没拦着。 赵玉珍看着五福的举动，原本平静的脸色也顿时凝重起来。 她看向知夏。 “你杀人放火还是偷鸡摸狗了？” 这一次，还不等知夏开口，林寄明便为她说话了。 “咱闺女啥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鱼都不敢杀，她能有胆量干这种事？” 知夏点头如捣蒜。 “就是就是。” 赵玉珍持怀疑的态度，毕竟，她脸上这表情看着就不像有啥好事。 “你到底想说啥？” 知夏嘿嘿一笑，硬着头皮将今天干的“大事”给简单说了说，还不忘给赵玉珍一通洗脑。 “娘，你信我，这钱咱们肯定很快就能连本带利赚回来的。” 第201章 爹，你好可怜 厨房里，正在洗碗的五福听到知夏刚才说的那番话，差点摔了手里的碗。 林寄明也无比诧异，他本以为知夏去看地，花个三五十两的也就是了，不曾想，她不仅将自己的腰包掏空，还将家里的腰包也一并掏的底朝天。 “一百八十两？” 赵玉珍气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惊的四海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又落下。 “老娘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每次好不容易存了点，莫名其妙就被你这阵妖风给刮走了，之前不是你说过年要存点钱的吗？我说最近怎么转性了，临过年了，在这儿等着我呢？” 知夏缩了缩脖子。 她就知道要讨骂。 无论赵玉珍看起来有多生气，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她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娘，你别气坏了身子，为了点银子不值当，再说我这不也是想要为家里添砖加瓦吗？加交出去的定金，我身上目前有九十七两银子，今天藕粉卖的还不错，明天可以接着卖，马上卖纸又能进来一二十两，你这里只用给我八十两就行，回头卖纸交清买地的钱之后，多余的我都给你好不好？” 赵玉珍激动的伸手比划着。 “还只用给你八十两，你知道八十两是什么概念吗？你爹和你哥，天天一大早起来负责两个摊位的豆腐和食材，书院散学之后才回家，一个铺子一个豆腐摊，起早摸黑的，哪怕加今天卖腐乳赚的十两银子，家里也只余下八十三两，给你八十两，你是想让我们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知夏心虚，小声嘟囔着。 “这不还有八十三两嘛？咱们铺子里生意稳定，留个三两周转也够用了，之前买山的时候也这样，不是熬过来了吗？而且我这里马上就有进账，咱一家人肯定不会沦落到喝西北风的。” 赵玉珍努力想平复自己的情绪。 可一想到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又要被女儿挥霍一空，心底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怨气。 手里只有八十两和手里有几百上千两拿八十两出去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手里有多的也就罢了，她倒好，每次一出手，家里就被掏个底朝天。 换谁谁能受得了啊？ 要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女儿谁爱要谁要，她是不想再受惊吓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之前买山我就不大乐意，想着让别人建阴宅更不好才点的头，跟这次能一样吗？” 林寄明见媳妇儿一张脸铁青，起初也是大气不敢出，但他好歹是孩子爹，再说这事也是他点头同意了女儿才去码头找陈不凡看地的，完全让女儿一个人背锅，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事也赖我，知夏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没细想，以为买个修铺子的地也就三五十两的事，就同意了，现在想想，当时应该给她立个规矩的，或者让她遇到事情先回来跟咱们商量商量。” 赵玉珍剜了他一眼。 “就你心疼闺女还是咋的？照你这样宠下去，她迟早要上天。”顿了顿，觉得不解气，“她现在就已经上天了，还是你给她搭的梯子！” 林寄明憨笑着抓了抓脑袋，任由她骂，也不还口，还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寻思让她骂一顿，气顺了就好了。 “都是我的错，下次要是再有这事，我肯定好好给她立规矩，叫她不要这般胡来。” 知夏见老爹为她解围，感动的不行。 寻思关键时候还是老爹靠的住，见义勇为共患难，大哥许是料想到老娘会发火，她没开始说呢，就跑没影儿了。 至于四海，正在一旁装鹌鹑呢。 然而，赵玉珍听到他的话，再一次暴跳如雷。 “你还想有下次？！” 林寄明心里一咯噔，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将姿态放到最低。 “没没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往后家里花大钱的事，一律媳妇儿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知夏见老爹成功将战火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既同情又感动，她这个惹祸的人是不敢再说啥了，只能老爹自求多福。 赵玉珍这会看到父女两个就来气，哼了声，转身往屋里走。 “今晚上你和四海对付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林寄明神情一愣。 完犊子，他还是将媳妇儿惹毛了。 这下好了，床都上不去了。 “行，我跟四海对付没关系，你也别气了，为了点银子气坏身体不值当，再说知夏也没乱花，这钱不是迟早要回来的嘛。”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响，屋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林寄明跟知夏面面相觑。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一脸憨厚，唇边还长着青色胡茬的中年男人，知夏眼底只余同情。 “爹，你好可怜。” 林寄明摆摆手。 “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抿了抿唇，也想说知夏两句来着，张了张嘴，发现又舍不得跟她讲重话，只能叹口气。 “往后这种事你可别再拉你爹我下水了，瞧给你娘气的，现在好了，她门都不让我进，还不知道要咋哄呢。” 知夏想了想，凑近他，小声出主意。 “爹，这事好办，你可以给娘送礼物啊。” 林寄明往凑近他的女儿望了眼。 “啥礼物？” 知夏一一细数着。 “首饰，衣服，胭脂，香囊，哪个女人不喜欢？娘要是开心了，你不就能进她屋了嘛？” 林寄明一拍桌子，笑了。 “有道理，还是女儿聪明。”他站起身，正要往屋里走，还没走两步呢，又回头看向知夏，小声说，“记住了，往后这种事别想着拖我下水，我得看起来跟你娘是一伙的，才能帮你说说话，不然咱俩谁都不好过。” 说完，快步往屋里走去。 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知夏乐的不行。 这爹看着高大壮实，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有时候还挺可爱呢。 林寄明在外头敲了好一阵门，说了好一阵好话，都不见赵玉珍开门，想着第二天还得早起磨豆浆，媳妇儿得哄，该办的正事也不能耽搁，寻思明天买了礼物再道歉显得有诚意一些，便去四海屋里先对付了一宿。 …… 第202章 子债父偿 第二天，如往常一般，林寄明起床没一会，赵玉珍也起了。 见林寄明正在院子里拉着骡子磨豆浆，她一句话没说，径直去了厨房做早饭。 不管男人怎么在她面前献殷勤，一早上都没开过口，甚至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家里颇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三个孩子见状，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注意又惹到了这只随时会爆发的母老虎。 吃完饭，知夏便将她的藕粉连同昨夜拉着五福准备的辅料一并搬上了骡车，不管家里怎样闹，眼下已经跟陈不凡签了契书，现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她还得靠着这几十斤藕粉快速赚个七八两银子回来呢。 如果大家都吃的好，明年还得多收点藕回来才是。 昨天赵玉珍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今天早上知夏自然是不敢继续找她要银子了的，寻思等她气消了再开口，反正陈不凡给她宽限了几天，也不着急。 让她没想到的是，骡车临走前，赵玉珍突然将一包鼓囊囊的钱袋子从车窗扔进了车厢里。 “先拿去将钱交了，往后你要是再敢干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别怪我削你。” 知夏捡起掉落在车厢内的钱袋子，笑着撩开车窗帘。 “不会了不会了，就知道娘最好了。” 林寄明心里也高兴，以为媳妇儿这会是自己想开了。 便一脸不值钱的笑着回头往她的方向望去，哪知终于要挂上笑脸的媳妇儿，目光在触及他时，突然又变了脸。 望着她消失的笑脸，林寄明抿唇，敢情这是只消了对女儿的气，对他还气着呢？ 可这桩不靠谱的事不是女儿办的吗？怎么对他的气比对女儿的还要大？ 他摇了摇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世人诚不欺他，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哟，简直比让他上战场打仗还要难。 赵玉珍看着骡车走远，哼了一声，转身回院子。 有句话叫父债子偿。 但也有句话叫子债父偿。 她是舍不得冲儿女发脾气，但孩子爹嘛，先晾一晾倒也无妨，她还能多清静两天。 …… 知夏先随骡车去了小食铺，将昨天的长桌摆到了铺子门口，继续卖她的藕粉。 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进展的比昨天要顺利，知夏估摸着不出两三日，便能将这些藕粉全部卖完了。 将辅料用完之后，她收了摊，打算先去老街西侧的巷子找陈不凡，把身上的银子交给他，不然总揣身上也不安全。 让一个小姑娘独自带着一大笔银子出门，林寄明当然是不放心的，见这会铺子里没那么忙，便将灶台交给了五福和赵家堂兄弟俩，自己跟知夏往陈不凡的住处跑了一趟。 自从天凉之后，陈不凡起的也要迟一些，知夏忙完铺子里的事到他家的时候，陈不凡刚吃完饭准备出门。 听见门外响起知夏的声音，原本开门前漫不经心的神情在触及知夏身后的林寄明时，他突然假咳一声，人也规矩了不少，少了平日里的慵懒随性。 “林叔。” 林寄明点头嗯了一声。 知夏见状，回头往老爹的方向望去，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陈不凡啥都不当回事，平日里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成想竟怕老爹怕成这样。 她瞧着，爹这人还挺和蔼的啊。 知夏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陈不凡。 “喏，加这里的总共一百八十两，都在这儿了，你点一点。” 原本是差点儿的，这不一早卖藕粉赚了近二两，来的时候又将小食铺和豆腐摊早晨赚的钱给带上了，还将布艺铺子这几天进账的属于她的那一份给拿上了，林林总总加起来，总算是凑到了一百八十两。 陈不凡有些诧异。 “昨天不是说不够，这么快就凑齐了。” 知夏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我凑齐这点银子多不容易，没少讨我娘埋怨呢。”她说完，摆了摆手，“不跟你说了，我爹还得早些回小食铺呢。” 陈不凡点头。 “行，你们先回吧，地契办好了，我亲自给你们送小食铺去。” 知夏一笑，“那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 跟林寄明从巷子里绕出来，还没走几步呢，便见不远处有人朝她招手。 “知夏丫头，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 定睛一看，是之前一起在镇上摆摊的那个卖鸭蛋的崔氏。 没看到都没啥，看到了还是要去打个招呼的。 毕竟之前他们也相互照拂过，总归是有几分情面在。 知夏笑着上前，望着她身前花车上满满当当的篮子和果子。 “崔婆婆，你现如今也扩大规模了。” “是啊，这不看到大家伙生意越来越好了嘛。”崔氏笑着说，“今年家里养的鸡鸭少病少灾的，就全养着了，现在不仅卖鸭蛋，还有鸡蛋和鹅蛋，偶尔在山里摘了果子，也会带来镇上卖卖。” 知夏望向她摊位上的山里红，伸手拿了一颗在衣服上蹭了蹭。 “现在山里居然还有果子摘？” 她说着，将蹭干净的果子往嘴里送，酸味为主，不过尚且能接受。 崔氏面容和蔼。 “最近没了，这山里红都是月初摘下的，这玩意儿酸，不咋好卖，不过有些怀了身孕的就好这口，我想着这玩意儿不要本钱，摆这里能赚一点是一点。” “崔婆婆说的是。”知夏将手中的山里红塞到嘴里，“婆婆这山里红咋卖的？价钱合适的话，这一篮子我就都买了。” 崔氏有些诧异，“这一篮子得七八斤呢，你买这么多回去，不怕酸的牙根软？” 知夏笑着解释。 “我买山里红自然不是为了吃，还有别的用处呢。” 崔氏也没细问，只说，“你要的话，这一篮子十二文钱都拿去吧，我家里还有半箩筐呢，回头你要是还想买，可以来这里找我。” 知夏点头。 “成，崔婆婆明天再给我带一篮子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拿。” 她说完，给崔氏付了十二文钱。 第203章 我家闺女最聪明了 林寄明不理解归不理解，但见女儿已经花钱将山里红买下，还是主动上前提上了那篮子山里红。 知夏跟崔氏约定好等会过来送篮子之后，便和林寄明回了铺子。 “闺女，这山里红酸唧唧的，又不好吃，你买这玩意儿作甚？” “当然是买回去赚钱啊。”知夏神秘兮兮的看着他，“爹，你信不信我能让这十二文翻好多倍赚回来？” 林寄明虽然觉得很难，但为了不扫女儿的兴，还是说，“那我可就看着了，看你怎么翻好多倍将山里红卖出去。” “行。”知夏一脸自信，“爹就看着吧。” 回到铺子之后，她将山里红倒进盆里，让五福去给崔氏送篮子，自己则将山里红清洗干净放在竹盘里晾水份了。 趁着这个间隙，她将铺子里的糖翻了出来，还找了一口小锅，加清水烧开后放糖熬化，等锅壁出现反沙的情况，离火搅拌一小会下晾干了水份的山里红一直翻炒到表皮裹满糖霜。 红白相间，酸酸甜甜的雪红果就做好了。 前世逛街的时候，这种小甜食比较常见，每次碰到她都会买一份尝尝，吃着吃着自己就开始学着做了，操作起来并不复杂。 知夏拿了颗雪红果放在嘴里尝了尝，边吃边点头。 “好吃，爹，你也尝尝。” 话音刚落，一颗雪红果已经被她塞进了林寄明的嘴。 就在这时，门口有客人进来，正好看到了刚出锅，颜色鲜明的雪红果。 “小姑娘，这是啥？” 知夏笑望着他。 “这个叫雪红果，刚炒出来的，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尝尝？十五文钱一份。” 根据山里红和糖的比例，八斤山里红全部炒出来大概需要两斤糖，山里红和糖的成本不会超过两百文，刚才为了试验，再加上锅小为了好翻炒，只用了一斤多点的山楂，分成六小份没问题。 这样八斤总共能分成四十份，全部卖掉能进账六百文。 利润有四百文呢。 许是这雪红果看着太诱人，那人没说啥，点了一份就往后院去了。 原本后院的草棚里坐着两桌正在下棋的人，起初这些人是不知道铺子里炒了雪红果的，这会见知夏端着红白相间的果子给刚来的客人上了，许是觉得新奇，询问之下，便也都点了一份。 知夏将三份雪红果上了之后，回到柜台后继续炒雪红果。 “爹，怎么样？我没诓你吧？” 望着女儿鬼灵精怪的样子，林寄明也高兴。 “那是，我们家闺女最聪明了。” 知夏紧接着将剩余的山里红全部炒了，如同卖藕粉那般，搬了长桌摆在外边卖给来往的行人，并给隔壁守铺子的何冬冬也送了点试吃，一边吃，两人还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好一会。 许是镇上没有出现过雪红果，知夏刚将摊位摆出来，上前询问的人还挺多。 有来铺子里吃东西的客人，还有来往的行人，留了份让爹给娘献殷勤，其余三十多份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卖完了。 收摊之后，知夏又将今天从家里带来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咬着笔杆子想了许久，才开始在木牌上写下诗句。 经过这么大半年时间的苦练，她的字跟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进步。 长的短的，写了十块木牌。 等墨汁干透用细一些的麻绳穿着挂在了草棚内，赵家礼和赵林刚将木牌挂上去，便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品读。 …… 傍晚回到家，林寄明卸了骡车，将骡子交给五福之后便去了厨房。 他如同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包雪红果，一对让知夏在镇上帮着挑选的耳环。 除了耳环，赵玉珍平日里几乎不戴首饰，上回生辰送她的珍珠耳环，因为太过贵重，一直被她收在家里，寻思这次买对便宜些的，让她能换着戴。 “媳妇儿，尝尝这个，知夏今天收了一篮子山里红，用糖炒了放在铺子里卖，特意给你留了一份呢。” 林寄明从油纸包中拿出一颗雪红果往赵玉珍嘴里送。 赵玉珍没说话，将他喂到嘴边的雪红果吃下，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挺不错。 林寄明见她没拒绝，高兴的不行，他将一整包雪红果都塞到赵玉珍手里，顺势拿过她手中的锅铲。 “你吃果子去吧，厨房里的事交给我就行。” 赵玉珍寻思他在铺子里掌了这么久的锅铲把，厨艺应该是有些进步的，再者，这菜味道她都放好调料了，翻炒翻炒就能起锅，便将锅铲给了他，自己则拿着那包雪红果去了屋里。 最近天寒，便将吃饭的桌子搬到了正屋，正屋之前是做堂屋的，位置宽敞，加一张桌子没啥问题。 后山那边的屋子才修好不久，原本还想着缓缓就给四海将另外一间青砖瓦房给修起来呢。 如今倒好，钱没了。 再要修也只能等明年了。 “四海，你也尝尝。” 五福和知夏坐在一旁，看着娘将那包雪红果递到弟弟手中。 赵玉珍抬眼看向兄妹两个。 “咋的？你们在铺子里没吃？” 两人同时摇头，想了想，好像不对，又同时点头。 “吃了。” 赵玉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那还不快去厨房端菜拿碗筷？” 她这一天天的也不容易，虽然不用往镇上跑，但家里几十只鸡鸭鹅，还有两头猪，上半年沈甫安送来的两只兔子成年之后，已经连续产了两窝兔崽，原本她是想兔子养大了弄吃的，女儿偏生要多养点，说什么多养点可以跟酒楼合作赚钱。 一门心思往家里揽活，除了一开始新鲜劲的时候，就没见她喂过了。 再加上后院几亩地的白菜萝卜香菜葱蒜，家里做饭洗衣扫洒，要不是两个哥哥偶尔能搭把手，家里看着不打滚的这些事，能忙的她屁股着不了地。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麻溜的去了厨房。 老娘这两天情绪不大对。 惹不起，还躲得起。 今天吃的香葱鸡蛋饼，萝卜丝炒肉，还有白菜。 冬天能种的菜不多，镇上卖也就这些菜，只能变着花样做了吃，今天萝卜片，明天萝卜丝，后天就换成萝卜丁。 知夏向来嘴刁，她小心翼翼往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 “娘，咱家今年都没咋吃过鸡，明天杀只鸡呗？天天老三样，我都吃腻了。” 第204章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赵玉珍没好气。 “村里好多人家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呢，就你一天到晚的挑三拣四。” 知夏讪笑。 “各家条件不一样嘛，咱得跟咱差不多条件的人家比不是？” “你说的都对~”赵玉珍阴阳怪气说，“跟咱家差不多条件人家的姑娘，可不会总想着掏家里老本。” 知夏一听，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低头继续扒饭。 她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依着老娘这脾气，在买地的资金没有回拢之前，她还是低调点的好，否则她能一直念。 林寄明向来疼儿女，见此情形，开口了，“等会吃完饭我放几个鱼笱到河里去，看能不能抓两条鱼回来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知夏一脸谄媚。 “爹最好了。” 赵玉珍嘴上虽不饶人，却也并没有真的不杀鸡，这会听到丈夫每天早出晚归的，还要抽空往河里去放鱼笱，心里不赞同，却又抹不开面子说他。 索性也就懒得管了。 吃完饭收拾收拾就去了屋里。 以至于林寄明忙完回到家，再一次吃了闭门羹。 夜里，四海都睡着了好一会，习惯跟媳妇儿睡的男人躺在床外侧翻来覆去的实在难入睡，索性坐了起来。 他向来糙，做事喜欢直来直往，寻思这么等下去不是事，便披上外衣穿着鞋子起床来到正屋门口。 轻轻推了推，屋门纹丝不动。 又来到窗边，赵玉珍夜里睡觉，窗户自然也是从里面上了栓的，不过这根本难不住林寄明，没几下便将窗户撬开跳了进去。 赵玉珍睡的正香呢，突然感觉被子外侧进了一道风，紧接着有人钻进了她的被窝。 她一惊，吓的差点喊出声来。 林寄明许是察觉到她醒了，赶在她叫出声之前提醒。 “媳妇儿，别怕，是我。” 赵玉珍听到声音，长舒出一口气。 “你咋进来的？一点声都没有。” 男人嘿嘿笑着从身后抱住了她，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无比满足。 “爬窗进来的。” 赵玉珍扯了扯唇角，幸好这男人不干偷鸡摸狗的事，这爬窗的本事，瞌睡轻的人都不定能听到动静。 但也有点心疼，寻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了清静两天，竟故意不理他，让他大半夜的翻窗进屋。 察觉男人抱的太紧，赵玉珍伸手想将他推开。 “你松开点。” 男人误以为她想将自己赶出去，将脸埋在她颈窝，语气中，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媳妇儿，你别赶我出去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黑夜中，赵玉珍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 挺大个男人，咋还学会撒娇了？ 人都进来了，她还怎么赶？ 几个孩子都睡着呢，再说男人明天一早天没亮就得起床干活，她就是再铁石心肠，也不能耽误他睡觉啊。 “我没想赶你走，你别箍这么紧，难受。”赵玉珍问他，“四海那边的门可关紧了？别灌风进去吹着凉了。” 林寄明嘿嘿笑着。 “你放心，我来决定翻窗之前，就已经将他那边的门给关好了。” 说着，抱着赵玉珍的手已经从她腰间探入。 赵玉珍拍向腰间作乱的手。 “你真是吃饱了撑的，家里又不是没肉菜，大冷的天，非得费劲巴拉去河里放鱼笱，这会给我老实点，明天还得早起呢，仔细爬不起来。” 但男人显然已经起了心思，他在赵玉珍耳后蹭了蹭，平日里如洪钟般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沙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放心，睡再晚都不会耽误事。” …… 次日一早，赵玉珍起床后，没来由的一阵干呕。 林寄明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 “咋了？受凉了？”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还不是因为你昨儿闹腾的太晚？”她扶着林寄明的胳膊站起身，“没事，已经好多了。” 知夏刚从屋里出来，见爹娘又跟往常一样眉来眼去的，因为起的早，没见夫妻俩从一个屋里出来，不由好奇起来。 昨天睡觉之前，娘还没跟爹说过一句话呢，后来甚至都没让爹进屋睡觉，咋莫名其妙就和好了？ 她错过了啥？ 去打水洗漱的时候，见水缸边的木桶里养着几条鱼，脑海里的疑惑顿时抛到一边。 “爹，这鱼是你用鱼笱抓回来的？” 林寄明面上带笑。 “是，今天晚上回来，你就可以吃到鱼了。” 赵玉珍望了眼父女俩。 “你就惯着吧，回头你闺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去给她摘下来。” 林寄明但笑不语。 知夏眼眸一转，来到赵玉珍身旁，小声问她。 “娘，你和爹发生了啥？昨天睡前你不是还没理他吗？” 赵玉珍淡淡扫了她一眼。 “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别管。” 她这么一说，知夏隐约猜到了什么便也没继续问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打水洗漱去了。 …… 昨天将雪红果卖完之后，知夏跟崔氏谈好，将她家那半箩筐的山里红以五十文的价一起收了，并让她儿子帮忙直接送到小食铺来。 骡车到的时候，小食铺外正站着一个跟林寄明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男人跟林寄明礼貌的打了招呼之后，看向知夏。 “林姑娘，我是来给你送山里红的。” 知夏看着礼貌乖巧。 “辛苦叔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扶箩筐，“劳烦叔帮我将山里红抬到后院去，我去找个东西给您腾箩筐。” “嗐，哪里用得着姑娘，我自个儿就行。” 男人说着，很轻松的便将那箩筐给搬了起来，知夏见状，赶忙领着他往后院走。 挑了些山里红带回家让赵玉珍泡酒，其余的全部炒成雪红果放在铺子里卖。 原本小食铺之前就因为“斯是陋室”引来了不少读书人。 新添加的诗词木牌，让小食铺又小火了一把。 再加上知夏时不时琢磨出来的新鲜玩意儿，铺子里的营收，高的时候，甚至达到了一两二钱银子！ 知夏趁着这几天人多，不仅将半箩筐山里红做成雪红果放在铺子里卖完，还将原本计划卖掉的几十斤藕粉全部售空。 经过这么一番努力，手里倒是又存几两银子，不过她向来心宽，再加上家中有父母兄长顶着，但凡手里有点存银，不管是几两还是几十两，只要有口吃的，她就觉得日子能过得去。 第205章 临老临老，晚节不保 将藕粉卖完之后，知夏将重心放到了布艺铺子和纸上，因为布艺铺子最近生意差了些，原本给铺子里缝布袋和布偶的人，都被她通知暂停或者减少做货了。 眼下旧款不动就可以不增加，新款两到三天出一个，严格控制数量，因为卖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准会有人跟着模仿。 不快不慢的速度，正好让那些一直想要模仿他们的人跟上节奏。 相当于他们新款出的越多，想模仿他们的商户也就出的越多，但并不是每一样都能卖掉，压在手里的货也不少。 因为不像布艺铺子，专门设置了摆放的位置，这些商户都是挂在铺子门口，看着杂乱无章，甚至影响到了他们原本的生意。 部分商家卖不出去，就开始将布偶降价售卖，导致其余铺子纷纷效仿。 利润薄了，渐渐的，有些铺子在售空之后，就不再继续跟风了，倒是让布艺铺子的生意有了回暖的迹象。 老宅这边做的生意，唯独布偶是林春杏和林喜凤能模仿的。 为了多赚钱，在看到大家都在模仿布艺铺子之后，她们也让李氏和程氏每天在家用程氏积压了好几年的旧布缝布偶，第二天再拿去镇上卖。 起初买布偶的人确实有几个，两人也能凭借布偶赚个十几文几十文，但因为质量参差不齐，有些人上过当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的，来买的人越来越少，甚至部分买过的人，还会上门闹着要退钱。 眼看压的货越来越多，找上门闹事的客人也越来越多，混乱的场面一度影响到了饼摊的生意。 一段时间下来，竟还不如本本分分卖饼赚的多。 林水生对此颇有怨言。 林春杏和林喜凤不占理，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两人凑一起商量，还以为是知夏在背后搞鬼呢。 于是，回到家便跟程氏说了自己的猜测。 自从上回被大儿子逼着签了十四年后履行赡养义务的契书之后，程氏气的好一阵没理会大房的事情。 这会听到林春杏和林喜凤的话，气的将手里的拐棍使劲在地上戳了好几下。 “这个小贱蹄子，之前咋没发现她是这样恶毒的人？自家人不帮扶也就算了，还搞这种见不得人的腌臜事，看我不撕了她！” 林春杏和林喜凤对视一眼，跟着气冲冲的程氏去了老宅。 …… 林寄明刚卸下骡车，赵玉珍就将他拉到了一旁。 “你之前不是说用军功抵了咱家三十年的赋税吗？今天官爷上门来收，说新屋那边事先将你的名额用了，他们怎么知道你抵赋税这回事？你同他们讲的？” 林寄明一愣，仔细回忆了片刻，一脸狐疑的摸着后脑勺。 “没有啊。” 赵玉珍看着他，“你想想清楚，到底有没有？” 将回来前后的事情又捋了一遍，林寄明坚定摇头。 “真没有，我回来之后就得知了娘将你们母子分出去的消息，根本来不及提这种事，连跟你们说也是后来想起来才说的，我听说官府之前在镇上贴了告示，会不会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的？” 知夏在一旁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官府有次贴告示的时候，小姑正好在镇上，还去咱们铺子里闹了事呢，后来我本也想去瞧瞧那告示的，被人提前揭走了，你们觉得，会不会是小姑担心咱们知道告示上的内容，所以提前给揭了，好让新屋占了这个免赋税的名额？” 只是他们可能做梦都想不到，爹没死，他活着回来了，免三十年赋税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秘密。 赵玉珍点头，“倒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林寄明拧了拧眉，望向赵玉珍。 “咱家的税交了？” 赵玉珍摇头，“还没呢，官爷说先回去核实，明天再来一趟，正好里正当时也在场，帮着说了两句好话。” 田地税加人头税，对于家里如今的条件来说，倒也不是交不起，可这个名额是自家男人上战场用命拼来的，她半点不想便宜了新屋的人。 那些人不配。 一家人正说着话，程氏领着林春杏和林喜凤气势汹汹的来了。 “林知夏，你给我滚出来！我之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恶毒呢？你就这么看不得我们好，要去搅乱你小姑和你二叔的买卖？就算分出去了，我也是你阿奶，自家人不帮衬还使手段，你就不怕遭天谴？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个说法。” 恶毒的话，不止赵玉珍听的怒火中烧，林寄明也不自觉收紧了拳头。 知夏眉头一挑，望着来到院门口的三人。 “衙门办案都还要讲究证据呢，阿奶说我搅乱小姑和二叔的买卖，可有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我可以去衙门告你的。” 程氏一甩手。 “你去！亲孙女告自己阿奶，你要是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你就去，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了，也想看看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知夏嘴上也不饶人。 “别以为你是我阿奶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在我看来，你这叫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是非不分，但凡你的智商能及得上年纪三分之一，也不会偏听偏信小姑和林喜凤的一面之词来诬陷我，就小姑和二叔铺子里那三瓜两枣，我压根儿都瞧不上，更别说费劲巴拉去找人搅和他们了。” “阿奶往后上门找麻烦之前还是先弄明白来龙去脉吧，别临老临老，晚节不保。” 这番话，直接将程氏气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她抬起手中的拐杖朝着知夏劈头盖脸的打去，“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教训教训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不孝女！” 林寄明当然不会让程氏打到知夏。 他上前握住程氏挥出的拐杖。 “娘，有话就好好说，动手动脚的怎么回事？大房几个孩子娘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望着跟她作对的大儿子，程氏更气了。 “你放手！” 第206章 两个蠢货 “不放！” 林寄明神情坚定。 他自己的闺女，平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讲，怎可能让别人打？ 哪怕是他的亲娘也不行。 男女力量悬殊，无论程氏怎样用力，被林寄明握在手中的拐杖纹丝不动。 程氏痛心疾首。 “你这个不孝子！你爹才死了多少年，就不记得你答应他的话了？他让你好生孝顺我，照顾弟弟妹妹，你就是这样孝顺的？只要你一天是我儿子，作为长辈，我就有权利教训林知夏！” 赵玉珍上前，“娘可别忘了，你和知夏是签了断亲书的，知夏如果真有哪里做错了，自然有我们当爹娘的来教训，娘今天来老宅给知夏安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连证据都没有就要动手打她，也不知道大房几个孩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摊上你这么个恶毒阿奶。” “我恶毒？”程氏厉声道，“赵氏，你少在这里给我血口喷人！” 赵玉珍往院外看热闹的乡亲们望了眼。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有没有血口喷人，乡亲们都看的清楚明白呢。” 听了她这番话，有人小声议论。 “这程氏偏心二房也就算了，太不将大房几个孩子当人，知夏还没跟新屋计较他们仿制布偶一事呢，程氏的倒耙居然就打上门来了。” “就是，自己用的布料不行，人客人闹上门了，关知夏啥事？难不成是知夏让他们用旧布料缝的布偶？” 说话的，当然是平日里帮着知夏做布偶的人。 作为知夏的后备绣娘，他们对镇上的情况自然关注的比别人多一些。 其余不明白状况的村民恍然大悟。 “刚才还不知道因为啥突然闹起来呢，原来是这件事，这林春杏和林喜凤不愧是一个锅里吃饭的，都不是啥好货色，遇到事情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居然唆使长辈来老宅闹，好在有你们这些了解情况的，不然还真要信了他们。” 听着看热闹的村民们七七八八的聊开，程氏脸上逐渐挂不住。 她脸色阴沉的往林春杏和林喜凤的方向望去。 这两个蠢货！ 自己不明白状况就在她面前乱说，还以为他们两个说那番话是有啥依据呢，结果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让她的脸都丢尽了。 正好林寄明有些事情，原本是想往新屋跑一趟问个清楚明白的，眼下人都来了老宅，倒是省的他再去跑一趟，他看向林春杏。 “杏儿，之前官府贴到镇上关于军功抵赋税的告示，可是你撕掉的？” 林春杏没料到林寄明会说这些，毕竟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她眼神闪躲。 “我……我没，官府贴的告示谁敢随便撕啊？” 林寄明又满怀疑惑的看向程氏，“那为何官爷说新屋以我的名义抵了今年的赋税？” 程氏故作镇定。 “你是我儿子，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在，以你的名义抵扣赋税天经地义，也值得你特意拿出来说？” 林寄明却不这样认为。 “我们大房既然分出来了，要抵扣自然也是抵扣我们大房的，哪有让你们占了名额，我们还得交赋税的道理？” 程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你咋这么小心眼？你们大房如今吃穿不愁的，就不能顾着些弟弟妹妹？光宗跨过年就要去考璞玉书院了，水生负担也大，帮衬一下，等将来光宗考上秀才，你还怕享不到他的福？” 知夏满脸嫌恶。 看吧，又来了，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说法。 大房又不是没儿子，爹哪里需要享二房侄子的福？ 再说就林光宗那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别说爹这个当大伯的，他亲生父母能不能享到他的福都两说呢。 “阿奶往后别说这么恶心的话了，听了真让人作呕。” 知夏说着，还假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程氏见状，气的手都在发抖，她哆哆嗦嗦的指着知夏质问林寄明。 “你看看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就算签了断亲书，我到底是她的长辈，哪怕是对一个陌生人，也不该这样无礼吧？简直目无尊长！” 林寄明望向知夏的时候，见这丫头正在冲自己做鬼脸，不由笑了。 “我觉得知夏挺好。”他看向程氏，“姑娘家家的能分辨是非不是坏事，赋税的事，等官府核实之后，娘该交多少还是交多少吧，我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三十年赋税加起来得几十两银子呢，水生如今也在镇上做买卖，想来是交的起的。” 程氏跟林春杏对视一眼，心里慌了。 “赋税的事都过去了，你有必要将事情做的这么绝？你们大房也不是交不起，就算不不顾着水生和杏儿，难道顾着点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成？” 林寄明提醒她。 “娘，十四年还没到呢。” 程氏听到这句话，心里虽气愤，却也无话可说，气的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拐杖。 见老太太快要将自己气到厥过去，林寄明又说，“不过我倒是可以找官爷通融通融，让他们看在你是我母亲的份上，免了娘一百二十文的人头税，至于二房和杏儿，娘也知道，眼下都分家了，人家恐怕不会通融这么多。” 听到这里，程氏原本快要顺不过去的那口气，终于泄了。 她悔啊！ 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该眼皮子浅将官府补贴的银子分下去，这银子要是还拽在她手里，赵氏后来也不会闹到要分家，不分家的话，单单三十年的赋税就能省下二十五六两了。 她叹了口气，颇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罢了，能多免一个算一个吧，老婆子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这些主意大的儿女了。” 说完，当先拄着拐杖离开了老宅。 程氏一走，林春杏和林喜凤当然也没脸继续留在这儿，尤其声名狼藉的林春杏，望着四周人鄙夷的眼神，垂着脑袋麻溜的跟上了程氏的脚步。 等院内外的人全散了之后，赵玉珍突然抚了抚难受的胸口，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第207章 小毛病 林寄明见她神情呆滞，脸色苍白，赶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媳妇儿，你咋了？” 知夏见状，忙上前扶住她另一只胳膊往屋里走。 “大哥，你快去泡碗糖水来。” 这症状看着太像低血糖了。 五福不敢耽误，撒腿就往厨房跑，不一会便端来了一碗糖水。 知夏端着碗喂赵玉珍喝下之后缓了好一会，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 望着眼前满脸担忧看着她的父子四人，赵玉珍笑了笑。 “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林寄明望着她。 “媳妇儿，要不咱明天去镇上找大夫瞧瞧吧？” 赵玉珍摆手。 “小毛病，犯不着。” 这次林寄明却没有依她，“不管大小毛病都不能掉以轻心，咱还得看着几个孩子长大成人呢，去看看也能图个安心不是？” 一旁，五福、知夏和四海忙点头。 知夏也劝她，“娘，你就去看看吧，要真是低血糖啥的，找个大夫调理调理也好啊，今天也就是爹和我们都在旁边，万一哪天边上没人磕地上可咋整？” 父子几人都不知道知夏嘴里的低血糖是啥。 只以为是一种他们没听过的病，神情越发的慎重了。 赵玉珍笑望着几人。 “行，不过明天官府的人还不知道啥时候来，后天知夏和四海看家，我跟着家里的骡车去镇上一趟。” 这件事商量好之后，一家人散了。 晚上，林寄明考虑到赵玉珍的身体虚弱，在去看大夫之前，都没再折腾她。 …… 第二天，官府的人核实之后，新屋除了程氏，该交多少税一概没跑，老宅这边不论田地山林还是人头，不用交一个铜板。 程氏在新屋骂的难听，不过毕竟跟老宅还隔了点距离，眼不见心不烦，听不到，对赵玉珍和知夏自然也造不成啥困扰。 担心赵玉珍的身体，知夏今天格外勤快，能做的事基本都不用赵玉珍开口就去做了。 赵玉珍看在眼里，心里也欣慰。 女儿虽看着粗心大意不靠谱，实际上比谁都心细。 “距离你和金杯楼的十五天之约快到了，下一批腐乳你打算怎么卖？” 这个知夏早就想好了。 “等会我去弄个大牌子写上预售的消息，让爹明天带去小食铺门边摆着，我估摸着三十坛应该不用多久就能卖掉。” 赵玉珍弄了把躺椅躺上去，一边晃着摇椅，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这次是打算卖一两还是八百文？” 知夏想了想，“这次咱们还是整卖，八百文一坛。” 赵玉珍点头。 “八百文一坛也能赚到二十四两，年前捞一笔，再加铺子和豆腐摊这一个半月赚的，过年手头也能宽松一些。” “不是还有第三批第四批嘛？新街那边大户人家可不少，第二批三十坛不算多，我估摸着镇上几家大小酒楼饭馆茶馆就能消掉一大半了，等第二批卖完之后，咱们趁热度紧接着推出第三批，大坛小坛都装一些，大坛还是卖八百文，小坛就卖九十文，至于第四批，我想让爹拉到县城去卖。” 知夏说着，看向赵玉珍。 在躺椅上躺了一会之后，她打了个哈欠，微微侧了侧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成，既然你都规划好了，就交给你去办，我跟你大舅二舅负责家里的货。” 知夏见老娘无精打采的，忙去屋里拿了被子给她搭上，并将一旁的炭盆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好让她烤到火。 “娘，我寻思你这状态不对啊，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赵玉珍睁开一只眼，懒懒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闭上。 “不像着凉，我睡一觉，你盯着点四海。” 知夏往四海的方向望去，小家伙练字正练的认真呢。 “四海不用你操心，你安心睡，明天一早赶紧的跟爹去镇上找大夫把把脉吧，你这样子我瞧着实在不放心。” 赵玉珍嗯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知夏来到桌旁，给四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也拿起纸笔开始练字和绘制图样子。 …… 次日一早，吃完早饭，赵玉珍就随家里的骡车去了镇上，知夏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林寄明一定要陪着她去找大夫。 林寄明当然是点头应好。 望着女儿喋喋不休的样子，赵玉珍既感动又无奈。 “行了行了，跟个小管家婆似的，现在就啰嗦成这样，往后年纪大了可咋整？” 知夏才不担心。 “喜欢我的不会真嫌弃我，不喜欢我的，哪怕我当哑巴也不会喜欢我，反正我就这样，很难改啦。”她摆了摆手，“你们路上小心啊。” 林寄明点头，“回去吧，外边凉。” 赵玉珍抱着知夏给她准备的汤婆子，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这丫头，歪道理一堆。” 林寄明一边赶车，笑着说，“我觉得咱们闺女说的也没错啊，喜欢她的怎么都喜欢，她自个儿有本事，往后就算嫁人了，也不必刻意去讨好谁，她乐意就随她去呗。” 知夏回了院子，领着四海带着两条狗在院子里玩闹了两刻钟后，便燃了个炭盆放在桌旁让他进行晨读。 起初的几个月，四海学认字写字的速度相对较慢，最近半年在知夏一对一的指导下，学的越来越轻松了。 到如今，书院考核需要学的内容都已经全部掌握，知夏当然不会只满足这一点，毕竟往后念书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最近又从沈甫安那里拿了两本适合四海的书来跟他一起学。 四海自个儿也争气，姐姐教啥他学啥，从不抱怨。 赵玉珍今天不在家，出门前已经跟来妮的娘刘氏打了招呼，并送了几块豆腐去，让她给家里帮一天忙。 刘氏来的时候，听见屋里传来的读书声，干活也放轻了手脚，以免吵到姐弟俩。 傍晚时分，林寄明赶着骡车回到家中，小心翼翼的扶着赵玉珍下了骡车。 “五福，快扶你娘去屋里歇着。” 五福应了声，忙搀着赵玉珍往屋里走。 知夏听到动静，迅速从屋里出来。 “娘，今天去看大夫没有？大夫咋说的？” 第208章 姐姐说的多，肯定有道理 赵玉珍摆手。 “不是什么大问题，上了点年纪，有点小毛病很正常。” 知夏不解，没啥事还让大哥扶着？ 她上前搀着赵玉珍另一边胳膊。 “到底咋了？就算不是大问题，大夫那边总得有个说法吧？” 五福在一旁说，“大夫说娘前些年身体拖亏了，最近一劳累，气血赶不上趟，难免力不从心，给娘开了些药调理。” 知夏一听，松了口气。 身体亏虚慢慢养就好了，幸亏不是别的大毛病，否则这里医疗落后，但凡病情严重一些，后果都不堪设想。 经过这件事，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啥也不懂，得空还得研究研究医术才行，也不用像外头那些大夫一样啥都精通，能给家里人调理身体也是好的。 不仅如此，还得搜集一些名医的消息，以防万一将来能用上。 居安思危嘛。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总得好好走完这辈子，要是中途病死，那也太憋屈了。 吃完晚饭，刘氏洗了碗就回家了，林寄明看向赵玉珍。 “媳妇儿，如今咱们家的事也越来越多，这些日子我天天往镇上跑没留意，眼下看来，还是得找个固定的人在家里给你帮忙才好。” 赵玉珍犯愁。 “这不之前总不放心将所有事交给外人去做么？而且我想着现在还年轻，家里事虽然多，也不是不能干。”她说着，往男人的方向扫了眼，“再说了，这事你责任大着呢。” 这男人回来了大半年，除了月事期间，就没消停过几日，大夫说了房事过于频繁是一个原因，避子药大多属性寒凉，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事后她每次都喝，就是担心怀上老四，喝的多也伤身体。 如今家里三个孩子，她寻思足够了，实在没必要再来一个分散精力。 可今天大夫也说，近些日子让她当心些，因为根据脉象来看，不能排除是身孕导致的头晕，只是日子还短脉象不明显，半个月后还得去复诊。 药开的也非常谨慎，都是不伤身的，五福在镇上问她的时候，这事她都没脸跟他讲呢。 这要是真怀上了，依着女儿那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打趣她。 想想就头疼。 林寄明有些心虚的蹭了蹭鼻子。 几个孩子都在旁边，他也不好说啥。 “怪我，之前没想到这茬。” 这一年确实没少折腾媳妇儿，是他的错，但一想到可能又要当爹，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知夏没细想两人在打什么暗语，她看着赵玉珍，“娘，我之前说啥来着？让你买两个人吧，你不肯，当初要是买了下人，也不至于将自己累成这样。” “你以为下人这么好买的？万一买到心思不单纯的可咋整？你忘了之前听说的什么纵火杀人。”赵玉珍意有所指的看着知夏。 知夏眉头一挑。 原来如此，老娘这是将下人跟前世的保姆给扯上关系了。 不过也怪不得她，年纪大了些，思想固化，再加上来这里之后一直没接触过下人，转变起来需要的时间也长一些。 “娘，这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虽然都是给家里帮忙干活的，前者和主家只是雇佣关系，她还是属于她自己的，这里的下人不一样，下人卖身契都是捏在主人家手里的，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服从性极强，他要是敢胡来，乱棍打死了都没人说你啥，再说要真买到不靠谱的，咱发卖出去重新换一个听话的就是。” 赵玉珍对于这种将人口当成商品一样买来卖去的，一时间还真有些难适应。 知夏知道老娘做决定难，继续劝说。 “我觉得咱们就按我之前的设想先买两个人回来，一个在铺子里接手爹干的活，一个在家里帮忙，好让爹娘能腾出手来干别的事，铺子里还有大哥和几个表兄舅母看着也出不了啥事，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咱不能一个摊位一个铺子就将人手全占了不是？” “往后总还要做点别的买卖的，所以该放手还得放手，该花钱还得花钱，往后才能赚更大的钱。” 林寄明想了想，点头说，“我觉得闺女说的有道理，咱们往后的买卖肯定会越做越大，单单靠咱们家这几口人，根本忙不过来。” 五福见妹妹在计划内提到了他，也像模像样的点头。 “妹妹和爹说的都对。” 四海双手托腮，看着姐姐长篇大论的发表意见，寻思姐姐说的最多，肯定有道理。 赵玉珍见全家都被女儿说服，自然也不好再反对。 “回头等第二批腐乳卖了之后，先买两个好生调教着，要是不妥，就再想别的办法。” 眼下是不成的。 手里的钱半个月前才被女儿掏空买地，根本拿不出那么多来买下人，还得等腐乳卖出去，买了下人之后才能有点余的。 家里做买卖不留点余钱可不行。 一家人又一番商量，刘氏最近得给知夏赶过年的货，寻思桂婶最近状态不错，喊她来家里对付半个月，就按之前跟刘氏一样的工钱给桂婶开。 早晨家里压了豆腐，偶尔也可以让她拿两块回去给狗娃和怀了四五个月身孕的周氏改善伙食。 商量好之后，一家人又忙开了。 林寄明代表家里去隔壁找桂婶商量来家里帮忙的事，五福领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练功，赵玉珍喝了药之后，早早洗漱回屋休息去了。 …… 腐乳预售的牌子往小食铺门口一放，李万福第二天就找来了。 正好知夏今天跟着家里骡车来了铺子里，以便方便接待那些上门预定腐乳的客人。 “大叔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小食铺了？” 李万福面上带笑。 “这不看你们家第二批腐乳出来了，过来瞧瞧。” 知夏忙说，“预售呢，咱不是约定好十五天之后开始卖的嘛，得明天才有货。” 双手背在身后，挺着大圆肚的李万福点了点头。 “预售出去多少了？” 知夏知道他想问啥，也没瞒着，反正预定这种事也算不得啥秘密，都有谁家来了，一打听就明明白白，便当着他的面一一细数。 “今天一早，食香阁定了五坛，磐石记五坛，普德寺的素食园定了三坛，方员外府和钱府各定了两坛，其余可能还没留意到小食铺门前腐乳预定的消息，目前总共定了十七坛出去。” 李万福嗯了声，从衣兜里掏出八两银子。 “再给我留十坛，明天直接送到金杯楼。” 知夏笑着接过银子。 “得嘞，多谢大叔关照生意，明天来镇上第一个给大叔将腐乳送去。” 李万福哈哈笑着。 “成，你先忙着，我不能离开酒楼太久，就先回了。” 第209章 请客 李万福走后，余下的三坛腐乳也很快就被一家茶楼定走了。 后面陆续又来了几户人家的管家和后厨采买，知夏告知他们第二批腐乳已经售完，跟这些人商量好之后，开始预定五天后的第三批腐乳。 第三批数量比较多，有八十坛，溪口镇人多，附近大大小小的村子更是有几十个，穷苦人不少，家境尚可的也有一些，到时候分装小坛，手头宽裕的会趁着过年买上一份回去给家里添菜。 但镇上有钱人家毕竟有限，等全部卖完，也差不多饱和了，第四批肯定是要往县城那边送的。 次日，知夏跟五福赶着骡车将腐乳一一送完之后，又火急火燎的开始计划布艺铺子年前的活动。 恰好明年是牛年。 她打算弄一些简单的锁口袋，将小巧精致且模样喜庆的小布偶装进去，以“盲袋”的形式卖给客人，若能从布袋中抽出小牛，则能获得八十八文的“好运奖励”。 这些日子，她已经给村里的绣娘们分发下去任务，总共需要五千个小盲袋，工钱成本四文左右，卖价十五文一个，五千个小盲袋中，会放一百个小牛进去。 除去成本和一百个小牛触发的奖励，纯利大概有四十六两二钱。 她寻思前世这种盲盒没有好运奖励，风靡市场之后也没少赚钱，五千个卖完应该是没问题的，保不齐还能趁着年前跟何腊梅一人赚个二十多两呢。 最重要的是，盲袋数量庞大，成本高昂，对此没有概念的普通商户不敢轻易尝试。 至少年前她这里会是独家。 年后也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模仿。 知夏来到布艺铺子，将自己写好的预告牌钉在门边，上边清清楚楚的写着即将上架的盲袋规则，并跟赵小兰和何玉梅很细致的讲解了这个规则，直到两人完全弄明白才离开。 之前赵玉珍同意，第二批腐乳卖完之后从牙行买两个下人回去，还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知夏。 可知夏也没买过下人，不懂要如何挑人，下人买了肯定要长期用的，自然得好好挑。 寻思陈不凡在镇上混了这么多年，打交道的人多，看人应该比她准，便直接去找了陈不凡，想让他跟着一起往牙行跑一趟，给她掌掌眼。 陈不凡得知她的来意，眉头一挑，知夏以为他不乐意，双手合十。 “陈不凡，你就帮帮忙吧，改天我请你吃东西。” 陈不凡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天。 “别改天了，这会都饭点了，就今天吧，正好罗婶和沈甫安都回杏花村去了，我中午还没着落呢。” 知夏满口答应。 “行，你想去哪儿吃？” 陈不凡想了想，“听说金杯楼近日上的烧鸡还不错。” 知夏寻思自己来这里快一年，还没去过大酒楼呢，再说这一年陈不凡也帮了不少忙，请他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 便咬咬牙。 “好，去金杯楼。” 知夏来去金杯楼虽然挺多次，但最近几次都是直接往后厨去找李万福，小二和掌柜大半年没见过她，对她的印象早就模糊了。 小二见两人穿的还算得体，便朝着堂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里边请。” 知夏随着小二进了金杯楼。 “这位大哥，有靠窗的位置吗？” 小二忙点头，“有的，两位这边请。” 他领着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扯了搭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笑望着两人，“两位想吃点什么？我们酒楼最近上的烧鸡味道还不错，要不要来一只尝尝？” 知夏没在金杯楼吃过饭，便看向陈不凡。 “你来点吧。” 陈不凡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并未往小二的方向看，“一只烧鸡，再随便来两样小菜。” 小二应声下去了。 知夏看他点的随意，便满脸好奇的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问。 “你之前经常来新街吃饭吗？” “那倒没有。”陈不凡喝了一口茶之后，朝着桌上的杯子努了努下巴，“不会还要我给你倒茶吧？” 知夏嘿嘿一笑。 “不用不用，我自己倒就行。” 她一摸茶壶，还是温热的，难怪能在镇上开这么多年，服务还是不错的，茶汤清亮，口感比庄户人家自采的茶味道好多了。 少了些苦涩，回味甘甜清爽。 虽然不了解金杯楼的菜价，但通过这些细节不难猜，今天这一顿，肯定不会太便宜。 不一会，菜就上来了。 “两位要的烧鸡来了，另外给配了两味小菜，口蘑发菜和梅菜烧里脊，两位慢用。” 传菜的小二一走，早就饿了的知夏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抬眼见陈不凡还没动筷子，动作一顿。 寻思她请人吃饭，总不好自己先夹菜，这样似乎会显得有些没礼貌。 陈不凡眼尾一挑，轻笑道，“你啥时候这么胆小了？在我面前夹个菜都不敢？” 知夏眉头一挑。 “谁不敢啊？看不起谁呢？” 说完，她用筷子钳了个鸡腿放在碗里，咬了口，烧鸡鲜嫩多汁，香味十足。 见她吃的一脸满足，陈不凡唇角勾起，也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二楼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声，一群年轻人勾肩搭背的下了楼，一个个面带红光，脚步虚扶，可见喝了不少酒。 方子陵就在其中，不过相比较而言，他看起来还算清醒。 一个醉的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人搭着他的肩，指着他，摇头晃脑的说，“子陵，我不骗你，县城那红杏阁真的是人间天堂，下次你定要跟我往县城走上一趟，保管你会跟我一样，乐而忘返。” 方子陵小心翼翼扶着他往楼下走。 “别的方面我怎么胡闹我爹不管，那种地方我可不敢去，我爹要是知道了，真能打断我的腿。” 那人嘿嘿一笑，东倒西歪道，“嗐，咱镇上几个弟兄谁不知道你小子开过荤？就别跟哥几个装正经了，你院里那个小丫鬟我们可都是见过的。” 第210章 牙市都是这样的？ 方子陵继续扶着他往楼下走，“宝琴是我娘安排到我院里的丫鬟，跟去红杏阁是两回事，徐兄可别扯上她，人姑娘还干干净净的呢。” 那醉酒的男人笑的一脸促狭。 “我还没说啥呢，你就开始维护上了，跟了你两年，还干干净净的，谁信啊？” 方子陵佯装生气的推开了他。 “徐兄再开这种玩笑，我生气了。” 徐天奕见他生气，换了语气。 “我不说就是了，咱们可是十多年的兄弟，为了一个丫鬟你至于吗？” 方子陵还想说点什么，抬眼望见了大堂窗边正和陈不凡吃饭的林知夏。 他将徐天奕交给徐家随从。 “我还有事，你好生扶着徐兄回去休息。”转而看向身后几人，“今天这顿我请了，几位先回去，下次咱们再聚。” 其余人倒是没说啥，实在醉的说不出太多话。 徐天奕仍旧看着方子陵。 “啥事能比咱兄弟几个还重要？” 方子陵知道徐天奕的德行，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给他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赶紧带徐兄回去吧，如今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出个好歹，你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徐家随从看他这般为自己着想，感恩戴德的扶着徐天奕离开了金杯楼。 方子陵见状，这才往知夏和陈不凡所在的方向走去。 …… 知夏一边咬着烧鸡，一边往酒楼楼梯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方子陵来了。” 陈不凡并不意外。 “来就来了呗，有我在这里，你还怕他不成？” 知夏摇头，小声说，“倒也不是怕，就觉得这人挺招人烦的。” 关键又惹不起，回头得罪狠了，恐怕会被针对。 陈不凡抬眼，望见她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时，轻轻一笑。 “方家背后的靠山不小，以你如今的情形，不得罪他们是对的。” 两人正说着，方子陵已经来到近前。 “陈兄，林姑娘，好巧。” 知夏皮笑肉不笑，“不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方公子。” 方子陵也没见气，自顾自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下，一身酒气让知夏拧了拧眉头。 “两位今日怎么有功夫来新街吃饭？” 知夏努力压着自己排斥的情绪。 “来办点事。” 方子陵紧接着又问，“林姑娘来办何事？我方家在镇上还算有点门路，说不定能帮上忙。” 知夏讪笑一声。 “我找了陈不凡帮忙，就不劳烦方公子了。” 本以为她这样说了，方子陵会告辞离开，可知夏冷眼瞧着，他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抬手招来了小二。 “将楼上包间和林姑娘这一桌都记我方府账上，顺便再来一只烧鸡打包给林姑娘带回去。” “是。”小二应声下去，没一会便用食盒呈上来一只烧鸡，“林姑娘，这是给您打包的烧鸡。” 能被方员外府上的公子如此关照，这姑娘将来想必也是个有福之人，小二对知夏的态度，也格外殷勤了一些。 知夏侧目望着一旁的方子陵。 “都说无功不受禄，方公子这又是何意？” 方子陵笑着说，“之前的事，一直找不到机会补偿林姑娘，正巧今日遇上，这一顿算我请了。” 同为男子，陈不凡自然看出了方子陵的心思。 大户人家出身的男男女女，肚里的肠子都比寻常人要多几个拐，方子陵这般献殷勤，要说没有半点私心，他是不信的。 陈不凡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来金杯楼吃饭不是这丫头的意思，是我的意思，就不劳烦方公子为我破费了，毕竟咱俩也没啥交情。” 说着，站起身来。 见知夏还愣在那里，不忘回头提醒她。 “傻了？提着烧鸡跟上啊，不是还要去办事吗？” “哦，来了。” 知夏麻溜的提着桌上的烧鸡，跟陈不凡离开了酒楼，徒留方子陵还傻傻的坐在位置上。 身后的随从上前，小心翼翼说，“公子，这林姑娘也太不知好歹了些，您好心好意想请她吃饭，她居然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方子陵勾起一侧唇角。 “无妨，她还小，本公子有的是时间让她对我转变态度。” …… 知夏随着陈不凡离开金杯楼之后，忙去掏钱袋子。 “陈不凡，你慢点走，原本说了我请你吃饭的，我把刚才的饭钱还给你。” 陈不凡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先欠着吧，算上今天这顿，你欠我两顿饭了。” 见陈不凡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知夏忙将钱袋子放回腰间，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喂，你跑这么快干啥，好歹帮我提个食盒啊。” 陈不凡眉头一挑，回头看向她。 “你可真不客气。” 少女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那是，咱俩啥交情啊？一般人我也不敢提这要求不是？” 她说着，双手托着食盒的手柄往他的方向递去，面上洋溢着自信的笑。 陈不凡一脸无奈，最终还是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食盒。 “真是欠你的。” 知夏一脸嬉笑，手里没了食盒，她也乐得轻松，一边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商铺和买卖，一边蹦蹦跳跳的随着陈不凡进入了郊区的牙市。 刚进入牙市，她就老实了。 这里跟前世在书本上了解到的牙市截然不同，牙市是一条脏乱的街道，街道不足三十丈长，这里聚集了很多人贩子，那些被当成商品贩卖的奴隶，要么套着铁链被锁在一起，要么被关在铁笼子里，衣服头发无比凌乱，脸上也是脏污不堪，因为锁在一起大小便不方便，有些便就在墙角解决了，偶尔传来的恶臭味，熏的知夏胃里一阵翻腾。 幸好是在冬天，这要是夏天的话，根本没办法踏足。 见有人来，那些被锁着或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忙起身来到笼子边，朝着来人的方向招着冻的通红的手，期盼能有人将他们买回去，好结束这里被人当畜生一样贩卖的日子。 知夏瞧着，跟上一世的人贩子联系到一处，心里油然而生了胆寒之意，她紧挨着陈不凡走。 “牙市都是这样的？” 第211章 哥，你觉得呢？ 见她害怕，陈不凡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镇上的牙市都是一些小商贩，大多是在县城和省城当过牙人的，许是觉得利润高，赚了点钱就开始着手奴隶买卖了，规模跟县城的自然是没法比，便只能聚集在小地方卖。” 他一边打量着两旁被锁链套着的奴隶，继续说，“这里的奴隶，大多是大户人家犯过事的罪奴，还有一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唯一的好处就是价钱低，你要只是买回去干活，这里的奴隶就足够了，如果是想买那种训练有素的，还得去县城才行。” 知夏在一旁说，“要求没那么高，一个顶替我爹忙灶台上的事，另一个能在家里帮着干农活就行，这些人我连脸都瞧不清，还是你帮我挑吧，我相信你。” 陈不凡点头，既然答应这丫头，他自然得尽心。 一名人贩子笑着上前招揽生意。 “小兄弟，你瞧瞧我这边，这姑娘是逃荒到临安县的，走投无路才投奔到我这里，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都说腚大好生养，买回去当媳妇儿，三年抱俩铁定没问题。” 陈不凡扯了扯嘴角。 “我不是来买媳妇儿的。” 那人不放弃，瞅见跟在他身旁的知夏，只以为两人是兄妹。 “给你妹子当丫鬟也行啊，她也是庄户人家出身，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干呢。”他说着，又看向知夏，“也可以一边当嫂子培养感情一边当丫鬟，怎么都不亏。” 知夏没解释她跟陈不凡的关系，反正都是同村的，又这么熟，跟兄长也没差别了。 她往陈不凡的方向看了眼，转而问人贩子。 “多少银子？” 那人比了个手势。 “不贵，只要七两。” 知夏将信将疑的望着他。 “七两还不贵？” 哪怕是下人，买回去也是要开工钱的，价钱太高的话，确实划不来。 “七两还真不贵。”那人继续说，“这女子年轻着呢，正是能生养也能干活的时候，年纪再大或者再小的，价钱肯定就不一样了。” 知夏没了主意，侧头看向陈不凡。 “哥，你觉得呢？” 这一声哥，听的陈不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假咳一声。 “我觉得，再看看？” 这女子看着十七八的年纪，也确实是能干活的时候，但也得考虑到林家老宅的人员情况，林五福跨过年十五，林寄明也正值壮年，让一个十七八的女子跟这样一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村里那些长舌妇绝对会传闲话出去。 再说这一家都是良善之人，人姑娘到了适婚的年纪，肯定也狠不下心耽误她，原本来买下人是为了给家里干活的，说亲成婚生子一耽误，家里的事谁干？ 知夏这么一听，就要跟着他往前走。 那人贩子见状，忙拦住了他们，“这样，你们要是觉得贵，七两我也不收了，六两如何？” 知夏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我们才刚过来，还是再看看吧，要是后边没遇到合适的，再来跟大叔谈。” 那男人见客人离开，顿时就变了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拿了手里的鞭子便走向那女子，狠狠地抽打她。 “客人来的时候你哑巴了？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老子告诉你，你已经压老子手里三天了，再耽误老子去钱庄赚大钱，老子就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那女子边哭边捂着胳膊往墙角缩，还不住的乞求。 “我错了，求求您不要将我卖到窑子里去，我会好好听您话的。” 知夏边走边回头。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她，对于这般不将人当人的行为，终归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就在这时，前边一大婶见陈不凡和知夏来，忙笑着迎向两人。 “小兄弟，小姑娘，你们兄妹俩想找个啥样的下人？可以跟婶子讲，婶子有经验，可以帮你们物色物色。” 她刚才可是亲耳听到这姑娘喊旁边的小兄弟哥哥了的，那肯定是兄妹俩不假了。 陈不凡眉头一拧，当着知夏的面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知夏倒没多想，望着那个大婶说，“想找一个能料理家务的，一个擅长厨艺的。” “哎呀，要两个呀，这你可算找对人了，我们家这样的还不少呢。” 她身后狭窄的笼子里挤着十几个人，大婶指着其中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说，“这位大姐也是庄户出身，她家里穷，唯一的儿子早夭，年头又死了男人，后被公婆卖到我这里的，年纪大是大了些，但人勤快，农活家务事她全会，两位要是满意，我可以给你们便宜些。” “大娘身体如何？”知夏望着笼子里的妇人问。 满脸沧桑的妇人眼中黯淡无光，她朝着知夏颔首，“回姑娘的话，除了不能生养，小人身体再无其他毛病。” 知夏拿不定主意，往陈不凡的方向望去。 陈不凡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问那身材滚圆的大婶，“这个大娘多少银子？” “我们这里过了四十五岁就是二两，梁氏才四十三，眼下身体健朗，还能干不少年呢，得三两银子。” 大婶说着，竖起了三根指头。 “婶子这里可还有厨艺好的？”知夏又问。 大婶朝着笼子里喊，“刘石头，你往外边来一些，让你的主子瞧瞧清楚。” 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此人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脑袋上系着藏青色头巾，瞧着就是一副精明人的样子，倒不像是常年在庄户人家干农活的汉子。 待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朝着陈不凡和知夏一拱手。 “小人见过东家。” 陈不凡没说话，知夏倒是开口了，“不着急，我都还不知道你到底有哪些本事呢。” 旁边的大婶笑着说，“这刘石头啊，之前在县城一户富商后院里做帮厨，一次给主人家送错了餐，被责罚发卖到我这儿来的，也不是啥大过错，手艺稍作调教肯定没问题的，不过他正值壮年，今年才三十四，价钱也贵一些，得六两银子。” 第212章 又是先斩后奏 知夏往陈不凡的方向看了眼，见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才开始跟那大婶讨价还价。 “婶子也看到了，我们这一路来都没看几家，这牙市鱼龙混杂的，我也确实不想多呆，我这边能出八两，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将大娘和大叔一并买走，要是不同意我就去别家瞧瞧。” 这两个人加起来八两，比刚才那一个七两要划算。 相当于花一份钱多带了个人回家。 那大婶脸上扯出一丝笑。 “姑娘可真会精打细算，足足压了我一两呢。” 一旁的陈不凡开口了，“原本家中父母给的预算就有限，八两也差不多了，想来大婶是在这里做长久生意的，将来有需要，我们肯定还来找你。” 那大婶一听，这才笑着应了。 “行吧行吧，大婶年纪大了，说不过你们兄妹俩，我同意了。”她说着，将铁笼打开，“梁氏，刘石头，快出来拜见你们的新主子。” 两人从笼子里出来，朝着陈不凡和知夏跪下就开始磕头。 “小人见过东家。” “快起来。” 知夏上前将两人扶起，给大婶付了八两银子，并拿着买奴才的合约以及两人的卖身契，就准备领着人去镇上的衙门备案了。 路过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摊位时，被他抽了一顿的女子突然冲出来抱住了知夏的小腿，她身上的铁链或在半空碰撞或拖在地上摩擦，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属声。 她哭着恳求。 “求求姑娘，将小人一并买回去吧？小人往后必定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那男人见状，抡起鞭子抽在她身上。 “贱人！方才这位姑娘在此处逗留的时候你咋不上前说句好话？现如今人都买好了，你还来求她作甚？多此一举！” 看眼前这一男一女的穿着，并不像是大户人家出身，庄户人家能买一两个奴才回去，都已经是顶顶了不起的了。 知夏往陈不凡的方向看了眼，显然，陈不凡是不想让她多管闲事的。 他在镇上的日子长，看多了这种情况，倒也没觉得什么，但知夏不同，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内心里还是看不得男人将这女子被当畜生一样抽打。 她望着地上的女子，面露为难。 “不是我不愿买你，主要这位大叔刚才开价太高了，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户，靠田地为生，家里爹娘赚点银子也不容易，总得精打细算着过，眼下我们刚买了大娘和大叔，余下的钱也根本不足以将你买下了。” 那中年男人听着有戏，眼神都亮了，他笑着上前。 “姑娘，价钱咱还能谈不是？您这里还余了多少银子？要是价钱合适，我亏一点也是可以的，就当卖姑娘一个好，往后有需要您还往我这儿来。” 知夏寻思价钱太低他肯定不会同意，陈不凡待会还有他的事情要去做，也不想花太多时间与男人讨价还价。 “我只剩五两了。” 话一出口，地上的女子眼巴巴看向中年男人，这姑娘一看就是和善之人，她期盼着这个中年男人能应下，这样她也就不用被卖到窑子里去了。 好半晌，中年男人寻思卖到窑子里也就这个价了，倒不如收个早摊，这才不大情愿的点头说，“行吧，五两就五两。” 地上的女子松了口气，感恩戴德的朝着知夏磕了三个头。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知夏将她扶起，跟中年男人一通交涉便领着三人随陈不凡去镇上的衙门交税备案了。 事情结束，陈不凡去了码头。 知夏带着几人回到铺子的时候，已经是未时。 “爹，我回来了。” 那三人听见知夏的称呼，也忙朝着林寄明行了一礼。 “见过老爷。” 林寄明抬头望去，见女儿领着两女一男已经到了铺子门口，望着这几张陌生的面孔，他有些诧异，不是让她买俩吗？咋领了三个人回来？人数不对，回头媳妇儿那边要咋交差？ “怎么是三个？” 知夏见铺子里人有些多，没打算耽误他时间解释。 “这事说来话长，等会打烊回去路上再跟爹说。” 林寄明点头。 “也行。” 虽说三人来铺子之前，已经将衣服头发稍稍整理了一番，但眼下看起来仍旧狼狈。 也就刘石头穿的像样点。 梁氏穿的虽是棉衣，但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最后买的那个叫彩云的女子，比梁氏还不如，如今大冷的天，她身上连棉衣都没一件，衣着单薄不说，还破破烂烂的，露出的皮肤更到处是伤，跟着她从牙市到衙门办完事再回到铺子里，瑟缩了一路，看着也着实可怜。 知夏寻思他们杵在外头不好看，便让刘石头先去灶台帮忙，她则领着梁氏和彩云先往成衣铺子去了趟，给两人各买了两身里衣，一身棉衣，路过药铺的时候，还买了一瓶伤药，寻思等彩云回去将身体清洗干净之后，再让梁氏给她抹上。 …… 铺子里，五福望着身旁帮忙的刘石头，好奇问了嘴。 “石头叔，我妹妹是从牙市买了三个人吗？” 刘石头笑着点头，“是，小姐心善，见我们几个可怜，便将我们一起买了。” 五福心里一咯噔，寻思完了，原本娘只让妹妹买两个人回去，她先斩后奏买了三个，等回到家肯定又免不了娘一顿责备。 上回先斩后奏买地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 咋就这么能折腾呢？ 他倒也不是怪妹妹大手大脚，主要娘现如今正在养身体，实在不宜受气。 且不说买三个人得多花多少银子，多个人多张嘴吃饭，回头还得发工钱，这都是开支，家里赚的再多，也得攒着才有钱不是？ 他决定了，往后妹妹要去干啥，他得多盯着点。 知夏折腾一番回到铺子里，林寄明正领着几人在铺子里擦洗准备打烊。 众人一番收拾爬上骡车，刘石头跟林寄明坐在外边赶车，梁氏和彩云则坐在了车厢里。 梁氏倒还好，许是到了这把年纪，经历了太多悲剧，神态看着有些木然。 彩云许是被人贩子打怕了，坐在靠近车帘的位置，抱着知夏刚给她买的衣服，畏畏缩缩的缩在角落，眼神里充满了对于未知的恐惧。 梁氏到底是心善，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叹了口气，原本木然的眼神中，闪过同情。 知夏见状，开口问，“彩云姐，你还有家人吗？” 第213章 你们突然玩这么大 彩云抱着自己的衣服，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回小姐的话，小人家乡经历灾荒，随爹娘和弟弟一路南下，年幼的弟弟被洪水冲走，爹去救他时，也被大水带走了，经此一事，我娘大病了一场，没多久就跟着去了，小人已经没有家人了。” 话音落下，她垂下脑袋，悄悄抹着泪。 知夏了然，看向梁氏。 “既然大娘也无儿女，可有考虑过认个干女儿，往后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梁氏原本一片死寂的双眼亮了一下。 快过半百了，儿子早夭，丈夫病逝，娘家疏远，婆家抛弃，她早已无牵无挂了，要是能认个一儿半女的，让将来的日子有点盼头，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不傻，知道主子指的是彩云，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这姑娘身世也确实可怜，如果她不嫌弃，自己倒是不反感有这么个女儿，只是眼下才刚认识，人姑娘恐怕还不能适应。 “小人倒是愿意，但我如今自身难保，恐怕急不得。” 知夏点头。 “那就等安顿好再说。” 车厢外，林寄明也往刘石头的方向看了眼，一想到他跟自己的发小陈石头同名，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最主要的是，他跟自己还同岁。 “你家里也没人了？” 刘石头笑着说，“回老爷的话，小人是孤儿，二十岁好不容易成了亲，前妻是县城普通人家出身，嫌小人天天在主人家面前卑躬屈膝不上进，家里的事也帮不上啥忙，六年前就跟小人和离了。” “和离两个月之后嫁进了一户普通人家，之前孩子小，小人要当差，没工夫管孩子，就一直寄养在前妻那里，小人每个月只管往那里送钱，现如今孩子娘和现在的丈夫又生了两个孩子，小人正打算安定好之后，将儿子接来身边亲自照顾呢。” 林寄明点头，也是个可怜人，“你儿子多大了？” 刘石头恭敬回答。 “过完年就八岁了。” “八岁。” 林寄明突然想到，明年四海就要去璞玉书院念书了，刘石头的儿子要是能接过来，倒是正好跟四海做个伴，当个伴读也好。 骡车一路回到家，知夏提着金杯楼的食盒就当先跑进了院子。 “娘，我们回来了。” 赵玉珍的声音从后院传出来。 “今天还顺利吧？” “特别顺利，货都已经送完了，钱也都结了，没一家拖欠的。”知夏说着，将食盒交给后头进来的梁氏，“大娘先将烧鸡拿到厨房去加热吧，桂婶就在厨房里，东西她都知道位置。” 梁氏应了声，拿了烧鸡就先去了厨房。 知夏去了后院，后院总共有三间屋，一间养猪，一间堆放黄豆苞谷，最后那间之前堆放水缸的屋，最近堆满了装着腐乳的瓶瓶罐罐。 赵玉珍这会正拿着瓢给罐口的水槽添水呢。 “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赵玉珍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活。 “啥事？” 知夏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不是说今天将尾款收回来让我去买下人嘛，我给买回来了。” 赵玉珍神色平静。 “买回来了好啊，正好顶替了桂婶，狗娃的娘月份也不小了，桂婶今天还在说，狗娃的娘如今怀孕快六个月了还会吐呢。” 知夏有些惊讶。 “那还挺遭罪的。” “谁说不是？怀孕生孩子就没有不遭罪的。” 想到这里，赵玉珍突然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肚子，原本半个月前就应该来的月事，这些日子也迟迟不来，她估摸着可能是真怀了。 话说她这几个月也没少喝药，也不知道万一怀上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以家里那口子的性子，怀上了的话，肯定会希望她生下来。 转而想到女儿还在身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一回家你就眼巴巴来找我，就为了说买下人的事？” “还有件事。”知夏嘿嘿一笑，上前抱住了她的胳膊，“娘，我今天去买下人的时候，一不小心多买了一个。” 赵玉珍满脸不信。 “一不小心？你是有多缺心眼，能一不小心干这么大的事出来？” 知夏缩了缩脖子，自始至终，脸上都保持着微笑。 “这不是事出有因嘛。” 她说着，将彩云的遭遇大概跟赵玉珍讲了讲。 赵玉珍虽有些恼女儿自作主张，但她毕竟也是干了件救人于水火的事，再说家里如今用人之际，多买一个人回来，倒也不是养不起，便也没怪她。 “买就买了吧，之前一二百两的地你一声不吭的就拿了主意，五两银子对你来说，跟洒洒水也没区别了。” 知夏就知道，娘又得将之前的话翻出来跟她说事。 “娘，之前的事我知道错了，你往后别拿这件事说事了。” 就在这时，卸了骡车的林寄明进了屋里。 “我说了吧，你做的是好事，你娘这么善良，肯定不会为难你的。”他一边说着，接过赵玉珍手里的水瓢，“你如今得多注意身体，别忙活了，这万一……” “咳咳！”赵玉珍假咳两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干活就干活，咋这么多话？” 林寄明认错的态度很好。 “是是是，赖我。”他看向知夏，“知夏扶你娘去歇着吧，这里的事有爹呢。” 知夏点头，挽着赵玉珍出了屋。 她低头看了眼赵玉珍的肚子，原本没找大夫把脉之前，她看赵玉珍的状态就有些怀疑，找大夫把脉之后，她就打消了之前的疑虑，可这几天爹的状态明显不对，他将娘保护的太好了，生怕磕着碰着，一回来就鞍前马后的，跟伺候祖宗似的。 她满脸好奇的凑近赵玉珍，小声问，“娘，你和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赵玉珍低头扫了眼女儿。 “我们能瞒着你什么事？” “那爹这么紧张你做什么？”知夏将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你该不会怀孕了吧？” 赵玉珍一听，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夫都还没确诊呢，别瞎胡说。” 知夏眉头一挑。 “还真有这个可能？”她顿时就来了兴致，“娘，我记得你之前说不想再生了的，你们突然玩这么大，是有意为之，还是不小心玩脱……” 第214章 想开荒山 赵玉珍见女儿眉飞色舞的，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祖宗，我让你别嚷嚷，你是听不懂话还是咋的？万一只是一场乌龙，我不要面子的？” “这有啥？万一不是，就说大夫误诊了呗。” 知夏紧接着又一脸促狭的凑近赵玉珍。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和爹这么恩爱，我估摸着错不了。” 但是吧，这事也确实如娘所说，在没有确定之前不宜声张，有些三个月之后才对外讲呢，新屋二婶就是这样的。 虽然生出来的女儿没留下两天。 之前二叔装模作样去镇上找女儿，都没怎么找，就在小食铺周围转了两天，见没消息就放弃了。 也不知道是根本不想将孩子抱回来，还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知夏挽着赵玉珍来了前院，给规规矩矩站在檐下的几人介绍，“梁大娘，石头叔，彩云姐，这是我娘。” 几人规规矩矩行礼。 “见过夫人。” 知夏又指向屋里正在练字的四海。 “那是我弟弟，林四海。” 几人再次行礼，“见过小公子。” 第一回被人称作夫人，赵玉珍颇有些不习惯，第一次被人喊小公子，四海同样局促。 但他也没说啥，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写字。 其实心里已经慌的不成样子。 知夏看向赵玉珍。 “娘，石头叔之前在县城一个富商家后院帮过厨，今天已经让他跟着爹学着做小食铺里的吃食了，梁大娘和彩云就由你来安排。” 赵玉珍略作沉思后看向两人。 “梁大姐帮着我忙家里的事，彩云就跟着知夏吧。” 知夏一指自己。 “跟着我？跟着我做什么？咱也不是镇上那些千金大小姐，天天拖条尾巴跑这跑那，会不会太夸张了？” 赵玉珍看向她，“你一个姑娘家天天四处跑，不得有个人跟着才稳当？” 就拿上回被方府带走这件事来说，如果事后没有何腊梅及时将消息送到，知夏说不定就被方府扣下了，届时知情的人会怎么传，谁也不知道。 再说这丫头事也不少，到底只有十二岁，身旁有个人跟着帮忙，她也能轻松一些。 这么想着，赵玉珍看向彩云。 “彩云，往后知夏就交给你照看了。” 彩云怯弱的福了福身。 “是，夫人。” 知夏见娘已经做了安排，便只能被迫应下，“行吧，跟着我就跟着我吧。” 吃完饭，因为老宅这边住不下，梁氏几人被赵玉珍安排去了后山。 …… 第二天再见到三人的时候，比起昨天要干净整洁的多，彩云身上的伤昨天晚上抹了药之后，露出的鞭痕浅了些许，眼神里的惶恐，比之昨日有所收敛。 她不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惊艳的，却也耐看，穿着昨天买的蓝色碎花斜襟盘扣棉衣，长长的头发在身后束了一条简单的辫子，脸盘偏圆，却因为太过消瘦，脸颊凹陷下去，鼻梁不高不矮，五官单看都一般，但组合到一起看着却又觉得恰到好处。 赵玉珍打量着她。 “彩云多大了？” 彩云朝着她行了福礼，“回夫人的话，奴婢十七。” 见她礼数周全，诚惶诚恐，赵玉珍心里感慨，前世为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当牛做马，没有享受过几天好日子，这辈子倒是让她体会了把当地主婆的生活。 “你父母之前可有给你在家乡说亲？” 寻常人家的女儿，十五六就开始说亲了，嫁的早的，都已经成亲了。 少女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倒是相看了一个，只不过后来家乡遭遇灾荒，两家人也便没有继续往下商量了，再后来逃荒到这里，更是不知音信。” “没往下商量，那就做不得数。” 望着她的神态，赵玉珍不由往一边洗脸一边神游的知夏望去，突然觉得自家闺女就跟还没开化似的，压根不像个姑娘家，也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女儿家的娇羞，跳脱的跟一匹野马似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收敛一点。 “彩云可有啥擅长的？” 彩云想了想，“奴婢的父亲之前干过补鞋匠，奴婢从小耳濡目染的，也懂一些。” 原本神游的知夏似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侧头望了过来。 “彩云姐都会补什么材质的鞋？” 彩云又朝着知夏福身，“回小姐的话，皮革，丝绸，麻，草鞋，奴婢都都能补。” 听到这里，知夏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真是没想到啊，无意间发善心多买了个下人，竟然捡到宝了。 会修鞋，那做包对于她来说，上手就容易了。 原本她就想加皮革和丝绸元素，自己虽懂设计，却不懂手工，但皮革和丝绸村里人又接触的少，寻思前期恐怕得浪费不少材料呢，现在好了，有彩云在，到时候可以先将工具和材料准备好，让彩云来打样。 想到这里，她顿时就醒了瞌睡。 “咱家没这么多规矩，往后就别一句话一行礼了。”知夏说着，往赵玉珍的方向走来，“娘，开春之后，我想将后山旁边那座荒山开了种桑树养蚕，你觉得怎么样？” 彩云见知夏刚洗漱完的水还未倒，便麻溜的给她拧帕子倒洗脸水去了。 正好林寄明和刘石头端着压好的豆腐从厨房出来。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看去。 “孩子爹，旁边那座荒山大概多少亩？” “二三十亩吧？”林寄明将东西放下，看向母女二人，“怎么了？咱们家要开荒山？” 赵玉珍往知夏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喏，你闺女想开荒山种桑树养蚕。” 林寄明点头，“开呗，五百文一亩，三十亩也才十五两，不过要是去跟里正打个招呼，整座山十二两应该能拿下，比咱后山便宜多了。” 五福听到这话，满脸狐疑的看向林寄明。 也才十五两？ 爹现在已经膨胀成这样了吗？ 这要是换做以前，他压根都不敢想家里能拥有十五两银子。 赵玉珍接茬。 “那是，荒山全是灌木杂草，不便宜点谁要？”她看向知夏，“你想折腾折腾去吧，我觉得这事你问我就是想先让我事先有个心里准备，最后不管我同不同意你都会想尽办法去做，索性我也懒得去费这个神。” 十二两银子的山头，加上树一起，大概也不会超过十五两，反正这丫头身上有点闲钱，不使劲儿折腾，她精力没处释放。 第215章 意义非凡 被老娘看穿，知夏嘿嘿一笑，将脑袋靠在她肩膀。 “就知道娘最好了。” 赵玉珍白了她一眼，“少跟我拍马屁，等会我要随你爹去镇上复诊，家里的事，你看着安排梁大姐跟彩云去做。” “行！”知夏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 吃完饭，赵玉珍就随家里骡车去了镇上。 知夏给四海布置了功课，让彩云在家给梁氏帮忙，自己提上一壶酒往沈纪之家里去了趟，想着将荒山的事情谈妥，过完年天气暖和点就可以让两个舅舅将桑树种上了。 到四五月的时候，可以开始小批量养蚕。 正在院里洗衣的陈氏远远的看到知夏，忙将手在衣摆上擦干来到院门口。 “知夏来了。” “伯母，我来找里正伯伯，他在家吗？”她说着，将手中的酒递给她。 陈氏接过，“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你里正伯伯这会正在后院喂猪呢。” 她说着，朝着后院喊了两声。 知夏笑问，“伯母家打算啥时候杀年猪？我爹说我们家腊月十五杀年猪，到时候里正伯伯和伯母可都要来家里吃猪头肉啊。” 陈氏笑的一脸褶子。 “行，从前咋没发现，你这丫头还怪机灵呢。” 知夏嘿嘿笑着，“从前那不是还小不懂事么？现在知道了爹娘的不容易，肯定得多为家里考虑一二。” 想到林家大房从前的狼狈，陈氏觉得她这么说也没错。 “你们现在是苦尽甘来了。”转而又说，“我们家杀年猪，恐怕得腊月底了，你里正伯伯说，杀了之后，自家留一点，其余的全部拉镇上去卖，赚点钱补贴家用。” 两人正说着，里正提着潲水桶从后院过来了。 他来到水缸边，让陈氏给舀了水将手冲洗干净，才问知夏。 “知夏来找伯伯有啥事？” 知夏上前，“里正伯伯，我们后山旁边那座荒山，可以整个买下来吗？” “你要荒山作甚？”沈纪之不解，“那山地方倒是大，可啥也没有啊，不是灌木就是草，当柴火都烧不了几天的，再说山里全是石块，开荒得费不少力气呢。” 知夏摇头。 “没关系，我用来种树，不是用来开荒地。” 沈纪之拧起眉头，“这事你爹娘知道吗？” 怎的家里要开荒山，父母不来，反倒让一个小姑娘来？这丫头能做这么大的主吗？ 知夏忙说，“知道的，自然是我娘点头了才过来找里正伯伯。” 沈纪之了然。 “那山里石块虽然多，种树倒是没啥问题。”他想了想，望向知夏，“平日里开荒地都是五百文一亩，那荒山我估摸着不会比你们后山小多少，这样，你先回去，等我领着村里人丈量土地之后，再上门给你答复。” 知夏又问，“依里正伯伯看，大概要多少银子？我好回去做准备。” 里正不假思索。 “那肯定是比你直接开荒要少几两的。” 听到这里，知夏心里有了底，她笑望着沈纪之。 “行，那就劳烦里正伯伯了，我们家腊月十五杀年猪，到时候伯伯和伯母都来家里吃饭啊。” 沈纪之点头。 “哎，好。” 陈氏望着知夏的背影，来到沈纪之身旁，“寄明和赵氏也真是心大，就是再忙，这种事也不能叫一个孩子来啊。” 沈纪之站在屋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的望着知夏离开的方向。 “这孩子懂分寸，她既然开了口，那肯定是寄明跟弟妹默许了的，回头将地量好，我趁他们两口子在的时候去就好了。” 陈氏叹了口气，“这样也行，村里长舌妇不少，别到时候说你诓孩子。” 抬眼见男人背着手往外走，陈氏忙问。 “你干啥去啊？” 沈纪之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人都找上门了，我不得赶紧找人去丈量土地？” 陈氏突然就笑了。 “去吧去吧，真是，这山又不会跑，寄明和赵氏两口子得傍晚才回呢，瞧给你积极的。” 沈纪之挑眉，“你知道啥？寄明一家都是忠厚人，他家越好，咱村里也会跟着越来越好，你瞧林家老宅隔壁那几户，腮帮子都养肥了，指不定将来大家伙都能托他们的福，吃上一口饱饭呢。”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去了。 …… 家里有了两个下人，知夏要轻松许多，动动嘴就将要做的事吩咐下去，她就有更多时间教四海读书识字了。 傍晚时分，眼见着骡车在院门口停下，知夏心里装着疑问，迅速跑出屋。 “爹娘回来了。” 林寄明红光满面的跳下骡车。 “哎，回来了。” 他下骡车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伸向车厢内，小心翼翼的扶着赵玉珍下骡车。 知夏见此情形，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是已经确诊了呗？ 她一脸促狭的走上前，缠着赵玉珍的胳膊往屋里走？ “娘，真有了？” 赵玉珍白了她一眼，想着自己这一把年纪又怀上，怪不好意思的。 她压低声音，极不情愿的吐出两个字。 “有了。” “哈哈哈哈……”知夏兴奋的跳了起来，“我又要当……唔！” 话没说完，就被赵玉珍捂了嘴。 “干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知夏将她的手拿开，宽慰道，“怀孕有啥丢人的？人四十多岁还在生孩子呢，二婶就比你小了几个月，今年不也生了一个？你才三十出头，怕啥？” 见女儿似乎并没有要笑话她的意思，赵玉珍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总归这事先别声张，等三个月胎坐稳再说吧。” 知夏点头，“我肯定不会对外说，但梁大娘和彩云还是得知情的，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也好让她们有个分寸。” 不论如何，她跟娘是一起来这里的，两辈子的母女情分，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却又永远不用担心会背叛，于她而言，意义非凡，她不能允许娘出现任何意外。 于是，将赵玉珍扶去屋里，她便火急火燎往厨房跑了趟，跟梁氏和彩云交代了赵玉珍怀孕的事。 这是大喜事，两人听了面上也欢喜，吃食上，也更上心了些。 之后又开始跑进跑出，妥善处理好她觉得存在隐患的地方，还一边计划着要去县城打听稳婆和大夫的消息，趁早将经验老到的稳婆定下来。 赵玉珍看在眼里，许是怀上身孕人变得感性，欣慰的湿了眼眶。 她知道女儿这么做是因为在乎她，也明白母女二人对于彼此的意义不同，她想，如果一年前知夏没有跟她一起穿越，独自来到异世异乡，她得多孤独啊。 …… 第216章 有些事还得靠天赋 林寄明刚卸完骡车，沈纪之就来了家里。 “寄明，知夏今天来找我说要买荒山，可是你们两口子的主意？” 林寄明一愣，回想到知夏早晨确实问了这事。 “是要买，不知那山得多少银子？” 沈纪之说，“我寻思这事还得你们夫妻两个出面才好聊，白天量了土地就在家里等着你们回来的消息了。” 林寄明朝着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里正进来说话吧，正好家里饭菜快好了，等会喝一盅。” 沈纪之笑着随他进了院子，在瞅见厨房和院子里三道陌生的身影时，没忍住问。 “这几位看着面生，不是咱们村里的吧？” 林寄明也没明说。 “确实不是村里的，昨儿才来呢。”他望着沈纪之，“老哥，不知那荒山是个啥情况？” 沈纪之随他来到屋里，在靠近火盆的地方坐下。 好在正屋的床和吃饭烤火的地方已经被林寄明用草帘给隔开，倒也不会因为担心被人看到草帘后面的床而觉得尴尬。 “那荒山总共是四十二亩，不算大也不算小，山里石块多，杂草丛生的，清理起来也费劲，按亩开荒肯定是不划算，我寻思你们整个要的话，回头我跟衙门那边打声招呼，花个十两出头就能将这事给办下来了，再贵也不划算。” 赵玉珍在一旁笑着说，“还是里正考虑的周到，不然我们得多花多少冤枉钱呢。” 按亩开荒，得二十一两了。 现在只用十两出头，可见里正也是行了便利的，换成看不得你好的，不踩两脚都不错了。 沈纪之摆摆手。 “我是杏花村的里正，为村里人考虑也是应该的。”他望向两人，眼底带着好奇，“我听知夏说，你们要用荒山来种树？到底种啥树？” 赵玉珍倒觉得这事儿没啥不能说的，那么大一座荒山，他们也不可能围起来种，村里人迟早会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咋样？ 没有这个本钱和养殖技术，知道了也白搭。 便将这事儿说了。 “知夏不是跟大牛媳妇合伙开了个布艺铺子嘛，现如今铺子里用的都是大牛媳妇自个儿织的麻布，知夏寻思铺子里只有麻料太单一，去布庄进货价钱又高，不如自产自销，这才寻思开荒山种桑养蚕，织成丝绸。” 沈纪之哈哈一笑。 “我今儿还好奇咋是知夏上门跟我说这事呢，原来这事儿本就是这丫头的主意。” 赵玉珍笑着说，“主意是知夏的主意，去找里正之前，也确实是跟我们夫妻俩商量过了的。” 沈纪之一拍大腿。 “行，这件事我明天就去给你们落实了。”转而望向林寄明，“现如今你们家在村里条件是一等一的好了，这要是家里有啥活，也多紧着些村里人，让大家伙都赚几个铜板混口饱饭吃。” 林寄明自是满口答应。 “这是一定的，有合适的事，肯定会安排下去。” …… 晚饭吃完，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沈纪之晚上喝了酒，林寄明不敢让他一个人摸黑回去，便让刘石头打着灯笼送了他一程。 沈纪之也从刘石头嘴里得知，原来林家老宅出现的三张生面孔，竟是林家买的下人，听到这个消息，他酒都醒了，回去就跟陈氏说了这事。 陈氏感到诧异。 “寄明家都用上下人了？” 沈纪之无比肯定。 “可不是？送我回来那男人亲口跟我说，他们是林家买回家的下人，我说在林家老宅吃饭的时候，这几人怎么对他们这么恭敬呢。” “寄明一家如今了不得啊。”陈氏突然八卦起来，她看向身旁的男人，“你说程婶子知不知道林家老宅买下人这件事？” 沈纪之一笑，“迟早的事。” 陈氏扒拉着沈纪之的胳膊。 “你说她当初要是不将赵氏得罪的这么狠，不偏心的这样厉害，会不会日子要好过很多？” “寄明两口子本也不是小气人，你看赵家庄那边，赵家几个兄弟嫂子都被安排了活，现在日子过的可滋润了，老宅隔壁那几家也都慢慢好起来了，再看看咱们村最穷的陈铁柱，现如今日子都红火着呢。” 沈纪之叹了口气。 “唉，别人家的事，咱少议论，自己手里头有是最好，没有也别去羡慕，有就多花点，没有少花点，别人也是一个一个铜板赚来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比啥都强。” 陈氏自然是认同他的观点。 “我也就当着你的面过过嘴瘾，你啥时候见我去外头叭叭了？” 沈纪之笑着捏住了她的手。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去外头说，我就这么一说，你就当我喝多了嘴瓢。” 听了他的话，陈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 连续下了五天雨。 腊月的天本就寒，雨水一淋，更加彻骨。 天寒地冻的，出门不便，林寄明见街道上成天的见不着几个人，便关门歇了五日，趁这几日有空，还顺便将铺子里的活都教给了刘石头。 好歹是在大户人家做过帮厨的，刘石头上手快，做出来的味道，甚至不比已经在铺子里忙了几个月的林寄明差。 知夏不由感慨，果然，有些事，还得靠天赋。 老爹的天赋显然不在吃食上。 铺子里那些老食客能忍他这么久，属实不易。 期间，林寄明和刘石头还趁雨小的时候，拉着之前酒楼饭馆和大户人家定的腐乳往镇上跑了一趟。 因为最近几日下雨，也影响了腐乳的预定和售卖。 第三批腐乳哪怕送出去之前预定的，也还余下足足五十五坛。 不过知夏丝毫不担心，反正腐乳也不是不能放，现如今天寒，她更不担心。 让林寄明定了一批小坛子和一批更小的罐子，小坛还是根据之前的定价卖九十文，至于那小罐子，她寻思容量不足小坛子三分之一，便定价在三十文。 寻思等雨停了，就跟之前卖藕粉一样，在小食铺前面摆上一个长桌，弄一些试吃招揽客人。 …… 雨终于停了。 这天早晨，知夏正睡的香，突然听到敲门声。 “小姐，马上要吃早饭了。” 知夏伸了个懒腰，翻身趴在床上，眼睛就好像被黏住了似的睁不开。 “这天咋说亮就亮啊？完全不顾我困不困了。” 第217章 我也来一个 彩云抿唇一笑。 “您不是说还得去镇上做买卖么？再不起，等会大公子和刘叔就要出发了。” 好不容易等雨停，知夏当然不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她从床上坐起，拍了拍脸，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等穿好衣服鞋袜走出房门的时候，屋外果然已经放晴，只地面还有些湿漉漉的。 彩云端着打好的热水进了屋。 “小姐先梳洗吧。” 洗漱吃饭过后，知夏便领着彩云拿上那些瓶瓶罐罐以及几坛腐乳随家里的骡车去了镇上。 林寄明教会刘石头之后，自然是不用再往镇上去了的。 有他在家里陪娘，知夏很放心。 她在小食铺外摆上长桌，一边冻的哈气搓手，一边给彩云示范招揽来去的行人试吃。 她随机拦下一名妇人。 “这位大娘，您可要尝尝我们的腐乳？可好吃了，镇上几家酒楼内才有的好东西呢。” 那大娘将信将疑的尝了尝，似是觉得味道不错，才开口问。 “这玩意儿贵不贵？” 知夏忙回道，“不贵，大一些的九十文，小罐的才三十文，一罐能吃好久呢，这玩意儿我们家年前货也不多了，这不过年了嘛，买罐回去给家里人尝个鲜也是好的。” 那大娘犹豫了小片刻，还是花三十文买了一小罐走了。 接下来知夏一边示范一边卖，彩云起初有些畏手畏脚，渐渐被她带的胆子大一些之后，也开始陆陆续续卖了好些出去。 两人辛苦一整天，晚上到家一数，效益还真不错，加镇上大户人家成坛购买的，第一天共计卖了十三坛出去，赚了近十一两。 …… 距离书院休年学只剩五天。 知夏设计的五千个盲袋全部由何腊梅和陈二花检查装袋好，有了之前的铺垫，盲袋上架到铺子里的第一天就卖了两百来个出去。 两百来个其实不少的，十五文一个，就是三两银子。 但对于五千个来说，两百来个也只是九牛一毛。 何腊梅找到了在小食铺前面卖腐乳的知夏。 “妹妹，今天都腊月十一了，再过四天璞玉书院休年学，届时老街人可能就没这么多了，依照如今一天两百个的卖，年前恐怕没法将五千个盲袋卖出去。” “今天抽中小牛的客人可多？”知夏问。 何腊梅比了个手势。 “足足九个个人呢。” 知夏眯起双眼。 “第一天就这么多中奖的，说不定明天生意能更好呢？”她看向何腊梅，“兑奖的时候，可都有记下客人信息？” 何腊梅面上有些难为情。 “我们四人会写的字不多，就小兰还能写几个，倒是记下了部分，另外一些写不出名字和地址的，都记在我们脑子里了。” 知夏一听，索性小食铺这会也要打烊了，便让彩云在这边收拾东西，她则挽上何腊梅的胳膊。 “走，我随你去将客人的信息补全了。” 来到布艺铺子，刚将那九个兑了奖的客人信息补全，抬眼见林春杏和林喜凤胳膊挽着胳膊往这边走来。 知夏抬眼往二房的铺子望去，林水生似乎也在收拾东西。 难怪这俩瘟神有空过来。 新婚第一天，林春杏就上陈家当着何腊梅的面勾引陈大牛，何腊梅是极不喜林春杏的。 要不是看在她是知夏小姑的份儿上，这会恐怕已经开骂了。 在几人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中，林春杏来到铺子前，满脸骄傲的朝着知夏挑了挑下巴。 “林知夏，你们这边能中奖的盲袋是真的还是假的？” 知夏扫了她一眼。 “自然是真。” 林春杏一脸贪婪的望着那堆盲袋，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那你拿一个给我瞧瞧，要是真中奖了，我就给你银子。” “呵！” 知夏怎么都没想到，林春杏的无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下限，她伸出手。 “先付钱再拆盲袋是规矩，原本我们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卖盲袋，奖品也只是快过年了图个彩头，中了是命，没中也是命，待会小姑可不能因为没中在这里闹事哦。” 林春杏捂着自己的钱袋子。 她是不想浪费银子的。 但又实在眼馋那八十八文，如果中了的话，减去十五文，相当于自己赚了七十三文。 她一个月的工钱也就两百文呢。 七十三文相当于起早摸黑十天的工钱了。 犹豫之际，隔壁饰品铺子的许妙珠已经关上了铺门，今天布艺铺子有人中奖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便也想来碰碰运气，上前越过林春杏给知夏付了十五文。 “林姑娘，给我来一个。” “好嘞。” 知夏将钱扔进匣子里，随手拿了个给她递去。 林春杏拧起眉头，“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能插队？” 许妙珠这才注意到她，她可并非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这位姑娘，如果说铺子前面人多，大家都在排队买东西，我挤到你前面，你确实可以怪我插队，可你站在这里迟迟不动，难不成我还得等你做决定之后再买？再说铺子里人多着呢，别说就咱俩，哪怕同时来三四个人，也不是没人接待吧？真是莫名其妙的。” 说完自顾自拆开了手中的布袋，里面竟是一头红色的小牛，小牛的背上，还封着一个绣着“奖”字的标签。 许妙珠喜笑颜开。 “呀！还真中奖了。”她将小牛放在柜台上，“妹妹再给我拿一个，钱就从八十八文里面扣，我要拿回去给我女儿拆。” 知夏笑着点头。 “行。” 她将那个奖字标签剪掉之后，将钱连同布偶盲袋一并给了许妙珠。 林春杏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敢怒不敢言。 刚才她要是不犹豫的话，这八十八文钱就是她的了。 她咬咬牙，从荷包里掏出十五文。 “我也买一个。” 有人来做生意，知夏自然不会拦着，她双眼往盲袋的方向一扫。 “小姑要哪个？别等会我随手给你拿了，你还反过来怪我故意给你拿了个不中奖的。” 林春杏环视了一圈，随手指向一个盲袋。 “就那个了。” 知夏一点头，顺着林春杏手指的方向拿了那个盲袋递给她。 “喏。” 林春杏将盲袋拿在手里，迫不及待拆开来。 望着手里的小黄鸭，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这次不是小牛？” 第218章 骡子被人袭击 知夏一边帮着收拾铺子里的东西一边说，“自然不是每一个都有，我是做买卖，又不是扶贫，每一个都有我岂不是要亏的倾家荡产了。” 林春杏气急败坏。 “那你这不是骗人吗？” 知夏眉头一挑。 “你来这里，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来的？还是你付了银子我没给你商品？奖励只是我看到快过年了设置的彩头，自己运气不好反倒怪上我了。” 上回看在姐姐新婚的份儿上，林春杏闹上门何玉梅一直忍着没说话，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也是要说两句泄泄愤的。 “今天卖了那么多盲袋出去，就没见谁没中奖还上来找茬的，要我说，买不起你就别买，没得在大家伙面前丢人现眼。” 林春杏听了她的话，气的不行。 “你……” “你什么你？”何玉梅挺着胸脯上前，“难道我说错了？你要是买得起，还会在乎这十五文钱？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你的底细，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林春杏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本想上前扇何玉梅，却见何腊梅已经将妹妹拉到了身后，一副护犊子的神情望着她。 林喜凤见对方人多，拉了拉林春杏的袖子提醒她。 “小姑，该回去了。” 林春杏回头见林水生已经关好了门，哼了一声，跟林喜凤一起去了林水生处，不一会便见三人一起出了溪口镇的石牌坊。 …… 一行人是坐林家骡车回家的。 刘石头跟五福坐在外面赶车，知夏几个姑娘家坐在车厢内。 过了石牌坊没一会，前边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排石块，这要是眼神不好没注意脚下的，压过去车厢哪怕不侧翻，里头的人都得颠的东倒西歪，回头磕到碰到了，恐怕得青一块紫一块，好长时间才能散淤了。 好在刘石头心细，眼神又好，隔老远就看到了地上的石块。 他拉着缰绳停下了骡车。 知夏好奇的掀开车帘，“石头叔，咋了？” 刘石头跳下骡车，一边清理着道上的石块一边说，“不知道哪个黑心肠的在路上堆了这么多石头，小人刚才要是没瞧见，小姐和几位姑娘恐怕得受伤了。” 他之前在镇上大户人家帮厨的时候，活虽然轻松一些，但主人家不好相处，当差的时候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出现一星半点的失误。 可他不是圣人，总会有不留神的时候。 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因为犯错被发卖了。 如今到了新主子家，活虽然多了点，可主子一家都随和好打交道，从来不会揪着一点小错去责罚，吃喝都是同主家一起，甚至提议让他尽早将儿子接过来跟他一起住，还让儿子明年也入璞玉书院给小公子当书童。 他无父无母的，就只一个儿子了。 对于他来说，如今新主子就是他的救世主。 来去这条道的车辆并不多，白天走这条路的人不少，要是发现这里有石块挡道，肯定会踹上两脚，眼下这些石块摆的整整齐齐，显然是才摆上去不久，说不定就是为了针对骡车上的小主子。 想到这里，他自然气愤。 五福啥也没说，下车跟他一起清理石块。 知夏与何腊梅对视一眼，两人虽然啥也没说，却都心知肚明。 能使出这种损招的人，除了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林春杏，也没有别人了。 何玉梅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转而望向何腊梅与知夏，“我觉得这事肯定和林家小姑脱不开干系。” “知道是她做的又如何？咱们没有证据，也不好凭借猜测找上门去。”何腊梅说，“这事你别管，别叫她惦记上你，如今你和丰年都年少，还是求稳为主。” 妹妹过了年才十四，弟弟也才十二，两人年纪都还不算大，不过自从她嫁到杏花村，陈大牛时不时的往何家跑之后，娘家如今的处境倒是比之前要好不少。 何玉梅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 “我就是看不惯她在姐姐刚嫁过去的时候就欺负姐姐。” 何腊梅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里透着如同母亲般的慈爱，“姐姐何时叫人欺负到头上来过？咱们现在的处境，比起爹娘刚没了那会，已经好太多了，总之杏花村的事你不要管，要相信，恶人终归会有恶报。” 将石头清理掉之后，骡车继续出发了。 …… 林春杏和林喜凤并没有跟上林水生，让他先往前面走，两人找到一大丛枯草藏了起来，想看看大房的骡车在压到那些石块之后，他们能有多狼狈。 可想象中人仰骡翻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见大房的骡车安然无恙的通过了石块路，两人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林春杏和林喜凤对视一眼，悄悄从地上捡起石头，寻思等骡车靠近，她便朝着那骡子扔石头。 等骡子受了惊，她就不信车厢里的人还能安然无恙。 刘石头赶着骡车才往前行了一小段，侧前方突然扔过来一块石头，躲避不及，正中骡子的前肢，好在力道不大，骡子虽受惊，却也并未将骡车掀翻。 不过车厢内还是受到了颠簸。 众人重重的往后仰，脑袋敲在了车厢上，紧接着又往前倾。 剧烈的晃动，让何腊梅腹部一阵一阵的抽了起来，她有些难受的捂着肚子，脸色已经开始泛白，何玉梅忙上前扶住她。 “姐姐，你没事吧？” 何腊梅摇头。 “我没事，方才许是受到惊吓了。” 待骡车稳定下来，知夏忙问，“石头叔，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掀开了车帘，余光正好注意到了枯草后面两道身影。 将骡车稳住的刘石头也说话了，“小姐，好像是有人袭击了咱们的骡子，小姐和车厢内几位姑娘可都还好？” “我们没事。”她说着，指向路边不远处一处泥水坑，“石头叔，加快速度，让骡车从那个水坑压过去。” 这些日子雨水多，路上到处都是泥水洼，知夏指着的这一处，紧挨着林春杏和林喜凤躲藏的那丛枯草。 第219章 嫂子会不会是怀孕了？ 刘石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知夏心急，因为再不往那里压，等会就来不及了，说不定还会因为角度问题陷进去，到时候只会给林春杏和林喜凤徒增笑料。 “别啊了，加快速度啊。” “是。” 主子吩咐了，刘石头只能照做，随着他给出的指令，骡子加快了速度。 只听“哗啦”一声，骡车经过枯草丛时，激起水洼中的泥水四溅，绝大多数溅入了枯草中。 “啊！” 随着一声惨叫，从枯草丛后跑出了两个“泥人”。 又脏又冷的两人望着远去的骡车，气的直跺脚，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知夏哈哈笑着放下车窗帘，转而看向何腊梅的方向。 “嫂子可好些了？” 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何腊梅已经镇定下来，只脸色还略有些泛白，到底是经受过大风大浪的人。 “我已经没事了，妹妹不必担心。” 知夏回忆起她刚才捂着肚子的模样，将信将疑的看向她的小腹。 “嫂子刚才可是觉得腹部不适？” 何腊梅点头，“许是吓着了，刚才小腹突然紧了一下，不过这会已经恢复正常了。” 知夏有个猜想，但又怕自己猜错。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见她欲言又止，何腊梅问，“咱们之间，妹妹有话可以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知夏往何玉梅的方向看了眼，才又看向她，将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和玉梅姐刚才那般颠簸都没事，咋就嫂子这么大反应？嫂子会不会是怀孕了？” 这要是真怀上身孕，林春杏刚才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谋财害命。 何腊梅如果在自家骡车上有个好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家交代了。 何家姐妹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震惊还有喜悦。 但很快，何腊梅恢复镇定。 “这个……我也不知。” 知夏点头，“我听说村里有个别老人会探喜脉的，嫂子回去后可以先找人把个脉，或者明天去镇上找大夫瞧瞧也可以，不过有些月份浅可能把不出来，不管是不是，嫂子都得留心一些。” 何腊梅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哎，我会的。” 猜测何腊梅怀上了身孕，知夏让刘石头先将骡车绕到了陈家。 陈家人见林家老宅的骡车亲自送儿媳妇回家，全都一窝蜂来了院门口。 知夏撩开帘子，小心翼翼的扶着何腊梅下骡车，还不忘喊道，“大牛哥，你快来帮个忙啊，刚才路上骡车颠簸，嫂子受惊，这会脸色还白着呢。” “咋回事啊？”贺氏也忙上前去搀儿媳妇。 何玉梅跳下骡车，虽然也沉浸在姐姐可能怀上了身孕的喜悦中，但一点都不耽误她告状。 “还不是林家小姑搞的鬼，我们走在半道上，她跟林喜凤躲在枯草后面拿石头扔骡子，这才导致骡子受惊，方才姐姐在骡车上捂着肚子脸都吓白了呢。” 听到“捂着肚子”这个关键信息，一家人齐刷刷往何腊梅的小腹看去。 何腊梅被家里人看的不好意思，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尴尬一笑。 她也不知道到底怀没怀上，妹妹实在不该说这句话。 这要是根本没怀上，岂不是要闹一场乌龙？ “没那么严重，我没事。” 陈铁柱父子三人倒没多想，陈大牛扶着何腊梅，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自然也是心疼的，却并未联系到身孕这一事上面去。 但贺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过来人，自然懂何玉梅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先是惊喜，再是存疑，最后化为愤怒。 “你说林春杏那贱蹄子拿石头砸骡子，这才导致你姐姐受惊的？” 何玉梅点头如捣蒜。 “是的，我们都亲眼看见了，伯母不信可以问五福哥和知夏妹妹。” 贺氏上前拍了拍她的手。 “你说的，伯母肯定相信。” 她看向知夏跟五福，跟两人感谢了一番，看着林家老宅的骡车走远，才吩咐陈大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你三叔婆给喊来。” 陈大牛不解。 “好端端的，喊三叔婆做什么？” 贺氏的唇角压都压不住，她拉着何腊梅的手，“你三叔婆会探喜脉，腊梅万一怀上了，刚才在骡车上那番颠簸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孩子。” 听到这番话，陈大牛愣愣的看向何腊梅。 陈铁柱到底比儿子反应要快一些，忙一脚踹向儿子的屁股。 “臭小子，你娘让你去喊你三叔婆，还愣着作甚？” 陈大牛被老爹踹的一个踉跄，一边回头往何腊梅的方向看，一边往三叔婆家里跑。 “媳妇儿，你先去屋里歇着，我很快回来。” 何腊梅微微红着脸，在贺氏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何玉梅因为好奇，也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在这里等着陈大牛将他的三叔婆叫来给姐姐诊脉，寻思知道结果之后再回。 …… 知夏回到家，下骡车之后，便跟赵玉珍说了路上碰到的事。 赵玉珍也是一阵后怕。 “幸好你石头叔眼尖，不然还不知道会出啥事，这林春杏，真真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让人讨厌。” “谁说不是？”知夏将今天卖腐乳的银子一股脑翻出来给她，“喏，今天卖的也不错，想来再有个两三天，这一批腐乳就能全卖完了。” 赵玉珍点头，朝着外面喊。 “孩子爹，你来一下。” 林寄明听到声音，一刻不敢耽误的进了屋。 现如今，媳妇儿就是家里的天，半点都马虎不得。 “媳妇儿，啥事？” 赵玉珍揉了揉自己的腰。 “新屋那边的事，你最好管一管，林春杏和林喜凤今天在回来路上堆石头想害咱们家骡车翻车，当时大牛媳妇也在咱们骡车上呢，听说她有可能还怀上身孕了，从前小打小闹的我可以少计较些，现如今都开始出这样的损招，你要是不去警告警告，改天都敢直接提刀杀人了。” 林寄明听了她的话，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这个妹妹和侄女，越来越不像话。 眼下两人所为已经涉及到家里人的安危，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我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第220章 倒打一耙 知夏望着林寄明的背影，转头看向赵玉珍。 “娘，你说爹这次也会打人吗？” 赵玉珍朝着林寄明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你要好奇，跟着去看看呗，记得回来跟我讲讲都发生了啥。” 其实她也好奇，但毕竟是个长辈，实在拉不下脸像个孩子似的跟去看热闹。 知夏没忍住笑出声来。 “行，那我就勉为其难帮娘去瞧瞧。” 寻思她都回来这么一会了，林春杏和林喜凤当时身上被浇了那么多泥水，肯定也会迅速回来换洗，甚至告状，这会至少也应该到村口了才是，便赶忙跟上了林寄明的脚步。 “爹，等等我。” …… 跟着林寄明一路到新屋，在门口遇到了刚到家的林水生，知夏还友好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二叔，好巧。” 林水生寻思这侄女看着天真无邪，可实在不像是省油的灯，眼巴巴跟着大哥来新屋，还这般殷勤的跟自己打招呼，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事啊。 他看向林寄明。 “大哥是来找娘的吗？” 林寄明冷着脸嗯了声，“也是来找你的。” 一想到上回因为扔孩子的事被大哥打的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林水生就觉得脊背生寒。 “找……找我做什么？” 林寄明往他回家的路望去，“杏儿和喜凤还没回？” “还没。”林水生说，“她们让我先回，说不会耽误太久，应该也快到家了。” 林寄明点了点头，往堂屋的方向走。 “那就等她们回来了再说。” 林水生狐疑的跟着他们进了院子，将东西随意扔在屋檐下，也撩开门口的草帘进了堂屋。 隔壁村的私塾休年学比镇上的璞玉书院要早几天。 堂屋里，明年打算考璞玉书院的林光宗正坐在桌旁看书，见有人进来，侧头往几人的方向望去。 “爹，大伯。” 至于跟在林寄明身旁的知夏，他直接给忽略了。 不过知夏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只是跟来看热闹的，林光宗喊她和不喊她，她不会多块肉也不会少块肉。 林水生倒是应了林光宗一声，林寄明却没有回应他，就跟方才知夏跟林水生打招呼，他也没有回应知夏一样。 林光宗见状，心底有些不悦。 不过他向来清高，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大伯虽然在战场上立过功，终究是一介武夫，有勇却无谋，跟他还是不同的。 大儿子跨过年就九岁，作为二房最有学问的孩子，他就是全家人的希望，跟知夏这种有点小心思的丫头片子还是不一样的。 见大哥并未将儿子放在眼中，林水生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林耀祖正拿着根竹签子在地上墙上戳着玩，抬眼看到几人进来，忙小跑到刚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的程氏身后。 望着突然到访的大儿子和孙女，程氏不解。 “你们突然跑来做什么？这是看过年了，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长辈了？” 她一边说着，在桌边坐下。 林寄明也找了条凳子落座。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娘和水生说说杏儿和喜凤的事。” 见儿子不是为自己而来，程氏心里有些不悦。 这马山要过年了，糖子儿都没见一颗，就没见哪家儿子儿媳这么厉害的。 “她俩最近也没往你面前凑，怎么又让你不顺眼了？” 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后院做饭听到动静的李秀兰也来了。 “大哥，都说长兄如父，你是杏儿的大哥，管她我也就不说啥了，喜凤如何，还有我们当爹娘的呢。” 她的意思很明显，怪大房的手伸的太长。 “二婶话先别说这么早，等你知道小姑和堂姐回来路上都做了啥，你就知道我爹有没有资格管了。” 知夏见人都到齐，便将今天在路上发生的事情又陈述了一遍。 听到这里，全家人面面相觑。 程氏觉得，不能听信这个孙女的一面之词，这丫头如今狡猾着呢，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便往林水生的方向望去。 “杏儿和喜凤不是跟你一起回家的吗？路上到底发生了啥事，你能不知道？” 林水生烦闷的抓了抓脑袋。 “她们让我先往回走，我也不知道她们要干嘛，东西太重，我不想在路上耽误太多功夫，就先挑回家来了。” 听到这里，程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念一想，大房也没啥损伤，不管是不是杏儿和喜凤做的，他们也提早发现了不是？ 到底是一家人，实在没必要为这种小事兴师问罪。 “娘，你可要为我跟喜凤做主啊，林知夏太过分了，我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她居然让人加快速度从我们旁边的水坑压过去，溅了我们一身泥水。” 林春杏刚跨进门就开始告状。 林水生跟屋里几人对视一眼，当先出了屋，望着身上脸上满是泥水的姑侄二人，他也是愣了一下。 “知夏怎么好端端让人溅你们一身泥水，可是你们又干了啥？” “我跟喜凤两个弱女子能干啥啊？”林春杏指向一旁的林喜凤，“不信你问喜凤。” 喜凤点头说，“爹，我们真的啥也没干，林知夏就是故意溅我们一身泥水的。” 林水生又问，“那你们为何让我走前面？” 林春杏眼神闪躲了一下，紧接着一脸委屈的回道，“还不是今天煎饼摊站一天实在太累，我和喜凤寻思二哥腿脚快走前面，不好拖累你。” 林喜凤忙点头应和。 林水生本还想再问两句来着，程氏掀开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就说杏儿和喜凤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原来是你们大房在这里倒打一耙，知夏和赵氏本就不是省油的灯，也就你耳根子软，她们说啥你就信啥。” 林春杏和林喜凤根本不知道林寄明和知夏来了家里。 眼下看到两人跟程氏一并从堂屋出来，姑侄二人对视一眼，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但想到林知夏安然无恙，反倒是她们俩如今一身狼狈，便又有了几分底气。 林春杏恶人先告状，满脸委屈的来到程氏面前。 “娘，你看我和喜凤，冻了一路了。” 第221章 赶出杏花村 程氏满眼心疼。 “赶紧的先去换了，现如今天寒地冻的，回头着凉就不好了。” 还未等林春杏有所动作，知夏似笑非笑。 “小姑脸皮这么厚，夏天里的蚊子都叮不穿吧？” 林春杏满脸不悦。 “你一个小辈，诬陷我也就罢了，又想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知夏上前一步，“你敢说路上的石块不是你们放的？我们的骡子不是你和林喜凤躲在枯草丛后面砸的？那我们家骡子受惊溅起的泥水，怎么会出现在你们身上，怎么没有溅二叔一身？” 林春杏有程氏撑腰，底气也足了，挺着胸脯毫不退让。 “我还想问你呢，一路上那么多人，你怎么光溅我们一身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居然还来倒打一耙。” 望着这一幕，林寄明的脸色越发的沉。 他当然是相信女儿的，只是没想到，妹妹竟然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林水生这会被弄糊涂了，他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 程氏自始至终就没信过知夏。 她看向林寄明。 “你还没听出来吗？这事儿压根就是你女儿在恶人先告状，杏儿和喜凤，一个是她小姑，一个是她堂姐，就算之前闹了点矛盾，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至于好端端在半道上溅人一身泥水吗？” 她将手里的拐杖重重在地上杵了几下。 “你和赵氏教出的好女儿啊，真是要气死我了！” 知夏面不改色。 “当时骡车上坐着的可不止我们大房的人，我劝小姑还是说实话的好。” “我怎么就没说实话了……” 林春杏话音未落，院外响起了贺氏的声音。 “林春杏你这个烂心肠的，你给老娘出来！我儿媳妇招你惹你了？你竟想害她肚里的孩子？” “我儿子跟儿媳妇成亲第一天你就跑去家里勾引，念在我儿子儿媳新婚，这事我还没咋在村里传呢。” “之前是你自己不要脸爬上我们家大牛的床，我男人和大牛好心要负责，是你们自个儿看不上我们家，现如今还想往我们大牛床上爬，门儿都没有！幸好当初我们家大牛没娶你，不然现在得闹得一家人妻离子散，真真是死王八炖汤，一肚子坏水，往后谁家娶你谁倒霉！” 贺氏本也没想将这件事小事化了。 她就是想让程家和村里人都知道，他们陈家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如今儿媳妇怀上身孕，为了不中林春杏的阴损招数，还是早些将她闹出去比较好。 总而言之。 林春杏不能继续在杏花村待下去了。 所以刚才她声音要多嘹亮有多嘹亮，引来了不少人来围着院子看热闹。 见贺氏好端端的抹黑自家女儿名声，程氏心里那个气啊。 “贺氏！说话要有证据，再乱喷粪，我就喊了里正来，让里正来给我们做主！” “你想要什么证据？”贺氏叉着腰说，“我儿媳妇今天乘坐寄明家的骡车回家，林春杏和林喜凤在半道上又是堆石头绊骡车又是砸骡子的，差点害的我儿媳妇动了胎气，这会人就在家里躺着呢，难道不能叫证据？还是你觉得我会拿我那未出世的孙儿来跟你开玩笑？” 陈家家贫，贺氏自卑，从前在村里从来没主动去找过谁家的麻烦，哪怕上回林春杏在爬上陈大牛的床之后又想攀上沈家，她虽气愤，却也没上门骂过她。 可见她这次也是气极了，才会找上门来跟林春杏理论。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见她的话，也全都开始朝着林春杏指指点点。 知夏双手环胸。 “小姑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倒打一耙？” 林春杏硬着头皮继续颠倒是非。 “是你串通陈家的对不对？何腊梅今天是坐你们家的骡车回村的，肯定是你串通陈家人来诬陷我的！” “诬陷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自己在村里啥名声自己心里没个数吗？”知夏指着院外看热闹的村民，“你问问外面这些乡亲，是信你无辜还是信我无辜？” 院外的人又开始议论。 “林春杏的作风向来不好，信她就有鬼了。” “就是，我刚还看见大牛往他三叔婆家里跑呢，肯定是动了胎气觉得不舒服，才喊他三叔婆去瞧的，没想到这一瞧，还真怀上了。” “寄明家里的骡车来来去去大半年都没出过啥事，要说没人使坏，我是不信的。” “这跟谋财害命没啥区别了，要我说，这样的人，在上回勾搭了大牛又去招惹甫安的时候就该赶出杏花村去，朝三暮四，作风不良，有了这么一粒老鼠屎，回头坏了咱村里的名声不说，姑娘们都得被她带坏了。” 此话一出，惹得不少人起哄，要将林春杏赶出杏花村去。 林喜凤见状，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忙跟她拉开了距离，缓缓靠近李氏，一脸求助的望着她。 李氏见状，趁着人没注意到她，拉着林喜凤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见此情形，林春杏慌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程氏。 “娘~” 刚才贺氏的话，让程氏不信女儿在路上使过坏都不行，原本最近女儿的婚事有了新进展，她寻思过完年之后，今年的事情大家就淡忘了，女儿也能正常出嫁，却没想到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 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走上前想拉住贺氏的手。 “你看这事闹得，都是孩子不懂事惹下的事，咱们大人跟着着急上火作甚？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得失了和气。” 然后，贺氏后退一步。 “你们家林春杏都十七了，再过几个月都十八了，怎么就孩子了？她做了错事，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个说法？” 程氏回头看向林春杏，倒是难得的严肃了一次。 “杏儿，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 “我……” 林春杏欲言又止，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程氏看到她这样，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她叹了口气。 “你糊涂啊！” 就在这时，里正在几个村民的簇拥下来了林家新屋。 其中一人说，“里正，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将林春杏从杏花村赶出去，不然村里的姑娘家都要被她带坏了。” 第222章 闹出人命才叫有事？ “不要，我不要离开家。”林春杏一边摇头，躲到了程氏身后。 一人恶狠狠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离不离开由不得你了。” “杏儿也没做什么，这不大家都没事了嘛。”程氏环视一周，最终看向林寄明，“寄明，你倒是说句话啊，杏儿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这件事，起因也是因为大房。 只要大房不计较，这件事就可以平息了。 林寄明没想到，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娘竟然还在一味的偏袒妹妹，都说惯子如杀子，他深知，这样下去只会害了她。 倒不如让杏儿受点挫折，让她真正明白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这么想着，他将脑袋侧向一旁，并不打算出面。 贺氏却怒了。 “什么叫大家都没事？我儿媳妇动了胎气不叫事吗？一定要闹出人命才叫有事？” 紧接着就有人起哄。 “就是，林春杏这样的人留在村里，我们实在是不放心，还请里正做主，将她赶出杏花村去。” 林春杏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阵仗？ 哪怕几个月前爬陈大牛的床都没被人这样唾弃过。 迫于众人的压力，沈纪之望着程氏叹了口气。 “这马上就是年节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站谁都不是，但这事，归根结底也确实是林春杏有错，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年前尽快找户人家将她嫁出去吧，不然婶子只能另外给她找个地方生活了。” 一想到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得草草的嫁出去，程氏心下不忍。 “里正，这事就不能再通融通融吗？” “念在同村人的情分上，好歹给了婶子半个多月的时间，你问问大家伙，看他们还愿不愿意通融。” 沈纪之说着，指向四周的村民。 大家纷纷摇头。 “不愿意，林春杏这种人尽早离开的好，这些年咱们村可没出过这种丑闻，可别叫她坏了咱们村子的名声。” 沈纪之见状，看向程氏。 “婶子也看到了，尽快找媒人去办吧，不然都不用我动手，村里人恐怕得联合起来将人赶出去。” 林春杏见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程氏的裙摆哭了起来。 “不要，娘，我不要这样嫁出去。” 程氏被她哭的头大，同样也觉得丢人。 “早干嘛去了？现在哭还有什么用？明天开始，镇上的事就让你二嫂去，你给我乖乖在家待着嫁人。” 转而往林寄明父女二人的方向瞪了眼，气呼呼转身往堂屋去了。 …… 知夏眉飞色舞的将新屋发生的事说给赵玉珍听的时候，逗的她忍俊不禁。 “所以说啊，人不能干坏事，迟早是会遭报应的。” 自从盲袋中奖的人多起来之后，大家奔走相告，布艺铺子的名气也越来越响亮，引得不少人前来碰运气。 经过林春杏这件事，知夏担心铺子里会有人闹事，再加上现在每天卖的都挺多，便让看着豆腐摊的三舅多留意，收摊之后就去铺子里守着。 将小食铺的豆腐摊交给五福之后，趁白天小食铺不用骡车的时候，让林寄明拉上十坛腐乳，载着她和彩云去了趟县城。 想看看县城这边会是个什么行情。 县城比溪口镇要繁华许多。 刚从城门口进，一眼就望见了三四家酒楼茶馆。 这一年来镇上的买卖忙的走不开，知夏来县城的次数并不多，就算来，也是办完事就赶紧回了溪口镇，连逛的时候都少。 她寻思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集市，便顺着城门口的酒楼一家一家去问去推销。 许是金杯楼在县城这边已经将腐乳的名声打响，让知夏意外的是，十坛腐乳根本没费多少功夫就卖出去了。 眼下时间还早，知夏寻思在县城逛一逛。 一上午的时间，几乎将县城几条繁华的街道整个逛了一圈，并摸清了集市的位置。 中午来不及回家吃饭，便在镇上面馆对付了一口。 “爹，咱明天拉三十坛来吧，我感觉卖出去应该没啥问题。” 林寄明摇头。 “骡车装不了那么多，除非跑两趟。” 知夏又问，“那两趟行吗？” 林寄明却有些心疼骡子。 “还是一趟一趟跑吧，现如今天寒地冻的，这两天更时不时飘一阵雪，骡子来来去去也遭罪，家里总共八十坛腐乳，一天二十坛，也就三四天的事。” 知夏听他这么说，寻思骡子也是家里的一员，这么大冷的天，确实得悠着点来才行。 “那行，二十坛就二十坛，一天能赚个十几两也很不错了。” 她放下筷子。 “我吃完了，爹慢些吃，我跟彩云去隔壁买点东西。” 林寄明寻思就在隔壁，有啥动静自己能听到，便也没阻拦。 “当心些。” “知道了。” 话音落下，知夏已经领着彩云离开了面馆。 面馆隔壁是一家杂货铺，她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杂货铺里铺着一张黑灰色的皮，像是新收的，虽然不懂是啥皮，但好不容易遇上一张，自然是不能错过。 知夏来到杂货铺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那张皮上。 “掌柜的，这是什么皮？” 掌柜目光顺着她望着的方向看去，“这是野猪皮，刚到的新货，姑娘可是感兴趣？” 知夏顺着他的话问了句。 “咋卖的？” 掌柜笑望着她，“这张野猪皮剥的还算完整，得一百八十文了。” 知夏琢磨着。 一张野猪皮能卖到一百八十文，那之前陈不凡和沈甫安抓的那只鹿，虽然没有鹿角，鹿皮肯定比野猪皮更贵啊。 可惜她那时候还没想到后面会想要卖包，不然就叫李万福给她将皮留下了。 转念一想，倒是又得到了启发。 要说哪里的皮最多，其一是屠宰场，其二便是酒楼了。 屠宰场大多是猪皮，都是会连着肉一起卖的，基本就不必考虑了，但酒楼不同，外头送来的野味，很多都是直接剥皮烹饪的。 既然如此，等回到溪口镇，她不如跟镇上几家酒楼打声招呼，回收剥掉的动物皮。 这张野猪皮也是今天早上一个猎户送来的，上边还带着血呢，掌柜寻思如今天寒地冻的，街上人少，铺子里又没开过张，就没给开多高的价。 见知夏半天没说话，原本还以为她就只是好奇问问不会买呢，没想到这小姑娘直接开口。 “这张皮我要了。” 第223章 隐藏的人脉 知夏花一百八十文买了野猪皮，见铺子里的汤婆子比家里用的好使，便又花一百二十文买了两个，带回去给娘一个，自己一个。 买东西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再加上杂货铺各种各样的玩意儿多，知夏看啥都觉得家里缺。 想着林寄明之前在战场受过伤，便给他买了一坛调理身体的药酒，五福天天在外面跑，给他买了把小匕首用来防身，四海还小，就给他买了一块不知道啥材质也没多贵的玉佩。 她在小食铺的时候，见不少读书人佩戴饰物，四海马上也要入书院，该有的也不能少。 不仅如此，还给自己买了个装首饰的匣子，几本用来增加生活趣味的话本子。 又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了一本连掌柜都记不明白啥时候收来的小手札，知夏见手札上绘制了不少药材并记录了一些跟医术挂钩的内容，想着或许能带回去涨涨见识，便一并买回去了。 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东西，掌柜也是喜笑颜开，临走前，另外又送了知夏几小块切糕，并让她下次有需要再来。 知夏和彩云拎着大包小包刚从杂货铺出来，林寄明正巧牵着骡车来到门外。 见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心里也是惊了一下。 寻思之前家贫，家里人都节约惯了，媳妇儿花钱也是计划了又计划，唯独女儿与众不同，花起钱来毫不犹豫。 惊讶归惊讶，到底没说啥，还下骡车从知夏手里接过她买的东西。 “买了这么多呢？” 知夏嘿嘿笑着，“有些是我的，还有些是送给爹娘、哥哥和四海的。” 几人正将东西往骡车里塞，不远处传来呼救声。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几人回头望去。 一名女子被一群地痞流氓团团围住，正簇拥着她往偏僻的地方走，她不想去，可又根本挣脱不出来，只能在那群地痞的嬉笑声中边抵抗边呼救。 来来往往的路人只是往她的方向望上一眼，便摇着头离开了。 倒不是他们不想管。 对方六七人呢，实在管不了。 彩云许是想到了自己之前悲惨的经历，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小姐，要不咱们去报官吧？” 知夏有些犹豫。 “等官差来，她早就遭毒手了。” 对方人这么多，又都是亡命之徒，哪怕有爹在，也难保证将人救下来完全不受伤。 这世上，不平之事千千万，若力所能及，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可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 那便只能路见不平，绕道而行了。 林寄明望着那个方向好一会，最终将手中的缰绳交到了知夏手中。 “你们去城门口等我，那边有守城的士兵，相对安全，我很快回来。” 知夏诧异的看向他。 “爹，你要去救人？” 林寄明点头，“没看见也就罢了，眼下看到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知夏有些担心。 “那么多人呢。” 林寄明拍了拍女儿尚且稚嫩的肩膀，语气坚定，“放心，爹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再让你们沦为孤儿。” 说完，便大步往那群混混离开的方向走去。 望着老爹高大的背影，知夏知道他出身战场，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她没法去拦，那便只能尽自己所能去保证他的安全。 毕竟，娘如今还怀着身孕在家等着他们呢，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彩云，快上骡车，咱们去城门口喊人帮忙。” 彩云点头，迅速爬上了骡车，坐在知夏的另一边。 知夏平日里虽然极少赶骡车，却也是跟着林寄明学过的，不然他也不会放心将缰绳交给知夏。 他深知宠爱不是溺爱，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以防万一将来会出现啥意外情况，平日里可以懒，但该学的还得学。 好在天寒地冻的，路上行人少，知夏赶着骡车跑的飞快，没一会便到了城门口。 她跳下骡车便来到一个看起来像士兵头子的人面前。 “官爷，方才我们在青石街看到一群小混混强抢民女，从北边的巷子绕进去了，刚才我爹已经跟去救人，你们可否去几个人帮帮他？” 维护县城内的治安，本也是城门守卫的责任。 领头的人一招手，便见几个士兵往他的方向聚拢来。 为免误伤，那人望向知夏。 “你爹叫啥？” 知夏忙说，“林寄明，我爹叫林寄明，拜托官爷了。” 领头的人愣了一下，赶忙带着一小队人小跑着离开了。 知夏见状，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才跟着爹学了两三个月的功夫，趁别人不注意，搞偷袭或许能起到点作用，在那么多人面前，只会沦为敌人的靶子。 再说刚才去了那么多士兵，自己还是不去凑热闹的好。 眼下就希望爹别受伤才好。 知夏将骡车停在城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等了大约两刻钟，林寄明回来了。 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刚才领着一队士兵离开的那个士兵头子。 士兵头子跟在林寄明身旁，堆着一脸笑，那模样看起来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知夏打量了林寄明一眼，他的左眼旁有一处小擦伤，不过并不严重，伤痕不深，只微微有几道红印子。 其他地方，看着倒是无碍。 “爹。” 林寄明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点了点头，来到骡车前。 士兵头子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 小姑娘不属于那种明艳张扬的类型，乍一看，素面朝天的看着不打眼，但双眼清澈灵动，从里到外透着的那股子机灵劲，看着极为讨喜。 “方才多亏了林姑娘来的及时，才没让那群歹人逃脱。” 知夏微微颔首。 “我也是担心我爹才来的这样迅速，这位官爷委实不必跟我客气。” 那人笑了笑，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看向知夏。 “往后别叫我官爷了，我叫江卫东，跟你爹是旧识，林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江叔。” 知夏满脸诧异的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见他只是抓着脑袋，没有解释，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寻思如今能在县城结识一个有点头脸的人不容易，立马弯着眉眼喊了一声。 “江叔好，我叫林知夏，您可以跟我爹娘一样喊我知夏。” 见江卫东笑的一脸灿烂，一副马上要打开话匣子的架势，林寄明不耐烦的给了他一个眼色。 “行了，我该回了，你也忙你的去吧。” 江卫东收起笑容，退后一步，朝着他抱拳。 “您慢走。” 第224章 杀年猪 见江卫东对老爹这般恭敬，知夏怀着诧异的情绪爬上了骡车。 等骡车离开县城走了一段，这才满脸好奇的坐到靠近车帘的位置，撩开帘子问林寄明。 “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林寄明瞥了她一眼，神色自若。 “我能瞒你们什么？” 知夏满脸八卦，“那江叔你咋解释？” “不过是爹在战场上的兄弟，退下来之后倒是混的人模人样的。”林寄明笑着说，“往后你去县城要是遇到啥事，尽管找他，别的爹不敢保证，他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 爹能有这样的人脉，知夏甚是欣慰。 突然想到上次爹说方家的事情让他来摆平，也就是爹不想兴师动众，不然哪家占上风，还真不好说。 “爹之前在战场上的弟兄，应该不只江叔吧？” “自然不只有他。”林寄明一脸憨厚，“不过我回来之后，也没跟外面的人联络，想着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日后若是有缘，自有相见之日。” 知夏点头。 老爹说的也是，战场上蹉跎五年，好不容易退下来，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一年爹自己也忙的跟陀螺似的没个停。 要不是这次碰巧在县城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强抢民女，她跑到城门口找人帮忙，爹和江卫东还不定能碰上呢。 林寄明望了眼女儿从车帘后探出的脑袋，“我脸上这伤不严重，等会回去你就说我不小心磕的，免得你娘担心。” 知夏忙点头。 “好嘞。” …… 傍晚回到家，有了知夏帮忙遮掩，赵玉珍没多想，只以为林寄明真的是不小心磕伤。 紧接着，知夏将她今天在镇上买的东西一件一件让彩云递了下来。 汤婆子送给赵玉珍，药酒给了林寄明，匕首给了五福，玉佩给了四海，家里人人有份。 家里用的汤婆子是陶的，已经不小心摔破两个了，上回赵玉珍还差点被烫到，这次有了铜的，就不怕摔坏了。 林寄明收了知夏递给他的酒，笑的一脸欣慰。 五福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贴心，还给他也准备了礼物，心里虽然感动，却并不妨碍他心疼妹妹大手大脚花出去的银子。 四海盯着被知夏挂在他腰间的玉佩，稀罕的不行，他也不管这东西便宜还是贵，对于他来说，姐姐送的，那就是最好的。 知夏让彩云将她自己的东西拿去屋里，拉着四海问，“四海，你有多久没去看过岑夫子和星辞了？” 四海手中还捏着知夏送他的玉佩，他歪着脑袋想了想。 “好像有半个多月了。” 知夏一笑，“明天咱们去镇上买些礼物，让大哥带你去书院拜访岑夫子可好？” 四海还小，并不懂人情世故。 但姐姐既然开口给他安排了，他只管点头便是。 姐姐总归是不会害他的。 “好。” 知夏摸了摸他的脑袋。 “四海真乖。” 见女儿给四海作了安排，赵玉珍也没说啥，也亏得女儿事事想着，不然有些事她还真顾不上。 彩云的爹之前是修鞋匠，与皮革打交道多，自然也了解一些皮革的鞣制方法，这种事知夏不懂，就让彩云去处理了。 …… 次日，知夏随林寄明去县城之前，给四海准备了一小坛腐乳，两份糕点，五斤肉，还给岑星辞买了个彩鞠，寻思他身体底子差，在家多玩玩蹴鞠或许能增强体质，并让五福忙完小食铺的事情之后，陪四海去岑夫子那里送年礼。 岑夫子也没白收四海的年礼，考了他小半天的功课，回家的时候，还给了他两本书作为回礼。 知夏回到家之后仔细问了四海关于岑夫子考核的内容，四海如数家珍，将岑夫子考核过的内容一一说了出来。 知夏寻思，璞玉书院的考核，统共也就这么些内容，岑夫子整个考了一遍，许是想探探四海的学习情况。 眼下四海全部对答如流，开年之后的考核应当是稳了。 接下来几天，知夏每天会和林寄明往县城跑一趟，跟江卫东见面的次数多，也渐渐混熟了，每天来去只要看到了，都要跟他打声招呼，偶尔还会说上两句话。 杀年猪这天，家里来了不少人。 有帮忙的，也有单纯因为交情好请来吃饭的。 除了里正家里两口子，还有林寄明那几个时常来家里帮忙的好兄弟，赵家那边除了镇上帮忙的几个舅舅舅母和表亲，其余也全都来了，包括才生产几个月的大表嫂和二舅母领养的那个被赵成忠取名赵元元的小姑娘。 院子里，几个汉子两头猪，一个个中气十足，笑的笑，叫的叫，好不热闹。 孩子们起初好奇，团团围着看大人杀年猪，刀子捅进猪喉咙放血的那一刻，胆小的孩子吓的脸色发白，有些甚至哇哇大哭，最后被大人笑着抱开了。 “就这点胆看啥杀年猪，让你别去凑热闹吧？” 个别嘴硬的孩子还啜泣着回答。 “等明年长大了我就不怕了。” 又硬气又怂的样子，惹的院子里的大人们又是一阵大笑。 见女儿女婿一家越来越好，赵成忠和马氏也是喜笑颜开。 两家虽然相距不远，但这次却是他们今年第二回来，跟上回相比，老宅这次变化不小。 两个老人坐不住，在院子里看了会杀年猪之后，便让知夏领着他们往后山转了一圈。 看着几亩地的白菜萝卜，鸡舍成群的鸡鸭鹅，后山的院子，以及那座一眼看不到顶的山头，嘴就没合拢过。 马氏拍了拍知夏扶着她胳膊的手，笑呵呵说，“看到你们一家能过的这么好，我跟你阿公高兴着呢。” 知夏弯起眉眼。 “还有件事，阿婆知道了恐怕会更高兴。” 马氏一听，满脸好奇。 “啥事？” 知夏嘿嘿一笑，故作神秘。 “回头阿婆去问我娘就知道了。” 马氏佯装生气。 “你这丫头，还跟阿婆卖关子。” 赵成忠双手背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祖孙二人，神采奕奕，活像个巡山的大官。 …… 第225章 林春杏成亲 林家老宅热闹，新屋也同样热闹。 今天是林春杏出阁的日子。 程氏这些日子多给媒人加了五十文钱，林春杏的婚事，才算是有了着落。 她要嫁的人家是隔壁大河村的钱家，是大河村的一户富户，住着青砖瓦房的宅院，院里同样有下人伺候。 就是要嫁的人年纪有些大了。 钱老爷今年四十三，是靠着岳丈留给钱夫人的嫁妆发家的，在钱家，钱夫人有着绝对的权利。 她说东，钱老爷绝不敢往西。 唯一遗憾的是，钱老爷跟钱夫人成亲二十余年，到如今还膝下荒凉。 倒不是钱夫人不能生，钱家独子六岁夭折，钱夫人之后倒是想怀一个，却如何都怀不上了，如今年过四十，想着往后肯定也难怀上，偌大的家业不能无人继承，她便想给钱老爷找一个能生养的女子，生下孩子养在自己名下。 正经人家，除了想要卖女儿的，断不会让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可为了不让女儿大过年的露宿街头，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今日来家里接林春杏的，是钱夫人身旁的嬷嬷，姓孙。 见林春杏磨磨蹭蹭的久未从屋里出来，也有些不耐烦了。 “烦请林姑娘速度快一些，莫要让我家老爷夫人久等了才是。” 说的好听点是纳妾，说的不好听，夫人出了八两银子，相当于是将她买下了的。 身为夫人的贴身嬷嬷，亲自来接已经是给了她脸面，居然还让她在这冰天雪地里等了足两刻钟。 未免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太将自个儿当回事了。 也就如今她对夫人还有些用处，等孩子落地断了奶，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屋里，听到孙嬷嬷催促的林春杏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知道了。” 低头望着身上钱家给她准备的桃红色喜服，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原本是想穿大红色的啊。 程氏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耐心劝着。 “杏儿，嫁到钱家，是娘短时间内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一桩婚事了，钱府如今只有主母没有妾室，你还年轻，要是能给钱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养在钱夫人名下也没啥，她现如今都四十出头了，还能有几年活头？” “但你毕竟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等她一走，你也就熬出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沉得住气，还得钱老爷器重你才行。” 林春杏虽然不情愿嫁一个都能当她爹的男人，但听了程氏这番话，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她低着头，敛去眼神中的怨气。 “我知道的。” 程氏笑着松了口气，伸手扶着她的胳膊。 “走吧，娘送你出门，等你去了钱府，恐怕得事事以主母为主，要是有啥事，你就打点下面的人回来通个气。” 她说着，往林春杏手里塞了二两银。 林春杏紧紧的捏着那二两银子，点头。 “好。” 见一身桃红色喜服的林春杏从屋里出来，孙嬷嬷笑不达眼底。 “哟！林姑娘终于舍得出来了。”她甚至连招呼都没跟程氏打一个，直直的看着林春杏，“快走吧，再不走都赶不上吉时了。” 林春杏见她这般盛气凌人，不由攥紧了双手。 程氏自然感受到了女儿的变化，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并小声在她耳边说，“记住娘的话，沉住气。” 毕竟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女儿，程氏当然还是不舍的，话说完，便已经红了眼眶。 林春杏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上抽出，朝着她磕了三个头。 “女儿往后不能在娘膝下尽孝了，娘自己保重。” 程氏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快起来。”她将林春杏扶起，往孙嬷嬷的方向望了眼，“快随孙嬷嬷去吧，别让钱老爷和钱夫人等久了。” 林春杏点头，红着眼眶随孙嬷嬷出了院子。 望着院外空荡荡的模样，她疑惑的拧起了眉头。 “孙嬷嬷，钱府的轿子呢？” 孙嬷嬷眉头一挑。 “哪来的轿子？” 林春杏眉头拧的更深了。 “钱府家大业大的，怎么成亲连个喜轿都没有？” 孙嬷嬷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神中满是嘲讽。 “于林姨娘而言，这叫成亲，可对于钱府来说，这只是纳妾，说白了，林姨娘妾室的身份都是夫人给的，如何去钱府，自然也是夫人决定，夫人没叫我准备喜轿，我们这些当仆人的，自然是不好擅作主张。” 见林春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程氏假咳一声。 “杏儿。” 林春杏往程氏的方向望了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随着孙嬷嬷离开。 孙氏这个刁奴！ 等她成功怀上钱老爷的孩子，定会雪今日之耻！ 两人走到村口，正巧遇到休年学的沈甫安和罗氏背着包袱和书箱回家，得知林春杏出嫁的消息，罗氏一早就找到了房主，将镇上的院子给退了租。 却没想到回的不是时候，竟在村口遇到了这尊瘟神，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自两人出现，林春杏的目光便好像粘在沈甫安身上一般，只觉一段时间不见，少年越发的成熟稳重。 罗氏忙挡在沈甫安身前，隔住了林春杏的视线。 “杏儿今天成亲了，恭喜啊。” 林春杏听到她这番话，慌忙避开视线。 “多谢嫂子。” 孙嬷嬷是人精，看着她闪躲的目光，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见罗氏领着沈甫安头也不回的走远了，这才又说，“林姨娘，你如今已经是咱们钱府的人了，可千万别生了旁的龌龊心思，不然浸猪笼都是轻的。” 想到临走前程氏的嘱咐，林春杏捏着拳忍住没说话。 …… 林水生要顾着铺子里的生意，哪怕今天妹妹出嫁，也不耽误铺子照常开张。 林春杏走后，就只剩程氏带着二房三个孩子在家，许是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几个孩子大气不敢出。 连平日里最闹腾的耀祖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小板凳上，手中拿着一根竹签子在地上划拉着。 跟新屋一时的热闹不一样。 林家老宅的热闹还在继续，旁边几户邻居也都被请来家里吃饭了，听着老宅那边传来的欢笑声，闻着从老宅飘来的肉香，程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凭什么大房一家吃香的喝辣的，丫鬟婆子伺候着，她却要孤零零在新屋忍冻挨饿？ 程氏越想越气，最终捶着床板哭了起来。 “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不孝子啊！” 第226章 聒噪 马氏回老宅便去问了赵氏最近有啥喜事。 老人家向来信奉多子多福。 得知女儿又怀上身孕，高兴的不行。 她自己就是三儿一女，各个懂事孝顺，如今女儿两儿一女其实也够，但孩子来了就是缘分，不论是儿是女，只要孩子健康正直，多一个也没什么不好。 吃完饭，林寄明给赵家人塞了十斤肉，让他们拿回去了。 家里杀了两头猪，肉不少。 他寻思留一半在家里吃，一半价钱便宜点分给村里几户关系好的人家。 另外一头猪，他打算下午拉到镇上去卖。 马上要过年，猪肉价钱还是挺好的，一头猪卖出去，也赚了三四两回来。 …… 布艺铺子彻底被盲袋带火。 原本何腊梅还担心年前五千个盲袋卖不完，结果盲袋的事情传到新街之后，新街那些有钱有闲的公子小姐拆上瘾，没几天就将五千个盲袋消耗一空。 倒是让何腊梅和知夏各赚了二三十两。 有了这三十两，陈家何家凑到一起，高高兴兴的过了个肥年。 元宵过后，便是璞玉书院开考的日子。 四海要参加书院考核，作为他的“启蒙老师”，知夏自然得陪同前往。 璞玉书院今天来的人不少，林光宗也在其中，领着他来的，正是林喜凤和林小满。 至于林水生两口子，正忙着铺子里的事情，一边等林光宗的消息呢。 林喜凤见知夏和四海来了璞玉书院，冷冷一笑，阴阳怪气的说，“私塾都没正经念过一天，真以为在家学几个字就能考璞玉书院呢，真是异想天开。” 有人听到她的话，往知夏姐弟俩望去。 只有五六岁的四海，在一众八九岁甚至十一二岁的孩子中，显得尤其稚嫩。 不少人一脸诧异。 “怎么这么小也来考璞玉书院？知道笔杆子怎么握吗？” 大多数人都是六七岁才开蒙，开蒙之后再在私塾念上至少两年，这就八九岁了。 有些开蒙迟的，就得十一二岁了。 显然，对于年纪这么小的四海，大家并不看好。 四海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但姐姐这般嫉恶如仇的人都未开口辩解什么，他也就没说话。 姐姐说过，打铁还需本身硬。 能不能考上璞玉书院，可不是靠外人一张嘴说的。 知夏似笑非笑的往林喜凤和林光宗的方向望去。 “学问的高低，从来不是取决于年龄大小，而是一个人的天赋和认知，五六岁的孩子未必就不如八九岁，自己眼界小就少说话，会越加显得你没见识。” 林喜凤被她的话气的脸色涨红，她四处望去，压低声音，“你不过是认了几个字，又能有多高的眼界？” 知夏轻笑一声。 “我眼界不高没关系，比你高就行了。” 林喜凤气急败坏，“你眼界高，能叫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璞玉书院参加考试？回头四海在考场上吓尿了裤子，看你怎么收场。” 知夏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转而又一脸嫌弃的拧了拧眉头。 “你说我跟你这种人争论这些做什么？没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说完，撇过头不再理会她。 林喜凤咄咄逼人，“林知夏，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这种人？” 知夏漫不经心的抠了抠耳朵。 “真是聒噪！” “啊！！！”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林喜凤，气的紧握着拳头直跺脚，要不是此刻站在璞玉书院外，她早上前开撕了。 林光宗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眼里也透着嫌恶。 在他看来，林知夏刚才就是在哗众取宠。 她想将林四海捧成天才，殊不知这个世上天才少之又少，现如今她将林四海捧的越高，将来摔的也会越惨，好高骛远对林四海并无半点益处。 不过他肯定是不会提醒的。 大房如今跟二房就如同仇人似的，大房的几个兄弟会如何，自然是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夫子牵着个孩子路过书院门口，碰巧听到了林喜凤尖锐的声音，温润的眉头稍稍收拢，望向书院外。 “书院乃清净之地，禁止喧哗。” 话音落下，外头嘈杂的讨论声顿时静了下来。 知夏此刻是背对着书院门口的，她往林喜凤的方向看了眼，一脸得意。 “听到没？禁止喧哗。” 林喜凤敢怒不敢言。 年轻夫子牵着的孩子似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挣脱开他的手就提着衣摆跨过了门槛。 孩子看着五六岁的年纪，面貌清秀，穿的虽不是绫罗绸缎，干干净净的看着也舒服。 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眉眼间隐约透着区别于寻常孩子的恬静与从容，跑动的时候，微风中还隐隐带着墨香。 大家对这个男孩的态度极其友好，见他往这边跑来，纷纷让出了道。 知夏起初并未留意到那个小书童，四海年纪小，个头也矮，书院门前人多，同样是看不见的。 但林喜凤的面对着书院方向的，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见那个小男孩往自己的方向跑来。 便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在老街卖饼的时候，这孩子见过，所以才跑来找自己。 想着弟弟马上就要考进璞玉书院念书，跟这孩子打好关系将来说不定对弟弟有帮助，便收拾好情绪，越过知夏走上前。 “小弟弟，你是来找我的吗？” 岑星辞在距离她还有几步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找她？ 他们熟吗？ 他性子本就偏孤僻，尤其是在面对生面孔的时候，眉头一蹙，便和林喜凤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林喜凤面露狐疑，这孩子明明就是朝着她跑来的，咋还往后退了？ 知夏回头望去，看见星辞的时候，愣了一下。 四海最先反应过来。 “星辞！” “四海。”岑星辞一脸兴奋的跑向知夏和四海，“知夏姐姐，四海，你们果然在这里。” 林喜凤脸上期待的神情，渐渐被错愕和难堪所取代。 她没想到，这孩子竟是来找林知夏和林四海的。 林四海也没咋往镇上来过，林知夏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么可能认识璞玉书院夫子的孩子？ 林光宗也觉得姐姐贸然上前的举动实在丢人，便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和她保持距离。 第227章 好狗不挡道 知夏笑望着星辞。 “星辞怎么来了？” 许是跑的太急，星辞白皙的小脸上粉扑扑的，他往书院门口的方向一指。 “喏，我爹带我过来的。” 知夏这才踮起脚尖透过人群往书院的方向望去，在看到岑夫子时，抬手跟他打招呼。 岑焕微微点头，望着大家伙。 “诸位，我姓岑，是璞玉书院新任山长，入学考核即将开始，现在，请诸位参加考核的学子排好队，等待书院钟声敲响后有序入院参加考核，若有违反书院纪律者，则取消此次入学考核资格。” 说完，抬手招来两名璞玉书院的学生维持秩序，自己往星辞的方向望了眼之后，转身往书院内走去。 今日入学考核，他如今刚任璞玉书院山长，要忙的事还有挺多，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星辞跟林家姐弟待在一起，又是在书院门口，还有几个学生看着，想来没什么问题。 岑焕话刚说完，已经有人在那两名书院学生的组织下排好了队，送家中孩子来参加考核的家长们纷纷退出了山门外，将空间留给了即将排队进入书院考核的学子。 四海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姐姐，我和星辞先去排队了。” 原本星辞是不用参加书院考核的，但他见四海参加了，便也想试试，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入书院。 岑焕向来尊重孩子想法。 既然星辞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入书院，便也就允了。 知夏点头，望着两人说，“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考上了自然最好，如果没考上，那肯定是因为你们年龄还小，咱们来年再努力便是。” 两人郑重点头，往书院门口的队伍跑去。 四海和星辞因为年纪最小，个头最矮，被安排在了最前面。 知夏一边往山门外退，一边推敲着岑焕刚才说过的话。 刚才岑夫子说他是新任山长，知夏不确定山长是不是院长的意思，如果是的话，四海提前拜他为老师，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说起来，四海拜师这事，还是沈甫安促成的。 他今年三月就要参加院试了，最近恐怕挺忙，正好还欠着陈不凡两顿大餐，等沈甫安院试结束，还得先请两人吃上一顿。 随着书院内响起悠扬的钟声，排队的学子有序进入书院进行考核。 紧接着书院大门被人从内关上。 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知夏寻思在这里干等着也没必要，便打算先回小食铺，等会再过来接四海回家。 刚沿着书院前面的路来到跟老街搭界的地方，就被林喜凤领着林小满拦住了去路。 林喜凤在她这里是有前科的，小时候原主就被她扔到水沟里差点淹死，知夏深知林喜凤心思歹毒，并未靠她太近，挑眉看向她。 “好狗不挡道。” 林喜凤带笑的眼神里藏着凶狠。 “林知夏，我现在很后悔几年前将你推到水沟里的时候，没有摁着你多呛几口水，否则现如今也轮不到你在我面前蹦跶了。” “现在就后悔了？”知夏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你以后后悔的时候还多着呢。” 林喜凤不懂她这句话的含义。 “少在这里给我贫，我可没小姑那么妇人之仁，得罪我，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街道上来来往往倒是有些人，但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并无人留意到知夏这边的动静。 正巧这时，方子陵领着随从往新街的方向走，发现了这一幕。 原本他想着一个月多没看到知夏了，刚过完年，小食铺也终于开业，来小食铺凑个热闹。 没在小食铺见到她，却在这里看到了。 “公子，那不是林姑娘吗？”方子陵身旁的随从长生说，“好像有人要欺负她，咱们要上去帮忙吗？” 方子陵抬手。 “先等等，咱们现在上去，对方不就不敢动手了么？咱得等她刚开始动手的时候，来个英雄救美。” 长生朝着方子陵竖起大拇指。 “还是公子聪明。” 两人话刚说完，便见林喜凤上前拉住了知夏的胳膊，想拽着她往一旁的树林里去。 林喜凤到底比知夏大了两岁，不说两人力量悬殊，个头上也要略胜一筹。 方子陵见状，忙领着长生去施救。 下一刻，却见知夏被林喜凤握住的手突然握紧，大臂带动前臂下压，随后右肘关节向右肋处回收，很轻松的便挣脱了林喜凤的束缚。 紧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啪”的一巴掌，在林喜凤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甩的她一个踉跄。 后又跨出一步迅速上前，用手臂箍住她的脖子，右腿在她腿窝一绊，便将她重重的甩到了地上。 饶是如此，知夏还不解气，不仅骑坐在她身上又甩了几个巴掌，完事之后，还重重的踹了她两脚。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打完之后，林喜凤整个人甚至还是懵的。 林小满本想上前帮忙，也被知夏那股子狠劲给唬住了。 于是，当方子陵领着长生来到知夏面前的时候，知夏已经补完最后两脚，正准备转身离开。 回头看到他，还若无其事的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方公子，巧啊。” 说完，越过主仆二人，往小食铺的方向走去。 好歹也跟老爹练了小半年，成年男人她不敢保证能打得过，但撂倒林喜凤，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望着林喜凤浑身脏乱，脸颊红肿的狼狈模样，方子陵和长生对视一眼，纷纷难以置信的咽了口口水。 长生：乖乖！林姑娘才十二啊，十二岁就已经这么生猛了，再过几年，岂不是连男人都能轻松撂倒？ 方子陵没见过这么泼辣又直来直往性子爽利的姑娘，一开始他或许只是被知夏的头脑所吸引，但渐渐的，他好像有点欣赏她的性格了。 知夏走后，终于从震惊和恐惧中反应过来的林喜凤见面前一对主仆愣愣的看着她，且那公子生的丰神俊朗、仪表堂堂的，还以为人家对她生了不一样的心思呢。 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恰到好处的泪水，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正寻思那公子会看到她被欺负的份儿上来扶自己一把，却见他突然一挥手，领着长生就跟上了知夏的脚步。 “林姑娘，你等等我啊，我原本看你被人欺负还想去救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第228章 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喜凤满心的期待被泼了一瓢凉水之后，原本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变得凶狠起来。 将眼里两滴泪挤下，恶狠狠的瞪着林小满。 “你是死的吗？刚才林知夏打我，你为什么不上来拦着？” “我……”林小满缩了缩脖子，“她下手太快了，我来不及。” 看到这个软骨头的妹妹，她心里就来气。 “那你还不快扶我起来！” 林小满应了一声，赶忙上前将她扶起，林喜凤这会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尤其是脸，火辣辣的，一碰就让她倒吸凉气。 她气的直骂。 “林知夏，你不得好死！我之前就该直接淹死你，淹死就不会跳出来跟我作对了。” 路过的人听到这般恶毒的声音，都忍不住侧目看去，好在林喜凤这会头发蓬乱，脸颊红肿，根本看不出她的原本样貌。 但林小满望见外人的目光，再看姐姐顶着这样一副形象说狠话，只觉得越发的恐怖。 “姐姐，你别这样，我怕。” 林喜凤气不过，奋力将她推开。 “你说你有什么用？林知夏打我的时候你拦不住，这会跟我说怕，这么怕你怎么不去死！” 林小满被林喜凤推的一屁股跌到地上，手掌处擦出血痕来。 她想反驳，可又担心姐姐继续骂她，便委屈的哭了起来。 “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林喜凤骂完，本也想踹她两脚再离开，但看路边有人朝着她指指点点，便垂着脑袋涌入了人群。 “姑娘，你还好吗？”来送弟弟参加考核的少年正好路过这里，见林小满坐在地上哭，好奇上前问了嘴。 林小满往他的方向望了眼，摇头。 “我没事，谢谢。” 少年往四周望了眼，见大家对林小满被欺负一事都视若无睹，便上前托住了她的胳膊。 “地上凉，我先扶你起来吧。” 林小满忙擦掉脸上的眼泪，一个劲的跟他说着谢谢。 少年笑容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我看姑娘年纪不大，你家在哪儿？正好这会得空，我送你一程吧，免得路上又被人欺负了。” 林小满往他的方向看了眼，羞的赶忙又垂下脑袋。 少年看着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身上虽然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但人看着敞亮。 本是不想麻烦人的，可林小满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我爹娘在镇上做买卖，离这里不远，有劳这位大哥了。” 许是没人对她这般上心过，少年的举动，让她内心生出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姑娘不必客气。”少年走在前头，“我叫曹阿牛，是龙泉村的人，你呢？” 林小满红着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我叫林小满，阿牛哥可以喊我小满。” 听着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声音，曹阿牛爽朗一笑，“老人常说，小满胜万全，你爹娘给你取的名可真好听。” “不是爹娘取的。”林小满说，“是我阿爷取的，不过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曹阿牛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人死不能复生，小满姑娘节哀。” 林小满摇头，“过去好多年前的事，已经没那么伤心了。” 曹阿牛将林小满送到林水生的煎饼铺子，跟林小满告辞之后就离开了，倒是林小满，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进铺子。 林喜凤跟林水生和李秀兰告状之后，这会已经在铺子里哭成了泪人，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以至于林小满一进来，李秀兰就不问缘由，先甩了她一记耳光。 “林知夏下手打你姐姐的时候，你在旁边怎么不帮着点？你是死了吗？但凡你跟喜凤姐妹同心，也不至于让她被打成这样！” 林小满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娘和姐姐。 她一直都知道，娘生她的时候看到是个姑娘，一直就不喜欢，在家也一直像是透明人一样，穿的用的，永远都是捡姐姐剩下的。 可今天这事，明明是姐姐挑事在先。 再说，当时她也是真的被吓到了，事后姐姐打她也就罢了，怎么娘还无缘无故来打她？ 林小满捂着脸哭的很委屈。 “从小到大你们都只在乎姐姐，我怎么样你们全看不见，今天这事是我不帮吗？我当时也被吓到了，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能全怪我？” “不怪你怪谁？还好意思哭。”李秀兰用力戳了戳她的脑袋，恶狠狠说，“早知道你心眼这么坏，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林小满捂着自己的脸继续哭。 “那你别生我就好了，生下来又不对我好，干嘛还要生下我？” 李秀兰听到她这话，原本还想打她一巴掌的，林水生担心哭哭闹闹的会影响铺子里的买卖，便将人拦下来了。 “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客人都要给你吓走了。” 李秀兰这才作罢。 …… 方子陵一路尾随知夏到了小食铺。 “林姑娘，几个月不见了，不邀请我进去坐坐么？” 林知夏手肘靠在柜台上，回头望着他。 “自从你们方府的冯管家将我请过去一次之后，你就一直阴魂不散的，到底想要干什么？” 方子陵态度无比诚恳。 “我没想干什么，单纯觉得林姑娘这人爽朗大方，想交个朋友。” “和我一个农户之女交朋友？”知夏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靠谱，“咱俩都不在一个圈子里混，交朋友我看还是没必要了吧。” 方子陵转念一想。 “那我就说实话了，我希望林姑娘能将码头那两块地卖我一块。” 知夏觉得这样才合理。 方子陵出身员外府，平白无故来找她，自然有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之前就对那两块地表现出了兴趣，是陈不凡说她已经买下，才不得不去挑选位置靠后的地段。 现如今想从她手里买，倒是能说得通。 她也确实是想转手，只是现如今码头都还没有开通，地的价值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陈不凡又没有任何暗示，肯定是不能轻易出手的。 这要是赚不到几个钱。 去年那么多埋怨岂不是白听了？ “怎么？现在放弃我们家的后山，改要我手里的地了？” 第229章 赚钱的机会又来了 方子陵笑了笑。 “那座山的事，近几个月倒是没再听我爹提起过，不过林姑娘手里的地我确实是想要的，这不就想着提前跟林姑娘打好关系，将来林姑娘想要出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我方家嘛。” 知夏突然想起娘之前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人有千面，心有千变，知道的不要全说，听到的不要全信。 她倒也没全信了方子陵的话，但又觉得他如今表现出了“坦诚”，自己也不好无缘无故赶人走。 再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便朝着后院做了个请的手势。 “铺子这两日才刚开张，不知方公子要吃点什么？” “去年卖的那雪红果还有吗？”方子陵一边往后院走，一边说，“去年底听人说起过你们铺子的雪红果别有一番风味，等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卖断了货，后来临近过年越发的忙，就没有常往这边跑了。” 知夏领着他来到后院坐下。 “雪红果也只是我偶然看到才琢磨出来的吃食，只冬日里才能吃上，没有提前预备，本就不多，今年我提前收一些，等到今年年底，方公子再来肯定能吃上。” 方子陵一笑。 “行，那我就等着了。” 知夏又望着他，“雪红果是用山里红做的，如今雪红果虽然没有，却有山里红泡的酒，还没开过坛呢，方公子可要尝尝？” 这家伙会喝酒，以他的家境，尝过的好酒肯定也不少，正好拿他当一当小白鼠，尝尝好坏再决定如何定价。 要是可行，家里还藏了两坛山葡萄酒呢，如今娘的身体不便饮酒，老爹又不爱这种酸酸甜甜的酒水，她自己年纪又还小，到时候也得一并拿到铺子里来才行，正好给铺子里多添一个花样。 不知内情的方子陵见知夏想将她亲手泡的酒先拿给他尝鲜，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行，那就尝尝。” 不一会，知夏便打来了一小壶酒，还从卤蛋的铁釜中挑了两块卤豆腐切块装盘，又让刘石头给她做了个鸡蛋仔端上了桌。 卤豆腐是她突发奇想试试的，想着铺子里就这么点吃食，去年已经卖好几个月了，今年得加点新花样。 却没想到，白豆腐用卤水卤过之后，吃起来味道竟还不错。 知夏给方子陵倒了杯酒。 “先尝尝我泡的这酒如何。” 方子陵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入口不如白酒那般浓烈，带着恰到好处的酸甜，柔和爽口，还带着果子的清香。 不用想他都能料想到，这种酒肯定能成为年轻书生和女子的最爱。 能精准拿捏住铺子里客人的口味，这林姑娘，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看向知夏。 “这酒，果真是林姑娘亲手酿的？” 知夏点头，“那当然了，我娘就会酿果酒，我是跟她学的。” 她见方子陵似乎很喜欢这种果酒。 “方公子之前可曾喝过果酒？” 方子陵点头，“喝过，但都不如你这个口感好，不是太酸，就是酒味太冲，亦或者味道不纯，所以平日里喝酒，大家都还是白酒为主，只那些姑娘家受不住烈性酒，才会买果酒来喝。” 知夏了然。 看来这里的人，果酒的酿酒技巧，掌握的还不熟练啊。 这不赚钱的机会又来了么？ 再过一两个月，就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 家里去年种下的果树还小。 不过璞玉书院所在的桃溪山，却有大把的桃花，如今岑夫子为山长，她或许可以去讨个便利，等桃花盛开的时候，从桃溪山收集一些花瓣回家制成桃花酿。 “我正苦恼这个果酒要如何定价呢，方公子有好的建议吗？” 见知夏问到正事，又是方子陵擅长的，回答起来也认真。 “寻常外面的果酒虽不好喝，价钱却比普通白酒高了不少。”后又给她打了个比方，“同样的壶，白酒卖十八文，果酒卖到了二十五文，林姑娘这酒味道如此之好，想来用料也有讲究，价钱自然也能稍稍再往上提一提。” 知夏心中有数。 “多谢方公子为我解惑。”她再次给方子陵满上一杯，“今日这一顿算我请你的，往后咱俩也算是朋友了，码头那边两块地，我确实想出手一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若真到了出手的时机，我定会第一个告知方公子。” 方子陵举起酒杯。 “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林姑娘了。” 两人又聊了一小会，直到那一小壶酒饮尽，临走前，方子陵还自费银子打了两小壶酒回去了，说是给家中女眷尝鲜。 他一离开，距离书院考核的一个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时候。 知夏送走方子陵，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璞玉书院。 她到的时候，正巧书院内传来钟声，原本紧闭的大门也被敞开，参加考核的孩子们有序离场。 九岁的林光宗到底比四海年长三岁，书院开门没一会就出来了。 他看着自信满满，站在书院门口环视一圈，自动忽略了站在不远处的知夏，走向已经在外面等着他的林小满。 “二姐，大姐呢？她怎么没来？” 林小满略有些局促。 “大姐被人打了，来不了，娘让我来接你回铺子。” 林光宗见她眼眶和一边脸颊泛红，猜想到她来之前肯定哭过，不过却并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一句关心。 “从书院到铺子不远，其实我自己也能回的……”顿了顿，又说，“书院马上就会宣布此次考核的成绩，我们先找个地方等一等吧。” 林小满点头，刚一转身，正好对上了曹阿牛的目光。 曹阿牛听到书院的钟声，担心自己错过接弟弟，跑的急没留意两旁的人，来到书院门口陡然一抬眼，在看到林小满时，两人都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小满姑娘，真巧啊。”他往林光宗的方向望了眼，“这是你弟弟？” “是。”林小满点头说，“阿牛哥的弟弟也参加了今年的考核？” 曹阿牛抓了抓脑袋。 “这不正赶来接他么？我弟弟开蒙迟，可能比你家这位小兄弟要年长两岁。” 正说着，就见一个十一岁上下的少年往曹阿牛的方向跑来。 “大哥。” 第230章 我怀疑你带小抄 曹阿牛望见他，立马跟林小满介绍。 “这是我弟弟曹安。”转而又跟曹安介绍，“这是林姑娘和她的弟弟。” 曹安连忙跟两人打招呼。 林小满倒是客客气气的，林光宗却明显不待见这对穿着补丁衣裤的兄弟，人家跟他打招呼，他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他这一态度，将林小满弄的极为尴尬。 曹阿牛和曹安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抗拒，便也没与姐弟两多作交流，去另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书院放消息。 林光宗往林小满的方向望了眼。 “二姐才十二，往后还得将心思收一收，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去搭理。” 林小满忙说，“阿牛哥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回去路上他还帮了我呢。” “还阿牛哥呢，才刚认识，二姐喊的可真够亲密的，这要是让娘听到，又得骂你不知检点了。” 林光宗嘴角勾起戏谑的笑。 “有句话叫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挟恩图报？我看那兄弟俩都不像什么好人。” 林小满不悦的拧起眉头。 “他们也没干嘛，你怎能这样说人家？” “难道不是？”林光宗似笑非笑的脸上满是不屑，“都穷成那样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多管闲事，不是另有所图是什么？” 林小满虽不服气，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我不跟你说了。” 四海和星辞是随岑夫子一起来到书院门口的。 岑焕手中拿着一张名单，名单上，是一个又一个考核通过的书生名字。 “此次参加璞玉书院考核的书生共计一百零三人，通过考核者四十二人，稍后这张名单会张贴在旁边的布告栏上，还请通过考核的学生，这两日尽快来书院办理入学事宜。” 说完，便将手中的名单交给了一旁的学生，朝着知夏和四海的方向微微点头后，拉着星辞离开。 知夏摸了摸四海的脑袋。 “难不难？” 四海想了想，摇头说，“我觉得姐姐平日里考的更难。” 知夏会心一笑。 “那看样子是稳了。” 四海抓着他的大脑袋，一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 转而见书院的学生已经将名单贴上了布告栏，迫不及待拉着知夏往那边走。 “姐姐，咱们也快去看看吧。” 知夏和四海个子小，两人左一穿右一挤的便到了最前面，四海的名字并不难找，就在名单靠前的位置。 姐弟俩在看到林四海这个名字时，兴奋的拉着手跳了起来，知夏甚至比自己前世考上大学还要激动。 “四海，你考上璞玉书院了！” 恰巧挤过来的林光宗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名单中间的位置。 他顿时不能理解了。 自己好歹也念了两年私塾，原本私塾的夫子就夸他功课好，能考上璞玉书院这并不奇怪，林四海又是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跟山长的公子交好？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场考核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不公平！ 他板着脸往知夏和四海的方向望去，说出的话，犹如一瓢凉水，瞬间浇灭了两人的热情。 “不过是走后门进入书院，有什么可得意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的，恰好四周的人都能听见。 大家愣了愣，纷纷往姐弟俩的方向望去，面上皆带着狐疑。 “这个还没我腿长的孩子居然考进璞玉书院了？” “人家八九岁十一二岁有的都没考上，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到底咋考上的？” “还能怎么考上？”有人说，“他跟岑夫子家的公子交好，肯定是托关系了呗。”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还能托关系？那这场考核的意义又在哪里？我们不服。” 随着话音落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服起来。 知夏一手拉着四海，往林光宗的方向望去，只见对方讥笑一声，转身就想离开。 “你站住！” 林光宗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她。 知夏上前一步，“既然你说我们四海是托关系走后门才得到的名额，证据呢？” 林光宗四处一望。 “刚才林四海跟岑夫子家的公子待在一块，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还需要什么证据？” 众人纷纷点头。 知夏一脸坦然的看着他。 “所以你根本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见四海跟岑小公子交好，便断定他是托关系得到的名额？” 林光宗看着再如何沉着，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听得知夏的话，眼神一阵闪躲。 知夏紧接着又说，“那我还怀疑你带小抄进考场了呢，你可承认？” 林光宗急了眼。 “林知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阿奶要是知道你这般诬陷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知夏笑的漫不经心。 她才不怕那个老太婆呢。 “你诬陷四海就可以，我说你带小抄就不行？林光宗，做人不要太双标。” “再说了，璞玉书院是咱们溪口镇的老牌书院，书院里可不止岑夫子一人，我们家四海要真是走后门，余下那些夫子能同意？还是你觉得，璞玉书院的夫子便是这样一群假公济私之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后退了一步，他们可不想得罪书院的夫子。 璞玉书院在溪口镇至少存在两三百年了，虽然不如县城的书院规模大，但向来整齐严肃，夫子各个学识深厚，德高望重，从未有过不好的传闻。 在璞玉书院念过书的学生，也考了不少秀才和举人出去。 如这个姑娘所说，岑夫子是新晋的山长。 他若真在背后耍什么小动作，其余夫子不会坐视不管。 林光宗被知夏这顶帽子扣的哑口无言，他当然不能同意她的观点，否则便是得罪了整个璞玉书院的夫子。 往后在书院，恐怕是没法立足了。 相当于自毁前程。 “我可没这么说，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 话虽如此，他还是觉得，林四海不可能是自己考进书院的。 知夏勾唇一笑，就林光宗这种人，自以为多聪明，其实也不过只会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罢了。 根本用不着岑夫子出面。 第231章 生死未卜 就在这时，书院内走出一名身着灰色长衫、须发半白的夫子，他一脸严厉。 “璞玉书院向来治学严明，能入院念书的，要么是被书院夫子看好破格录取，要么是通过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绝无徇私舞弊之可能，既然大家对此次考核存疑，不如等到下次堂课，再见真章。” 众人一听，忙朝着老夫子的方向施礼。 “是。” 老夫子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书院。 知夏一笑，往林光宗的方向看了眼，“瞧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林光宗幽幽的往知夏姐弟俩望去。 “希望下次堂课的时候，你们还能这样得意。” 说完，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林小满见状，赶忙跟上他的脚步，否则等会落在后面，娘又得骂她。 知夏也牵起了四海的手。 “走，咱们先回铺子，等石头叔从县城接了他儿子回来，先让他将咱们送回家，好早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 四海笑着点头。 “好。” 姐弟俩回到铺子里没一会，刘石头驾着骡车回来了。 知夏本以为他会将他儿子一并带来，可他并没有，不仅如此，脸上还有一道淤青，这是离开的时候没有的。 她满脸疑惑。 “石头叔，你不是去接你儿子了吗？他人呢？” “唉！”刘石头愁的叹了口气，他脸色灰败，“孩子阿公阿婆知道我去，将孩子给藏起来了，我没看到孩子，跟孩子两个舅舅打了一架。” 知夏不解。 “为啥呀？他们凭什么扣你孩子？” 刘石头愁容不减，“说是他们带了这么久，跟孩子有了感情，舍不得让孩子跟我离开，让我每个月给孩子送点钱就行，他们继续带着，我也省事。” 李氏听到八卦，从后院走了过来。 “这么说，你连你儿子面都没见着？” 刘石头再次叹了口气。 “可不是？已经连着好几个月没见着我儿子了，过年去就没看到人，当时我想着还有差事，也没多想，放下银子就走了。” 李氏忒了一声。 “你这前岳丈岳母不地道，指不定是想靠孩子从你身上赚钱呢，现在孩子都不让你看，我估摸着要么是真藏起来了，要么就是孩子出了啥状况，这事儿可马虎不得，你要真想将儿子要回来，还得重视起来才好，最好是先确定你儿子到底如何了。” 刘石头心里一紧。 “要我肯定是要的，我就儿子这么一个亲人了。”一想到儿子现在生死未卜，他不由红了眼眶，“可我已经不知道能咋办了，我今天试着耍混，根本不是那一家子的对手。” 他身上的伤，可不止脸上这点。 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背，肚子，胳膊，腿，都有伤。 原本他以为往县城跑一趟，能顺利将孩子带回来，却没想到那家人竟然这么过分。 李氏不由有些同情他。 “你前妻一家子心可真黑。” 知夏却觉得这事儿不难解决，老爹在县城那边不是有人脉么？ 随便叫几个一吓唬，保管那家人乖乖将刘石头的儿子交出来，现在的问题是，刘石头的孩子究竟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刘石头这些年卑躬屈膝的赚点银子，全送到前岳父岳母家养孩子去了，就是想他们至少能看在钱的份儿上尽心将孩子带好，如果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对他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如今刘石头也是自家一份子，还得妥善将事情解决了，他才能安心为自家做事。 这么想着，知夏回头看向铺子里几人。 “如今书院还未正式开学，街上人也不算多，家里骡车今天傍晚可能不方便来铺子里接人，大家下午可以提前半个时辰打烊。” 无论铺子还是家里的事，赵玉珍和知夏都没发话的情况下，大家都听林寄明的，知夏发了话，听知夏的，赵玉珍和知夏同时发话，听赵玉珍的。 这会林寄明和赵玉珍都不在，自然知夏说啥就是啥。 她说完，迅速拉着四海爬上骡车。 “石头叔，你先送我和四海回家吧，回头让我爹陪你往县城再跑一趟，避免出意外，还得先将你儿子这件事解决才好。” 刘石头并不知道林寄明在县城有人脉。 不过眼下他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老爷要是愿意给他帮忙，多个人胜算总归更大一些。 紧接着又感动小主子能这般为他考虑，等将儿子要回来之后，下半辈子他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主子一家。 回到家，知夏便先跟林寄明和赵氏说了四海考上璞玉书院的消息。 夫妻俩高兴的不行，赵玉珍立马吩咐梁氏去后院抓两只鸡来，寻思今天晚上炖上一锅柴火鸡，再在锅边烫上一圈玉米饼子。 沾了鸡油和鸡汤的玉米饼子，别提多香甜了。 林寄明高兴之余，注意到了刘石头脸上的伤。 “刘石头，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将你儿子接回来？” 刘石头“噗通”在他面前跪下，大哭起来。 “还请老爷帮帮小人，小人的岳丈一家将孩子扣下不给，小人今天甚至连孩子面都没见着，眼下孩子生死未卜，小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不至于，石头叔放心，我爹肯定能帮到你的。” 知夏上前挽着林寄明的胳膊。 “爹，要不您就陪石头叔走一遭吧，他说年前去县城就没见到儿子，你想，如果那孩子好好的，那家人能不让父亲见孩子？我猜想肯定是有啥事瞒着他，最好让江叔叫上几个叔伯出面吓一吓石头叔的岳丈一家，不管孩子是好是坏，他们这做法本就不地道。” 林寄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身旁的妻子。 “媳妇儿，我去趟县城？” 赵玉珍自然不会反对。 “早去早回，说不定回来还能赶上晚饭呢。” 都是当爹娘的，她自然能理解刘石头的心情，跟家里几个下人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刘石头确实比梁氏和彩云机灵，却也是个本分人，心思都在正道上。 还别说，铺子里还缺不得他这号人呢。 林寄明点头，走向刘石头。 “起来吧，去县城。” 刘石头感恩戴德的朝着两人磕了两个头。 “多谢老爷，多谢夫人。” 磕完头，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随林寄明上了骡车。 …… 第232章 姐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今天晚饭比较丰盛，为了等林寄明和刘石头父子，赵玉珍特意让梁氏推迟了半个时辰做的饭。 一大锅香菇柴火鸡，在锅边烫了一圈玉米饼子，卷心菜，藜蒿炒腊肉，鸡蛋饼，再加一小碟腐乳。 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骡车终于到了家。 林寄明跳下骡车后，从骡车里钻出来的刘石头手上接过瘦骨嶙峋的孩子，孩子被裹在刘石头的棉衣里，大大的衣服，跟瘦小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八岁的孩子，看着跟六岁的一般大。 赵玉珍忙领着一家子从屋里出来。 “怎么样了？” “孩子病了。”见赵玉珍跑过来，林寄明忙抱着孩子退后两步跟赵玉珍保持距离，“你别靠太近，仔细过了病气。” 赵玉珍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肚子，没再上前。 “孩子得了啥病？找大夫给他瞧了没？” 林寄明点头，“就是找大夫看了，耽误了些时间，所以才回来的迟了，孩子是营养不良加风寒，身上还有些伤痕，大夫说幸亏这个时候带去了，要是再晚个几天，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说。” 梁氏望着那个瘦的只剩皮包骨的孩子，立马就联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孩子，当年死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般年纪，顿时就一阵心疼。 “这些天杀的，好好的孩子，咋能折磨成这样？” 见刘石头下了骡车，从林寄明怀里接过孩子，赵玉珍忙吩咐。 “梁大姐，你去剁点肉糜熬一小锅稀粥，起锅的时候再撒点碎菜叶，孩子这样恐怕吃不得重油的东西。” 梁氏应了声赶忙去了厨房。 刘石头抱着孩子朝着林寄明和赵氏跪了下来。 “小人叩谢老爷夫人。” 林寄明见状，忙将他扶起。 “旁的话先不说，眼下孩子的事要紧，他这会还在发热，先抱他回你屋里擦洗煎药，等会我让梁大姐给你们父子俩送饭菜去，小食铺这几天我先顶着，等你孩子病好了你再上。” 刘石头又哭着感谢了一番，才抱着孩子去后山。 林寄明还细心的给他准备了油灯和火折子。 刘石头走后，他也没有立即进屋。 而是先卸下骡车，将骡子安顿好喂了食，再燃了艾草将自己熏了一遍才去屋里吃饭。 赵玉珍如今怀孕还不到三个月，若过了病气给她，无比凶险。 见男人这般细心妥帖，赵玉珍看在眼里，对于怀上小四的那一点点埋怨也消了。 腿是自己张开的，孩子是两人一起努力怀上的。 不能将这个意外一股脑怪到男人头上去。 她给男人递了双筷子，“刘石头孩子那事儿到底咋解决的？” 林寄明拿过筷子。 “我们刚去的时候，他岳丈和岳母说孩子不在他们那里，在他前妻处，后来我又让江卫东在他岳丈家守着，跟他往他前妻家去了趟，孩子根本不在他前妻那儿。” 赵玉珍好奇。 “那到底在哪儿？” 林寄明继续说，“我们押着他前妻两口子回了他岳丈家，被江卫东的人一番恐吓，才知道他孩子被关在地窖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知夏不解。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关地窖？” 林寄明往女儿跟媳妇儿的方向望了眼。 “刘石头半年前犯错被主家发卖，当时他就想带儿子走，他岳丈一家寻思没了这个孩子，家里就断了主要来源，为了防止刘石头悄悄将孩子带走，他们就将孩子锁在了地窖里，吃喝拉撒全在那里，孩子闹腾他们就打。” “地窖本就阴冷，吃不好住不好的，还得时不时被打一顿，时间长了就病了，我们今天将孩子从地窖抱出来的时候，都快被他们折磨的没了人形，就你们刚才看到的，还是我们在县城给他收拾之后的样子。” 在场的人听到这里，多少都有些不忍心。 知夏满脸唏嘘，“原本还以为这种事只能在话本子上看到呢，原来现实中还真有这样畜生不如的长辈。” 赵玉珍瞥了她一眼。 “咱家要不是我和你们爹强硬点，你阿奶又能比刘石头的岳丈岳母好多少？” 知夏眉头一挑，满脸认同的点头。 “也是，阿奶当时也可过分，自从爹走后，我在新屋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天天都是捡二房和小姑剩下的，甚至还经常没得吃，这要是咱们当初不硬气点分家，爹也一直不回来，都不敢想咱们往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回想到刚到家时妻儿面黄肌瘦的样子，林寄明也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以后再也不会了。” “唉。”厨房里的梁氏叹了口气，“这世上咋就有这么多黑心肝的。” · 吃完饭，知夏从彩云手中接过一个皮革材质的挎包，直接给四海背上。 “还挺合适，布包不耐用，姐姐便根据你的身高，给你量身定制了这款皮挎包，往后四海便背着它去书院念书了。” 四海摸着皮质挎包，触手滑爽柔软，款式简单，长短大小都适中。 他稀罕的不行。 “姐姐，这个挎包很贵吧？” “姐姐出图样子给彩云做的，不贵。”知夏笑望着他，“再说，咱家现在也不是吃不起饭，再贵我也给你买。” 四海的大脑袋依偎在知夏的胳膊上蹭了蹭，带着撒娇的语气。 “姐姐真好。” 姐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等他长大以后，一定要像孝敬爹娘一样孝敬姐姐。 知夏刮了刮他的鼻头。 “所以啊，往后在书院要好好念书，可不能枉费了姐姐一番苦心。” 四海忙点头，咧嘴的时候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 “嗯嗯。” …… 刘石头的孩子名叫刘顺平，取顺遂平安之意，却没想到这次遭此劫难差点殒命。 刘顺平被刘石头抱进屋放在床上，打了水将孩子的身体整个擦拭了一番。 给孩子喂了点稀粥之后，又喂了药才让他睡下。 他在儿子床边上守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察觉孩子终于退了热，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 不过为着孩子不过病气给夫人和主家的几个孩子，刘石头并未让儿子去前院跟几个主子道谢，而是带着孩子在后山积极调养身体。 打算等孩子彻底痊愈，再带孩子好好给主子一家磕个头。 第233章 面生的女人 知夏领着四海去书院交了束脩，领了书，次日一早，早早将他喊起来，让他吃了饭背好小挎包随着家里的骡车去镇上念书了。 四海本就独立，再加上书院有星辞作伴，万一有事还可以找岑夫子做主，第一天离开家去书院念书，他虽年幼，却并没有胆怯抵触的意思。 回来的时候，还绘声绘色的将夫子教的内容跟知夏复述了一遍。 听的知夏直夸他这个小夫子讲的好。 四海也由此更上劲了。 刘石头的孩子养了五六天，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活力，风寒也彻底痊愈，接下来只要继续调理，将瘦的不成样子的身体养好就行。 但养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耽误了这么久的工夫，刘石头估摸着孩子能自理了，也该回小食铺干活了。 便领着孩子来到前院。 “顺平，跟老爷夫人，还有小姐公子磕个头，这次多亏了他们，爹才能将你带回来。” 刘顺平恭恭敬敬的朝着几人跪下磕了三个头。 对于他来说，能从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逃出来，无异于劫后重生。 眼前这些人，便如同自己的救命恩人。 虽然刘石头三人来家里已经有段时间，但赵玉珍还是不习惯他们动不动就拜。 “快起来。” 她上前扶起刘顺平，望着孩子又黄又瘦，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到底不忍心。 从梁氏手中拿过这几天叫她赶制的两套衣服，还有一套笔墨纸砚交给刘顺平。 “我们家四海入学已经有几日了，听你爹说你还没开始认字，等你身体调养好之后，便先跟着四海认认字，等过两年你有把握了，便试试考入书院跟他一起念书可好？” 四海今年六岁，刘顺平今年九岁，三岁的差距倒是不大，想必能玩到一块去。 刘石头见状，忙提醒儿子。 “快谢过夫人。” “多谢夫人。” 刘顺平说着又要下跪，却被赵玉珍给托住了胳膊。 “别动不动就跪，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身体刚恢复一些，这些日子还是得多休息才好，等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跟着四海他们一起练练功，恢复起来应该会更快。” 刘顺平受宠若惊，他垂着脑袋。 “是。” 刘石头朝着林寄明抱拳。 “老爷，如今顺平的风寒已好，小人明日可以去小食铺上工了。” 林寄明点头，“行，你且安心去上工，顺平的身体还得养养，在家里梁大姐可以帮着照看一二，不会有事。” 刘石头满脸感激。 “是。” …… 自从四海开始去书院念书，知夏不用教他念书写字，终于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在家里宅着看话本子无所事事的时候，赵玉珍不觉得有啥。 反正家里也不少她一口吃的。 画图样子让彩云根据她的意思用鞣制的猪皮制作小皮包的时候，赵玉珍也不觉得有啥。 毕竟女儿是在干正事。 唯独她出门的时候，赵玉珍就开始提心吊胆。 她实在是怕了。 生怕知夏哪天一抽风，又以先斩后奏的方式将家底掏个底朝天，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可受不得这样的惊吓。 过年那段时间，豆腐摊、小食铺还有豆腐乳好不容易又赚了一百多两银子，如今家里养了这么多人，还有几家铺子，手里不留余钱肯定是不成的。 大儿子过几个月就十五，这里的人成亲普遍都挺早，就算这两年不成亲，也得先将婚事定下来。 说到定亲，首先下聘就得花钱。 小儿子念书花销同样不小。 再加上每个月还得给他们一些小用钱开销。 好在知夏最近虽然小动作不断，大动作却是没有的。 她去瓷器铺子订购了三十支玉壶春瓶，存放在小食铺里装果酒用来招待客人。 别看这瓶子小小一支，价钱甚至比赵玉珍用来腌制腐乳的大陶坛还要高。 不过人靠衣装马靠鞍，想让东西卖个好价，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这笔花销她倒是没找赵玉珍要，都是自掏腰包购置。 倒是没辜负她花的心思，自从果酒在铺子里上了架，不仅年轻的男子喜欢，新街那些小姐们更是喜爱，没几天就销售一空，顺带着还将铺子里的生意带火了一小把。 知夏想着镇上那些小姐们喜欢度数低、口感温和的酒水。 如今正月还未过，既没果子也没花的，她便试着让赵玉珍教她用糯米酒发酵，但过滤之后得到的米酒偏浑浊，远不如之前用白酒泡的山里红酒和山葡萄酒清亮，口感跟果子酒比起来，相对普通，只是度数比白酒要低一些。 同样是酒，山里红酒和山葡萄酒一小瓶卖十八文，这种米酒却只能定价到八文。 不过那些读书人倒是挺好这口低度又平价的米酒，算是为铺子里添了一味饮品。 这天，赵玉珍从后山喂了鸡鸭回来找到知夏。 “夏夏，那些兔子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这两天又生了，再不卖点出去，那一屋都要养不下了，如今地里头没什么菜，给它们弄点吃的也不容易，一饿就开始啃笼子，你爹都修好几回了。” 知夏忙说，“娘别着急，我明天带一笼子去镇上酒楼问问。” 赵玉珍一边扫院子，一边念念叨叨。 “你赶紧的，东西弄一堆自己又不管，倒是我跟你梁大娘忙的脚不沾地。” “最近请了隔壁狗娃的爹和你守财叔几个人帮忙沿着山脚下开荒，小白菜和油菜才下种，紧接着家里又要修四海的青砖房，你爹说留着我们现在住的两间泥砖房也不好看，到时候将四海那间修好之后要一并推了重建。” “家里人手本就不够，等这些事一忙起来，根本空不出人手去管你的兔子，到时候啃坏笼子全跑掉，这大半年白忙活了。” 知夏吐了吐舌头。 “我知道啦。” 她往嘴里塞了一块芝麻糖，继续趴在桌上画她的图样子。 “现在天暖和起来了，我打算明天去溪口镇郊外的集市看看有没有开始卖树苗，如今大舅二舅被家里征用，等树苗买回来，恐怕还得另外找人开荒山种树。” 要她自己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过两个月她也才满十二，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被这些重活压垮了，再说就她这手脚不勤的样子，动动嘴尚可，干活是干不出来啥名堂的。 几十亩的山呢，可不止一点点。 对于知夏请人干活，赵玉珍自然没意见。 开荒山比开荒地要容易，挖坑撒底肥将树种上浇一遍水就行了，请上三五个人分工合作，几天功夫的事。 村里工钱也便宜，合计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主要费用，可能还是树种，还有桑树林后期的养护。 “去年里正给咱们家行了不少便利，你要不知道找谁开荒山，可以先去问问里正，让他给你介绍几个靠谱的，我听人说他两个儿子都在家里，正闲着呢。” 知夏点头，“行，回头再有点啥事找里正，也好说话。” 母女俩正说着话，林家新屋隔壁的邱氏领着一个背着包袱的面生女人来了院门口。 她笑的不怀好意。 “玉珍，在忙呢？我在村口跟人唠嗑的时候，碰巧见这姑娘在打听你们家的消息，就将人给你们领过来了。” 第234章 来林家大房做小 赵玉珍往院门口的方向看去，见是邱氏，停下了扫地的动作，她扶着腰站直了身体。 印象中，这邱氏可不是啥好人。 之前程氏欺负原主的时候，她没少在旁边拱火，去年还拿坏掉的蛋来家里滥竽充数。 知夏拒收了她的蛋，邱氏还在村里到处说她和知夏有私心，见她和程氏关系好，故意拿这件事针对她。 今天来家里，恐怕也没啥好事。 顺着邱氏往她身旁的女人看去。 这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模样生的还算标致，浅桃粉的斜襟碎花上衣搭杏色襦裙，腰身纤细，瞧着倒是温温柔柔的。 她的身上还背着一个蓝底碎花的包袱，就像是来投奔谁的一样。 赵玉珍不由疑惑。 “这位姑娘，我们似乎不认识吧？” 邱氏一脸看好戏的望着身旁的姑娘。 她寻思这姑娘在村口打听林寄明的消息，恐怕是他在外面相好的。 自从林寄明回到村里，赵氏也跟着得意了一年，现如今来了个年轻的，看她还能不能跟之前一样坐得住。 外头跟着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全都一脸八卦的围着院子看动静。 那姑娘略有些腼腆。 “姐姐自是不认得我，我是来投奔林大哥的，上回承蒙林大哥相救，秀莲无以为报，便想着能在姐姐和林大哥跟前伺候，报答林大哥的相救之恩。” 赵玉珍皱起了眉头。 她活了前后两辈子，啥样的人没见过？ 说的好听是投奔伺候，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想要爬床。 这里的姑娘家都是重名声的，轻易不会找上门投奔。 之前还以为这辈子遇到的男人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呢，没想到也是个拈花惹草的。 想到这里，内心不免一阵失落。 “姑娘还是别喊我姐姐了，听着别扭，我爹娘儿子生了仨，女儿就我这一个，可没有旁的姐妹。” 崔秀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是。” 老爹的桃花找上门，作为老娘坚实的后盾，知夏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她放下笔，起身走上前。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我爹和江叔去年年底从一群混混手中救下来的那个女子吧？” 当时爹因为救人，脸上蹭了几条血银子，害怕娘担心，就没让他们将这事给说出来。 但娘不知情，肯定会乱想。 尤其怀着身孕的女人，比平常时候更加敏感。 既然这个女人找上门，该抖还是得往外抖的，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声，她自己要是看重的话，就不会上门来为奴为婢了。 原本还以为这女人是林寄明养在外面的女人呢，这会听到她被一群混混带走过，外头看热闹的人眼神都变了。 那女人没想到知夏认得她，望着四周人的眼神，她有些紧张的攥紧了身上的包袱。 “姑娘怎么认得我？话可不能乱说。” “青石街，你被混混带进了北边的巷子，可还记得？”知夏望着她，“当时我跟我爹去县城做买卖，你被带走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我爹出于好心去救你，我担心他受伤，还去城门口喊了守城的江叔带人去帮忙，事后我爹不想让我娘担心，就将这件事压下了。” 她看着赵玉珍。 “娘可还记得，我和爹第一次去县城卖腐乳的时候，回来时候他脸上带着伤？” 事情隔的不久，赵玉珍当然记得，当时还以为真是撞的呢，没想到是因为救人留下的伤。 她睨了知夏一眼，压低声音。 “你们爷俩当时合起伙来诓我呢。” 知夏嘿嘿一笑。 “我们当时都以为这就是一件小事，你知不知道影响不大，也没想到人家会找上门啊。” 崔秀莲出现在村口打听林寄明家的时候，是被不少人看见了的，她被邱氏带来老宅的同时，也有人去新屋通知了程氏。 程氏听到音讯，马不停蹄的拄着拐杖来了老宅。 由于没有听到知夏刚才那番话，望见老宅门口那个年轻女子时，她立马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天可怜见的，可是被我们家寄明欺负，如今上门讨说法来了？”她拍了拍崔秀莲的手，“你放心，寄明是我儿子，姑娘若真有委屈，我肯定为姑娘做主。” 正好挫一挫那赵氏的锐气，省的她总在大儿面前吹枕旁风。 等这姑娘进了大房的门。 她就不信，儿子还能将这个年轻貌美的扔一边，夜夜和赵氏这个半老徐娘厮混。 一想到赵氏将来吃瘪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暗爽，不由睨了她一眼。 “你平日里不待见我们也就罢了，如今你丈夫欺负了人家姑娘，人上来讨说法，怎的还能将她拒之门外？就不怕村里人传你善妒？” 话音刚落，看热闹的村民们满脸怪异的看着她。 程氏年纪大了，脑子也坏掉了吧？ 知夏刚才明明说这女子是被林寄明和县城的官爷从歹人手里救下的，咋就欺负人家了？ 她要真跟林寄明有一腿，说这话还没什么。 但本就是没有的事，这姑娘摆明了就是要来林家大房做小的，哪个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这程氏也是老糊涂了，将莫须有的屎盆子往儿子脑袋上扣，硬要将原本和和气气的大房一家子搅的鸡飞狗跳才罢休。 说白了，就是蠢！ 她要不作，林寄明本就是心善之人，必定不会亏待了她，越是作，将来越是讨不到好。 哪家婆母是像她这样的？ 崔秀莲想解释来着，但她初来乍到，并不知道程氏和林家大房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站在她这边，她保持沉默就好了。 赵玉珍一边笑一边气。 要不是知夏事先将事情跟她讲清楚了，她还真要怀疑程氏这番话的可信度了。 “你是亲眼看到你儿子欺负人了，还是亲眼看到我欺负她了？” 程氏理直气壮。 “姑娘家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姑娘都找上门来了，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 考虑到孕期情绪波动不能太大，赵玉珍也不想跟她掰扯。 见那个女人一直站在院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想着是丈夫惹回来的风流债，便望向知夏。 “去后山喊你爹来。” 第235章 是谁将我家的位置告诉你的？ “行，你护好自己别动气，等会让爹来解决就好了。” 知夏说完，扶着赵玉珍在桌旁坐好，转身就往后山跑去。 院外还站着这么多村民，想来程氏和崔秀莲也不敢对娘如何。 这些日子老爹除了跟刘石头去救刘顺平往县城跑了趟，其余时候都没工夫往县城跑，上回救人的时候江叔也在场，两人清白着呢。 “爹，有人找你，娘让我喊你回去一趟。” 正跟汉子们开荒的林寄明抬起头，满脸不解。 “谁找我？” “一个姑娘。”知夏催促道，“你快随我去吧，阿奶也来了，梁大娘和彩云这会都在忙别的事，这会就娘一个人在院子里呢，我担心他们欺负娘。” 姑娘？ 林寄明一脸诧异。 过去五年，他身旁围着一堆大男人，回来之后也没跟姑娘家打过交道，哪来的姑娘找他？ 再说，姑娘家家，找他一个成了亲的大叔做什么？ 不过听到知夏刚才那番话，林寄明也顾不上别的，担心赵玉珍被人欺负，扔了锄头就往家里跑。 “你们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 林寄明到老宅的时候，赵玉珍正气定神闲的坐在桌旁，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在喝，而程氏则搬了条板凳坐在门口，一个打扮的鲜艳的姑娘紧紧攥着手中的包袱站在她身旁。 林寄明本就不擅长记人长相，对于这个几个月前见过一次的姑娘，他脑海里也早就没了太深刻的印象。 “怎么回事？” 赵玉珍往来人的方向瞥了眼，放下杯子。 “你娘说你欺负了这个姑娘，要来给她做主，想让她进咱家的门给你做小呢，是去是留，你自己解决吧，省的她等会又说我善妒。” 这里也不像前世，想要知道什么可以各种查，这女子能找到杏花村来，男人也不无辜。 指不定是给人留了地址。 程氏一听，杵了杵手中的拐杖。 “赵氏，你说的这什么混账话？难不成我刚才的话说错了？秀莲是被寄明欺负的，她不找寄明还能去找谁？再说你们家如今下人都买了仨，多养她一个女人家又能怎样？” 林寄明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风流帽子，顿时就不痛快了。 “娘想养就自己养着，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我们大房塞，咱们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又不是什么大宅院，就没听说哪个庄户的母亲往儿子房里塞人的。” 他说着，指向崔秀莲。 “再说我怎么欺负她了？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姓甚名谁都搞不清楚，怎么欺负她？在哪儿欺负的她？” 自己如今有妻有儿女，吃穿不愁，妻子体贴儿女听话孝顺，已经很知足了，偏生这个娘爱挑事。 好端端的弄个女人来离间他们的夫妻感情，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崔秀莲起初在望见不远处身材高大，血气方刚的男人时，羞的说不出话，这会听到他说根本不认识自己，面上不由闪过失落。 她就这么不容易让人记住吗？ 崔秀莲咬了咬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林大哥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秀莲啊，去年年底你在县城的时候救过我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赵玉珍的笑声从鼻孔里传出来。 显然是对她这种伎俩表示不屑。 崔秀莲见状，有些难为情的垂下了脑袋。 这要是换成一个立场不坚定的男人，在看到她这般做派的时候，肯定会怜香惜玉的将妻子训斥一顿。 林寄明却反而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妻子一眼，见她脸上不见怒容，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同时，经过崔秀莲的提醒，对她也终于有了点印象。 “原来我那天救的人是你啊，那你刚才为何说我欺负过你？” “我没有啊。”崔秀莲看向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乡亲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刚才没有提过半句林大哥欺负我这种话，我只说我是来报恩的，我也不知道村里怎么就传成了这个样子。” 程氏愣愣的看向她。 “寄明没欺负你？” 崔秀莲摇头，神情无比真挚。 “伯母，林大哥真没欺负我，相反，他还救了我呢，刚才伯母突然跑过来说要给我做主，我人都是懵的，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程氏见状，笑望着林寄明。 “如今你救了人姑娘，人姑娘也心悦你，这是天赐的姻缘啊，再说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多个小姑娘照顾也不亏啊，要不就将她留下吧？” 说着，忙将崔秀莲往林寄明的方向推。 崔秀莲顺着她的力气往林寄明扑去，本以为会被他抱个满怀，却没想到林寄明一个侧身，眼睁睁看着她踉跄着往前两步，最终狼狈的趴在地上。 林寄明没有理会她，反而冷冷的看向程氏。 “娘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氏愣了愣，一脸无辜。 “我这不是在成就一桩好姻缘嘛？哪个男人不希望享齐人之福？更何况你还是在战场上立过军功的，赵氏看着年纪大了，不得有个年轻姑娘帮着点她？” 她的杏儿就是被大房这对母女的枕旁风给吹到别人家去做小的，她这个当娘的做主给大房安排一个小媳妇儿又能怎样？ 林寄明深吸口气。 “玉珍很好，不劳娘在这里指手画脚，如果不想我翻脸不认人，还请娘现在就离开！” 程氏心里一惊。 “你在赶我走？” “娘可以不走，我这就叫上几个婶子嫂子将娘抬回去。” 他说着，还真要喊人，程氏当然不会闹到让人抬回去的地步，否则得多丢人啊。 她气的拿拐杖用力的敲了几下院门。 “不用劳烦别人，我自己会走！” 程氏一走，没了给崔秀莲撑腰的人，她红着眼眶缩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林大哥，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你真的不能收留我吗？” 林寄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是谁将我家的位置告诉你的？” “是……”崔秀莲看着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些害怕，“是守城的江大人告诉我的。” 第236章 恩将仇报 林寄明瞥了她一眼，继续问。 “江卫东为何要将我家的住处告知于你？” 男人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崔秀莲不敢撒谎，“是我与江大人说，我想亲自上门感谢林大哥，拜托了他好久他才说的。” 林寄明居高临下望着她，眼神中毫无怜惜之意。 “你今日之举，于我而言并非报恩，说是恩将仇报也不为过，我若早知你会如此，当初定不会出手将你从歹人手中救下！” 听得这番毫不留情的话，崔秀莲整个人都惊了。 “为何？”她着急的摇着头，“我没想害任何人，也没想过跟姐姐争什么，我只想在林大哥和姐姐身边，哪怕当个丫鬟报答林大哥的相救之恩都行。” “啧啧啧……”知夏一脸鄙夷，“演技太拙劣，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要真没别的心思，我阿奶刚说要给你做主的时候，你怎么不同她讲清楚？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抱着一丝幻想？自己居心不良，还想将别人当傻子，你莫不以为我们庄户人家都是好骗？” 村里妇道人家别的本事或许没有，嘴上骂人的功夫最是了得。 知夏话音刚落，便有人指着崔秀莲开骂。 “就是，瞧这浪蹄子穿的花枝招展的，要说她不是来村里勾搭汉子的，我可不信，真当村里的眼睛都瞎了？原本林家大房日子过的好好的，真被你掺和进来，恐怕连家都得搅散，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年纪也不小了，不好好寻个良人嫁了，反而上赶着给有妇之夫做小，也不嫌臊得慌，哪家正经闺女像你这样？老鸹（gUā乌鸦）不嫌自己黑，真当自己是朵娇花了？” “识相的就早点滚，别败坏了我们村子的名声！” 人都是藏着私心的，村里虽然有极个别平日里跟自家不对付，但涉及到村里的利益，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齐心的。 崔秀莲只觉颜面扫地，头都不敢抬起来。 “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她哭着说，“去年年底我被混混带走的消息一传出，我未婚夫就上门退了亲，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我脑子里就一直回想着林大哥救我的情形，听到未婚夫退亲的消息，我甚至松了口气。” “可我马上就十九了，爹娘担心我嫁不出去，联系了外乡的媒人又说了一家外地的亲事，明天就是婚期了，我不想嫁，这才连夜偷跑出来的。” 她朝着林寄明跪了下来。 “还请林大哥可怜可怜我，我吃的少，扫撒洗衣女工全都会，不会的事我也能学，我保证规规矩矩干活，不会打扰到你和姐姐的。” 明知这女子目的不纯，林寄明自然不会留她。 “你，我不会留下！” 语气坚定的拒绝她之后，他指向知夏。 “你从家里逃跑，你爹娘会如何想我不知道，我也有女儿，她如果跟你这般从家里跑出去，我肯定会急疯，你不是走投无路，你只是不满父母给你安排的这条路，这是你的事，莫要将我这里当慈善堂，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做人当心存善念，洁身自爱，你走吧，往后莫要出现在我家。” 说完，吩咐刚忙完回到院子里的梁氏。 “梁大姐，去后山喊上一个人，跟他一起将这女子送回去成亲。” 待她成了亲，就不会再生出旁的心思了。 梁氏应了一声，忙往后院去了。 崔秀莲见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有气无力的跌坐在地，好像失了生机一般。 处理完崔秀莲的事，林寄明这才走向赵玉珍，一改刚才面对崔秀莲时冷漠疏远的态度，蹲下身给她捶着腿，笑的一脸讨好。 “媳妇儿，坐了这么久，累不累？” 赵玉珍一抬眼，没有生他气的意思。 经此一遭，倒是让她看到了男人的另一面。 这男人平日里憨厚老实，严肃起来，颇有些架势，最关键的是，他拎得清，也守得住。 至少目前来说，他除了能折腾了点，也没啥大毛病。 她的嘴角噙着笑，但还是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 “你说呢？” 自从赵玉珍怀上身孕，林寄明就没再敢碰她，这会看媳妇儿翻白眼都好像在勾引他似的，看的心里直痒痒。 但想到她的身体，他不敢有丝毫马虎，伸手将她扶起。 “走，相公扶你进屋休息。” 说完，不顾外头人诧异的目光，扶着赵玉珍往屋里去了。 赵玉珍刚才起身的时候，下意识扶了扶肚子，虽然还不显怀，但这个动作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难怪林寄明这般谨小慎微的。 有人好奇的问。 “知夏，你娘是不是又怀上了？刚才还看你娘扶肚子呢。” 爹娘本就是夫妻，还年轻呢，人都看出来了，也没啥好遮遮掩掩的，知夏大大方方承认。 “婶子眼尖，我娘已经怀上三个多月啦。” 小老四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家里就她一个女儿，要是个妹妹就好了，等大了点，她还能给妹妹扎小辫子买糖吃。 这要又来个弟弟。 一想到她含辛茹苦耐着性子教了四海一年这事，就直觉得头疼。 村里人从知夏嘴里得到了证实，纷纷送上了恭喜，有几家关系交好，之前得到过林家大房关照的，还给家里送来了蛋和鸡，说是给赵玉珍补身子。 崔秀莲被送走之后，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的大家伙就散了。 领她来家里的邱氏也早就灰溜溜的回了家。 夜里，赵玉珍靠在林寄明肩膀上问他。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年纪大了？” “怎么会？” 林寄明仔细端详着她，虽然已经三十三，近些日子养的好，皮肤看着白嫩了不少，脸上也没有一条皱纹，五官本就生的不差，随着年龄增长，比从前多了一份稳重，不是张扬明媚的类型，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是越发的喜欢。 “在我心里，我媳妇儿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再说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我比你还要大两岁呢，咱不必要去操心那个。” 赵玉珍点头，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早些睡吧，知夏明天要去镇上卖兔子买树苗，到时候你同她一道去。” 林寄明忙应下。 “行。” …… 第237章 卖兔收皮买桑树 次日一早，父女二人随家里的骡车一道去了镇上，在小食铺门口放下刘石头和五福，又顺路将四海送去璞玉书院，才赶着骡车来到新街。 时候还早，金杯楼并未开设早茶，所以尚未开张。 知夏让林寄明绕到了金杯楼的后门，后厨一大早要趁着食材新鲜进行采购，这会后院是有人的。 不过李大厨还没来。 他手底下的学徒倒是已经在后院忙活了。 知夏来过几次，这些学徒自是认得来他们这儿卖过腐乳的姑娘的。 几人面上略带着诧异。 “林姑娘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我们师父还得一小会才来呢。” 知夏笑着说，“不着急，是我来早了，我在这里等等李大叔。” 她说着，让林寄明将一笼总共十只兔子从骡车搬到了院子里。 兔子有双子宫，繁殖能力极强，去年上半年养的那两只兔子成年之后，已经接连产了三窝兔崽，每次都是七到九只。 除了后面生的两窝，第一批兔子也全都开始生产了，现如今家里有大大小小五十多只兔子。 卖掉十只也还有四十多只。 娘舍得给兔子喂吃食，长的也快，第一对兔子生的第二胎想来不用多久也可以开始生产了。 确实如娘所说，如果不卖掉一些的话，再过一两个月，家里的兔子一个屋都要装不下了。 学徒们望着知夏带来的兔子啧啧称奇。 “林姑娘，你这是捅了兔子窝了？哪儿抓来的这么多兔子？” 知夏笑着回，“不是抓的，我们家养的，想着如今都长大了，便拿来问问李大叔，酒楼收不收兔子。” “你们家的东西还挺多呢。”那学徒笑着说，“刚过完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集市上食材也不多，师父正愁不知道要弄点啥特色呢，这兔子他铁定要。” “兔子？谁送来了兔子？” 话音落下，就见李万福满脸激动的从后门跨了进来，见是知夏，他哈哈一笑。 “哎呀，我说今天早晨怎么眼皮总跳，原来是你这丫头找来了。” 知夏弯着眉眼。 “这不是家里兔子养大了，就想着第一个给李大叔送来瞧瞧嘛。” 李万福迫不及待打开笼子顶上的门，打量了一眼笼子里的兔子，个个精神头十足。 “你们这兔子养的还怪好呢，打算出个啥样的价？” 知夏先问他，“这兔皮，李大叔要是不要？” 李万福不解。 “兔皮也不能吃，自是不要的。” 他不会鞣制，平日里酒楼的事忙，也根本没往这上面想，偶尔收到的野味，若是剥皮，小的都是直接扔了的。 知夏凑近李万福小声说，“李大叔看这样可好？我这里的兔子每一只都有四斤以上，我原本是想定价在一百三十五文的，大叔若是给我留着这些皮，我这边可以五文钱一张回收，将来要是有别的皮，也都可以一并卖给我，这笔钱，你不说我不说，就当您额外赚的，反正平日里这些皮剥下来也都是扔掉，就算酒楼知道，没多少钱也不会说啥。” 上回在县城买的猪皮鞣制之后，给四海做了个斜挎包，又取好料子做了大小五个皮革包，知夏之前还特意在县城打听了，这里皮革制作的包称作绶囊，取自“兽囊”之意。 绶囊做好之后，她给赵玉珍送了一个，又给赵家庄的阿婆送了一个，自己身上背着一个，还有两个送到布艺铺子没两天就被人看上买走了。 绶囊比布袋的价钱卖的好。 两个绶囊，哪怕没有添加珠宝装饰上去，但因为款式讨喜，最终都以两三百文的价卖出去了。 何腊梅觉得绶囊从材料到设计都是知夏的功劳，便在月底分红的时候，将这两个绶囊的钱从自己这一份子里扣出来给了她。 再说李万福，他是酒楼后厨的管事，合理范围内捞点油水，酒楼东家就算知道，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者，有油水捞，说不定他也能上点心多卖几份兔肉出去。 李万福想了想，点头。 “成，就按你说的价，这十只全给我吧。” 知夏忙应道，“好嘞，兔皮大叔给我收起来就行，等下午我爹过来拿。” 十只兔子共计进账一千三百五十文，结账之后，知夏便坐着骡车离开了。 …… 从金杯楼出来，父女俩直奔郊外集市。 如今天气刚暖和起来，正是种树的好时候，集市上聚集了不少树农。 知夏跟林寄明牵着骡车一路看过去，沿路又买了不少果树，还买了两棵桂花树。 但转了一圈下来，并没有看到卖桑树的。 无功而返不是知夏的性格，就算买不到，也总得打听桑树的消息才是，便找到一个树农问，“这位大叔，我想跟您打听个事，您知道哪里有桑树买吗？” “桑树？”那大叔想了想，“不是挺多山里都有吗？这玩意儿还用买？如今这样的天，折几根老枝回去往地里一插，很容易就活了，你要实在想买的话，还得去附近看看谁家养蚕，蚕农那里肯定有，咱也不养蚕，这桑果又小又不好吃，平日没人问起，就没弄来卖过。” 大叔的话给了知夏启发，桑果难道就是桑葚？ 这样一来，到了结果的时候，她还可以泡桑葚酒，一举两得呀。 “那您知道这附近谁家养蚕吗？” 大叔也不知道，便扒拉了隔壁一人，“老王，你知道附近谁家养蚕吗？这位小姑娘要买桑树。” 老王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摇头说，“没听说谁家养蚕，桑树的话我家鱼塘边上倒是有三四棵一丈多高的，姑娘要的话，可以挖走。” 知夏的主要目的还是养蚕，种了桑树没蚕没技术也白搭，不过现如今还得先解决蚕的口粮问题，趁着气候合适，先将桑树根据刚才那个大叔的意思弄一些老枝扦插上，万一能扦插活，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 有了这个突破口，接下来去临近村里收桑树就行了。 “王叔家里的桑树咋卖？价钱合适，我全要了。” 第238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王叔望着她。 “我们也不养蚕，你们自己挖的话，随便给点就行，挖出来之后帮我将土填回去就成。” 知夏想着一丈多高的树也不小，到时候上边的枝条恐怕得适当砍掉一些才能塞进车厢。 不过这都不要紧，反正砍下来的枝条也是可以用来扦插的，到时候一并带回家就是。 “我们自己挖也行。”知夏想了想，“这样，四棵桑树，按二十文一棵，总共给您八十文，回头您要是得空，再适当跟我讲讲扦插和接穗的法子可好？” 接穗就是嫁接。 前世的书念的敷衍，嫁接扦插倒是在生物课上讲到过，不过时间太长，本就印象不深刻，大部分已经还给老师了。 再说那时候没实际操作过，光有理论恐怕也得走不少弯路，不如先找人问问，再结合理论去操作，这样成功的概率应该更高。 知夏不禁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哇。 王叔点头，“行。” 城郊的集市每天上午开，中午就歇了。 饭都吃不饱的穷人不会花钱来买树，条件好些的又嫌果子不好吃，通常都是家户人家种个一棵两棵，秋天给孩子们尝个鲜。 一个上午还不定能卖个八十文呢。 这么想着，他将自己的摊子交给了旁边的大叔，让他帮忙看着点，起身领着林寄明和知夏往自家去。 “我来给两位带路。” 他家距离集市并不远，骡车一刻钟就到了，林寄明找他借了锄头挖树的空隙，知夏一直在旁边向他讨教关于扦插和接穗的事情。 这里的扦插和接穗技术远不如前世成熟，不过通过他的讲述，还是让知夏原本模糊的印象加深了一些，迫不及待就想回家去试试。 于是，将四棵树一并挖起来塞入车厢后，知夏便坐在林寄明另一边，父女俩先驾着骡车回了家中，沿途看到柳树，还收集了一些枝条和树皮回家泡了一小缸水。 带根的树直接种下浇水。 至于桑树枝条，知夏想着集中扦插会比较方便管理，便在后山山脚下挖了个坑，并让林寄明从河边挑了几担河沙倒进去，砍下来的桑树树枝，每两三个芽点断成一小截，伤口风干之后，均匀插入沙土中，浇上柳枝和柳树皮泡的水。 等到桑树枝生了根发了芽，大约三四月份，就可以移栽到荒山去了。 四棵桑树上砍下的枝条，大约扦插了一百多棵，就算全部存活，四十多亩荒山，不到一亩就能全部种下。 根据何腊梅之前跟她说的来算，养的蚕可能连一匹布都织不到。 也难怪丝绸卖的贵，一套衣服不算加工的工钱，光是布料都至少要花一两银子，远远不是普通庄户人家能消费得起的。 一套衣服一二两，像她这种天天在山里蹿的，根本不敢穿。 这要是弄脏弄坏了，得心疼好半天。 如此想来，还得再去搜罗点桑树来才是。 回家洗了把手，知夏往村口走去。 要说整个村子哪里的消息最灵通，那当然是村口了，大爷大娘往那儿一坐，嘴上就没一个能把住门的，家里谁屁股上有颗痣都能给人抖出来。 现如今田里的活还没开始。 村里大娘大爷忙完了家里的活，全都汇聚在村口唠嗑，正热闹着呢，见知夏往这边来，大家逐渐歇了声音。 这丫头平日里来的少，也不知道这次有啥好事。 “知夏，今天怎么有空来村口了？” 知夏笑着说，“我想问问各位婆婆婶子，你们知不知道哪里有桑树？我们家现在收桑树，半丈以下三文一棵，半丈以上五文一棵，有多少要多少。” 上午收王叔家的树开二十文，是为了向他取经。 现在要大批量的收树，肯定不能再按二十文的价，不然得亏的倾家荡产了。 附近几个村子没听说谁家有养蚕，她估摸着顶天了也就能收个百八十棵的，不过这些桑树可以剪下不少枝条用来扦插，听那个王叔说桑树长的极快，养护的好一年能长一两米呢。 等现有的桑树和苗子长大之后，明年再扦插一批，也就能将几十亩的荒山整个覆盖了。 一听到有钱赚，立马就有人站起身。 “我家屋后就有两棵，我现在就去给你挖了送过来。” 有一就有二，大家纷纷起身，挖的挖找到找，个别小媳妇想给娘家也捞点好处，还特意往娘家跑了趟，将村里的消息送过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村口，片刻的功夫，便变得空荡荡了。 知夏很满意这个效果，拍拍手去了沈纪之家，找里正给她介绍几个人去开荒山。 里正也没全逮着自己几个儿子介绍。 自家只出了一个劳力，另外又给她喊了几个手脚勤快，在村里条件差的。 三女四男总共七个人，来自七个家庭。 开荒山工钱都按三百文一个月算，先做短工，将荒山上的杂草灌木全部清理一遍，等将来桑林成型需要人长期养护的时候，再由短工转长工，并约定次日开始干活。 知夏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又去了陈大牛家。 之前一年忙到头，年底赋税一交，手里见不到几个铜板，自从何腊梅嫁过来之后，日子有了奔头，一家人也越发的勤快。 知夏到的时候，陈铁柱和陈大牛正在做泥砖，家里原本的泥砖房就有年头了，一到雨天到处漏水，担心孩子出生之后没个好地方住，打算用泥砖和青瓦重新建房。 陈二花也在旁边帮忙，贺氏则在厨房里忙活，茅草屋顶升起炊烟，依稀能闻到肉味。 知夏看着这个生机勃勃的院子，唇角不自觉上扬。 “铁柱伯伯，大牛哥。” 陈铁柱抬起头。 “知夏来啦，可是来找我儿媳妇的？” 知夏笑着说，“是呢，找嫂子问点事。” “她在屋里织布呢。”转过头就开始喊，“腊梅，知夏来找你了。” 知夏忙制止。 “铁柱叔莫要喊了，我进去找嫂子就行，她怀着身孕呢，不好叫她跑进跑出的。” 话音落下，听到动静的何腊梅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三个月左右的身孕还不显怀，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 “知夏来找我问啥事？” 知夏忙上前，“我今天去镇上集市，没看到卖桑树和养蚕的，想来问问嫂子可知道哪里有？” 何腊梅想了想。 “秋水村那边之前倒是有一户蚕农，有一年赚了钱，村里人看到之后眼红，第二年有人在夜里放了把火，将他们家的蚕全烧死了，连屋都烧了，亏了不少钱，之后离开秋水村去了高岭村定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养蚕。” 高岭村在山坳坳里，她只知道大概方位，进山的路不大好走，没往那边去过。 第239章 说的轻巧 知夏一听，觉得还得先去打探打探消息，先确定有没有，有的话，先预定一批蚕卵，没有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何腊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现如今家里布料充足，你要是想去的话，过两天我可以和大牛陪你往高岭村跑一趟。” 知夏没有同意。 “嫂子如今怀着身孕，高岭村山路那么难走，能跑那么远吗？” 何腊梅一笑。 “放心，没这么娇弱。” 贺氏从厨房出来，“知夏担心的有道理，你如今可不能逞能，实在不行，让二花和大牛陪她去也是一样的。” 正给陈铁柱和陈大牛做泥砖的陈二花直起腰看向何腊梅。 “是啊嫂子，就让我去吧。” 何腊梅想了想，点头说，“也行，回头你们就说是我介绍去的，那户人家也姓何，当家的叫何老二，他媳妇儿姓庄，我爹在的时候，两家人时不时会聚在一起，那个叔还总喜欢缠着我爹喝一杯，关系还可以，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拒绝你们。” 知夏一听，满脸欢喜的上前挽着她的胳膊。 “嫂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贺氏忙笑着接茬。 “也是我们家的福星呢，要不是有腊梅，我们如今恐怕肚子都还填不饱。” 何腊梅有些受宠若惊。 “什么福星不福星的，还不是靠全家人一起使力？”她看向知夏，“要说福星，我觉得知夏才是福星，要不是她出谋划策，我如今还在苦哈哈给布庄三五十文一匹卖麻布呢。” 陈二花一边帮忙做泥砖一边开玩笑似的说，“你俩就别互相吹捧啦，都是福星行了吧？” 院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贺氏看向知夏。 “我们家饭好了，知夏就在家里一起吃点？” “不用不用。”知夏摆着手说，“我没跟家里说不在家吃饭，梁大娘肯定做了我的饭，还得回去吃，就不打扰伯母一家吃饭了。” 说完，跟陈家所有人打过招呼，约定等陈家的泥砖做好之后再去高岭村，回了老宅。 …… 当天傍晚，兔皮被五福从镇上带回，吃完饭，知夏便让彩云拿去鞣制了。 “爹，娘，咱们家今年还养猪吗？你们打算养多少头？”知夏一边剔牙一边问林寄明和赵玉珍。 猪圈有现成的，如果不养猪，位置空着实在浪费，再说，她还想用猪粪来堆肥呢。 没有肥，家里那些树和地哪来的养分？ 林寄明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 “养肯定要养的，去年一头猪拉镇上卖了三两，今年我在家里，不用你娘操劳，是不是可以多养几头？年底也能多赚几两银。” 赵玉珍看向父女二人。 “多养点少养点都行，反正到年底了可以往外卖，我还是那句话，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知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是这样想的，去年咱们家种地缺肥，爹还特意去养猪的人家讨猪粪来种田，今年猪啊羊啊牛啊的，咱们都可以养一点，家里骡车每天都得用，又拉车又耕地的也累得慌，多个一两头牛的话，也可以跟它配合着来，到时候猪粪羊粪牛粪鸡鸭粪兔子粪都能用来堆肥，家里那些地也就不怕没肥用了。” 被家庭会议排除在外的五福听到知夏的大胆发言，诧异的抬头看向她。 一头成年牛就是三十两出头，一两头那不就是六十多两了？ 妹妹真是说的轻巧。 去年买地才将家里的钱花干净，本以为家里已经没啥好折腾的，没想到她又开始打起买牛的主意了。 唉，这要是不能讨娘一顿骂，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果然，赵玉珍开口了。 “你跟我句实话，看到家里存点银子你眼睛疼还是咋的？家里银子跟你有仇哇？张嘴就是一两头牛，买牛不要银子的？” 知夏挑眉。 “我又没说买大牛，小牛总行的吧？” “小牛两头也三十五六两了。”赵玉珍紧接着说。 “娘要是不想花这么多银子，一头也行啊。”她笑了笑，一脸憧憬，“最好买母牛，等长大之后生了小牛还可以往外卖，这不成本就回来了？”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就你这张嘴金贵，你这一张嘴，一二十两铁定没得跑。” 埋怨归埋怨，她却又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按照去年问的价，小牛比大牛要便宜十四两。 今年买回来，好好看到明年也就能干活了。 说起来还是划算的。 林寄明是个传统的农家汉子。 “我觉得知夏说的也有道理。” “这样吧。”知夏看着爹娘和哥哥弟弟说，“为了表示民主，咱们一家人举手表决，觉得可以买一头牛跟骡子分担重活的人举手。” 说完，她第一个举起了手。 四海向来听她的话，几乎是知夏举手的同时，他也跟着将手举了起来。 五福本来是不想参与的，抬眼见妹妹眼睛跟抽筋了似的，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后，紧紧拽住了侧边的衣服，但见妹妹锲而不舍，担心她真将眼睛抽出啥毛病，最终还是不情不愿举起手来。 林寄明见状，松了口气。 “媳妇儿，要不咱们就听知夏的？” 赵玉珍扫了他一眼，“你们都统一战线了，还问我做什么？” “谁说的？”林寄明正色道，“我跟媳妇儿永远是一条心的，今天你说买咱就买，你说不买咱就不买。” 知夏望着老爹，不由抿了抿唇。 得，爹这个妻管严，为了哄媳妇儿开心，自己的原则说不要就不要了。 望着男人一本正经的模样，赵玉珍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啥。”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想买就买吧，不过事先说好了，只能买一头，就按知夏说的，母牛优先，你们可别又给我整超标了。” 家里不论什么事，只要有女儿参与，就存在着很多的不确定性，这要是没怀孕还能跟着去牲口行把把关，自从怀上之后，时不时的犯懒，连门都不大想出了。 第240章 争取优惠 知夏知道娘这话是在点她，便满口答应。 “行，这次我保证不超标，娘说多少就是多少。”转而望向林寄明“今天里正给我介绍了几个开荒山的人，明天一早我还得给这几个人做安排，爹明天先帮石头叔和大哥将豆腐豆花送镇上去再回来接我吧。” 除了清理荒山上的灌木杂草，还得建个院子用来养蚕呢。 院子墙体用泥砖，为了保证多雨的季节屋内不漏雨，就必须得用到青瓦才行。 省的每次下雨还得修修补补，担心这担心那。 反正开荒建房种树，十几两是没跑的，不过做买卖嘛，总得有点投资。 这丝绸要是真被她织出来，规模养殖之后，不出两年就能连买荒山的钱一起赚回来了。 …… 次日一早，林寄明将五福和刘石头送去镇上返回家中，知夏刚将几个干活的人安排下去。 这些人第一天来家里干活，担心他们弄不明白要怎么做，便跟来家里干活的赵松全交代了句，让他帮忙盯着点。 赵松全来杏花村帮了一年多的忙，这一年来，跟知夏这个外甥女相处的时间比他自己亲闺女还多，早已经形成了默契，她想要做什么，只要一开口，他便能很快明白过来。 立马就领着那七人去荒山干活了。 知夏又给了彩云一个钱袋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一袋子铜板。 “彩云，今天上午我不在家，等会要是有人拿了桑树来，你帮我全部收着，出价就按昨天的标准来。” 她要跟老爹往牲口行去，带个丫鬟完全没必要。 本也不是啥千金小姐，力所能及的事情习惯了亲力亲为，实在矫情不起来。 彩云抱着钱袋子福身。 “是，小姐。” 将家里的事情交代妥当，知夏便跟林寄明出发往牲口行去了。 仍是去年那家钱记牲口行，接待他们的，也仍是去年那个被知夏抬到高处，为了面子不得不送他们两头小猪的李掌事。 林寄明和知夏还是去年上半年来的，李掌事记性好，远远的看到父女二人，抬手揪了揪唇边的胡子，笑的心事重重。 寻思待会要怎么宰……招待父女二人呢。 “林老弟，林姑娘，今年怎么就你俩来了？” 知夏跳下骡车，笑着走向李掌事，“李掌事好记性，我还以为您不记得我们了呢。” 女孩脸上的笑容天真烂漫，看着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李掌事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姑娘这话说的？您二位可是我们牲口行的贵客，李某别的本事或许没有，这记人的本事还是有点在行的。” 知夏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奖。 “那您可太厉害了，我要是不见个几次，隔这么久肯定就忘了，能将人记住本身也是个本事。”还转头问林寄明，“爹，你说是吧？” 林寄明没想到女儿跟李掌事聊的好好的会将话递给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女儿要卖什么关子。 愣了愣，还是点头说，“没错。” 谁都喜欢听好话，李掌事也不例外，不过却也没完全在马屁中迷失自己，他朝着牲口行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今天来，是要看什么牲口？” 知夏小声说，“我们今天可是来跟李掌事做大买卖的。” “哦？”李掌事双眼一亮，“愿闻其详。” 知夏便随着他往牲口行走边说。 “这不我爹想着今年在家的时候多，想多种点地，多养几头猪，到过年卖出去也能多赚点银子嘛，我娘寻思家里骡子要拉车也挺辛苦，就让我们再买头小牛回去，长大了还能给骡子分担分担压力，不过我娘这次给的预算有限，待会李掌事可得给我们报个公道价。” 听到知夏不仅要买猪，还要买牛，李掌事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那是一定的，我哪次报的价不公道？姑娘要是在我这儿都能买贵，去别地儿只会更贵了。” 林寄明走在后头，跟着李掌事将牲口行整个转了一遍，挑了一头三四个月左右的小牛，二十只猪和八只羊。 “今年的牲口价钱跟去年比如何？” 李掌事放慢脚步耐心跟他讲解，“去年风调雨顺的，附近人家收成尚可，年成好的时候，牲口需求多，价钱也会适当涨一涨，所以今年的价，比去年略有上调，小牛的价倒是没变动，东家将小猪的价涨了十文。” 去年刚断奶的猪是一百二十文，稍大一些的一百六十文，今年各涨十文，那就是一百三十文的一百七十文了。 “羊呢？”知夏问。 “小羊去年是一百一十文一只，今年也涨到一百二十文了。”李掌事回答。 在南镜，猪的地位比较高，除了吃，还能用来祭祀，而羊普遍不用作祭祀。 再者，同月龄的猪比羊体重个头都要大，一头猪养大能长到几百斤，山羊连过百都困难，成长周期，羊甚至比猪还略长。 这些都决定了，幼年猪比幼年羊的价钱略高。 不过成年羊的肉价，又要略高于成年猪，只不过体重小，猪肉以量取胜。 知夏笑望着他。 “我们都是老顾客了，李掌事还不得以去年的价钱跟我们做买卖？” 李掌事笑的一脸为难，“姑娘这话说的？价钱都是东家定的，我们可没有随便改价钱的权利。” 知夏撇嘴，“去年我们买骡子让您送小猪的时候，您也这么说，好歹也是老顾客了，半点福利都没有，难免叫人寒了心。” 李掌事更为难了，他没想到十几岁的小姑娘，竟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 “今年和去年行情真不一样了，我要是还跟去年一样，会被东家罚的。” “李掌事这样能干，我要是你东家，肯定舍不得罚你，只会夸你会做买卖呢。” 知夏继续跟他争取优惠。 “去年买了骡子，掌事送了两只猪，算下来三百二十文，今年又买了这么多牲口，我刚在心里算了下，如果按照去年的价，共计二十一两又八百八十文，按今年的价，就是二十二两又一百六十文，其实也就相差了二百八十文，对于二十多两来说，九牛一毛了，接连两年给李掌事做了这么多生意，可不得按同样的规格来？” 第241章 算错了 知夏算的太快，说的也太快，李掌事的脑子还未转过弯来。 “啥规格？” “我们是老顾客对不对？”知夏问他。 李掌事自然是承认，“对。” 知夏又问，“附近几个村子里，像我们家这样，每年来给你做二十多两银子买卖的人多不多？” 李掌事摇头，“不多。” 知夏再问，“那您是不是得维护好我们这些老顾客？” 李掌事神色端正，“那是自然。” “那不就是了？老顾客给的价，肯定不能和普通散户相比不是？” 知夏循循善诱。 “这样，价钱您就还是按照去年的来，共计二十一两又八百八十文，我也不要李掌事给我抹零了，您另外再送我两只羊，两只羊也就两百二十文，比去年送的两头小猪还便宜一百文呢，如今我们家在村里还有些话语权，往后谁家要是想买牲口，我肯定给李掌事转介绍呀。” 她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保证。 李掌事被她说迷糊了，皱着眉头掰了半天手指头，最后让人给他拿了个算盘来。 林寄明看在眼里，不由抬手挡住了唇边的笑意。 就姓李的这脑子，怎么可能转的过他闺女？ 恐怕早被女儿那一连串的数字给绕迷糊了。 知夏见状，忙上前给李掌事按照去年的价钱报数，两人汇了个总之后，李掌事疑惑的拧起了眉头。 “还真是二十一两又八百八十文？” 知夏一笑。 “那还能有假？我们家也是做买卖的，算账我在行着呢，您看我都这么爽快了，您也爽快点呗，还得尽早赶回去跟我娘交差呢。” 李掌事想了想，寻思两头羊也就二百四十文，总归是没去年贴的多。 “行吧，往后姑娘这边要是有人要买牲口，可得给我介绍介绍。” 知夏满口答应。 “李掌事放心，一定会的。” 最终，父女二人以二十一两又八百八十文的价，购入了一头小牛，二十只小猪，十只小羊。 知夏坐在骡车外，手里牵着那头小牛，小羊和小猪全部用麻袋装着码在车厢里。 骡车离开了一小段距离，知夏才笑望着林寄明。 “爹，怎么样？我说了娘给的二十二两除了买头小牛之外，还能买二十只猪十只羊吧？” 林寄明一脸笑意。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这张嘴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钱记牲口行。 李掌事拿着算盘拨了半天，才终于将刚才的糊涂账算明白。 原本东家说猪和羊今年可以适当涨涨价的，他刚才涨十文就是想自己也能多拿点抽成。 却没想到被那小姑娘一绕，不仅少赚了二百八十文，还搭进去两只羊，加起来都有五百二十文了。 “哎呀，草率了！刚才咋就没想明白呢？”李掌事心疼的不行，照刚才这么一算，他至少少赚了两百文。 旁边一小厮忙问，“李掌事，咋了？出啥事了？” 当着下边人的面，李掌事当然不能说自己刚才被一个小姑娘绕进去少赚了钱，否则多没面儿。 他蹙着眉。 “没事，就是有些地方的账算明白，现在已经算明白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小厮抓着脑袋。 “哎，好。” …… 回到家，赵玉珍望着那一群的小牛小猪小羊，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么多居然连二十二两都不到？你诓我的吧？按去年的价，也得二十二两三百文了。” 知夏又在心里仔细算了算。 “呀，我算错了！” 赵玉珍抬眼看她。 “哪里算错了？” 知夏看着她，“我今天跟李掌柜算的时候，起初要加十文的猪没加价，后面是用今年的总价减的二百八十文涨价，原本按去年的价应该是二十二两八十文，最后二十一两八百八十文的价成交，相当于小猪只花了一百五十文一只，比去年还便宜十文，足足少算二百文呢。” 也不知道那李掌事这会算明白没？ 她当时站在旁边报数，是真没意识到这点，那李掌事不知道怎么绕着绕着，也跟她一起绕进去了。 赵玉珍愣了愣，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夫妻俩都跟傻了一样。 “结账的时候，那李掌事自己没算？” 知夏忙说，“那当然是算了的，不过是我给他报的数，事后他自己又算了一遍，但好像也没发现。” 赵玉珍想了想，“既然已经买回来了就算了，能成交就说明亏不了，往后村里有谁家要买牲口，你给他多介绍两单生意就行了。” 知夏点头，“只能这样了。” 看着林寄明安顿好刚买回来的牲口，又将彩云收的桑树枝条剪下，跟昨天一样扦插到地里，便让林寄明扛上那些带根的桑树，便领着金宝和虎妞一起去了荒山种树，顺便看一看大家伙的开荒进度。 两只狗如今都已成年，主人家舍得给粮，养的极为壮实，也通人性。 知夏喊它们往东，绝不往西。 “金宝虎妞，我们比赛，看谁先到荒山。” 知夏说完，撒丫子狂奔，金宝和虎妞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兴奋的叫着迅速跟上。 没一会，一人两狗气喘吁吁先到了荒山。 放眼望去，在赵松全的带领下，一上午的时间，荒山已经清理出来了一大片地方，清理出来的杂草和灌木，全都被堆放到了一处，晒干之后好扛回去当柴火。 “大家正忙着呢？” 众人回头望向她，“知夏来了。” 知夏继续往众人的方向走，“今天上午梁大娘有给你们送水来没？” 大家一脸感激。 “送了，不仅送了水，你娘还让她给我们送了豆花呢，这一天也没多少活干，倒是叫你们破费了。” “嗐，我娘这不也是担心大家饿着肚子干活难受么？中午大家就在家里吃，饭管够，晚上恐怕就得回家吃了，我们家里人多，如今我娘怀着身孕，梁大娘从早忙到晚的也辛苦，大家体谅体谅，不过下午会给大家煮上酒酿圆子。” 没想到在林家大房干活伙食能开的这么好，难怪村里那些人挤破了脑袋也想来混个工。 这要是将来真能在这里做上长工，日子不知道多舒坦呢。 众人听到这里，干起活也更加卖力。 “能吃上一餐饱饭，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 第242章 你们不合适 几天时间，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将能找到的桑树挖了个遍。 知夏的荒山已经种下了一百多棵桑树，虽然还不算多，但总算是成功了一小步。 陈家的泥砖全部做好之后，陈家派了陈二花来跟知夏约去高岭村的日子。 高岭村坐落在大山中，进山的路并不好走，甚至还得穿过一段一旁是陡崖的路。 那段路左边是陡直向下的悬崖，目测十多丈高，底下生长着不少植物，另一侧是高耸入云的密林。 陈二花第一次走这种路，吓的紧紧拽着陈大牛胳膊上的袖子，根本不敢往左边看。 知夏则往身后看了眼。 “金宝，虎妞，你们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彩云走在最后。 “小姐，你也小心。” 知夏点头，继续往前走。 那段险路约莫有二十丈远，走过这里之后，剩余的路虽也不平坦，但都相对安全。 有金宝和虎妞在前面探路，倒也安全，一路上并未遇到野兽啥的，几人很顺利的来到了高岭村。 跟村口的人问了何老二家的住处之后，继续往深山的方向走。 何老二家住在半山腰的位置，与高岭村其余人家并不常走动，一家人窝在深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知夏顺着那座山爬到何老二家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就算对秋水村的人失望，也不用住到这里来啊，这要是想要往镇上跑一趟，得下多大的决心？ 半点不考虑子孙后代的死活啊。 仔细打量着这家人的房屋和穿着，从外表看，就是条件普通的农户，但家里屋舍整齐干净，大人小孩身上穿着的棉布衣服也还算体面。 院子里的人远远的看到有生人往自家走，立马警惕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问他们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看着二十岁上下。 望着院子里几个男女小孩满脸戒备的目光，陈大牛忙介绍。 “我叫陈大牛，是杏花村人，旁边是我的妹妹陈二花，还有同村的妹妹林知夏和彩云姑娘，请问这里是何老二家吗？” “杏花村人？” 那男人有些疑惑，他们平日里跟杏花村也没啥交集，咋还有杏花村的人找上门来？ 他戒备心很重。 “你找何老二做什么？” 陈大牛解释道，“是这样，知夏妹妹想学养蚕，我媳妇儿是秋水村人，她说之前何老二在秋水村养过蚕，后面因为一些变故搬来了高岭村，这才叫我们上门来问问，看老二叔愿不愿意指点一二。” 听陈大牛说他媳妇儿是秋水村人，那男人拧起眉头。 “你媳妇儿叫啥？” 陈大牛忙说，“她叫何腊梅，原本她今天是想亲自来的，考虑到如今怀着身孕，就没让她跟着我们跋山涉水。” 男人无比诧异。 “腊梅成亲了？” 话音落下，只见他眉心一蹙，瞧着有些失落，又有些痛苦。 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望见儿子的神情，叹了口气，上前打开院门。 “几位先进来吧。” 几人忙道谢。 “多谢伯母。” 妇人应了一声，又赶忙让儿子去后山喊何老二。 知夏和彩云将带来的几样礼品放在桌上，有糕点，有几斤肉，听何腊梅说何老二好酒，还带来了果酒和白酒。 她继续打量着这个院子，虽然是普通的农家小院，但院里的人气色红润，精神饱满，能看出来，何老二家的条件不错。 许是之前被人眼红针对过一次，如今变低调了。 “伯母贵姓？” 妇人一边提着桌上的茶壶给几人倒水一边说，“哦，我姓庄。” “庄伯母家里还在养蚕吗？” 见庄氏脸上出现了谨慎的神情，知夏忙解释。 “伯母，我没恶意，真的只是好奇问问，你们家之前在秋水村的遭遇我也听腊梅姐姐提到过，我们不是那种人。” 庄氏叹了口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知夏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人家戒备心这么重，又不大想说，她当然不能继续问，一边喝茶一边继续等着。 没一会，何老二就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刚才那个年轻人，眼眶依稀泛着红。 几人见到他，忙起身打招呼。 “伯父好。” 何老二应了声，看向陈大牛。 “你就是腊梅的丈夫？” 陈大牛点头，“是。” 何老二又问，“她和何家另外两个孩子如今可都还好？” 得知何腊梅父母双亡，他每次去镇上，都会绕到秋水村去看看他们，偶尔也会给他们带点吃食。 何腊梅那孩子是个能干的，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撑起了那个家，自从她大了些后，他便去的少了。 “都挺好的。”陈大牛说，“腊梅如今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她和知夏妹妹合伙在老街开了一家铺子，小姨子如今在铺子里做工，小舅子负责看管家里的麻田，我会经常过去给他帮帮忙。” 何老二满脸欣慰的点了点头。 算起来，腊梅今年十九了，玉梅十四，丰年也有十二，玉梅没嫁人的时候，日子就已经慢慢好转，如今嫁了人，她这丈夫看起来又是老实能干的，有夫家人撑腰，姐弟几个日子应该更好过了才是。 “我听小虎说，你们是来找我学养蚕的？” “是。”陈二牛指着知夏说，“这就是跟腊梅合伙开铺子的知夏妹子，她在家里种了不少桑树，想跟您学学如何养蚕。” 何老二打量了那姑娘好一会，这才说，“你们随我来吧。” 说完，转身往后山走去。 几人见状，领着两条狗赶忙跟上。 庄氏见当家的领着几个年轻人走远，这才看向何小虎。 “别难过了，早就说过你们不合适，中间虽然隔着好多辈，可到底是同宗，你这边为了她不肯成亲，人家该成亲还是成亲了，可见心里根本没那想法。” 何小虎红着眼眶。 “要不是你和爹反对，说不定现在跟她成亲的就是我了。” 庄氏忙说，“说啥呢？都说了你们出自同宗。” 何小虎紧接着反驳道，“如今我们已经从秋水村搬出来了，就算我俩成了，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又有谁能说到我们的闲话？” 第243章 母女俩都有生意经 庄氏再次叹了口气，“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人家已经成亲了，孩子都怀上了，再说，就算你俩成了，你能跟刚才那个陈家小子一样，时不时去秋水村帮忙？从高岭村下去一趟可不容易。” 何小虎哭了起来。 “娘，我好难过。” 庄氏拍了拍他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现如今你也快二十，该收心了，得空娘就去找个媒人，等你有了媳妇，就不会总想着她了。” …… 知夏几人跟着何老二来到后山，后山果然建着几间不起眼的矮屋子，二月的天还没到蚕卵孵化的时候，蚕卵都还未孵化。 何老二指着一个个圆盘上芝麻粒一样的蚕卵。 “这些是蚕卵，等到三四月天气彻底暖和起来，孵化之后就成了蚕，从蚁蚕到吐丝作茧，需要一个月左右，从蚕茧到蚕蛾，大概又需要十到十五天，蚕蛾羽化之后就会开始交尾，雄蛾交尾结束就死了，雌蛾一般在交尾几个时辰之后开始产卵，一只雌蛾大概能产几百到上千枚不等。” “雌蛾产卵之后呢？”陈二花好奇问。 “也会死。”何老二说，“蚕蛾的一生很短，破茧羽化从交尾到产卵，大概会在三到五天里完成。” 陈二花很是诧异。 “破茧三到五天就为了产个卵，图啥啊？” 知夏虽也惊讶，却还是将此行的目的问了出来。 “那养殖的时候需要注意点什么？” “不宜过热，也不宜过冷，不能直接喂食带有水珠的桑叶，还要及时给它们清理粪便……” 何老二说的细致，知夏听的也认真，未免自己会忘记，还用随身带的纸和炭笔将要点一一记下了。 听完后，她看向何老二。 “不知伯父这里可有多余的蚕卵？我想跟您买一些带回去试试，前期不需要太多，有两三百个蚕卵都行。” 这会都快到二月中旬了，等到三四月，蚕卵就孵化了。 家里前阵子种的桑树目前看着都像是存活了，个别种的早的，树干上已经发出了芽点。 至于扦插的树枝，时间还短，现如今一直在洒水保持湿度，等到月底才能知道有没有生根。 “钱倒不必，你们往后多念着点腊梅的好就行，从前她爹娘在的时候，我们两家人关系还不错，也算是她半个娘家人。” 何老二用桑叶给知夏弄了些蚕卵。 “先将这些带回去养着吧，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往后可以来这里问我。” 知夏双手接过。 “多谢伯父。”转而又问他，“伯父这边每年养蚕，利润大吗？” “一家人糊口还是够的。”何老二说，“经历了秋水村那件事，我们一直谨小慎微，也不敢弄太多，家里养的这些蚕，一年织个五六匹布，送去布庄回收也能赚个十一二两。” 一匹丝绸宽二尺二（约0.7米），长四十尺（约11米），五六匹才卖十一二两，那岂不是一匹才二两？ 布庄往外头卖可不是这个价，根据品质好坏，差一些的都得五六两一匹了。 这其中的利润空间，可真够大的。 “正好我这边也需要丝绸，往后伯父家里要是有货了，可否按照布庄的价回收给我？” 何老二不解。 “我以为你养蚕，是想跟我们一样靠织布赚点钱。” “并不全是这样。”知夏说，“我跟腊梅姐姐合伙开的布艺铺子需要用到丝绸，我想着外面布庄拿货太贵，为了降低成本，就想试试自己养蚕缫丝，正好腊梅姐手里有织布的技术。” 听到这里，何老二点头。 “行，回头将丝绸织出来了，我叫我儿子给你送下山去。” 知夏一笑，从钱袋子里掏出二两银。 “蚕卵伯父不肯收钱，还教了我这么多养蚕的技巧，这二两银就当是我放在您这儿的定金，等布料到手，咱们多退少补就行。” 何老二见状，也没推辞，大大方方收下了。 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知夏也没多逗留，山路不好走，早些回去好早些安顿手中的蚕卵。 临走前，她还跟庄氏讨了一块旧布，小心翼翼将包裹着蚕卵的桑叶包好，跟何家人告辞离开了。 …… 眼下荒山那边养蚕的屋还没开始建，装着蚕卵的木箱被知夏放置在自己屋内，方便随时观察。 屋外，赵玉珍摸着自己的肚子跟林寄明商量。 “去年我们家种的苞谷产量还挺高，这马上到三四月也要下种了，苞谷和黄豆都可以多种点，再顺带种两亩地的花生，家里鸡鸭猪都得不少吃的对付，咱们家水田不多，就靠着些旱地了。” 林寄明点头，“行，上个月找人开了七八亩地种油菜，到时候再找人开个一二十亩出来种苞谷和黄豆。” 赵玉珍抬头看了看天。 “我瞧着最近雨水不多，今年的水田也不知道什么行情，前两天让大哥二哥带了点苞谷种回赵家庄种去了，你要不要去跟里正讲讲，让他出面叫村里人也尝试着种点苞谷？” 林寄明想了想。 “村里人各有各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种。” 赵玉珍声音平和。 “种不种的，肯定得他们自愿，就算有些不愿意种，想来有部分人是愿意去尝试的，隔壁刘氏和桂婶都找我买了种，去年他们都是尝过咱们家玉米饼子的，直接吃硬邦邦的口感确实不好，但磨成粉做成饼子，掺点白面发酵起来香的很，总比咱们以前吃过的窝头强不是？” 林寄明点头。 “比窝头强多了，关键产量还高，唯一的缺点就是种太贵。” 赵玉珍早就计划好了。 “这个也好解决，咱们家留的种就算种上二十亩地，应该也还能剩下不少，到时候将余下的种交给里正，价钱低一些，让想种的人家一家匀一点去，等到丰收的时候，再以一文五的收价将村里的苞谷收回来送到磨坊磨成粉，转手五文一斤卖出去，咱们光是差价都能赚不少了。” 糙米都八文一斤了，加工后的苞谷粉卖五文肯定能有市场。 第244章 睡不着觉怪枕头 林寄明有些不确定。 “黄豆都收到四文五文一斤了，苞谷一文五一斤，村里人会同意吗？” 赵玉珍望着他，“苞谷轻轻松松亩产上千斤呢，黄豆能吗？现在种苞谷的没几家，贩子收的也少，只要勤快点，一家种上两亩地好好饲弄，就算按亩产一千斤算，两亩地种出来能卖三两银子了，你之前种了那么多年水田，啥时候卖过这么好的价？” 不算不知道，听赵玉珍这么一算，林寄明自己都想种了。 他终于知道女儿这么会算账是随了谁。 媳妇儿深藏不露呢。 “行！”他站起身，“我去找里正谈一谈，他要是同意了，直接将他叫来家里。” 说完，大步出门去了。 知夏从屋里出来。 “娘，你和爹刚才说啥呢？” 赵玉珍：“家里留了不少苞谷种，我让你爹去找里正，低价分给村里人种，年底按一文五的价钱收回来磨成粉，再以五文一斤卖出去赚个差价。” 知夏满脸赞同，“好主意啊，村里人能赚点，咱们也能赚点，也不用费多大劲，到苞谷丰收的时候嚷一嗓子，他们就全剥好送来了，反正咱们家有骡子有牛的，回头再买个大磨盘自己加工就行。” 别的买卖或许有风险，粮食买卖是不会亏本的。 实在卖不了那么多，家里牲口鸡鸭都能吃完。 赵玉珍点头，“就是这么想。” 她也不打算分太多，分个两百斤出去，大概能种个四十亩左右。 到年底一亩的苞谷按一两五钱回收也就是六十两，全部按五文的价卖出能赚二百两，减去六十两的本钱，也有一百四十两的利润，人工这些全部算进去，也至少能赚个一百三十两了。 一年赚一百三十两，很可观了。 今年行情好的话，明年还能再增加。 不到两刻钟，林寄明回来扛了两百斤苞谷种去了里正家，里正紧接着就在村里下了通知，让各家去一个代表到村口集合，他有事要讲。 赵玉珍怀着身孕，不好往人多的地方挤。 五福和四海不在家，林寄明又要忙着给家里的牲口弄吃食，再说里正召集村民，肯定是说苞谷的事，他实在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就让知夏这个闲人顶上去了。 知夏到村口的时候，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程氏牵着林耀祖正站在不远处跟人唠嗑，看到知夏来，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知夏半点不肯吃亏，马上就翻回去了。 之后站到了距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以免这尊瘟神招惹到自己身上来。 沈纪之站在山坡坡的位置打量着人群，他的脚边，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人都到齐没？” 大家伸长脖子到处看。 “应该差不多了吧。” 沈纪之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既然人到的差不多，那我就先说了，要是有个别没来的，事后大家代为转达。” 有人好奇问他。 “里正，到底是啥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是啊，你都好久没这样将大家伙聚到一起过了，可是有啥好事？” 望着大家伙一脸期待的神情，沈纪之笑着说，“是这样，我听人说苞谷产量高，亩产能达到千斤以上，而且对地的要求也不高，旱地就可以种，我寻思这要是真，咱村里人种上的话，将来至少是不用饿肚子了。” 有人迫不及待问。 “可是寄明家里去年种的那苞谷？” 沈纪之点头，“没错。” 又有人说，“他们那苞谷我见过，也剥了尝过，产量高是高，可粒儿那么大，又硬邦邦的，熬粥都熬不烂，还不如糙米软乎呢，咋吃啊？” 沈纪之哈哈一笑。 “我刚也试了，直接吃口感确实不咋地，喂鸡喂鸭还是没问题的，人吃的话可以磨成苞谷面，而且我也事先去找了寄明，他说回头大家要是不吃，到下半年将苞谷剥下来晒干之后，他可以以一文五的价全收了，相当于无后顾之忧，你们想，一亩产千斤，那就是一千五百文，旱地上啥玩意儿能种出来一两五钱银子？就是水稻都不一定啊。” 大家一想，是这么个道理。 “他真答应收那苞谷？” “寄明的为人大家难道还信不过？再说我啥时候诓过你们？” 沈纪之指着身旁两个麻袋。 “多余的话我也不讲了，这里是两大包苞谷种，我自家留了四升，来之前我也已经称过了，我们家的升子，一升苞谷一斤半，十二文一升，大家要是信得过我的，可以买点种子回去试试，等这两百斤分完，去镇上买可就得二十三文一升了。” 大家伙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渐渐地有人动了心思。 “里正，我信您，给我也来两升吧。” “还有我。” “我也要，一亩地一两五钱银子，两亩地就是三两，正好我家四亩旱地，我要是全种上，岂不是能赚到六两？” “这么一听，种苞谷还挺能赚的，我也要我也要。” 挤在前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一会便将苞谷分完了，刚才还犹豫不决的人再想要也已经没了份。 里正将苞谷都分发下去之后，又跟大家伙交代苞谷种植要注意的事项。 “苞谷喜肥水，怕涝，喜温热，种之前先将土翻透下一遍底肥，可以增加产量，再就是平日里注意除草就行了，大家常年摸锄头把的人，其余不用我说应该也都懂了。” 知夏见这边事情已了，也没多待，转身回老宅去了。 程氏和新屋隔壁的邱氏刚才唠嗑站的远，听完里正讲的话正犹豫呢，转过头两百斤种就已经分完了。 邱氏急的直跺脚。 “哎呀，你说你啥时候拉着我唠嗑不成？刚才一个不留神，苞谷种就没了。” 程氏却不认同她的话。 “啥叫我拉着你说？我拿刀架你脖子上不让你去买种啦还是咋的？你这婆娘，拉不出屎怪茅坑，睡不着觉怪枕头，自己一身绿毛，说别人是妖怪。” 说完，拉着林耀祖扭头就往老宅去了。 苞谷种产量这么高，老宅去年种了，说不定留了种，镇上二十三文一升价也太高，当娘的找儿子要几升苞谷他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第245章 十二岁要什么稳重？ 程氏牵着林耀祖来到老宅门口，伸长脖子往里面瞅。 “寄明啊，你在家吗？” 她的声音很大，刚回到家的知夏和赵玉珍对视一眼，都没有立即应她。 “娘，爹呢？” 赵玉珍往屋外看了眼。 “你爹这会不在家，荒山那边有不少苜蓿草，他说去割回来喂猪，这会怕是听不到那老太婆的声音。” 知夏皱了皱鼻子，面上有些不耐烦。 “隔三差五往家里跑，没啥好事也就算了，总想着使坏，真烦人的很，她要不是爹的亲娘，我才不管她是不是长辈呢，早打出去了。” 赵玉珍望着她，“只要不招惹到你身上来，不用管她，让你爹来对付，我瞧着你爹也不是个愚孝的，你阿奶找了他那么多次，除去年农忙帮了几天，其余时候也没讨到啥好处。” 知夏自然知道。 “我才懒得管她，晦气。” 林寄明没有听到程氏的声音，后山巡山的金宝和虎妞却听到了，一边汪汪大叫，一边往家里狂奔。 狗吠声由远而近，程氏望着从后院来势汹汹的两条狗，吓的拉着林耀祖就往新屋跑。 “耀祖快走！你大伯家的疯狗来咬人了。” 知夏从屋里出来伸长脖子往外望，见程氏和林耀祖跑的跌跌撞撞，而金宝和虎妞还跟在他们身后吓唬，哈哈大笑起来。 “娘，阿奶又被金宝和虎妞赶走了。” 屋里，赵玉珍无奈的笑了笑。 金宝和虎妞这两只狗，跟着知夏都学精了，自从第一次赶走程氏和林春杏得到了红烧肉之后，每次她俩来都要吓一吓。 不过咬人的时候倒是没有。 顶多含着衣角吓唬吓唬。 将程氏吓的回到新屋紧闭院门，金宝和虎妞才摇着尾巴来到知夏面前。 知夏一边笑一边摸着两只狗的脑袋。 “乖，等会都有肉吃。” 刚才还一脸凶狠的两只狗，这会在她面前温顺的跟个乖宝宝似的，一个劲儿的在她腿边蹭。 两刻钟后，林寄明挑着塞的满满的一担苜蓿草回到家。 赵玉珍扶着腰从屋里出来。 “回来了。” 林寄明抬头望她的方向看了眼，笑着应道，“哎。” 赵玉珍往院门口的方向瞥了眼，“你老娘刚来过了，不知道来家里干啥的，刚到门口，又被金宝和虎妞吓了回去。” 林寄明愣了愣，往新屋的方向望了眼，隐约猜到什么，又继续将猪草从箢箕往外倒，等会用铡刀切碎，拌豆渣、苞谷碎和潲水一煮，就可以用来喂猪了。 “我估摸着是苞谷的事，恐怕是想找我要种。” 赵玉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咱们家苞谷种也只够自家种的了。” 也幸好有去年那几亩地的苞谷，不然家里没种水田，鸡鸭吃的都不够。 林寄明笑望着她，“放心吧，我有分寸。” 赵玉珍在桌边坐下，“你也别怪我厉害，我从前啥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个好的，我将她接到家里亲自照顾都行，你看看自从你回来之后她都挑了多少事？更别说你没回来的时候了。” 林寄明面上闪过心疼。 “过去那些年，你辛苦了。”转而又说，“如今分了家，新屋的事自然有水生去操心，之前签的十四年才过去一年呢，尽孝心的事，暂且还轮不到我。” …… 眼见着之前扦插的桑树枝已经快一个月，知夏时时过来观察，枝条一天一个变化，一个又一个绿色的芽点从枝条上冒出，她见状，立马用家里堆的肥料兑水浇灌喷洒，给枝条提供养分。 没几天，叶片便从芽点中长出，还越长越大越来越茂盛。 转眼到了三月中旬，如今正是种树的好时候，知夏用小铲子从沙土中铲了一根枝条出来抖干净沙子瞧了瞧，枝条根部，长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白色根系。 望着这些根系，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我成功了，我学会扦插了！”她扔掉铲子，拿着长满了根须的枝条就往家里跑，迫不及待想跟赵玉珍分享这个好消息，“娘，我扦插的枝条生根了！” 想着家里再过四个多月就要添丁，为免往后再折腾，在东边修建四海那间青砖房的时候，并排多起了一间留着将来给小四住。 目前这两间屋都已经修建好，四海也搬进了他的新屋。 因为要将之前几间土砖房一并推掉重建的缘故，林寄明和赵玉珍暂且搬到了四海隔壁那间新屋。 等到正厅和正屋修好，两人再搬回正屋住。 知夏大喊着往这边跑的时候，赵玉珍正在给知夏种在院墙边的花花草草浇水。 回头望着她跑的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由念叨了一句。 “挺大一姑娘了，就不能稳重点？” 知夏没心没肺的咧嘴笑着，“娘，十二岁要什么稳重啊？再说我现在不是在家里么，在外边我可不这样。” 她一边说着，上前挽住了赵玉珍的胳膊，还献宝似的将桑树枝拿到她面前。 “你看。” 赵玉珍望着枝条根部满满的白色根须，笑着说，“没想到这种细致活愣是被你给整明白了。” “那可不？”知夏拍着胸脯说，“我现在老有成就感了。” 赵玉珍倒是没打击她的积极性，而是提醒她，“那还不赶紧趁着最近天气好种山上去？扦插的苗那么密，早些分栽，树苗也能早些长大。” 知夏转身就往后山跑。 “得嘞，我这就喊人种树去了。” 现如今荒山那边用来养蚕的院子已经搭建好，一个多月前种的一百多棵桑树，因为养护的好，后期肥料给的足，再加上气候合适，已经发了许多嫩叶嫩枝。 下个月就要入夏，天气也马上要炎热起来了，小苗经不住暴晒，知夏便让人将桑树小苗种在稍稍背阴一些的地方，还计划叫人在林寄明之前捕鱼的河边挖了一条沟，将河里的水引到荒山脚下，并叫他们在荒山脚下挖一个大水池，方便储水用来灌溉桑林。 从开荒山、养护桑树、建泥砖青瓦房到挖沟挖水池，这些活看着不打紧，真正操作起来极费工夫。 之前来家里开荒山的七个人，从二月初忙到三月中旬，一日未停歇过，不过有活干意味着他们有钱赚，一个月三百文，一年就是三两六钱银子，对于家里来说，这是一大笔收益。 第246章 主要还是想摘花吧？ 知夏给工钱爽快，该多少就是多少，在林家干活相当于是铁饭碗了，村里人多，为了不让别人将他们挤走，一个个干的也卖力。 知夏担心这些人忙的病倒，还给他们每个月设了三天假期，七人轮流休息。 …… 自从最开始那两只兔子生的第二窝也开始生产，家里的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短时间内迅速暴涨到了一百多只，每天光是给兔子弄吃的就让人头疼不已。 知夏在赵玉珍的催促下再次往镇上跑了趟。 “李大叔，金杯楼这边兔子卖的如何？” 李万福双手叉着腰，挺着圆圆的肚子，“这兔肉鲜嫩，剥皮之后剁小块爆炒红烧味道都不错，客人也喜欢，你两个月前送的那十只兔子，两天工夫就卖完了。” 知夏望着他。 “那李大叔可有想过长期合作？我们家饲养的兔子已经形成了规模，大叔这边若需要，每天可以定量给金杯楼提供三只，正好我大哥天天要往镇上跑，到时候可以叫他送来。” 一天三只，一个月就是九十只，去掉收皮毛的五文，就是一百三十文一只，一个月能赚十一两七钱银子，快赶得上老街的豆腐摊了。 这么算起来，家里又能多一个稳定进项。 李万福一听，三只兔子对于酒楼来说压力并不大，就点头应下了。 知夏跟他谈好，留下带来的五只兔子，领着彩云上了骡车，路过璞玉书院那段路的时候，看到漫山遍野开的正艳的桃花，忙喊。 “爹，快停一停！” 林寄明停下骡车。 “怎么了？” 知夏领着彩云从骡车上下来，笑望着他。 “爹，你先回铺子里去吧，我想去璞玉书院拜访拜访岑夫子。” 林寄明觉得女儿单独去拜访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不妥当，人多眼杂的，也担心别人传闲话坏了女儿名声。 “怎么突然要去拜访他？” “当然是有正事啦。”知夏示意他先往小食铺去，“爹别担心，还有彩云跟着我呢，再说斋舍虽是夫子住所，也不只有夫子，不少夫子家里有女眷呢。” 林寄明往彩云的方向看了眼，又嘱咐知夏在外多提防，才驾着骡车离开。 在他看来，书院这种清净之地，女儿跟着自己好歹也练了大半年的功夫，应该是无碍的。 知夏望着骡车远去，提起裙子便领着彩云往书院跑。 两人自然是不能从正门入书院的，而是直接绕到了桃溪山的后山，书院夫子的斋舍便在后山处。 后山斋舍不少，知夏不知道哪一户才是岑焕的住所，也不好贸然前往。 恰好有两个上了点年纪的老人拿着扫帚从不远处经过，看起来像是俩夫妻，应该是负责打扫斋舍的扫洒工，两人都是慈眉善目的。 知夏忙上前问，“老爷爷，婆婆，你们好，我想问问岑夫子这会在斋舍吗？”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那个老爷爷开口说，“岑夫子这会在书院教书呢，姑娘是岑夫子什么人？” 知夏忙说，“我弟弟是岑夫子的学生，正好路过璞玉书院，便想来问问弟弟的功课。” 那老爷爷点头。 “姑娘恐怕得等一等，这会快下堂了，今日岑夫子只有一堂课，应该会回来歇息片刻。” 话音刚落，书院便响起了钟声。 知夏略有些诧异，老爷爷对书院如此了解，恐怕在这里干了不少年，仔细一打量，他虽年迈，穿着却干净整洁，想来也是个讲究人。 “多谢老爷爷，您忙去吧，我就在此处等着岑夫子就行。” “哎。” 老爷爷应了一声，拿着扫帚跟那老婆婆一起离开了。 知夏领着彩云来到一棵大树下，没一会便看到岑夫子从书院的方向走来，她忙上前行了一礼。 “夫子好。” 岑焕看到她来，面上有些诧异。 “林姑娘如何来了？” 知夏面上带笑，“今日路过书院，见桃溪山漫山桃花，便想来找夫子打听打听四海的情况，顺便来问问桃溪山的桃花可摘得？” 岑焕浅笑了下。 “问四海事小，主要还是想摘花吧？” 知夏弯起眉眼嘿嘿一笑。 “就知道瞒不过夫子。” 岑焕转过身，将手背负在身后，望着眼前的漫山桃花。 “此前，桃溪山乃无主之地，自从璞玉书院坐落在此处之后便归璞玉书院所管，但归根结底，山上的桃树却不是璞玉书院所植，林姑娘若所需不多，去不起眼的地方摘一些倒也无妨。” 知夏一听，心下欢喜，忙朝着岑焕行了一礼。 “多谢夫子。”转而又抬头看向他，“不知四海……” 岑焕知道她要问什么，“林四海在书院内挺好的，和他接触过的夫子都夸他听话聪慧，跟同窗相处也不错，不必挂心，至于他学的到底如何，旬假结束之后，堂课的排名便出来了，到时自见真章。” 知夏点头，“辛苦夫子尽心栽培，那知夏便不打扰夫子休息了。” 岑焕笑了笑。 “去吧。” 知夏再次朝着他行了一礼，先领着彩云回小食铺拿容器去了。 书院方向，林光宗从围墙的窗洞里望见这一幕，眼底闪过鄙夷。 他当林四海是如何进入璞玉书院的呢，没想到是靠他姐姐在岑夫子面前卖笑得来的。 年纪不大，倒挺有手段。 正巧书院内又响起了钟声，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院墙处。 桃溪山很大，山脚下不起眼的桃树不少，知夏领着彩云拿了两个装粮食的小袋子以及两个篮子，没一会便装的满满当当。 一回到家，知夏先泡了二十斤糯米，随后将桃花一股脑倒出来浸泡祛除杂质清洗干净，放在竹盘上晾干水份。 待水分晾干之后，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用白酒冰糖以一定比例浸泡密封，封了五大坛放入了地窖中。 另一份则加入即将蒸熟的糯米中继续蒸一刻多钟，摊凉之后加酒曲按照糯米酒的方式密封发酵。 两者皆为桃花酿，只不过度数各有高低。 用糯米发酵的桃花酿，只需三四天便可开坛取酒，度数偏低，用白酒浸泡的桃花酿则至少需要一个月。 第247章 四海在书院打架了 桃花会陆陆续续开到四月，若第一批反响不错，知夏还打算再去桃溪山再采一些来制作第二批桃花酿。 自家今年也种了不少桃树，去年种的桃树都抽枝长的挺快的，想来明年就算不结果，也应该有花采。 厨房里，赵玉珍寻思五福和四海也快到家了，便将腌制好的鸡下了油锅，闻着从锅里飘散出来的阵阵香气，她往屋外看了眼。 “夏夏，今天有好东西吃了。” 知夏吸了吸鼻子。 “啥呀？” 她来到厨房，望着锅里裹着面糊被炸的金黄的鸡，满脸兴奋。 “原来是炸鸡啊。”她舔了舔唇，嘴里已经开始分泌口水，“好久没吃过了。” 赵玉珍笑了笑。 “去年年底家里杀了猪，担心肉坏掉，就除夕和元宵杀了两只鸡，其余时候都没啥机会吃，最近我让梁姐将鸡从鸡圈里抛出来养，偏巧这只跑院子里来了，我瞧着还挺嫩，适合裹面糊油炸，就又叫你梁大娘去抓了一只一起炸了。” 转而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兔子的事，你谈的咋样了？” 知夏直勾勾盯着锅里的炸鸡。 “李大厨同意了，明天开始，每天给金杯楼送三只兔子，我算了算，一个月九十只，除去回收皮毛的，一个月能赚十一两七钱呢。” “不错了。”赵玉珍一边眯起眼睛炸鸡一边说，“要是能稳定下来，倒也值得我们花一番心思，之前鸡舍猪圈总共就建了五间，如今家里鸡和兔都多起来，最近又有几只开始孵蛋的，还得让你爹喊人再沿着山脚多建几间备着才行。”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五福的声音。 “娘，我们回来了。” 赵玉珍应了声，“娘今天做了好吃的，让你石头叔去将顺平也喊来，等会一起吃。” 五福点头，“好，我这就去跟石头叔说。” 知夏从厨房里走出，见四海一直垂着脑袋，心下好奇，上前问，“四海，你咋了？明天放旬假，不开心？” 四海鼓着嘴摇了摇头。 “不是。” 知夏眨眨眼。 “那是堂课没发挥好？” 四海又摇头，“也不是。” 知夏觉得他看起来不对劲，蹲下身，抬起他的脸，小嘴旁的红肿清晰可见。 她一脸严肃的拧起了眉头。 “你这脸咋回事？和同窗起争执了？” 要是小争执倒也没什么，孩子间小打小闹很正常，她就担心书院那些孩子看四海小，合起伙来霸凌他。 这事可就严重了。 为了孩子身心健康，必须得重视起来。 四海摇头，生气的哼了一声。 “是林光宗，他今天到处跟人说，我进璞玉书院是因为……因为……” “因为啥？”知夏是个急性子，“你倒是干脆点说啊，咋还吞吞吐吐的？” “他说我能进璞玉书院，是因为姐姐讨好书院的夫子。”四海低下头，“我见不得他污蔑姐姐，就跟他打起来了。” 知夏一听，起身就开始撸袖管子。 “他居然敢打你！走，咱们去后院喊上爹，看我不揍扁他。” 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要有的，这种动手的事，喊上爹比较好解决，让她自己冲上去，就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去了新屋只有被打的份。 四海见状，忙拽住她的胳膊。 “姐姐，姐姐，我已经打过他了，真的打过了。” 知夏侧头望着他。 “可是比你伤的重？” 四海点头，转而又缩了缩脖子，比着手势说，“我好像下手重了点，他今天都被我打出鼻血了，眼睛也青了，脸也肿了，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 本以为姐姐听到他在书院打架的消息会生气，却没想到知夏“噗嗤”一声笑，蹲下身捏了捏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 “不错嘛，会保护自己是好事，夫子知不知道你们打架？可有说啥？” 四海摇头。 “林光宗确实去跟夫子告状来着，不过我跟他打架的时候用的都是巧劲，在大家眼里，我一直在跑在躲，他都是自己摔的。” 知夏神情怪异。 “所以，夫子信了？” 四海点头说，“那么多人给我作证，夫子当然信了，而且我比他还小三岁呢，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望着弟弟一脸无辜的样子，知夏哈哈笑着直呼解气。 林光宗这小子，要不是不方便动手，她早想打了，四海代她揍上一顿也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猖狂。 原本还担心四海在书院被被人霸凌呢，这小家伙看着傻乎乎，实际上也是个擅长扮猪吃虎的。 不错不错，颇得她真传。 摸了摸他的脑袋。 “快去将书袋放好，娘的炸鸡快好了。” 四海应了声，拔腿往屋里跑去。 赵玉珍当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你阿奶向来将林光宗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就指望他能给你们老林家光宗耀祖呢，这要是知道四海打了林光宗，待会恐怕要找上门来讨说法。” “他们要是好意思讨就讨呗，一个九岁的孩子，被一个六岁的孩子打的满地找牙，看是他们更丢脸还是咱们更丢脸。”知夏毫不在意，“再说这件事本就是林光宗有错在先，四海也是为我抱不平才打的他，等会他要是敢来，我还想跟他掰扯掰扯呢。” 赵玉珍面上带着轻笑，拉长尾音。 “你二叔家的光宗耀祖，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知夏一脸讥笑。 “还光宗耀祖呢，欺宗灭祖还差不多。” 就在这时，刚忙完地里活的林寄明扛着锄头从后院走来。 “啥欺师灭祖？” 知夏忙上前告状，“爹，四海刚说林光宗今天在书院到处跟人讲我坏话，说四海能进书院是因为我讨好书院夫子，四海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将他打伤了。” 林寄明半点不担心侄子。 “四海受伤没？” 知夏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一点点，那小子机灵着呢，跟林光宗相比，伤的算很轻的了。” 林寄明知道女儿的性子，看着好说话，却也重感情，四海要是比林光宗伤的重，她早坐不住了。 “四海没事就好。” 第248章 你将刚才的话给老子再说一遍 知夏观察着他的神色。 “娘说阿奶向来看重林光宗，等会怕是要找上门呢。” 林寄明冷着脸点头。 “找上来也好，正好我想问问他为何要说那些话，倒是省的我再去找他。” 这要只是单纯的打架也就罢了，林光宗居然在书院传女儿的谣言。 姑娘家名声，岂能儿戏？ 知夏望着他一脸慎重的样子，心底突然有些感动，还得是亲爹啊，这要是后爹，恐怕不会在乎她的名声。 刘石头安顿好骡车之后去后山喊来了正在院子里练字的刘顺平。 赵玉珍将炸好的鸡端上了桌。 “先吃着，梁姐的菜也马上好了，咱们今天吃点简单的。” 刘石头笑着奉承，“夫人这话说的，桌上这菜看着就很不简单了。” 那面疙瘩裹的炸的金黄金黄的鸡，他之前在大户人家都没瞧见过呢。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新鲜吃法，不过闻着香气扑鼻，肯定好吃。 大家大小其乐融融，正准备开吃呢，程氏和林水生两口子领着林光宗气势汹汹的来了。 “林四海，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畜生，快给我出来！谁让你在书院打哥哥的？打了还不承认，你想造反呐！有娘生没娘教的，这样的祸害也敢放到书院去，你们大房安的什么心？” 听到程氏骂这么难听，赵氏不乐意了。 “门口是来了条疯狗吧？不分青红皂白到处咬人。” 程氏气的直咬牙。 “赵氏，我是你婆母！” 赵玉珍哼了一声，“你刚才那话，可半点不像长辈能说出来的，你要不提醒，我还以为是我们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呢，怎么？新屋的地缺肥料吗？你嘴这么有养分。” 程氏举起手里的拐杖就想上前打人，林寄明大步上前，从程氏手中夺过拐杖扔出了院子，转而将赵玉珍护在身后。 “玉珍还怀着身孕呢，娘要是将她打出好歹，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娘！” 程氏诧异的往赵玉珍的肚子看去。 五个多月的肚子已经显怀，难怪村里都在传大房要添丁，起初她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程氏眼里半点没有又要当阿奶的喜悦，一想到她最看重的宝贝孙子被打的不成人样，心里这口气就难咽下。 她深吸口气。 “你现在事事听赵氏的，完全不将我这个娘放在眼里，认不认我也就那么回事了，但四海今天在书院打了光宗，大房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要么让四海那个小畜生跪着给光宗道个歉，让他打两巴掌解解气，并去夫子面前主动承认自己打了人，要么你让四海退学，省的他将来祸祸别人。” 虽然对这个娘已经不抱希望，但在听到她这番话之后，林寄明还是气的笑了一下，表情也冷了几分。 程氏不解。 “你笑什么？我没跟你开玩笑，光宗不能白白这么被人欺负了。” 林寄明冷眼看她。 “娘可知四海和光宗为何打架？” 程氏一副说教的口吻。 “孩子之间打架还能是为何？动手归动手，也不能下死手不是？我看四海这孩子就是被你们夫妻俩教坏了，丝毫不顾手足，小小年纪心思这样歹毒，再大点不是无法无天了？” 林寄明身后的赵玉珍叉着腰，指着她骂。 “我看你不仅年纪大，心也瞎，找茬之前连情况都不弄明白，也不是第一次吃亏了，次次不长教训就是蠢！” “我们家四海懂事善良好的很，倒是你们家林光宗道德败坏，在书院里到处跟人传我们家知夏的坏话，我看你们家教也不过如此，花这么多心思养出个长舌妇，还好意思上门找我们麻烦呢，我呸！” 言语中，对林光宗充满了不屑。 这话不仅程氏和林水生两口子听了气的不行，林光宗自己也气的红了眼眶。 读书人被骂长舌妇，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你胡说！我才不是长舌妇！” 赵玉珍瞪向他。 “我胡说？你敢说你不是因为传知夏的坏话才和四海打起来的？你这几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姑娘家名声多重要你能不知道？你阿奶刚还说四海不顾手足呢，我看他打你是情有可原，你才是真的猪狗不如！” 李氏觉得赵玉珍骂的实在难听。 “大嫂，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分寸，光宗还是个孩子。” 赵玉珍理直气壮，“嫌我说话难听别往我家跑啊，生了不教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 “你！” 李氏气极，用力怼了身旁的男人一下，期盼着他也能憋个屁出来。 可男人站在林寄明面前，胆子小的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裤裆里去。 李氏见状，更气了。 程氏这才反应过来，她看向林光宗。 “光宗，你传林知夏坏话了？” “我也没说啥。” 鼻青脸肿的林光宗怨毒的眼神往知夏的方向扫了眼。 “我今天亲眼看到林知夏去了书院后山的斋舍找岑夫子，还跟人有说有笑的，要说两人没点啥，谁信？我看林四海八成就是靠林知夏勾引夫子进的书院，不然以他的年纪，连私塾都没念过一天，怎么可能考进去？” 更别说入院考核的成绩，比他还好了。 程氏指着知夏怒骂。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竟学那勾栏里的做派去勾引书院的夫子，我们老林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小娼妇！” 赵玉珍忍无可忍，拨开林寄明上前一巴掌呼了上去，打的程氏转了一个圈，在即将跌倒的时候，被林水生给扶住了。 他终于开口了。 “大嫂，你怎么能打娘？” 话音刚落，只见林寄明上前揪着林光宗的衣领，跟拎狗崽子一般将他拎进院子里扔到地上。 “你将刚才的话给老子再说一遍！” 女儿今天去书院干啥他是知道的，不过就是看桃溪山的桃花开的艳，想采一些回来酿酒罢了。 但又怕私自采摘被人误会，这才去书院找夫子讨个准话。 却没想到看在这小子眼里，就成了污秽不堪的东西。 第249章 造谣全靠一张嘴吗？ 林光宗假清高归假清高，但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面对凶神恶煞的大伯，吓的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他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心里的耻辱和怨愤也油然而生。 程氏见状，哭着跌坐在地上。 “哎哟，儿媳妇打婆母，这算是什么事啊，我咋就摊上了这样的儿子儿媳啊。” 她一边哭一边给林水生使眼色。 想让他将林光宗给拉回来，顺便将脏水往赵玉珍身上泼，将今天这件事给揭过去。 光宗还小，可别给大儿子这莽夫给吓着了。 再说他也没做错啥，林知夏自己不检点，跑到璞玉书院后山的斋舍去勾引夫子，说一说又能咋了？ 她要是在乎名声，就别去勾引男人啊。 不少村民端着饭碗站在自家屋门口看热闹，寻思林家大房二房的八卦还真多，次次不带重样的。 只是林水生还未有动作，林寄明的目光便已经冷冷的扫过他，吓的他不敢动弹了。 李氏还想上前，被梁氏和刘石头给拦住了。 知夏将沾着油渍的手在帕子上擦了擦，起身来到林光宗身旁，居高临下望着他。 “证据呢？” 林光宗愣了。 “什么证据？” “我勾引夫子的证据啊。”知夏神色平静，“造谣全靠一张嘴吗？” “我没有证据，但林四海没有念过私塾，若非你讨好夫子，他怎可能进璞玉书院？” “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 知夏看向五福。 “大哥，你帮我去喊里正来，就说林光宗诬陷我勾引书院的夫子，此等长舌妇行为令人不齿，让他来给我主持公道。” 五福点头，拔腿就出了院子，李氏本想拦着他。 但十五岁的少年就如同泥鳅似的，冲劲儿也大，根本就拉不住。 知夏再次瞥了林光宗一眼。 “林光宗，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自命清高的人，你这样的人，往往自私自利恶毒无耻！”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不会以为自己上了两年私塾就很了不起吧？井蛙不可语海，四海这一年多通过我从甫安哥身上学了多少东西，你根本没法想象，他有多用功，你也没法想象。” “想来你还不知道吧？岑夫子去年便已经收了四海为学生，原本他是可以不用通过考核被特招进书院的，是我们不想搞特殊才让四海随大流去考，也顺便了解他所学在这一批新生中处在什么样的水平。” “你在私塾掌握的东西，四海早就烂熟于心，你在私塾没学过的，四海也有所涉猎，书院正月份的入学考核，当初那么多夫子在，根本不可能有徇私舞弊的机会，四海的排名比你靠前这是事实，不是你否认它便不存在的事实！” 隔壁桂婶惊讶的望着赵玉珍。 “玉珍，之前怎么没听你说，四海这么有本事呢？你这瞒的也太好了。” 其余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情，村里好不容易出了沈甫安这么个有天赋的读书人，这又要来一个林四海么？ 林家大房不仅发达了，连孩子都出息了。 听到人夸奖四海，赵玉珍还是高兴的，“就是一场入学考核，当初也没觉得啥，就没嚷嚷，要不是今天这档子事，我们还想不到要跟大家伙讲呢。” 站在一旁的毛豆说，“我们去年原本也是跟着知夏姐姐认字的，后来和四海的差距越来越大，爹娘觉得我们不是念书的料，就没让我们继续耽误知夏姐姐的功夫了。” 饶是如此，林光宗仍然不信四海一个没念过私塾的人能学到多少东西。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林知夏不可能比私塾的夫子还厉害。 再者，林知夏和林四海是姐弟，对林四海的要求自然要严格一些，他认字比毛豆快很正常，但也只是相对毛豆而言。 他从地上坐起来。 “你说我造谣靠一张嘴，你自己不也是只靠一张嘴？你说岑夫子去年便收了四海为学生，证据呢？我今天可是亲眼看到你去斋舍找岑夫子，还跟他有说有笑的，你总不能说你是在璞玉书院后山的斋舍跟岑夫子偶遇了吧？” 正好这时，五福领着沈纪之和沈甫安出现在人群后。 知夏眼尖，自然是看到了的。 “岑夫子收四海为学生，甫安哥就可以给我作证，这件事当时还是他促成的。” 知夏紧接着大方承认。 “我今天确实去了斋舍，不过并未入内，还是领着彩云一起去的，一方面，我是想问问四海的情况，另一方面，是见桃溪山桃花开的好，想采一些回来酿酒，岑夫子如今是璞玉书院新任山长，采花之前，我自然要先跟他打声招呼，其实也就几句话的功夫。” “斋舍虽是夫子住所，也有不少夫子携女眷在此长住，你并未见我跟夫子独处，仅仅因为我们说了几句话便诬陷我在勾引，要么是你自己心脏，要么是你本就没怀好意。” 少女冷冷的睥睨着他，眼底满是不屑。 隔壁不少邻居纷纷应和。 “难怪我今天路过老宅的时候，见知夏爬梯子上屋顶晾晒桃花，当时还好奇呢。” “我也看到了，还顺带问了嘴呢。” 来妮也为知夏打抱不平。 “知夏前阵子同我说话的时候就说想做桃花酿，去桃溪山采花也很正常啊，不过是去跟夫子打个招呼，怎么就跟勾引扯上关系了？这不胡扯么？就算你是个读书人也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败坏姑娘家名声啊。” 听到这里，沈纪之和沈甫安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沈甫安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开口，“四海拜师这事我确实有参与，不过却并非我促成，是四海自己争气，他确实在去年就已经成为了岑夫子的学生。” 院试结束之后，昨天回到家梳洗结束就开始睡，一直睡到今天中午，在家随便对付了一口，为了庆祝他顺利下考，晚饭在大伯家里吃。 刚放碗五福就来了。 原本他跟知夏交情就不错，听到她被林光宗诬陷，自然就跟来了。 第250章 罚跪祠堂 众人望见沈甫安，纷纷跟他打招呼。 “甫安啥时候回来的？咋没听人说起你回来的消息？” 沈甫安笑着回，“昨天下午到家的，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里休息，许是爹娘不想我休息的时候被打扰，就没对外讲。” 刚考完消耗大，瞌睡多点也正常。 “咋样？院试过了没？”有人好奇问。 沈甫安尴尬的笑了笑，“才考完，还不知道情况，各位叔伯婶子别盯着我了，眼下还是先解决知夏的事情要紧。” 沈纪之看着林光宗，叹了口气。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水生和李氏本也不是啥好人，教出来的孩子，自是好不到哪里去，跟林家大房几个孩子比起来，差的远了。 大房几个孩子跟着程氏和二房生活这么久没有被他们带坏，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好歹也念了几年的书，难道不知造谣诽谤他人非君子所为？” “我……” 林光宗这会只觉得脸颊发烫，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他无比恼恨，原本以为阿奶看重他，能以长辈的身份压大伯一头，让他出口气。 却没想到阿奶这么不顶用。 沈纪之望着他继续说，“知夏才十二，女儿家的名声不是儿戏，你无凭无据便造她的谣，若是送去官府，眼下证据属实，官府对造谣生事的人向来罚的重，别说在牢里关三年了，就那一百仗你这小身板都受不住。” 听到这里，李氏吓的脸都白了。 程氏心里那个气啊。 她没想到知夏会小题大做将里正喊来。 也没料到沈甫安会为知夏出面作证，之前为了不让杏儿招惹到跟前去，他可是生生在镇上住了半年的，这会知夏有事，他倒是屁颠屁颠就来了。 这个小贱人，还说自己没有勾引人。 一个个的全来帮她说话了。 “里正，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来管吧？” 沈纪之神情严肃。 “我也不想管你们的家事，但你们大房和二房如今分了家，就不全算家事了，如今五福又将我喊来，身为里正，我不得不管。”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说着，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大家乡里乡亲的，又是至亲之人，虽然犯了错，也不好真送去见官，但造谣生事毕竟不对，不如从轻处罚，让林光宗去村里的祠堂跪上一夜可好？” 村里的祠堂供着沈、林、陈三家的祖先排位，祠堂是泥砖青瓦房，修的倒是高大，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排位，村里贫穷，除了过年过节，平日是不会点灯的，漆黑阴森的，一般人晚上走路都会特意绕开。 往往村里人犯错，才会让他们去祠堂罚跪。 有些胆小的，跪完回来必定大病一场。 “不行！”程氏第一个反对，“光宗也没犯多大的错，不过就是一场误会而已，他都已经被四海打的鼻青脸肿了，这样还不够吗？” 林寄明却不想息事宁人，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若轻轻揭过，犯错的代价太小，往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再说这件事，可不是误会一场这么简单，而是恶意抹黑。 “既然娘不同意，那就交由官府去办。” 见儿子铁了心要罚宝贝孙子，程氏哭着上前捶他。 “你这个当大伯的怎么这么狠心？光宗可是你亲侄儿，他将来要是考上了秀才，你不也得跟着沾光？你让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在那黑漆漆的祠堂跪上一夜，要是吓出个好歹，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李氏也在一旁哭着求情。 “大哥，你行行好，别让光宗去跪祠堂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呢，夜里又黑又凉，他的身子恐怕熬不住。” 林寄明一把推开程氏。 “你们不必跟我求情，光宗小小年纪满嘴谎言，心思恶毒，难道不该罚？树苗歪了就得扶正，你们平日里关起门来怎么教我这个当大伯的管不着，但他败坏知夏名声，这件事就不能姑息，让他在祠堂跪一夜已经是做出让步了，娘和弟妹要是想让我带他去见官，你们尽管闹！” 听到这里，程氏和李氏全都歇了气。 沈纪之一招手，叫人架起林光宗就往祠堂去了。 程氏和李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跟在他身后喊，直到林光宗被锁进祠堂才罢休。 …… 知夏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靠衣服和妆面修饰，这心眼要是坏了，可就真没法治了。”转而看向沈甫安，“刚才多谢甫安哥了。” 沈甫安笑了笑。 “我也没做什么。” 知夏弯起眉眼，“之前还想着，四海的事多亏你提点，想等你院试结束之后请你和陈不凡吃顿饭呢，既然你今天来了，我也就不另外去通知了，回头甫安哥跟他约好时间记得通知我。” 沈甫安摇头。 “怎么好叫你一个姑娘家破费？” “你们帮了我这么多，请你们吃顿饭咋了？”知夏拉着他的胳膊往屋里走，“先不说这个了，正好我娘今天炸了炸鸡，甫安哥也来尝尝。” 沈甫安虽然刚吃完饭，奈何小姑娘太过热情，倒是不好直接拒绝。 林寄明回头看向女儿抓着沈甫安胳膊的手，不由拧起了眉头，这个臭小子，又来占他女儿便宜。 知夏给沈甫安分了个鸡腿，又给四海也分了个鸡腿，自己则撕了个鸡翅，正要往嘴里塞，却被沈甫安握住了手腕，生生将她手里的鸡翅换成了鸡腿。 “你吃腿吧，我不饿，尝尝鸡翅的味道就好了。”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笑着说，“谢谢甫安哥。” 说着，咬了口手中的鸡腿。 跟前世吃过的炸鸡还是略有些出入，不过外皮酥脆，鸡肉嫩滑，味道还是相当不错。 比起镇上那些个小吃，可要香太多了。 “好吃！”她往赵玉珍看去，“娘，我觉得咱们铺子里也可以加一个炸鸡进去啊，肯定好卖。” “我也知道这东西好吃，只是眼下铺子里东西不少了，啥都加，且不说杂不杂的，你石头叔恐怕也忙不过来。” 原本小食铺就是两个小铺子改的铺面，当时修的时候也只预留了两个灶口，鏊子铁釜和煮酒酿圆子的汤锅，还有做鸡蛋仔的锅就已经要来回替换着用了，再来一个油锅，必定施展不开。 尤其快要入夏了，狭小的空间放那么多滚热的锅，不安全不说，人肯定受不了。 第251章 新一轮大饼计划 知夏想了想。 炸鸡味道这么好，没道理放弃这么好的赚钱路子。 多个鸡蛋多个篮的事，好解决。 “码头那边咱们家不是有两块地吗？不出意外，五六月份就要开通了，我寻思现在是不是可以挑一块地修起来，另外一个留着出手？” 话音刚落，赵玉珍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 “你咋一天天这么多事？” 那么大铺子，不用想也知道，青砖加瓦，修个普通的，没个七八十两根本下不来。 “嘿嘿。”知夏笑着凑到她跟前，“娘，你没觉得咱们家产业越来越多了吗？” 赵玉珍瞟了她一眼。 “是多了，光看到产业没看到钱。” “嗐，咱得将目光放长远不是？”知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饼计划。“你看，咱们现在吃穿不愁的，钱攥在手里也不会自己开花结果，但如果投资出去就不一样了，豆腐摊和小食铺现在每个月生意都还算不错，如果再加一个炸货店……” 说到这里，她轻轻碰了碰赵玉珍的胳膊。 “娘想想那什么基和什么劳的火爆程度就知道了，肯定不会差。” “到时候可以将两个铺子的吃食区分开，小食铺这边就还是芝麻糖馅饼，铁板豆腐，豆花，酸梅汤，酒酿圆子，各种果脯，鸡蛋仔这些，卤味挪到新铺子去，除了炸鸡之外，还可以弄点能下酒的小炒配我的果酿和花酿，还有蛋炒饭、炒米面这类既方便又实惠的小吃供来往的船客。” 米面也是家里的特色。 没道理只让它在家里发光发热，还得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才行。 就是可能铺子铺垫的时间会有点长。 毕竟也不是码头一开通就有大把人流量，还得等码头这边设施完善，铺子也修成了规模，才能吸引来更多的客人。 眼见着女儿越往下说钱袋子越发捂不住，赵玉珍本想埋怨她两句，但看到沈甫安在场，终究是忍了下来。 沈甫安见状，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不适合在场，便说自己已经在伯伯家吃了饭，让他们慢用就告辞离开了。 赵玉珍这才看向知夏。 “说吧，这次修铺子又打算花多少银子？” 虽然心疼银子，但眼下机会也确实难得，距离码头开通还有两三个月，现在筹备的话，码头通船的时候，铺子正好能开业。 五福早已见怪不怪。 家里的银子总是一波三折，有了，没了，又有了，又少了，又没了。 嗐，在他看来，已经是小场面了。 修铺子和修院子是不一样的，知夏不大确定预算，便说，“具体得花多少我也不知道，太豪华的咱们肯定修不了，普通的五六十两至少是要的。” 林寄明在一旁接茬。 “到时候喊上村里几个叔伯去镇上量一量地，要怎么修你画个图样子给他们估算就行了。” 知夏点头。 “得嘞。” 四海虽比从前懂事了一些，家里要干些啥，他是做不了主的，只一边听爹娘姐姐讨论，一边吭哧吭哧啃着他的炸鸡腿。 …… 第二天，知夏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跟往常一样去查看木箱中的蚕卵。 盒子里的蚕卵大多已经孵化，孵化后的蚕卵变成了蚂蚁大小的蚁蚕，黑黑小小的。 她心下欢喜，抱着盒子出门就往桑林跑。 “娘，我的蚕卵孵化了，我先去给它们弄点嫩桑叶，早饭给我留锅里就行，不用特意等我。” 许是跑的太快，最后一句话赵玉珍差点没听明白，人也早看不见踪影了。 “总这么风风火火。” 林寄明笑了笑。 “再过几年说了亲嫁了人，该稳重的时候自然会稳重，现在能在我们身边多快活几年多好？” 一想到知夏过几年就要嫁出去，赵玉珍心里一突，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难受的紧。 “吵是吵了些，要是能一直在身边就好了。” “这还不好办？”林寄明说，“到时候物色个近处的，咱们想看的时候不就随时能看到了？” 赵玉珍将他这话放在了心里。 …… 知夏摘了十多片嫩叶放入了装着蚁蚕的木盒中，刚放进去，蚁蚕便开始啃食桑叶。 她还记得之前何老二跟她说的，蚕卵孵化之后，从幼蚕到吐丝作茧，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 过程不算长，第一批蚕她打算养成蚕蛾产卵。 保守估计，第一批蚕蛾应该能产上万颗蚕卵。 等到第二批蚕卵变成了蚕茧，再开始抽丝织布。 眼下就希望前阵子移栽的桑树幼苗都能存活下来好好长大，等第二批蚕卵孵化之后，才能保证有足够多的口粮。 给蚁蚕吃上桑叶之后，知夏又另外摘了一小把桑叶带回了老宅。 四海见她捧着木盒一边走一边看，好奇的上前问她。 “姐姐，你在看啥？” “蚕宝宝呀。” 知夏将木盒放低，让四海也能清楚看到正在啃食桑叶的蚁蚕。 四海疑惑的抓着脑袋。 “咋黑黢黢的？黑色的蚕宝宝能吐白丝吗？” 知夏“噗嗤”笑出声。 “这只是刚孵化的蚁蚕，又不是一直这样，等它蜕了壳，就会变成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了，再长大一些就会吐丝结出白白的蚕茧。” “哦~”四海满脸崇拜的看着知夏，“姐姐好厉害啊，啥都懂，啥都能做好。” 听到奉承话，知夏自然是开心的，她摸了摸四海的脑袋。 “等四海长大以后，肯定能比姐姐更厉害。” 四海笑的一脸憨态，拉着知夏便往院子里走。 “姐姐快回家吃早饭吧，娘给你热在锅里呢。” 刘石头和五福已经去了镇上，梁氏将早饭端给知夏就到后山喂鸡去了。 刚放碗，在外边跟人唠完嗑的赵玉珍刚跨进院门。 知夏见她面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心下好奇。 “娘，你们在外面聊啥呢？” 第252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赵玉珍寻思女儿也没啥能消遣的，再说她也不是啥都不懂，便坐在桌旁跟她讲了。 “你刘婶刚说，大山岭那边陈家一户远一些的堂亲，算是来妮爹的堂兄，比他大不少，要是没死，今年都五十六了，原本家里穷，没银子给他娶媳妇儿，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的。”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跟他好上，还接连给他生了三个孩子，虽然不富裕，有了孩子，日子也还算有奔头，可没想到，第三个孩子两岁的时候，她的第一任丈夫找来了，说是他跟第一任丈夫生的孩子病了，想让她回去照顾。” “那女人二话不说，将来妮爹堂兄家的所有银子搜刮干净跟着第一任丈夫回了家，丝毫不顾这边三个孩子的死活。” “当时陈家堂亲那三个孩子，大的才九岁，中间的六岁，小的两岁，底下两个天天在家里饿的哇哇哭着喊娘，来妮爹的堂兄为这事着急上火，没两年人就没了。” 知夏拧起眉头。 “后来呢？” 赵玉珍继续说，“来妮爹堂兄没了之后，那女人带着第一任丈夫和儿子又回了杏花村一趟，那三个孩子还以为她是想留下跟他们一起过日子的呢，还没高兴两天，早上醒来，不仅娘不见了，家里连锅碗瓢盆都被她搜刮走了，半点不给孩子留活路。” 知夏倒吸凉气。 “这也太狠了吧！” “谁说不是？” 赵玉珍冷笑一声。 “陈家堂亲那三个孩子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在村里吃过百家饭的，后来那几个孩子运气还算不错，如今老大老二都娶了媳妇，老三今年也说了亲，下半年打算办酒了，几个孩子眼看着好起来了，之前抛夫弃子的女人又回到了杏花村，想让陈家这边三个儿子赡养。” 知夏听着都来气。 “这还养？确定不扔出去？” “陈家那边三个孩子当然不肯养。”赵玉珍说，“可那女人胡搅蛮缠，说他们是她生的，就应该负担起赡养的义务，还惊动了里正出面调解，你里正伯伯当然是站在三个孩子这边的，那女人见杏花村这边团结一心，直接就将陈家三个孩子告到了官府。” “太不要脸了！”知夏皱着鼻子问，“她自己儿子呢？死了？” 赵玉珍摇头。 “没死，活好好的呢。” 知夏愤愤不平，“可不能再将这样的娘迎进门了，她指不定就是来给前面那孩子捞东西的，万一再次入室搜刮财产，得膈应死。” “陈家几个孩子如今都大了，肯定没那么容易被忽悠。”赵玉珍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二叔今天一早就将林光宗背回新屋，听说在祠堂跪一夜，今天一早发了高热。” “活该！”知夏说，“新屋那一窝就没一个心术正的，让他长点教训也好。” 赵玉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行了，我也不和你讲了，我要去后院看看菜地长怎么样了。” 知夏扫了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你仔细身子。” 娘如今已经怀了五个多月快六个月的身孕，之前托陈不凡帮她打听稳婆的事，也不知道打听的怎么样了，陈不凡现在极少回村，明天得去镇上找找他才行。 要是打听到了人，可以先跟稳婆预定好，等娘怀到七个月的时候，提前将人接回家里来，以防万一。 …… 新屋，林水生将林光宗从祠堂里背回家之后，整个乱了套。 “喜凤，快去喊大夫！” 林喜凤知道弟弟在家里的地位，不敢耽误，拔腿就出了门。 李氏一边抹眼泪一边瞪向缩在门边默不作声的林小满。 “别杵着了，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吗？快去倒水啊。” 林小满没说话，垂着脑袋快步去了后院。 程氏趴在林光宗床边哭的撕心裂肺，一边哭，还将大房从上到下整个骂了一遍。 不知情的，还以为林光宗人已经没了呢。 林光宗昨天被打，回来之后连晚饭都没吃就被关到祠堂去了，原本读书人体质就不如天天在村里疯玩的孩子，夜里又饿又冷又困又害怕的，还没坚持到早晨就昏睡过去了。 这会听到程氏在耳边骂着难听的话，有些嫌恶的拧起了眉头。 他虚弱的睁开眼。 “阿奶，我饿。” 听到宝贝孙子清醒过来喊饿，程氏一脸心疼的擦着脸上的泪。 还好，还知道饿。 说明宝贝孙子没啥大问题。 她麻溜的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光宗喝下，“光宗现在屋里歇一歇，阿奶这就给你去熬粥吃。” 林光宗点头，看着她离开，一想到他如今的遭遇都是因为大房而起，心底油然而生一丝怨恨。 李氏从林小满手里接过水，拧干帕子来到床边，拉着林光宗的手擦拭干净后，又拧了温热的湿帕子贴在他额头上降温。 “光宗，你感觉怎么样？” 林光宗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扯了扯唇角，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平和一些。 “娘，我没事。” 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李氏心如刀割。 “都怪林知夏那个贱蹄子，也没看她少块肉，好端端的将里正喊过去，倒是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林光宗压下心底的恨意。 “这些日子还是别招惹到大房那边去了，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精明。”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常言道，打蛇得打七寸。 如果不能打痛他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让他们倒打一耙，最后吃亏的反而是自己这方。 母子二人在屋里说着话，林喜凤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娘，大夫来了。” 李氏忙打开房门将大夫迎进去。 “烦请大夫给我儿仔细瞧瞧。” 大夫点头，来到床边给林光宗把了脉。 “没什么大毛病，风寒引起的发热罢了，老朽看他精神头尚且不错，我先给令郎开一服药，若今日能退热，想来明日便无大碍了。” 李氏一听，终是松了口气。 “多谢大夫。” 大夫摆摆手，“应该的。” …… 第253章 走一步算一步 次日，知夏随着家里的骡车去了镇上。 先和林寄明带人去码头丈量了想修铺子的那块地，并画好地形和尺寸草图，想着等回去之后再仔细规划铺子的格局，看时候还早，在小食铺和布艺铺子转了一圈才往西街尽头去。 布艺铺子自从有了年前的盲袋活动，名气已经打响，再加上铺子里时不时上新的绶囊，尤其受新街那些小姐夫人们的青睐，生意也一直不错。 绶囊从收集材料制作设计到出售都是知夏这边出的力，何腊梅不想占她便宜，便跟她约定，往后若出售麻料布袋，还是五五分，绶囊的利润她一个铜板都不要。 将来抽丝织布需要用到她的话，等孩子出生以后，她可以负责帮知夏管理桑林，工钱该怎么给怎么给就行。 眼下桑林还未成规模，知夏尚未制定一个具体的计划出来。 何腊梅比娘也就晚怀那么半个月，等第二批蚕结茧，她差不多也要生了，到时候再根据情况定计划。 知夏来到陈不凡住处的时候，他还在吃早饭。 开门见她来，陈不凡已经见怪不怪。 “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了，没事我也不会大清早来找你不是？”知夏摆手跟往这边望过来的孙婆婆打了个招呼，很自然的在桌边坐下，开门见山的说，“我之前让你帮我打听稳婆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陈不凡眉头一挑。 “你现在吩咐我办事，倒是越发的顺溜了。” 知夏嘿嘿一笑，“谁叫咱俩熟呢，你说是吧？” 陈不凡无奈摇头，在她对面坐下，“我没记错的话，你娘还不到时候吧？” “我就想先打听好预备着以防万一。”知夏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杯，“干净的？” 陈不凡点头。 “孙婆婆洗过的，你要不介意，可以用。” 知夏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听人说孕七月肚子里的孩子就发育好了，我也不懂，肯定得提前准备，虽然不确定孩子到底啥时候能出来，早些将稳婆联系好，我也能安心。” 陈不凡觉得奇怪。 “照理来说，这些事该是你爹来准备才是，怎么反倒是你这个当女儿的操心起来了？” 知夏喝了口水，掩去脸上的情绪。 老爹平日里对娘倒是不错，可他就是个大老粗，根本想不到那么细致，再说老爹可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见解和认知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爹打架身手还不错，这种细致活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陈不凡也没再多问什么。 “稳婆我倒是打听到了两个，一个是咱们镇上的，姓蔡，干接生这行已经有三十多年，接生经验挺足，另一个是县城的，大家都叫她曹医婆，不仅会接生，还懂些医术，给县城不少大户人家的夫人接生过，在县城口碑挺好，名气也大，但想要将她约下来，恐怕需要花点代价。” 知夏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曹医婆肯定是首选。 只要娘能平安生下小四，让她花多少钱她都愿意，至于镇上的蔡氏，可以作为备选。 曹医婆技术好，在县城肯定受欢迎，她会尽自己所能去争取，但万一争取不到，蔡氏可以顶上。 “蔡氏和曹医婆分别在哪里可以找到？” 陈不凡望着她说，“蔡氏就住在老街东头左边第二条巷子里，那条巷子总共有三户，她住最里面那户，曹医婆在县城城郊开了家小医馆，就叫曹氏医馆，平日接待的也都是女人，等你去了县城，一问便知。” 知夏将他说的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想着老爹在县城也不是全无关系，过几天还得拉着他往县城去一趟，将曹医婆请到杏花村才行。 正想跟陈不凡说谢谢的话，敞开的院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说你今天怎么大门敞开，原来知夏也在这里。” 知夏侧头看去，见是沈甫安，立即弯起眉眼打招呼。 “甫安哥也来了。”转而看着两人，“前两天还跟甫安哥说，让你们俩约个时间，我好请你们吃个饭呢，既然今天凑到一起了，择日不如撞日？” 陈不凡敲了敲桌子。 “我才放碗。” 知夏又说，“不着急啊，我也吃过早饭了，想来甫安哥也吃过了吧？” 沈甫安点头，也来到桌边坐下。 “确实吃过了。” “那就是了。”知夏站起身来，“你们上午该忙啥忙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中午我在金杯楼等你们，一定要来啊。”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陈不凡和沈甫安对视一眼。 “你考完不先来找我，而是去见了那丫头？”伸手搭上他的肩，“啥意思？咱俩十多年的友情，还比不上那丫头？” “我可没特意去见她。” 沈甫安另外拿了个杯子，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水。 “前天在我大伯家里吃饭，五福跑来找我大伯，说林光宗在书院造谣四海考上璞玉书院是因为知夏勾引了岑夫子，我寻思四海拜师岑夫子这事我也有参与，便跟着去瞧了瞧，事后知夏留我在林家老宅吃炸鸡，还让我跟你约请客吃饭的时间。” 听到这里，陈不凡一侧唇角勾起，满脸不屑。 “林家新屋没一个好东西。” 沈甫安没接他的话，他看向陈不凡。 “不过知夏怎么这么大清早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陈不凡点头。 “她前阵子拜托我给她打听靠谱的稳婆。” “稳婆？” 沈甫安这几个月为了应付院试，一心只读圣贤书，根本不知道村里的事，甚至上回在老宅，也根本没有留意赵玉珍的肚子。 “她没事打听稳婆干什么？” 陈不凡只简短回答。 “为她娘找的。” 似乎觉得两个大男人聊稳婆这事有点尴尬，沈甫安摸了摸鼻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顿了顿，起身将院门合上，重新来到桌旁坐下，压低声音。 “你去年受伤之后，那些人可又来找过？” 陈不凡摇头。 “没有。” 沈甫安又问，“你往后如何打算的？陈家那边，还回去吗？” 陈不凡眉心收拢，眼底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好半晌，将手边那杯水一饮而尽。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 第254章 也不怕鸡蛋多了兜不住 知夏在小食铺帮了会忙，又将后院草棚垂挂着的诗句整理了一番，眼见着即将到饭点，她跟铺子里几人打了声招呼就去了金杯楼。 她是点了菜直接付钱再等陈不凡和沈甫安的。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啥，就随便点了几个金杯楼的招牌菜。”知夏见两人进了金杯楼，朝着两人招了招手，招呼他们坐下说。 沈甫安笑了笑。 “我们不挑，有的吃就行。” 陈不凡看着她。 “我听人说，你早上领着人去码头量地了？” 知夏点头，“是，这不是看有人已经将铺子修起来了嘛，也打算趁码头开通之前先修一个。” 转而又问他。 “另外一块地，你觉得什么时候出手合适？” 她说着，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陈不凡有些诧异这丫头会亲自给他倒水，往她的方向瞟了眼，“你要是不缺钱用，先不着急，码头开通之后，人或许会慢慢多起来，但还不是最佳时期。” 知夏心里好奇，寻思他这边应该是有什么内部消息，紧接着问，“那要到什么时候？” 陈不凡沉默了小片刻。 “至少过了今年吧。”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听他的肯定没错。 “那块地空在那儿，对码头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吗？” 陈不凡望向她，“你要是觉得浪费，可以先下地基围起来，弄点别的小玩意儿。” 被他这么一点拨，知夏突然有了思路，只是还得回去好好规划才行。 沈甫安坐在旁边，看两人聊的起劲，也没去打扰，眼见着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便给两人分了碗筷，还事先给知夏夹了一个鸡腿到她碗里。 知夏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谢甫安哥。”转而招呼两人，“先吃吧，等会菜该凉了。” 三人一边聊一边吃，有知夏在旁边叽叽喳喳，气氛很是融洽。 “甫安哥院试啥时候公布成绩？” 沈甫安浅笑着回，“这月底。” “有把握吗？”知夏又问。 沈甫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个不好说。” “你学问这么好，我估摸着是没问题的吧。”知夏满脸崇拜，“要是真考过了，甫安哥就是咱们杏花村第一个秀才了，到时候恐怕门槛都要被媒婆踩塌了。” 自古佳人爱才子。 秀才虽然距离做官还有很长一段路，但是在古代，秀才的地位可是很高的。 见官可以不跪不说，不仅能免赋税还能免徭役，更甚者，平民要跟官衙打交道，还得通过秀才才行。 之前只是童生时，林春杏就上赶着想要嫁他了。 这要是考上了秀才，附近不知道多少人家挤破脑袋也要将女儿嫁过去。 沈甫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抵了抵鼻头，没作答。 陈不凡见状，将手中的筷子调转方向，轻轻在知夏脑袋上敲了敲。 “这种事，也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能随便议论的？” 两人家里都没有妹妹，跟小姑娘相处的时间长了，便都自然而然将她当妹妹看待了。 看她被人欺负，会上前维护。 但没人的时候，也是可以欺负的。 知夏脖子一缩，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脑袋，倒也没有怪陈不凡的意思。 “咋了？还不能言论自由了？” 沈甫安被她的动作逗笑，往陈不凡的方向看去。 “说就说了，别动手动脚的。” 陈不凡这才收起筷子。 “行，就你是好人，我是坏人。” 说完，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 知夏继续看向沈甫安，“那甫安哥考上秀才之后，是继续在璞玉书院念书，还是去别的地方？” “若真考上，便要入县学了。” 知夏猜想县学是县城的学府，“那你往后就会长期待在县城了？” “应该是。”沈甫安顿了顿，又说，“不过若书院休假，也是会回家的。” 知夏好奇心起。 “县学也有年假、田假、授衣假？” 沈甫安点头，“自然是有的。” 知夏了然。 “原来都是统一的啊。” 陈不凡见两人聊的忘我，忍不住开口提醒。 “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知夏忙拿起筷子夹菜，“吃吃吃，这么好吃的菜，不吃完多浪费啊。” 陈不凡见她上道，神色这才平缓下来。 沈甫安无奈一笑，也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 吃完饭，陈不凡得继续去码头监工。 知夏在金杯楼打包了两个菜之后，跟沈甫安结伴回了杏花村。 一到家，她便先绘制了新铺面的图样子，并将图拿给了林寄明，让他给几个叔伯去估算施工需要花费的预算。 又将另外一块地也做了规划。 既然将来这块地是要卖出去的，她也不想花费太多代价，打算下个地基围起来，牵上几排绳索，再挂上各种颜色和款式的花灯，灯笼下垂着灯谜，支付一定的费用猜一次，若猜中，花灯可以直接拿走，若猜不中，想要花灯只能另外花钱买。 至于花灯的来源，小食铺隔壁的何望山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自从何望山媳妇儿月子坐完之后，他又回到了铺子里，隔壁的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坏，勉强能糊口，他们的花灯没啥特色，虽能做出造型，却无任何图案。 等她加上色彩，花花绿绿的灯笼挂在河边必定能吸引眼球，正好何冬冬现如今也闲着，到时候可以叫她一起看场地。 除了花灯，还能设置彩头，弄一个投壶的项目。 “娘，你觉得咱们另外一块地弄花灯和投壶如何？” 赵玉珍不知道知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花那么多钱买这两块地，就靠花灯和投壶能赚到多少银子？你之前不是说另外那块地要卖掉吗？” 知夏将那张草纸放下。 “我是打算卖的，这不今天请陈不凡和甫安哥吃饭的时候，陈不凡特意嘱咐我，说那块地先不急着卖，我寻思县城那边指不定有啥政策，就想着先缓缓，弄点别的项目赚多少算多少，原本之前我也是打算做花灯买卖的，这不撞上了嘛。” 赵玉珍想着只是打个地基，也花不了太大的代价，便随她折腾了。 “也不怕鸡蛋多了兜不住。” 第255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知夏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兜不住这不还有你和爹嘛，你要相信我，肯定没问题的，再说现在还早呢，等到码头开通之后，有了人再筹备都不迟。” 赵玉珍侧头瞟了眼贴着自己胳膊的女儿。 “新铺子修好之后，你觉得安排谁去合适？” 说到这里，知夏也开始犯愁。 “咱们一家人得统筹大局，肯定不能亲自下场。”她拧起眉头，“如果招外头不熟悉的厨子，又担心他将咱们家的炸鸡秘方学了跑路，村里找人的话，又担心他们在厨艺上有所欠缺。” 这也是赵玉珍头疼的地方。 “又想靠得住，又想厨艺好，这样的人哪里那么好找？” 知夏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 “金杯楼的李大厨跟我交情不是还不错嘛，到时候我找他帮忙给我推荐一下不就行了？”她说完，望向赵玉珍，“总归这件事你别操心，还有我呢，你安心养胎养足精神生孩子就行了。” 赵玉珍知道女儿是担心她的身体。 感动之余，还不忘笑着打趣。 “瞧你得意的，尾巴都要上天了。” 知夏嘿嘿一笑，又在她身旁腻歪了一阵，正好林寄明拿着已经核算好预算的图纸从外头回来。 “都算好了，根据知夏的图纸建的话，铺子建成，不算工价，单单砖瓦木头沙石这些用材，大概需要八十两银子。” 那块地虽然不如另外一块大，但面积也不小，知夏的计划是修两层，后面再加一个小院，后厨便修在后院。 前面两层占据的地方要大一些，第一层为大堂，供堂食，第二层靠湖的这边隔出来一排包厢，供客人观湖赏景。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一次要拿这么多银子出去，赵玉珍还是心疼的。 “工期呢？” “到时候从村里喊八九个人去，那么大的楼，从下地基到建成，至少也得三个月，等全部修缮使用，恐怕要七八月份了。” 五六月码头开通，三个月铺子落成也到六月底了，室内修缮加桌椅板凳扫洒啥的，看起来简单，不少细碎琐事，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收拾妥当。 时间上倒是没什么问题。 再说马上就要入夏，又全程都得靠人力，能有这个速度已经不错了。 时间越长，工钱也不简单。 建房这种体力活，工钱一般都是开五百文一个月，八个人一个月就是四两银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四个月的话，工钱就得花去十六两。 毛算一下，材料加工钱就去了快一百两。 再加锅碗瓢盆各种物件一置办…… 赵玉珍只觉心在滴血。 “家里这银子是一点都握不住了。” 知夏挽着她的胳膊安慰，“这有啥的？等铺子落成，保管能给娘赚更多回来，到时候你就只管坐在家里数银子吧。” 赵玉珍瞟了她一眼。 “最好是这样。” …… 傍晚，四海回来了。 刚从骡车上跳下，他就高兴的跑进了院子。 “姐姐，前天的堂课，我得了第四名！夫子还夸了我呢。” “真的？”知夏上前，将四海抱起在院子里转了个圈，随后刮了刮他的鼻子，“我们家四海真厉害！” 四海双手攥在一起，忸怩的晃了晃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姐姐，夫子说，男女有别，你是女孩子，往后不能随便抱我了。” 知夏一愣，既然弟弟已经有了对性别的概念，那当然是得遵从他的意愿。 再说这是古代。 姐弟俩关系再好，四海已经六岁了，搂搂抱抱本也不合适。 要不是四海提醒，她都差点没意识到。 “我们家四海长大了。”她笑着摸了摸四海的脑袋，“听你的，姐姐往后注意。” 原本还担心姐姐会生气，见姐姐并没有生气，反而遵从他的意愿，四海抬手拍了拍胸脯。 幸好幸好。 姐姐没生气真是太好了。 知夏紧接着又凑近他。 “林光宗排名怎么样？” 四海神色恢复严肃，“他在第十一名，其实跟入学考核相比已经有进步了，但他好像不太满意，还在课堂上顶撞夫子，说书院不公平，还要求夫子拿出堂课上交的课业。” 知夏了然，林光宗此举，指不定是看到四海比他考的好呢。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往后有他受的。 “夫子拿了吗？” “拿了。”四海点头，继续说，“可他翻看了大家的课业之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直接就晕过去了。” 知夏眉头一挑。 活该。 听说林光宗昨天被二叔从祠堂里背出来的时候就病了，这是好不容易好一点，坚持到书院看到堂课的排名，一刺激人又受不住了。 就这点承受能力还跑去念书，不如在家种田来的实在。 简直浪费银子。 “后来呢？” 四海神色平静，“后来我告诉夫子二叔在老街做买卖，夫子让人将他送到二叔二婶那里去了。” 知夏笑了笑。 “总以为自己读了两年私塾就有多了不起，也就这样了。”她看向四海，“在姐姐看来，四海已经做的很好了，但不论堂课排在第几名，我们都不能骄傲也不能气馁，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品和心智，有时候比学识更加重要。” 四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记住了。” …… 林水生拜托林光宗的同窗跟夫子请了三天假，养好身体才继续回书院念书，再次踏入书院，林光宗倒是老实了很多。 沈甫安如愿考上了秀才，里正牵头在村里大办了一场，几乎全村的人都去了，连外村的也来了，场面很是热闹。 镇上码头那边的地，在打好地基之后，也开始买砖瓦开始修了。 林寄明这段时间天天往镇上跑，担心没人看着砖瓦会被偷，还拉着金宝搭了个简单的草棚守在工地上。 直到半个月之后，将酒楼的后院修了个大概轮廓出来，并且装了门，上了锁，才让村里的汉子轮流替他守着，自己好回家陪已经怀孕六个半月媳妇儿。 知夏见他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一些。 “爹，你明天陪我去一趟县城可好？“ 赵玉珍在一旁看向她。 “好端端的去县城干什么？” 第256章 好久不见 “秘密。” 知夏没有跟她讲，而是将林寄明拉到了后院。 赵玉珍看着父女二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什么。 知夏往院子那边方向望了眼，见赵玉珍没跟过来，这才说，“爹，娘那肚子都快七个月了，都说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为了娘和小四的平安，咱们是不是得先将经验老到的稳婆给请回来？” 林寄明想也不想就点头。 “你找到合适的人了。” 知夏望着他，“我几个月前就找人打听了，说县城那边有个叫曹医婆的，不仅懂医术，还会接生，县城不少大户人家都是请她接生的，口碑不错，就是有点难请，爹这边有啥好法子吗？” “难请，说明她这人确实有点本事。”林寄明想了想，“这事也好弄，到时候委托给你江叔去办就行，他肯定有法子。” 知夏展颜，她就知道，老爹肯定有法子。 “那可就太好了，我明天跟爹一起去县城找江叔？” 林寄明摇头说，“不用，明天我一个人去县城就行，家里就你娘我也不放心，有点啥事的，梁大姐也拿不定主意。” 这次去了县城，定要警告江卫东一番。 上回找上门那崔氏，害他差点被媳妇儿误会，这种事，他绝不允许再有下次。 知夏寻思只要老爹能搞定这事，她去不去县城倒是无所谓。 之前孵化的蚁蚕蜕壳之后，如今长的白白胖胖的，长大之后的蚕宝宝需要的空间更大，每天消耗的桑叶也多，已经挪到了桑山的院子里，让那些工人照看着，她几乎每天都会过去观察记录。 除了桑山的事，铺子田地还有一堆事要拿主意，娘如今怀着身孕容易疲乏，总不能全都让她一个人来费神。 “行，那这件事就交给爹了，先别跟娘说，以免她有心理负担。” 林寄明满口答应。 “好。” …… 次日，林寄明往县城跑了一趟，带回了曹医婆的消息，说是忙完这一阵，四月底来杏花村小住。 费用就根据县城那边的行情来，一个月二两。 月底赵玉珍肚子里的孩子都七个半月了，最迟不会超过三个月就出生，六两银子保她平安，知夏自然乐意。 只要母子平安，到时候她另外再给曹医婆一些赏钱都行。 这桩事落实好之后，保守起见，知夏又去老街寻了老街东街头的那个蔡氏，跟蔡氏约定好，便安安心心守着她那些蚕宝宝了。 桑树都已经发出了不少枝丫，扦插的时间和技巧掌握的好，工人们维护的也仔细，枝条存活率极高，移栽了近两个月时间，已经抽出了成人大腿高度的新枝。 知夏估摸着等她的第二批蚕孵化的时候，兴许养活还真不成问题。 这些日子，她天天去观察那些蚕，几乎每一个过程，都用纸笔仔细记录下来，结合何老二教给她的方法，将蚕养的极好，眼见着那些蚕开始吐丝结茧，知夏无比兴奋，将结好的蚕茧拿了一二十个兴冲冲去见了何腊梅。 “嫂子，你看看我这几个蚕茧，结的怎么样。” 何腊梅即将七个月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行动眼见着不如之前方便了。 她挺着大肚子上前，从知夏手中接过用帕子托着的蚕茧，约摸二十来个。 蚕茧呈椭圆形，个个雪白饱满，丝丝分明。 她笑望着知夏，“还挺好呢，妹妹真厉害，第一次养蚕就成功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知夏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忙活了个把月的时间，总算是没有白费了一番心血。 “第一批蚕茧有两百来个，我打算让它们留着产卵，等第二批结茧，嫂子应该也快要生产了吧？” “这个倒是没关系，咱们庄户人家出身的人没那么娇弱，只要孩子还在肚里揣着，我随时都可以去给你帮忙，不过等孩子出生可能要耽搁个把月，等孩子满月，家里也有人带着，到时让你大牛哥定时抱去桑林喂奶就成。” 何腊梅望了眼手中的蚕茧，突然想到什么。 “想来妹妹那里预留的蚕茧也足够产卵了，这二十来个蚕茧就留我这儿如何？回头我给你缠两把蚕丝扇，再绣上刺绣，最近天看着热了，你和婶子一人一把，可比蒲扇要轻薄精致的多。” 知夏点头。 “行，那就劳烦嫂子了。” 何腊梅一笑。 “跟我还说啥谢啊，见外了不是？” …… 何腊梅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送来了蚕丝扇。 一把是白底绣兰花，另一把是浅粉色绣的桃花，绣花的位置并不多，看着恰到好处。 知夏拿着那两把蚕丝扇一番打量，眼底带着惊艳。 “别说，这扇子真好看。”她笑望着何腊梅，“嫂子手可真巧。” 何腊梅有些难为情的将垂落到脸颊的头发撩至耳后。 “这种扇子并不难，妹妹要是想学，不用一日便能学会。” 知夏一脸稀罕的望着那扇子。 “行，等下一批蚕茧结出来了，嫂子可一定要教我。”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门口传来一人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林知夏林姑娘家吗？” 知夏歪着身子，错开背对着院门口的何腊梅往院外望去，顿时喜笑颜开。 “呀！小虎哥这是给我送丝绸来了？快请进。” 她说着，上前接过何小虎手中那匹丝绸。 何腊梅略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去，目光和何小虎相对的时候，也是愣了下。 自从何老二一家搬到高岭村之后，她跟何小虎有几年没见了。 骤然相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啥。 何腊梅和年幼时候样貌虽有些微的变化，但何小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比小时候，长的还要漂亮。 眼神顺着她的脸往下，目光触及她隆起的孕肚时，好似被刺痛了似的，眼眶突然就有些酸胀。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是克制住了。 “腊梅，好久不见。” 何腊梅腼腆的笑了笑，还跟他印象中的邻家妹妹一般。 “好久不见，小虎哥这几年过的可好？” 第257章 爹肯定是兜不住的 何小虎酝酿了好一会，才忍着心酸说，“我很好，倒是你，受苦了。” “都过去了。” 从前再如何辛苦，那也是从前的事，人还得往前看。 何腊梅一脸轻松的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玉梅和小年都长大了，我如今也成了亲，公婆丈夫不仅对我好，还会关心玉梅和小年，也愿意给他们撑腰，我已经很满足了。” 听到她亲口说过的好的话，何小虎心里虽还有不甘，但也算是松了口气。 “过的好就行，要是有朝一日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就去高岭村找我们，往后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 何腊梅笑着点头。 “好。” 何小虎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 “我来杏花村主要是为了送丝绸，既然已经送到，我先回去了。” 刚检查完丝绸的知夏立马来到院门口。 “多谢小虎哥跑这一趟了，今年的丝绸还跟去年一样的价钱吗？” 何小虎说，“我爹说去年年成好，今年不少东西都涨了点价，不过既然这丝绸是你跟腊梅做买卖要用到，就不用加钱了。” “那不成，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知夏从钱袋子里掏出二百文，“你看再加二百文够不够？” 想了想，还是将那二百文塞到他手里。 “我也不知道镇上布庄收丝绸是啥价，不过这丝绸价钱本就不便宜，随随便便涨个一两百文也是很正常的，这二百文小虎哥先拿着，回头你打听之后要是多了，就结算到下一匹丝绸上去。” 何小虎望了眼手里的钱，点头说，“行，那我先走了。” 知夏应了声，“哎，小虎哥慢走。” 何小虎再次往何腊梅的方向深深看了眼，转身小跑着离开，一口气跑到村口，见四下无人，这才终于抑制不住，边往高岭村的方向跑边抬手用袖子抹着眼睛。 …… 何小虎离开之后，知夏又根据丝绸的质地，跟麻布和皮革结合设计了一些样式精致，做工精美的佩囊。 布艺铺子时不时的上新款，也吸引了镇上越来越多的夫人小姐，不过镇上有闲钱买佩囊的人毕竟有限，新款虽备受追捧，麻料袋子的销量却逐渐平缓下来。 何玉梅看在眼里，急的不行。 四月底，曹医婆如约而至，背着包袱和药箱，自个儿就来了杏花村。 在村口问了林寄明家的位置，立马就有热心的村民给她带路。 上回找来了个姓崔的姑娘，大家猜测是冲着林寄明去的，这次来了个姓曹的婆婆，大家就有些猜不准了，总不能也是奔着林寄明来的吧？ 这年纪，都能当他老子娘了。 “玉珍啊，有个年纪大的老姐妹要找寄明，你来给瞧瞧。” 自从镇上的铺子开始修，林寄明没事就往镇上跑。 一方面是监工，另一方面，他多干点，工期也能适当缩短一些，铺子早一天开张，早一天赚钱。 等到媳妇儿生了孩子，他就可以安心在家陪媳妇儿孩子了。 赵玉珍从屋里出来。 望着已经进了院门的曹氏，面上不解。 “您是？” 曹氏望着赵玉珍隆起的孕肚，猜想她便是那个雇主的夫人了。 “我姓曹，是您丈夫特意从县城请来的稳婆。”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马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 “跳蚤充龙种，有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多金贵呢？咱村里谁家怀七个月就喊稳婆上门的？还从县城里请过来，再厚的家底也要败光！” 这回都不用赵玉珍开口，桂婶就回来她。 “我看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寄明家里赚了钱想怎么花怎么花碍着你什么事了？再说丈夫心疼妻子天经地义，要你在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忒不要脸！” 那妇人愤怒的瞪向桂婶。 话还没出口，只听的桂婶凶巴巴上前，一副作势要撕了她的架势。 “你再瞪我一下试试？看我会不会把你的眼珠子扣下来喂狗！” 妇人被桂婶的凶狠劲吓到，只能一边骂一边往后退，离开了林家老宅。 赵玉珍眉头一挑。 孩子爹啥时候去县城给她找的稳婆她都不知道，瞒的可真够严实的。 不用想，这主意肯定是女儿出的。 不过人都找来了，她肯定得好生安置，能被那对父女特意请回来，还是跑到县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请回来，这稳婆说不定有两把刷子。 “曹婶子快请进。”赵玉珍忙吩咐梁氏，“梁大姐，你带曹婶子去后山的空房里安置吧。” “是，夫人。” 梁氏恭敬的应了声，领着曹氏往后山去了。 曹氏边走边打量着这户人家。 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好了很多，没想到还是一户富户呢。 …… 老宅。 见知夏从桑林回来，赵玉珍忙将她拉到一旁。 “那个姓曹的稳婆，是你让你爹找来的？” 知夏面带喜悦。 “曹医婆来了？” 赵玉珍点头，“我已经让梁大姐领到后山的院子里安置去了。” 知夏嘿嘿一笑，满脸得意，“曹医婆可是我特意托陈不凡给我打听的，她不仅会接生，还懂医术呢，如今她来了，我也安心了。” 赵玉珍心里有些感动。 “你啊。”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她，“对了，既然她能力这么强，你们现在就将她请来，工钱怎么开？” 知夏拉着她往堂屋走。 “工钱你就别管了，到时从我这里出。” 赵玉珍瞥了她一眼，“还从你这里出，你现在一月才能赚多少银子？桑林投进去一大笔，还没看见收益呢。” 知夏丝毫不担心。 “这不迟早的事情吗？” 赵玉珍却不依，她停下脚步，满脸严肃的看着知夏。 “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曹医婆的工价是不是挺高？” 知夏本不想说，但想着纸包不住火。 她不说，娘到时候指不定去问爹和曹医婆，就算曹医婆能顶住压力配合她，爹肯定是兜不住的。 “二两。” 赵玉珍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提高声音。 “多少？！” 知夏往后山的方向看了眼，紧接着竖起两根指头。 “一个月二两。” 第258章 出意外 赵玉珍倒吸一口凉气。 “你真是不当家不懂柴米油盐贵，一个月二两，都够开六七个人的工钱了，一个顶七啊。” 桑山那边七个人一个月就得二两一钱银子。 这连续忙活了两个多月，不加山和桑树，已经开出去四两二钱了，现如今还一个铜板都没进呢。 虽然不能全靠省，但也不能这么花啊。 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不是？ “哎呀，我知道。” 知夏拉着赵玉珍来到堂屋坐下。 “我这不是想着花钱买个安心嘛。”她压低声音，“古代医疗条件本就不好，我不得居安思危，找个稳妥的人盯着你？” 感动归感动，肉也是真疼。 “可你这花的也太多了。” 知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我不管，反正人好不容易请来了，钱也花了，你不乐意也得接受。”她鼓着嘴看向赵玉珍，如孩童耍小性子那般，“再推三阻四的，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你这死丫头，哪有这么说自己娘的？”赵玉珍说着，假意要动手。 知夏见状，撒丫子就开跑。 “救命啊，我娘要打我啦。” 望着女儿泼皮无赖的样，赵玉珍也是头疼的很。 这都十二了，还总是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男人能受得了她。 …… 天气正炎热的时候，官府修渠的通知下来了。 这渠道毕竟是为了方便百姓灌溉农田用的。 按照官府的要求，每家得出一个工去干一个月的苦力，既没有工钱也不包饭，到了饭点，只能家家户户往修渠的工地送。 林家老宅这边，刘石头要顾着镇上的买卖，便只能林寄明回来顶上半个月。 赵家那边来的是赵松全。 隔壁两家去的是陈守财和陈大力。 何腊梅家里去的是陈大牛。 林家新屋则是林水生，毕竟家里也就他一个成年男人，镇上的活就只能李氏和林喜凤顶上了，至于林小满，还得留家里给林水生送饭。 赵玉珍寻思干体力活需要补充能量，娘家那边日子过的节俭，好久也舍不得买一个肉菜，反正每天都要送饭的，便主动将赵家大哥的饭菜也一并承担了。 反正家里鸡鸭兔多。 让梁氏每天换着花样做了给林寄明和赵松全送过去，陈守财、陈大力和陈大牛本也跟老宅这边关系好，五个人干活都是一起的，吃饭的时候，林寄明和赵松全偶尔也会给几人匀一些过去。 几人吃的满嘴流油。 反观林家这边，林水生和族中几个兄弟叔伯坐在一块，只能喝着清汤寡粥，眼睁睁看着他们吃肉，顿时觉得手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有人望着林水生。 “怎么说你和寄明也是亲兄弟，咋的？他给几个外姓人分肉吃都没你份儿啊？” 原本林水生没多想，但听到这话，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大哥现在不大待见我跟娘，我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了。” 另一人叹了口气。 “说起来，咱们都是林姓人，跟寄明沾亲带故的，如今他家里条件倒是好了，可跟着他们发财的，却是外姓人。” “你们看赵家那边，现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再看陈大牛家，以前多穷啊，听说被知夏拉拔了一把，前阵子又是修院子又是置办行头的，现在一跃成了村里的体面人家，连带着陈二花都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还有陈守财和陈大力两家，原本陈姓人家在村里都不如咱们林姓和沈姓，现在也都比咱们过的滋润了，再看看咱们林姓人，除了寄明一家，其余都好不到哪里去。” 旁边一人摇了摇头。 “他这完完全全就是忘了本啊，一朝暴富，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另一人说，“我看不是他忘了本，而是那个赵氏吹了枕边风。” “要不等修渠的事情忙完，咱们也去找寄明讨份差事？我们好歹也是他的长辈，总得给咱们个面子不是？”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应和。 “行，到时候我随你一起去。” “我也去。” “这渠已经修了半个月，等熬过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也跟你们一起。” 见族中这么多叔伯都想往大宅那边贴，被冷落的林水生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大哥和他才是亲兄弟。 凭什么好处都叫外人得了，而他啥也没有？ 早知道这样，大哥还不如就别回来了，只要大哥不回来，就当大房没了，他也不至于这么膈应。 见众人已经吃的差不多，有官差往这边走来。 “继续干活了。” 林寄明站起身，扛着锄头往前边的工地走去。 眼前是一座高大大山，阻断了渠道的去路，如果直接挖山，工程无比巨大，官府便想着让渠道从旁测绕过，等到大家伙将旁测的山体整理出来，一个月的工期也差不多就结束了。 一个月之后，再有人想留下来继续干活，官府会按照三百文一月给工钱，不过负责监工的工头得抽去一百文。 至于这一百文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没人知道。 即便如此，对于家境贫寒的百姓来说，一个月两百文也不算少了，能买上几十斤糙米呢。 不少人计划着等这一个月完事之后继续干。 林寄明速度快，刚走到山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抬头一看，只见上边的山体突然出现断层，紧接着就往下垮。 赵松全在后方赶紧喊。 “妹夫，赶紧回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便见山体“轰”的一声，如同泥石流一般，瞬间倾泄下来，将林寄明刚才站着的地方彻底淹没！ 距离山脚较近的三四个人，被泥土石块压在了底下。 赵松全跟傻了一般，瞪着一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想到，刚才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不过转瞬间的功夫，就没了。 妹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将妹夫盼回家，肚子里还怀着八个多月的孩子呢，她要是得知妹夫出了事，还不得…… 他不敢往下想，抬手蹭了蹭眼睛，啥也没说，拿起锄头就开始挖山。 刚才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的陈大牛几人见状，也赶忙上前开挖。 第259章 我爹咋了？ 其余村民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也生出来些许惧意。 本以为就是跟往常一样，挖个沟渠，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能搭上人命。 原本就喜欢找机会偷懒的林水生缩在人群后，作为林寄明的亲兄弟，脸上看不见多少悲伤的情绪，甚至还不如陈大牛几人神情沉重。 几名官差只是拧了拧眉头，眼底稍稍闪过惊讶便恢复平静。 毕竟这种意外，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心里虽惋惜，但事已至此，只能招呼大家伙。 “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干活，早些将底下的人挖出来，也好早些拉回去安葬，到时官府这边自然会送上补偿。” 有人好奇问。 “如果在工地上死了，官府能补偿多少？” “十五两。”说话的官差往问话的人望去，“你们最好别动歪心思，要是故意寻死，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怨不得人了。” 众人听罢，也没再多问，纷纷扛起锄头去挖刚塌下来的山去了。 只是坍塌下来的山体实在庞大，且一边挖，上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泥土碎石滚落，若想将底下的人挖出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赵松全没有一刻停歇。 哪怕大家都下工了，他还没有回家的打算，誓要先将妹夫挖出来再回家。 …… 当天傍晚，陈守财和陈大力来了林家老宅。 两人面色沉重，在看到赵玉珍时，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赵玉珍有些疑惑。 “咋了这是？” “嫂子。”陈大力喊了她一声后，眼眶有些泛红，眼神也不敢往她的方向看，“寄明哥他……” 他实在有点难开口。 赵玉珍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慌的不行，跟林寄明相处了一年多，她早已将他当成了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 “他怎么了？” “他……”陈大力一咬牙，“今天我们挖的那座山塌下来的时候，正好寄明哥在山下，他被垮下来的石头和土压住了，埋的比较深，眼下还不知死活，赵家大哥这会还在山里挖，我和守财哥打算回来吃了饭也过去继续挖，顺便给赵家大哥带点吃的去。” 体力活消耗大，不吃点东西根本干不动。 见赵玉珍愣在原地，陈大力又说，“嫂子，我们先回去吃饭了，你也别太伤心，身子要紧。” 从陈守财和陈大力嘴里得知这个消息，赵玉珍起初还没回过味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各自回家吃饭去了。 来不及伤心，她眉头一拧，突然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梁氏见状，赶忙扔掉手中的竹篮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您怎么了？”紧接着又朝着后院大喊，“小姐，曹医婆，你们快来，夫人好像快要生了！” 正从桑林回家的知夏听到动静，拔腿先去了曹医婆的住处。 “曹医婆，我娘快要生了。” 正在迅速收拾药箱的曹医婆应了声，“听到了，姑娘先往前院去，我马上就来。” 知夏应了声，迅速来到赵玉珍床前。 见她惨白着一张脸，痛苦的蜷缩在床上，眼角还带着泪痕，不明所以的她一颗心也是跟着七上八下的。 前后两世。 就没在老娘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情绪。 哪怕跟渣爹离婚的时候都没有过。 她小心翼翼问，“娘，是不是很痛？” 赵玉珍没说话。 梁氏端着热水进了屋，叹了口气，拧干帕子给赵玉珍擦拭脸上的汗和泪。 “夫人，您现在身子要紧，先别想老爷的事情了，小姐公子都盼着您好呢。” 她还想说点别的。 可那么多人看着老爷被大山压下，尽管老爷身强体壮，到底是肉长的，挖了一天还没看着人，这…… 她也担心到时候给了夫人希望，等得到消息，又得伤心第二次。 只能希望她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坚强一些。 知夏有些疑惑。 “我爹咋了？” 梁氏没有立马回答她，只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问了。 给赵玉珍擦拭好之后，见曹医婆进了屋，便端着盆出去了，出去之前，还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知夏见状，忙安抚床上的赵玉珍。 “娘，你放松一些，有曹医婆在，她肯定能保你和小四平安的。” 曹医婆看向知夏。 “姑娘还未出阁，就不要留在屋里了，先出去吧。” 知夏颔首，再次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快步出了屋，去厨房找了梁氏。 “大娘，我爹到底咋了？” 梁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眼神里带着同情。 “刚才毛豆爹和狗娃爹来了，说你爹可能遭难了。” 知夏只觉得心脏突突跳，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可能？” “他们挖的那座山塌了，将你爹压在底下了，说是埋的比较深，那么多人挖了一天还没将人挖出来，你大舅饭都顾不上吃，这会还在山里挖呢。” 梁氏说完，想着生孩子要用到水，转身打了一大锅水。 知夏有那么一瞬间，耳朵里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傻傻的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早上出门之前，爹还嘱咐她在家里好生照顾娘呢，这就没了？ 知夏红了眼眶，难怪娘刚才看起来会那样难过，自从爹回来之后，她跟爹的感情，处的可比前世的渣爹强多了。 对他们兄妹几个，也是无微不至的。 只是眼下大哥还没回家，娘又处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光顾着伤心，还得振作起来，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再说。 知夏抬手擦了把眼泪。 “大娘，你先给我大舅准备一份晚饭，我往守财叔家里去一趟，等会让他来家里带饭给大舅。” 梁氏忙点头。 “好。” 知夏快步去了来妮家。 “守财叔。” 陈守财这会正在桌前吃饭，听见声音，抬头看向知夏。 见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心下有些不忍。 跟来妮差不多的年纪，却经历了两次丧父，也怪可怜。 “知夏找我什么事？” 刘氏、来妮和毛豆也全都一脸沉重，面露同情，来妮看到知夏，更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水。 知夏压下心底的情绪。 “守财叔，你可否帮我多找几个人去将我爹挖出来？我这边可以出三十文一晚的工钱。” 第260章 患难见真情 “行。”陈守财快速将饭扒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现在就去喊人，尽量多喊几个一起去挖。” “多谢守财叔。”知夏吸了吸鼻子，“麻烦你等会去工地的时候顺便来我家将我大舅的饭菜带上，我这会还不能往那边去，我娘刚才太激动动了胎气，曹医婆这会正在给她接生，只能等我大哥回来了让再让他去山那边。” 陈守财点头。 “行。”转而看向刘氏，“知夏那边你能帮就帮着点。” 毕竟，过去这段时间，林家老宅挺照顾他们这些邻居的。 刘氏自是点头说好，交代来妮在家收拾碗筷，起身随知夏去了林家老宅。 刘石头载着五福和四海回到家的时候，知夏正在赵玉珍的房门外徘徊。 几乎是见到五福的瞬间，知夏便抑制不住的哭了。 “大哥。” 五福哪里见过妹妹掉豆子啊？ 向来没心没肺的妹妹整这一出，他顿时就慌了神，忙上前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 “怎么还哭了？” 四海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姐姐。 担心影响到赵玉珍，知夏不敢大声哭，只能边掉眼泪边说，“爹出意外了，娘受了刺激，要生了。” 原本距离预产期还差半个月。 爹之前还说，等修渠的事情忙完，正好能在家陪娘生孩子看孩子，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场意外。 娘这会肯定要伤心死了。 五福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说什么？爹怎么了？” 知夏打了个哭嗝，“爹被塌下来的山埋在底下了，大舅他们今天挖了一天没将人挖出来，我刚叫守财叔在村里找三十多个人连夜挖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将爹挖出来。” 五福一听，也红了眼眶，顾不上吃饭。 “我也去看看。” 他前脚刚走，赵成忠和马氏领着二三十人来了家里。 马氏眼白红红的，进门先问。 “知夏，你娘呢？” “阿公阿婆。”知夏鼻子一酸，“我娘快要生了，曹医婆和梁大娘还有刘婶在屋里帮忙接生呢。” 马氏想着女儿命苦，心疼的直抹眼泪。 之前四海快要生的时候，女婿去了战场，之后杳无音信五年，如今女婿才回来一年多，眼看着日子好了，要生小四了，女婿又出了这样的事。 她回头看向赵成忠。 “你先领着族里的人去挖吧，我在这里陪着几个孩子，玉珍这边也得有个大人盯着才行。” 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独自在这里，恐怕拿不了啥主意。 再者，万一新屋那个老虔婆来，她这把老骨头还能顶上一顶呢。 赵成忠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领着赵家那些舅舅表兄们就往修渠的工地去了。 知夏看在眼里，深知患难见真情。 林水生同在工地，爹还是他亲兄弟，是程氏的亲儿子呢，听到爹出事，也没见母子俩露个面的。 反观赵家那边。 来的这么及时，恐怕是刚听到消息就喊人过来了。 …… 随着夜幕降临，产房这边也有了些动静，梁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夫人，已经能看到头了，您再用点力。” 赵玉珍一直隐忍着没让自己发出声音，紧接着咬紧牙关一用力，伴随着“呜哇”的哭声，孩子出生了。 梁氏将孩子抱在手里。 “夫人，是个公子。” 赵玉珍虚弱的点了点头，任由曹医婆和梁氏给她清理干净之后，重新换上了一身衣服。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梁氏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老夫人，小姐，是个小公子。” 马氏看了眼那个孩子，抬腿跨进门槛，赵玉珍看到她，眼泪开始抑制不住。 “娘。” 马氏心疼的不行，忙上前给她擦着眼泪。 “不管寄明在不在，为了几个孩子，你也得坚强起来，月子里不能哭，不然将来眼睛会坏掉的。” 知夏从梁氏怀里接过最小的弟弟，望着他跟爹几乎一样的五官，既有欢喜，也有难过。 要是爹在旁边的话，看到弟弟出生，应该会很高兴吧？ 抬眼见四海红着眼眶规规矩矩的坐在不远处，她招了招手，“四海，过来看看弟弟。” 四海从椅子上滑下，小跑着来到知夏身旁，伸手摸了摸她怀里皱皱巴巴的弟弟。 “姐姐，弟弟叫什么名字？” 知夏想了想，望向屋内。 “娘，弟弟小名叫平安如何？” 弟弟出生碰上爹出事。 平安这两个字，也是希望老爹能化险为夷。 赵玉珍这会根本没心思去想太多，女儿好歹也是念过大学的人，是现在这个家里最有学问的人了。 她说小名叫平安，就叫平安好了。 “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就再没了别的声音。 屋里，马氏扶着她躺下，“你先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将身体养好，家里的事还有我们这些娘家人给你撑腰呢。” 知夏见状，抱着弟弟去了自己屋，以免他吵到娘休息。 还不忘嘱咐梁氏。 “大娘，你帮我去后山牵一头能产奶的羊过来，等会娘这边要是奶不够，咱们先用羊奶顶上。” 梁氏应了声，就往后院去了。 …… 刘石头和五福在工地挖了一晚上没回家。 赵成忠和赵家三个兄弟以及陈守财、陈大力和他爹、陈大牛和他爹，也都一晚上没回。 沈家那边也去了不少人，他们并非是陈守财叫过去的，都是里正这边组织去的，并非抱着赚钱的心思。 陈守财也没想过跟知夏要工钱，不过他叫过去的二三十人就都是奔着钱去的了。 毕竟一个月后留下来挖渠，到手也才两百文一月，眼下一晚上到手就有三十文，比正式工还多了五文，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干的。 村里三个姓的人家，去的最少的，反而是林姓人。 知夏什么都没说，却将彩云跟她汇报的情况记在心里，凡是主动去干的，往后家里有什么事，她会主动考虑。 为了工钱去干的其次。 林家这些装聋的人，她往后是一个都不敢用了。 夏天亮的早，天刚蒙蒙亮，知夏便被屋外的嘈杂声惊醒，睡在她身旁的弟弟也惊的哇哇直哭。 这孩子还算乖，昨晚戌时送到赵玉珍那里吃饱之后，就一直睡到快卯时，整整四个时辰，要不是外边的声音吵到他，说不定还能再睡一小会。 第261章 先见之明 因为昨天的意外，梁氏和彩云都没去自己屋里睡，梁氏和马氏陪着赵玉珍在正屋睡，彩云则跟知夏一个屋，一方面给她做个伴，一方面也方便帮她照看孩子。 知夏醒来的时候，彩云已经不在屋里，她望向屋外。 “彩云，发生什么事了？” 彩云进了屋。 “小姐，您阿奶领着林家一些族亲来了，说老宅是林家的，如今老爷没了，想将老宅要回去。” 知夏眉头一拧。 都说死要见人活要见尸，眼下老爹都还没挖出来呢，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恐怕是想趁着赵家人腾不出手，先将老宅昧下来吧？ 自己亲儿子死了，她这个当娘的半点伤心没有，反而只看中钱。 果真薄情寡义！ 知夏穿鞋起床，将怀中的孩子递向彩云。 “你先将孩子抱到我娘房里去，我出去看看。” 彩云抱着孩子，眼底带着担忧。 “小姐小心。” “我会的。” 知夏来到院门口，梁氏和马氏正站在紧闭的院门内跟程氏对骂，程氏的身后，站着二房一家，以及一帮林姓族人，男女都有。 程氏叉着腰，中气十足。 “这老宅本就是我们家老头子在的时候建的，现在我儿子没了，你赵家的女儿没道理还霸占我们林家的宅子，还有老宅的东西，包括大房赚的银子，也都是我们家的。” “程氏你个不要脸的贱货，你在这里放什么狗屁！” 向来重礼教的马氏被程氏的没脸没皮气的破口大骂。 “我看你就是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的丢人，寄明是你亲儿子，如今人都还没找到，尸骨未寒的，你就趁着我们赵家腾不出手在这里霸占我女儿和外孙们的家产和他们的宅子，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又狠心的人？” 可在金钱面前，程氏却半点不觉得丢人。 “寄明在的时候我也没享受过他的好处，眼下人都没了，我再怎么在乎这些虚名他也不能活过来，再说我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他没了，我当然得为水生考虑，不能让我林家的产业便宜了你们这些外姓人。” 她指着马氏。 “你也少在这里假清高，我儿子一出事你们就来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占我林家的家产，还好意思在这里说我，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氏气不过，一伸手就揪住了程氏指着她的手指用力一折，痛的程氏哇哇直叫。 “自己心思龌龊，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龌龊！这么多年了，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长，你这个恶婆娘，黑心老妇！我呸！老娘告诉你，今天只要有我在，不可能让你伤到玉珍和我几个外孙一根汗毛。” “哎哟~”程氏痛的发出了颤音，“老虔婆，你赶紧松手，我手要被你掰断了。” 马氏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断了好，最好连你腿一起打断了，省的你总不安分。” 林水生见状，朝着院子里喊。 “大嫂，你就这么由着你娘家人在杏花村作威作福吗？” “放你娘的狗屁！”马氏朝着他吐口水，“到底是谁在作威作福？你不惦记哥嫂的家产，我一个老婆子能打到你娘身上去？你们林家人，除了我女婿和几个外孙，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紧接着，有林家人站了出来。 “老太婆，这里可是在我们杏花村的地盘，你休要胡说八道，寄明是我们林姓人，之前在的时候也没怎么帮扶过本家，现如今他人没了，水生和婶子身为他的亲兄弟和亲娘，这宅子理应有他们一份。” “就是，这院子本就是水生爹在的时候建的，理应是留给他们兄弟两个的，赵氏和大房几个孩子之前已经跟程嫂子断了亲，自然该将这个院子还给她？” 知夏来到院门前。 “我当是谁一大早在这里狗叫呢，原来是林家这些叔伯啊，真是喊的比我们家金宝和虎妞还难听。”她环视着院外的人，“怎么？我爹才刚出事，一个个就迫不及待将我们家这点东西惦记上了？” 有人愤怒的指着她。 “林知夏，你好歹也是我林家的后辈，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知夏脸色一冷，“都上门抢东西了，你们算哪门子的长辈？不过是一群没脸没皮的乌合之众罢了，这要是报官，都能抓起来蹲大牢的程度。” 有人听到报官，惊的往后倒退一步。 酒壮怂人胆，钱也壮怂人胆，有人半点不害怕。 “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你去哪儿报官？如今你爹都不在了，别以为我们还怕你们娘几个。” 知夏望着眼前的族人，眼神越发的冷。 “今天只要你们敢动我家里一个铜板，只要我还活着，定会去县令大人面前告你们抢夺家财，到时候看你们是不是有命花这钱。” “怎么就没命花了？”程氏一脸凶相，“我可是你爹的娘老子，我用我儿子的钱，住自家的院子，官府还能将我抓去不成？” “娘老子又如何？”马氏揪着她的手一用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程氏吃痛，拧着眉头又骂了她好几句。 林水生想上前将马氏的手给分开，不料马氏看准了时机，他一上来就用力，疼的程氏大喊着让他后退。 就在这时，赵玉珍在彩云的搀扶下从屋里出来。 她脸色仍旧惨白，原本高挺的孕肚已经消失，双眼略有些肿，眼下有些乌青之色，显然昨夜休息的不怎么好。 “程氏。” 之前当着林寄明的面，还会叫一声娘，今天装都不想装了。 她摊开手中的房契地契。 “你看好了，白纸黑字在这儿写着呢，家里的院子、地和山都是我的名，可没有一个写的你儿子的名，我的产业，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避免程氏胡搅蛮缠，林寄明当初在办理这些契书的时候，通通写的赵玉珍的名。 他倒是有先见之明。 程氏果然闹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赵玉珍心里还是难过。 写谁的名她其实无所谓，但男人能这样做，给了她足够的信任和安全感。 就是可惜了好人不长命。 怎么不让程氏这个祸害早点下去陪他那短命的爹？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第262章 你能奈我何？ 马氏满脸得意的望着程氏。 “看到没？这些都是我女儿和几个外孙的产业，你上来凑什么热闹？你和我女儿外孙可都是当着杏花村里正的面断干净了的，现在看到她手里有了，又上来凑热闹，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程氏气的不行。 “要不是你女儿这个贱蹄子在寄明耳边吹枕边风，大房的产业，怎么可能全落她头上？” 一想到老头子防她，儿子也防她，她就更气了。 “我不管，我是寄明的亲娘，是几个孙子的亲阿奶，这老宅必须有我们的份，赵氏既然不认我这个婆母，有了好处又只想着一些外姓人家，那索性带着几个孩子随你们回赵家庄去，我们杏花村不欢迎她！” 没有从赵玉珍这里讨到过好处的林家人也纷纷应和。 “对，滚出杏花村去！” 马氏气的双眼圆瞪，胸脯剧烈起伏着。 如果是女婿还没有回来之前，遇到这种情况，她肯定毫不犹豫就让几个儿子将女儿外孙接回赵家庄去了。 可女婿回来之后，女儿女婿一家在杏花村打拼了这么多产业出来，山和开的荒地足有上百亩之多，更何况这个青砖瓦房的院子。 前前后后，至少是价值一二百两的产业了，怎么可能全便宜了程氏和林家这些个不要脸的坏东西？ 林姓不过是杏花村三个姓氏中的一个罢了。 她赵家庄那边，全村都是姓赵的呢，队伍可比林家庞大多了。 但凡程氏今天敢抢，她下午就能领着赵家人帮女儿将院子夺回来！ 要不是赵家人这会在工地帮忙腾不出手，她定要喊人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打出去。 赵玉珍上前。 “我们住着自己的院子，一没偷二没抢的，你们凭什么让我们滚出去？为了钱连底线和脸面都不要了，难怪寄明在的时候不愿意用你们林姓人，敢情全都是道德败坏之辈。” 林家人指着她怒道，“赵氏，你少在这里抹黑我们。” 知夏在旁边帮腔，“你们还需要我娘抹黑么？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差将黑心肝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就在这时，隔壁桂婶和刘氏领头，带了村里不少沈家和陈家的婆娘过来，一帮娘子军挤进了林家老宅和林家人中间，将林家老宅紧紧护在身后。 村里的女人家没别的本事，要论骂人，那绝对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们林家可真不要脸的，寄明出了这样的事，沈家陈家的男人们都去帮忙了，你们这些族里的人倒好，不去帮忙也就罢了，居然跑来为难他的妻儿，咱们村里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个个的跟没见过钱似的，这嘴脸看着叫人恶心！” “程嫂子，你们家大房既然早就分了家，大房的东西不管在不在寄明的名下，就都跟你无关了，您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年纪越老越发的不要脸了？” “这也就是里正跑去工地上帮忙了，不然哪里有你们闹事的份儿？我们来的时候已经通知人喊里正去了，等他老人家来，定要将你们这些林姓人乱棍打出去。” 这些人一个个叉着腰，指着林家人破口大骂，场面一时间极其混乱。 不过看在赵玉珍和知夏眼里，好歹是松了口气。 不然以家里几个妇人孩子，根本不是林家那一族人的对手。 程氏被周围的唾骂声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可为了得到大房的家产，她并没有选择罢休。 她的宝贝孙子如今入了璞玉书院，将来肯定会需要大把的银钱打点，大房的产业，她必须得拿到手才行。 趁着马氏神情放松的间隙，她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但手指头被她掰扯了这么久，早就脱臼了。 林水生和李氏上前扶住她。 “娘，你没事吧？” 他是有些豁不出去，这种场面，没有娘可撑不起来。 程氏咬着牙摇头，“死不了。” 眼下，还得趁里正来之前，将大房的钱财拽到手里才行，不然等里正带着人来，就彻底没机会了。 她望向后边的林家人。 “还愣着做什么？咱们先破了门，将地契银钱拿到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咱们自家人，等到里正来了，咱们就是想动手都没机会了。” 林家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是从同伴那里得到了鼓励，奋力朝着老宅的院门挤过去。 沈家陈家的娘子军人数虽然也不少，但论起力气，显然不是男人的对手，哪怕她们奋力反抗，院门还是被这些人挤的摇摇晃晃。 若非当初赵松全和赵松祥两人将院门立的扎实，还在柱头处砌了不少石块，恐怕这会就已经倒了。 “住手！” 随着一声喊，陈不凡和沈甫安领着一帮人来了。 两人身后，是十来个青年人，这些人扛的扛锄头，扛的扛铁锹，细看之下，锄头和铁锹上都沾着土，衣服鞋子更是灰扑扑的。 一个个玩世不恭的模样，典型的恶棍形象，看着直叫人犯怵。 在杏花村人眼里，陈不凡就是不学无术之人，他带来的人，跟他自然也是同路人，这些人不择手段，做事情没底线，可不能轻易招惹。 一时间，林家人停下了动作。 程氏满脸忌惮的看着他，“陈不凡，这里的事，与你这个恶棍有什么关系？” 她之前可是听人说，陈不凡那破房子被陈不言拆了之后，没打算重新建了的。 陈不凡懒懒的扫了她一眼，眼中红血丝清晰可见。 “我就管了，你能奈我何？” 程氏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记得去年住在家隔壁的邱氏说，看到知夏和陈不凡有往来，不会也是被这小贱蹄子勾引的吧？ 跟她娘一样不要脸，小小年纪，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知夏并不知程氏心中所想，她走上前。 “甫安哥，陈不凡，你们怎么来了？” 沈甫安望着她，“有人说林家人在老宅闹事，大伯让我们先领着人来瞧瞧，幸好我们及时赶来了。” 转而又看向赵玉珍。 “婶子，你也放宽心，陈不凡将码头那边的工人全带来了，他们有经验，今天应该就能将林叔带回来。” 第263章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难看 听到这里，赵玉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没看到人，她还能骗骗自己，就当男人还活着，一旦将人带回来，那就想骗都骗不了了。 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跌倒。 幸好梁氏和彩云一直扶着她。 梁氏满脸担忧。 “夫人，您刚经历生产，身子还虚着呢，先回去休息吧。” 她们比任何人都希望老爷还活着，家里有男主人顶着，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不然哪怕家境再好，也是时时提心吊胆的，生怕麻烦找上门。 村里是这样，镇上县城的大户人家同样如此，甚至比村里被人挤兑的更厉害。 知夏也劝她。 “娘，你还得保重身体，小平安还得你喂养呢。” 赵玉珍点了点头，在梁氏和彩云的搀扶下回屋去了。 知夏看着陈不凡和沈甫安的方向，虽然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甫安哥，陈不凡，幸好你们来了。”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瞟了眼。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难看。” 要是往常，知夏定会跟他掰扯两句，但眼下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没了这个心思。 有了陈不凡带来的这些人撑腰，林家人不敢轻举妄动。 程氏不甘，给李氏使了个眼色。 李氏心领神会，从钱袋子里掏出二钱银子。 “不凡，毕竟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事，要不你就别管了好不好？回头事成了，婶子再给你抓两只鸡去。” 陈不凡双手环胸，低头瞟了眼她手中的碎银子，并未去接。 “你当我跟你们一样见钱眼开？” “可是嫌婶子给的太少？”李氏耐着性子，“那你说个数，婶子要是能拿出来，肯定不会拒绝。” 如果真能得到大房的家产，损失的这点又算什么？ 以少搏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陈不凡往她钱袋子的方向瞟了眼，“我如果让你将银子都给我，你可愿意？” 李秀兰立马捂住了自己的钱袋子。 “这……” 虽然没有将家里的银子全带出来，可现如今在镇上做买卖，身上至少会放个三两。 他们天天起早贪黑去镇上卖饼，除去成本一个月赚不到一两，三两银子是铺子里四五个月的盈利呢。 让她全给陈不凡，她当然舍不得。 见她不愿，陈不凡轻笑一声。 “不乐意就算了。” 李秀兰往林水生和程氏的方向看了眼，两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一咬牙，将腰间别着的钱袋子扯下，往陈不凡的方向扔去。 “给你，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吧。” 陈不凡接过钱袋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转头就扔给了院内的知夏。 “你只说让我不管，可没说让我带他们离开。” 李秀兰一听，只觉气血上涌。 “陈不凡你什么意思？收了我的钱不按规矩办事，你这人怎么半点诚信都没有？” 陈不凡眉头一挑，笑的放荡不羁。 “我咋不守诚信了？你就说你之前说的是不是只让我不管吧？” “你……我……” 损失了三两银子，李秀兰快要将肺气炸了，即便如此，她还无法反驳陈不凡的话。 “你这么帮着林知夏，是不是跟她有一腿啊？我还听人说，四海能进璞玉书院，也是林知夏讨好的书院夫子呢，真是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练就了这样一招勾人的本事。” 话音落下，挺着大肚子的林春杏，领着二十个家丁往这边走来。 家丁们手里拿着木棍，各个身强体壮的，一看就是练家子。 有了林春杏和钱府家丁的加入，老宅院外直接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春杏如今好歹也是钱府的姨娘，还顺利怀上了钱老爷的孩子，林家人觉得，她也算是村里第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了，对她还是客气的，见她来，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道。 程氏在见到她，尤其是看到她凸起的孕肚时，欢喜的合不拢嘴。 “杏儿来了！” 林春杏点头，似是没料到沈甫安也在，想着自己如今不仅怀着身孕，还胖了一大圈，肯定丑了。 他应该也更嫌弃了吧？ 不过没关系，钱老爷对她好就行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钱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所以，也仅仅只是难堪了那么一下，神色便恢复如常。 她望着陈不凡带来的人，“我可是钱府的夫人，肚子里还怀着钱家老爷的孩子，你们跟林家作对，就是跟我钱家作对，可要想想后果。” 在钱府待了大半年，别的没学会，装腔作势学了个十成十。 “嘁！” 说话的是里正的媳妇儿陈氏，她满脸讽刺的看着林喜凤。 “不过是个妾，居然还装上大尾巴狼了，要不是你肚子里还怀着钱家的种，你信不信钱夫人第一个收拾你？我要是你啊，就夹起尾巴做人，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春杏最近太顺利了。 顺的她听不到半点不一样的声音。 她深信钱老爷是爱她的。 因为钱老爷在她床上的时候，跟她说过他不喜钱夫人，只等两人的孩子一出生，就想个办法将钱夫人弄死，让她坐上钱夫人的位子。 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她也就被迫接受了这个比她大了二十六岁的男人。 “陈氏，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林春杏恶狠狠望着她，“别以为你男人是杏花村里正我就不敢将你怎么样，再敢说我半句试试？” 陈氏是里正的媳妇，平素大家对她都是客气有加。 从未有这般挑衅她的人。 陡然听到林春杏狂妄的声音，不仅村里人都愣住了，就连程氏也拧起了眉头。 看来她之前跟女儿说要沉得住气，她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陈氏觉得好笑。 “那你倒是说说，我要是再说你半句，你会如何？” “我……” 林春杏话还没出口，便被程氏打断了。 “杏儿！之前跟你说的你忘了？” 林春杏拉着她。 “娘，怕什么？钱老爷现在可宠我了。”她指着自己的耳环、发钗和衣服，“你看我穿的戴的，都是钱老爷送我的，自从嫁进了钱府，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钱夫人见钱老爷对我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根本不敢跟我作对。” 第264章 运气不错 听到钱老爷对她好，程氏当然欣慰，却还是说，“钱老爷爱重你固然最好，府中行事也莫要太过张狂。” 林春杏根本听不进程氏的唠叨。 “娘，眼下咱们先解决老宅的事情吧，我带了这么多人，陈不凡的人应该不敢动钱府的人。” 马氏刚才在听到林春杏诋毁知夏的时候就怒了，这会看到她来了近前，开口就骂。 “自己不知检点，还没出阁就躺男人床上去了，居然还有脸说我们家知夏，我外孙女清清白白的，可没你这般肮脏，碰上你这么个小姑，也不知道倒了几辈子霉，将来说亲，你就是她最大的污点。” 林春杏揪着帕子的指节泛白，眼底露出凶光。 梁氏扶着赵玉珍在屋里躺下之后，也从屋里出来。 “大户人家的事，杏花村的乡亲们不明白，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清楚着呢，妾室说的好听点，是大户人家府里的半个主子，说的不好听点，身份跟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没啥区别了，就是身份尊贵一些的奴婢。” 她来到院门前，双手叠放身前，望着林春杏继续说。 “主人家高兴了赏你点东西，不高兴了，随意打杀了也没人敢说什么，主母大度，你尚且能过安生日子，生的孩子也只能叫你姨娘，主母才是他们的正经母亲，还不知羞说得罪林家就是得罪钱府，如果不是因为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你看钱府会不会将你当回事？” 就这样的脾气秉性，居然还想在大宅院里生存。 要不是肚子争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村民们有些诧异，有人才知道梁氏竟是林家大房买回来的下人。 之前还以为是在哪里招的长工呢。 既然是下人，她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原来妾室在大户人家这么上不得台面。 刚才拦着林家的人也有了些底气，林春杏不过就是钱府的妾，林家大房如今都用得起下人，在他们村里，也算是大户人家了，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而林家人在听到这个说法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该上还是该退。 林春杏见此情形，只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 将梁氏也一并恨上了。 “你们休要听她胡说！我如今可是钱府唯一怀上钱老爷子嗣的女人，等我的孩子一出生，我在钱府也就站稳了脚跟，到时候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啧啧啧。”陈不凡满脸鄙夷，“据我所知，钱夫人拿捏钱老爷多年，家中钱财，也都掌握在她手里，你是觉得，这么一个能干的女人，能蠢到让你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作到她头上去？” 转而又拍了拍沈甫安的肩。 “兄弟，被她看上一场，也是难为你了。” 沈甫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抵了抵鼻尖，迫不及待就想撇清关系。 “你别乱说话，没有的事。” 林春杏气的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便开始给钱家的家丁下命令。 “所有人，将林家老宅的院门给我撞开了！” 然而，这些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动弹。 出门之前，夫人叮嘱过他们，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林姨娘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其余的事，不必全听，尤其是干一些不合情理之事。 林姨娘虽然怀着老爷的孩子，可府上真正有话语权的人，还是夫人。 他们当然是听夫人的。 林春杏见状，更加觉得落了面子。 “你们上啊！” 见这些家丁仍旧没有反应，她急的举起了拳头，作势要去捶自己的肚子。 “你们上不上？不上到时候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啥事，老爷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家丁们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不想听林春杏的，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真有个什么好歹，老爷会不会放过他们，这说不准，夫人是肯定不会轻易饶恕他们的。 狠了狠心，拿起棍子就想上前。 见对方开始动真格，站在院门口的知夏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原本答应李秀兰说不管老宅事情的陈不凡已经拉着沈甫安站到了老宅门口。 别的不说，沈甫安如今可是秀才。 他被打了没啥事，沈甫安要是被打，这些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 林寄明被山体掩埋的那处地方，在村民们和陈不凡带来的一大帮汉子夜以继日的挖掘下，跌落下来的山体已经被清空了一大半。 从码头带来的小推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大家来来回回的运送石块泥土，很快，下方出现了一些大石块。 五福双眼红肿，手掌磨出了水泡，手腕处时常被震的发麻，也没有停下挖掘的速度。 熬了一天一夜的汉子们也各个面露疲态，狼狈不堪，不过却无一人抱怨。 “也不知道不凡和甫安那边什么情况了，大家加快速度，尽快找到寄明带回家。”沈纪之说。 汉子们纷纷应和。 林寄明运气还算好，昨天山体砸下来的瞬间，他纵身一跃，钻入了两块山石的缝隙。 只是上边堆积了太多泥土，两块山石在泥土的挤压下，空间越来越狭小。 再加上他当时脑袋撞上了山石，整个人陷入了昏睡。 如今众人挖了一夜之后，去掉了上面大部分的泥土，汉子们的应和声，清晰传入他的耳朵，才缓缓苏醒过来。 只是眼前一片漆黑，整个身体被泥土和石块挤压到一处，根本无法动弹，好在脑袋和胸腔的部位略有些空间，只是石缝中的空气经过了一夜的消耗，让他有了些窒息的感觉。 他微微蜷了蜷有些发麻的双腿。 “有人吗？” 如果不是因为上面有人一直在挖掘泥土减轻下边石块的负重，恐怕他这会就已经被石块和泥土挤压的变了形，再无生还可能。 起初，林寄明的声音太过虚弱，再加上上边挖土运土和石块的声音太大，根本听不见从地底下传上来的呼救声。 林寄明休息片刻，再次开口的时候，尽可能大声喊，“我在这。” 站在距离他所在石块最近的人愣了愣，看向众人。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第265章 再大我也是爹的女儿 “声音？”众人面面相觑，“啥声音。” 沈纪之担心是有人在地底求救的声音，便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尝试着问。 “是谁在说话？寄明，是你吗？” 地底下，林寄明深吸两口气。 “是我。” 沈纪之面上一喜。 “寄明还活着！” 五福原本沉重的心，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突然有种拨开乌云终见日的畅快。 不管怎样，爹活着就好。 赵成忠和赵家几兄弟也全都松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 女婿（妹夫）还活着！ 望着骚动的人群，沈纪之再次示意众人保持安静，“寄明，你再说句话，我们好判断你在什么位置。” 这边山体坍塌下来位置不小，如果整片挖掘，耗时耗力。 如果知道人在什么位置，先将这边挖出来就好了，至于其余几个被掩埋的外村人，恐怕也不是谁都有寄明这么好的运气。 再说，他们都已经清理走了大半的碎石泥土了，其余的清理起来，应该也不会耗费太长时间。 “我在这里！” 林寄明说话的时候，不少人都是趴在地上听的，很快就确定了一处范围。 大家你一铁锹我一铲子的往下挖，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了林寄明的衣角。 他们又小心翼翼将石块缝隙中的泥土清理干净，几个汉子以木棍为支架，齐心协力之下，将石块撬出了一条缝隙。 另外一些人则合伙将林寄明从石缝里拉了出来。 林寄明靠坐在大石块旁，呼吸着地面上的新鲜空气，终于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五福上前，给他将头发和脸上的泥土清理掉一些，又小心翼翼的给他喂了水。 稍作歇息之后，林寄明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左边胳膊脱臼，脑袋上撞破一大块皮流了不少血，手背和膝盖有擦伤之外，再无其他伤势。 甚至连骨折都没有。 胳膊脱臼对于别人来说可能需要找大夫，林寄明在战场待了这么几年，也没少给战友们接胳膊接脚脖子，早都轻车熟路了。 待恢复了体力，右臂抚上左边胳膊稍一用力，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的功夫，胳膊就接回去了。 他握了握左手，这才看向五福。 “家里怎么样了？” 五福看着他说，“娘昨天听说爹遇难，许是太激动，我回去的时候，曹医婆正在给她接生，我看家里有妹妹盯着，我也帮不上太多忙，就跟石头叔来了工地，刚才村里又有人跑来跟里正伯伯报信，说阿奶和二叔二婶带着林家的叔伯们去了老宅，想抢咱们家家产。” 听到这里，林寄明眼里神情一冷。 “老子还没死，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你娘才生完孩子，这会身子肯定虚。”林寄明朝着儿子伸出手，“扶我起来。” 五福点头，上前将林寄明扶起。 林寄明起身后，朝着众人一鞠躬。 “我林某今天能活下来，多亏了大家，大恩不言谢，往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家尽管开口，眼下家中还有事，我便随小儿先回了，待会会在家中备上酒菜，大家收拾好东西之后，欢迎来家中吃肉喝酒。” 众人听到这里，一夜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还等什么？撑场子不要人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跟你回去，那帮鳖孙敢欺负嫂子和林大哥的几个孩子，也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说着，一个个举起锄头铁锹就随着林寄明往林家老宅去了。 …… 林寄明刚到老宅，正巧林春杏发号施令，让钱府家丁去砸门。 就在这些人的棍子即将砸下的瞬间。 他横眉一竖。 “都给我住手！” 话音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五福的搀扶下从人群后走了过来。 众人回头望去，在看见林寄明的时候，眼底皆是诧异，程氏和林水生的眼神更是闪躲了一下，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至于林春杏，更是直接缩到了程氏身后。 她从小就有些畏惧这个大哥，自从他从战场回来之后，身上的气势更是让她感到害怕。 林家人面面相觑，纷纷往后退去，林寄明如果死了，他们还没啥好忌惮的，但眼下他回来了，自然不能再跟之前那般和林家老宅对着干。 至于刚才维护老宅的陈家和沈家的娘子军们，在看到林寄明的时候，全都松了口气。 院内，梁氏喜极而泣，马氏也欣慰的红了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知夏一边撇嘴哭，一边迫不及待拉开了院门，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小跑着投入了林寄明的怀抱。 “爹~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们跟娘有多担心你。” 第一次被女儿抱住，林寄明略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四周。 他将女儿从自己怀里扒拉开，沾了泥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给她擦掉脸上的泪。 “挺大个姑娘了，咋还没轻没重的。” 他倒是不介意女儿跟他亲近。 可跨过年女儿就十三了，难免个别有心人会生出龌龊心思。 知夏却不依，上前又抱住了他的胳膊，睫毛上还挂着水汽，她带着撒娇的语气。 “我不管，再大我也是爹的女儿。” 转而又往程氏和林春杏的方向看了眼，这会有人给她撑腰了，语气中也难免带着几分委屈。 “爹，幸好你没事，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被阿奶和小姑欺负死了，阿奶说爹是她的亲生儿子，现如今爹没了，大房的家产就都应该是她的，还让娘带着我们滚回赵家庄，爹要是晚点回老宅，可能都看不到我们了。” 她心想，老爹要是能和二房彻底断了联系才好。 望着她这般神情，陈不凡和沈甫安对视一眼，在院中找了个凳子坐下，开始看戏。 林叔没回来的时候，这丫头确实是内强中干，眼下有了主心骨，他们根本不担心她还会被人欺负到。 这丫头，机灵着呢。 程氏指着林知夏怒骂。 “小贱蹄子说什么呢？我们刚才哪有欺负你？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离间我跟你爹的母子情分。” 第266章 割袍断亲 知夏面露嘲讽。 “阿奶可莫要侮辱了母子情分这个词，你跟我爹确实是母子，可半点情分都没有，我爹被埋在山下，你们半滴眼泪没有不说，也没看去个人帮忙将我爹挖出来，甚至还带族人来占我们的家产，母子情分要都像你这样，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程氏上前伸出巴掌。 “小畜生，我是你阿奶，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然而，巴掌还没落下，就被林寄明挡了回去。 程氏受不住儿子的力气，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到了林春杏的肚子。 林春杏刚才本就情绪波动大，眼下被程氏一撞，赶忙捂住腹部，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好痛！” 程氏回头看向她时，也慌了神，“快，水生，快去喊大夫！李氏，喜凤，来搭把手将杏儿扶回家去。” 李秀兰和林喜凤赶忙上前，扶着林春杏就往新屋走。 不仅没得到大房一星半点的好处，还平白折进去三两银子，比直接割李秀兰的肉还要疼。 钱家那些家丁见状，其中二人拔腿就往钱家跑。 夫人说了，林姨娘出现任何情况，都得回去跟她禀报，事关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马虎。 程氏见大儿子回来，寻思大房的便宜她是占不到了，不如这会借势离开。 可林寄明朝着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让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氏回头看向林寄明。 “我是你亲娘，你莫不是还想打我这个老婆子不成？” 林寄明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揪住自己的衣摆，用力撕下一块举过头顶。 “乡亲们在此帮我做个见证，今日，我林寄明割袍断亲，往后我跟程氏、林水生和林春杏，再无母子、兄弟、兄妹情分，之前签的十四年抚养协议也不再作数。” 至于为什么是割袍而不是割肉剔骨，林寄明觉得，他代替全家上过一回战场，说是割肉剔骨也不为过，已经很对得起这家人了。 往后，他还得留个健全的身体，好好守护自己的妻儿。 转而又看向林家那一群族人。 “还请诸位叔伯下次开祠堂时，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我将自立祠堂，往后，我所在的林家祠堂，从我林寄明开始！” 听说他有难，林家这些人就迫不及待跟着程氏上门来占便宜，这样的族人，不要也罢！ 林家族人慌了。 毕竟，林家后辈可是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有些出息的。 林寄明要是脱离了林家族谱，往后他们这些当长辈的想在大房占点便宜都占不上了。 “这……”有人劝道，“寄明，倒也不必这样上纲上线吧？” “是啊，这族谱是从祖上就传下来的，你也没犯大错，岂能说划掉就划掉？再说，咱们都是沾亲带故的，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 林寄明看向说话的几人。 “那玉珍和我的几个孩子又犯了什么错？你们要随程氏来抢夺原本属于他们的家产？这样无情无义，好坏不分，道德败坏的林家，我林寄明不稀罕！” 这些人无话可说。 程氏也怔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儿子会割袍断亲，直接跟她断了母子情分，儿子向来忠厚，到底是赵氏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自己真的做的过分？ 可她又有什么错？ 她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林家的将来么？ 光宗才是家里的希望。 原本大儿子在的时候，大房就不待见光宗，如果大儿子不在了，依着赵氏的脾气秉性，不上前踩上一脚都是好的。 她不得多为光宗争取一些，将来的路也走的更顺畅些？ 程氏拍着自己的胸脯，哭的泪眼婆娑。 “我可是你亲娘啊，岂能说断就能断的？” 林寄明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再无半点孺慕之情。 “从今天起，就不再是了，我没有你这么无情无义的母亲，孩子们也没有你这么无情无义的阿奶，往后你就守着二房过日子吧，别再来招惹我们了。” 说完，在知夏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刚进院门，就见彩云扶着赵玉珍从屋里出来。 刚生产完，还经历了这么一番大变故，赵玉珍的脸色尚且苍白着，在看到林寄明的那一刻，心里越高兴，眼泪流的也更厉害。 见随着林寄明进门的那些汉子们，一个个满身是灰，又立马含着泪吩咐。 “梁大姐，刘石头，今天恐怕得劳烦你们多做一些饭菜，去后院抓几只鸡，再将半大的猪抓一只来，让大家伙帮忙宰了，今天中午多上几个好菜。” 梁氏和刘石头应了声，一起往后院去了。 赵玉珍紧接着又吩咐知夏。 “夏夏，将你的桃花酿搬两坛出来，等会开了给叔伯们也尝尝好酒。” 知夏欣然点头。 老爹能活着回来，这些叔伯们都是出了大力气的人，别说两坛酒了，就是将地窖里的酒全部搬空，她也没意见。 “行。” 见娘被爹亲自扶进了屋，她笑着将手中的钱袋子扔给陈不凡。 “这银子既然是你争取来的，还给你了。” 陈不凡捏着手里的钱袋子。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我刚才跟李氏做的这个交易呢。” 知夏往他的方向瞟了眼。 “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要不是你领这么多人来帮忙，我爹这会还压在地底下呢。” 在地底压的时间越长，肯定会更加危险。 再说，刚才程氏让林家人撞院门的时候，也是他和沈甫安两人赶到才制止了林家人的行动。 总而言之，这次他们俩都帮了很大的忙。 知夏笑望着陈不凡和沈甫安。 “可否劳烦两位帮我搬个酒？” 酒坛子比较大，靠她自己，肯定是搬不动的。 突然的客气，倒是让陈不凡有些不适应了。 “你之前使唤我的时候，不是挺顺溜吗？怎么突然斯文起来了？” 知夏笑望着两人。 “今天能来为我们出头的，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态度肯定得客气一些。” 陈不凡倒不希望他们几个之间的关系扯上恩情这一套，他从凳子上站起身。 “行，我们也尝尝你的桃花酿！” 两人随着知夏从地窖里搬出来两坛桃花酿，刚揭开盖，酒香伴随着桃花香气，飘散到整个院子。 村里汉子，不少人都好这口，只是一年上头忙个不停，也赚不到多少钱，舍得买酒喝的人不多，喝这么好的酒的人家更是少。 是以，知夏的桃花酿刚开盖，便有不少人闻着味儿来了。 “知夏丫头，这酒是你自个儿酿的？” 第267章 你可有看上的姑娘？ “是呢。” 知夏用酒提子从其中一大坛酒中舀出一碗递给旁边的叔伯们品尝。 “都是三四月份的时候酿的，这会饭菜还没上桌，空着肚子喝酒伤身，叔伯们先尝个鲜，试试我这酒味道如何，等饭菜上桌了咱们再继续喝。” 汉子们纷纷抿一口在嘴里回味。 酒香为主，花香为辅，入口较烈，后调回甘。 “嘿！原本以为桃花酿是那种甜滋滋的糖水呢，没想到居然不是，味道还挺不错。” “就挺不错？”有人哈哈大笑，“要不说你山猪吃不了细糠呢，这要是在县城，丫头面前这一坛，至少能卖二三两银子了，你刚才这一口，少说都得好几文呢。” “呀！这么金贵呢。”那人说着，还舔了舔嘴唇。 知夏望着说话的那人问，“这位伯伯，您之前在县城喝过桃花酿吗？” “我哪有机会喝这酒啊？”那男人尴尬一笑，“咱们庄户人家，顶天了也就是过年过节打上一壶烧酒，可没机会喝这金贵东西，不过我年轻时候跟着人在县城那边干过跑腿，都是听人说起的。” 知夏面露疑惑。 “跑腿？” 那人笑着说，“嗐！其实就是帮大户人家送个信递个帖子，帮酒楼送食盒，甜品铺子送糕点，药铺送药之类的活，钱不多，有时候绕大半个县城才一文两文，遇到大方的主，会适当给个几文的赏钱都了不起了，后来成亲之后，就没干了。” 知夏了然。 这不就类似于前世的外卖么？ 没想到这个行业古代就有呢，只是似乎并没有形成规模，因为镇上就没有，县城虽有，却也不多见。 如果要深究，这里面也是有商机在的，甚至还能带动经济。 只是她现在手头上的事太多，已经顾不过来了。 最近桑山那边正忙着呢。 就算要弄，也得等手头上的事情理顺了，或者手里头有了合适负责这件事的人再说。 林寄明将赵玉珍扶进屋里，看了眼刚出生的孩子，就先去梳洗了一番，将身上的泥土尽数清洗干净，事后，让曹医婆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还撕了布条将他脱臼过的手臂吊起来。 林寄明从后院过来的时候，厨房里的猪肉和鸡肉全都做好了。 有小炒的也有炖的，香气几乎弥漫了小半个村子。 知夏还让梁氏盛了几小碗肉，往附近几户帮了忙的人家走一遭，将肉分了下去。 大家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不仅有酒有肉，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梁氏听从了赵玉珍和知夏的吩咐，白米饭蒸了足足三十斤，足够让在座的男人们吃一顿饱的。 吃饱喝足，汉子们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因为身上有伤，林寄明并未喝酒，他一边感谢一边将这些汉子送离自家院子，才回屋里去见赵玉珍。 “媳妇儿，你刚吃了没？” 赵玉珍的情绪已经恢复稳定。 “吃了，梁大姐给我送了吃的。”转而问他，“下午不往工地去吧？” 林寄明摇头。 “工头让我休息几日，伤养好再去。” “也行。”赵玉珍到这会仍是心有余悸，“这次真吓死人了。” 林寄明上前拉住她的手。 “让你受惊了。” 妻儿恐怕是最在乎他生死的人，亲娘、亲兄弟和亲妹妹，巴不得他死了好夺走老宅的家产呢。 既然如此，往后就当没那些亲人。 只要他在一天，定要护妻儿周全。 家里的客人一走，知夏便往桑山那边跑了一趟。 镇上的铺子已经耽误了开张，便都打算休息一日，明天该开张还是开张。 至于早晨耽误了去镇上念书的四海，刚才陈不凡往镇上去的时候，知夏已经让他帮忙捎上了，等到晚上布艺铺子打烊，四海可以跟着赵小兰和何玉梅回杏花村。 往桑山忙完回来，知夏闲不住，便又拉着五福去了后山。 毕竟大了两岁，知夏个头蹿了不少，力气自然也比十岁时要长了些，她边往山上爬，边和五福说话。 “大哥，你马上十五了吧？” 五福并不知道她这么问的目的是啥，只应了声。 “嗯。” 走在前方的知夏回头往他的方向望了眼，“那你可有看上的姑娘？” 这里的人普遍成亲早，有些十一二岁就有了心上人，大哥现在十五，也该有了才是。 只不过他向来话少，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心里咋想的。 五福没回答她，只红着脸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知夏嘿嘿一笑，继续往山上爬着。 “当然是关心我哥的终身大事啊，前些日子娘还在说看不透你心思呢，你要是抹不开脸跟娘说，可以跟我讲啊，免得到时候娘乱点鸳鸯谱，反而拆散了有情人。” 她紧接着又说，“你放心，咱们娘一点都不古板，但凡你喜欢的姑娘，只要不是那种奸猾之人，她肯定不会反对。” 五福想也没想，“当然不是奸猾之人。” 话音刚落，惊觉自己嘴快说错了话，不过已经说出去的话，想要收回也来不及了。 知夏闻言停下脚步，一脸八卦的看着他。 “还真有呀？快告诉我是谁？” 望着妹妹放大的脸，五福一张脸更红了。 “你诈我呢。” 知夏笑的没心没肺。 “我要不诈你你能说吗？” 见五福不说话，知夏拽着他的胳膊不停的摇。 “大哥，你就告诉我嘛。” “哥~哥哥~求你了，我真的太好奇了，能被你看上的姑娘，到底是啥样的。” 见五福还是不说，她只能使出杀手锏。 “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当你没有啦？”她松开五福的胳膊，继续往山里走，“等会回去我就跟娘说你没有心上人，让她放心大胆的安排媒人去给大哥张罗婚事。” 五福心里急了。 “我才十五，这事还不着急。” 知夏点头，“着急是不着急，但娘如果心里有个数，她也不至于无头苍蝇一样不是？再说了，你天天这么闷着，人姑娘咋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要不早点探一探她的底，万一她有她自个儿的心上人，时间长了你陷进去出不来咋办？” 第268章 两个姑娘 然而，无论知夏怎么说，五福就是不做声。 知夏便寻思，五福平素在小食铺里混着，接触的姑娘不算多，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更是少，要说她知道的，一个是小食铺隔壁的何冬冬，另一个就是何腊梅的妹妹何玉梅了。 这俩姑娘今年都是十四，何冬冬开朗直爽，家中有爹娘爱护，性子温和，何玉梅嫉恶如仇，对外不肯吃亏，性子比何冬冬略强势一些。 要说大哥这闷葫芦的性子，跟两人倒都是配的。 如果交朋友的话，知夏私心里更喜欢何冬冬，跟她在一起相处很舒服，但又觉得，如果是大哥将来娶媳妇，何玉梅可能更合适，经历过磨难的姑娘家性子坚韧，能更好的撑起这个家。 娘也能轻松一些。 不过娶谁还得看大哥的意思，这俩姑娘都不错，她跟娘都不是迂腐之人，自然做不到棒打鸳鸯的事。 一切还得看大哥自己的意思。 两人爬到了之前挖血风藤的地方，这一次，知夏也不赶时间，顺着藤蔓的根部在附近盘旋了一圈，发现血风藤不止一株，也不知道这些藤蔓的根是不是接连到一处的，她至少看到了五株血风藤。 自从去年挖了两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往山里爬了。 今天来都来了，自是得再挖一些带回去的，正好明天跟着家里的骡车去镇上卖了，多少能赚一点。 这次不再是只挖一根。 足足挖了五六根，捆成了一小捆放在下山的路上，紧接着又往山里爬。 “大哥，山的另外一边你去过没？”知夏边走边问。 五福摇头，“没去过。” 知夏回头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兴致勃勃的说，“反正这会还早，要不咱们看看去吧？我听大舅二舅说后山里没听到过野兽的声音，只要不遇到蛇，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五福有些犹豫。 他一个人都还好，眼下妹妹跟着他，要是在山里出了什么意外，爹娘非得打断他的腿。 见大哥拿不定主意，知夏也顾不上其他，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山里走。 “走啦。” 山的另一面是背阴面，刚翻过山头，地上覆盖着薄薄的一片落叶，阳光从树缝中洒下一片斑驳，落叶之下，依稀能看到从地里冒出来的大片蘑菇，有并不起眼的，也有五颜六色的。 “大哥，这些蘑菇你都认识吗？”知夏打量着四周问。 五福点头，“认识一些。” 他没多说什么，取下背篓就开始采摘。 知夏也忙蹲下身，将认识的直接摘了放在小篮子里，遇到不认识的会问一问五福，只要能吃，都被她一并采了。 家里人多，消耗量大，要实在吃不完，还能晒干保存。 冬日里想吃都吃不着呢。 不一会，兄妹俩便摘了满满一篓子蘑菇。 山的背阴面位置比较大，不过眼下摘了一篓子蘑菇，也不好再背着到处跑，知夏便让五福将篓子跟血风藤一样，放在等会回家要经过的路上，两人继续往山里钻。 背面山腰靠上的地方，有一汪山泉，泉眼并不大，水流也不多，许是往下流淌的时间长了，竟也冲出了一汪小泉，靠近山泉的地方，长着不少野生果树。 其中，两棵青梅树上的果实已经成熟。 且果子不少，部分枝条都被压的快要垮下来了。 知夏满脸兴奋。 “这里不仅有山泉，还有青梅呢！” 她来到小泉旁边，捧水洗了把脸，山泉水清清凉凉的，瞬间便减退了不少暑意。 紧接着，她提着篮子起身走向那两棵青梅树。 不用想也知道，这果子绝对不好吃，不然哪怕是在自家后山，也早就被人悄悄摘干净了。 不过这里的果子对于知夏来说，正好有妙用。 可以用来酿制酸酸甜甜的青梅酒。 她站在树下，边摘边说，“大哥，咱们上山的时候，应该多带两个篮子来的，就这一个篮子，肯定装不了多少。” 五福上前帮忙。 “装不了多少等会再跑一趟不就行了？等会我还得背背篓扛血风藤，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拎不了多重的东西。” “也是。”她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那等会大哥再陪我来一趟。” 五福知道妹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便也懒得拒绝。 “好。” 篮子很快就被装满。 知夏直接将青梅倒入山泉，清洗干净才让五福提着去背篓放置的位置。 最近桑山那边事情多，知夏时常要往山里跑，特意给自己设计了几套衣裤，托隔壁刘氏帮她做好，穿着在山里活动特别方便。 村里不少姑娘小媳妇见了之后，跟她要过图样子。 所以这会，哪怕五福跑的再快，知夏也能跟上。 她一边小跑着一边说，“这两棵青梅树上的果子，应该足够我泡上千斤青梅酒了，再加之前的桃花酿，这样一来，哪怕咱们开了两家铺子，也不愁酒水卖了。” 如果按照之前葡萄酒的比例，青梅和酒水的比例是同等的，白糖的比例是两者的一半，两棵青梅树上这么多果子，摘个四五百斤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泡出来的上千斤酒能不能卖出去，知夏丝毫不担心，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口感好，就不愁卖。 五福往妹妹的方向看了眼，并没有多说啥。 妹妹虽然偶尔突发奇想，但弄出来的吃食，确实挺受人欢迎的。 这些他也不懂，既然妹妹需要，他也正巧在家，能帮一点算一点。 十五岁的少年力气比起去年长了不少，一背篓蘑菇和一捆血风藤扛在肩膀上，走起山路来也丝毫不受影响。 兄妹两个回到家，知夏先将篮子里的青梅用竹盘装了放在屋檐下晾干水分。 老爹受了伤，担心吵到赵玉珍和刚出生的小儿子，这会正在四海屋里歇着呢。 想着那两棵树上的青梅还有不少，两人往后山去的时候又多拿了一个背篓，顺道在后山脚下叫上了刘石头。 刘石头的儿子刘顺平自从身体养好之后，最近一直在家认字写字。 见知夏几人往山里跑，也跟着要去帮忙。 第269章 肉包子打狗 四个人翻山越岭，耗时半个时辰将所有青梅摘下运送回家后，知夏又让刘石头套上骡车帮忙去酒厂买了四缸酒回来。 倒不是她不想自己酿。 主要是没这手艺，酿出来的酒口感不稳定不说，置办器具也得费不少心力，再说酒水发酵也需要时间。 眼下青梅已经采摘，根本放不了多久。 几缸酒被拉回来的时候，知夏晾晒到院子里的青梅表面水分早已经干透，她开始在刘石头、五福和彩云的帮助下，严格按照比例制作青梅酒。 全部做好，四海也散学回到了家中。 梁氏正在厨房里做饭，忙活了整整一天的众人，此刻已经饥肠辘辘，闻着厨房里飘散出来的香气直咽口水。 休息了一天，觉得身体状态好不少的林寄明单手抄着小儿子来到院子里。 知夏见状，赶忙上前从他怀中抱过孩子。 “爹，你现在是伤员，得好好休养。” 林寄明满脸欣慰。 “抱这么个小家伙还是没问题的。” 知夏眉头一挑，“那也不行，最近娘坐月子爹受伤，你们都得听我的。” 林寄明笑了，他在院子里找了个凳子坐下。 “行，都听你的。” 知夏一脸关心的看着他，“爹休息了一日，可还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比如头晕恶心发热什么的。” 林寄明感受了一下。 “之前脑袋确实有点晕，曹医婆给我上了药，睡了一天感觉好多了。” 听到有好转，知夏松了口气，“幸好曹医婆还没走，不然还得另外跑镇上去找大夫来给爹包扎。” 就在这时，曹氏从后院走了过来。 “我明天就离开了。” 知夏看向她。 “这么快？” 曹氏来到知夏身旁，抱过知夏怀中的孩子逗了逗，随后又将他递还到知夏怀中。 “孩子虽然早产了半个多月，这两天能吃能睡的，瞧着倒是没什么问题，既然林夫人已经平安生产，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县城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呢。” 原本计划曹氏能在杏花村逗留近两个月。 没料到娘会早产。 这才一个月时间呢，就要走了。 知夏肯定是舍不得的，曹医婆在的这段时间，她可是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曹医婆，你走之后，我要是还想继续学药理，可以去县城找你吗？” “当然可以。”曹医婆笑望着她，面色和蔼，“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你花点时间好好学，我也带过不少徒弟，你跟着我学的时间最短，却也是最有悟性的一个，只是如今时间还短，若能坚持下去，假以时日，你的手艺绝对能在我之上。” 知夏忙说，“有曹医婆这番话，接下来我肯定好好学。”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弟弟，突然想到什么，往林寄明看去，“爹，之前不知道你还活着，我擅自给弟弟取了名，总觉得不大好，要不你再给取一个吧。” 林寄明想了想。 “林山河和林召，你觉得哪个好？” 知夏面露疑惑，“爹说的哪个ZhàO？” “召唤的召。” 知夏思索着，“五福，四海，按一贯的套路，还是山河合适，都带点水。” 林寄明当即拍板。 “行，那就叫山河。” 知夏一脸诧异的看着他，“爹，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嗐。”林寄明摆了摆手，“不过是个名而已，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顺口，锦绣山河，大气壮阔，我觉得挺好。” 知夏抿了抿唇，她突然有些好奇，咋爹取的名都能和水扯上点干系呢？ “爹，我是说如果啊，咱家要是再来一个小老五，你会给他取个啥名？” “百川……” 林寄明话没说完，赵玉珍在屋里已经炸了。 “啥小老五？你们在说什么恐怖故事？前面四个都已经要我老命了，唠点啥不行？就非得扯上小老五。” 要不是意外，小老四她都没想要的，还小老五。 这么大人了，说话也不过过脑子。 真的是要气死她了。 知夏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笑的像一只小狐狸。 她一边抱着弟弟往赵玉珍屋里走，一边安抚。 “娘，我就跟爹打个比方呢，你别着急上火，我们都没想要小老五，爹刚才重新给弟弟取名叫山河呢，你觉得怎么样？” “比你取的好听。” 屋里紧接着传来知夏气急败坏的声音，“娘，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之前我也没细想啊。” “哎，不是……” 劫后余生的林寄明听着母女二人拌嘴，唇边的笑就没下去过，突然觉得，老天还是厚待他的，如今有妻有儿有女，还丰衣足食的，这样的生活相比于从前，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 林家新屋。 林春杏被李秀兰和林喜凤搀扶回去之后，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 程氏失魂落魄回到新屋，根本没时间去细想自己对大房一家的所作所为是否过分。 赶忙吩咐李秀兰烧了水，自己则拧了帕子给林春杏将脸和手脚擦干净。 “杏儿，你怎么样了？” 林春杏的肚子是程氏撞的，虽然是不小心，她也没想要轻易原谅程氏，这会看着程氏伺候她擦手擦脸，便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即便这会也不如一开始那么难受了，她也没有理会程氏。 程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女儿很不舒服呢，急的来来回回往返院门口和房间无数趟，就想看看林水生到底将大夫喊回来了没有。 闲下来的间隙，还不忘埋怨李秀兰刚才在老宅给了陈不凡三两银子。 李秀兰心里虽不痛快，可刚才这事也确实是她不严谨。 陈不凡是什么人？ 他就是个混不吝，怎么可能会说话算数？ 只是当时为了早些得到大房的家产，她没多想。 这会听到程氏的埋怨，嘴上虽然没反驳什么，心里却还是将她记恨上了。 她当初这样做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自家人。 再说她给陈不凡银子之前，是往林水生和程氏的方向看了的，要不是他们的默许，她不可能将兜里的钱给出去。 现在好了，肉包子打狗，坏人她来当。 第270章 喜欢往外跑，那就别想回了 程氏以为林春杏出了这样的事，林水生的速度会比较快，没想到距离更远的钱家来的更迅速，钱夫人领着大夫坐马车来到杏花村的时候，去请大夫的林水生甚至还没个影。 当然，也是钱家家丁担心林春杏肚子里的种真有个好歹，一路上马不停蹄，才能到的这样及时。 得知钱夫人来，程氏和李秀兰赶忙去了院门口，点头哈腰的迎接，不敢有丝毫懈怠。 还叫林喜凤去后院泡了茶。 林春杏透过窗子看见娘和二嫂那满脸谄媚的样子，心里的信念也越发的坚定。 等将来孩子出生，她成了钱府的女主人，村里人在见到她的时候，应该也会这样讨好吧？ 钱夫人并未正眼瞧程氏和李秀兰。 她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院子，好半晌才开口问，“林姨娘呢？” 程氏忙朝着林春杏所在的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杏儿在屋里呢，钱夫人这边请。” 钱夫人拉长尾音嗯了一声，领着大夫去了林春杏的屋，不过她并未事先上前过问林春杏的情况，而是找了个椅子，由着身旁的丫鬟拿帕子将椅子擦干净坐下之后，才给大夫使了个眼色。 大夫微微点头，来到林春杏床边。 “林姨娘，还请伸出手来。” 林春杏虽然不满意钱夫人的态度，可现如今自己在钱府确实也是仰她的鼻息过日子，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忍着。 就在这时，林喜凤端着泡好的茶水进了屋，恭恭敬敬的递到钱夫人面前。 “钱夫人请喝茶。” 钱夫人只是瞟了她一眼，一旁的丫鬟心领神会，上前端过那盏茶放在桌上。 自始至终，钱夫人都没有要去碰那个茶盏的意思。 大夫给林春杏把了脉之后，起身来到钱夫人身前，朝着她行了一礼。 “夫人，林姨娘动了胎气，依小的所见，目前不宜挪动。” 钱夫人的情绪，似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略有所动容。 她舒展眉眼往林春杏的方向看去，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既然如此，那便让林姨娘留在杏花村养胎，回头本夫人会将丫鬟和稳婆派过来，一切等孩子平安降生再说。” 原本钱夫人在家中立了规矩，让林春杏在府里好好养胎，吃穿用度全都按照姨娘应有的份例来，也从未限制过她使用补品。 可她竟仗着怀上身孕，去跟钱老爷求情往杏花村凑，全然不将她这个当家主母看在眼里。 钱夫人寻思，她既然喜欢往外面跑，那就索性在外边住着养胎，以后也别回去了。 程氏和李秀兰对视一眼，神情中皆是难以置信。 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养胎生孩子的？自古便没有这样的先例，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喜凤今年十四了，跨过年就要开始说亲，小满跨过年十三，也即将到议亲的年纪。 届时岂不是都会被林春杏影响？ 程氏有些为难的看着钱夫人。 “钱夫人，这样不合适吧？” 李秀兰忙搭言。 “是啊是啊，杏儿怀的毕竟是钱府的孩子，在娘家养胎确实不叫个事，再说我们家吃的喝的都比不得钱府，恐怕怠慢了钱府的姨娘和尚未出世的小公子。” 林春杏拧起眉头往钱夫人的方向看去，她现如今才六个月的身孕，孩子出生恐怕还得三个月左右。 原本在钱府的时候，老爷还时不时来她屋里。 这要是三个月不相见，她跟老爷之间好不容易培养的那点情分说不定就生疏了，如果夫人再往府里安排另一个年轻的狐媚子进去…… 林春杏不敢想。 她已经怀上了钱老爷的孩子，相当于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赌在钱府了。 “夫人，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回钱府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钱夫人挑眉看向她。 “你的意思是，本夫人找的大夫不靠谱了？” 林春杏忙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是为你好。” 没等林春杏将话说完，钱夫人打断了她，她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一副为她好的口吻，说话做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从杏花村到钱府路不好走，你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钱府的独苗苗，万一路上颠坏了，老爷那边我也没法交差不是？” 程氏忙上前出主意。 “钱夫人，您看这样如何？既然您嫌马车颠簸，我就去村里找几个汉子制一副简单的轿子，将杏儿平平安安的送回钱府，杏儿在钱府有您庇护，我们才能放心啊。” 女儿肚子里怀的毕竟是钱府的种。 在家里养胎生产，被人笑话是一方面，万一有个好歹，钱府到时候怪罪下来，他们可背不起这个锅。 “不如何。”钱夫人并未松口，她看向程氏，一副不容商榷的语气，“山路遥远，马车尚且颠簸，更何况两条腿的人？为了避免路上发生意外，让林姨娘在娘家养胎生产是最稳妥的安排。” 到这里，林春杏才似乎有些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为何一定要让我在娘家养胎，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她的眼底带着愤怒，“你见老爷爱重我，心生嫉妒，所以才想方设法的将我留在杏花村是不是？” 钱夫人似笑非笑。 “林姨娘想多了。” 嫉妒？ 一个没良心的负心汉罢了，委实不至于。 要不是为了家族脸面，连表面的客气都懒得维持，不过是不想看到林春杏这个跳梁小丑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罢了。 看着心烦。 林春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 “我肚子里还老爷的孩子呢，你不能这么对我！” 钱夫人抬眼看她。 “怀着老爷的孩子又如何？我是缺个孩子，但并不一定非得是老爷的孩子，反正我不能生，左右孩子身上不会流着我金家的血脉，抱养哪个不行？” 程氏和李氏都没想到钱夫人会当着他们这些娘家人的面说出这种话。 岂不是说，杏儿之前说自己在钱家日子过的好，都是骗他们的？ 程氏有些恼林春杏。 出嫁之前就提醒过她，在钱家要沉得住气，夹起尾巴做人。 等钱夫人没了，以后什么没有？ 就非得现在作。 “钱夫人这是什么话？都说出嫁从夫，我们家杏儿既然已经是钱府的姨娘，钱老爷的妾室，理应是要回到钱家的，她确实从小被我娇惯了一些，往后她要是再不听话，您好生给她立规矩就行了。” 无论如何，她不能将杏儿留在杏花村。 哪怕送回钱家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只要她能得钱老爷喜爱，再怀上也是迟早的事。 但如果将她留下，以后再想回去钱府就难了。 第271章 主动出击 钱夫人没那么蠢。 回去后给频繁给丈夫的妾室立规矩，让人抓把柄传她善妒吗？ 几个村妇，尚且拿捏不到她。 她往程氏的方向望去。 “倒不如，本夫人给你这个当娘的提供机会，在家里好好教教她规矩如何？省的我没个分寸，伤了她腹中胎儿。” 林春杏气的红了眼眶，她指着钱夫人。 “金氏，你如此不将老爷的血脉当回事，就不怕我事后将这件事捅到老爷面前去？” 金氏抬眼，面上带着属于当家主母的威严。 “林姨娘当众顶撞当家主母，出言不逊，该罚！” 她身后侧的丫鬟立马上前，揪着林春杏的领口处，“啪啪”两下，在她原本惨白的脸上留下了两个红印子。 打完之后，根本不顾林春杏怀腹中的孩子，直接将她扔到床上，便重新回到了金氏身后。 程氏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心疼归心疼，却不好上前阻挠。 她虽不懂大家族的规矩，可也知道，妾室在家是要听主母话的。 刚才女儿点名道姓的威胁钱夫人。 钱夫人教训女儿，她无话可说。 唉！ 原本嫁到钱府，衣食不愁的，多好过的日子，就非得闹成这样。 金氏给身后的丫鬟示意，丫鬟心领神会，将程氏一家子给请了出去。 “你可知钱府如今的家业是如何来的？” 金氏往仍旧傻愣在床上的林春杏看了眼，转而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自己嫩白的双手。 “我嫁给钱世宽时，他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钱府的家业，是我凭借娘家陪嫁的嫁妆，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如若没有我在后院操持，他钱世宽就是一副空架子，虚有其表！” 林春杏惊的抬头看向她。 这件事，在钱家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同她讲过。 难怪老爷想要金氏死，原来是想将掌家之权夺到自己手中。 她这些日子接纳老爷，除了他许下的好处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在她眼里，他确实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金氏看好戏似的打量着林春杏暴发户一般的装扮。 “就你手上的镯子，脑袋上的发钗，也根本不是金的，钱世宽手上的银钱并不宽裕，也就骗骗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可骗不过我这双眼睛。” 林春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上的镯子。 不是金的？ 怎么可能？ 这明明看着就和黄金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以为，金氏是想离间她和钱老爷之间的关系。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我也没要求你信我，原本看在你大哥一家的面子上，我对你还算客气，现在看来，我也没有必要对你客气了。”金氏站起身，“你要是个聪明的，就在杏花村好好养胎，将孩子平安生下来，说不定将来还有回钱府为奴为婢的机会，否则的话……” 金氏冷冷两声笑，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边往马车的方向走，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本夫人刚才已和林姨娘商量好，她暂且在杏花村养胎，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回府，待本夫人回去之后，自会派两名丫鬟来照顾林姨娘的起居，还会联系有经验的稳婆过来接生。” 说完，不顾林家人反对，径直上了回程的马车，只不过却将钱府那些家丁留在了林家。 还嘱咐他们将林春杏看牢了。 程氏很清楚，女儿不可能同意留在娘家。 所以，这个决定，只可能是钱夫人的一厢情愿。 看着钱夫人离开，她火急火燎回到屋里的时候，林春杏受不住打击，已经晕了过去。 “杏儿，你怎么样了？杏儿，你别吓娘！” 林水生终于领着大夫姗姗来迟，听见院子里的声音，忙领着大夫进了屋。 从大夫嘴里得知她是气急攻心暂时昏迷，人没有大碍之后，程氏才终于松了口气，让林喜凤好生照顾林春杏，自己则拉着林水生出了屋。 “水生，杏儿这事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啊？她留在家里肯定是不行的，对喜凤和小满不好，再说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养胎生孩子的，不说对娘家好不好，别人该怎么看咱家？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休回家的呢。” 林水生没想到妹妹嫁人了还能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麻烦。 他一脸烦闷的抓了抓脑袋。 “还能怎么办？钱家也不是好惹的，咱们总不能忤逆了钱夫人的意思。” 程氏一张脸愁的舒展不开。 “唉，还是等人醒了再说吧。” …… 林家老宅。 知夏和五福从山里摘了不少蘑菇，晚上梁氏在鸡汤里炖了蘑菇，汤和肉都是鲜的。 刚吃完饭，来妮就小跑着来了家里。 “知夏，我娘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你小姑在新屋那边住下了。” 知夏疑惑。 林春杏不是嫁出去了吗？体会过钱府的富贵日子，还能守得住杏花村的贫穷？ “咋回事啊？” “新屋隔壁的邱婆婆今天扒在院墙那里听了你阿奶一家的动静，后面悄摸跟村里几个婆婆讲了，还让他们别传出去，事情发生在下午，我娘也是才听人说。” 来妮往新屋的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音。 “说是你小姑在老宅被你阿奶撞了一下动了胎气，钱府的家丁去禀报了钱夫人，她领着大夫来给你小姑看了，大夫说是不宜挪动，钱夫人当时就下令，让你小姑在娘家养胎生孩子，其实你小姑的身体好像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知夏只觉得无比畅快。 “她活该！” 一个妾不懂得低调，比主母还张扬，这还只是开始。 来妮点头，“自古以来，除非夫家没了人，亦或者本身就是招的上门女婿，否则就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在家养胎生孩子的，你小姑、阿奶和你二婶自然是不情愿，好像还跟钱夫人起了争执，不过最后都被钱夫人压下了。” 知夏却觉得机会难得。 “我们之前没想去招惹她，她却屡次招惹到我们头上来，现如今怀了身孕还想待在杏花村，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第272章 事关全村姑娘的名声 来妮一拍手。 “我娘也是这么说，她说你要是去赶人，就叫上她和桂婆婆，让她们给你打头阵，省的你小姑影响了咱们村里的姑娘。” 知夏被她逗笑。 “行，我先去一趟里正家。” 来妮比她还积极，拔腿就往家里跑，“那我先回去让我娘给你多找些人。” 得知知夏要去做的事，林寄明的面色毫无变化，还偷偷跟五福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护着点。 至于赵玉珍，就更不会反对了。 林春杏这种又蠢又恶毒的蠢货，最后落得什么下场都不过分。 知夏来到沈纪之家。 “里正伯伯。” 沈纪之看到知夏，忙从院里走出来，“知夏找我啥事？你爹好些了没？” 中午林寄明将他们送出门的时候，许是被压了半天一夜，再加上头部失血过多，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我瞧着是已经好多了，晚上还跟我们一桌吃饭呢。”知夏望着他说，“我听说我小姑要住在杏花村养胎了，钱家那边将照顾她的丫鬟都送来了，毕竟之前在村里传出了不少丑闻，不知道对村里姑娘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沈纪之当了这么多年里正，自然能懂知夏的话外之音。 他往陈氏的方向望去。 “媳妇儿，你多带些人去程婶子家瞅瞅，林春杏要养胎我不反对，但她本就是被村里赶出去的，养胎也绝不能在杏花村，他们要是赖着不走，你就在村里叫几个汉子将他们扔出去。” 这种事，男人去闹不体面，只能在旁边打配合。 妇人们去闹最合适。 陈氏动作顿住。 “你呢？” “嗐！寄明白天不是说要另立宗祠？正好趁他这会清醒了，我去问问他想怎么弄。” 陈氏一翻白眼。 “你倒是放心我。” 沈纪之一笑。 “那是，你是我媳妇儿，你啥本事我还能不知道？” 陈氏放下抹布就去解腰间的围腰。 “行，你们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陈氏的动作很迅速，知夏才回到家不到半刻钟，她就领着乌泱泱一帮妇人们来了。 林氏和桂婶见状，忙领着人跟她们会合往林家新屋去了。 守在新屋外头的钱府家丁见这么多人围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棍棒指向他们，防止他们靠近。 陈氏也没领着人靠太近，众人围绕着林家新屋的院门圈了个半圆。 “程婶子，我听人说，林春杏要在杏花村养胎？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氏见外头人来势汹汹，知道这些人肯定没怀好意，便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怎么应对。 “嗐，这不是动了胎气，没办法挪动么？等杏儿的身子养好了，钱府那边就会将她接回去了。”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女儿在娘家养胎，原本自家人日子虽紧巴，可没有这么多家丁丫鬟盯着，倒也自在。 如今女儿住在家里，钱府的家丁丫鬟们天天跟盯囚犯似的。 陈氏看向她。 “婶子，不是我说你，去年那档子事之后，林春杏可是被村里赶出去过了的，后来更是从林家族谱上除了名，杏花村现如今也不是她娘家了，怎么还赖在娘家养胎？” 陈氏好歹是里正的媳妇，程氏还是得给几分脸面的。 她心里有些恼。 肯定是女儿白天顶撞了她一句，所以现在上门找茬来了。 只是眼下女儿才醒过来，就算要送回去，也得等她情况稳定再说。 “要不是动了胎气，我也不会留她在家里养身体，可大夫都说了她不适合挪动，侄媳妇就让里正通融通融，咱不能见死不救不是？这要是路上出现个好歹，可怎么跟钱府交差？” “那不行。” 陈氏寻思，钱府要是真看重林春杏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将她接回去养，而不是就这样放任她在娘家。 “去年就已经通融过了，她既然是被村里赶出去的，就不该再回杏花村，再说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养胎的？婶子也不怕说出去叫人笑话，这村里可不止你家里这一个女儿，要是让她影响到了村里姑娘们的婚嫁，这可了不得。” 话音刚落，便又有许多人开始起哄。 “就是，你们家还有几个孙女呢，难道要为了林春杏这颗老鼠屎不顾几个孙女的死活？” “不说你们家，咱村里闺女那么多，你要祸祸自己孙女我们没意见，别害到我们大家伙身上来啊。” 程氏听着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顿时不痛快了。 “这话说的，杏儿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她如今都已经出嫁，未必在娘家养两天还能坏了你们未出嫁闺女的名声？” 立马有人反驳她。 “怎么不会被影响？你们家林春杏什么德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可是都知道的，前些日子我们家侄女说亲，媒人还问了跟你们家啥关系呢，要不信，明年你们家喜凤十五，等你们托媒人给她说个亲事就知道了。” “都赶出去了还往杏花村凑，她是不是犯贱？” 程氏没料到自家女儿的名声居然臭到了这样的程度。 站在院门边的林喜凤听到这里，突然也为自己的亲事担心起来。 娘说过，姑娘家嫁人，是一次改命的机会，原本想着现如今自家在镇上做买卖，可以趁机寻一门好亲事，至少让她后半辈子不为吃喝发愁，这要是被小姑影响，那些条件好些的人家，哪个愿意要她？ 看样子还是不能让小姑在家里养胎，得将她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才行。 她看向程氏，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阿奶……” 程氏望见她这般模样，心焦的不行。 一方面担心女儿身体，一方面也担心孙女将来的婚事，女儿已经嫁出去，孙女明年就要议亲了，关乎到孩子的一辈子，当然是重中之重的事，奈何钱府不接纳，女儿身体又还没恢复，村里人又不让她在娘家养胎，这可叫她咋整？ 这一着急，脑袋就开始犯晕乎。 见程氏捂着自己的脑袋，桂婶忙说，“嫂子就别做样子了，今天你哪怕真晕倒了，你们家林春杏也是不能在村里待的。” 第273章 出人命了 程氏指着她骂。 “你家里又没闺女，在这里凑什么热闹？是不是大房让你来的？” 桂婶叉着腰，“谁说我们家没闺女了，你莫不是老糊涂了？我儿媳妇上月才生的孙女也没瞒过村里人，你难道没听说过？” 紧接着又有几人一番指责，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不管桂婶家里有没有闺女，她也是为了村里人好，村里人家大多都有闺女，哪能让你们家这颗老鼠屎给耽误了？你倒好，上来就问是不是大房指使，咋的？只许你们埋汰大房啊？” 另一人冷嗤。 “之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要嫁甫安，后来自己又不要脸的爬上了大牛的床，这种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根，说起来，我林叔也算是个老实人啊。” “程婶子，该不会是随你吧？” 话音刚落，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程氏气的脸红脖子粗。 一口气梗在胸腔，憋的她脑袋一阵晕乎，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门框，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 林春杏在钱府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屋。 她脸色仍旧不大好看，望着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恨的攥紧了自己的袖口。 哪怕她脸皮堪比城墙，也受不了这样的辱骂。 不论如何，杏花村，她是待不下去了。 林春杏往身旁两个丫鬟望去。 “都这样了，你们还要让我强留在杏花村吗？” 丫鬟没料到林春杏在杏花村是过街老鼠，难怪家里愿意将她送到府上去做妾，敢情是没人家愿意收呢。 只是主子下达了命令，她们也不好擅做主张。 “林姨娘，您想离开杏花村，恐怕还得派个人回钱府问过夫人的意思再做决定。”她扫了眼林春杏的肚子，“再说您现在的身子骨，也确实不适合走那么远的路，万一路上有个好歹的，咱们也不好跟老爷夫人交差。” 林春杏眼神一狠，抽出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说话的丫鬟脸上。 “贱人，你在咒我？” 丫鬟冷不丁被打，捂着自己的脸愣了愣，转而眼神一狠，一巴掌甩了回去。 林春杏气极，本想还手，却被那丫鬟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可是夫人的人。 若让一个妾欺负了去，让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林姨娘，你只是我们钱府的妾，如果不是怀上了老爷的孩子，身份跟我们并无差别，我们都是夫人的人，你只有安分守己，我们才能相安无事！” 说着，将她的手一甩，力道之大，让林春杏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对于林家二房来说，钱府是他们惹不起的大户人家，哪怕看到妹妹被钱府的丫鬟欺负，林水生和李秀兰也是不敢上前去帮忙的。 林春杏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背，努力压下心底的愤怒。 哥嫂明明在旁边看着，却不上来帮忙，甚至连一句好话都没有，可见根本没有将她这个妹妹放在眼里。 林春杏一颗心冷了又冷，亏她从前还觉得二哥二嫂待她好呢。 原来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情分。 突然想到上午钱夫人走之前说的话，她说是看在大哥一家的面子上才客气待她。 难不成大哥一家跟钱夫人认识？ 可看着也不像啊。 大哥才从战场回来一年多，赵氏之前更是出门少。 要说不认识，钱夫人怎么会说出之前那番话？ 眼下她才终于看明白形势，娘和二哥根本当不了她的助力，不拖后腿都不错了，如果将来想继续在钱府待下去，只有大哥才是她真正的倚靠。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该那么缺心眼的针对大房，折腾的让大哥跟她断了兄妹情分。 林春杏悔不当初。 突然，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箭刀对准了自己的肚子，一脸凶狠的威胁那两个丫鬟。 “我今天将话撂在这，你们要是不让我回钱府，我就死在这里。” 丫鬟们还没作任何反应，程氏首先被吓坏了。 “杏儿，不要啊！” 她着急忙慌的朝着林春杏的方向冲了过去，可她腿脚本就不便利，刚才受过气之后，脑子更是晕乎着，左脚绊右脚往前一撞，好巧不巧的撞向林春杏手中的剪刀。 林春杏拿剪刀本也是为了威胁那两个丫鬟，没真想伤害肚子里的孩子，便下意识的将剪刀调转了一个方向。 “噗嗤”一声，剪刀直直插入了程氏的腹部右侧。 身体上传来的痛感，让本来有些晕乎的程氏清醒过来，她握着插入腹部的那把剪刀，伤口部位，还汩汩的冒着血水，转而难以置信的往林春杏的方向看去。 “杏~儿~” “啊！！！” 林春杏松开了那把带血的剪刀，吓的径直往后退去。 紧接着，程氏直挺挺倒在地上。 外边闹事的妇人们见她满手是血，吓的纷纷大喊。 “出人命了！林春杏杀人了！” “娘！” 林水生赶忙跑向程氏。 “快，喜凤，去喊大夫！”他一边大喊着，一边压住程氏腹部还在往外冒的血，“媳妇儿，快去拿棉布来。” 李秀兰也慌了手脚，转身就往后院跑。 林春杏吓的缩在墙角，根本不敢上前，到这会，手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不！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她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流眼泪。 钱府那两个丫鬟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林姨娘竟然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放过。 简直丧心病狂！ 很快，便有人将这边的消息送去老宅，告诉了沈纪之。 得知程氏被林春杏捅了刀子，人命关天，沈纪之当然也坐不住了，赶忙领着人就往新屋去了。 这一次，林寄明没有同往。 赵玉珍从屋里出来，“不去看看？要是没挺过去，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林寄明淡定摇头。 “不去了吧，想来她也不乐意看到我。” 赵玉珍听到这里，没再说什么，倒是知夏，听说程氏被林春杏捅了刀子，一脸八卦的跟上了沈纪之的脚步，往新屋看热闹去了。 第274章 命硬难杀 到的时候，程氏果然倒在院子里，地上还有一滩血，林水生摁在她腹部的棉布已经染红。 整张脸失了血色，不过还未彻底昏睡过去，见里正来，她艰难的侧过头。 “里正……”程氏颤颤巍巍说，“不管婶子能不能挺过这一次，我都不怪杏儿，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将她送官了。” 林春杏听到程氏的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娘，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许是今天受了太多刺激，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哭着哭着，竟又倒了下去。 院子里再次乱成一锅粥。 沈纪之往林春杏的方向看了眼，一脸嫌恶的叹了口气。 转而望向钱家的丫鬟和家丁。 “她既然已经嫁到钱家，那就是钱家的人了，我们杏花村的族谱上早都没这号人了，趁我报官之前，赶紧带她回钱府去吧，顺带将这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钱老爷和钱夫人，让他们自行处置。” 钱家丫鬟和家丁们对视一眼。 无奈之下，只能卸下门板，抬着林春杏回钱府去了。 程氏还算命大，剪刀的前端不算太长，扎进去的时候避开了内脏，大夫来的时候，血慢慢止住了。 将程氏的伤势检查了一番，以免拔刀之后挪动会扯到伤口，大夫先让林水生拿来床单，将她放上去之后，小心的抬进了屋里，这才用白酒消毒，拔出剪刀止血包扎。 看到程氏被抬进屋，知夏就回去了。 新屋这边的闹剧虽然超出了她的意料，但也不得不感慨，程氏这个老太婆命是真硬啊。 之前瘫了三年人没死，现如今被林春杏捅的这么严重，居然还能活下来。 她不是属猫的吧？ 有九条命不成？ …… 林春杏被送回钱家之后，钱老爷和钱夫人听说了杏花村那边的事，自然不好再将人送回去。 钱夫人让这些人将林春杏抬到了柴房旁边的杂物间，并叫人看管好，禁止她外出。 还下令，等林春杏生下孩子之后，便将她送去远一些的庄子上。 钱老爷虽然有些不忍，可他一个屡次落榜的童生，在家里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便只能遵从钱夫人的意思。 …… 知夏回到林家老宅，跟家里说了关于新屋那边的消息。 听到程氏还没死，赵玉珍也是有些诧异，她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 “你妹妹心还挺狠的，居然敢对亲娘动刀子，你娘也大气，命都快交代在她手里了，居然还不怪她，再看看你，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林寄明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 “应该……是吧？”这么一对比，他也有些不确定了，“之前也没听村里人说我是家里抱养的啊。” 望着他一脸憨厚又惨兮兮的模样，赵玉珍突然有些心疼他。 “跟你开玩笑呢，就你娘那种性子，有儿有女的才不会费力气去养大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 林寄明摇头。 “我才两岁她就有了水生，我是爷奶带大的，爷奶走后就跟着爹到处干活了。” 赵玉珍点头。 “难怪，先回屋休息去吧，曹医婆说你这几天得多休息，我跟知夏说两句话也回屋了。” 林寄明点头，“好。” 看着他去了屋里，赵玉珍这才打量着知夏。 “这一年多长了不少个头，是个大姑娘了，往后该注意还是得注意。” 知夏向来大大咧咧，自然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注意啥？” 自家姑娘面前，赵玉珍自然是有啥说啥。 “陈不凡和沈甫安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人，架不住村里长舌妇多，往后相处的时候还是得注意些分寸，不能让别人有话讲。” 知夏了然。 “因为林春杏今天说的话吧？” 她不置可否。 “我平时在外面已经很注意了，从来没有单独跟任何一个异性相处过，如果这样别人都要说三道四，那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朋友都不要了？再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我自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就行了。” 赵玉珍想了想，点头。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我也是担心三人成虎。” 知夏毫不在意。 “娘，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依着咱们家的家底，哪怕我真嫁不出去，十八岁之后的税应该还是能赚出来的。” 她的话，正巧落入了往这边来的梁氏耳朵里。 “哎哟，小姐可不能乱说，您这么好条件，等再过个一年两年的，媒人指不定能将门槛踏穿呢。” 知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我可不想这么早嫁人。” 赵玉珍眉头一挑，“怎么？还真想打光棍啊？” 这丫头要是正经十二也就罢了。 前世虽然没经历过男女之事，性子也幼稚了些，芯子里住着的到底是个成年人，再过两年，就算她不提，这丫头恐怕自己也要憋不住了。 梁氏笑着说，“寻常人家成亲早的，十三四岁就嫁做人妇了，小姐多留两年倒也无妨，不过顶多十五六也该嫁了，最近村里办了几场喜宴，女方都是十五六呢。” 知夏一抿唇。 她还不到十三呢，成亲这事，现在提起来确实有点早。 转而又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往这方面想，不然等会又该想些有的没的。 知夏起身伸了个懒腰。 “不跟你们说了，我洗漱睡觉去了，明天还得去镇上卖血风藤呢。” 赵玉珍望着女儿走向厨房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丫头。” 不知内情的梁氏呵呵笑着。 “小姐年纪还小，夫人也别操心，过个一两年懂事了，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 第二天，知夏起了个早。 吃完早饭之后，还从地窖里打了两壶酒放上了骡车，曹医婆给林寄明换了药之后，便随骡车一起去了镇上。 知夏对溪口镇比曹医婆熟，刘石头要顾着铺子没法送曹医婆去县城，知夏便主动给她租了一辆马车。 曹医婆看着知夏为她忙前忙后，心里自然也是感动的。 “行了，你也早些回铺子去，一个人少在外头跑动，不安全。” 第275章 又爱又恨 知夏依依不舍。 “知道了，你路上也小心。” 小姑娘看着情真意切，曹医婆动了动唇角，稍作犹豫，还是从放在车缘上的药箱里翻出一本手札来。 “在家好好学，有不懂的就去县城找我。” 知夏接过那本手札，神情略怔愣了一下。 在她怔愣的片刻，曹医婆已经笑着爬上了马车，并示意车夫出发去县城。 “走了。” 知夏红了眼眶，举着手札朝着马车的方向挥舞着。 “师父慢走，徒儿得空就去县城看你。” …… 五福见知夏失魂落魄的回到铺子，还以为她咋了。 “出啥事了？” “唉。”知夏忧愁的叹了口气，“曹医婆就这么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往后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只能去外边找大夫了？” 五福嘴唇一抿，也不知道妹妹到底是舍不得曹医婆这个人，还是舍不得她的医术。 话说家里住着个大夫，确实让人安心。 可贵也是真贵，一个月二两呢。 “你们也不是见不到了，往后想见她，去县城不就行了，等码头通了船，两刻钟的事。” 知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收起了沮丧的神情望着他。 “大哥，这会忙不忙？陪我去卖血风藤呗。” 见妹妹变脸比变天还快，五福怔愣了一小会，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后院扛起那捆血风藤。 “走吧。” 知夏转着小布袋上的布偶装饰，一蹦一跳的跟在他身后去了药铺。 六根血风藤卖了三两。 知夏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双眼一转，一脸促狭的看向五福。 “大哥，要不要给未来大嫂买个小礼物？”她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我出钱。” 自从大哥在铺子里干活，娘每个月都会给他点零用。 一开始是三十文，今年过完年之后，想着他也十五了，要是有个心上人啥的，肯定要钱花销，就开始五十文一百文的给了，可大哥根本没啥物质欲望，娘给他的钱，基本都存在他房间窗台下的墙缝里了。 至于她咋知道。 那当然是不经意看到他藏过了。 说起来，大哥是真不会藏，就他那点心思，要不是家里有两条狗看着，小偷进了他屋都不带翻的。 五福听到妹妹的话，当即红了脸。 “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知夏见大哥不想透露，也没心思继续打趣他，撇了撇嘴，“不想承认就算了，早些回小食铺吧，我还得去码头找陈不凡呢。” 说着，加快了脚步。 五福紧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要去找陈不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出门前，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留意妹妹的一举一动。 “你去找陈不凡什么事？” 知夏回头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昨天爹的事他帮了不少忙，我看那桃花酿他喝着挺喜欢的，寻思给他送两壶去，顺便看看那边铺子的修缮进度，再打听打听码头的具体开通时间。” 听到这里，五福松了口气。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知夏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又不告诉我未来大嫂是谁，回头我看到你就要好奇，一好奇就想问，问了你又不跟我讲，你一不讲我就更好奇，到时候连要干什么都记不住了，耽误事。” 五福一边听着妹妹唠唠叨叨的埋怨，只觉得手痒的紧。 要不是舍不得，这会就已经将巴掌呼出去了。 知夏感受到背后凉飕飕的目光，回头看了五福一眼，一脸欠揍的咧嘴笑道，“想打我啊？” 带笑的眉眼眨巴眨巴。 “你要告诉我大嫂是谁，让你打一下也无妨，但你要是不告诉我，你敢动手我就跟爹娘告状，看谁更吃亏。” 望着妹妹一脸得意的模样，五福又爱又恨，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 “别得意的太早，谁都有长大的时候。” 知夏假装委屈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竟然掐我。” 五福慌了，“我刚没用力啊，捏痛了？快让大哥瞧瞧。” 知夏用力捂着后退两步不给他看，脸上的委屈却已经装不下去，她努力憋着笑。 “你先告诉我未来大嫂是谁我就给你看。” 五福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又上了妹妹的当，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步往小食铺走去。 “不是说要去码头，还不快走？等会太阳晒到头顶，你又埋怨天热。” 知夏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太阳已经到了半空。 她小跑着跟上五福。 “哥，你又转移话题。” 五福脸上带着笑，不过却并未接她的茬。 回到小食铺，知夏拿上早晨带来的两壶酒就径直去了码头。 自从开始在金杯楼收动物皮毛之后，彩云也开始忙碌起来，知夏特意在后山的院子里腾出了一间房给她存放皮毛，还叫人拼接了一个大板桌，方便她裁剪缝制皮革和皮毛制品。 有各种款式精美的绶囊，也有冬日里披在外面保暖的大氅，还有皮靴，部分会搭配丝绸作为点睛之笔。 镇上的铺子，毕竟是跟何腊梅合伙开的，再说布艺铺子并不大，装不下太多东西，目前还是麻布袋子为主，生意虽然逐渐平淡下来，但有之前的老顾客在，再加上三三两两的新客，一个月到手也有个二三两。 生意平淡下来之后，模仿的人也逐渐少了。 之前设计了那么多款式，可以轮流上新，目前倒也能维持平衡，有何腊梅姐妹和赵小兰管着，倒省的知夏花太多精力在上面。 知夏本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彩云有了事情忙，就没有事事叫她跟着。 从老街到码头的长廊，已经修出了大致的轮廓，一里多路不算远，知夏一边跟旁边干活的工人们打着招呼就到了码头。 这些工人昨天都是见过知夏的。 见她主动打招呼，自然都是热情回应。 码头旁边沿岸修了不少亭子遮阴，陈不凡便躺在临近码头亭子中的躺椅上，望着码头那边的施工。 知夏笑着走近他。 “你可真会享受。” 陈不凡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眼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望见知夏那张脸的时候，还惊了一下。 “你怎么跑来了？你就爹好了？” 第276章 你看上彩云了？ 知夏大大咧咧道，“养在家里呢，再说有我娘在，我在旁边凑什么热闹？” 想到昨天林春杏编排他跟知夏的话，眼底闪过不自然的神色。 “你来找我什么事？” 知夏钻进亭子，将两壶酒放在陈不凡身旁的桌面上，“喏，给你送酒来了。” 陈不凡诧异的看着她。 “这么好心，来一趟就为了特意给我送酒？” 知夏眉头一挑。 “你想得美。”她在桌旁坐下，“我还得代我爹去新铺子瞅瞅进度，顺便来问问你，码头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通船呢。” 陈不凡笑了笑，朝着远处的湖面努了努下巴，自始至终都没有从他身下那张躺椅上坐起来。 “那不是船是什么？” 知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就这一艘？” 陈不凡望向她。 “这不码头还没彻底竣工么？实际工期跟预计的时间，肯定还是会有些出入，依照眼下的进度，估摸着还得一两个月，中秋之前吧，到那时候，码头这边很多商铺也修缮的差不多了。” 知夏倒是不着急。 码头这边的工期其实进展的算顺利了，这要放在前世，工地工期一拖再拖，比这还久的多呢。 “那我就不着急了。”知夏笑着说，“我们家铺子主体已经修的差不多，其余的慢慢添加，熬过这个夏天，到八月天气凉快了再开张，生意肯定能比现在好。” 到八月，娘也早出月子了，爹的伤也好了，能有更多时间顾着镇上的铺子。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厨子的安排。 想到厨子，知夏突然觉得还得往金杯楼跑一趟，托李大厨给她介绍一个才行。 这要闷头闷脑去找，没有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人靠不靠谱。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今天怎么没让你那个小丫鬟跟着？你爹娘放心让你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独自出门？” 知夏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 “怎么？你看上彩云了？”她坐直身体，一脸八卦的望着陈不凡，“说起来你跨过年就十八了，跟彩云相差不大，她过了十八岁生辰再不嫁明年也得缴税了，你要是真看上了。” 她一拍自己的胸脯。 “我绝对举双手赞成，还会让我娘给彩云准备一份嫁妆。” 陈不凡眉头一挑，满脸怪异的往她的方向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坐起身崩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脑袋里成天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知夏摸着自己的脑门，“我脑袋里装的肯定是脑子啊，你脑袋里装的难道不是脑子？”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不成你没脑子？” “林知夏！” 陈不凡还没从自己的躺椅上站起身，知夏见势不妙，哈哈大笑着撒腿就跑，边跑还边摆着手。 “不跟你唠了，我去铺子里瞅瞅就回小食铺了。” 陈不凡看着她跑远，这才一脸无奈的摇着头躺下。 这丫头，年纪越大，倒是越发的没心没肺了。 转而朝着不远处的少年吹了声口哨。 周良听到口哨声，赶忙往他的方向跑来。 “老大，啥事？” 陈不凡的脑袋往知夏离开的方向晃了晃。 “远远跟去看一眼，这一带都是大男人，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这事周良熟，毕竟他已经听从陈不凡的吩咐干过不止一次了。 “好嘞，这就去。” …… 新铺子已经建好，一层大堂，二层包间，再加一个后院，看着规模比小食铺要大的多了。 看到知夏来，里边正在干木工的工人连忙跟她打招呼。 知夏在铺子上下两层转了一圈，跟里边的工人一一打过招呼，又去后院也看了看。 柜子桌椅都是她自己设计的，木工师傅便也是根据她的要求在制作。 进度还比较快，现在已经是六月初，预计这个月底能彻底完工，到时候只需要将锅碗瓢盆这些东西添置一番，就能看个黄道吉日开业了。 知夏一蹦一跳从新铺子里出来的突然，周良看到她的时候惊了一下，忙往树后躲。 知夏眉头一挑，走向那棵树，将周良从树后揪了出来。 “周良，你看到我躲什么？” 周良望了眼被知夏揪着的袖子，笑的一脸尴尬。 心里更觉为难。 光明正大跟着多好，老大非得让他悄摸跟着，这下好了，被抓现行了。 抓了抓脑袋。 “没有躲啊，我刚不是没看到么？” 知夏侧目看着他。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周良嘿嘿笑着，“我是什么人林姑娘又不是不知道，老大叫我在这一带巡逻，顺便留意一下这条街铺子的修缮进度，正好逛到这儿，想躲个懒，这不赶巧了么。” 知夏信了他的话。 她松开揪着周良胳膊袖子的手。 “行了，我也不是你老大，犯不着躲我，这会太阳烈，想休息就休息会吧，我不会去你老大面前告你状的。” 少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还是林姑娘讲义气。” 知夏抿唇一笑，摆了摆手。 “我回小食铺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径直回老街去了。 周良一脸心虚的拍了拍胸脯，见知夏走远，这才又跟上去，直到见她汇入老街的街道才折返。 …… 知夏回到小食铺，吃完中饭，这会阳光正烈，也去不了什么地方，小食铺也没地方能让她午睡，便拿出曹医婆送她的手札瞧了瞧。 曹医婆的字不算好看，甚至有些还得连蒙带猜才能懂个大概，翻了两页，她便觉得眼皮沉的厉害。 有些内容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简直跟天书也没啥区别了，看的直犯困。 望着这本即将散架的手札。 知夏想着，还得抽个时间将手札上简单的难的重新调整顺序梳理一遍，由简入繁，学起来才能事半功倍。 手札原稿，也不能损坏了，到时候将内容整理之后，可以找个盒子收藏起来。 她拍了拍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将手札收好之后，起身打了两壶桃花酿放在篮子里，戴上斗笠就准备出门。 五福见她这样一副装扮从后院过来。 “妹妹，你这又是去哪儿？” 第277章 百两罚款 知夏将装着两壶桃花酿的篮子放在桌上。 “咱们新铺子过两个月不是要开张了嘛，我找李大厨去问问厨子的事，提前预备着，省的临开业的时候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求人办事嘛，备点礼物也是应该的。 两壶酒虽然不是特别贵重，但却是她自己酿制，贵在情谊嘛。 “那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五福喊来正在后院歇趟的赵家礼顶替他，随后跟知夏一起出门去了金杯楼。 两人直接绕到了金杯楼的后院。 后厨的学徒开门见是熟面孔，忙笑着说，“林姑娘来了。” 知夏笑着问。 “李大叔在吗？” “在呢。”那学徒将她让了进来，“不过师父这会正在库房里休息，估摸着也要到醒的时候了，姑娘先在院子里等一等，我去喊他。” 酒楼的库房是堆放食材的地方，一般会备一些冰块给容易坏的食材保鲜。 如今天热，李大厨每天中午会去库房睡上半个时辰。 不一会，李大厨便揉着睡眼来了。 知夏望见他的时候，一脸歉意，“我们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打扰到大叔休息了？” 李万福嘿嘿笑着。 “无碍，都快过未时，也该醒了。”他好奇的往知夏的篮子望去，上面盖着布，并不能看出里面有什么，“可是又给我带什么新鲜食材了？” “这次不是来给大叔送食材的，是来请大叔帮忙的。”知夏说着，将李万福拉到了院门外，并将篮子里的东西给了他，“这是我自个儿做的桃花酿，顺带送两壶来给李大叔尝尝。” 李万福诧异的看向她。 “你们那个小铺子现在也开始贩酒了？可有从官府拿批文？” 知夏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们之前没怎么卖，也就是近两个月才开始认真卖。” 之前确实卖的少，果酒也是从去年的葡萄酒开始的，之后是山里红。 不过这两种酒因为原材料有限，泡的都不多，要说卖的最多的，还是米酒、桃花酿和桃花酒。 青梅酒也泡了不少，还想着等泡上一两个月开始售卖呢。 卖酒比不卖酒一个月多了四五两，之前是不知道卖酒要办批文，如今知道了，该办肯定还得办的。 幸好今天给李大厨带了两壶酒来，不然将来要出大事。 李万福忙压低声音提醒。 “如果没有批文，我建议你们先别卖了，先去办个卖酒许可的文书要紧，如果被查，不仅铺子没法开，官府还得罚不少钱。” “具体会罚多少？”知夏问。 “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虽然没经历过，但听同行讲过也看到过，卖酒是根据销量和时间来定的，一旦被查，罚款至少是百两以上。” 李万福说完，还四处望了眼，见没人关注这边，才又问知夏。 “你刚才说要来找我帮忙，是什么事？” 知夏从上百两罚款的震惊中回过神，“是这样，我们打算在码头那边修一个大些的铺子卖熟食，个别食物是我们自己的食谱配方，想找个稳妥的厨子，不知李大叔可否帮忙引荐一个？” 看来这酒还真得先停下来办好手续才能继续卖。 目前为止，那些酒卖出去总共还不到百两呢。 这要是被查，得不偿失，到时候就真的是倾家荡产的程度了。 李万福一听是这事，忙笑着说，“别的事我不定能帮上忙，这种事我还真能帮上忙。” 他说着，朝着后院喊了声。 “二毛，你来一下。” 不一会，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 “师父，您找我？” “你不是说想找活出去单干，这不机会来了？”李万福指着知夏和五福说，“这两位家里的熟食馆需要厨子，你来跟他们聊聊。” 二毛憨厚的点头。 “哎。” 李万福转而又跟知夏介绍。 “二毛姓牛，跟着我快十年了，厨艺自是没得说，就是为人木讷了些，不然也不会跟着我一干就是十年，你刚才说要找稳妥的，我第一个想到了他。” 知夏忙道谢。 “多谢李大叔引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李万福摆手。 “感谢就不必了，你这不给我带谢礼来了么？再说二毛是我徒弟，他混的好，我这个当师父的脸上也有光，行了，我还有事，你们先聊着。” 说完，一脸和蔼的拍了拍二毛的肩膀，回了后院。 知夏看向二毛。 “二毛哥多大年纪了？家里都有什么人？” 依着知夏如今的年纪，其实可以喊二毛一声叔，但看着眼前这个尚且年轻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有些叫不出口。 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叫哥，二毛有些不好意思。 “我今年二十八了，姑娘还是叫我叔吧，叫我哥，怪难为情的。”他紧接着又说，“我家里还有爹娘妻儿和大哥二哥两家，总共十九口人，爹娘年迈，两个哥哥的儿女又接连到了婚嫁的年纪，最近正商量着分家呢。” “跟在师父身边做事倒是稳妥，有师父盯着也不容易出错，就是工钱低了点，一个月才三百文，我媳妇儿的意思是，往后我们分了家，两口子要养三个孩子，开销也大，就让我跟师父提一提出来单干的事。” 之前跟师父提的时候他还挺忐忑的。 没想到师父也觉得他早该出去单干了。 知夏点头，“我也跟二毛叔说一下我们家铺子的情况……” 她将自家铺子的情况大致跟二毛说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铺子开业大概在两个月以后，不过咱们可以提前半个月试营业，到时候二毛叔也好熟悉熟悉铺子里熟食的制作过程，你要是愿意等，那我就先和你约定好，如果不愿意，我再找找别人。” 二毛忙点头。 “我愿意，我可以等。” 他都跟在师父身边十年了，再多干一个半月，委实不算啥。 既然他同意了，接下来便可以商量工钱了。 “行，那我就先跟二毛叔约好了，至于工钱，李大叔在金杯楼干了这么多年，带了这么多徒弟，才有二三两银子一个月，二毛叔这边，我可能没法按照李大叔的工钱给你算。” 第278章 转了性子 二毛表示理解。 “这是当然的，我也不敢想一开始就能拿到师父那么高的工钱。” 一番交谈，知夏还挺满意二毛的。 人务实，也懂分寸。 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人。 “我是这样想的，前两个月按六百文算，两个月之后，如果客人对二毛叔手艺满意的话，涨到八百文一个月，到时候再根据客流给你两到三个学徒的名额。” 上下两层铺子，能容纳的客人还挺多的。 前期人不多，有她和爹在旁边帮忙，二毛或许能忙过来，一旦人多起来，肯定是要请学徒的。 新手学徒酒楼一般是按两百文一个付钱，其中一百五十文给到学徒，五十文给到师父。 只有等学徒有了一定经验，比如像二毛这样，跟了李万福十年，工钱才涨到三百文。 李万福能拿到二三两银子的工钱，后厨这一二十个学徒做了不小的贡献。 原本普通酒楼招新手大厨，工钱就五百文，知夏前期能给到六百文，二毛自然是乐意。 双方商量好之后，知夏又去后院跟李万福打了招呼才离开。 兄妹俩回到小食铺第一件事，就是将铺子里所有的酒水都收起来，暂停售卖，再有一两个时辰就打烊了，以防万一，等会打烊的时候，先将铺子里所有的酒运回家。 等去官府盖了章，办好公文再拉出来卖。 知夏还将挂在柜台上面的酒水价格都撤掉了。 有几个特意来铺子里品酒的公子见了这一幕，忙问，“诶？姑娘，你们不卖酒了吗？” 知夏笑着回。 “不是不卖，现有的酒水卖完了，下一批得过些日子才有，几位公子今日不如先尝尝别的，我们家酸梅汤味道也是不错的。” 既然停售，那肯定是一滴都不能卖了的。 哪怕会影响到铺子里的生意，也不能因小失大。 幸好酒水最近才开始售卖，引起的关注并不算多。 不然就真遭了。 虽有些遗憾，那几人还是点头。 “行，一人来一碗吧，再随便来几样小吃。” 知夏应了声，忙让赵林引几人去后院，并让五福给他们打了酸梅汤，装了几样小吃送去。 据李大厨所说，卖酒的许可需要向衙门提交申请，还得跟行头报备，按正常程序走，办事效率极低。 如果能走点关系，半个月就能下来。 但如果没有关系，可能需要数月的时间，甚至数月之后还不一定能办下来。 到时候恐怕还得去县城找找江叔，他是守城将领，跟衙门那边的人肯定有打交道，要是能在中间帮帮忙，效率肯定能高一些。 …… 程氏的伤口被包扎好之后，昏昏沉沉睡了两天，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苏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只有林小满守在她床边。 见她睁开眼，林小满怯怯的开口。 “阿奶，你醒了。” 这两天，爹娘和姐姐有事，只她守在阿奶身旁，时不时要给她沾湿嘴唇，煎药喂药，偶尔还得熬点米汤水给她喂下。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做着这些，一边害怕阿奶挺不过去死在床上。 毕竟是个小姑娘，面对这些难免胆怯，眼下见程氏苏醒过来，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 程氏往林小满的方向望了眼，昏迷的这两天，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顾了自己的大半生。 才恍然发觉，自己面对三个孩子的时候，偏袒过重，所以才会导致老大寒心，老二自私，女儿骄纵。 她虚弱的开口。 “你爹娘呢？” 喉咙并没有因为太久没说话而出现干裂的现象，可见是有人时不时拿水给她润口了的。 林小满忙说，“爹娘和姐姐才从镇上回来一小会，这会正在院子里吃饭呢。” 程氏眼底有些失望，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躺在床上都快死了，儿子儿媳居然还有功夫去镇上做买卖。 明明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就那么缺几十文钱？ 万一她死在家里，靠小满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给她收尸吗？ “你可吃了？” 林小满有些诧异，她之前在家里就犹如一个透明人，阿奶之前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个人问题。 居然会问她吃没吃，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我还没吃，娘让我先在这里看着阿奶，等他们吃完了我再去后院吃。” 程氏叹了口气，眼神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平静感。 “从小你就是喜凤的影子，你爹娘的目光不在你身上，阿奶也只看到了光宗和耀祖，苦了你了。” 原本一直吃亏，习惯之后也不觉得苦。 但突然有一天，有人看到了她吃的苦，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好像绷不住了似的，林小满当即红了眼眶。 “阿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没怎么。”程氏看向她，眼神不再似往常那般冰冷，“就是在阎王爷那里走了一遭，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望着突然愿意好声好气跟她说话的程氏，林小满有些不知所措。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还以为程氏快要不行了，才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听着倒真是转了性子似的。 “您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喊爹娘过来？” 程氏摇头。 “不用，你也吃饭去吧，让喜凤早些吃完来我床前守着。” 林小满有些犹豫。 “你一个人真的没事？” 程氏摇头，转而闭上了双眼，“去吧。” 林小满望了她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 林喜凤吃完饭来到程氏房间，见她还在睡觉，便以为人还昏迷着。 她有些愤愤不平。 “白天忙一天已经够累了，晚上还得守着这个要死不活的，还不如直接没了，也省的她害人。” 原本程氏确实迷迷糊糊即将睡着，林喜凤小声嘀咕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惊醒了。 不过程氏并未睁开眼。 她没想到，平素看起来还算乖巧的大孙女，私底下竟还有着另外一副嘴脸。 倒是她小瞧了这个孙女。 反观小满，性子虽懦弱了些，却还算老实。 突然觉得有些渴了，便假装迷迷糊糊喊，“水……水……” 第279章 求稳 林喜凤一脸嫌弃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要去动手给她倒水的意思。 程氏见状，喊了两声，也就不喊了。 她慢慢睁开眼。 “是喜凤吗？” 听见声音，林喜凤这才挂上一副笑脸上前，她现如今的神情看在程氏眼里，一脸的虚情假意。 “阿奶，你醒了，是不是要喝水？” 程氏平静点头，在她不情不愿的服侍下喝了水，这才问，“让小满来吧，你也去歇歇。” 林喜凤一听晚上不需要自己守夜，迫不及待就应下了。 “行，那阿奶好好歇着，我这就去将小满喊来。” 说完，也没等她回答，直接就出了屋。 “小满，阿奶喊你去守夜呢。” 林小满还没应声，倒是林水生从屋里出来了。 “娘又醒了？” 刚才林小满去后院的时候，他去程氏屋里看了一次，见她没动静，还以为又昏睡过去了。 这会听到她醒来，连忙去屋里嘘寒问暖。 “娘，你如何了，伤口还痛不痛？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这次真是吓死我了。” 程氏原本还一脸感动。 “好多了。” 林水生望向屋外。 “小满，先去厨房将给你阿奶留的粥盛过来。” 守了白天守黑夜，林小满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去了。 林水生接下来的话，就好似泼了程氏一瓢凉水。 他在床边坐下，带着商量的语气。 “娘，之前爹和大哥都在家的时候，家里存了一些钱，后来杏儿出嫁的几两银子也都捏在你手上，这次你要是没熬过来，银子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不如先拿出来给我们保管着，等你彻底好了，或者往后你要用到银子时候，找我们拿就行了。” 在他看来，娘手里的银子，将来迟早都要给他的，早点拿出来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是一家人过日子，只要有他们一口吃的，自然不会少了她的。 儿子如今念书，正是要用到钱的时候呢。 还得多攒一些才行。 程氏心里却警铃大作。 之前老头和大儿子在家确实赚了点，可这么多年花下来，余下的也不多了。 光宗这几年的束脩都是从她手里出的，这次去璞玉书院，她更是支持了二两银子。 杏儿成亲虽得了八两银子，她出嫁的时候，拿二两走了，这件事她没有跟儿子儿媳讲过，就是担心他们心里会有意见。 前前后后这么一花，手里余的银子不到十五两。 官府补贴的银子她之前给了二房二十八两，原本以为李氏是个能持家的，现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十两。 这要是全给了二房，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不用多久一家人就得跟着喝西北风了。 再说就李氏那德行，她可不敢冒险。 之前腿不方便让她照顾都嫌弃这嫌弃那，一旦她身上没了银子傍身，那就更不敢保证了。 她态度强硬。 “我告诉你，这笔银子，在我闭眼之前，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就算我真闭眼了，银子也是要留给光宗的，这孩子聪明，咱们老林家的祖坟能不能冒青烟，将来全靠他了，现在给了你们，依着李氏那大手大脚的，能在口袋里捂多久都不好说。” 林水生有些无奈。 “娘，咱们都是一家人，您说您将银子捂这么老实干啥？我是你亲儿子，难不成拿了银子还能不管你？”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信不过李氏。” 儿子虽然自私无能，心到底是不坏。 儿媳妇就说不好了，到时候有她在旁边吹枕边风，自己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见程氏态度强硬，林水生也不好再说啥，正好林小满端着粥碗进门，嘱咐她照顾好程氏，就回自己屋去了。 李秀兰见他进屋，一脸期待的凑上前问。 “咋样？娘给你了吗？” 林水生摇头，“没有，娘说她闭眼之前，让我们别打银子的主意。” 听到这里，李秀兰脸上的期待变成了幽怨。 “她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捂着那点银子舍不得撒手呢，难不成想带入土？迟早要给咱们的，早点给不行吗？” 林水生忙安抚她。 “她这不也是担心咱乱花了嘛，娘这人节俭的很，除了花在光宗那里，剩余的她都藏着呢，跑不掉。” 道理虽如此，但钱没有拿到自己手上，李秀兰总有些气不过。 只是男人这么说了，婆母又不肯撒手，就算不高兴，也只能暂且作罢。 …… 林家老宅。 赵玉珍生下孩子几日后，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太阳下山之后，会抱着孩子跟养伤的林寄明一起坐在檐下说说话。 眼看着自家骡车在院门前停下，五福和刘石头从骡车上将带去镇上的酒水一坛一坛搬下来，两人略有些诧异。 “知夏，你今天带去镇上的酒就卖完了？”赵玉珍问。 “哪有那么快？”知夏将今天李万福跟她讲的官府对于私自卖酒的惩罚说了说，“咱们现在卖酒一个月也才能多赚个五六两的，要是因为卖酒被查，铺子开不下去了不说，还得承担百两以上的罚款，不划算，我想着不如先别卖了，就先将酒拉回来了。” 也就是老街现如今是陈不凡管着，这要是换任何一个人，恐怕她都没法断断续续卖这么久的酒水了。 赵玉珍一听，赞同她的做法。 “小心点没错，咱们现在至少吃穿不愁，家里有鸡有鸭有粮食的，眼下还得求稳。” “就是这么想。”知夏进了院子，望着院门和围墙，“诶？咱们家的院子又修过了？” “你大舅二舅和你阿公非说院门松了，今天特意扛了两根粗壮的树桩过来加固。”赵玉珍望着她问，“新铺子的厨师，你咋跟人说的？” “还能咋说？人都已经定下了。” 知夏去了水缸边，一边洗手一边说，“二毛叔跟了李大厨十年，厨艺还不错，就是人老实过了头，才一直没有出去单干，也是迫于家庭压力才想着往外走的，工钱我也跟他谈好了，到时候铺子开业之前，提前半月到铺子里，大概熟悉个两三天就能试营业了。” 第280章 吃饱喝足日子才能有滋有味 见女儿都安排的妥当，赵玉珍倒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那卖酒文书的事，你打算何时去办？” “我倒是想尽快去办，咱们早一天卖酒，也能多赚点钱。” 知夏看向赵玉珍和林寄明，想着老爹这伤恐怕还得养一段时间，总不能老爹一直没好，这事一直拖着，这不是她的风格。 “要不我明日往县城去一趟吧，到时候进城先找江叔，让他帮咱们盯一下进度，我听说如果不找关系，文书审核下来得好几个月。” 林寄明点头。 “这种事可以交给他，办好后让他送来溪口镇就行了，省的你自己去取。” 知夏有些犹豫。 “自己去取倒也不算远，码头有船，两刻钟就到了，让他送的话，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林寄明不动声色。 “放心吧，他会乐意送的。”转而又看向五福，“五福明天随妹妹一起去。” 知夏寻思爹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谁都有秘密，爹不想说，她也无需多问。 “那行吧。”她揉着肚子在桌边坐下，“今晚吃啥？我都饿了。” 赵玉珍笑着开口。 “有蒸茄子、肉沫豆角、黄瓜片炒蛋，还有你大舅二舅今天提过来的鱼，中午他们在的时候做了一条，想着晚上你们都在家，就留了一条晚上炖豆腐。” 也不知道是才生了孩子的原因，还是经历过老爹这次的意外，老娘神色平和了不少，也越来越知足。 知夏一边听，一边咽口水。 “难怪刚才进门就闻到了鱼汤的香气，看来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赵玉珍笑着睨了她一眼。 “就你馋。” 小姑娘眉眼弯弯。 “想要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还不得吃饱喝足？不然哪来的滋味？爹你说是不是？” 林寄明在女儿面前本也没啥原则。 只一个劲的点头说是，惹得赵玉珍又是一通埋怨，五福和四海见了，咧嘴直笑。 连厨房里烧火做饭的彩云和梁氏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 吃饱喝足，消食片刻便又是兄妹几人的训练时间。 林寄明挂着胳膊坐在一旁指导，看着兄妹几人你来我往的对练着。 知夏和五福一组，四海和刘石头的儿子刘顺平一组。 四海和刘顺平倒还好，四海人小力气小，刘顺平虽比他大三岁，却畏畏缩缩不敢下手。 反观五福和知夏这一组，看着就激烈多了。 知夏知道大哥的本事，下手并未留余地，五福一边接招一边控制力道，想要在不伤害妹妹的情况下，找机会将妹妹制住。 最近天热，几个孩子练了没一会衣服头发就全汗湿了。 赵玉珍见状，望向一旁的梁氏。 “大姐，去后院地里摘三四个瓜来，切了用凉水镇一镇，等会几个孩子练完歇趟的时候有得吃，咱们大人也能吃上一两块。” 后院种的甜瓜，是年初时候，赵松全从赵家庄带来的秧苗。 赵玉珍想着家里孩子多，瓜苗种下之后，养的也尽心，好在辛苦没白费，结的瓜足够一大家子吃的了。 等到明年，她还想去寻一些西瓜苗种下呢。 前世每年一到夏天，不想做饭的时候，她就买上一个大西瓜，劈两半跟女儿一人一半吃了完事。 来这里两年，一口都没吃到过。 梁氏应了一声，就去后院摘瓜了。 练完功休息小片刻，一家人将甜瓜分吃之后，洗漱回了房间。 夜里，知夏趁着天色还早，燃了油灯，将曹医婆交给她的手札粗略翻看一遍之后，开始整理上面的内容，直到亥时才歇。 …… 赵玉珍还在月子里，林寄明又要养伤，家中里里外外事情不少，后山的鸡鸭鹅兔猪羊牛都要养，菜地瓜地苞谷地也要看着，还得兼顾刚出生的弟弟，知夏第二天去镇上就没带彩云，让她留在家里多给梁氏帮帮忙。 主要家里这么多事，没两个人也是真施展不开。 好在两个舅舅现在每天都会来家里帮忙，不是在后山的院子里捣纸浆，就是在田里地里除草、翻土、施肥，干了要浇水，涝了要排水。 林寄明没受伤的时候，家里不少事他都会跟着一起干，三个人倒也能忙过来，眼下他受了伤，知夏便跟隔壁来妮爹和狗娃爹打了声招呼，家里忙的时候让他们帮着点，回头工钱按日结算。 两人最近正好没事做，眼下知夏给他们派了活，自然乐意。 交代好家里的事，知夏这才安心随着骡车去了镇上，在铺子里帮了一小会忙，忙完早上那一阵，便和五福去了码头。 码头虽然还没完全开通，却已经能行船。 根据昨天了解到的信息，目前码头上共有两条大客船，每天会往返溪口镇和临安县两趟，大多数人来往还是靠马车。 就比如之前从溪口镇离开的曹医婆。 目前坐船来去的人多是往返两地运货的人。 船费比马车便宜不说，还能省去不少时间。 就是将货运到码头，以及从码头运走还需要费一道工序，不过码头两端有人接应的话，也比单纯马车来来回回的运送要便利多了。 兄妹俩到码头的时候，陈不凡正站在昨天的亭子里监工。 相隔老远，知夏便抬起手打招呼。 “陈不凡。” 陈不凡回头望去，见是知夏，眉头一挑，“又是过来看你们家新铺子的？” “今天不是。”知夏笑着说，“我和我大哥要去县城办点事，来坐船的。” 陈不凡一听，朝着不远处两艘船努了努下巴。 “左边那艘，再有一刻钟就要开了。” 知夏不敢耽误，不然等第二艘开船，还不知道要多久。 “行，那我不跟你说，我们先坐船去了。”说完，拉起五福的胳膊就往左边那艘船的方向跑，“大哥，你快点。” 五福提醒她，“你别急，还有一刻钟，来得及。” “跑过去还得一小会呢。”知夏是个急性子，“咱去船上再休息也是一样的。” 五福拗不过，只能跟着她一起跑。 兄妹两个气喘吁吁的上了船，这艘船总共有两层，一层是普通客舱，二层的客舱是一个一个的小房间，可以供客人喝茶休息。 到临安县，普通客舱只需要十二文一个人，但如果是二层的豪华客舱，价钱至少翻了二十倍。 第281章 人并非非黑即白 总共只两刻钟就到了，知夏和五福毫不犹豫的选了普通客舱。 船舱里的人并不多，清一色的成年汉子。 因为天太热，船舱里又没有女人，有几个汉子直接将上衣脱了，打着赤膊坐在那里。 知夏和五福一进来，顿时就吸引了船舱里汉子们的注意，个别甚至直接朝着小姑娘吹起了口哨。 五福虽然走在后面，到底比知夏高了一个头，看到这一幕，忙伸手将知夏拉到身后，挡住了她的视线。 “妹妹，咱们先出去。” 他转过身，挡着知夏的视线，迅速将她推出了船舱，并找到刚才收船票的人商量。 “大叔，船舱里都是男人，我妹妹在里边待着不合适，我们可否就在船头的甲板上？” 那中年男人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倒是没为难他们。 “等会太阳出来了，船舱上可是很晒的。” 五福摇头。 “没关系的，本来也不远。” 晒一会就晒一会吧。 船舱里边乌烟瘴气的，免得污了妹妹的眼。 中年男人自然知道船舱里大概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他稍作犹豫，这才望着兄妹二人。 “那你们自个儿小心点，别太靠近船舷了，要是掉下去，我们可不负责。” 五福忙点头。 “多谢大叔，我们会小心的。” 说完，拉着知夏往一处阴凉一些的角落走去。 五福平日话少，啥事都闷在心里，很少与人交流，家里的事，好像一直都是接受和被迫接受，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衣服鞋子有了新的就穿，没新的就穿旧的，饭菜做了啥吃啥。 知夏没想到他今天会为了自己，去和收船票的大叔争取一个待在甲板上的机会。 他的形象，在知夏心里，一下子高大起来。 “哥，你要陪我在甲板上一起晒太阳吗？” 五福瞥了她一眼，“那不然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知夏嘿嘿一笑，歪着脑袋往他的肩头靠了靠。 “那不行，你得在这里陪我。” 五福宠溺的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咱们办完事回来，还是坐船吗？” 知夏站直身体。 “坐船快啊，这要是坐马车，得在路上颠半个多时辰呢。” 五福有些犹豫，“可坐船的话，船上一船的，就你一个姑娘家，我觉着也不妥当。” 知夏摇头。 “没事的，现在天热，应该不会有人乐意到甲板上来，总归两刻钟就到了，码头这头熟人不少，想来不会有事。” “下午回来太阳会更烈。”五福觉得，为了耳根子清净，有必要跟妹妹约法三章，“如果要坐船的话，我们先说好了，不许抱怨晒，不许抱怨热，也不能抱怨站的腿脚累。” 知夏立马举起三根指头。 “我发誓……” 话还没说完，五福忙将她举起的指头给压下去。 “答应就行了，别随随便便发誓。” 知夏没心没肺的嘿嘿笑着。 刚才跑了那么一会，本来还以为上船之后能有个坐的地方呢，没想到还得站上两刻钟。 想着哥哥刚才跟她说过不许抱怨站的腿脚累的话，识趣的忍着没提。 远处的亭子里，陈不凡自然留意到了甲板上的一幕，拧了拧眉头，吩咐一旁的周良。 “给那丫头送两顶草帽去。” “好嘞。”周良应了声，“要不要我提醒船家，林姑娘是老大罩着的人？” 陈不凡眉头一挑，幽幽的往他的方向看去。 周良后知后觉。 “哎哟，你看我，我是老大的人，这会特意给林姑娘送草帽，肯定是听了老大的吩咐，船家看到我，根本不用我多说……” 话还没说完，被陈不凡一脚踹出了亭子。 “废话这么多，再不去船都要开跑了。” 周良踉跄着往前几步，忙找了两顶新草帽往船的方向跑。 “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挥舞着帽子张牙舞爪的跑远了。 远远望去，活像山里狂奔的猿猴。 …… 就在船即将离开码头的前一刻，周良总算赶到，他将两顶草帽往甲板上一扔。 “林姑娘，老大让我给你送草帽来了。” 他的声音很大，足够船舱里的人能听到。 知夏听到声音，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转而上前拿起落在甲板上的两顶草帽，“多谢，劳烦周大哥帮我带句话给陈不凡，就说谢谢他。”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看向远处的亭子。 陈不凡如同昨天那般躺在躺椅上，许是嫌太阳光线过于强烈，脸上还挡了一把蒲扇。 周良忙笑着说，“林姑娘不必跟我们老大客气。” 见船已经启动，周良摆着手。 “林姑娘路上小心。” “我会的，周大哥忙自己的去吧。”知夏也朝着他摆摆手，转身回到五福身旁，将其中一顶草帽交给他，“有了草帽遮阴，等会太阳再烈，咱们也不担心晒了。” 五福倒没多想，只是觉得，陈不凡对妹妹好像还挺照顾的。 毕竟比长了两岁，这两年又跟陈不凡打了不少交道，之前在村民们熏陶中对陈不凡产生的最后一点成见，到此刻也消散殆尽了。 看来，人也不是非黑即白。 村里人人都说陈不凡是无恶不作的混混，实际上，他也没见陈不凡干过啥实质性的坏事。 也就是看着凶罢了。 …… 不知道是不是周良送草帽的举动让大家忌惮，总之，这一路还算顺利，收船票的大叔甚至还提着茶壶主动给知夏和五福送了两杯茶水喝。 到了县城码头，知夏和五福刚下船，就看到了站在停靠在码头的另一艘船上的方子陵。 他所在的那艘船很新，这会正站在船边上检查围栏的牢固程度，看着像是在验收才下水的新船。 知夏瞥见了他，他自然也是留意到了知夏的。 跟身后的管家吩咐了一声，便握着手中的扇子下了船。 “林姑娘，好久不见。” 知夏是不愿见他的。 “方公子，巧啊。” 方子陵打量了她一眼，半年不见，小姑娘倒是长开了不少，眉眼也越发的灵动了。 他满脸笑意，“确实巧，最近忙的都没空回溪口镇，没想到在临安县也能遇上林姑娘，属实是缘分。” 第282章 酒水税 知夏客气的笑了笑。 “方公子要是有事，就忙去吧，我跟我大哥还有事要办，就不与方公子多聊了，告辞。” 说着，正要走。 方子陵却上前，“林姑娘要在县城办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我们家在县城有些门路，说不定能帮到你。” 方家在县城固然有关系，知夏却并不想托方家的关系办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本就不想跟方子陵深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人目的性强的很，若真得了方家的便利，往后她的处境就被动了。 她回头朝着方子陵颔首。 “多谢方公子美意，不过办事的人我爹已经找好了，就不劳烦方公子了。” 知夏说完，礼貌一笑，转身和五福一起往城门口的方向走。 方子陵望着知夏的背影，眼底带着诧异，似是没想到林家在县城也有些门路。 倒是他小瞧了林家。 这样一来，如果将来能将这小丫头收进门，两家的关系一互通，对方、林两家都有好处，算是双赢的局面了。 就是可惜那丫头太小。 要是长两岁，他就直接上林家提亲了。 …… 知夏并不知方子陵的想法，她领着五福来到城门口，跟守城的士兵询问了江卫东的住处。 去年年底接连来县城好多次卖腐乳，每次来去都会跟江卫东打招呼，守城的士兵对知夏自是有些印象的。 “姑娘不妨等等，我们头儿这会应该在衙门报备公务，应该过会就来了。” 知夏一听，既然江卫东这会就在衙门，他们不如直接往衙门去，倒省的他来回跑了。 “我们本也是要去衙门办事，就先往那边去了，多谢。” 说完，拉着五福迅速往县城衙门的方向走。 五福见妹妹跟官爷交流丝毫不犯怵，不由有些佩服这丫头的心性。 这要是换成他，恐怕说话都得磕磕巴巴了。 兄妹两人来到衙门，知夏抬腿就要往里走，却被五福一把拉住了，他心里有些虚。 “咱们直接进去吗？不等江叔出来？” 知夏回头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 “就算不直接进去，也得跟衙门口的大叔说明来意啊，总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回头人家还不知道咱们来干嘛的呢。” 正要上前，就见江卫东握着腰间的佩刀，领着一个手下笑着从衙门出来。 知夏见了，忙摆手。 “江叔。” 江卫东循着声音望去，在见到知夏时，顿时热情起来。 “小丫头，好久没看到你来县城了，近来可好？你爹都还好？” 知夏笑着说，“都好，我爹前段时间出现了点意外，不然他就直接领我来县城找江叔了。” 江卫东一听，收起笑容。 “咋了？” 知夏简单将事情跟他讲了讲，“官府修渠，山塌了，我爹被埋在底下一天一夜，也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如今正在家里养伤呢。” 江卫东心惊，没想到林寄明在家里也会遭受无妄之灾。 “没大碍吧？” 知夏忙说，“都是皮外伤，已经让大夫看过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江叔不必担心。” 江卫东点头，看向知夏身旁的五福。 知夏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 “我先给江叔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林五福。” 五福忙朝着江卫东颔首。 “江叔好。” 江卫东点头应了声，让身后的手下先往城门口去，自己则看向知夏和五福。 “你们兄妹俩今天来县城，是找我有事？” 知夏笑了笑，“确实有件事想劳烦江叔，我们想办一个卖酒的文书，不知道要怎么弄。” 江卫东问她，“行头那边报备了吗？” “还没。”知夏好奇，“要先跟行头报备吗？” 江卫东寻思自己也不懂。 “这样，我让衙门里的师爷来跟你沟通这件事，城门口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等会我先往城门口去，你们沟通好之后，这件事我帮你们盯着。” 知夏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耽误江叔的事了。” 江卫东一摆手。 “不是多大的事，要不是今天正好忙，我都能直接领着你们将这件事敲定了，也省的你们等，你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找朱师爷。” 知夏忙领着五福跟上，穿过公堂，从一侧的小门来到后院，朱师爷正在其中一间屋中整理公文。 “朱师爷，拜托你一件事。” 屋内，朱师爷抬头往外看去，目光略过知夏和五福之后，定格在江卫东脸上。 两人虽然共事一年多，却极少有过交集。 不过对方的品级毕竟在自己之上，朱师爷起身。 “不知江都头有何贵干？” 江卫东一指身旁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是……”他顿了顿，“是我挚友的儿女，家中做买卖想办一个卖酒的文书，我也不懂，劳烦朱师爷跟他们讲讲规则，将该准备的手续都交代一下，再后面的事，等我忙完城门口的差事再来盯着不迟。” 朱师爷一听，这事本也是要经他的手，再说能得江卫东一个人情，于他而言没什么坏处，便应下了。 “行，江都头忙去吧，这两个孩子的事交给我。” 江卫东点头，跟知夏五福交代了一声，就先往城门口去了。 朱师爷领着两人来到屋中，态度还算客气，跟两人将该准备的手续一一准备妥当。 他一边整理着知夏提供的材料，一边说，“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接下来等各位大人们盖了章，就可以来拿文书了，酒水税银三成，按年缴纳，不过每个月卖出去多少酒水，得跟衙门和行头报备一下。” 知夏心惊，税银三成，相当于每赚一百两银子，就得给官府交三十两的税银，这税收的可真够高的！ 难怪外边酒卖的都不便宜。 就拿青梅酒来说，平均十斤酒就得配十斤青梅，再根据口感需求搭配两到四斤的糖，大概能泡出二十三斤左右的青梅酒。 她之前买回来的小瓶子，一瓶大概能装八两，售价定在十八文。 青梅自家山里摘的不算钱，酒水她每次买的多，对外是十五文一斤，她谈到了十二文。 十斤就是一百二十文。 二十三斤青梅酒，大概能装二十九瓶卖出去，毛利在五百零二文。 成本最大的两个部分是糖和税。 相比较而言，十斤酒浸泡的桃花酿出酒率虽然不算高，利润却不比青梅酒低。 这样一来，她能拥有的利润空间就缩小很多了。 即便如此，该交的税还是得交的，少赚点没事，多少有得赚，总比被罚的倾家荡产强。 再者，铺子里添加酒水，也能带动其他小食的销量。 “朱师爷，不知文书大概多久能办好？” 第283章 搭便船 朱师爷愣了愣，转而笑望着她。 “这个就得看江都头盯的紧不紧了。” 盯的紧，几日功夫就能办好，盯的不紧，至少也得两三月了。 知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便也没再过问太多，既然爹说让她将这件事交给江叔，余下的事让他来处理就好了。 跟朱师爷告别之后，就和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的五福离开了衙门。 今天事情办的还算顺利，坐船回到溪口镇，说不定还能赶上小食铺的午饭。 也就是通了船，这要是坐马车，来去路上就得耗费至少一个半时辰，办完事得下午了。 两人来到城门口见到江卫东的时候，他刚巧组织了几个人，看着像是要去执行任务似的，不过看到知夏和五福来，还是停下来交代了一番。 “丫头，今日实在太忙，文书接下来的事不必你操心，到时候下来了，我亲自给你们送到溪口镇去。” 知夏忙点头。 “那就谢谢江叔了，您先忙，不打扰您当差了。” 江卫东点头，临走还不忘吩咐了一句。 “阿勇，你送林姑娘去码头。” 城门口，叫阿勇的官兵说了声是，领着知夏往码头的方向走。 待将两人安全送到，他朝着知夏和五福微微颔首。 “两位，码头到了，城门那边不能离开太久，我便先回了。” 知夏满脸感激。 “多谢阿勇大哥，你快回吧，差事要紧。” 阿勇点头，转身离开。 不远处，刚验收结束，跟造船坊交接完毕，正打算将船开回溪口镇的方子陵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知夏，以及转身离去的官兵。 “林姑娘，事情都办好了？” 人家客客气气打招呼，知夏自然也不好不理会。 “办好了。” 方子陵往隔壁的客船望去，“旁边的客船还得两刻钟才能起锚，正好我们这会要回溪口镇，林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们一同返回。” 知夏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坐客船回去的话，不仅要在这里多等两刻钟，这会太阳正烈，码头又没什么遮挡的地方，相当于要晒上半个时辰。 早饭吃的早，出来一上午，肚子早就空了。 晒的时间一长，哪怕有草帽，温度太高也恐怕会中了暑热。 不过是搭个船，回头请他吃一顿也就还回来了。 她笑望着方子陵。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子陵知道知夏因为之前爹让冯宝山将她带回方家的事耿耿于怀。 原本还以为她不会同意了。 见她应下，顿时喜笑颜开，忙朝着船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姑娘，请上船。” 五福拉了拉知夏的袖子。 “妹妹，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看着不像啥好人？” 知夏压低声音。 “管他是好是坏呢，他刚才看到阿勇大哥送咱们来码头，应该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再说天这么热，咱们总不能真在甲板上晒半个时辰吧？” 一边说着，提起襦裙，在方子陵的搀扶下，跳上了方府的船。 交付船只事关重大，冯宝山身为方府的管家，更是方德海的左膀右臂，今天跟着方子陵来验收之后，自然也是要一并返回溪口镇的。 之前跟知夏毕竟有些过节。 这会看到兄妹俩被自家公子邀请上船，面上神情有些尴尬。 好在知夏并未理会他。 “方公子家这艘船看着虽比旁边的客船小一号，却要精致许多。” 方子陵笑着说，“是小一些，今日验收的两艘，都是用来做酒船的，一层备酒菜用，二层大约能摆上三四桌酒宴，届时客人可以一边品尝佳肴美酒，一边游湖观光，还有一艘客船造好还得半个月之后。” 他说着，朝着二层的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姑娘可随我去二楼瞧瞧，若是有不合理的地方，或者有好的建议，希望姑娘不吝赐教。” 知夏提着裙摆往楼上走。 “赐教不敢，方公子有方员外这个久经商海的父亲亲自教导，哪里用得着我来指手画脚？再说我连酒船都没见过，今天也是沾了方公子的光，能上来见见世面呢。” 说着，已经到了二层，船也已经慢慢往溪口镇开了。 酒船确实造的精致，位置也宽敞，如方子陵所说，三四桌足够摆得下了。 到时候再挂上一些花灯和装饰，船在湖中游，观景，喝酒，聊天…… 最关键的是，酒船可以游离于溪口镇和临安县两地，根本不用担心客源问题。 要不说，有钱人赚钱更容易呢。 租上这么一条船，一晚上至少是十两银子打底了。 酒船的造价应该是八百两左右，一晚上十两，一个月就是三百两，三个月就能将成本收回了。 遇上大方一些的客人，一晚上花销肯定不止十两，收回成本甚至还不要三月。 刚才方子陵说方府定制了两条酒船。 哪怕按最低水准算，单单两条酒船，一个月盈利都是六百两起步了。 反观自家小食铺，一个月十多两银子的盈利，还大费周章的动员了一家人，甚至挖空心思的给铺子里出新菜品。 说起来都是泪。 知夏将这艘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满脸感慨，就这么一艘船，都能抵得上自家全部的产业了。 不愧是员外府，真真是财大气粗啊。 “酒船的速度，跟那些客船的速度是一样的吗？” “船上没客人用餐的话，速度应该比客船慢不了多少。”方子陵朝着二层桌旁的椅子做了个手势，示意知夏坐下聊。 知夏坐下之后，还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让五福也坐。 “方公子家的酒船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第284章 知夏，你又诓我 “八月吧。”方子陵说，“我问了陈兄弟，他说到八月份的时候，沿湖不少铺子都竣工了。” “我们家铺子也是八月开业，不过我们以便食为主，针对的客人不一样，倒是不担心会跟方公子家的酒船产生竞争关系。”知夏笑着说，“届时新店开业，方公子若有空可以来赏个脸，我请方公子吃炸鸡。” 就当是抵了这次搭便船的人情。 方子陵见知夏难得主动邀请他，便毫不犹豫应下了。 “那我可记着了。” 五福见妹妹和方子陵相谈甚欢，一直拧眉瞧着他。 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逛完酒船，又聊了一小会，酒船便已经快要靠岸了。 知夏和五福下了船，跟方子陵道谢之后，跟周良还了草帽便先回小食铺去了。 陈不凡这会已经不在码头。 周良眼看着知夏和五福从方府的船上下来，又见知夏和方子陵似乎聊的很投缘的样子，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依着方家和林家的家世，这两人不该产生交集才是。 咋也能聊到一块去呢？ 他望着知夏刚还回来的两顶草帽。 “老大一直将林姑娘当亲妹子对待，这件事，还得跟老大说一说才是，好让他留个心眼，林姑娘心思单纯，可不能让她被那方公子骗了。” …… 回家路上，五福也提醒知夏。 “妹妹，你以后还是离那个方公子远一点吧。” 知夏本也没想跟方子陵走太近，维持表面的客气罢了。 “咋了？” 少年微微拧起眉头，“我总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 “大哥都看出来了，我咋能看不出来？”知夏笑着说，“方家之前想要咱们的后山，现在又想要咱们的地，他这么殷勤，指不定就是在讨好我呢。” 妹妹在家里的话语权占了多大的份量，五福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种大事，妹妹确实能说上话。 他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转而又说，“所以就更不能跟这种人走太近了，回头欠了人家太多人情，有些事你想拒绝都难了。” 知夏唇角弯弯。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她揉着肚子，“咱们快些回铺子去吧，我都饿了。” 五福点头。 “好。” …… 两人刚能看到小食铺，隔壁帮着何望山看摊子的何冬冬就注意到了兄妹俩。 “五福哥，知夏，你们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知夏笑着问，“冬冬姐中午吃了没？” 何冬冬摇头，“还没呢，正在等我爹给我送饭，应该也快了。” 知夏摆摆手。 “那我们先去吃饭啦。” 何冬冬笑着点头。 “快去吧，别饿着了。” 说完，一边整理着小摊位上的商品，余光注视着两人进了隔壁的小食铺，直到后面那道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知夏人已经进了小食铺，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狐疑的回头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 见他神色如常，不由蹙起了眉头。 大哥这是藏的深，还是对何冬冬并无过多想法？ 想着想着，不由摇了摇头。 真是半点都看不懂了。 五福看着妹妹奇奇怪怪的举动，“咋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说着，往脸上抹去。 知夏见状，撅起嘴，一本正经的点头说，“是有脏东西，很脏。” 五福信以为真，忙抬起胳膊去擦脸，见妹妹已经去后院吃饭了，他还一边擦脸一边问站在柜台后的赵家礼。 “表兄，你帮我瞅瞅，我脸上的脏东西擦干净了吗？” 赵家礼一头雾水，盯着他的脸左瞅右瞅的，也没见五福脸上有脏东西啊，难不成已经擦干净了？ 便摇头说，“已经没了。” 五福松了口气，往袖子的方向看去。 他今日穿的浅灰色衣服，刚才擦脸的袖子位置，干干净净的，半点印子都没留，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妹妹的当。 “知夏，你又诓我。” 知夏已经在后院笑的前仰后翻。 …… 最近镇上没要紧事，知夏除了偶尔会代替林寄明去码头那边看看新铺子的进度，其余时间都混在桑山，跟挺着大肚子的何腊梅学习如何处理蚕茧。 她跟何腊梅商量好，等她生了孩子，就帮她管理桑山的事，她另外给何腊梅开五百文一个月的工钱，每织出一匹布，再额外给二十文的抽成。 桑山之前请的七个人中，女人就有三个。 现如今也都由何腊梅领着缫丝织布。 本就是勤快人，又都是懂些针线活的，上手倒还算快，第二批蚕茧，除去留的第三批种，其余全部经过处理，最终织出来十二匹丝绸。 伸手抚摸着这些柔软的绸缎，知夏方知养蚕的不容易。 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半年多时间，才终于得到了这十二匹布，难怪丝绸能卖出那么高的价。 这十二匹布，做布袋是用不了那么多的，最近布艺铺子还是以麻布料子为主，只偶尔会上一两个新款在那里吸引客人，装点门面，何老二那边送来的两匹布，还余下了一匹呢。 卖去布庄的话，二两多一匹不划算，就算全部卖掉也才不到三十两银子。 原本她就有另外开个铺子卖绶囊的想法，只是因为手头没钱没人，所以一直压着。 “腊梅姐，你有想法开成衣铺子吗？” “成衣铺子？”何腊梅愣了愣，“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镇上那小铺子投入不大我之前都没本钱去开，要是开成衣铺子，得投入不少吧？” 知夏在她面前徘徊着。 “我想了下，布咱们都可以自己织，还可以将皮草加进去，最大的成本，其实是铺子，如果将我设计的绶囊全部囊括在里面的话，铺子也不能太小。” 成衣，绶囊，皮草和丝绸，都是高档货，镇上肯定是开不成的，有钱人太少。 至少得到县城或者省城。 可镇上开铺子代价就这么大了，开到县城和省城，投入肯定不会小。 所以现在也只是设想，开铺子需要资金维持，之前那么一折腾，她手里的银子攒了不到百两，根本不够看。 第285章 江卫东送文书 “成衣铺子太小确实施展不开。”何腊梅赞同她的观点，“要我开，我肯定没这本钱，也根本不敢想，不过妹妹要是开铺子，需要我做啥，你尽管提，能帮上忙的地方我肯定帮。” 她毕竟不是知夏，脑子比起村里人确实要灵活，但也避免不了小富即安的心态，如今好不容易将日子过好了，她便只想稳着来。 不敢如同知夏一般大刀阔斧的干。 知夏点头，“有嫂子这句话，我心里也有了底，不过将铺子开起来也没这么快，这批布料，我打算做成成衣拿到新街的成衣铺子寄卖试试，要是款式受欢迎，就攒点钱做之后的打算。” 何腊梅笑着点头。 “要不说妹妹脑子好使呢，我刚才都没想到这茬。”紧接着又问，“我看彩云姑娘这段时间做了不少绶囊，妹妹可以多拿些到布艺铺子卖，我不会有意见的，你这绶囊卖的好，说不定还能将铺子里的生意带起来呢。” 知夏想了想。 “那我到时候再加两个款吧，最近天热，铺子里生意也不好，放多了不仅容易沾灰，皮革还容易晒干裂，四个款也够了。” 自从天热起来之后，上个月分到手里的银子，还不到二两。 对于知夏来说，没多少钱，不过对于何腊梅一家来说，哪怕不到二两，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收益了。 “行。”何腊梅说，“反正绶囊卖的钱妹妹自个儿收着，布袋的钱咱俩分就行了。” 知夏笑着点头。 “今天辛苦嫂子了。” 她搀着何腊梅的胳膊出了屋。 “天热起来了，我先送嫂子回去，最近这批布料已经织出来，桑山这边应该是没什么事了，接下来嫂子安心在家待产，生了后来家里报个喜，到时候我这个当小姑的也给小侄儿准备一件出生礼。” 何腊梅摸着肚子笑了笑。 “岂不是让妹妹破费了？” 知夏笑望着她，“谁让我当小姑了呢，这不应该的么。” …… 江卫东的速度还算快，不过七八天功夫，就将文书给催过来了。 想着知夏前几天说过林寄明受伤的事，寻思送文书的时候，顺便过来瞧瞧他的伤情，便直接提着礼品来了杏花村。 在村口随便找人一问，就有热心的村民领着他来了老宅。 “玉珍，有人从县城那边过来，说是要找寄明，他在家吗？” 生孩子已经有半个多月的赵玉珍，身体恢复了不少，听到动静，忙从屋里出来。 赵玉珍之前只听父女两个说起过江卫东，却并未见过他人。 乍一见，并不认识。 不过看男人似乎没有恶意，便开口问了句，“不知你是？” 江卫东忙上前。 “嫂子好，我叫江卫东，不知道老大有没有跟您提过，我是来给你们送文书的，上回听林姑娘说老大受了伤，顺道来看看他。” 老大不愧是老大。 同样是庄户人家出身，他这日子，过的可比自家要滋润多了。 赵玉珍一听是江卫东，忙招呼人进来，并让梁氏给领路的人送上一个甜瓜，去后院将林寄明喊回家。 养了半个多月，林寄明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也坐不住了，得空就去苞谷地忙活，生怕几亩苞谷杆子被草捂了。 赵玉珍倒是制止过，让他再多休息几天。 根本喊不住，后面也就不喊了。 “倒是劳烦江兄弟亲自跑这一趟，快进来坐，寄明在后山忙活，应该很快回来了。” 林寄明还没回，刚将何腊梅送回家的知夏首先跑回了家。 “娘，我回来了。” 听着女儿咋咋呼呼的声音，赵玉珍忙出了屋。 “回来就回来，这么大声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我放个鞭炮迎接？” 说着，频频朝堂屋的方向使眼色。 知夏满脸狐疑的侧头往堂屋方向看去，正巧望见江卫东摆手跟她打招呼。 她展颜一笑，提着裙子就往堂屋跑。 “江叔，你是给我们送文书来了吗？” 赵玉珍本想着，女儿在外人面前能表现的文静一些，她刚才挤眉弄眼半天，都快成斗鸡眼了，结果这丫头根本没领会她的意思？ 终于在杏花村见到熟人，江卫东也是满脸笑意。 “是呢，顺便来看看你爹。” 知夏满脸好奇，“卖酒的文书到底是啥样啊。” 江卫东将一张盖着几个红章的文书往她的方向递去，“喏，这就是文书，你们好生保管着，将来两个铺子都能用。” 知夏接过，又望着他问，“卖酒之前，需要我们再去行头那边打招呼吗？” “都已经打过招呼了，到时候每个月去报个账就行。”江卫东提醒她，“如果往后长期做这个买卖的话，行头那边能客气些就客气些，将来也能少点麻烦。” 知夏满口答应。 “行，谢谢江叔提醒。” 两人正说着话，林寄明扛着锄头进了院子。 江卫东往外一看，忙站起身，上前接过他扛在肩膀上的锄头放到墙角下。 “老大，您怎么还亲自下地了？” 林寄明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庄户人家哪有不下地干活的？” 江卫东忙点头。 “是是是，听侄女说你受伤了，可大好了？” 两人说着，来到屋里。 知夏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水递给他。 林寄明望着手中的茶杯，唇角动了动。 “没啥事，死不了。”转而“咕咚”几口将茶水喝下，抬眼看向他，“你来我家做什么？” 知夏在一旁接茬。 “爹，江叔是来给咱们送文书的。” 林寄明看了眼盖了章的文书，沉默小片刻之后，在桌旁坐下，“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见江卫东杵在一旁不敢落座，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咋的？我家椅子烫腚？” 江卫东讪笑着在他对面落了座。 从老爹和江叔仅有的几次交流能看出来，老爹之前在战场上，和江叔绝对是上下级的关系。 但老爹在家绝口不提战场上的事，她也不好多问。 眼下两人兴许有话要说，知夏继续在这里待着也不像回事。 “爹，江叔，你们先说着话，我放好文书之后，去给你们切一盘甜瓜来。” 说完，拿着文书出了堂屋。 第286章 说什么都晚了 赵玉珍毕竟还在月子里，刚才看林寄明回到家，她就回屋里去了。 这会见知夏拿着文书进屋，好奇问了嘴。 “知夏，我怎么瞧着，那江卫东好像有些畏惧你爹似的？” “娘也看出来了？”知夏将文书往她的方向递去，“我估摸着，爹之前应该是江叔的上级。” 她笑望着赵玉珍。 “娘，你天天跟爹同床共枕的，没问出来点什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赵玉珍往窗外扫了眼，压低声音，“他要真想说，早就说了，咱不也有秘密么？” 知夏眼神怪异。 “敢情你俩躺一张床上玩狼人杀呢？” 赵玉珍望着她。 “啥是狼人杀？” 知夏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这要认真说起来，话可长了，我还得给爹和江叔去切甜瓜，等有空了再跟娘解释。” 说完，麻溜的出了屋。 赵玉珍无奈的望着她的背影。 “让你梁大娘中午多弄几个好菜。” 知夏应了声，去了厨房。 “大娘，我娘让你中午多弄几个菜，去抓一只鸭吧，咱们今天中午吃醉鸭，再在锅边烫上一圈发面的苞谷饼子。” 梁氏不解。 “醉鸭咋做的？” 知夏笑着说，“大娘先去将鸭抓来，等会我教你做。” 其实就是啤酒鸭的做法，只是这里没有啤酒，她也不会酿，就只能用白酒代替了。 梁氏点头，“那夫人中午吃啥？也跟我们一样吃醉鸭吗？” “鸭肉性凉，再说她喂奶也不适合吃醉鸭，锅边上的苞谷饼子吃点倒是没什么问题。”知夏想了想，“给她做一份肉沫水蒸蛋吧，再看地里有什么就弄点什么。” 鸡肉猪肉天天吃，又没有辣椒这些调味，不是炖就是蒸的，娘自己都腻味了。 水蒸蛋好吸收，今天应付一天，等到了傍晚，让哥哥陪她去河边放鱼笱，要是能抓两条鱼回来，明天就有鱼汤喝了。 “行。” 梁氏应了一声，就准备去了。 知夏切了甜瓜送去堂屋，便回屋将上回曹医婆送给她的手札后面的部分一并整理了。 正好梁氏已经将鸭子杀好，并剁了小块。 知夏让她起锅烧油，将鸭皮朝下放入锅中，煸炒至微黄，加葱姜蒜、八角桂皮炒香，再调入酱汁，倒入白酒和开水放在锅里炖煮半个时辰。 等到快要起锅的时候，将调好的水蒸蛋连碗放在锅里，再将发好的苞谷饼子放在锅边继续焖一刻钟，就可以一起出锅了。 随着锅里的汤汁煮开，厨房里弥漫出酒香，大料香，以及肉香，堂屋里跟林寄明说话的江卫东，闻着这香气，不由咽了咽口水，逐渐有些心不在焉了。 两边的陈家邻居已经见怪不怪，毕竟林家老宅的肉就没咋断过，他们都闻习惯了，偶尔还能吃上几块，便也不觉得太馋。 倒是林家新屋那边。 屋里养伤的程氏闻到这个味，馋的直叹气。 老大嘴虽然笨了些，不如小儿子会哄她开心，但孝顺也是真孝顺。 当年他爹病重，全靠大儿子一个人擦洗伺候，抱进抱出。 如果老大回来之后，她没有闹出这么多事，也不至于让大儿子跟她离了心，扬言要跟她断亲。 也没想到大儿子被压在山下还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现在已经寒了儿子的心，说什么都晚了。 程氏捂着伤口咳了几声。 如今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能感觉到身体不如从前了。 也不知道伤好之后是什么情况。 就怕这么要死不活的拖着，依着李氏拈轻怕重的性子，等两个孙女嫁人之后，到时候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 老宅的醉鸭炖好之后，知夏又和梁氏拍了两根黄瓜，将蒸好的茄子调好味道，再炒上一份青菜，一份已经炒熟晾凉的花生米端上桌，还给江卫东倒上了她存放最久的桃花酒。 酒这种东西，时间越长越香醇，刚倒出来的瞬间，江卫东就已经坐不住了。 迫不及待端起杯子想尝一尝，目光瞥见林寄明时，愣了愣。 “老大，你不喝酒？” 林寄明还没回答，知夏在一旁说，“我爹最近受了伤，大夫说不宜饮酒，恐怕得等他彻底好了才能陪江叔喝上一口。” 江卫东一听，也没想劝他喝。 一顿酒不算啥，身体重要。 女儿都发话了，林寄明自然没啥好说的。 “开吃吧，今天酒管够。” 江卫东应了一声，抿了一小口酒后，夹起一块鸭肉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 知夏端着饭去屋里跟赵玉珍一起吃。 她夹了一小块醉鸭放到赵玉珍碗里。 “娘，只能吃一块。”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馋？” 知夏笑着说，“我知道娘不馋，这不是想让你也尝尝嘛，醉鸭还是第一回做呢。” 赵玉珍夹起鸭肉咬了一口，鸭肉已经炖的特别入味，带着浓烈的酒香气，肉质也不柴，吃着刚刚好。 “味道是不错。” 知夏一边点头嚼着嘴里的肉一边说，“就是不能多吃，鸭肉里含酒，曹医婆说，大人吃的东西，会通过奶水被婴儿吸收。” 赵玉珍一听，将已经吃了一半的鸭肉往两只狗的方向扔去。 “那我不吃鸭肉了，我吃饼子。” 知夏本以为，依着娘的性子，不会将她说的话当回事，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听话。 这样一来，倒省的她多费口舌了。 江卫东吃饱喝足，就要回家了，临走前，还特意站在院子里跟赵玉珍告别。 “嫂子，我先回去了。” 赵玉珍将儿子放在床上，来到房门口。 “这就回了？” 江卫东笑着说，“叨扰了这么久，也该走了，多谢嫂子款待。” 知夏将早已装好的两壶酒递到他手中。 “这桃花酒是我自己做的，刚才看江叔喝着还算喜欢，便将这两壶提回去喝吧。” 江卫东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也没推辞。 “行，那我拿着了，告辞。” 知夏笑着摆手。 “江叔慢走。” …… 第287章 民不与官斗 有了官府盖章的卖酒许可文书，知夏便也不用担心在铺子里卖酒水会被罚了。 当天就将几种酒水重新制作价格牌，第二天让刘石头和五福带去小食铺重新摆上架售卖了。 之前半个月没有卖酒水，铺子里生意比往常要萧条了不少。 有时候一天甚至连八百文都赚不到。 酒水一上架，生意倒是又慢慢起来了一些。 看小食铺生意好，街上不少商户也跟着模仿起来，毕竟只是个镇子，虽比从前热闹了些，可架不住消费的群体有限。 有了竞争，小食铺的生意还是受到了一些冲击。 不过也正是因为模仿的人多，这些模仿的铺子，以及小食铺，被有心人注意到，一起匿名举报了。 临近七月中旬，街上来了一大群官兵，将这条街上所有带酒水售卖的铺子全部围起来盘查。 恰巧知夏最近布置新铺子天天往镇上跑，官兵将铺子围起来之后，将铺子里的人赶出去便开始盘查。 也不管你东西是不是容易碎的，有些直接就给砸了。 “官府办案，闲杂人全部离开！” 小食铺中的客人好多都没见过这种阵仗，为了不惹火上身，不一会就跑了个干净。 面对突然闯进铺子的官兵，知夏、刘石头和五福几人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被官兵查，下意识还是会感到害怕。 知夏站在角落，壮着胆子问，“官爷，不知你们在查什么？可有搜查令？” 很快，便有人将放在柜台下的酒水给抬了出来，其中一名官兵将酒塞子拔开，馥郁的酒香气，顿时在铺子里弥漫开。 就连开酒塞子的官兵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有人举报你们私贩酒水，我们今日便是在奉命查办，现如今人赃俱获，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听到是来查私贩酒水的，知夏突然就没那么怕了，她走上前。 “官爷，别人家贩酒是不是合规合法我不清楚，但我们家贩酒，那是有盖了官印的许可文书的，每个月也都会跟行头那边交账，绝对没有逃缴税的想法。” 她突然庆幸自己听从李大厨的建议去县城办了文书。 不然自家铺子经了这么一遭，肯定开不成了，还得面临大额罚款。 外边看着不止在查他们一家。 其余没有办许可文书的，恐怕要倾家荡产了。 官兵望着她，“文书何在？” “文书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自然是要放在家中的，我这就让我大哥去取，官爷可以在铺子里休息片刻，我给官爷准备一些小食下酒如何？” 她说着，拿起抹布上前给几名官兵清理出一张桌子出来。 “官爷请坐。”转而吩咐五福，“大哥，你赶紧回家一趟，从娘那里将文书拿来，直接骑骡子去，速度要快一些。” 五福应了声，赶忙去后院牵骡子去了。 这些官兵本就馋知夏的酒，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是真有文书还是在撒谎。 先吃一顿等等也行。 等会要是没看到文书，该咋办还是咋办。 知夏引着官爷坐下之后，忙又吩咐刘石头。 “石头叔，赶紧将咱铺子里好吃的都给官爷上一遍啊。” 刘石头听罢，立马忙活起来。 “这就来。” 赵家两个表兄也没闲着，舀豆花，倒酒，将刘石头准备好的食物一样一样摆上桌。 不一会，桌子就被摆的满满当当。 “小姑娘，你们家的酒不错啊。” 知夏忙笑着说，“都是酒市买回来自己加工的，这桃花酿也算是我们家的特色了，官爷要是喜欢，下次来，我还请你们喝。” 别的不说，这姑娘态度还是不错的。 “姑娘大气。”有人朝着她举了举大拇指，转而又问，“你方才说，你们家卖酒有文书，到底是真是假？这事可不能诓人的。” 知夏满脸真诚。 “自然是真的，别说给我十个胆，就是给我一百个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欺骗几位官爷啊。” 自古民不与官斗。 那几人一听，自然是信了她的话。 “那就好，这要是假的，往后再想喝你家的酒恐怕就难咯。” …… 五福不敢耽搁片刻，马不停蹄的回到杏花村，跟赵氏说明缘由之后，便将林寄明叫来，让他亲自带着卖酒的文书返回了小食铺。 官兵闹到铺子里面来，让几个孩子在那边处理可不行。 只有男人去了她才能安心。 五福望着林寄明离开，转身看向赵玉珍。 “娘，我还要去镇上吗？” 赵玉珍想了想。 “有你爹去就够了，今天镇上有官兵盘查，生意估计不怎么样，你就在家吧。” 五福点头。 “行，那我在家给娘帮忙。” 见五福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赵玉珍一边哄着摇篮中的孩子一边问他。 “五福，你可认得老树村那边的人？” 听到老树村三个字，五福心里“咯噔”了一下，扫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强装镇定。 “怎么了？” 赵玉珍斟酌再三，才开口说，“你满十五也有几个月了，我虽觉得你还小，架不住村里人热情，这段时间不少婆婆伯母婶子上门给你牵线，都被娘回绝了，想着你的终身大事，还寻一个你中意的姑娘。” 她看向五福，话锋一转。 “不过今天上午，老树村那边一户陶姓人家请了媒人来家里，说陶家姑娘自从在镇上见到你，便在家里茶饭不思，陶家人没了法，这才请了媒人上门来，娘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你若中意，娘便叫人去打听打听，探一探陶家的底，了解一下那个陶姑娘的脾气秉性，你若无意，媒人下回来，我就直接回绝了。” 五福话本就不多。 再加上长期在铺子里待着，母子二人交流的机会更是少。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说话的机会，又关系到儿子的终身幸福，赵玉珍自然得抓紧时机。 五福有些难为情，甚至不敢往赵玉珍的方向看。 “要不还是娘替我拿主意吧。” 望见儿子的神情，赵玉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么说来，你认识那陶家姑娘？” 第288章 吃人嘴软 五福没否认。 “在镇上认识的，见过几次。” 赵玉珍了然，既然只是见过几次，说明还只是有些好感，感情不深，这姑娘要是个好的，可以先观察着，要不行，到时候好好跟儿子讲，也还能掰过来。 “那姑娘多大？你对她了解多少？” 五福只觉得脸颊发烫。 “我只知道她是老树村的人，与我同岁，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都是庄户出身。” 赵玉珍好奇，“那你们咋认识的？” “年初有一次送四海去璞玉书院念书，回小食铺的时候认识的。” “她弟弟也在书院念书？” 五福摇头，“没有，她当时挑了两篮子萝卜要去新街卖，路上被绊倒，我帮她将萝卜捡起来，看她的手掌磨破了，就好心送了她一程。” 儿子乐于助人，赵玉珍倒是不反对，说明这孩子心善。 “没想到你还有热心肠的时候呢。” 五福抓着脑袋。 “那时候没多想，我寻思妹妹时常在外边跑，要是遇到啥事也能有人帮一帮，她也能轻松一些。” 赵玉珍了然。 原来是通过那姑娘联想到了知夏。 “你们总共见过几次？” “大概有七八次吧。”五福紧张的搓着手，“那次之后，她偶尔来镇上，路过铺子的时候会跟我打声招呼，有时候送了四海之后，在路口碰见也会聊两句。” 只是没想到，陶姑娘会为他在家里闹到这个份儿上。 明明两人接触的日子不多，虽有好感，却也没有深厚到这个程度，不然之前妹妹追问的时候，他就说了。 眼下听见人家姑娘都闹成这样了，他也不忍心再瞒着，反正他也挺欣赏那姑娘的，先让娘打听打听去吧。 赵玉珍停下了摇摇篮的动作。 难怪这事儿刘石头没有跟她提过，这小子藏的深呢。 年纪小就是这样，头脑一热就容易产生好感。 只要品行端正，条件差点也无妨。 看来还得找个时间好好打听打听老树村那个陶姑娘才是。 …… 林寄明骑着骡子来到小食铺，刘石头远远的见他来，立马从柜台后绕出，正好赶在林寄明从骡子上下来的时候，接过他递来的缰绳，将骡子牵到后院去了。 知夏看到他，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是大哥来，虽有文书，面对官兵处理起这种事，到底还是有些忐忑。 但有爹在，她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完全不担心了。 “官爷，我爹将文书带来了。”她从林寄明手中拿过文书，在官兵面前出示，“官爷请看。” 吃饱喝足的官兵看过她手中的文书，又往站在小姑娘身旁，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望了眼。 男人穿着朴素，鞋上甚至还沾了泥，俨然一副农家汉子装扮。 气势倒是足。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给了他们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感觉，颇有压迫感。 “你们既然有官府的许可文书，那便是合法合规的，记得每个月去行头那里报账，我们就先走了。” 知夏收起文书，笑着上前。 “官爷，可否找你们打听一件事？” 吃人嘴软。 刚才小姑娘好酒好菜的招待，眼下人都开口了，他们也不好视而不见。 “啥事？” “举报我们这些商户的，可是这条街上做买卖的人？” 知夏很是好奇，老街这边做买卖的商户，很多都是庄户出身，大都不知道卖酒需要办理文书，就像她之前也不知情一样。 模仿小食铺的商户，都是近两个月开始的。 如果没关系，文书不可能这么快办下来，想来极大多数都是没文书的。 她担心的，不是躲在暗中举报他们这些小食铺的小人，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是如果整条街就她一家有文书的话，很容易被人误会是自家为了排除异己的举动。 一旦被人针对，到时候就有口难辩了。 几名官兵蹙眉想了想，摇头说，“似乎不是。” 似乎不是？ 也就是举报的人根本没透露身份信息了。 知夏朝着几人行了一礼。 “多谢几位官爷，官爷慢走。” 说着，她将几名官兵送出了小食铺，回来的时候，二舅母和赵家两个表兄正在收拾桌椅。 被官兵这么一干扰，铺子里没了客人，知夏索性拉着林寄明来到桌边坐下。 “爹，你说举报这条街违法贩酒的人会是谁？” 刚才女儿问官兵的时候，林寄明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茬。 “如果是匿名举报，人海茫茫的，还真不好揪出来，就怕有心人借机将这件事引到咱们身上来。” 知夏脸上直犯愁。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咱们家铺子从去年开到今年，也有一批稳定的客人了，就这么开着，一个月赚个十几两其实也很不错了，到时候要是真被这些人挤兑没了，想想都可惜，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可话又说回来。 没有文书，贩酒本就是违背律法的事。 举报的人在背后捅刀子，虽然做法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可也没法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就算这个人不举报，官府也迟早会察觉到。 之前都没发觉，可能是因为这条街才修起来一年，在陈不凡的管理下，秩序还算稳定。 最近贩酒的多了，乱象确实要多一些，难免被人留意到。 …… 刚才官兵一来，逛街的百姓一散去，整条街都冷清下来了，林喜凤见铺子里没了客人，便扒在铺子门口看热闹。 虽然不知道官兵在查什么，可看到又摔又砸的官兵进了知夏家的小食铺，顿时就生出了幸灾乐祸的心思。 要不是看官兵抓了一个又一个，不敢凑上去触霉头，她这会都要扒小食铺门口拍手叫好了。 “爹，娘，官兵进了大伯家的铺子。” 李秀兰和林水生听了，也来到了铺子门口。 “这些官兵到底查啥呢？”李秀兰不解。 林水生一番观察，也看不出啥名堂来，便贴着墙边去了隔壁，“大哥，你知道这些官兵在查什么吗？” “刚才听人说是在查贩酒的商户。” 林水生面露不解，“贩酒的商户有啥好查的？” “你应该也没听说过吧？”那大哥指着自己，“我也是才听说，在镇上开铺子卖酒水，是要办文书的，没有文书就是违背律法，不仅会查封铺子，还要罚钱的。” 第289章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林水生倒吸一口凉气。 “罚多少？” 大哥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这架势，应该会罚不少。” 李秀兰和林喜凤自然也是听到了大哥刚才说的话，相视一眼，眼底皆带着笑意。 大房这两年，不就是靠着这个铺子发财的么？ 一旦被查封，还被罚的倾家荡产，看他们还怎么得意起来。 可随着一家又一家铺子被贴上封条，铺子里的男人们纷纷被带走，余下女人们去筹钱赎人。 进入大房铺子里的官兵却一直没见出来。 紧接着，林寄明进了铺子没一会。 几个官兵便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至此，老街彻底恢复安静。 林喜凤好奇，跑到小食铺一瞧，大房那对父女正坐在桌旁聊着什么呢。 她眉头一拧，带着不甘回到了自家铺子。 “娘，大伯他们没事，官兵进了他们铺子待了一阵又走了，铺子里的东西也没有被砸。” 李秀兰满脸疑惑。 “为何别人都被砸被抓，他们还好好的？” 林喜凤灵机一动。 “被抓的那些人，干的都是跟大伯家铺子差不多的生意，街上所有铺子都被罚了，唯独大伯家的铺子没事，有没有可能官兵只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做做样子，而这个匿名举报之人，就是大伯一家？” 李秀兰和林水生对视一眼。 两人都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林水生到底是林寄明的亲兄弟，“没影的事，你们给我烂肚子里，别到处去说，免得让人产生了误会。” “什么误会？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林喜凤为那些被查的人打抱不平。 “原本大家跟着大伯一家做这个买卖就是想多赚一点，可即便模仿了，大伯家的生意也要比别家的好。” “能来这条街做买卖的，大多跟咱们一样，都是普通庄户出身，眼下男丁都被官兵抓去，余下女人凑银子赎人，还不知道要闹的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呢，大伯一家为了赚钱，简直不择手段。” 李秀兰忙在一旁搭腔。 “喜凤说的对，大哥家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 林水生拧起眉头。 “那能怎么办？他毕竟是我大哥。” 李秀兰睨了他一眼。 “你莫不是忘了大哥之前跟你割袍断亲的事情了？你将他当亲大哥，他可有将你当亲兄弟？你看看他回来之后，有没有惦记你半分？” 趁着夫妻俩拌嘴，林喜凤悄悄从一旁溜了出去。 …… 知夏和林寄明正在铺子里说着话，外边突然围过来一群妇人，指着铺子里就开始骂。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我们不过是学着你们做生意，你们就要闹的我们家破人亡，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也不怕天打雷劈！” “官府要罚我们二百二十两啊，我们去哪儿凑二百二十两银子？既然是你们举报的，这银子你们今天必须得给我，不然你们今天谁都别想从这里离开。” “对，这银子必须你们出！” 旁边的商户听了，也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一边看，还一边指责小食铺不择手段。 知夏和林寄明对视一眼。 他们料到会有人误会上门对峙，却没想到这些人反应这么快，转而望见人群中满脸得意的林喜凤，知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往赵林的方向看去。 “表兄，你帮我去码头找陈不凡，就说让他多带一些人来帮忙。” 赵林悄悄点头，往后门离开了。 知夏这才上前，望着愤愤不平的妇人们。 “大家先安静下来听我说。” “谁要听你说？我们才不要听你说。”说话的人将手里的鸡蛋朝着知夏砸了过去，已经顾不上心疼了，“这条街上卖酒的总共四五家，怎么我们都被罚了，单单你们没事？我不信你们啥也没干！黑心肝的，也不怕遭了报应！” 这个鸡蛋砸的猝不及防，要是被砸中，知夏至少是头晕眼花的下场，林寄明一直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几乎是鸡蛋砸出来的瞬间，他便捕捉到了那个人的动作。 迅速从桌上的竹筒里抽了根筷子甩出去，在半空将鸡蛋扎穿，卸去一部分力道的鸡蛋迎着堵在铺子门口的妇人们的面门洒去。 林喜凤也没能幸免的被洒了一脸鸡蛋液。 不只是脸上，头发上，衣服上，也到处都是黄黄的鸡蛋液。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上黏糊糊的鸡蛋液，脸都快气绿了。 知夏望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不用想，面前这些妇人找上门，肯定是她在背后散播了谣言。 不过林喜凤敢怒不敢言，那些妇人可没那么过顾忌。 正要开口，林寄明走上前将女儿护在身后。 “大家都是这条街上做买卖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不可能去举报你们，再说也不止你们被查，我们铺子也同样被查了，只不过我们有卖酒的许可文书才没有被罚，今天我将话撂在这里，谁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跟谁没完！” 然而，这些妇人却并不信林寄明的话。 “你说没有举报就没有举报？说不定正是因为你们有文书，不怕被官兵查才会举报我们的。” “就是，少在这里装无辜，也别把别人当傻子。” “既然是你们举报的，赎人的钱就该由你们来出！二百二十两呢，我们家砸锅卖铁都凑不出来，赶紧给钱。” “今天你们要是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 “怎么？我这段时间忙了些，你们就将老街的规矩忘干净了？”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在看到领着一群人过来的陈不凡时，先是往后缩了缩，但为了钱，也顾不上什么了，一个个哭爹喊娘的上前跟他告状。 “陈兄弟，你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也不知道卖酒需要文书。” 这人边哭边指向小食铺的方向。 “这一家黑心肝的，见他们自个儿有卖酒文书，就将我们这条街全部举报了，官府抓了我们的男人，让我们各家凑二百二十两去赎人，这不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另外一些人纷纷应和。 知夏上前。 “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可没有去官府举报你们。” 那些人纷纷指着知夏。 “我们都被罚了，就你们没有，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对，就是你们！” 第290章 是大房搞的鬼 陈不凡自然是信知夏的，这丫头虽爱财，却从来不会为了利益主动去伤害别人，更别提找官府举报了。 她要真想针对这些模仿小食铺的商户，来找自己岂不是要更方便？ 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迫使这些妇人安静下来。 “大家先听我说。” 见现场恢复安静，陈不凡才继续开口。 “根据我对林家人的了解，他们不可能，也不屑去干这种事，大家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莫要冤枉了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事实如何，我会尽快去查，尽量将暗中举报的人查出来，还食趣一个公道，再者，此次官府调查贩酒之事，无文书本就有违律法，不管有没有人举报，被罚也是迟早的事，希望大家理性看待。” “眼下既然已经被罚，大家应该多想想怎么去凑足这笔银子，将家人从官府赎回家，而非在老街聚众闹事，不过这条街既是我管，你们出了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回头我会托好友去官府替大家求个情，既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的错，看看在罚款方面能不能争取一些优惠。” 话都说到这里，众人要是再闹，就是不给陈不凡面子了。 “陈兄弟，官府的罚款，真能争取优惠吗？” 陈不凡摇头，“这个我不能保证，目前也只能尽我所能，回头有任何消息，我会叫人去通知你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不甘的往小食铺的方向瞪了眼，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林喜凤见人散的这么快，想开口说点啥，但看到陈不凡领着一大群人站在身后，前面又有大伯虎视眈眈，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如同鹌鹑一般灰溜溜离开了。 可即便这些人离开，食趣举报的嫌疑还是没有洗刷。 以至于，跟他们没有太多接触的商户，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知夏见人散去，才来到陈不凡面前。 “陈不凡，你又帮了我一次。” 陈不凡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知夏想了想。 “你们今天中午应该还没吃饭吧？”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寻思这丫头难道又想请自己吃饭？ “确实没有。” 少女眉眼弯弯，凑近他小声问，“那我可不可以请大家吃顿饭？反正中午也没什么客人，铺子里应该都能坐下。” 望了眼面前的小丫头，陈不凡抬眼往四周看去。 “算了吧，今天刚发生这样的事，回头人家还以为我收了你的贿赂包庇你们家，实在要请，等我将背后举报的人揪出来再说。” 他跟这丫头是走的近一些，老街这些商户是不知情的。 知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行吧，我等你的好消息，正好新铺子那边过两天开始试营业，到时候我在那边请大家吃饭。” 陈不凡点头，朝着林寄明的方向颔首致意，便领着人离开了。 知夏回到铺子，往常铺子里就算坐不满人，一天到晚也极少有完全空着的时候。 今天被这么一闹，倒是彻底清闲下来了。 刘石头有些坐立不安，赵家礼和赵林看着也有些沮丧，规规矩矩立在墙边，好像做错事了的孩子一般，二舅母李氏也从后院走了过来。 “接下来咱们该咋整？铺子里的买卖还能继续做吗？” “做当然是要继续做的。”知夏说，“原本举报的人就不是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不仅要做，还得好好做。” 她说着，开始动员铺子里的人。 “石头叔，你先将咱们几个人的中饭做了，忙活了一上午，咱们先填饱肚子。” 刘石头应声，开始忙活起来。 “表兄，等会咱们一起将铺子里的格局变一变，到时候老客上门，也能有些新鲜感。” 赵家礼和赵林点头说好。 “二舅母，待会吃了饭你就跟石头叔将铺子里里外外仔细扫洒擦拭一遍，让铺子里保持干净整洁。” 李氏点头。 “行。” 唯独没有被安排上的林寄明开口。 “我要做点啥？” 铺子里出了这样的事，他肯定是不能走的，不仅今天要在这儿，陈不凡将背后举报的人揪出来之前，他都得在这里。 知夏想了想，“爹负责铺子里的安全就行，到时候哪里需要往哪里去。” 林寄明点头。 “好。” 事情安排好之后，大家都动了起来。 一番忙碌，倒是将上午的惶恐和不快冲淡了不少，可发生了这样的事，到底还是有些影响。 整个下午，就只零零散散的接待了三四桌客人。 一整天时间，铺子里营业连五百文都没有。 知夏见状，早早的就让大家打了烊，将没卖完的吃食给二舅母和两个表兄还有布艺铺子的何玉梅分了一些去，再有余下的全部搬上了骡车，打算带回家去，给桑山那边的工人也分上一些带回去吃。 等到四海一散学，一家人就坐上骡车回家了。 林光宗回自家铺子的时候，路过小食铺，眉头一拧。 这条街数大伯家的生意最好，每次打烊也都是最后一个，今天居然离开的这样早。 回到自家铺子，他好奇问了嘴。 “爹，娘，这条街今天发生啥事了吗？我看好多铺子都已经打烊了。” 李秀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今天官府来查无文书的酒贩子，这条街上有不少人被抓了，铺子也关了，得交罚金赎人之后才能继续开，这么一闹之后，咱们铺子里今天准备的东西都没卖完呢。” 林光宗了然，没想到官府的效率这么高。 “我刚看大伯家的铺子也关门了，他们没事吧？” “好着呢。” 这事虽然不是李秀兰干的，但她就是看不得大房好，到这会还有些不甘心呢。 “你大伯家有官府盖了章的卖酒文书，那些官爷看了之后就走了，这条街所有卖酒的都被抓了，就你大伯一家没事，不少人怀疑是你大伯一家在背后搞的鬼，不过那些人才刚开始闹，就被陈不凡压下来了，还扬言说会找出跟官府举报的人。” “我看啊，八九不离十是大房搞的鬼。” 第291章 不屑这样做 林光宗心里“咯噔”了一下。 之前他一心扑在念书上，想方设法的想将他跟林四海在学业上的距离拉扯开，没留意过大房卖酒的事，也是最近在书院里听年纪大一些的书生讨论起老街谁家的酒水好才留的心眼。 于是昨天傍晚散学回到铺子里之前，特意往新街那边跑了一趟，跟驻守在新街的官爷举报了这一事。 原本无文书贩酒就是违法，他也不觉得这个做法有什么不对。 但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大房吃点亏，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有文书，若陈不凡真查到他头上，老街这些人岂不是会将矛头对准他？ 眼下就希望，陈不凡什么都别查出来。 林喜凤在一旁噘着嘴。 “原本还以为煽动这些人去找大房的麻烦，能让他们吃点亏呢，谁知道陈不凡突然跑过来了，怎么每次林知夏有点什么事陈不凡都在？我真怀疑这两人有点什么了。” 李秀兰勾起一侧唇角。 “人家乐意帮她咱们能有什么办法？还有那个沈甫安，我看这三人关系好的很。” 她侧头往林喜凤的方向看了眼。 “你马上都十五了，但凡有她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到如今身旁连个愿意献殷勤的人都没有。” 林喜凤哼了一声。 “我才不屑这样做，村里好姑娘，哪个像她这样跟男人不清不楚的？” 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嫉妒的要命。 只恨自己没她会讨人喜欢。 李秀兰笑了笑，没再说话。 …… 见骡车这么早回到家，赵玉珍来到门口问。 “怎么样了？官兵没找你们麻烦吧？” 知夏从骡车上跳下，“娘放心，我们没事，就是今天被这么一闹，剩了不少东西没卖完。” 赵玉珍松了口气。 “东西剩了就剩了，人没事就行。”她帮着将骡车上的东西接下来，“下午大牛来家里报喜，说腊梅生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生了？”知夏面露兴奋，“那肯定要去看的呀。” 娘生小老四的时候，觉得这么一把年纪了生孩子丢人，也觉得麻烦，就没办满月酒。 不过村里还是有人送了礼过来，何腊梅当时还给弟弟送了两身舒适透气的衣服，最近天天换着穿呢。 上个月弟弟满月的时候，知夏便已经将何腊梅孩子的礼物给提前准备好了。 当时是找人打了两对银手圈，重一些的给了弟弟，轻一些的留下来打算送给何腊梅的孩子。 两个手圈加起来不到半两，加工费一起花了四百六十文。 在村里算是重礼。 不过知夏寻思何腊梅往后能帮到自己，这钱该花还是得花的。 将东西搬下来之后，她便让梁氏给来妮和狗娃两家人都送了一些豆花、酸梅汤、卤蛋、卤豆腐去。 又吩咐刘石头给桑山那边也送去一些，便从屋里拿了银手镯去了陈大牛家看望何腊梅和他们刚出生的孩子。 何腊梅生完孩子，身体还虚，不过精神头却不错。 得知知夏来，忙从床上坐起身。 贺氏见状，拿了个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一些。 “嫂子感觉如何？”知夏进门先问了何腊梅。 何腊梅嘴唇没什么血色，她面上带笑，“还行，休息了大半日，这会人舒服多了。” 知夏打量着她，寻思生孩子真可怕。 往日里看着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生个孩子就跟去了大半条命似的。 这要是体质稍差一些，就算顺利生产，至少也得躺上几天才能缓过神来吧？ 贺氏抱着孩子笑呵呵来到知夏面前。 “十六，来见见小姑？” 知夏伸手抱过那个孩子，小小的，抱在手里并不重。 “他叫十六吗？” 贺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们一家人也没个念书的，不会取名，想着今天十六，索性孩子就叫十六了。” 知夏一沉思，陈大牛，陈二花，这么一对比，陈十六还算是个好名。 好写也好记。 她在床边坐下，将藏在袖袋里的银手圈拿出，往孩子两只手上各套了一个。 “之前给我们家平安打手圈的时候剩了点材料，就顺带给十六也打了一对，嫂子和大牛哥别嫌弃。” 何腊梅坐直身体。 “这也太贵重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咋可能会嫌弃？”贺氏看着知夏，“丫头，你送这镯子，你爹娘知道吗？这礼太重，我们将来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知夏笑着说，“镯子的事我爹娘都是知道的，伯母也不必想着回，嫂子这一年帮了我不少忙，接下来桑山和蚕场的事，还得嫂子给我多盯着呢，给十六送的这对镯子，就当是我用来贿赂嫂子的。” 贺氏从她怀中接过十六，将镯子取下交给了何腊梅。 “孩子还太小，东西太贵重，腊梅先收着吧，等孩子大一些再给他。” 何腊梅拿着那对镯子，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妹妹，你看这……” 知夏笑望着她，“嫂子只管收着，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将来蚕场那边的事，代我多上上心不就好了？” 她站起身。 “嫂子刚生完孩子，我就不打扰你养身体了。” 贺氏忙将孩子交给何腊梅，随知夏出了屋。 “我送送你。” “伯母不必送，你照顾嫂子去吧，我先回了。”说完，从陈家院子走出，回到了家中。 “娘，我回来了。” 梁氏正在厨房里做饭，赵玉珍给平安换了尿片之后，朝着知夏招了招手。 “夏，你来。” 见她神神秘秘的，知夏满脸疑惑的走过去。 “咋了？” 赵玉珍凑到知夏耳边小声说，“今天又有人上门来给你大哥做媒了。” 知夏已经见怪不怪。 大哥样貌周正，人也正直，又没有不良嗜好，再加上自家家境如今不错，想要给他做媒的人多了去了。 自从满了十五，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门，她都见怪不怪了。 “有人给大哥做媒，不是很正常吗？” “这次不一样。”憋了一天，好不容易能跟女儿讲讲，赵玉珍别提多兴奋，“这次这个姑娘，你大哥认识，两人好像还有些好感呢。” 知夏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她搬来一条凳子坐在赵玉珍身旁。 “娘，你快跟我说说，那个姑娘是谁？” * 平安是女主弟弟的小名，女主给弟弟取名林曌这个剧情有改动，改为女主给弟弟取小名平安。 第292章 约见陶家人 赵玉珍津津乐道，“是老树村陶家的姑娘，跟你大哥同岁，家中父母双全，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是你大哥送四海回铺子的路上认识的。” 原本知夏还以为，大哥的心上人是何冬冬和何玉梅中的一个呢，没想到竟是一个姓陶的姑娘。 “那姑娘长啥样啊？好看吗？”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你上来就问好不好看，好看能当饭吃啊？” 知夏嘿嘿一笑，“好看是不能当饭吃，但能下饭啊。” 赵玉珍摇头，“我也没见过，咋知道人家好不好看？不过五福倒是说，那姑娘挺勤快的，他们第一回见，那姑娘就挑了两篮子萝卜去新街卖呢。” 知夏拧起眉头。 “收萝卜的季节，镇上人也不缺萝卜啊，能赚到钱吗？不过作为家里的老大，还是姐姐，这个陶姑娘日子应该不大好过啊。” 这一点，赵玉珍倒是没反驳。 她看向知夏。 “我打算明天让彩云去老树村打听打听这个陶姑娘。” “也行。”知夏说，“反正咱家多个人吃饭也不是养不起，我觉得不用太注重条件，重要的是这个姑娘的品行。” 赵玉珍点头。 “我也是这么跟五福讲。” …… 第二天，赵玉珍便让彩云往老树村跑了趟，去打听打听那个陶姑娘的品行。 彩云去而复返。 “夫人，奴婢沿着老树村旁敲侧击打听了几家，也摸到那个陶姑娘家去瞧了瞧，陶姑娘这个人，村里倒是人人夸，不过她家里人就不好说了。” 赵玉珍望着她。 “怎么说？” “陶姑娘是家里老大，为人老实，四五岁开始，家里家外的事都得跟着她爹娘做，人挺能干的，也能吃苦，不过两个弟弟就差劲多了，十几岁了，没干过什么活。” 赵玉珍点头，只要这姑娘人品好，拎得清，如果五福实在喜欢，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爹娘呢？” “陶姑娘爹娘都是庄户出身，没别的本事，对女儿极为苛刻，对弟弟倒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彩云拧起眉头，“不过奴婢瞧着，那姑娘倒也没有媒人说的茶饭不思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陶姑娘爹娘故意跟媒人讲，想促成这门亲事。” 赵玉珍想了想。 “既然你打听了几家，这些人家都对陶姑娘赞不绝口，说明这姑娘本人可能是真不错，不过适不适合五福，还得观察观察。” 如果是拎不清的，亦或者一味偏袒娘家人，将来五福夹在中间，会有受不完的委屈。 若如此，那她难免会充当一次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彩云赞同。 “夫人打算怎么做？” 赵玉珍看向她，“你去同媒人传个话，就说我想约陶家二老和陶姑娘来家里吃个便饭。” 彩云问，“还要奴婢带点别的话吗？” 赵玉珍摇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只是吃个饭罢了，旁的不必讲。” 不了解的情况下，先接触几次。 反正五福如今也才十五，又不是讨不着儿媳妇，关乎他一辈子的事，当然得谨慎。 彩云福身。 “奴婢这就去。” 说完，出门去了。 …… 蚕场那边有人帮忙，还有彩云时不时盯着，夜里还安排了人守夜，知夏自是不必担心的。 最近镇上事忙，小食铺才经历被查的事，新铺子又即将开业，在陈不凡没有将背后举报之人调查出来之前，林寄明得负责小食铺的安危，五福和赵家礼有在小食铺做事的经验，暂且被安排到了新铺子那边。 之前小食铺五个人干活，五福和赵家礼一走，就只剩三个了。 刘石头负责灶台，李氏负责扫洒擦洗，赵林跑堂。 最近清闲倒还好，一旦跟之前一样忙起来，三个人还真会有些手忙脚乱的。 “二舅母，季良表兄最近在干啥？” 赵季良是三舅家的老大，跟知夏同岁。 之前是因为他太小，所以没将人安排进来，现如今也快十三了，跑堂的活自然是干得的。 赵林也是十四来的铺子，跨过年都十七了呢。 李氏想了想，“好像没干啥，你几个舅舅如今都有事忙，余下几个表兄弟，除了平日里给你去附近几个村子送送草纸，其余时间都让你阿公领着忙田里地里的事呢。” 知夏了然。 “如今家礼表兄跟大哥去了新铺子，小食铺恐怕还得多个人才行，回头二舅母帮我问问，看季良表兄愿不愿意来铺子里干活。” 李氏点头。 “行，等傍晚回了，我帮你问问。” 小食铺的人是安排好了。 新铺子那边到时候要的人更多。 首先，铺子里需要一个能掌事的掌柜，其实大哥是最好人选，可大哥这人不善言辞，显然不大行。 村里人要么老实巴交，要么偷奸耍滑，能力不详，经验没有，目前来看，雇两个机灵点的跑堂还是没问题，当掌柜显然也不合适。 知夏突然想到了跟五福一起去新铺子的赵家礼，三表兄今年已经十八，是二舅家的老大，人挺稳重的，虽然比赵林来的时间短，但铺子里有时候出现啥紧急情况，安排起事情来，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关键这人靠得住啊。 实在不行，新铺子掌柜的空缺她先顶着，再一边培养表兄，一边招聘合适的掌柜。 要是有稳妥的，就先招进来，让表兄再沉淀沉淀。 要是没合适的，等表兄能顶事的时候让他先试试也无妨，到时候她多留意一些也就是了。 知夏这么想着，写了张招聘告示拿给刘石头，“石头叔，你熬点面糊将这张告示贴门口去。” 新铺子那边现在还没什么人，要招人的话，告示只能贴这里了。 总归，这种事情急不得。 上午倒是忙了一阵，另外几家卖酒的铺子没开门，今天小食铺生意倒是比往常略好了些。 知夏顶上五福的位置忙了好一阵，刚闲下来一些，陈不凡和沈甫安领着两名官兵来了老街。 不少商户见状，立马来到铺子门口看热闹。 昨天被查的那几家今天也有人在老街蹲守，看到人来，也马上围了过来。 “陈兄弟，如何了？” 第293章 迟早能被你们气死 陈不凡望着大家伙，“大家听好了，举报这条街违规贩酒的人，并非是食趣，而是璞玉书院的书生，这件事，两位官爷可以作证。” 那两名官兵忙站出来。 “没错，是一个十岁上下的书生，具体信息我们不便透露太多，不过无文书贩酒本就有违律法，哪怕没有人举报，也迟早会被官府发觉，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凑足罚款的银两将家人赎回，而不是在镇上闹事推卸责任，若再跟昨日那般聚众闹事，别怪我们不客气！” 有人心如死灰的跌坐在地。 “完了，几百两啊，我们怎么交得起？这不是要逼的我们家破人亡吗？” “就是变卖所有家当，将我自己卖了也凑不齐这钱啊。” 沈甫安上前。 “诸位不必如此沮丧，昨日受陈兄所托，我往县衙跑了一趟，县令大人念在大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的错，便准许让大家以最低标准交付罚金，但前提条件是，每家必须出一个壮年劳力协助官府修渠，直到溪口镇这一段修完为止。” 哪怕最低标准，也要百两了。 不过比起几百两的罚金，凑足百两虽也艰难，但将家里田地卖掉，再找亲朋好友周转一下，也不是凑不到。 等交付罚金之后，镇上铺子还能照样开。 男人虽要去帮助官府修渠，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能帮忙，接下来的日子虽然难了些，但一家人齐心协力，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思及此，众人纷纷朝着几人跪下磕了头，便各自回家去凑银子了。 那两名官兵见事情已了，便跟陈不凡和沈甫安告辞离开了。 见官兵远去，趴在门边的知夏这才朝着两人招手。 “甫安哥，陈不凡，这边。” 陈不凡背着手走上前，“你最近来镇上倒是勤快，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知夏眉眼带笑。 “那我一贯的作风是啥样？” “那自然是……”陈不凡顿了顿，“能躲懒就躲懒咯。” 知夏一听，顿时炸毛了。 “我哪有？” 沈甫安会心一笑，如春日暖阳。 “相比较而言，知夏还算勤快的，这么大热的天，往镇上跑一趟也不容易。” 知夏一听，满脸得意的看向陈不凡。 “听见没，我很勤快的。” 陈不凡只觉得，小丫头这会看起来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无奈的笑了笑，倒也没再反驳。 知夏看向林寄明。 “爹，小食铺这边你看着，我带甫安哥也去咱们的新铺子看看。” 林寄明点头，“去吧。” 虽然看那两个臭小子不爽，但不得不说，俩小子对女儿还是维护的。 女儿跟他们出门，他倒不担心。 知夏小跑着走向两人，“快走快走，我带你们去我们家新铺子瞅瞅，前段时间我爹在家养伤，都是我盯着工期，里面布置的可好了，这两天打扫清点一遍，明天就可以开始试营业了。” 沈甫安眼底有惊讶，也有欣赏。 “你可真厉害。” 最关键的是，这丫头年纪还小。 村里不少十二三的小姑娘，在家里或许能帮点忙，但要独自盯着铺子的修缮，基本不可能。 哪怕是大户人家，也极少有这样能干的姑娘。 他之前只觉得这丫头在念书方面天赋强，没想到她的能力和本事，不仅仅只在念书方面。 不得不说，沈甫安的欣赏和惊讶，给了知夏提供了极大的情绪价值。 她嘿嘿笑着，“其实我也没干啥，之前卖腐乳的时候，不是将新街那些酒楼跑了个遍嘛，依葫芦画瓢罢了。” 沈甫安接着说，“关键你能画出来，好多人还不一定能画出来呢。” 见两人聊的投机，陈不凡时不时往两人的方向看了眼，稍稍快走几步。 “快点吧，人都要晒焦了。” 知夏见状，忙拉着沈甫安的胳膊去追赶。 “陈不凡，你能不能慢一些？” 陈不凡回头往两人的方向看了眼，望着知夏抓着沈甫安的胳膊，眼底情绪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不过还是将速度放慢了一些。 来到新铺子，知夏领着两人在铺子里逛了一遍之后，在楼上挑了一间包间坐下，并让牛二毛炸两只鸡，将汤米面，炒米面和炒饭多做几个口味送到楼上来，检验他这几天在铺子里练手的成果。 牛二毛点头应下，正好早晨准备用来练手的食材还余了一些，便开火热油，开始烹饪。 二楼包房中，陈不凡看向知夏。 “你跟那方子陵很熟吗？我听周良说你上回坐他家的船回的溪口镇。” 知夏摇头，“不算熟，那次回来刚好碰到他在县城码头验收酒船，当时太阳烈，客船还有两刻钟才能出发，船舱里又都是男人，碰巧他邀请我们一起回溪口镇，就坐他的船回来了，当时还承诺，等新铺子开业要请他吃炸鸡呢，还不知道会不会来。” 陈不凡了然，“那小子不是啥好人，以前在书院没少惹事，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太近。” “没想过跟他走近。”知夏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但人家毕竟是员外府出身的公子，我也不好贸然得罪不是？有句话叫啥来着，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沈甫安点头。 “知夏说的也有道理，但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人心隔肚皮。” 知夏忙点头。 陈不凡难以置信的往沈甫安的方向看去，“你不至于吧？我平日里说句话，你之乎者也反驳半天，怎么到了她这里，口风变的如此彻底？” 知夏抢先说，“因为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啊。” 沈甫安笑容温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陈不凡见两人一唱一和的，往椅子后背一靠，气呼呼说，“迟早能被你们气死。” 很快，牛二毛领着五福和赵家礼将召集和几种味道的汤米面，炒米面炒饭一并送到了楼上。 知夏见状，让身旁的沈甫安往里坐了坐。 “二毛叔，大哥，家礼表哥也坐下来一起尝尝。” 在场的都是熟人，五福和赵家礼倒是没推辞，很自然的在桌旁坐下了，倒是牛二毛有些拘谨。 “小东家，要不你们吃吧，我要吃的话，厨房里还有食材，随便做点就能应付了。” 第294章 倒欠人情 知夏却说，“待会二毛叔没吃饱，去厨房再做点也无妨，这不是为了尝味道么？二毛叔先坐吧。” 牛二毛这才在桌旁坐下。 知夏又拿了几双公筷，并给每人分了一个碗，让大家每样都挑着吃点，尝尝味道如何。 就这样，六人将面前这些食物分着吃完，一致表示，味道实在太好了。 知夏也没吝啬自己的夸奖，“二毛叔，你这厨艺简直太好了，原本还觉得大差不差就行了，没想到你能做的这么好吃，都超出我的预期了。” 中年汉子被小姑娘夸的面红耳赤，合不拢嘴的嘿嘿笑着，麻溜的收拾碗筷离开了包间。 赵家礼和五福因为要继续捡拾铺子里的事，便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了。 沈甫安喝了口水。 “知夏，你是怎么想到将饭和菜炒到一起的？” 知夏抿了抿唇。 炒饭炒米面这种食物，在前世虽然属于路边摊，但在古代，算是新颖菜式了。 既便宜又便捷，饭和菜都有了，还能填饱肚子，肯定是能受到欢迎的，尤其是赶路的船客。 她胡诌道，“有一次家里剩了饭菜，突发奇想炒到一起，意外觉得味道不错。” 寻常农户吃白米饭的机会并不多，有些家贫的，稀粥窝头，根本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别说剩饭了，将锅底舔干净都不一定能填饱肚子。 沈甫安倒没去怀疑她。 唯独坐在知夏对面的陈不凡，看着她低下头时一脸心虚的模样，总觉得这丫头说的不是实话。 不过却也没去拆穿她。 知夏想到什么，看向陈不凡。 “对了，举报老街贩酒的人，你们真不知道是谁吗？” 陈不凡神情淡然，“已经查到是谁了，不过官府的人说对方是个孩子，让我们不要公开。” 这么一说，知夏更好奇了。 “到底是谁啊。” 陈不凡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猜猜，这个人你也认识，并且还挺熟的。” 知夏回想起他之前在老街说的话。 十岁，还是璞玉书院的书生。 她灵光一闪。 “难不成是林光宗？” 陈不凡笑着点头。 “不算太笨。” 一听到是他，知夏就不奇怪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冲谁来的。 幸好她提前听从李大厨的建议办了文书，不然还真要让他奸计得逞了。 可即便这件事是他做的，她也不好如何，毕竟人家举报的是整条街，对于官府来说，这是对征税有益的举动。 她要是不管不顾的将林光宗抖出来，反而是在跟官府对着干。 但吃了这样一个哑巴亏，心有不甘也是难免的。 沈甫安又在铺子里坐了一小会，便坐船回县城的书院去了，陈不凡也回了码头监工。 如今码头上的工期已经在进行最后的收尾了，停靠在码头的船也多了起来，人比上个月坐船的时候要多了不少。 虽还是男人多，但也偶尔会有女人和孩子。 知夏看着两人离开，便又去打了两壶酒，往新街的金杯楼跑了一趟，特意去感谢了李万福一番。 回到小食铺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岑夫子。 自从岑夫子当上山长，许是太忙，今年都没来过小食铺了。 家里的桃花酒都是从桃溪山摘的桃花，桃花酒酿好之后，还没给岑夫子送过呢。 不过因为林光宗之前制造的舆论，她一个人也不好独自往书院去，便让刚从新铺子那边忙完回到小食铺的五福跑了一趟，用稍大一些的酒坛给岑夫子送了两坛酒。 一坛桃花酒，一坛青梅酒。 书院夫子多，这两坛酒要如何分，就看岑夫子自己了。 五福从书院回来的时候，给知夏带了两本书。 “妹妹，那两坛酒岑夫子收了，这是他让我给你带的回礼。” 知夏接过那两本书。 一本游记，一本自传，都为名家所作，书页看着有些年代，内里记录了不少新奇事物，既能充实自己的见解，又能从中得到一些乐趣打发时间，倒是挺适合知夏翻阅。 “岑夫子不愧是夫子，当真是有心了。” 她的酒虽然不是便宜货，但显然，这两本书更珍贵。 并非什么书都能从书铺里买到，一些年代久远的书已经绝版，书铺里根本买不到。 要不怎么说，有些书香门第家中的藏书，比书铺里还要丰富呢。 对于喜好阅读的人来说，这些都是无价之宝了。 原本想给岑夫子送个人情去，倒是反欠了他一个人情。 …… 傍晚回到家，赵玉珍便跟知夏说了陶家的情况，并且还说了约见陶家的事。 知夏没想到，他们在镇上忙，老娘在家也没闲着。 “娘，你和陶家约的什么时候？” 赵玉珍一边给怀中的孩子拍嗝一边说，“还没约呢，媒人明日会过来回话，应该也就后天或者大后天。” 知夏觉得有些可惜。 “那我岂不是看不到那个陶姑娘了？” 新铺子明天试营业，最近她肯定是要每天跟着大家伙往镇上去的。 之前设计好交给彩云的第一批衣裳已经做出了四套，到时候也要一并带去镇上，等空闲时候送到新街的成衣铺子寄卖。 赵玉珍却不以为然。 “那姑娘要是行，你迟早能看见，那姑娘要是不行，见不见的，其实也就这么回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知夏却还是好奇，想知道能被大哥看上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想了想，跟赵玉珍商量。 “娘，你可不可以跟陶家人约到傍晚？”她拉着赵玉珍的胳膊，“你想啊，你约的是那陶姑娘和她的父母，到时候咱们家只你一人在也不行啊，好歹爹这个当家人得在场吧？再说这件事关乎大哥，他是不是也该在场才像那么回事？到时候咱也好看看大哥啥反应啊。” 赵玉珍侧头看向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看那个陶姑娘。” 知夏没否认。 “我确实是想看，但我说的也没错啊，到时候陶姑娘和她娘你可以招呼着，陶姑娘的爹咋办？总不能将人晾在一旁吧？再说让梁大娘接待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赵玉珍想了想。 “行吧，等媒人来了，约到后天傍晚。” 第295章 提前打烊 新铺子开始试营业了。 这一次，知夏给铺子取了个接地气的名字，就叫“林记食铺”。 不过名字虽接地气，内里布置却一点都不含糊，虽没有什么贵重的摆饰，每一处都是知夏精心规划。 从老街到码头的回廊已经修缮妥当，码头也只剩最后几天收尾，预计再有四五天便能彻底竣工。 码头这边修好的铺子，也陆陆续续开了业。 人虽然还是不多，倒也不是完全没生意。 新铺子目前就五福和赵家礼跑堂，林寄明帮着传菜，知夏负责站在柜台结账，牛二毛负责后厨的事，还从村里找了个婆子在后厨洗碗。 眼下客人不多，倒是也够用。 至于八月正式开业之后加不加人，那就得看接下来生意好坏了。 到时候铺子里生意要实在好，后厨学徒的事反正归牛二毛管，她只需要再找一个洗碗工，添两三个跑堂传菜的就够了。 生意不好的话，人当然也不用加，多个人多项支出，反而不划算。 随着一声锣响，知夏扯开嗓子喊。 “今日铺子试营业，凡进店吃饭的客人，送酸梅汤一碗。” 还在门口摆上了一块牌牌。 因为距离码头的位置还算近，外头经过的船客见了，倒也有三两个进店的。 不过总的来说，铺子里几人忙的时候少，闲的时候多，五福和赵家礼一闲下来就大眼瞪小眼。 唯独知夏毫不担心。 这才哪到哪？ 试营业呢，再说码头这边才落成，能保个人工成本都算是不错了。 等人多起来，生意只会好不会差。 骨汤米面八文一碗，还会加两片肉和几片菜叶子，炒米面和炒饭只放菜的六文，加肉或者蛋的十文。 价钱都不算贵，份量也挺足，足够让人吃饱，还有一些凉菜卤肉炸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出菜都特别快，很适合码头这边来往的船客。 再就是酸梅汤，茶水和各种口感的酒水。 酒水定价跟小食铺是一致的。 只有炸鸡需要等待的时间略长一些，价格也稍贵，炸鸡一只不到两斤，价钱定在六十五文。 今天是试营业第一天，知夏担心生意不好，只让梁氏准备了三只鸡。 不出意外的话，三只鸡都不一定能卖掉。 果然，这一整天下来，炒饭炒米面汤米面倒是卖了三四十碗出去，可炸鸡还只卖掉了一只。 知夏一寻思，最近让牛二毛练手，自家炸鸡也吃了不少，便吩咐牛二毛将两只鸡一并炸了，让五福送到璞玉书院给岑夫子和星辞也尝个鲜。 傍晚回到家一统计，今天铺子里看着虽没什么客人，但林林总总这么一卖，居然也有四百多文的毛利。 铺子是自家的，先不算建铺子的花销，单单扣除食材和人工成本，还有一百多文余的呢。 第一天试营业，这个收益还算是不错了。 …… 次日，铺子里客人仍旧不多，不过比第一天强一些，三只炸鸡都卖完了，一只是铺子里客人点的堂食，另外两只是一个白净书生来铺子里点了带走的。 知夏也上心，不仅给他打包了两只炸鸡，还将铺子里的下酒菜给他送了一份。 目前人还少，生意跟小食铺根本没法比，闲暇之余，知夏将目光放到了另外那块空地。 如果手里有钱，她倒是愿意另外再建一个铺子起来。 可新铺子都还没开始盈利，之前修这个铺子的时候娘都好一通埋怨，再想找她要钱起另外一个，依照她对娘的了解，基本没戏。 主要娘自己手上可能都才一百多两。 至于自己，之前买酒啥的她也没另外跟家里要钱，都是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再去掉平日花销和送礼的，这几个月也就攒了百两出头，另外那块地比新铺子要大，如果全部投进去，恐怕手里这点还不大够。 知夏很快便打定了主意。 反正铺子里生意不忙，明天可以将彩云最近做的几套衣裙带来镇上，送两套去新街的成衣铺子寄卖，另外两套，送去县城的成衣铺子。 也好看看两个地方的差距，如果县城能赚的更多，到时候可以多送点。 眼见过了未时，码头这边人也少了，知夏来到林寄明面前。 “爹，咱们今天是不是要早点打烊。” 林寄明点头。 “是该早些回去，你娘约了陶家姑娘和她的父母，咱们得早些赶回去招待客人。” 知夏往不远处正在跟赵家礼大眼瞪小眼的五福看了眼。 “大哥知道这事吗？” 林寄明也往儿子的方向看去，五福这会神色平静，看起来没有半点要跟心上人见面的紧张和期待，显然是不知情的。 “应该不知道。”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知夏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去了。 “那还等啥？爹，咱们现在就打烊回家吧，反正这会也没什么人了。” 码头这边的长廊虽修好，却还没布置好，夜里黑灯瞎火的，没人往这边来不说，傍晚船也少，就算偶有船客，也是行色匆匆，都是趁着天色还早，赶忙往家里跑。 “行。”林寄明站起身，嗓音嘹亮，“收拾收拾打烊吧，咱们今天早些收工。” 五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爹，昨天不还守到申时了吗？这会才未时呢。” 林寄明眉头一挑。 “咋？不想回？” 五福忙摇头，“那倒没有。” 林寄明这会也懒得跟他解释，皱了皱眉头，“想回去就别婆婆妈妈，赶紧收拾。” 一想到前两个月才当了爹，大儿子都开始说亲了，等老大一成亲，他就要准备当爷，这心情怪复杂的。 五福无奈，望着老爹身旁贼兮兮冲他笑的妹妹，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好事。 老爹这么早喊打烊呢，指不定就是妹妹给他出的主意。 罢了，爹向来听妹妹的，他也改变不了啥，打烊就打烊吧，反正靠后面一个时辰卖的炒饭炒米面也发不了财。 一行人将铺子里的东西收拾妥当打样之后，便直接回家去了。 第296章 陶家人的态度 陶家人已经来了杏花村。 赵玉珍刚招呼人在院子坐下，让梁氏给他们沏了茶，听见屋里小儿的哼唧声，便跟几人说明情况，回屋抱儿子去了。 陶家父母一落座，就伸长脖子四处打量。 倒是那个陶姑娘，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陶老三和吴仙桃见林家住着青砖瓦房，家里还有婆子使唤，相视一眼，皆在心底暗喜，一直听人说杏花村林寄明家家境富庶，之前都没敢想两家人会有啥交集，也是意外听村里人说起，自家女儿在镇上跟林家长子走的近，这才请了媒人，想促成这门亲事。 这要是跟林家结了亲家，随便拉拔一把，自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吴仙桃的手拐子往陶小燕的方向怼了怼。 “放机灵点，干坐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你伯母帮忙。” 正巧赵玉珍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 “不用不用，小燕也是第一回来家里做客，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吴氏笑望着她怀中的孩子。 “亲家母这孩子养的可真好，白白胖胖的，将来长大肯定又是一个帅小伙。” 赵玉珍愣了愣。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亲家母就叫上了？ 之前听彩云说陶家爹娘没谱，原本想着第一回见面至少会矜持一下呢。 没想到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她也是第一回养儿子，更是第一回给儿子张罗亲事，也不知道这么快将陶家人请来家中到底是对是错。 赵玉珍尴尬的笑了笑。 “今日纯粹是为了认识陶姑娘才请大哥和嫂子来家里走这一趟，嫂子不要误会才好。” 早知这样，她就该将陶小燕约到镇上去。 免得村里人误会。 也就是儿子喜欢，不然她都不会想现在约见。 听了她的话，吴仙桃还以为赵玉珍是见过女儿之后觉得不满，才说出这番话。 便将气撒在了女儿身上。 戳了戳她的脑门，责备道，“你看看你，在家里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来你伯母家也不知道嘴甜一些，太不懂事！” 赵玉珍赶忙制止她。 “小姑娘家家的初次见面脸皮薄，话少些也正常，我们家知夏也就比小燕小了三岁，我跟她爹连手指头都没动过呢。” “何止是没动过？”梁氏端着泡好的茶来了院子里，浅笑着说，“老爷夫人平日里将小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过小姐也是个孝顺的，事事都想着老爷夫人呢。” 赵玉珍但笑不语。 吴仙桃讪笑。 “我们家小燕哪里能跟林姑娘比？听说林姑娘如今在镇上帮着家里操持买卖有模有样，我们家小燕孝顺是孝顺，家务事也做的不错，做买卖这方面可就差远了。” 赵玉珍却摇头，“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物各有长短，何况是人？” 吴仙桃一愣，好半晌才往陶老三的方向看了眼。 “妹妹这说话的水平，我刚才差点没反应过来呢。” 陶老三有些拘谨的笑了笑，倒是没说话。 梁氏端着茶碗上前。 “几位先喝茶吧，想来我们家老爷和公子小姐都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了知夏欢快的声音。 “娘，我们回来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进了院子。 望着院子里坐着的陶家人，她的动作当即僵住，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回来了就回来了，咋咋呼呼作甚？叫客人看了笑话。” 吴仙桃忙说，“无妨，林姑娘还小，孩子天性呢。” 陶小燕有些羡慕的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十二三岁的年纪，还能保持这种天真烂漫的孩子天性，可见家里人是极宠她的。 知夏的目光扫过院子里几张生面孔之后，开始认真打量那个跟五福差不多年纪的陶姑娘，她身上穿着补丁衣服，说不上多漂亮，属于标致耐看的类型。 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比十二三岁的她高不了多少。 不过陶家夫妇也都不算高，总体比自家爹娘要矮至少半个头了。 样貌倒是没啥问题，身高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下一代，大哥咋偏生喜欢这种个子娇小的姑娘呢？ 眼下人家来了家里做客，她作为小主人招呼还是要打的。 “原来你就是陶姐姐啊。” 陶小燕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妹妹好。” 林寄明和五福也进了院子，林寄明的目光在扫过陶小燕之后，朝着陶老三点头致意。 五福在看到陶家人，尤其是陶小燕的时候，脸刷的就红了。 他没料到，赵玉珍会将陶家人请到家里来。 原本陶小燕性子就腼腆，这会看到五福，脑袋垂的更低了。 吴仙桃和陶老三在五福进来之后，也一直在打量着他，十五岁的少年，至少比自家女儿高了一整个头，浓眉大眼的，看着就老实。 尤其看到他红了脸，两口子一脸窃喜的对视了一眼，仿佛这桩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吴氏笑望着林寄明和赵玉珍。 “两位亲家，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小燕和你们家大郎认识，还是看小燕最近在家犯相思才知道这丫头原来心里藏着事，这才请了媒人上门来打探口风，今天来呢，一方面是想让两个孩子见一见，加深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想跟两位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亲事。” 赵玉珍没说话，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 林寄明去堂屋拿了把椅子在院子里坐下，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不知陶家这边的条件是什么？” 原本这一过程，严格来讲，是要媒人在中间周旋的。 村里虽没这么讲究，但吴氏上来就喊亲家，未免过于心急，再加上陶家姑娘自始至终垂着脑袋，一副小家子相，让林寄明对陶家人的态度以及陶家姑娘的印象并不太好。 眼下既然陶家人提了，那他也就问一嘴，也好让儿子亲耳听一听陶家人的态度，再自行斟酌，看要不要继续这桩亲事。 第297章 狮子大开口 吴氏脸上堆着笑。 “小燕是我们陶家的长女，人能干，也节俭，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我们家条件也不好，她底下又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要养，所以来之前，我便跟我们当家的商量，到时候定亲的话，这个聘礼也不能太马虎，不然传出去亲家脸上也无光你说是不是？” 见林寄明和赵玉珍并未反驳，她继续开口。 “除了庄户人家定亲必不可少的物件之外，还得给我们家小燕准备一对喜镯，外加三十两银子的聘金，两位意下如何？” 三十两这个数字一说出口，不止赵玉珍惊到了，连一旁的陶老三都惊住了。 来之前，两人明明都商量好跟林家要二十两银子的聘金，怎么变三十两了？ 不过谁都不会嫌弃钱要的多，林家条件这么好，既然媳妇儿已经开了口，他当然是在一旁应和。 “没错，要三十两聘金。” 有了这三十两，过几年两个儿子娶媳妇儿便不愁了，甚至还能有点余的呢。 知夏往五福的方向看去，见他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寻常农户间结亲，能出八两银子的聘金，已经是很丰厚了，陶家居然开出了数倍的高价，哪怕自家现如今条件不错，也不能将他们当冤大头啊。 林寄明没有跟陶家两口子讨价还价，而是看向陶小燕。 “关于这件事，陶姑娘怎么看？” 迫于林寄明身上的威势，陶小燕一直不敢往他的方向看，她虽然觉得爹娘要求太高，可来之前，爹娘警告过她不要乱说话，为了回去之后不被爹娘打，内心在挣扎过后，小声说了句。 “我……我听爹娘的。” 林寄明点了点头，看向陶老三和吴氏。 “这件事，我还得跟孩子娘商量一下，要不两位先领着陶姑娘回去，等我们商量出个结果，再通知媒人去老树村将消息告诉两位。” 陶老三和吴氏见林寄明说要跟赵氏商量这件事，寻思有戏，心里也是一喜，吴氏看他们爽快，甚至还后悔自己刚才说少了呢，早知道要个三十五六两的，就算林家压价，到手至少也能有三十两了。 “行，眼下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亲家这边有啥事一定要叫媒人同我们讲啊，咱们好商好量的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先定下来。” 说完，便领着陶小燕告辞离开了。 林寄明看着人离开，这才站起身看向五福。 “你随我来。” 知夏见父子两个往后院去了，明白老爹是有话要单独跟大哥讲，便也没跟过去。 她看向赵玉珍。 “娘，陶家人可真敢要。”她坐到赵玉珍身旁，“我看那个吴氏刚才一脸惋惜的，恐怕后悔要少了呢，你和爹不会同意了吧？” 三十两银子，对于别的农户来说，可能是天价，自家倒是能拿出来，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赵玉珍扫了她一眼。 “你觉得我跟你爹看起来很蠢吗？” 知夏抿唇展颜，摇头说，“那倒也没有。” “三十两银子。”赵玉珍轻笑一声，“不是我瞧不起人，狮子大开口也得看看自家闺女是不是值那个价，看着吧，这事都不用我说啥，我觉得着你爹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刚才看他的眼神，对那陶家姑娘就不是很满意。” 知夏回想着林寄明刚才的神情。 “刚才爹好像也没表现的不满意啊。”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你爹刚才问那陶姑娘，便是想知道她的态度，如果这个陶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你爹或许还会高看她一眼，只要你大哥和她两人都是真心实意，亲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可她居然说听她爹娘的，哪怕没有成过亲，也不会不知道现在婚嫁是个什么行情，明知不合理还要听她爹娘的摆布，将来你大哥要是真跟她成了，绝对有受不完的窝囊气。” 知夏满脸认同。 “虽说这陶姑娘差强人意，但话又说回来，大哥跟她接触的时间不长，总共也就见过那么几次，不够了解也正常，爹不会责备大哥吧？” 她虽然不想拿那姑娘的外貌说事，内心里还是觉得她太矮了些。 前世听过一句话，叫娘矮矮一窝，虽然不绝对，但为了后代着想，找个正常身高的更保险才是。 对于林寄明会不会责备五福，赵玉珍半点不操心。 “将心放肚子里吧，你爹平日莽是莽了点，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从他回来，何时对你们兄妹几个动过手？” 知夏一想，确实是这样。 母女俩正说着话，来妮挎着一个篮子来到院门外敲了敲。 “伯母，我爹从深山塘摘了些莲蓬，让我给你们送一些来尝尝。” 赵玉珍忙笑着说，“快进来。” 转而看向知夏，“去厨房瞧瞧，你梁大娘的茄盒炸好没有，让她装一些给来妮也带回去尝尝。” 知夏忙点头，上前接过来妮送来的一篮子莲蓬。 莲蓬个个饱满翠绿，一看就很新鲜。 “你在院子里等等，我马上将篮子给你腾出来。”她冲着来妮眨了眨眼，拿起一个莲蓬一边剥着吃一边去了厨房，“大娘，茄盒炸好了吗？” 梁氏笑的一脸和蔼。 “已经炸好了几个，小姐可以尝尝。” 往常她在厨房里做吃的，小姐嘴馋的时候总要悄悄进来尝尝这个尝尝那个。 她都习以为常了。 知夏将嘴里清甜的莲子肉嚼了嚼咽下，紧接着将莲蓬往自家篮子里转移。 “我先不尝了，大娘做的肯定好吃，来妮送了莲蓬来，我娘说让大娘装点茄盒给她带去吃呢。” 梁氏一听，拿了个小碟子，将已经炸好的七八个茄盒用筷子挑进了碟子里，端给知夏看。 “小姐看看够不够？” 知夏一瞅，点头说，“够了够了。” 说完，将装着茄盒的碟子放进刚清空的篮子里，提着走向来妮。 “大娘刚炸了茄盒，你带几个回去尝尝。” 来妮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接过知夏递来的篮子之后，将她拉到一旁，满脸八卦，“你们要跟老树村的陶家结亲家了？” 知夏摇头。 “没影的事，我估摸着难成呢。” 第298章 该动动脑子了 来妮听见这事不定能成，这才又压低声音。 “我娘刚还在家里说，那陶家姑娘虽能干，但从小被她爹娘打压，早就没了主心骨，将来要是真进了你家的门，但凡她爹娘贪心一些，都能惹出来不少麻烦事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请陶家人来家里，没事先打听过吗？” 说起来也怪，之前村里挺多想给五福哥保媒的，都被伯母拒绝了，怎么这次反倒应下了？ 知夏抿了抿唇，打听当然是打听过的，要不是大哥看上那姑娘，娘肯定不会去挨那家人的边。 这不见也是亲自见过之后，才能知道那姑娘是什么样嘛。 “打听是打听了，这不没打听明白么？眼下见了人，心里也算是有了数。” 来妮点头，还想跟知夏再唠两句，听见隔壁刘氏喊吃饭，便跟知夏和赵玉珍说了声，赶忙回家去了。 …… 林寄明领着五福来到后山脚下一处无人的地方，他回头看向五福。 “你也不小了，对于刚才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见老爹一脸严肃，五福有些紧张。 “我觉得，陶家人提的要求太过分了。” 林寄明点头，知道陶家人提的要求过分，说明儿子至少不是好坏不分的人。 “那陶姑娘呢？” “我跟陶姑娘虽然只见过几回，不算太了解，不过她这个人心地善良，跟她爹娘还是不同的。” 陶小燕个子不大，第一次见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确实是联想到了妹妹，出于恻隐之心，便出手帮了她。 除了妹妹，平素也没姑娘主动接近过他。 陶小燕是第一个。 他也不明白什么叫喜欢，只知道后来每次看到她都挺开心的，往常她爹娘不在场的时候，两人见面话会多一些，也不似今日这般胆小。 林寄明没有立即泼他冷水。 “如果陶家人死咬住今天提的聘礼不退让，你还要娶她吗？” 五福认真思考了林寄明的话，很快给出回答。 “儿子会先争取，如果陶家那边实在不肯退让，至少我争取过。” 毕竟家里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怕是镇上的普通人家，聘礼都没有这么高的。 他是家里长子，不可能做出不计后果的事。 林寄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了块石头往下坐。 “好小子，不轻言放弃是好事，但有些事，并非争取就可以得到好的结果，你可知，我为何要问陶姑娘怎么看待她爹娘提聘礼的事？” 五福摇头。 “儿子不知。” 林寄明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是为了探一探那姑娘是不是个有主见的，她或许是个好姑娘，但性子过于柔弱，将来她若真进了咱家的门，跟家里人或许不会产生什么矛盾，一旦她爹娘插手进来，便会给你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见儿子陷入沉思，林寄明起身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我去帮你娘带一带小四。” 说完，大步往前院走去。 赵玉珍看到林寄明来。 “五福呢？” 林寄明笑着从她怀中接过小儿子，“在后山想事情呢。” 赵玉珍压低声音。 “你没骂他吧？” 林寄明一边逗着怀中的小儿子一边说，“他又没做错，我骂他做什么？儿子长大了，该动动脑子了，四海和平安都还小，知夏过几年也要出嫁，等咱们年纪大了，这个家还是要靠他这个长子撑起来的。” 夫妻俩聊了一小会，五福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连晚饭都没吃多少就回屋去了。 赵玉珍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有些担心。 “五福这是咋了？你要不跟去看看？” 前世女儿大大咧咧，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听说过她有早恋这回事，走的近一些的异性也都被她处成了兄弟，到如今还跟没长心眼儿似的呢。 儿子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回遇到，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 林寄明摇头。 “不用，有些事，他迟早是要经历的。” 知夏也不好去管哥哥的事，她吃完饭之后擦了把嘴，“爹娘，我跟彩云去后山看看她做好的几套衣服。” 赵玉珍点头。 “去吧。” 知夏随着彩云来到后山的院子里，给彩云布置的那间屋中挂着四套衣服，颜色各不相同。 一套粉，一套鹅黄，一套浅蓝，一套藕色。 四套款式各不相同，知夏仔细检查了四套衣服，针脚细密，绣花精致利索，连一个细小的线头都没瞧见。 “这几件衣服上的绣花，都是我三舅母绣的？” 彩云笑着点头，“是，小姐的三舅母绣工是真不错，要不是她，奴婢可没法完成这上面的绣活。” 小姐要求高，前期经验不足，修修改改的，时间也花了不少，终于是将四套衣服按照她的要求做出来了。 往后再做的话，有了之前的经验，应当能顺利一些。 对于知夏来讲，哪怕四套衣服要花费一到两个月才能做好，丝绸质地的衣裙，卖出去一套，根据用料和做工，价钱四到八两不等。 眼下这四套，卖个二十两应该不成问题，总的来说，维持蚕场还是足够的，甚至还能赚上一笔，等衣服销量起来，可以弄个铺子多卖一些，卖女人用的东西，到底是比做吃食要赚钱，只不过投入的成本也更高些罢了。 知夏细细的观察着衣服上的绣花。 “三舅母的绣活确实不错，等衣服在镇上和县城有了销量，我就将她请到这里来跟你一起做，两个人一起，不用跑来跑去的沟通，速度应该能快不少。” 彩云一听，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虽然很细微，知夏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侧头望向她。 “怎么了？” 彩云一愣，笑着摇头。 “没怎么啊，小姐多想了。” 知夏见她不肯说，也没多问，让她帮忙将衣裳取下来整理好拿到自己屋里去，明天吃了早饭可以直接带走，省的还跑来这里取。 “彩云姐要是有啥事记得跟我说，我不在家的话，跟我娘讲也是一样的，千万别闷在心里。” 彩云应着。 “会的，小姐。” …… 第299章 变化 次日，知夏将那四套衣裳带到了镇上。 新铺子试营业，每天三只鸡，十斤米饭十斤米面，基本上从早卖到快打烊的时候才能卖完。 码头这边设施不全，人流量暂时不会有太大变化，铺子里加知夏总共六个人看着，也是闲的时候多，忙的时候少，但这么大的铺子，不弄几个人也不像那么回事，光是扫洒就得好一阵忙活。 事情不多，知夏倒也不是非得一直待在铺子里，骡车刚停，她便拎着两套衣裳往新街去了一趟。 此刻还早，新街不少铺子都还没开门，知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开门的布庄，想着去碰碰运气，便走了进去。 “掌柜，我这里有两套刚做好的成衣，不知你们这里可否寄售？” 那掌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们铺子只卖布，不卖成衣，就是卖衣裳也是喊了裁缝来给客人量体裁衣做定制，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人家不卖成衣，知夏也不好强求，便转身离开了。 她背着包袱又在街上转悠了一刻钟，新街的铺子终于陆陆续续的开了门。 知夏赶忙往之前路过的那家还没开门的成衣铺子跑去。 到的时候，这家成衣铺子还真开了门。 她兴冲冲的进了铺子，将包袱放在柜台上，望着正在盘账的掌柜问，“掌柜，你们这儿能寄售成衣吗？” 掌柜抬起头，望了眼面前眉眼清秀的小姑娘。 “什么样子的？” 成衣铺子，不仅卖成衣，什么手绢鞋子抹额香囊之类的都是有卖的。 大多是自家绣娘制作，也有部分是外边的绣娘做好送来卖给成衣铺子或者寄卖的。 像手帕这些价钱不高的，铺子里都是直接出钱收了。 绣花鞋和衣裳这些价钱偏高的，都是放在铺子里寄卖，卖出去之后，成衣铺子会抽取一定的佣金。 “两身衣裳都是丝绸的，家里才做好。”知夏一边拆开包袱将衣裳往外拿一边说，“您先瞧瞧，要是满意，我就将衣服留在您这儿寄售，要是不满意，那我就再去别处问问。” 掌柜见小姑娘都已经将衣服拿出来了，看看就看看呗，反正这会铺子里也没客人，不耽误事。 再说人家小姑娘大老远将衣服拿过来也不容易的。 “行，我先看看。” 为了迎合南镜国大多数人的审美，知夏前期设计的衣服相对保守，保留了很多南镜特色，只稍稍改动了款式。 掌柜将衣服撑起来一看，笑着说，“这衣裳款式倒是特别，姑娘家里人做的？” 知夏笑着点头。 “是，掌柜再看看另一件呢？” 彩云是她买回家的，可不就是自家人么？ 掌柜又将另一件拿起来瞧了瞧，跟他铺子里现有的成衣相比较而言，这两身衣裳的款式，绝对算是特别的了，说不定还真能受那些小姐和年轻夫人们的喜爱。 “姑娘这两身衣服打算卖个什么价？” 知夏无比真诚，“不瞒掌柜，我之前没在镇上寄卖过服饰，不知镇上丝绸材质的衣服，都是卖的什么价？” “镇上的卖价不比县城，丝绸材质的衣物，通常在二两到八两之间，没有添加珠宝配饰的丝绸衣裙，极少有超过八两的，我看姑娘这两套衣裳用材用料皆不错，款式也有特色，卖个四五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知夏点头，这个售价，跟她之前在老街那边了解的价钱也差不多了。 这掌柜是个实诚人。 “我叫林知夏，不知掌柜贵姓？” “免贵姓方。” 知夏笑问他，“方掌柜这边寄售衣物是如何抽取佣金的？除了成衣，可也卖丝绸？” 方掌柜耐心跟她讲解。 “成衣寄售成交之后，三两以下抽一百文，三两以上五两以下两百文，如果是五两以上，都是抽三百文，我们铺子也卖丝绸，不过大多时候是用来给客人定制成衣的，按匹卖还是布庄卖的比较好。” 知夏了然，“掌柜往后要是需要丝绸，可以考虑考虑我们家，我们家有蚕场，每年大致能出几十匹丝绸，我今日拿来的这些衣物，布料和绣线都源自自家蚕场，质量如何掌柜也都能看到。” 那掌柜一听，态度比之前更好了，一年能出几十匹丝绸，别人不懂什么概念，他们干这行的人是了解的，在蚕场方面，都能算得上是中上的场子了。 “林姑娘家还有蚕场呢？” 知夏弯起眉眼，“也是刚开始做，之前都是用在手袋方面，最近丝绸产量多起来了，才想着着手制作成衣。” 方掌柜点头，“行，林姑娘这两套成衣暂且先放在我们这儿卖，我尽量给姑娘按照五两以上的价卖出去，姑娘下回来，也可以将你们家的手袋带几个给我瞧瞧，往后要是铺子里需要布料了，我便找姑娘拿货，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些优惠才行。” 知夏欣然点头。 “这个自然没问题。” 且不说新街这边的售价高低，就冲这个掌柜的态度，知夏还是愿意跟他做买卖的。 跟方掌柜协商好，知夏便离开了方记成衣铺，回了新铺子拿了余下的两套衣裳，便又要出门。 五福见妹妹自来了镇上就跑这跑那，忙的脚不沾地的。 “妹妹，你又要去哪里？” 知夏回头看向他，“坐船往县城去一趟。” 想到上回坐船遇到的一幕，五福就不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去坐船，虽然现如今已经入秋，天气凉快了，船上可能不会再有光膀子的男人，但也不能确保那些人会不会跟之前一样调戏小姑娘。 “你一个人去县城能行吗？要不我陪你一起？” 知夏摇头，“现在码头人和船都多起来了，也比之前规范了不少，大哥不必担心，再说咱们家这么大铺子也不能离了人，大哥还是留在这里帮忙吧，路上总共就两刻钟，到了县城那边还有江叔呢。” 五福仍旧不放心。 “那我送你上船。” 他说着，将身上的围腰解下交给了一旁的赵家礼，越过知夏往码头走。 知夏看着哥哥的背影。 突然觉得，一夜之间，他好像比从前更多了成熟和稳重。 第300章 上当了吧？ 到了码头，五福帮知夏买了船票，并将她送上了船，一进船舱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陈不凡。 许是少年看起来一身痞气，不大好惹的缘故，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人全挤到别处去了。 知夏展颜，回头看向五福。 “哥，你快回铺子去吧，有陈不凡在，我不会有事的。” 五福往陈不凡的方向看了眼，微微颔首，便放心的转身离开了。 陈不凡看着不像好人，对妹妹还是挺关照的，有他在，想来妹妹不会有事。 见五福离开，知夏笑着在陈不凡身旁坐下。 “陈不凡，你去县城做什么？” 陈不凡漫不经心的目视着前方，身子微微往椅背上靠着，那一脸悠闲的模样，就好像在自己家似的。 “你又去干什么？” 知夏晃了晃手里抓着的包袱。 “喏，去卖衣服。” 陈不凡有些诧异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什么衣服值得你亲自往县城跑一趟去卖？” “丝绸啊。”知夏笑着将包袱放在一旁，“你还不知道吧？我买了一座荒山种桑养蚕，最近出了十几匹丝绸，想着卖布利润小，便叫彩云先做了几套衣服，好卖的话，以后还想开个成衣铺子呢。” 望着少女眉飞色舞的模样，陈不凡勾起唇角。 “掉钱眼里了。” 知夏斜眼看向他，“怎么？你不喜欢钱？我是喜欢钱，但我也取财有道啊，没偷没抢的，掉钱眼里怎么了？” 陈不凡没有接茬，好一会才问她。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赚到一大笔银子？” 见刚还笑话她的人，突然想赚银子，知夏原本是想反讽他一句的，但看他一脸沉思，表情也恢复严肃。 “你缺钱？” 陈不凡点头，“是有点缺钱。” 知夏犹豫了好一会，才又看向他，“虽然我不知道你要银子干什么，但你如果需要的话，我身上攒了点，可以借你一百两。” 顿了顿又说，“不过也只能借你一百两，我还得余几两做本钱。”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他当然知道，一百两对于庄户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对知夏来说意味着什么。 心底虽有触动，却还是摇头。 “我不要你的钱，将来不一定能还上，再说百两对于我来说，远远不够。” 知夏看着他，脸上略带着些担忧。 “你到底想干啥？” 陈不凡望见小姑娘脸上的担忧，故作轻松的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逗你玩呢，上当了吧？就这点心眼还敢一个人出门，回头被人骗了，还得帮着人家数钱。” 知夏一听，这还哪里能忍？连着在他的胳膊上捶了好几下。 “陈不凡，你太过分了，枉我还当真了想要借给你银子呢，原来骗我的。” 任由知夏又捶又推的，陈不凡仍旧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甚至还笑的一脸肆意。 经过了这一插曲，直到下船，知夏都没再理会他。 陈不凡也没再主动挑起话题，直到船在码头停靠，陈不凡随着知夏下了船。 “你一个人到底行不行？” 知夏回头看了他一眼，鼓着嘴。 “我又不是没来过县城。” 陈不凡一听，点了点头，“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陈不凡离开，知夏紧了紧握着包袱的手，从城门口进入城中，开始寻找成衣铺子。 县城的成衣铺子比溪口镇要多的多，规模也大了不少。 知夏为着能卖个好价钱，接连找了两家规模大一些的铺子问了问，可人家不收寄售，说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绣娘，要么出二三两银子一套将她手中的衣服买下，要么她去别家问问。 镇上的成衣铺子都承诺给她卖五两银子以上，大老远跑县城来却只能卖二三两，知夏自然不乐意，便不再将目光放在大铺子上，而是瞅准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铺子走了进去。 “掌柜，你们这儿可以寄售衣服吗？” 那掌柜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见是个小姑娘，便问了嘴，“什么衣服。” 知夏上前，将自己的包袱展开。 “是丝绸材质的，您可以先看看，款式还挺有特色的，说不定能好卖呢。” 掌柜一听，顿时勾起了兴趣。 “行，瞧瞧。” 知夏将两套衣服拿出，在铺子里的柜台上摊好，一套藕色，一套鹅黄，跟铺子里的老款比，相对有特色，不过却不出格，总体还是符合县城人审美的。 掌柜看到这两身衣服，眼神都亮了一下。 正巧有两位十五六岁的姑娘领着丫鬟在铺子里逛，一眼就看到了知夏摆在柜台上的衣裳，顿时被吸引过来。 “掌柜，这是来新货了？” 掌柜愣了愣，毕竟他还没跟知夏商量好寄售的事。 知夏却笑着招呼，“是新货呢，两位小姐可要瞧瞧？” 转而指着那两套衣裳。 “这两套衣服都是最新款式，藕色衬优雅，鹅黄显俏皮，两位小姐本就生的沉鱼落雁，要是能穿上咱们新款的衣服，肯定能锦上添花。” 谁都爱听好话，那两位小姐一听知夏的话，纷纷笑了起来。 “这位妹妹倒是个会说话的。”其中一名小姐笑望着她，“那你说说，我适合穿哪个色？” 知夏认真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给她们推荐。 “小姐性子活泼，适合穿鹅黄，旁边这位小姐性子偏温婉，藕色应该很衬您。” 问话的姑娘一听，开始怂恿身旁的姐妹。 “要不要试试？” 那位姑娘浅笑着点了点头，两人跟掌柜说了声，便让丫鬟抱着衣服，去成衣铺子的里间换去了。 片刻的功夫，换好衣裳的两人便从里间出来了。 两人纷纷问丫鬟。 “怎么样？” 不等丫鬟说话，知夏笑着来到两人面前，眼底带着惊艳，“真好看，要不说缘分呢，这两身衣服就像给两位小姐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番话对于两个姑娘来说，还是很受用的。 两名丫鬟也笑着夸赞。 “确实很适合小姐，款式也特别，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款呢。” 第301章 士可忍孰不可忍 这衣服要是摆那儿，或许还看不出来什么，但这会人都穿身上了，外边逛街路过的姑娘望见，纷纷进来询问。 “掌柜，你们家是出新样式了吗？真好看。” 掌柜见状，也只能客气的回复几人，“是来新样式了，不过只这两件，几位姑娘可以瞧瞧别的款。” 试衣服的两名姑娘一听，担心犹豫一会衣服就被别人买走了，忙问知夏。 “妹妹，这两身衣服都是什么价？” 知夏开价。 “六两一套。” 一旁的丫鬟忙问，“可否实惠一些？” 知夏笑望着丫鬟和那两名姑娘。 “两位小姐也看到了，咱们这新样式还是挺受欢迎的，再说县城独一份呢，这面料，这做工，难道不值得这六两？想来两位小姐也有请绣娘上门量体裁衣的经历，这绣娘跑一趟，没个七八两下不来吧？您二位就信我，这衣服穿出去，绝对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就在这时，一女子进了铺子，往那两个姑娘的方向望了眼，冷哼一声。 “既然买不起，那就脱下来让给别人。” 她朝着身后伸出手，丫鬟很有眼力见的往她手里放了个钱袋子，女子将钱袋子往知夏的方向递去，神态高傲。 “这里是十二两银子，两身衣裳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 不过知夏并未去接她递来的银子，她面露为难。 “这位小姐，咱们买东西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这两身衣服，是这两位小姐先试的，只有等这两位小姐说不要，我才能卖给你。” 那女子眉头一挑，面露不快。 “她们又没说要买，眼下我先付了银子，这两身衣裳理应是本小姐的才是，怎么？难道本小姐就只能挑别人剩下的？” 女子盛气凌人的模样，让那两名试衣服的姑娘有些反感。 她们也不是买不起这衣服，不过是丫鬟忠心，想为主子省几个钱罢了，却没想到遭到如此嘲讽。 “这位小姐是哪家姑娘，竟如此傲慢不逊？” 那女子脸上的傲慢并不减。 “省城孙家，孙淑瑶。” 孙家是省城富商，孙淑瑶是孙家二房的嫡女，她的堂姐，更是知府大人的儿媳。 在省城便无人敢招惹她，来了县城，孙淑瑶更是无法无天，她就不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她对着干。 可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却并未被她的身份震慑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狐假虎威的孙小姐啊。”她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今日这两身衣服，我跟秋柔姐姐已经打算买下了，孙小姐如果想要的话，恐怕只能跟掌柜定制了，若不服，尽管来任府找我。” 说完，让丫鬟给知夏付了银子，也不打算换掉新衣，直接让丫鬟打包了那两套旧衣服，跟那个叫秋柔的姑娘手挽着手离开了。 孙淑瑶没想到在县城居然会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可眼下两人已经离开，她便也只能将气撒在没有同意将衣服卖给她的知夏身上。 抬起手便要甩出巴掌，却被知夏伸手给擒住了。 跟着老爹练了这么久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孙小姐这是作甚？没从刚才那两位小姐手中抢到衣服，恼羞成怒要打人了？” 孙淑瑶想将自己的手从知夏手中抽出，奈何小丫头手劲儿还挺大，且用了巧劲，被她捏住的地方，一挣扎就痛的要命。 “贱人，你放手！” 掌柜见十五六的姑娘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心下还有些诧异。 但他就是一平民百姓，这种事，自是不好出面的。 知夏虽然不知道省城孙家是什么情况，但眼前这个女子一报名号，刚才将她那两身衣服买走的姑娘就知道，显然也是有些来头。 老爹或许在县城有些关系，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贸然将人得罪死了，讨不着好。 正要松手，却见孙淑瑶另外一只手也甩了过来。 士可忍孰不可忍。 知夏原本还想着退一步，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关键今天这事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归根结底是这个孙淑瑶无理取闹。 思及此，原本要松开的那只手一用力。 下一刻，只听得“咔嚓”一声，紧接着传来孙淑瑶凄厉的惨叫声。 “啊！” 知夏松开手，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孙小姐，刚才一紧张，没控制好力道。” 孙淑瑶抱着脱臼的手腕，痛的根本没心思再找知夏的麻烦，忙让两个丫鬟带她找大夫去了。 望着孙淑瑶离开，知夏脸上的歉意消散全无，她抬腿来到掌柜面前。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姓林，从溪口镇来，掌柜贵姓？” 刚才那两位小姐来，她直接自作主张就将衣服给卖了，换成一般人，不仅要拆台，说不定还会直接将人赶出去。 但眼前这个掌柜没这么做，是个会顾全大局的，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能长期合作下去。 那掌柜从惊讶中回过神。 “鄙人姓佟。” 知夏礼貌颔首，“不知佟掌柜这边寄售衣服是如何抽取佣金的？我刚才那两套总共卖了十二两，需要给佟掌柜多少？” 原本佟掌柜见知夏没有跟他商量好，就自作主张在他铺子里卖起了衣服，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呢。 眼下小姑娘不仅主动道了歉，还提到了佣金一事，心里的那点不愉快也散了。 “既然衣服是林姑娘自己卖的，这次便不必给佣金了，往后姑娘要是再有新样式的衣服，还可以拿来我们铺子寄卖，一般寄卖商品我们都是根据卖出去的价抽取一成的佣金。” 抽取一成佣金的话，刚才收的十二两，就需要给出去一两二钱银子。 人家说不要是客套，她不能真的不给。 “行。”知夏从钱袋子里拿出一两二钱银子，“既然是在佟掌柜铺子里卖的衣服，抽成该给肯定还得给的，往后要是再有了新样式的衣服，我再送来佟掌柜这里。” 见小姑娘会来事，佟掌柜笑着接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转而又提醒知夏，“刚才那个孙姑娘，是省城孙家二房的小姐，孙家大房的嫡长女如今是知府大人的儿媳，这位孙小姐仗着她堂姊的名头，没少来县城作威作福，以免再碰到她吃了亏，林姑娘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第302章 没控制好力道 听人劝吃饱饭。 知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今别说是知府了，县令她都惹不起，在外边能不惹麻烦还是尽量不要惹麻烦的好，她朝着佟掌柜行了一礼。 “多谢佟掌柜提醒，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便先离开了。” 佟掌柜点头。 “林姑娘慢走。” 知夏在锦绣坊耽误了不少时间，从锦绣坊出来之后，并未在县城逗留，迅速往城门的方向走。 许是走的太急，猝不及防之下，突然撞上了一道身影。 抬头一看，竟是陈不凡，她摸着撞在陈不凡胳膊上有些发疼的额头。 “你这么快办完事了？” 陈不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往知夏身后望去，“跑这么快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呢。” “跟洪水猛兽也差不多了。”知夏拽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快走快走，再不走可能真要惹到大麻烦了。” 陈不凡随着小姑娘往城门的方向走，面上带着疑惑。 “你惹到谁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知夏没回答他，一口气跑到城门口才停下脚步，来时没碰到江卫东，没想到回程，正好遇到江卫东在城门口跟守城的士兵训话。 远远的看到往这边跑来的知夏，江卫东起初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知夏丫头，你咋来县城了？” 知夏大口喘着粗气。 “江叔，麻烦你件事。” 江卫东忙点头，“啥事你说。” 知夏捂着自己的胸口。 “等会如果有孙家人想要出城，你帮我拦一拦。” 江卫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哪个孙家？” “省城孙家，和知府有关联那个。” 陈不凡神情诧异的看向知夏，“难怪你拉着我就跑，敢情是踢到硬板了。” 对于知夏的请求，江卫东自然是点头应允，见她神色焦急。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你赶紧去码头吧，回去之后，记得代我跟你爹问个好。” “多谢江叔。” 知夏道了谢，撒腿就往城外跑。 陈不凡见状，赶忙跟上。 “喂，你慢点啊，城门口都有人帮你拦人了，你还这么火急火燎的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得城门方向传来一道声音。 “让开，我们可是省城孙家的人！” 知夏回头望去，一群家丁装扮的人追着她来到了城门口，被江卫东带人拦住了，美其名曰，排查。 看来她直觉没错。 刚才跑的时候，身后果然有人跟着。 紧接着，城门口处又传来江卫东颇具威严的声音，“你们持凶器聚众来到城门口，我合理怀疑你们是想袭击官兵，先带去衙门，等审问查明真相过后，若是误会，自会将你们放了。” 说完，招了招手，叫底下的人将这些家丁打扮的人悉数押往衙门。 孙家这些人，不过是嫁了个女儿到知府大人府上，还真将自己当盘菜了，竟还将手伸到了县城。 知夏见状，松了口气，望着江卫东的方向微微颔首，便转身去了码头。 以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陈不凡跟在知夏身后。 “你不是说来县城卖衣服，怎么惹到孙家头上了？” 提起这事知夏就来气。 “还能是怎么惹到的？” 她一边走，语气有些气愤。 “那个孙小姐就是泼皮无赖，别人都将衣服穿在身上试了，她非要横插一脚将衣服买下，我说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人家都将衣服穿上了，得人家说不要才能给她，她气不过自曝名号，结果试衣服的人根本不吃她那套，事后她想将气撒在我身上，那我当然不能站着让她欺负啊，一个没控制好力道，就将她的手腕给拧脱臼了。” 对于知夏这种一不小心就能将人家手腕拧脱臼的行为，陈不凡也有些诧异。 他看向知夏的双手，小姑娘的指头就跟柳丝似的，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控制好力道就将人的手腕捏脱臼了，这要是控制好力道，她会怎样？” 知夏眉头一挑，“就是因为控制不好力道她才会脱臼，控制好力道的时候，她不会遇见我。” 陈不凡回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遇见就不会有冲突，所以这丫头的话说的也没毛病。 倒是比初见她时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上了船，因为知夏走在前头，便将陈不凡的船票钱一起付了。 …… 县城街道上，从知夏那里买了衣服的两名女子刚拐入另一条街，突然停下了脚步。 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望向藕色衣裙的女子。 “秋柔姐姐，咱们就这么走了，刚才那个小姑娘会不会被孙淑瑶欺负？据我所知，孙淑瑶这人睚眦必报，我是县令之女，姐姐是巡抚的外孙女，咱俩自是不怕她一个商户出身的二房小姐，刚才那个小姑娘就不一定了。” 祝秋柔想了想，点头问，“妹妹想怎么做？” “要不我们折回去瞧瞧如何？”少女挽着祝秋柔的胳膊，“她毕竟是因为咱们才得罪的孙淑瑶，至少不能让她被孙淑瑶欺负了去，不然咱们得背负多大的罪过呀。” 祝秋柔知道她心善，总归眼下也无旁的事，便应了。 “好，那就回去看看。” 两人来到锦绣坊，成衣铺子里倒是有几个客人在挑选衣物，却不见孙淑瑶和知夏的身影。 鹅黄衣裙的女子上前。 “掌柜，刚才卖给我们衣服的那个姑娘呢？她没被人欺负吧？” 佟掌柜朝着人作揖道，“这位小姐放心，那位林姑娘无事。” 原来她姓林。 “孙小姐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倒也不是。”这话说起来，连佟掌柜都有些难以置信，“孙小姐原本是要跟林姑娘动手的，却反被林姑娘将手腕给脱了，想来这会正在哪家医馆请大夫接手腕呢，在下担心孙小姐事后找过来，便让那位林姑娘赶紧离开了。” 听到这里，鹅黄衣裙的女子笑了起来。 “得，原本还担心林姑娘被孙小姐欺负呢，看样子是我多虑了。”转而又望向掌柜，“若掌柜这里再出新样式，劳烦差人去任府告知我一声。” 佟掌柜一听任府，神色谨慎起来。 “可是县令大人那个任府？” 少女笑着点头，“正是。” 佟掌柜再次作揖，“不瞒任小姐，您和您身旁这位小姐身上穿的衣服，正是林姑娘带来的，若她下次再来，小的一定差人去跟任小姐通个气。”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挽着祝秋柔离开了。 …… 第303章 找话题 知夏上了船，也没再跟陈不凡说话，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逛的那几家成衣铺子。 这些铺子里的衣服不少，配饰也齐全，要么用十字形的架子撑着，要么贴墙挂着。 一眼看过去，根本想象不到这些衣服穿在身上的直观感受。 将来自己要是开成衣铺子，或许可以多备一些人形架子，将衣服往架子上一挂，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比摆成平面看起来要直观多了。 陈不凡见身旁的小姑娘在思考事情，也没打扰她，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便开始闭目养神。 知夏往身旁望去，阳光洒向水面之后，又透过船舱的窗子洒进了舱内，在少年的侧脸上笼罩了一层光晕。 陈不凡醒着的时候，整个人是带着些匪气的。 此刻睡着的模样，倒是好像让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单论样貌的话，他其实跟沈甫安不相上下。 似是察觉到了女孩的目光，陈不凡睁开眼，漆黑的瞳，正好跟知夏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他怔了一下，咽了口口水，一摸自己的脸颊。 “咋？被我迷住了？” 见这厮正经不过一瞬，知夏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少自恋了，你以为你是沈甫安。” 陈不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她的方向扫了眼，“喜欢沈甫安那样的？” 一说起沈甫安，知夏就眯起了一双眼。 “应该说是欣赏。”她笑望着陈不凡，“你不觉得甫安哥很厉害吗？十七岁就考上了秀才，也是咱们这十里八乡头一份了。” 陈不凡眉头一挑，转而垂下眼。 “也就……那样吧。” 知夏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嫉妒。” 眼看着船已经靠岸，陈不凡站起身往船舱外走，眼神平静，“我犯不着嫉妒他，天天在书院里困着跟坐牢似的，傻子才稀罕。” 知夏提起襦裙跟在他身后。 “那你上回还找他帮忙去说服县令给镇上的商户减罚款，不也是因为他有秀才这一层身份么？再说甫安哥在书院里，也是为了念书应付接下来的科考，人生在世，总得追求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你不该这样说他。” 陈不凡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你说的对。”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知夏刚才跑的急，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她反应快，在距离他只剩一步距离的时候，及时止住了脚步。 只是才刚稳住身形，陈不凡便丢下一句话离开了，看的知夏有些云里雾里。 “这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也没多想，径直回到了林记食铺。 “爹，大哥，我回来了。” 林寄明看向她。 “还顺利吧？” 知夏眉头一挑。 “顺利是顺利。”她上前抱住林寄明的胳膊，带着撒娇的语气，“爹，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在县城差点被人给欺负了。” “哦？”林寄明一脸严肃的望向身旁的女儿，“跟爹说说，怎么回事？” 知夏便将在县城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后来要不是有江叔将孙家的家丁拦下，我说不定还真会落到他们手里，对了……”她看向林寄明，“江叔还让我代他向你问好呢。” 林寄明平静的眼底泛起波澜。 省城孙家…… 官场上的事还未尘埃落定，他也在等，离家多年，便想先安安静静陪陪媳妇儿女，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 如今看来，想要护住家里人，手里多少得抓点权力才行，不然再遇到今日这般情况，儿女就只有受欺负的份儿了。 他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这件事知夏不必担心，爹会想办法。” 知夏虽然不知道老爹有什么办法，但他既然说了想办法，她便不必总将孙家的事挂在心里。 再说她都已经回来了，孙家想找到她还得花费一些时间呢。 更何况县城那边还有江叔给他们使绊子。 …… 新铺子今天的生意跟昨日相差不大，十斤大米蒸出来的饭和十斤米面卖完之后，在打烊之前，又多卖了几碗米面。 米面做起来比较简单，抓一把放开水里一煮，再浇上大骨汤和各种口味的配菜就算完成了。 不像炒饭，得先蒸熟了再炒。 打烊之前，知夏抱着钱盒子一数，倒是比前两天多卖了三四十文。 她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爹，我去看看小食铺那边这两天是什么情况，到时候直接在那边等你们过来。” 自从林光宗举报了那条街违规贩酒，之前还蠢蠢欲动想要卖酒的商户，现如今都歇了心思。 整条街只有自己一家贩酒的好处就是，可以暂时做垄断生意，别家哪怕想要贩酒，文书办下来，至少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见码头这会人已经不多，林寄明往一整天情绪不高的五福望了眼。 “让你大哥陪你一起去吧，我们再等一两刻钟就关门过来了。” 他嘴笨，哄媳妇儿倒是练出来了，哄儿子还真不擅长，女儿性子活泼，让他多跟女儿待一待，或许能缓解心中的不快。 知夏点头，上前拉着五福的胳膊。 “大哥，走啦走啦。” 五福随着知夏从新铺子出来，一路上也没说上话，知夏频频往他的方向看，脑海里努力思考着话题。 “大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五福不解。 “我还能做什么？” 他没有一技之长，字也是勉强认得几个，除了守着家里几个铺子和爹娘弟弟妹妹好好过日子，他想不出自己能干啥了。 “你就不想咱家再多开几个铺子？赚更多的钱？”知夏又问。 五福眼神怪异的往她的方向看去。 妹妹自己将家里的钱搜刮了一遍又一遍，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有这种特殊癖好呢？ 居然开始唆使他了。 码头买地修铺子花了不少，娘好不容易又攒了点，她又开始打起主意来了。 从去年到今年，两年时间，家里买了后山买荒山，开了荒地开荒田，紧接着又是小食铺，豆腐摊，布艺铺子，到现在的新铺面，从卖纸卖腐乳，到最近开始卖成衣，这都干多少事了？ 都说饭得一口口吃，妹妹这简直是剖开肚子往里塞。 五福半点空子都不想留给妹妹钻。 “没有！” 第304章 现在的码头镶金了？ 知夏并没有因为五福拒绝的干脆就转移话题。 “大哥，我没想让你现在就大刀阔斧去干，但这事你得想啊，咱得未雨绸缪不是？你看，四海还小，他书念的那么好，将来要是能谋个一官半职的，打点关系，人情来往，不是都得花钱？官场打点关系跟咱在村里可不一样，动则几百上千两，咱们家现如今这点家底，远远不够。” “平安倒是还小，也不能让他当睁眼瞎啊，将来书肯定是要念的，还有娘，之前娘带着咱们在新屋跟阿奶二叔他们过日子拖垮了身子，如今咱们家条件好了，不也得趁她现在年轻好好补一补？药铺里的补药，哪样不花钱？” 果然，五福在听到知夏这番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咱们家现如今赚的银子，不够娘吃补药吗？” 知夏反问他，“大哥可知大户人家都吃的啥补药？ 五福对这些一窍不通。 “吃啥？” 知夏掰着手指头数。 “燕窝，鹿茸，人参，冬虫夏草，铁皮石斛，等等等等，没一样是便宜货。”她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之前师父说娘适合吃点燕窝，大哥可知省城那边南洋货铺的燕窝卖的啥价？” 南洋货铺，卖的全是贵重的滋补药材，只省城才开了这么一个分铺，连县城都是没有的。 五福摇头。 “不知。” 知夏伸出一根指头，“一斤要卖上百两呢，这还只是普通燕窝，要是血燕的话，还得翻倍。” 五福惊的睁大了双眼。 百两一斤，居然这么贵？ 望着他的神情，知夏颇为满意，“贵吧？但凡带补字的药材，就没有便宜的，你说咱不多赚点钱能行吗？” 上回师父在时，她曾问过娘的身体适不适合吃燕窝进补，要不是价太高，高低得买点回来。 可师父在的时候，她手上连百两银子都没有，如今倒是好不容易存了百两，又得考虑做买卖的投入。 索性现在也不是非吃不可，只等赚了大钱，手里宽裕了，再买来给娘吃。 半晌，五福才点着头说，“确实得赚钱，但也得稳着来，不能急于求成。” 知夏见目的达到，满脸欣慰。 “那是肯定的，饭得一口口吃嘛。” 五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唇角止不住的抽抽。 又来了，这句话除了妹妹，谁讲都合适，她还偏生就爱讲。 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 兄妹两来到小食铺，知夏领着五福将铺子里的食材酒水仔仔细细盘点了一遍，铺子里没有每一笔消费的账本明细，都是每天开张之前将食材酒水盘点一遍记录好，到了傍晚打烊之前，再将这一天的盈利对好账，便能约莫计算出一天的纯利了。 知夏将最近的账目对了一下，自从这条街卖酒水的铺子只剩一家，生意确实好了不少，又恢复了一天一两多银子的盈利。 刘石头忙完之后，找到知夏。 “小姐，上回举报的事，官府虽有出面给咱们澄清，但自从那件事之后，这条街不少商户对咱们好像还是挺有敌意的。” 知夏拧起眉头。 举报的人是林光宗，背锅的却是自家铺子，关键她还不能跟官府对着干将林光宗抖出来，只能暂时吃了这个哑巴亏。 “先不用管别人，咱们好好做自己的生意，要是有商户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带节奏，记得一定要跟我讲。” 刘石头点头，“是。” 知夏将账簿重新放回柜台后，抬头望向铺子外，“四海还没回吗？” “姐姐！我来了。” 话音落下，就见四海斜挎着知夏送他的书袋子，小跑着进了铺子。 知夏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是有顺风耳吗？刚说你呢，你就来了。” 四海嘿嘿一笑，因为跑的太急，小脸红扑扑的。 “我刚才听到姐姐的声音了，还以为听错了呢。” 知夏捏了捏他的小脸。 “就你耳朵尖，最近在书院咋样了？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四海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有些不确定的问，“夫子说下个月要放授衣假了，算有趣吗？” “额嗯……” 望着四海期盼的眼神，知夏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好小子，不愧是她的亲弟弟，前世一开学她就盼放假，没想到这小子书读的好也不例外。 不过下个月又是授衣假又是农忙的，镇上的生意恐怕就没那么好了。 她强颜欢笑。 “那当然了，还有什么比放假更有趣的事情呢？” 四海笑的大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到时候我就可以在家帮娘看着弟弟了。” …… 一到家，知夏就拉着赵玉珍商量。 “娘，我今天到县城将那两套衣服摆出来就卖掉了，我想在后山弄个小作坊，将三舅母请过来跟彩云一起做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女儿设计的衣服，赵玉珍是看过的。 别的不敢说，女儿前世学的就是设计专业，这方面还是有些擅长的，倒也不算乱来。 “后山那院子里又是纸又是布，能摆的开吗？” 知夏忙说，“我不是特意给彩云腾了间屋嘛，容三四个人干活还是没问题的，目前只彩云和三舅母两人就更不必说了，我想着另外租铺子花费太大，成衣铺子抽成不高的话，前期铺货比我们自己开铺子要划算很多，能覆盖的面也更广。” 赵玉珍难得看到女儿务实了一次。 “这想法还算靠谱。” 知夏眉头一挑，“娘这话说的，我啥时候不靠谱了？” 转而又说，“码头那边运输方便，等赚到钱，我还想把码头那块大一些的地也修起来开成衣铺子，等第一家铺子稳定了，再去县城也开一家，然后是省城……” 赵玉珍掏了掏耳朵。 “得，这是又想变着法子将家里掏空，你之前不是说那块地卖掉吗？地和铺子总共投进去了几百两，到现在都还没看到几个子儿的回本呢，单靠新铺子五六百文一天，除去成本根本余不下多少。” 知夏脸不红心不跳。 “娘，此一时彼一时，咱得往长远了看，你要是看到了如今的码头，肯定也会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咋？现在的码头镶金了？” 第305章 深灰色的石头 “镶金倒不至于，但确实是越来越好了，我今天粗略数了数，码头那一块现在至少有十五艘船了。” 知夏一边说，一边拿手指往杯子里沾了水在桌上画着。 “你看，这里是溪口镇，斜过河是临安县，河流往东三十里是彭山县，往西四十里是宜阳县，咱们位于三个县城相对中间的位置，如今码头一修起来，相当于给溪口镇提供了极大的交通便利，运输问题一解决，经济起来，那就是迟早的事了。” 赵玉珍看向她。 “你从哪里听说的彭山县和宜阳县？去过了？” “哪能啊，我跑的最远的地方也就临安县了。”知夏说，“这不之前在小食铺听人说起的嘛，后来又找陈不凡确认了一下，他告诉我的具体距离。” 赵玉珍沉默了小片刻，倒也没再唱反调。 到底是年纪大了些，如今还生了个小的，脑子不如女儿转的活。 既然她想折腾，那就折腾去吧，反正有家里几个食铺兜底，饿是饿不死的。 “你要开成衣铺子我不反对，但本钱得你自己想办法，咱们家这么多口人要养，还有孩子，铺子，山和田地，手里不留点余钱，我这心里没底。” 知夏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这次我没想找你要本钱，我都已经打算好了，先攒够钱再修铺子。” 赵玉珍点头，往林寄明的方向看去。 “今天大哥去地里看了，说家里的苞谷可以收了，大哥二哥最近忙着知夏那堆纸的事，赵家庄那边田里地里的事也不少，你最近没空的话，咱们恐怕得在村里喊几个人帮工？一二十亩地的苞谷，光我跟梁大姐两个人够呛。” 林寄明将孩子放回摇篮中。 “你带着孩子就别下地了，才生产三个月，还得多休养才行，我去村里问问，多喊几个人来帮忙，尽早将家里的苞谷收了剥下来，也好晒干磨面。” 说完，转身往外走。 赵玉珍望着他的背影嘱咐，“先问问隔壁几家，顺便再问问桂婶婆媳和刘氏，看她们有没有空帮忙剥苞谷粒。” 隔壁几家邻居来自家帮忙多，做事实诚，人也可靠，家里有事肯定还得紧着他们。 林寄明向来听媳妇儿话，应了声好就出门去了。 知夏突然想到什么，望向五福，“大哥，趁这会天大亮，你陪我去后山捡酸枣呗。” 正趴在桌旁写字的四海坐直身体。 “我也能去吗？” 过完年之后，一直到现在大半年了，天天不是在书院念书，就是在家里看书写字，都没往阿公阿婆家去过了。 知夏有些不确定的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 赵玉珍一脸莫名。 “看我做什么？想去就去，白天在书院坐了一天，回家不得多动动？” “得嘞！”知夏笑着拎起墙角的篮子，“四海，快将你的背篓背上。” 四海满脸兴奋的从椅子上滑下，小跑着背起了他的小背篓，随着知夏往后院跑去。 赵玉珍提醒他。 “四海，你慢些，别摔了，五福知夏，等一等弟弟。” 知夏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知道啦。” 许是察觉到小主人出门，刚跟着林寄明跑出去的两条狗一边叫一边撒丫子进了院子，也往后院跑去。 知夏笑着摸了摸来到近前的两条狗。 “金宝，虎妞，你们不是随我爹出门了吗？” “汪汪~” 金宝一脸兴奋的汪汪叫着，绕着知夏三人转圈前行。 多了两条狗跟着，赵玉珍就更不担心了。 五福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走在前面。 兄妹三人绕过后山脚下的那个院子上了山，轻车熟路的来到那棵酸枣树下。 树下果然有不少掉落的酸枣。 四海跟知夏来捡过一次，已经有了经验，也不用知夏吩咐，将背上的背篓取下就开始埋头捡酸枣。 五福则拿着竹竿在树枝间敲敲打打，将已经成熟的酸枣敲落下来。 知夏一边捡，一边四处观察，想看看山里还能不能捡到点别的东西。 毕竟去年带四海来山里捡酸枣，金宝可是蹿进灌木丛给她刁来了一支灵芝的。 今年要是还有这样的好事，明天从镇上回来，定要给金宝和虎妞多带两根肉骨头。 眼见着金宝和虎妞双双蹿入丛林，知夏隐隐期待起来。 可她左等右等，一刻钟都过去了，金宝和虎妞还未回来，甚至连动静都没有。 这两条狗毕竟跟自家相处了一年多，相当于是家里的一员了，知夏有些担心。 “金宝，虎妞，你们在哪儿？” “汪汪……” 树林中传来两只狗的叫声，却不见两条狗回来。 知夏放下手里的篮子。 “哥，你跟四海在这里捡酸枣，我去那边看看。” 五福望着妹妹的背影。 “你小心些。” 知夏一边往前跑，一边摆着手，“放心吧，还有金宝和虎妞呢。” 她小心翼翼的绕过前边的灌木丛，灌木丛后，大树参天，傍晚的林子里光线略有些昏暗。 知夏四处张望。 “金宝，虎妞。” 下一刻，两条狗从前边蹿了出来，金宝上前含着知夏的裙摆往它来时的方向扯。 知夏见状，忙跟上它的脚步。 “我知道了，我会跟着你们的，别扯我衣服。” 金宝似是听懂了知夏的话，赶忙松开了她的衣服，和虎妞一边叫，一边兴奋的往前跑。 知夏随着两只狗穿过前边的树丛，来到一个小山坳处。 金宝和虎妞一到山坳处，便开始扒拉山坳一侧的土，知夏疑惑，找了根树枝跟它们一起扒，不一会，山坳侧壁露出来一块深灰色的石头，石头并不规整，表面坑坑洼洼的，还隐隐泛着金属光泽。 自这块锦书光泽从地底露出来，金宝和虎妞便停下了动作，继续“汪汪”的叫着。 知夏两眼一抹黑。 “这到底是啥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金宝和虎妞能带着她找来这里，应该还是有原因的。 她继续往下挖，直到五福和四海将酸枣装满了篮子和背篓后，牵着四海找来了这里。 “妹，你干嘛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回去？” 第306章 求生欲 知夏一边扒土一边招呼他，“哥，你过来瞧瞧，这个石头你认识吗？” 五福凑近了一看，摇头说，“没见过。”转而望着妹妹，“你这么久没回，就为了挖这块石头？” 站在他的角度，过于儿戏了一些。 知夏神色不改，继续挖着。 “你不知道，这是金宝和虎妞扒出来给我看的，我瞧着或许是什么好东西，先挖出来带回去再说。” 金宝和虎妞听了，兴奋的在一旁“汪汪”叫着。 五福有些不能理解。 “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吃饭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可知夏面前的石头都已经挖出来一半了，她并不想放弃。 “哥，你来搭把手啊，咱们早些挖出来，也好早些回。” 五福本想拒绝，但想着妹妹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没办法，只能又找了一根棍子折断让顶端锋利一些，跟她一起挖。 一刻钟后，石头被整个挖了出来。 石头立起来比成人膝盖略高，呈不规则的月牙形状，侧面稍有些扁平，虽然不知道深灰色的是啥石头，但并不妨碍知夏想将它搬回去。 眼看着林子里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再不回去可能天真要黑了。 知夏看向五福。 “哥，这块石头你能搬动吗？” “我试试。”五福上前，奋力将石头抱了起来，看着不算太大，没想到搬起来还挺沉。 知夏见状，伸出手，“咱俩一起搬吧。” 五福摇头，“快往前走。” 手里搬了重东西，往前快步走还能多支撑一下，速度慢，反而搬不动了。 知夏赶忙拉着四海的手走在前头，三人两狗刚绕过灌木丛，便见林寄明从山下爬了上来。 望见眼前的儿女，他也是松了口气。 “你们干啥呢，要吃饭的时候也不见回去。” 知夏满脸兴奋。 “爹，你快来帮忙，大哥手里的东西还挺重的。” 林寄明满头雾水的接过五福怀里的石头。 “这是啥？” 知夏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是金宝和虎妞带我找到的，咱们先下山吧，下山之后再研究。” 虽然觉得女儿有点胡闹，林寄明还是听她的将石头给搬下山了。 回到老宅的时候，赵玉珍正抱着平安站在后院门口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望见三个孩子完好无损的回，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说了让你们快去快回，怎么磨蹭到这个时候？” 知夏笑着说，“刚才碰到了一点状况，耽误了不少时间。” 赵玉珍心下一紧。 “啥状况？” 知夏往身后的林寄明怀中一指，“喏，挖了个好东西。” 赵玉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望见那块深灰色的土疙瘩时，额角忍不住抽抽了一下，她压下心里的愤怒，往兄妹三人的方向望去。 “你们说的状况，就是这么块破石头？” 五福摸了下鼻子，事不关己的看向别处。 四海一脸无辜，低着脑袋不说话。 知夏见哥哥弟弟没一个能拿出手，嘿嘿一笑，有些心虚的开了口。 “也不一定是破石头，金宝和虎妞带我找到的，说不定是什么好东西呢？” 回头看去，刚才还跟在身后的两条狗，早已不见了踪影。 得，关键时候，狗也靠不住。 “也就去年给你刁了一回灵芝，谁知道是不是凑巧，随便捡块破石头就能当宝，真当它们是寻宝犬了？”赵玉珍抱着平安往家里走，“赶紧洗把手吃饭，耽误了这么久，饭菜都要凉了。” 梁氏和彩云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出。 见小主子们都回到家，麻溜的去厨房盛饭去了。 刘石头让刘顺平帮忙去厨房端饭，自己则上前从林寄明手中接过那块大石头。 “老爷，这石头放哪儿？” 林寄明在院子里四处一望，指着屋檐下，“先丢那儿吧。” 灰扑扑的，又重又难看，应该不会有谁来家里偷。 “行。” 刘石头将石块搬到屋檐下放好。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知夏将彩云拉到一旁，“彩云，你明天往赵家庄跑一趟，问问三舅母愿不愿意来家里跟你一起做衣服，她绣工好，工钱可以开到八百文，我今天拿两套到县城当场就卖掉了，当时还不少人问呢，就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四个款，接下来每个款再做两身。” 彩云颔首。 “是。” 知夏笑望着她，“没别的事，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屋看师父留给我的手札了。” 说完，转身往自己的屋走去。 彩云看着知夏的背影，想说点什么，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勇气说出口。 …… 第二天早上，知夏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趁着早晨光线好，研究起了昨天从山里挖回来的石头。 可她前世既不是学矿物加工工程，也不是学地质学的，自然是认不得这块石头。 赵玉珍见了，又免不了一顿说。 “我说你，大清早没事做了还是怎么的？这石头你就是将它看穿，它也变不了宝啊，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洗漱吃饭了跟你爹去镇上。” 知夏伸手，想从石头上掰下来一块，可不管她使再大的力，也根本掰不动。 “娘，咱新铺子现在又不忙，我去不去的，其实影响不大。” 话音刚落，只觉后背发凉，知夏动作顿了顿，强烈的求生欲让她顾不上往身后看，起身就往水缸边跑。 “娘，我现在就去洗漱，等会吃完饭跟爹一起去镇上。” 望着女儿逃一般的身影，赵玉珍哼了一声，抱着小儿子去了堂屋，将他放在摇篮里，自己则去了厨房给梁氏帮忙了。 孩子如今才三个月，吃饱喝足就能自己躺着玩一会，不哭也不闹的，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心。 知夏洗漱之后，趁着早饭还没上桌，将昨天捡回家的酸枣全部清洗一遍放在竹盘里晾干水份。 “娘，白天我不在家，等会你要是得空，就将酸枣糕做了呗。” 这次赵玉珍倒没反对。 “放那儿吧，上午我来做，家里米面也不多了，昨天晚上睡前让你爹泡了半缸米，等会你们走了，正好将牛牵来磨米浆。” 第307章 你认得这个石头吗？ 知夏一听。 “如果今天铺子里人还是不多的话，要不明天爹就留在家给娘帮忙吧，到时候另外从村里找个可靠的顶着也行，等到真忙起来的时候，说不定他也熟练了。” 不等赵玉珍说话，林寄明先点头同意了。 “我看行。” “行什么行？” 赵玉珍端着饼子从厨房出来。 “你们父女俩嘴一张，又得多一个人的工钱开支，家里又没有金山银山，怎么老想一出是一出？有这功夫，我不如找个短工帮帮忙，到时候米面做好了给她个一两斤，人家也乐意，铺子里实在要加人，也得真忙起来再说，万一今年一直这样不温不火，八，九，十，十一，十二，到过年还有五个月，岂不是要多近二两银子的开支？” 林寄明和知夏对视一眼，父女二人都没再说话。 做米面活倒不重，将静置好的米浆上面的水倒掉，底下的淀粉按一定比例用水调成米浆，铁盘刷油，倒入米浆将铁盘底部完全覆盖之后放入开水锅里烫一烫，再将烫成型的面饼挑到竹竿上晾晒到半干，取下切成条晒到完全干透就可以保存起来慢慢吃了。 铺子里现在吃的米面都是这么做的。 林寄明主要觉得，媳妇儿才刚生完孩子三个月，他要是不用往铺子里跑的话，在家里多做一些，她也能轻松一些。 再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不少，全仰仗一个刚生完孩子几个月的女人做安排，他在家的话，至少不用她费神。 知夏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就想着，老娘有爹陪着，人轻松一些，心情也能好一些，开开心心的就行了，哪里知道老娘独立的几乎可以不要男人。 …… 吃完饭，趁着林寄明和刘石头往骡车上装货，知夏找了块鹅卵石，来到昨天从山里挖回来的那块大石头面前，用力砸了下去，手都震麻了，面前的石头居然半点碎屑都没掉，只表面略有些磨损的痕迹。 “嘶~” 知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寻思这石头可真够坚硬的。 紧接着，她将那块靠在墙上的石头扳倒在地上，重新换了个方向，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鹅卵石。 手起石头落下，石头凸起的小疙瘩总算是被她砸下来一小块。 只不过她手掌靠小拇指那一侧，也被石块锋利的地方划出了一条血痕，她半点没在意，满脸兴奋的捡起地上一小块石头放进了自己的荷包中，想着带去镇上问问，看是否能有人认出来。 五福帮着林寄明和刘石头将铺子里需要的食材搬上车后，望向檐下的妹妹。 “妹妹，出发了。” “哎，就来。” 知夏应了一声，将石头重新挪到墙角边，还不忘叮嘱赵玉珍。 “娘，这块石头你千万别扔了，等我先弄明白到底是什么，要真是块废石，我自己去扔。”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扫了眼，拉长尾音。 “行，我才懒得去费那个神。” 知夏一笑，转身往骡车跑去。 五福扶妹妹上骡车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她手上的伤。 “妹妹，你受伤了？” 知夏愣了愣，这才看向刚才被划伤的位置，“没事，一点小伤，我用帕子包一下就好了。” “你这……” 五福看妹妹已经钻进了骡车，也不好再多说啥，只能跟着她一起爬了上去。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骡车也出发了。 知夏在车厢里坐好，拿了帕子正要包扎伤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伤口部位被划伤的地方擦上了一些深灰色的印子，用帕子居然蹭不掉。 等伤口愈合之后，这个深灰色的印记不会又留在手上了吧？ 一到铺子里，知夏便打了水冲洗伤口，伤口附近的深灰色印记倒是清洗掉了，只不过已经浸入伤口里面的印子却是怎么都洗不掉，知夏受不住痛，寻思反正死不了，再说痕迹已经不太明显了，清洗了个大概，便也没再继续了。 她又用白酒在伤口处消了毒。 酒水冲下去的瞬间，痛的知夏龇牙咧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五福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妹妹将自己虐了一遍又一遍，眉头好似拧成了一股绳，她每嘶一声，他心里就紧一下。 “妹，痛就别折腾了呗，你这又是何苦？” 知夏撇着嘴。 手掌被划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留下伤痕也不是第一次，同样的位置，差不多的深浅，前世被削铅笔的小刀划下的伤口，跟这简直一模一样了。 最后也是留下了一条铅灰色的痕。 没想到到了不用上学的古代，她也没逃过这一劫。 “没事了。”她将自己的手掌用帕子包好，站起身来，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哥，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五福看着妹妹如同一阵风似的飘出去，抓了抓脑袋。 亏他刚才还站她旁边紧张了半天，以为妹妹会哭鼻子，正想着要怎么哄呢，她倒是转眼就跟没事儿人了似的。 转念一想，没心没肺的也好。 …… 知夏从林记食铺出来，径直往老街走，想去新街的当铺问问。 没成想还没走多远呢，迎面碰到了往这边来的陈不凡。 她忙伸手打招呼。 “陈不凡，码头这边不是不用你监工了嘛，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县城。”说话的时候，陈不凡的目光一直在知夏缠着帕子的手上，“受伤了？” “嗐。”知夏看了眼自己的手，一脸淡定，“小伤而已，避免磕碰才用帕子缠着。” 突然想到什么，她低头在腰间的荷包里翻找。 “我正要去新街找人帮忙看一样东西呢，既然碰上了，你也帮我瞧瞧。”她将早上磕下来的小石头往他的方向递去，“你认得这个石头吗？” 陈不凡将石头捏在手里打量了一圈，紧接着又在上面搓了搓，闻了闻。 “铅矿石？”他有些不确定，“我见过铅矿，不是黑色就是铅灰，颜色跟这个好像也不大一样。” 他看向知夏。 “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个石头可以先放在我这儿，县衙有这方面的工匠，我到时给你问问。” 第308章 银铅矿石 知夏忙点头。 “行，那就麻烦你了。” 陈不凡唇角勾起一抹笑，摆了摆手就往码头走去，“走了。” 既然有了陈不凡帮忙，知夏倒也没必要再往新街跑了，五福见妹妹去而复返，更加疑惑。 虽然妹妹出门之前说很快回来。 但这回来的速度，委实快的有些出人意料了。 “妹，你刚到底干啥去了？” 知夏给自己倒了杯水，“本来是想去新街打听打听那块石头，出门遇到陈不凡，就让他帮我带县城打听去了。” 她端起水杯正要喝，抬眼看向铺门口。 “客人来了。” 五福见状，忙迎了过去。 “几位要吃点什么？” 走在前头的中年男人开口，“一人一碗炒米面，份量要大一些。” 五福：“加蛋吗？” “加。” “好嘞。”五福伸长脖子往后院的方向喊，“五碗炒米面，加蛋。” 说完，赶忙去柜台旁打了五碗酸梅汤端到几人桌上。 “我们铺子还在试营业，最近来铺子里吃饭，每人赠送酸梅汤一份，几位慢用。” 说完，就退到了柜台旁。 那几位大叔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显然对刚才招待他们的小伙子很满意。 知夏将喝过水的杯子放下，有些诧异的看向五福。 大哥在小食铺待了一年，新铺子也来好几天了，其实跑堂的活干的较少，就算偶尔会出来招待客人，也没见他这样热情过，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束手束脚的。 今天这是咋了？ 难不成是将她昨天那番话听进去了？ 思及此，知夏满脸欣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洗脑的天才。 大哥愿意改变是好事，两个弟弟年纪还小，至少有大哥帮忙盯着铺子里的事，将来爹娘可以少操点心。 …… 陈不凡回到溪口镇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反正铺子里人不多，知夏便让二毛给陈不凡炒了蛋炒饭，加了两个鸡蛋，还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汤，坐了个角落的位置陪他吃着。 “怎么样？你问出那石头是什么东西了吗？” 陈不凡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那块石头放在知夏面前，压低声音。 “这是银铅矿石。” 知夏不解，凑近他问，“啥叫银铅矿石？” 前世别说研究了，听都没听过，要是早知道能穿越，她就多钻研点东西啊。 好过对啥都是两眼一抹黑，还得找古人打听，简直丢脸丢到上辈子了。 许是在外头跑了一上午饿了，陈不凡扒了口饭嚼吧嚼吧咽下才说，“就是这石头里有银也有铅，还是品质不错的银铅矿石。” 知夏有些不确定。 “能提出来银子？” 陈不凡点头，“能，大概七十斤矿石能出十两，算是含银量比较高的矿石了。” 家里那块石头，可不就六七十斤嘛。 也就是说，那石头值个十两了？ 不得不再一次感叹。 金宝虎妞这鼻子，真灵。 可知夏也有些苦恼，东西是好东西，她上辈子连元素周期表都没背明白，该怎么将矿石里的银提取出来，简直让她眼前一黑又一黑。 见小姑娘双手托腮，一脸苦恼。 “你这石头哪儿来的？多不多？” “目前就一块。”知夏摊开手掌，望着手心里的一小块石头，“这还是我从那块石头上砸下来的呢。” 有一，说不定就有二。 现成的银子呢。 看来还得找人将后山围起来才好，以免山里的宝贝被别人发现了去。 陈不凡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 “百姓发现矿产，一般都是要上交官府的，如果恰巧是在自家山头田地上，矿产所得，官府会抽取三成，若非私有，官府会给予发现者一定的奖励，将矿产划归官府，你们现如今无权势在手中，哪怕这矿产是在自家山头上，也是保不住的。” 这一点，知夏自然明白，摆在眼前的银子，谁能经受住诱惑？ “那怎么办？就放那儿？” 陈不凡看向她，“反正你们现在也不愁吃穿，我的建议是最好先别动，不要低估了人性的恶，为了钱财，杀人放火的事多的是人干。” 知夏听后，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那你会吗？” 除了陈不凡，没外人知道她手里有矿石了。 陈不凡一噎，立马将手中的筷子调转方向，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脑瓜子里想的啥？我若想要你手里的东西，还提醒你干嘛？随便扯个谎不就能拿到手了？” 柜台处，密切关注着知夏的林寄明和五福望着这一幕，父子俩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开始摩拳擦掌。 寻思只要陈不凡敢动第二次，绝对上去给他一顿教训。 知夏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不会就不会，你敲我脑袋干什么？” 陈不凡没好气道，“我好心给你办事，你反过来怀疑我，你说该不该打？我刚才打的都是轻的。” 知夏眉头一挑，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她向来能屈能伸，顺着他的话就道了歉。 “对不起嘛。” 陈不凡本也没真生她的气，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干净就站起身来。 “走了。” 说完，潇潇洒洒的出门去了。 知夏眉头一挑，望着陈不凡的背影一阵怔愣，这就走了？ 紧接着将石头放回钱袋子里，起身收了桌上的碗筷去了后院。 待她回来，林寄明才问。 “闺女，陈不凡那小子刚才都跟你说了些啥？” 知夏想了想，觉得这事还得跟老爹说一说才行，也好让他将这事重视起来，便将他拉到一旁。 “爹，我昨天从山里捡的石头，陈不凡今早帮我带一小块去县城问了，是可以提取出银子的银铅矿石，以防万一，咱们恐怕得将后山给圈起来才行。” 听到自家后山有矿，还是银矿，林寄明感到无比诧异。 这还真是背靠银山啊。 看来当初听女儿的建议将那座山买下真没买错。 “你确定他没弄错？” “他找官府的工匠打听的，我估摸着不会有错。”知夏将手掌系着的帕子拆开，给林寄明看伤口，“你看我伤口上这道铅灰色的印子，这不就是铅印子嘛，所以陈不凡说银铅矿的时候，我觉得还挺合理的。” 林寄明平素也没接触过铅，并不知铅的具体模样。 “行，等回去之后爹就喊人将后山连荒地一起圈起来，将来手里宽裕一些，咱们也可以将那附近的山头和田地一并买下，这样就更加没人会靠近后山了。” …… 第309章 活该你们赚钱 林寄明昨天在村里喊了五个汉子收苞谷，傍晚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一片金黄，苞谷都要堆成山了。 赵玉珍拉着梁氏和隔壁的桂婶、周氏和刘氏几人先将米面做好搭在竹竿上晾晒起来才开始剥苞谷粒。 虽然都是常年干活的人，可这么大半天剥下来，大拇指一侧也是火辣辣的疼。 “之前没剥过这玩意儿，还真不大得劲儿，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几个拿乔呢。”桂婶说。 赵玉珍浅笑。 “等过几天苞谷全部收完，让大家伙都帮着一起剥，到时候咱们也好歇一歇。” 刘氏望着她。 “里正之前在村里说你们家收苞谷，你收这么多苞谷干啥呢？” 赵玉珍望着眼前几人。 “你和桂婶之前都吃过我们家的玉米饼子，觉得味道怎么样？” 刘氏一回味。 “当时都差点香迷糊了。” 桂婶也点头，“味道确实不错。” 赵玉珍笑了笑，想着两家邻居都是老实人，再说他们都见过自家磨的苞谷面，到时候家里真忙起来，还得喊他们两家人来帮忙，也就实话实说了。 “我也不瞒你们，我们家收苞谷，主要是想磨成面卖的。” 刘氏一拍大腿。 “对啊，村里人总说这苞谷硬的卡嗓子，如果跟白面一样，磨成面不就好卖了嘛，要不说活该你们赚钱，就我们这脑子，压根儿想不到这上面去。” 也没那么大魄力。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好不好卖。 赵玉珍笑了笑。 “你们几家今年也都种了苞谷？是自个儿磨成面拿去卖，还是一文一斤让我收了？” “嗐。”刘氏说，“到时候去磨坊磨面还得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说，我们也压根儿不是做买卖的料，守财说我们家应该能有个两三千斤的产量，到时候自己留一些吃，其余卖给你们赚个二三两银子，既稳妥又省事。” 倒不是她不想多赚点钱，粮店之前也没卖过玉米面，他们又不懂买卖，根本想不出什么卖东西的点子来。 不如本本分分种点地卖点粮食，也能赚不少。 总的来说，今年比往年赚的，可要多多了。 桂婶自然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 赵玉珍听了，点头说，“行，回头你们将苞谷剥下来晒干之后送来我家，多少都要。” 周氏看向桂婶。 “娘，咱今年应该也种了两亩地吧？到时候卖了苞谷，咱们去镇上扯块布再买点棉花回来可好？我想给两个孩子各做一身棉衣，狗娃之前那件棉衣缝缝补补三年，袖子和裤腿都接几回了，也不暖和了，老二还没做过棉衣呢，现在做好，再过一两个月天寒了，也不怕没棉衣穿。” 桂婶忙点头。 “该买的，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 院子里几个女人正说着话，林寄明和刘石头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了。 骡车在屋门口停下，林寄明进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赵玉珍手里的苞谷接过来，望着她拇指旁侧的位置已经泛红充血，一阵心疼。 “不是说了让你少操劳，才生完孩子不久呢，洗把手歇着去，屋里有药，记得擦点儿。” 说完，便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坐，开始剥苞谷。 赵玉珍无奈，不过手也是真疼，想着孩子也要喂了，就起身去水缸边洗手去了。 刘氏一脸羡慕的望着赵玉珍的背影。 “寄明哥对嫂子可真好。” 周氏也笑着搭言。 “可不是？大哥回来以前，嫂子啥活都干，大哥回来以后，只要大哥在家，就没见嫂子干过重活。” 桂婶一边剥苞谷粒儿一边说，“男人疼媳妇儿是好事，要不寄明家里能越来越好呢。” 周氏笑着揶揄婆母。 “娘，爹对你也没见差到哪儿去啊。” 桂婶一脸和蔼，“你爹就是脑子死板了些，人确实没的说，这不咱们一家也仰仗你寄明哥家，越来越好了嘛？”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一派和气。 今天给家里收苞谷的五个男人，桂婶家就占了俩，还有刘氏家的陈守财，另外两个，是跟林寄明一同从战场回来的兄弟，之前家里有点事，不管有钱没钱，他们都是抢着来帮忙，现在有点啥事也都是紧着这些人喊，谁得空喊谁。 村里不少人都在他们家干过活。 要说到现在还没赚到过他们家钱的，村里还是林姓人居多。 原本村里三个姓，陈姓任最穷。 到如今，陈姓人的条件，已经超过很多林姓人家了。 来家里干农活的，中饭晚饭肯定是要提供的，隔壁两户邻居的大人都在自家干活，刘氏家还好，来妮大了自己能做饭照顾弟弟，桂婶家两个小孙子，一个跟四海差不多大，另外一个才能扒着东西走两步呢。 两人今天干活都是带着一起来的，孩子胃口就那么大，赵玉珍都是直接让他们在家里吃。 梁氏这会一个人在厨房忙的脚不沾地，彩云收工回到前院，也不必赵玉珍吩咐，自觉的去厨房给梁氏帮忙去了。 家里事情确实多，但大家眼里都有活，倒也不必赵玉珍太过费心。 知夏进了院子，跟院里干活的人打过招呼之后，走向屋檐下那块石头。 “大哥，来搭把手，将这块石头抬我屋里去。” 这石头看着不起眼，但造型跟普通岩石相比还是有些差别的，为免被人瞧出端倪，还是稍稍遮掩一下比较好。 搬屋里往门后一放，光线暗不说，基本也不会有人往那里看。 五福虽不理解，却还是走了过去，跟她一起将石头抬去了屋里。 知夏从屋里出来，往堂屋的方向走。 “娘，酸枣糕都做好了吗？” 正在正屋给平安喂奶的赵玉珍开口，“做好了，晾到半干放罐子里装着了，就在堂屋柜子里。” 知夏从堂屋的柜子里取出了装酸枣糕的罐子，打开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吃的眯起了眼睛。 去年倒是做了不少酸枣糕，但铺子里销的也不慢，自从卖完之后，已经大半年没吃过了。 她向来大方吃独食是不存在的。 自己尝过之后，便抱着罐子去了院子里，“都来吃酸枣糕了。” 第310章 富人的钱好赚 无论男女老幼，每人都分到了一两块酸枣糕，林寄明说着不吃，也被知夏塞了一块。 孩子们拿到酸枣糕，蹦蹦跳跳跑到一旁，一边相互看着笑，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稀罕的不行。 只周氏的小女儿吃的埋汰，口水将手中的酸枣糕濡湿之后，糊的手上脸上到处黏糊糊，再扒着院墙一走，地上一爬，脸上一抹，整个人脏的，就跟桥洞下捡回来的孩子似的。 原本认真剥苞谷的周氏不经意往小女儿的方向看了眼，哭笑不得。 “呀，瓜妞，你咋糊的满脸都是泥了。” 说完，忙起身带她去水缸边洗了手脸。 赵玉珍给孩子喂了奶之后，将他抱出屋，放在院子里的摇篮中，让四海几个帮忙看着。 自己去了后院，将搭在竹竿上的米面皮一张一张叠在一起收回来，随后搬来干净的铡刀，将面皮整齐的裹在一起切成条状，抖散到竹盘中先堆放在后院的杂物房。 天气好的话，切好之后的米面再晒上两天也就差不多了。 正好给苞谷腾位置晾晒。 知夏一直跟在赵玉珍旁边帮忙，跑进跑出的，许是因为大家都在干活，今天倒是没喊累。 不过夜里洗漱过后，原本每天还要看看书的知夏，今天连油灯都没点，直接沾枕头就睡着了。 …… 相比较林家老宅这边的热闹，林家新屋那边的气氛显然要压抑很多。 程氏自从被林春杏扎了一下，状态一直养不回来，大多时候都是要死不活的在床上躺着。 家里总共七口人，林光宗要念书，林耀祖年纪还小，现在家里能干活的，就他们夫妻和林喜凤、林小满姐妹。 程氏被扎之前，虽然干不了太重的活，料理家务至少是没问题。 如今动不动喊累喊不舒服，不仅加重了他们的负担，看大夫吃药还都得花钱。 成日成日的劳累，再加上年纪一天天大了，李秀兰的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天天一到家就板着一张脸，跟家里人欠了她银子似的。 人一劳累，一生气，面相变化格外大，原本孩子生的多胯就被挤的很宽，人到中年一发福，现如今的她在林水生眼里，跟村里那些尖酸刻薄的泼妇也没啥区别了。 李秀兰之前闹脾气，林水生还会哄一哄，现如今李秀兰一开口，林水生只想逃避，男人一逃避，李秀兰脾气就更大，恨不得将孩子和老人都挨个问候一遍。 原本受伤之后需要静养的程氏，现如今静不下来一点，便只能在家里难过的抹着眼泪。 最终忍无可忍，让林小满扶着自己出门走走，远远的往老宅的方向望了眼。 听着那边的欢声笑语，跟自家吵吵闹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还是不喜欢赵氏，但不得不说，相比较李氏，赵氏对她的照顾，确实挑不出错处。 可要让她去跟赵氏服软，她也是做不到的。 既然大儿子要跟她断绝母子情分，有这么个小儿媳，小儿子她是靠不住了，便也只能将精力放在大孙子身上。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看着光宗考上童生。 她满脸慈爱的拍了拍林小满的手。 “小满啊，再过两年你也十五了，往后嫁了人，也一定要好好扶持光宗，他是咱们家的希望，等他考上了童生，要是能得到镇上或者省城的大人物赏识，将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程氏最近对林小满的态度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时不时会给她塞两个铜板，让她也跟村里那些姑娘家一样，去买一朵头花，买一对耳环，可林小满心里无比清楚，阿奶现在只是需要她照顾罢了，在阿奶心里，弟弟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比她这个成天在跟前伺候的孙女重要千倍万倍。 只是爹娘靠不住，在出嫁之前，她能倚仗的也只有阿奶了。 她没法像姐姐一样，跟着爹娘去镇上做买卖，每个月还能赚到几十上百文的小用钱，她什么都没有，只能期待阿奶能施舍她一些，将来嫁了人不要过的太窘迫。 “我会的，阿奶。” 程氏点头，出门还没走两步，脑袋就已经开始晕乎了。 她握着林小满的那只手紧了紧，叹了口气，“不中用了，扶我回屋吧。” 林小满点头，将她扶着往屋里去了。 …… 之前跟新街方记成衣铺子的方掌柜约定寄卖三天之后去一趟，次日，在铺子里悠哉悠哉的忙活了一阵，知夏便出门去了新街。 方掌柜自早晨一开张，就时不时往外张望，远远的看见知夏往这边来，他忙放下手中的账簿，笑望着知夏。 “林姑娘来了。” 知夏走进铺子，笑着跟他打招呼，“方掌柜早啊，这几天生意不错吧？” “托林姑娘的福，你之前放在我们铺子里寄卖的衣服，头一天就已经卖出去了，总共卖了十一两银子，扣除六百文佣金，还得给你十两四钱银子。”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过去，“这是银子，你点一下。” 知夏掰开钱袋子看了看，又拿在手中掂了掂，便收起来了。 方掌柜继续说，“自从你寄卖的那两身衣裳被人买走之后，时不时就会有人来铺子里问，林姑娘要是再有新样式，可还得多想着我们方记成衣。” 虽然那两身衣服之后，铺子里没了新样式，但最近来的人多，多少也给铺子里带了点生意。 知夏点头。 “那是一定的，我还想劳烦方掌柜将来能多帮我推荐推荐呢。” 镇上都这么多人问，县城那边只会更多。 方掌柜笑着回，“那是一定的，不知姑娘这边是不是也接定制？” 知夏想了想，每个人身形高矮不一样，既然要做这方面的买卖，当然得考虑到这些问题。 “接的，如果接了定制的话，我们会优先做定制的，不过前期工期可能会有点长。” “这是小事，只要不是太久，客人一般都愿意等。”方掌柜望着她，“不知接定制的话，可以去哪里找到姑娘？” 知夏忙说，“老街的素织布艺，是我跟村里一位嫂子合伙开的小铺子，掌柜这边若接了定制，可将客人的要求和尺寸送去我们的布艺铺子。” 她不一定每天都在码头的林记食铺。 但布艺铺子不出意外，每天都是会开门的，跟成衣铺子也能搭上线，去那里最合适，兴许方掌柜还能看上几个手袋，拿回来跟衣服做配呢。 方掌柜点头。 “行，若接了定制，我便去老街找人给姑娘带信。” 知夏跟方掌柜告辞，回了新铺子。 果然还是富人家的钱好赚，四套丝绸材质的成衣，竟然卖出了二十一两银子的高价，也就是这个东西得慢工出细活，不然一个月做个二三十套，都能赚上百两了。 …… 第311章 争取 码头上开业的铺子越来越多，随着这些铺子一开业，过来逛街或者看热闹的人也比从前多了不少。 再加上坐船去县城比马车实惠又快捷，不只是来往溪口镇和临安县的旅人，就是两地运送货物的商户，也几乎都是通过船只在运输。 人一多，林记食谱的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炸鸡从之前每天三只增加到了每天五只，因为大多人舍不得一次花六十五文买上一只炸鸡，现在炸鸡也可以按半只卖，半只炸鸡是三十五文。 不仅炸鸡能多卖两只，炒饭和炒米面、汤米面加起来也能比之前多卖个二三十碗。 虽然生意好了些，但目前来看，正式营业之后，哪怕知夏全程不参与，铺子里五个人也能完全忙得过来。 只是大眼瞪小眼的时间略少了一些而已。 知夏将自己酿的酒，用小瓶子装着摆上柜台后面的货架，并在上面标注好酒的口味，以便客人能很直观的看到。 正忙着的时候，一人领着随从从铺门口而入。 “林姑娘，我来赴约了。” 知夏抬起头，眼前之人，正是方子陵。 她没有惊讶，毕竟之前就跟方子陵约定，等新铺子开业，请他来吃炸鸡。 “方公子来了。” 方子陵满脸笑意。 “前段时间太忙，所以才拖到今日才来，开业的时候没有来给林姑娘捧场，还望林姑娘不要怪罪。” “哪里会？”知夏一脸客套，“方公子是要堂食还是包间？正好这会楼上的包间都还空着。” “那就去包间吧。”方子陵往知夏身后扫了眼，“再给我来两壶青梅酒，几样下酒小菜，林姑娘请我吃炸鸡，酒和菜就算我的。” 知夏从货架上拿了两壶酒放上托盘。 “行，我先领方公子去楼上吧。” 说完，让赵家礼去跟后厨通传一声，又往五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来柜台这里顶着，便端着托盘，领着方子陵往楼上去了。 “方公子家的酒船现如今开业了吗？”知夏边走边问。 方子陵手中握着折扇，气定神闲的随她往上走着，“还没呢，这不今天来，也是想跟林姑娘谈一桩买卖嘛。” 知夏一听，隐约猜到了他的目的。 “哦？” 方子陵随着知夏进了二层的第一间包房，在随从拖出来的那把椅子上坐下，示意知夏也坐。 “之前林姑娘同我讲过，码头这边另外一块地，如果对外出售的话，会先差人告知于我，我也是性子急，见姑娘这边迟迟不表态，便想先问上一问了。” 果然！ 知夏往他的方向望去，面上略有些犹豫。 虽然现在确实没那么多银子修铺子，自从萌生了在码头开成衣铺子的想法之后，她也确实不太想卖。 方子陵自从开始帮着家里料理生意，最近见过的人不少，当然能看出知夏表情里的意思。 “林姑娘可是不想卖了？” 知夏没有藏着掖着。 “确实是不太想卖。” 方子陵倒也没有表现的不愉快，反而问她，“不知林姑娘还想在这边做哪方面的买卖？若是酒楼，我倒是想给我的酒船争取个入伙的机会，目前两艘已经验收，前不久又跟造船坊定了三艘。” 知夏略有些惊讶。 不愧是员外府，这雄厚的财力，远非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比了。 “食铺我们有了，高档酒楼我们也修不起，我原本是想在那里修个成衣铺子，这不还在犹豫嘛。” 上回从方记成衣铺子里跟方掌柜结账回来之后，她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成衣铺子挨着码头，不够私密。 毕竟里边卖的都是女子的衣服。 而码头外边，最近扛包的汉子也是越来越多了，到以后只会更多。 “成衣铺子？”方子陵有些不能理解，“这样好的地段开成衣铺子，是否太浪费了？再说逛成衣铺子的大多是女子，林姑娘若将铺子开在这样的地方，恐怕无几个姑娘敢往里边去。” 知夏抿了抿唇。 得，原来不是只她一人觉得不合适。 她虽对方子陵一直存在防备之心，但他这番话，说的也确实中肯。 讪笑一声。 “这不犹豫么？也不是非得开在这里。” 两人聊了一小会，赵家礼端着托盘上了楼，给两人先将下酒小菜送了来。 知夏起身帮赵家礼将小菜端上桌，还不忘嘱咐一句。 “表兄，等会前厅忙起来记得叫我。” 赵家礼应了一声，下楼去了。 方子陵打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又给知夏也倒了一杯。 “林姑娘要真想开成衣铺子，我倒是还有一块地，跟你那块差不多大，不过位置没你的好，跟这边隔了七八个铺子，如果林姑娘愿意调换的话，我可以给你补一些差价。” 这么一说，知夏还真有些心动，不过她还是按耐住了。 “这件事我还不能做决定，得问过我爹娘的意思才行，方公子要是不着急的话，不妨再等一等。” 方子陵继续争取。 “这样如何？我看那块地一直空着也怪可惜，如果林姑娘还是不确定要不要换或者卖的话，可以先跟家里商量商量，看能否将那块地租给我，修建酒楼工期长，我好早些动工将酒楼修起来，前期可以签下三年租期，三年内，如果林姑娘想卖地了，我随时可以将地盘下来，如果你想收回去自己做买卖，三年后我连同铺子一起还给你。” 第312章 不占不该占的便宜 知夏有些诧异的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修一个酒楼，成本不低。 他这样说，难不成是自信能在三年时间收回成本并赚上一笔？ 可即便他的条件对自己有利，知夏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心动。 “如果租期三年，租金如何付？” 方子陵无比爽快，“一次付，铺子我们自己修，一个月按五两的租金算，三年共计一百八十两，我给你凑二百两整，至于我那块地，林姑娘如果还想开成衣铺子，可以免费给林姑娘用。” 新街地段好的铺子，人家一个月租金也到不了五两，自家那块地啥也没有，方子陵居然愿意付五两银子的租金，并凑整到二百两，还提供一块地免费给她用，就好像上赶着给她送便宜占似的。 虽然这两块地当初也就花了二百两，但她却不想不明不白的占方子陵的便宜。 见她迟迟不说话，方子凌又说，“当然了，租金方面，林姑娘要是不满意，可以尽管提要求。” 知夏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我并非不满意这个租金，方公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此事待我回去之后，先跟我爹娘沟通一下，等我们商量出个结论再给方公子答复。” 方子陵点头。 “行，那我便在方家静候林姑娘的佳音了。” 两人说完，正巧赵家礼又端着炸好的炸鸡上了楼。 知夏从托盘里端过炸鸡放在方子陵面前。 “方公子慢用，铺子里还有事，我就不多陪了。” 说完，跟赵家礼一起下楼去了。 方子陵笑望着知夏离开，转而让随从关上包厢门，一边享用酒菜，一边望着码头的方向出神。 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直接在桌上留下了一块超出他点酒菜所需的碎银子，跟知夏打了声招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家礼麻溜的上楼收拾，并将他留下的银锞子拿到知夏面前。 “妹妹，刚才那个方公子给的好像有点多，这可咋整？” 之前招待的客人里面，可没遇到过这么大方的。 知夏往门口的方向望了眼。 “给的多有啥好愁的？他们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也不差咱们这点找零，没偷没抢的，收着呗。” 人都走了，总不能追上去找零，显得小家子气了。 …… 傍晚回到家，知夏一边帮着家里剥苞谷粒，一边跟赵玉珍和林寄明说方子陵想租下码头那块地的事。 “爹，娘，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林寄明怎么想，都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 “平白无故的给咱这么多便宜占，别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还得留点心才是。” 赵玉珍点头。 “你爹说的对，就算要租，咱按行情本本分分收个租就行了，不该占的便宜，咱一样不占，再要么直接调换了补差价，一了百了。” 知夏有些犹豫。 “可我还不是很确定，陈不凡之前说让我不着急卖，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卖地的好时机。” 赵玉珍觉得这事好解决，“实在不行，等碰上之后你问问他呗，反正都在镇上，一句话的事。” 知夏点头。 “也行，先问问他，免得吃了亏。” 她可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才说服家里买下的这两块地，被娘也念叨好多次了，自然得争取最大的利益，不然不值得她讨的那些埋怨啊。 搓了七八个苞谷之后，知夏只觉得自己的大鱼际又红又烫，便抽出手吹了吹。 “娘，这苞谷剥的手好痛啊。”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笑着说，“就你这种手不能拿肩不能扛，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压根也没指望你干这种事。” 能帮着剥几个，都算她勤快了。 林寄明从她手中拿过剥了一半的苞谷，“手痛就别剥了，还有爹和你大哥呢。” 话落，将已经被知夏剥了几条缺口的苞谷拿在手里一拧，苞谷粒便瞬间被捏的干干净净了。 知夏望着这一幕，抿了抿唇。 老爹这一把力气，果然是干活的料，比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管用多了。 抬眼望着院子里仍旧堆成了小山坡的苞谷。 “娘，你怎么没继续请刘婶和桂婆婆他们剥苞谷了？这么多，再喊人帮两天忙呗，你和爹也能轻松一些。” 赵玉珍一边剥一边说，“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田有地，最近农忙呢，人家也得趁着现在天好将田里地里的庄稼收回家，咱不能因为自己家里事忙，就将人家一直拘着，况且他们几家人之前都已经帮了四五天忙，反正屋前屋后都没地儿晒了，余下这些，咱们自己慢慢剥吧。” 知夏了然，再次拿起一根苞谷，一粒一粒掰着上面的苞谷，想着剥出来一条给爹去捏，这样爹也省事，她也不费手。 “娘，等村里的苞谷都收回来之后，又是收苞谷又是磨面的，事还不少，你确定不让爹在家？” 赵玉珍手中的动作不停。 “你爹在家，铺子里怎么办？” “请人啊。”知夏看着她，“咱们赚钱本来就是为了过松快日子，你看我们现在忙的，一家人就没闲的时候。” 尤其是最近农忙。 白天忙铺子里的事，晚上回家忙家里的事，有时候还会点着油灯剥到深夜。 老爹第二天还得早起磨豆浆，实在累人。 赵玉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这个结果是谁造成的？嘴里喊着过松快日子的是你，天天往我们嘴里塞饼的也是你，咱家就数你最能折腾。” 知夏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声嘀咕。 “苞谷可不是我要求种的……” 赵玉珍见女儿说话跟蚊子似的嗡嗡嗡，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啥好话。 “你刚才说啥？” 知夏心虚摇头。 “没啥。”她一脸讨好的笑望向赵玉珍，“娘，咱们家现在摊子虽然铺的有点大，但铺子里有信得过的人看着啊，等到生意步入正轨，也不必咱们多管，还怕将来没有轻松日子过？” “你也说了是将来。”赵玉珍用力搓着苞谷，“还没到那时候呢，现在该受累不还得受累？” 第313章 被门夹了脑袋 梁氏这会在厨房做饭。 彩云、刘石头和刘顺平都在一旁帮着剥苞谷，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倒是也没表现出什么。 四海已经见怪不怪。 林寄明每每听着妻女吵吵闹闹，就觉得无比满足，脸上自始至终都是带着笑意的，纯当是在享乐了。 唯独五福将她们的对话当成了看戏。 只觉得比茶馆里的评书还要精彩。 一边剥苞谷，一边往母女俩的方向看，每每听到精彩的地方，手上的动作还会下意识停下来。 …… 吃完饭，趁现在天好，苞谷容易晒干，一家人又是点着油灯剥到深夜才歇。 次日到了镇上，一过老街的石牌坊，知夏便下了骡车，直奔陈不凡居住的小院。 自从码头那边竣工之后，只余后续的修缮和维护，陈不凡便也不常去那边待着了，这几天知夏倒是见过他两回，但每次都是在铺子里匆匆一瞥，他就上了去县城的船，也不知道去那边干什么。 这会还早，想来应该是在家的。 陈不凡住的地方知夏来了不少次，站在院门外抬头便望见了院内的袅袅炊烟，想来是照顾陈不凡的孙婆婆已经开始做早饭了。 她敲响院门，好一会都没听见动静。 想着孙婆婆是个聋哑人，陈不凡可能在屋里没听见，再次敲门的时候，力气也稍大了些。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院门才被人从里头拉开，慵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谁啊？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不凡一身中衣，头发稍有些凌乱，惺忪的睡眼在看到知夏时，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他还以为这么早找来家里的人，要么是手底下那帮人，要么是沈甫安呢。 没想到是这个小丫头。 知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将余光瞟向别处，尽量不往他的方向看。 陈不凡于她毕竟是外男，虽然脖子以下除了双手，全都裹在衣服鞋子里，但毕竟穿的是中衣。 她倒觉得没啥，毕竟在家的时候，大哥和爹光着膀子的样子她都见过，就是担心眼前这家伙在她的注视下会觉得尴尬。 陈不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穿着，神色平静的转身走向院中的桌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都已经打扰了，有事就说。” 说完，端起水杯喝了口。 “确实有件事想问问你。” 知夏没有进门，双手扶着两边院门往外拉拢了一些，门缝堪堪能让她的脑袋通过。 “昨天方子陵去新铺子找了我，还跟我提了两个方案，其一是用他的地跟我调换之后补差价，其二是租下我们那块地修酒楼，你觉得那块地现在到卖的时候了吗？” 陈不凡眉头一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她。 “你还要地做什么？” 知夏松开握着门环的手。 “开成衣铺子啊。”转而又说，“不过不是现在，我估摸着至少得明年了，但我们现在那块地空着也怪可惜，方子陵说如果我不卖的话，他想跟我签三年租期。” 陈不凡问她，“租金多少？” “他说五两一个月，原本三年是一百八十两，他说给我凑整到二百两，但我爹娘说，不该占的便宜不能占，如果要租给他，可能还是会按照五两的租金来。” 陈不凡点头。 “租吧，还不到卖的时候。” “行，有你这番话，我心里就有底了。”知夏笑着重新握住了门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今天的事谢谢，得空可以去铺子找我，我请你喝酒啊。” 说完，便打算帮他关上院门再离开。 可手比脑袋反应快。 院门往里合拢的时候，脑袋还未来得及收回，“哐”的一声夹了个正着。 知夏痛呼一声，觉得丢脸，赶忙合拢门摸着脸颊两侧离开了。 陈不凡目睹这一切，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最后放声大笑起来，知夏还没走几步呢，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大笑声，跑的更快了。 从西街出来，知夏边走边留意道路两边的小摊位，看看现在的摊位上都卖的啥。 在石牌坊后的十字路往小食铺的方向转了个弯，又去布艺铺子瞧了瞧。 这里毕竟只是个镇子，镇子周围都是农户，不少人家吃饱肚子都难，更别提买布袋了。 布艺铺子里最近倒是也能卖一些出去，不过在她看来，生意属于不温不火的。 大概每个月能分个一到二两银子，如果运气好能卖出一只绶囊，还能多赚个一二两。 从布艺铺子出来，她又顺道去了小食铺。 巧的是，远远的便看见了小食铺外悄悄往里探头张望的陶小燕。 她来到陶小燕身后，顺着她的目光往小食铺望去。 “陶姐姐在看什么呢？” 陶小燕听见声音，身形愣了愣，紧接着回头看去，在望见知夏时，面上略有些尴尬。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双手紧张的握到了一起，跟知夏拉开了一些距离。 “原来是林姑娘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她往小食铺的方向看了眼，转而又看向知夏，知夏年纪小，人看着也天真善良，像是个好说话的。 “我是来找五福哥的，林姑娘可以帮我喊一喊他吗？” 知夏早就猜到她是来找大哥的。 陶家家贫，不论陶小燕这个人如何，陶家父母之前能叫媒人拿着陶小燕害相思的借口上门保媒，也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跟自家的结亲。 “陶姐姐还不知道吧？”知夏望着她说，“我哥最近不在小食铺了。” 陶小燕有些诧异。 “不在小食铺了？”她眼眶有些泛红，“林姑娘可否告诉我，在哪里可以见到他？” 知夏有些为难。 爹娘显然都不同意这桩亲事，她也好不容易才将大哥的注意力转移到旁的事情上去，陶小燕这个时候又跑去找存在感，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又对她旧情复燃？ 可如果不带她去找大哥，陶小燕肯定也有自己的法子找到他。 想了想，她看向陶小燕。 “我娘说，她已经让媒人给陶家带信去了，不知陶姐姐和伯父伯母是否收到了媒人的消息？” 第314章 从无感到反感 一听到这话，陶小燕委屈的哭了起来，两人相差不多的身高，在路过的人看来，就好像知夏在欺负同龄人一般。 隔壁的何冬冬自然也通过外边的行人注意到了知夏这边的动静，也以为是知夏和别人起了冲突，她深知知夏为人，跟何望山说了声，便快步来到知夏身旁。 “知夏，发生什么事了？” 知夏笑着摇头。 “冬冬姐，我没事。” 何冬冬有些疑惑的望向陶小燕，“那她……” 话没说完，便见陶小燕鼓起勇气上前拉着知夏的手。 “林姑娘，你就带我去见见你大哥吧，我跟他也算是两情相悦，双方爹娘都见过面来，我不想错失这么一次机会，我现在只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想法。” 听到陶小燕这番话，何冬冬神情都僵住了。 知夏倒没太注意她的表情变化，她担心陶小燕这样哭哭啼啼的，在小食铺外将动静越闹越大，最终会影响了哥哥名声。 便先看向何冬冬。 “冬冬姐，你先忙去吧，我这边没别的事。”转而面向陶小燕的时候，脸色冷了下来，“陶姑娘随我去后院吧。” 她之前对陶小燕只是无感，经过今天这件事，成功让她从无感变成了反感。 自家都已经明确拒绝了，作为一个姑娘家，不从自身找原因，反而纠缠哥哥，实在不够洒脱。 再说就算她想跟哥哥要说法，也不该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还说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怎么她了呢。 明明两人到现在为止，连任何的肢体接触都没有过。 依着哥哥老实本分的性子，也干不出这种事。 从陶姐姐到陶姑娘，话语中的疏离，陶小燕并非听不出，只是她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爹娘都说了，上回去林家，原本去之前，媒人提到林家想请他们见一面，顺便再一起吃个晚饭的，结果那林家当家人问了她一句话之后，就让他们先回，所以问题肯定出在她这里。 让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过来将误会解释清楚。 陶小燕随着知夏去了小食铺后院。 知夏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甚至连茶水都没叫人上一壶。 “陶姑娘坐吧。” 后院洗碗的李氏是知道知夏本事的，别的不说，这种动口就能解决的事，压根儿不带让人操心的，便也没去掺和，只在旁边当热闹听了。 陶小燕唯唯诺诺的在知夏对面落座。 她红着眼眶望向知夏，面上带着歉意，“林姑娘，我刚才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倒还好。”知夏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不过陶姑娘刚才在外边实在不该提到我哥，他好像没怎么你吧？你刚才在外面那么一说，整的我哥好像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的。” 陶小燕忙摆手。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没想到刚的话会让人产生这样的误会，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知夏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 也能理解。 她要是足够聪明，爹娘都给过她机会了，第一次来家里相看的时候，就应该将她的态度摆出来。 而不是一味的听从陶家父母的安排。 “这件事尚且不论，我爹娘让媒人回绝陶家，也是再三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我们家不像别人家，但凡涉及到我们兄妹的事，与其说是我爹娘做的决定，不如说是我们自己给出的答案。” 她望着陶小燕。 “我知道陶姑娘心地不错，但你也确实不适合我大哥，既然我大哥已经做了决定，还请陶姑娘洒脱一些，莫要再来纠缠。” 陶小燕带着委屈和不甘。 “林姑娘说的权衡，是因为我家太穷吗？” 知夏摇头。 “在邀请陶家上门之前，我娘早就派人去打听过情况了，如果嫌你家穷，我娘根本连见都不会见你们。” 她站起身来，“陶姑娘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离开。 陶小燕既窘迫又伤心，知夏前脚刚走，她便擦着眼泪从小食铺跑了出去。 …… 隔壁铺子，何望山见何冬冬沮丧了好一会，心下有些不忍，刚才陶小燕说话的时候，他也在门口看热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作为父亲，女儿的心思，这么长时间，他还是能猜个大概的。 “我早就说了，林家跟咱们家家境不同，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未必就看得上你，咱们如今靠着这处铺子也就勉强能混口饭吃，林家的生意你也看到了，光是咱们能看到的食铺，一个月进账就有十多两，他们家在镇上可不止这一处铺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恐怕不少。” “当然了，门户倒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是，林五福那小子心里根本没你，你刚才也看到了。” 何望山语重心长的说，“想让一个男人移情别恋，没有那么简单，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爹娘从没想过让你为家里赚多少聘礼，也不奢望你嫁高门大户，能吃饱穿暖，再有个知冷暖的男人爱着护着，比什么都重要。” 听着他这话，何冬冬红了眼眶。 “爹，我知道了。” 何望山叹了口气。 “大志那孩子跟你一起长大，小时候没少维护你，哪怕现在，只要是和你相关的事，他就没有不上心的，你咋就看不到呢？” 大志家跟何家是同村。 他比何冬冬长两岁，幼年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他就说将来要娶何冬冬做媳妇儿，当时两家人只当是孩子间的玩笑话，可这么多年过来，他如今也十六七了，从未改变过心思。 为了将来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十三之后，他就没真正闲着过，得知文房用具行做笔墨比做小工和跑腿赚钱多，在那里软磨硬泡了近半个月，才终于拜了个师父学做笔墨。 一赚到钱，他就时不时给何家送点东西去。 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用的，每次都是放在门口敲了门就离开了，生怕他们追上去推辞似的。 去年何冬冬的母亲生了孩子，他送米面的时候，还从县城带回来一个拨浪鼓。 许是平日在家的时候少，跟何冬冬见面也不多，何冬冬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 今年年中，大志托了媒人上门，只想等何冬冬明年年初一及笄，就迎娶她过门。 第315章 真欠揍啊！ 何望山两口子对大志倒是满意，毕竟这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当爹娘的都看在眼里。 可女儿死活不松口，让他们也愁。 自古提亲都是男方开头，之前不知道林家这边是什么情况，也不见五福跟女儿有过交集，他们作为女方的爹娘，自然是不好主动去问，眼下林五福既然心有所属，那当然是不必考虑了。 何冬冬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等大志哥下次从县城回来，见过之后再说吧。” 见女儿松口，何望山也是松了口气。 “行，咱不着急。” …… 知夏回到新铺子，也没瞒五福。 “大哥，我刚在小食铺碰到陶姑娘了，她想让我带她来找你，我没同意。” 五福神情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既然决定断了，还是不见了吧，爹之前跟我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知夏听见这话，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担心你会心软去见她呢。”紧接着便是不遗余力的夸赞，她竖起大拇指，笑的眉眼弯弯，“不愧是我大哥，做事不拖泥带水，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人，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一边说，还郑重其事的朝他抱拳。 五福眉头一挑，往妹妹的方向扫了眼，眼球往上一翻，便去忙铺子里的事了。 知夏望见他刚才的神情，扯了扯唇角后，开始摩拳擦掌。 大哥刚才那表情，真欠揍啊！ 似是想到什么，她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爹，我刚才去问陈不凡了，他说这边的地还不到卖的时候，让咱们先租，你看呢？” 买卖方面，林寄明也不大擅长。 “那就租呗。”他一脸严肃的望着知夏，“但先说好了，该咱们得的咱们拿着，不该咱们拿的咱一个铜板都不能要。” 知夏忙说，“爹放心，昨天你跟娘说了之后，我心里有分寸的，只等娘点头，我就可以去跟方家谈了。” 林寄明点头。 “到时候将那小子叫来铺子里谈，得我们在旁边看着才放心。” …… 赵玉珍对租地肯定是没意见的，毕竟不用自家花钱，只用出块地，每个月还有钱进，相当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租金你打算怎么定？就按方家说的来吗？” 如果按照方家说的，三年就是一百八十两，至少买地的本钱能回来一大部分。 至于修铺子投进去的钱，反正食铺买卖在做着，慢慢的赚回来就是了。 知夏点头，“依我看，码头那边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五两银子一个月他也不亏，租金一年六十两，三年就是一百八十两，押一付三总共两百四十两，前期修铺子给他免租三个月，等三年租期到了，再根据码头这边的情况适当做调整。” 赵玉珍一听。 “一年租金六十两，依我看，这地咱别卖了，十年就是六百两，二十年一千二百两，三十年一千八百两，码头那边就是再火爆，卖地也超不过五六百两去，咱不如自己留着收租。” 她好像体会到了包租婆的快乐。 知夏一脸揶揄的碰了碰她的胳膊。 “之前是谁埋怨我买地来着？没让你亏本吧？”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你少在我面前得瑟。”转而又跟她商量，“我看你那纸也囤了挺多，最近够用的话能不能少泡几缸？我想让你大舅二舅将赵家庄那边的事情忙完之后，花一个月时间，帮着家里收苞谷磨面。” 家里田少，地里的苞谷全部收回来之后，牛就让赵松全和赵松祥牵到赵家庄帮忙去了。 到时候磨面虽有牛拉磨，也得人看着。 还得将苞谷和磨好的面搬来搬去，她跟梁氏肯定是吃不消的。 知夏倒是无所谓。 “后山院子里还囤了小半间屋的纸呢，别说一个月，就是半年都够用了。” 赵玉珍点头。 “卖玉米面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我估摸着村里收的加咱们自家种的，再加赵家庄那边的，能有个七八万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的，粮油铺没卖过玉米面，前期销量也不知道好不好。” 七八万斤，确实不少了。 靠粮油铺子的话，前期销量得不到保证不说，利润还得被压榨一层。 知夏想了想。 “这个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边试吃边售卖，咱们可以用玉米面做一些玉米窝头，切小块给人试吃，就跟我之前卖藕粉一样，前期大家都不知道玉米面的味道，这个办法是最快捷的了，原本咱们将玉米面定的价格就不高，又实惠饱腹感又强，肯定能好卖的。” 南镜国力虽还算不错，可农作物是靠天吃饭，每年赋税一交，老百姓们一年到头余不下多少，多数人连温饱都难解决。 如果玉米面能推广出去，种植起来简单，产量又高，受气候的影响又比水稻小，想来能解决大多数百姓的温饱问题。 赵玉珍点头，“那咱们放在哪里卖呢？小食铺外面摆个小桌子尚可，蒸笼和那么多面是堆不下的，新铺子那边好不好卖？” “新铺子可以。”知夏说，“咱们新铺子前面那么长一条廊，用来卖玉米面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候垒一个临时的小灶热窝头，后面的院子里还有几个空杂物房，就算没卖完，后院也能堆的下，再说码头现在人已经多起来了，传播会更快。” 赵玉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行，那就按你说的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她倒是想去帮帮忙，有个还在喝奶的孩子拖着，实在不方便，再说家里事也不少，之前新铺子没开业，林寄明在家能帮不少忙，如今他去了镇上，兔子鸡鸭这些越养越多，梁氏一个人也吃不消。 她要不搭把手，梁氏累的够呛。 她哪怕搭把手，都没闲着的时候。 上午拌鸡鸭鹅的饲料，给兔子准备大把的口粮，还得割草拌糠和豆渣煮了喂猪，一天喂三顿，根本没得闲，还得去捡鸡蛋鸭蛋鹅蛋，顺带留意那些抱蛋的鸡。 自从家里打算卖炸鸡，去年养到今年的四五十只母鸡，但凡能抱窝的，没一只落下。 个别甚至已经在抱第三窝了。 每一窝赵玉珍都会让梁氏放二十个蛋，除去孵化不成功的，以及养着养着中途夭折的，饲养得当的情况下，平摊下来一窝能救下十到十二只。 生存率算是挺高的了。 第316章 恩情 最近开始卖炸鸡，起初一天三只，最近增加到一天五只，知夏目前没有再加的打算，想等到明年码头人多了，再慢慢增长到二十只去。 目前这些人，消耗不掉那么多鸡不说，家里的鸡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今年还剩下四个月，哪怕一天五只，混完今年也还需要六百只鸡。 赵玉珍看向林寄明。 “我想在村里招个长工帮梁大姐管后山脚下那些牲畜，你觉得隔壁刘氏行吗？” 林寄明想了想。 “刘氏家里没人帮衬，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守财又要忙着外边的事，我觉得找她不如找桂婶，养鸡养鸭，桂婶还是更擅长一些。” 桂婶家里至少还有个儿媳妇看着家里，她可以心无旁骛的在外面干活。 赵玉珍一想，桂婶虽然当了几年阿奶，其实年纪还不到四十五，干活不比梁氏差劲。 “桂婶愿意做长工吗？” 长工不比短工。 短工干几天，不想干了可以歇歇。 长工至少是要干满一年的。 “问问不就知道了？”林寄明一边剥苞谷一边说，“我之前还听说陈全有家的媳妇娘家是养鸡鸭的，还会从山里找草药给鸡鸭治瘟病，咱们家既然养了那么多鸡，有些东西也可以学起来，以防万一。” 赵玉珍眼神一亮。 “将她一并请来家里帮忙不是更好吗？哪怕短工也行，请来干一段时间，咱多出点钱都行，让她将治瘟病的手艺教给梁大姐和桂婶。” 林寄明停下手中的动作，犹豫了小片刻。 “等会吃了饭，我去问问。” 赵玉珍突然从原主的记忆里回想起来一件事。 “我记得你入伍之前，跟陈全有有些过节，如果觉得勉强就算了，附近懂这些的也不只陈全有媳妇一个，我们之前在镇上摆摊做卖菜的时候，也认识一个家里养鸡鸭的大婶，到时候找她问也是一样的。” 赵玉珍说的，是之前在镇上卖笋的时候，摆在他们旁边卖鸭蛋的崔氏。 当时拖着几个孩子，有时候去的迟了，她还会帮自家占位置。 也是个好心人。 林寄明摇头说，“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是特别大的过节，我都不计较了，他要是还计较，将来做什么都不必考虑他这个人了。” 赵玉珍点头。 “那你去问问，要是不行就算了。” 知夏有些好奇。 “娘，爹和全有叔到底是啥过节？” “村里不就那点事。”赵玉珍说，“你爹入伍前，在外边朋友多，有时候会承包一些活，喊村里人一起去干，想着让大家都赚点钱，有次接了镇上的活，陈全有也去了。” “当时工钱都不高，一个月大概是三百五十文，你爹在村里喊了十二人，那时候干活不包饭，但干体力活也不能不吃，你爹为了让大家伙都省点钱，就提议每人拿三十文用来买粮食在工地上应付中午的口粮。” “十二个人，一人三十文也才三百六十文，都是干体力活的汉子，吃的也不少，才二十天就将一个月的粮食吃完了，陈全有觉得你爹在中间占了便宜，就跟一起干活的人在背后说你爹坏话，导致好几人后面干活都不上心，后来这事传到你爹耳朵里，将陈全有说了一顿。” “陈全有一气之下就没跟你爹干了，这件事之后，他跟你爹就彻底闹掰了，在村里看到你爹连招呼都不打。” 知夏撅着嘴。 “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爹给他们介绍活，他们连那三百二十文都赚不到呢，再说三十文吃二十天，平摊下来一天才一文五，他还想怎样？镇上一文五能吃到啥呀？” 赵玉珍：“咱们心里清楚，人家可不这么想，总以为你爹收了他们钱就是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后面你爹就再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林寄明望着母女俩。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也知道陈全有有些小心眼，但总的来说心不坏，五福小时候被恶犬追，要不是他拿棍子将狗打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他虽救过五福的命，却也从未拿这事来跟我讨过恩情，他不提，我还是得记着的。” 知夏了然，难怪老爹明知人家小心眼还要给他们好处，原来是为了还恩情，但又不能明着给。 那就说的通了。 原本到了嘴边想要劝他的话，被咽下了肚子。 恩情嘛，该还还得还的。 …… 吃完饭，林寄明就去了陈全有家里。 还没走到陈全有家门口，陈全有就发现了他，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和林寄明有过节，所以并不觉得他是来找自己的，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想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直到林寄明来到陈全有家门口。 陈全有眉头一拧，满脸疑惑。 “你来我家做什么？” 林寄明也没跟他客气。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嫂子的。”说完，立马朝着屋里喊，“嫂子在家吗？” 陈全有一双眼瞪的老大，本想骂人来着，还不等他说话，他媳妇孙氏听见动静，忙拿着正在洗的碗从厨房出来。 “寄明找我什么事？” 孙氏满脸热情，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不忘狠狠往陈全有的方向瞪上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 林寄明忽略陈全有，直接望着孙氏说，“我们家今年养了不少鸡鸭，玉珍担心鸡鸭养不好害病，我记得嫂子挺擅长的，不知嫂子愿不愿意去我家帮帮忙？” “她不……” 陈全有话还没说完，孙氏上前踩了他一脚，转而笑望着林寄明。 “愿意，当然愿意。”转而往自家男人的方向看了眼，带着歉意跟林寄明说，“寄明，咱一个村里这么多年，你应该也了解，我们当家的这人心眼是小了点，说到底人没坏心，当年的事，确实是他的错，我代他向你道个歉，你大人大量，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林寄明摆手说。 “好多年前的事，我早忘了，要不今天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嫂子帮忙。” 孙氏满脸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转而又问他，“你刚才说的养鸡养鸭，什么时候开始上工，工钱多少？” 第317章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林寄明神情顿了顿。 “是这样，我不确定嫂子愿不愿意帮忙，这件事就没跟玉珍商量，等会回去我跟玉珍商量好，嫂子明天得空直接去家里问她如何？” 这种事，还是让媳妇儿跟她沟通比较好。 毕竟他在家的日子没媳妇儿长。 孙氏一听，忙点头。 “行，那我明天吃了早饭就上你家去。” “哎。”林寄明望着她，“就这件事，既然已经跟嫂子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孙氏将他送到院门口。 “你慢走啊。” 陈全有见媳妇儿对林寄明无比热情，心里不由犯了醋意，他夸张的学着孙氏的样子。 “你慢走啊。”陈全有哼了一声，“瞧你态度殷勤的，就跟见了亲爹似的。” 孙氏回头睨了他一眼。 “又小心眼了吧？” 她往林寄明离开的方向望了眼。 “你也别总想着当年那件事，依照那个时候的粮价，三百六十文也只能买六十斤糙米，十二个男人吃呢，原本干的就是体力活，胃口大了点，米粥熬的稠了点，二十日吃完不是很正常？” “就算全剩下，顶天了也不过三百六十文，你们所有人的活都是人家介绍的，咋的？还不能让人捞点油水？再说，寄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村里看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吗？” “别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在背后议论上了，你闹的大家都不能安心办事，寄明能不说你？” 陈全有哼哼两声。 “那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挑起这件事的人是你啊，说你两句咋了？”孙氏拿着还没洗干净的碗往厨房走，“他都不在意了，也不知道你还在计较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的过节也该淡了，别的不说，你看咱们同族那几家，跟他们交好的，哪一家不是越来越好？” 陈全有心里虽还是觉得别扭，却没再反驳孙氏的话，他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家里的骡车前脚刚走，孙氏就来找赵玉珍了。 “弟妹，昨儿个寄明去家里跟我说你们家养鸡鸭缺人，叫我来找你问问情况。” 赵玉珍笑望着她，“我们家养鸡鸭确实缺人，不过除了鸡鸭，还有鹅、兔子、猪和羊，不知嫂子家里事多不多？是想做全日还是半日？” 她还想留种猪，等到明年，鸡鸭和猪越来越多，肯定是要这么多人干活的。 再说家里如今多了个孩子，等孩子断了奶，梁氏还得顺便给她看看孩子，家里扫洒地里种菜的，都是活。 孙氏不了解。 “半日全日都是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工钱多少？” “半日是上午卯时末到午时正，两个半时辰，工钱是三百文，全日是卯时末到申时末，工钱五百文。” 她需要的是人家的养殖技术，工钱肯定是要比桂婶的三百文一个月开的高的。 孙氏有些惊讶赵玉珍会给她开这样高的工钱，男人们干一天体力活也就这价呢。 “还是全日吧，多两百文呢。” 见她直爽，赵玉珍也笑了。 “行，嫂子今日打算上工吗？” 孙氏忙点头。 “可以上工，这不早早的就来了么。” 赵玉珍望着她，“那就先做一个月，要是嫂子能吃得消，想继续咱们就签长工，要是不想继续，我就将这个月的钱结给嫂子，等嫂子休息好了有空还可以再来。” 孙氏满脸堆笑。 “这点活，我指定能吃得消。” 两人正说着话，隔壁的桂婶也来了家里。 赵玉珍跟她打了声招呼后，望向梁氏，“大姐，你领着嫂子和桂婶去后山，告诉她们东西都在哪儿，每天需要做的和注意的事都跟她们讲一讲。” “是。” 梁氏应了声，便领着孙氏和桂婶往后山去了。 …… 知夏随着家里骡车到镇上的第一件事，便是叫赵林往方家跑了一趟，通知方子凌来码头谈论租地的事。 她一个姑娘家去人家家里见外男毕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方家有什么呢。 她倒是不在乎，可要是被人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家里大大小小这么多口，到时候恐怕都得受她影响。 到了新铺子，大家伙便忙碌起来，知夏也没闲着，将铺子里的账目核对一遍，便拿着纸和笔去了铺子外边的那处檐廊。 为了方便来往的客人休息，也为了美观好看，之前画图样子的时候，特意将这里设计的比寻常檐廊宽了少许。 她突然觉得，可以在檐廊一头，避开新铺子窗子的地方，往外延伸两尺，砌上一个小灶摆蒸锅，占地不多，不会影响整体，也不会妨碍路上的行人。 再贴墙打上一个货架，将布袋装着的玉米面摆上去。 蒸好的玉米馒头，除了试吃，还可以售卖，到时候做的略大一些，卖一文一个，码头这边目前还没有卖包子馒头的小摊位，想来应该能卖的不错，单价虽然不太高，但食材是自家的，利润尚可，哪怕一天只能卖两百个，除去白面和玉米面的成本，至少也能赚个对半了。 一天一百文，算下来一个月也有三两银子的纯利，可以长期做着。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更何况，三两银子的纯利，比布艺铺子赚的还多呢。 将图样子画好之后，知夏交给了林寄明。 动工这种事，自从爹回来之后，都是爹在找人弄，这件事当然也是交给他了。 …… 方子凌辰时过才来，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饭的饭点，铺子里人也不多了，知夏让五福看着柜台，便领着方子凌往楼上的包房走。 “方公子请随我来。” 方子凌点头，随着知夏来到包房坐好，见知夏在自己对面落座，并气定神闲的提起面前的茶壶给他倒茶，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今天还是林姑娘跟我谈？” 并非他瞧不起人。 而是有些惊讶，毕竟知夏才十二三岁。 哪怕是富贵人家，十三不到的姑娘也不一定能做得了这么大的主，更何况还是近两年才有点起色的林家。 第318章 这小子 知夏抬眼看向他，一脸的云淡风轻。 “我爹担心他出面会吓着方公子，就没一起来，怎么？方公子是想跟我爹谈生意？” 其实哪里是怕吓着他啊，爹要是知道自己能吓到方子凌，说什么也会来露个面，还担心自己吓不死他呢。 主要就是他嘴笨，根本不知道这桩买卖该怎么谈，就让女儿来负责了。 此话一出，方子凌当即联想到林寄明当初在方府大开杀戒的一幕。 忙摆手说，“倒也不必，林姑娘跟我谈就很好，我刚才也只是担心林姑娘拿不了主意。” 知夏眉眼弯弯。 “方公子放心，租地这件事，我已经跟爹娘商量好，如果不能拿主意，今天来跟方公子谈的就不是我了。” 方子凌讪笑。 “那就好。”转而问她，“不知林姑娘这两天跟伯父伯母商量出来了一个什么样的结论？是按照我之前说的条件租还是？” 既然说让他来谈租地的事，肯定是不打算买的。 知夏望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爹娘说五两银子一个月的店租已经不低了，新街那边目前也就这水准，码头这边才刚有点起色，再过个一年半载的，等这边吃喝玩乐的设施全部建好，生意应该不比新街差，所以收五两银子的地租，也不算占了方公子便宜。” “我们最后达成一致，这块地租给方公子三年，租金五两，压一年付三年，总共是二百四十两，三年后，方公子如果还想继续租，到时候我们会根据码头这边的情况调整租金，如果不租了，六十两的押金会悉数退还，另外，作为感谢方公子的信任，前期还会给方公子免租三个月，作为修铺子的补偿。” 方子凌略有些诧异。 原本还以为林家父母会坐地起价呢。 没想到不仅没漫天要价，还拒绝了他给的一些好处。 “我那块地，林姑娘不要了？” 知夏摇头拒绝，“我爹娘说不该占的便宜一个子儿都不能占，再说我现在没本钱也没那么多精力开成衣铺子，后期若是想开，租铺子也好买铺子也罢，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望着面前不卑不亢的少女，方子凌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他将手中茶杯放下。 “行，这块地我租了。” 知夏弯起眉眼，“方公子爽快。” 她将一早就拟好的合约往方子凌的方向递去。 “这是我今天早上在柜台抽空写好的，方公子看看还有没有纰漏，咱们将漏掉的补上之后，各自签字画押，下午方公子就可以找人动工了。” 方子凌接过她递来的合约，粗略看了眼后，有些诧异的往知夏的方向望去。 “林姑娘自己写的？” “是。”知夏并未在意他的神情，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手中的合约上，“字写的一般，方公子将就着看吧。” 方子凌一边看一边说，“林姑娘这手字已经很好了，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字比姑娘写的好的都见不着两个呢。” 知夏的字迹娟秀整洁，看着相当养眼。 方子凌将她拟好的合约看完之后，这才抬眼望向她。 “合约没问题。” 知夏一听，忙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和印泥推过去。 “既然没问题，方公子签字画押吧，我们那块地早就圈好了位置，等会交了租金和押金，我陪方公子去那边看看。”转而又说，“或者，也可以先去看了再回来签字。” 方子凌一笑，爽快的拿起了搭在笔架上的那支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先签了再去看吧，省得林姑娘来回跑，林姑娘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说着，在签好名字的地方印了个大红色的手指印。 合约一式两份，知夏一份，方子凌自己保存了一份。 给知夏支付了两百四十两银子的定金，知夏便领着方子凌去了他租下的那块地。 “喏。”知夏指着周围的标记说，“这边圈起来的地都是我们的，比我们那个新铺子大多了。” 方子凌一边听她说，一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余光却总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秋天的阳光，在少女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好看的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碰巧陈不凡从这边路过。 本想继续往前走的，望见这一幕，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 林家买下的那块地的位置，少女正在跟全神贯注望着她的少年说着什么，两人不远处，方子凌的随从望着他们的方向，笑的一脸暧昧。 要是被有心人看去，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这丫头也是心大，竟半点没看明白身旁男人的眼神。 陈不凡有些烦闷的抓了抓脑袋，本不想管闲事的，犹豫再三，还是在路边折了根狗尾巴草，一边晃着一边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这地儿卖了还是租了？” 循着声音出来的方向看去，方子凌朝着他抱了抱拳。 “陈兄来了。”他指着这块地，“我刚跟林姑娘将这块地租下，往后在这边做买卖，还请陈兄多多关照。” 他调查过陈不凡的底细。 虽是庄户出身，不得家中父母宠爱，但他跟县衙那边扯上了一些关系，还能揽下码头这边的活，便不能将他当成普通的小混混对待。 陈不凡点了点头，脸上放荡不羁的样子，跟往常如出一辙。 “好说。” 知夏也笑望着他。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码头了？”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停下了晃动狗尾巴草的动作。 “路过。”转而问她，“你们家铺子不忙？跑这里来做什么？” 知夏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还没到饭点，这会铺子里人不多呢。”她往方子凌的方向望了眼，“再说方公子刚将这块地租下，我寻思领他来瞧瞧。” 陈不凡勾起一侧唇角。 “方家这小子，连码头划了多少个铺子都清清楚楚，距离码头近的这些地，他闭着眼睛都能踩出来，用得着你带他瞧？” 知夏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陈不凡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咋回事。 方子凌则有些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他比陈不凡也就小一岁，虽然觉得往后打交道的时候多，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最好。 可他居然称自己为“这小子”？ 第319章 林家那丫头，是我罩着的 “陈兄这话说的，我对这里是熟，却也没到你口中那般地步，再说这块地是林姑娘租给我的，不知她带我来瞧瞧有何不妥？还是陈兄对我有什么意见？” 明眼人都能听出方子凌语气中的不爽。 “陈兄若对我有意见可以明说，莫要在这里为难林姑娘。” 陈不凡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冷了下来。 要不是这丫头在场，依着他的脾气，别说方子凌，哪怕是他爹方德海来了，他也不屑多看上一眼。 还对他有意见。 他配么？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知夏一脸尴尬的笑着上前打圆场。 “别这样，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陈不凡没说其他，只平静的望着她。 “你先回去。” 小姑娘家家的，在外边闯荡的日子不多，心思单纯，看不透那些人的龌龊心思也能理解，但方子凌出身员外府，不可能不知道他刚才不加掩饰的眼神，被外人瞧见，对一个姑娘家意味着什么。 “我……” 知夏本想问他为什么，但第一次看他这么严肃的跟她说话，着实有些吓人，便下意识往方子凌的方向看了眼。 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 方子凌见知夏离开，再也不加掩饰。 “林姑娘毕竟不是陈兄的亲妹妹。”他一指林记食铺的方向，“林姑娘的兄长和父亲就在不远处，他们都没说什么，陈兄管的是否太宽了？” 陈不凡气定神闲的找了棵枯树桩靠上去，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方公子看上那丫头了？” 方子凌眉头一挑。 “与陈兄何干？” 陈不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露鄙夷，“多大年纪的人了，惦记不到豆蔻之龄的小姑娘，方公子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方子凌望着他的神情，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我……”他稳住心神，“这有什么好怕的？林姑娘聪慧过人，性情坦率，我不过是欣赏她的为人罢了，何惧人笑话？” 陈不凡侧头望着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家曾在方公子幼年的时候，给你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到如今两家都还有联系，且私交不错，不出意外，岳小姐将来会是方家主母，不知岳府得知方公子今日所为，会作何感想？” 方子凌眉头一挑，“既无婚书，又无信物，长辈在幼年时期一句话的事，怎能作数？” 陈不凡勾唇望着他。 “真做不得数吗？那方公子上个月在县城忙着做什么？” 方子凌一听，眉头拧了起来。 “你调查我？” 陈不凡抬手，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调查不至于，县城就那么大，一点点小事就能传的满城风雨，方公子或许不满意岳家小姐，但岳家对你可是满意的很。” 方子凌这个人，为人是不怎么样，做买卖还是有些天赋的，再加上方德海在县城和省城都有些关系，岳家乃县城商户，之前强过方家，近些年也有走下坡路的趋势，对于蒸蒸日上的方家，自然是势在必得的。 再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岳家虽在走下坡路，根基到底还是在。 商场瞬息万变，可能把握准了时机，立马就能翻身，除非大局已定，不然方德海不可能放弃岳家这个香饽饽。 方子凌垂眸。 “不过家族所迫罢了。” 陈不凡望着他。 “和岳家如何是你的事，于情于理我都管不着。”他往林记食铺的方向看了眼，“但林家那丫头，是我罩着的，方公子若对她耍手段，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朝着方子凌的方向深深地望了眼以示警告，转身往码头的方向走去。 方子凌望着陈不凡的背影，虚眯着眼，双拳紧握。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他一个员外府的公子，居然被一个小混混威胁，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方子凌的随从满脸不服气的上前。 “公子，他竟敢威胁您。” “闭嘴！”方子凌咬着牙说，“今天的事，不许传出去。” 随从虽然不解，但对于主子的命令，还是服从的。 “是。” …… 知夏回到铺子之后，站在二层的包间中眺望着这边的情况，原本还以为两个人会打起来呢，直到看到最后，谁也没动手，这才松了口气。 正要下楼，就听到楼下传来五福的声音。 “妹妹，腊梅嫂子的妹妹找你。” 知夏听见动静，快步下了楼。 看到何玉梅的时候，她面上带着疑惑，“玉梅姐姐怎么来了？可是方掌柜让你来找我的？” “什么都瞒不过妹妹。”何玉梅笑着上前，“正是方掌柜呢，小兰说她没给人定制过衣服，担心自己讲不清楚，就让我来了，这不，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知夏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往后院走。 “玉梅姐姐随我去后院说。” 后院有一副藤条桌椅，是知夏买来放在后院，让后院的人闲着的时候歇趟的。 何玉梅跟知夏坐下之后，便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来。 “这是方掌柜需要定做的衣裳尺寸，还交代了客人的一些要求，他说这些地方需要注意……” 何玉梅说的仔细，知夏听的认真，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担心自己记不住，还会拿笔在旁边做上记好。 临近午时，铺子里人比方才知夏出门的时候多了一些。 五福去后院传菜的时候，还给知夏和何玉梅各倒了一杯酸梅汤。 他并没有打扰两人，将酸梅汤放在桌上就忙自己的去了。 何玉梅跟知夏交代完，下意识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上一口，发现是酸酸甜甜的酸梅汤，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知夏，你们铺子里的酸梅汤真好喝。” 知夏见她喜欢，满脸得意，“那是，我特意花钱买的配方呢，要是不好喝，我买它干啥？” 何玉梅一直都挺喜欢知夏的性子，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从不藏着掖着。 “瞧瞧瞧，才夸一句呢，你尾巴就翘上天了，再夸两句，你岂不是都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第320章 你关心的居然是馒头而不是我 知夏开心的笑着。 “新铺子里的东西玉梅姐姐好多都还没尝过吧？你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叫二毛叔给你们准备一些带去当中饭。” 见知夏说完就往厨房走，何玉梅笑望着她的背影。 “岂不是要让你们破费了？” 知夏摆摆手。 “玉梅姐姐跟我客气啥？我乐意。” 她让牛二毛准备了半只炸鸡，两份加了鸡蛋的炒米面，还用竹筒给她们灌了酸梅汤，让何玉梅带去布艺铺子里跟赵小兰一起吃。 吃完之后将碗送到小食铺就行了，反正那边距离不远，也不会耽误事。 …… 傍晚回到家，知夏将方子陵的地租交给了赵玉珍。 “娘，这是二百四十两的租金和我跟方子陵签下的合约，都交给你了。”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这么顺利就租出去了？” “嗐。”知夏说，“人家又不缺钱，再说他本来就心心念念想要这块地，我们松了口，为免中途又变卦，他还不得抓紧拿下？这二百多两对于咱们来说是全部身家，对人家来说，那就是九牛一毛，根本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算是目前为止，母女俩穿越之后，最大的一笔收益了。 赵玉珍握着手中的银票，在心里一合计，除去最近收苞谷花掉的六十两银子，现如今手里头终于是攒下近四百两银子了。 花钱容易赚钱难。 折腾了快两年，能存下四百两，简直太不容易了。 “新铺子前面的灶台修好了吗？” 知夏点头，“爹今天就近喊了两个工匠，已经赶出来了，前面屋檐加长，底下砌灶，今天白天就已经弄好了。” 赵玉珍将银票和合约收好。 “你大舅二舅今天让人将赵家庄那边收的苞谷一起送过来了，总共有两万斤，加村里四万多斤和咱们自家两万多斤，共计八万多斤。后院堆不下，我就让他们在后山的院子里空了间屋子堆苞谷，余下的让垫了木板堆屋檐下了，还得早些卖起来才行，不然一下雨怕生霉。” 知夏望着她。 “今天开始磨面了吗？” 赵玉珍点头，“两个舅舅帮忙磨了一下午，石磨磨的慢，一下午也就出了两百多斤面，我跟梁大姐掺白面做了不少馒头，还让她炒了一份肉沫酸豆角，一碗鸡蛋汤，今晚上简单吃点。” “不简单了，别人家想吃都吃不上呢。”知夏嘴馋，笑着就往厨房走，“大娘，馒头熟了吗？” 梁氏一边忙，一边在厨房呵呵笑着。 “已经蒸上第二锅了，小姐要吃，可得先洗手。” 知夏应了声，就往水缸边去了。 赵玉珍望着她。 “你大舅二舅今天忙完饭都没吃就回赵家庄去了，你三舅母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后山的院子里，我原本是想等馒头熟了让五福送一些去的，你先将第一锅装一半拿去后山瞧瞧，要是还没走，就让她一并带回去。” 俩哥哥最近两头忙，一刻不得闲。 “行。” 知夏洗把手进了厨房，灶台的竹盘上，堆满了金黄饱满的玉米馒头，看着极为诱人。 她拿了一个在手中，馒头松松软软，热气腾腾，烫的知夏一边吹，一边塞嘴里咬了一大口。 “嗯！”她鼓着腮帮子夸赞，“这馒头蒸的真好，松软不费牙，阿公阿婆肯定喜欢。” 梁氏笑着拿了个小篮子，在底下垫上一块干净棉布，开始将馒头往里装。 “老人家牙口不好，吃点发面确实不错。” 知夏在脑海里回忆着，“也不记得之前是听谁讲的，说多吃发面对脾胃好，老人孩子确实可以多吃吃。” 话音刚落，梁氏已经将馒头装好，并在上面盖上了一块布。 “小姐，馒头装好了。” 知夏提过篮子，拔腿就往后院跑。 “我先去找三舅母了。” 见女儿像一阵风，赵玉珍忙提醒，“你慢些，她回去就回去了，到时候让五福跑一趟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你要摔地上，馒头就全脏了。” 知夏差点被嘴里的馒头噎到，她有些受伤。 “娘，我摔跤你关心的居然是馒头而不是我？” 赵玉珍忍着笑。 “粮食多珍贵啊。” 紧接着，便听到知夏越来越远的假哭声。 正在院子里剥苞谷的五福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父子二人笑的一脸无奈。 “今天磨的面明天全带镇上去吧？”林寄明望着赵玉珍问。 赵玉珍点头，“磨好了就带去呗，能卖多少算多少，家里实在堆不下了，正好铺子里还有杂物房可以堆粮食。” 林寄明想了想，“到时候堆的多了，铺子里还得留个人守夜才行。” 五福在一旁自告奋勇。 “我反正没事，到时候我来守夜吧。” 赵玉珍没反对，儿子十五了，守夜这种事还是没问题的，再说家里几个孩子跟着他们爹练了一两年功夫，自保的手段多少有一些。 “到时再说，实在没人，就将金宝带过去陪着你。” …… 知夏来到后山的院子里，邱氏正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要是往常，这个时间她已经走了有一会了，今天是因为有套衣裳即将完工，留下来跟彩云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耗费了一些时间。 “三舅母，你没走真是太好了。” 邱氏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吗？” 知夏将手中的篮子往她的方向递去。 “我们家今天蒸了不少玉米馒头，娘叫我拿一些给你带去赵家庄，阿婆牙口不好，吃这个正合适呢。” 邱氏有些不好意思的从知夏手中接过篮子。 “苞谷我们也留了一些，到时候要吃，自个儿磨面做就成了。” 知夏一笑，“这不舅母家里还没磨面嘛，到时候想做馒头来，可以从我们家匀一些酵子去，都是我娘用酒糟和白面发好之后晒干碾碎保存到罐子里的，每次用就取一些，特别方便。” 邱氏有些惊讶。 “你娘还会做这个呢？” “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三舅母要是想学，到时候可以问问我娘，不算太难。”知夏抬眼往屋里望去，“最近衣裳做的可还顺利？” 第321章 全部送到县城 “有了之前几套的经验，这次速度要快不少。”彩云指着墙上挂着的三套衣服说，“之前四套衣服用了两个月，这次四十日应该能赶出来。” 不过这也是极限了。 丝绸材质的衣裳，针对的是大户人家的年轻夫人和小姐，用料裁剪绣花和做工都特别讲究，不然也卖不了那么高的价钱。 知夏望着她。 “速度慢一些没关系，一定要把握好质量，尤其细节要注意。”她从袖口拿出了何玉梅今天交给她的那张纸条，“接下来这段时间，三舅母和彩云都将手头上的事情放一放，镇上方记成衣的掌柜今天送了份尺寸到布艺铺子，我先跟你们说一说客人的要求。” 见知夏有事情交代，邱氏放下篮子，来到她身旁，和彩云一起耐心听她将要交代的事情说完。 彩云听后，望向知夏。 “小姐，方记成衣那边有要求工期吗？” 知夏看向两人，“依着你们俩如今的速度，这件衣服应该十日左右能完工，不过我之前跟方掌柜说了，如果有人定制，全部都以半个月为期限，时间上应当是充足的，你们慢慢做，不着急。” 两人点头。 “好。” 知夏看向邱氏。 “三舅母先回去吧，入秋之后天黑的早，再耽搁一会天都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邱氏应了一声，提着篮子离开了。 从后山脚下的院子出来，知夏又往桑山去了一趟，查看入秋之后，领着山上工人培育的桑树苗。 跟年初时候一样的培育方式，都是扦插，她也不知道秋天的存活率到底比春天低多少，哪怕能保下来五成，加上今年种下长大了的，都够明年蚕宝宝的口粮了。 何腊梅出月子之后，就一直在帮着知夏看管桑山和蚕场，最近又出了一批蚕丝，山上种植的桑树数量有限，蚕也是严格控制了数量的，今年的最后一批蚕丝，织出了十五匹布。 知夏来到桑山的时候已经不早，何腊梅忙完这边的事就回去了，不过每天会有两个守夜的人在这边看着。 守夜的人似是没料到知夏会来，正坐在蚕场的院门口说话呢，陡然望见不远处走来的身影，连忙站起身来。 “知夏来了。” 知夏笑着走向扦插桑树苗的沙地，“两位叔忙自己的，我来看看树苗。” 两人见她只是来看树苗，松了口气，随着她往培育树苗的沙地走去。 “这些树苗我们每天早晚都有浇水，之前日头稍大一些还会遮阴，长没长根不知道，不过大多叶子都还是翠绿的，有些还抽了枝。” 知夏来到沙地一看，确实如他所说。 部分扦插的苗，枝丫长长了一些，叶片也多了一些，想来应该是已经生出根系了。 “金富叔，六斤叔，你们明天去后山弄点猪粪肥来，浇水之前在沙地上薄薄的撒一层，给树苗提供些养分。” 陈金富和沈六斤忙点头。 “行，我们记着了。” 知夏将沙地上一根叶片掉没了的树苗拔起，见底下没长根，抬手往一旁扔去。 “记得别撒多了，薄薄一层就行，多了恐怕会烧苗。” 两人再次点头。 “这些树苗要趁天冷下来之前移栽吗？” “暂时不用。”知夏说，“树苗太小，抗寒能力差一些，种在一起冬天养护更方便，等明年开春了再移栽，存活率应该能高一些。” 似是想到什么。 “对了。”她直起腰看向两人，“我家后山的小院里有石灰，到时候你们找我舅舅要一些，调成石灰浆将山里的桑树树干抹一遍，以免冬天天气太寒，将树冻死了。” 除此之外，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防虫害。 这两年种树养花，她也慢慢积累了一些经验，等到明年春天，后山的果树大了，她还打算试试嫁接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试还得试的，这里现有的果树，结的果子她也尝了不少，没几个是能入口的，不是太酸，就是涩口，要么干巴巴硬邦邦的。 如果运气好培育出了口感好的果子，将来自家有得吃不说，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 知夏在桑山交代了一番，便领着彩云回到了老宅。 刚进院子，就受到了赵玉珍的白眼。 “都说了快吃饭了，还跑这么久才回，这是顺便将你三舅母送回赵家庄往返了一趟？” 知夏自知理亏。 “哪能啊？这不惦记桑山那边的树苗，就往那边跑了一趟么。” 虽然埋怨女儿没跟家里说一声回来的这么迟，却也知道她是在干正事，桑山那边前期沉默成本虽然高，后期回报还是不差的。 “赶紧洗把手和彩云吃饭去，都要凉了。” “好嘞。” 知夏洗了把手，来到桌边拿起一个玉米馒头从中间撕开，将酸豆角肉沫塞进去，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喝着鸡蛋汤，别提多满足了。 林家没有立太多规矩，下人吃饭都是跟主人家一桌的。 彩云在旁边小口小口吃着馒头。 “小姐，最近完工的那三套衣服，您打算送去哪里卖？” 知夏不假思索。 “县城那边卖价能稍高一些，全部送县城去吧，马上就十月了，等去的时候，将你之前做的兔毛领披风也拿两件去，再放两件到方记成衣。” 之前还没开始做衣服卖的时候，彩云除了做袋子，还抽空做了六件披风，一双护膝和一顶能护住双耳的帽子，都是兔毛内衬的，冬天穿戴起来暖和。 披风知夏自己留了一件，给赵玉珍也留了一件，护膝和帽子，则是打算天冷了送到赵家庄给阿公阿婆的。 冬日清闲，阿公没事就喜欢在村里走动唠嗑，去年过年看到时，耳朵上的冻疮又红又肿，还干到开裂。 今年冬天有了帽子，出门就不怕被寒风冻了。 至于阿婆，天一冷，她就总是犯膝盖疼的毛病，这在赵家也不是啥秘密，就是不知道这个兔毛护膝是不是能发挥一些作用。 彩云点头。 “行，等会吃完饭，奴婢将所有衣服再检查一遍给小姐拿过来。” …… 第322章 林家新屋乱成一团 杏花村，眼看着林家将所有人家的苞谷全部按一文一斤的价钱回收，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那些通过苞谷赚到银子的人。 少则几百文，多则二三两，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一大笔收益。 愁的是那些眼睁睁看着村里人赚到银子，而他们自己则毫无收益的人。 当初里正在村里通知的时候，他们没早些下手，甚至还犹豫着不敢相信，谁知苞谷的产量竟真的有这么高，林家大房还真如里正所说，全部收回了家中。 也不知道他们收这么多苞谷是要做什么？ 就是喂鸡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程氏当然也是听隔壁老姐妹说了老宅那边的事，自从被林春杏捅了那一下，这都好几个月了，总觉得身体提不上来劲儿。 她望着林水生，说话都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之前里正通知种苞谷的时候，跟邱氏在一旁唠嗑没抢到种，后来想找你哥嫂匀一些，那两个没良心的又不肯给，再加上你那段时间天天忙着镇上铺子里的事，我就没让你从镇上买种回来种。” 她无比后悔。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让你买点种子回来种上，多少赚一些，你们负担也能轻一些。” 林水生这才知道，原来种苞谷一事，里正在村里通知过，难怪今年看到村里不少人都跟大房一样种上了苞谷。 他之前还好奇呢，只不过这一年来，大多时候在镇上，也没工夫去问。 “既然里正提过，娘当初怎么不早些同我讲？你要是讲了，兴许我也能买些种子种上，我听说苞谷产量不少，今年亩产都是八百到千斤呢。” 程氏也有些惊讶，毕竟水稻亩产普遍只两三百多斤，能到四百斤，都算是极高的产量了。 “苞谷产量真有这么高？” “可不是？”林水生说，“要不人家怎么两三亩地的苞谷能卖二三两银子呢？” 程氏虽后悔，却也无奈。 “这我咋能想到啊？” 李氏在一旁阴阳怪气，“娘自己想不到，跟我们提一嘴就这么难？” 程氏有些生气的望着她。 “李氏，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怪我没提了？我又没种过苞谷，当时全凭里正一张嘴，咋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许是情绪起伏太大，话说的又急，一时间竟有些上不来气，剧烈咳嗽起来。 林水生忙上前帮她顺气。 李氏并未因为程氏咳嗽就选择息事宁人。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杏儿出嫁，娘给了她二两银子的嫁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村里就没见谁家还会给出嫁女嫁妆的，给嫁妆的时候怎么不说想不到？这要是别人出面也罢，可这是里正出的面，这么大的事，好歹跟我们说一声啊，偏你不声不响。” “二两银子，都能够得上村里卖两亩地的苞谷了，结果嫁妆给了，娘又得到了什么？杏儿那刀子倒是捅的半点不含糊。” 明明手里有银子，宁愿给嫁出去的林春杏也不给他们当儿子儿媳的。 不知道这死老太婆心里怎么想的。 相当于将林春杏八两银子卖到别人家做妾，还偷偷给人还了二两去。 现在好了，被最疼爱的闺女捅了刀子，还得他们二房出钱出人养身体，要是一两个月养好也罢，现在都三四个月了，还要死不活的，喜凤和小满都大了，将来嫁出去，余下的不都是她的事？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来气。 这番话，无疑是在戳程氏的心窝子，肺管子。 程氏只觉得气血上涌，咳的更厉害了，最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整个人瘫软下去。 林水生心里一急，赶忙去抚。 “娘，娘，你怎么了？” “喜凤，赶紧去喊大夫！” “李氏，看你干的好事，还跟瘟神一样愣着干什么？来帮忙啊！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 李氏嘴上也不饶人。 “怪我做什么？我还说错了？二两银子呢，够咱们起早摸黑往镇上跑小半年了，她说给就给了，可有想过我们二房？还口口声声说光宗是你们林家的希望，那她就不该拖累咱家……” 见李氏越发泼辣，林水生也气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 李氏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你娘打我？我跟你拼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林家新屋乱成一团。 林耀祖年纪还小，没见过这种场面，吓的缩在墙角哇哇大哭。 坐在桌旁看书的林光宗冷眼看着这一幕，第一次对家人生出了厌烦的心思。 在他看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大房。 虽然这次大房没有直接出面，可不愿意给阿奶苞谷种子的是他们，在村里收苞谷的还是他们。 …… 新屋再乱，老宅这边的日子，仍旧有条不紊的过着。 次日早晨，一家人去镇上的时候，将两百斤苞谷面一并带了去，还将赵玉珍做的酵子也带了一小罐。 知夏下骡车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厨房拿了个干净的盆，苞谷面和白面各五斤，酵子用温水化开，倒入盆里搅拌均匀，将面团揉到表面光滑，担心放在盆里发酵空间不够大，又清理出来一口小缸用来给面团进行发酵。 揉面这种活，知夏毕竟干的少。 将这十斤面揉好，整个大鱼际又红又烫，胳膊也是酸的厉害。 牛二毛望着她小胳膊小腿儿的样。 “小东家，往后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得了。” 知夏望向他，弯起眉眼一笑。 “行，我今天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这么难，往后揉面的事就交给二毛叔了。” 牛二毛指着面盆的方向。 “这面要发多久？” 知夏想了想，“厨房里温度高，发到比现在的大小大一倍的时候，二毛叔记得叫我。” 牛二毛点头。 “行。” 面团比想象中发的快，半个多时辰就已经发了小半缸。 知夏将面团从缸里捞出来，揉搓排气之后揉成长条，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剂子，再跟牛二毛一起将剂子揉圆。 第323章 哥哥有他自己的方式 牛二毛毕竟是专业的厨子，揉馒头的速度比知夏都要快不少，两人合作，不用多长时间，七十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馒头就做好了，整整摆了五个蒸屉。 二次醒发之后开始上锅蒸。 辰时刚过，锅里的馒头蒸好了，苞谷特有的香气在厨房里飘散开来。 知夏揭开蒸笼上盖，迫不及待往蒸锅里看去，馒头蒸的又大又圆。 “呀！成功了。” 为免馒头全部端出去会变凉，她先端了上面两屉子往外走。 林寄明远远的望见女儿从厨房出来，忙上前接过她手中滚烫的蒸笼。 “喊我一声就行了，万一烫到可怎么办？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爱惜些自己。” 知夏面上带笑。 “我寻思自己能搬得动，就没喊爹。” 林寄明端着蒸屉大步往外走，“往后这种事记得喊爹来帮忙，爹不在就喊你大哥，咱们家还有这么多大男人在呢。” 听着老爹这番话，知夏感动的稀里糊涂，她小跑着跟在林寄明身后。 “以后知道啦，爹最好了。” 馒头被放在檐廊外新搭的灶台上，灶台才修好，现在还不方便开火，知夏便又让林寄明去厨房给她提了小半桶开水倒进锅里，让蒸笼中的馒头不至于冷的太快。 再将之前用布袋分装出来的苞谷面，十斤和二十斤的都有，摆上了身后的货架，还在灶台上也放了两包。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趁着这会码头还有几个人，知夏开始叫卖。 “馒头，香喷喷的玉米馒头，快来尝尝啊，一文一个，好吃实惠，一个顶饱。” 新街这边饭馆、酒肆、茶馆、客栈最近开了不少家。 布庄、首饰铺子、胭脂铺子也相继开起来了，东西卖的都不便宜，客人也并不多。 林家食铺开业在这条街算早的，东西也实惠，生意相对来说还算不错。 知夏的叫卖声一响起，铺子里几个围坐在桌旁说话的男人们便往外望去。 “这不是刚从铺子里出去的小姑娘嘛？”他们看向五福，“那玉米馒头也是你们家的？可否给我们上几个？” 五福往窗外望去，正好能看到站在外头叫卖的知夏。 想着外面是卖，铺子里也是卖，并不妨碍。 “要几个？厨房应该还有，我这就给几位去拿。” 其中一人环视了一圈桌上的同伴，“我们这里总共五个人，先来五个尝尝。” “好嘞，几位稍等。” 五福说完，跑去厨房给几人端了五个圆滚滚的馒头摆上桌。 “几位慢用，这馒头是用白面和玉米面做的，要是觉得好吃，我们还有玉米面卖，只要五文一斤，比白面和糙米都便宜呢。” 几人一听，面上略有些诧异。 “还有这样的好事呢？”说着，纷纷从盘子里拿起金黄色的馒头尝了尝，别有风味。 一人边吃边说，“这馒头虽然没有纯白面馒头那么软乎，但个大扎实，比家里的窝头味道好多了。” 这几个男人都是庄户出身，也是生活所迫，这才在码头当起了船工。 比做小工强一些。 不过船上伙食差，所以每隔几天，船靠岸的时候，他们便会拉着几个弟兄到不远处的食铺吃点东西。 这里的吃食不仅味道好，还实惠，掌柜小厮人也和气，他们不是第一回来了。 另外几人纷纷点头。 “没错，确实比白面要饱肚子，味道也不差。”转头看向五福，“小兄弟，劳烦你给我拿二十斤面来，等会结账的时候，一并结给你。” 另一人忙说，“我也要二十斤。” 第三个人开口了。 “这样，一人二十斤吧，要是家里人能吃习惯，下回咱们路过这里，还可以多带一些。” 五福满心激动，忙点头。 “几位稍等，我这就去给你们称面。” 说完，小跑出了铺子。 “妹妹，铺子里五个客人每人要二十斤面，我来给你帮忙。” 知夏满脸诧异，她没想到，自己在外边叫卖，还一个没出去呢，铺子里面都卖一百斤了。 今天早晨总共带了两百斤面来，这一百斤出去，就只余下一半了。 果然，还是粮食好卖。 “大哥可以啊。” 五福笑的一脸憨厚，“铺子里的客人也是听到你叫卖才点的馒头，算不得我的功劳。” 知夏开始称重，将称好的二十斤的玉米面一一装入袋中。 五福除了给她帮忙，顺便顾着摊位。 兄妹两个正忙着的时候，一个满身补丁的老婆婆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过来了，孩子生的又黄又瘦，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的。 老婆婆往小孙子的方向看了眼，有些拘谨的看向五福，“小兄弟，你们这是什么馒头？好吃吗？” 知夏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没说话，她觉得哥哥最近变化挺大的，不需要干涉太多，哥哥自然有他自己的方式。 五福见那孩子可怜，撕了半个馒头递过去，“这是玉米馒头，目前还只我们这儿有呢，婆婆可以先试吃，觉得好吃再买。” 老婆婆忙摆手。 “不用不用，这太多了。” 半个玉米馒头，都够他们祖孙二人对付一天了。 五福将馒头塞给了那个眼巴巴望着玉米馒头的孩子，他看起来比四海之前在新屋的时候还要瘦小。 “原本我们就打算弄一些给客人试吃的。”他笑望着老婆婆，“不买也没关系，下回想吃再来买就是了。” 望着面前这个善良的小伙子，老婆婆有些感动，她摸了摸孙子的脑袋。 “还不快谢谢哥哥？” 抱着半个馒头的孩子朝着五福鞠了一躬。 “谢谢哥哥。” 五福笑望着他，“不用客气，快吃吧。” 孩子这才狼吞虎咽起来。 看孙子吃的香，老婆婆这才从缝在裤腰处的布袋里掏出帕子，放在手心一层一层展开之后，露出了八个铜板，犹豫再三，这才从中拿出两枚往五福的方向递去。 “小伙子，给我来两个馒头。” 五福虽觉得他们可怜，但做买卖，钱该收还得收的，便将两文钱收了，拿了两个馒头递给了老婆婆。 “您拿好。” “哎，好。”老婆婆笑着接过，带着还在啃馒头的孩子离开了。 第324章 民以食为天 老婆婆前脚刚走，又有一个汉子上前给五福递了个铜板。 “给我也来个窝头。” 五福收过铜板，一边给他拿馒头，一边笑着说，“这是馒头，比窝头要软乎不少，是用白面和玉米面做的，客官要是觉得好吃，回头可以上咱们这儿来买面，只要五文一斤，比糙米还便宜呢。” 听到这里，那汉子收起了散漫的神情，将信将疑接过五福手中的窝头咬了一口，比馒头扎实点，不过跟窝头比，味道好太多了，转而看向他。 “这面能卖？” 五福忙点头，“能的，不过我们今天余下的面不足百斤了，您要多少？” 那汉子一摸钱袋子，神情略有些尴尬，“今天出门带的不多，可不可以先寄存在你们这儿？我还得先去干活，傍晚再来你们这儿取？” 五福自然同意。 “没问题，到时候您来了，去柜台找我们取就成。” 那汉子从钱袋子里掏出二十文。 “我想要十斤面，不过我现在只有二十文，得晚上结了工钱才能将另外的三十文给你们。” 五福神情一愣，往妹妹的方向看了眼，见妹妹全程没关注这边，便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做主了。 他伸手从男人手中接过铜板。 “反正面还在咱们这儿呢，您拿到工钱来结尾款取面也行。” 出门在外，谁都有不容易的时候。 妹妹之前跟他说过一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相互体谅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那男人道了声谢，就拿着手里已经咬了一口的馒头离开了。 知夏笑望着五福。 “行啊大哥，做买卖越来越在行了。” 要是没人提也没事，妹妹一提，五福脸红到了脖子根。 望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知夏觉得有趣，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五福则硬着头皮继续应付后面来的客人。 就这样，知夏将五包二十斤玉米面称重装好的间隙，五福已经陆陆续续卖了四五个馒头出去，并且还卖掉了十斤玉米面。 紧接着，兄妹二人将玉米面连同秤一起拿进了铺子，当着桌上五个男人的面将玉米面再次过了称。 几人提着面相继离开了。 眼看着到了饭点，食谱的馒头摊靠近码头，围了不少人过来买馒头，都是在码头这边帮工的汉子，家境差的买一个，家境稍好的两个三个，就着清水能喝个肚圆。 比吃稀粥要管饱多了。 原本今天总共只做了七十多个馒头，不一会就全部卖完，后面还不少人没买到，余下的面也销的一斤不剩，就是还想做一些卖，都已经不够余粮了。 这么一番下来，今天的二百斤玉米面，共计赚了一两余。 居然比食铺一天的盈利还要高。 果然，民以食为天。 镇上还是填不饱肚子的普通老百姓居多，价钱实惠又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比其他东西卖的要快多了，虽然单价不高，但量确实很大。 “大家听我说。”知夏望着摊位后排队的人，“今天第一天出摊卖馒头，担心卖不完所以做的不多，这会馒头都已经卖完了，大家想吃只能明天再来买了。” “明天可否多做一些？我们还这么多人没吃到呢。” 他们有些在码头扛包，干的都是体力活，一天也就能赚个二三十文，有些会从家里带两个窝头，还有些会从老街买上两个白面馒头就着水。 白面馒头倒是好吃，就是不大，比林记食铺的玉米馒头小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也没玉米馒头饱肚子。 这条街熟食的价钱再怎么低都低不过一文钱去，对于他们来说，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知夏望着大家伙。 “大家放心，明天我们一定多做些，还提供茶水，尽量让大家中午都能吃一顿饱饭。” 大家一听，纷纷夸赞小姑娘心地善良，见今天是真买不到馒头，便四处散去了。 …… 馒头摊早早的打了烊，饭点过后铺子里也不忙了，知夏抱着两件披风先去了趟新街的方记成衣。 “方掌柜，您这边要不要兔毛披风？” 原本在铺子里拨算盘的方掌柜抬起头。 “呀，原来是林姑娘来了。”他绕过柜台，“披风是什么样的？我瞅瞅。” 知夏将包袱打开，露出里边两件披风。 方掌柜一边将披风拿出来理平整一边说，“眼下还未入冬，林姑娘这边竟连披风都做好了。” 知夏笑着说，“等下个月入冬，咱们就是镇上第一个卖冬衣的了，这叫抢占先机。” 方掌柜哈哈笑着。 “要不说林姑娘会做买卖呢，这股精明劲儿，让我们这些做了十几年买卖的人都自愧不如。” 说话间，两件披风已经被展开来。 一件以鲜艳的正红为主色，白色的兔毛领与白色镶边，红白二色形成鲜明对比，简约却不失贵气。 另一件以米白为主色，质感轻盈，毛领蓬松柔软，上面点缀着大朵的粉色绣花，针脚细腻，配色雅致，尽显大气。 无论从哪方面，这两件披风都无可挑剔。 哪怕是做成衣买卖多年的方掌柜，在看到两件披风全貌的时候都惊艳了一下。 “这两件披风，林姑娘打算卖个什么价钱？” 知夏反问他，“掌柜觉得卖多少合适？” “配上了皮毛，那价钱肯定是不能太低的。”方掌柜想了想，指着两件披风说，“这件红色绣花虽然不多，但增加了一圈白色皮毛作为点缀，价钱和白色披风倒是可以打个平手，我尽量给姑娘往十五两靠如何？” 一件兔毛披风卖十五两！ 这显然大大超出了知夏的预估范畴。 她没有在外边买过皮毛，也不了解皮毛的价值，原本还寻思家中兔毛多，相对易得，兔毛领子的披风顶天了也就能卖个七八两呢。 还好她没自己报价。 不然得亏多少啊！ 她抑制住心底的雀跃。 “行，那就拜托方掌柜了。” 方掌柜笑着说，“都是应该的，姑娘这披风卖的好，我也能赚到钱嘛。” 转而又说，“只不过如果卖到十五两，这佣金就不能按之前的算了，卖出一件得抽六钱。” 他说着，伸出大拇指和小指做了个“六”的手势。 第325章 你这是打算接手守备府了？ 知夏欣然同意。 “行，那就按方掌柜说的来。” 方掌柜原本还以为知夏会跟他讨价还价呢，没想到这小姑娘直接就同意了。 他笑望着知夏。 “林姑娘也是个爽快人啊。” 知夏弯起眉眼，拐弯抹角的将方掌柜也夸了一遍。 “我爽不爽快，得看跟谁打交道，方掌柜是个爽快人，我自然也爽快。” 成衣铺子内，方掌柜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 从方记成衣出来，知夏先回食谱拿了另外三套衣服和两件披风。 这些衣服用一个包袱裹着，鼓鼓囊囊的，背起来还有些吃力，林寄明望着女儿的背影，心下不忍，跟五福交代了一句，上前从女儿手中拿过包袱越过她往前走去。 “我陪你去吧。” 正好去县城见一见江卫东，让他去给自己办件事。 林寄明脚程快，知夏赶忙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 “爹，铺子里怎么办？” 林寄明边走边说，“铺子有你大哥他们盯着呢，下午晚上生意不如中午，五福和家礼两个人完全能忙过来。” 原本知夏还担心，会不会运气不好又跟上回那个叫孙淑瑶的碰上。 有老爹陪着，她就安心多啦。 根本不带怕的。 父女二人上了船，交了船费，知夏进船舱之后，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着，以方便欣赏周围的风景。 上回去县城有陈不凡在旁，这次去县城有林寄明保驾护航，根本无人敢靠近知夏，也没人再敢对着她开黄腔。 船一路往县城的方向航行，她只需安心欣赏船外的风景，犹如一幅画卷般，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知夏面带浅笑。 “爹，我发现咱们溪口镇的景色还挺好看的，这还只是秋天，到了春天，漫山遍野的花开了，应该会更好看，你觉得呢？” 林寄明就是个粗人，根本体会不到知夏的心境。 他顺着知夏的目光望去，寻思溪口镇不一直就这德行吗？不过是新修了个码头罢了。 不过为了不扫女儿的兴，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心里祈祷着女儿不要再问他这种问题，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溪口镇到县城的水路距离不远，船很快在县城码头停靠。 父女二人下了船，直奔城门口。 正巧江卫东今日在城门这边值守，看到两人来，忙笑着上前。 “老……老大，林姑娘，你们怎么来县城了？” “陪我闺女来办点事。”林寄明将手中的包袱扔给他，“找个人陪知夏去趟成衣铺子，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江卫东忙接过他扔来的包袱。 “好嘞。”转而望向城门口的方向，“阿勇，你陪林姑娘往城里跑一趟，切莫叫人欺负了她，否则唯你是问。” 阿勇抱拳，“是。” 从江卫东手中接过那个包袱，便跟随知夏往成衣铺子走去。 知夏向来心大，并未多想，老爹跟江卫东是战场旧识，有话讲是很正常的事，反正她往成衣铺子去一趟就回，费不了多少功夫。 江卫东见知夏走远，这才在林寄明面前恢复了一脸恭敬的样子，朝着一处偏僻的角落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这边请。” 林寄明点头，随着他去了那处角落，他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望着江卫东说，“之前高将军跟我说，江陵城守备年事已高，已经生了告官回乡容养的打算，你知不知道省城那边的情况？” 江卫东一寻思，抱拳回。 “属下近一年多，一直在临安县当差，还真没留意过省城那边的情况，唯一知道的是，守备府如今还是付老当值。” 林寄明点头，“回头你帮我打听一下江陵城那边的情况，除了守备府，还有省城一些贵人和富商。” 江卫东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满脸欢喜。 “您这是打算等付老告官回乡，接手守备府了？” 林寄明摇头，“还不知付老何时告官回乡，再说想要将这个职位申请下来，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过好在高将军说过，如果我有想法，会替我在京城周旋一二。” 当初京城那边倒是有职位空缺，不过也是僧多肉少，将来还免不了要跟京城的势力扯上联系。 他本也不懂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再说他和家中妻儿都是庄户出身，担心一个不注意就会冲撞贵人，不想一家人战战兢兢在京城苟活，便直接摒弃了留京的念头。 之所以考虑江陵城，也只是因为，溪口镇正好隶属江陵城管辖，距离家乡近罢了。 再说守备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在京城或许不够看，但在江陵城，已经是到顶的官职了。 “以您的军功，再加上高将军的周旋，想来接手江陵城守备府，也只是时间问题，好事多磨嘛。”江卫东笑着朝着他抱拳，“属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寄明冷眼望着他。 “你在老子手底下待了四五年，撅个屁股老子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江卫东嘿嘿一笑，望着他说，“属下在县城当差这么久，多少也有点经验，到时随您去省城，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林寄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拍拍他的肩。 “好好干，一切等事情落定再说，我还得去城中找闺女，就不跟你多讲了。” 说完，大步进了城中，循着街道两侧的成衣铺子找了过去。 并非他不想应下江卫东的请求，只是他如今官职都还没个影，太早允诺，万一将来有变数，他也不好给江卫东交代，总不能叫人空欢喜。 不如等事情确定下来再说其他。 江卫东跟着林寄明多年，自然是了解他这个人的。 他方才没点头，并非是拒绝，一旦头儿接手了守备府，他肯定是会跟着一起去的。 …… 知夏领着阿勇刚到成衣铺子，佟掌柜一看见她，便立即叫身旁的小厮往县令的府邸跑一趟。 小厮不敢耽误，应下之后，猫着身子从知夏身旁的间隙钻出门，往任府去了。 佟掌柜看着小厮离开，这才笑着从柜台后走出。 “林姑娘来了。” 第326章 老娘的脸比三百文重要 在锦绣坊的小厮猫着身子从知夏旁边穿出门的同时，她也抬腿迈入了成衣铺子。 “佟掌柜，我给您送衣服来了。” 佟掌柜脸上堆着笑，抬眼见知夏回头从身后官兵手中接过包袱，心下诧异。 回想起这姑娘上回露的那一手，难不成她的父亲，是县衙的官兵？ 难怪她敢跟孙家小姐来硬的。 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我瞧瞧，林姑娘今日带的什么衣服？”佟掌柜态度极好。 阿勇将包袱交给知夏就去门外守着了。 知夏解开包袱。 “有一套跟上回款式一样，只颜色不同，另外两套款式不同，还有两件披风，总共三套衣裙，两件兔毛领子的披风，掌柜先瞧瞧，如果满意就先留下，不满意的话，我再带回去便是。” 冯掌柜笑着上前，跟知夏一起将衣裙和披风整理出来。 两套新款衣裙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它自己的特色，至于披风，一件男款一件女款。 女款披风还是白色为主调，饰有蓝调印花，兔毛领蓬松，再加上一圈毛边，整体典雅大气。 男款以黑为底色，搭配深灰色毛领，披风边缘有精致的金色花纹刺绣，简约华贵又不失大气和神秘。 冯掌柜一眼就相中了这款黑色披风，不论是绣花、用材、款式还是做工，都经得起考究，并不比县城绣娘做出来的差，或许可以送到省城那边去。 “这款披风，林姑娘打算卖个什么价？” 男款披风上的兔毛比女款的要长，也更加蓬松，上百只兔子的皮毛中，这种品质的也就凑了这一张，确实难得。 镇上女款的都往十五两靠，如果是送到省城，价钱应该能更高吧？ 知夏想了想。 “怎么着都得二十两以上了吧？” 想着小姑娘跟官府那边有些关联，冯掌柜也不敢跟她报虚价。 “姑娘看这样可好？这件披风，我打算送往省城，至于省城那边能出个什么样的价钱，我不能保证，我想以二十两银子跟姑娘先买下这件披风，如果省城那边能卖出更多，那就都算是我赚的，如果卖不了那么多，我也认栽，你看如何？” 知夏一想，这就跟批发一个道理了，相当于冯掌柜就是一中间商。 不管这件披风的最终成交价会不会超过二十两，总得让大家都有点利润才行。 这要是让她自己出去叫卖，没有一个气派些的铺面做依托，还不定能卖出这样的价钱呢。 “行，这件披风就先出给掌柜了，另外一件女款披风，还请冯掌柜尽量不要低于十五两银子。” 冯掌柜笑着说，“这是肯定的，皮毛值钱呢，在咱们锦绣坊寄卖东西，保证姑娘亏不了。” 收了冯掌柜二十两银子，又跟他签了寄卖的合约，知夏刚从铺子里出来，便碰见了找过来的林寄明。 他的手里，还拿着刚从路边买的炒栗子。 知夏笑着走向林寄明。 “爹，你不是跟江叔有话说吗？这就说完了？” “说完了。”林寄明走向她，“事情都办好了？” 知夏点头，“都已经跟掌柜说好了。” 阿勇见林寄明来，朝着他抱了抱拳，便回了城门口。 林寄明将手中的炒栗子递给知夏，“你娘下个月生辰，难得来县城一次，我想顺便给她带点礼物回去，你给爹拿个主意？” 知夏接过炒栗子，拿了一颗剥了放进嘴里，笑着拍了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 说完，直接领着林寄明去了锦绣坊对面的香云铺。 香云铺是胭脂铺子，里面不仅有胭脂水粉，还有一些美容养颜的面膏。 老娘自从生了小四，虽然有梁大娘在一旁帮忙，可主要还是娘自己带，就算小老四晚上还算听话，没怎么让大人起过夜，但生孩子带孩子奶孩子，哪有不催人老的？ 还得好生保养，尽量延长花期才行。 将来家里买卖越做越大，作为林家夫人走出去，也体面不是？ 知夏刚走到门口，便有一名女子迎了过来。 “姑娘想要买点什么？” 知夏笑望着她，“这位姐姐，你们这儿有没有能养护皮肤的东西？” 那女子愣了一下。 “姑娘自己用吗？” 知夏摇头。 “我娘用。”她凑近女子的耳朵，小声说，“要是能带祛黄美白抗皱效果的就更好了。” 女子往她身后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心领神会。 她浅笑，“姑娘稍等。” 说着，从最后一排货架上取了两个罐子放在托盘中端了过来。 “我们铺子里目前只这两款是养肤的，一个是七白膏，另一个是玉肌散，玉肌散主要是清洁去污，依照姑娘方才所说，七白膏可能更合适。” 知夏虽跟着曹医婆学了几天医术，可毕竟时间短，现在连入门都不算。 “七白膏里面都有些什么？” 女子一一细数着，“有白芷，白术，白茯苓，白蔹，白芨，白芍以及白附子。” 这些药材中，有些知夏是知道药效的，虽然不知道这样配伍会产生什么样的功效，但既然能让这间铺子一直卖，应该多少能有点用。 “这个七白膏怎么卖的？” “三百文一罐。”女子回答。 知夏一听，寻思三百文也不算贵，怎么也比不过娘那张脸不是？ “劳烦姐姐帮我包一下，这罐我们要了，如果好用，下次还会再来。” 女子笑着说，“好，姑娘稍等。” …… 父女二人从胭脂铺出来，又去了趟药铺，花三两二钱买了一斤阿胶，还让药铺磨成了粉，用来炖蛋吃补血滋阴最适合不过，就是有些贵，知夏也舍不得一次买太多，等吃完了再来买不迟，不然买多了担心受潮啥的会影响口感和效果。 最后，林寄明觉得不够，又往银铺跑了趟，给赵玉珍定做了一个银手镯。 去年给她送的珍珠耳坠，赵玉珍觉得太贵，担心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挂掉，戴着的时候少。 从战场回来时送她的银簪，她也担心干活会掉没拿出来戴过，这下定做的银手镯戴着总是掉不了的。 第327章 行不了一点 在县城逛了一通，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父女二人便坐船回了溪口镇。 往常这个时候，食谱已经打烊。 因为父女回来的稍晚了些，打烊也推迟了小半个时辰。 入秋之后天黑的比夏日早，回到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赵玉珍见父子几个平安到家，忙吩咐梁氏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她上前问。 知夏跳下骡车，“爹陪我去了趟县城的成衣铺子，还给娘买了些好东西呢。” 她说着，接过五福从车厢里递出来的七白膏和阿胶粉，往赵玉珍的方向走去。 赵玉珍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望着知夏手中的东西。 “这些都是啥？” 知夏给她介绍，“这个是擦脸的七白膏，这个是阿胶粉，你不是总犯头晕嘛？爹特意领着我去药铺问的大夫呢，娘可得好好吃，不能辜负了爹一番心意。” 赵玉珍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唇角的笑几乎压不住。 “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这些了？” 林寄明将骡车交给刘石头，上前抱过赵玉珍怀里的孩子，“下个月不是你生辰么？我想着好不容易往县城跑一趟，就给你带点东西回来，我也不知道要买啥，还是闺女给我出的主意呢。” 吃的用的都给了，定做的镯子是要留到她过生辰才送的。 赵玉珍高兴了没一会，抬头看他。 “铺子里赚的钱不是都交给我了吗？你哪来的银子？” 知夏也有些诧异。 今天的七白膏和阿胶虽然是她挑的，可银子却实实在在是爹付的。 原本还以为他跟娘要的钱呢，没想到是爹自己的私房钱。 这下有好戏看咯。 知夏拖了把凳子在桌旁坐下，津津有味的望着林寄明和赵玉珍的方向。 最近放授衣假的四海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满脸不解的搬了个凳子在她身旁坐下。 “姐，你在看啥？” 知夏努了努下巴。 “看爹娘啊。” 四海不懂她的乐趣，爹娘有啥好看的？ 天天看看不够，还得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盯着看？ 想是这么想，却并不妨碍他托腮跟姐姐一起看。 院子里，听得赵玉珍的问话，林寄明没有任何情绪，反而堆着一脸憨笑。 “今天去县衙领了官府给我发的补贴银，买了这些东西之后还剩十余两，都在我钱袋子里了，你收着。” 他说着，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露出来，示意她拿了。 然而，赵玉珍往他钱袋子的方向望了眼，摇头说，“你出门在外，身上也得备些银子，先自己留着吧。” 他不是乱来的人，身上有点银子，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再说，像今天这样，偶尔想买个啥，也得身上有钱才买得起不是？ 见老爹这么快就将自己揭过去，知夏觉得没意思，侧头望向身旁的弟弟。 “授衣假再有两日就结束了，夫子交代的功课可都做好了？” 四海点头，“都已经做好了，姐姐让我背的书也全背了。” 知夏一听，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们四海真乖，明后天别看书了，放松放松，随我们一并去镇上吧，姐姐带你一起卖馒头。” 四海跃跃欲试。 “我能做什么？” 知夏一脸神秘的刮了刮他的鼻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往赵玉珍的方向望去，“娘，今天大舅二舅磨了多少玉米面？我们今天早晨带到镇上的面不到半天就卖完了，还好多人没买到呢。” “家里只一个碾子，一天能碾四百多斤算不错的了。” 知夏在心底一盘算，“八万斤苞谷，一天四百斤，全部碾成面，不是得两百天才能碾完？” 五福惊讶于妹妹的算术天赋。 好像不管多复杂多大的数，她只要心思一转就能算出来，比镇上的账房先生还厉害。 人账房先生还得拿着算盘拨半天呢。 他要有妹妹一半的聪明才智就好了，实在不行，等哪天闲了，他也去撞一撞，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妹妹这样的效果。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行，要是没控制好力道撞傻了，还得给爹娘添负担。 林寄明逗着怀中的小儿子，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 “要不要多买个碾子？” 赵玉珍有些犹豫，“骡子你们每天往返要用，家里拉磨的只有一头牛，大哥二哥担心牛干一整天吃不消，偶尔还得让它吃草喝水歇一歇，自个儿顶上干一阵，再买一个碾子，就只能人工推磨了，这不得累死累活的？” 知夏没去过磨坊，心下好奇。 “磨坊每天要碾那么多东西，是怎么工作的？” 林寄明在一旁回答，“小磨坊都是牲口拉磨，大磨坊是水磨，水磨倒是能快一些，关键咱没这技术啊。” 赵玉珍下意识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知夏望着她的眼神，一脸为难的笑了笑，纸她前世刷到过做法，根据记忆依葫芦画瓢做起来难度倒也不算太高，可水磨，她连最基本的工作原理都一无所知。 “娘，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造水磨吧？” 但凡有这本事，她也不至于藏着掖着到现在啊，早就大展拳脚去了。 赵玉珍平静的望着她。 “你可以吗？” 知夏的头和手摇的像三支拨浪鼓，“不不不，我不行，这是真行不了一点。” 一家人正说着话，梁氏和彩云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 “老爷夫人，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商量也不迟啊。” 为了避开这个话题，知夏忙起身。 “对对对，吃饭吃饭。” 赵玉珍从林寄明怀中接过小儿子，“你去将堂屋里的摇篮搬院子里来吧，吃饭的时候将平安放摇篮里，咱们也能轻松一些。” 林寄明应了一声，往堂屋去了。 …… 次日，一家人带着四百多斤玉米面去了镇上，还在家里将做馒头要用到的发面跟五福一起揉了二十斤，估摸着到镇上再发一发，便可以做成馒头蒸了卖了。 这二十斤先卖着，到时看情况再让牛二毛抽空给她揉一些。 第328章 粮食生意火爆 一到林记食铺，一家人就忙开了。 扫地擦洗，摆桌椅筷桶，盘点铺子里的食材酒水，对账，还有厨房里的一应准备。 比如腌制炸鸡，蒸米饭，熬大骨汤，准备臊子…… 知夏领着五福将酒水和食材盘点了一遍，又将账目对了之后，便将前堂的事一并交给他，自己则领着四海去了厨房。 早晨带过来的面团已经完全发酵好了。 正好厨房里有十个蒸屉，这二十斤面倒是能一并蒸下。 “二毛叔，来帮帮忙。” 刚放下锅铲的牛二毛忙上前，帮她将发好的巨大面团从小缸里捞出来切成了两半，先将其中一半揉搓排气，也没再跟昨天那般团成圆形的馒头了，直接就做的刀切馒头，要省事的多，不然整形状还得费许多工夫，关键吃起来口感是差不多的。 老百姓要的是饱肚子，而不是馒头长的什么形状。 牛二毛负责揉面搓成长条切面，知夏和四海在旁边给切好的馒头稍稍调整一下形状放进蒸屉中进行二次醒发。 等另一半面团全部做成馒头，前面做好的五笼馒头二次发酵已经完成，可以先上锅蒸了。 馒头才上锅没多久，赵家礼跑来后院。 “知夏，外面有客人在问咱们家馒头啥时候能好。” 知夏忙从厨房跑出来，“表兄去跟外面的客人说一声，就说再有一刻钟能出锅，让他们稍稍等一下或者去哪里逛逛再过来都行。” 赵家礼望着她，“可不止一人，我瞧着十好几个呢。” “行，我知道了。” 知夏一寻思，忙跑向厨房，再次配了三十斤面。 “二毛叔，等会你忙完之后，麻烦帮我将这三十斤面也揉一下。” 牛二毛手里切菜的菜刀都挥出了残影。 “行，马上就来。” 知夏笑望着他，“二毛叔，要不你先收一个学徒吧，之前说八月之后要是生意忙，你可以收两个学徒，前段时间看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就没提，最近加了馒头可能会忙一些，先收个学徒带着，将来铺子里要是真忙起来，他也熟练了，到时候要是再收，可以学徒带学徒，你也能轻松不少。” 牛二毛有些犹豫。 “现在忙是忙了些，倒也能忙过来，找个学徒，会不会让你们破费太多了？” “不至于。”知夏说，“咱们铺子也不小，一个学徒还是养得起的，再说厨房就你一个，钱婶忙起来的时候，还得我爹过来帮着烧灶，有时候我爹没顾上，你一个人不也忙的够呛，找个学徒，你能轻松一些，厨房里也不容易出错。” 牛二毛一听，点头说，“行，上次我媳妇儿娘家侄子说想跟着我当学徒，那孩子也是个实诚人，回头我问问他去。” 知夏点头。 “行。” 馒头很快蒸好，前面五笼闷一闷便搬去了铺子外的摊位上，紧接着第二批馒头也开始蒸了。 馒头刚摆出来，就已经有人往这边围过来了，知夏忙上前维持秩序。 “大家先排好队，不要拥挤，今天馒头蒸的多，这五笼卖完上午还有五笼，咱们这玉米馒头是白面和玉米面做的，回头大家要是觉得好吃，还可以在咱们这儿卖玉米面，只要五文一斤，比糙米便宜，饱腹感还强呢，不过今天只有四百斤，卖完就没了。” 大家一听有便宜粮食卖，迫不及待就想买来试试。 “姑娘，快给我来一个尝尝吧。” “我也要，也给我一个。” “还有我。” …… 原本知夏领着四海来帮忙，是想让他帮着叫卖的，谁知根本不需要喇叭，有了一开始围着的十几个人，循声来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见知夏家的馒头不仅便宜，个头还比包子铺的要大不少，排队购买的人也越来越多。 “四海，你在旁边收钱报数，我负责给大家拿，这样能快一些。” 四海点头，因为年纪小个头矮，便搬了个凳子站在灶台旁，一个铜板一个馒头并不复杂，小家伙干的得心应手，五笼馒头很快就见了底。 眼看着尝了玉米馒头之后的客人又三三两两的折返来问玉米面，知夏忙招呼。 “几位大叔大婶稍等，等我卖了这些馒头就来给你们称面。” 四海见蒸屉中馒头已经没剩下几个，想着姐姐应该能忙过来，便跑铺子里给她拿干净的空布袋去了。 知夏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很快林寄明又送来了第二锅五笼馒头，将已经空了的蒸屉给换走了。 四海见称重自己帮不上忙，金额大了些也不如姐姐算的快，便搭着凳子在蒸笼前面收钱卖馒头。 速度虽然慢了些，不过干的还算有模有样，惹来不少大叔婶子婆婆们的夸赞。 终于能帮上姐姐的忙，四海越干越起劲，一张小脸激动的红扑扑。 二十斤面总共一百五十个馒头，巳时刚过就卖完了。 至于那四百斤玉米面，因为总量有限，那些婆婆大婶们生怕抢不到，都是十斤、二十斤、三十斤的买，没多久的功夫就被抢空了。 现在只余下早上让牛二毛帮忙揉了醒发在小缸里的三十斤面了。 终于闲下来的知夏，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是做了一场剧烈运动，到这会人还有些晕乎。 她长舒出一口气，一指铺子里。 “四海，咱们歇着去。” 四海点头，走之前还不忘抱起刚才收钱的钱盒子。 知夏空着手往铺子里走，一边有气无力的喊着，“爹，摊位交给你收拾啦。” 正在铺子里忙的林寄明笑着摇头。 “行，你歇着，其他交给我就成。” 歇了半个时辰，早晨让牛二毛揉的三十斤面也发好了，正好这会快到中午饭点，知夏忙跑去厨房，跟牛二毛一起，又将那三十斤面一并揉了，因为蒸笼不够，蒸好的第一锅先用竹盘装着，腾出蒸笼来放第三锅。 将厨房里的事交给牛二毛，知夏便领着四海去了摊位上继续卖馒头。 她朝着弟弟的方向眨了眨眼。 “四海，开始叫卖啦。” …… 第329章 存在感垫底 自从小摊位的生意稳定之后，就忙上午中午那两阵，随着知道这边粮食便宜的人越来越多，两个舅舅每天碾出来的四百五十斤面根本不够卖。 知夏算了算，面加馒头，一天能卖出去二两又三百七十五文，除去白面和苞谷的成本五百七十五文，能净赚一两八钱银子。 八万多斤卖两百天的话，那就是三百六十两。 还能余一些做种，以及后续一段时间的馒头用量，还有家里鸡鸭鹅猪的口粮，馒头既然已经开始卖了，她就不打算停下。 当是为码头这边的穷苦人做点好事了。 至于那八万斤苞谷，也就是家里碾子不够，不然根本用不到两百天就能卖完。 “爹，磨坊加工粮食是啥价？” 之前家里需要去磨坊加工粮食都是林寄明去的，他自然了解。 “磨坊加工粮食，散户是三十文一石，量大的话，可以压到二十文，不过咱们这附近都是小磨坊，牲口拉磨一般一天能加工两到三石，跟咱们家差不多，水磨的话，得溪口镇那边才有，一天能碾十石左右。”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二十文一石的话，十石就是两百文，留一些让自家的牛慢慢拉磨，可以先加工七万二千斤出来，也就是六百石，共计花销十二两，关键六十天就能碾好，这不是要省事的多？ 哪怕三百六十两减掉这十二两，也还能余下三百四十八两，最主要的是，不会消耗她太长时间。 她还想过几天轻松日子呢。 省出来的时间干点什么不行？ 想到这里，知夏看向赵玉珍。 “娘，咱们送一些苞谷去磨坊加工怎么样？我刚算了下，如果加工六百石，需要十二两银子，关键六十天就能好。” 赵玉珍拧着眉头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显然不太情愿。 “今年碾了明年还得碾，这要是每年八万斤，两年就是二十四两，还得运来运去的，再加上损耗，倒不如再买一个碾子？反正粮食和豆腐都要用到。” 虽然对于赚的银子来说，花的这十几两不算多，但该省还得省啊。 做买卖，可不就得精打细算？ 林寄明也赞同她说的。 “那就再买一个碾子，再去牲口行租一头牲口回来拉磨。” 碾子的价钱知夏知道，定做下来不会超过二两。 “租牲口是啥价？” 林寄明说，“之前别的村有家境稍好的人家农忙租过牛，跟正式劳力一个价，一个月五百文，有了两个碾子，一天能出九百斤面，足够咱们卖了。” 知夏看了看林寄明，又看了看赵玉珍。 “我觉得爹说的这个法子可行。” 加一个碾子的话，可以租上三个月，费用一两五钱，确实比送去磨坊要划算很多，大概年前能将八万斤苞谷面碾出来。 赵玉珍也觉得这个法子更好，比送去磨坊要划算不说，也更方便。 “那就这么办。”她看向林寄明，“相公明天就往采石场跑一趟，让他们送个磨盘过来，也不知道采石场有没有现货，等磨盘一到，到时候再往牲口行跑一趟。” 林寄明点头。 “行。” 有了赵玉珍最终拍板，这件事就算是定下了。 五福作为家中存在感最低的成员之一，既出不了主意也拿不了主意，索性抱着弟弟在一旁听。 四个多月的小平安睡眠比之前少了一些，这会在哥哥怀里歪着脑袋到处看，谁说话就看谁，还以为是在逗他呢，看着咧嘴直笑。 知夏几人见他看着这边笑，时不时会回他一个微笑，或者逗他一下。 总的来说，小老四在这次家庭会议中的参与感，比五福这个当大哥的都要强不少。 刚商量完碾子的事，彩云从后院过来了，她来到知夏身旁，小声说，“小姐，方记成衣定制的那套衣裙今天已经完工了，明天是您送过去，还是奴婢送过去？”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知道知夏最近因为玉米面的事，忙的抽不开身。 “我明天上午忙完，下午去送吧。”知夏说，“方掌柜认得我，我去好说话一些。” 顺便去看看十天前送的两件披风是否卖掉了，还有县城那边，也得抽空去一趟才行，现在天气还没冷到要用披风的时候，另外那三套衣裙应该是卖掉了的。 彩云点头，“行，等会吃了饭，奴婢将衣裳包好给小姐拿来前院。” 知夏望着她。 “将你之前做的绶囊也拿两个来，我一并带去。” 老街的布艺铺子，小火了一把之后，生意越来越平淡，对于普通人来讲，能让一家人混口饭吃也不错，但对知夏来说，有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可毕竟是跟何腊梅合伙开的，随便退出，也是对她的不负责。 先这样混着，等有空了，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改善的可能。 不过家里现有的这些绶囊还是要想办法出掉的，不然时间长了外皮恐怕会开裂。 彩云应了声，便去厨房给梁氏帮忙了。 …… 第二天，知夏忙完铺子里的事，就将彩云做好的衣裳送到了新街，上回送去的两件披风已经卖掉一件白底粉花的，顺便跟方掌柜将卖披风的银子结了，除去六百文的抽成，她拿到手有十五两二钱。 林寄明往采石场跑了一趟，正好采石场那边有现货，当天下午就将碾子送到了杏花村。 次日往之前去过两回的牲口行租了头身体健壮的黄牛，家里有了两个碾子，玉米面的出货量高了，之前跑船路过溪口镇老买不上玉米面的船工，也终于是能买上一包带回家去了。 得益于这里的位置优势，一传十十传百，知夏这里的便宜粮食，不只在溪口镇小有名气，在相邻的彭山县和宜阳县也有些名头。 这天，一中年人领着三个随从往这边走来，他站在知夏所在的摊位前驻足片刻，走上前。 “就是你们家卖玉米面？” 知夏不知道这人来的目的，见他穿着体面，还有随从跟着，倒不像是来买玉米面的人。 主要是最近在她手里买玉米面的，大多是普通老百姓。 “不知您是？” 第330章 雄狮帮不好惹 给窗边客人上菜的五福留意到外边的动静，忙将客人的吃食上了之后，小跑着来到林寄明身旁。 “爹，外面来了几个不认识的人。” 林寄明闻言，来不及多想，放下东西就大步出了铺子。 “知夏，出什么事了？” 中年男人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抬手指了指知夏的方位，“这些粮食都是你们家的？” 林寄明明显察觉到来人不善。 他走上前，将知夏连同摊位一起护在身后。 “是我们家的，你当如何？” 中年男人身后的随从指着林寄明喝道，“怎么跟我们帮主说话呢？” 帮主？ 林寄明疑惑的看着他，“雄狮帮的人？” 一听到眼前这几人来自什么帮派，知夏神情也谨慎起来，他们只是小老百姓，可没把握能跟帮派作对。 她没想到，不过是卖点粮食，竟然还将帮派的人吸引过来了。 那男人有些诧异。 “你竟然知道雄狮帮？” “大概知道一些。”林寄明神色平静，“不知曹帮主今日来我们铺子这里，所为何事？”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 镇上的粮铺，大多跟雄狮帮有些牵扯，他们在码头低价卖粮食，多多少少会影响那些粮铺的生意。 这个姓曹的，应该是来者不善了。 曹帮主虚眯起眼看向林寄明。 眼前这个男人知道他来自雄狮帮之后，脸色神情却并未发生过变化，也不知道是强撑，还是无知无畏。 不过总的来说，算是有些胆量。 “最近不少人跟我们雄狮帮反映，你们在码头低价卖粮，严重影响到了同行的利益，扰乱了市场，大家的诉求很简单，要么你们抬价，要么停止出售玉米面。”他顿了顿，眼神一狠，“再要么，我将这里砸了！” 知夏蹙眉。 停止出售？ 眼下加起来卖了一个来月，也才总共卖出去两万斤多一点。 家里还有六万多斤呢，怎么可能不卖？ 至于抬价，之前按五文一斤都卖那么多出去了，突然抬价，叫客人怎么想？ 回头还以为他们赚到钱了故意抬价呢。 且不说对口碑会不会有影响，铺子里的生意受到影响是必然的。 这些人也是吃饱了撑的，粮铺根本没有玉米面，他们手里头总共才几万斤粮食，价钱定低一些也有错？ 大户人家施粥做慈善，还不要钱呢。 官府都没出面，他们这些邪门歪道的倒是找上门来了。 就看自家无权无势好欺负呗。 排队的百姓一听雄狮帮要求林记食铺给粮食涨价，赶忙悄摸又多买了些，生怕以后这个价买不到了似的。 也有些明事理的站在林家这边帮忙说话。 “粮铺又没卖玉米面，林记这个定价，也算是为咱老百姓谋福利，怎么会是扰乱市场呢？” “是啊，我看他们每天也没卖多少，照理来说，应该影响不到粮铺才是。” “对啊，如果不是因为他家粮食便宜，我们还不会来溪口镇买粮食，粮铺那些粮食，咱们穷苦老百姓根本吃不起啊！” …… 曹帮主望着眼前这帮吵吵嚷嚷的男女，只觉得聒噪的很。 “都给老子闭嘴！” 原本还叽叽喳喳为林记说好话的百姓，纷纷闭紧了嘴巴。 一时间，鸦雀无声。 曹帮主看向林寄明。 “你是怎么决定的？” 他身后的小弟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不想要我们动手的话，劝你乖乖将东西收回去，要么按行情将价钱抬起来，不然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知夏给买粮食的客人称完重量之后，来到林寄明身旁，她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小声问。 “爹，要去通知衙门吗？” 可惜陈不凡最近不常在码头这边待，不然还能找他来帮忙调解一下。 林寄明摇头，“镇上衙门是不会管的，雄狮帮有人在里面。” “那怎么办？去县城喊江叔来帮忙？”知夏有些担心，“眼前这几个人爹尚且能解决，可雄狮帮应该不止这么几个人吧？再说咱们铺子就在这里，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使什么腌臜手段呢。” 万一晚上一把火将铺子给烧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目前为止，自家这铺子开业总共才三个月不到，不算外边卖粮食的，除去成本，顶天了可能也才赚到二十两银子。 离修铺子的成本还差的远呢。 娘要是知道吃了这么大的亏，非得气的厥过去不可。 林寄明走上前。 “抬价不可能，我们粮食不多，卖完也就没了，更不可能停止出售，曹帮主想砸我的摊子，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曹帮主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咬牙望着他。 “你找死！” 双方蓄势待发。 林记这边虽只林寄明一个汉子，气势却半点不弱。 千钧一发之际，方子陵领着随从从人群后挤了进来。 他堆着笑打圆场，“二位都消消气，大家同是在镇上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闹的这么僵不是？和气生财嘛，和气生财。” 曹帮主神色淡漠的往方子陵的方向看了眼。 “方公子认识林记的人？” “何止是认识？” 方子陵笑着站到了林家这一边，手中折扇往不远处一指。 “不瞒曹帮主，我那正在修的新酒楼，便是从林记手上租下来的，还跟林姑娘磨了好久她才应下呢，曹帮主今日卖小侄一个面子，跟林伯父握手言和，往后大家一起发财可好？回头等我那酒楼修好了，请曹帮主过去坐坐。” 雄狮帮不仅在附近几个镇子有据点，在县城和省城都有活动的踪迹，帮派涉及的产业不少，如果没猜错的话，背后应当有人在扶持。 也是因为林家低价出售粮食触动了帮派利益，不然他们也不会来找林记的麻烦。 曹帮主哼了一声，并未将林家人放在眼里。 “握手言和我看还是不必了。”他看向林家人，“既然有方公子出面帮你们说好话，我便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后，如果你们不能按我说的办，我便直接带人来砸了你们的铺子！” 说完，领着人转身离开。 方子陵看着他远去，转而望向林寄明和知夏。 “伯父，林姑娘，雄狮帮不好惹，你们看要不要听听曹帮主的建议，将粮价调一调？” 第331章 活该啊 知夏鼓着嘴，显然气不过。 这方子陵就是墙头草。 当着雄狮帮的面充好人，雄狮帮一走，又开始帮着他们说话。 “雄狮帮不好惹，我们杏花村的人也没那么好惹。” 方子陵想了想，看向林寄明。 “伯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寄明并不知这厮要说什么，自从方家将女儿带走过一次之后，他看方家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管方子陵态度再好，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啥事在这里说不行？” 知夏见没自己啥事，便去小摊位后继续给客人称粮食了。 一大娘看着她问，“姑娘，你们家这玉米面，不会真要涨价了吧？” 知夏手里动作不停。 “大娘放心，我们不会涨的，就算涨，也会从别的方面补偿大家。” 大娘面上带着喜意。 “那就好，那就好，姑娘一家都是大善人，肯定会逢凶化吉的。” …… 另一边，方子陵他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转而望向林寄明，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我愿意配合伯父演一出戏，若林家对外说跟我方家是姻亲关系，想来看在我方家的面子上，雄狮帮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雄狮帮背后有人，他方家背后也不是白板。 这样一来，不仅能帮林家度过难关，还能顺理成章的跟那个小丫头扯上点联系。 自家在溪口镇也算是有些头脸的人家，想来林家不会拒绝。 林寄明听了他说的话，原本念在他刚才为自家出过头的份上，不想动手的，可爆脾气压了又压，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拳挥了过去，打的方子陵在地上翻滚一圈。 “滚！” 他就知道，这小子想尽办法往闺女面前凑，还莫名其妙给好处，肯定是不怀好意。 居然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坏自家闺女名声，还得让他们一家感恩戴德，以为是他好心帮了家里。 黑心肝的东西，当别人傻呢？ 好在林寄明虽然动手，到底还是控制了一些力道，方子陵看起来摔的重，实际却并未受伤，只衣服在地上沾了灰。 他在随从的搀扶下站起身。 “伯父，我是真心想帮你们的。” 他早料到林寄明听到这番话会动怒，所以刚才才跟他说借一步说话。 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动手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望着这一变故，也懵了。 “咋回事？方公子刚才不是帮了林记吗？林家人咋还动手打人了？就算你们不感谢，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林寄明根本没将路人的话放在心里，他一脸不耐烦的看向方子陵。 “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不想被我打就赶紧走！要不是看在你刚才将那个姓曹的弄走了的份儿上，老子刚才那一下，至少能让你在床上躺三个月。” 饶是方子陵有家族撑腰，可面对如同野兽一般的男人，心里也还是有些犯怵。 “伯父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让随从扶着离开了。 …… 不远处，一直观察着这边动静的陈不凡，在看见方子陵被林寄明打的时候，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片刻之后，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活该啊，我上次就警告过他，偏不听，也不知道这顿打能不能让他老实。” 一旁的沈甫安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我们刚才为何不过去？站在这里能起到什么作用？” “去干啥？”陈不凡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朝着曹帮主离开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人不是都走了吗？再说这种事也不是越多人出面越好，刚才方子陵已经出面，咱们去了也是多余。” 更何况，他接下来要针对雄狮帮，也不能跟林家有过多接触。 原本他最近就一直在找雄狮帮的据点，没想到这个姓曹的倒是阴差阳错被林家给引出来了。 正好给他提供了顺藤摸瓜的机会。 陈不凡吐掉含在嘴里的甘草，转身离开。 “走了。” 沈甫安望着他的背影。 “你不去跟知夏打声招呼？” 陈不凡头也不回，“不去了，你去吧，那丫头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指不定会开心。” 望着他的背影，沈甫安虽有些同情，却又觉得，他可能不会希望身旁的好友对他抱有这样的情绪。 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往林记食铺走去。 …… 知夏正蹲在地上给前来买粮食的客人舀面称重呢，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往这边伸了过来。 “需不需要帮忙？” 知夏顺着那只好看的手抬头望去，在望见沈甫安的时候，满脸喜悦。 “甫安哥，你不是在县城书院念书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 沈甫安笑的一脸温和。 “书院旬假，想着有几个月没回来过了，便也回来瞧瞧。”他给知夏扳着装粮食的袋子，方便她将舀来的粮食倒进布袋里，“回来的时候还碰到陈不凡了，不过他有事先走了。” 知夏有些诧异的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陈不凡来了也不过来打个招呼？” 沈甫安摇头，“并非故意不来打招呼，他好像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是看着雄狮帮的人离开，确定你们安全了才走的。” 知夏点头。 “我们这个铺子刚开业的时候还能天天见着他人，最近几个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估摸着袋子里的粮食差不多够重量，便起身拿过秤开始给粮食称重。 “陈不凡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有家人庇护，可以循规蹈矩的过自己的日子，他只能靠自己，忙一些也正常。”沈甫安见这袋粮食不少，忙从她手中接过秤杆，“我帮你举着，你称重吧。” 知夏将粮食称好重量交给客人。 “甫安哥好像很了解陈不凡的事？” 沈甫安面上带着浅笑，“也就是认识的时间长了，比你了解的略多一点罢了。” 接连又做了几笔买卖，知夏见余下的粮食已经见底，便望着后边的客人说，“今日粮食已经卖完了，大家明日再来吧。” 转而笑望着沈甫安。 “甫安哥去铺子里等我吧，我收拾好就过来。” 沈甫安并未进铺子，挽起袖子便上前给她帮忙。 “一起收吧。” 第332章 打算怎么解决？ 知夏和沈甫安收了东西回到铺子里。 “大哥，你让二毛叔给上点吃的来，甫安哥难得来一次。” 沈甫安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路过这里过来瞧瞧，这就要回去了，我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知夏一听。 “那就让二毛叔炸一只鸡给甫安哥带回去吧，炸鸡不用多久，正好给伯父伯母也尝尝。” 虽然刚才雄狮帮的人来的时候，沈甫安和陈不凡没过来。 那是因为有了方子陵出面。 她有预感，如果雄狮帮的人动手，他们俩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就冲他们这份仗义，一只炸鸡实在算不得什么。 小丫头的热情，让沈甫安没法拒绝。 他寻思等会炸鸡上了之后，该多少付多少，总不能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便也没再推辞，而是随着知夏到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雄狮帮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试着在县城帮你们找人疏通关系。” 知夏一寻思，县城那边爹也有关系，这件事还得一家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便摇头，“不必，甫安哥安心念书便是，这件事我爹会处理的，实在不行，我们就想想别的办法，总归不会让这些粮食砸在手里。” 大不了不卖粮食，做成馒头也一样能卖，就是可能周期得长一些。 沈甫安见知夏胸有成竹，也没再多说什么。 知夏又跟他聊了一些最近看书碰到的疑问，五福将打包好的炸鸡拿过来了。 知夏将炸鸡往沈甫安的方向一推。 “平日我也没空往甫安哥家里跑，这个你带回去，让伯父伯母都尝尝。” 沈甫安点头，离开的时候悄悄在桌上放了炸鸡的钱。 知夏刚将沈甫安送出门一会，转头回到铺子，五福便拉着她指了指桌上的钱。 知夏眉头一挑，转而往铺子外望去，早已经没了沈甫安的身影。 “甫安哥也真是，就一只炸鸡还得悄悄给了钱再走，倒显得我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了。” 她来到铺子后院，找到了正在劈柴的林寄明。 “爹，雄狮帮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林寄明一边劈柴，脸上神情凝重，如果是方家，他确实不必放心上，很轻易就能摆平了。 可雄狮帮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人数庞大，解决起来比方家要复杂的多。 之前高将军跟他提过雄狮帮，让他回来之后多多留意。 今天那个姓曹的，说是帮主，其实也只是管着这个帮派的人，他的背后，肯定还有靠山。 不过将军现如今远在京城，他就是想将这边的消息告诉他，等他收到消息回信，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远水解不了近火。 他虚眯着眼，一边抬手抚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凝神思考着。 半晌，他将斧头放回了厨房。 “知夏，柴火我都劈好了，你帮着整理到厨房去，我出门一趟，傍晚打烊之前要是没回来，你们就先回去。” 知夏虽然不知道爹要去干嘛，但不难猜，肯定是因为雄狮帮的事。 “爹，你别乱来，一定要小心啊，实在不行，咱也不是非得跟雄狮帮对上，你多想想娘和我们，性命要紧。” “知道了。” 林寄明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 傍晚打烊的时候，林寄明果然还没回来，他们等了近半个时辰，心里虽担忧，但一想到娘还在家里等着，为免她担心，还是先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往常几个铺子打烊回家，林寄明和刘石头都是坐在骡车前面赶车，每次一到家，院子里的赵玉珍总能一眼看到他。 今天骡车到家，却不见林寄明的身影。 赵玉珍看着儿女们相继从骡车上跳下来，面露疑惑，“你们爹呢？” 知夏进了院子。 “爹有事去了。”她来到赵玉珍面前，朝着她怀中的平安拍了拍手，“爹下午从铺子里出去之前跟我说，如果打烊的时候没回来，就让我们不要等他，我们多等了小半个时辰，看他还没回，就先回家了。” 她觉得，爹应该不是个莽撞的人。 不可能一个人去对付雄狮帮，应该是到县城找关系去了。 赵玉珍有些诧异。 毕竟男人早晨走之前，也没说他今天会有啥事。 “你爹没说他要去干什么？” 知夏摇头，从她怀中抱过冲她笑的弟弟。 “爹没说具体要干啥，雄狮帮的人今天来了铺子里，说我们粮食价钱卖低了，给我们三天时间，要求我们提价，想来爹应该是去找解决办法了。” 对于这个帮派，赵玉珍一无所知。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能拉帮结派的，还会主动上门找麻烦的，基本没啥好东西。 “粮价调控不是官府的事？跟这个什么雄狗帮有什么关系？” “娘，是雄狮帮。”知夏看着怀中的平安，摇着头说，“我不是很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能是咱们卖粮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吧，不然找上咱们干什么？” 平安以为姐姐是在跟他说话，咧嘴直笑，本就养的白白胖胖，笑起来眼睛弯成了小月牙，脸颊上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的，干净纯粹，好似能涤荡人一天的疲惫。 望见这一幕，知夏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赵玉珍一听，“你爹他不会找这什么狗屁帮派的麻烦去了吧？” “怎么可能？”知夏望着她说，“爹就是再厉害，一个人也打不过一整个帮派，他又不傻。” 即便女儿这样说，可有了上回被压山底下的经历，男人没回来，赵玉珍心里的石头就落不下去。 见她满脸担忧，知夏安抚，“好了好了，爹肯定不会有事的，娘先安心，说不定爹过会就回来了呢。” 赵玉珍点头。 “希望吧。” …… 吃完晚饭，赵玉珍就吩咐家里几个下人回后山休息去了，家里活多，干活主要还得倚仗他们，自然得让人休息好。 天色完全黑下来，她在堂屋亮了一盏灯，将平安哄睡之后，便一直坐在堂屋里等着。 知夏和五福知道娘不放心，自发的拿了书和笔墨过来陪着她。 至于四海，原本也是想跟他们一起等的，赵玉珍想着他第二天要早起念书，就先让他回房去了。 第333章 跟挖煤一样有水平 金宝和虎妞趴在堂屋门口，时不时抬眼往主人的方向瞧。 知夏看了会曹医婆留给她的手札，昏昏欲睡之际，又换上了岑夫子送给她的游记。 五福因为字丑，在知夏的强迫下，正捏着毛笔练字。 这一年多，他天天跟着去镇上帮忙，平时握笔写字的时候并不多，眼下笔是拿起来了，字写的进没进步且不论，手指头倒是被墨染了个黢黑。 知夏时不时抬头往他的方向看。 完全注意不到他写的字。 望着他握笔的手，嘴角忍不住的抽抽，这要是四五岁的孩子也就罢，都十五了，写个字咋还能写成这样？ 老爹人虽糙了些，可他写的字至少还有鼻子有眼。 大哥真是一点都没随他啊。 抬手撑起额头挡住脸，假装忙着看书的样子，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住。 赵玉珍的位置正对着堂屋的大门，原本正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等着，余光瞥见女儿的小动作，也不由好奇的往大儿子的方向看了眼。 不看不打紧，望着五福那黑漆漆的乌龟爪子，顿时瞌睡都醒了。 她撑着下巴，目光轻描淡写的扫过五福的脸。 “五福这字写的，跟挖煤一样有水平。” “噗，哈哈哈哈……” 原本知夏用手挡一挡还能绷着，这会听到赵玉珍的话，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笑，让原本沉闷的气氛，变得松快了一些。 五福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抓着后脑勺，笑的一脸难为情，不仅耳朵都红了，连脖子都是红的。 正笑着呢，原本趴在堂屋门口的金宝和虎妞站起身，边叫边朝着院门方向跑。 还没到门口，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迈过门槛，匆匆往这边走来。 看见男主人回家，两条狗叫的更欢了。 林寄明转身合上院门，三步并两步进了堂屋。 “怎么不先去睡？” 知夏笑望着他，“娘不放心，非得等爹回来，我们也不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就跟大哥一起陪着了。” 赵玉珍被女儿这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睨了她一眼后，忙转移话题，“你吃了没？我刚揉了面在厨房醒着，煮起来也快，吃点东西再睡觉？” 还没等林寄明点头，知夏举起手。 “娘，我也要。”她一指五福，“给大哥也来点儿。” “都有。” 赵玉珍笑着说完，便往厨房去了。 林寄明这才往五福的方向望去，见他两手乌黑，眉头不由拧了拧。 “干什么玩意儿了？将自己手弄成这样？” 五福放下笔，结结巴巴说，“我……我写字。” “写字……”林寄明的目光在顺着他望向桌上的纸时，顿了一下，“这是你写的？” 五福点头，眼睛不敢往他的方向看。 “写的不是太好。” 林寄明拿起那纸瞧了瞧，一本正经的点头说，“横不平竖不直的，丑是丑了点，往后往外头寄信倒是不怕中途有人偷看。” 最后说了声“挺好”，就将纸放回桌上转身去厨房帮忙去了。 知夏笑的肩膀直抖。 五福虽觉得窘迫，不过见一家人因为他而开开心心，便也甘之如饴了。 赵玉珍煎了五个鸡蛋，还在面汤里烫了一小把蔬菜。 碗里挑了一小块猪油，调入盐和酱，撒上葱花，用面汤一浇，再将面夹进碗里，盖上蔬菜和鸡蛋，香喷喷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自己和儿女晚上都是吃过饭的，便只每人分了一个蛋，多出来的两个全夹给了林寄明。 四口人吃完饭，已经快到子时。 梳洗的梳洗，回屋的回屋。 不多时，堂屋的油灯便灭了。 …… 头一天睡的迟了些，第二天起的也迟了些。 知夏一番梳洗，来到桌旁，早饭已经上了桌，她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玉米粥，看向林寄明。 “爹，你昨天究竟干啥去了？” 林寄明不动声色，“让你江叔去调查雄狮帮。” 只是让江叔去调查雄狮帮，要这么久？ 知夏也没细问过程。 “那三天后，粮食咱们还卖吗？” “卖完今明两天，先停一停。”林寄明说，“咱们先改卖熟食，等雄狮帮那边的事情解决好，再开始卖粮食。” 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对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往铺子里跑了，毕竟是个姑娘家，一年一年大了，抛头露脸的，难免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惦记上。” 知夏也想偷个懒，可现在显然不是偷懒的时候。 那馒头摊卖完今明两天，可就要暂停售卖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继续卖呢。 至少也得忙完这两天再说。 “那馒头摊谁顶上？就算找到人，一时半会的也不熟练，我不得去带两天？” 她说着，舀了一口粥在嘴里。 待两天，林寄明倒是没意见。 “行吧，那就再去两天。” 知夏咽下嘴里的粥，“看摊子的人找好了吗？” 林寄明点头，“昨天在镇上就已经找好了，小伙子挺机灵的，我瞧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玉珍看向父女俩，“知夏昨天在镇上碰到啥事了还是怎么的？” 方子陵昨天跟林寄明提出要帮忙的时候，知夏那会正忙着给人称粮食，并不知情。 她一脸茫然的摇头。 “没有啊，我昨天啥事没有。” 赵玉珍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她往林寄明的方向看去，“没有你爹突然另外找人，甚至都没跟我商量？” 原本不说女儿可能还没有这个意识，林寄明担心说了之后女儿会胡思乱想，真对那小子产生不该有的心思，便跟赵玉珍使了个眼色。 “没事，我这不担心嘛。” 赵玉珍望着他那神情，也就没问了。 等到林寄明吃完早饭先离开了饭桌，她才跟上去，借叮嘱之名，悄悄问了知夏的事，从林寄明嘴里听到关于方家那小子出的馊主意，一时间也是愤愤不平。 “什么玩意儿？真想帮还需要演这样的戏码？回头败坏了知夏名声……” 她突然意识到，古代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方子陵行事这般不光彩，指不定是打着让知夏去方府做妾的念头呢。 “想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败了咱闺女的名声，让咱们依附于方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第334章 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见媳妇儿一脸气愤，林寄明上前安抚。 “好了，我这不没同意吗？等忙完这两天，就让知夏回来，少跟那小子碰面就好了。” 他林寄明的闺女，哪怕是嫁给庄户穷汉子，也不能去做妾。 妾室可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身份，村里人觉得能嫁到大户人家，哪怕是做妾，至少能混口饭吃。 可即便是京城那边的高门大户，妾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还得跟个丫鬟似的侍奉主母。 赵玉珍点头，帮他扶着要搬上骡车的东西。 “你们今天去镇上多多小心，要是那什么狗屁帮派再找来，这粮食不卖就不卖，家里这么多鸡鸭猪消耗也不小，实在不行，到时候做成馒头，用牛车拉着挨个村子去卖，顶多就是费事了些，说不定还能多赚点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寄明点头。 “好，听你的。” 知夏似是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 “我觉得娘说的有道理，到时候咱们镇上不能卖了，可以拉着馒头和粮食到村里去卖，咱们这粮食在镇上也才卖一个多月，指不定还有不少人不知道咱们家的玉米面呢。” 赵玉珍没反驳也没同意，“先把镇上这两天混完再说，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 刚到码头，知夏就看到了等在林记食谱门口的周良。 周良一看到林家的骡车过来，立马站起身跑过来帮忙。 “林叔，林姑娘，早。” 知夏还以为是陈不凡让他来找自己的呢。 “周大哥，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周良笑着说，“昨儿碰见林叔，他说你们家铺子想找个机灵点的伙计，问我有没有合适的，正好我有一哥们最近在找活干，人也机灵，就介绍来了，这会正在厨房里给牛大厨帮忙呢。” 知夏了然。 “那多谢周大哥了。” “不碍事，林姑娘千万别跟我客气。”周良一边说，一边帮着林家父子将骡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知夏原本是想留周良在铺子里吃点东西都，可人说什么都不肯，帮完忙就离开了。 他带来的人也姓周，跟他同宗，叫周大河，今年十七，看着还挺机灵，人也勤快，知夏刚到厨房外，便见厨房里有两道身影忙前忙后的给牛二毛打下手。 其一是周大河，其二便是牛二毛媳妇娘家的侄子，张小四，看着比周大河年纪小一些，是牛二毛带来的学徒。 “二毛叔，馒头都做好了吗？” 馒头的面，为了节省时间，现在都是娘和梁大娘起床就和了，带到镇上醒发的刚刚好，爹每天到铺子里第一件事就是先将发好的面给牛二毛送去蒸馒头。 牛二毛抬头看向厨房外，笑着回。 “小东家，馒头马上就可以端外面去蒸了，你先忙着去吧，今天有大河和小四，厨房里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周大河和张小四忙朝着知夏颔首致意。 自从外头的小灶能用之后，馒头都是在外边蒸的，蒸的时候便会陆陆续续有人在摊位前排起队，有些则是头一天没买到面，过来买了就走的。 知夏想了想，笑着说，“行，那我先去外边卖面，等会馒头好了，大河过来跟我一起卖馒头，我带你两天，将来这个馒头摊，就靠你看着了。” 周大河忙点头应下。 “是，小东家。” 知夏来到摊位前，解开粮食袋子给大清早来买粮食的客人称重，许是昨天被雄狮帮那么一闹，担心过两天没粮食卖了，今天来买粮食的人格外多，买的量也比平日里稍大了些。 都是二十斤三十斤，甚至五十斤的买。 等到馒头上锅开始蒸的时候，面已经卖出去了半数，馒头刚蒸好出锅，面也全部卖完。 幸好有周大河在一旁帮忙，不然知夏真要忙不过来了。 不只是买粮食的人多，连买馒头的人都不少，知夏眼看着这情形，今天准备的粮食恐怕不够卖，可能还不到中午，今天的馒头就能卖完，到时候码头那边干活的人再来，就吃不上了。 “大河哥，馒头一文一个你先卖着，速度慢点没关系，我去找我大哥有点事，马上回来。” 周大河点头。 “小东家放心，我会看好这里的。” 知夏提着裙摆跑回铺子。 “大哥，你赶着骡车回家一趟，将大舅二舅上午碾的面全部拉过来，顺便再让他们将苞谷送一些到附近的磨坊去，晚上咱们赶着骡车去收货就行，这两天多加工一些面，咱们尽量多卖一点，铺子里我会帮忙盯着。” 五福应了一声，跟林寄明说了一下，就去后院套上骡车回杏花村了。 知夏又来到厨房。 “二毛叔，今天排队买馒头的人挺多，三十斤面恐怕不够，得再加一些才行。” 牛二毛想了想，“小东家看再加二十斤够不够？” 知夏一琢磨。 “行，那就先加二十斤，如果还不够，到时候再加。” 不然加太多卖不掉，留到第二天口感就没这么好了。 牛二毛立马就拿了盆准备揉面。 “我先揉着发面，等会做好了，让小四给小东家送过去蒸。” 知夏应了一声，重新回到馒头摊。 她不过离开一小会，排队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大家排好队，都别挤，今天面揉的比往常多了些，争取让大家都能买到。” “姑娘，你们家往后还卖面吗？”有人问。 少女昂着脖子看向众人，“今明两天卖，明天过后，面暂时停售，摊位就只卖馒头了。” 众人一听，纷纷感到惋惜。 听说这里有便宜粮食卖，他们自家今年种的粮食，除了扣下缴税的部分，来年为数不多的口粮都卖出去了大半，就是为了来这里买粮赚个一文两文的差价。 这要是林记没粮食卖了，等家里粮食吃完，明年岂不是还得去粮铺买？ “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真是将咱们老百姓往死里坑啊，人林记好心卖点便宜新粮怎么了？那些人就这么见不得咱们好？” 第335章 说的多肯定有道理 望着眼前这些衣服上满是补丁，脸颊凹陷，面容愁苦的大娘大爷，知夏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何尝不想将粮食卖下去？ 只是如果卖下去，就会得罪雄狮帮，到头来倒霉的是自家。 说白了，她也只是个小老百姓，斗不过，那当然只能暂避锋芒，她自认还没高尚到牺牲自家为百姓谋福利的地步。 眼下就看爹什么时候能将雄狮帮的事情解决掉了。 “大家别沮丧，中午还会来三四百斤粮食，虽然粮食只能卖这两日，说不定将来又能卖了呢？再说咱们家馒头是一直能卖的，价钱也实惠，大家想吃了随时能来。” 众人一听，纷纷夸小姑娘善良。 “也就你们，这馒头又是白面又是玉米面，做这么大个还干干净净的，一个都够我们家三个大孙子吃顿好的了，算起来比自家做的窝头都要划算还好吃，我多买几个，给几个孩子多应付两天。” 就这样，原本要卖到午时过后才能卖完的馒头，被大家一哄抢，上午全部售空。 紧接着又将牛二毛做好的第二批馒头搬出来上锅蒸上，知夏还让他又准备了三十斤。 五福是巳时过回来的，骡车上的面刚搬下，就有百姓围拢过来。 就这样，知夏和周大河两人一整个上午没得闲，不仅今天带来镇上的一千多斤粮食全部卖完，八十斤面，整整五百六十个馒头，到午时过也卖了个精光。 铺子里半点余粮都没了。 下午闲下来，周大河也会给自己找事干，不是在前堂跟着五福赵家礼跑堂打扫收桌子，就是在后厨给牛二毛打下手。 知夏看着还挺满意，总觉得给他开三百文工钱，让他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傍晚回到家，就跟赵玉珍提了一下给铺子里几个工人涨月钱的事。 “娘，咱们铺子里几个人，除了二毛叔工钱高一些，从开始两个月的六百文涨到了现在八百文，其余都是按三百文给的，像二舅母和赵林、赵家礼两位表兄，都在咱铺子里干满一年了，要不要适当给他们涨点工钱？” 之前没往这上面想，眼下知夏一提，赵玉珍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这一年多你二舅母病了都没闲着，生怕耽误了铺子里的事，你几个表兄也是兢兢业业，人家尽心尽力，咱们涨点也是应该的。”转而看向她，“你觉得涨多少合适？” 知夏看向一旁的林寄明。 “爹觉得呢？” 林寄明浓眉一挑，“这种事你们娘俩商量着来吧，做买卖这种事我也不懂。” “要不先涨五十文吧？”知夏望着两人说，“我觉得可以这样，不管是赵家那边的舅母表兄还是铺子里其他人，只要表现好，按照规定完成了分内之事，咱们每年年底可以根据他这一年的表现，给他们涨五十文的工钱，涨到八百文打止，之后就根据铺子里的盈利情况，按一定比例给他们发分红。” 八百文得涨上十年。 能坚持十年，也算是铺子里老人了，只要能坚持下来，这笔分红，她愿意发，将来至少吃穿方面是不必愁的。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按啥比例？” 知夏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百分之三。”她说着，往五福的方向看去，“哥，你坐近一些，不然听不到我说的。” 不用想，镇上铺子爹娘将来肯定是要交给哥哥管的。 哪怕哥哥人木讷了些，多少听一些，对将来也能有点帮助。 抱着弟弟的五福面露不解，寻思铺子里的事他也说不上啥话，坐近点坐远点有啥区别？就是声音大声音小罢了。 不过看妹妹难得向他发出邀请，还是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拖着屁股下的凳子，往知夏的方向挪了半丈。 知夏见哥哥凑近了些，这才接着说，“其实下午在铺子里我就算过了的。”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整平。 “就拿码头这边打比方。” “自从码头人多起来之后，铺子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加上馒头摊，哪怕将来不卖粮食，一个月赚个四十两肯定是没问题的。” “一个月四十两，一年就是四百八十两，百分之三就是十四两四钱，到时候按照铺子里差事轻重分配，大厨和掌柜各占分红的三成，就是四两又三百二十文，相当于他们半年的工钱，小厮、学徒和洗碗的大娘均分余下的四成。” “假设将来铺子里小厮、洗碗工和学徒共有七名，每个人到年底至少能多领一个月的工钱，要是人少，分到的当然能更多了。” 话落，院子里鸦雀无声。 赵玉珍哪怕前世学过加减乘除，但知夏速度太快，还在刚才那一系列算式中没绕出来。 林寄明抬手抓了抓脑袋，眼神放空状。 五福完全是在听天书。 四海则是一脸崇拜，他觉得姐姐简直太厉害了，啥都懂。 唯独平安有点反应，看姐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高兴的手舞足蹈，还一边笑一边流口水。 好半晌，赵玉珍满脸淡定的站起身，“你说的多，就按你说的来。” 说完，往厨房走去。 知夏反应过来，挑眉看向她。 “啥叫我说的多？难道我说的没道理？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法子。” 赵玉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说的多肯定有说的多的道理。” 反正她刚才是没算明白的，女儿上过大学，她早都算好了，还操啥心？ 错是错不了的。 五福一脸茫然的望着知夏。 “妹，百分之三是啥意思？下午也没看你拨算盘，你这些都咋算的？” “算这个可不是非得拨算盘。” 知夏觉得，她有必要将前世的计算方法教给大哥和四海，大哥在铺子里天天跟钱和账本打交道需要用到，而四海将来科考，明算这一块也是会有所涉及的。 若是学了她教的办法，只会事半功倍。 “四海你来，我跟你和大哥讲一讲怎么算账会更快。” 四海本就听知夏的话，这会听到她喊自己，屁颠屁颠就过来了。 知夏拿起一支笔，“我先教你们数的另一种写法……” …… 第336章 娶为妻，纳为妾 赵松全和赵松祥这天晚上没回家，在老宅跟大家伙一起吃了饭，就去后山的院子里睡下了。 夜里磨盘也没闲着。 林寄明和刘石头熬前半夜，赵家兄弟熬后半夜，中间还让牛休息了一个时辰。 加上头一天下午碾的，和昨天傍晚从磨坊拉回来的粮食，总共有三千多斤。 赵松全和赵松祥还在继续碾，打算忙活完这一天再去休息。 铺子里今天能卖的粮食，预计能凑到四千斤。 家里这么多人要去镇上，粮食肯定是装不下的，便分了三次，第一次先将人和部分粮食送去镇上。 送到之后，林寄明又赶着骡车回来拉第二批和第三批。 知夏刚到铺子，馒头摊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人比昨天还多，她赶忙招呼周大河。 “大河哥，你来帮我举着秤，我负责舀面称重。” 正在搬粮食的周大河忙完之后，赶忙跑过来。 “来了。” 知夏一边舀粮食一边朝着排队的百姓说，“大家排好队，别拥挤，今天大家都能买到粮食，我爹已经回去拉第二批了，还有第三批呢。” 众人一听，面带喜意。 他们就是担心买不到粮食，天还没亮就起床往镇上赶了，眼下听说粮食足够，也不由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们今天都能买到粮食了。” 厨房里，牛二毛和张小四也没闲着，姑侄二人不仅要准备铺子里要用到的食材，还得忙着揉面做馒头，一笼又一笼的馒头被张小四送到了馒头摊的灶台上。 见知夏和周大河忙着卖粮食，也不用人吩咐，自顾自在一旁燃起灶火开始蒸馒头。 铺子里，五福和赵家礼同样忙的脚不沾地。 今天没了林寄明和知夏帮忙，表兄弟二人得负责盘点食材和酒水，对账，还得负责楼上楼下两层的扫洒擦洗，以及早晨到店吃早饭的客人。 大家忙的脚不沾地。 整条街，生意最火爆的地方，就是林记了。 方子陵站在已经搭起来的酒楼框架后，望着不远处的一幕，面上带着欣赏。 “林姑娘确实是个经商的天才，也就是林家家境一般，她要是能来我方家，必定能锦上添花。” 一旁，冯宝山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眼底透着算计。 “老爷一直想要林家那座后山来着，公子若能俘获林姑娘芳心，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他说着，两根食指逐渐并拢到一处。 方子陵面露诧异，侧头往他的方向望去。 “我爹不是说，已经找到第二处适合安阴宅的地方了吗？” 冯宝山在一旁点头哈腰的说，“找是找好了，可老爷还说，那座山既然是风水宝地，若能拿到手，对方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公子应该知道松先生的本事。” 松先生，便是方家请的阴阳先生。 精通阴阳八卦，五行命理，懂风水堪舆，寻脉定穴和驱邪问卦。 当年方家主母病重，找了无数大夫，许久未好，甚至都计划准备后事了，意外将松先生请进家门，一张符纸化水，病竟好了个大半。 之后慢慢恢复到如今光景。 从此，方员外便将松先生奉为上宾。 连方子陵这个从来不信鬼邪之说的少年郎，也被松先生的本事所折服，如今对他也是深信不疑。 既然松先生都对林家屋后那座山赞不绝口，可见这个地方是真不错。 “松先生说好，那必然是好的。”方子陵说着，往冯宝山的方向看了眼，“冯管家跟在我爹身旁多年，你说我如果想要娶林姑娘进门，他会不会应？” 娶？ 自古娶为妻，纳为妾。 “且不说方、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这林姑娘就是一粗鄙村姑，又怎能担得起方家主母的位置？况且老爷有意为公子求娶县城岳家的小姐，公子不如将心胸放的宽大一些，待岳小姐进了门，再将这林姑娘抬回家不是更好？” 一个有财一个有头脑，届时公子便可左右拥抱，享齐人之福。 方子陵就知道，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只是一想到让这般明媚天真的女子为妾，到底有些不忍。 “我会好好考虑。” …… 知夏忙活了一整天，累的她连絮叨的力气都没了。 到傍晚还余下近五百斤粮食，可明天又不能再卖了，她还想在铺子打烊之前继续守一守，尽量多卖一些。 不过这会码头人已经不多了。 就在她以为今天应该就这样的时候，码头方向，三个中年男人下船之后，直奔馒头摊。 正是之前在铺子里吃饭，第一个尝玉米馒头且每人买了二十斤面的那三个男人。 “姑娘，这面还是一样的价？” 原本蔫了吧唧的知夏立马打起精神。 “是呢，卖完今天，从明天开始暂时不卖了，几位大叔要是买的多，我还可以另外送你们几个馒头。” 三人对视一眼。 “你这里还余下多少？” 知夏忙回，“大概五百来斤，都是今天碾出来的，新鲜着呢。” 三人再次对视。 “你们身上都带了多少银子？” 他们凑到一起，小声讨论了几句之后看向知夏。 “小姑娘，你将这些粮食称一称吧，我们全要了。” 知夏心里一喜，赶忙朝着铺子里喊。 “爹，来帮帮忙。” 林寄明应了一声，来到摊位旁，跟周大河用扁担挑起秤杆，将所有粮食过了秤。 统计好粮食重量，知夏看向那三个男人。 “不多不少，刚好五百斤，总计二两五钱银子。” “行。”三个男人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凑到一起给知夏递了过去，“你数数。” 知夏点了一下钱袋里的银子，确定无误之后，不仅给他们送了几个馒头，还让林寄明和周大河两人帮着他们一起将粮食送到了船上。 粮食全部卖完，她也落得一身轻松。 从明天开始，终于不必每天往镇上跑了，折腾完这两天，她至少得休息两日才能缓过神来。 将馒头摊收拾好，在外面盖上厚厚的草席，并用木棍压着，以免被风吹跑。 * （姑姑和侄子是姑侄关系，姑父和侄子也是姑侄关系。） 第337章 嚼舌根 周大河送完粮食赶紧来给知夏帮忙。 知夏直起腰，只觉浑身酸痛。 “大河哥，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天天往这边跑了，接下来没有粮食卖，应该会清闲一些，你每天负责蒸馒头卖馒头就行了，做馒头的事有二毛叔盯着，你要是有空就帮他打打下手，没空的话，就在外边守着摊子，客人来了热情一些，表现好的话，明年给你涨工钱。” 周大河露出一口白牙。 “我都记着了，多谢小东家。” 其实在这里干活三百文一个月，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少了。 至少在这里能吃饱肚子，晚上有剩余的不能留到第二天的食物，东家都会分给他们带回去。 只要东家不嫌弃，让他一直在这里干都行。 …… 傍晚还没到家，知夏在骡车上就已经昏昏欲睡了，原本靠着五福的肩膀想打个盹，泥路总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一晃被惊醒，再晃已经到家了。 下了骡车，便跟丢了魂似的，径直往自己屋里走。 赵玉珍看着她的样子，面露担忧。 “咋了这是？” 她和女儿都是穿越来的，眼下女儿这副模样，她看着着实有些心慌。 知夏面无表情的摆摆手，继续往屋里走，进了屋，径直往床上一趴，将自己扔到床上。 赵玉珍放心不下，抱着小儿子随着知夏进了她的屋。 “知夏，你没事吧？” “没事。”趴在床上的知夏有气无力的说，“就是太累了，娘，你别吵，先让我歇歇，我上辈子加起来干的活都没今天多。” 赵玉珍一听，这才松了口气，她一脸后怕的在知夏床边坐下。 “臭丫头，你真是吓死我了。” 知夏安静了一会，这才侧过头看她，一脸茫然。 “我怎么吓到你了？” 赵玉珍红着眼眶，“你刚进来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魂回去了呢。” 知夏觉得她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强撑着坐起身，皱起眉头。 “咱俩是一起来的，你都没回去，我能回哪儿去？之前就咱俩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敏感，现在日子好过了，你倒是会胡思乱想了。”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那能一样？”她压低声音，“之前我也没意料到咱们能到这儿来啊，万一你悄摸回去了，我上哪儿找你？” 知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抚着她的背。 “好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已经是撞大运了，你还想接连在咱们身上发生啊？” 赵玉珍摇头，“这种事谁也不知道，能发生一次，说不定也能发生两次。” 她的怀中，已经半岁的平安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拧着小眉头，一脸凝重的伸手往母亲的脸上摸，好像是在安抚她似的。 知夏望着弟弟的小动作，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 “你看平安都在担心你呢，少想些，将来我们兄妹姐弟几个护着，爹宠着，你高高兴兴享受就成了。” 赵玉珍被她逗笑。 “要一直像现在这样，我倒是不担心了。” 许是年纪大了，就怕生活有变数。 她所求，也就一个稳罢了。 往常骡车回到家，赵玉珍都会抱着小儿子在院子里转悠，跟大家说说话。 林寄明跟刘石头一起将骡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之后，却不见赵玉珍，站在院子里环视一圈，这才听见知夏屋里传来的说话声。 他侧着脑袋往屋里看了眼。 “在唠什么？” 赵玉珍看向知夏。 “你先休息。”她说着，抱起平安出了屋，“没唠什么，刚看知夏无精打采的，担心她身体呢。” 林寄明伸手从她怀中抱过小儿子。 “这孩子今天忙了一整天，路上都没听到她说话，应该是累惨了，让她歇歇吧。” 赵玉珍点头。 “今天铺子里生意怎么样？” 林寄明一手抄着平安，一手将腰间的钱袋子扯下递给她。 “都在这儿了，铺子里的生意跟平时差不多，四千斤粮食占大头，卖了二十两，加卖馒头的，这里应该有二十二两。” 赵玉珍握着钱袋子。 “之前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档子事，咱们每天多碾一些，也能多卖些出去。” 林寄明笑着逗了一下平安。 “要真卖的多了，动静太大说不定更容易被人惦记上。”转而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别担心，这事儿早晚能解决。” 赵玉珍一听男人这话，也就不纠结了，拿着钱袋子进了正屋。 “大哥二哥下午又忙了一阵，我给他们抓了两只鸡，让他们提回去了，明儿休息一天，后天再过来继续磨面。” 林寄明点头。 “行，反正现在铺子里不卖面了，让两头牛也歇一天，别累坏了。” …… 赵玉珍从知夏屋里离开之后，她就睡着了。 晚上连饭都没起来吃，四海喊了几下没动静，林寄明就没让他喊了，说等她休息好了再起来吃也是一样的。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知夏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一想到今天不用去镇上，她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终于是闲下来了。 “娘，等会吃完早饭我往蚕场跑一趟，喊几个人帮忙去深山塘挖点藕回来做点藕粉。”知夏一边吃早饭一边说。 去年做的藕粉卖的还不错，自家留的也都吃完了。 今年再做一些，可以匀一部分专供新铺子二层的包厢。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之前来妮娘跟我唠嗑的时候，提到村里有人在咱们背后嚼舌根，说深山塘是村里的，你去年不声不响将藕挖干净了，大家伙想吃点藕都挖不到，今年要挖，先去问问里正吧，别到时候又被人讲。” 听到这话，知夏有些生气。 “我去年挖之前还问了守财叔和大力叔，他们说深山塘没主我才去挖的，我没挖的时候也没见别人挖，咋的我一挖，他们就开始眼红了？” 赵玉珍叹了口气。 “村里还不就这样？大家都不动的时候没事，大家都不动你动了，就觉得你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所以这事还得先跟里正打个招呼，实在不行意思意思出点钱都行，毕竟是村里的塘，这要是咱们自家的，那肯定是随你折腾了。” 知夏点头。 “那行吧，等会我吃了饭，先往里正家去一趟。” 第338章 压力给到了才开始长牙的平安 家里这些事，媳妇女儿拿好了主意，林寄明是不会去干涉的。 吃完饭，刘石头和林寄明将东西搬上骡车，就载着五福四海往镇上去了。 知夏吃完饭，用篮子拎上八个玉米馒头，往里正家跑了一趟。 陈氏看到她，一如既往的热情。 “知夏来了。” 知夏笑着跨进院子，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伯母，这是我们自家做的玉米馒头，还是热乎的呢，我娘叫我带几个给伯母一家尝尝。” 陈氏一脸好奇的掀开篮子上盖着的那块布，八个馒头将篮子塞的满满当当，她笑望着知夏。 “这馒头做的还挺好看呢。” 陈氏拿出一个，撕下一半往小孙子的方向递去。 “文彦，来尝尝，你知夏姑姑给咱家送来的馒头。”转而又将另一半往知夏的方向递去，“知夏要不要再吃点？” 知夏忙摆手。 “不用，我在家里吃过早饭啦。”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陈氏喊她小孙子的名字，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取的名就是不一样，跟寻常农户家取的名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陈氏将余下的半个馒头放回篮子里，她心里清楚知夏来家里肯定不仅仅只是为了送几个馒头，便朝着屋里喊。 “老头子，知夏来了，你出来一下，恐怕她找你有什么事。” 原本在屋里为村里一户人家写契书的沈纪之放下笔，来到屋外。 “知夏找我？” “确实是找里正伯伯有点事。”知夏笑望着里正，“我也是才知道，去年没跟里正伯伯打招呼就挖了深山塘的藕，事后惹得村里不少人在背后讲，今天早上跟我娘说还想去挖点藕，我娘说那塘毕竟是村里的，让我来找里正伯伯问问，看是要付点钱还是怎么的？” 陈氏在一旁听的愤愤不平。 “村里那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深山塘又不是哪一家的，平常也没人挖，你们一挖，他们倒是嚼起舌根了。” 沈纪之跟陈氏的想法不同。 他是里正，那肯定是要站在村里所有人的立场解决问题的，否则不能服众。 “那塘毕竟不是哪一家的，你付钱给谁都不合适，我拿同样也不合适，回头人家还说我占了村里便宜，你要是每年都挖，不如将那塘承包了，往后深山塘受你家管，你想养鱼想挖藕别人都管不到你头上去。” 知夏双眼一亮。 “还能承包吗？” “当然可以。”沈纪之说，“这塘虽然在村里，但无主，就相当于是朝廷的，你若想承包，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到时候契是跟官府签，钱也是交给官府，就跟你们之前买山头一样的道理。” 知夏一听，忙点头。 “行，那就劳烦里正伯伯帮我跑这一趟了，顺便问问租和卖都是什么价。” 沈纪之摆手。 “不碍事，我将手头这份契写了就往镇上去。” 他说完，转身回了屋。 …… 从里正家出来，知夏径直回到家中。 里正那边没给答复之前，她肯定是不能找人去挖藕了，不过最多就等个一天两天的，倒是不碍事，正好她可以在家歇一歇，帮着娘带带平安，顺便去荒山后山转一圈，看看家里桑树、蚕场、果树苗和家禽家畜的情况。 赵玉珍看着女儿来来回回，寻思这丫头倒是比从前勤快了不少。 “行了，后山的事有你桂婆婆和孙伯母盯着，出不了问题，你这样跑来跑去，我看着都头晕。” 知夏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赵玉珍说的头晕。 “之前爹给娘买的阿胶，你吃了吗？” 赵玉珍点头，“倒是吃过两回，之后就忘了。” “这东西得坚持才有效果，就算隔三差五的吃一次，一斤也得吃好久呢，你这一忘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别到后面受潮长霉，倒掉太浪费了。” 知夏说着，去正屋床头的柜子里拿了装阿胶的罐子，给赵玉珍做了一碗阿胶冲蛋。 她将阿胶冲蛋放在桌上。 “你先将阿胶冲蛋吃了吧，我帮你看会平安。” 赵玉珍拿起调羹舀了舀碗里的阿胶冲蛋。 “你大哥马上就十六了，就算现在不成亲，依着这里的习俗，也该寻一门亲事定下了，你说我要怎么弄才好？” 她说着，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上辈子还没来得及操心女儿的婚事呢，没经验不说，这里的习俗还跟上一世大不相同，再加上上辈子的观念，让她没法随便为儿子定下一门亲事进行盲婚哑嫁。 她觉得，俩孩子至少得相互了解，且有点好感吧？ 知夏双手抬在平安腋下，提着他在自己腿上蹦跶。 “这不还不到十六嘛，急啥？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看甫安哥和陈不凡，明年都十八了，也没见他们家里人着急啊。” 赵玉珍翻了个白眼。 “你反正是火没烧到自己眉毛，不知道着急，你大哥这亲事一天不定下，村里总有人问长问短，还有人说我只顾小儿子，不顾老大呢。” “再说你大哥跟陈不凡和沈甫安情况也不同啊，陈不凡是家里不管，沈甫安是在念书，眼下学业为重，不能分心，陈不凡的将来我猜不到，但沈甫安将来要想进官场往上爬，娶的媳妇儿必然得是对他有帮助的。” 显然，依着沈家现在这样的地位，很难娶到让他们满意的。 知夏噘着嘴。 “我大哥也不差啊，样貌端正，个头不矮，人也老实，依着咱们家这样发展下去，等大哥十八的时候，说不定也是个万两户呢，到时候啥样的媳妇儿娶不到？” 赵玉珍放下调羹。 “我可没说你大哥差，只是苦恼不知道他这亲事，我要从哪里下手。” “边走边看呗。”知夏向来洒脱，“回头我多留意一下，看看他身边没有适合他的姑娘。” 转而又说，“明年才十六呢，娘可不能因为怕村里人讲就赶鸭子上架，这可是关乎大哥一辈子的事。” 赵玉珍斜了她一眼。 “我要是赶鸭子上架，就不找你商量了。” 知夏笑了起来，看着平安说，“平安，你长大了可不能让娘这样操心，自个儿媳妇儿自个儿找，不然可是要打光棍的，听见没？” 平安不懂，只以为姐姐在逗他玩，一味咧着嘴笑，露出下牙龈部位刚开始冒出来的小乳牙。 …… 第339章 不能让他们一家全占了 里正是下午来家里的。 平安这会还在睡午觉，知夏中午睡了小会之后，便靠在床头看起了书。 赵玉珍和梁氏在院子里剥花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弟妹，知夏在不在家？” 赵玉珍抬头见是里正。 “里正来了，知夏在家呢。”转而朝着知夏屋里喊，“知夏，里正来了。” 知夏忙放下书，将衣服稍稍整理，从屋里跑出来。 “里正伯伯，进来坐，我先去给你倒杯茶。” 里正抬手制止，“不用，我不喝茶，正好你娘也在这里，我来主要是跟你说深山塘的事，衙门那边的人说，如果是承包的话，那塘二三亩也不算大，五百文一年，如果是买的话，六两银子。” 知夏往赵玉珍的方向看去。 不论是五百文还是六两，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压力。 买下来的话，倒是一劳永逸。 “娘，要不直接买？” 赵玉珍这次倒是没拒绝。 “想买就买吧，明年丢一些鱼苗进去，家里鸭子也能多个去处，今年鸭蛋多孵了几窝，后院挖的那个小池子都不够它们折腾了。” 鸭粪可以为鱼提供饲料，鱼粪还能为荷塘提供养分，塘里藕尖，莲子和藕都能带来效益，鱼长大了也可以卖。 买池塘投进去的本钱，不出两年就能赚回来了。 最主要的是，深山塘一侧的山跟荒山是挨着的， 赵玉珍点了头，知夏这里就好办了，直接给了里正六两银子，委托他将地契办下来。 第二天就喊了桑山那边的四个男人帮忙去荷塘挖藕去了。 藕挖回来，蚕场有人手，直接就在这边磨浆过滤静置晾晒，知夏给大家示范一遍之后，都做的有模有样的。 林家挖藕也没偷偷摸摸，村里人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以林姓一族为首，在村口讨论起了关于林家大房挖藕这件事。 “这深山塘也不是他林寄明的，是咱们村里的，去年挖一年我也就不说啥了，咋的还连着挖两年？这是完全将深山塘当成他们自己家的了？万一咱们要吃了，上哪儿挖去？” “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咱村里就他们家条件最好，咋还贪这点便宜？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这么爱占便宜，也不怕将来吃大亏。” “唉，要我看，他们一家就是财迷心窍，不念亲情，忘恩负义，咱们这些同族的长辈也就罢了，毕竟扯远了些，程嫂子这个亲娘他们现在压根儿都没瞧在眼里了。” “我觉得深山塘的藕不能让他们一家全占了，我打算往那边跑一趟，你们去不去？” 说话的人环视众人。 立马就有人站起身。 “去！深山塘属于咱们村里，凭啥让那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独占了？” “走走走，我也去。” “既然这样，大家都一起吧。” 话音落下，一群人扛的扛锄头，拿的拿铁锹，浩浩荡荡朝着深山塘出发了。 去深山塘，正好要路过陈大牛家前面那个路口，何腊梅这会正和陈二花在院子里看孩子，一边教陈二花女红。 见村民们从屋门前过，隐约听到他们要去深山塘挖藕。 何腊梅疑惑。 “知夏这两天不是让蚕场那边的工人去深山塘挖藕了吗？这是又喊人帮忙了？” “我瞧着不像。”陈二花伸长脖子往那群人望去，“这些大多都是林姓人，现如今寄明叔一家不是自立祠堂了吗？就算喊人帮忙，应该也不会喊这些人。” 何腊梅不傻，一下就想到了其中关键。 恐怕是这些人看不得知夏一家独占了深山塘的藕，也要去掺和一脚了。 看这些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两帮水火不容的人凑到一处，恐怕要打起来。 她将怀中的孩子交给陈二花。 “二花，你帮我抱会十六，我往知夏家里跑一趟。” 带小侄子，陈二花自然是乐意的，眼下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一家人轮着宠呢。 “行，嫂子慢点跑，别摔了。” 何腊梅应了一声，一路上没停，直到林家老宅。 “知夏，你来一下。” 正拿拨浪鼓逗着怀中弟弟的知夏抬头望去。 “嫂子来了。”她将平安递给赵玉珍，往院门的方向走去，“咋了？可是出啥事了？” 何腊梅稍稍调整呼吸。 “我刚才看到不少林家叔伯经过我们家前面路口往深山塘走，说要去挖藕，应该不会跟蚕场那几个大哥干架吧？” 知夏眉头一挑。 “这些人可够不要脸的，我挖他们也挖，深山塘之前是村里的没错，现在可是已经被我买下来了。” 何腊梅也是才知道这事。 “那得赶紧去瞧瞧，村里现在还都不知道那塘是你们家的呢，我看那些叔伯一个个气势汹汹的，万一将藕全挖走了，损失就大了。” 知夏回头跟赵玉珍说了声，便跟何腊梅一起离开了。 两人刚才的说话声赵玉珍当然听到了一些，她看向梁氏。 “大姐，你赶紧往后山去一趟，让我大哥二哥去深山塘，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一个人去对抗林家那么多人，也不怕被人欺负。” “是。” 梁氏应了一声，小跑着往后山去了。 知夏当然不会直接冲到深山塘去找林姓族人理论，她先往沈纪之家里去了一趟，正好沈纪之才从衙门将地契办好拿回来。 见知夏来家里找他，还以为她是过来拿地契的呢。 “呀！知夏来了，是过来拿地契的吗？” 知夏来不及先解释，拉着他的袖管子就往外跑，“里正伯伯，你快随我往深山塘跑一趟。” 沈纪之被她拉的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七八步，没有一步是他自愿的。 “你慢点，慢点。”他胆战心惊的跟在知夏身后，“我这一把年纪了，跑不了你那么快啊，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咱们边走边想办法你看怎么样？” 知夏这才将脚步放慢了些。 “林家那些叔伯眼红，看我找人去深山塘挖藕，这会也全扛着锄头铁锹去了，我担心他们会打起来。”她回头往沈纪之的方向看了眼，“里正伯伯，伯良哥这两天也在挖藕呢，万一被人欺负就不好了。” 第340章 人可以走，藕留下 沈伯良是沈纪之的二儿子，知夏之前桑山要人养护的时候，里正就将自家儿子推荐了一个过去，一直干到现在。 这两天蚕场的男人们都上深山塘挖藕去了，女人们负责磨浆，沈伯良自然也是在深山塘的。 一听到自家儿子也在那里，沈纪之哪怕再累，脚上速度不由快了些。 两人走到半道，还遇到了何腊梅帮忙喊来的几个帮忙的汉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深山塘，林家族人已经将塘里搅的乱七八糟，莲藕被他们暴力从荷塘挖出来扔在塘边的小道上，知夏派去挖藕的四人望着这一幕，敢怒不敢言。 沈纪之作为杏花村里正，看到村民们这样破坏荷塘，不管是村里的还是已经被人买下了，他都感到气愤。 这些藕可都是粮食，在他看来，你不挖让它就在塘里也没事，但不能这样糟践。 “都给我住手！” 还在荷塘里跟疯狗一样收割莲藕的人停下了动作，往他的方向看去。 望见里正时，大家伙都愣了一下。 “里正，您怎么来了？” 沈纪之痛心疾首的指着他们。 “谁叫你们来这里挖藕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深山塘是村里的，林家大房都能挖，我们为什么不能挖？” “谁说是村里的？”沈纪之一脸激动的从袖口掏出地契，“深山塘从现在开始，就是属于林家大房的，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 原本地契办下来，他就要跟村里讲这件事，谁知道他们手脚这么快。 看着那张地契，众人都傻了眼。 他们哪里知道，林家大房会悄悄将荷塘买下来？ 一个个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他们将深山塘买下了，里正怎么也不在村里说一声？我们都还以为是村里的呢。” “之前是我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们不挖了就是。” 部分人已经从荷塘里出来，抱着他们刚挖出来放在塘边小道上的藕就要离开。 知夏拧起眉头，将荷塘弄的乱七八糟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将荷塘里的藕一并带走，这些藕可不少，一人带走一些，加起来恐怕有好几百斤了。 如果不损坏她的荷塘，适当挖点回家去吃她也不介意。 就非得自己得不到就毁掉？ “人可以走，藕留下。” 那些人一听，纷纷数落她。 “咋的？我们自己挖的藕还不能拿走了？哪怕你爹自立祠堂了，我们也都还是你的叔伯，你咋还没大没小的？” “就是，小姑娘家家的可别学你爹娘，这般六亲不认，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去年你挖的时候，我们也没说什么不是？今年挖你们一点藕，也算是扯平了。” 这个时候，沈纪之难免要说句公道话。 “之前这塘也不是你们的，只是划在咱们村罢了，别说知夏已经将这塘买下了，去年她挖藕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们跳出来说句话？从前是谁制止你们挖藕了还是咋的？” 可村里人向来不讲理，都不肯将手中的藕放下。 别的不说，有了这些藕，能饱好多天肚子呢。 “既然划在村里，那咱们就都有份，再说我们自己挖的，肯定是要带走的，除非你给我们钱，从我们手里收。” 说话的人满脸挑衅的看向知夏。 赵松全和赵松祥来到知夏身旁。 “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好汉？这塘是知夏买的，她自己塘里的藕还得花钱收，你们脸咋这么大呢？” 那些人据理力争。 “我们都是她长辈，脸大点怎么了？难道不是应该的？” 知夏冷哼一声。 “我林知夏可没你们这样的长辈，你们也不配当我的长辈，少在这里往自己脸上贴金。” 既然这些人不讲情面，那她也不需要再留情面。 “这荷塘是我们家的，荷塘里的藕自然也是我们家的，你们今天不仅破坏了我的荷塘，还挖了我的藕不肯归还，这就是在损坏和抢夺他人财物，原本我还想着大家一个村的，留点脸面，让你们将藕放下就息事宁人，现在看来，诸位是不想要这个脸面了。”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县衙告状，让县太爷来给我评评理，看看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 她说着，作势要转身离开。 沈纪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好好说你们不听，真将你们告到县衙，你们半点胜算都无，等着蹲大牢吧。” 众人听到这里，才算是有些心慌了，有些胆小的，直接就扔下藕想要离开。 “藕我留下了，这件事与我无关。” 有些辈分高的，觉得直接丢下藕离开太不体面，便舔着脸看向知夏。 “侄女，你看咱们都沾亲带故的，这事儿也没必要闹到县衙去吧？这些藕我们给你留下就是，我们不要了，也不用你给我们钱。” 见知夏没说话，他们将藕放下灰溜溜离开。 见人都离开，知夏这才看向沈纪之。 “里正伯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沈纪之摆摆手。 “我是村里的里正，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自然是要出面的。”他将地契往知夏的方向递去，“这个给你，倒省的我往你家送了。” 知夏接过。 “多谢里正伯伯，回头我爹回来了，请你来家里吃酒。” 沈纪之哈哈一笑。 “吃酒就不用了，你伯母前天还在说，这两年得了你们家不少东西呢。” 听到这话，知夏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里正伯伯，前天我送到您家里的玉米馒头您尝了吗？觉得味道怎么样？” 沈纪之不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尝了，味道还挺不错的，比自家做的窝头味道好多了，也饱肚子。” 知夏望着他。 “伯伯，这馒头是用白面和玉米面做的，也就是之前我娘从村里收来的苞谷磨的面，咱们自家种的话，哪怕加点白面进去，成本也不会比窝头高，我们家置的两个碾子每天都在碾苞谷，成本低，比别处卖的也便宜些，碾好的苞谷面五文一斤，如果是用来熬粥和喂鸡鸭猪的碎苞谷，只要三文。” 之前只想到要卖面，没想过卖碎苞谷，也是最近喝了几回玉米粥才想起来的。 想要将面碾的细腻，得用磨盘碾上两遍三遍，而苞谷碎只用一遍就能好。 一个碾子一天只能加工四百多斤面，却能碾出一千多斤苞谷碎，大大提高了效率。 第341章 村里卖粮食 沈纪之将知夏的话听了进去。 众所周知，百姓日子不好过，一方面是粮食产量低，另一方面是粮价高，赋税重。 眼下苞谷的产量，村里种过一茬之后，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之前他们不知道这苞谷还有啥吃法，直接吃只觉梆硬的难以下咽，磨成面之后，不掺白面的窝头吃起来也是糙的很，不习惯这个味道的，甚至觉得比大家之前一贯吃的窝头还要难吃。 现如今得知苞谷不仅产量高，还能做成馒头熬成粥，且味道不错，来年大家伙都种上的话，至少不愁没粮食吃了。 温饱问题，一直是村里最大的难题了。 “面五文，碎苞谷三文？”沈纪之再一次跟知夏确认。 知夏点头，“没错。” 沈纪之一摸下巴下半白的胡须，“我知道了，我这就召集全村人说一下这个事，你们忙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知夏望着他离开，先跟身后跟着来撑场面的人道了谢，见众人纷纷走远，这才看向塘里几人。 “这塘里的藕挖的差不多了，还得留一部分做种，几位大哥帮忙将池塘整理整理就将岸上的藕扛回蚕场去吧，辛苦大家了。” 池塘里正在忙活的几人摆摆手。 “应该的，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其中一人说着，来到池塘边的小水洼旁，揭开了盖在水洼处半枯的荷叶。 “这里还有十几条鱼，刚才林家叔伯将水搅浑之后，我们在水里抓了藏在这里的，知夏一并带回去吧。” 知夏来到那个小水洼前一看，里面可不止十几条鱼，大大小小至少有二三十条。 其中还有不少小鲫鱼呢。 她给塘里干活的人，以及蚕场那边磨浆的人每人留了条大点的，其余的让赵松全和赵松祥拿回家了。 到时候让两个舅舅也带几条回去，余下的可以弄口缸养着慢慢吃，正好娘补身体需要，四海念书吃点鱼也可以补脑子。 一到家，知夏便拉着梁氏揉面做馒头，发了整整三十斤面，做了两百来个馒头。 刚才跟着她去深山塘帮忙的人，都有谁她都记了个大概，总不能让人白忙活，打算每家给送几个去让他们也尝尝。 …… 里正将村里人全部组织到一处，花了一些时间。 等他跟大家伙将苞谷这事一讲，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此时，知夏家的馒头也已经上了蒸锅。 随着馒头开始蒸，淡淡的玉米清香从厨房里散发出来，逐渐将整个院子笼罩。 慢慢的，院外有人伸长脖子往这边望。 “知夏，你们家在做啥好吃的？” “玉米馒头呀。”知夏望着院外说，“我们家都吃一向啦，镇上铺子也卖一两个月了呢，可香了。” 钱氏跟另外几个妇人往老宅厨房望去。 “你们这会蒸馒头，是自家吃，还是用来卖的？” “这是我打算给村里几个帮了忙的叔伯送的，余下一些自己吃，应该也能有多的能卖，可能不会太多，马上就能起锅了，等会匀一个给婶子伯母们尝尝。” 赵玉珍也热情招呼几人。 “进来坐吧。” 以钱氏为首，几人进了院子，有些拘谨的坐在一处，一边闻着厨房里散发出来的香气，一边咽口水。 赵玉珍又给几人泡了茶。 “先喝杯茶吧，馒头还得等一小会呢。” 几人忙从托盘中端过茶杯。 “多谢。” 转而开始跟赵玉珍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或问她镇上生意做的怎么样，或夸知夏能干，还有夸平安乖巧的。 生意上的事，赵玉珍一概不提具体情况，只说现在做买卖不容易，林寄明父子天天起早摸黑的，赚的都是辛苦钱。 对于夸儿女的，她倒是乐呵呵的接受了。 只是嘴上还得谦虚。 “哪里哪里，知夏名堂是多，也就头脑一热，每次开个头，余下的事全扔给我和她爹了，好在都还没砸手里，不过也将我们累的够呛。” 那几人忙说，“我们家闺女要是有知夏一半的本事，累点算啥？总比饿肚子强吧？” 赵玉珍忙又笑着点头。 “那是那是。” 知夏望着老娘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去厨房盯着馒头去了。 院子里几人聊着的时候，来老宅凑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玉珍，我听里正说，你们家苞谷碎卖三文一斤，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玉珍给问话的人也倒了杯茶。 “是卖三文，我们家最近熬粥都掺了碎苞谷，味道还不错呢。” “正好我带袋子来了，等会你给我称五斤，我回家兑到米粥里熬了尝尝，要是好吃，再来多买点，要还是不好吃，这么便宜喂鸡鸭也不浪费。” 之前直接放到糙米粥里熬就没熬烂过，她也不确定碎一下能不能熬的软烂一些。 赵玉珍点头。 “保管你吃了满意，苞谷面要不要？我们家厨房里这会蒸的馒头，就是苞谷面和白面做的，算下来比窝头成本还低呢。” 那人还未来得及说话，知夏用盘子端着已经切成小块的馒头来到院子里。 “都来尝尝，我们今天做的不多，正好大牛哥家附近几个婶子伯母都在，等会你们每人拿几个回去，倒省的我又跑一趟了。” 那几个妇人满脸好奇。 “好端端的，给我们馒头干啥？” 知夏笑着说，“我刚才去深山塘，叔伯们不都跟去了嘛，总不能让他们空跑一趟，就想着做些馒头给你们送点去尝尝。” 那几个妇人受宠若惊的推辞着。 “哎哟，这可使不得，他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再说去了也没干啥，可不能平白要你的东西，我们家里虽然穷，几个馒头还是买的起，就是平时舍不得吃喝，有点啥好东西，也都紧着小的了。” 第342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知夏望着说话的人。 “伯母这话就见外了，当晚辈的，给长辈送几个馒头尝尝咋了？咱乡里乡亲的，可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么？” 这番话一出，在座的妇人们纷纷夸赞起来。 “你爹堂亲那边还总说你们家六亲不认呢，也不看他们做了什么，我看知夏这孩子知恩图报，拎得清。” “可不是？之前寄明没回来的时候，玉珍母子也没少受委屈，林家那些族亲没一个出头的，后来分了家，也没见一个人主动来帮衬过，现如今日子好过了，倒是说人家不念亲情了。” 赵玉珍在一旁听着，没搭言。 之前林家族亲村里村外的抹黑自家人，导致自家在附近几个村子的名声并不太好，她倒是无所谓，就担心几个儿女将来会受到什么影响。 经过知夏这么一折腾，她突然觉得，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 如果只是通过道听途说来判定一个人，也不值得相交。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众人在品尝过玉米馒头之后，纷纷夸赞起来。 “这苞谷没磨成面之前，硬的咽不下去，没想到磨面做成馒头，味道还真不错，这面是五文钱一斤是吧？” 知夏点头。 “没错。” 那妇人忙说，“给我先来五斤，回头也学着你们做点馒头，家里老人孩子吃着不费牙。” “好嘞，你稍等等。” 知夏先将馒头给今天跟着去深山塘帮忙的几人发下去，那几人死活不要，最后在一推一搡中，相当于是半卖半送，每人拿了八个馒头。 相当于是给了个成本价。 那几人开开心心的先拿着热烘烘的馒头回了一趟家，趁馒头还热着，先给家里人分两个吃，随后又各自拿的拿布袋，拿的拿陶罐或者钵去了林家老宅。 到的时候，知夏和粮食已经在给村里人称重卖粮食了。 这个五斤，那个十斤、二十斤的。 玉米面很快卖了一百斤出去，至于碎苞谷，因为便宜，卖的更多。 好在两个舅舅休息一天之后，又连着碾了两天粮食，现如今家里已经加工好的粮食，还是挺充足的。 “知夏，你方才说那馒头如果有多的，可以卖我们几个，先给我拿两个呗，我买回去给我小孙子吃。” 刚才九户，每户八个，总共出去了七十二个，还余下近一百六十个，当然是要卖掉一点的，不然哪怕晚上让舅舅们带二三十个回赵家庄，自家一顿也吃不完。 “行，我这就给你去拿。” 知夏将称粮食的事情交给梁氏和赵玉珍，便去厨房里搬了一蒸笼的馒头出来。 望着那金黄金黄的大馒头，大家纷纷上前。 “给我也拿一个。” “我要两个。” …… 今年不少户人家种苞谷赚了点银子，林家这两年有啥事了，大多都是从村里喊人，大家多多少少能赚到一些，再加上林家这些粮食卖的都不贵，大家出手也就大方了些。 基本上过来买粮食的，都带了一两个馒头给家里老人吃去了，甚至有些在林家得到过好处的，还会多买一些。 这一百多个馒头，将自家吃的和让两个舅舅带去赵家庄的一留，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林寄明到家的时候，看到村里这么多人从自家院子进进出出，面上略有些诧异。 他将骡车交给刘石头，自己进了院子。 梁氏看时间不早，便去厨房做饭了，院中，赵玉珍和知夏两人称的称粮食，拿的拿馒头，两人身旁放着摇篮，平安正握着拨浪鼓躺在摇篮中，赵玉珍时不时朝着他笑笑，孩子倒是乖的很，不哭也不闹。 杏花村的村民就那么多，三三两两的来，又结伴离开，倒也不是太忙。 毕竟不是家家户户都需要买粮食，不少人家将今年种的新粮卖掉，换了陈粮回来，也能对付一些日子。 林寄明上前，从赵玉珍手中拿过秤杆。 “歇着去吧，这里我来。” 赵玉珍将秤递给他，自己坐到一旁，将孩子从摇篮里抱起来，一边逗着孩子，一边看着父女二人忙活。 望着整齐的一家人，心境从未这般平和过。 除了林家族里人，陈、沈两个姓氏的人家，家里缺粮食的，基本上都来过了，就算家里暂时不缺粮，也或多或少买了一个两个馒头回去给孩子补身体。 眼下太阳已经下山，见家家户户屋顶都飘起了炊烟，寻思应该无人再来，林寄明便先将粮食搬回了堂屋，等会再有人来买，直接去堂屋称就行了。 梁氏将做好的一大锅鱼汤用钵盛着端上了桌，今天晚上炖了两条鱼，足够一家人吃了。 “开饭啦。” 忙活一下午，知夏肚子早就饿了，望着熬成乳白色的鱼汤，馋的直咽口水。 她赶紧使唤弟弟。 “四海四海，快去后山喊大舅二舅来吃饭，之前都让彩云姐去喊了一次了，生怕干少了活似的，也太实在了些。” 四海应了声，拔腿就往后山跑。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你大舅二舅干活实在也是错了？” 知夏嘿嘿一笑。 “我这不是担心他们累坏了嘛，咱们家的事，往后还得两个舅舅多费心呢。” 话音落下，赵松全和赵松祥已经从后院过来了。 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意。 “就这么点事儿，倒还累不到我们。” 赵玉珍望见两个哥哥，忙吩咐五福。 “五福，快去给大舅二舅打盆水来洗手。” 五福应了一声，麻溜的打水去了。 梁氏端着饭碗来到桌前，给每人盛了一碗鱼汤，就着赵玉珍之前腌的酸中带点咸甜的泡菜和刚炒的韭菜鸡蛋，爽口开胃，大家吃的连连点头。 赵松全一边吃，一边望着桌上的饭菜感慨。 “咱们现在日子确实都好过起来了，以前想都不敢想能有这么好的伙食，过年才能勉强将肚子填个七八分饱，往常能有个五分饱都算是不错了，哪怕是农忙的时候，也就两个窝头一碗粥水，再饿就只能灌水了。”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家里一穷二白，知夏当然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她眉眼弯弯。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343章 将豆腐生意交出去 赵松祥哈哈笑着。 “知夏说的对，咱们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赵玉珍在一旁说，“等会吃完饭，大哥二哥带两条鱼和几十个馒头回去，爹娘应该也挺长时间没吃过鱼了。” 赵松全望着她。 “你这隔三差五的让我们给爹娘带点，家里吃的用的，都比以前好太多了，每次带点东西，爹娘总要念叨。” 赵玉珍笑着说，“之前我们家困难的时候，爹娘大哥二哥和松武没少帮衬，现在我们家日子好过了，总不能我们吃香喝辣，让爹娘吃糠咽菜吧？回头村里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赵松全本就长的粗犷，听了赵玉珍的话，横眉一竖。 “我看谁敢！” “当着咱的面是不敢，可背地里咱也管不到啊。”赵玉珍说，“再说儿女孝敬爹娘天经地义，往后我给啥，大哥二哥只管带啥。” 赵松全有些惭愧。 “妹妹这样，倒显得我们几个当哥哥弟弟的没用了。” “谁说的？”赵玉珍并不认同他的观点，“我们家能有现在的家业，可离不开大哥二哥和松武的支持，我家里事多，没功夫去他们跟前伺候，还得你们多上心呢。” 赵松祥将嘴里的鱼骨头挑出来。 “照顾爹娘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么？不用妹妹叮嘱，我们也会将爹娘照顾好的。” 知夏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着娘和两个舅舅说话。 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大舅，大表兄最近在忙什么？” 赵松全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到自家大儿子。 “也没忙啥，这不农忙过了，在家陪着儿媳妇和孙子么。” “如今小侄子也已经满岁了，他想不想出来做点啥？”知夏问。 赵松全一脸莫名的往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看向知夏。 “你这里有活要派给他？” 知夏说这话之前，既没跟赵玉珍商量过，也没跟她提过，望着赵松全看过来的眼神，赵玉珍也是一脸茫然，同样疑惑的望向知夏。 “我这里目前没有合适的活，就算有，也得明年了。”知夏望着他，“我是这样想的，咱镇上老街的豆腐生意不是还不错嘛，老街现在一天至少也能赚个四五百文，小侄子满岁了，家里又有人看着，豆腐的手艺大舅二舅也都有，不如做一些让大表哥每天带点去县城卖。” “这怎么行？” 赵松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手艺是你们自个儿的，你要说让你表兄帮你们看铺子摊位还行，我们拿来做买卖算怎么回事？” 赵玉珍一寻思，几个哥哥嫂子和侄子侄女虽然在自家干活，一个月工钱三百文五百文的，目前九个人中，四个五百文，五个三百文，一个月三两五钱，一年到手也就四十二两。 这笔钱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少了。 不过几个兄弟家里孩子多。 眼下就赵原成了亲生了孩子，今年又给大哥家的老二和二哥家的老大说了亲，等到明后年还得办喜酒，接下来还有五个孙子孙女呢。 老人家节俭日子过习惯了，手里握着这几十两，大鱼大肉肯定也是舍不得经常吃的。 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做多了花销高，少了一人一片都分不到。 哪怕吃鸡蛋，都是紧着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吃。 但大人一天到晚劳碌，也是要适当吃些鸡蛋和肉补养身体的，否则时间长了扛不住，单单靠她这边送点，一是不能定时定量，不然几个兄弟面子挂不住，二是担心娘家那边父母心里会过意不去。 豆腐摊自家已经有了一个，她也没打算再开第二个，就算要往外开，也是类似于食趣和林记食铺这样的铺子。 倒不如让娘家那边几个兄弟去发挥，赚多赚少都是他们的本事，手头活泛了，也就舍得吃了。 “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到，我觉得知夏说的有道理，原儿要是愿意去县城卖豆腐，大哥二哥不如让他去试试。” 赵松全和赵松祥对视一眼。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赵玉珍说，“我们有镇上这一个豆腐摊，就没打算再弄第二个，一是没那么多人手，我们顾不过来，其二，大哥二哥也看到了，豆腐做起来确实麻烦，只一个摊位寄明和刘石头每天天擦亮就得起来忙活，再弄一个，那不得半夜开始？” 见兄弟两个犹豫，赵玉珍继续说，“这事大哥二哥不如回去问问原儿的意见，反正从溪口镇到县城也只两刻钟，早晨挑着担子去，卖完了挑着担子回，累是累了点，一天赚个两三百文应该是没问题的，再说县城那边卖豆腐也影响不到我们在镇上的买卖。” 娘家那边男人多，大家轮流着做，倒也不会太累。 赵家兄弟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我们回去问问原儿跟爹娘的意见？” “行，反正我们一家人都是赞成的。”赵玉珍说着，往林寄明的方向看去。 原本没打算发言的林寄明陡然撞见媳妇儿眼神，也忙点头。 “是，我们没意见。” 见妹妹和妹夫这么一说，赵家兄弟便将他们刚才的提议放到了心里，一回家就将全家人喊到了堂屋。 堂屋中，赵成忠和马氏坐在上首。 赵成忠一侧坐着赵家三兄弟，马氏一侧坐着三个妯娌，老二媳妇李氏的怀里，还抱着已经满岁了的赵元元。 再往下，便是家里八个堂兄弟姐妹，以及抱着大房长孙的苏氏。 赵成忠见老大老二一副要交代大事的神情，脸色既郑重又严肃。 “老大老二，你们到底想要说啥事？还卖这么大个关子，非得人齐了才说。” 赵松全见人都齐了，这才说，“爹，娘，妹妹让咱们家将做豆腐的手艺学了去，到时候叫原儿挑到县城去卖，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听得这话，赵成忠和马氏对视一眼。 “珍儿自己家不是在卖豆腐吗？咋还让我们学了去卖？” “是这样……” 赵松全将赵玉珍之前跟他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赵成忠脸色凝重的抚着胡须。 好一会，才说，“你妹妹这是想拉拔咱们家啊。”转而又问，“女婿是什么意思？” 第344章 不能占女儿便宜 赵松全：“妹夫的为人爹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只要玉珍点了头，他从来不说半个不字，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赵成忠拧眉沉思。 如今他们这些娘家人条件是不如女儿女婿一家，但也不能相差太大，不然将来有点啥事，他们这些娘家人想帮忙都帮不上忙。 既然女儿女婿有意将这桩买卖交给他们来做，那不如把握住机会，看看儿孙们能不能争点气，将生意做起来。 “主意是不错，不过亲兄弟明算账，咱也不能白得他们的东西。”他看向几个儿子，“既然要将他们这门手艺学来做买卖，外头学艺是什么行情，咱也按行情走，你们觉得如何？” 三个儿子一致点头。 “我们没意见。” 赵松全和赵松祥是觉得，他们作为妹妹的娘家人，不能贪图妹妹的便宜，虽然妹夫这人好，但他们不能贪得无厌，毕竟妹妹妹夫这两年对自家已经够好了。 赵松武从去年开始，一直帮着姐姐姐夫一家看着豆腐摊，自然也是知道豆腐生意如何的。 这门手艺学到手不亏。 见几个儿子没意见，赵成忠又往几个儿媳妇看去。 “你们呢？” 老二媳妇李氏和老三媳妇邱氏忙说，“爹，我们也没意见。” 倒是之前跟赵玉珍因为赵小兰和五福定亲一事生了些嫌隙的许氏有些不情愿。 “爹，玉珍都没提钱的事，咱们提钱，会不会不太好？” 赵成忠摇头，“珍儿没提是她重情义，咱们要是也不声不响的，未免太过心安理得了些。” 听见这话，许氏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说了句。 “那就按爹说的来吧。” 谁都不会介意家里多份收益。 既然妹妹妹夫一家都能将这个买卖做好，他们肯定也行。 “既然都没意见……”赵成忠看向赵松全和赵松祥，“老大老二明日去杏花村，跟玉珍说一说，她如果同意，咱们就开始置办碾子和豆腐挑子。” “如果不同意呢？”赵松祥问。 赵成忠紧接着道，“不同意咱就不做，总不能叫外人说咱们扒在女儿女婿身上吸血。” …… 杏花村。 从林家老宅买了粮食的人家，当晚吃过之后，跟老丈人和外祖家住的近的，连夜将粮食的消息送了过去。 大家手头都不富裕，有些家境不好的，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眼下有便宜粮食，还是新粮，甚至比他们之前用新米换的陈粮还要便宜，为了家里人都能多吃一口，说不定将家里陈粮也卖掉一些，还能多吃两口饱饭呢。 这样一来，不用知夏特意去宣传，第二天一早就陆续有人来家里买粮了。 赵松全和赵松祥第二天来家里干活之前，先找到了赵玉珍说昨天全家人在一起商量之后做的决定。 “妹妹，爹说你要是按他说的来，我们就试试做这桩买卖，要是不按他的来，我们就不做了。” 赵玉珍有些无奈。 “爹咋这么固执？” 赵松全解释道，“妹妹毕竟出嫁了，虽说你是为我们好，可我们若心安理得的受了，难免让人说闲话，说你有一个扒在身上吸血的娘家，爹说我们家虽没啥本事，至少不能拖你的后腿。” 赵玉珍想了想。 “那就这样吧，学艺的钱我就不单独收了，等原儿开始卖豆腐，第一个月赚的钱我们两家人平分，之后你们赚多少都是你们的。” 似是担心赵松全会继续推辞，她又继续补充。 “大哥可别再跟我说你们占了我的便宜，哪怕一天只能赚二三百文，一个月到手也是有八九两的，更何况还不一定只能卖到两三百文呢，我们镇上豆腐摊啥行情你也是知道的。”转而又开玩笑似的说，“到时候大哥二哥可别舍不得给我分账啊。” 既然要开始做这个生意，前期投入是少不了的。 娘家那边条件现如今比不得自家，外头教手艺少说也得十两左右，如果还没开始就收了娘家人的银子，家里俩老人恐怕会焦虑的睡不着觉。 赵松全和赵松祥听得妹妹这话，也就没再坚持了。 “行，等回去了，我会将妹妹的话转告给爹，他老人家要是点了头，明日我就让原儿去将碾子和豆腐挑子定了。” 这边的事情一说定，兄弟俩就去后山干活了。 …… 赵松全和赵松祥晚上回家跟家里一商量，打算就按赵玉珍说的法子来，第二天就开始定制工具，为了不让妹妹吃亏，他们打算等工具齐全之后，前期尽量多卖一些。 有了村里的媳妇婆子们发力，几天下来，林家这边的粮食也卖了几千斤出去，虽然比不得镇上的生意，对于这个成果，知夏还是很满意的。 原本之前就已经卖了两万多斤出去，这几天一卖，只余下五万斤粮了，至少是将堆在后山院子屋檐下的粮食给清空了。 可附近村子的庄户数量毕竟有限，发力那几天确实卖的不错，几天之后，生意也逐渐平缓下来。 反正家里有娘和梁大娘盯着，余下的粮食可以慢慢卖，知夏倒是不心急。 她盘算了一下。 码头那边的摊位，现在一天得消耗八九十斤面，一个月就是两千四五百斤，要是将来人再多一些，消耗也会更多，至少得预留三万斤粮供应码头的馒头摊。 也就是现在能让他们卖的粮食，只有两万余斤了。 …… 入冬之后，天亮的越来越迟，黑的越来越早，全家人都套上了袄子，去年入冬腌制的腐乳为家里赚了一笔银子，赵玉珍今年也没闲着，想着有梁氏帮忙，又有牛可以拉磨，她置办的坛子比去年更多了些。 就是可惜家里能堆东西的地方都堆上了粮食，腌制好的摊子，只能哪里能堆就往哪里摆了，堂屋、正屋，以及几兄妹的屋子里，全是封罐腌制的陶坛。 知夏天天在家里活动，小心翼翼的像在走钢丝，生怕将这些坛子给碰到摔到了。 五福和四海同样如此。 也就是平安还小。 但凡有个一两岁能自己到处跑了，赵玉珍都不敢这么干。 第345章 散播谣言 知夏忍无可忍，跟赵玉珍提了建议。 “娘，咱们家能不能多建几个仓库啊？你到处堆些坛坛罐罐，我在屋里行动老不得劲儿了。” 赵玉珍漫不经心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咋就不得劲了？你不靠近它保管没事。” “我是不想靠近，但谁也不能保证没个疏忽大意的时候不是？”知夏来到堂屋，“再说修几个仓库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明年要是还收苞谷，不也得有地方堆粮食？你看四海最近都小心成啥样了？” 四海虽念了快一年的书，跨过年也才七岁。 还是孩子天性，最近硬生生被家里的坛坛罐罐给克制住了，原本在院外还横冲直撞呢，一进院子就蹑手蹑脚的。 她在赵玉珍身旁坐下。 “再说平安明年这时候也一岁半了，你总不能还跟今年一样到处堆吧？到时候多少罐子都禁不住他摔的。” 赵玉珍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也没说不建，这不还没腾出手来么？你爹之前喊的叔伯才将后山围起来，还围着山脚下挖了一条沟排水，眼下天也凉了，下个月都过年了，可不得让人家歇一歇？” 知夏一想也是。 总归不是娘不想建，最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反正也就几百个坛子，明天镇上县城跑一跑，有了去年积累的客人和商户，应该能将家里这些坛坛罐罐清空一部分。 母女俩正说着话，隔壁刘氏来了。 “嫂子，最近几天外头的传闻你都听说没？” 坐在火盆旁边的赵玉珍侧头看去，满脸不解。 “啥传闻？”她伸手拉过一旁的凳子放在火盆边上，“进来说吧，外边冷。” “哎。”刘氏进了堂屋，在凳子上坐下，“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传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五福和那陶家姑娘郎有情妾有意，你跟寄明大哥棒打鸳鸯，更离谱的是，甚至还有人说那陶家姑娘跟五福已经……” 她说着，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当着人小姑娘的面，确实不好说的太露骨。 她压低声音凑近赵玉珍。 “说陶家姑娘甚至已经怀上了五福的孩子，我寻思五福这么老实一个孩子，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吧？” 见刘氏眼底带着疑问，对于背后散播传言的人，赵玉珍在心里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刘氏跟自家住的这么近，且天天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都将信将疑了，那些对自家一知半解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觉得，空穴不来风。 “我们家五福天天跟着镇上家里两头跑，这两年除了过年就从未歇过一日，这事儿根本就是胡扯！” 见赵玉珍否认，刘氏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我也说五福这孩子老实巴交的，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赵玉珍看向她。 “你听谁讲的？” 刘氏朝着屋外努了努下巴。 “就村口那些老头老太太呗。”她拿起一旁的炭檛（ZhUā）拨了拨盆里的炭，“我们家守财上山里打点柴火也不容易，为了省着点用，天天这家坐坐，那家唠唠的，最近听了不少新鲜事儿呢。” 她说着，看向赵玉珍。 “我估摸着这事八成是陶家那边传出来的，嫂子还得重视起来才行，很久以前就听人说，陶老三以前爱赌，指不定是想借着女儿跟五福这事攀上你家，回头拿捏女儿从你们家薅东西去填他的赌瘾，麻烦可就大了。” 赵玉珍点头。 “也亏得你天天在外边跑，你要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现在知道了，回头我问问五福和你寄明大哥，看要怎么解决的好。” 刘氏放下炭檛。 “这事其实也好解决，你请媒人物色一个稳妥的姑娘，先将亲事定下不就好了？别的不说，咱附近村子里，好姑娘多的是呢。” 赵玉珍犯愁。 “毕竟是孩子终身大事，我也不好单单为了应付姓陶的那家人草率给五福将亲事定了，这不看孩子年纪还小，也就没那么急。” “跨过年就十六了，该上心了，也没说让他现在就成亲，至少得先将这事定下来，免得别人动歪心思。”刘氏说着，看向她，“我记得你娘家那侄女快十四了吧？你嫂子就没跟你提过亲上加亲？我瞧着你那侄女挺能干，又知根知底的，你难道不想她当你儿媳妇？” 赵玉珍忙摇头。 “小兰这孩子是不错，不过她跟五福不合适。” 刘氏不解，“为啥？” 赵玉珍望着她，“表亲结合，生的孩子会有缺陷，我记得之前说起过这事，你不记得？” 刘氏被赵玉珍问住了，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通。 “是吗？那可能我忘记了。”她突然又想起来一人，“腊梅不是还有个妹妹吗？我记得就比五福小几个月来着，那姑娘能干率直，嫉恶如仇，跟五福这种寡言少语的性子倒是配，就是家境差了些，不知道你们对家境有没有要求？” 赵玉珍摆摆手。 “品行好比什么都重要。” 要是看重家世，当初根本就不会约陶家人见面。 刘氏一拍手。 “我也是这么说，嫂子这想法倒是跟我一样。”她笑望着赵玉珍，“咋样？要不要我去问问腊梅？回头成了，我可是要吃你们家五福的猪头肉的。” 赵玉珍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 她跟何玉梅接触的少，第一次见，是何腊梅跟陈大牛成亲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十三，人瞧着跟知夏现如今差不多个头，就是有些瘦瘦黄黄的，也不知道两年过去有没有啥变化。 不过何腊梅这姑娘就不错，何玉梅作为她的妹妹，人应该也是不差的。 但说起来，这事儿还得俩孩子看上眼才行。 “要是能成，猪头肉和谢媒礼都少不了你的，不过你现在先别问，我让知夏去探探那姑娘心思，万一人姑娘对五福无意，她跟五福又天天往镇上跑的，万一碰见了岂不尴尬？” “成。”刘氏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笑着说，“那我就等知夏的消息。” …… 第346章 亲有过，谏使更 刘氏走后，赵玉珍看着知夏。 “你跟腊梅那个妹妹接触的多，觉得她如何？” 知夏想了想。 “目前见到过的姑娘里面，她应该是最适合大哥的，反正我挺喜欢，而且玉梅姐做买卖也挺有天赋，她跟大哥要是能成，将来肯定能成为大哥的贤内助，就是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跟她擦出火花。” 赵玉珍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姑娘再好，也得你大哥中意才行。” 她抬头看向知夏。 “这样，你明天去探探，看那玉梅姑娘有没有意中人，要是有就算了，要是没有，回头我再探探你大哥的心思，如果他已经将那陶家姑娘放下，咱们就多给你大哥制造一些机会，等两人有了苗头，再谈接下来的事，若还没放下，那就再等等。” 盲婚哑嫁是不可取的。 要不是因为大儿对陶家姑娘有些意思，之前也不会将陶家人请上门，就是没想到，人人称赞的陶家姑娘，原来是个立不住的。 也不知儿子对那陶姑娘可歇了心思，这些日子担心儿子心里放不下，她都不敢去过问，为了不辜负何家姑娘，还得先弄明白儿子心里咋想的。 知夏拍着胸脯保证。 “这种事交给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转而又说，“不过娘，我觉得以大哥这不大开窍的脑瓜子，也不能完全按咱们的套路来，必要时候还得采取必要手段，这里不都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你是想让我直接给他拿主意？” 知夏摇头。 “倒也不是直接拿主意，咱们可以先探一探大哥和玉梅姐姐的心思，要是一个已经放下，一个还没心上人，就找个好日子先将亲事定下呗，处着处着，感情不就来了嘛？” 赵玉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成，先这么办吧。” 大儿子的亲事就已经够她头疼了，女儿明年十三，过两年也要开始谈婚论嫁，大儿子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的婚事尚且好解决，女儿可不一样。 瞧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知道将来婚嫁是否能顺利。 …… 傍晚，骡车刚到家门前停下，赵玉珍就朝着屋门口喊。 “五福，你过来，娘有件事要跟你说。” 五福跳下骡车，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满头雾水的进了院子。 “娘，啥事？” 知夏抱着平安坐在一旁，看似是在逗孩子，其实耳朵都恨不得贴到赵玉珍和五福身上去了。 赵玉珍满脸严肃的望着五福。 “最近外边都在传你跟那陶家姑娘郎情妾意，已经私定终身，可有此事？” 在五福印象中，这还是娘第一次这么严肃的问他事情。 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事，他当然不能承认。 “没有啊，自从陶家上回来过家里，儿子就没跟陶姑娘见过面了，再说我之前也就是看她身形单薄，帮她送点东西去新街，委实不到私定终身的地步。” 赵玉珍眼神平静。 “那这传闻，是谁散播出去的？” 五福虽木讷，却并不傻，当然知道，传闻一事跟陶家脱不开干系。 “娘，陶姑娘应该不会干这种事，会不会是她爹娘故意为之？” 听得儿子这话，赵玉珍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莫非你心里还念着她？” 五福忙摆手。 “爹找我谈过心之后，儿子就慢慢将陶姑娘放下了，刚才也只是实话实说，娘别生气。” 赵玉珍故作愁苦状。 “儿啊，并非娘信不过你，你也看到了，陶家人心思这么多，那陶姑娘实非良配，眼下他们又在背地里抹黑咱们家的名声，说我跟你爹是棒打鸳鸯，嫌贫爱富之人，你这亲事一日不定，娘心里总七上八下的，你说你的亲事都已经这般波折了，往后弟弟妹妹可咋整？” 听见陶家人抹黑自家爹娘，五福心里，对陶小燕的最后一点点意难平都烟消云散了。 妹妹之前教过他。 亲有过，谏使更。 陶小燕是陶家一份子没错，可她自己没主见，事事听她爹娘摆布，哪怕她本身是个和善之人，任由爹娘恶意散播谣传，也未见她出面澄清，又何尝不是一种恶？ 他面露愧疚，朝着赵玉珍“噗通”跪了下来。 “是儿子让娘操心了，还请娘为儿做主寻一门亲事，绝了陶家人的心思。” 赵玉珍和知夏都被五福这一跪给惊到了。 她们确实想在五福面前使一出苦肉计来着，这还没开始呢，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 赵玉珍赶忙去扶。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咋还随随便便就跪了？” 五福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还嘿嘿傻笑着。 “跪天跪地跪父母，理所应当。” 见儿子并没有不情愿的样子，赵玉珍试探着问，“你是真想娘为你将亲事定下？” 五福点头。 “儿子明年十六，这事本就该定下了。”他有些难为情，“再说儿子的眼光，娘又不是不知道，跟娘比起来，还是嫩了不少，总归娘不会害儿子，这事听娘的准没错，最主要的，将这事定下之后，陶家人便不会再纠缠了，免得影响了咱们家的名声，耽误了家里弟弟妹妹。” 赵玉珍一脸欣慰的摸着他的脑袋。 “我们家五福长大了，知道为家里着想了。”她垂下手，笑望着五福，“既然五福这么说，那这件事，娘便做主了。” 五福乖巧点头。 “好。” 赵玉珍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母女二人心照不宣。 就在这时，林寄明从院外进来，望着母子二人。 “出啥事了？” “没啥事。”赵玉珍上前接过他递来的钱袋子，“我想着五福马上就十六了，也该定下一门亲事，五福说让我做主，刚说着这事儿呢。” 林寄明知道，空穴不来风，他凑近赵玉珍问。 “有苗头了？” 男人的气息有些粗，温温热热的喷在耳畔，让赵玉珍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幸好如今天寒，袄子裹着，别人倒也瞧不见。 眼下还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心思，赵玉珍自然不好明说，只神神秘秘的说了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事要是能成，保管你满意。” 第347章 今晚上行吗？ 林寄明哈哈笑着。 “还跟我卖关子呢。” 只是媳妇儿故弄玄虚的样子，那一颦一笑实在勾人的紧，自从生了老四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每次他想干那事儿的时候，她总喊累。 眼下孩子都半岁多了，两人办事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时间长了，让人憋得慌。 赵玉珍并不清楚男人心里在想啥，见五福去给刘石头帮忙卸骡车了，才又说，“主要这事还不知道人姑娘想法，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听得媳妇儿这么说，林寄明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小声问她。 “媳妇儿，今晚上行吗？” 起初，赵玉珍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话里的意思，回头瞥见他意有所指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的她，神情慌乱的往院子里看去，见没有人关注他们两口子，才终于松了口气，不由瞪了他一眼。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场合？” 林寄明嘿嘿笑着，见媳妇儿进了屋，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行不行嘛？”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 “你天天镇上干活，不累的？咋总想着这事？” 林寄明眉头一挑，似是急于表现似的。 “这才哪到哪？镇上那点事，比上战场要轻松多了，再说咱俩是夫妻，我媳妇儿又生的好看，天天搁我边上躺着，我要啥也不想，那才是不正常了。” 赵玉珍被他的话逗笑。 “那就看你表现吧。” 食色性也，都是人的天性，总不能一直压着他，再说调理了半年多，身体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林寄明一听，面上带着喜悦。 “媳妇儿这是同意了？” 见他笑的不值钱的样子，赵玉珍表示不理解，“都四个孩子爹了，就不能稳重点？” 林寄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四个孩子爹咋了？孩子再多也不能耽误我跟我媳妇儿亲热。” 赵玉珍赶忙从男人怀里挣脱开来。 “门都没关，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呢。” 男人笑的一脸憨厚，再次凑近她。 “那等夜里。” 赵玉珍伸长脖子往外头看了眼，故作淡定的出了屋，开始转移话题。 “那什么帮最近没来铺子里闹吧？” 林寄明也一脸啥都没发生似的跟在她身后。 “没有，最近铺子里很太平。” “那就好。” 赵玉珍来到知夏身旁，从她怀中抱过沉甸甸的小儿子，并拿了桌上的口水布给儿子系上，准备在开饭前先给平安喂几口辅食，省的待会吃饭的时候还得顾着小儿子这张嘴。 “知夏，去厨房看看你梁大娘将平安的鱼肉泥米糊熬好没有。” “这就去。” 知夏应了声，就往厨房去了。 平安这孩子身体壮实，胃口又好，半岁之后，赵玉珍的奶水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若不添加一些辅食，依着他狂吸海喝的样，赵玉珍的身板根本扛不住。 最近都是鱼肉泥和猪肉泥换着跟蔬菜泥熬成粥，一天喂两餐，上午一餐，傍晚一餐，每次就两三调羹的量。 小平安两颗下牙已经萌出，上牙也能看到白色的牙敦敦了，这些流食吃起来倒是不费啥力气，吃东西的时候，小嘴巴一动一动的，活像一只小仓鼠。 …… 第二天一早要跟着家里的骡车去镇上，晚上回屋之前，知夏就跟林寄明和五福说好，早晨那一阵忙完之后记得喊她起床。 最近在家闲了一段时间，起个早床还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大冷的天，根本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 于是…… 林寄明喊了一趟，五福喊了一趟，赵玉珍喊了一趟，临吃早饭前四海又喊了一趟，知夏才依依不舍的钻出被窝。 要去镇上做买卖，家里人向来起的早，不过冬日天亮的迟，知夏起来的时候，天也才微微亮，厨房和堂屋门前都还点着灯，许是灯的光线略强一些，显得周围的天色越发的黑。 知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这不还没天亮嘛，就不能让我再多睡一会。”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再多睡一会，家里骡车都走出一里地了，赶紧梳洗过来吃饭，现在饭菜凉的可快了。” 知夏再次打了个哈欠，撑着眼皮来到水缸边，捧着彩云刚给她倒好的洗脸水洗了把脸，又用杨柳枝做的牙刷沾了点盐将牙齿也清理了一番。 吃完饭，便跟着家里的骡车去了镇上。 眼下还早，镇上人不多，赵小兰和何玉梅也是刚到。 看到知夏的时候，两人还有些惊讶。 “知夏，今天咋来镇上了？” “有段时间没来了，过来瞧瞧。”知夏笑着进了铺子，“最近新街方记成衣的方掌柜没来过吗？” 何玉梅摇头。 “没呢，就之前定制衣裙的时候来过一回。” 知夏了然，看来今天还得顺便往新街去一趟，看看寄卖的披风卖掉没有，相隔时间太长也不行，到时候人赖账就不好了。 虽然她也不想将人想的这么坏。 “最近铺子里生意如何？可有发生啥趣事？” “布袋不像粮食，不需要时常买，这段时间的生意倒是没啥变化，反正再差也能卖两三个出去，好的时候七八个。”何玉梅望着她，“知夏，我觉得依照如今的行情，咱们这个布艺铺子根本无需两个人看着，主要每天就那么多进账，多个人还得多三百文的开支，不划算，你看看还有没有点别的事可以安排给我们？” 见知夏面露为难，她又说，“这事儿我也跟我姐姐商量过，她说我每天天刚亮就得一个人从秋水村出发，担心我路上出事，实在不行，这个铺子先让小兰看着，我等明年有活了再做安排。” 不管何玉梅跟大哥这事儿能不能成，何玉梅是知夏亲自带出来的好帮手，自然是得抓牢的。 本来最近还想给大哥和她多制造一些机会呢，没想到今天之后，她就回秋水村了。 “明年还真有事安排，我一直想拉腊梅姐入伙开一家成衣铺子，到时候还得玉梅姐帮忙打点呢。” 何玉梅点头。 “行，那我干完今天，暂时就不来了，等到明年你这边需要人了就跟我姐姐说，我听到信会来找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赵小兰看向不远处。 “这位姑娘，要来看一看我们家的布袋吗？” 这会镇上人少，赵小兰的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知夏和何玉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确实站着一个姑娘。 个头跟即将十三的知夏一般高，身穿打着补丁且已经洗的泛白的旧袄，手指和鼻头冻的有些发红，身前放着扁担和两个圆箩，一头是白菜，另一头是萝卜。 第348章 两条腿的姑娘还找不到么 在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时，知夏略有些诧异。 “陶姑娘？” 正巧不知道怎么将话题引到大哥身上呢，陶小燕这会来的还真是时候。 陶小燕望见知夏的目光，略有些局促的低下了头，原本她只觉得这担萝卜白菜太重，放下来歇一歇的，没想到知夏就在这附近。 不过是诧异之下多看了一眼，就被布艺铺子里的小姑娘瞧见了。 这会倒是想走，可人家已经看到自己，不打声招呼，倒显得自己没礼数。 “知夏妹妹，好久不见。” 知夏的眼神似有似无的往她的肚子看去。 “不是听说陶姑娘……”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着她的面，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自然不能说的太露骨，知夏顿了顿，又说“身子不便利，怎的你家里还让你干这么重的活？” 赵小兰和何玉梅见知夏似乎跟这个姑娘认识，好像还有些故事，顿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陶小燕听到知夏这番话，脸“唰”的就红了。 “妹妹从哪里听说的？没有的事。” 知夏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既然是没有的事，陶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这陶小燕倒是个实诚人，可也太过软弱，她如果不自救，这一辈子恐怕都要生活在她父母的阴影之下。 陶小燕低着头，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她心里清楚，林知夏是给她脸面，所以没有将话挑明了说，眼下自己受窘迫也确实怪不得她，谁叫这话是自家爹娘传出去的。 可她根本不敢去阻挠爹娘，不然他们生气了，自己又得讨一顿打骂。 而且娘说这样做是为自己好，不然就要将她送去给隔壁村的柳财主家做续弦，那柳财主都快四十七了，整整大她三十二岁，都快能给她当阿爷了。 再说，她本就心悦林五福，自然是不乐意去给柳财主当续弦的，就默许了他们所为。 “我自然猜不到妹妹在说什么。”她慌忙拿起靠在圆箩上的扁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几位慢慢忙着。” 丢下一句话，陶小燕挑起萝卜白菜快步离开。 见她走远，赵小兰才满脸八卦的看向知夏。 “知夏，你刚才那话到底是啥意思？认识这个陶姑娘？” “自然是认得的。”知夏面上带着浅笑，“这事儿说来话长，陶姑娘是老树村陶老三家的姑娘，仗着我大哥在镇上帮了她两回忙，被她爹娘知道后，差了媒人来家里说媒，说她看上了我大哥，在家害相思，茶饭不想的。” 这些事都是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的。 通过她这个当妹妹的嘴说出来，总比事后道听途说的要全面，万一何玉梅没有意中人，接下来的事也能进展的顺利一些。 何玉梅眉头一挑。 “女方请媒人上男方家提亲？这倒是个新鲜事儿。” 赵小兰听的津津有味，眼里全是对八卦的渴望。 “然后呢？” 知夏继续说，“然后我娘就见了陶家人一面，结果陶家开口就要三十两银子的聘金，还得给陶姑娘准备一对喜镯，我爹娘觉得陶家贪得无厌，就将这桩亲事给拒了。” “是该拒。”何玉梅说，“咱们附近那几个村子，别说三十两了，十两聘金都少，普遍就三五两，他们指定是看你们家家境殷实，狮子大开口呢。” 知夏点头。 “可陶家人不愿意放弃，这不最近又开始传谣言，说我爹娘棒打鸳鸯，还说我哥跟那陶姑娘私定终身，连孩子都怀上了，我娘听见后很是生气，昨晚我大哥回家，还特意将他叫到跟前问了情况，我哥说他连那陶姑娘手指头都没碰过，天天不是铺子就是家里，这段时间甚至连那陶姑娘面都没见过。” “这个我信。”赵小兰说，“表兄就跟个木头似的，别说碰姑娘家的手指头了，恐怕连正眼都不敢瞧。” 何玉梅点头，“那是，要真怀上了，陶家人不得领着陶小燕上门了，还哪里会让她挑这么重的东西来镇上卖？要是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浪费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陶家人可真够阴险的，继续这样下去，表兄名声都要毁了，最后迫于流言的压力，就只能娶了那陶家姑娘。”赵小兰有些反感，“姑母怎么说的？她不会真从了陶家吧？” 知夏摇头。 “别说我娘了，我爹一开始就不同意，他说那陶家姑娘跟我大哥不合适，这不流言的事一出来，大哥为了早些断了陶家的念头，就拜托我娘尽早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我娘现如今正为未来儿媳妇这事发愁呢。” 何玉梅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赵小兰眼神一转，并不担心。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还找不到么？ 再说姑母家里家境这么好，给表兄讨个好媳妇儿根本就不是啥难事。 不过她也不知道姑母那边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为了何玉梅和五福往后见面不尴尬，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表兄那么老实一个人，肯定会有姑娘愿意嫁的，你让姑母别着急，实在不行，咱多从身边了解的人里边找找。” “是呢。”知夏叹了口气，转而似是想到什么，“我听说小食铺隔壁的冬冬姐定亲了，你们最近有见过她吗？” 赵小兰点头，“是定亲了，我去小食铺拿饭的时候，听她爹说的。” 知夏看向眼前两个小姐妹。 “你们跟冬冬姐年纪都不相上下，咋还没点动静？” 赵小兰眉头一挑，半点不心急。 “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才比你大一岁呢，急啥？” 何玉梅一边整理铺子里的东西一边说，“我也不急，如今弟弟才十三，我跟我大姐一样，迟两年无妨的，两三年后弟弟十五六，也能撑起这个家了。” 赵小兰有些同情她。 “玉梅姐可真不容易。” 何玉梅面上带着笑，“你可别同情我，比起从前那几年，我们现在有吃有喝，过的都是神仙日子呢，要说吃苦最多的，其实还是我大姐，我这都算不得啥。” 赵小兰点头。 “你能这样想是对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349章 仿制成衣 知夏一直在观察着何玉梅的脸色，至少目前来看，她似乎对成亲无半点憧憬，倒不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又跟两人聊了几句，估摸着新街铺子应该陆陆续续开了门，跟赵小兰和何玉梅约定好等会让五福回家拉腐乳的时候，顺带给她们捎一只炸鸡，便先往新街的方记成衣跑了一趟。 “方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方掌柜抬眼望见知夏，面上带着笑意。 “林姑娘，好久不见，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怎么会？这不最近忙么？” 知夏抬头在铺子里环视了一圈，之前送来的披风已经不见，应该是卖掉了。 铺子显眼的位置，有两件衣服尤其惹眼，跟她之前送来的那两套衣裙的样式一模一样。 方掌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面上笑容略有些不自然。 “姑娘之前送来的那两套衣裙挺受欢迎的，前段时间总有人来问，我想着姑娘这边绣娘不充足，就另外找绣庄定做了几身，姑娘不会介意吧？” 最开始送了两套衣裙过来之后，除了定制的那套和两件披风，确实也没再往方记成衣送过衣裙了。 上回赶出来的三套都送去了县城。 人家想要赚钱，自己找绣娘定做多得一些利润也能理解，可知夏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就算不想让她参与进来，可毕竟双方有合作关系，跟布艺铺子通个气告知她一声不过分吧？ 不过想了想，哪怕她以后自己开成衣铺子，别家仿制也是在所难免，但这样的铺子，她可能就不会再考虑合作了。 也就是如今还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否则迟早要被人摆一道。 眼下卖披风和绶囊的钱还在方记成衣的账上，知夏自然不好跟方掌柜撕破脸。 她笑了笑。 “自然不介意，方掌柜想要多赚点也是人之常情。”知夏说着，开始将话题转到正事上，“不知我之前放在方掌柜这儿寄卖的披风和绶囊可是都卖出去了，刚看了一圈，没见着。” “确实是卖掉了。” 方掌柜见知夏没有责怪他私自找绣庄仿制她的款式，也不由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小姑娘今日要找他掰扯一会呢，没想到她还挺大气。 他从柜台后拿出账簿，一边翻一边说，“卖了有几日了，我想着银钱还是当面结清的好，便没给姑娘送去老街的小铺子。” 知夏说着客套话。 “没关系，我自己来取也是一样的，往后要是再有新样式，还希望方掌柜这边能多给我推荐推荐呢。” “那是自然，往后真有了新样式，姑娘尽管拿来。” 方掌柜乐呵呵的翻开账簿，找到了记着披风和绶囊的那几笔账目。 “姑娘且看，后面剩下的这件披风，是十八两卖的，还有这两个绶囊，一个三两，另一个八两，共计二十九两。”他一边说一边拨着手边的算盘，“三两的绶囊抽成是一百文，八两的绶囊抽成三百文，披风抽成六百文，共计一两银子，我还需结算给姑娘二十八两整，姑娘看看对不对？” 这点数对于知夏来说，自然不是啥难题。 “没错，是二十八两。” 方掌柜给了知夏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又当着她的面，用小秤给她称了八两银子。 “二十八两都在这儿了，姑娘收好。” 知夏接过，想着往后反正也不会再合作，倒没必要交恶，就没有因为他仿制衣裙的事跟他发生口头和肢体上的冲突。 “多谢方掌柜，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了，下次再给掌柜送新样式的衣裙来。” 方掌柜一听，脸上堆着笑。 “哎，那我就等着姑娘好消息了。” 说着，亲自将知夏送到了铺子门口才转身回柜台。 知夏从方记成衣出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她捏着手中的钱袋子在心里做着盘算。 沿湖的花灯挂起来之后，因为距离附近几个镇子和县城近，每天往来码头的船只多起来，来凑热闹的人也多了，这铺子现如今要开的话，倒也不会亏本。 之前存下的，加上最近几个月卖纸和成衣的，现如今她手里也存下了三百零二两。 如果能在码头租下一块地，不需要像方子陵之前提供给她的那么大，就跟自家食铺差不多大小的话，这几百两修个稍好些的铺子倒也足够。 可如果是租地修铺子，风险有些大。 万一地契的主人毁约，她又没法搬屋子走人。 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如果要修铺子，最好的办法还是买地，或者有建好的铺子，她直接租也是可以的。 …… 冬日的太阳已经升起，给身体带来了些许暖意，知夏收起思绪，往去年从她这里定过腐乳的几家酒楼走了一趟，记录好各家需要的数目之后，先回了趟食铺，让五福驾着骡车回杏花村将腐乳拉来镇上给新街那边的酒楼一一送去。 并让他顺带给布艺铺子送半只炸鸡。 五福虽然不解，还是根据她的意思去送了。 骡车在布艺铺子停下，五福原本想喊赵小兰过来拿炸鸡的，但看到她和何玉梅两人都在忙，便自己拿着炸鸡跳下骡车走了过去。 赵小兰最先看到他。 “表兄来了。” 五福点头，“知夏让我顺带给你们捎的炸鸡，放这儿了。” 他说着，将炸鸡放到了柜台上。 何玉梅往他的方向看去，最近一年多，五福天天早出晚归的，日头晒的比去年少了，人也白净不少。 许是随了他爹，个头在附近几个村子的同龄人里都算是高的，目测至少能比那个陶家姑娘高出一尺。 家境好，人长的还不赖，难怪那陶家姑娘要死缠烂打。 只是像林家如今的家境，溪口镇啥样的姑娘配不得？ 人啊，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居然开口就是三十两银子的聘金，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呢。 铺子里买布袋的姑娘似是闻到了香气。 她伸长脖子往柜台的方向看了眼，念及五福是个男子，不大好意思问，便望向赵小兰和何玉梅。 “两位姑娘，你们这个炸鸡是哪里买的？” 第350章 说清楚 何玉梅笑望着问话的姑娘。 “码头那边的林记食铺就有，这位小姐等会得空可以去那边逛逛，他们家吃食都挺有特色的，也实惠，二层厢房还能观湖景看游船呢。” 姑娘家家吃堂食的还是少数，眼前这位小姐举止娴静，身旁还跟着个丫鬟，应当是富庶人家出身，她将林记的情况说的详细些，指不定人家会去呢。 那女子似乎很满意听到的回答。 “多谢姑娘告知。” 她说着，爽快给何玉梅付了布袋的钱，领着丫鬟转身离开了。 赵小兰望着那个姑娘离开，转而往刚跳上骡车的五福望去，“表兄，多谢你送来的炸鸡。” 少年目光略有些腼腆的略过铺子里两个姑娘。 “客气。” 说完，驾着骡车离开了。 赵小兰笑眯眯的看着骡车离开，转而碰了碰身旁的何玉梅。 “玉梅姐，你觉得我表兄咋样？” 何玉梅往骡车的方向望了眼。 “挺好的。” “以前没仔细看，表兄这两年变化还挺大的，那陶家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还三十两银子的聘金呢，我呸，忒不要脸！” 见赵小兰越说越气愤，何玉梅捂嘴一笑。 “你姑父姑母不是没同意么？你有啥好气的？” “为我表兄打抱不平啊。”赵小兰气呼呼，“多老实一人啊，那姓陶的就这么糟践他名声。” 只是有些事已经发生，也不是生气能改变的。 尤其像这种事，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清者自清，这种事咱就算打抱不平也不好去插手。”何玉梅将包着炸鸡的油纸展开，“刚不是还嚷嚷着吃炸鸡？快来吃吧，等会该凉了。” …… 五福平日来镇上后，大多时候都是在码头的食铺里忙活，白天很少往外跑。 今天赶着骡车回去拉了一车腐乳，刚到老街，迎面碰上了挑着空担子往回走的陶小燕。 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道路两边都有人，见陶小燕没有让路的意思，五福只得将骡车停了下来。 陶小燕有些紧张的望着他。 “五福，我来镇上好多次了，一直没找到你人，你最近还好吗？” 五福没有回答她。 “你找我做什么？” 陶小燕见他对自己表现的如此疏离，不由红了眼眶，以前碰到她挑着担子，他都是会主动上前帮忙的。 “我能找你聊聊吗？” 本以为看到她这样伤心，五福会心软。 可五福连骡车都未下，一想到陶家人抹黑爹娘，还散播他跟陶小燕的谣言，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呢，万一让人听信了谗言，将来对弟弟妹妹都没好处。 再过两年，妹妹也要开始议亲了。 姑娘家家的，名声更加重要。 “我跟陶姑娘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我还得去送货，烦请陶姑娘让让。” 陶小燕是不想让的。 她来回镇上这么多次，好不容易才叫她碰见一回，她也不知道现如今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五福，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见。 站在铺子外面整理东西的何玉梅瞧见了这一幕。 “叫陶姑娘让让呢，咋还拦在路中间不走？回头耽误五福哥的正事，姑娘担待的起吗？” 她这话一出，不少人都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陶小燕。 陶小燕性格本就腼腆，这会顶着大家伙的目光，只觉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赵小兰听见动静，忙从铺子里走出来。 她性子向来直率，本想骂一句好狗不挡道，却被何玉梅拦住了。 “看你表兄怎么处理吧，总不能叫别人以为咱们人多欺负人少，回头你表兄心软，那姑娘不就得逞了？” 女子处世不易。 这陶姑娘的性子懦弱，想必也是受家里摆布，她本人，倒并没有那般恶劣。 赵小兰一听是这个道理，便跟她站在一处静静看着了。 顶着众人的目光，陶小燕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 “五……五福……” 五福虽不想再跟陶小燕搅和到一块，却也没想过要伤害她。 以为之前有媒人传递信息，陶家便不会再纠缠，看来有些事还得当面跟她说清楚才行，免得她日后还存着幻想。 五福瞅准时机将骡车靠边，见关注这边的人少了，才开口说，“陶姑娘往后还是莫要再来找我了，我爹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还请姑娘回去之后，跟你爹娘也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再散播谣言，给彼此留个体面。” 陶小燕吸了吸鼻子，眼泪落了下来。 “五福，你之前从未这般跟我说过话，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爹娘提的聘金太高了吗？还是因为外面那些谣言？” 五福摇头，“不全是因为这些，总而言之，我跟姑娘不合适，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说完，驾着骡车绕过陶小燕，往新街去了。 陶小燕听得五福那番话，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挑着空担子有一脚没一脚的往家走。 赵小兰望着她的背影，摇着头啧啧两声。 “何必呢？” …… 五福去送货的时候，知夏在铺子里顶了一阵，说来也怪，往常铺子里女客人极少，今天上午居然一口气来了三四桌，这会都还在楼上的厢房里呢。 自从铺子开业以来，厢房还从来没同时容纳过这么多客人。 知夏见五福回到食铺。 “哥，炸鸡送到布艺铺子的时候，没凉吧？” 五福摇头。 “没有，还是热的。” 知夏又问，“表姐和玉梅姐说啥没？” 五福不解的望着她。 “没说啥，怎么了吗？” 知夏摇头，“没啥。”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今早在铺子里跟表姐和玉梅姐说话的时候，碰到了陶姑娘。” 五福并未感到意外。 “我从家里到镇上也碰到了，跟她将话说清楚了。” 他说完，往后院走去。 知夏抿着唇，手中笔杆在她指尖转动着。 说清楚了，陶家就能放弃？ 转而放下手中的笔，抬腿往后院走去。 “爹，我下午要往县城跑一趟，去锦绣坊跟佟掌柜结账，顺便问问那边的酒楼要不要腐乳，你跟我一起呗？” 第351章 老爹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闲散 铺子里上午一般都比下午忙一些，现如今铺子里多了周大河和张小四，下午哪怕少一人，也是能忙过来的。 再说闺女一人去县城，林寄明也不放心，就担心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她。 “行，下午爹陪你去。” 父女二人吃了中饭后，直接坐船去了县城。 “爹，你最近有看到陈不凡吗？之前总看到他在老街转悠，最近两个月都没看到他人了。” 林寄明面色不变，“许是最近有事在忙。” 知夏侧目望着他。 “怎么感觉爹好像知道他在干什么似的？” 林寄明眉头一挑，看向女儿。 “那小子在干啥，我怎么可能知道。” 知夏边走边问。 “爹，上回雄狮帮来咱们铺子里不让卖粮食，你往县城跑了趟半夜才回，到底干啥去了？” 林寄明也没想完全瞒她，女儿性子跟儿子不一样，五福虽能兜住事，但兜不住情绪，知夏看似心大，行事还算稳妥。 而且她总往外跑，接触的人多，适当向她透露一些，也好叫她出门在外能有些底气。 再说到时候执行任务，恐怕还得女儿在家里给他打掩护。 “原本爹就在暗中调查雄狮帮，至于我们要做什么，暂且还不能同你讲，你也不需要去关注，平日里该干啥还干啥就是，等日后尘埃落定，你自然会知晓。” 知夏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暗中调查？ 也就是说，老爹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闲散？ 转念一想，他最近一段时间好像还真挺忙的，总有人去铺子里找他，每次说话的时候，也都会避开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具体讨论的啥。 “爹，你之前不是说，军功抵了赋税吗？为何还会有任务？” “爹也在等消息。”林寄明点到即止。 知夏了然。 “得多久才有结果啊？” 林寄明摇头，“不确定，这事儿急不得，可能一年，也可能还得两三年。” 两人正说着，已经到了锦绣坊外。 知夏进了铺子。 “佟掌柜，好久不见。” 佟掌柜跟知夏打过几回交道，自然是记得她的。 “林姑娘可算来了。”佟掌柜笑着说，“姑娘上回拿来的三套衣裙，当天就全卖了，我还寻思你过几日就来结算呢，没想到这么久才来。” 知夏浅笑。 “家中有事，便来的迟了些。” 佟掌柜翻出账簿。 “姑娘之前那三套丝绸的衣裙，共计卖了十八两，余下那件披风卖了十七两，总共是三十五两，一成佣金三两五钱，需要给姑娘支付三十一两又五钱银子，你看看有没有错？” 佟掌柜将她寄卖的所有商品都记录在一页纸上，一目了然。 知夏只看了眼，心里便已经得出了答案。 “佟掌柜算的没错。” 佟掌柜笑呵呵的将银子结给知夏，“日后若是还有新样式，姑娘还可以往我们这边送。” 知夏收好他递来的银子。 “冬衣制作时间比夏衣要长，最近倒是做了两套，做工复杂了些，工期也长不少，目前还剩一点点就能完工，等彻底做好了，我给掌柜拿过来。” 其实并非完全是因为冬衣制作时间长，之前眼看着天凉了，便让彩云和三舅母先抽空将一家人的冬衣做了，顺带还给赵家庄的阿公阿婆也各做了一套厚棉衣。 自个儿穿的衣裳是舍不得用丝绸这么好的布料的。 都是用的棉布，舒服又耐穿。 做起来也没丝绸那么耗时，全家人的棉衣赶制出来，还不如一套丝绸冬衣耗时长。 佟掌柜笑着点头。 “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期待了。” 跟佟掌柜说好，知夏便跟林寄明出了锦绣坊，往去年卖过腐乳的几家酒楼跑了趟。 记好他们需要的腐乳数量，便回到了溪口镇。 …… “娘，你做腐乳之前有总数吗？镇上今天卖了五十坛，县城那边共计八十坛，家里还能余下多少？” 知夏一回到家，便跟赵玉珍统计家里腐乳的数量。 担心自己心里没个数，回头卖多了，拿不出那么多货。 赵玉珍在心里一盘算。 “我之前总共买了四百四十个坛子，大概坏了三个，总共做了四百三十七坛，除去今天卖掉的，应该还能余下三百零七坛。” 知夏点头。 “行，大概有个数就好了。” 实则她心里也苦。 去年一批八十坛，哪怕做了两三批，一共也才两百多坛，最后一批在镇上也是卖了好一阵的。 今年倒好，直接快翻倍了。 镇上县城这么一圈跑下来，她喉咙都要讲冒烟了。 转念一想，要是能往省城也跑一趟就好了，省城那边的购买力，绝对比县城还要强。 但一想到省城有孙淑瑶，万一遇到，那边是她的地盘，到时候自己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说不定还会给爹惹麻烦。 知夏抿了抿唇。 看来还是只能先在溪口镇和临安县卖着，明日拿一些到食铺那边碰碰运气，要是能有经过的船客看中，多少买些去也是好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刘顺平背着背篓进了门。 “夫人，小姐，我今天在山里摘了些金钱橘和柿子，你们要尝尝吗？” 他说着，将背上的背篓放下来。 自从刘石头和林寄明将他从县城接回来，不仅身体养好了，如今个头还往上蹿了不少。 知夏向来嘴馋，立马跑到背篓边上。 “这柿子长的可真好，你在哪儿摘的？” “就在从杏花村到赵家庄田那边的山里。”刘顺平摸了摸脑袋，“我也是跟着舅老爷去赵家庄送黄豆看到的，原本还想多摘点，可惜只能找到这些。” “已经很好了，能尝个鲜也不错，咱们后山也种了不少果树，已经两年了，也不知道明年结不结果，要是结果，咱们明年就有得吃了。” 她还想等果子长出来一一品尝过后，根据从苗圃和花圃学的，以及自己印象中残留的一些记忆，试着将果树嫁接培育起来呢。 知夏从篓子里拿出一枚金钱橘，也没洗，衣服上擦了擦就放进了嘴里。 霜降过后的金钱橘特别甜。 她眯起一双眼。 “好吃。” 自从天冷下来，山里野果都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果子了。 第352章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见知夏吃的开心，刘顺平也是满脸笑意。 拔腿跑去水缸边拿水瓢打了水，跟知夏一起将金钱橘放入水瓢清洗干净，洗好之后，给院中所有人都分了几颗。 “味道确实不错。” 赵玉珍一边吃，一边将脑袋往后仰，防止平安去她嘴里抓。 小家伙光看着别人吃，自己啥也吃不到，眼眶一红，撇着嘴快要急哭了。 赵玉珍望着他的样子，乐的不行。 “大姐，平安的粥好了没有？” 厨房里传来梁氏的声音。 “来了。” 赵玉珍接过梁氏拿过来的粥碗，用小汤匙挑了吹凉往平安嘴里喂，见林寄明进了院子。 “官府的人今天来村里收缴税粮了。” 林寄明点头嗯了一声。 “咱们家不用交吧？” 赵玉珍用汤匙将平安嘴角的稀粥刮掉，“今年不用交，明年可能得交了。” 林寄明不解。 “为啥？” 赵玉珍：“彩云今年满了十八，如果不婚配，这笔税是免不掉的。” 彩云听见外边的声音，赶忙说，“夫人，这笔钱奴婢明年自个儿出就成了，不敢让夫人破费。” 在溪口镇这边，下人的月钱比工人普遍是要低的。 “你一个月才二百文月钱，缴税就得六百文，足足三个月的月钱呢，可不是一笔小开支。” 彩云摇头。 “反正奴婢也无甚开销，届时少用些就成了，奴婢可以负担得起。” 梁氏毕竟是过来人，在牙市学规矩的时间，也比彩云要长一些。 “六百文都够村里的三口之家嚼用好一阵子了，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彩云已经过了十八，若是近旁有合适的，又不介意咱们下人的身份，便嫁了吧，否则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不说，还会连累夫人小姐的名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为人苛刻，不善掌家呢。 赵玉珍是不知道下人十八不嫁，还会影响主人家名声这一层的，她往厨房的方向望去。 “那彩云可有意中人？” 彩云慌了神，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出了厨房，朝着赵玉珍跪了下来。 “之前是奴婢不懂事，只以为自个儿不想嫁就不嫁，未料到会对夫人小姐的名声有影响，奴婢的婚事，一切由夫人做主。” 他们当下人的，是为主子分担的，而不是增添负担，要是因为她连累了主子名声，她万死难得其咎。 赵玉珍停下了喂孩子的动作。 “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快起来。” 知夏上前将彩云从地上拉起。 “彩云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不妨与我们说说，到时候我娘请媒人找的话，尽量往你的要求靠拢。” 彩云垂下头，一脸的难为情。 “只要品行端正就成，奴婢不敢有过多要求。” 赵玉珍笑着说，“只品行端正的话可不难找，咱村里就有不少，明日我问问附近几个婶子，到时候有合适的，人家也同意的话，一一领来给你瞧瞧。” 见主子这般为自己考虑，彩云感动不已。 “多谢夫人。” …… 赵家庄。 赵家人听赵小兰讲了五福和陶小燕的事，一个个气愤的不行，直呼那陶家人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许氏冷哼一声，“之前性子弱护不住儿女也就罢了，就陶家那名声也敢去招惹，也不知道她怎么当的家，附近几个村子姑娘家又不是只陶家才有，之前我……” 担心许氏当着大家伙的面口无遮拦，马氏忙打断她。 “许氏，慎言！” 之前许氏跟赵玉珍提出想撮合小兰跟五福，这事家里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甚至连老头子都不知情。 为了往后不生嫌隙，既然事情没成，那肯定是只能烂在肚里。 许氏反应过来，心里一惊，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嘴。 赵小兰望着她的神情，心下疑惑。 “娘，你之前想说什么？” 许氏讪笑一声，眼珠子一转。 “没什么，我是想说，我之前给你大哥娶大嫂的时候，可是打听了又打听才请了媒人上门的，这娶媳妇儿，姑娘一家的人品至关重要，否则往后只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赵小兰点头。 “娘说的有道理。” 一旁抱着孩子的苏氏突然被点名，羞的垂下了头，不过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婆母方才那样说，是在夸她呢。 赵松全看向赵成忠。 “爹，咱们家今天交了多少税粮？” 赵成忠叹了口气，“咱家去年多添了两口人，税一交，家里粮食少了一多半。” 许氏望向李氏怀里的小丫头。 “二弟妹自己又不是没孩子，你要是自己生的我也就不说啥了，抱养个孩子回来，管吃管带还得为她缴人头税，白白给家里添了负担。” 李氏也是个心直口快的。 “大哥大嫂四个孩子，二房三房加起来也才四个，之前每年交税大房要多出来多少，我们也没说过啥，大嫂现在倒是开始埋怨我了。” 赵成忠望着两个儿媳妇。 “元元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孩子，现如今她还小，听不懂你们的话，往后谁要是再敢当着孩子面乱说，就都给我去祠堂跪着！” 许氏撇了撇嘴，到底是没再说话。 一旁的邱氏笑着缓和气氛。 “要我说，还是三姐家里好，姐夫军功抵了三十年赋税，一粒米都不用上缴呢。” 马氏点头说，“咱们家老老少少十九口人，光是人头税都不少，也幸好你三姐一家争气，咱们沾了她的光，日子也算是好起来了，不然单单家里几个孩子的婚嫁，就得愁白头。” 说起婚嫁，许氏脸色凝重起来。 “佑儿已经满了十八，我寻思该将亲事提上日程了，这不今天领着媒人往柳家跑了一趟，想跟柳大脚媳妇商量商量俩孩子婚事，之前柳大脚家的闺女对我这个准婆婆还算客气，今天也不知道咋的，看到我连招呼都不打就往屋里藏，柳大脚跟她媳妇儿也是，我说想谈谈俩孩子婚事，他们总心不在焉的，看的我心里窝火，就回来了。” 第353章 赵佑退亲 堂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房中间的火盆在往上冒着火花。 马氏神情严肃的望向许氏。 “咋了？可是春燕这边出了啥事？” 不然柳家人不会是如今这样的态度。 许氏摇头。 “之前跟柳大脚夫妇将孩子亲事定下来也没觉得不对，不过我回来的时候隐约听人说，那柳春燕之前跟邻村郝家的小子走的近，也不知道真假，那些人看到我，就啥也不肯说了，我打算明日再去郝家那边打听打听。” 柳大脚村里很多人都认得她，自然不想干毁人姻缘的事。 郝家那边她应该算是生面孔了，想打听啥事，要方便很多。 “是该打听清楚。”赵成忠说，“如果那孩子还没放下，咱也不好干那棒打鸳鸯之事，再说有二心的姑娘娶进门，不见得能好好跟佑儿过日子，实在不行，不如趁早将亲事退了，给佑儿另寻一门亲，咱们家孩子品行端正，不怕讨不着媳妇。” 许氏哼哼两声，“如果这事是真，那柳大脚两口子也忒不地道，回头退了亲，我得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一通才解气。” 赵成忠望着她，“郝家家贫，柳家不愿嫁女，压着女儿跟咱们结亲家也能理解，咱们事先没打听清楚，怨不得人家，谁家嫁闺女碰到这种事，都不会摆在明面儿上讲的，再说现如今咱们也只是猜测，等事情弄明白再说，不能平白误会了人家姑娘。” 一直没作声的赵佑开口了。 “阿爷，娘，我估摸着这事八成是真的。” 许氏惊讶的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 赵佑说，“娘也知道，我小时贪玩，经常跟着村里几个玩伴到处跑，附近几个村子都认得一些人，之前给表妹去送纸的时候，在西塘村碰到了一个玩伴，说看到柳姑娘去过西塘村，跟他们村郝成走的近，还让我留意一些，不过我那时没当回事，只以为她是去找郝成有点啥事，还让人家别多想。” 眼下连柳家那边村子里的人都在讲，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赵成忠问他，“这事是你跟柳春燕定亲之前还是之后？” “定亲之后。”赵佑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具体时间，“好像是刚定亲那阵子。” “你咋不早说？”许氏气的脸都红了，“如果是定亲之前我也就不说啥了，只要孩子清清白白的，前尘往事全都放下，咱也不是非得如何，定亲之后还去西塘村找她的奸夫，简直恬不知耻！还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干啥出格的事呢。” 结合今天柳家人的反应，要说啥也没发生，她可不信。 马氏叹了口气。 “老大媳妇明日去西塘村打听清楚，如果真跟外边说的那样，到时候咱们请了媒人，去柳家将亲事退了算了。”她往孙子的方向看了眼，“好在咱们家佑儿跟那柳家姑娘接触不多，感情也不深厚，不然还真是耽误佑儿了。” 许氏应了声，第二天就抓了一大把炒花生放在衣兜里风风火火的去了西塘村。 每个村子都有那么个供村里人聚集扯闲话的地方，许氏先每人分了几颗炒花生，跟大爷大娘们混了个眼熟，又东拉西扯了一通，最后才将话题引到郝成和柳家姑娘这事儿上。 “郝家条件太差，不然跟那柳家姑娘还挺般配的。” “没可能了，那柳家姑娘都已经定亲了。” “啥时候的事？”有人问。 “听说就几个月前的事，男方是赵家庄的人。” 许氏见缝插针。 “那柳家姑娘定亲之后，没来过西塘村了吗？” “怎么没来？”一家住村口的人说，“前几天还在村口碰到她了，说来也怪，那姑娘当时慌慌张张的，跑可快了，之后再没见她来，倒是看到郝成往柳家村的方向跑了两趟。” 许氏越听越气。 一个姑娘家，来西塘村见情郎，还慌慌张张的离开，要说没发生点什么，她死都不信。 当即就起身回了家，将这件事跟赵成忠和马氏讲了。 老两口听过之后，忙叫她请了媒人，去跟柳大脚一家对质。 …… 赵家将柳家的亲事退掉之后，赵玉珍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她觉得奇怪，便去找了后院忙活的邱氏问情况。 “弟妹，我听人说大嫂将赵佑与柳家的亲事退了，是怎么回事？” 一般能到退亲的地步，这事儿就闹的比较大了。 都是自家人，邱氏也没瞒着。 “柳家姑娘跟西塘村的郝家小子十二三岁就认识了，柳家在跟大哥大嫂定下佑儿之前，他俩就互生了好感，不过郝成不是柳家村的人，两人的事村里人一开始知道的并不多，郝家家贫，拿不出柳家提出的聘金，被不明所以的大嫂抢了先，也是最近郝家小子发了一笔横财，愿意多出二两银子的聘金娶回心上人，那柳家一合计，这不就心动了？” “大嫂原本看佑儿已经满了十八，领着媒人上门，想将两人的亲事当面合计一下，后面看柳大脚夫妇心不在焉的，就想着改日再来，结果在路上听到了柳家村人的议论，这才想着要去摸清楚前因后果。” 考虑到一旁的彩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邱氏凑近在赵玉珍耳边小声说了句。 “那柳姑娘恐怕已经将身子给郝家小子了。”转而又拉开距离，“你说这婚事能不退？” 赵玉珍点头。 “确实应该退，早退早好，也不妨碍大嫂给佑儿重新寻一门亲。”似是想到什么，她面上带着担忧，“佑儿对柳家姑娘感情如何？” 一旁的彩云听到赵玉珍的问话，手中的针差点走错地方。 邱氏面上带着笑意。 “这是最值得庆幸的，定亲之前，佑儿跟那柳姑娘并不熟悉，原本大嫂还说俩孩子定了亲之后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再成亲，结果你们铺子里事忙，将佑儿喊去镇上帮忙之后，他就更加没空去跟柳姑娘培养感情了。” 赵玉珍松了口气。 “那就好，没有感情，退了也无碍，佑儿是个好孩子，肯定能找到更好的，那种心里有别人的姑娘要不得。” 邱氏笑着说，“这亲事一退，大嫂又开始犯愁了。” 第354章 去给二哥抢媳妇儿 “好事多磨，我最近也在给彩云张罗亲事呢。”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一说出口，让赵玉珍和邱氏两人都愣了一下。 相视一眼，纷纷往彩云的方向看去。 正在缝制冬衣的彩云察觉到落在头顶的两道目光，紧张的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赵玉珍没有打草惊蛇，拉着邱氏的胳膊。 “弟妹，你先跟我来一下。” “行。”邱氏顺势放下手中的针线，随着赵玉珍去了屋外。 两人来到院门外，赵玉珍往彩云所在的屋门口望了眼，转而凑近邱氏小声问，“你跟彩云相处的时间长，觉得这个姑娘怎么样？” 邱氏笑着说，“我觉得这姑娘挺好，务实，人也本分，做什么都不骄不躁的，要不是我们家季良年纪还小，这么好的姑娘，恐怕落不到大嫂一家头上去。” 赵玉珍捂嘴一笑。 “你都猜出来了。” 邱氏一双眼满含笑意。 “阿姐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还有啥不明白的？” 赵玉珍恢复严肃。 “彩云是我们买回来的丫鬟，说是丫鬟，其实在我心里，她就跟家人一样，也不知道大嫂会不会介意她的身份。” “咱们庄户人家都是靠双手养活自己，哪分什么高低贵贱？就是不知道彩云姑娘愿不愿意？”邱氏望向她。 “彩云之前说都听我的安排，她这边问题应该不大，我寻思佑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也不怕彩云受委屈。”赵玉珍伸手握住邱氏胳膊，“不如弟妹回去之后帮我问问，要是大嫂不介意，我再探探彩云的心思。” 邱氏点头。 “行，这件事我帮你问，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赵玉珍唇角扯起一丝笑。 “之前因为一些事，跟大嫂闹了嫌隙，时间这么长也不知道她气消了没，弟妹说的时候，别说是我的主意，她要实在不同意，也别跟她多费口舌，彩云是个好姑娘，不怕嫁不出去。” 邱氏满口应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么好的事落到她头上都不知道珍惜的话，我才不劝。” 说定之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 傍晚，邱氏回到家，趁着吃饭的时候问了许氏。 “大嫂，佑儿的亲事有着落了吗？” 许氏犯愁，放下筷子，“都两三天了，媒人那边也没个信儿，不知道啥情况了。” 邱氏一笑。 “阿姐最近跟大嫂情况差不多，不仅要操心五福的亲事，彩云那丫头也已经满了十八，再不成亲明年就得交税了，正发愁呢。” 她夹了一块萝卜放进嘴里，假意无心的提了嘴。 “说起来佑儿跟彩云同岁，实在不行，让佑儿考虑考虑彩云姑娘，你俩都能省一桩事。” 话音刚落，屋里安静下来。 邱氏被这突然的安静惊的四处望去，还以为自个儿说错话了呢。 却见马氏一拍桌子。 “对啊。”她看向许氏，“老三媳妇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彩云那姑娘我也见过好多次了，本分稳当，是个好姑娘，老大媳妇，你自个儿觉着呢？” 另一桌的赵成忠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点头赞成。 “那姑娘确实不错，能干务实，佑儿若能娶到她，也是佑儿的福气。” 跟赵成忠同桌吃饭的赵佑垂着脑袋，回想起之前常来家里找三婶沟通绣活的那个姑娘，当时他还没去镇上帮忙，那姑娘有段日子几乎天天来，两人日日都会打个照面。 不过那姑娘从来不多问多看，见了谁都是规规矩矩，每次来都是跟三婶待在一块，商量着衣裳要如何做，图样子要如何缝，商量好就一刻不停留的离开，有时候碰到饭点都留不住。 之前没太留意，现如今回想起，确实是个干练利索的姑娘。 许氏神情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邱氏见她不做声。 “大嫂莫不是介意彩云的身份？” “什么身份？”待反应过来，许氏嗐了一声，“咱庄户人家不讲究这个，我还不定有那姑娘能干呢。” 姑娘是好姑娘。 只是之前因为女儿和五福的事跟赵玉珍产生了一些小矛盾，现如今两人见面还有些不自在呢。 若想让儿子娶那彩云，肯定是得上妹妹妹夫一家的门提亲的。 她有些抹不开面。 马氏自然看出了大儿媳的心思。 “都是一家人，别总惦记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要觉得那姑娘不错，又知根知底的，明儿就领着佑儿往杏花村跑一趟，早点将亲事定下来，咱们也好尽早挑个良辰吉日将喜事办了，别到时珍儿将她许配给了别家，你只能干后悔了。” 许氏心里没底。 “娘，你说玉珍能同意吗？” 倒不是她没信心，而是之前确确实实被赵玉珍拒绝过一回。 马氏心里明白，三儿媳今天能提这事儿，指定是女儿的主意，要不是那姑娘真不错，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之所以不让三儿媳说是她的主意，可能是担心大儿媳性子轴，跟她唱反调。 要不说女儿还是聪明。 将这许氏的性子摸的透透的。 “明儿我随你一起去，看在我这个当娘的面子上，她指定能同意。” 许氏很想说上回她撮合女儿和五福的时候，婆母也在场，赵玉珍不也拒绝的果断干脆么？ 但看马氏兴致这般高，也就没再说啥了。 “行，那娘跟我一起去吧。” 邱氏在一旁笑着说，“还有我和大哥二哥呢。” 赵小兰在笑的没心没肺，“去这么多人，回头人家以为你们要去给二哥抢媳妇儿呢。” 话一出口，一家人哄堂大笑起来。 马氏一边笑，忍不住念叨了她两句。 “你这丫头，都十四了还这么没谱。” …… 知夏最近几日都在镇上的食铺卖腐乳。 自从溪口镇码头停靠的船只多起来之后，难免会有一些从酒楼和大户人家过来溪口镇寻找食材的管事和伙计。 在品尝过腐乳的味道之后，一坛两坛五坛的，每天都会有人在品尝之后买一些带回去试试。 虽然买的不多，知夏也不心急，等他们吃着好吃，自然会回来采购第二批。 正忙着呢，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林姑娘，有段日子没看到你了，近来可好？” 第355章 摊开摆在明面上来 知夏展颜。 “都好，我看方公子家的酒楼已经落成，想来再过不久就要开张了吧？” 方子陵往自家酒楼的方向看了眼。 “预计明年二月能开张。” 话都到了这里，知夏也免不了要说两句好话。 “二月二，龙抬头，二月开张说不定是个好兆头。” 方子陵哈哈笑着。 “承姑娘美言。” 林寄明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看着闺女和方家小子有说有笑的，实在刺目的很。 “嗯哼。” 听见声音，方子陵抬眼往林记食铺的方向望去，讪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 “伯父。” “当不得方公子这一声伯父。”他来到摊位旁，看向身旁的闺女，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知夏去铺子里帮忙吧，这边我来就好。” 知夏向来能歇着就不会让自己忙着，眼下这边的事情有老爹顶着，她也正好落得轻松。 “行，那爹看着吧。”转而又看向方子陵，“方公子，我回铺子里了，你请便。” 摆摆手，转身去了铺子里。 正好五福拿着刚给妹妹换好的汤婆子从后院过来，见她边跑边往双手上哈着气，忙上前将汤婆子塞到她手中。 “可是冻着了？” 知夏抱紧汤婆子，笑着摇头。 “没呢，爹说在外边顶一顶，让我进铺子里帮帮忙。” “那就好。”五福目光扫过知夏红彤彤的鼻头，抬眼往窗外望去，“这天看着要下雪，妹妹明儿还是别来了，天寒地冻的，码头这边人恐怕也不会太多，到时候将外边的摊位挪到铺子门口，我们轮流看着就好了。” 听得哥哥这话，知夏点头如捣蒜，眉眼明媚。 “终于不用起早床了。” 五福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眼底带着宠溺。 “行，从明天开始，就不喊你起床了。” 知夏亲昵的晃动着脑袋，将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活像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 她突然觉得，哥哥好像跟以前变化还挺大，不仅人长的高大了，性子也越发的稳重成熟，也越发的会照顾人了。 未来大嫂嫁给哥哥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幸福。 …… 铺子外。 林寄明见女儿离开，这才看向方子陵。 “方公子，我们两家门户差距太大，往后还是不要跟我闺女走太近的好，免得叫人生了误会。” 方子陵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 “伯父，我是真心欣赏林姑娘的。” 他倒是不介意林家门户低，只是爹和族亲们这一关不好过，表面上，还是得有一个能撑起方家门户的主母。 林寄明见这小子油盐不进，眉头一挑。 “倘若真心欣赏，便不该在我们面前耍手段，而是将一切摊开摆在明面上来，该答应还是拒绝，我们都会根据女儿的心思去考虑，而不是像上次那样趁人之危，方公子也是念过几天书的人，该知道这样的行径，为人不齿。” 方子陵抱拳。 “上次是方某思虑不周，在这里跟伯父说一声抱歉。” 见码头方向有人往这边来，林寄明扫了眼挡在摊位前方的方子陵，“方公子先回吧，莫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方子陵往后一看，忙将位置让出来，朝着林寄明微微颔首，这才领着随从转身离开。 林寄明看向前边走来的两三人。 “几位客官，要买点什么？” 走在前方的中年男人面色白净，模样阴柔，嗓音略显尖细，“你们这腐乳，都是自个儿做的？” 林寄明听着娘里娘气的声音，忍着想要上前掐死他的冲动。 “都是我媳妇儿做的。” “别处没有，就你们家有？” “没错，附近酒楼的腐乳都是从我们家买的。” 问话的男人往身后看去。 “看来就是这儿了。” 身后之人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上前跟林寄明介绍。 “面前这位金大人是从京城来的，专为京中贵人采购食材，不知你们家这腐乳还有多少？” 林寄明了然，原来是京城来的，难怪这般娘里娘气。 他之前在京中待的日子虽不长，却也知晓京中人的奢靡程度，外边百姓大多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却能为一口吃的，花费成百上千两银，以及数不尽的人力物力。 跟普通百姓比，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知夏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抱着汤婆子走出铺子。 “不知几位要多少？我们家除去前几日卖掉的腐乳，应当还有两百六十坛左右。” 那个被称作金大人的开口了。 “这二百六十坛我们如果全要，是个什么价？” 知夏刚才虽在铺子里，却并非没有听到外边的对话，眼前之人既然是从京城来给贵人购买食材的，说明不差钱。 所以她的价钱肯定是不能往下调的。 不过自家平日对外卖价就八百文，为避免得罪人，也不好往高了加。 “我们这里的腐乳通常卖八百文一坛，附近酒楼拿多少都是这个价，已经是底价了。” 金海点头。 “我不会跟姑娘压价，甚至还会将价钱适当往上调整一些，算作一两银子一坛，不过得姑娘这边出一些人，帮着将东西搬上船。” 他说着，一指不远处停靠在码头的大船。 知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主动提价，只是让她喊人将东西搬上船，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能多赚五十二两呢！ “这个自然没问题。”她朝着铺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腐乳铺子里只有部分，驾骡车回家取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如今天寒地冻的，大人先去厢房歇一歇吧，等会我叫后厨备上一些酒菜，顺便燃一个炭盆来。” 金海点头，随着知夏进了铺子。 不过对于这种开在穷乡僻壤的食铺里的吃食，却是半点期待都没有。 …… 知夏将金海和跟着他的两人送去厢房之后，赶忙从楼上下来。 “大哥，你赶紧燃个炭盆给刚才那位大人送过去。” 五福点头，去了后院。 “表兄，你让二毛叔将咱们家的特色吃食通通给楼上那几位上一遍，份量不必多，摆放的要精致一些，还有，不要收钱，就说是我请的。” 第356章 大赚一笔 “好。”赵家礼也往后院跑去。 知夏从铺子出来，林寄明已经在收拾摊位了。 她上前接过林寄明手中的东西。 “爹别忙活了，这里我来就行，爹先赶着骡车回去将余下的腐乳拉到镇上来吧，别叫客人久等了。” 林寄明点头，反正这里也没啥重物要搬了。 “行，那我回去了，你们别轻举妄动，万一有啥事记得等我回来。” 知夏一边忙着手头上的事一边说，“爹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什么问题。” …… 牛二毛之前在金杯楼干了十年，菜品摆盘这些对他而言根本不是啥难事。 起初，金海并未对林记食铺的菜品抱有期待。 可随着食物和酒水饮品一道道被传上来，他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认真品尝，并让随行的年轻人将他品尝过后觉得味道还不错的食物一一记录下来。 待林寄明往来几趟将家里的腐乳全部搬上了船，知夏估摸着楼上的客人应该也吃的差不多了，便亲自往厢房跑了一趟。 “大人，两百六十坛腐乳，已经全部给您搬上船了。” “嗯。”金海懒懒的回应了一声，跟一旁的年轻随从使了个眼色，“贵喜，将账给林姑娘结了。” 贵喜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 “这里是二百六十两银票，姑娘拿好。” 知夏伸手接过，将早已准备好的装着三十两银子的钱袋子塞到金海手中，“这次多谢金大人捧场，下次要还有需要，您再来就是，或者提前叫人带个信，我们也好早些将货给您备着。” 金海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他一指旁边蓄着短胡子的男人。 “这位，是临安县的裘师爷，往后若再有需要，我会来信让他跟姑娘将货物定下，届时直接从码头上船运往京中，我在京中接货就成。” 知夏点头，朝着裘师爷也行了一礼。 “裘师爷好。” 裘师爷面上带笑。 “林姑娘客气。” 金海望向知夏。 “方才尝了姑娘铺子里的吃食，姑娘家的果酒，也是自个儿酿制的？” 知夏点头。 “确实是自己酿制的，果酒保留了果子清香，入口不至于太过浓烈，适合女子和不胜酒力的人。” 她说着，还指了指桌上的藕粉羹。 “不知金大人可尝过这道甜品？此羹原料为莲藕，是男女老少皆宜的滋补佳品，不过因为制作过程太过繁琐，且能挖到的莲藕有限，我们手中的藕粉也不多，回头给金大人送上一盒，让您带回京中给贵人们也尝尝，每次只需一到两调羹粉，加上配料用滚水一冲就能用了，便利的很。” 金海拿起调羹尝了一口，表示满意。 “嗯，将你们铺子里的果酒也全都给我打包吧，跟藕粉一起，该多少钱，待会一并让贵喜结给你。” 知夏忙说，“既然说过藕粉是送大人的，自然是不能收大人的钱，只用给酒钱就成。” 金海摆摆手。 “这些吃食，可都是要入贵人们的口的，若不花银子就能得到，又如何显得它的珍贵？姑娘收着便是，这是你该得的。” 他说完，轻笑着起了身，在贵喜的搀扶下出了包厢，往楼下走去。 知夏见状，赶忙跟上。 待来到楼梯口，立马跟楼下的五福使了个眼色。 “大哥，你跟表兄将后院地窖中的果酒全部给金大人搬到船上去。” 五福虽心有诧异，却也没问什么，拉着赵家礼去了后院，将地窖中二十二坛酒全部搬上了船。 知夏清点好数目，将藕粉递给了贵喜。 “金大人，果酒共有二十二坛，您只需给我付二十坛酒的银子就成，另外那两坛，就当是我送您路上消遣的。” 金海点头，让贵喜给知夏将银子结了，便转身上了船。 知夏从贵喜手中接过银子，朝着金海的方向行了一礼。 “金大人慢走。” 金海的船，是要往京城方向去的，裘师爷人微言轻，自然不敢提出让他们捎一程这种话。 目送载着金海的船只走远，这才看向知夏。 “小姑娘，要是能紧紧抱住金大人这根大腿，有朝一日你们供应的吃食得了京中贵人青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承裘师爷吉言。” 知夏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来另一个钱袋子塞到裘师爷手中。 “请师爷吃酒的，一点心意，还请裘师爷务必收着。” 裘师爷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大约有十两，没想到跑一趟就能有这样的收获，几乎能抵得上他一年的俸禄呢，一时间心里乐开了花。 “那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林姑娘。” …… 现如今天寒，未时过后铺子里人便少了，想着今日赚了一笔大钱，林寄明便让大家提前打了烊。 一到家，知夏就满脸欢喜的直奔赵玉珍。 “娘，咱们今天赚大钱了！腐乳卖了二百六十两，除去给金大人和裘师爷的四十两，还余下二百二十两。” 一下进账二百多两，赵玉珍自然是欢喜的。 对于女儿给出去四十两银子的好处，她并没有意见，做买卖嘛，有舍才有得。 至于卖酒和藕粉的钱，知夏就自个儿收着了。 正好开成衣铺子需要本钱，到时候还得请绣娘，修绣庄，置办物件，实现自产自销，每一个步骤都需要花费大把的银子。 眼下，手里这三四百两根本不够用。 “娘，咱今晚吃啥？一口气赚了这么一大笔，咱也吃点好的呗？” 赵玉珍笑着说，“为了庆祝咱们今天将家里的腐乳清空，下午我让你大舅二舅帮忙杀了一只羊，咱们自家留了半边，你大舅半买半送分了半边，今晚吃羊肉火锅。” 知夏一笑。 “肯定又是大舅二舅不肯要娘给的东西吧？” 赵玉珍面露无奈。 “你阿公阿婆和舅舅舅母们都是苦日子熬出来的，哪怕现如今手里能赚点，也总是省了又省，眼下大寒，身体消耗大，我这不也担心你阿公阿婆扛不住，羊肉温补，想着让他们也补补身子，你舅舅倒好，生怕占了我便宜似的。” 第357章 还真想孤独终老啊？ 知夏点头。 “这恰恰说明舅舅们都是可靠之人，有句话叫升米恩斗米仇，要是给啥舅舅们都安心受着，还生怕给少了似的，那娘才要防着。”似是想到什么，“对了，这些日子赵原表兄挑到县城那边的豆腐卖的怎么样？” 赵玉珍：“听你大舅说还不错，不过一担挑子挑不了多少豆腐，有时一个早晨就卖完了，起初只你表兄一人去，一天一百多文，后来摸到门路了，你表嫂也跟着一起去，一天能赚两三百文。” 知夏望着她，“表嫂不用照顾小侄儿吗？” “家里不还有你大舅母和阿公阿婆么？”赵玉珍说，“再说孩子也已经一岁多了，半日的功夫就回，倒也无妨。” 知夏一听。 “也是，我都将这茬给忘了。”她捏了捏平安的小脸蛋，“我们家小平安都快八个月了，大表嫂去年九月生的小侄儿，早都一岁了。” 赵玉珍往知夏的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音。 “你赵佑表兄跟那柳家姑娘退亲了。” “啊？”知夏一脸震惊的抬起头，“为啥？” 退亲，对双方名声都是有损的，尤其女方。 好端端的，咋会退亲？ “还能为啥？”赵玉珍伸手拨了拨平安肉嘟嘟的小脸，“那柳家姑娘红杏出墙呗。” 知夏一听，心下了然，“那是该退，这种姑娘强行娶进门才是大麻烦。” 赵玉珍点头。 “谁说不是？” 就在这时，坐在桌旁做功课的四海突然看向母女二人。 “姐姐，啥叫红杏出墙？” “呃嗯……”知夏跟赵玉珍对视一眼，这才跟他解释，“字面意思就是，长在院墙内的红杏，探出了墙头。” “哦。”四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而又一本正经的问，“我们书院今天有人爬墙逃学，这是不是就叫红杏出墙？” 乍一听四海的理解，知夏和赵玉珍眼泪都笑出来了。 知夏边笑边跟他说，“四海，红杏出墙不是这么用的，往后可不能这样说了，至于具体的含义，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晓了。” 赵玉珍也说，“你姐姐说的对，这可不是啥好词，乱用不得。” 四海虽还是不懂，却记住了红杏出墙不是好词。 既然不是好词，往后不乱用就行了。 见儿子继续写起了功课，赵玉珍凑近知夏，压低声音问，“你觉得赵佑和彩云般配吗？” 知夏侧头看向她。 “娘想撮合表兄和彩云？” 赵玉珍点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觉得彩云这姑娘挺好的，你表兄人也不错，今天已经让你三舅母去提了，也不知道你大舅母同不同意。” 知夏在心里一思索。 “我觉得也不错，彩云对赵佑表兄又是啥心思娘知道吗？” “不知道。”赵玉珍摇头说，“我之前问她，她也没说自己有心上人，只说让我做主，这不正好看你表兄退了亲，我才突然起了心思。” 知夏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古代人挺惨的，有些成亲前，连对象长啥样都不知道。” “庄户人家只要不是隔老远的，哪怕定亲之前没见过，定亲后也会悄悄溜过去看一眼。”赵玉珍望着她，“再说你三舅母之前没来的时候，彩云前前后后往赵家庄跑了不少次，跟你表兄肯定是见过的。” 这一提醒，倒是让知夏回想起了一桩事，她当时提议说将三舅母请来家里干活的时候，彩云当时的反应挺奇怪的。 赵家那边男多女少，表兄们各个一表人才的，彩云又正处在憧憬情爱的年纪。 难道她早就看上了赵家哪个表兄？ “嘶~不对劲。” 赵玉珍见她神神叨叨的，“啥不对劲？” 知夏反应过来，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摇头，“没啥，这件事我也没弄明白，等我自己先弄明白再说。”她说着，将脑袋靠在赵玉珍肩头，“娘，我明天终于可以不用起早床了，你明天千万别喊我。” 她高举起三根指头。 “我要睡到日上三竿。” 赵玉珍往女儿的方向斜了眼。 “也亏得你还没嫁人，将来找婆家，可千万别找规矩多的，否则就这一点，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知夏抿了抿唇，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好端端的，说这么扫兴的话。” “你以为我想？”赵玉珍抚上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跨过年你就十三了，要是前世那样的世道，我是半点不操心的，这里嘛……”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知夏收起心思，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也不由认真思考起来。 娘说的没错，这里的世道，由不得她标新立异，到时候人家只会当她是个另类，不论对家人还是对后代，影响都是不好的。 “万一找不到合适的，我就买个山庄从家里搬出去，时不时悄悄回来瞅上一眼。” 见女儿嬉笑着说出这番话，赵玉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咋的？还真想孤独终老啊？” 她心里自然是不愿的。 “除非你躲到深山老林去，否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镇上有钱人家的寡妇都守不住家财，别提你一个未嫁女了，到时要是真走到这一步，你不如就安安心心待在我和你爹身边，到那时你哥哥弟弟也都成亲了，将家一分，咱一家三口到一旁过，也能落得个自在。” 知夏蹭了蹭她的胳膊，吸着鼻子说，“娘，你真好。” …… 次日，知夏是被一阵嘹亮的说话声吵醒的。 屋外的天已经大亮，她揉了揉眼睛，马氏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入了耳中。 “昨儿听老三媳妇说你在给彩云姑娘寻亲事，我们都觉得这姑娘不错，特意领了佑儿来跟她见个面，用小兰的话说，来抢孙媳妇儿的。” 这话一出，赵玉珍忍不住大笑起来。 “娘快坐，大哥大嫂，二哥，弟妹和佑儿都坐。” 赵松全有些犹豫。 “我们还得去干活呢。” 赵玉珍忙说，“干活不急这一会，娘也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事关两个孩子的亲事，梁大姐已经去后山院子里喊彩云了，待会商量完了再去忙也是一样的。” 第358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知夏再如何舍不得离开被窝，这会听到外边的声音，也终于是忍不住掀开被子穿上了衣服。 出门往堂屋方向看去，已经坐的满满当当。 她眉眼弯弯。 “阿婆和大舅母也来了。” 马氏往外望去，面上略有些诧异，“知夏今儿没去镇上？” 赵玉珍给知夏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去梳洗，这才说，“昨天来了个大主顾，将家里的腐乳全部收了，这丫头最近跟着她爹起早摸黑的往镇上跑，眼下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昨晚进房之前嘱咐了又嘱咐，生怕我们又大清早喊她起来。” 马氏一听，面上闪过心疼。 “知夏这孩子也不容易，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儿还挺多，也就是平安还小，不然镇上的事，肯定是你这个当娘的跟着去奔波。” “那可不？”赵玉珍笑着说，“所以今天就由着她了。” 知夏以最快的速度梳洗过后，来到堂屋跟长辈们打了招呼。 赵玉珍望着她。 “早饭在锅里，梁大姐去喊彩云了，你自个儿拿了吃去。” 知夏找了个凳子坐上去，伸手从桌上拿了几颗炒熟的带壳花生，“不着急，等会吃也是一样的。” 饭啥时候都能吃，热闹错过了就没啦。 赵玉珍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丫头，爱凑热闹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正说着，梁氏领着彩云来了堂屋。 “夫人，彩云到了。” 彩云进了屋，低垂着脑袋给屋里的长辈和主子们行了礼，随后大大方方的站到了一旁。 实则心里已经慌的不成样。 马氏和许氏虽见过这姑娘不少次，但之前都没有仔细打量过她。 眼前的姑娘脸盘偏圆，五官单看不出色，组合到一张脸上却又让人觉得干净舒服。 眉眼中，去年刚来时的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性子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让人越看越满意。 马氏心里乐开了花，往一旁的许氏看去。 “老大媳妇看呢？” 许氏心里自然是满意的，这姑娘，看着可比那柳家姑娘大方多了，可因为不知道赵玉珍什么想法，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万一她拒绝了，自己面子上也难堪。 “还行吧。”她轻飘飘往赵玉珍的方向瞟了眼，“还不知道妹妹舍不舍得呢。” 赵玉珍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着看向彩云。 “彩云，我若将你许配给赵佑，你可愿意？” 彩云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却还是强装镇定。 “奴婢但凭夫人做主。” 赵玉珍又看向赵佑，“不知佑儿的意思呢？” 赵佑抬头往彩云的方向看了眼。 “我听长辈们的。” 邱氏在一旁打趣道，“一个听主子的，一个听长辈的，你俩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话一出，赵佑和彩云的脸更红了。 马氏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俩孩子如今这模样，一看就有戏。 她看向彩云。 “彩云姑娘可介意我们家佑儿退过亲？” 彩云摇头，“奴婢自个儿身份低贱，怎敢介意表公子？”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咱们庄户人家不计较这些，彩云姑娘切莫瞧轻了自己。” 马氏说着，又看向赵玉珍。 “珍儿，咱们娘俩说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佑儿和彩云如今都已经满了十八，既然俩孩子都没意见，你看彩云姑娘这边有啥条件，咱们先将亲事定下，回头让你爹找先生挑一个黄道吉日，尽早将亲事给办了。” 赵玉珍往彩云的方向看了眼。 “随主流就好。” “那行，既然随主流，那这事儿我们就自个儿做主了。”马氏说，“除了必备的聘礼，聘金我们可以在之前柳家的基础上加二两，让他们也瞧瞧，我们赵家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而是他们家闺女不值得咱们破费。” 她说完，往几个儿子儿媳的方向望去。 “你们说呢？” 还不等几个哥嫂说话，赵玉珍插了一嘴。 “彩云的聘金，到时候都是要带回赵家的，这笔钱我们一个子儿都不会动。” 虽然知道哥嫂几个人不错，有些话还是要挑明了说，避免出现误会。 赵松全一摆手。 “嗐，珍儿说这个作甚？咱兄妹这么多年，我们还能不知道你的为人？这笔钱哪怕你拿着，我们也是无二话的。” 马氏看着几人。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 她说着，往赵玉珍的方向看去。 赵玉珍点头。 “行，就依娘说的。” 马氏站起身，“既然都说好了，老大媳妇，佑儿，咱们就先回吧，也好让老大老二和老三媳妇去忙他们的事。” 许氏应了一声，也站起身来。 赵佑则一脸憨厚的跟在她身后。 赵玉珍将几人送到门口，“原本还以为娘会留下来吃个中饭呢，我刚都让梁大姐抓鸡去了。” 马氏乐呵呵的。 “吃饭的事不着急，还得回去给我准孙媳妇儿准备聘礼让佑儿下午送来呢，再说你平日鸡鸭鱼肉可没少往家里送，不差这一顿。”她转身又握住了彩云的手，满脸慈祥，“好孩子，阿奶先领着阿佑回去了。” 彩云羞赧颔首。 “老夫人慢走。” 马氏呵呵笑着，“还老夫人呢？得跟佑儿一样叫我阿奶了。” 转而催促她，“快叫一声来听听。” 她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见主子朝她点了点头，这才小声喊了句。 “阿奶。” “哎。”马氏笑的合不拢嘴，“阿奶下午就让佑儿将聘礼送来，顺便陪你说说话。” 说完，拍了拍她的手，便领着许氏和赵佑离开了。 赵佑在经过彩云之前，还悄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见女子面上好似笼着红霞，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更厉害了，只一个劲的低着头往前走，还差点撞到了走在前方的许氏。 彩云望着他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捂着嘴直笑。 赵家人一走，赵玉珍就去堂屋带平安了，院门口只剩知夏和彩云。 “人都快见不到影子了，还看呢？” 彩云听见知夏打趣的声音，忙垂着脑袋朝她福了福身。 “奴婢还有事，先忙去了。” 说完，小跑着往后山跑去。 …… 第359章 我来给彩云下聘了 知夏来到堂屋。 “娘，玉梅姐那边什么情况了？” 赵玉珍摇头，“十六最近病的有点严重，腊梅一家人为着孩子的事，正忙的焦头烂额呢，她跟大牛都连夜抱着孩子往镇上跑三趟了，我想等这个事过去再说。” 知夏面上带着担忧。 “啥病啊？咱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受寒着凉了，又吐又拉，还高热惊厥了，总之看着挺严重的，现如今还日咳夜咳呢，将一家人折腾的够惨，前两天看见她时，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她看着都有些怕。 这里的医疗条件并不好，一个疏忽，小命很容易就没了。 自家小儿子虽早产了一个月，好在体质不差，现在一天天大了，浑身都是劲。 至于四海，之前得了风寒，流几天鼻涕灌几天温水也就好差不多了，自从跟着他爹练了一年多的功夫，再加上家里伙食不差，最近大半年连鼻涕都没流过了。 知夏点头。 她虽然跟着曹医婆学过两天，现如今连半吊子都算不上。 这种情况就是想帮忙也无能为力了，再说她前世也没养育过孩子，根本也没啥经验，只能在心里祈祷十六能早日康复了。 母女二人正烤着火，屋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知夏往屋外望去。 “娘，好像下雪子了！” 她起身来到屋檐下，伸手接着从天上掉落的雪子，细小的雪子砸在她手心，痒痒的。 赵玉珍也抱着平安来到屋外。 “看来马上要下雪了。” 知夏开心的咧嘴直笑，嘴里喷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化为白雾。 “四海要是看到下雪，不知道多开心。” 赵玉珍突然想到什么，她将怀里的平安递给知夏，“你看着点弟弟，我去跟梁大姐将后院的萝卜白菜收到地窖。” 知夏忙提醒。 “你将手套戴一下，别将手冻着了。” “我知道的。” 赵玉珍说着，已经将挂在墙边的手套和斗笠戴上了，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嘱咐知夏。 “别让平安在外边吹久了寒风，回头受了凉，也是个麻烦事。” 知夏忙点头，“行，我这就抱他进屋。” 她可不希望弟弟生病。 弟弟难受不说，到时候一家人都要跟着着急上火，简直太折腾了。 …… 赵玉珍要晒萝卜丝，还打算腌萝卜，泡萝卜，再加上养的家禽和牲口多，萝卜白菜种了十多亩地。 赵松全兄弟都是庄稼人，向来看重粮食，也没让赵玉珍喊，眼看着天上开始掉雪子，直接放下手中的活，牵着牛，驮着箩筐去了地里，手起刀落，一颗颗削掉根部的白菜被装进了箩筐，赵玉珍全副武装到地里的时候，兄弟俩已经收了两担，准备用牛驮着往地窖的方向走了。 “大哥二哥，你们来这么快。” 赵松全手中动作不停。 “你这地里没稻草保暖，地里一结冻，菜就得坏，可不得快些来收了。” 赵玉珍拿了镰刀，将白菜一颗一颗从根部砍下来。 “家里菜种的多不多？” 赵松全边忙边说，“那边还有爹娘和你大嫂呢，再说佑儿这两天也在家，家里种的地少，他们应该很快能忙完。” 眼看着雪子越下越大，四人一刻不敢停。 大致忙了半个时辰，林寄明也带着斗笠来了。 他从赵玉珍手中接过镰刀。 “媳妇儿，你回屋去，这里我来就好了。” 赵玉珍并未走。 “我在旁边帮帮忙，你们也能快一些，你咋跑回来了？铺子里不忙？” 林寄明拿起镰刀就开始砍菜帮子。 “我看又是雪子又是雨的，估摸着会结冻，今天天寒，镇上人不太多，想着回来将地里的菜收一收。” 男人眼里有活，赵玉珍自然是开心的。 “我也是刚变天就来了，大哥二哥比我更快，我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收了两担白菜准备往地窖送了。” 林寄明嗯了一声。 “多亏了大哥二哥在，不然咱们也没那么轻松。”转而又问她，“赵家庄那边的地收了吗？” 赵玉珍笑着说，“我刚还问了呢，大哥二哥说家里地种的不多，爹娘和大嫂他们就能收完。” 林寄明点头。 “过两日家里要杀两头猪，回头大哥二哥来帮忙的时候，顺便让他们给爹娘带一个蹄膀去。” 年初买的二十头猪都长大了，留了一公两母，其余全被阉了，估摸着每一头都有两百斤出头的重量。 冬日里给猪寻吃的不容易，正好马上要过年，得趁着这段时间杀了卖掉。 赵玉珍自然是没意见。 “娘和大嫂今早上领着赵佑来将彩云定下了，下午送聘礼来。” 林寄明面上带着笑。 “家里又要有喜事了。” 赵玉珍也是满脸笑意，“谁说不是？” …… 知夏带着平安在堂屋玩，时而给他唱歌，时而用手挡着脸跟他捉迷藏，时而教他喊爹娘。 不过平安太小，话是说不好的，咧着嘴直笑。 起初还好，小家伙精力充沛，可玩着玩着不耐烦了，张嘴就哭。 知夏哄不住，用小毯子裹着他就往后院跑。 “娘，平安好像是饿了。” 林寄明听到动静，回头望向跟在他身后捡白菜的赵玉珍。 “去歇一歇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赵玉珍直起腰，只觉得酸痛的厉害。 “行，那我回去喂孩子了。” 刚才五个人分工合作，砍的砍，装的装，送的送，速度极快，整整一个时辰，屋后这块地剩的不多了。 平安看见娘，一边哭一边朝着她的方向伸出双手。 赵玉珍手上脏。 “知夏，你先抱着弟弟去堂屋，我洗把手就来。” “哎。” 知夏抱着哇哇大哭的平安先回屋去了。 赵玉珍掺温水将手仔仔细细清洗干净，随后抱着儿子回屋里喂奶哄睡。 …… 赵佑是下午来的。 他来的时候，肩上挑着一对箢箕，两个箢箕边沿还绑着大红花。 箢箕里面，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有布，剪子，点心，还有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盒子，每一样东西上，都绑上了大红色的布带，可见还是用了些心的。 “姑母，我来给彩云下聘了。” 第360章 本就该很熟 赵玉珍听见声音，往外望去。 “佑儿来了。”转而看向知夏，“知夏，快领你二表兄去彩云那儿。” “哎。” 知夏起身就往外跑。 “表兄随我来。” 赵佑应了一声，跟着她去了后山，路过赵松全、赵松祥和林寄明干活的地方，还跟几个长辈打了招呼。 赵松祥笑望着赵佑的背影。 “这小子不孬，自个儿送聘礼去了。” 赵松全和林寄明边干活边笑。 知夏刚进院子，就朝着屋里喊，“彩云姐，表兄给你送聘礼来了。” 屋内，彩云听到声音，心里一惊。 邱氏见她愣在那儿，赶忙将手中的针线放下，上前搀着她的胳膊起身，满脸笑意。 “快去呀，阿佑给你送聘礼来了。” 彩云腼腆点头，起身出了屋，正巧见赵佑挑着担进院子。 赵佑抬眼看到她，紧张的绊到门槛，还是知夏伸手扶了下才不至于摔倒。 彩云见他被门槛绊到，心里也是一紧，正上前要去扶，结果知夏已经将赵佑给扶住了，两人此时距离不到两尺，抬起眼，四目相对。 望见彩云眼底的担忧，一时间，赵佑竟有些移不开眼。 除了家人，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子眼里看到这样的情绪。 彩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往后两步跟赵佑保持了一些距离。 “你没事吧？” 赵佑憨厚一笑。 “没事。”他往旁边的知夏看了眼，“多亏知夏反应快，扶了我一把。” 知夏有些后悔，早知道彩云要来扶，她就不该出手，多好的机会啊，说不定还能来个亲密接触呢。 她在旁边看热闹就好了，要是有精彩的地方，还能鼓鼓掌呢。 “彩云姐领着表兄进屋说去吧，外头下雪，冷呢。” 赵佑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进屋了，姑父、爹和二叔都在雪里忙，我也不好闲着，东西送到，我去给他们帮帮忙。” 他将担子放在屋檐下，转身去了地里。 知夏望着性子如此耿直的表兄，也是一脸无奈，转而看向彩云。 见她眼底透着欢喜，还有啥不明白的？ “彩云姐，得偿所愿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彩云和三舅母的手都是要干绣活的，自然不能跟着去地里收白菜萝卜，手保护的越好，在制作成衣的时候，对布料的损伤也就越小。 但庄户人家，有时候避免不了要干一些家务活。 知夏便建议她们根据手的形状做了几双手套，平日做事的时候戴上，将对手的损伤降到最低。 彩云愣了愣，见知夏只是如同小狐狸那般，笑了笑便转身离开，并未再追着她多问，她知道，小姐必定是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起初往赵家庄跑了段日子，她确实是看上了赵佑，可没过多久，赵家便为赵佑定下了柳家的亲事。 她当时确实有些遗憾。 可人家有了未婚妻，她便只能将所有心思压在心底。 本来以为两人这辈子注定无缘，没想到夫人正准备给她说亲的时候，赵佑突然又退了亲。 如今能跟赵佑定亲，于她而言，就跟做梦一样。 也是主子一家良善，否则她肯定得不到这样好的姻缘。 赵家人她大多接触过，品行脾气都不差，将来嫁过去，应当能和大家相处的好。 …… 赵松祥见赵佑往这边来，笑问他，“怎么也不多陪陪你的未婚妻？” 赵佑也不含糊，上来就开始帮着干活，都是赵家几弟兄带出来的孩子，做起事情来，半点不比赵松全和赵松祥慢。 “姑娘家脸皮薄，不急这一时。” 赵松祥打趣他。 “你小子居然还会为姑娘着想了，之前跟那柳姑娘定亲的时候，咋就跟个棒槌似的？” 赵佑憨笑，“那时不是还不懂么？再说我跟人柳姑娘也不熟，都过去的事了，她都快要成亲，二叔就别再提了。” 赵松祥往赵松全和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哈哈大笑着。 “说的好像你跟彩云姑娘很熟似的。” 赵佑头都不敢抬。 “总归是比柳姑娘见的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明明没跟彩云说过话，今天一接触，好像两人本就该很熟似的，并没有那种特别生疏的感觉。 赵松祥倒也没继续逗他，今天事还多呢，得早些将地里这些菜收到地窖中去，到时候冰和雪往地窖上一盖，一时半会的倒也不怕坏。 收着收着，吃到年后肯定没问题。 到时候化了雪，天气暖和了，之前晒的菜干腌菜应付一段时间后，也就有菜吃了。 …… 赵佑在家里帮了半天忙，晚上自然也是要留在家里吃饭的。 现如今天寒，吃啥都没有火锅来的方便，至少能有一口热乎的到嘴里。 人少的时候，一家人不论男女，都是一桌吃饭。 今天吃饭的人多了，一桌也坐不下，便分成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每个桌上都摆放着一个火锅。 其实也就是底下一个陶制的小炭炉，上面放着一口双耳砂锅。 底汤是已经用小火熬了一个时辰的羊肉，火锅端上桌的时候，又下了一些萝卜片在里面。 赵佑是第一次吃火锅。 望着满桌子未炒熟的火锅配菜，他一脸诧异的挑着眉，咬着筷子竟不知要如何下嘴。 他环视了自己这张桌上几个长辈，发现除了他，大家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不由再一次在心里嘀咕，姑母家的饭菜可真怪，已经熟了的边炖边吃，没熟的直接生吃。 这是菜做到一半发现开饭了，来不及炒就将配菜端上桌了？ 那这口小炖锅又是咋回事？ 林寄明拿起筷子。 “都吃吧。” 几个长辈一人从火锅中夹了块萝卜片到碗里。 林寄明看四海年纪小，不仅给他夹了一块萝卜，还夹了一块羊肉。 四海倒也没急着往嘴里塞，而是嘟起嘴吹着碗中冒着热气的菜。 赵佑虽不理解姑母家里的吃菜习惯，还是选择尊重，他啥也没说，想着锅里的食物太烫，夹了一块还未煮过的豆腐放进碗里。 反正豆腐也是可以直接吃的。 正要往嘴里送呢，赵松祥看向他。 “佑儿，你干啥？” 第361章 这事儿它就不可能是真的 赵佑一愣，“吃饭啊。” 赵松祥眉头一挑，“你生吃啊？” 赵佑指了指饭桌。 “这难道不是用来生吃的？” 赵松祥和赵松全对视了一眼，颇有优越感的夹了块豆腐放进双耳砂锅中炖着。 “看到没？火锅是这样炖着吃的，你当桌上这些菜真是给你生吃的呢。” 向来话不多的五福抬起头。 “我还以为大舅二舅以前喜欢吃生的，今天看到表兄，算是明白了。” 赵松祥一开始没反应，“啥意思？” 赵玉珍和知夏想起赵松全兄弟二人第一次吃火锅，两汉子吃饭速度本就快，也不挑，生的熟的只管往肚子里装，一上桌，配菜就被兄弟俩扫荡了一半。 后来吃着吃着习惯了，倒是忘了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哈哈哈哈……”知夏率先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紧接着是赵玉珍。 林寄明也有些忍俊不禁。 当着准儿媳的面出过糗，赵松全一张脸憋的通红。 赵松祥则一巴掌拍向五福。 “臭小子，平日里憋不出个屁，这会开我跟你大舅的玩笑呢。” 五福抓着脑袋笑了笑，他这不也是在给赵佑表兄化解尴尬么？未来表嫂在另一张桌呢，只能先牺牲两个舅舅了。 “二舅饶命，下次不敢了。” 五福帮了自己，赵佑自然也要为他解围，“二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我爹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居然笑话起我了。” 赵松祥气急败坏。 “臭小子，我可是你二叔！” 赵佑不买账，“谁规定二叔就能欺负晚辈了？” 赵松祥动了动嘴，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便开始跟邻桌的彩云告状。 “未来侄媳妇，你看到了吧？我这侄儿牙尖嘴利的，往后你们成了亲，可得好生管教管教他。” 赵佑一脸难堪。 “二叔！” 彩云抬手挡了挡自己的唇角，努力保持镇定。 …… 赵佑跟彩云下聘之后，赵成忠第二天就叫赵松全将请了先生给两人看的成亲的日子告诉了彩云。 就在正月初六。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雪连着下了三日，从杏花村到溪口镇距离虽不至于太远，可沿途不是山就是水沟和田地，天寒地冻的，外头行走的人并不多，骡车很容易就陷进雪地里走不动。 担心出什么意外，也考虑到天气严寒，镇上人不多，便将食材的量减少了一些，有需要从家里带去的食材，都是直接用担子挑着去，豆腐摊更是暂时停售了，只等雪化了再做打算。 三日后天终于放晴，知夏趁机往县城跑了一趟，将已经完工的两套冬衣送去了锦绣坊，回来之后，便开始安排彩云和邱氏做春衫。 倒不是冬衣不好卖。 其一，冬衣制作时间过长，其二，现如今已经是腊月中旬，等冬衣做好，冬天都快结束了，意义不大。 倒不如趁着这个空档，多做两身春衫。 晴了两日后，天又开始下雨，整整飘了两天，到第三天早晨起床，屋外又是白茫茫一片了。 知夏前世就生活在偏南边的地方，虽也会下雪，但不多，甚至有时候冬天都看不到雪。 醒来望见窗户外边的白色，兴奋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娘，又下雪了！” 堂屋里，早已经起床，带着平安在堂屋烤火的赵玉珍见怪不怪。 “下雪就下雪了，又不是没见过。” “去年都只下了一场雪，今年连续两场呢，明年肯定又是丰收年。”知夏一边说着，迅速穿好衣服出了门。 外边的雪，厚度已经到了脚踝。 “娘，这雪要是继续下，明后天骡车又要走不动了。” 赵玉珍倒半点不担心。 “只半个月就要过年，书院也快休假了，走不动咱们今年就先关门，明年再开张。” 知夏冒着大雪去了堂屋。 “也行，咱们今年比去年手头要宽松多了，娘这里也存下小一千两了吧？” 赵玉珍幽幽的往女儿的方向看了眼。 “老娘存点钱不容易，你可别又给我打什么歪主意。” 知夏哈哈笑着。 “我可是你亲闺女，用得着这么防吗？” 赵玉珍叹了口气，“防火防盗防闺女，关键你还防不住，我容易吗我？” 知夏笑的更欢了。 …… 雪连续飘了一天两夜，第二天起床，已经有小腿那么深了。 赵玉珍和林寄明一商量，想着这种天镇上也不会有什么人，便打算在铺子外面挂个牌牌，直接关门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掐准了五福在家，铺子关门的第二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陶老三和吴仙桃领着陶小燕突然到访，惹的村里不少人顶着雪天湿鞋的风险，也要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 “亲家，你们都在家那可太好了。” 进门就喊亲家，让林寄明不悦的拧起了眉头。 “陶老三，我媳妇儿之前不是都让媒人跟你们讲清楚吗？怎么？没听懂媒人的话？” 陶老三嬉笑着上前。 “亲家先别将话说的这么绝嘛。”他给陶小燕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你看，我们家闺女跟你们家老大也是情投意合，咱做长辈的，不能做这种棒打鸳鸯之人不是？再说我闺女都怀上你们家五福的种了，你们难道不想对她负责？” 不等林寄明说话，赵玉珍从屋里出来。 “你放屁！”她很是生气，“我们家五福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根本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陶老三丝毫不慌。 “你说你们家儿子不可能干出这种事，难道我们会拿自己闺女的清白开玩笑？” 外头看热闹的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前段时间外面到处在传，难道这事儿是真的？” 赵玉珍望着外面质疑的那些人。 “你们可长点心吧，陶老三是个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再说我们家五福天天跟着他爹镇上家里两头跑，从来没有歇过一天，这事它就不可能是真的！” 有林家的婆娘在人群中落井下石。 “你说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人姑娘肚子都大了，还能有假？证据都摆眼前了，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肚子大了就一定是我们家五福的？”赵玉珍叉着腰，“我看你们家二蛋长的和草叔也不像，难不成不是他的种吧？” 她故作惊讶状。 “呀！原来婶子也是以这种方式嫁给草叔的，难怪，这是找到了知音，惺惺相惜呢。” 赵玉珍的惊讶，并非完全是装出来的。 因为她突然想到，之前村里人闲谈的时候，有人提过这件事，眼前这个杨氏，还真是未婚先孕嫁入杏花村的。 第362章 是谁怀了身孕来着？ 杨氏气急败坏。 “赵氏你这个贱人，没有证据的事，你少在这里满嘴喷粪！” 对方越急，赵玉珍反而越发淡定。 “那也是你先喷的，我不过是有样学样，我有什么错？” 陶小燕一直垂着脑袋，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嘴角处还有些乌青，也不知道是自己撞的还是被人打的。 吴仙桃拽着自家女儿的胳膊。 “亲家母，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家女儿在碰到你儿子之前也是一张白纸，再说我们家也不只小燕一个闺女，要不是不得已，怎么可能将这件事捅出来？” 看热闹的人，有些拎不清的虽信了她的话，却不敢再开口质疑，生怕赵玉珍又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话到了这里，要是那种忠厚之人，比如穿越之前的赵玉珍，可能还真会妥协。 但现在，她不可能明知道是陷阱还拉着儿子往里面跳。 她看向陶小燕。 “陶姑娘要不也说两句话？你真有身孕了？” 她说着，往陶小燕的肚子望去。 陶小燕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知夏眉头一挑，“我看不见得吧，前阵子还在镇上碰到陶姑娘挑着萝卜白菜去新街卖呢，要真怀了身孕，你爹娘能舍得让你这般折腾？” 吴仙桃反应快。 “林姑娘也是庄户人家出身，应该没少在村里看见怀着身子的妇人干活吧？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知夏紧接着问，“是不稀奇，但如果陶小燕真怀了我大哥的孩子，这不就是你们的筹码么？这么重要的筹码，你们舍得让她去冒险？” 吴仙桃眼轱辘一转。 “林姑娘刚才说在镇上看到过我女儿，是什么时候的事？身旁可还有旁的人？” 家里种了几亩白菜萝卜，女儿有阵子确实挑着去镇上卖过。 不过她每天只管卖了给自己交钱，从未听她提过见了谁谁谁，当然，也根本没关注过。 不过哪怕真在镇上见了林知夏，只要他们自个儿不承认，一口咬死女儿怀了林五福的孩子，林家今天不娶也得娶。 知夏点头。 “自然是有的，你要不信，可以问问你女儿。” 她说着，往陶小燕的方向看去。 吴仙桃掐了把陶小燕的胳膊。 “这事儿你咋不早说？” 陶小燕受不住痛，喊出声来。 “啊！” “叫什么叫？”吴仙桃劈头盖脸朝着陶小燕几巴掌，“有本事别被人搞大肚子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如今将你骗上床的男人都不要你了，你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陶小燕受不住痛，跌倒在地，眼泪婆娑的样子，瞧着也实在可怜。 但可怜归可怜，这种拎不清的人，是断不能收回来的。 知夏和赵玉珍对视一眼后，赵玉珍往隔壁刘氏的方向看去。 “弟妹，我听说陈家的三叔婆会把喜脉，可否劳烦你帮忙去将她喊过来？” 刘氏应了声，转身就喊人去了。 赵玉珍又看向刘石头。 “刘石头，你帮忙去喊一下里正，就说老树村陶家的人上门诬陷我儿子，需要他来主持公道。” 吴仙桃眼底闪过慌乱，转而又强撑着说，“将里正喊来也好，我还想问问他，你们杏花村的男人都这么薄情寡义呢，将人姑娘睡了，提起裤子就不管了，这要是真的，往后外村的姑娘家碰到你们杏花村的人，可得多长个心眼子。” 赵玉珍冷冷一笑。 “话先别说的这么难听，我都担心你的话脏了我儿子的耳朵，陶小燕是不是真怀了身孕，一查便知，倘若她没有怀孕，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吴仙桃没想到赵玉珍这么不好糊弄。 之前打听的时候，只听人说这赵氏软弱，被婆婆前前后后拿捏了好多年大气不敢出。 如今真对上了，才知道她有多难缠。 她有些心虚。 “你要如何不善罢甘休？” 赵玉珍不紧不慢的说，“自然是拉着你们去县衙，请县令大人给我们做主了，不然还能白白让你们抹黑我儿子？” 吴仙桃一听到赵玉珍要拉着他们去县衙告状，顿时心里有些慌了。 她看向五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五福，你还是个男人吗？我女儿看上你是造了什么孽啊？你就这么光看着，任由你娘欺负我们一家人。” 五福不得不开口。 “如果是我做的，我当然会承认，可我没有，我甚至连陶小燕的手都没碰过，你们在这里诬陷我，难不成还想让我帮着你们针对我娘？” 五福是个老实孩子。 村里人就算不信赵玉珍，也还是会将五福的话信去几分的。 吴仙桃本想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可林家院子里的雪虽被清扫干净，地上却全是水，还有刚落下来的薄薄一层雪，这要是躺上去，绝对能湿一身。 到时候风一吹，回去绝对要病一场。 她跺了跺脚。 “哎哟，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哦，好好的一个女儿，就这么被糟践了，怀了孩子还没人肯管，你们这些天杀的，这是要绝我们的后路啊。” 知夏嗤之以鼻。 “不是我们绝你们的后路，是你们自己在绝自己的路，你们以为未婚先孕是啥好名声吗？好好的一个闺女，生生被你们毁了。” “快让一下，三叔婆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院外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刘氏和另一名年轻妇人搀着一名五六十岁的婆婆进了院子。 因为行走缓慢，陈家这位三叔婆脚几乎没咋沾地，全程被刘氏和年轻妇人架着过来的。 一路上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呼的刮，这会到了林家老宅，不仅耳朵冻的没了知觉，脸也吓白了。 她哆嗦着腿。 “你们这两个婆娘，就不能慢点？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想多活几年呢。” 赵玉珍上前。 “三叔婆，是我让弟妹去请您的，也是事出紧急，方才多有得罪了。” 林家大房现如今几乎是村里所有陈姓人的恩人，三叔婆见她主动出面，自然也不好怪罪，摆了摆手。 “先办正事。”她环视院中人，“是谁怀了身孕来着？” 第363章 新伤加旧伤 赵玉珍一指陶小燕。 “是她。” 吴仙桃见状，忙拦在陶小燕面前。 “你们想干什么？” 赵玉珍望着她，“不过是给你闺女把个脉，确定她是否真怀孕罢了，你在怕什么？” “我才没有怕！”吴仙桃没有让开的意思，如同母鸡护崽儿似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借机伤害我女儿腹中的孩子？” 赵玉珍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还不知道有没有那玩意儿呢。”转而望向三叔婆，“有劳三叔婆了。” 三叔婆点了点头。 刚才架着她来的刘氏和年轻妇人见状，忙上前，一人一只手将吴仙桃架了起来。 吴仙桃个头本来就不高，根本不是刘氏和年轻妇人的对手，任由她一双短腿在两人中间划拉着，就是着不了地。 陶老三见状，一脸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 “你们杏花村的人都这么仗势欺人吗？” “谁说的？我们杏花村的人最是讲理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沈纪之在刘石头的带领下进了院子，“倒是你，陶老三，你的为人附近几个村子都是有目共睹，你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 陶老三壮着胆子，“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也得讲究证据不是？不过是把个脉落实一二，你有啥好怕的？”沈纪之话音落下，往刘石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刘石头心领神会，上前将并不咋高大的陶老三拽到了一旁。 三叔婆见前边没了阻碍，这才一脸和蔼的朝着陶小燕招了招手。 “孩子，过来三叔婆这儿，三叔婆把喜脉很准的。” 陶小燕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红肿的双眼中带着怯懦。 有没有怀孕，她自个儿比谁都清楚，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怎可能怀孕？ 她原本是不想跟爹娘来的。 昨天在家里得了爹娘一顿打，关进柴房饿了一天一夜，爹娘说她要是不跟着来，就不给饭吃，她没有别的选择，便只能跟着来了，强撑到这会已经是强弩之末。 三叔婆微笑着走向她。 “孩子，别怕。” 陶小燕仍旧摇着头后退，看到三叔婆，就跟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叔婆一愣。 “先来个人将这丫头抱去堂屋，我瞧着她身上好像有些伤。” 梁氏和知夏忙上前，将并不重的陶小燕抬去了堂屋中，三叔婆蹲下身，先仔细探了她的脉。 “这姑娘确实没有身孕。” 转而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滚烫，随后撩开她的袖子，四周顿时响起了好几道倒吸凉气的声音。 陶小燕手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触目惊心。 被刘氏和年轻妇人放下的吴仙桃往堂屋的方向跑去，“你们在干什么？不许伤害我女儿。” 三叔婆即将陶小燕那条看不到好肉的胳膊展示在人前。 “大家有目共睹，新伤加旧伤，可不关我们的事，况且这姑娘还发着高热呢，再说她根本没有身孕，人还在病中，这么大冷的天你们将她拽来，到底是谁在伤害她？”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是倒吸凉气。 这对当爹娘的可真够狠的，为了攀上林家的高枝，生生将亲生女儿折磨成这般模样。 之前就听闻陶老三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一瞧，传闻还是保守了。 吴仙桃往陶老三的方向看去，面上露出了慌乱之色。 原本他们想着只要能借机要到银子，将女儿扔这里就跑，治伤也好养病也罢，都跟他们无关，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赵玉珍趁机看向沈纪之。 “里正，陶小燕没有身孕，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相已经很明白了，陶老三和吴氏造谣自己女儿怀孕诬陷我们家五福，这件事，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寄明媳妇放心，咱们杏花村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叫人欺负了去的。”他转身看向陶老三和吴仙桃，“陶老三，你们两口子狼狈为奸，还有啥好说的？” 陶老三眼神闪躲，随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说什么？她是我们的女儿，自己的女儿不听话，跟这林家小子眉来眼去的，我还不能打了？反正今天人已经送来了，你们林家就要为她负责，我们也不管你们要多的，二十两银子，人归你们，往后我们就当没这个女儿。” 他说着，朝着赵玉珍伸出手。 赵玉珍轻笑一声，“你们家女儿难道是金镶的不成？别说二十两，二两都没有，陶小燕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谁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来？再说我们都已经在给儿子议亲了，我劝你们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五福已经在议亲了？ 陶老三再次往吴仙桃的方向看去，眼底皆带着诧异。 “林五福不是中意我女儿吗？他会同意你们给他安排的亲事？” “谁说他中意你们女儿了？”赵玉珍说，“原本我们家五福是不着急成亲的，是你们再三骚扰，他烦不胜烦，这才拜托我赶紧给他张罗亲事，陶老三，在我们家，耍无赖这一套根本不管用！” 林寄明虽然全程未说话，可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只是安静的定在那里，就给了赵玉珍面对一切的勇气。 事已至此，陶老三和吴仙桃也无计可施，既然林家这边行不通，倒不如先将女儿带回去，将她的伤养一养，送去柳财主家做续弦，好歹也能赚几两银子。 这么想着，正要往林家堂屋走，却被林寄明拦住了去路。 “你们要去做什么？” 既然做不成亲家，陶老三也不再客气。 “还能是做什么？既然你们不要我们家闺女，那我们就将她带回去，养一养送给柳财主做续弦。” 刘氏很不齿他这样的人。 “她名声都这样了，你确定柳家会要？” 陶老三平视她，“咋不要？我闺女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给柳财主当续弦，他不亏。” 桂婶在一旁冷笑，“这会说是黄花大闺女了，刚才不还一口咬定你女儿怀了五福的种吗？你们两口子可真够不要脸的。” 第364章 将陶老三夫妇送去县衙 “脸算什么东西？能当饭吃？”陶老三不以为耻，“嗤”了一声，又要往堂屋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林寄明捏紧拳头砸到了他脸上，转而往沈纪之的方向看去。 “劳烦里正跟我跑一趟县衙。” 沈纪之自然是点头应下。 陶老三本就生的瘦小，林寄明一拳头下来，砸的他双眼一黑，直接飞出去落在雪地上滑出了好远，直到撞到西边厢房前面的阶梯才停下。 “噗！” 陶老三和着血水吐出了两口牙，只觉得浑身都被重物碾过一般，痛的他一度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吓的捂住了嘴。 没想到这个日常看着忠厚内敛的男人，竟还有这样血腥的一面。 转念一想，战场上下来的汉子，哪个手里头是没见过血的？ 一时间，村里人对于林家大房，也增添了几分忌惮。 吴仙桃被吓坏了，哭着趴在陶老三身旁，“当家的，你怎么样了？你可不能死啊，林家人杀人了，青天白日的，有没有人能来给我们做主啊。” 林寄明往她的方向望去。 “你放心，我刚才没有用全力，还没到县衙呢，他暂时死不了。”转而又看向刘石头，“去将这两个人绑了。” 陶老三倒还好，被林寄明揍了一拳之后，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吴仙桃还想跑呢，刘氏和梁氏哪里会给她机会？直接上前钳住她的手背，让刘石头给她绑的严严实实。 赵玉珍从堂屋出来，走向林寄明。 “路上小心些。” 林寄明点头嗯了一声。 “我和里正将他们送去县衙就回。”他朝着堂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等会人醒了就送回老树村去，免得节外生枝。” 赵玉珍能看出来，自家男人是真不满意这个姑娘。 “我知道的，可没想过让她在家里住下，回头还得给儿子招来闲话。” 这会还没醒呢，总不能直接将人丢出去，到底是一条人命，外面天寒地冻的，要真有个好歹，难免会在心里留道坎。 林寄明点头，一手揪着陶老三的后脖颈，便领着押着吴仙桃的刘石头和沈纪之离开了。 赵玉珍见这边事了，望向五福。 “五福，去后山给你大舅二舅帮帮忙吧，前院的事还有娘和知夏呢。” 五福应了声，转身离开。 望着儿子的背影，赵玉珍不由松了口气。 大儿眼光虽不咋地，好在人还算听话，要不还不知道有多少气受呢。 …… 堂屋中，三叔婆让知夏弄了点米粥慢慢给陶小燕喂下，温热的米粥下肚，陶小燕逐渐恢复意识，身子也些微有了些力气。 她睁开眼，望着还在给她喂米粥的知夏，声音有些嘶哑。 “林姑娘。”她缓了缓，“对不起。” 知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再说你也没有对不起谁，这事儿是你爹娘糊涂，我爹已经将他们送到县衙去了，估摸着这个年他们是没法回家过了，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先将身体养好，再仔细考虑自己以后的路，看是任由他们如同今日这般继续拿捏你，还是自己去拼出一条路来。” 她虽可怜陶小燕，可终归不能替代她的人生。 言尽于此，是否要做出改变，端看陶小燕自己了。 听了知夏的话，陶小燕陷入了沉思，之前没想这么多，以为嫁人了就好了，爹娘就管不到她了，现如今看来，如果由着爹娘折腾，她别想嫁个好人家。 可要怎么做，也是一个难题。 或许回去之后，趁着爹娘不在家，真要好好想想了。 她坐起身，“林姑娘，我爹娘不会有事吧？” 知夏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你都自身不保了，还担心他们呢。” 陶小燕垂下头，“家里毕竟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有他们在，至少弟弟妹妹还有人庇护，若他们不在了，我还得考虑他们往后如何生存。” 知夏一想也是。 这鬼世道，真是不给女子留一点活路。 “放心吧，你爹娘肯定能回来，这是迟早的事，再说你弟弟妹妹都有手有脚，难道还不能照顾好自己？” 她将余下的半碗粥递向陶小燕。 “可以自己喝了吗？” 陶小燕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一仰头，便立马将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饿了一日一夜，这会胃里有了些东西，总算是舒服不少。 知夏朝着她伸出手。 “碗给我吧。” 陶小燕将碗交给知夏，神情真挚。 “林姑娘，谢谢。” “你不必谢我。”知夏说，“同为姑娘家，我不过是同情你的遭遇罢了，但我帮一次也就一次，往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陶小燕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没想到他们家都做的这么过分了，林家还愿意帮她。 梁氏从知夏手中拿过粥碗，正要往厨房走，赵玉珍叫住了她。 “大姐，顺便去厨房拿两个玉米馒头来，等陶姑娘恢复一些体力，便将她送回老树村去。” “是，”梁氏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刘氏往陶小燕的方向看了眼。 “等会我跟大姐一起去吧，现如今天寒地冻的，大姐对那边又不熟悉，我们两个一起，可以有个照应。” 赵玉珍点头。 “成，回头弟妹跟来妮和毛豆说一声，中午到我家吃饭。” 刘氏摇头，“不必，孩子爹在家呢，大树村也不远，我跑一趟不打紧。” “那就拿几个馒头回去，中午一热就能吃，免得折腾。”赵玉珍说完，又朝着厨房的方向喊，“大姐，多拿几个馒头来，让弟妹带几个回去。” 梁氏应了一声，将馒头拿来堂屋。 赵玉珍给刘氏分了几个，给刚才跟她一起架着陈家三叔婆过来的年轻妇人也分了几个，至于陈家三叔婆，她直接留在家里吃饭了。 到时候再叫五福往里正家里送两壶酒，送几个馒头去。 这么大冷的天，老人家跟着往县城跑一趟也不容易，欠了人情还是得还的，将来再有啥事，人家也肯帮忙。 陶小燕走后，知夏看向赵玉珍。 “娘，十六最近好点没？你打算啥时候将大哥和玉梅姐的亲事定下来？不早点下手，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咱就没机会了。” 第365章 你咋比你大哥还积极？ 赵玉珍一笑，“又不是你成亲，你咋比你大哥还积极？” 知夏点头。 “当然得积极了，难得碰到一个合适的好姑娘，可不得抓紧点？” 赵玉珍跟何玉梅接触的并不多。 “你真觉得何玉梅不错？” “那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上心。”知夏说，“娘是没不了解她，娘要是了解了，肯定也会喜欢。” 赵玉珍想了想。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找个机会先见见。” 知夏面露欢喜，起身往厨房跑去。 赵玉珍伸长脖子。 “你干啥去？” 厨房里传来知夏的声音，“拿几个鸡蛋几个馒头去腊梅姐家里看看十六，顺便找个理由将玉梅姐约过来呀。” 赵玉珍无奈的笑了笑。 “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 知夏拿着鸡蛋和馒头去了陈大牛家。 何腊梅见她来，忙将她领进堂屋烤火，“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知夏嘿嘿一笑，将篮子交给她之后，一边搓着手，一边往手里哈着气，“听我娘说十六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已经大好了吧？” 一提到这件事，何腊梅就一阵后怕。 “前阵子可没少折腾人，孩子也受了不少罪，好在终于是没事了。” 知夏在火盆边坐下。 “那就好。” 贺氏抱着刚睡醒的孙子从屋里出来，“知夏来了。” 知夏笑望着她，“伯母，我来看看十六。” 贺氏抱着十六在知夏身旁坐下。 “你们家平安最近还好吧？” 知夏逗了逗她怀中比平安迟两个月出生的十六，“好着呢，能吃能睡，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 可能是最近病了一场的缘故，十六虽然只比平安小了两个月，看着比平安要瘦小一大圈。 听着知夏的说法，贺氏笑的前俯后仰的。 “使不完的劲才好，说明孩子壮实，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知夏点头。 “那倒是，平安身体好，我娘也省了不少事。” 何腊梅将馒头和鸡蛋放好之后，给知夏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最近下雪，铺子里的买卖都没法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晴。” “今年的雪是比去年多，等天晴了，恐怕再过不久又得过年了。”知夏带着商量的语气，“我是想着，今年要不就这样，等过完年再开张，嫂子觉得如何？” 何腊梅一想，点头说，“行，那就听妹妹的。” 知夏握着手中的茶杯，“我明年想开一家成衣铺子，嫂子有想法参与吗？” 何腊梅不理解。 “怎么个参与法？” 贺氏见知夏有事要跟何腊梅说，为了不打扰到她们，也为了她们能好好说话，抱着孩子回了里屋。 知夏将凳子往何腊梅的方向挪了挪。 “我是这样想的，将铺子里的份额分成一百份，十两银子可以占一个份额，其余都不用你们管，每年年底进行分红。” “打个比方，比如腊梅姐入伙了十两银子，铺子里每赚一百两，除去成本和流水，嫂子可以得到一两，若一年能赚一千两，嫂子一年就能收回成本，往后多的都是你赚的。” 何腊梅一听。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呢？” “那是。”知夏笑着说，“也就是嫂子有手艺在，我想将嫂子笼络住，可不是谁都能参与进来的，至于销量，嫂子也不必担心，最近几个月让彩云和三舅母做了十来套衣裙披风，在镇上和县城的成衣铺子都还挺畅销的。” 何腊梅点头，“那妹妹是打算将铺子开镇上还是开县城？” “第一家，我打算就开在镇上码头，我有预感，明年码头肯定能比今年更加火爆，甚至能超过新街，等码头这边的铺子生意稳定，赚到第一笔银子之后，再去临安县开第二家。” 何腊梅在脑海里仔细斟酌。 “我信妹妹的。”她看向知夏，“我这边愿意出二十两银子入伙。” 倒不是她不想入伙更多。 这两年虽然赚了点钱，但今年修屋，再加上孩子出生之后开销大，也花了不少。 还得留一些应急，目前只能出得了二十两。 知夏也压低声音，“嫂子不跟家里商量商量吗？” 何腊梅摇头说，“我公爹和婆母早就将管家权交给我了，这种事告诉他们，他们只会跟着操心，等到时赚到钱了，我再跟他们说也是一样的。” 知夏一笑，“看来铁柱伯伯和伯母还挺信得过嫂子。” 也就是何腊梅，当初林春杏和陈大牛要真成了，绝对是鸡飞狗跳的日子。 话说，自从林春杏被送回钱家之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儿，现在人是不是还在钱府。 何腊梅面上带着浅笑。 “爹娘对我确实挺好的，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我说了算，他们只管在旁边帮忙，就算帮不上忙，也会支持。” 知夏为她开心。 “能做到这样，真不容易。” 何腊梅点头说，“谁说不是？所以我很满足，以后也会好好孝敬他们。” 贺氏虽抱着孩子去了里屋，却也能隐约听到堂屋传来的说话声，这会听到何腊梅的话，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连带着在十六的脸颊亲了好几下。 “十六啊，将来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你娘。” 堂屋中，知夏看向何腊梅。 “嫂子，玉梅姐最近有来你这儿吗？” “十六病的严重的时候，她来我这里帮了几天忙。”何腊梅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你找她有事？” 知夏点头。 “确实有点事，明年开成衣铺子的话，有些事情我想找她聊一聊，她要是再来嫂子这里，劳烦嫂子帮我跟她说一声，让她来我家一趟。” “这好办。” 得知知夏是要给自家妹妹托付重任，何腊梅自然上心。 “等会我叫你大牛哥往秋水村跑一趟就是，反正也不远，来一趟不费事。” 知夏眉眼弯弯。 “行，那这事就拜托嫂子了。”她站起身，“不打扰嫂子，我先回了，等到时候铺子的事确定好，我再来找嫂子。” 何腊梅也站起身。 “哎，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知夏加快脚步，“外边冷，嫂子回去吧，我走了。” …… 第366章 别步子太大迈到裆了 林寄明是下午回来的。 陶老三和吴仙桃被送到县衙之后，有沈纪之这个里正作为证人，两人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还得在大牢里面熬过这个年，等他们出来，至少是明年三月了。 赵玉珍听到消息，松了口气。 “也好，陶老三夫妇虽然混账，陶小燕到底是被他们所逼，三个月时间，足够她将身上的伤养的七七八八了。” 林寄明点头，将锦绣坊给知夏付的银钱给了她。 “佟掌柜说，你那两身冬衣卖了二十一两银子，都在这儿了。” 知夏接过银子，喜笑颜开。 “有了这二十一两，再凑二两就四百五十两了。” 赵玉珍忍不住提醒她。 “财不外露，这个道理不懂？” “这不当着爹娘的面嘛，有啥好遮遮掩掩的。”知夏笑着搀住了赵玉珍的胳膊，“娘，我明年打算开成衣铺子，腊梅姐已经答应入伙二十两了，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赵玉珍瞟了她一眼，“又想搜刮我银子？” 知夏眉头一挑。 “啥叫搜刮你银子？难道最近成衣卖的不好？要不你是我娘，我还不喊你入伙呢。” 赵玉珍无奈摇头，她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出二两银递给知夏。 “你自己有本钱，我就不掺和了，这二两给你凑个整吧。” 说完，抱起了坐在摇篮里啃拨浪鼓的平安。 知夏愣愣的望着手中的二两银。 “娘，我说真的，我有预感，成衣铺子的生意肯定能大火。” 赵玉珍逗了逗怀中的儿子。 “我又没说不信你。” 知夏伸出手，“那你给我一百两，我给你一成分红。” 赵玉珍翻了个白眼。 “瞧你这个财迷的样子，买卖还做到自家人头上了。” 知夏嘿嘿一笑。 “这不担心手里头银钱不够嘛。” 赵玉珍诧异的看向她，“四百多两不够你开一家成衣铺子？” 知夏也没直接说不够，而是问她，“娘，你觉得成衣铺子就靠彩云和三舅母两个人制作能不能维持住？” 赵玉珍想也不想，“想啥呢？你要求那么高，精细活最是费时间了，靠她们俩，不眠不休都供应不上。” 这几个月她是看在眼里的。 闺女设计的衣服，畅销是畅销，单靠彩云和弟妹两个人，压根儿就赶不上进度。 “那就是了。”知夏说，“咱们卖成衣，可不仅仅只是开一家成衣铺子这么简单。” “除了成衣，还有定制，两个人忙不过来，就得事先请好绣娘，这是第一步，前期请的不多，后山那个屋或许还能将就，等往后人多了，肯定就施展不开了，所以我打算修铺子的同时，挨着蚕场建一个绣庄，专供咱们自家的成衣铺子，这是第二步，绣庄前期不用多大，往后人手不够再扩建就成，单单这两步，就去了大几十两。” “再就是铺子，我打算在码头这边开，如果没有现成的铺子租，还得买地修铺子，租倒还好，如果买地的话，肯定得将预算留出来。” 赵玉珍不理解。 “你又不是修皇宫，就算修了一个小绣庄，也还有三百余两，不够你买地修铺子？” 知夏眉头一挑，“这话说的，就我手里这几百两，都不够买皇宫屋顶上几片琉璃瓦的，这不是担心手上的银钱不够嘛。” 一直没说话的林寄明开口了。 “知夏咋知道皇宫里有琉璃瓦？” 琉璃罕见，别说溪口镇，哪怕是在京城那样的地方，也并不常见，知夏常年在杏花村生活，也就溪口镇和临安县走走，她咋知道琉璃瓦？ 五福见怪不怪。 知道琉璃瓦算啥？ 妹妹连纸都能做出来，虽然干啥都是头脑一热，好像还真没什么事难过她。 知夏信口胡诌。 “时常在外边跑，道听途说罢了。” 林寄明一听，倒也并未怀疑。 他们做买卖接待的人多，外边有人得知后跟知夏讲过，并不稀奇。 赵玉珍望着她。 “入伙就算了，一家人你赚我赚都一样，到时候缺银子我给你拿一点就是。”说着，还不忘提醒，“不过不能太多，你别步子迈太大扯到裆了。” 知夏弯起眉眼。 “行，大不了赚钱了将银子还给娘。”她凑近赵玉珍，使了个只有母女俩才能看懂的眼神，“玉梅姐明天会来家里，跟我聊开铺子的事呢。” 赵玉珍故作镇定。 “这么大雪的天，她一个人从秋水村过来？” 知夏摇头，“不知道，说不定她弟弟会跟着一起来？我也说没必要这么急，腊梅姐听说我要跟她商量成衣铺子的事，可积极了。” “那是肯定的，跟着你干，玉梅自己也能轻松点，否则就只能在家种麻了。”赵玉珍说着，看向梁氏，“大姐，明天中午多准备两个菜，玉梅两到时候可能要在家里吃了饭再回。” 梁氏点头。 “好。” …… 第二天，知夏起的还算早，吃完早饭就在堂屋等着何玉梅了。 外头还在飘小雪，院子里的雪倒是都被林寄明清理干净，外头厚一些地方的雪，都能没过小腿到膝盖了。 “这么厚的雪，也不知道玉梅姐会不会来。” 赵玉珍在一旁说，“不来也好，免得路上出啥事。” 知夏忧心忡忡。 “我就是担心她死脑筋，真跑过来了，万一出点啥事，我得愧疚死。” 母女俩正说着，何玉梅已经领着何丰年到了门外。 “知夏，我来了。” 知夏一直留意着门外边的动静，自然看到了姐弟俩，拢上一件米色碎花的兔毛披风，起身就往院门口跑去。 “刚还担心这么大雪，玉梅姐在路上出啥事呢，看到你们，总算是能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望着迎面而来的少女，何玉梅展颜一笑，哈出的气体，在身前化为白雾。 “路上都还好，就是雪太深，走的慢了些。” 何丰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姐姐身后，望着来到近前笑容明媚的少女，点头致意。 “林姑娘好。” 印象中，何丰年好像是大她一岁。 知夏弯着眉眼，“丰年哥好。” 一声丰年哥，倒是听得何丰年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367章 还是娘反应快 知夏开了院门，这才开始打量面前的姐弟，两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和鼻头都冻得红通通的，脸上甚至还有些脏污，裤腿也湿了半截。 不用想，大冷的天湿成这样，估计脚指头这会都没知觉了。 “玉梅姐和丰年哥快跟我进屋烤烤去。”她一边关上院门领着两人往堂屋走，一边说，“这么大雪，玉梅姐不该来的，这要是着了凉，倒是我的过错了。” 何玉梅却苦笑摇头。 “原本我就打算和弟弟来杏花村投奔姐姐，今年雪格外大，我之前来杏花村帮着姐姐照顾十六的时候，她就说担心我们住的那屋不牢固，让我带着丰年过来，这还没几天呢，没想到真塌了两间。” 知夏一脸惊讶的回头看向两人。 “你们没事吧？” 泥砖草屋顶本就没那么牢固，尤其何家的屋还有些年头了，雪一压，可不就塌了？ 恐怕附近几个村榻房子的，还不止何家呢。 何玉梅摇头，神情中略带着些沮丧。 “我们倒是没事，我跟丰年睡的屋都没榻，榻的是堂屋和我爹娘以前住的屋，家里的屋是我爹娘在的时候修的，现如今屋塌了两间，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已经塌了两间，他们自个儿的屋也是不敢住了的。 毕竟时间太长了，就怕万一半夜睡着睡着屋塌了，他们连跑都来不及。 心里虽有不舍，但如果是以性命为前提，那自然是性命重要。 知夏表示理解。 他们的父母毕竟在那屋里生活过，屋子在的话，还能望着屋子缅怀一二，现如今屋子塌了，哪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也不再是之前的感觉了。 “我看大牛哥家里屋也没几间，能住的下吗？” 两人进了堂屋，何玉梅跟赵玉珍打了招呼，随后继续回答知夏的问题。 “小花姐出嫁之后，空了一个屋出来，我姐说，到时候可以让丰年跟姐夫一个屋，我和她带着十六睡。” 知夏忙给两人拖来两把椅子坐下，并将自己和五福夏日里穿的单布鞋各拿来一双。 “湿鞋袜穿着冻脚，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将鞋换下来烤一烤。” 何玉梅有些不好意思。 “这行吗？别将你们的鞋踩脏了。” 知夏笑着说，“没啥不行的，都是旧鞋了，明年还会不会继续穿都不一定呢，你们要是不嫌弃，穿走都行，总不能让你们湿着鞋袜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两人一听，也没忸怩，总归屋里这会除了知夏和赵玉珍也没别人，背过身快速将鞋换了，将湿鞋袜搭在炭盆旁边烤着。 赵玉珍一直在观察着何玉梅。 这姑娘倒是大方坦荡，有分寸有原则，看着比那个只知道缩着脑袋听爹娘安排的陶小燕顺眼多了。 刚才何玉梅跟知夏说的话，她也都听到了，是个苦命的孩子。 难得的是，她没有自怨自艾，于她而言，再苦再难，也只是眼前的困境。 赵玉珍望着厨房的方向。 “大姐，熬两大碗热姜糖水来，给玉梅和丰年去去寒气。” 梁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好嘞，很快就好。” 何玉梅满脸感激。 “让伯母费心了。” “不费事。”赵玉珍是真心心疼这两个孩子，她面上笑容温和，“这雪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你们家里那屋塌了，要修估摸着也得明年了吧？” 何玉梅礼貌点头。 “是得明年了，这马上要过年，村里人肯定都有自己的事。” “那你们得在杏花村住好一向了。”赵玉珍站在长辈的立场，“你姐姐姐夫毕竟是夫妻，一日两日的分床睡倒也无碍，时间太久总归不大好，不如这样，晚上你就上我们家来睡，跟知夏住一个屋，早晨起床再回你姐那儿去，你觉得咋样？” 俗话说，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 何腊梅毕竟是嫁到杏花村来的媳妇，之前虽说要将弟妹带来一起生活，可后面终归是没住一起，陈家人便也没做他们的打算。 时间长了，念在何腊梅的面子上，陈铁柱和贺氏嘴上可能不会说啥，心里指不定会有怨言。 要是再看到姐姐姐夫因为姐弟俩长时间不同床，意见只会更大。 到时候难免会产生矛盾。 但如果何玉梅住在自己家就不一样了，不说别的，陈家能有现在的条件，离不开知夏对何腊梅的照顾。 看到何玉梅跟知夏关系好，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不可能嫌弃。 何玉梅有些犹豫。 “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知夏一家倒是挺好相处，可她最怕麻烦别人。 但就像伯母说的，姐姐姐夫毕竟是夫妻，如果家里的屋全部被这场大雪压垮了的话，明年将屋修起来至少得好几个月。 若让姐姐姐夫一直分开，万一坏了姐姐姐夫的感情，他们姐弟俩罪过可就大了。 知夏拉着她的手。 “好的很，到时就对外说，何家那边的屋垮了，大牛哥家里又没那么多屋睡，正好我要跟你合计开铺子的事，就让你过来跟我凑合了，左右不过只是借个宿，又不费啥东西，玉梅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村里人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你们家屋倒了是事实，你姐夫家里屋不够也是事实啊。” 要不说还是娘反应快。 这样做既不会影响何玉梅的名声，还可以给大哥制造机会，自家人也可以通过相处加深对她的了解。 何玉梅想了想。 “这件事我得先回去跟姐姐说一声，得她同意才行。” 知夏笑着点头，“行，这事儿不着急，到时你要真在我家住下了，得空你还可以去后山给彩云帮帮忙，最近大雪的天，都不敢让我三舅母两头跑了。” 何玉梅顿时来了兴致。 “我听说彩云姑娘前些日子跟你表兄定亲了？” “没错，她现在可是我的得力助手。”知夏笑的像一只小狐狸，“就我这些日子拿去镇上和县城卖的衣服，都是出自她跟我三舅母两人之手。” 第368章 你觉得玉梅那姑娘怎么样？ 对于彩云，何玉梅并不陌生。 知夏放在铺子里卖的绶囊，便都是这姑娘做的。 “她可真厉害，年纪轻轻的，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这点知夏不否认，“要不是她有这手艺在，我还不敢轻易冒出开成衣铺子的念头呢，想着身边有这样能干一个人，要是不用起来，岂不可惜？” 何玉梅笑望着她。 “要我说，还是你本事大，换成别人，还不定能想到怎么用人呢。” 赵玉珍最是了解知夏，一听这话她就知道，女儿的尾巴恐怕要翘到天上去了。 果然，知夏笑的满脸欢喜，她伸手抱住何玉梅的胳膊。 “还是玉梅姐懂我。” 梁氏端着托盘来了堂屋，给何玉梅姐弟两各分了一碗。 “二位客人趁热喝。” 何玉梅笑望着她，笑容温和。 “多谢大娘。” 望着这个懂事的孩子，梁氏也是打心底里心疼她。 “姑娘客气了。” 何玉梅端着一大碗姜糖水，边吹边喝，好在天气寒冷，再加上碗底的圈足够厚，端在手里倒并不觉得烫手。 一大碗姜糖水下肚，何玉梅只觉得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她喝姜糖水的时候，知夏并未打搅，一直静静的等她喝完，“玉梅姐现在感觉如何？” 何玉梅笑着说，“好多了。” “那咱们先说说铺子的事。”说起正事，知夏还是有模有样的，“我是这样想的，玉梅姐之前有卖布袋的经验，等铺子开起来，我想让你帮我管着成衣铺子。” 何玉梅心里没底。 “我倒是很乐意帮你管，就怕自己管不好。” 知夏笑望着她，“这不还有我吗？你放心，前期我会跟你一起的。” 何玉梅一听，倒也不怕了。 “既然你信得过，那我肯定尽力一试。” “还有一件事，我之前也跟腊梅姐说了。”知夏说，“既然你们都愿意跟我干，我也想拉一些信得过的伙伴一起入伙，让你们也跟着多赚一些，铺子里的份额被我分成了一百份，每一份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如果你入了一份，那铺子里每赚一百两，你都可以得一两，赚到一千两，你的本钱就回来了，不知玉梅姐有没有兴趣？” 先撇开大哥的事情不谈。 她的想法很简单。 只有将利益捆绑到一处，这些人才能更加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办事。 何玉梅看向知夏，“我姐也参与进来了吗？” 知夏没瞒着，“腊梅姐已经同意入伙。” 这一年多，何玉梅在布艺铺子干活，一个月工钱三百文，总共干了十四个月，再加上一些额外的奖励，手头倒是存下了七两银子。 再加姐姐出嫁之前留给她的二两，以及弟弟种麻赚的一两多，勉强能凑十两。 知夏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近半年时间，她没有借助铺子，单单靠寄卖都卖了十几套衣裙出去，至少进账一百多两银子。 一旦有了铺子，哪怕铺子里一年能盈利三百两，投入十两进去，三年多收回成本，之后就都是赚了。 要不是知夏有意给她们好处，这样的好事是轮不到他们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一过完年，秋水村那边的屋就得开始修缮，修缮屋子得花钱。 她虽很想赚钱，可住的问题，也得先解决才行。 “妹妹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不着急。”知夏并不想给她负担，“从挑选位置到修缮再到招绣娘，最后到铺子开起来，至少得小半年呢，到时候我这边肯定需要帮手，玉梅姐和丰年哥还可以额外再赚一笔凑一凑。” 正缺钱呢，听到这话，两人忙点头。 “没问题。” “娘，爹让我来问问饭菜好了吗？”话音刚落，在后院跟林寄明一起忙活了半天的五福出现在堂屋门口。 看着跟妹妹一起坐在火盆旁烤火的何玉梅和何丰年，他明显的愣了一下。 知夏弯着眉眼冲他摆了摆手。 “大哥，玉梅姐和丰年哥是来跟我沟通明年开成衣铺子的事的。” 五福了然，跟两人点头打招呼。 赵玉珍看向他，“去跟你爹说饭菜快好了，让他收工领着彩云和刘石头回来吃饭。” 至于刘顺平，这会正跟着四海在四海屋里念书写字，等饭菜上了桌，喊上一声也就是了。 五福应了一声，往后院跑去。 何玉梅见状，拉着弟弟站起身。 “伯母，知夏，我跟弟弟叨扰了有一会，该去姐姐那儿了，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知夏起身挽留。 “你们来之前，我娘就让梁大娘多煮了饭的，再说你们鞋袜这会都没干，好不容易一碗姜糖水暖了身子，换上不是得反复受凉？索性吃了饭再回去吧，到时候鞋袜应该也能干的差不多了。” “知夏说的是，吃了饭再走吧。”赵玉珍说着，将平安交给知夏，“知夏抱着弟弟，我去厨房帮忙。” 盛情难却，何玉梅也不好干坐着，忙跟着赵玉珍往厨房走。 “那我给伯母帮忙吧。” 何丰年不敢单独跟知夏待在一个屋，有些难为情的抓了抓脑袋。 “我也去厨房看看。” 林寄明回到前院，望见何家姐弟在厨房进进出出帮忙，面上有些诧异，到底是没说啥。 中午吃的大蒜叶炒腊肉，腊肉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肥肉部分晶莹剔透的，瘦肉部分呈现棕红色，切的薄薄的放在锅里煸炒出油，再跟大蒜叶炒在一起，简直能将人香迷糊。 除此之外，还有炒白菜，一大钵猪骨炖萝卜，爆炒腰花，煎豆腐。 赵玉珍望着桌上的人。 “吃啊，都吃，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吃完没饱锅里还有。” 见大家都开始动筷子，何玉梅和何丰年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两人一直规规矩矩的，直到离开。 赵玉珍胳膊肘往林寄明的方向碰了碰，压低声音。 “你觉得玉梅那姑娘怎么样？” 林寄明自然听出了她的意图，“我说你咋单单将这姑娘留在家里吃饭，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不行吗？是不满意这个姑娘还是何家的家世。” 第369章 大雪成灾 林寄明摇头，“我没说这姑娘不行，有主意，懂分寸，跟五福倒是般配。” 他看向赵玉珍，“你问咱儿子的想法了没？” 赵玉珍摇头。 “还没呢，这不想着先跟你这个当爹的说一声。” “先问问吧，要是没意见，可以先将亲事定下来，反正两人都才十六，等他们熟悉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看日子办婚事了。” 这是同意了。 赵玉珍一脸笑意。 “知夏在我面前说了好几次何家二姑娘怎么怎么好，之前在心里还没个定义，今日一见，确实不错。” 他们都是庄户出身。 虽然现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可跟镇上县城那些大户人家比，差距还是挺大的。 相比较家世，他们更加看重品行。 想起女儿那鬼灵精怪的样子，林寄明脸上也浮现笑意。 “知夏向来聪慧，看人自然是不会差的。” “是是是，你家女儿哪儿哪儿都好。”她将怀中的平安丢给林寄明，“抱着，我找五福说说话去。” 林寄明抱着怀中的儿子，看着媳妇儿离开的背影，心里无比满足。 …… 赵玉珍在五福屋门口敲了敲。 “五福，娘方便进来吗？” 五福上前开了门。 “娘找我有事？” 赵玉珍点了点头，进了屋里，找了个椅子坐下。 “五福也坐吧。” 因为是个男孩，赵玉珍极少进大儿子的屋，五福并不明白她的来意，略有些不自在的在床边坐下。 也没敢坐太多，身子更是板板正正的。 望着眼前高高大大的儿子，赵玉珍颇为欣慰，“我们家五福长大了。”紧接着直接说明来意，“娘来是想问问你，觉得玉梅这个姑娘如何？” 五福顿时就明白了赵玉珍的来意。 他在脑海里回忆起最近几次见到何玉梅的情景，也算是个个性鲜明的姑娘。 只是才经历了陶小燕的事，他现在变的有些谨慎了。 见儿子迟迟不说话，赵玉珍面上带着笑意。 “爹和娘都觉得玉梅这个姑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也不必急着给娘答案，玉梅家里的屋被大雪压垮，在秋水村那边的屋修好之前，她应该都会在杏花村，你可以多多留意她，要是也觉得不错，等过完年天气好一些了，娘就去找腊梅谈谈，先将你们的亲事定下。” 五福并未反对。 “好。”转而看向她，“让娘费心了。” 赵玉珍笑望着他，“傻孩子，我是你娘，你的亲事娘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媳妇儿娶回家，往后是要长久在一起过日子的，自然得摸清楚人家的脾气秉性。” 见娘为自己的事如此上心，五福心里很是感动。 “我都听娘的。” 见儿子如此听话，赵玉珍笑着站起身。 “行，娘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先歇着吧，娘去看着平安了。” 五福起身。 “娘慢走。” …… 何腊梅听弟弟妹妹说娘家那边的屋塌了，既心疼又难过，上前打量着他们。 “你们都没事吧？” 何丰年说，“大姐，我们没事，二姐上午去林家找林姑娘说事的时候，在他们家将裤子和鞋袜烤干了。” 何腊梅红着眼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们没事就好，这段日子就别回秋水村了，也不知道余下两间屋牢不牢靠，如今娘家那边，姐姐就你们两个亲人了，咱姐弟三人都要好好的才行。” 何玉梅点头，“我们就是担心那两间屋会塌，所以才来投奔姐姐的。” 何腊梅转头跟贺氏商量。 “娘，我可否在小花屋里开个铺，晚上我跟玉梅带着十六睡她那屋，让丰年跟大牛睡我们那屋？” 贺氏跟陈铁柱对视一眼，何家姐弟之前虽然常来杏花村，却从未在家里留宿过，要是一日两日的，他们也就不说啥了，可何家的屋塌了，也不是一日两日能修好，一直让儿子儿媳分房也不成啊。 “你跟大牛是夫妻，这才成亲一年多就分房，不大好吧？”她往何玉梅的方向看了眼，“要不让玉梅跟我睡，丰年跟你爹一个屋，我们反正年纪大了，分不分房的也就那么回事了。” 何腊梅往弟弟妹妹的方向望去。 何玉梅心里清楚，自己和弟弟是客人，都说客随主便，现如今伯母都将他们安排明白了，自然不能再挑三拣四的。 “伯父伯母身边突然换人，会不会不习惯？”她笑望着几人，“其实我刚从林家那边过来的时候，伯母也跟我说，要是家里地方不宽松，就让我去跟知夏凑一凑，还说让我顺便给彩云姐帮帮忙呢。” 陈家几人对视一眼。 “帮不帮忙的且不说，家里过去也不远，这马上就要过年了，睡别人家总归不大好。”贺氏说，“要不这样，你们姐弟俩先在家里住着过了这个年，年后你们想怎么安排都成。” 陈铁柱也在一旁搭言。 “对啊，好歹过了这个年再说。” 话到了这个份儿上，何玉梅和何丰年便只能听从陈家长辈的安排，在陈家住下了。 …… 雪一直下下停停了五日，天终于放晴，外边的积雪，深的地方已经到了成人大腿根。 村里的村道因为有里正组织人清理，倒是不妨碍人行走。 大雪成灾，村里有些年头的泥砖房倒了不少。 房屋倒塌，伤亡在所难免。 雪一停，村民们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了丧事，想着在过年之前让已经死去的亲人入土。 村里哀声一片。 办丧事是体力活，村里的男人们都忙起来了，林寄明也不例外，天天在附近几个村子跑，去这家吊唁，上那家抬棺。 他主动去抬棺的，要么是有些交情的，要么是之前给过他恩惠的，忙的没时间着家。 知夏倒是无心去参加丧事，稍有交情的人家，过去给人磕个头就走了。 现在最最让她头疼的，还是今年种下的那些桑树和后山的果树。 因为雪太大，矮小一些的桑树被埋在雪堆里，还不知道伤亡如何，略高大一些的桑树，也被冰雪压折了不少枝条，明年还会不会继续抽枝都未可知。 果树也是一样的遭遇。 第370章 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树苗损耗大，明年养蚕，势必会受到口粮的影响而降低蚕丝的产量。 到时候恐怕连铺子里的消耗都供应不上。 人算不如天算。 天灾人祸，真是防都防不住。 知夏垂头丧气。 “雪快点化吧，别真给我将今年种的桑树全祸祸没了。” 赵玉珍相对淡定，“养殖户都是看天吃饭，你着急也没用，不如想想雪化了之后，要如何补救。” 知夏一时间也没啥主意。 “补救？联系找外头的散户收丝绸？” 赵玉珍翻了个白眼，“你的桑树有损耗，人家一样有损耗，再说你那桑林好歹在入冬之前做了些防护，人家可不一定做了防护，说不定损耗比你更大呢，你去哪儿收丝绸？” “也是。”知夏一想，“那就只能从桑林着手，之前幼苗都是用稻草堆着保暖，损耗应当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也不知道这两天大家清理出来没有，我先瞧瞧去。” 外头雪虽停了，但地上积雪还没化完，且因为这两日一直在化雪，地上到处都是泥泞，知夏换上彩云之前给她准备的厚底皮靴，往桑林跑了一趟。 桑苗已经被整理出来，桑树虽耐寒，但幼苗娇弱，损耗是有，不过因为做了防护，所幸没有全军覆没。 至于上半年种下已经长到半大的桑树，知夏有些庆幸在入秋之后全部修剪了枝条进行插迁。 上头枝条少了，对于桑树，倒成了一种保护，否则枝条只会被压折的更厉害，开春后就是想插迁都找不到多余的枝条了。 只是化雪这几日，天仍旧寒，还是得继续做好桑林的保暖。 知夏一边在桑林里巡视着，一边交代。 “最近化雪，荒山上积水多，大家沿着山林往下挖几条排水通道下来，避免积水结冰。” “顺便在上风口燃上几堆柴火，给桑林保暖，不过一定得有人看着，以免发生火灾。” 不管这些法子能不能起到作用，她原本也没啥经验，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了。 总归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跟在她身后的长工一边听，一边点头应下，待她一走，便开始行动起来了。 能得这样一份工不容易，且东家人也实在，至少碰到这样的天，一家人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这样一来，他们干活也越发的上心，生怕手头这份工被别人给抢走了。 …… 该交代的知夏都已经交代，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她回到前院的时候，彩云也在这边，赵玉珍正拉着她在说话。 “彩云，距离你和佑儿成亲只有不到十日了，嫁衣都做好了吗？” 彩云规规矩矩点头。 “回夫人的话，都已经做好了。” 知夏进了屋，打趣道，“还夫人呢，应该跟着我表兄叫姑母了。” 彩云惶恐。 “奴婢不敢。” “这有啥不敢的？”赵玉珍笑着说，“你和我们虽无亲缘关系，但既然被知夏买回来，那就是我们家的人，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的，佑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老实憨厚，应当能好好待你，往后跟他成了亲，也别奴婢奴婢的叫了，他如何叫，你也跟着叫就是。” 她回头，从梁氏手中接过卖身契和银子。 “这是你的卖身契，还有我给你准备的五两银子的嫁妆，不算多，往后日子如何过，还得靠你自己。” 彩云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她直挺挺朝着赵玉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奴婢多谢夫人厚爱，往后一定肝脑涂地，报答夫人一家。” 赵玉珍一脸欣慰的将她从地上拉起。 “往后不能再叫夫人了，叫一声姑母来听听。” 彩云抬手擦了擦自己脸颊的泪，极为不自然的叫了一声。 “姑母。” 赵玉珍笑着应道，“哎。” 知夏见状，凑到她跟前。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再过几日你就是我表嫂了，快叫我一声妹妹听听。” 彩云被她俏皮的样子逗笑，红着脸说，“小姐，你就别再打趣我了。” “这怎么是打趣呢？”知夏说，“我本来就是表兄的妹妹啊，你嫁给我表兄，可不就得跟着他喊妹妹？” 赵玉珍望着女儿干啥都想往前凑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哪儿都有你，马上过年了，这几日就别给你表嫂派活了，让她也放松放松，在家做好成亲的准备。” 知夏倒没想大过年的给彩云派活，是彩云自己闲得慌，天天没事就往做活的那间屋里凑。 “好好好，等会我就去给那屋上了锁，别到时候表嫂没休息好，还怪我头上来。”转而又望着两人，“话说嫁衣都绣好了，成亲还需要啥准备？花轿一上，高堂一拜，洞房一入不就成夫妻了吗？这些都不需要新娘子提前准备吧？” 望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彩云捂嘴一笑。 赵玉珍满脑门黑线，这丫头，上辈子光在学校混日子了，恋爱不谈，书也没念出啥名堂，就这么不高不低的混着，越发的没心没肺。 “你以为成亲就是嘴巴一张一闭的事？等你往后体验一次就知道了。” 知夏摆摆手。 “我才不会将自己搞的这么累。” 赵玉珍轻笑两声，“到时候恐怕由不得你。” 望着拌嘴的母女俩，梁氏和彩云对视一眼，脸上笑容更甚，只觉得小姐这人有趣的紧。 五福从外头进来。 “娘，我刚去全有叔家吊唁，孙婶子说她至少得过了头七才能出门，让我跟你带句话，她得家里老人断七了再过来帮忙，否则担心别人说闲话，还说娘这边要是急需用人，可以另外找人顶替着。” 陈全有的爹死了，倒不是屋塌了压死的，老人家身子骨不硬朗，夜里怕冷，睡前燃了炭盆放在屋里没开窗，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都僵硬了。 正好也是这两日办丧事，最近村里死了七八个，大家排着队上山呢。 赵玉珍点头。 “行，她家里老了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左右只四十九日，就等等她吧，现在去找的话，不一定能有那么合适的。” 孙氏人勤快，做事也利落，养殖鸡鸭又在行，想找个人替代她可不容易。 第371章 奇奇怪怪的礼物 屋里正说着话，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婶子，我找知夏。” 赵玉珍往外看去，见着来人，顿时喜笑颜开，热情的招呼他。 “甫安来了，天冷呢，快进来坐坐。” 沈甫安并没有进院子的意思。 “坐就不坐了，等会还得随我爹娘去阿公阿婆家给叔阿公吊唁，马上要过年了，我来给知夏送点东西就走。” 赵玉珍一听，赶忙朝着知夏使眼色。 “还不快去！” 沈甫安比女儿大是大不少，不过五岁她还是能接受。 这小子马上十八了，亲事甚至都还没着落，对自家女儿又这般殷切，看女儿的样子，也算是见色起意，假以时日，说不定两人还真有戏。 虽然在她心里，自家闺女也不差，但在这里，农家姑娘能嫁秀才，这门亲事还算不错了。 要真能成，嫁本村人，倒省的她多操心。 知夏见沈甫安是来给她送东西的，满脸愉悦的跑向他。 “甫安哥给我带什么了？” 沈甫安先将一份糕点和一本书递给知夏，“这个是我给你准备的年礼，消寒糕和文德先生的小楷字帖。” 消寒糕的主料是糯米，添加了核桃仁、桂圆和红枣这些，能驱寒健脾胃，一到冬日，县城和省城那边都盛行吃这些玩意儿。 溪口镇没有，他寻思知夏可能没有尝试过，便顺带给她捎了一份来尝尝。 知夏捧着那本字帖。 “居然是文德先生的字帖，镇上书肆都买不到呢！” 见小姑娘欢喜，沈甫安也是一脸笑意，“我也是偶然所得，想着应该适合你，便给你带来了。” 知夏点头。 “我很喜欢，谢谢甫安哥。” 沈甫安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为情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 “这是在县城碰到陈不凡，他让我带给你的，他说没空去给你买礼物，让你想吃啥买啥自己动手。” 也就是陈不凡不拘小节，他这个帮忙送礼的，都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知夏眉头一挑，惊讶于陈不凡的敷衍。 不买她也不会说啥，哪有人直接送银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贪财呢。 “他想给我送礼物，怎么自个儿不来？” 沈甫安抬手抵了抵鼻子，“他最近忙，恐怕没空，我在县城碰到他也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分开了。” “过年都不回来？竟然忙成这样？”知夏记得之前陈不凡开玩笑似的问过她怎么快速赚银子，便将这块约莫十两的银锭子收下了，“东西我收下了，回头甫安哥要是再碰到陈不凡，麻烦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说我将他这十两银子投到我的新铺子里了，回头赚了钱，给他分红。” 反正礼物已经帮着送了，知夏怎么处理是她的事。 “行，等年后碰到他，我会代你转告的。” 知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还是甫安哥想的周到，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我都没往这上面想呢。” 少年笑容温润，“不碍事，我在县城什么都不缺，你年纪小，作为兄长，送你一份礼物也是应该的。” 知夏一笑。 “行，那就谢谢甫安哥的礼物了，不知你明年何时回县城？” 趁他回县城之前，给他准备一份回礼应该来得及。 沈甫安想了想。 “听说县城上元节很热闹，我打算去看看。” 知夏心里有数，“行，说不定我一时兴起，也会跑去县城看热闹呢。” 听她这样说，沈甫安开口了。 “那我去县城之前，先来问问你，你若想去，可以同往。” 知夏忙点头，“没问题。” 两人约定好之后，沈甫安因为还有事，便告辞离开了。 知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折返回堂屋中。 赵玉珍望着她手中的东西，啧啧两声，“消寒糕，出自大师手笔的字帖，你这位甫安哥哥可真够意思。” “不止是甫安哥呢。”知夏摊开手掌，“陈不凡没空买礼物，还让他给我带了锭银子。” 不用想也知道，依着陈不凡那放荡不羁的性子，这锭银子，绝对是他嫌麻烦，随手抛给沈甫安的。 看到那锭银子，屋里几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尤其是五福，眉毛都快飞到头顶了。 这都啥啊？ 给姑娘家送年礼物，一锭银子？ 陈不凡送的礼物都跟他这个人一样，奇奇怪怪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赵玉珍讪笑一声。 “银子也不错，虽然有些敷衍，但真金白银的看着讨喜。” 谁要给她送银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知夏点头，将那锭银子收了起来。 “他肯送也是一份心意，不过我没打算直接收了，等明年投到铺子里给他换算成一份分红，算是回了他的礼。” 五福即将飞到头顶的眉毛回归原位，突然想到，他这个当亲哥的都没给妹妹准备礼物呢。 为了不让妹妹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太没用，还得琢磨点什么送她才好。 ……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村里几户人家丧事都办完了，原本大过年的，应该是喜庆日子，但因为前段时间的天灾死了不少人，村里的气氛比起往年要沉闷许多。 赵玉珍也打算这个年低调一些过，一家人关起门，安安静静的吃了顿丰盛的团年饭。 刚放下筷子，五福就喊知夏。 “妹妹，你跟我来。” 知夏一脸疑惑的跟在他身后。 “哥，你要干啥？”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五福小跑进屋里拿了东西，转头递给了刚走到门口的知夏，“喏，这是我给你的。” “给我的？” 知晓眉头一挑，寻思大哥还真是大了，知道孝…… 她甩了甩脑子。 “这是什么？” 说着，正要将外头包着的布展开。 五福一把摁住了她的手，有些难为情的说，“先别展开，去你屋里再看。” 知夏更好奇了。 “啥东西现在不能看，还得去屋里看，该不会是炸药吧？” 五福抿了抿唇，忍住给她一脚的冲动。 “反正你现在别看。”转而压低声音，“四海没有，来不及准备更多了。” 第372章 彩云成亲 “哦~”知夏点头，“行，那我回屋里拆，谢谢哥哥。” 说完，转身一蹦一跳的回了自己的屋。 五福望着妹妹的背影，抓了抓脑袋，笑的一脸憨厚。 他突然觉得，哄妹妹开心，本身也是一件令他自己觉得开心的事。 知夏回到屋，迫不及待将怀中的布展开，里边赫然是一个木雕。 木雕上，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咧着嘴，弯着眉眼笑的模样，跟她极为相似。 知夏又感动又开心。 “大哥雕工还挺厉害的嘛。” 难怪这几日大哥总将自己关在屋里默不作声的，原来是在干大事呢。 她环视四周，将木雕摆在屋里最显眼的柜子上，每每看上一眼，都好像被上面的小人儿感染了似的，忍不住咧着嘴跟她一起笑。 …… 正月初六，彩云成亲。 为了应景，后山院内外都挂上了红绸布，贴上了大红“囍”字。 知夏爱凑热闹，起床便去了后山的院子里，看着梁氏给彩云开脸绞面、梳头上妆。 绞面的时候，梁氏每拉一下，知夏就皱一下眉头，好像绞的是她脸上的汗毛似的。 随后便到了梳头环节。 梁氏每梳一下，便会说一句吉利话。 “一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许是跟彩云相处的时间长了，心底有些舍不得，梁氏梳着梳着，竟红了眼眶。 “头上的红绳一般是当母亲的系的，如今你爹娘都不在，我便代他们给你系上了。” 彩云点头，眼泪从脸颊滚落。 要是爹娘还在的话，看到她寻得如意郎君，不知该有多欢喜。 知夏觉得这个步骤过于煽情，便红着眼眶溜出了屋，想着去前院看看迎亲的队伍什么时候来。 好在雪停之后的这段日子都是晴天，要是刮风下雨的话，迎亲还真是个麻烦事。 溪口镇这边成亲一般都是晨迎昏行。 早晨将新娘子接回去，迎娶仪式结束，新娘会被安置在一处安静的屋舍中，一直到黄昏，在亲友的见证下进行拜堂，期间，不能吃喝，也不能出房门。 知夏起初听说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几乎一整天不吃不喝不拉，难怪前世看书的时候，总有丫鬟悄悄给出嫁的主子准备吃食和恭桶。 以前不能理解，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知夏来到前院，“大哥，迎亲的队伍来了吗？” 五福和刘顺平一直站在院门口，遥望着田对面的拐角处，就是为了能及时跟后山通风报信。 还未等五福回答，赵玉珍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没那么快，这才刚到辰时呢，你们阿公之前让你表兄来送信，说是天冷，让咱们都别太着急，反正两个村隔得近，迎亲的队伍辰时末来，这会还早着。” 知夏一听还有近一个时辰，想着彩云还没吃东西，便去厨房煮了两个荷包蛋，拿了个馒头去了后山。 赵玉珍并非不知道女儿闷头闷脑在忙活什么，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一整天不吃不喝，确实挺折腾人的。 这种陈规陋习，不守也罢。 “彩云姐，先吃点东西吧，迎亲的队伍还有挺久才来呢，真不吃不喝，身体熬不住的。”知夏说着，进了屋中，将荷包蛋和馒头放到了彩云屋里的桌上。 彩云面上的粉刚扑好，眉毛没有描，口脂也还没点。 梁氏见知夏给彩云拿了吃的，有些犹豫。 “小姐，这恐怕不合规矩，况且彩云的妆还没上好呢，万一迎亲的队伍来了，会误了时辰的。” “哎呀。”知夏不由分说，拉着彩云上了桌，将馒头塞到了她手中“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得学会变通。” 转而望着彩云脸上厚厚的白白的粉，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彩云望着她的反应，咬了口馒头。 “怎么了？不好看吗？” 知夏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往日没见你上过妆，没看习惯罢了。” 她回头看向梁氏，“大娘，你先忙去吧，等会彩云姐的妆我来给她上。” 梁氏不大确定。 “小姐会上妆？” “见的多了，勉强会一些，大娘可别忘了，我是会画图样子的，上妆自然也难不倒我。” 见知夏信心满满，梁氏想着小姐的上妆技术总归不能比自己更差，便福了福身，出门去了。 知夏走向彩云刚才上妆的地方，打量着桌上仅有的几样东西。 粉、黛、胭脂、还有四五张红色小纸片。 东西都还挺新，应该都是最近准备的。 这粉也不如前世用的颜色那般自然，跟白面的颜色差不多，难怪上脸那般白惨惨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知夏便只能用仅有的几样东西给彩云上妆。 待彩云吃完桌上的食物，知夏将她脸上的粉擦掉，重新给她薄薄的匀了一层，再用磨尖的黛给她描上眉毛。 等全部画好，她站在稍远处一打量，效果还不错。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刘顺平的声音。 “迎亲的队伍到对面田坎了！” 梁氏听到动静，第一个冲进了屋，将桌上的头花给彩云戴上之后，悄悄给她塞了二两银子。 彩云推辞。 “大娘，银子我不能要，太多了。” 两人同时来的杏花村，在这边一年多，手里头总共也就攒了二三两，这二两，恐怕是她所有的积蓄了。 梁氏硬塞给她，“这是我这个当长辈的给你的添妆，你得收着，我没有儿女，这些日子咱们同吃同住的也是缘分，往后你得空多来看看我，我也就知足了。” 不等彩玉继续推辞，梁氏拿起了一旁的盖头，盖到了彩云头上。 “新郎官快来了，你好生坐着，我到外边瞧瞧去。” 眼看着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知夏见彩云紧张的将双手拽在一起，便跟她说话缓和情绪。 “彩云姐别担心，等会我会跟你一起去赵家庄，那边我比你熟，到时你要上茅房，我可以给你打掩护。” 彩云原本还紧张呢，听得知夏这话，“噗嗤”笑出声来。 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第373章 先从打下手开始 迎亲的队伍从前院进，一路来到后山。 知夏来到屋外。 “顺平，四海，大哥，快过来。”她站在门前，望着往这边来的赵佑，“表兄，今日不表示表示，你可是进不去这道门，接不到新娘子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佑笑着上前，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掏出几把糖果花生，每人分了一把。 知夏往嘴里塞了一颗喜糖，这才领着顺平和四海让开一条道，让赵佑进了门，见他背着新娘子出门，还跟在旁边起哄，一直到他将新娘子抱去前院。 赵玉珍抱着平安跟林寄明站在堂屋前望着这一幕，笑着说，“瞧瞧你的好闺女，比男孩还要淘气，四海顺平和五福三个人都没她动静闹的大。” 林寄明呵呵笑着，满脸宠溺。 “我瞧着挺好。” 赵佑将彩云放下，领着她朝赵玉珍和林寄明行了礼。 “姑母，彩云侄儿接走了。” 赵玉珍笑着点头，“往后可得好好待她。” “侄儿一定。” 正打算扶着她上花轿，却见盖着红盖头的彩云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她有些紧张的小声说，“还有梁大娘，这些日子她对我也挺照顾的。” 本以为赵佑不会应她，却见他很耐心的领着她朝梁氏也行了一礼。 “大娘，多谢你对彩云的照顾，往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梁氏泪眼婆娑的点着头。 “奴婢也祝您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赵佑点头，这才扶着彩云上了花轿。 后边，五福和刘顺平，一人挑着担子，另一人背着背篓，里边装着彩云的嫁妆。 庄户人家花轿简陋，因为一路上田坎山路多，道路狭窄，为了方便行走，轿子由竹木制成，轿身呈方形尖顶，两侧有竹竿作为抬杠，顶上有布棚以用来遮阳避雨，轿身再围上一圈红布，只一前一后两人抬着。 知夏一路跟着花轿到了赵家庄，赵家的长辈们全都在门口等着了，不只是他们，赵家庄的村民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知夏望见前方的亲人，笑着送上祝贺，“阿公阿婆，舅舅舅母，恭喜恭喜。” 赵家人喜笑颜开，马氏朝着她伸出手。 “快到阿婆这边来。” 知夏笑着跑向她。 花轿落下，赵佑牵着彩云跨过火盆，一系列迎娶仪式结束，知夏和赵小兰扶着彩云先进了赵小兰和赵采儿姐妹俩的屋，两人本都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见外边热热闹闹的，趴在窗台往外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彩云小声唤知夏。 “知夏。” 知夏回过头，来到彩云身旁。 “可是要上茅房？” 见盖头中的人微微点头，知夏这才朝着赵小兰的方向“哧哧”两声。 “表姐，你给我们打掩护，我领着彩云姐去茅房一趟。” 赵小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这屋偏僻，离茅房又不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离开过的，你们快去，我在这里盯着。” 知夏点头，扶着彩云从屋里溜了出去，解决完很快又回到了屋里。 果然没人发现。 回到屋里，知夏便先将彩云的盖头掀起了一半，“在屋里就别总盖着了，等傍晚出门拜堂的时候再盖上就是。” 中午吃饭，彩云也是不能出门的，知夏和赵小兰还悄悄给她带了点吃的填肚子。 有知夏和赵小兰陪着解闷、投喂和打掩护，彩云倒也不觉得难熬，很快就到了傍晚。 换做寻常人家，新娘子这时候早都饿的走不动道，需要人搀着了，彩云却不受影响，没有饿肚子，中途还小睡了一会，再加上知夏和赵小兰两个性子活泼的人在一旁逗笑，走起路来又快又稳。 赵佑牵着彩云拜堂结束，将新娘子送入洞房之后，外头总算是正式开席。 为了不给几个舅舅添麻烦，知夏、五福、四海和刘顺平四人还得趁天黑之前吃完饭早些回家去，便没有去喜房陪彩云，吃完饭就跟赵家人告辞离开了。 彩云那边有赵小兰在，再说表兄忙完也会回房，知夏丝毫不担心。 …… 到家的时候，赵玉珍和林寄明都还没回房，坐在堂屋等着几个孩子，刘石头和梁氏也在一旁。 知夏进了屋，在赵玉珍身旁坐下，抱着她的胳膊，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娘，这一天可累死我了。” 赵玉珍侧头望着靠在她胳膊上蔫吧了的闺女，“又不是你成亲，只是叫你陪着还喊累？” “陪着可累了，打个掩护跟做贼一样，斗智斗勇的。”想到这里，原本蔫吧的知夏突然歪着头看向她，眉飞色舞起来，“不过还挺好玩儿的，小兰给我们打掩护，可刺激了。” 赵玉珍眉头一挑，将她从自己胳膊上推开。 “我看你也没那么累。” 知夏皱着眉头，再次抱住她的胳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谁说我不累的？好玩归好玩，我也很累的好吗？” 赵玉珍想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发现女儿抱的紧紧的，根本抽不掉，望着她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满脸无奈的戳了戳她的脑门。 “真是拿你没办法。” 知夏才不管，仍旧抱着不肯撒手。 屋里几人见状，全都笑了起来。 …… 彩云出嫁之后，家里的铺子铺子开业和后山的活也都要安排起来了。 初七将一切事宜安排好，该打扫打扫，该盘点盘点，该添置添置，到了初八，镇上铺子开张，成衣和纸也耽搁了不少日子，一切都要步入正轨了。 知夏想着到时候如果让何玉梅负责成衣铺子的事，至少得让她对成衣的制作有一些了解。 于是，邱氏初八上工的时候，她便将何玉梅也喊到了家里，让邱氏领着她一起制作成衣。 先从打下手开始。 至于彩云，她才刚成亲，知夏直接给了她几日的假，让她过个七八日再回来干活。 等她再来，工钱就不能按之前下人的标准算了，知夏打算让她跟邱氏一个标准，工钱五百文一个月，再拉她入伙铺子里的买卖，让她们有一份额外的收入，还可以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第374章 大哥追妻路漫漫 今天铺子开业，何玉梅被知夏领到家里的时候，林寄明父子已经去镇上干活了。 赵玉珍笑望着知夏将何玉梅领去后院。 她有预感，有闺女这个人精在，儿媳妇恐怕是跑不掉了。 也好，这丫头人不错，跟五福也般配，要是儿子和她真能看上眼，倒省的她另外费心神到处张罗了。 知夏领着何玉梅进了邱氏和彩云平日里做衣裳的那间屋中。 “三舅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何玉梅，就是之前跟小兰一起看着镇上那个布艺铺子的姐姐。” 邱氏了然。 “老听小兰说起，总算是见着本人了。” 何玉梅也大大方方跟她打招呼。 “婶子好。” 知夏上前挽着邱氏的胳膊。 “三舅母，玉梅姐管铺子还不错，我打算日后将她放在我成衣铺子里帮忙的，不过在那之前，恐怕还得三舅母费心带一带她，让她多少懂一些门路。” 说着，给邱氏塞了一个荷包。 “这是开年红包，每个人都有的，不是很多，三舅母好生收着。” 两个食铺的事都是娘在管，是不是给了开年红包她不知道，不过她这边，但凡今日来上工，都是会给准备的，也不算太多，就是为了图个喜庆，每人五十文，不过她有事拜托邱氏，便封了二钱（两百文）银子。 何玉梅虽是第一日来家里干活，她也同样是封了红包的。 邱氏望着知夏。 “你这也太客气了。” 知夏弯起眉眼，“三舅母这么费心费力的帮我干活，这不应该的么？” 邱氏向知夏保证。 “你放心，既然你将何姑娘交给我，我肯定会好好教的。” 何玉梅在一旁说，“婶子叫我玉梅吧，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往后要在一起共事，何姑娘听起来太生疏。” 邱氏笑望着她。 “成，往后就喊你玉梅。” 何玉梅朝着她行了一礼，“今后还请婶子多多关照。” 邱氏虚扶了一把。 “好说，好说，难怪知夏要将管铺子的任务交给你，真是个妙人。” 知夏笑望着邱氏。 “年前大雪，三舅母不在，刚过完年大家又都忙着，有些事就没跟三舅母说，三舅母要不要入伙我的成衣铺子？” 她将入伙的规则仔细和邱氏说了说。 邱氏在脑海里思索了好一会，虽然会有些风险，但还是觉得知夏说的分红还挺诱人的。 “我们没有分家，钱大多都放在你阿婆那儿管着，我自己身上虽然也存了点，但十两银子对于我们三房来说不是小事，我得回去跟你三舅商量了再给你答复。” 知夏点头。 “不着急，我也得这两天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再去找铺面呢。” 至于彩云，她之前也是讲过入伙事宜的。 彩云成亲，聘金和添妆，是要先带到婆家去的，不过她已经同意了，届时会入伙十两银子。 如果何玉梅和三舅母入伙的话，再加上娘和尚不知情的陈不凡，她现在已经有六个合伙人了。 就这么些人，足够了，最多后期再问问二舅母，毕竟赵家那边三个舅舅，都得兼顾到才行。 跟邱氏交代好让她带何玉梅的事，知夏又往桑田去了一趟。 现如今才正月，桑树还不到冒芽的时候，不过得趁着这些日子确定好桑树的伤亡情况，并在活着的桑树下埋入发酵好的底肥。 等下个月天气暖和了，雨水一淋，桑树也能长的更好。 …… 傍晚，何玉梅下工回家路过前院，朝着屋里的知夏打了声招呼。 “知夏，我先回去了。” “玉梅姐，你等等。” 知夏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刚从屋里跑出来，正巧林寄明和刘石头赶着骡车在院门口停下。 “爹回来了。” 林寄明应了一声，往何玉梅的方向望了眼，转身跟刘石头卸骡车去了。 五福领着四海从车厢下来，望见站在院门内的何玉梅，想起娘年前跟他说的话，眼神略有些不自然。 不过他一直是腼腆的性子，何玉梅倒是没看出他跟往日的不同。 跟几人颔首致意后，望着来到近前的知夏。 “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吗？” “彩云姐出嫁了，不出意外，往后应该都会住赵家庄，我们后山的院子空出了一间屋，我是想着你们秋水村那边的屋要修，大牛哥家里的屋又紧张，玉梅姐要是不介意，这间屋可以做你的寝舍。” 何玉梅望着知夏。 “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在姐姐姐夫家住半个多月了，实话说，虽然伯父伯母没说什么，但确实麻烦他们太久了。 化雪之后，她和丰年回了趟秋水村，剩余的几间屋也都塌了。 好在当初屋里的东西被他们转移了一部分藏在了地窖中，不然得全毁了。 最近这几日姐夫领着弟弟在秋水村整理倒塌的屋子，想着将地方整理出来之后，等天晴稳定了做一些泥砖，将院子好好修一修，正好丰年今年也十四了，等过两年他成亲的时候，就不需要另外再修缮了。 至于她，姐姐得知知夏想让她管成衣铺子，非不让她跟着去秋水村帮忙，担心她糙了手，影响正事。 知夏拉着她的手。 “麻烦啥啊？你能在这边住下，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你要是愿意，今晚就可以搬过来住。” 何玉梅也没再扭捏。 “今晚太仓促了，我明日来的时候，就将行李带过来。” “行李多不多？”知夏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多的话让我大哥明早去帮你搬。” 何玉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着摇头。 “不用，我东西不多，就一身衣服一个盆，简单的很，你大哥明早还得跟着林伯父去镇上做买卖，实在没必要为着我这点东西跑一趟，怪累人的。” 再说，要实在搬不动，可以叫弟弟帮忙啊，林家能给她一个屋住，已经够麻烦人家了，总不能还劳动人家帮忙搬东西。 她可不是大户人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 知夏听到这里，抿唇一笑，越发的喜欢何玉梅这种不做作的性子。 只是这样一来，大哥追妻路漫漫啊。 她一脸苦笑，转而望向何玉梅。 “那行，咱们明日见，玉梅姐慢走。” “明日见。” 何玉梅微微颔首，跨出院门离开了。 第375章 不在家 五福似是有所察觉，回头望去，那道纤瘦的身影在门口转了个弯，往来妮家的方向走去。 刚才何玉梅的话，他是听到了的。 这个姑娘个性干脆，有主见，做什么都不拖泥带水，也知道为别人考虑。 不得不说，娘和妹妹的眼光，确实不错。 他唇角带笑，逗了逗刚抱到手中的平安。 “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然而，平安一脸不悦的扭动着自己肥嘟嘟的小身子，就好像哥哥的怀里有刺似的。 知夏笑了笑，朝着平安伸出手。 “哥，你瞧瞧，平日还是抱弟弟抱的少了吧？不过一日不见，他都不要你了呢。” 五福也不见气，嘿嘿一笑，帮着林寄明从骡车上搬东西去了。 …… 何玉梅第二天是带着行李来的。 知夏将她安排好之后，便跟着家里的骡车去了镇上，她今日要去镇上看看，是否能租到新铺子。 一个多月没来镇上，这里也有了些变化。 去年的大雪将村里的屋压塌了不少，镇上有些年代久远的屋同样未能幸免。 知夏坐在骡车上，时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转而看向五福。 “哥，你昨天来镇上看到陈不凡了吗？” 五福摇头。 “没有，你找他有事？” 知夏也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有几个月没见着人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她如果想在码头这边找铺子，找陈不凡是最方便的了。 这么想着，知夏掀开骡车帘子。 “爹，停一下，我要下车。” 林寄明停下骡车。 “下车做什么？” 知夏一边从车厢出来一边说，“我去看看陈不凡在不在家，问问他码头这边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话音落下，她已经从骡车上跳了下来。 “爹，你们先去铺子里吧，我去找过陈不凡就过来。” 林寄明点头。 “行，那你小心点。” 知夏应了一声，想着刚过完年，空手去陈不凡家里不大好，便在沿途买了两样糕点。 她来到陈不凡之前住的屋门前，敲了好几下，里边无人应答。 正准备转身离开呢，门吱呀一声开了。 知夏回过头，还以为是陈不凡呢，正想跟人打招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老妇人的脸。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孙婆婆新年好，陈不凡在家吗？” 孙婆婆并不能听到知夏的说话声。 刚才知夏敲门，也并非她听到，而是主子太久没回了，她放心不下，所以才日日望着院门的方向，刚才看到门板在震动，以为是主子，这才上前开了门，却没想到是这个之前总来找主子的姑娘。 眼下虽然听不到知夏说话，却大致能明白她的意思。 孙婆婆摇了摇头，还一脸担忧的在她面前比划着。 可知夏并不能懂孙婆婆比划的意思，只依稀看懂了孙婆婆刚才摇头的含义。 “既然陈不凡不在家，我就不打扰婆婆了。”她将手中的糕点塞给了孙婆婆，“孙婆婆，这个您拿着吃，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孙婆婆着急的从门内出来，想将手中的糕点推回去，奈何小姑娘腿脚快，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身影。 陈不凡不在家，知夏便只能自己找铺面。 她一路来到码头，先回铺子喝了口水，歇了歇脚，便出门顺着码头这条街往前溜达着。 若遇到合适的地段，还会停下来找隔壁的商户打听。 只是很多商户要么压根儿没人，要么不知道旁边地段的主人是谁，接连在镇上找了几日无果。 方子陵也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了知夏想找地段开铺子，主动带着码头的地契找上了门。 知夏望着他。 “不知方公子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方子陵从袖口拿出一张地契展开，“我听说林姑娘在找铺子，今日来，是特意给林姑娘送地契的。” 方子陵那个地段，距离码头这边不太远，跟自家铺子中间只相隔了几个铺面，位置也足够大，前面修两层当铺面，后院还可以盖一个院子做绣庄。 可以说，用来开成衣铺子恰到好处。 但知夏却不敢轻易受着。 “无功不受禄，方公子若真想出手，不妨开个价，若价钱合适，我便将这块地买下来。” 方子陵笑了笑。 “我就知道林姑娘不会肯白要我的东西。”他看向知夏，“若我用这块地，再加一百两银子，换林姑娘家的后山，不知姑娘可愿意？” 知夏想也不想。 “不愿。” 她算是知道为何方家总心心念念自家后山了，若只是风水，溪口镇周边的村子山不少，不可能只她家后山的风水好。 恐怕早就发现了山里有矿吧？ 只是碍于老爹是个玩命的人，所以才一直在找机会罢了。 现如今后山底下究竟埋着多少银矿还未可知，若底下矿产丰富，价值，绝对会远远超出眼前这几百两银子。 “如果方公子此次来，只是为了我家的后山，恕我无法同意。” “倒也并非只是为了这个。” 见知夏不愿，方子陵并未坚持。 “年前跟我爹娘商量了一下，我们现如今既然已经租了林姑娘的铺子，那么之前买下的这间铺子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一是想不出来合适的买卖，二是暂时空不出人手，正巧听闻林姑娘在找铺子，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家这块地？” 知夏看向他。 “不知方公子家这块地，想卖个什么价？” 方子陵伸出两根指头。 “二百两，今日就可以去县衙过户将手续办了。” 知夏在脑海里思考着，二百两，肯定比之前入手的时候要贵。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大块地，位置又不差，而且随着码头这边的人多起来，地段跟之前早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只是自家当初两块地加起来才百两出头。 这么想着，她比了个手势。 “一百五十两。” 方子陵笑望着她，“一百九十两。” 知夏继续争取。 “一百六十两。” 方子陵望着她好一会，“一百八十五两。” 知夏约莫知道了他的底线。 “这样，我也不继续跟方公子讨价还价，就一百八十两，你要是同意，咱们现在就可以去衙门过户，过完户我给你付钱，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另外再找找。” 第376章 你是不是喜欢他？ 方子陵笑了笑，点头说，“成交！” 知夏找到林寄明，“爹，我跟方公子去一趟衙门，很快回来。” 方子陵对于林寄明，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 他微微颔首。 “伯父放心，待会我一定将林姑娘完好无损的带回。” 说完，紧随在知夏身后出了门。 林寄明显然信不过他。 “五福，你跟着去，那厮要是敢对知夏不怀好意，只管给我揍，留一口气就成，后果我来担着。” 五福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了知夏和方子陵。 赵家礼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不由打了个冷噤，他拢了拢领口，姑父这会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太恐怖了。 …… 一切顺利，地契过户，知夏给方子陵支付了一百八十两，钱货两讫之后，跟五福一起回了食铺。 如今地的事情总算是搞定，接下来就是计划修铺子。 方子陵望着兄妹俩离开的背影，想起五福全程盯梢一样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模样，就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好像只要他稍稍对林知夏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就会扑上来撕咬一番。 不由觉得好笑。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以为啥问题都能用拳头解决呢。 他望了眼身后的随从。 “回头让冯管家备上一份礼，待林姑娘生辰过后，托媒人送到林家去，既然林寄明说要将所有事情都摊开在明面上来，那我就光明正大给林家下聘，我就不信，他们真能拒绝员外府的这桩亲事。” 冯管家说的没错，林寄明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到底是一介武夫，没有实权，哪怕在镇上做了点小买卖，但比起自家，仍犹蚍蜉撼树，不可同日而语。 若真有心将林家的买卖做大，方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随便拉拔一把，都能抵得上林家两个食铺一年的收益了。 这要换成镇上寻常商户，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 要不是他看上了林知夏，这种好事，也根本落不到林家头上去。 随从望向方子陵。 “公子，林姑娘的爹就是一个莽夫，上回您好心帮他们解决曹老大的事情，反被他打了，万一您将林姑娘娶回去，哪天她在家里受了点委屈，跑回娘家告状，说咱们方府欺负了她，他爹岂不是要提着刀来家里砍人？” 方子陵不以为然。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林姑娘一旦入了我方府，那就是我方家的人，他若是一个聪明的父亲，为了他女儿在府中是否能过上好日子，也不会这般鲁莽的上门来找麻烦。” 随从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行，那小的回去就跟冯管家交代一声。” …… 上元节这日，沈甫安遵守约定，去县城之前，往林家跑了一趟。 自从将方子陵手上那块地买回来之后，知夏当天将那块地的地形和尺寸丈量记录好，便一直在家中琢磨着这个铺子要怎么修。 赵玉珍正抱着平安在院门口跟刘氏唠嗑呢，见沈甫安往这边来，忙朝着屋里喊。 “知夏，甫安来找你了。” 知夏听到声音，赶忙拿着给沈甫安准备好的礼物出了屋。 “甫安哥，你今日要上县城？” 沈甫安点头。 “之前说好去之前来跟你告知一声，你要去吗？” 知夏想了想，去的话得先坐牛车到镇上，再坐船去县城，沈甫安是去县城念书的，他本就住在那边，上元节灯会只夜间才能看到，看完灯会回家也挺麻烦的，自己去了反倒会成为他的负担。 “算了吧，镇上也能看灯，虽然没县城那么热闹，我去镇上看也是一样的，就不给甫安哥添麻烦了。” 等往后赚了大钱，她一定要到县城买上一个院子。 过年过节的，抽时间去住上几日，凑凑热闹也是好的，至于客栈，倒不是她矫情，而是姑娘家住客栈，真不安全。 听到她这样回答，沈甫安心底没来由的闪过一丝失落。 “其实也不麻烦。”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去也是一样的。” 知夏点头，将手中的书袋递给他。 “这个书袋是皮革做的，防水耐磨，我们家四海也有一个，春日雨水多，想必甫安哥能用上，就当是我补给甫安哥的年礼了。” 沈甫安还在愣神，知夏已经将书袋塞到了他的怀里，弯起眉眼摆摆手。 “我就不耽搁甫安哥赶路了，一路平安。” 沈甫安望向自己怀中的书袋，面上笑容温润又无奈。 “行，多谢你的书袋。” 说完，跟不远处的赵玉珍和刘氏颔首致意，转身离开。 刚才沈甫安和知夏说话的时候，赵玉珍和刘氏聊的心不在焉，眼神总往两人的方向瞟。 这会看人离开，刘氏才朝着赵玉珍使了个眼色。 “我看甫安待你们家知夏格外不同，就是可惜两人年纪相差大了些，去年底听罗嫂子跟村里人扯闲话，说打算今年给甫安张罗亲事呢。” 赵玉珍有些诧异。 “之前不是不着急，怎么突然又开始张罗起亲事了？” 刘氏压低声音，“甫安今年十八，就算不成亲，至少也要将亲事定下了，都说成家立业，成了亲也不会妨碍他念书，若真要等他考出点什么名堂再成亲，有才哥和罗嫂子得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赵玉珍一听，觉得刘氏这话也没错。 这里跟前世，世道毕竟不一样。 “也不知道嫂子看上了哪家姑娘。” 刘氏摇头，“这谁知道？她跟着甫安镇上县城都住过，兴许认识不少姑娘呢，不过依着甫安现如今秀才的身份，说不定县城那边不少姑娘愿意嫁。”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 赵玉珍来到知夏房门口，望着正在薅着头发画图样子的知夏。 “夏，你对沈甫安，是怎么想的？” 知夏停下笔，不解的看着她。 “什么怎么想的？” 赵玉珍往梁氏的方向看了眼，将怀中的平安交给她抱着。 “我听你刘婶说，罗氏今年准备给沈甫安张罗亲事，我看你们走的挺近，过年还相互送礼物的，你是不是喜欢他？” 第377章 林光宗有点奇怪 知夏这会正愁手里的图纸要怎么安排才合理呢。 “娘，我这会正忙着呢，实在没心思考虑这种事，再说我今年也才十三，连月事都还没来过，实在有心无力。” 赵玉珍望着她。 “那万一沈甫安娶了别人，你能甘心？” 知夏一听，在脑海里想了想。 她确实欣赏沈甫安的才华，也喜欢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温润如玉的气质。 跟他待在一起，情绪应该会很稳定。 要说好感，初见就觉得惊艳的人，自然还是有点的，不过考虑到两人的差距，她总是刻意将这种好感忽略掉，就是担心自己年纪还小，中途会发生变故。 “娘，我觉得这事儿还是顺其自然，看缘分吧，咱别瞎折腾了，他比我大那么多，这里的人又将开枝散叶看的比啥都重要，伯母急着抱孙子也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能因为不甘心就早早将自己嫁了吧？” 怎么说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再着急嫁人，也得满了十六再说。 赵玉珍叹了口气。 “都说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人和都对上了，天时这一块，还是差了点气候。” “就是说。”知夏一脸淡定的看着她，“别操心了，娘看着平安去吧，我还得继续画图呢。” 赵玉珍点头，往堂屋的方向走去。 见赵玉珍走开，知夏拧了拧眉头，埋头继续画着图样子。 …… 又花了三四天功夫，知夏跟村里几个擅长土木的叔伯沟通了数次，最终定下了绣庄的格局。 修绣庄的那块地，跟林记食铺在一边，绣庄修在铺子后面，后面靠山，倒是比另外一面铺子隐秘性更好，运输也更加方便，直接从后门进出就成，这要是铺子在街道另外一面，临水那面是修不出路来行车走人的。 将来要是想扩大范围，还可以直接往山里圈地，到时候将圈的地一并买下就是。 图样子确定之后，便是找人修缮。 好在不需要在蚕场那边另外修绣庄，省的知夏两边操心。 虽然买地花了一百八十两，不过买好地之后，知夏找的几个合伙人也纷纷给她送来了银子。 何腊梅二十两，她还给何玉梅凑了十两，彩云、三舅母邱氏、二舅母李氏和陈不凡各十两，赵玉珍也没食言，支持了她一百两。 再加买地之后剩下的，手里还余下四百三十两银子。 修一个不大不小的绣庄，应该是足够了。 修绣庄的人是林寄明喊的，知夏起初跟着去指挥了几日，后来确定位置之后，便将监工的活交给林寄明了，她在家里，时而盯一盯桑山那边的活，时而去后山给彩云、邱氏打打下手，亦或者在家帮着带一带平安。 顺便还在村里物色了两个绣活还不错的人。 一个是隔壁刘氏，她的绣活得益于去年前年勤勤恳恳的缝制布袋，做成衣上手还算快，另一个是里正家的儿媳妇，姓庄，之前给镇上大户人家绣过被子枕头。 来妮这两年也跟着刘氏学了些绣活，虽然手艺远不如邱氏庄氏这些人，当个学徒还是绰绰有余的。 工钱也比大家要少一些，只两百文一个月。 知夏承诺她，如果能干满一年，便给她将工钱涨到三百文，若能单独制作衣服，工价就能和大家看齐了。 有了奔头，来妮学起来格外认真。 起初，知夏原本还想找一些干木材，让别人给她雕刻几个木质模特，外头包裹细棉布使用，但毕竟是女性身体，担心别人骂她变态，便摒弃了这个念头。 让邱氏帮她用麻布缝了一个内胆，将稻草用铡刀切的细细的灌进去，最后再在外头套上细棉布，固定在带底座的木棍上，以用来展示缝制好的成衣。 用人体架子撑起来的衣裳，就跟穿在人身上一样，效果立竿见影，比直接用十字衣架摆出来要直观多了。 “还是知夏这脑子活，衣裳这样挂着好看多了。”刘氏赞不绝口。 屋里人纷纷应和。 知夏笑着拍拍手。 “行了，今儿也不早了，就忙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接着做。” 大家伙应了一声，相继离开。 何玉梅最近一个多月虽在林家后山住，却并未跟着林家人吃，晚饭都是去陈大牛家里吃完了再过来的。 知夏回到前院，见四海拧着眉头，似乎有心事。 “四海，在想什么？” 四海没瞒她，“姐姐，我觉得林光宗今天有些奇怪。” 提起林光宗，知夏也变得慎重起来，这小子不仅喜欢背地里搞耍手段，干的事还叫人抓不到错处，可比林春杏当初要聪明多了。 “怎么个奇怪法？” 四海想了想。 “他今天总不怀好意的往我的方向看，我估摸着他想干啥，又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些啥。” 知夏望着他。 “这种奇怪的举动是从今日开始的吗？除了这一点，可还有其他反常的地方？” 四海仔细将这几天的事情捋了一遍，很肯定的回答。 “没有了，也可能是我没注意到，最近夫子布置的课业不少，我都没空去留意他。” 四海今年七岁，比起两年前，要稳重许多。 知夏点头，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想不出自家两个食铺还有啥纰漏的地方。 她摸了摸四海的脑袋。 “四海做的很对，书院是念书的地方，既然已经在学，那就将夫子布置的课业学好学透，不能跟林光宗一样，一边念书还分心去干害人的事，他的事姐姐已经知道了，回头我会让爹多多留意，让他晚上安排两个人在铺子里守夜。” 四海乖巧点头。 “好。” 知夏找到了林寄明，将四海的话跟他提了提。 “爹，之前陈不凡向我透露，镇上举报商户无证贩酒就是林光宗的手笔，他本意是想将咱们拖下水，却没想到咱们早已悄悄将贩酒文书给办下来了，林光宗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担心他又会想什么法子针对咱们，这些日子你多留意，最好安排人在铺子里守夜，以免他们对咱们的食材动手脚。” 第378章 没天理 林寄明拧起眉头，回想起往日见到那个孩子目高于顶的样子，只觉得厌恶。 二房跟自家关系闹的这么僵，他哪怕是林光宗的亲大伯，也从没想过去教他做人，这是基于那孩子没有侵犯到自家利益的前提下，若包藏祸心，他不介意代他爹娘好好教训他一顿。 赵玉珍在一旁说，“也不知道二房那几个孩子怎么教的，竟一个比一个恶毒。” 林寄明哼了一声。 “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赵玉珍一听，笑着说，“还真是，你弟弟自私自利，那李氏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说你娘伤还没养好，李氏嫌她调养身子花钱太多，将她的药停了不说，一天就两顿稀粥，肉和蛋都紧张俩宝贝儿子，将那对小白眼狼养的白白胖胖的，要不是吃饱了撑的，林光宗恐怕也没心思想那些害人的事。” 也就是程氏手里的钱还没捞到手。 要是捞到手了，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程氏之前的做法，已经彻底寒了林寄明的心，他拧了拧眉头，终归是没去管程氏的事。 “我们都断绝关系了，往后就当没这个人，她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林光宗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林寄明想了想，“明儿早晨我让刘石头和牛二毛好好检查一下铺子里的食材，再安排两个人在守夜吧，家里这边山和地你们让大哥二哥多上点心。” 赵玉珍点头。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你明天从家里带两床旧被褥去，一个铺子一床。”转而又一脸气愤，“只听说千日做贼的，没听过千日防贼的，二房跟你妹妹，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林寄明面上有些不自在。 “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这般不一样。” 赵玉珍叉着腰。 “好在你跟他们不一样，否则我宁愿带着几个孩子单过，这样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我跟他们肯定是不同的，咱们这么多年夫妻，你还不了解我？”似是急于表忠诚，林寄明上前箍住她的腰，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媳妇儿，往后不许再说带着几个孩子单过这种话了，你忍心让我当孤家寡人？” 知夏望着这一幕，用手挡住半边脸，做贼似的笑着从堂屋跑了出去。 赵玉珍自然发现了女儿的举动，她白了男人一眼。 “将你的咸猪手起开，大白天的当着孩子面也没个正形。” 此刻，赵玉珍看似凶巴巴的样子，在林寄明眼里都变得“含羞带怯”起来。 男人笑容憨厚。 “只要你不生我气就好。” 赵玉珍推开他宽厚的手掌，在桌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你气了？我是生你弟弟妹妹的气。” “那也不行。”林寄明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生气伤身，为了几个外人不值当，咱俩还得过一辈子呢。”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唇角抿着笑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这男人憨是憨了点，待她和孩子也是真心实意。 …… 知夏来到院门口，望着林家新屋的方向喃喃自语。 “之前娘在新家挖墙洞找钱的时候，大哥不要去补窟窿就好了，去年大雪压垮了那么多屋，林光宗居然还好好的，简直没天理。” 五福原本扶着平安在一旁追金宝，听见嘀嘀咕咕的声音，抱着他来到知夏近旁。 “妹，你在说啥呢？” 知夏朝着林家新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我说我们之前住的那间屋，你当初不要补墙就好了。” 五福往新屋的方向望了眼，“我也没想到咱们住了没几天就会搬出来，要不我也不会费那功夫。” 他说着，望向怀中的平安。 “平安你说是不是？” 之前平安不大让他抱，被妹妹打趣之后，后来每次回到家，忙完手头上的事，他便抱着平安到处玩。 玩着玩着，平安现在看到大哥比亲爹还要热情。 望着五福怀中的平安，知夏笑着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 “赶紧长大，长大就可以自己到处去玩了。” 平安已经十个多月，到了扶着走的月龄，腿脚也越来越有力，就是费大人的腰。 娘最近天天喊腰酸，可见没少被这小东西折腾。 也不知道平安听没听懂，他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八颗洁白的小乳牙。 …… 第二天，镇上的铺子一切正常，食材没有任何问题，生意也跟往常无异。 林家老宅这边，赵松全和赵松祥领着金宝和虎妞在后山荒山逛了一整圈，也并未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下午，大舅母许氏来了家里。 赵家那边几个妯娌如今一个在镇上洗碗，一个在后山做衣裳，上有老下有小的，许氏平日在家里事儿也不少。 除了去年给赵佑定下彩云的亲事往杏花村来了一趟，往常极少往这边来。 这会见她急匆匆的样子，赵玉珍还有些诧异。 “大嫂，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啥事？” 许氏忧心忡忡。 “赵田那孩子最近不是日日在外头送货吗？往常就算跑去附近几个村送纸，早中晚三顿饭都是会赶回来吃的，有时候路远了些，他就随身带些干粮，还会跟我们说好去哪儿去哪儿，今儿也不知道咋回事，背着背篓出门到这会还没回家，爹已经出门去他送纸的村找过了没找到，这会老两口急的不行，就催我来杏花村找你大哥二哥，就怕是失足掉进啥水坑了，或者遇到了山里的野兽，那就糟了。” 赵田是二房的老二，今年十二，家里几个哥哥都去了镇上的铺子里干活，他之前年纪小，便一直没将他安排进去，就帮着知夏在附近的村子里送送纸。 忙起来赵松全和赵松祥也会去送一送。 赵玉珍这会也有些着急，赵家几个孩子都是懂分寸的，不会无缘无故玩失踪。 眼下未时都过了，再过半个时辰家里晚饭都要开始做了，赵田还没回，显然不正常。 她看向梁氏。 “大姐，你快去后院通知大哥二哥和知夏，让知夏喊上蚕场那边的人一起去找。” “行。” 梁氏应了一声，也不敢耽搁，小跑着往后山去了。 第379章 是不是你干的？ 赵玉珍见许氏气喘吁吁的样子，可见是真着急孩子的。 “大嫂要不要坐下歇口气？。” 眼下碰着让人着急上火的事，许氏也早将之前跟赵玉珍产生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她跺了跺脚。 “这孩子找不到，我哪里坐得下？回头你二嫂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差了。” 两个妯娌出去做工，家里几个孩子都是交给她看着的。 李氏和邱氏也不是小气人。 她帮着看好家里几个孩子，李氏邱氏时不时给她带点吃的，带块布，或者针线、帕子和荷包，邱氏还给小孙子缝个不少小布偶，李氏给捡回来的那个小丫头买拨浪鼓的时候，顺便给她的长顺也带了一个。 相处的时候也会有矛盾，但拌嘴归拌嘴，总归是无伤大雅的。 “我继续找孩子去了，等会老二来了，你帮我跟他讲一讲。”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赵玉珍看着许氏的背影，大嫂这人看着厉害，心到底是不坏的，就如她一开始见着她的时候一样。 从未变过。 她抱着平安出了门，叫来隔壁的陈守财和陈大力。 “守财，大力，你们帮我在村里找几个汉子上茅坪村那边去问问沿路的人家，是否见过一个十二岁左右，背着背篓送纸的少年，如果有，顺便问问他的去向。” “好。” 孩子失踪，这事儿可大了，两人顾不上其他，撒腿就去喊人了。 知夏听到消息，将蚕场那边的人安排给大舅二舅之后，很快来了前院。 “娘，怎么回事？赵田真不见了？” 赵玉珍愁的不行，“是，你大舅母来送的信，人刚走，他是为咱们家办事不见的，你说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跟你二舅和二舅母交差？” “茅坪村去找过了吗？”知夏问。 她很清楚，赵田今天是去茅坪村给两户人家送纸的。 “找了。”赵玉珍说，“你大舅母说，你阿公已经去找过了，就是没找到才让她来杏花村送信的。” 这会已经快申时末，再过一会镇上的铺子打烊之后，林寄明和五福也就回来了。 赵玉珍不敢让知夏独自出门，眼下已经安排了那么多人出去，她们只能先在家里等消息。 过了好一会，知夏看向赵玉珍。 “娘，你说这事有没有可能是林光宗干的？我思来想去，哪怕赵田再贪玩，也不会这样没分寸。” 赵玉珍摇头。 “我也不知道。”转而又看向她，“赵田比林光宗还大两岁，再说今日书院正常授课，他怎么让赵田失踪？” “那小子不光彩的手段多着呢，让赵田消失，可不一定需要他自己动手。”知夏越想越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便站起身来，“我去村口截林光宗，咱们家铺子打烊会稍晚点，二房一家应该跟咱们家骡车差不多时候到村口。” 说完，往村口跑去。 知夏来到村口，靠在村口大树的树干上，望着溪口镇的方向，期盼着能早些看见林光宗的身影。 这会村口人不多，大家都各自回家做饭吃去了，偶有人路过，会跟知夏打声招呼。 太阳即将落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骡车首先出现在知夏视线中。 望着骡车上的熟悉身影，她赶忙跑了过去。 “爹，你们来的路上看到林光宗了吗？” 林寄明眉头一拧，停下骡车。 “发生什么事了？” 知夏言简意赅，“赵田去送货的时候失踪了，家里所有工人都去找了，到这会还没听到消息。” 林寄明望向女儿。 “林光宗干的？” 知夏摇头，“不确定，只是猜测，毕竟他有动机。” 林寄明没说什么，朝着知夏伸出手。 “上来，刚才确实在半道看到他们了，赶骡车过去会快一点。” 知夏应了一声，就着林寄明的力道爬上骡车。 林寄明娴熟的将骡车调转头，朝着溪口镇的方向驶去，大概往前走了二里，果然看到了二房一家子的身影。 林水生挑着担子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李氏、林喜凤和林光宗。 看到林寄明折返，林水生虽觉得好奇，但因为之前两家人矛盾闹的大，也并未去打招呼，可谁知，骡车在距离他们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 知夏跳下骡车首先冲向林光宗。 用力将他推倒在地，并用手拐子抵住了他的脖子，“赵田的失踪，是不是你干的？” 林光宗面上表情并无变化，他将脖子歪向别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出突然，林水生和李秀兰这会才反应过来。 林水生扔下肩上的担子，望向林寄明。 “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秀兰则冲向知夏，她向来将两个儿子看的比命还重要，“小贱人，谁让你欺负我们家光宗的？他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拼命！” 知夏却将手肘往林光宗的脖子抵进了几分，憋的林光宗满脸通红，她一改往日的嬉嬉笑笑。 “二婶再过来，我就不一定能控制好力道了。” 跟老爹学了一年，她可不是泥捏的。 望着儿子痛苦的模样，李秀兰惊的不敢靠近，她站在原地，又心疼又惶恐。 “你住手，给我住手！” 知夏没理会她，而是看向林光宗。 “快说，赵田到底在哪里？” 林寄明已经下了骡车，气定神闲的来到知夏身旁，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林光宗，面上看似无表情，气势却有些慑人。 “赵田要是有个好歹，你这书也别念了，免得往后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几滴墨水为非作歹，我说到做到。” 林光宗或许不怕知夏，但他向来怵林寄明，这会听到他说的话，脸都吓的白了几分。 前两日书院放旬假，他去见同窗的时候，路上碰见了赵田。 尾随他去了两户人家，亲眼看到他背着背篓给人送纸，他当时觉得奇怪，不知道赵田那些纸是哪里来的，便上赵田去的那两户人家打听了一下，原来赵田只是个货郎。 那两户人家从前年开始用他送的那些纸。 纸在南镜一直是被官府和世家所垄断，向来是由书肆或者文房铺子统一售卖，极少落到散户手中，赵田做的这样隐蔽，必定是担心被人发现，可见这些纸的来路，并非是出自世家和官府。 赵家几代都是以务农为生，家里那么多口人甚至没有一个是念过书的，这些纸，必不可能是赵家的。 不由让他联想到了大伯一家，毕竟大伯家就是从前年开始走运。 所以，他便将自己所见，以匿名信的方式，送到了纸行。 但他也只是往纸行送了个信，至于赵田是不是被纸行的人抓走，他确实不知情。 第380章 逼问 李氏见林寄明吓唬自己儿子，红着眼眶上前。 “大哥，光宗可是你亲侄儿，就算你跟娘生了嫌隙，也不能不让光宗念书啊，这不是断了他的前程吗？要遭天谴的啊。” 林水生也在一旁说好话。 “大哥，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先让知夏松开手，万一伤到光宗就不好了。” 林寄明不为所动，他看向林光宗，眼神一凛。 “你说不说？” 林水生拧起眉头。 “大哥，没有的事，你让光宗说什么？他天天在书院待着，怎么可能知道赵田去了何处？说不定是那孩子贪玩，去同伴家玩了呢？” 在他心里，儿子只是个念书的天才，仅此而已。 林寄明看向林光宗，“你今日要么说，要么我现在就往镇上跑一趟，将你之前举报商户无文书贩酒的事情说出来，你们家现如今靠着饼摊在镇上多少能混点生活，我倒想看看，一旦之前那些商户听到这个消息，你们这个饼摊还能不能继续摆下去。” 他这话一出，不仅林光宗睁大了眼，李秀兰、林水生和林喜凤也是满脸惊讶。 林喜凤捂着嘴，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被人听见了。 “这件事，举报之人是光宗？” 她之前还以为是大房为了针对同行业的商铺故意为之呢。 这件事要是被镇上的商户知晓，他们家铺子绝对会被人针对，到时候肯定是开不下去的。 一旦断了这个来源，家里日子会比之前更加艰难，她也就断了额外的来源。 知夏满脸嘲讽的望着眼前几人。 “你们还不知道吧？林光宗举报商户贩酒，真正要针对的人，其实是我们，他以为我们也没文书，可没想到我们早已提前办好了贩酒的文书，反而是别的商户被他一锅端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林光宗。 “你可真是我爹的好侄儿，时时刻刻惦记着拉我们下水呢。” 林光宗抵住知夏的手，好让自己的喉咙能发出声音。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很早就知道了。”知夏望着他，“林光宗，你确实比你小姑聪明，但也是真卑劣，我们两家人虽然闹的不愉快，你可见我们主动针对过你们？哪怕我知道举报商户的人是你，也从未对外透露过半分，换做是你，恐怕早就将信息传的满天飞了吧？” 倒并非她不想传，事实是，官府那边的人当时严明不能对外传。 眼下自家有把柄握在大房手上，李秀兰心里有些没底，她看着林光宗。 “光宗，这事真是你干的？” 如果是这样，往后在大房面前，他们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否则要真将这件事捅出去，对他们二房没有半点好处。 不仅买卖做不成了，会不会被那些商户联合起来报复都不知道，别的买卖就更别想了。 到那时候，他们只能继续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交完赋税一年上头存不上几个铜板，根本负担不起孩子念书。 林光宗没有否认。 “娘，我当初也没想到会连累那么多人。” 林水生相对乐观，“举报了就举报了，那些商户没文书本就违法，被官府查到也是迟早的事。” “你糊涂啊。”李氏说，“你以为你不举报官府就发现不了？光宗这么一掺和，那些人不敢跟官府作对，难道还不敢跟咱们家作对？他们只会怪光宗当初举报了他们。” 知夏可没功夫听二房夫妻讨论举报不举报的事。 “快说，赵田到底在哪里？” 林光宗冷冷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堂姐粗蛮无礼，毫无教养可言，果然像是大房教养出来的孩子，和林四海那个小畜生一样，遇到事情，从来只会在暗地里下黑手。 他吃定了知夏不敢真对他下杀手。 “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 见林光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知夏有些恼了，举起拳头正要动手，却被一只大掌给握住了手腕。 林寄明望着她。 “别打痛了你的手，让爹来。” 知夏听罢，松开了抵着林光宗的手，起身站到一旁。 林寄明可没知夏那么斯文，直接拎小鸡仔一般将林光宗从地上拎起，看起来丝毫不费力，让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如同一块破抹布似的，比刚才躺在地上还要狼狈。 “最后一次机会，将你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一一说出来。” “大哥，你不能这样对光宗，就算他举报了商户贩酒的事，也不能代表赵田失踪就和他有关系啊。” 李氏平日里将两个儿子当心肝儿似的宠着，哪里见过这架势，上前就想从林寄明手里抢人。 却被刘石头给拦住了。 躺在地上还不觉得什么，这会被林寄明提在手里，林光宗只觉得难受的紧，双手双脚都在半空划拉着，却够不着任何东西。 “大伯，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倒是有点骨气。” 林寄明冷笑一声，直接提着他摁到了旁边的水沟中。 近日雨水频繁，路边的水沟里水流有些急，林光宗被突然摁了进去，呛的整个人都在剧烈挣扎着，可他毕竟年纪还小，哪怕使尽全力，也根本撼动不了林寄明分毫。 李氏吓的跌坐在地，望着呆愣在一旁的林水生，大哭起来。 “你快去救救光宗啊，他要被你大哥淹死了。” 林水生这才奔向林光宗，可还没碰到林寄明的衣角，却见他突然回头瞪了自己一眼，眼中杀意让他胆寒。 林水生一惊，往后跌倒在地。 林喜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紧紧的攥着双手，心里虽气愤，却不敢上前。 林寄明没真想将林光宗淹死，他将人从水里拎了起来。 “说！” 林光宗呛的剧烈咳嗽着，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 林寄明显然没了耐心，还未等他缓过来，再一次将他摁了进去。 “唔……唔……” 林光宗一边发出声音，一边剧烈挣扎。 李氏见儿子被折磨的这般痛苦，哭的更凶了。 知夏抿了抿唇，不大敢看，却又忍不住想要看看林光宗的惨状，然而望着他那挣扎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也被灌了一鼻子水一样，整张脸都拧巴起来。 第381章 只能悄悄套麻袋打 眼看着林光宗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林寄明再次将他从水里拎出来扔在地上，居高临下望着他。 “知夏不敢伤人，老子上过战场，手上可有不少条人命，你尽管耗着，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手段硬。” “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光宗一边咳，鼻子嘴巴都在往外淌水，双眼都被呛的红通通了。 李秀兰心疼的，好像有刀子在剜她的心一样，她爬到林光宗身旁，护着儿子的脖子将他扶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问他。 “光宗，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没？” 林光宗这会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眼下男人靠不住，儿女又都还小，李秀兰一个女人家，根本没本事护住儿子。 她苦口婆心。 “你这些日子不是在书院念书吗？到底都干了啥啊？要不你就跟你大伯说了吧，娘实在看不得你受苦。” 林光宗眼底虽有倔强，这会却也是真怕了。 刚才就差一点点。 大伯稍迟一点将他从水里拎出来，他现在恐怕就已经是具尸体了。 就如大伯所说，林知夏或许不敢杀人，但他上过战场，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杀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缓过来之后，林光宗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面上带着不甘。 他一边喘着粗气。 “我之前看到赵田给人送纸，就将这个情况告知了纸行，至于他是不是在纸行的人手里，我也不知道。” “果然是你！” 知夏气不过，抬脚用力踹向他的大腿。 自从纸做出来，担心被外头垄断的世家知晓，她一直谨小慎微，寻思卖个几年先赚点钱，等成衣铺子步入正轨，就慢慢将纸的买卖停了。 四海跟她说林光宗不怀好意的时候，她只以为他是要对铺子使手段，却没想到暗中盯上了她的纸。 这样做不仅断了她的财路，弄不好还会导致家破人亡。 一出手就是绝招，让她怎么不气？ 被知夏一踹，林光宗抱着大腿痛呼一声，李氏见状，指着知夏正准备开骂，被林寄明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他看向林光宗。 “你最好祈祷赵田没事，不然回来有你好果子吃！”他说着，往骡车的方向走，“都先上车，我先将你们和骡车上的东西送回家，再往纸行跑一趟。” 知夏趁着林光宗没注意，再次用力踹了他一脚之后，提着裙子跑向骡车。 “爹，我跟你一起去，纸毕竟是我的主意，到时候我好跟纸行的行头交涉。” 林光宗坐在地上，痛的抱着大腿龇牙咧嘴，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湿透，沾染了地上的灰土之后，浑身脏兮兮的，抬眼望着远去的骡车，眼底的恨意迅速滋长。 李秀兰也是心有不甘，她往林水生的方向瞪了眼。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扶儿子一把。” 林水生上前，将林光宗从地上扶起，满脸关切的望着他。 “光宗没事吧？” 林光宗目光淡淡的扫过林水生的脸，敛下眸子摇了摇头，对眼前这个爹，也是越发的失望。 大伯虽为人鲁莽，却会在儿女受到欺负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 而他的爹，在他这个儿子受到伤害的时候，要么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要么傻愣着，还得娘提醒了才有反应。 家里这些人，他是一个也指望不上了。 李秀兰催促着，“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说完，扶起林光宗就往家的方向走，林水生赶忙挑起一旁的担子跟上。 …… 坐着骡车回家送东西的路上，知夏问林寄明。 “爹，你刚为何不让我打林光宗？” 林寄明不动声色，“这小子名堂多，要打也只能悄悄的套着麻袋打，你直接当着二房的面动手，回头他将你告到县衙，自己还得惹一身骚，倒不如先摁水沟里吓他一吓，事后你再想出口气，趁着没人的时候动手，他哪怕知道是谁打的，没有证据，也告不到你头上。” 套着麻袋打…… 知夏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不得不承认，老爹给她提供的法子确实不错。 “爹，你知道纸行在哪里吗？” 林寄明摇头。 “不知道，到时候去镇上可以问。” 知夏点头，在一旁分析，“赵田只是帮咱们送货，纸又不是他做的，我觉得如果真是纸行抓了他，应该不会伤害他，而是为了将咱们引过去，既然这样，他们说不定是有所图，要么为钱，要么为咱们的技术。” 话又说回来，技术的话，人纸行的只会比她的更好。 如果是为钱，也不知道得出多少银子才能摆平这件事，从始至终，她卖纸赚的银子，加起来不到四百两。 万一要她赔个几百上千两的，那岂不是得赔的倾家荡产了？ 林寄明见她面色沉重，以为她是怕了。 “要是怕，等会就别去了，爹一个人去就成。” 眼见着到了家门口，他将骡车停了下来。 四海下了骡车后，五福赶忙从骡车里将要卸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递给刘石头。 “我才不怕。”知夏望着林寄明说，“万一人家要钱，我还可以帮爹讲讲价，万一要的是技术，爹虽然帮着我捣过纸浆，具体步骤却不懂，如果给他们的步骤出了啥差错，人不还得找上门来？到时候事情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赵玉珍听见动静，抱着平安从屋里出来。 “你们要去哪里？” “娘，赵田很可能被纸行的人带走了，是林光宗举报的，我要跟爹去一趟纸行。” 见骡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知夏扒着骡车就要往上爬。 赵玉珍看着她。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跟去干什么？万一人起了歹心，你爹顾得了你吗？” 林寄明一想。 “你娘说的有道理，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这个好办，爹等等我。” 知夏说着，迅速去了自己屋里，换上了她之前出门卖纸的时候穿的男装，再次出现在夫妻二人面前，变成了一位清秀的小郎君。 第382章 谈一桩交易 知夏去屋里换衣服的时候，赵玉珍也没闲着，去正屋将之前攒下的一千两全部翻出来拿给了林寄明。 攒下这笔银子不容易，整整忙碌了两年时间。 虽然舍不得，但钱没了可以再赚，眼下侄子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往后这种有风险的买卖，还是不要沾的好。 眼下只希望对方不要狮子大开口，否则就算变卖家产，也不定能填上别人的野心。 知夏一出来就往骡车上钻。 “爹，可以出发了。” 林寄明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白脸，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家闺女。 知夏看他望着自己，随便蹭了把灰往脸上一抹。 “这样是不是好点了？” 林寄明点头嗯了一声，“好多了。” 他坐上骡车，跟赵玉珍说了一声，便赶着骡车出发了。 赵玉珍看着骡车离开，往院里望去。 “五福，你去赵家庄报个信，就说赵田很可能被纸行的人带走了，你爹已经去找他了，让你舅舅他们别着急，耐心等消息。” 赵家那边在外头干活的应该都回到家，这会恐怕乱套了，得先叫五福过去稳着才行。 不然上头两个老人着急上火的，身体容易出问题。 五福应了一声，往赵家庄跑去。 …… 林寄明载着知夏到了镇上，好在骡子下午在铺子里吃饱喝足休息好了，溪口镇到杏花村不算远，往返一趟根本不算啥。 镇上对纸行最了解的，应该是书肆和文房铺子。 父女二人并未在老街停留，直接赶着骡车去了璞玉书院外头的文房铺子。 这会已经是黄昏，天色微微昏暗，书院的书生都已经散学回家，文房铺子和书肆也都打了烊。 父女二人跑了趟空，正准备离开，知夏从车窗瞥见书院内，岑焕正牵着星辞的手，往后山的方向走。 “岑夫子。”知夏一边大声喊着，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岑夫子请留步。” 她跳下骡车，直奔岑焕父子。 自从当上璞玉书院的山长，岑焕日日忙着书院内的事务，有段时间没见到知夏了，尤其今日的知夏还女扮男装，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你是？” 知夏抬起袖子蹭了蹭脸上的灰。 “是我啊，林知夏。” 岑焕诧异的打量着她。 “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林姑娘，不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知夏忙解释，“是这样，我跟我爹有紧急的事情需要知道纸行在哪里，可外边的书肆和文房铺子全都打了烊，不知岑夫子可了解纸行？” 见她神色焦急，岑焕也并未废话。 “新街莲宝巷的福来纸行，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地方。” 这条巷子没有设在闹市，且镇上的纸行占地也不太大，往常不与文房打交道的人，很难注意到这个地方。 知夏一听，忙道谢。 “多谢岑夫子告知，眼下我们还有事在身，回头请岑夫子喝酒。” 她说完，摆摆手，便转身朝着骡车的方向跑去。 星辞一脸不解的望着骡车的方向，“爹爹，再过一会天都黑了，林姐姐为何要去找纸行？” “许是真有什么急事。”岑焕再次牵起儿子的手，神情温和，“咱们回吧。” 星辞一笑。 “好。” …… 知道纸行的位置后，林寄明直接赶着骡车来到了新街的莲宝巷，这条巷子不算长，只福来纸行一家。 这会天色比刚才又暗了些。 林寄明将骡车停在了莲宝巷靠里侧的位置，下了骡车，领着知夏来到福来纸行的院门前敲了敲。 “有人吗？” “谁啊？”院里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去开门。” 知夏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说话声装的像男孩一些。 “我们是杏花村人，不知福来纸行的管事在吗？我们有急事要见他。” 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拉开。 开门的人见到知夏和林寄明的时候，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有人在院内燃起了火把，挂起了灯笼，原本昏暗的院子，一下子明亮起来。 望着眼前的少年，知夏略有些诧异，正要跟他打招呼，却见周良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走开了。 倒不是他认出了知夏。 他也只是随老大来这里见行头的，一开始看他心不在焉的跟行头有一句没一句聊，说实在话，时间长了，他在旁边听着都有些尴尬，可老大就是不提走的事。 那郑行头也是，看不惯他，又赶不走他。 起初周良并不知道陈不凡来这里目的，直到刚才陈不凡让他去开门，他才隐约有了猜测。 坐的距院门较近的陈不凡将茶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上，望了眼主位上的中年男人。 “郑行头，你好像有客人来了。” 郑长河早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奈何这小子在溪口镇上有点势力，再加上最近还跟雄狮帮扯上了联系，所以才一直忍着他。 他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你们是什么人？” 知夏随着林寄明进了福来纸行的院子，她站在林寄明身后，悄悄朝着陈不凡的方向眨了眨眼。 原本还有点忐忑呢，看到陈不凡在这儿，她突然也没那么紧张了。 望着她一副小子装扮，陈不凡没来由的挑了一下眉头，哪怕她刚才在门外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他也还是一听就出来了。 陈不凡将眼神瞥向别处，唇角微微上扬着。 这丫头胆子倒是大，大晚上的竟敢跟着她爹往这里跑。 还有她身上，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半年时间未见，越大越没谱。 别说镇上和县城，哪怕村里都没见过哪个姑娘家是像她这样的。 林寄明往陈不凡的方向看了眼，眼神中并未有丝毫波动，就跟不认识他似的。 他望向主位上的郑长河。 “我们是杏花村林家的人，到福来纸行，只为跟郑行头谈一桩交易。” 郑长河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郑行头手底下的人，今日可是从茅坪村抓走了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小少年？”林寄明问。 原来是有人来认领了。 郑长河眯起双眼。 “是有这么回事，人这会还关在后院柴房里呢。” 第383章 谈判 林寄明如同一棵遒劲的苍松，哪怕身处纸行的地盘，脸上也不见丝毫惧意，“郑行头要如何才能放了他，不如开个条件吧。” 郑长河睁开眼，“你们便是那小子的东家？” 原本他还想从那个少年嘴里撬出来东西，明日去将人绑来呢，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是。”知夏站出来说，“之前不懂事，没想到卖草纸还能冲撞了纸行的利益，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还请郑行头高抬贵手，放了我表弟，我们会尽量满足郑行头提出的条件。” 郑长河望着两人。 两人都是庄户人家打扮，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刚毅，旁边十三四岁的少年身形瘦小，样貌清秀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没有一上来就跟他要人，态度还算不错。 “你们倒算懂事。”他坐直身体，将双手撑在膝盖上，“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有什么值得我高抬贵手的地方？否则我便直接依规矩办事了。” 他们贩纸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如果依规矩办事，轻则受刑，重则倾家荡产甚至丧命。 知夏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 “郑行头若不嫌弃，在下可以将草纸的配方献给您。” 郑长河不为所动。 “更精细的纸我们这儿都有，你觉得我会差草纸配方？” “那竹纸呢？”知夏满脸真诚，“不瞒郑行头，这草纸确实是我年少不懂事，心血来潮琢磨出来的东西，当时家里穷，自己也没啥见识，只觉得草纸制作成本低廉，写字不大行，解手用来当厕纸却极好，便在附近几户人家卖一卖。”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眼下错已铸成，行头总得给我个补救的机会不是？竹纸制作周期长，在下也是刚将配方琢磨出来，郑行头若肯放过我表弟，在下甘愿将竹纸的配方献给行头。” 她要做的，是尽量用配方将赵田给换出来。 自家起步晚，不管势力还是财力，比起那些世家大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卖纸了，配方留在手里便没了意义，但银子不同，家里存点银子不容易，家中的工人和产业，也都少不了银子周转。 若有朝一日，自家的实力真的到了能和世家抗衡的地步，再想将纸这个行当捡起来也不难，反正配方还在她脑子里。 就是不知道那一日什么时候能到来。 郑长河望着她。 “竹纸倒是新鲜，跟普通宣纸相比，有何区别？” 知夏有备而来，自然不怕他考。 她从袖袋中掏出一张纸。 “郑行头请看，这便是我琢磨出来的竹纸，相比较普通的宣纸，颜色更浅，纸张更加细腻坚韧，最重要的是，竹子生长速度快，一定程度上，可以节省人力物力的损耗。” 郑长河接过手下递来的竹纸，拿在手中仔细摩挲端详着。 好一会，才看向她。 “要想将你表弟换走也可以，你得留在纸行。” 这小子能自己将纸给琢磨出来，留在纸行，绝对是利大于弊。 知夏望着他。 “为何？” 郑长河捏着手中的竹纸，“其一，你得留在这里负责竹纸的制作，其二，为了确保配方不会再外传。” 知夏自然不想被郑长河困在纸行。 “郑行头这边的工人都有经验，肯定能比我更在行，再说纸行我也只认得郑行头一人，必定不会将竹纸的配方传到外边去。” “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郑长河态度坚硬，他往椅子后背一靠，“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和配方留下，我将那小子放了，否则我要想捏死你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自林寄明和知夏来到这里，陈不凡看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却将在场人说的话全部听到了耳朵里。 到这时候，他也不得不开口。 “郑行头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他看向郑长河，语重心长，“不过我还是想奉劝郑行头一句，莫欺少年穷，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否则将人逼急了，对你没有好处。” 郑长河不以为意。 “这是我们行里的事，陈兄弟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陈不凡勾起唇角。 “若我一定要插手呢？” 郑长河看向他，突然就明白过来。 “难怪你今天会莫名其妙跑来我这里，原来竟是为了这对父子。” 白天念在这厮和雄狮帮有些关联，所以才一直忍着他，想着少得罪一尊瘟神，以免给自己惹一身骚。 这厮莫不是飘了，真以为他在自己这儿能有什么话语权？ 他福来纸行，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陈兄弟可要想清楚后果，你若执意要插手，便是跟我福来纸行作对，而且……”他看向陈不凡，“陈兄弟凭什么觉得，以你现在的本事，能管得了我福来纸行的事？这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 好一会，陈不凡漫不经心的望向郑长河。 “郑行头不要忘了，纸行雄狮帮也是有涉足的，郑行头若不想担任行头这一职位，底下多的是人想顶上来。” 郑长河拍案而起，指着他怒道，“你在威胁我？雄狮帮现在可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做主的，你凭什么觉得福来纸行的行头想换就能换掉？简直狂妄至极！”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知夏和林寄明对视一眼，忙上前打圆场。 “郑行头消消气。” 赵田还在他手里呢，若真将人惹急了，直接杀人灭口，她可没法回去跟舅舅舅母交差。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至少也得先将赵田给救出来再说。 “在下确实没办法留在这里，不如您再提一个条件，我们肯定尽力满足。” 陈不凡朝着她的方向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站起身来。 “郑行头与纸打交道这么多年，该不会不知道你手中这张竹纸的价值。”他一指知夏的方向，“你若同意她刚才说的，配方归你，人我带走，若不同意，郑行头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后院看看，人是否还在。” 第384章 说来话真的有点长 知夏有些惊讶。 陈不凡刚才的话是啥意思？人被他救出来了？ 郑长河只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眼底陡然迸出杀意，他一招手，便见四周一群人拿着木棍往几人的方向靠拢。 陈不凡这边的人见状，也纷纷戒备起来。 周良附在他耳边。 “老大，咱们人手少，不宜强攻。” 陈不凡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丝毫不慌，别说眼前这点人，就是再多一倍，都不是这位叔的对手。 他拍了拍周良的肩膀。 “不怕，我心里有数。” “陈不凡，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郑长河脸色阴沉，“你下午拖住我，原来是为了救人。” 陈不凡确实是为了救人。 本想着悄悄将人救了送回赵家庄去，没想到知夏和林寄明会找到纸行来。 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不过也是刚才这丫头闹的动静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手底下的人才能有可乘之机。 不然恐怕还得天色再暗一些，才能得手。 “怎么样？郑行头可做好选择了？”陈不凡望着他，“若不同意，这竹纸配方可就要花落别家了，商场瞬息万变，谁知道明年溪口镇的行头还会不会是你？你知道的，我借着雄狮帮的势力，肯定能护住林家。” 郑长河眼神一狠。 “那我便将你们一并杀了，看看是那小子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我就不信，审不出一份配方来。” 说完，一挥手，便见二三十人握着棍子冲了上来。 赵田被人救出，林寄明已然没了后顾之忧，他将知夏护到身后，用力钳住了纸行打手挥过来的棍子。 随后以一人之力，抵挡住了这一面十多人的围攻，看的陈不凡带的那些人目瞪口呆。 陈不凡见自己这边的人还在愣神，用力一巴掌拍向其中一人的后脑勺。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哦，哦。” 那人应了一声，赶忙冲上去帮忙。 其余人见状，也都冲了上去。 陈不凡凑近知夏，他双手环胸，一边看着前面的打斗，一边凑到她耳旁。 “你们怎么知道赵田在这里的？” 知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寄明，但凡有偷袭的，她总要喊上一嘴，生怕他一不小心受到伤害。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简单来说，从林光宗嘴里撬出来的。”她往陈不凡的方向望了眼，“你又是怎么知道赵田被纸行的人抓了的？” 陈不凡笑的漫不经心。 “这事说来话不长，纸行内有雄狮帮的探子，我一听到这事就联想到了你。” 知夏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挖苦我会死啊？”转而又放软了语气，“不过还是多亏你帮我们拖住了郑行头，不然赵田肯定免不了一顿鞭笞。” 陈不凡仍旧是双手环胸目视前方的状态。 “不客气。” 知夏看着他一脸淡定的模样，突然有些好奇。 “哎，你怎么跟雄狮帮扯上联系了？” 陈不凡想了想，笑着往她的方向看去，“这件事说来话真的有点长。” 知夏双眼往上一翻，本还想怼他两句，好巧不巧的，上翻的动作瞥见往自己这边挥过来的棍子。 正想喊陈不凡跟她一起躲闪的时候，一只胳膊突然出现在她上方，挡住了朝知夏这边挥过来的棍子，转而一个回身朝着手持木棍的人逼近，猛的一拳挥了过去。 握着棍子的那个人被他砸的飙着鼻血往后摔去，手中的棍子松开，落入了陈不凡手中。 知夏见状，并未害怕，夺过陈不凡手里的棍子，朝着那人一顿猛砸。 “让你偷袭！让你偷袭！” 望着她这般生猛的样子，陈不凡抚了抚刚才为知夏挡棍的手臂，脸上神情五彩斑斓。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女儿也不例外。 “闺……儿子，你没事吧？”林寄明一边应付手边的人一边问。 为了不让林寄明分心，知夏忙回道，“爹放心，我好得很，陈不凡在我这边呢。” 然而，在场的人听到父女二人的对话，全都脸色怪异起来。 龟儿子？ 还是头一次听到有父亲这样称呼儿子的。 这父子俩可真有意思。 知夏将地上的人敲晕之后，拿着棍子来到陈不凡身旁，望着他的胳膊。 “你没事吧？” 刚还是第一次看陈不凡动手，瞧着还挺有模有样的，本以为他身强体壮不会有啥问题。 结果，原本一脸淡定的男人，突然捂着胳膊拧起了眉头。 “嘶~有点痛。” 知夏将信将疑的撩开他的袖子，望着他胳膊上红肿的印子。 “你这明天恐怕要青一块了，没伤到骨头吧？” 见小姑娘一脸担忧为他检查手臂的样子，陈不凡将撩起的袖管子放了下去，抽出自己的胳膊，笑的一脸无羁。 “骗你的，不过区区一棍子，又不是第一回捱？怎可能伤到骨头？” 知夏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你又骗我！” 说完，握住手中的棍子，找准时机也撂倒了两人。 陈不凡自始至终没再动手，只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 最终，郑长河被陈不凡的人逼到死角。 郑长河满脸不甘。 “陈不凡，我好歹是福来纸行的行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不凡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 两人虽都没说啥，却已经心照不宣。 林寄明朝着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知夏。 “咱们先走吧，接下来是雄狮帮和福来纸行的恩怨，我们继续在这里待着不合适。” 知夏这次倒没有一定要留下看热闹的意思，她往陈不凡的方向望去，“陈不凡，那我们走了。” 陈不凡嗯了一声，看着父女俩离开，这才缓缓走向郑长河。 “原本我也不想赶尽杀绝，谁叫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为了避免你日后伺机报复，只能委屈郑行头先下黄泉了。” 他说着，从袖口拔出匕首，扎进了郑长河的心脏，望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陈不凡伸出手，轻轻将他的双眼合拢，并凑到他耳边。 “一路走好。” 说完，用他的衣服捂着匕首拔出，以免血溅到自己身上。 随后将匕首擦拭干净重新放回袖口，便开始吩咐人清理现场。 第385章 你到底是谁？ “老大，咱们杀了人，官府不会查吗？”周良望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谁说咱们杀了人？杀人的明明是雄狮帮，他们敢查吗？”陈不凡在之前的位置坐下，“再说这郑长河为纸行行头这些年，仗着他是江陵总行头小舅子的身份胡作非为，死的也不无辜。” 不过是杀了一个该杀之人，自有雄狮帮帮他摆平，他最多就是受一些处分，养一养也就好了。 周良点头，突然想到刚才离开的林寄明父子。 “哎，老大，我记得林家只有三儿一女，刚才林大叔喊的那个龟儿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您认识吗？” 陈不凡扯了扯唇角，幽幽的往他的方向望了眼，随后垂下眸子。 “许是刚生的吧。” “啊？”周良虽不能理解他的话，却也不敢反驳他的观点，只能摸了摸脑袋，“哦。” …… 知夏随着林寄明从福来纸行出来，爬上骡车刚出莲宝巷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外面的赵田和陈不凡的两名手下。 赵田毕竟才十二，莫名其妙被人套了麻袋打晕扛走，醒来后又一直被关着，从上午到现在没吃没喝，又碰到两个陌生人将他救出来，饥渴难耐不说，还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这会见着熟人，他眼泪突然就抑制不住了。 “姑父。” 除了媳妇儿，林寄明也不会安慰别人。 “已经没事了，先上车。” 赵田点头，在林寄明的帮助下爬上了骡车。 陈不凡两名手下见人已经安全，朝着林寄明抱了抱拳。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回去跟老大复命了。” 知夏忙从骡车里钻出来。 “两位大哥等一等。” 那两人看向她，“林兄弟可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老大？” 听见别人叫知夏兄弟，林寄明神情怪异的拧起了眉头。 “刚看到不少人都受了伤，我去买点伤药，劳烦两位大哥帮我给你们老大和弟兄们带去。” 知夏说着，跳下骡车，找了个最近的药铺买了伤药，并将来之前写好的竹纸配方也一并塞到了包袱里，让两人给陈不凡带去。 虽然不知道陈不凡为什么会跟雄狮帮扯上关系。 但他今日所为，对于雄狮帮来说无异于节外生枝，没有得到好处不说，还得罪了福来纸行。 如果有了这张配方，也算是师出有名，应该不会被雄狮帮怪罪。 那两人见知夏这般为老大和弟兄们着想，心下有些感动，朝着她行了一礼。 “多谢林兄弟。” 知夏摆摆手，“快快去吧。”转而又看向林寄明，“爹，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早些回吧。” 林寄明点头，赶着骡车离开。 …… 福来纸行的院子里，陈不凡两名手下将包袱放在桌上摊开，将里头的伤药和配方露了出来。 “老大，这是林兄弟让我们带来的。” 陈不凡脸色莫名，伸手拿过桌上那张纸。 “这是什么？” 两人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他将纸展开，上面是很漂亮的小楷字，可见写这些字的人平日没少花心思练。 只是很快，陈不凡又将纸给合上了。 “原来是竹纸的配方。” 听到是竹纸配方，周良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老大，有了这个竹纸配方，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受到帮里的处罚了？” 陈不凡嗯了一声。 “如果直接呈给帮主，说不定就能跟姓曹的同起同坐。” 上回找到林记食铺的那个曹的，其实只是雄狮帮的副帮主，雄狮帮有三个副帮主，分别管着各自的地盘。 不过这些副帮主出门在外，大家都习惯性称呼其为帮主。 真正的帮主，他目前也只远远的见过一次，眼下有了手里的配方，总算是有了接近他的由头。 没想到，那丫头倒是无形中帮了他一把。 …… 骡车上，赵田和知夏大眼瞪小眼，车厢里光线昏暗，并不能看清她的模样。 只是印象中，姑母家的表兄表弟似乎都不长这样。 “你是谁？” 察觉到赵田的敌意，知夏起了捉弄的心思。 “我是我爹的儿子啊。” 赵田紧紧的盯着她。 “我记得姑父没有你这样年纪的儿子。” 知夏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谁说没有？现在不就有了吗？” 赵田气急败坏。 “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顿时觉得有些难堪。 知夏不由一笑，来时没吃晚饭，在老街买了份糕点充饥，这会正好还剩下两块，便一并拿给了赵田。 “先吃点东西压一压吧，骡车上没别的了。” 赵田却并未去接，而是将脑袋撇向一边。 “我才不吃你的东西！” 知夏抿了抿唇，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咋这么笨？我不过换了身衣服你就认不出来了？” 赵田只觉得知夏突然变了的声音有些耳熟，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凑近了仔细打量。 好一会，难以置信的指着她。 “你是……你是表姐？” 知夏笑着将糕点和水往他的方向递去，“现在可以吃了？” 赵田嘿嘿笑了两声，这才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食物，三下五除二直接将两块糕点塞到嘴里咽了下去，再喝点水垫吧垫吧，方才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 …… 担心赵家那边着急上火，林寄明先将赵田送回了赵家。 赵家长辈见赵田完好无损的回来，也是一阵后怕，马氏和李氏甚至还抱着他哭了好一会。 得知三人都没吃饭，本还想将林寄明和知夏留下吃点东西再走，不过父女二人说家里有，再说也不早了，担心赵玉珍在家里放心不下，便先赶着骡车回了家中。 赵玉珍听见骡车的声音，赶忙从屋里出来。 “怎么样了？找到赵田了吗？” 林寄明跳下骡车。 “已经将人送回赵家了。” 赵玉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那孩子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往后要怎么面对二哥二嫂。” 第386章 我自有办法 隔壁，桂婶和刘氏听见动静，也忙披着衣服出了院子。 “玉珍，你那侄子找到了？” 赵玉珍笑着说，“是，已经找到送回家去了，今儿大家都辛苦了，明日我们家杀猪，你们两家人都来帮忙，顺便吃猪头肉。” 去年大雪，原本想要杀了卖的猪还剩下八头。 年初到现在已经杀六只，每次杀了之后自家留点吃的，再给赵家那边送点去，其余全部拉到镇上卖掉，明天再杀一只，就只剩一只了。 刘氏捂嘴一笑。 “你们家这事儿还没成呢，就开始吃上猪头肉了。” 最近两个多月，何家那边修屋有何丰年和陈大牛看着，还得兼顾田里地里的活，何腊梅忙着桑园和蚕场那边的活，何玉梅就安安心心在林家后山给邱氏打下手。 刘氏问过赵玉珍的意见。 最近大家确实都很忙，等何家的屋修好，便让她去跟何家提这件事。 现如今何玉梅还住在家里，不适合提，以免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会住的不自在。 赵玉珍自然也明白刘氏说的是什么。 “没事，等成了再正经吃一次，都回去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刘氏和桂婶应了一声，便各自回家去了，赵玉珍回到屋里，梁氏将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上了桌。 “老爷，小姐，先来吃点东西吧。” 父女两个刚端起碗，外边就下起了雨。 知夏端着碗往屋外望去，“幸好咱们回来的早，不然还得淋点雨。” 赵玉珍从外头跑进屋。 “我刚还跟刘氏、桂婶说咱们家明天杀猪呢，下这么大雨，也不知道好不好弄。” 林寄明夹了一块红烧猪蹄到碗里。 “下雨码头人少点，我明天就不往镇上去了，正好留在家里杀猪。” 他说着，解下腰间的钱袋子交给了赵玉珍。 “今天运气好，赵田带回来了，一个铜板没花。” 赵玉珍满脸诧异的接过钱袋子。 “咋回事？” 啃着猪蹄的知夏往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陈不凡帮了点忙，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好也在那儿。” 听到这里，赵玉珍就不奇怪了，她在父女二人身旁坐下。 “这孩子前前后后帮了咱们家不少忙，现如今他跟陈家父母关系不好，孤家寡人一个，时常连人都看不到，都不知道能为他做点啥了。” “这件事你们别操心。”林寄明一边吃一边说，“我自有办法。” 陈不凡混进雄狮帮，他是暗中给了助力的，否则陈不凡不会这般顺利混上去，两人也算是各取所需。 倒不是赵玉珍信不过枕边人，实在是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有啥办法？” 林寄明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再次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嘁。”赵玉珍白了他一眼，“还跟我们卖关子呢？” 林寄明笑了笑，没再说话。 知夏往老爹的方向望了眼，她隐约觉得，老爹似乎并不像他们所看到的这般清闲，保不齐啥时候就会憋一把大的。 …… 林光宗下午回到家的时候，程氏看到宝贝孙子的狼狈样，在家里将林寄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怒斥他这个当大伯的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只是骂归骂，却也不敢再轻易舞到大房的面前去，毕竟之前闹过去那么多次，她就没占着一回便宜。 “水生，你跟娘说实话，你大哥为何将光宗往水里摁？”程氏望着林水生问。 “好像是光宗跟纸行举报了知夏私贩草纸的事，将帮她送货的赵田给抓走了。” 程氏对这些一无所知。 “百姓不能贩纸？” “回来路上我也问了光宗，他说纸是世家和官府垄断的，老百姓私自贩卖是不被允许的，冲撞了世家和官府的利益，人家要是计较，说不定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大道理程氏不懂，不过她听出了一点。 那就是知夏贩纸不合规矩。 既然不合规矩，被光宗举报也是活该。 程氏气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这就是赵氏教出来的好闺女，背地里干这种违法乱纪之事，还好意思来找光宗的麻烦，不要脸的下贱货色！光宗要真有个好歹，我非得死老宅门口去，让大家伙瞧瞧，他们一家是怎么逼死自己亲生母亲的，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 “你大哥也是，哪怕娘之前是做的过分了点，但娘是为了谁？还不是想咱们一家人日子都好过一些，你可是他亲弟弟啊，大房现在明明日子好过了，却半个子儿都不肯往咱们这里漏，哪个当娘的能不寒心？” “要不是这样，之前他被压在山下的时候，娘能那样做？居然还敢当着村里人的面跟咱们断亲，闹的好长一段时间出门都看到人朝着我指指点点。” 林水生叹了口气。 “娘，我看咱们还是别折腾了，大哥回来这么长时间，咱们也找上门好多次，哪次占着大房的便宜？” 程氏气的再次一巴掌拍在桌上。 大儿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娘的比谁都清楚，赵氏先是领着几个孩子跟他们分了家，后肯定也在大儿耳边说了点什么。 要不儿子不会跟他们离了心。 “我迟早撕了那个在你大哥枕边吹耳旁风的赵氏！”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李秀兰的呼喊声。 “林水生，家里活不用干了？你娘天天闲在家里当老夫人，你可当不起老爷，不趁着这会天还没黑去田里忙一阵，年底咱们一家喝西北风啊？” 听着李秀兰泼辣的声音，程氏当即红了眼眶。 她咬着牙，“家门不幸啊！两个儿媳妇，就没一个知冷暖的，自从你们自个儿能赚几个铜板，李氏觉着我这个老太婆没啥用了，这些年越发的不讲理了。” 林水生也不想听李秀兰吵。 “娘，您别将她当回事就行，我先干活去了。”他站起身往外走去，看到李秀兰还不忘数落她两句，“吵吵吵，一天到晚跟个炮仗似的，就你有脾气！” 李秀兰也不服气。 “你没脾气你冲我吼什么呀？林水生，我可是给你生了五个孩子，你现在竟然这么对我。” 第387章 林光宗的屋塌了 “我怎么对你了？到底谁先开口吵的？”林水生望着她，“还好意思说孩子的事，当初要不是你出的主意，小五能不见？” 李秀兰红了眼眶。 “这能怪我吗？我只是提了嘴，可没说真要将孩子送出去，是你们将小五从我旁边抱走的好不好？” 屋里，程氏听到吵闹声，气的直拍桌子。 “你们不要吵了行不行？有哪对夫妻是像你们这样过日子的？再吵吵，这个家迟早要散。” 林水生扛起檐下的锄头往外走。 “散了也好，散了就没人跟我吵了。” 李秀兰望着他的背影，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捶地。 “那就散了，没有我，我看你一个人怎么将这个家撑起来！” 然而，嘴上快活归快活，她却是不敢真离开家的，成了亲的女人，日子再不好过也就这样了。 听见爹娘的吵闹声，因为不想自己被波及，家里几个大一些的孩子纷纷待在屋里不敢出来，即将五岁的耀祖扒在堂屋的门口，一脸害怕的望着林水生两口子的方向。 眼看着天黑了，一家人吃了饭，便各自回了屋。 一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林光宗脸色就有些阴沉，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莫大的耻辱。 “林寄明，林知夏，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一声惊雷，外面也下起了雨。 他不以为意，熄了灯，便上床睡觉去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得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又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 次日一早，屋外热闹的紧。 知夏向来爱凑热闹，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谁家的屋塌了，顿时也躺不住了，穿好衣服来到屋外。 “娘，谁家屋塌了？” 这会外面还在下毛毛雨，赵玉珍抱着平安站在檐下，朝着林家新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新屋咱们之前住的那间塌了，我们当时一搬出来林光宗就住了进去，昨夜暴风雨，林光宗凌晨睡觉被砸，你阿奶大清早哭天抢地的，喊了不少人将他扒出来，还叫人去镇上喊了大夫，大夫说他命大，不过全身多处骨折，至少得养上小半年，你阿奶心疼她的宝贝孙子，为了给他治伤，棺材本都掏出来了呢。” 惨是真惨，快活也是真快活。 知夏幸灾乐祸起来，“这报应来的真是时候，原本我还想哪天晚上去悄摸摸戳一戳他的墙缝呢，没想到自己就塌了，所以啊，人还是不能作恶多端，不然迟早会遭报应。” 赵玉珍提醒她。 “正当反击可以，你可别学他去害人。” 知夏拍着胸脯保证。 “别的不说，娘还能不知道我的为人？我啥时候害过人？” 不管新屋那边如何悲惨，大房该杀猪还杀猪。 二房出了这样的事，今日铺子肯定是没法开张了的，只林水生往镇上跑了趟，代林光宗跟夫子告了长假。 林光宗昏迷的过程中，程氏一直坐在他床边守着抹眼泪，寸步不离。 李秀兰心里也清楚，婆母最看重她的光宗，念在她将棺材本都掏出来的份儿上，也没拦着她去儿子床边。 林水生待在家里也帮不上啥忙，想着与其跟李氏相看两厌，保不齐啥时候又得吵起来，不如扛着锄头去田里干活。 家里最有前途的弟弟受伤，林喜凤心里自然也不好过。 她今年十五，爹娘正商量着给她说一门亲事呢，原本仗着弟弟的好前程，她应该能说上一桩不错的亲事，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弟弟有没有伤到脑子或者落下残疾。 任何一样，都能将他们一家人从天堂拽进地狱。 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跟小姑一样，给富人家做妾，至少吃穿不愁，好过嫁到贫户吃糠咽菜。 一家人沉浸在悲伤中，各有心思，而大房因为要杀猪，帮忙的人多，大家有说有笑，一直热热闹闹的，随着猪头肉下锅，肉香从老宅的院里飘散出来。 程氏闻着这味，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她一巴掌捶在床沿上。 老大一家太没良心，光宗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看看，还在家里杀猪吃肉，这不摆明了幸灾乐祸？ 有他这么当大伯的吗？ 许是被这一巴掌的力道震到了伤口，床上的林光宗“嘶”了一声，睁开了眼，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痛又沉。 “阿奶。” 望着宝贝孙子鼻青脸肿，脑袋上、身上缠满裹帘【1】的模样，程氏一时间没处下手，肉眼可见的心疼起来。 “阿奶的心肝哟，你咋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阿奶。”林光宗只觉得自己这会整个人都动不了，一动就痛的像有什么东西在切割他骨头似的，“我这是怎么了？” 程氏红着眼眶，“昨夜暴雨，你住的屋塌了，阿奶费了好大力气才找人将你从屋底下扒出来，好在顶梁还撑在那儿没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林光宗有些诧异，去年那样大的雪屋子都没塌，怎么碰巧一场暴雨就塌了？ 要说没有人动手脚，他是不信的。 “阿奶，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暴雨的原因。” 程氏收起情绪，神情凝重起来。 “怎么说？” “去年那么大的雪都没压垮这间屋，一场暴雨怎可能将屋下垮？”他眼底带着恨意，“大房才出了赵田的事，当晚我住的屋就塌了，这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程氏听了心里一惊，孙子向来聪慧，他分析的肯定没错。 “你的意思是，大房的人夜里对你的屋动了手脚？你夜里睡觉的时候可听着什么动静了？” 林光宗摇头，“我昨日念了一天的书，夜里睡的沉，再加上暴雨，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也是。”程氏攥紧了拳头，眼里迸射凶光，“这事儿要真是大房做的，阿奶绝对饶不了他们！” 想到大孙子从昨夜到这会还没进食，她又满脸慈爱的望着床上的林光宗。 “光宗先在床上躺一躺，阿奶去给你盛一碗稀粥来，咱们先垫垫肚子，明儿让你爹从镇上带几根大骨回来炖汤，给你补身体。” * 【1】裹帘：古代裹伤口的带，绷带。 出处 《医宗金鉴·正骨心法要旨·器具总论》：“裹帘，以白布爲之，因患處不宜他器，只宜布纏，始爲得法，故名裹帘。” 第388章 懒得敷衍 林光宗没法动脑袋，只能眨了眨眼。 “好，谢谢阿奶。” 听到这一声谢，程氏感动的热泪盈眶，心想还是她的光宗孝顺懂礼，大房那些白眼狼，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这么多年，何时跟她说过一句谢？ 一时间，对林光宗也越发的怜惜。 “跟阿奶说啥谢？你可是阿奶的宝贝孙子，阿奶对你做什么都是甘愿的。” 说完，她站起身来，蹭了蹭眼角，出门去了。 程氏离开屋后，林光宗脸上不甚明显的柔和消失，眼里好像藏着滔天恨意。 这件事绝对是大房干的！ …… 什么都没干的大房，并不知道二房的心思。 杀了猪，大家聚在一起吃了肉喝了酒，预留下自家吃的猪肉和让赵家兄弟带回赵家给赵田压惊的一整块猪后腿，林寄明将剩余的猪肉一股脑搬上板车，用牛拉着出发去镇上卖了。 知夏闲下来，便去桑田转了一圈。 大雪之前维护得当，大雪之后又及时补救，最近桑树一抽枝，桑田便又开始郁郁葱葱起来。 将去年插迁存活的桑苗全部移栽之后，桑田的规模比去年又大了一倍。 只等这些桑苗茁壮成长，到时候也就不怕蚕没口粮了。 荒山还没种上桑树的地方，有一片长了不少藠头，知夏起初是不认得的，之前清明前后，赵玉珍领着她拔过两回，她便记住了。 想着腌制的藠头开胃下饭，炒肉也不错，便让人给她拎了个篮子来，拿个小铁锹将这一片的藠头全部拔了放在篮子里提回家。 赵玉珍望着那满篮子的藠头。 “你哪里拔的？” “就荒山那边，还有很多呢。”知夏叉着腰，“娘，接下来要怎么弄？” “先摘了黄叶清洗干净，等会将藠头腌制好封进坛子里，叶子炒腊肉炒鸡蛋都好吃。” 赵玉珍将平安放进坐栏，蹲下身开始摘菜。 坐栏是知夏根据赵玉珍的想法画的图纸，林寄明闲暇之余做出来的可坐可站的婴儿用品。 上面还有一块可以活动的板子，若将板子放上来，又可以当一个小餐椅，用起来很是方便。 大人忙或者累的时候，将孩子在里面放一会，要省事轻松很多。 不过避免孩子出现什么意外，她都是将坐栏搁身边放着。 …… 寻常人家都是年初买小猪回来养大年底杀了卖肉，年初猪肉相对少，近两年镇上不少人家条件好了，也偶尔舍得买一两斤肉回去吃，不到两个时辰就卖完了。 林寄明刚牵着牛车到家，程氏就瞧准时机来了。 “老大，光宗那屋，昨晚上是不是被你们动了手脚？” 林寄明面露不悦，“说话要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动手脚了？” 程氏显然不信林寄明。 “去年那么大雪，村里倒了那么多屋，也没见他住的屋倒，怎么偏生出了赵田的事，那屋就倒了？不是你们动的手脚还能是怎么回事？” 知夏站出来为爹鸣不平。 “阿奶这颗心偏的可真厉害，去年我爹被压在山底下，你眼泪水都没看到掉一滴，找了人就来家里闹事要将我们赶出去，林光宗被屋压了，你巴巴的找人挖出钱治，心疼的恨不得随你孙子去，合着你孙子是亲生的，我爹跟你不仅没有血缘关系，上辈子还挖了你祖坟是吧？” “现如今折腾的两家人都断了关系，你还哪来的脸找上门找我们兴师问罪？自己过自己的老死不相往来不好吗？” 程氏气的发抖。 “看看你们教的好女儿，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 赵玉珍上前，“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一心算计我们的家产，巴不得自己亲生儿子去死的人也配当我们家长辈？我呸！你可别侮辱了长辈这两个字！” 程氏气的胸脯剧烈起伏，她指着林寄明。 “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林寄明不为所动，“玉珍和知夏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林光宗虽为人恶毒，我们还没丧心病狂到想要杀人灭口的地步，你叫他往后少做些恶，这样也能少些报应，别到时候牵连到你们全家。” 程氏指着他们。 “你们就不怕我去报官？” “尽管去，我奉陪到底！”林寄明说完，合上院门，将程氏关在院外，不再理会。 程氏气的跺了跺脚，见大房软硬不吃，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先回家去了。 …… 自从林光宗受了伤，程氏身子骨又指不上，担心林小满一人无法照顾过来，为免出啥意外，林水生和李秀兰一商量，就将林喜凤也留在了家里。 原本去镇上帮忙，一个月多少还能赚点零用钱。 在家里待着啥也没有，一天到晚还得跟个丫鬟似的伺候躺在床上的弟弟，林喜凤心情当然不会好，但又不好将气撒在受伤的弟弟身上，便只能跟个刺猬一样，见人就扎。 林小满倒是好话歹话都不说。 原本前段时间程氏被林春杏扎了一刀，醒来之后终于有了点变化，还时不时会给她扔两个铜板，自从林光宗受伤之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给过一个子儿了。 她心里清楚，哪怕阿奶嘴上说的好听，在弟弟面前，她就啥也不是了。 只想着快点长大，等她嫁人了，就不用再在这个家里忍气吞声了。 不过对于程氏，也是越发的敷衍。 喊她端水，拖拖拉拉半天，渴到喉咙都干巴了，不得不自己从床上下来倒。 喊她捏腿捏肩，慢吞吞去，跟弹棉花似的动两下就借口要去干别的。 喊她帮忙擦身，背心痒的地方还没蹭到，随便两下就已经拧了帕子端着水盆出门了。 …… 桩桩件件的变化，程氏并非没有感受到。 她不由在心里感慨，除了光宗，孙女都是些见钱眼开的货色，之前给钱的时候伺候的可殷勤了，现如今见不到铜板了，都懒得敷衍她。 尤其大孙女，留在家里一个多月了，进她屋门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每次喊她做点什么，脸都要拉到地上去了。 第389章 又让你眼红了？ 傍晚，何玉梅将后山的活忙完，来前院先找了赵玉珍。 “伯母，我们家的院子差不多修好了，丰年明日来帮我搬行李，从明天开始，我就回秋水村住了。” 赵玉珍站起身。 “就回去了？你既然在这里干活就在这儿住呗，傍晚下工一个人来去也不安全。” 何玉梅笑着说，“伯母放心，之前家里到镇上更远一些我都跑过，这点路问题不大的。” 知夏在一旁接茬。 “娘，镇上成衣铺子四月底就竣工啦，玉梅姐过两日就不用来后山做工了，继续住咱们家确实不合适。” 听知夏这样说，赵玉珍自然也不好再留，就是可惜了，五福天天跟着他爹往镇上跑，回来跟何玉梅也不定能见一次，两人到如今还没苗头呢。 白瞎了这样的好机会。 “那行，往后要是有空，玉梅多来家里坐坐。” “叨扰了伯母这么些日子，我已经很感激了，往后只要来杏花村，肯定会过来看看伯母。”何玉梅笑着指了指院外，“还得回姐姐那儿吃饭，就不跟伯母多说了。” 赵玉珍点头。 “行，忙你的去吧。” 望着何玉梅离开，赵玉珍看向知夏。 “你那成衣铺子，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那肯定是越早越好，现在纸又不能卖了，没了抄底的收益，就只能寄希望在成衣铺子上了。”知夏说，“我打算竣工之后就领着玉梅姐开始布置，到时候将后山做成衣的场地也转移到铺子后院去，那边地方更宽敞。” 赵玉珍点头，“铺子里就你和玉梅，人手不太够吧？” “我跟来妮说好了，到时候让她先跟着我们一起卖货，前期有我们三个足够了，要实在忙了，可以叫上铺子后院干活的人搭把手。” 倒不是知夏不想请更多人，而是生意前期，她并不能确定铺子里的衣裙能不能好卖。 再加上不能继续通过卖纸给她维持收益，修完铺子之后，手里剩余的钱不多，经不起放肆折腾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得来妮家的方向，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大伯家里的下人吗？你们家也不是吃不起饭，怎的还自甘堕落去卖身了？就这么喜欢干伺候人的活？” 何玉梅本不想理会她，奈何林喜凤的话说的太难听。 “我劝你不要胡说八道！” 林喜凤满脸挑衅的望着她。 “难道不是？你都在我大伯家住两三个月了，不是卖身到他们家为奴为婢是什么？好好的人不当喜欢当狗，居然还敢跟我大呼小叫，能的你！” 何玉梅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这会人家都指着鼻子骂她狗了，这要是不动手，还真不是她风格。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林喜凤脑袋都被打歪了。 “我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劝，挨打也是活该！” 林喜凤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很快，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贱人，你敢打我？”她胡乱挥舞着胳膊往何玉梅的脸抓去，“看我不撕了你！” 何玉梅正要避让，再找时机反击的时候，原本张牙舞爪往她的方向来的林喜凤，双手虽还在半空中抓着，却未再能前进半分。 定睛往她的身后看去，五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林喜凤身后，正拽着她的后脖颈，让她无法上前。 林喜凤被人从后面拽住，心里一惊，回头望去，在看到五福时，神情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堂兄？” 何玉梅只觉得好笑，林喜凤被五福从身后拽着的样子，简直跟村里人拎猫猫狗狗一样一样的。 五福瞥见何玉梅脸上明媚的笑容，唇角不由上扬，他看向林喜凤。 “你在干什么？” 刚才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将他赶下骡车后，赶着骡车往狗娃家那边绕过去了。 将信将疑走到这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望着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堂兄，林喜凤有些怂了。 “我没干什么。” “林喜凤，你脸皮可真厚的，才刚发生的事你就给否认了。”何玉梅指着她告状，“她刚说我自甘堕落卖身到你们家当下人，还说我人不当当狗。” 她望向林喜凤，“这会你堂兄在，你不如问问他怎么回事。” 不等林喜凤问，五福直接就答了。 “何姑娘家的屋去年被大雪压塌了，铁柱伯伯家里屋少住着不方便，正好我们家有空房，就让她暂且住下了，有什么问题？”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林喜凤问的。 林喜凤硬着头皮望了眼周围看热闹的村民。 “那谁知道？她在你们家一住就是几个月，村里人都以为她现在是你们家的下人呢。” 五福往何玉梅的方向望去，听到她这样被人误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玉梅却并未将她的话放心上，她笑了笑。 “什么村里人以为，我看是你个人以为吧？再说下人怎么了？他们也是靠双手养活自己，堂堂正正，我并不觉得他们低人一等，你自己在这里将人分三六九等，不要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的想法。” 周围的人一听，觉得何玉梅说的有道理，在林家大房当下人，能跟主子同吃同住，说是神仙日子也不为过了，村里哪家的伙食能有林家大房好？ 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机会。 院门口的梁氏听到这番话，对何玉梅的印象也越发的好了，也难怪夫人小姐都中意这个姑娘，不仅心底善良，还有主见，她也喜欢。 “就是，脑子没几两肉也好意思在这里胡说八道。”知夏笑着上前搀住了何玉梅的胳膊，“玉梅姐最近在帮我忙作坊里的事，她可是我邀请来家里住的，是我们家的客人，怎么？又让你眼红了？” 林喜凤面目狰狞起来。 “你胡说什么，一个下人，我眼红她做什么？” 见她又要往知夏的方向冲，五福将拎着她脖颈的手紧了紧，“我一般不打人，尤其是姑娘家，你要敢动我妹，别怪我不客气！” 第390章 拉媒牵线 这还是知夏第一次看五福说话这般硬气，她满脸兴奋的挥着拳头。 “哥哥厉害，打她！” 林喜凤不服气。 “堂兄，我也是你妹妹。” “早就不是了。”五福将她扔到一旁，“我们家现在单独建了祠堂，早就从之前的林家分离出来了，从那时候起，我的妹妹就只有知夏。” 知夏一脸得意的望着她。 “听到没？我哥可没你这样的妹妹，别再乱攀亲戚了。” 林喜凤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她想动手撕了在她面前洋洋得意的知夏，碍于五福在场，又不敢真动手。 堂兄还是跟以往一样，只要她和林知夏出现矛盾，他总是无条件站在林知夏那边维护她。 不像阿奶和爹娘，都是信自己。 从前，她每每甩锅给林知夏，让她被阿奶责罚之后，堂兄隔好久都不乐意理会她，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的为林知夏证明清白。 好在阿奶不听大房糊弄。 而林知夏受了委屈，从来都是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敢反抗，如今倒是越发的猖狂了。 眼下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赢，林喜凤无可奈何，只能跺了跺脚，转身往家里跑去。 知夏看着她跑远，这才满脸歉意的望向何玉梅。 “玉梅姐，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没想到林喜凤会跳出来胡说八道。” 何玉梅笑着说，“没关系，小人难防，她要胡说八道，咱们也堵不住她那张嘴，倒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说着，往知夏和五福两人的方向看去。 “这有啥？举手之劳罢了。”知夏说着，看向五福，“哥，你说是不是？” 五福往何玉梅的方向看了眼，旋即将眼神瞥向别处。 “嗯。” 何玉梅一笑。 “耽误了不少功夫，我得先去我姐那儿吃饭了，不然又得让他们等。” 知夏松开她的胳膊。 “行，玉梅姐先去吧，等会吃完饭回来，咱们俩再商量商量铺子里的事。” 眼见着何玉梅离开，站在自家院门口的刘氏往赵玉珍的方向望去。 “何家屋子修好了？” 赵玉珍走向刘氏，小声说，“玉梅说明天就搬回秋水村住了。” “玉梅和五福都十六了，亲事确实该定下了，要不我明天先去问问腊梅的意见？” 长姐如母。 何家父母双亡，何腊梅虽然已经出嫁，却仍旧是何玉梅和何丰年的长姐，这桩亲事过问她，也算是合情合理。 赵玉珍点头。 “先让腊梅探一探玉梅的心思，她要是愿意，咱趁早先将亲事定下来。” 自己物色的儿媳妇，总归是比外面媒人拉煤牵线的要稳妥。 知根知底的，不会出啥差错。 刘氏连连应下。 “五福这猪头肉，我可吃定了。” 赵玉珍笑着给她使了个眼色。 “你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 …… 现如今天气暖和起来，日头也长了。 还不等第二天，当天晚上吃完饭刘氏就趁着天还没黑，往陈大牛家跑了一趟。 “嫂子，都在家呢？吃饭了吧？” 贺氏正领着孙子在院儿里玩呢，见刘氏往这边来，忙上前拉开院门。 “都吃了，你咋上我家来了？” “自然是有好事。”刘氏笑着进了院子，小声问她，“腊梅在的吧？” “在呢。”贺氏朝着屋里喊，“腊梅，你刘婶找你。” “来了。”何腊梅很快出了屋，走向刘氏，“刘婶找我什么事？可是知夏那边有什么吩咐？” “不是不是，知夏没啥吩咐，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到底还不明白玉梅心意，刘氏也不好当着贺氏的面说，便将何腊梅拉到了一旁，小声问她，“侄媳妇，你跟我说句实话，玉梅有心上人吗？” 何腊梅想了想。 “这个我倒未问过。” 去年玉梅满十五的时候，她倒是提到过亲事，妹妹当时说弟弟还小，想跟她这个姐姐一样，迟两年再做谈婚论嫁的打算，到时候弟弟也有个十五六了，她也能放心。 她想着妹妹当初年纪确实不算大，就同意了。 刘氏拍拍何腊梅的手。 “是这样，玉梅不是在知夏家里住了一阵子吗？你赵婶还挺喜欢她的，就想让我给玉梅和五福牵个线，我寻思你是玉梅的家长，便想来问问你的意见，你赵婶也说了，这种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但凡你和玉梅有丁点勉强的地方，都可以直接拒绝，她不会往心里去的。” 何腊梅一听林家看上了妹妹，那自然是乐意的。 且不说林家条件好，嫁到林家，将来至少吃穿不愁，林家人也各个光明磊落，五福又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妹妹性子向来直爽，嫁别处去，她还担心妹妹性子太刚直，将来会受委屈呢，但如果是嫁到林家，跟她也近，完全不用担心的。 她笑望着刘氏。 “这桩亲事我倒是很满意，只是还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刘婶如果不着急，不妨等我过问一下她的意见。” 刘氏笑着点头，“行，不着急，你赵婶也是让你先问了玉梅的意见，不过啊，得等她不在这边干活之后，她说担心你跟她讲了之后，玉梅在家里干活不自在。” 见林家人这般为妹妹考虑，何腊梅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还有件事，我之前听村里传的沸沸扬扬，说五福跟陶家那姑娘那事，现如今到底如何了？” “还能如何？没戏了呗。”刘氏说，“陶老三夫妇想攀高枝，那姑娘别的都好，就是啥事都听他们爹娘的，连她爹娘跟林家要三十两银子的聘金她都没反对，你赵婶两口子又不是冤大头，性子这样软弱的姑娘，他们自然不会同意。” “赵婶和林叔向来尊重子女意愿，五福之前应该是看上了那陶家姑娘，他们才会谈接下来的事情吧？那他现在，对那姑娘还有留恋吗？” 何腊梅觉得，这事儿她得问清楚，如果五福心里还装着别的姑娘，哪怕他们家条件再好，将来妹妹嫁过去，也是要受委屈的。 第391章 品行比家境更重要 刘氏摇头。 “留恋啥啊？那姑娘都已经趁着她爹娘蹲大牢，和村里一个跟你林叔一样从战场回来的小伙子好上了，听说那小伙从小没了爹，他娘是在他离开家的第四年去世的，差点点就能见着最后一面，也是个苦命人，十五去的边关，打了五年仗，回来两年，今年二十二，比陶小燕大六岁。” 听到那小伙也是无父无母，何腊梅共情了。 “大一点倒无妨，会心疼人。” 这样看来，五福和那陶家姑娘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刘氏一笑。 “谁说不是？上过战场的人有血性，陶老三夫妇哪怕从牢里放回来也不敢随便在他面前撒泼，陶小燕算是聪明了一回。” 转而看向她，“你放心，但凡五福对那陶家姑娘有丁点的留恋，你赵婶都不会跟我提这事儿，而且我看五福对那陶姑娘，也不像是男女的那种喜欢，倒像怜悯同情居多，再者，玉梅今天傍晚回你这儿吃饭的时候被林喜凤刁难，五福可是为她出面了的，说不定还真有戏。” 何腊梅的重点，全在何玉梅被林喜凤刁难这一事上。 “玉梅被林喜凤刁难了？她来的时候都没同我讲。” “许是怕你担心，就没同你讲。”刘氏说，“我当时听到动静就在院门口看着呢，玉梅没吃亏，倒是林喜凤被她打了一巴掌，再后面五福就来了。” 听到这里，何腊梅也算是松了口气。 “林喜凤跟她小姑一样，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将来也不知道要祸害到谁家里去。” 刘氏家跟林家新屋挨的近，林喜凤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然清楚。 “她今年十五，原本李氏两口子是想近期请媒人说亲的，没想到林光宗住的屋塌了，这些年林家二房和程伯母仗着林光宗念私塾的时候被夫子夸赞过，到处跟人炫耀，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连带着林喜凤也觉得自己能碍着弟弟的名声得一门好亲事，如今林光宗出了这样大的事，也不知道伤养好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她最近正恼火呢，见谁都想刺一下。” “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别人好过。”何腊梅有些唏嘘，“说起来，同是程婆婆的儿子，林家大房二房的差距可真大，简直是两个极端。” “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人也一样。”刘氏倒不觉得奇怪，“你程婆婆是在知夏爹两岁的时候生的老二，小儿子出生后，她就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全然不顾老大了，知夏爹是他阿爷阿奶带大的，阿爷阿奶去了之后，就开始跟着他爹到处干活，他的性子跟他爹一样，人老实，话也不多。” 何腊梅了然。 “难怪。” 孩子谁带像谁，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刘氏见时候不早，“行了，要说的话我都说了，家里还有事，得早些回了，你将这件事放心上，我等你好消息。” 何腊梅点头。 “行，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婶子的，婶子慢走。” 刘氏跟院子里的贺氏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方才两人说话的时候，贺氏一直在院子里带孩子玩，这会刘氏走了，她终于忍不住上前问。 “腊梅，方才你婶子说啥了？” 何腊梅没有具体说，“想给玉梅保媒呢，不过还得问过玉梅的意思，得她自个儿同意才行。” 贺氏点头。 “玉梅今年十六，这事是该上心了，不过也不能光盯着男方家境，想要过安生日子，品行比家境更重要。” 这件事，她深有感触。 要是自家大牛当初娶了林春杏，家里绝对不是现在的光景。 何腊梅一笑，“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对方不仅人品过关，家境也很好呢。 这事儿要是能成，估计杏花村和秋水村那边，能惊动不少人。 …… 刘氏去陈大牛家找何腊梅说事，林家老宅这边也到了客。 沈纪之来了家里。 赵玉珍将他迎了进来，还叫梁氏去泡了茶，现如今天气暖和，她又叫五福端了几把椅子放在院子里，好让大家伙坐着说话。 沈纪之双手接过梁氏端来的茶，一边吹冷喝，一边望着林寄明夫妻两个。 “我来是想问问你们，苞谷你们今年如何打算的？还是跟去年一样有多少收多少？” 赵玉珍往林寄明的方向望了眼。 家里三四十亩旱地，除了要种苞谷，还得种黄豆和花生，可能到年尾能收个两万斤左右的苞谷。 而根据镇上玉米馒头的消耗，再加上家里的鸡鸭猪，这点苞谷根本不够。 不过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村民肯定会卖掉部分，其余的留着磨面自家吃。 这样一来，到时候将村里的苞谷收回来，至少自家用是足够了。 “我们今年可以收个两三万斤。” 三万斤就是三十两银子，对于家里不算多。 沈纪之一想。 林家大房去年也差不多在村里收了这么多。 两三万斤，那就是跟去年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每家多种点磨面吃，或者看粮铺收不收，只要今年气候正常，应该都能过个富足年。 他点头。 “行，得了你们的准信，我心里就有数了。” 又跟林寄明夫妇聊了几句，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就回家去了。 …… 镇上的成衣铺子在四月底竣工，四个半月的工期，总算修完了，这间铺子比食铺规模要大，知夏领着大家伙将后院该置办的东西置办之后，便直接将作坊挪到了这里。 位置更加宽敞，大家伙干起活来也更顺手了。 布置好作坊，知夏便又领着何玉梅和来妮布置上下两层铺子，并将招牌也挂了上去。 成衣铺子被她取名“云锦阁”，这几个字，是她让四海托书院的岑夫子所书，再请匠人雕刻。 三个大字字体挺拔，行云流水，桃色为底，金边金字，色泽艳丽，在整条街的牌匾中，都极为打眼。 何玉梅自从跟着知夏来了成衣铺子，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杏花村也有段时间没去了。 何腊梅一直想趁着妹妹离开林家后，找机会跟她说五福的事，奈何寻不到机会，好不容易等第一批蚕丝全部织成了丝绸，终于逮着了去镇上给云锦阁送丝绸的机会。 …… 第392章 你有心上人吗？ 何腊梅领着人到云锦阁的时候，知夏几人正在铺子里给稻草和麻布棉布制作的人偶架子穿衣。 其余地方都已经布置妥当。 两层靠街道显眼的位置陈列铺子里的特色衣裳，左右两边则陈列着为数不多的衣裙，每一件都是精工细作。 二层的陈列跟一层差不多，左边是五层梯形的架子，上面整齐的垂挂着丝绸布料，颜色各异，右边是一面图纸墙，上面贴着十多张衣裙的图样子，都是知夏画的，图案立体，就跟真人穿在身上似的，可以供客人挑选定制。 一层卖成衣，二层接定制，后院就是绣庄，分工明确。 知夏见何腊梅也跟着来了镇上，略有些诧异。 “腊梅姐怎么亲自来了？” 往后何玉梅和大哥真能成的话，她就是自己大嫂了，到时候她也是要跟着大嫂喊何腊梅姐姐的，索性现在就改了口。 “这不是想顺便来瞧瞧你这新铺子布置的怎么样了。”何腊梅笑着抬头打量着，眼底带着惊艳，“这铺子修的可真气派！” “那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呢。” 这几个月，简直花的她心肝疼。 买地，修铺子，到置办七七八八的物件，几乎将她的荷包掏空。 攒了几年的钱，再加上几个合伙人砸进来的钱，好几百两呢。 何腊梅四处看着，“这铺子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能在这里占个份子，是我们赚了。” 知夏嘿嘿一笑，小声问。 “嫂子今天来，不会只是来铺子看看吧？” “嗯。”何腊梅凑近知夏，“主要是想找玉梅说几句话。” 知夏眉眼舒展，心知肚明，她朝着二楼的方向指了指，“嫂子要是有话跟玉梅姐说，楼上没人，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何腊梅捂嘴一笑，只觉得眼前姑娘聪慧的紧。 “行，那我就不跟你说了，等会跟玉梅说两句话，还得跟着回杏花村呢。” 知夏点头，往何玉梅的方向望去。 “玉梅姐，你先歇会吧，腊梅姐有事要同你讲。” 何玉梅这会正在熨衣服呢。 “稍等一会，我先将这件衣服熨烫好，不然等会熨斗又该凉了。” “我来吧。”知夏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熨斗，“玉梅姐不用着急，咱们明日开业，多的是时间布置。” 何玉梅点头，走向何腊梅。 “姐姐，你要找我说啥？正忙呢。” “当然是有正事。”何腊梅一笑，拉着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何玉梅满脸不解，她一边跟着何腊梅往楼上走，一边问，“啥事还得去楼上说，楼下不能讲啊？” 何腊梅拉着何玉梅来到二楼窗边，云锦阁对面的几家商铺都只有一层，恰好能望见商铺后面的湖。 “玉梅，姐姐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何玉梅疑惑。 “什么问题。” 何腊梅望着她，“你有心上人吗？” 心上人？ 何玉梅神情有些不自然，“姐姐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何腊梅压低声音。 “是这样，前些日子知夏家隔壁的刘婶来找过我，想给你保媒，男方条件挺好的，人也不错，我寻思是一桩不错的姻缘，所以想先问问你是不是有心上人？若没有，咱们可以先将亲事定下，等你们培养两年感情，正好成亲。” 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何玉梅平日看着大大咧咧了些，说起这样的事，也还是会不好意思。 “姐姐，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等我十八再谈婚嫁的事情吗？” 何腊梅神色有些急。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嫁，而且男方你也认识，你就告诉我有没有，姐姐也好给对方答复。” 现如今妹妹就在知夏家做工，食铺与这里距离又不远，她跟五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捅破了，往后难免尴尬。 只有确定了这一点，她才好接着往下说。 何玉梅仔细斟酌了一下，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嗯。” 听到这里，何腊梅只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她满面关切。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认识吗？” 何玉梅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姐姐应该也认识吧，他挺好的，是个老实忠厚的人。” 何腊梅眉头一挑。 “你们相互坦白心意了？” “那倒没有。”何玉梅脸颊有些发烫，声音也越说越小，“他不知道我看上他了。” 何腊梅听着听着，越发好奇。 “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到底哪家儿郎，竟能将你迷成这样？” 她很清楚妹妹的性子，平日里是个吃不得一点亏的人，待人也坦诚，她看上的男人，脾气秉性应当也是不错的。 何玉梅想着，跟自己姐姐没啥好隐瞒的，便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转而又不好意思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我知道以咱们家的家世，肯定配不上人家，所以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异想天开？” 听到妹妹说出的那个名字，何腊梅的心境，有种柳暗花明的喜悦，她上前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我并不觉得妹妹是在异想天开，你很好，勿要妄自菲薄。” 要不是妹妹很好，赵婶又怎能看上妹妹，还让刘婶来保媒？ 然而，她的举动在何玉梅看来，就好似在安慰她似的。 按捺住心底的失落，何玉梅“噗嗤”一笑，“我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姐姐就别安慰我了。” 她说着，双手撑在窗台，看向屋外。 何腊梅站到她身旁。 “什么时候的事？” 何玉梅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啥？” “我说，你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何腊梅说着，侧头望向她。 何玉梅在脑海里想了想，“挺早了，姐姐嫁到杏花村那年就看上了。” “还挺早。”何腊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是却还是压着上扬的唇角，“行，我心里有数了。” 听到一起来送丝绸的同伴在喊她，转身便要往楼下走。 何玉梅见状，忙喊道，“姐姐，你如果真心为了我好，现在可不可以先别给我定亲？” 何腊梅挑眉看向她。 “那你以后可别哭着喊着来求我。” 说完，笑了笑，下楼去了。 何玉梅望着姐姐的背影，满脸疑惑。 “啥意思？我又不急着嫁人，干嘛哭着喊着去求姐姐。” 实在想不通，她甩了甩脑袋，下楼继续给知夏帮忙去了。 …… 第393章 究竟咋回事？ 自从姐妹俩去了楼上，知夏一直有留意楼梯口的动静，见何腊梅先下来，她满脸期待的往她的方向望去，啥意思不言而喻。 何腊梅笑了笑，什么都还没说，担心让同伴等太久，跟知夏打了声招呼便赶忙出门去了。 不一会，何玉梅也从楼上下来。 她从知夏手中接过熨斗。 “还是我来吧。” 知夏见她神色自若。 “玉梅姐，你姐姐刚才跟你说啥了？” 何玉梅一边忙着手头的事一边说，“她说刘婶想给我保媒，被我拒绝了。” “那你知不知道刘婶要给你保哪家的媒？”知夏问她。 何玉梅摇头。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成亲的事还不急呢，我姐姐也是十八才成亲。” 知夏眉头一挑，她在犹豫，要不要跟她提，保的是她跟大哥的媒。 转念一想，腊梅姐刚才没说，可能是看到玉梅姐对婚事有抵触，她还是不要随便掺和的好。 …… 何腊梅回到杏花村，立即就去找了刘氏。 “婶子，我见过玉梅了，她和五福这事儿，八成有戏。” 听到这里，刘氏顿时来了精神。 “那太好了！我是不是可以让你赵婶准备上门提亲了？提亲的话，是去秋水村吧？” “肯定是上秋水村，玉梅往后也是从那边出嫁。”何腊梅想了想，“最近又是作坊的事，又是田里地里的庄稼，大家都挺忙的，我也没空往秋水村跑，提亲的事要不等忙完这一阵，到时候可以先将亲事定下来，成亲的话，可以缓个一两年。” 今日时间仓促，才刚了解了妹妹心意。 等时间充裕，还得好好跟她谈一谈林家的事情才成，顺便问问她的具体想法。 刘氏笑着说，“行，最近确实都挺忙的，那就先忙完这一阵再说。” 她转头就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赵玉珍。 赵玉珍听了自然也欢喜，不过还没高兴多久，才跟刚回到家的父子几个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呢，知夏接下来的话，泼了她一瓢冷水。 “不对啊，我不是听说玉梅姐将亲事拒了吗？”她满脸疑惑。 赵玉珍看向她。 “你又是听谁说的？” “玉梅姐亲口跟我说的啊。”知夏说，“我当时看她从楼上下来，还特意问了嘴，她说连保的是哪家的媒都不知道就拒了，还说不想太早成亲。” 赵玉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刘婶说，腊梅问过玉梅同意了这桩亲事？究竟咋回事啊？” 知夏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反正是听玉梅姐亲口说的。” 实在想不通，赵玉珍出门又往刘氏家里跑了一趟，再次确定她说的话后，回到家里。 “没错啊，她说腊梅跟她说的原话是，玉梅跟你大哥这事儿，八成有戏。” 知夏一听。 “八成有戏，那不还两成没戏么？会不会腊梅姐觉得是咱们家提出的，不好意思拒绝？” “应该不是。”赵玉珍说，“我之前都让你刘婶跟腊梅讲了，如果有一丁点觉得勉强的地方，可以直接拒绝。” 林寄明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往五福的方向望去，“何家姑娘最近一段时日都在镇上，你就没去献个殷勤啥的？” 五福摇头。 “没有。” 见倒是见过，不过每次都是路过看到匆匆打个招呼，她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林寄明摸了摸脸上的胡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没个准确的态度，让人姑娘怎么同意？要想娶媳妇儿，自己也得上点心。” 他做事向来喜欢直来直往。 既然何腊梅已经同意，问题肯定是出在何玉梅那里，不如就让儿子自己去解决。 男孩子嘛，就得豪迈一些。 婆婆妈妈实在不是他风格。 五福面上有些不自然。 “儿子知道了。” 林寄明见状，望向赵玉珍。 “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大牛媳妇不是莽撞之人，既然她已经亲口同意了这桩亲事，咱该准备的准备就成。” 赵玉珍点头。 “行，明儿我找村里人问问，提亲都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先列一份清单让刘氏拿去给腊梅过目，如果没问题，咱们就开始准备了。” …… 次日，云锦阁开业。 码头这边今年比去年还要热闹，尤其是钱庄和当铺这些修起来之后，商户越来越多，铺子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豪华，码头渐渐火起来之后，来这边逛街的男男女女也多了起来。 比如方子陵的酒楼，可以说是码头这边的头脸之一。 自从他的酒楼开业，整条街的档次好似都被提升了一般。 知夏不由觉得，员外府不愧是员外府，随便洒洒水，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掏空腰包都够不上。 彩云如今虽已嫁人，却依旧是知夏绣庄的顶梁柱之一。 不仅要顾着后院的生产，忙的时候还得兼顾前堂。 今日开业，担心知夏几人忙不过来，她便先将后院的活放了放，跟着知夏几人在前堂忙活。 随着爆竹声响起，何玉梅站在铺子门口望着看热闹的人群。 “今日云锦阁开业，但凡进铺子购买商品的前二十位客人，哪怕是一张帕子，一条抹额，都能赠送香囊一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说着，往铺子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原本铺子里成衣独特的陈列方式就吸引了不少人，这会听到开业有活动，有人满脸好奇的进了铺子。 “请问是什么样的香囊？” 彩云忙端着托盘来到客人面前，“客人请看，这些香囊都是我们东家亲手绘制的图样子，由绣娘精工细作而成。” 她指向铺子里由一个个倾斜的小格子组成的货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香囊，各个精致独特。 “我们的香囊赠品，跟对外出售的商品香囊为一个品级，绝不存在以次充好之说，等会我会将这个托盘放在结账的柜台处，各位可以先去挑选商品买下，之后在柜台挑选合自己心意的香囊便好。” 铺子开业在巳时三刻，正是码头热闹起来的时候，铺子里这会进来了七八个人。 一听说先付钱买下东西的人可以先挑选香囊，有些先随便在铺子里挑了帕子和抹额，去柜台付了钱，将喜欢的香囊拿到手，感受到云锦阁的绣品之后，继续在铺子里挑选起了衣裙。 第394章 居然还有人拒绝你们家的亲事？ 望着摆放在窗口的人形展示架，不少人又害怕又好奇。 “姑娘，这里边到底是什么？” 来妮忙上前解释，“里面是布偶，这法子还是我们东家想出来的，说是用来展示衣裳，比那些木架子效果更好。” 她笑望着面前的客人。 “这位小姐可以先瞧瞧，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取下来给您试试，若觉得不合身，还能上二楼量体定制，跟咱们一楼的成衣是一个价，就是定制需要耐心等等，若非特别费功夫的服饰，工期一般都会在十二日内。” 那姑娘左瞧右瞧，还是觉得展示衣裳的架子看着瘆人，架子上的衣裳她虽喜欢，却不敢试穿。 她看着来妮问，“我可否直接定制？” 来妮有些诧异。 “姑娘不要先试试吗？我们这些架子上的衣裳都是全新的。” 那姑娘摇头，“不了，直接定制就好，带我去楼上吧。” 来妮见客人已经做了决定，自然没理由拒绝，便朝着楼梯口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姐这边请。” 楼上量体的是里正的儿媳妇庄氏，庄氏今年二十八，梳着一丝不苟的妇人发髻，着杏色青边斜襟上衣搭配青色襦裙，腰间系着青绿腰带，还在知夏的要求下化上了淡淡的妆容，瞧着素净干练。 来妮一上楼，就跟庄氏介绍。 “嫂子，这位是姜小姐，想定制楼下第二个架子上那种藕粉衣裙，劳烦你帮她量一下尺寸。” 上楼的姑娘望见庄氏，眼底闪过惊艳。 她微微颔首。 “麻烦了。” 庄氏一笑，“姑娘客气。” 她拿着尺，“劳烦姑娘抬起手来。” …… 铺子里几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到了正午饭点的时候，才终于闲下来一些。 知夏没在云锦阁设厨房，想着林记食铺距离这边近，直接让那边做好送过来要省事许多。 中午过来送饭的是五福。 他将食盒放在柜台上，“知夏，饭菜给你们送来了。” 知夏这会正跟着大家伙在整理货架，“行，大哥先放那儿吧，等会吃完了我们自己送回去。” “好。”五福正打算走，回头往何玉梅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看向知夏，“上午开业生意如何？” “挺好的。”知夏没心没肺的笑着，“忙的脚不沾地，这不正抽空将货架整理好，省的下午客人进店，铺子里乱糟糟的。” 五福点头，“那就好，食铺这会也忙，我先回去了，中午这一阵过后食铺会闲一些，你们忙的话，食盒等会我来拿就行。” 知夏只想赶紧忙完去吃饭，根本来不及多想。 “行，那等会大哥来拿吧。” 见五福离开，何玉梅望向知夏。 “知夏，你们家食铺那边中午生意也挺忙的，反正咱们这边饭点闲一些，正好中午也有休息时间，往后不如就让铺子里的人轮流去取饭好了，也省的你哥来回跑。” 知夏面上带着笑。 “玉梅姐心疼我哥了？” 何玉梅心底一慌。 “胡说什么呢？”很快又恢复镇定，“我是觉得这样显得我们有点理所应当了，正好成衣铺子中午不忙，没必要耽搁你们家食铺那边的活。” 听着她中肯的语气，知夏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行，反正铺子里的事往后是要交给你管的，你来做安排就行。” 五福趁着下午不忙，又往铺子里来了一趟，还给大家伙送来了一壶酸梅汤。 这会铺子里的客人已经不多，知夏赶忙招呼大家伙来喝酸梅汤。 “大哥，食铺这会也不忙了？” 五福点头，“下午一般都不怎么忙，尤其现在天气热起来，傍晚人会多一些，就想着给你们送一些酸梅汤来解解暑。” 知夏在一旁打趣。 “大哥可真贴心，往后谁要是能嫁给你，不知道多幸福。” 五福有些不好意思。 “诶？”来妮突然想到什么，往五福的方向望去，“我娘不是说，最近在给五福哥保媒吗？怎么样了？” 她只知道自家娘在给五福保媒，至于保的是五福和谁的媒，她问过，娘嘴巴紧的很，不肯说。 知夏轻轻叹了口气，故作忧愁。 “人家没同意呢。” 刘氏给人保媒，还没同意，何玉梅一听到这些信息，自然而然的联系到了自己身上。 尤记得姐姐昨天离开之前说的话，让她往后别哭着喊着去求她。 当时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刘婶保的是她和五福的媒？ 她无比好奇，后悔当初咋没多问姐姐一句。 她张了张嘴，想问来着，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敢真问出口。 倒是来妮好像听到了多么骇人听闻的消息似的。 “啥？居然还有人拒绝你们家的亲事？” 林家大房现在是村里最富的一户了，连他们家的亲事都拒绝，难不成娘给五福哥保的，是镇上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亦或者哪个村财主家的女儿？ 这不对啊。 娘天天在村里，根本不认识啥千金小姐。 知夏故作镇定，“这就叫各花入各眼，人家许是没瞧上我大哥呗，要么就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何玉梅本就是急性子，听了知夏这话，心焦的不行，但直接问五福，万一不是，显得她自作多情抹不开面。 便索性不跟大家伙凑一堆说话，趁着这会铺子人少，自己到柜台后看账本去了。 等会打了烊，她直接去杏花村问姐姐一了百了。 五福见何玉梅没有喝酸梅汤，稍作犹豫，鼓足勇气将桌上知夏倒好的酸梅汤端了一杯给她送去。 “不喜欢喝？” 何玉梅抬头，看见是他，心下略有些诧异，她笑了笑。 “没有不喜欢，我本想着将账目对一下再去喝，谢谢了。” 见她神色如常，五福嗯了一声。 “先喝吧，刚用井水镇了之后拿过来的，等会再喝口感就没这么好了。” 说完，转身去了知夏那里，将已经倒空的壶拿上，回食铺去了。 整个过程，表面看着淡定，实际有多紧张，只他心里清楚。 …… 第395章 果树这事靠谱 五福走后，何玉梅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翻看账簿，虽然刚才心绪被打乱，但真干起事来，也是半点不含糊。 “知夏，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知夏一听，来到她身旁。 “什么问题？” “你看。”何玉梅指着账簿，“今日开业，咱们铺子里购买成衣的并不多，反而是定制居多？成衣只卖了两套出去，都是在铺子里面挂着的，定制则有七套，都是展示在靠外边架子上的。” 知夏拧着眉。 “既然她们都喜欢靠外边架子上的衣服，为何不直接买？” 她今日一直在柜台站着，干着收钱送荷包的活，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客人的心理。 既然展示在那些布偶模特上的衣裳卖的更多，说明展示效果是更好的。 来妮来到两人面前。 “别说直接买，布偶身上的衣裳，那些小姐们试都不愿试，好像很害怕似的。” 知夏了然，想必是没有见过这样人形布偶衣架，所以才会害怕。 可如果不用这种衣架来展示，又会影响售卖效果。 毕竟这也是铺子里的一大特色。 既然出现问题，那就要进行调整。 她想了想，看向何玉梅。 “玉梅姐，往后铺子里的布偶衣架，上面的衣服每天换着来，铺子里所有上架的成衣，超过一个月没卖掉的，可以让利二成促销出去，以免在铺子里放太久，导致布料老化变形。” 何玉梅点头。 “行，我记着了。” 知夏望着今天的几笔成衣订单。 “照这样下去，咱们家加表嫂也就四个绣娘，可能还不够。”她又想了想，写下两份招聘告示递给彩云，“表嫂，你将这两张告示，一张贴咱们云锦阁，一张贴到老街的小食铺去，如果有人问起，就让表兄他们帮忙将人带过来，咱们得尽快再招四名绣娘来。” 铺子里的事归何玉梅管，后院的作坊归彩云管，这是知夏一早就跟两人说好了的。 “都是按长工的标准吗？”彩云问。 知夏点头，“全部按长工的标准，上工之前得签契书起到约束作用，届时若有违背，直接送去衙门，届时，你要将绣庄的规矩跟绣娘讲清楚，上工会先试用一月，若可行，接着用，若你觉得这人不成，直接辞退就好。” “行，那我先将这两张告示贴了。”彩云说完，拿着告示出了门。 交代好这些，即将到晚饭的饭点，外面闲逛的人少了很多。 自从码头这边开了夜市，茶馆酒肆，还有部分小吃和酒楼会开到戌时才打烊，成衣铺子知夏是没打算夜里开门的，申时一过基本就可以关门回家了，夜里也基本不会有人过来买成衣。 …… 一回到家，知夏就来到赵玉珍面前，神神秘秘的问。 “娘，你猜猜成衣铺子今天开业进账多少？”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我又不是神仙，我咋能猜到你赚了多少？” 知夏嘿嘿一声，在她面前坐下。 “今天卖了两套成衣，七套定制，再加帕子、香囊和抹额，近七十两呢！” 赵玉珍满脸诧异。 “这么多？” 知夏满脸得意，“别说你惊讶，我自己都觉得惊讶，今天是开业第一天，如果码头客源稳定，哪怕以后稳定后每天只能赚三十两，一个月就是九百两，一年就是一万零八百两，除去成本和人工，至少能纯赚一万两，到年底，你投入的一百两就能变成一千两了。” 她说着，激动的竖起一根指头。 赵玉珍一听，心底讶异。 “咱们家两个食铺和豆腐摊，林记食铺现如今生意好了点，三个铺子加起来一个月也才五六十两进账，一年就是七百二十两，这样算起来，远不如你这一个成衣铺子赚的多。” 果然，女人和有钱人的钱还是好赚不少。 知夏挽着她的手臂。 “你别看我只这一个铺子，从桑田、蚕场、作坊到成衣铺子，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的，筹备了一年半才将铺子开起来呢。” 转而又说，“你现在手里头不是存下一千多两了吗？可以到县城开分铺啊。” 见妹妹又在忽悠娘，五福已经见怪不怪，仍旧一脸淡定的给弟弟制作木马。 赵玉珍摇头，“贪多嚼不烂，眼下平安才刚刚学会走路，镇上三个铺子就将你爹和大哥还有赵家几个表兄都耗在那儿了，再开分铺，让谁管去？” 知夏想了想。 “娘，我觉得你可以让大哥去锻炼锻炼了。” 赵玉珍犯愁，“我也没说不让他锻炼，关键还能卖点啥呢？总不能又是食铺吧？” “能干的行当多着呢。”知夏咂咂嘴，双眼亮晶晶的，“娘，你觉得海味行如何？” 赵玉珍从未觉得女儿如此不靠谱过。 “自己馋就直说，海味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咱们这里距离海边十万八千里，得先从最快捷的路线开始规划，再到海味运输，咱们又没技术，中途死了的话，钱全打水漂了，可没本钱这么折腾。” “咱们手里头银钱有限，玉石珠宝肯定也是不行的，脂粉行没经验又干不出特色。”她想了想，“要不酒米行？” 赵玉珍看向她。 “酒米行？” 知夏点头，“民以食为天，南镜百姓大多处于温饱阶段，粮食是百姓家里最大的消耗了，这个买卖永远不会过时，去年咱们家就有卖粮食的经历，虽然最后被雄狮帮的人打断了，但并不代表咱们就不能做。” 赵玉珍点头。 “这个倒是可以，只不过粮油铺子竞争大，涉及的利益也大，咱们现如今又没有背景，到时候恐怕会有不少麻烦找上门。” “那花果行呢？”知夏津津乐道，“我之前种下的果树，今年全都开了花，寻思到时候先尝尝树上的果子做好记录，明年再将同品类的挨个进行嫁接，看是不是能有惊喜。” “你这就跟赌博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赵玉珍说，“不过可以试试，要真能培育出好吃的果子，肯定是不愁卖的。” 知夏展颜一笑。 “就是这样说，那些大户人家为了口吃的能一掷千金，但凡咱们能培育出来一样口感好的果子，都能大赚一笔。” 赵玉珍也认同。 “果树这事靠谱。” 第396章 改名 母女俩正说着话，平安在林寄明的保护下，跌跌撞撞跟着金宝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见金宝出了院子，站在草丛里撩起后腿撒尿，他也有样学样的一手抓着林寄明，一手扶住门框抬起后腿尿了起来。 陡然望见这一幕，知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之前觉得四海跟金宝在一起，学了它不少习惯，没想到平安学的更像。” 赵玉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又好气又好笑。 “平安，老娘给你穿开裆裤，不是为了让你学狗撒尿的！” 最近天气眼看着热了，一岁的孩子闲不住，总想到处跑，把不住尿也兜不住布的。 赵玉珍嫌总惦记给孩子把尿麻烦，想着平安是个男孩，便给他做了开裆裤。 反正也不咋出门，在家的时候穿穿既凉快又方便。 林寄明抬手挡住唇角的笑意。 “孩子还小，慢慢教他就懂了。” “还小也不是他学狗的理由啊。”赵玉珍没好气，“孩子这会在你手里呢，他学狗撒尿你都不制止。” 林寄明只觉得自己冤枉。 “他抬腿就撒了，我也不能用手给他兜着。” 知夏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望着老爹在娘面前一脸委屈的模样，就好像被娘欺负了似的，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爹还真是，外人面前不带怕的。 在娘面前，就是个任劳任怨的受气包。 赵玉珍也是头疼的很，也不管孩子是不是能听懂，拉着平安就是一顿说教，好一会才将人放开。 林寄明没制止，守在旁边等赵玉珍念叨完，便又继续拉着平安玩去了。 …… 何玉梅下工之后，直奔杏花村。 她来到陈家，进门先跟陈家人打了招呼。 “伯父伯母，姐夫，都在家呢。” 贺氏满脸笑意。 “玉梅来了。” 何家几个孩子都是可怜人，自小父母双亡，啥事都得自己出主意。 不过虽然缺了爹娘教导，几个孩子都没长歪，也有自己的本事，这就很难得了。 何腊梅没好气的望了她一眼。 “怎么？就差喊我这一声姐姐？” 何玉梅笑着奔向她，靠在她肩头撒娇，“好姐姐，我是特意来找你问一件事情的。” 何腊梅自然没有真生妹妹的气，她眉眼带笑。 “回秋水村之后，这么久也没见你来一回，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忙还特意绕到往杏花村一趟。” 何玉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 “姐，你昨日说刘婶给我保媒，包的是哪家的媒？” 何腊梅抿唇一笑。 “你不是还不想嫁人？” 何玉梅有些着急，“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思，还在这里跟我兜圈子呢。” 为着解惑，她已经憋一路了。 本就没想瞒她，何腊梅见她神色焦急，便直接说了。 “是林家的媒。” 何玉梅心底一喜。 “那……那……”她一脸紧张的看向何腊梅，“你真给拒绝了？” 何腊梅“噗嗤”一笑。 “姐姐既已知你心意，又怎会拒绝这门亲事？这可是点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好亲事呢，所以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若再不愿意，我就真给回绝了。” 何玉梅也没忸怩，点头如捣蒜。 “愿意愿意，非常愿意。 “婚期呢？”何腊梅问她，“你和五福同岁，今年都是十六，要成亲也能成，还是想过两年？” 何玉梅想了想。 “我其实还是想过两年的，丰年今年十四，虽说不算小，留他一人在家孤孤单单的，就像咱俩将他抛弃了似的。” 何腊梅望着她，“丰年不是三岁孩子了，咱们爹娘走的早，他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很多，你如果只是担心丰年，到时候姐姐会好好跟他说。” 何玉梅摇头。 “丰年虽也是原因之一，却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有些仓促，我还没做好准备，这是其二，其三，成衣铺子才开业，我不想分太多心思出去，姐姐也知道，知夏在这个铺子上投入的银钱和心血都不少。” 还有一桩事她没敢跟何腊梅讲。 那便是自卑。 从小经历父母双亡，她比寻常女子心思更加敏感，家世上的悬殊，让她觉得压力很大。 她不想将来别人讨论起这件事，说她何玉梅如何如何死皮赖脸的攀上了高枝，说她不配进林家的门，不配站在林五福身边。 所以，她想做出一番成就，以此来证明，自己对林家是有些价值的。 至少将来有人说上面那些话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站出来肯定她的价值。 何腊梅一听。 “那就先将亲事定下来，给你和五福一些时间培养感情，缓个一两年再成亲，到时我去跟婶子讲。” 何玉梅拉着她的胳膊，靠在她肩膀。 “姐姐最好了。” 何腊梅侧眼看向她。 “你是我亲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 …… 跟何玉梅将事情都商量好之后，何腊梅第二天就为着妹妹的事，往林家老宅跑了趟。 “婶子，这会忙吗？” 赵玉珍见是何腊梅，忙招呼。 “是腊梅啊，快进来。” 何腊梅进了院子，客气的笑了笑。 “婶子，我来是为玉梅和五福的事。” 赵玉珍正想知道这对姐妹两对这桩婚事态度不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招呼何腊梅在桌旁坐下，还叫梁氏泡了茶来。 “玉梅和五福怎么了？可是玉梅对这桩亲事有勉强的地方？” 何腊梅忙摇头。 “那倒不是，无论我还是玉梅，对这桩亲事都挺满意的，只不过玉梅说她还没做好成亲的准备，再加上家中弟弟年纪尚小，想迟一两年再成亲，不知伯母这边可否通融一二？” 赵玉珍一听，松了口气。 “我当是什么事呢，就算你不来说，我也是会将俩孩子婚事往后推一推的，迟一些成亲，俩孩子年纪大一些心智更成熟，相处的时候，大家有些小毛病也更能包容。” 何腊梅喜笑颜开，她从袖袋里掏出何玉梅的庚帖，往赵玉珍的方向递去。 “这是我妹妹的庚帖，玉梅当初出生时，爹娘在玉梅和秀梅这两个名字里犹豫了许久，最终选了玉梅这个名，考虑到玉梅跟婶子的名字相冲，我昨天特意往秋水村跑了趟，让族里给她改成了秀梅，婶子要是习惯了叫玉梅，还跟以前一样叫也行。” 第397章 招绣娘 赵玉珍有些诧异。 “还特意改了名呢？其实我们倒也没这么忌讳。” 何腊梅笑着说，“杏花村的规矩我不懂，但在我们秋水村，确实一直都有晚辈跟家里长辈不重字的习俗，否则便是对长辈的不尊重，我想着反正秀梅也是爹娘从前取的名，改一个倒无妨。” 她话语诚恳，听的赵玉珍很是满意。 她拉着何腊梅的手。 “腊梅有心了。” 何腊梅抿唇一笑。 “我爹娘都不在，弟弟年纪又还小，玉梅的婚事便只能我这个当姐姐的来出面了，幸得婶子不嫌弃，就担心我事情办的不周到呢。” “哪里哪里？已经很好了，我们都没想到这上面去。”赵玉珍笑望着她，“我这两日正想去找你聊一聊聘礼和聘金的事情呢，正好你来了，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何腊梅点头。 “我也是说，先将亲事定下来，等过个一年两年的，再看日子办婚事呢。” …… 赵玉珍和何腊梅聊了一个上午，总算将事情敲定，接下来就是筹备聘礼，让隔壁刘氏领着五福上秋水村下聘了。 不过也不需要太着急，最近镇上的成衣铺子刚开业，大家伙都在那边忙着。 打算等天气热起来，镇上铺子里生意清闲一些的时候，花上半日功夫将这件事给办了。 知夏最近天天在镇上忙。 随着第一批定制的客人将云锦阁的衣服穿出去，带来了一小批喜欢知夏设计的新客人。 铺子里忙的时候，陈来妮和彩云都会过来帮忙。 闲下来，两人又会回后院去干活。 最近确实接到了不少定制，但因为缺绣娘，再加上知夏对服饰的品质把控极为严格，没日没夜的赶工，几人也根本忙不过来。 积压了不少订单，知夏又不放心找外面的绣庄定制，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何玉梅从外头领了个妇人过来。 一进门她就给知夏介绍。 “知夏，这位是郭记绣坊的郭婶，因为绣坊经营不善，再加上码头这边的影响，郭记绣坊也逐渐维持不下去，郭婶手底下有七八名绣娘，你要不要跟郭婶聊聊？” 这段时间，知夏在为绣娘的事情想办法，她也没闲着。 之前跟着姐姐卖麻布跑了不少布庄绣坊，好不容易才从别人那里听到了郭记的现状，便趁着铺子里空闲的时候，马不停蹄往新街跑了一趟，将郭氏找了过来。 知夏心下一喜，忙朝着后院做了个请的手势。 “郭婶这边请。” 郭氏点头，随着知夏去了后院。 后院屋比较多，知夏特意安排了一间用来喝茶休息，她将郭氏领了进去，两人相对而坐。 “不知郭婶家的绣坊开了多少年了？” 郭氏三十岁上下，性子略有些拘谨，看起来并不如寻常商户那般圆滑。 望着眼前的妇人，知夏隐约猜到了郭记绣坊经营不善的原因。 “不瞒林姑娘。”郭氏说，“郭记绣坊是我爹娘经营多年传下来的，郭家就我一个女儿，爹娘走后，这个绣庄就落到了我手里，不过我没爹娘的魄力和远见，也没做买卖的天赋，再加上婆家那边给不了啥支持，导致绣坊一年不如一年，我便想着，趁现在还没有将老本亏完，不如趁早将绣坊关了，只是跟着我多年的七八个姐妹，我想给她们安排个好去处。” “不知这些绣娘的绣工如何？”知夏望着郭氏，“我这边服饰以丝绸为主，郭婶那边的绣娘，可都是能单独完成丝绸制品的？” 郭氏拍着胸脯保证。 “我们家绣娘都是至少十多年绣龄的老绣娘了，手艺方面，林姑娘尽管放心。” “我也不跟郭婶藏着掖着，我们这边确实缺绣娘，若郭婶愿意，您和郭记的八位绣娘我们云锦阁都能接纳。” 知夏神情恳切。 “不过我毕竟不清楚您那边绣娘的底细，明日辰时我会在云锦阁备上一些空白的帕子，若郭记那边的绣娘愿意来，郭婶可让她们直接来云锦阁找我，待确认绣工无异，可直接留下来干活，工钱是五百文一月，若表现优异者，每满一年工钱加五十文。” 郭氏一听待遇这样好，面上带着喜意。 郭记那些绣娘，有些爹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郭记绣坊了，还有些是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这么多年，早都如亲姐妹了。 虽然如今绣坊里没啥活，工钱也不高，可大家一直不离不弃，还时时鼓励她振作。 要不是实在维持不下去，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林姑娘此言当真？” 知夏点头。 “我向来说话算话，届时上工也都是要事先签好契书的，若我没有按照契书上履行条约，郭婶可随时将契书作为证据呈上县衙。” 郭氏一听，站起身来。 “行，那我便信林姑娘一回，我这就回去将好消息告诉绣坊里的姐妹们，再将绣坊里的东西该收拾收拾，明日辰时之前领着她们到姑娘这里来。” 知夏起身相送。 “那我就在云锦阁等着郭婶了，郭婶慢走。” 看着郭氏离开，知夏来到柜台前。 “玉梅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郭氏绣坊的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何玉梅一笑。 “这些日子看你天天为了招不到合适绣娘的事情着急上火，我自然也不能闲着，之前跟着姐姐卖麻布也认识了一些同行，便给了新街老街的熟人一些好处，托他们帮忙留意一二，没想到还真让我逮着了。” 找绣娘其实不是太难，但找手艺好的绣娘却不简单。 成衣铺子如今积压的单量多，眼下自然是没空去带那些半吊子学徒的，必须得有经验的老绣娘才能拿得下。 而一般手艺好的绣娘，绣坊和绣庄是不会轻易放人的，除非年纪大了，干不了了，才会将人辞退。 不然也不会十来天了，云锦阁才招到一个绣娘。 知夏有些感动，她忙去掏钱袋子。 “玉梅姐打点关系花了多少银子？我铺子里招人，总不能让你来破费。” 第398章 员外府的人来下聘了 何玉梅忙摆手。 “不用不用，其实也没花多少，就买了点小食，请她们每人尝了点，然后日日跑去混个脸熟，多说两句好话，等有了消息，她们就跟我讲了。” 知夏一听，收回了掏钱袋子的手。 “还是玉梅姐有办法。” 看来，之前提议娘多看看何玉梅是正确的选择，至少成衣铺子开业至今，何玉梅确实是尽职尽责。 甚至比她这个东家做的还要多。 等铺子买卖稳定，赚到了一定的钱，说不定不用太久就能开第二家了。 知夏抿了抿唇，稍作犹豫后，望向何玉梅。 “刘婶给玉梅姐保的媒，玉梅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何玉梅有些不解。 “我姐姐不是给我应下吗？” 知夏点头，“那玉梅姐自己是如何想的？” 何玉梅面色略有些不自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如今我爹娘不在了，婚事自是由姐姐做主。” 知夏张了张嘴，实在忍不住了。 “那玉梅姐喜欢我哥吗？” 乍一听到知夏这般直白的问话，何玉梅只觉得一张脸滚烫起来。 “说什么呢，哪有人这样问的？” 知夏揶揄道，“行，那我换个问法，玉梅姐想嫁给我哥吗？” 见何玉梅头都不敢抬起来，露出的耳朵尖尖都变成了粉嫩色，知夏捂着嘴直笑。 寻思五福这会应该快送饭来了，回头望去，五福已经出现在了云锦阁的门口，刚抬起腿要往铺子里跨，听到知夏刚才的问话，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哥，不是说我们去拿么？怎么又给我们将饭送来了？”转而往何玉梅的方向看了眼，故作了然，“哦，我知道了，大哥肯定是想来看看玉梅姐的。” 何玉梅没好气的嗔了一声。 “知夏！” “哈哈哈哈。”知夏一边大笑一边往后院走，“大哥和玉梅姐先聊着，我去后院喊大家吃饭了。” 五福无比尴尬的进了铺子，往何玉梅的方向看了眼。 “那个……你都知道了？” 何玉梅点头，面如红霞。 “知道有一阵了。”她抬眼看向五福，“我姐姐找族里人给我改名何秀梅了，你可知晓？” 五福点头。 “知道的，我娘跟我说了。” “你们往后还是喊我秀梅吧，玉梅毕竟跟伯母的名字相冲，反正迟早是要改口喊的。” “好。”五福鼓起勇气往她的方向望了眼，“那我先将食盒送到后院去了，你忙完也赶紧来吃饭。” 何玉梅一笑。 “去吧。” 望着她脸上的笑容，五福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转身快步往后院走去。 从何玉梅的角度看去，少年不仅耳尖泛红，连后脖颈都是红色的。 …… 次日，郭氏领着郭记八个绣娘，共计九人一起来了云锦阁。 知夏让彩云给每人分了一张空白的帕子，以及她亲手绘制的图样子，让绣娘根据图纸，将帕子绣出来，也可以综合她们自己的经验做一些调整。 郭氏带来的绣娘，都是至少十几年经验的老绣娘了，看着图样子绣花，根本难不住她们。 手艺甚至不比刘氏、庄氏这些人差。 郭记近几年经营并不好，绣娘到手的绣活少，工钱自然也不会太多，能跟着郭氏一直干到郭记倒闭，至少能证明一点，这些绣娘忠心且稳定。 这正是知夏想要的。 若是投机取巧之人，哪怕手艺再好，她也是不敢收的。 “大家的绣工我刚才看过了，都很不错，昨日我便跟郭婶说好了，工钱五百文一个月，若表现好，每年根据大家的表现再增加五十文。” 知夏说着，将手中早已拟好的九份契书分了下去。 “云锦阁跟别处不同，来我们这儿干活，是要签契书的，契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无论是图样子也好，新款的衣裙款式也罢，都不能往外泄漏分毫，若有违背，直接送去衙门，当然了，只要大家好好在云锦阁干，该你们得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郭记已经倒闭。 码头这边火热起来之后，新街多少受了点影响，绣娘们找活一时半会想就近找个活也不容易。 工钱比云锦阁高的更是没有。 今日来的这些妇人，几乎都是有家室的，都要养家糊口，听到云锦阁有这么高的工钱，在郭氏的带头下，便都将契书签下了。 郭记的绣娘一并入，铺子里眼下有了十四个绣娘，还有来妮时不时去后院帮点忙，再加上知夏给大家伙分工合理，维持铺子的成衣制作，目前是足够了。 不过招聘绣娘的告示知夏却并未撤掉。 后院一开始既然是打算做绣庄用的，当初设计上就已经做好了安排，至少能容纳五六十个绣娘。 如果铺子里生意好，往后肯定还要开分铺的，考虑到短时间内招绣娘困难，也考虑到码头这边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会越来越好，自然得先将绣娘招进来储备着。 …… 知夏忙完铺子里的事坐着骡车回到家，今天家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平安自从能懂一些事之后，每天傍晚都会让赵玉珍拉着他的手来到屋门口，等着爹和哥哥姐姐回家。 每每看到骡车，都是兴奋的又蹦又跳又叫。 今日院外不见人，院里也安静的可怕，就好像没养孩子似的。 不仅如此，院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四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看到林寄明赶着骡车往林家老宅的方向走，村民们一个个喜笑颜开。 “寄明，恭喜啊，听说镇上方员外府的人来给知夏下聘了，你们家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员外府是大户人家，高不可攀的存在，若能嫁入员外府，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存在。 听到这一消息，林寄明并没有表现的多开心，他眉头一拧，心想方子陵那个臭小子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 女儿上个月才满的十三，甚至还未及笄，他就已经将主意打到知夏头上了，一把年纪还总想着吃嫩草。 车厢中，知夏和五福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399章 你就这么看不得喜凤好？ “什么情况？” 知夏说着，撩开了骡车的车帘，正好骡车在屋门口停下，侧目往院子里望去，两个绑着大红绸布的箱子尤其醒目。 院子里，一身媒婆装扮的妇人望见骡车，立马站起身来，笑容热情的让知夏这个向来外向的人都觉得有些恐怖。 “林老爷和林姑娘回来了。” 林寄明往院里望了眼，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另一边的刘石头。 他下了骡车便往赵玉珍的方向走。 “怎么回事？” 媒婆刚才来的时候，赵玉珍便让梁氏领着平安上一旁玩去了。 “听说这位是镇上最红的金媒婆，带着方府下人和聘礼来家里给方员外府下聘的，才到一会。” 知夏进了院子，语气中带着不悦。 “没搞错吧？我才十三，下什么聘？” 方子陵莫不是脑子有病？ 一不熟二没感情的，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 金氏笑着说，“早是早了些，却也不算迟，姑娘已经满了十三，可以先将亲事定下，后年及笄就成亲，这不是挺合适？再说了，林姑娘能得员外府公子青睐，这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知夏唇角抽抽。 谁稀罕！ 转而又望向她，“敢问金媒婆，来我家下聘，是方员外的意思，还是方公子的意思？” “自然是员外和公子都同意过的。”一旁，方府的下人说。 原本方员外是不同意让公子纳妾的，还没娶亲就纳妾，会影响跟县城岳家的联姻。 不过最近林家在码头开的那家成衣铺子，让员外改变了主意。 觉得可以先将亲事定下，明年让公子和岳家小姐将婚事办了，等岳家小姐怀上了方家长孙，再一顶花轿将林家姑娘抬进门。 这才同意公子让媒婆带着彩礼来林家下聘。 “哪有姑娘家十三岁就定亲的，还自己上赶着去问，这是有多怕自己嫁不出去？简直不知羞！”程氏领着林喜凤和林小满从院门进来，言语中，尽是对知夏的嘲讽和贬低，“你姐姐都还没说上亲事呢，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转而笑望着金氏的方向。 “金媒婆，您这亲事是不是定错对象了？” 知夏满脸不屑。 她不过问了一句，程氏就说她不知羞，自己领着林喜凤上来抢难道就光彩？ 不过她们既然想出风头，那不如将错就错。 反正这桩亲事是她们自己来抢的，可不是她为了陷害硬塞的。 端看方子陵得知，跟方府定下亲事的是林喜凤，林家二房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这样一来，既不会因为拒绝亲事得罪方家，也可以恶心恶心二房。 “我是知夏的亲阿奶，我们家可不只知夏一个孙女。” 程氏将林喜凤拉到身前，脸上堆着笑。 “这是我大孙女，今年已经十五，模样在我们村里，那是数一数二的标致，这两年跟着她爹娘做买卖，时常往镇上跑，另一个是我的二孙女，再有半年就十四了，她们俩，哪一个都比知夏年纪合适，方公子血气方刚的年纪，若给他许配的丫头年纪太小，他也用的不痛快不是？” 知夏双手环胸看着程氏跟卖商品一样跟金媒婆推荐林喜凤和林小满。 林喜凤面上带着微笑，一副乖巧模样，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住，刚才听到消息，她觉得是个好机会，既能得一桩好姻缘，又能借此在林知夏面前扳回一局，可谓一箭双雕，便撺掇程氏来了老宅。 在她看来，她的年龄占着天然的优势。 再说她之前时常往镇上跑，说不定人家方府看上的是她呢？ 林小满则低垂着脑袋的站在林喜凤身后，似乎并不想出风头，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根本不是进员外府的料。 再说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必然是不愿去攀员外府高枝的。 赵玉珍和林寄明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说话。 毕竟之前没听说女儿跟方子陵有过多接触，再说刚才女儿下骡车的时候，似乎对方府下聘一事挺抵触的。 两人这一沉默，在程氏看来，这是儿子儿媳默认了她刚才的举动，以为自己现在真能做得了大房的主呢，越发的理所应当了。 自从宝贝孙子被塌下来的屋砸了之后，最近两三个月一直在家养着，他是二房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在治伤方面，自然是不计代价，不仅让她掏出了仅存的几两银子，老二两口子也花了不少。 最近家里用钱，越发的拮据了，幸好有镇上那个小铺子撑着。 在她看来，孙子出事，大房绝对脱不开干系。 今日若能将大房的亲事抢过来，员外府的聘金可不少，再者，大房做了亏心事，也该轮到他们吐点出来，就当是对光宗的补偿了。 一想到宝贝孙子的伤养的差不多，再过两日便能回书院念书，她心里就高兴。 金媒婆的目光在林喜凤、林小满和林知夏三人身上游离着。 虽然三姐妹比较起来，林知夏的样貌和气质更胜一筹。 却也不得不承认，林喜凤年纪大一些，身段比另外两个妹妹要好。 方公子是个正常男子，于情于理，喜欢的也应当是这个年纪稍大两岁的才对。 旁边两个年纪小点的，身段确实单薄了些。 再说，方府只说定下林家姑娘，也没说这姑娘名儿，回想起知夏刚才得知林家要给她下聘的诧异神情，难不成她刚才真弄错了？ 金媒婆往林喜凤的方向望去，“你之前一直跟着你爹娘在镇上做买卖？” 她依稀记得，林家姑娘是会做买卖的。 林喜凤迫不及待回答。 “是，还见过方公子几回呢。” 金媒婆一听，一拍掌，“哎哟，瞧我，差点弄错定亲对象了。” 今日跟她来的方府下人同样不知其中真相，便以为他们也弄错了，相视之下，不由松了口气。 知夏似笑非笑的望着林喜凤。 “林喜凤，你确定你认识方公子？确定方府想要定亲的对象是你？” 程氏厉声呵斥，“不是喜凤，难不成还是你这个要啥啥没有的黄毛丫头？怎么？你就这么看不得喜凤好，连她的姻缘都要抢？” 第400章 嫉妒你上门做妾？ 林喜凤满脸得意。 “我当然认识方公子，不仅如此，他还对我一见钟情呢，怎么？妹妹不信？” 见她说谎都不带眨眼的，知夏面上带着冷笑。 “那倒没有。”她看向一旁的金媒婆，“我就说方府怎会突然来我家提亲，原来是一场乌龙，刚才金媒婆也听到了，既然我姐姐说方公子对她一见钟情，看来金媒婆是真弄错定亲对象了。” 金媒婆礼貌的向她道了歉，转而看向林喜凤。 “林姑娘，这是方员外府的公子特意托人为你准备的彩礼。”她伸手指向院中绑着红绸的箱子，“头面一套，以及白银二百两。” 望着院子里几个箱子，林喜凤喜不自胜，她紧紧攥着拳头，以此来掩饰心底的狂喜。 外头看热闹的人见状，也是心动又羡慕，纷纷感慨，怎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轮不到自家。 二百两啊！ 哪怕他们不吃不喝，一辈子也不定能赚到这么多钱。 只有程氏拧起了眉头，她看向金媒婆。 “如何是彩礼？” 林春杏已经成了财主家的妾，杏花村可能没人比她更能明白彩礼意味着什么。 聘礼，是男方给女方爹娘送的财物，意在聘请这家的姑娘为当家主母，而彩礼虽也是给女方爹娘的财物，却类似于女方的卖身钱，从此女方成了男方的家奴，与父母再无瓜葛。 她还以为，方府上老宅的门下聘，没想到只是要纳个妾，难怪林知夏那个小贱蹄子不争不抢的，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如果没有林春杏的事，她也不觉得当妾有啥不好。 可经历了女儿的事，让她对妾室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大户人家的妾，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光鲜亮丽。 “哎哟，老婶子。”金氏上前，“那方家是什么家世？方公子能瞧上你们家孙女，让她进门当个妾，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了，方家子嗣单薄，来日林姑娘要是得了宠，再为方家添个一儿半女的，与正经夫人又有何区别？若不得宠，哪怕是当家主母，在大户人家也是难立足的。” 林喜凤早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拉着程氏的胳膊。 “阿奶，哪怕是妾，也是员外府的妾，难道不比在庄户人家当媳妇强？喜凤愿意的。” 金氏满脸笑意。 “瞧瞧，还是林姑娘通透，这样想没毛病，林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林喜凤笑望着她。 “多谢金媒婆吉言。” 程氏想了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实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员外府的财和势，到底是比女儿去的钱家要好的多。 自从去年女儿被村里人用门板抬回钱家，因为被捅了一剪刀的缘故，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托人去打听女儿的消息了，那丫头也没给家里来过信，还不知道是生是死，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没有。 光宗和耀祖花钱的地方还多，若大孙女真能得方家公子的宠，要是光宗再在科考上出息一些，说不定将来念书，能得方府的扶持。 这么一想，她也就释然了。 金氏做媒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 见程氏脸上神情出现松动，连忙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老婶子，您就信我，这桩婚事，绝对是您孙女目前能找到的顶顶好的姻缘了，我看您脸色不大好，想来身子骨弱，若林姑娘得了方公子器重，不说别的，光是养身子的补品，您要哪样的没有？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过一过人上人的日子呢。” 依着如今家里的情况，不得不说，方家这桩亲事确实不错。 她要是真能托孙女的福过一过人上人的日子，再养好身子，让她有机会看着宝贝孙子飞黄腾达，这辈子也就没啥遗憾了。 想到这里，程氏点头。 “行，这桩亲事我同意了。” “哎，这就对了嘛。”金氏笑着说，“劳烦老婶子将林姑娘的庚帖给我，只等明年初，方公子和县城岳家的小姐成了亲，我定会亲自带着轿子来迎林姑娘过门。” 程氏点着头，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了林喜凤的庚帖。 见这桩亲事已经板上钉钉，林喜凤喜不自胜，她走上前，往金氏的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 “敢问金媒婆，县城岳家是什么样的家世？岳小姐可是个好相处的人？” 金氏虽嫌她给的少。 可人到底是方家公子看上的，自然不能轻易得罪。 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客气的笑。 “姑娘要是问镇上谁谁谁，我倒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县城岳家我就不大清楚了，只听说是一户富商，和方公子的亲事是从小定下的，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至于人嘛，等将来林姑娘进了方府的门，相处起来就知道了。” 林喜凤虽不大满意这个回答，但人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她也只能作罢。 只是可惜了刚才塞给金氏的几钱银子。 不过哪怕她脸皮再厚，也是不敢再要回来的。 金氏这边事了，便领着方府的下人离开了。 程氏见状，赶忙叫上林家那边的族人帮忙将东西抬回了新屋。 林喜凤笑望着林知夏。 “怎么样？没抢到这么好的亲事，是不是很伤心？” 知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伤心的？看来眼神真是不怎么好，该治一治了。” 林喜凤哼了一声。 “你少在这里冷言冷语，别以为我不知道，实际上，你心里都快要嫉妒疯了。” 知夏哈哈两声笑。 “嫉妒你要给人上门做妾？”她摇着头，“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自甘堕落到这个程度。” 林喜凤面露不喜。 “林知夏，你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了，哪怕你们家现如今开了两个铺子又能如何？方员外府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跟这样的人家相比，你们家啥也不是！” 因为行事还算低调，也都不是爱显摆的人，林家老宅这两年具体赚了多少钱，村里人并不知晓，只知道他们家日子好过起来了。 林喜凤这两年一直跟着林水生夫妇在镇上做买卖，只最近林光宗受了伤才留在家里照顾他，对林家老宅的底细也并不清楚。 便以为，大房跟普通商户也并无太大区别，虽然开了两个铺子，赚的比自家多了点，可也仅仅是那么一点而已，跟方府根本没有可比性。 第401章 银子就是底气 知夏笑她目光短浅，却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凑近林喜凤。 “这桩亲事怎么来的，你比谁都清楚，方公子是否认识你，你也比谁都清楚，林喜凤，抢的终归是抢的，我倒是很期待，方公子得知将来要抬进门的妾室是一个他根本都不认识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林喜凤脸上出现了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方公子常年在镇上活动，见过我不是很正常吗？你莫不是想去他面前搬弄是非？林知夏，你卑鄙！” 说着，抬手便想打人。 知夏抬手钳住了她往自己挥过来的手腕，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去方子陵面前拆穿你，且让你先过几天好日子，你若有本事，就趁机将方子陵的心给勾了去，让他接受这门亲事，若没本事，便只能承受来自方家的怒火了。” 若林喜凤真能转移方子陵的注意力，只要方子陵不将心思打到她身上，眼下他们还能和平共处。 毕竟，方家现如今每年都能给家里贡献几十两银子的租金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 二百两银子的聘金，还是太便宜二房了。 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活的可真够坚强的。 林喜凤还想骂知夏两句，望着不远处大伯凶狠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气呼呼的离开了老宅。 待人全部离开，一家人都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那方家是诚心来求娶的呢，原来只是纳妾，恶心谁呢！”赵玉珍满脸不悦。 知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娘，难道人家娶妻，你就会应了这桩亲事？” “哪能啊？”赵玉珍说，“我不还得问问你的意见？关系到你们一辈子的事，哪怕我是你们娘，也没权利轻易替你们拿了主意。” 知夏抱着她撒娇。 “就知道娘最好了。” “不过方家这事倒是提醒了我。”赵玉珍任由闺女挂在她肩膀上，满脸担忧的说，“你已经十三，亲事一日未定，越往后恐怕少不了牛鬼蛇神上门来求亲，这要是附近几个村里的倒也还好，万一不小心惹了哪路神仙，不仅你有危险，咱们自家都难保了，还得想点什么办法，断了那些人的念想才好。” 知夏向来心大。 “这事好办，往后再有媒人上门，娘就说我已经定亲了呗。”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没有的事，我说了人家就会信？万一他们问我姑爷是哪家的，我怎么回？再说姑娘家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你明明没有定亲我却说你定了亲，万一真到了说亲的时候，人家一打听以为真有其事，咱们又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林寄明站在一旁摸了摸下巴。 也就是现在雄狮帮还没倒台，省城付老虽然已经在上个月向朝廷递交了辞呈，可一道道批准下来，也得花费数月的时间，再加上京城那边的运作，职位下来恐怕还得好一阵，说不定他到时候还得出一趟远门。 不然也不至于让妻儿操心成这样。 不过即便职位还未下来，他也不担心，就目前的方家，他还没放在眼里。 林寄明走向赵玉珍。 “别担心，不是还有我么？” 望着眼前的男人，赵玉珍确实安心了几分。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林家新屋，林喜凤刚回到家，程氏就将她拉到一旁。 “喜凤，你可是真认识那方公子？” 林喜凤点头，“只是远远的见过几回，不算熟悉。” 现如今一回想，方公子一表人才，能给他做妾，她不吃亏。 “见过就好。”程氏满脸欣慰的望着她，“既然见过，说明今日金媒婆很可能就是为你而来，都怪如今大房那边风头过盛，但凡有啥好事，村里都是引着人往那边跑。” 林光宗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年纪小，在家休养了两三个月，身上骨折的地方已经快好彻底了。 “大姐，方家真的给你下聘了？” “喏，聘礼都在这儿呢，还能有假？”林喜凤笑着走向那几个绑着红绸的箱子，“阿奶，这二百两聘金，我拿一百两，余下一百两留给家里吧，我听说大户人家需要银钱打点关系，有了这一百两，我也好快些在方府站稳脚跟，头面的话，反正您跟我娘也用不上，这套我就先拿着，等往后我有钱了，再给你和娘买更好的。” 她只有快速在方府站稳脚跟，将来才能更好帮衬弟弟。 只有弟弟出息了，她在方府的地位，才能得到保障。 “这……” 程氏有些犹豫。 虽然知道，林喜凤在大户人家过日子需要银子傍身，可一百两也不是小数，在她看来，留个一二十两也就足够了。 光宗过两日就得回书院了，耀祖今年已经五岁，再过两年也要开蒙了，家里开销大着呢。 林光宗想法却不同。 “阿奶，我觉得大姐这个安排挺合理的，大户人家过日子，若无银钱打点关系，寸步难行，待阿姐在方府站稳了脚跟，何愁将来没银子用？” 银子就是底气，底气足了，总归是能被人高看两眼的。 宝贝孙子放个屁，程氏都觉得是香的，这会自然也觉得孙子的话有道理。 “光宗到底是个读书人，目光比阿奶要看的长远一些，既然你这么说，这事儿阿奶允了。”她说着，将其中一百两银票交到了林喜凤手上，“好好拿着，千万别弄丢了。” 林喜凤得了银票，心里又紧张又激动。 “多谢阿奶，我会好好保管的。”转而又看向林光宗，“光宗放心，等阿姐在方府站稳脚跟，肯定会跟方府说些好话，让他们拉拔弟弟一把。” 林光宗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程氏刚将另外一张百两银票塞到自己的袖子里，林水生就挑着担子进了院子，后边还跟着满头大汗的李秀兰。 “娘，你们刚才说啥呢？什么允了？” 程氏满脸欢喜的指着院子里的箱子。 “镇上方员外府来咱们家下聘了，二百两银子的聘金呢，刚才喜凤说她拿一百两去方府打点关系，这事儿我允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林水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住了。 李秀兰则赶忙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扔在地上。 “二百两？”她满脸期待的奔向院中的两个箱子，一边扒拉着一边问，“哪儿呢？” 第402章 鸡飞狗跳 程氏望着她这般财迷的样子，只觉得上不了台面。 “不用找了，银子我已经给喜凤了。”她语重心长的说，“在大户人家立身不容易，孩子手里得多留点银钱打点关系，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李秀兰起身望向她。 “那另外一百两呢？” “另外一百两，自然是在我这儿。”程氏一边拄着拐杖往屋里走一边说，“自从上次我将官府补贴的二十八两交到你手里，家里的银钱是越用越少，根本存不住，这一百两我先收着，等我死了，都是你们的。” 李秀兰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吃人似的，她满脸愤怒，声音尖锐刺耳。 “娘，我们才是喜凤的爹娘，你怎么能拿喜凤的聘金呢？我手里这二十八两银是如何花完的，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单单你害病受伤请大夫抓药就花了大几两，之后又是家里开铺子，光宗念书、受伤，一家人吃的用的，哪样不花钱？” 她摊开双手。 “要是这钱花在我自己身上，你打着为我们存着的名头我也不说啥了，我当初怀孕都舍不得多买一口肉吃，天天闻着老宅那边飘过来的肉香，难道是我不想吃吗？我还不是舍不得花。” 她好不容易将婆母手里的银钱熬的差不多了，觉得终于不用再受她掌控，已经熬出头了的时候，没想到她居然来这一手。 “你说的再好听，银子花完了也是事实！”程氏生气的将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杵，语气强硬，“老婆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谁来管，还得我说了算！你要是再闹，将来一个子儿都得不到，等我百年之后，全部留给我孙子孙媳妇。” 见李秀兰还跟个泼妇似的，要上前跟程氏掰扯，林水生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李氏，你够了！” “放手，你放开我，那是我的银子！”李秀兰一边抓一边抠，直将林水生捏着她胳膊的手背抓的血肉模糊。 林水生望着李秀兰疯魔了的样子，眉头一拧，直接一巴掌甩向她。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李秀兰被这一巴掌抽的怔了一瞬，转而往地上一坐，哭了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们一家都欺负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林水生也是被她闹的没了耐心。 “你要真觉得过不下去，咱们就和离，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天天闹的鸡犬不宁！” 李秀兰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林水生，转而又扯住了他的裤腿嚎着。 “你居然要跟我和离？你说，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难怪你天天晚上回家吃完饭就往外跑，半夜三更的才回家，到底是村里哪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望着她胡搅蛮缠的样，林水生只觉得头疼。 “李氏，当着孩子的面口无遮拦，你太过分了！” “我哪里过分了？”李秀兰红着眼眶，“明明是你要跟我和离。” 林水生将裤腿从李秀兰手中拽出来，“一把年纪了，你以为我想和离？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谁能跟你将日子过下去？” 李秀兰听了，愣在原地。 林水生也不再理会她，径直挑上担子去了后院。 林光宗向来不喜父母吵闹，转身回屋了。 至于林喜凤和林小满，爹娘吵架的时候，为了避免殃及池鱼，都是能躲则躲。 只有林耀祖，见娘哭的伤心，上前帮她擦着脸上的眼泪。 “娘不哭。” 李秀兰见这个家只有小儿子关心她，抱着他哭的更伤心了，也在心里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要给小儿子谋一条好的出路，这样她才能有好日子过。 …… 员外府，方子陵得知林家应下了这桩亲事，兴奋的不行，要不是天马上要黑了，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知夏身边去。 甚至连庚帖都没展开，也根本没料到跟他定亲的姑娘已经换了人。 方员外见儿子如此沉不住气，直接给他派了个省城的任务，让他在省城待几日冷静冷静。 方子陵虽然不乐意，却也知道孰轻孰重。 接下来几日，知夏的云锦阁还算太平，生意仍旧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日，知夏刚从云锦阁出来，就听到一声口哨声。 她并未当回事，以为是哪个小混混在街上调戏姑娘，正要继续往食铺的方向走，头顶上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喂！” 知夏抬头望去，在看到站在旁边茶楼窗户边探出头的陈不凡时，面上带着喜悦。 “陈不凡，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码头了？” 陈不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上来说话。” 便将脑袋从窗口缩了回去。 第403章 陈三岁 知夏也没忸怩，当即提着裙摆上了茶楼的二层，她来到陈不凡对面坐下。 “来多久了？” 陈不凡给她倒了一杯茶。 “刚到一会。” 一旁，周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啥刚到一会啊？明明都在这里坐了快一上午了，茶水都添两壶了，人茶楼的小二都明里暗里示意他差不多能走了。 知夏一脸笑意。 “你今天来码头干啥？不会是特意来看我的吧？” 陈不凡勾起一侧唇角。 “有时候自信太过也不是啥好事。” 知夏却并未将他的话当回事。 “自从去年码头落成，可是许久没见你来过这里了，上回在纸行看到，也没机会说话，你咋混到雄狮帮去了？” “缺钱。”陈不凡言简意赅。 知夏了然，“上回你说缺钱，我事后问你又说骗我的，原来你不是骗我，是真缺钱啊。” “嗯，真缺钱。”陈不凡望着她，“雄狮帮有钱，很快，我就能得到一大笔银子了。” 知夏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 “要是还不够，成衣铺子开业一个月，我这里存了点。” “不用。”陈不凡说，“雄狮帮存下的银子，足够我挥霍了。” 知夏满脸不解，“你要这么多银子干嘛？做买卖啊？” “不方便说。” 陈不凡一句话，让知夏哑口无言。 “行吧，既然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她看向面前的男人，“那你今天来码头，还特意叫我上来说话，到底是为什么？要是没别的事，我得去食铺取饭了。” 陈不凡往周良的方向望去。 “你去取。” “行。”周良应了一声，麻溜的下楼去了，他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老大就是想支开他。 见周良离开，陈不凡这才看向知夏，“我听沈甫安说，你将我去年过年给你的十两银子入伙成衣铺子了？” 知夏点头。 “没错，给你记着呢，这一个月，铺子里盈利有八九百两，已经快要回本了。” 陈不凡往后一靠，一脸审视的望着她。 “沈甫安给你送礼，你正常给他回礼，我给你送礼，没有回礼也就算了，连我银子都不要，还投到你的铺子入伙，这差别，是否也太过明显了些？” 知夏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事来找我？” 老天爷，这还是她认识的陈不凡吗？ 幼不幼稚啊？ 陈不凡梗着脖子，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没错，我来为自己讨个公道。” 望着他在自己面前耍无赖的样子，知夏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陈不凡，你三岁小孩儿啊？” 见她捧腹大笑，陈不凡也勾起了唇角。 “你就当我陈三岁吧。” “哈哈哈哈……”知夏捂着嘴笑的更欢了，好一会，她才忍俊不禁的望着他，“不知陈三岁想如何讨公道？” 陈不凡似是有备而来。 “你铺子入伙的分红我就不要了，另外再送我一件回礼，也不用太贵重，跟沈甫安的一样，方便携带就行。” 知夏并未反对，她笑着点头。 “行，我应下了。” “还有一件事。”终于说到正事，陈不凡收起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你之前给我的竹纸配方，雄狮帮那边已经按要求浸泡好了第一批竹子，到时候技术方面的事，恐怕还得请你过去把把关，作为回报，雄狮帮卖竹纸所得一成的利润归你，这已经是我目前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原本竹纸配方送出去，知夏就没做能听到回响的打算。 没想到陈不凡居然给她争取了一成利润，无异于天降横财了。 要知道，竹纸一旦制作出来，售卖到整个南镜，其中涉及的利润可不是一星半点，哪怕一成的利润，就已经很可观了。 她一脸兴奋的点着头。 “没问题，保证随叫随到。” …… 知夏的成衣铺子临山，方子陵的酒楼临河，斜向在街道两侧。 完成了省城那边的任务，方子陵回到溪口镇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回酒楼翻看这些日子的账簿，好随时掌握酒楼的盈利状况。 才坐下翻看几页，不经意从窗口往知夏成衣铺子的方向望去，目光在触及到成衣铺子隔壁茶楼相对而坐，有说有笑的陈不凡和知夏时，心底泛起酸意。 身旁随从见主子神色不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公子，林姑娘家明明应下了咱们府上的亲事，她怎的还跟别的男子纠缠不清？是否太不将您和咱们员外府放在眼里了？” 方子陵合上账簿，迅速往楼下走走。 “先将账簿收好，我去瞧瞧。” 第404章 他也配？ 随从担心主子一个人去讨说法会受欺负，将账簿丢给楼下的掌柜之后，也紧随主子身后去了知夏和陈不凡所在的那家茶楼。 茶楼的掌柜是认得方子陵的，员外府的公子，码头最大规模酒楼的东家。 “方公子来了……” 话还没说完，迎面一锭银子来的猝不及防，差点砸到他的脑袋。 “楼上包厢的单，我买了。”方子陵说完就往楼上跑。 掌柜并未看清砸来的是啥，下意识伸手接住之后，正想骂他两句，低头见是银锭子，到了嘴边的话很快又咽了下去，他将银锭子拿到嘴边咬了咬，望向已经快要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子陵。 “方公子，还没给您找零呢。” “不必找了。” 说完，消失在楼梯口。 掌柜见今日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笑着将银子收回了自己的袖袋中，一脸殷切的吩咐铺子里的小厮。 “快，给方公子上最好的茶水和点心。” 方子陵领着随从来到了陈不凡和知夏所在的包厢中，他喘着粗气，先是看了看陈不凡，再又看了看脸上神色莫名的知夏，很自然的在知夏身旁的位置落了座。 知夏将身子往靠窗的位置挪了挪。 “方公子这是做什么？未免也太过随意了些吧？” 方子陵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原本前些日子就想来见你的，我爹给我分派了去省城的任务，忙完今日马不停蹄就回来了。” 正好茶楼小厮将茶水和点心给端上了桌。 方子陵提起刚上的那壶茶给知夏倒了一杯。 “尝尝这个，茶馆里最好的茶。” 知夏却不敢喝他的茶，而是坐直身体，“方公子有话不如直说，你这般殷勤，我实在惶恐。” 方子陵顿了顿，不解的看向她。 “林家不是应下了我方府的亲事？怎的林姑娘还跟我装糊涂？” 陈不凡听到这话，眉头一挑，难以置信的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知夏眉头舒展，她算是明白方子陵来茶楼的目的了。 “杏花村可不只我们一户林姓人家，方公子还是将庚帖看明白再来跟我说这种话比较好，别到时候认错了人，闹出乌龙就不好了。”她看向方子陵，“再说咱两家还存在租赁关系，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维持的和平被破坏。” 方子陵一愣。 林知夏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日金媒婆前往杏花村下聘，弄错了人家？定错了人？ 思及此，他跟知夏说了声抱歉，便又赶忙起身领着随从往回方府找媒婆当日带回的庚帖去了。 待人走后，陈不凡才看向知夏。 “怎么回事？” “嗐，还能是怎么回事。”知夏从桌上拿起一块茶点，“前些日子，方府托了媒人上我们家下聘，正好我没想法，林喜凤上蹿下跳又争又抢的，我就将顺水推舟将这个做妾的机会给了她。” “做妾？”陈不凡唇角勾起冷笑，“他也配？” 等林寄明的职位一下来，面前这个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小姐，方子陵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居然还妄想让她去做方家的妾。 简直异想天开！ “你也觉得他不配吧？” 知夏满脸自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林知夏是什么人？就算将来要嫁，也只会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像他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第405章 方子陵被人打 望着少女目光灼灼的样子，陈不凡怔了一瞬，敛下眸。 “合该如此。” 知夏往楼下望去，正好见五福和周良提着食盒往成衣铺子的方向走。 她站起身来。 “耽搁了一会，我要回铺子了，等雄狮帮那边竹纸需要人的时候，你直接让人来找我就成，回礼到时一并带给你。” 陈不凡点头，提醒她。 “根据你配方上的时间，大概还有半个月。” “行。” 知夏回了一声，迅速下楼去了。 “大哥，二毛叔今天给我们做了啥好吃的？” 五福拎着食盒进了成衣铺子，“蒸茄子，豆角焖肉，还有你让他试着做的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确实是知夏让牛二毛做的，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辣椒，只有花椒。 不过知夏还是很满足了。 “听起来都挺下饭呢。” 五福笑了笑，妹妹馋猫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 陈不凡低头见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成衣铺子门口，也起身下了楼，领着周良往新街去了。 …… 知夏本以为，方子陵在回方府看了庚帖之后，会去林家新屋找二房一家的麻烦，让他们退彩礼啥的，然而并没有。 许是好奇心驱使，一打听才知道，方子陵被人打了。 还是大白天被人套麻袋打的，就在从新街到老街的半道上，行凶的人打完就跑，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方子陵伤的比较严重，浑身上下多处骨折，至少得在床上养两三个月才能好完。 听到这一消息，知夏心底并未生出同情，而是带着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方子陵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被揍的这样惨。 不过方子陵不便于行，倒是让她松了口气，否则还真怕他跑自己这儿纠缠不休，影响她做买卖。 对于她来说，当务之急，没有什么事比赚钱更重要。 她还想快些将钱袋子装满，好让她早些过上躺平的生活呢。 林喜凤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自从林光宗重新回到书院念书，她便日日往新街跑，想跟方子陵来个偶遇。 刚定亲那几日，方子陵去了省城，她见不着人。 好不容易等他回了溪口镇，重伤卧病在床，更见不着人。 得知方子陵重伤的林喜凤忧心不已，生怕方子陵伤到了不该伤到的地方，让她没法成功怀上方府的血脉。 于是，林喜凤壮着胆子去了员外府，说她想进府侍疾。 起初听到她来，方子陵在院子里大发雷霆，嚷嚷着让下人去叫她滚，还将庚帖扔到她脸上，并让她尽快将方府的彩礼还回来。 当初回家看到庚帖，便想要上杏花村将亲事退了，将给出去的彩礼拿回来。 谁知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打了。 他内心里，有两个人会这么做，一个是陈不凡，另一个就是林喜凤。 可他从码头离开的时候，陈不凡明明还在茶楼跟知夏说着话，不会这么早离开才是。 林喜凤成了他唯一怀疑的对象。 她肯定是想将自己打的卧病不起，好让他没法去杏花村退掉这门亲事，并趁虚而入。 就像现如今这样。 不过好不容易得了这一次机会的林喜凤并不气馁，几次之后，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方家还真让她进府侍疾去了。 虽然进入方府的方式不怎么光彩，但之前下聘的事，村里人人得知，两人本就是未婚夫妻，如今只不过省略了中间的过程，还是事出有因，倒也没那么难让人接受。 得知林喜凤成功进入方府，林光宗腰杆子都比之前挺的直了不少，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有了底气一般。 林水生倒是没有什么开心不开心，反正有李氏在，他也快活不到哪里去，女儿嫁的好与坏，根本改变不了他的现状。 要说最开心的，还是程氏。 她不禁觉得，自己从前的眼光没有错，大孙女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好像只要孙女有本事，之前在身旁孝不孝顺，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样一比较，身旁伺候的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林小满，就啥也不是了。 上回方公子来了，只想着往姐姐身后缩。 如此上不得台面，将来恐怕也出息不到哪里去。 这般想着，对林小满的态度，也不如之前想通那阵子对她好了，手里的银子更是藏了又藏，再没往外给过一个铜板。 不论家里人如何变化，林小满始终一言不发，只想家里人对她少点关注，少受点责罚，等她低调熬到十五，嫁人之后就可以彻底摆脱娘家人了。 …… 林喜凤进方府侍疾的第三日，知夏正在铺子里忙着，一位小姐领着丫鬟走进来便问。 “林姑娘是哪位？” 知夏往来人的方向望去，走上前，“这位小姐找我何事？” 来人看见她，伸手便想打人，却被知夏钳住了手。 “这位小姐，我自问不认识你，上来就打人，哪怕我真有哪里做错了，也至少要告知我原因吧？” 女子将被知夏钳住的手抽回，一脸不屑的打量着她。 “你便是和方家定了亲的林姑娘？” 听到这里，知夏眉头一挑。 “岳小姐恐怕弄错了？我是姓林没错，但和方家定亲的却不是我，真正跟方家定亲的人，这会正在方府侍疾呢，可没功夫像我这般到处跑。” 如果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小姐，应当就是上回金媒婆嘴里所说的和方子陵从小便有婚约的岳家小姐了。 远在县城，却能清楚的知道员外府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莫不是方府有她的内应？ 见知夏认出了自己，岳凝雁脸色好看了几分。 “哦？”她将信将疑，“可我怎么听说，和方家定亲的那位林姑娘，是在码头开成衣铺子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姑娘成衣铺子所占的这块地，应当就是方家的吧？” 第406章 宁做贫人妻，不做富家妾 知夏唇角微微上扬着，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岳小姐记得没错，不过这块地现在已经不是方家的了，半年前就被我花真金白银从方家手中买下了，而员外府开在码头的同福酒楼，才是租的我们家的地，我向来不喜占人便宜，租和买该多少钱多少钱，这些在官府都是有备案的，想来岳小姐在县城有些门路，一查便知。” 说明自己和方家的关系之后，她笑望着岳凝雁。 “至于员外府定的到底是哪位林姓姑娘，在我们村也不是啥秘密，岳小姐若不信，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或者您辛苦亲自往员外府跑一趟，看看她是不是就在那儿，反正我们家铺子就在这里，岳小姐随时来，我随时在。” 见她言辞坦荡，岳凝雁倒是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对她的话也信了几分。 眼前的姑娘才十三四岁，年纪不算大，再说也不是家里穷到非要靠嫁女儿去赚银子，现在下定确实早了些，方子陵好歹已经十七了，不至于这般饥不择食，去喜欢一个还没长开的孩子。 再说这姑娘衣着虽普通，但看她神情坚定，目光磊落，不卑不亢，这样的人，不像是能委身给人做妾的样子。 岳凝雁看了她好一会，才高傲的扬了扬下巴。 “你最好没骗我，否则，我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知夏一笑。 “岳小姐放心，有句话叫宁做贫人妻，不做富家妾，别说方公子只是员外府的公子，就算他是皇亲国戚，我也是不稀罕的。” 岳凝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也不想想，人皇亲国戚能瞧得上你吗？” 知夏也不见气。 “那自然比不得从小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的岳小姐。” 听她如此说，岳凝雁笑了笑，她一边打量着铺子里的陈列和服饰一边说。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年纪还小，五官却生的周正，待将来再长开一些，不见得比我差。”她转头看向知夏，“我在县城听人说，溪口镇码头的云锦阁衣裙样式独特，可都是你们家独有？” “每一款都是独有。”知夏言辞恳切，“不过我们家铺子开业一个多月，外头现如今有没有商户模仿我就不能保证了。” 岳凝雁环视一圈，指了指其中三套衣裙。 “这三个样式，我每样定一套吧。” 买卖送上门，知夏自然是乐见其成，她朝着二层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量身之处在二层，岳小姐楼上请。” …… 岳凝雁量身结束，付了定银便离开了。 何玉梅从柜台后绕出来，站在知夏身旁，望着前脚离开的岳凝雁，叉着腰说，“什么人啊？居然还威胁上你了。” 知夏面上带着浅笑。 “有钱赚，让她威胁两句又有何妨？”转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如今正主来了，林喜凤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这岳家小姐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林喜凤自以为能进入大户人家就万事大吉，殊不知，娘家的底气在出嫁之后尤为关键，在有岳家撑腰的岳凝雁面前，她啥也不是。 且让他们狗咬狗去，这样一来，她这里倒是能清净不少。 何玉梅冷冷一笑。 “谁让她上赶着争抢，最后落得什么样的结局，都是她自找的。” 知夏笑望着何玉梅。 “玉梅姐今天忙完早些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就是我哥上秋水村下聘的日子呢。” 何玉梅脸一红。 “倒是不着急，家里该准备的，姐姐和丰年都已经给我张罗好了。” 知夏眉眼弯弯。 “总不能啥事都他们操心，你这个当事人也得出点主意不是？”她推着何玉梅往柜台的方向走，“放心吧，铺子里还有我跟来妮呢，再说就算真忙起来的时候，表嫂也能给我们搭把手。” 何玉梅一脸无奈，开玩笑似的说，“行行行，难怪你哥说你除了嘴碎点啥都好，之前没发觉，现如今算是能体会到了。” 知夏眉头一挑。 “我哥咋啥都说？你们已经熟到这地步了吗？” 何玉梅羞赧的垂下眸子。 “倒也没你说的那么熟。” 知夏“噗嗤”一笑，“逗你呢，那我也不是对谁都嘴碎，要是碰到不熟的人，我才懒得跟他们说这么多呢。” 何玉梅捂嘴笑了。 “难怪伯父伯母将你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家里少了你，不知要少多少乐趣。” 知夏满脸得意。 “我就当玉梅姐在夸我了。” …… 第二天，五福由赵松全和赵松祥两个亲舅陪着，随刘氏这个媒人往秋水村跑了一趟。 除了十两银子的聘金，还有半边猪、两只鹅、几样糖果点心、如意秤、梳子、剪刀和算盘，以及一对银镯。 这在庄户人家，可谓相当丰富了。 但对于林家大房现在的家世而言，既不会显得太过隆重，也不会过于寒酸，还能显示对何玉梅的看重。 刘氏用箩筐挑着两只鹅走在最前面，鹅的脖子上，各绑着一条红绸带。 半边猪由赵松全和赵松祥两人用竹竿抬着，猪肉身上，同样绑上了红绸布。 其余的东西，由五福自个儿用箢箕挑着。 几人一路往何玉梅家里走，由于大红绸带实在醒目，不少秋水村的人跟上他们去看热闹。 看这架势，男方家条件应该是相当不错，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运气这般好。 有妇人好奇问刘氏。 “大妹子，你们是去哪家下聘？” 刘氏笑着应了声，“何丰年家，给玉梅下聘呢。” 问话的人愣了愣，何丰年父母双亡的时候，族里人欺负三个孩子年幼无人撑腰，将他们家值钱的东西抢了不少，致使三个孩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过的穷困潦倒，甚至差点饿死。 何腊梅走投无路，拿着菜刀跟人拼命，才将被族人夺走的东西收回来一些，得以将弟弟妹妹养活，也因此在村里落得个泼辣的名声，从此再无人轻易招惹上去。 倒是没想到，这三姐弟如今是越过越好了。 又有大爷问长着络腮胡子，笑的像一尊弥勒佛似的赵松全。 “大兄弟，你们是哪个村的？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人逢喜事精神爽，外甥亲事有了着落，赵松全这一路上，唇角就没落下去过。 他嗓门粗，爽朗一笑。 “我是赵家庄赵成忠家的老大，今日是代我妹妹妹夫陪我外甥来秋水村下聘的。” 原本下聘这种事，是要由准新郎官，媒人，还有族里的长辈同行，现如今林寄明这一脉从林家族谱中单独分了出来，便只能由他们当舅舅的顶上了。 第407章 那是你们活该 问话的大爷很容易就通过他的身份推演到了要去跟何玉梅下聘的夫家，他面上带着诧异。 “你是赵成忠家的老大，那你妹妹可是嫁到杏花村林家的那个？” 赵松全笑着点头。 “我就这么一个妹子，自然是她。” 秋水村的人一听，面面相觑，然而，心底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难怪聘礼这般丰厚，原来来村里下聘的，是杏花村的大户！ 林家这几年发展势头迅猛，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可都是出了名的。 能被那户人家看上，玉梅这小妮子未免命也太好了！听说那林家大房还有下人伺候呢，嫁过去直接就当上少夫人了！ 啧啧！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咋就没落到他们头上呢？ 仔细想想，似乎是从腊梅嫁到杏花村开始，姐弟几人的日子，看着看着起来了。 难不成杏花村是啥风水宝地不成？怎么姐妹俩上赶着往那儿嫁？ 秋水村的人心思各异。 何家的族人，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他们要何家姐妹在林家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活。 最好是轻松钱还多的，这样一来，他们就相当于抱了个铁饭碗。 只要林家一直好，他们就饿不死。 之前让腊梅姐妹给安排活的时候，她们总推脱说自己在林家也只是个做工的，连自己的饭碗都不好保，并没有话语权，也帮不上族里忙。 现如今何玉梅都成林家的准儿媳了，这下总该能在林家说上话了吧？ 刘氏领着赵家兄弟和五福直奔何玉梅家，何腊梅和陈大牛今日一早就过来了，两人的孩子陈十六由贺氏和陈铁柱老两口看着，刘氏几人到的时候，两人已经作为家长，站在院门口等着了。 “刘婶，两位伯父，五福，都来了。”何腊梅笑着打过招呼后，又朝着一旁的陈大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帮忙。 陈大牛赶忙上前，接过刘氏肩上的扁担。 何丰年则跑厨房泡茶去了。 刘氏笑着走上前。 “恭喜恭喜。” “多谢刘婶。”何腊梅笑着朝院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快请进。” 刘氏正要领着几人进院子呢，旁边挤进来一个脸颊凹陷，颧骨凸出的中年妇人。 “腊梅啊，不给婶子介绍介绍这几位？” 说话的人是何家族里的媳妇，姓黄，是何腊梅的堂婶。 见她拦了刘氏几人的路，何腊梅心下不喜，忙使暗劲将她拉着让到一旁，给刘氏几人进院子，还一边挤出笑容说，“这几位都是从杏花村过来的，今日来，主要是给玉梅下聘，我还有事，就不招待婶子了。” 这番话，相当于直接下了逐客令。 陈大牛见媳妇儿在处理外边的麻烦，便先领着几人在堂屋坐下。 可黄氏好似听不明白话似的，也想随着刘氏几人往院里走。 “你说你，在秋水村又不是没长辈，玉梅定亲这么大的事，之前咋也不跟族里商量商量，出两个能撑场面的长辈来？现如今就你们几个孩子，跟办家家似的，显得咱们秋水村的人多小气。”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何腊梅伸手拦住了她。 当年她成亲，也没看到哪个冒充长辈的上门，今日看到给妹妹下聘的是大户，倒是闻着腥气就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今天是玉梅的好日子，我不想和婶子起冲突，我劝婶子还是先回去吧，否则将我惹急了，我不确定会不会又拿着刀去你家拼命！” 何家族里就没几个好人，不是看不得别人好，就是只想捞好处的，若是让何家这些所谓的“长辈”插手，今天这桩亲事，闹到最后恐怕谁都不会开心。 她可不能叫这些不相干的人坏了玉梅的好事。 何腊梅的狠劲儿，黄氏是见识过的。 当年堂兄堂嫂双双亡故，她不过是来家里抓了两只鸡一只鹅，何腊梅后面提着刀去她家，将她鸡圈里的鸡全砍死了，最后将他们自家的鸡和鹅拎了回去。 要不是她躲避及时，说不定何腊梅能将自己一起砍了。 后来每每想起何腊梅当初那浑身是血的狠辣样，她心里就直犯哆嗦。 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如今年纪大了能有些变化呢，没想到还跟个疯子一样。 “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们家撑撑场面，你咋还不识好歹呢？” 旁边又挤过来族里几个男女。 “就是，你们爹娘不在了，我们就是你们的长辈，玉梅定亲，男方都来了长辈，你将我们拦在外头像什么样？回头人还以为你对长辈不敬呢。” 中年男人将一个身形干瘦的老人扶上前，打着为何腊梅姐弟好的旗号。 “叔公是咱们何家最大的长辈了，不如就让叔公出面代替你爹娘跟林家将玉梅的亲事定下，咱们在边上看着，都是一家人，这种时候就别分什么你我了。” 何玉梅听到动静，来到院门口。 “从前我爹娘过世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们来撑场面？一个个恨不得将我们家掘地三尺，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如今我们不需要了，你们倒是上赶着来撑场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黄氏白了她一眼。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现在还有啥好说的？从前我们拿了多少东西，你姐后面不是都要回去了吗？她砸了我们那么多东西，我们还没跟她清算呢。” “她砸你们，那是你们活该。”何玉梅哼了一声，“再说当年你们从我家拿走的东西，有没有全还回来，你们心里有数，今天定亲是我们自家的事，我爹娘虽不在，还有姐姐姐夫做主呢，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说完，伸手拉着何腊梅进院子后，反手将院门给合上了，任由外边的族人说话难听，她就当没听到似的。 何腊梅望着身旁的妹妹，一脸的欣慰。 爹娘死的时候，弟弟妹妹都还小，玉梅八岁，丰年六岁，看到凶神恶煞的族亲上家里来抢东西，吓的抱在一起大哭。 现如今妹妹长大了，也学会了保护自己和亲人，这是好事。 至于林家人那边，他们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妹妹跟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早就了解了。 第408章 十匹马都难追 何丰年给堂屋几人上了茶之后，便拿了根棍子站在院门口守着。 如果是从前，姐弟几人无依无靠的时候，何家族里人或许不会有所收敛，现如今何腊梅成了家，男人就跟上门女婿似的，但凡何家有点啥事，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再说何玉梅跟何丰年也大了，尤其是何丰年，他现在已然能撑起这个家，他们自然不能再跟从前那般对待姐弟几个。 “丰年啊，你跟你姐姐说句好话呗，咱们秋水村何家一脉相承，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哪有什么隔夜的仇不是？现如今你们家发达了，可不能将咱们族里的人撇下啊。”说话的，是刚才被推出来的叔公。 何丰年冷冷的往他的方向望了眼。 “说不了，没好话。” 何家叔公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你这孩子，咋能没好话呢？” 何丰年眉头一挑。 “没好话就是没好话，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有人看不惯何丰年说话的态度，“丰年，你叔公好歹也是族里的长辈，怎么跟他说话呢？” 何丰年往说话的人看去。 “我说话向来如此，你有意见？”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何家族人也无计可施，只能纷纷摇着头。 “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还有人叹了口气，“从小没爹娘教养，如今连族亲都不认，算是被腊梅姐妹养毁了。” 任由他们怎么说，何丰年都没再理会他们。 …… 何腊梅进了堂屋，望着屋里几人说，“抱歉，让几位看笑话了。” 赵松全和赵松祥摆摆手，就随着陈大牛去了院子里。 屋里只剩下刘氏和五福，刘氏满脸唏嘘。 “之前就听说你们秋水村这边的人能吃人，还以为只是传闻呢，今日一见，你们姐弟这些年能将日子过下来，真挺不容易。” 何腊梅笑的一脸无奈。 “所幸最难过的那几年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刘氏认同的点头。 “没错，人还得朝前看，你们现在可不就越来越好了么？”她说着，往何玉梅的方向看去，“玉梅身上这衣裳，是新做的吧？穿着可真精神。” 何玉梅低头望了眼身上穿着的衣裙。 这身衣裳，是姐姐一早拿给她穿的，长裙样式，上部分颜色柔和，衣袖比她平日穿的要稍稍宽大一些，下裙颜色略浅，腰间有粉白两色腰带进行收束，色彩淡雅，款式简洁大方，大小也极为适合，到底是姐姐一番心意，她没多想，便换上了。 这会一看，确实比从前穿的要修饰身形一些。 何玉梅神情大方的笑了笑。 “是姐姐手巧，做的衣裙很适合我呢。”她说着，往何腊梅的方向看去。 何腊梅笑着说，“这衣裙我年初就开始琢磨了，还跟知夏讨教了好多回，修修改改才做出来这样式，想着玉梅定亲的时候能穿上我新手缝制的新衣裳，没想到她穿着确实很合适。” 都说长姐如母，她这些年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呵护弟弟妹妹。 今后各自嫁娶，日子就得靠他们自己去过了。 何玉梅听到这番话，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不过唇角却一直是上扬着的，虽然没了爹娘，好在姐姐和弟弟都在身边。 何玉梅身上的衣裙，刘氏是越看越喜欢，“别说，这衣裙样式简单，如今的天气穿着正凉快呢。” 她看向何腊梅。 “图样子可还在？回头买个不一样颜色的布料，给我们家来妮也做上一身，她都好久没添置新衣了。” 如今家中条件好了些，自然不必跟从前那般，将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何腊梅点头。 “在呢，等回去就拿给刘婶。” 想着今日来还有要紧的事，刘氏应了一声，往五福的方向望去。 “五福，快将聘礼单子拿出来呀。” 五福的余光从何玉梅身上收回，赶忙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聘礼单子交给刘氏，由刘氏转手给了何腊梅。 “你赵婶这次来，可是给足了诚意的，这单子你瞧瞧，可得收好了。” 何腊梅看过单子之后。 “不知赵婶那边可找人看过婚期了？” 刘氏笑着说，“她说想将婚期安排在后年八九月份，那时候天气好，不冷不热的，不过还没找人看具体日子，想先问问你们的意见。” 五福和何玉梅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带着浅笑。 自从挑破窗户纸后，两人这么长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再加上何玉梅本就是大大方方的性子，一开始的忸怩少了许多，神态越发的自然。 何腊梅往妹妹和五福的方向看了眼，笑望着刘氏。 “那就依赵婶的意思来，反正还有两年时间，婚期后年初再找人定下都不迟。” 啧啧，两年时间，这要是没对象，也没啥好想的，现如今都定了亲，这小两口现在就开始当着他们的面眉来眼去了，也不知能憋到几时？ 刘氏点头。 “行，我回去便将你的意思转告你赵婶。” 亲事终于是顺利定下了。 大家都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这边事情结束，刘氏几人便先回了。 …… 知夏第二天要去纸行办事，晚上睡前还特意将自己的男装整理好，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穿上了。 四海打着哈欠出屋，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哥哥”，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 “姐姐，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做什么？” “姐姐今天要出去办一件大事，女扮男装比较方便。”知夏嘿嘿一笑，用大拇指做了个揩鼻子的动作，“怎么样？帅不帅？” 望着她一脸邪笑的样子，四海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向来在姐姐面前不会撒谎的他抓了抓小脑瓜，嗯啊两声掩饰尴尬。 “好看。” “啥意思？”见弟弟要跑，知夏伸手勾住了他后脖颈处的领子，“别跑，你给我回来，我这样子难道不帅吗？为什么是好看？” 四海被姐姐拿住命脉，只能乖乖退了回来，他故作为难。 “我说实话，姐姐会打我吗？” 知夏侧目望着他好一会。 “不会。” 为求稳妥，四海伸出小指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知夏也伸出小指。 “十匹马都难追。” 第409章 这小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得了姐姐的保证，四海放心大胆说了。 “可能我跟姐姐太熟了，也可能是姐姐长相过于秀气，姐姐这样的装扮说不上帅气，只能说清秀好看，但你刚才的笑容……”他笑了笑，有些心虚的说，“确实有点吓人。” 姐姐向来说话算话，应该不会真打他的吧？ 可紧接着，脑袋一痛。 四海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姐姐，你说话不算数。” “长点心吧。”知夏摆摆手，往水缸的方向走去，“你刚才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我本也不是君子啊。” 听到姐姐的大笑声，四海撇了撇嘴，只能为自己的不严谨认栽。 …… 何秀梅知道知夏今日要去纸行办事，早早的便到了云锦阁跟她交接了一番。 见这会还早，铺子里也没啥人，何秀梅拉着她商量。 “知夏，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知夏点头。 “你说。” 何秀梅开始跟她分析。 “你看，溪口镇这边还是普通老百姓多，咱们铺子里的衣裳都是几两到十几两的价钱，买得起的人并不多，来买衣裙的，大多还是从县城过来的富家小姐或者年轻夫人，虽然每个月也能赚不少钱，但除了开业那几日，每天进铺子的，就那么寥寥几个或者十几个客人，实在清闲，我想着要是咱们也能出一些相对平价的款，铺子里的生意会不会更好一些？” 知夏心里清楚，何秀梅是为了铺子里生意更好。 “现如今咱们只能生产出丝绸这一种布料，所以一开始我的目标客人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已经意识到了，只不过平价衣裙和丝绸制品混合在一起，我不确定会不会影响铺子的整体效果，再者制作起来也要费时间，所以一直没有去实施，还有就是，咱们铺子刚起步，客人少一些，可以给到每一个客人最好的定制体验。” 何秀梅点头。 “你说的这个，也确实是个问题。” 知夏看向她。 “秀梅姐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何秀梅笑了笑。 “我姐姐今年不是给我做了一套衣裙吗？她说还跟你讨教过画图样子呢，昨儿定亲的时候让我穿上了，刘婶当时还问我来着，想给来妮也做一身，我想着这样的衣裙，对于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的人来说，咬咬牙也不是买不起，但像咱们铺子里的衣服，买一套得倾家荡产了。” 知夏了然。 “秀梅姐说的有道理，等纸行那边的事情忙完，我会侧重考虑。” 何秀梅望着她，“知夏不会嫌我多事吧？” “怎么可能？”知夏挽着她的胳膊，“你能跟我说这些，也是为了咱们铺子里的生意，我看起来就那么不知好歹啊？再说，你可是我的准嫂子，我要敢嫌你，我哥恐怕第一个不乐意。” 后面这句话，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听的何秀梅大笑起来。 “你哥不乐意能如何？他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知夏乐了。 “往后我有嫂子撑腰，我哥可就惨了。” 周良刚来到云锦阁外，一边便瞥见了柜台后一男一女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的场景。 他有些不太敢直视这一幕。 光天化日的，实在有伤风化。 “林姑娘在吗？我们老大让我来接林姑娘。” 待会见了林姑娘，定要跟她讲一讲，铺子里还是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的好，得注意一下，要是被客人撞见，影响多不好？ 知夏抬头望去，周良正背对着云锦阁的方向站在那儿等着了。 她往何秀梅的方向看了眼。 “秀梅姐，我走了。” 何秀梅点头，“去吧，你该忙啥忙啥，铺子里还有我们呢。” 知夏笑着走向周良。 “走吧。” 她说完，越过周良，往食铺的方向走。 周良见眼前的人身形有些熟悉，忙追上去一看，顿时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你不是那天晚上的龟……”他很快反应过来，“咦？你就是林……” 姑娘二字还未说出口，知夏打断了他。 “公子。”她望向周良，“我现在是林公子，别说漏嘴了。” 周良一笑，突然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刚才看到的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原来老大上回就将她认出来了，他还傻傻的以为，林姑娘的爹娘真又多了个儿子呢。 “原来是你啊！” 知夏笑着将手中的折扇展开，一边扇着风一边往前走，那神情，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不然还能是谁？” 不由在心里想，今天天热，这折扇还真是拿对了。 …… 周良领着知夏来到纸行，直奔后院。 后院来来去去的人不少，全都是纸行的工匠，大家正各自忙活着。 “老大，林……公子来了。” 自从郑长河死后，福来纸行的行头就换成了雄狮帮的人。 此人名叫邹大鹏，是雄狮帮帮主信得过的人，跟陈不凡并不怎么熟。 今日除了陈不凡和邹大鹏，去年到林记食铺制止他们贩卖粮食的曹金山也在。 陈不凡顺着周良的方向看过去，在望见知夏的时候，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一副跟知夏不熟的样子。 转而看向邹大鹏。 “邹行头，人来了。” 邹大鹏甚至都未起身，他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匠人们。 “林小兄弟，竹纸的原料已经准备好，匠人们已经在着手制作纸浆了，去指导指导吧。” 对方虽然不是那么客气，但人家拳头硬。 她虽有陈不凡这个靠山，现如今这阶段，也容不得她在雄狮帮的地盘胡来。 “是。” 知夏微微抱拳，便在周良的指引下去一旁指导匠人们制作纸浆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曹金山虚眯起眼。 他往陈不凡和邹大鹏的方向看了眼。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邹大鹏眉头一挑。 “哦？那曹副帮主可得好好想想，别是混进咱们帮派的奸细才好。” 陈不凡故作淡定的冷笑一声。 “曹副帮主和邹行头想多了吧？天下样貌相似之人何其多，就这小子的长相，跟大街上那些小白脸有何区别？要真有人想安插奸细到咱们雄狮帮，难道会是这么个小屁孩？” 第410章 起了杀意 邹大鹏一想，觉得陈不凡说的有道理。 这小子年纪看着确实不大，再说她如今也并非帮派中人，只是过来指导底下的人制作竹纸罢了。 根本打不到帮派内部去。 曹金山摸了摸下巴，“许是我记错了。” 只是心底的疑虑，并未被完全打消。 陈不凡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心底已然起了杀意。 曹金山待了没一会，就因为手底下还有事离开了，陈不凡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邹大鹏望向他。 “陈兄弟今日没别的事？” 陈不凡漫不经心的望着院子里忙碌的匠人。 “今日不忙，正好没见过别人做纸，也观摩观摩。”他说着，往邹大鹏的方向看去，“邹行头要是有事要忙，可以去忙你的，我再看看就走了。” “行，正好我还有事，陈兄弟自便。” 邹大鹏说完，起身离开了。 之前曹金山和邹大鹏都在，知夏不敢有丝毫别的动作。 这会见刚才坐着的地方只剩陈不凡，本想跟他打个招呼，顺便将自己准备的回礼给他，抬眼望去，见他微微摇头，她很快便敛下了心底的想法，继续若无其事的指导着匠人干活。 陈不凡又看了一小阵，便领着周良离开了。 不过他并未走远，而是上了距离纸行最近的一家茶楼，从楼上正好能望见纸行的一角，纸行内有他的线人，知夏在纸行一旦发生了什么事，他很快就能知晓。 …… 纸行一处屋内，邹大鹏望向前来禀报的手下，放下了手中的账簿。 “就走了？方才我离开后，他可有何异样的地方？” 陈不凡进雄狮帮的日子并不算长，满打满算也才十个月，短短时间，却能爬到如今的地位，手底下还有着一帮对他死心塌地的人，让帮主很是忌惮，就怕他是什么人安插进来的奸细。 所以在将他派到福来纸行后，让他多盯着点陈不凡的一举一动，排除嫌疑。 手下摇头。 “并未有任何异样，就看了看，许是觉得太过无聊，便离开了。” 邹大鹏点头。 “我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点了点头，便退出去了。 知夏并不知晓陈不凡在雄狮帮的处境，这会陈不凡已经离开了纸行，她也只能规规矩矩的指导着纸行的匠人造纸。 中途还有匠人问过她的名字，她只说自己叫林昊，便未再透露多余信息。 忙碌了整整一日。 纸行的匠人本就是行家，知夏甚至不用说太多，他们就已经能做的很好了。 一天下来，成果还是不错的。 从纸行出来后，知夏直奔码头。 走到半道，突然见左前方的林子，陈不凡正在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知夏半点不含糊，原本笔直往前走，突然身子往旁边一偏，进了树林里，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的，甚至许多人都未发现路上突然少了个人。 陈不凡二话不说，领着她就往林子深处钻。 待确认安全后，他将脚步放慢了些，给知夏递过去一个包袱。 “这条山道我之前踩过，沿着前面一直走能到你的成衣铺子，等会回到铺子，记得先将衣服换了，曹金山近日在溪口镇，要是碰到他，一定要避着点，尽量别被他认出来了。” 知夏望着他。 “那个曹帮主？他认出我了？” 毕竟去年才见了一回，今年不仅个头长高了，面相也些微有点变化。 陈不凡摇头。 “没有，只是觉得你面熟，竹纸一成的分红，一年至少也要分五六千两出去，雄狮帮的人唯利是图，做事情向来不择手段，我担心他们会因为银钱对你不利。” 知夏拧起眉头。 “那我这一成的分红岂不是拿不到了？” 要是分红拿不到，还有性命之忧，那这笔买卖也太不划算了。 陈不凡停下脚步。 “放心吧，只是现在让你避着些曹金山，我会想办法让他不再蹦跶，至于这一成分红，该你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等他掌握雄狮帮，摸清楚背后之人建帮立派进行敛财的证据，到时候证据和部分银钱让林寄明带走，其余产业他会以另一个身份盘到手中，继续为他赚取钱财，维持接下来的计划。 知夏点头，指了指远处铺子的方向。 “你要跟我一起去铺子里坐坐吗？” 陈不凡摇头。 “我等会还得往县城去一趟，就不去你铺子里了，免得被曹金山的人撞见。”他朝着知夏伸出手，“我东西呢？” 知夏反应过来。 “你不找我要，我都差点忘了。”她从腰间解下了皮革制作的钱袋子交给陈不凡，“你说要方便携带，我只能想到这个了，往后有了这个钱袋子，就算装的再满也不怕穿洞了。” 陈不凡心满意足的接过钱袋子。 “你回铺子去吧，我也走了。” 他摆摆手，一边朝着另一个方向往码头走，一边低头将钱袋子挂在自己腰间。 知夏见他离开，抱着包袱快速跑回了铺子。 一回到铺子，她就找了个地方先将衣服换下，陈不凡给她准备的衣服大小跟她还挺合适，米色叠襟上衣配浅紫色长裙，不是贵重的布料，细棉麻布的，穿着舒适透气，适合现在的天气，也适合她如今的身份。 不然就算要回来换，也只能换铺子里的丝绸衣物了。 她现如今虽然卖丝绸制品，但平日穿着，还是棉布为主，要真一身丝绸穿出去，确实太过惹眼了些。 …… 县城，青莲书院后山，书生们通往寝舍的必经之路，陈不凡靠在一棵不大起眼的大树旁，手中抓着一把狗尾巴草，一下一下晃动着，眼神时不时往看向从这边路过的书生。 沈甫安隔着很远就发现了他。 “陈不凡，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不凡见他往这边来，扔掉手里的草，上前搭着他的肩。 “走，请你喝酒。” 沈甫安往他的方向看了眼，“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遇到什么好事了？” 陈不凡目视前方，压低声音，嘴唇幅度极小的一张一合。 “姓曹的到溪口镇了。” 第411章 姐姐的爱，偶尔欠缺 沈甫安表情凝重起来。 “你要动手了？” 陈不凡点头，“嗯，最近要在你这里待上几日，制造不在场证明，等回了青莲书院，多给我介绍你的几个同窗。” 沈甫安一脸认真。 “这个自然没问题。” 他知道陈不凡将来的路有多难走，只要能帮上忙，他都会尽全力助他一臂之力。 沈甫安习惯将书袋背在左边。 而陈不凡的钱袋子挂在右侧。 沈甫安低头的时候，正好也瞥见了陈不凡腰间的钱袋子，看针脚和风格就知道，应当是出自一人之手。 陈不凡自然发现了他的目光，他勾起一侧唇角。 “怎么样？还不错吧？” 沈甫安笑了笑，“挺适合你的，知夏眼光不错。” 陈不凡笑着叹了口气，“那丫头小气的很，同样都是送礼，回了你的却不给我回，就只能自己去讨了。” 他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 “刚拿到手，还热乎呢。” 沈甫安一想起陈不凡去年让他给知夏送的礼，就觉得好笑。 “你那礼物确实与众不同，我估摸着她自个儿也没想好怎么回吧。” 陈不凡向来不拘小节，“也就那丫头矫情，这要是寻常姑娘，送真金白银谁不喜欢？” 沈甫安浅笑，“这话要是让知夏听到，你这耳根子别想清净了。” 陈不凡勾起唇角。 “你还真别说，她那张嘴，最是能闹人，等雄狮帮的事情尘埃落定，再想听到就难咯。” 他说完，搭着沈甫安的肩进了一处酒楼。 “掌柜的，将你们这儿的拿手酒菜给我们上几个。” …… 赵玉珍见知夏回来穿着一身她没见过的衣服，有些诧异。 “你早晨不是穿的男装出门吗？咋还换了一身？” “今天从纸行出来，陈不凡让我换上的，说避免雄狮帮的人为了利益找我麻烦。”知夏看着她，“今天家里还好吧？” 赵玉珍点头。 “咱们家能有啥事？”她看向知夏，“后山的桃子和李子好像能吃了，你要不要看看去？” 知夏面露兴奋。 “真的？”她撒腿就往后院跑，“四海，快来摘桃子了。” 四海扔下书袋就随着姐姐去了后院，金宝和虎妞兴奋的紧跟其后，平安向来喜欢凑热闹，见哥哥姐姐都往后院跑，一脸着急的指着后院的方向“啊啊啊”的，身子一扭，脚已经在往那个方向走了。 院子里一时间热闹起来。 赵玉珍又好笑又好气。 “小兔崽子，听风就是雨，个头还没萝卜高，就想上天。”转而又看向后院，“林知夏，你能不能稳重一些，都十三四了，还跟个猴子似的。” 林寄明笑着上前，从赵玉珍手中接过小儿子。 “你歇着去吧，别夜里又犯腰痛，平安我来看着。” 赵玉珍也没推辞。 “行，仔细一些，别给孩子摔了。” “放心。” 林寄明说完，单手抱着孩子，往后院去了。 家里事不少，梁氏白天得干活，只偶尔闲了才能帮赵玉珍看会孩子，绝大多时候还是赵玉珍自己带，天天拉着孩子到处跑，她的腰确实有些受不了。 不跟着跑，又怕孩子磕着碰着，毕竟走路还不太稳当。 也就男人和几个孩子回来了，她才能彻底松口气去弄点别的。 …… 知夏来到后山，今年果树上的果子长的确实喜人，桃子已经由青转粉红，李子也是青中带点红。 她伸手摘了一个李子，在衣服上蹭了蹭便放进嘴里咬了口。 李子的酸味，让她一张脸拧巴到一起，回头见四海来，她强撑着舒展眉眼，一边嚼着嘴里的果子一边点头。 “这李子味道不错啊。” 说着，还顺手给四海摘了一颗。 “尝尝。” 那神情动作，就跟往日给四海分享好东西的时候，一般无二。 四海向来听姐姐话，这会姐姐将李子都送到了他手里，他也没想太多，张嘴就咬了大口。 嚼了还没两下，嘴里传来的酸涩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还以为自己运气不好吃了个酸的呢，他拧巴着一张脸看向知夏。 “姐，我这个好酸！” “哈哈哈哈……”望着弟弟可爱的模样，知夏捧腹大笑，“酸就对啦。” “啊？” 四海愣愣的望着她，这才明白自己又中了姐姐的圈套，他也不生气，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姐姐捉弄了，身上也不会掉块肉，她乐意捉弄就让她捉弄呗。 主要姐姐也不是一直以捉弄他为乐，虽然偶尔姐爱欠缺，大多时候还是会有些正向反馈的。 他吐掉嘴里的李子，往不远处桃树上粉嫩嫩的桃子望去。 “姐，那些桃子味道怎么样？” 知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我也不知道，上回吃还没熟呢，吃在嘴里也没啥水分。” 她走向桃树，伸手揪了一个，拿在手中捏了捏，倒是比上回吃的要软乎一些，这些树上都被她做了记号，只等品尝过后，明年春天再挨个儿的根据这些桃子的口感综合嫁接，待嫁接苗结出果子之后，繁殖方法她还得进一步确定。 看是用果核播种更好，还是直接剪下枝条扦插更好。 总而言之，这是个细致活，也是个耐力活，不论嫁接、扦插还是播种，都需要等待果树的生长以及开花结果。 知夏拿了几个标记了序号的袋子，将摘下来的桃子分开放好，四海则跟在她身旁拿袋子接着她摘下来的果子，装满之后一袋一袋先放在树脚下，被林寄明抱在手里的平安，也伸手帮知夏摘了好几个桃。 金宝和虎妞帮不上啥忙，在林子里欢快的蹿着。 …… 待回到老宅，知夏望向赵玉珍。 “娘，如果将来培育果树的话，就咱们后山这块地方可能还不够。” 后山那一块，只种了七八十棵果树，她还想多种一些，多尝试嫁接一些品种出来。 赵玉珍想也不想，“那不是还有荒山么？” “荒山要种桑树呢，虽然现如今还没种满，如果将来要开分铺的话，荒山全部种满可能都不够用的。”知夏抿了抿唇，“培育果树的话，可能还得继续买山头。” 第412章 提醒 赵玉珍这次没反对。 “买就买吧，现如今咱们手头上也不像之前那般拮据了，有些钱该投还得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知夏笑着说，“好嘞，等会吃完饭我就去找里正，看看附近还有没有要卖的山头，咱们这次买个大的。” 家里的活，现如今也安排了几个村里人在帮忙，果园正好可以让大舅二舅帮忙打理。 培育果树这件事，赵玉珍还是挺赞成的。 前世吃过那么多果子，很多都是后期培育出来的，要是女儿真能培育成功，这一块市场目前是空白的，将来绝对能大赚一笔。 知夏将摘来的桃子一一切块让大家伙尝试之后，根据大家伙的反馈做好记号，树上余下的果子，明天让梁氏摘了洗净晾干，她回来之后赶个夜班，酿成果酒。 吃完饭，知夏就往沈纪之家里跑了一趟。 “里正伯伯，咱们村这边有肥沃一些的山头吗？” 沈纪之想了想。 “深山塘那边的山挺不错，就是大了些。” 知夏忙问。 “多大？” “那座山旁边绕了小半个赵家庄，另一面是官府修的沟渠，大约有二百亩，如果要用，我还得跟赵家庄的里正商量商量，那山他们也占了一些。”沈纪之说着，看向她，“你们家不是买了两个山头，这又是要做什么？” 知夏也没瞒着。 “我想买个山头种果树，里正伯伯明日有空的话，可否去赵家庄帮我跟那边的里正商量商量？正好深山塘已经被我买下了，要是价钱合适，那山头我也想一并买了。” 沈纪之和陈氏对视一眼，脸上皆有些诧异。 这要是继续买山种桑养蚕，他也不觉得啥，毕竟知夏家里生产的丝绸已经开始盈利，加大养殖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就没听说谁家特意买山头种果树的，还是这么大的山头。 “那种酸唧唧的东西能赚钱吗？两百亩的山头不便宜，回头大把本钱投进去，要是听不到响，哭都不知道找谁哭。” 陈氏也劝她，“这事你爹娘知道吗？要不回家跟你爹娘商量商量？让家里大人拿个主意？” 沈纪之点头，“你伯母说的没错，这么大的事，还是让你爹娘拿主意吧。” 知夏知道，沈纪之和陈氏是为她好。 不过这事，她是已经做了打算的。 “伯伯伯母放心，我来之前，是已经跟爹娘商量过了的，您要是不信，明儿去赵家庄之前，可以去老宅问问我娘的意思。” 听到这里，沈纪之也只能应下。 “行，明日我先去问问你娘的意思，她要是不反对，我就往赵家庄跑一趟，这山占的位置大，到时候量下来，恐怕得不少时候，你且耐心等着，一旦有结果，我去老宅通知你的。” 知夏一笑。 “我最近白天都在镇上铺子帮忙，傍晚回家，这件事就有劳里正伯伯了。” 沈纪之摆摆手。 “好说好说。” “行，那我就不打扰伯伯伯母了，伯伯伯母早些休息。”知夏说完，回家去了。 陈氏望着知夏的背影。 “买山头种果子树，这不胡来么？寄明和赵氏也心大，怕是闺女想要天上的星星都要想办法摘给她。” 沈纪之一脸不解的摇了摇头。 “那丫头说是要种果子树，到底还没种，咱们也不能确定，不过哪怕种的果子树真亏了钱，至少山头还在，回头往外一卖，钱也就回的差不多了。”他看向身旁的媳妇儿，“这事要真是寄明和赵氏点头应允的，咱们两个外人，还是别掺和了。” “自家的事还一箩筐呢，哪里管得了别人家的事？”陈氏回头往屋里走，“我就是觉得，林家如今好不容易发达了，村里多少也都得了他们家的好处，要是稳着下去也挺好，慢慢的村里人日子都能好过起来了，怕就怕他们赚了钱之后胡来，回头将家产亏了个干净，咱们村又得回归从前的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好日子之后又回到从前那样拮据的生活，那才真的是暗无天日。 …… 知夏将何秀梅的建议听了进去，待纸行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便开始着手改变铺子的商品结构，尽量在丝绸和平价服饰中找到平衡点。 还让三舅母邱氏给她介绍了赵家族里的两个表姐妹来铺子干活。 眼看着到了给岳凝雁交货的日子，三套衣裳定的日子要长一些，为免岳凝雁忘记，知夏本想让五福帮忙送去县城，谁知还没开始做安排，岳凝雁自个儿就领着丫鬟来了。 知夏有些诧异。 “岳小姐怎么亲自来了？我本还想将衣服给您送去县城呢。” “我瞧着你这铺子里也没几个人，特意送去县城倒也没必要。”既然已经确认了和方府定下亲事的是林喜凤，岳凝雁自然就不会再为难知夏，“我得知了一个消息，近些日子出门小心些，别着了某些人的道。” 知夏没料到岳凝雁会说这番话。 “岳小姐说的是林喜凤？” 岳凝雁点了点头。 “我还知道，原本方府要定的是你，结果被你堂姐抢了亲事。” “她抢是一方面，我不愿是另一方面，否则她无论如何都抢不走。”知夏朝着岳凝雁行了一礼，“还是多谢岳小姐提醒，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小心的。” 岳凝雁点头，她微微昂着脑袋，“现如今咱们目标也算一致，我不愿你进方府，你自个儿也不想进方府，既然如此，我便没道理针对你，也希望你能保持初心，否则我们还是敌人。” 知夏斩钉截铁。 “岳小姐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我绝不可能进方府！” 岳凝雁看向她，“这么说来，你是有心上人了？” 知夏没承认，也没否认。 岳凝雁只以为她是默认了，她笑了笑。 “我那几套衣裳呢？我想现在就试试。” “都在这儿呢。”知夏笑着从一旁的柜台上拿着刚打包好的三套衣服，领着岳凝雁便往楼上走，“岳小姐请随我来，楼上人少，咱们去楼上试。” 第413章 门口来畜生了吗？ 岳凝雁将三套衣服全部试了一遍，最后穿着其中一套，让丫鬟拎着另外几套，正要离开，迎面便望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铺子里挑选衣物。 她笑着上前打招呼。 “任小姐，祝小姐，巧啊，又碰见了。” 前边两道纤细的身影听罢，回过头，见是她，纷纷颔首。 “方才在船上遇见，还以为岳小姐来溪口镇是为了去方府见方公子呢，没成想也是来这里买衣裳。”说着，两人将岳凝雁上下打量了一遍，面上带着惊艳，“岳小姐穿这身可真好看！” 岳凝雁捂嘴一笑。 “两位过奖了，林姑娘铺子里的衣裳，每一件都不错，要是任小姐和祝小姐穿上，定是娇艳动人的。” 见岳凝雁提到了自己，且面前两位又是她朋友，知夏作为云锦阁的东家，自然也是有所表示，她跟来妮使了个眼色后，走向几人。 “没想到两位竟是岳小姐的朋友，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笑着从来妮手中拿过一个托盘，“这些香囊都是我们自己设计图样子绣成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三位小姐不要嫌弃。” “怎会嫌弃？林姑娘太客气了。” 任、祝两位小姐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在望见知夏的时候，愣了一下。 “林姑娘，咱们是不是之前在县城见过？” 知夏也觉得两人面熟。 “锦绣坊？” 她记得第一次去县城锦绣坊的时候，就给两位小姐卖过衣服，只是时间太长，相处的日子也不久，人脸记忆有些模糊。 这会近距离瞧着，模糊的记忆突然又明朗起来。 任飞烟笑了笑。 “难怪今年都没见锦绣坊上过林姑娘家的新款，原来林姑娘是自个儿开了铺子呢。” 岳凝雁有些诧异。 “任小姐和祝小姐也认识林姑娘。” “认识认识。”任飞烟说，“印象中，林姑娘是个极有原则的人，我们去年在县城锦绣坊买的衣服，大多是林姑娘这边送过去的呢。” 岳凝雁有些诧异。 任飞烟是县令府千金。 她眼光向来高，从不轻易夸赞谁，她都欣赏的人，看来这个林姑娘确实会做人。 知夏笑了笑。 “任小姐和祝小姐能再次找到我铺子里来，也是缘分，这几个香囊，还请三位小姐笑纳。” 三人也没推辞，分别从托盘中挑了个自己喜欢的花色。 祝秋柔拿起一个荷绿色的香囊打量着，“香囊都做的这般精致，林姑娘出手的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品质。”说完，将香囊挂在腰间，“看来我今日得多挑两套衣裳才是。” 知夏笑望着她，“我送几位小姐香囊，并非为了让你们多买东西，几位随意便好，有喜欢的可以一试，若不喜欢，也不必强求。” 见她这样说，几人对她的印象越发的好了。 …… 方子陵年轻，再加上方府舍得用好药，他身上的伤，比预计的要好的快不少，原本预计要养上三个月的，两个多月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彼时身上已然看不见任何伤痕。 这日，知夏正忙着，林喜凤来了铺子里。 她之前能进方府，是跟方子陵说，她是知夏的堂姐，能帮着他劝知夏进方府才得的机会。 本以为方家现如今还没迎娶少夫人，自己进了方府就能过人上人的日子，事实却跟她设想的大不相同。 自从去了方家，她的吃穿用度，跟府上的下人一般无二，连住的都是下人房。 还得日日去方子陵床前伺候，吃喝拉撒，擦洗翻身，处理恭桶，原本她来之前，这些活都是方子陵院子里的丫鬟宝琴和他的随从文舟干的，她来之后，就都到她头上了。 用方子陵的话说，她是甘愿进府侍疾的，所以就该做这些事。 府中下人也并未特殊对待她，甚至还受到了不少白眼和鄙夷。 她在家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可念在将来人上人的日子上，她全忍了。 原本她还想趁着侍疾，跟方子陵发生点什么，先将方府的血脉留到肚子里，待方子陵伤好之后回家养胎，悄悄将孩子生下来再抱去方府，以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方子陵身旁的随从文舟，防她跟防贼似的，根本没有机会。 最主要的，方子陵对她也根本没有那想法。 眼下方子陵终于能活动了，唯一的念头，便是差她来云锦阁说服林知夏去同福酒楼见他一面。 哪怕心里又酸又气，她也只能走这一遭。 “林知夏，方公子在同福酒楼等你。”她靠在云锦阁门口，双手叉腰，满脸不情愿的说。 知夏往门口方向看去，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秀梅姐，我怎么听到狗叫了？门口来了畜生吗？” 正在看账簿的何秀梅愣了愣，往门口的方向看去，也很自然的低下头继续整理手边的账簿。 “有点像。” 林喜凤气的冲进铺子，怒瞪她。 “林知夏，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方公子可是员外府的公子，跟他做对，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她之前在方子陵面前撒了谎，说她跟林知夏关系要好。 这次的亲事，也是林知夏想让她过上好日子，才让给她的。 要是连人都喊不去，方子陵该如何想？ 知夏冷冷一笑。 “林喜凤，我们俩关系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你说方公子找我我就得相信？谁知道你是不是没安好心。” 见林知夏不好糊弄，林喜凤拧起了眉头。 “同福酒楼可是方家的，要不是方公子找你，我让你去同福酒楼做什么？” “谁知道你让我去做什么？”知夏说，“你如今抢了方家的亲事，就应该想方设法去讨好方公子，而不是来针对我，否则到手的山芋可就要飞咯。” 林喜凤攥紧了拳头。 讨好方公子，以为她不想吗？ 可方子陵别说碰她了，这么长时间，甚至都没正眼瞧过她，要不是听她说跟林知夏关系要好，早就将她赶出门了。 “我来喊过了，是你自己不愿去的，回头方公子怪罪下来，你可别怪到我头上。” 知夏看都懒得再看她。 “出门右拐，不送。” 林喜凤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 第414章 谁稀罕你为我好？ 气冲冲从云锦阁出来后，林喜凤去了同福酒楼，进门前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进门便一脸沮丧的说。 “方公子，我刚才跟妹妹说方公子想见她，让她来同福酒楼，她不肯来。”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方子陵拧了拧眉头。 “有话就说。” 见方子陵面露不悦，林喜凤略有些紧张，“她说，方公子让她来她就得来？还说方公子肯定没安好心。” 方子陵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你确定？” 林喜凤忙点头，她看向方子陵，鼓起勇气，“方公子，现如今我已经入了方府，既然妹妹对公子无意，不如就……” 还不等她说出来，方子陵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不如什么？” 林喜凤见他脸色一沉，心里突然没了底。 方子陵抬头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别忘了你当初是如何进的方府，你说会帮着本公子得到林姑娘的心我才将你留下，若你办不到，待会回去就收拾你的东西滚蛋！” 林喜凤心底一惊，她朝着方子陵跪了下来。 “方公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方府的人了，你若再将我赶出去，我往后该如何做人？” 且不说那套头面，家里收了方子陵的二百两聘银，一百两放在阿奶那儿，另外一百两，这段时间买衣服首饰，以及打点关系，已经被她花了二三十两。 这还是省了又省。 要是退亲，她根本拿不出二百两来。 再者，她要真被退了亲，将来就说不到好亲事了，爹娘阿奶和光宗那儿，她也会抬不起脑袋做人。 方子陵声音淡漠，“那便将你发卖了，反正我们府上也不缺丫鬟。” 林喜凤彻底慌了，她抓着方子陵的衣摆。 “求方公子不要将我发卖，我会好好听方公子的话，往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求方公子大发慈悲。” 待在方府，总比被卖到别的地方去的好。 至少这里跟杏花村近，将来有点啥事，需要娘家人帮衬，多少能指得上。 要是被卖到外地，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方子陵望着她。 “我跟林姑娘接触也不是一日两日，她为人如何，我比谁都清楚，我们家这个酒楼还是租的她家的地，在我们还存在租赁关系的前提下，她至少会跟我保持表面上的客气，根本不可能说出你一开始讲的那番话，所以你刚才是在撒谎！” “我问你确不确定，就已经是在给你机会了，没想到你不仅不抓住机会，还妄想真让本公子纳了你，既然你承诺的事情办不到，那本公子留你何用？” 林喜凤心底诧异，她没想到，方家开的这个码头最大的酒楼，竟然是租的大房的地！ 看来大房远比她想象的要富裕。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林知夏进府了，她牙尖嘴利的，又惯会讨人欢心，还有银钱打点，她要是进了方府，将来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是，我是骗了方公子，其实我能得到方家的亲事，是因为林知夏根本不想做妾才顺水推舟给了我，可据我所知，方公子已经有了未婚妻，为了方公子能早些放下林知夏，所以刚才才会撒谎让方公子断了念头。”她红着眼眶，“我也是为了方公子好啊。” 方子陵一脸嫌恶的将她踢开。 “谁稀罕你为我好？” 哪怕尊严已经被人踩在地上摩擦了，林喜凤还是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在方子陵面前展示自己的价值。 “方公子，我知道你看上林知夏，是因为觉得她有价值。” 她指了指自己。 “可我也并非一无是处，我弟弟在璞玉书院念书，他从小聪慧，夫子也一直都对他夸赞有加，明年就要下场参加童生试了，要是过了童生试，那他就是溪口镇年纪最小的童生了，他明年才十一岁，万一将来能有出息，绝对能成为方府的助力。” 方子陵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如她所说，他一开始看上林知夏，确实是因为她在买卖上的天赋。 时间长了后，还真有点喜欢她的个性。 他自个儿不是念书的料，不过如果家里能扶持一个书生崛起，对方府来说，确实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方子陵眉头松了松。 “如今已经十月底，且再留你几个月。” 林喜凤一听，松了口气，她跌坐在地，紧紧的握着双拳，心里恨意翻涌。 若非因为林知夏，她哪里需要这般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求人给机会？ 这一切都是林知夏造成的，她该死！ …… 从同福酒楼离开，林喜凤便跟方子陵讨恩准，说想买点东西去书院看看弟弟再回方府，方子陵也没拦着，由她去了。 林喜凤先去了趟书肆，咬牙花了十二两银子买了套对林光宗来说，上好的笔墨纸砚，如同宝贝似的，抱着笔墨纸砚就在璞玉书院外找了个地方等林光宗了。 她没有别的底蕴，唯一能倚仗的，就只有这个弟弟了。 希望他能争气，明年的童生试一定要通过才好。 申时末，随着书院钟声敲响，书院大门敞开，书生们陆续背着书袋回家去了。 林光宗看到林喜凤，有些诧异。 “姐，你怎么来书院了？姐夫那边不用人伺候了吗？” 林喜凤面色有些不自然。 “你姐夫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她将怀中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姐姐今日来，是给你送东西的，之前听阿奶说你明年就要参加童生试了，这是姐和姐夫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顺利通过童生试。” 林光宗望着她手中的笔墨纸砚，确实比他现在用的要好太多了，也就是他现在还啥也不是，若他已经是童生或者秀才，向方家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姐姐姐夫应该会给他送更贵重的才是。 如今姐姐进了方府，代表的便是方家，能给自己送礼物，说明她已经在为他铺路了。 林光宗满脸欢喜的从林喜凤手中接过东西。 “谢谢姐姐。” 第415章 赚大钱的快乐 林喜凤望着他。 “光宗，如今姐姐在方府，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明年的童生试，你可得好好考，我今天已经跟你姐夫说了你的事，一旦你考上童生，方府那边肯定会全力扶持的。” 林光宗神色坚定。 “姐姐放心，我会努力的。” 将来若有了方府的扶持，科考这条路走起来，想必也就没那么艰难了。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林喜凤凑近林光宗，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段话。 林光宗听了之后，也没问为什么，只沉思了一阵。 “这个事不能急，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他看着林喜凤，“这件事姐姐就别管了，交给我便好，你且在方府等着我的好消息。” 林喜凤一听，面露笑意。 别的不说，弟弟办事向来滴水不漏，既然他答应帮忙，刚才说的事就算是稳了。 “行，那我就等着你好消息了，不过也不着急，你目前还是准备童生试要紧。” 林光宗点头，“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林喜凤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自从她进了方府，弟弟对她不仅态度好了，也愿意跟她亲近了，她的事，他也愿意上心。 否则她一个人还真是孤掌难鸣。 “不早了，你早些回吧，等会爹娘该着急了。” 林光宗应了一声。 “姐姐有去看爹娘吗？” 林喜凤摇头，“没呢，我出门晚，买了笔墨纸砚就来书院了，这会也该回去了。” 她才不去看爹娘，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她去了也不好干坐着，还得顺带帮帮忙，回头熏一身油烟，傻了才往那边跑。 林光宗忙催促，“那姐姐也快回吧，你刚入方府，哪怕再得姐夫宠爱，也不能坏了府中规矩，爹娘那边不必担心，最近家里人都好。” “行，那我先走了。” 林喜凤摆了摆手，转身往新街走去。 …… 入冬之后，天气越发的凉了，有了去年大雪的经历，知夏早早的便安排桑田那边的人将桑林做好了防护，同样做好防护的，还有后山的果树。 深山塘那边的山，一个多月前她已经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买下，共计两百三十多亩，用来当果园是绰绰有余了。 果园背面靠着官府的大渠，那一面人是轻易过不来的，现如今山上还没开始种果树，她便也不着急设栏。 只让两个舅舅从赵家那边领了两个人，从杏花村这边也叫了两个人，先在山里清理出来一块地方。 今年吃的果子，她已经将种全部留下，只等明年开春了播种在舅舅们清理出来的地方，再买上一些树苗种下，仔细养护着，她现如今也是一边实践一边摸索，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娘，成衣铺子今年效益还挺好，虽然还没满一年，年底我打算先将分红发下去，让大家都过个肥年，你觉得如何？” 自从邱氏从赵家那边领到成衣铺子的两个表姐妹能上手之后，知夏便没日日往那边跑了。 隔三差五去看看账簿，顺便瞧瞧后院作坊的进度，再送个新款衣裙的图样子啥的，自从当了甩手掌柜，整个人都轻松了。 这会正给赵玉珍调制敷面呢。 梁氏护着平安在一旁玩木马，赵玉珍躺在躺椅上，手中还抱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 现如今天寒，外边正刮着风，不敢让平安出去撞风，林寄明和五福得空便将堂屋一角按照知夏的意思，布置出来给平安玩耍了。 “发呗，迟早要发，不如年前分了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指不定明年办事能更加卖力呢。” 知夏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她一边将调好的敷面往赵玉珍脸上均匀抹上，一边说，“你之前给我一百两，占了铺子分红的一成，依着最近的生意，加之前几个月的，到年底应该能有个六千两出头，如果这样的话，你这里就能分到六百两了。”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眼下这个铺子也差不多稳定了，明年再开一个呗？我再给你投一百两入伙。” 技术含量是高了些，不过赚的也确实比食铺要多的多了，富人的钱果然好赚。 知夏笑了起来。 “怎么样？终于体会到赚大钱的快乐了吧？”她一边给赵玉珍抹脸一边说，“第二家铺子肯定是要开的，溪口镇距离县城近，这半年老客带新客，县城那边也吸引了不少人来铺子里买成衣，甚至还有让丫鬟上门来请绣娘去府上量身定制的。” “再开的话，我可能就越过临安县直接开到省城了，不过省城那边关系错综复杂，咱们家没啥根基，规模小了不显气派，规模大了又担心人家惦记上，还得计划着来，年前我想往彭山县和宜阳县去一趟，两个县都不算太远，到时候先看看那边适不适合开铺子。” 赵玉珍点头。 “到时候让五福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那边有没有适合开食铺的地方，要是合适，我现在手里也有点存银了，咱们再开两家分铺，能多赚点是一点。” 儿子跨过年十七，这几年跟着去镇上做买卖，心思倒是比从前要活泛多了，尤其跟秀梅定了亲之后，好像越发能担住事了。 花点银子让他多锻炼锻炼，将来家里的生意，肯定是要交给他管的。 知夏自然是没意见，这世道，让她一个人往外跑还犯怵呢。 有大哥在旁边跟着，到底是有底气一些。 “对了。”知夏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将调敷面的瓷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裘师爷让江叔给爹带信，说去年给京中贵人采购的金大人托他跟咱们家定了五百坛腐乳，回头往外零卖，娘还得心里有个数，要送去京中的货可千万得多预留一些。” “这个我心里有数。”赵玉珍一边敷面，一边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这两年镇上县城的腐乳价钱一年比一年低卖的低，酒楼那边压了又压，今年只能卖到六百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值钱了，京城那边的腐乳还保持在一两一坛呢，这么好的主顾，我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第416章 出主意 知夏点头，“现如今能赚一年是一年，腐乳做起来不算难，指不定什么时候别人就琢磨出来了。” 赵玉珍看向她。 “我听你爹说，金大人还跟你定了藕粉？” 知夏面上带着笑意，“没错，我那两百多斤藕粉，被金大人包圆啦，说京中贵人听说藕粉能养生，特别喜欢呢。” “卖的啥价？”赵玉珍问。 “三两一斤，共计收了六百两银子，物以稀为贵嘛，两百斤估摸着一个人也分不到多少。” 知夏带着商量的语气。 “娘，深山塘下面那一二十亩田灌水特别方便，我打算去村里问问大家愿不愿意将田卖给我，若同意卖，明年天气暖和了，喊人将田稍稍挖深一些，跟深山塘并在一起种上莲藕，后年天气暖和就能再收一波了，你觉得如何？” 赵玉珍没反对。 “现如今有了折腾的本钱，对你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要是觉得可行，可以先去问问里正，他们家好像也有几亩田在那边。” 得了她的准话，知夏心里有了底。 “行，这件事等过完年我再去找里正伯伯谈。” 赵玉珍提醒她，“那你得早一些，不然等天一暖和，大家都要买种育苗了，秧苗下了地，也不可能就这么让人白白浪费，庄户人家最是看重粮食。” 知夏想了想。 “那我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到了院门口。 躺椅上的赵玉珍睁开眼，望着女儿风风火火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马上就十四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的大。 转念一想，就这样也挺好。 如果要让女儿尝过生活的苦之后才能长大，她倒宁愿她这么没心没肺过一辈子。 …… 知夏来到沈纪之家的院门口。 “里正伯伯在吗？” 堂屋里，正围着火盆烤火的陈氏往沈纪之的方向看了眼。 “知夏找你，指不定又有什么事，去看看吧。” “哎。”沈纪之起身，从堂屋出来，一脸和蔼的往院门口的小姑娘走去，“知夏找我何事？” 知夏眉眼弯弯，“里正伯伯，我来是想问问，深山塘下面那些田都是谁家的？我想将挨着深山塘的田买下种莲藕，伯伯可否帮我去问问村里那些人愿不愿意卖？” “那边的田我们家就有三亩。”沈纪之望着她，“咋？你们弄的那什么藕粉，卖的这么好？一个塘都不够用了？” 知夏点头说，“还行，主要是少，物以稀为贵嘛，大家都没吃过这东西，自然就稀罕了。” 她手里这些藕粉都让金大人收走了，就留了一百斤供铺子消耗，可不就是卖的好么？ 只是生意方面的事，当着外人的面肯定是不能明说的，不然别人还不知道他们家赚了多少钱呢。 沈纪之琢磨了好一会，这才看向她。 “知夏，你跟伯伯透个底，莲藕亩产大概有多少？” 知夏：“我没具体算，深山塘毕竟只有两三亩，中间深的地方是不长莲藕的，外面那一大圈，除了留种的，大概挖上来三千多斤，总的不到四千斤。” 沈纪之心里有了数。 “深山塘下面那些田都是上等田，价钱不便宜，尤其原本人家也没想卖的，陈家沈家这边倒还好，毕竟得过你们家好处，该多少就卖多少，你们跟林家族亲关系本就不好，看到你要买，恐怕会抬高价钱卖，而且这些田养的好，直接改成塘总是可惜。” “再一个，你要将十多亩田改成塘，谁也不知道深山塘的水能不能供得上那么大的荷塘，这事儿，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知夏知道，庄户人家最是重视田地。 上等田除了天时地利，还得田主人勤快肯干，才能养的那样好。 她是一个能听得进建议的人。 “那怎么办？” 沈纪之在心底斟酌再三，望着她说，“伯伯是这样想的，我觉得与其你自个儿费老大劲去挖塘种藕，不如将这件事交给村里人去干，谁家想赚钱，谁家自个儿挖塘去种，等藕丰收的时候，你就按你的要求多少钱一斤收就成了，就跟你爹娘收苞谷一样。” “你要是觉得可行，我马上就将村里人召集起来说一下这个事儿。” 知夏听后，眼神都亮起来了。 “对啊，我之前咋没想到？自己挖塘种藕的话，还得雇人打理，确实麻烦，如果直接收现成的，完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她看向沈纪之，“还是伯伯会想办法。” 沈纪之哈哈笑着。 “伯伯也不是一直都会想办法，这不也是看你爹娘收苞谷才受到的启发么？” 如果跟村里收的话，大家伙也能增加一项收益。 这样一来，乡亲们都赚到钱了，村里的日子也就越过越好了。 知夏笑着说，“行，那就按伯伯的来，莲藕只能用深山塘这样的品种，得是粉藕才行，脆藕我是不要的，脆藕做不了藕粉，收价就跟苞谷一样，一文一斤。” 沈纪之点头。 “好，我都记着了，回头我就去找村里人讲。” …… 从沈纪之那里回到家，知夏便跟赵玉珍说了这件事。 “娘，我之前都没想到呢，还是里正伯伯点醒了我。” “咱们也是当局者迷，你没想到，你开始同我讲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赵玉珍从梁氏手里拿过毯子盖在刚在她身上睡着的平安身上，“里正到底是里正，想的自是要全面一些，这样也挺好，大家都有点赚的，咱们也省事。” “就是这样想。”知夏伸了个懒腰，“明天又要去镇上了，娘有没有东西要我带的？” 赵玉珍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给我带点棉布回来，不用太贵的，我做月事带用。” 村里妇人的月事带都是棉布和草木灰，拆洗完重新装草木灰缝好继续用，用了之后又继续洗，一条用烂了才会换新的。 她的改良过，用的是棉布和自家做的纸，即便如此，最多也只能忍受用三个月，三个月后，必须得换，不然用着整个人都不舒服，再者，次数多了，不仅上面的印子洗不掉，味道也重，简直让人受不了。 第417章 后悔 知夏抿了抿唇，点头说，“行，我明天从镇上回来给你带。” 幸好她现在还没来月事，否则不知道得多麻烦。 …… 知夏从家里离开之后，沈纪之就让儿子挨家挨户通知了村里人去村口议事。 自从秋收之后，村里也没啥新鲜事，再加上天气凉了，村里人大多窝在家里，一家人围着火盆大眼瞪小眼。 要么就是走家串户去唠嗑。 这会听到里正要召集村里人议事，一个个别提多积极了，起身就往外跑，甚至还有些拖家带口的去凑热闹。 沈纪之站在村口的大树旁，见人到的差不多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好事要与大家伙说。” 有人赶忙问，“里正，是有什么好事？” 沈纪之笑望着大家伙，“想必去年今年部分乡亲靠种苞谷赚了钱，从明年开始，不仅种苞谷能赚钱，种藕也同样能赚钱。” 乡亲们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咋赚啊？” “我看知夏这两年每年都从深山塘采藕，这藕也是她家收吗？” 沈纪之点头，“没错，今天知夏跟我透了个底，藕的亩产并不比苞谷差，如果大家能种出跟深山塘同品种的藕，她可以一文一斤从大家手里收，跟苞谷一样，届时大家伙将藕挖出来，清洗干净挑去她家就成，多少她都要。” 大家虽想赚这个钱，却也为难。 “她有水塘，咱啥也没用，总不能种地里吧？” 沈纪之提醒，“水塘没有可以挖，大家如果有靠近水源的田，稍加深就能种，这有何难？” 众人面面相觑，“那庄稼咋办？” 沈纪之摆摆手，“如果是下等田，大家完全不需要有这个顾虑，难不成一亩下等田的庄稼能赚到一两多银子？” 上等田好歹一亩能种出来四五百斤粮食，下等田能出三百斤谷子都算逆天的了，除去成本、人工、水份和谷糠损耗，大约能剥出百斤出头的稻米。 若是出给粮贩，价钱也会被压的很低，跟镇上粮油铺子里完全比不得，能得个几百文算不错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伙家里种出来粮食之后，会将自家的口粮余足了再卖，余下的新粮也只会用来跟别人家换陈粮，而不是全部出给粮贩子。 大家伙面上带着诧异。 “一亩下等田种的粮食要真能卖一两多，大家伙早发财了，上等田也只能赚到这么多呢。” “里正，藕的亩产真有那么高？” “有没有这么高，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纪之也不强求。 “就跟之前种苞谷一样，信我的，你们就去试试，不信的你们该种粮食还种粮食，但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就跟种粮食一样，田地不一样，花的心思不一样，产量也会有所不同，自己做的选择，赚也好赔也好，得你们自己承担这个后果，别事后跑过来说我忽悠了你们，我今天站在这里跟大家说，可不是奔着让你们亏钱去的。” 众人点头。 “里正这话说的，您在咱们村当了这么多年里正，咱们还能不知道您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巴不得我们好呢。” “就是，这两年村里不少人家种苞谷都赚到钱了，要不是里正为大家伙着想，也不会将这么好的机会给我们争取来，所以这藕，明年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试试的。” 另一人说，“我也是，藕和苞谷一起种，只要勤快，我就不信还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 沈、陈两族人高高兴兴的憧憬着明年的丰收，唯独林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同鹌鹑似的，一个个栽着脑袋摸着脖子，懊恼不已。 谁能想到，大房能有今日的成就？ 早知道这样，当初他们就不该听程氏撺掇，在林寄明遇难的时候，跟着她去为难赵氏孤儿寡母几个。 这样一来，林寄明不会领着一家人脱离族谱，他们这些族人至少也能跟沈、陈两族人一样，该种地种地，该赚钱赚钱。 现如今这样，倒是叫他们骑虎难下了。 有人上前跟沈纪之说好话。 “里正，之前因为一些糊涂事，让大房的人跟我们族里生了嫌隙，你看看可不可以帮我们说句好话，让我们也跟着种上一些混口饭吃？” 也有硬气的人说，“有什么好种的？你真以为一亩莲藕能赚到一两多银子？可别被大房一家忽悠了，保不齐人家就是想借此拉着村里沈、陈两家人演戏，恶心咱们呢。” 跟沈纪之求情的人反驳他，“你可别自欺欺人了，这几年沈家陈家两族人过的什么日子，别人看不见，你天天在村里晃荡也看不见吗？你想继续跟大房对着干是你的事，可别拖累了我们。” 那人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那你去跪舔林寄明和赵氏吧，索性也上他们那边的族谱，跟咱们族里人断了算了。” “如果上他们族谱，能让我在村里跟着大家伙赚点银钱养活一家，我倒是愿意，可现在不是我想上就能上的，指不定人家不乐意呢。” 以为他愿意继续待在族里呢。 沈、陈两族都是希望大家一起变好，林家这边倒好，生怕哪家比自家好，看到谁家好就想去拉踩一下。 有这样的族人在，别想真正好起来。 也就是林寄明一房硬气，不然早被吃干抹净了。 沈纪之适当的制止了两人的争执，“你们先别吵，不管是作为杏花村的里正，还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说两句公道话，你们之前所作所为，确实挺过分，当初寄明出了那样的事，我们作为外姓人都跑去救人了，而你们同族人却只想着雀占鸠巢，抢占人家家产，扪心自问，如果碰到这个事的是你们自己，你们当真不怨？” “我虽觉得你们做的不地道，但毕竟是你们族里的事，寄明又还在，我也不好插手太多，不过咱们做人，还是得凭良心。” 部分人脸上出现悔意。 “里正，真没办法给我们去说情了吗？” 第418章 又捡到一个孩子 沈纪之望着这些人，叹了口气。 “这个情，我可以帮你们去说，但我也希望，如果寄明选择息事宁人，往后你们不可再使这种背后挥刀子的手段，否则往后我再不管你们林家族里的事！” 那些人忙点头。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了。” …… 次日一早，知夏便随家里骡车去了镇上。 何秀梅见知夏来，忙将她拉到柜台后，“昨天铺子里不忙的时候，我将最近几个月的账目汇了个总，自从咱们铺子里添加了平价衣裙，每个月都能多一到二百两的进账呢。” 相对于丝绸衣物来说，这笔不算多。 不过跟其他铺子比较，这笔收益相当可观了，积少成多，一年下来也能有两千两银子，应付铺子和蚕场桑园的开销是绰绰有余了。 何秀梅算术的本事，跟四海五福一样，都是知夏教的。 她聪明好学，心也细。 知夏教过几遍之后，她就自个儿没事便拿了炭笔和草纸在一旁写写算算，现如今心算已经相当厉害了。 知夏看着账簿上的账目，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不错啊，还是秀梅姐当初的建议好，不然我还下不定决心这样做呢。” 何秀梅笑着说，“我只是有感而发提了一嘴，主要出力的还是你，要不是你的图样子和布置，咱们铺子里可不会有这么好的生意。” 两人正说着话呢，五福来了。 知夏见五福火急火燎的进了铺子，还笑着打趣。 “哥，这么着急，来看未来嫂子的？” 五福和何秀梅面上都闪过难为情，不过他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不是来找秀梅的，我是来找你的，季良刚才从小食铺那边过来，说他们今天开门之后，又在后院捡到了一个孩子，这会爹正在食铺帮忙，让我来问问你得不得空往那边跑一趟。” “啥？又捡了个孩子？”知夏一听，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怎么谁家有孩子都往咱们铺子里丢，咱们家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五福摇头。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先瞧瞧去？爹说让你拿个主意。” “行，我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知夏回头跟何秀梅打了声招呼，“秀梅姐，我先去老街铺子里了。” 何秀梅忙点头。 “去吧去吧，先处理那边的事要紧。” 知夏离开之后，五福这才往何秀梅的方向看了眼，两人相视一笑，五福说了声先忙去了，才回林记食铺。 …… 知夏来到小食铺，前堂这会正在忙着，她没干扰刘石头和两个表兄，直奔后院找李氏。 “三舅母，我哥说你们今天又在后院捡了个孩子？” 正在洗碗的李氏抬起头，往孩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那儿呢，孩子还太小，一问她话就撇嘴，给她弄了点豆花，自个儿刚吃完呢。” 她一边干着活一边说，“个头跟我们家元元相差不大，恐怕也就两岁多点，也不知道她爹娘咋这么狠心。” 知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小姑娘正安安静静坐在小桌椅旁，身前的豆花碗已经空了。 她揪着双丫髻，身上穿着红底白碎花的棉衣和青色棉裤，鞋底也还算干净，看着倒不像是她自个儿走过来的。 后院这一片枯草多，若是走过来，鞋子上定会沾染上水汽和泥土。 知夏觉得有些奇怪。 看这小丫头的穿着，也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怎么会被人抱来自家铺子？ 是被居心不良的人偷抱过来的，还是她家里人看是个女娃，所以才扔掉的？ 转而又觉得后面这个理论不成立，如果嫌弃是女娃的话，应该也不会给她穿的这样体面才对，脑袋上头发丝都梳理的一丝不苟呢。 知夏来到桌旁坐下，一脸善意的望着眼前看着才两岁多的小女孩。 “小妹妹，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胆小，看到陌生面孔撇嘴就要哭，知夏见状，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从中拿出一颗芝麻糖来。 “不哭不哭，姐姐给你糖吃，可甜啦。” 见知夏一脸和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这才缓缓从她手中拿过那颗糖放在嘴边舔了舔，甜滋滋的芝麻糖，让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知夏见她喜欢，将手边剩余的芝麻糖全部往她的方向推去。 “吃完还有呢，这些都是你的。”她笑望着小姑娘，“现在姐姐都给你糖吃了，我肯定不是坏人，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小姑娘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这才说，“小翠。” “你叫小翠？”知夏再次确认。 睫毛上还挂着水汽的小姑娘再次舔了舔手中的芝麻糖，眯着眼睛，没有回应她的话。 到底是年纪太小，想要问出更多东西，恐怕还得耐心花点时间。 “小翠是怎么来我们这里的？还记得吗？”知夏再次耐心问。 小姑娘甚至都没再往她的方向看，继续啃着手中的芝麻糖，就好像没听到知夏声音似的，此刻眼里只剩下那块糖。 李氏望着这一幕，叹了口气。 “孩子太小，恐怕不容易问出什么来。” 知夏单手撑着下巴，双眼盯着小姑娘的方向。 “不容易问出来也要问啊，动不动就往咱们铺子里扔孩子，咱们这儿又不是孩童收容所。”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也不是个讨厌孩子的人，家里四海和平安她可都是喜欢的紧呢，还有被二舅母抱回去的元元，小姑娘现如今软萌萌的可好玩了，每次看到，她都喜欢拉着元元给她扎小辫，戴漂亮的小头花，但对眼前的小姑娘，却好像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小姑娘吃的投入，见她吃完一块又要伸手去拿第二块，知夏将刚才推到她面前的油纸包又拉了回来。 她望着小姑娘的眼睛。 “小翠先回答姐姐的问题再吃芝麻糖好不好？是谁带你来这里的呀？” 小姑娘见吃不到糖了，只当知夏在欺负她，咧嘴就哭，还一边用并不清楚的口齿说着。 “娘亲，要娘亲，抱抱。” 第419章 不吃哑巴亏 见小姑娘又哭又闹，嚎的整个铺子都能听到声音，知夏只觉得脑仁疼，她最听不得孩子哭，尤其是这种不讲道理的嚎叫，担心影响到铺子里的客人，她妥协了。 “行行行，我不抢你的芝麻糖了，你吃你吃。” 说完，忙又将芝麻糖给推了回去。 她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山峦深呼吸两口气，平复心里的那点儿不耐烦，转而在李氏身旁蹲了下来。 “二舅母，等会这小姑娘要是想解手，你帮我仔细看看她腰臀的位置有没有一个圆形的青色胎记。” 原本她没联想到这头上来，但这小姑娘实在太气人了，给她的感觉，跟二房那群人一样讨厌。 李氏有些诧异。 “知夏认得她？” “不认得。”知夏说，“咱们前年捡到元元的时候，我二叔二婶也丢了个孩子在这里，本是想让我娘帮着养大，他们再悄悄认回去从我家捞点好处，许是丢元元的那家人见二叔二婶的孩子身上没有缺陷，便将她换走了，这个孩子恰好跟元元一般大，我总觉得世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李氏一听，顿时有些气不过，将手中的洗碗布扔在盆里。 “这事儿你娘都没同我们讲过，你二叔二婶就是畜生！自己个儿没本事，专干这种见不得台面的事祸害别人。” 连带着对坐在桌旁吃芝麻糖的小姑娘也不待见了。 “难怪人家养了两年又送走，什么样的人下什么样的种，要我说，直接将这孩子送去他们家算了。” 她心里庆幸，幸好元元不是林家二房的种。 不然她心里得多膈应？ 养了这么久的孩子，都有感情了。 知夏摇头。 “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咱们先确认她是不是二房的孩子，如果是，就悄悄将她送去，如果不是，便送到育婴堂，我娘天天看着我们四个都够头疼了，将她带回去是不可能的。” 再说她也不喜欢。 李氏用清水洗了把手，站起身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往小姑娘的方向走。 “那我现在就带她去瞧瞧。” 哪怕再生气，再不齿林家二房的行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孩子宽衣解带查看胎记，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也是养了闺女的人，女娃不像男娃，哪怕年纪小，该遮还得遮。 知夏见二舅母风风火火的模样，心下有些暖意，也没拦着她，坐回桌边等消息了。 小翠手里拿了芝麻糖在吃，倒是无所谓李氏领着她去哪里，去干嘛。 全程没有反抗，任由李氏带着来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解开她的衣服查看是否有胎记，半点防备心都无。 只小片刻的功夫，李氏便将小翠带回，她凑到知夏耳边。 “真有。” 猜想得到证实，知夏倒是没那么慌了，至少孩子有了去处，不必砸手里了。 “没想到还真是二房的孩子。”她看向小翠，“按理来说，她的养父母将她带到这么大，也该有感情了才是，看她身上穿着打扮，还有这一脸的气色，也不像不受宠的小可怜，怎么就突然给送回来了？” “没准儿是那家女主人又怀了，不想再养一个跟自家没血缘关系的孩子呢？”李氏顿了顿，“咱们不是那家人，这孩子又一问三不说的，猜不到头上去。” 见那孩子吃完手里的一块芝麻糖，又要伸手去桌上拿，李氏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将她的手扒拉下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别吃了，糖多贵啊，走，伯母带你找你的亲生爹娘去。” 这孩子，吃起来没个节制，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吃三四块芝麻糖了，自从来了小食铺，嘴都不带停的，好像不知饱足似的，看着也不像没吃过饱饭的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小姑娘没拿到糖，一边被李氏拽着往前走，还回头往桌子的方向伸手大哭。 “糖糖，七糖糖。” 知夏一脸嫌恶的捂了捂耳朵，担心别人以为李氏在虐待孩童，反正油纸包里的糖已经被那小姑娘吃的只剩下两三块了，再说她刚才吃东西舔的手上全是口水，又在油纸包里扒拉拿糖，留着也下不去嘴，索性将油纸包的收口一捏，塞到了小姑娘手里。 “不许哭了！再哭这糖就不给你了！” 小姑娘得了糖，倒是真收住了哭声，随着李氏出了小食铺，往二房饼摊的方向走。 知夏追出食铺。 “二舅母，咱们现在就将这孩子送去吗？” 原本她还想悄悄送去二房呢。 “不现在送啥时候送？难不成还留着她过年不成？” 李氏头也不回，继续拉着小翠往饼摊的方向走。 “对付二房这伙人，就得将事情闹大，他们丢孩子使坏都不觉得理所应当了，咱也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他们敢不要，我就将他们家那个读书人搬出来，看看他们还要不要面，他们儿子还要不要面，到时候隔壁商户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知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忙朝着铺子里喊。 “赵林表兄，你来一下，咱们去给二舅母撑腰。” 找茬是个体力活，气势必须要足，赵林是大舅家的老三，明年满十八，已经定了婚期。 大舅家的孩子，都随了大舅，全都是高高大大的，干起体力活那是一把好手。 也就赵小兰这个女儿看起来娇小一些，毕竟是个女娃娃。 赵林应了声，将铺子里的事交给赵季良便随着知夏追上了李氏脚步。 一行人来到饼摊前，李氏将孩子推到李秀兰面前。 “林水生，你们两口子可真够卑鄙无耻的，自己生的孩子悄摸扔到你大哥大嫂家的铺子里，想让他们帮你们养大，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天底下，咋那么多掉馅饼的好事呢？” 李氏的话，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朝着林水生两口子的方向指指点点。 李秀兰往林水生的方向看了眼，她当然不会承认面前的孩子是她的，那孩子丢都丢了，两年多时间没见，孩子一天一个变化的，现如今生的什么模样，她咋知道？ 再说了，这孩子是李氏带来的，她是赵氏娘家大嫂，那肯定就是大房授的意，随便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就想让她平白无故认下，她又不是冤大头。 第420章 缺也不能要他们的 李秀兰一脸嫌弃的将孩子推了出去。 “我记得你前年从镇上捡了个六指的孩子回去，不会是你自个儿看她有缺陷不想养了，所以才往我们这里送的吧？这样的灾星，我们可不敢往家里收。” 李氏冷冷一笑，蹲下身，将孩子的手摆了出来。 “你先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六指。” 李秀兰往孩子的方向望了眼，拧起眉头，这孩子的手，竟真没有缺陷。 可即便如此，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她没有六指，也不能证明这孩子就是我的，附近商铺的人都知道，我们家总共四个孩子，最小的现在也已经快六岁，而且还是个男孩，现如今正在家里由我女儿和婆母看着呢。” 知夏似笑非笑。 “是吗？那你前年怀身孕在家养胎，生下了一个闺女哪儿去了？这件事村里人可都知道，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现如今应该也两岁三个月了吧？” 众人一听，指着又在啃芝麻糖的小姑娘说，“那不就是这个小姑娘这么大吗？” “我只听他们说家里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没想到他们还丢了一个出去，现如今孩子都找回来了，你们家也不是穷的吃不起饭，咋还不认呢？这也太狠心了。” 李秀兰不是吃哑巴亏的人。 不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认下？ 她瞪了知夏一眼。 “林知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知道你嫉恨喜凤抢了员外府的亲事，那不是因为你还不到年纪吗？难不成你十三岁就想嫁人了？再说，喜凤是你堂姐，都是一家人，谁嫁过去不都是一样的？你犯得着弄个不知道来路的孩子来诬陷我？” 旁边看热闹的人一听，似乎都没想到事情竟还有这样的转折，全都一脸诧异的抿紧了嘴，静静看热闹。 林水生夫妇在老街做买卖也有两年多了，一直以来，大家只知道他们儿子在璞玉书院念书，没成想他们女儿竟还说上了员外府的亲事呢！ 难怪最近没来镇上。 李氏自然不会让李秀兰抹黑知夏。 “狗叫什么呢？知夏会嫉恨你女儿去员外府做妾？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家一样眼皮子浅？小妾啊，说的好听点是妾，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方府的下人，人家嫁女儿收的是聘礼，你们家嫁女儿收的是卖身钱，再说了，人方公子还没娶妻呢，你女儿就算进了方府，想要得到姨娘的名分也得排着队等吧？”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还以为饼摊两口子真是员外府的亲家呢，原来他们女儿只是方府连名分都还没有的妾室。 都进了府，还这么不声不响的，恐怕也不咋得宠吧？ 人就是这样，大家都差不多的时候，表面相处还算融洽，要么你直接撞了大运，一飞冲天，让大家仰望你，否则一旦知道对方有极大的机会比自家好，就会开始疏远孤立，甚至还会逮着机会想踩上一脚。 望着众人鄙夷的目光，李秀兰气的不行。 “李氏，别以为你是我大嫂的娘家嫂子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少在这里夹枪带棒。” 李氏哈哈一笑，叉着腰说，“这就有意思了，员外府的话是我先挑起来的？还不是你自己想出风头，我说几句实话怎么了？这年头说真话也要被抓起来蹲大牢了吗？” 她不痛不痒的态度，将李秀兰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用目眦欲裂来形容也不为过。 林水生见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多，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家的生意。 “林知夏，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可没想干什么，只是来给二叔二婶送孩子的。”知夏指着小翠，“我记得前年二婶问过我，我们在后院捡的孩子腰臀部位有没有青色的圆形胎记，当初捡的那个确实没有，今天捡的这个正好有，是与不是，二叔二婶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李秀兰赶忙将小翠抱进了铺子，亲自撩开她的衣服检查了一番，孩子的腰臀部位，果然长着个圆形的青色胎记，跟他们之前扔的那个孩子胎记位置一模一样，许是小姑娘大了些，胎记比当初也要稍大一些。 有好奇心重的妇人伸长脖子在一旁看着。 “呀！还真有胎记，看来就是你们家的孩子没错了，这孩子本就生在你们家，丢掉后还能被找回来，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了，赶紧抱回去吧。” “就是，仔细看，跟你们夫妻俩都有些相像呢。” 李秀兰虽想反驳，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让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愣愣的往林水生的方向看去。 “她好像，真是小五。” 林水生拧了拧眉头，得知小女儿的消息之后，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喜悦。 原本家里人手就不够，现如今多了个孩子，家里就得多添一份负担，只会越发的让人心力交瘁。 “你确定？” 李秀兰没摇头也没点头。 “她身上的胎记，跟小五的位置和形状确实一模一样。” 虽然没有承认，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李氏在一旁冷笑，“刚才还说这孩子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呢，这会怎么不说野种了？是不爱听了吗？” 她拉着知夏的胳膊，准备离开。 “现如今孩子已经交给你们了，想要就自个儿留着，不想要，你们就远些扔，我们家可都不缺孩子。” 说完，便拉着知夏领着赵林回食铺去了。 …… 知夏从老街回到码头，先去林记食铺跟林寄明说了孩子的事。 “爹，孩子是二叔家之前扔在咱们铺子后面被换走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养她的人家怎么又将孩子给送回来了，我寻思这孩子留不得，一看到胎记就跟二舅母将孩子送还给二叔二婶去了。” 林寄明点头，“送去好，咱家又不缺孩子。” 知夏嫌恶的皱了皱鼻子。 “就是缺也不能要他们的。” 望着女儿那半点藏不住情绪的样子，林寄明笑了。 “闺女说的有道理。” 第421章 仗势欺人 父女俩正在铺子后院说着话，一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人领着一帮伙计从外头走了进来。 五福见状，忙迎了上去。 “几位想要吃点什么？” 为首的中年人没理会他，主动给身后的年轻人让了路，并将距离他最近的凳子用袖子扫了扫并不存在的灰，朝着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坐。” 年轻公子外披蓝底白纹的长袍，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长靴，五官俊朗，脸上皮肤，比知夏在这里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白净。 可以说是典型的“小白脸”了。 他坐下之后，甚至连正眼都未往五福的方向瞧。 “谁是你们这儿掌柜的？去将他叫来。” 虽然林寄明和知夏这会就在后院，五福也并未听他的去喊人。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年轻人眉头一挑，面上神情轻蔑，显然不信五福的话，“你一个店小二，能有这样大的权利？” 林寄明和知夏听见动静，知夏抬腿便想去前堂，被林寄明制止了。 “先等等。” 五福望着年轻人。 “我们家铺子是卖吃食的，既然这位公子不是来我们家铺子吃东西的，还进门就找掌柜，那必然是有所求，既然有所求，不如让我先听一听，再决定要不要为公子去请我爹来。” 年轻人望着眼前的少年，高高大大的，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不是个蠢的。 倒是他刚才小瞧了。 “我听人说，之前卖到临安县的腐乳，是你们家产的？” 五福没有否认，他们家腐乳，今年已经是卖的第三个年头了，并不难打听。 “是。” 年轻人将手搭在桌上，带着施舍的语气，“我是省城孙家嫡子孙景和，今日前来，主要是想跟你们定五百坛腐乳，并买下你们家的腐乳方子，你可能拿主意？” 要只是卖腐乳，五福还能拿个主意。 卖方子，他确实没这么大权力。 不过听娘说，家里的腐乳还得余五百坛卖给去年的金大人，此人再要定，恐怕还得等下一批。 “定腐乳倒是没问题，只是孙公子定的多，下一批腐乳恐怕还得等上十来日，至于腐乳方子，我暂且还没听家里人说起过有卖掉的打算。” “我不是来同你们商量的。”孙景和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这方子今日我肯定是要带走的，还有那五百坛腐乳，来之前我已经去找了县城的裘师爷，届时运往京城的货，会以我孙家的名义送去京城。” 五福拧起眉头。 “孙公子这是打算强买强卖？” 见眼前的年轻人一脸的不乐意，孙景和勾起一侧唇角，“想来你还不知道我孙家在省城的地位吧？” 他身旁腆着肚子的中年人适时补充。 “我们孙家，在省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朝着天上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跟京城那边也是有些联系的，我们家公子的胞姐，还是江陵城知府大人的儿媳呢，这位小兄弟确定要与我孙家作对？” “所以呢？孙公子见强买强卖不成，便又想以势压人？”知夏说着，从后院走了过来。 林寄明紧随其后。 五福看到两人，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 “爹，妹妹。” 孙景和望向知夏，轻笑道，“以势压人又如何？至少我有势能借，而你们，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孙家合作，将腐乳和方子卖给我们，将来有机会，或许我孙家还会提拔你们一二，孙家世代经商，产业和底蕴你们根本无法想象，若跟我们作对，就你们家这点产业，我只需稍稍动动手指头，便能叫你们倾家荡产。” 知夏眉头一挑。 “孙公子好大的口气！难不成省城孙家偌大的家业，都是靠强取豪夺来的？” 孙景和面上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 “现实便是如此，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他看向知夏，“听林姑娘说话，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难不成会不懂这个弱肉强食的道理？” 既然是林记食铺，刚才那个少年又喊这姑娘妹妹，想来都是林姓了。 知夏在他对面坐下，虚眯起眼看向他。 “不是不懂，是没料到孙家会这么无耻！” 孙景和倒没想跟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他轻笑出声。 “林姑娘见识少，没料到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如今不少人都已经知晓你们给京中供货的消息，也就是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们好好谈，换成别的世家来，恐怕直接就上手了，这个方子，你们是守不住的。” 也就是林记食铺处在码头这样显眼的地方。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坐在这里跟他们多费口舌。 知夏拧起眉头，若是如此，跟京城那边的买卖，哪怕他们再怎么努力，恐怕也只能到今年打止了。 可这笔买卖是自家先做成的，她不甘心就这样便宜了孙家人。 更何况，之前在县城跟孙家的孙淑瑶还闹了点矛盾呢。 也就是孙淑瑶还不知道她在溪口镇，若知晓后，依着她小肚鸡肠又恶毒的心性，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 所以，任何对孙家有利的事，对自己来说都是打击和风险。 “孙公子所谓的好好谈，便是强买强卖，以势压人？” 孙景和的面上始终带着浅笑。 “我知道林姑娘心有不甘，但很可惜，你改变不了任何。” 知夏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见老爹的眉头已经竖了起来，她忙安抚。 “爹，这件事我能处理。” 林寄明见状，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知夏紧接着又看向孙景和，“今年的五百坛腐乳，我们已经跟京中达成协议，还收到了金大人托裘师爷带来的货款，且明日便是交货日，孙公子这会想以孙家的名义将这批货发出去，恐怕行不通也来不及了，既然孙公子是带着诚意来求方子，不如说说，你们打算以什么样的价收购我手中的这份方子？” 孙景和没说话，只是竖起了两根指头。 知夏见状，“两万两？” 第422章 也不看看自己是否拿得住 孙景和拧起眉头，“一份腐乳方子卖两万两，林姑娘是否太过贪心了些？” 林家在京中没有任何根基，但他孙家不同，届时一番周旋，让京中加大订货量，一年三五千坛是没问题的。 这样一来，单单这一项，一年便能有大几千两银子的进账。 可如果这个方子卖到两万两，收回成本都得四五年，外销利润低，销量太大又会冲突到京中的供货，显然不划算。 知夏勾起唇角。 “那就是两千两了？” 如果是两千两，倒也不是不行，相当于敲一笔再悄悄想办法断了京中的买卖。 反正她得不到的，孙家也别想。 哪知，孙景和还是摇头。 “二百两。” “二百两？” 知夏腾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朝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孙公子如此没有诚意，那我想，我们没必要再继续谈了。” 孙景和并未有起身的意思，他脸上笑容消失。 “我劝林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老爹在旁边，知夏根本不怕他。 “现如今才是跟京中合作的第二年，我们家便能有五百两银子的进账，谁知道往后会不会更多？孙公子想明抢就直说，还何必掏这二百两银？既然你说看上我们家腐乳方子的不乏世家大族，那我便等一个能出得起价的世家，不过分吧？” 孙景和看她这般硬气，一招手，身后的伙计围了上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知夏。 “林姑娘可以试试。” 林寄明见状，走上前，“这句话还给你，你敢在老子的铺子里动手试试！” 知夏轻轻一笑。 “孙公子，我们家的财富和底蕴虽及不上孙家，却也绝对算不上什么软柿子，你若想来硬的，我们奉陪到底，哪怕我们最终赔的倾家荡产，也会拼尽全力从你们孙家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铺子里用餐的客人望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纷纷留下银子离开了。 望着如同笑面虎一般的小姑娘，以及旁边气势十足的中年男人，孙景和不知为何，内心竟产生了一丝惶恐。 但很快，他又将这份惶恐压了下来。 他孙家是什么家世？ 在省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溪口镇上的无名小卒，又岂能匹敌？ “看来，林姑娘是铁了心要吃这杯罚酒了。” 他一招手，伙计便挥着拳头往林寄明的方向砸去。 不过七八个伙计而已，爹和大哥都在，知夏丝毫不担心，她双手环胸，往后一靠，好整以暇的望着旁边即将开始的打斗。 赵家礼也没闲着，扔掉手中的东西便抄起了凳子。 知夏见状，不由咽了咽口水，舅舅家的娃，果然跟几个舅舅一样，动起手来毫不含糊。 不过想象中打作一团的场景没出现，林寄明揪着最先冲过来的伙计的领子将他扔出去之后，孙景和便适时的喊停了。 他心里有数，依着这个男人一身蛮力，他带来的几人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这个腐乳方子，他今天是一定要拿到手的，若是让乔家得到，必定会借着这个势头打压孙家。 乔家在省城跟孙家实力相当，两家这些年谁也不服气谁，一直在暗中比较，若能拿到这个方子，跟京城那边有了联系，绝对能跟乔家拉开距离。 这么想着，孙景和看向知夏。 “既然林姑娘不满意我方才说的价钱，不如你自己开个价如何？” 知夏果断伸出一只巴掌。 “五千两。” 孙景和被她的报价一噎。 “林姑娘，我这会可是诚心在跟你谈生意。” 知夏歪着脑袋，点头说，“是啊，我也是诚心在跟孙公子报价，我们家腐乳能不能赚到钱，孙公子是看在眼里的，五千两银子，绝对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孙景和耐着性子。 “一千两。” “哪有孙公子这样砍价的？直接砍到脚脖子了。”知夏一笑，“四千八百两。” 孙景和继续砍价。 “一千五百两。” 知夏紧接着道，“四千七百五十两。” 孙景和见自己五百两加，知夏五十两的减，顿时也没了耐性，他伸出两根指头。 “这样，就依林姑娘一开始猜的两千两，我已经够有诚意了，按照如今给京城供货的量，除去腐乳本身的成本，想要将两千两银子的成本收回，也得四到五年时间，四五年时间，足够林姑娘拿着这两千两银子翻上一番了。” “两千两只是我刚才猜的价，并非我心目中的报价。”知夏说，“孙家比我们这种小家族底蕴足，想必能有办法让京城那边加大订货量，几千两银子而已，说不定一年不要就赚回来了，孙公子说的四五年，未免也过于夸张了些，再说将方子卖给孙公子之后，京城的买卖我们便退出了，买卖加人脉，难道值不上四千多两银子？” 孙景和没想到，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家，竟有如此口才和远见。 省城后宅中的姑娘，讨论的最多的，是胭脂水粉和衣裙首饰，极少在生意场上碰到女子说出这般有条理的话。 难怪林家能接连两年做到京城的买卖，倒是他小瞧了。 假以时日，恐怕还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 眼下这事要是发生在省城，绝对不少人上赶着巴结，不要钱就将方子给送来了，开价这么高，也不看看自己是否拿得住。 “林姑娘当真不再让步？” “最多再让个零头，孙公子若不愿，我们便在此处等待下一个买主。”知夏朝着门口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出门右拐就是码头，慢走不送。” 孙景和想了想，随后抬头看向她，面上闪烁着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我可以出到四千五百两，只是这方子，林姑娘往后不可再卖与旁人。” 话音刚落，知夏一锤定音。 “成交！” 待孙景和给了银子，知夏让赵家礼拿来了笔墨，当着孙景和的面，将腐乳方子写下交给了他。 这几年家里每年都要做腐乳，对于制作过程，知夏虽没特意去记，却也已经了然于胸。 “钱货两讫，将来若制作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孙公子可派人来溪口镇问询情况，我们定知无不言。” 孙景和点了点头，转身领着人往外走去，唇角还勾起了不怀好意的浅笑。 …… 第423章 出大事了 这么几件事一耽误，已经是正午了。 知夏下午在铺子里忙了一阵，也没去别处买棉布，直接叫彩云给她裁了一块，便坐上家里的骡车回家去了。 一到家，她就将今日卖腐乳方子的四千五百两银子交给了赵玉珍，并同她讲了今日卖方子的事。 赵玉珍一听，也没怪她不跟自己商量。 新街那边豆腐摊，看到自家腐乳接连几年畅销，今年也已经推出了腐乳，味道虽有差别，以后经过不断调整，肯定能做的大差不差。 兴许到了明年，这方子就不值钱了。 “卖了就卖了，四千五百两，得跟京城那边卖十年才有这收益，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买卖接下来还能做几年。” 知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那个姓孙的一说咱们家腐乳被省城不少人知道，我就寻思着到了卖的时候，以后怎么样不知道，现在先赚一笔再说，也就是有京城那边的生意做跳板，不然卖一千两都够呛。” 见林寄明进了堂屋，赵玉珍往他的方向望去。 “今天里正来家里了。” 林寄明一听，媳妇儿特意跟他提，那肯定是有事。 “他说啥了？” “他说林家那边部分族人托他来跟咱们求个情，说之前种种都是他们鬼迷了心窍，让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明年想跟着村里人一起种苞谷和藕赚点家用。” 林寄明点头，“那你怎么跟里正回的？” “我还能怎么回？”赵玉珍说，“这些年里正明里暗里的为咱们家办了不少事，他今天跟我说了好些好话，我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就说种呗，只要最后种出来的东西没问题，我们就还跟之前一样收，如果想以次充好，那我肯定不要。” 林寄明脸上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就这样吧，咱们又不欠他们的。” …… 林水生和李秀兰傍晚打烊之后，将小翠也一并带回了家中。 许是在养父母家养的娇气了些，一路上根本没有下过地，脚才刚沾地，看到地上的泥便缩起了脚，一步都不愿走。 不抱就哭着喊娘，无论李秀兰冲她发脾气也好，哄也好，怎么都不管用。 忙活了一整天的夫妻两本就累，从镇上到杏花村还得走上半个时辰，再加上从铺子里挑回家的家伙什，还得不离手的抱着这个孩子。 如果她能偶尔下地走上几步也还好，她愣是一步都不肯走，李秀兰本就是个拈轻怕重的，到最后，孩子哭她也气的跟着一起哭。 还当着孩子面骂她灾星，连带着她的养父母一起骂，骂他们都将孩子抱走了，还还回来做什么？ 林水生也是唉声叹气。 原本现在的日子就已经过的够难了，又来一个这么不懂事的孩子。 回到家，程氏望着那个孩子也没啥好脸色。 毕竟多一个人就得多一项开销，如今林喜凤去了员外府，林小满在家帮着扫撒洗衣做饭，光宗念书，耀祖开蒙，一切都刚刚好。 眼下来了这么个小赔钱货，动不动哭闹，吵的她脑仁疼。 林光宗望着这个爱哭的妹妹。 “娘，你确定她真是我们的妹妹吗？” 李秀兰也很不想承认，可胎记是她亲自看过了的。 “应该错不了。” 程氏反正喜欢不起来，“跟喜凤和小满那么像，可不就错不了嘛。” 林光宗不能理解，“怎么好端端的，抱走她的那户人家会将妹妹送回来？有没有可能是大伯一家的主意？” 李秀兰往椅子上一坐，一边捶着自己酸疼的胳膊一边叹气。 “就算知道是他们的主意咱们又能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小翠的养父母是谁，眼下孩子已经被送回来，咱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小妹的出现，打乱了家里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 林光宗沉思了好一会，过几日书院便开始放年假了，他得往方府去一趟，让姐姐姐夫帮他调查一下，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 次日是家里跟裘师爷交货的日子，这些日子已经从家里拉了三百坛腐乳到镇上，余下两百坛，今日上午分几次拉过去就成了。 天刚微微亮，周大河就气喘吁吁来了家里。 “不好了，东家，出大事了。” 这会，林寄明正牵着骡子在磨豆浆，刘石头在一旁帮忙。 周大河是个稳妥的小伙子，要不是事出紧急，绝对不会这样急急忙忙的跑来家里报信。 林寄明将手头上的活先交给刘石头，上前开了院门，见他满脸黑灰，身上也灰扑扑的，不由拧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周大河深吸口气，喘着粗气说，“铺子里昨夜进了贼人，放在后院库房里的腐乳，全部被人给砸了，柴房也烧了。” “你没事吧？”林寄明首先问。 周大河有些感动，从几个月前，便一直是他和后厨学徒张小四、李天亮轮流在铺子里守夜。 一直以来都没出过啥事，没想到昨夜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将火扑灭以后，他还满心忐忑，当时还生出了跑的心思呢，可良心上过不去，他还是选择了面对。 没成想东家知道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要他赔，而是问他有没有事。 周大河摇头。 “我没事，东家，铺子怎么办？” 林寄明神色平静，转身去接替了刘石头手里的活，让他继续过滤豆浆。 “还能怎么办？等会先去看看情况，该修修，该补救补救。” 周大河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东家，昨夜守夜的人是我，是我没看好铺子。”他将自己的荷包解下，往林寄明的方向递去，“我也不知道铺子里的损失到底需要多少钱挽回，这已经是我攒下的所有积蓄了。” 这一幕，正好被听到动静穿好衣服来到屋外的赵玉珍看到。 “出什么事了？” 她轻手轻脚将屋门关好，以免吵到还在熟睡的平安。 林寄明将周大河递来的钱袋子推回，往赵玉珍的方向看去。 “昨夜铺子里进了贼人，柴房烧了，腐乳坛子也被人砸了。” 第424章 功大于过 赵玉珍拧起眉头。 “烧的严重吗？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干的？” “还好，扑灭的及时，柴房倒是烧的不严重。”周大河说，“至于是什么人干的，当时天太黑，又要救火，我也没看清楚，他们就好像是有预谋的一样，先燃了柴房，等我去救火的时候，直接就去了库房砸东西，那些坛坛罐罐本就易碎，只一会的功夫，砸完就离开了。” “有几个人？” 知夏听到动静，披着披风来到几人面前。 周大河仔细回忆了一下。 “似乎有四个人，一个在院外接应，一个趴墙头看情况，另外两个进院子放火砸东西，身手都挺敏捷的，我后边想追来着，他们借着夜色蹿到林子里，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我担心遭了他们暗算，就没敢去林子里追。” 林寄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双拳难敌四手，不追是对的，只要人没事，其余的咱们还能想想办法。” 赵玉珍和知夏脸上神情都有些凝重。 第一批腐乳她是准备了一千坛的，最近陆陆续续卖了一些到酒楼，食铺里也装了小坛在卖，大概还余下六百坛。 这段时间，骡车每次去镇上，都会顺带带一些腐乳过去存在铺子里，有时铺子闲了，林寄明还会特意赶着回来一趟，将家里堆不下的腐乳运到铺子的库房存着，顺便看看妻儿。 也就是说，铺子里至少存了四百坛腐乳。 原本今天再运一百坛过去，可以凑五百坛搬上去往京城的大船，如果铺子里的腐乳全部损坏了的话，这货他们就可能交不上了。 “怎么办？”赵玉珍一时间有些慌神。 这要是得罪了京城那边的贵客，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夏还算冷静。 “娘，你别急，咱们先去铺子里看看情况，总会有补救办法，实在不行，拿最近腌制的那批腐乳顶上，从咱们这运到京城行船得不少时日呢，待船顺利到达京城，腐乳也就腌制的差不多了。” 很明显，库房被砸，是有人故意为之。 能同时派出四个身手还算敏捷的人，她能想到的只有两家人，要么是方家，要么是昨日从她手中买下腐乳方子的孙家。 除了林喜凤，方家其他人跟自己没有这么大的仇恨。 动手之人目标明确，明显是奔着让他们交不上京城的货来的，林喜凤现如今在方府连姨娘都还没混上，不可能有这么大权力使唤四个家丁。 那么，就只剩孙景和了。 这孙子，昨天才吃了亏，当晚就开始实施报复，竟还半点不遮掩，还真是不将他们看在眼里呢。 既然孙景和不仁，知夏对于她接下来要施展的计划，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先将眼下的问题解决了，到时候再去找陈不凡问一问，看看孙家有什么她能揪住的弱点。 林寄明在一旁安抚赵玉珍。 “知夏说的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还不是慌神的时候。” 正好手边的豆浆已经全部磨完，林寄明将骡子卸下，套上了骡车。 家里余下的事交代给刘石头、梁氏和五福后，先搬了一车腐乳上骡车，载着赵玉珍、知夏，以及周大河往镇上去了。 …… 林记食铺中，前堂做买卖的地方倒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因为柴房昨夜起过火，后院有些狼藉。 整个院子里充斥着腐乳的香气。 赵玉珍和知夏来到库房，望着满屋碎裂的坛子和滚落一地的腐乳，心里虽有可惜和气愤，却也明白，这一屋子腐乳肯定是没法再往京城那边送了。 两人又去了昨夜着火的柴房。 靠外边的部分柴火已经被水浇湿，除了将屋子熏黑了些，整个屋体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将整个铺子查看了一番，知夏和赵玉珍来到骡车旁，帮着林寄明将骡车上的腐乳一坛一坛卸下来，搬去了另一个库房。 知夏一边忙活一边说，“原本今天上午跑个两三趟就能交上京城的货了，眼下看来，单靠咱们家这一辆骡车，跑一上午都未必能将家里那五百坛腐乳拉过来。” “不是还有牛车？”林寄明说，“到时候让你大舅二舅和家附近几个叔伯也帮帮忙，运的运挑的挑，人多力量大，一上午总能将货送上船。” 知夏一想，也不能叫人白忙活。 还有周大河，他家情况本就不好，平庸的爹，药罐子娘，还有一对年幼的弟弟妹妹，如今十九了还未娶上媳妇儿呢。 今日这事是人为，并非他疏忽大意引起，归根结底这件事不能怪到他头上。 再说他能将柴房的火扑灭，已经是在帮他们挽回损失了，不然如今天干物燥的，火会将整个铺子吞噬不说，兴许这一条街都得遭殃，甚至后边那一大片林子也不能幸免。 看周大河的神情，这会还处在内疚中呢。 “大河哥，今天这事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及时扑灭大火，铺子恐怕要被大火烧干净。” 周大河有些诧异知夏说出的这番话。 明明是他没有守好铺子，小东家却反过来感谢他保护好了铺子，很明显，她是不想自己有心理负担，能遇到这样的东家，是他的福气。 周大河红了眼眶。 “这件事我也有错，我昨夜要是瞌睡浅一些，早些发现人纵火，铺子里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有功有过，总的来说功大于过。”知夏笑望着他，“既然有过，作为处罚，大河哥今日一早多发些面做馒头，等会帮忙送货的乡亲，让他们每人领两个大馒头回去吃，待这件事情顺利过去之后，再行奖励。” 若一味免去他身上的责任，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怜悯他。 有功有过这个说法，想来更能让他接受。 周大河热泪盈眶，朝着知夏行了一礼。 “多谢小东家。” …… 将腐乳卸下，已经有些亮光了，有些铺子也陆续来了人，考虑到孙家人应当不会大白天来找事，将铺子又交给周大河看着之后，林寄明载着赵玉珍和知夏先回杏花村了。 路上，知夏钻出了骡车帘子，在林寄明身旁坐下。 “爹，我觉得这事，八成是孙家干的。” 第425章 人多力量大 林寄明早已有了猜测。 “咱们现在没有证据，明面上告不了他，只能私下想想办法。” 知夏无奈的叹了口气，“有证据又能如何？人家拳头大，跟知府还攀着关系呢，就算告到县衙也没用的，说不定最后还会反咬咱们一口，说我们攀诬孙家，到时候就真的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林寄明沉默了好一会，烦闷的抓了抓脑袋。 距离雄狮帮落网还有一阵，很快，至少在江陵城这边，妻儿都不必再受这种委屈了。 妻儿是他的软肋。 雄狮帮都是亡命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如今最担心的，便是雄狮帮知道背后推手是他，暗中对妻儿下手来拿捏他。 看来，得加快脚步了。 林寄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知夏的脑袋，“若找到证据，交给爹，爹来想办法。” 知夏看向老爹，展颜一笑，轻轻将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 “有爹撑腰的感觉真好。” 赵玉珍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也欣慰的勾起了唇角。 …… 见三人回到家，梁氏立马将早饭从厨房端上了桌。 “老爷，夫人，还有小姐，先吃点东西吧，这一上午，事情够折腾呢。” 三人心里都明白，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便纷纷去了餐桌旁。 “大家都吃了吗？” 梁氏说，“大家知道今天事忙，趁着闲下手的空档都吃过了，这些是特意给老爷、夫人和小姐留的。” 四海这会正在院子里帮忙，五福没看到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赵玉珍目光在院子里环视一圈。 “平安呢还没起吗？” 梁氏摇头，“还没，夫人不必担心，奴婢一直留意着呢。” 家里的事有梁氏帮忙盯着，赵玉珍确实要轻松不少。 “吃完早饭我恐怕还得跟着去镇上帮忙，平安今日就交给大姐了，如果看不到我闹腾，可以领他上桂婶家找瓜妞玩。” 梁氏忙点头，“夫人放心，奴婢平日跟小公子接触的多，带一日还是没问题的。” 林寄明吃饭的速度快，三下五除二便将碗里的早饭扒干净去搬腐乳坛子了。 赵玉珍也加快速度吃完饭跑去帮忙。 夫妻俩刚将骡车的车厢塞满，并去后院牵来黄牛套上牛车，不仅赵家兄弟来了，到家一直不见身影的五福也回来了。 五福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这些人各个挑着担子，是来家里帮忙运货的。 不仅有沈家陈家的，还有部分是林家的。 赵玉珍有些诧异，跟赵家兄弟打了招呼之后，看向五福。 “咋来了这么多人？” 五福回头一看，自个儿也有些懵。 “我寻思镇上腐乳不成了，咱们得将家里这些腐乳运过去的话，哪怕骡车牛车齐上，到辰时也交不上货，就去找了在咱们家干活的几个叔伯婶子，然后人就越来越多了。” 赵玉珍一听，顿时明白了大家伙的心思，多点人也好，有了眼前这四五十个人在，每人的箩筐里摞上四坛，一趟就能送两百坛到镇上，再加骡车牛车运的，一人两趟便能将五百坛货全部送到码头了。 她看向众人，“多谢大家来帮忙，等会将货送到镇上，大家也别着急走，知夏今早叫铺子里的伙计多做了些馒头，到时候每人拿两个回来路上吃，辛苦你们了。” 众人忙摆手。 “不辛苦不辛苦，往日大家都得了你们家不少好处，这下可好不容易叫我们逮着机会报答了，东西在哪儿？我们挑着箩筐自个儿去搬就成。” 五福忙领着大家伙往后院走。 “各位叔伯随我来。” 众人一窝蜂去了，走在前边腿脚利索的装满担子就挑着先一步往镇上去了，脚步慢一些的随后跟上。 就这样，杏花村这边陆陆续续有人挑着担子往溪口镇走，有些还三两成群的，无一人在中途停下，就好像都赶着去干什么似的，场面一度极为壮观。 林寄明和赵松全、赵松祥兄弟也没闲着。 林寄明负责驾骡车，赵松祥负责赶牛车，赵松全也挑了一担腐乳跟在牛车后头。 “大哥，等会到了铺子里，你先在那里帮我守着，骡车速度快，我们先走一步了。” “哎。”赵松全说，“快去吧，别耽误了事。” …… 骡车是第一个到食铺的。 牛二毛和他手底下两个学徒也都已经来了，得知昨夜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先领着学徒将柴房收拾了一番，才一边准备今日要用的食材，一边吩咐两个学徒拿了竹制的镊子和钵，去库房里将滚落在地的腐乳拾起。 虽然不能卖往京城了，干净的、品相好的，放在铺子里便宜卖还是没问题的。 品相差的，可以将价钱定的更便宜些，还可以送人，或者留着自家吃。 那些实在不成的，就只能丢了。 将骡车上的腐乳卸下之后，林寄明便又赶着骡车回杏花村了，赵玉珍在铺子里找了一口缸清洗干净晾干水，用来装腐乳。 这会挑腐乳的村民们都还没来，知夏就站在码头口子显眼的地方等着，看到挑担子的熟面孔就往食铺里引，第一批腐乳先放入后院，等第二批到了，可以直接送去码头，去往京城的大船辰时会在码头停靠半个时辰，正好第二批货运到之后，可以顺便让大家伙帮忙将腐乳送上船。 同福酒楼一开张，孙景和便上了一间包厢，清晨发生的一幕他并未见到，这会看着腐乳被杏花村的村民们一担又一担挑着从食铺往码头的方向送，脸色无比阴沉。 “你们不是说，已经将他们库房里的腐乳给毁了吗？” 身旁几人一脸惶恐，忙哈着腰说，“公子，我们确实是将那些装腐乳的坛坛罐罐给毁了，当时亲手打碎之后，虽然夜里光线不好，可腐乳的味道很清晰，当时给您复命的时候，小的鞋子上沾的腐乳，您也是看见了的。” 孙景和指着楼下怒问，“那他们这些又是从哪里来的？” 几人惊的跪了下来。 “小的不知。” 第426章 活该他们倒霉 孙景和将手中的杯碗砸了出去，“一群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本公子留你们何用？” 原本还以为今日一来，便能看到林家吃瘪。 没想到他们却如期将货送上了去往京城的大船。 …… 知夏见腐乳和藕粉被尽数搬上了船，她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塞给了负责接货的人，正是去年跟在金大人身边的贵喜。 “贵喜大哥，这个包袱里的东西，是我孝敬金大人的，劳烦大哥帮我带给他，还有这个……” 她说着，往身后的张小四、李天亮以及赵家礼望了眼。 三人心领神会，将两个食盒以及几大坛果酒搬上了船。 “从溪口镇到京城路途遥远，我们这儿穷乡僻壤的，也拿不出啥好东西来，便将铺子里的特色菜品准备了一些，供贵喜大哥和诸位大哥路上消遣，预祝贵喜大哥此行能顺顺利利。” 贵喜常年混迹在京城，各色女子见过不少，因为他人微言轻，无一人拿他当人看过。 在外办事，大家伙也都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给他点好脸色。 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未有一人，如林知夏这般，给予他真心实意的祝福。 待回去之后，定要多在师父面前多说说林姑娘的好话。 “林姑娘这些礼，我就收下了，告辞。” 知夏朝他摆摆手。 “贵喜大哥慢走。” …… 送走去往京城的大船后，知夏回到了铺子，早晨帮着送货的人这会全都坐在铺子里歇趟了，来去跑两趟，路上一刻不停，也确实累够呛，还有些歇息好了自发去后院帮着赵玉珍一起挑拣腐乳的。 上边的碎片和腐乳被清理出来之后，底下倒是还有七八十坛没有被损坏的罐子，只是罐子外边一片脏污。 赵玉珍拿盆打了热水，用抹布一个一个擦拭干净。 待帮忙的村民们准备回家，她叫张小四从厨房里拿出来一摞碗，指着挑拣出来的干净腐乳。 “这些腐乳都是干净的，堆在中间没有沾染陶片和灰土，大家要是不嫌弃，一人挑一碗去，回头将碗腾出来，送到老宅就成了。” 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上前。 “干净的，你们不卖了吗？” 赵玉珍笑望着大家伙。 “卖相不好，赚不了多少钱，正好大家今日都在，挑一碗回去尝尝吧。” 听她这么说，有人上前拿了个碗。 “寄明媳妇这么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我们挑卖相不好的，卖相好的留着你们自个儿卖。”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且挑的都是已经压碎了的腐乳，一人一小碗，挑出来便各自带回家去了。 库房全部收拾出来，已经是下午。 忙活了一整天，赵玉珍累的腰都有点直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歇下来，她看向知夏。 “你今儿塞到包袱里的纸条写的啥？我看你神神秘秘的。” 知夏也没瞒她，她压低声音。 “是腐乳方子，还有一封信。” “腐乳方子？”赵玉珍侧目望着她，“你不是答应了那个姓孙的，腐乳方子只卖他一家？” 知夏点头，“我没卖啊，送出去也有问题吗？再说了，我还在信中跟金大人说了，让他不要对外说我给他送了腐乳方子，最好先按兵不动，明年秋天过后再开始制作。” 赵玉珍有些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秋天之后？” 知夏一脸自信的扬起下巴。 “孙景和不仁，我自然也不能吃了哑巴亏，孙家家大业大，却极少沾染京城的买卖，腐乳方子刚到他的手，依着他高傲自大的性子，明年定会一边抓京城的关系，一边大刀阔斧去生产，等他制作出了大批腐乳，发现京城那边明年根本不需要货，你猜猜他会是什么心情？” 赵玉珍望着她。 “你就这么自信，那个金大人会配合你？” 知夏挽着她的胳膊，“娘，你女儿不笨，除了腐乳方子，我还跟金大人说了咱们成衣铺子今年的盈利如何，并许诺再开一家分铺的话，让他占据一成分红，效益好，一年能到手上千两呢，孙家不过是省城富商，论家世，比他们家家大业大的大有人在，孙景和能有这么大手笔？” 赵玉珍啧啧两声。 “你倒是舍得。” 不得不说，做买卖，还得年轻人来，有头脑有闯劲，做事也大气，换做她，永远都只会抱着小富即安的心态。 知夏凑到她耳边。 “金大人从京中来，如果没有猜错，兴许还跟皇宫有关，和他打好关系，对咱们只有好处，兴许明年还能多跟我定些藕粉呢，再说往后要真培育出了果树，不也得通过他才能快速让京城那边的人知晓？” 赵玉珍有些诧异。 “孙家惹到你，活该他们倒霉。” 知夏一笑，“就是可惜了，这个法子最多也只能将孙家撕开一条小口子，根本打不倒他们。” 赵玉珍却觉得，女儿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你也说了，孙家家大业大，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只要咱们力往一处使，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孙家未必能一直将咱们踩在脚底下。” 这话知夏爱听，她忙点头。 “我觉得娘说的很有道理。” …… 很快，书院放了年假。 四海一放假，不是念书，便是帮着赵玉珍带平安。 自从经历了孙家的事情，知夏一直想找陈不凡了解孙家的情况，去了他之前住的院子两回，不仅没见到陈不凡，之前住在那儿的孙婆婆也没再见过。 打听之下才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几个月前在家摔了一跤，因为聋哑发不出声音，没法呼救，就这么去了，还是邻居闻到气味才发现的。 找不到人，她便也只能等，等陈不凡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找到她。 这段时间，新屋因为多了个爱哭的孩子，不仅程氏被吵的病了一场，连隔壁几户邻居都颇有怨言。 林光宗一放年假，便去方府找了林喜凤。 方子陵得知林喜凤那个在璞玉书院念书的弟弟找她有事，也没拦着，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林光宗连童生都还不是，没资格让他特意去见上一面。 若他真能在十一岁的年纪考上童生，倒还值得重视一二，说不定将来真能搏出一个前程来。 第427章 小姑娘，你可是姓林？ 林光宗打量着面前的姐姐，她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上回见到她时穿的那套，布料虽比她从前穿的好，可细看之下，衣服略显陈旧，显然是因为更换频繁才这样。 头上头饰也并未有出彩的地方，就比她平日戴的稍稍显得精致一些罢了，恐怕是她自个儿为了撑面子，花银子置办的。 方家家大业大，若姐姐在方家得宠，不该是这副装扮才是，随便得一些赏赐，便不会一套衣服来回穿。 他不由拧起了眉头。 “姐……” 话还没说出口，却被林喜凤拉到了角落，生怕他看出来自己在方家地位低下似的。 “光宗今日来找我什么事？” 林光宗将到了嘴边的疑惑压下，望着她说，“大姐，小五被送回来了。” 林喜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五是谁，愣了好一会才问他。 “爹前年送走的那个？” 林光宗点头，“没错，她的养父母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要抱回去，养到两岁多又将人丢到大伯家铺子后院，被林知夏给送回来的，爹娘没办法，只能将她先抱回家了。” 林喜凤面露不悦。 “又是林知夏！” 这个小贱人，总想着跟他们作对，就这么见不得他们二房好？ 林光宗跟她分析，“我怀疑这个孩子是大房找小五的养父母要回来的，林知夏将她送过来的时候，小五身上穿着干净棉衣，人也养的白白胖胖，还娇气的很，平日看到泥都不敢下脚，显然在她养父母家是受宠的，不存在无缘无故被送回来的可能。” 林喜凤不解，小五回到家也就回了，不算什么大事，弟弟来方府，难道就是特意为了跟她说这事？ “你今日来找我，可还有别的事？” 林光宗望着她说，“看小五的穿着，我猜想她的养父母也是镇上大户人家，就想让姐姐姐夫帮我查一查，最近有没有谁家少了孩子，咱们家的情况姐姐也知道，爹娘实在没精力再养一个孩子了。” 说不定将小五送回去，爹娘还能得一些好处呢。 再者，他们已经知道小五的养父母是谁的话，待小五懂事一些，若两家能因为她而交好，有利无害。 主要他们现在接触不到大户人家，不然他就自己去调查了。 林喜凤很快就明白了弟弟的想法。 这事儿她倒是想帮忙，可她现在在方家根本没有地位可言，平日里扫洒擦洗样样都得干，过的跟个下人没啥两样，方子陵根本连正眼都舍不得给她一个。 只是她向来好面子，这些话是不能当着弟弟面说的。 “行，回头我找人打听打听，你等我消息就成，光宗先回吧。” 林光宗点头，“行。” 原本还以为今日能见着姐夫呢，没想到他跟姐姐交谈都结束了姐夫都还没出现，想来是见不到了。 或许等自己明年考上童生，在姐夫面前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心有不甘的往方府内望了眼，朝着林喜凤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的一举一动，林喜凤都看在眼中，她在心里琢磨，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有一日，光宗会看穿她制造出来的假象，哪怕现如今主母未进门，还不能怀上身孕，也得想个办法，尽快成为方公子的人才行。 …… 年节将至，知夏想着今年给京城交货，裘师爷虽然没出面，背地里却是安排的明明白白，还特意让江卫东来家里通知了一番，便带着礼物往县城跑了一趟。 给江卫东送了两坛酒，一顶防寒的帽子，还给裘师爷送了一件兔毛领的披风。 且不说成本高不高，外面的成衣铺子，兔毛领披风那是要花大价钱才能买到的，没个十多两都买不到，这件披风配色低调，站在人群中既显品味，又不会太张扬，裘师爷喜欢的紧。 “林姑娘放心，明年金大人那边要是再来了信，我会第一时间让人去给你送信的。” 知夏点头应着，“裘师爷，我听孙公子说，他来找过您，有这回事吗？” “确实是找过。”裘师爷面上带着愧疚，“林姑娘也看到了，我虽是县衙的师爷，在官场就是个无名小卒，孙家有女嫁给了知府大人的公子，给我十颗脑袋，我也不敢去招惹啊。” 知夏心里很清楚。 像裘师爷这种官场小人物，想要生存下去，见风使舵的本事不能少。 他虽没有反对孙景和的提议，却也没有干出背刺自己的事，打好交道，将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师爷的难处我了解，如今我已经将腐乳方子卖给了孙公子，明年宫里的腐乳供货，我们家可能就不会再参与了，不过果酒和藕粉还是可以继续供给的，要是金大人那边真来了信，还请裘师爷能告知一二。” 裘师爷连连点头。 “一定，一定。” 知夏笑着朝他行了一礼。 “师爷日理万机，想必还有事忙，知夏便不继续打扰了，提前给裘师爷拜个年，祝师爷来年顺遂，心想事成，告辞。” 裘师爷看着她离开，笑着抚了抚须。 孙家那位公子上回来的时候，鼻孔朝天不可一世，根本没将他这个师爷放在眼中，以为胞姐嫁入高门就能高人一等。 他确实不敢去反抗孙家，也是真看不惯孙景和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 林姑娘年纪虽小，行事脚踏实地，也知道审时度势，她要是个男子，如此脾气秉性，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可惜惹上了孙家。 也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 从裘师爷这边离开后，知夏寻思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县城了，便想着在街上逛一逛，了解一下县城这边成衣铺子最近的情况，顺便给爹娘和哥哥弟弟挑一些礼物带回去。 逛了没几家，从一处胭脂铺子出来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拦住了她的去路。 知夏抬头往几人的方向望了眼，只当是走路撞上，侧过身便想要绕开几人继续往前走，那几人见状，忙又拦了过来。 “小姑娘，你可是姓林？” 第428章 你也挺紧张吧？ 知夏蹙眉，她满脸疑惑的望着眼前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印象中，她似乎一个都没见过。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你们认错人了吧？” 她哪怕有些功夫在身，也不是面前几个青年的对手，眼下能不惹事还是不要惹事的好，侧身便又想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 可几人还是围了过来。 “林姑娘不急着走啊，那边有家酒楼味道不错，既然有缘遇见，陪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说着，便簇拥着知夏往酒楼的方向走。 知夏后退两步，避无可避，伸手推了他们一把。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本想着船来船去，县城有熟人，她也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应当不会有事，没想到竟会遇到二世祖调戏。 那几人并未生气，其中一人笑着将手伸向她的脸，“这会不认识，等会不就认识了？还能很熟悉呢。” 周围虽有人往这边看热闹，却并无一人上前为知夏解围，困住知夏的几人穿着不普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普通老百姓可惹不起。 知夏却并未让他摸到自己的脸，在那人将手伸过来，即将碰到脸的瞬间，她迅猛出手钳住了那人的手腕，一使巧劲，便将男人的手腕给卸了下来，痛的他嚎出了声。 “啊！！！” 趁着另外几人震惊的间隙，知夏再次伸出拳脚，拳头砸向一人的鼻子，脚则踹向另一人的裤裆。 趁那两人捂着鼻子和裤裆的空档，她推开两人拔腿就跑。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另外几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快追，她伤了咱们的人，不能让她跑了！” 另外两名没有受伤的人，以及几个人的随从纷纷朝着知夏逃跑的方向追去。 知夏到底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速度和体力跟这些男人比起来，差距不小。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知夏边跑边回头看那些人跟自己的距离，边观望四周是否有能让她藏身的地方。 好不容易碰到一处巷子，她转身跑了进去，然而刚一进去，她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这段时间一直想找陈不凡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可真及时！ 知夏来不及多想，她揪着正靠在院墙边嚼甘草的陈不凡一个转身，为自己遮掩身形。 好在她身材瘦小，藏在陈不凡的大衣中，若不贴墙细看，根本看不到她。 陈不凡老远就看见她被人追赶了，见她往这边来，便靠在巷子里等了会，原本以为她会拽着自己跑呢，没想到她会直接拿自己遮掩。 他倒不怕那些人，但看知夏这样藏着，他便也没了跟那些人硬拼的打算。 停下嚼甘草的动作，陈不凡似笑非笑的望着埋在胸前的小脑袋。 “怎么每次在外面碰到你都没啥好事？” 知夏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别说话，眼看着追她的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尽量将脑袋贴近陈不凡的胸膛，让陈不凡看起来单薄一些。 追知夏的人果然没发现她，见墙边一男人面对着墙，还低着脑袋往下看，同为男人，他们很清楚那人在做什么，人有三急，无非就是憋不住了，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解决罢了。 几人没多想，只看了眼便跑远了。 知夏靠在陈不凡胸膛，只觉得他的心跳由正常到加速。 她没多想，只以为是那些追她的人过来了，他因为紧张才这样。 耳边脚步声和那些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知夏这才推开陈不凡，拍着胸脯说。 “吓死我了，快走快走。” 陈不凡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样子，勾唇望着她。 “上次在县城被人追是得罪了人，今天这又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知夏没有先回答他，而是将他拽出了巷子才说，“别提了，被一群登徒子盯上了，幸好我跑的快。” 陈不凡收起笑容。 “不是跟你爹学了功夫，就这么点出息？” 知夏翻了个白眼。 “如果只两三个人，趁他们不注意，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你刚也看到了，光追我的就有六七个，还有几个被我打伤了没追上来呢。”她说着，往陈不凡的方向望了眼，“你也别说我，我看刚才那群人跑过去，你也挺紧张吧？” 陈不凡眉头一挑，看向她。 “别造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了？” 知夏眉眼弯弯，伸出食指摇了摇，“别嘴硬啊，心跳是骗不了人的，我都听着呢。” 望着她大大咧咧的样子，陈不凡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再反驳她。 “沈甫安跟我约在茗香居，你要去吗？不去的话，我先将你送去码头。” 知夏想也不想就点头。 “去，正好有事要问你呢，顺便也见见甫安哥，好久没看到他了，等回了村里，好多人盯着，想说几句话也不方便。” 现在不比之前年纪还小的时候。 她也快十四了，村里人一点风吹草动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不存在的事都能说的有鼻子有眼，家里也不止她一个孩子，所以该避嫌还得避嫌，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等明年得空的时候，她定要在县城买上一个院子，时不时来住上几日，想干啥干点啥。 “那行。”陈不凡领着她往另一条街拐过去，“你随我来。” 有陈不凡在旁边，知夏半点不担心那些人会再追上来，只是却也在心里琢磨着，要是能买个会功夫的丫鬟跟在身边就好了。 虽然不习惯身边有下人跟着，但世道如此，得先保证安全才能谈其他。 再说，迟早要适应的。 …… 两人到茗香居的时候，沈甫安已经在楼上雅间等着了。 雅间门开着，陈不凡领着知夏一上楼，便看到了正在雅间煮茶的沈甫安。 “路上碰到这丫头耽搁了一小会，你到了多久？” 桌上有一个小碳炉，碳炉上，茶壶的壶嘴已经在冒着滚烫的白气了，碳炉旁摆着几碟还未动过的茶点。 沈甫安刚将茶杯烫了一遍，他放下手中的镊子，循着声音望去，目光越过陈不凡看到他身后的知夏时，唇角扬起了浅笑，微微点头致意后，他才又看向陈不凡。 “我也才到一会。” 第429章 那我呢？ 知夏随着陈不凡进了雅间，见到沈甫安，抬手跟他打招呼。 “甫安哥，好久不见。” 沈甫安略一打量她。 “一段时间不见，知夏都长成大姑娘了。”他面上笑容温润，“快进来坐，今日怎么有空来县城了？” 知夏占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神情坦荡自然，丝毫没有忸怩之态。 “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我来给这边几个几位熟人送年礼的。” 陈不凡笑着与她并排坐在靠走廊这头，左臂手肘搭在身后的椅背上，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大姑娘路上遇到了登徒子，被追的满大街跑，要不是我路过替她遮掩了一番，这会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沈甫安一听，神色凝重起来。 “没事吧？” 知夏摇头。 “我没事，好歹跟我爹学了几年功夫，就算没碰到陈不凡我也不一定会被他们抓到。”转而又笑望着一旁的陈不凡，“不过还是感谢这位壮士，大恩不言谢，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说着，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陈不凡斜向下往身旁的人瞟了眼，眼神中带着丝慵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啧！才刚救了你，你一句没碰到我也不一定会被那些人抓到就将我的功劳全部抵消，良心被狗吃了？” 知夏往他的方向望了眼，一脸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嘿嘿笑着。 沈甫安跟陈不凡是多年好友了，对他的脾气秉性最为了解，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他给陈不凡倒了杯茶。 “知道你的功劳大，不过知夏也是实话实说，林叔好歹是战场下来的，虎父无犬子，你跟她开这么严肃的玩笑，万一当真了哭鼻子，你拿什么哄？” 陈不凡靠在后边的椅背上。 “那你还是太不了解她。” 这丫头向来缺根弦，几句玩笑话，还不至于让她掉豆子，不然他也就不会开这种玩笑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不矫情，所以跟她相处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舒服。 似是想到什么，他侧头看向知夏。 “曹金山已死，往后在码头，不必刻意藏着掖着了，那边都换成了自己人。” 知夏面露诧异。 “死了？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你别管，反正就是死了。”陈不凡低眸敛去眼底的凶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来之前你不是说有话要问我？” 沈甫安看了看知夏，又看了看陈不凡。 之前三人在一块的时候，知夏都是靠他最近的那个，反而跟陈不凡几句不对付就得拌起嘴来，就跟一对小冤家似的。 今日换他坐在两人对面，知夏倒是神色自若，陈不凡细微的情绪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原来陈不凡前阵子来书院借宿提前下手除掉曹金山，是为知夏。 “是这样……”知夏将孙家的事情当着两人的面说了，“孙景和让我们家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还差点交不上京城的货，显然是冲着让我们家破人亡来的，我想知道一些他的底细，往后他要是再出手，我不至于这么被动。” 陈不凡摸了摸下巴。 这孙家人也是不怎么聪明，方子买了就买了，又没人强迫他们，背地里下黑手，不是找死是什么？ “要不我叫雄狮帮的人帮你解决了他？” 沈甫安在一旁提醒。 “你好不容易做好的布局，这个时候插手孙家的事，恐怕会节外生枝，孙家跟知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雄狮帮不是能放在明面上的势力，一旦动了知府的利益，谁都不能保证，知府会采取什么措施，到时候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知夏虽然不知道陈不凡在布局什么，但看沈甫安一脸慎重的神情也知道，陈不凡在雄狮帮混了一年多，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蛰伏一年多才做好的布局，她自然不能让他轻易给毁了。 她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块杏仁饼放在嘴里咬了口。 “甫安哥说的没错，孙家的事，我自己来就行了。”知夏望着他，“你只需要告诉我孙家的弱点，我好防着点。” 陈不凡面上带着浅笑。 真让他动手，确实会冒不小的风险，再说这丫头的爹可不是省油的灯，只要雄狮帮一落网，再次立了功，小小孙家，便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在脑海里沉思了好一会，才说，“我听说，在省城，乔家和孙家实力相当，一直分庭抗衡来着，至于其他的，我没有留意过孙家，确实不知道。” “孙家女儿不是嫁到知府府上当了少夫人，就这？”知夏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看来也不如何啊。” 沈甫安在一旁补充。 “原本孙家跟乔家是差不多的，听闻孙家老爷当年娶了乔家姑娘为妻，后又看上了一个风尘女子，为她赎身带回府中，几年磋磨，孙夫人唯一的孩子被害死，她因伤心过度病倒，不久便撒手人寰。” “孙夫人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孙家都被乔家全力打压，并让孙家带回的风尘女子为乔家女儿偿命，孙老爷不顾家族反对，全力保下自己的爱妾，还将她扶上了孙家主母的位子，后来攀上了知府这根救命稻草，形势才有所好转。” 知夏了然。 “难怪除了样貌，孙家儿女没一样能上台面的，既然乔家姑娘留下的血脉不在了，想来孙家如今在外走动的儿女，就是这个被扶正的孙夫人所出了？” 沈甫安点头。 “是。” 知夏拧起了眉头。 哪怕知府是为了平衡乔家在省城的势力，以这种联姻的方式，实在是不明智，除非他是为财，若真如此，这位知府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笑望着沈甫安。 “多谢甫安哥为我解惑。” 沈甫安笑着摇头，“无妨。” “咳咳！”陈不凡抬手假咳两声，往身旁的小姑娘望了眼，“那我呢？你最开始问的人可是我。” 知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陈不凡你幼不幼稚？咱俩的关系，还差这一声谢？” 第430章 你现在这样真的很欠揍 陈不凡叹着气摇了摇头。 “唉，现如今忙前忙后的，连一声谢都听不到了，着实叫人寒心。” “哈哈哈哈……”知夏被他的样子逗笑，“陈不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真的很欠揍。”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双手环胸，唇角微微上扬着。 沈甫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他突然有些羡慕陈不凡的性子，可以随时将人逗笑，书院念书多年，各种礼教规矩将他束缚，让他没法做到像陈不凡这样性格鲜明。 无奈的笑了笑，继续给两人倒上茶。 “知夏今日在县城可还有别的事？我等会要回溪口镇，若无旁的事，可以结伴回家。” 知夏摇头。 “没别的事了，本想着来了县城，给家里人买点东西，顺便去逛一逛同行的铺子，担心等会又碰到那些登徒子，还是直接回去算了，以免节外生枝。” 转而又面露疑惑。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些人好像认识我似的，居然知道我姓林，就是可惜我没多问两句他们的身份，若能知道他们从何处知晓我的信息，将来也好能有个防备。” 陈不凡捻着手中的茶杯。 “其中一人我在溪口镇见过，明后天查到了，我去你们铺子隔壁的茶馆喝茶。” 知夏忙点头。 “行，为了表示感谢，到时一应消费记云锦阁账上。” 沈甫安看向陈不凡。 “你今日约我来茗香居，可是有事？” 陈不凡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牛皮纸，“计划年后开始，这个你先带回去研究一下，等我空了再去溪口镇找你详聊。” 沈甫安点头，接过牛皮纸直接塞进了身旁的书袋中。 几人又聊了一会，沈甫安和知夏便跟陈不凡告辞离开了。 以防万一，知夏没再走之前碰到那几个青年的街道，而是跟着沈甫安从小巷绕到城门口，直到看到守在城门口的江卫东，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江叔，还在这里呢？” “得申时才有人来交接，还不到走的时候。”江卫东笑问她，“今日在城里如何了？还顺利吧？” 知夏弯着眉眼。 “有惊无险。”她指了指旁边的沈甫安，“这位是我们同乡的兄长，叫沈甫安，如今在县城的书院念书。” 转而又给沈甫安介绍。 “这位是江叔，是我爹的同袍。” 沈甫安常来去县城，自然也是见过江卫东的，只是之前不知道，江卫东竟是知夏爹的熟人。 这会听得知夏给他介绍，忙朝着江卫东颔首。 “江叔好。” 江卫东是个大老粗，活到现在，还从未被读书人这般客气的对待过，能上县城书院念书，多少都是考取过功名的，他嘿嘿笑着，有些受宠若惊的点头应道。 “沈兄弟好。” 知夏面露怪异，她捂嘴笑着。 “江叔，人家喊你叔，你喊人家兄弟，差辈分了吧？” 江卫东黑脸一红，面露尴尬。 他们平素打交道，几乎都是都是兄弟长兄弟短的，这不刚才一时得意，嘴瓢了。 沈甫安见他不自在，抿唇一笑，在旁解围。 “江叔喊我甫安就好。” 江卫东哈哈一笑缓解尴尬。 “嗐，我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没咋跟读书人打过交道，甫安可别介意。” 沈甫安笑着回，“自然不会。” 知夏见时候不早了，“江叔，我和甫安哥还得赶回溪口镇，就不耽误你当值了。” 江卫东摆摆手。 “行，你们慢走。” 跟江卫东告别后，两人径直来到码头，交了船费上了船，没一会便开动了。 今年冬天虽也经历过雪天，比起去年的冰雪严寒天气，情况要好不少。 知夏嫌船舱里遮着帘子闷，便将一旁的帘子掀开一角，望着窗外的景色。 沈甫安侧头望去，寒风吹在少女脸上，扬起她脸侧的发丝，不过小片刻的功夫，便将她的鼻头冻的泛红。 “不冷吗？” 知夏回头看向他，双眼亮晶晶的。 “我还好。”她放下帘子，“甫安哥冷了吗？” 沈甫安轻轻扬起唇角，温暖的笑容，好似能够瞬间融化冬日的寒冷。 “不冷。”顿了顿，干净的眸子看向她，“知夏等会到溪口镇是去铺子还是回杏花村？” 知夏笑了笑。 “在铺子里帮帮忙，傍晚打烊再跟家里人一起回去。” 沈甫安点头。 “那等会到码头，我将你送到铺子里就先回家了。” 知夏笑着摇头，“甫安哥不必管我，等会下船就能看到我们家铺子，我自己过去就行，再说陈不凡不是说，码头那边都被他换成了自己人？” 沈甫安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了一丝挫败感。 陈不凡可以利用雄狮帮的势力为她摆平许多事，现如今，他似乎什么忙都帮不上。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又说，“跟四海同一年入学的书生，有不少明年要下场参加童生试了，四海也报了名，想看看自己现如今处在什么样的水平，甫安哥觉得，他现在就参加，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沈甫安摇头，“童生试年纪最小卡在八岁，四海明年恰好八岁，并没有不合适，而且四海基础扎实，让他去试试也好，哪里已经掌握好，哪里还有不足，心里有个数，哪怕这次没考过，下次肯定是没问题的。” 听他这么一说，知夏也有了信心。 “我还担心他年纪太小，没考过会影响他的心态呢。” “据我观察，四海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坚韧，这种事，相信他就好了。”沈甫安神态温和，“待我回去之后，得空去你家跟四海讲一讲考试时候要注意的事情，再看看他还有哪里需要着重补充的。” 知夏面露欢喜。 “那太好了！甫安哥有经验，说不定得了你的指导，他一次就能考过呢。” 沈甫安一笑。 “那就再好不过了。” …… 船很快便到了溪口镇的码头。 知夏和沈甫安下船才往铺子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便见方子陵迎面往这边走来。 他先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紧接看向与她并肩而行的沈甫安时，眼底带着敌意。 “林姑娘这是从县城来？” 第431章 我们就是关系好 知夏大大方方点头。 “是，从县城来，方公子的伤养的如何了？” 方子陵笑着回，“都好。” “那就好，想来方公子还有事，告辞。”知夏说着，看向身旁的沈甫安，“甫安哥，咱们走吧。” 沈甫安点头，正要继续往前走，方子陵开口了。 “前些日子见林姑娘与陈兄喝茶，今日又跟沈兄并肩而行，就不怕人说些什么？” 方子陵跟沈甫安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甚至还不如陈不凡接触的多，不过沈甫安名头在溪口镇还是挺响的，十几岁便考上了秀才，可谓前途无量。 南镜读书人地位极高。 员外府在溪口镇虽然还有些地位，他爹这个员外郎，毕竟是捐出来的，哪怕有家财万贯，仍会被人嘲讽满身铜臭。 所以在沈甫安面前，他是有些自卑的。 知夏满脸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索性伸手挽住了沈甫安的胳膊。 “对啊，我们就是关系好，怎么了吗？” 沈甫安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如此挽着，整个身体都僵了一下。 方子陵望着眼前一幕，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气愤。 “林姑娘，光天化日，还是跟男子适当保持些距离的好，以免坏了自己名声。” 知夏不为所动。 “这是我的事，我自然有分寸，不劳方公子费心。” 方子陵轻笑一声。 “倒并非方某瞧不起林姑娘，沈公子十几岁中秀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想为将来入仕做打算，当择一擅长打理后宅，且对你仕途有助益的女子才是，林姑娘出身乡野，哪怕现如今从商有些小成绩，但她不善打理后院，仕途上更帮不了沈秀才分毫，若不介意，本公子可以为你引荐……” 本想说为他从县城引荐几位富商，跟这些富商家里的小姐接触接触，却被沈甫安打断了。 “沈某双亲皆在，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爹娘做主，我与方公子不过点头之交，方公子此番说这些，委实唐突了。” 方子陵见他面露不悦，不情不愿的抱拳。 “抱歉。” 沈甫安冷漠的点了点头，低头望向知夏，眼神温和。 “我们走吧。” “嗯。” 知夏跟方子陵摆了摆手，挽着沈甫安到了食铺门外才松开，余光往方子陵的方向扫了眼。 “阴魂不散，烦都烦死了！” 沈甫安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也往方子陵的方向瞥了眼。 “方公子对你，似乎有些不同？” 知夏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几个月前托媒人抬着彩礼去我家下聘，说要纳我为妾，我对他本就无感，更不可能给人做妾，正好林喜凤上赶着想得到这门亲事，我便顺水推舟给了她，没想到他都让林喜凤进了方家，还对我纠缠不休。” 见小丫头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掩藏对方子陵的厌恶，沈甫安笑了笑。 “若有需要，我可以配合你。” 知夏摆摆手。 “像今日这样让他误会着就行，我听说伯母近期有给甫安哥张罗亲事的打算，若因我坏了甫安哥的名声，罪过可就大了。” 读书人向来将名节看的比命都重要，这点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沈甫安不动声色。 说亲么？ 为着他的亲事，爹娘确实操了不少心。 目前娘也只是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她的本意是想找一个合他心意，且将来能给他提供一些助益的姑娘。 可在他看来，合心意最重要。 一辈子那么长，若另一半不合自己心意，又该如何将日子过下去？ “无碍，反正我也不着急。” “知道啦，谢谢甫安哥。”知夏笑望着他，“你先回去吧，别让伯父伯母在家等久了。” 沈甫安点头，转身离开。 知夏目送沈甫安的身影消失，这才穿过食铺来到后院，刚进来，就在门口碰上了两双审视的目光。 林寄明和五福父子两人正并排站在门边，双手环胸，板着脸，睁着一双大眼看她。 动作和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知夏惊了一下。 “爹，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怪吓人的。” 林寄明动了动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终，舍不得说重话的他不耐烦的看向一旁的儿子。 “你来说。” 得了爹的吩咐，五福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妹，你不是说只是去县城送个礼？怎么还跟甫安哥一起回来了？还挽着他的胳膊，那么亲密，姑娘家名声不要了？” 知夏还当父子俩如此严肃，是因为什么事。 “喏！”她朝着码头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你们看看那边还有谁？要不是方子陵突然冒出来，我才不会拿甫安哥给我挡桃花，谁会轻易拿自己名声开玩笑？” 林寄明这才又开口问。 “仅仅只是因为方子陵？你对沈甫安那小子，就没有半点意图？” 他还以为，闺女刚才那样做，是属意沈甫安呢，毕竟她从前就乐意与这小子亲近。 本想着要真是闺女的意愿，等回去之后，他便跟媳妇儿商量商量，先上沈家透个口风。 沈甫安现如今虽已是秀才，但自家闺女这般优秀，配他也算是绰绰有余。 都在一个村，嫁的近他也安心。 闺女前一刻受委屈，他的巴掌下一刻就能呼到她婆家去，再好不过了。 知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爹，大哥，铺子里正忙着呢，表兄都快跑断腿了，你们还在这儿逮着我问长问短的，买卖不做了？” 她一边说着，将父子俩推向前堂。 “快忙你们的去吧，我看着像是那种藏得住事儿的人吗？再说我现在还小呢，你们别想这么早将我嫁出去。” 林寄明觉得闺女的话有些道理，这丫头向来藏不住心事，有啥说啥的，看来现如今是真没想法，只能往后再看看了。 …… 沈甫安走在路上，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后脖颈一凉。 他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心底疑惑，照理来说，穿了这么厚的披风，脖子也没露在外面，又一直在行走，不应该感到冷才是。 不过他也没多想，继续往杏花村的方向走去。 …… 傍晚回到家，知夏跟赵玉珍说了今天在县城遇到的事，听的赵玉珍也是一阵后怕。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认识你的？” 知夏摇头，“陈不凡说，其中一人他见过，等他查到了会去码头告诉我。” 她望着赵玉珍。 “娘，我想买个会功夫的丫鬟，你觉得怎么样？” 第432章 小翠的养父母 赵玉珍自然不会反对，现如今手头宽裕了，也不是买不起，有个会功夫的丫鬟跟在女儿身边，要稳妥不少。 “有合适的买一个也好，你爹和你哥也不能时常跟在你身边，有个会功夫的丫鬟，遇着事情的时候，总能帮衬一些忙。” 知夏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这样的丫鬟不好找，镇上肯定是没有的，等过了年去县城瞅瞅。” 转而又想到一件事。 “对了，我今天和甫安哥从县城一起回的溪口镇，他说过年这段时间不用去书院，有空就会来家里给四海讲讲童生试的事，顺便给他补一补欠缺的知识，他来的时候我不定在家，娘待他客气一些。”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咋的？我平时对他很苛刻？” “那倒没有。”知夏求生欲极强，忙解释，“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个秀才，外头想请都不一定能请到呢，他能无偿来给四海梳理知识，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她用拇指掐着食指比了比。 “娘只需要表现的比平日再客气一些就行。” 赵玉珍望着她那模样，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在她看来，知夏毫不掩饰自己对沈甫安的好感，应当是对他有意的。 只是这丫头死鸭子嘴硬，每次问她都是含糊其辞的糊弄过去，也不知道她具体怎么想的。 …… 林光宗今日也往镇上去了趟，林喜凤将他约在镇上一家茶楼说话。 她原本是没将娘家小妹的事情放心上的，每天忙着干活，还得找机会接近方子陵，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也是偶然听到府中丫鬟讨论起了新街青石巷苗家的事，想尽办法询问打听了一番，才隐约猜到了小妹养父母的信息。 姐弟俩找了个偏僻的位置，相对而坐。 林喜凤出府的时间有限，坐下之后，直接开门见山。 “小妹的养父母，很可能是青石巷苗家。” 林光宗还在书院的时候，虽从同窗嘴里将镇上大户人家了解了个遍，却从未听闻过有这么一户苗姓人家。 “苗家？” 林喜凤点头。 “苗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青石巷是新街一处较偏僻的巷子，苗家在青石巷有一家铺子，祖祖辈辈靠这家铺子为生，经营多年，也攒下了丰厚的家业。” 林光宗觉得难以理解。 “苗家是做什么买卖的？怎么处在偏僻之地，还能让苗家攒下丰厚的家财？” 说起苗家，林喜凤轻笑一声，言语中带着不屑。 “不能摆在明面上做的买卖，还能是啥？死人的生意呗，除了丧葬需要用到的一应物件，他们家还承包灵堂布置，入殓，哭丧这些，新街做这一行的，苗家干的时间最长，新街这边但凡需要的，首选都是他们家，只有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选择别人家。” 林光宗了然。 “既然他们家条件这样好，又为何要将小妹送回来？照理来说，多养一个孩子，对他们也造成不了多大的负担，更何况他们已经养两年多了。” “你先听我说完。” 时间有限，林喜凤心底有些紧迫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苗家涉及太多场丧事，家中阴气重的缘故，苗家子嗣极为单薄，且早夭的多，苗家也就苗老爷一个男丁，听说苗家夫人两年多前曾生下一女，此女有六指，视为不祥，苗家向来信命，那孩子生下来便被送走了，也是同一日，将咱们家小妹抱了回去。” “原本小的时候也没什么，可随着她大了，耳根子极浅，属于给点好处，谁都能哄走的那种，她养母为这事多次教导于她，但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苗家夫妇忙起来的时候，眼睛又不能时时刻刻放在她身上，铺子里人来人往，牛鬼蛇神也不少，一日，小妹被人拿糖骗走一下午，找到的时候……” 说到这里，林喜凤突然有些吞吐起来。 林光宗望着她。 “找到的时候怎么了？” 林喜凤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找到的时候，衣衫不整的，可她还只顾着啃手中的糖，丝毫不当回事。” “苗家夫人当时气的大哭，还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可没几天，铺子里忙的时候，一眨眼她又被骗走了，苗家人觉得这孩子脑子不灵光，正好苗夫人近日又被大夫诊断出了身孕，就给她送走了。” 林喜凤就好像在说别人的经历似的，眼神中，对于那个尚未谋面的小妹，并无半点惋惜。 林光宗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他马上就十一，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也就是说，小妹虽小，清白可能已经不在了？ 难怪苗家要将她送走。 也难怪这段日子，如何跟她讲理都讲不通，一个不顺心就开始哭和闹，跟她说了无数次，现在的爹娘才是她的亲生爹娘，她好像根本听不懂似的。 指不定她的脑子还真有点不灵光。 姑娘家的清白，可是比命都重要的东西，她如今既无清白，又无脑子，就算送回苗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继续留在家里，将来就是一个祸害。 林喜凤望着他。 “光宗，林知夏的事，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方子陵最近日日往码头那边跑，她还真担心林知夏会进了方府，原本方子陵就属意林知夏，她要是进了方府，自己就彻底没有出头之日了。 林光宗安抚她。 “大姐放心，都已经安排下去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得手，就只能等消息了，我将来要走科考这条路，手上必须得干干净净的，一旦留了把柄，这条路就走不远了。” 林喜凤表示理解。 “行，那我在方府等消息。”她站起身来，“出来了有一会，我也该回去了，光宗回去之后帮我跟爹娘和阿奶问个好，我先走了。” 林光宗也起身。 “姐姐慢走。” …… 林光宗在茶馆又坐了一会，将茶壶中的茶水喝完才回了自家的饼摊，跟林水生和李秀兰讲了关于小翠的事。 虽说这孩子近日让夫妻俩很是头疼，可到底是李秀兰亲自生下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这会听儿子说着小女儿这桩事，眼眶都红了。 “怎么会这样？” 第433章 二房两口子闹掰 “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得先弄清楚小妹到底有没有被……”林光宗欲言又止，“如果真出过这种事，咱们就该想想小妹的安置问题了。” 李秀兰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小翠都这样了，你还想将她扔出去？她的养父母都容不下她，真丢出去谁能管她？这跟要她命有什么区别？都说读书人知书达理，你念了这么多年书，心怎么还越念越硬了？” 林光宗望着歇斯底里的亲娘，拧了拧眉头，心底有些不悦。 家里就那么个情况，小妹要是机灵一点，他肯定不会有这种想法，如今大姐已经去了员外府，过个两三年二姐也要出嫁，到那时候，小妹大了些，家里的事也能多个人搭把手。 可现如今事情有变，他这不也是为家里着想么？ 娘倒好，反过来怪他了。 林水生往李秀兰的方向望去。 “你小声点，嚷嚷什么呀？想让别人看咱们家笑话？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光宗也没说要将小翠扔出去，他这不也是为咱们家的情况做考虑，你倒开始上纲上线了。” 原本李秀兰虽不满意林光宗说的话，却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眼下林水生责备的话一出，只觉得气血直往脑门上冲。 她将腰间的围裙解下往林水生扔过去。 “给你能的！林水生，我算是知道光宗心肠狠随了谁，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她指着林水生的鼻子。 “这个家里最无情最自私的就是你！刚嫁给你那几年，在我面前装的跟孙子似的，总说大哥大嫂能干，家里事有他们，我们可以少操些心，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疼我，其实都是你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找的借口！” “之前心安理得接受大房给你带来的好处，从没想过自己要承担点什么，大哥一走，你就开始暴露本性，将大房一家踩在脚下过日子，现在的我，和当初的大嫂又有什么区别？林水生，我告诉你，我可没当初的大嫂那么好欺负！” “既然你嫌我丢人，现在我就回去，你这么有本事，往后镇上的买卖你一个人做，别再指望我了！” 说完，一边擦着通红的眼睛，跑出了饼摊。 附近的人听到这边的吵闹声，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纷纷往这边望了过来。 林光宗没想到，娘竟半点不顾全大局，铺子里的活说不干就不干了，将他和爹晾在这里让人指指点点。 他往林水生的方向望了眼。 “爹，要不你去将娘追回来？” 林水生往四周望了眼，捕捉到周围人的目光，顿时也怄了口气。 “追什么追？没她在，我还更自在呢，不就是一个饼摊，不用她，我自己也能看好。” 林光宗烦闷的抓了抓脑袋。 “那我今天先留下给爹帮帮忙吧，兴许娘想通了，明天又跟着爹来镇上了。” 林水生见儿子这么懂事，很是欣慰。 这样一对比，对李秀兰就越发的不满了，都五个孩子的娘了，竟还没个孩子明事理。 想着儿子明年二月就要下场参加童生试，林水生从他手中夺过围裙。 “你如今还是学业为重，回家看书去吧，爹自己能忙过来，你奶不是也常说，读书人不要进厨房吗？可别坏了这个规矩。” 林光宗努了努嘴，最终听了他的话，回家看书去了。 …… 李秀兰自从跟林水生吵过之后，便搬到两个女儿屋里睡去了，镇上的买卖也彻底不管了。 程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为了避免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她手中攥着百两银，半点不带怕的。 哪怕老二两口子离了心，她也有本钱再给老二娶上一个续弦，依着自家现如今的条件，多的是姑娘愿意嫁。 兴许还能给老二娶上一个黄花大闺女，再添上俩孙子呢。 李氏现如今都三十五了，又跟老二闹的不合，与其两看相厌，闹的鸡犬不宁，倒不如跟老二分开的好。 …… 临近过年这些日子忙，知夏这段时间天天往镇上跑，根本没空去彭山县和宜阳县找铺子，便打算将这个计划推迟到年后。 眼看着只有三日便过年了，她将铺子里占了分红的人召集到了一处。 “咱们铺子虽然是今年才开业，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收益还是相当不错的，从明天开始，铺子便要开始休年假了。”她将手中的账簿翻开，“我这几天将今年半年的账簿统计了一下，铺子里共计进账六千九百余两。” “九百多两咱们暂且预留在铺子里用作人工和各项成本开支，另外六千两银子拿出来分红，每人能分到的红利，我也都已经计算出来了。” “腊梅姐一百二十两，秀梅姐、彩云表嫂、三舅母和二舅母每人六十两。” 加上娘占的一成，再分去六百两。 总共要分出去九百六十两的分红，她自己能余下五千零四十两的纯利。 筹备一年半，经营了整整半年时间，能有这样的收益，她已经很满足了。 “大家要是没异议，便来我这里签个字，将今年的分红领走吧。” 能分到这么多银子，对于铺子里这些人来说，无异于天降横财。 她们干一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没想到知夏半年时间就带她们赚了需要花一辈子才能赚到的钱。 “没异议，我们能有什么异议？” 大家说着，喜笑颜开的签了字，将属于自己的分红领走了。 知夏又看向后进来的那批绣娘。 “大家虽然在铺子里待的时间不算长，但大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从明年正月开始，铺子里所有人，工钱上涨五十文，待会大家都来我这里领二百文红包，回去高高兴兴过个年，养足精气神了，明年初八来上工。” 大家面上满是喜悦。 她们辛苦干活一个月才五百文，一出手就是二百文的红包，东家也太大方了，小半个月的工钱呢。 自从来了这里后，工钱高，伙食好，连家里日子都轻松了不少。 只要东家不嫌弃，她们能一直在这里干下去。 第434章 这件事与她何干？ 知夏刚将铺子里的事交代完，周良在门口探出了头。 “林姑娘，我们老大和沈大哥在隔壁茶楼。”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展颜一笑。 “我知道了，周大哥去帮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马上过来。” “哎。” 周良应了声，转身便上了隔壁茶楼的二层回话。 知夏将账簿合上放回柜台的抽屉里，跟何秀梅说了一声，便挽着一个大包袱去了隔壁茶楼。 茶楼和成衣铺子挨着，茶楼这边的掌柜和小厮自然是认得知夏的。 往常云锦阁做买卖来了重要客人，知夏还会特意从他们铺子里定了好茶和点心给客人享用，一来二去的，关系就熟络起来了。 “林姑娘来了，您朋友正在楼上喝茶呢，上去最里头那个雅间就是。” “知道了，多谢掌柜。” 知夏说完，拎着包袱上了二楼。 她来到最里边那间雅间，将包袱往桌上一放。 “正好你们都在，省得我一个个去送了，里面是两件披风，一件深蓝一件墨绿，回头你们自个儿根据喜欢的颜色各挑一件吧。” 沈甫安一笑，从旁边拿出一幅卷轴放到知夏面前。 “县城上元节的夜景图，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知夏满脸惊喜的望着他。 “甫安哥亲手画的？” 沈甫安笑着点头，“是，献丑了。” “怎会？”知夏面露崇拜，“甫安哥字写的那么好，画作的功底肯定不差，有心了。” 她迫不及待将画卷展开，画面上，街景楼阁，各式灯笼，有水，有船，有月亮。 一幅完完整整的夜景图呈现在眼前。 知夏满心欢喜。 “好漂亮！”她笑望着沈甫安，“原本跟甫安哥约了今年上元节看灯会，可惜有事耽搁了，明年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沈甫安笑容温和。 “那我明年出发往县城之前，叫上你结伴前往。” 陈不凡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拧了拧眉头，压抑着心底情绪，假意咳嗽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随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展开之后，露出了里边的镯子。 他当着知夏的面拨动了镯子上的机关，一块锋利的刀片很快弹了出来，紧接着又将刀片收回，往知夏的方向扔过去。 “接着！” 知夏着急忙慌的伸手去接。 这种带机关的暗器，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至少制作这种东西的匠人，不是现在的她能接触到的。 而且就算要找人定制，也绝对不是几十两能解决的事。 她收起画卷，将镯子拿在手中打量了一番，触动机关将刀片弹出来好几次，那锋利的刀片，好像能轻轻松松将人的脖子划断似的。 往后出门在外，若遇到什么事，兴许还真能派上用场。 她望着陈不凡。 “你从哪里弄的这个好东西？” 陈不凡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好像送出去的，只是一件极其普通的物品，不值得他在意似的。 “雄狮帮不缺好东西，尤其是这种小玩意儿，你要喜欢，下次再让周良给你带一件别的。” 被提到名字的周良抬眼望天。 老大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雄狮帮哪有这东西？当大白菜呢，还下次再带一件，就算雄狮帮有，那也只会掌握在几个帮主和副帮主手中，断不可能往外流通的。 这镯子，可是老大前天夜里在省城逛黑市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条件跟一个带着黑色帷帽的神秘匠人交换过来的。 老大刚才那样说，应该是想让林姑娘安心收下这件礼物吧？ 知夏自然明白这个镯子的珍贵程度。 她笑着将镯子套上手臂。 “不用，有这一个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谢谢。” 陈不凡不动声色。 “前几日欺负你的人，我已经查明白底细了。”他将一份名单递给知夏，“人都在这上面，有溪口镇的，也有临安县的，过完年我有任务，脱不开身，也不方便在镇上县城出面做什么，你自己多留意。” 知夏点头。 “行，眼下我已经知道是哪些人，只要弄明白是谁将我的信息告知这些人的，解决背后之人就好了。” 陈不凡点头。 “我和沈甫安还有些事要聊，你是要继续在这里听，还是去忙你自己的？” 知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于雄狮帮的事，她才不感兴趣，笑着拿起桌上的画卷。 “我还是不要在这里听了，你们聊着，要是还有什么事，让周大哥去铺子里叫我就成。” 说完，拿着东西离开了茶楼。 知夏离开后，陈不凡让周良去了雅间的门口，禁止人靠近听到他和沈甫安的谈话内容。 “那张地形图，你看了吗？” 沈甫安点头。 “看过了，雄狮帮各据点分散，所在之地，要么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要么处在市井之地、鱼龙混杂，将来围剿恐怕不便，你都挨个做好布局了？” 陈不凡嗯了一声。 “林叔给了我一些人，我已经让他们慢慢浸透到帮派里面了，过完年，他也要过来统筹大局。” 沈甫安问他，“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雄狮帮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我之前跟林叔合计了一下，预计彻底做好布局之后，尽量在三个月内剿灭雄狮帮，否则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陈不凡望着他，“一旦得手，我可能就要脱离陈不凡的身份，先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到时候需要你出面帮我将雄狮帮的部分产业接手下来，交到周良手中。” 沈甫安慎重点头。 “你放心，这边的事，我肯定帮你盯着。”略作犹豫后，还是开口问他，“那知夏呢？” 陈不凡神情一怔，面露不解。 “这件事与她何干？” 沈甫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他这事，便只能摇头。 “村里除了我，跟你关系最好的就是她了。” 陈不凡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的身世，你是清楚的，连你我都不想扯上干系，何况她一个小姑娘？记住了，当我不再是陈不凡，你们便和我没了任何关系，哪怕将来在大街上遇到，也要当作不认得我。” 那丫头满心满眼都是沈甫安，看他的眼神也全是崇拜和仰慕，将来自有沈甫安和她爹护着，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435章 你们凭什么？ 沈甫安拍了拍陈不凡的肩膀，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陈不凡往他的方向望了眼，似是不想将气氛弄的这么严肃，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换了个身份，又不是死了……” 向来温和的沈甫安第一次打断他说话。 “你不会死！” 陈不凡点头，“也对，祸害遗千年嘛，仇都没报，我肯定死不了。” …… 知夏回到铺子，一边忙碌的时候，时不时低头看手腕上的镯子一眼，也不知是不习惯还是觉得稀罕，时不时就往手腕上摸一摸。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赵玉珍一眼便看到了她戴在手上的镯子。 她对女儿的关注向来比几个儿子要多一些，知夏往常是不爱戴首饰的，再加上这个镯子款式有些特别，她还是第一次见。 “知夏，你这镯子今天买的？” 知夏大大方方将镯子露了出来。 “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赵玉珍望着她，“之前都没看到你戴过，什么时候买的？” 知夏放下袖子，重新将镯子掩到袖子里面。 “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赵玉珍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谁送的？” 知夏知道娘在想什么，“娘，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等会吃完饭我再跟你解释。” 免得娘胡思乱想，还是将事情讲清楚比较好。 吃完饭，知夏拉着赵玉珍进了屋，给她示范这个镯子的独特之处。 “陈不凡见我上回在县城被人欺负，从雄狮帮拿给我的，他说雄狮帮像这样的暗器还挺多呢。” 赵玉珍了然。 “他倒是个有心人，又是帮忙又是给东西的，咱们家这几年得了他不少关照，人情是越欠越多了，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 知夏抱着她的胳膊。 “陈不凡是我朋友，这事儿娘就别管了，有些关系不能用利益来衡量，就像甫安哥，得知四海明年要下场参加童生试，二话不说就来家里帮四海补习，可有提过要什么报酬？反正将来他们有什么事，咱能帮忙也尽力帮忙就是。” 赵玉珍摇头。 “我倒是想给他一些报酬，少欠些人情，可人家不要啊。” “他们不要，咱们可以从别的方面补偿，明年家里有活，多喊喊沈家那边的人就是了。”知夏抿了抿唇，“可惜陈不凡过的跟孤家寡人似的，和陈伯一家关系紧张的就好像仇人一样，咱们就是想还人情都还不上。” 赵玉珍叹了口气。 “这孩子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十三岁就被赶出家门自力更生，现如今虽然混出了点名堂，也是刀尖舔血居无定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安定下来呢。” 知夏望着手腕上的镯子，拧了拧眉头。 心里有些不好受，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心疼。 …… 从第二天起，铺子关门歇业准备过年，一家人终于不用大清早起床往镇上跑了。 知夏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只听得外边闹哄哄的。 这会天已经大亮，她穿上衣服，将头发梳洗好来到屋外，林寄明正领着隔壁几个壮年男人在杀猪，五福和陈石头也在一旁帮忙，梁氏则负责在厨房烧水，等会用来烫猪毛。 今天要杀两头猪，一头半拉到镇上去卖，另外半头猪，自家留一半，给赵家送去一些，再让五福给何家也送一些去。 何秀梅虽然还没过门，但定了亲，就是家里的准儿媳妇，迟早要成为家里一份子的，她无父无母的，五福作为未婚夫，该照顾还得照顾。 院门口来了一群知夏不认识的人，一个个将手里的东西往赵玉珍怀里塞，又被赵玉珍给推了回去。 知夏疑惑，来到院门口问。 “娘，这是怎么回事？” 赵玉珍凑近她。 “何家的人，来咱们家送礼，说是秀梅的亲戚，想让我明年给他们安排事做。” 知夏了然，不用想也能猜到，肯定是求秀梅姐没有结果，这才直接找到家里来了。 不然不至于越过她来家里送礼。 “今天这事儿，秀梅姐知不知道？” 赵玉珍摇头。 “应该还不知道，秀梅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要是何家人找上门来，一概不用理会，如果还不依不饶，就去大牛家通知腊梅，刚才你守财叔已经往大牛家去了。” 知夏噘着嘴。 “我可是听说，之前秀梅姐姐弟三个还小的时候，在秋水村受了不少委屈，差点都活不下去了，现在秀梅姐不愿帮他们，也是情有可原，不然怎么对得起从前受过的委屈？” 赵玉珍叹了口气。 “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咱们家之前还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母女俩正说着，腊梅来了。 “诸位何家的叔伯婶子伯娘好生厚脸皮，怎么？在秋水村说服不了秀梅，就直接打着她的名头找到杏花村来了？你们不要脸，我们三姐弟还要脸呢。” 何家长辈面露不悦。 他们好歹也是何腊梅的娘家人，哪有外嫁女这样说娘家人的？ 不说显得没教养，她自己都瞧不上娘家人，婆家更不会将她的娘家人当回事，将来在婆家是会受欺负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家发生过什么，是何家的事，在外边，至少还是要团结一致的，不然脸都丢到外村来了。 有人带着责备的语气。 “腊梅，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赶紧跟叔伯们道个歉！” 何腊梅面色有些冷，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 “秀梅之前就跟我说，自从她和林家定了亲，你们隔三差五就去托她给你们在林家安排活，没完没了的，扰的她每次回家都得绕着没人的地方走，你们怎么会觉得秀梅一个还没进门的准儿媳在林家有这么大权利？是杏花村没人了还是赵家庄没人了？” “一个个只知道偷懒耍滑，脑子没货，肚子没墨，自己手脚不勤，还天天妄想着别人给你们安排事少钱多的活，你们凭什么？” 何家长辈被何腊梅这一番话憋的面红耳赤，一个个怒不可遏，要不是有陈家林家的人给她撑腰，何家人就动手了。 “何腊梅，你过分了！” 第436章 在杏花村安家 “我怎么过分了？” 何腊梅叉着腰。 “别说秀梅现在还没嫁过来，哪怕秀梅成了亲，她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们，说明她知道你们干不了这边的活，但凡要点面子，都不会再纠缠，现如今居然还顶着她的名义找上门来，要不是林叔和赵婶肚量大，不跟我们做小辈的计较，这桩亲事指不定就被你们搅黄了。” “当年我爹娘刚走的时候你们是这样，现如今秀梅好不容易得了一桩好姻缘你们还这样，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姐弟几个好？” 何家族人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气势汹汹上前，伸手就想打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你爹娘死的早，才让你这般不知礼数，我这个当伯娘的，今天定要为你爹娘教训教训你们！” 陈大牛见状，忙上前掐住了她的手腕。 陈铁柱跳起来指着那妇人骂，“腊梅已经嫁到我们杏花村，就是我们杏花村的人，谁给你的胆子，敢当着我们的面欺负我儿媳妇？” 另外几个陈家人也站了出来。 “就是，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何家人被陈家这边气势汹汹的模样给唬住了。 “亲家别误会，我们就是看腊梅说话口无遮拦，好歹也是从我们秋水村嫁出去的姑娘，若不教导一二，将来人家还会说，我们秋水村的女儿都没教养呢。” 陈铁柱一激动就面红耳赤，“腊梅好的很，我们婆家人都没觉得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你们凭什么说她？” 何家人有些诧异。 “亲家，腊梅刚才怎么骂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你是亲耳听到了的，不对就是不对，你可不能因为她是你儿媳妇就包庇她。” “那是你们该骂！”陈铁柱向来护短，他哼了一声，“也就是我儿媳妇脾气好，换成个泼辣点的，不打你们都算好的了。” “她脾气好？” 何家人见陈铁柱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忙将以前的事抖出来。 “当年拿着菜刀在我们族里作威作福，你是没看到吧？也就是我们族里人念着他们姐弟几个可怜，没往外说罢了。” “你们只敢说我拿刀的事，怎么不顺便提一提我为什么拿刀？你们是念着我们姐弟可怜不往外说，还是担心你们当年的强盗行为抖出去丢面子才没往外说，你们心里清楚！” 何腊梅并不觉得她当年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也不担心陈家听到这些传闻会对她怎么样。 她的泼辣名声，早被何家传了一道又一道，如果陈家真介意，当初就不会上门求娶。 再说她嫁到杏花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人如何，相处了这么几年，大家心里都有数。 有杏花村的妇人好奇。 “腊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你脾气挺和气的，咋还到了动刀子的地步？” 何家人心底一慌，忙制止。 “何腊梅，你要是敢说，往后就不要再当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将来在婆家受了欺负，也别指望我们能出面！” 何腊梅面色一冷。 “自从发生了从前那桩事，我便不再当你们是亲人了，指望你们给我出面？我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 她望着杏花村的人。 “当年我爹娘尸骨未寒，何家这些所谓的族人，就将我们家翻了个底朝天，欺负我们姐弟几个年纪小，但凡他们自个儿能用上的，值点钱的东西，全被搜刮一空。” “这件事过后，弟弟妹妹差点饿死，我被逼无奈，才拿着菜刀挨家挨户去讨要被抢走的东西，但凡我有别的选择，我也做不到这地步。” “之后族里人虽然不敢再明着抢，只要什么东西现了他们的面，一个不注意就被顺走了，我们姐弟几个，前些年没少因为这些事情闹心。”她说着，往陈大牛的方向看了眼，“也就我嫁给大牛之后，他时不时往何家那边跑一趟，他们才不敢再明着抢东西。” 陈大牛有些心疼她。 两人成亲几年了，媳妇儿还从没在他面前说过这件事呢。 杏花村的人听了之后，也是唏嘘不已。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骂了起来。 “将人姐弟逼到这个地步，现如今居然还有脸跟她们讨好处，瞧给你们能的。” “都是些种地不出苗的坏种，腊梅姐弟几个没有被你们这些族人带歪，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赶紧滚吧，可别将我们村的孩子带坏了。” …… 听着众人从谴责到驱赶的语气，何家人既愤怒又羞耻。 他们指着何腊梅。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从今天起，你们姐弟几个不再是我们秋水村的人，赶紧滚出秋水村去！” 何腊梅也硬气。 “我们姐弟几个一没杀人，二没犯法，更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要是不怕被我们告上衙门，可以将我们赶出秋水村试试！” 赵玉珍也站了出来。 “打官司这事儿，我们林家会全力配合腊梅姐弟，直到他们打赢为止，你们要是不怕挨衙门的板子，不怕丢了秋水村的脸面，尽管将秀梅和丰年赶出秋水村，我们杏花村地方大，两个孩子还是容得下的。” “你们……你们……”何家人气的一个个瞪着眼，颤颤巍巍的指着杏花村人，“你们杏花村欺人太甚，等着瞧！” 说完，哼了一声，灰溜溜离开了。 何家人走后，何腊梅一脸歉意的望着赵玉珍。 “婶子，给你添麻烦了，我和秀梅确实拒绝了他们很多次，也料到何家那边的族人无耻，却没料到他们会在过年的节骨眼儿上找上门来。” 赵玉珍神色温和的望着她。 “这事儿不怪你，是他们无理取闹，你放心，我不会牵连到秀梅身上。” 何腊梅红着眼眶颔首。 “多谢婶子，秀梅将来能有您这样胸怀广大的婆母，是她的福气。” 赵玉珍稍作犹豫，望向她。 “腊梅，你有没有想过，去里正那里批一块地，让丰年在杏花村安家？” 何腊梅眉头一挑。 “在杏花村安家？” 第437章 这就要成亲了？ 何腊梅之前只想着，秋水村到杏花村也不远，更何况老宅就在那边，有现成的屋子住，便没生出过从秋水村迁出来的打算。 赵玉珍知道，人都恋根。 “如果说你们何家族人都是好的，我肯定不会说这话，显然，你们家现在跟村里的族人分了心，继续留在那边，将来丰年孤掌难鸣，会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事。” “再者，丰年跨过年也十五了，他迟早要成亲，秋水村风气不好，能不能说上一门好亲事是一方面，将来有了孩子，会不会受村里人排挤，会不会被村里人影响，谁也不知道。” 何秀梅迟早是要嫁过来的，如果何丰年继续住在何家，何家人将来肯定还会用这件事拿捏她。 哪怕她有自己的立场，且足够坚定。 时间长了，也会让人烦不胜烦。 索性从根本上断了何家人的念头，往后他们姐弟在杏花村安家落户，就是杏花村的人了，秋水村那边的何家人也管不着。 就跟之前搬去高岭村的何老二一家是一样的。 如果何秀梅不是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她肯定不会多管闲事，既然往后注定要成为一家人，至少得为秀梅做考虑。 何腊梅知道，赵玉珍说这番话是为他们姐弟好。 再者，她说的也没错，自己之前舍不得爹娘留下的老宅，心里存着一份念想，所以没动过这个心思。 现如今想想，长远考虑，还是迁出来比较稳妥。 “婶子说的是，回头我问问丰年和秀梅的意思，他们要是不反对，我便去找里正问一问，尽量在秀梅跟五福成亲之前，将事情落实好。” 赵玉珍点头。 “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来家里找我。” “哎，那婶子，我先走了。”何腊梅跟赵玉珍说了声，便领着陈大牛几人离开了。 …… 赵小兰今天不用去镇上守布艺铺子，正好杏花村这边杀猪，她也想过来凑个热闹，便随着赵松全和赵松祥一起来了。 这会正和来妮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呢。 知夏迅速洗了把脸，将灶台上梁氏给她煮的面随便几口扒干净，便擦了擦嘴，抱了个小罐子来到两人面前。 “在聊啥呢？” 来妮笑望着她，“小兰姐姐跟我说镇上布艺铺子的事呢。” 知夏将罐子放在桌上，打开瓶塞，将里面的雪红果倒了一些在桌上的碟子里。 “布艺铺子怎么了？” 赵小兰望着她，“知夏，布艺铺子最近生意越来越差了，咱们可不可以加点别的东西卖？或者你让我去你们成衣铺子帮忙也行。” 布艺铺子的情况，知夏并非完全不知情。 自从码头那边的铺子开起来，生意越发的不如从前，除去工钱和店租，到手的钱也越来越少。 再加上成衣铺子开业，知夏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边的铺子。 现如今看起来，确实是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了。 “那铺子太小，衣裙肯定是摆不开的，至于别的东西，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尝试，在老街卖的确实不理想。” 她想了想。 “这样吧，我到时候跟腊梅姐商量一下，看她要不要将这个铺子转手出去，或者让她另外找个人来看铺子，往后这个铺子我就不掺和了，成衣铺子这边需要人手，正好你可以过来给我帮忙。” 赵小兰满脸兴奋的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知夏笑着将雪红果往两人的方向推了过去，“喏，今年收了不少山里红，铺子里做雪红果卖的时候，我特意留了一些过年吃，都尝尝，开胃消食，我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来妮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咬了口，一眼便认出了糖霜里面包裹的红色果子。 “没想到酸唧唧的山里红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味道呢。” 赵小兰眯起双眼，“去年就在食铺里尝过，不过去年你们铺子山里红收的少，我也没好意思多吃，总算是让我逮着机会又尝了一回。” 知夏点头。 “山里红每年都卖的挺好，去年确实收的少了些，今年突发奇想，让卖果子的行商陆续帮我从外地收了三四石，我在后山种的八棵山里红树也都长挺高了，要是明年能结果，往后不仅铺子里供货足够，自家吃也是足够的。” 她将罐子重新封上。 “等会拿一罐给你带去赵家庄，顺便让阿公阿婆也尝尝。” 赵小兰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 自从姑母家里条件好了，隔三差五便往家里送东西，家里伙食好了，阿爷阿奶的身子骨也越发硬朗。 来妮一边吃雪红果，往赵小兰的方向望去，“小兰姐姐明年及笄，会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去参加吗？” 赵小兰摇头。 “阿爷阿奶问过我了，我没同意，顶多将姑母一家叫去一起吃顿饭，咱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用搞那些仪式。” 来妮点头，看向知夏。 “知夏呢？你后年也及笄了。” 知夏没有经历过别人的及笄礼，之前村子里的人连饭都吃不饱，也不兴办这个，完全没个概念。 “还有一年多呢，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喜欢太复杂的仪式，说不定也就简单过了。” 几人正聊着，梁氏端着托盘来了。 “夫人吩咐我煎了一壶糖茶，刚给院子里的人分过了，小姐和几位姑娘也一人喝一碗吧。” 来妮忙起身，帮着梁氏从托盘里将糖茶一碗一碗端到桌上。 “多谢大娘。” “来妮姑娘客气了，几位慢用，我先忙去了。”梁氏满脸和蔼的朝着几人笑了笑，端着托盘去了厨房。 知夏看向来妮。 “怎么？你爹娘打算给你办及笄礼？” “那倒没有。”来妮端起桌上的糖茶，低着头喝了一口，面上闪过娇羞，“我娘说，等我及笄，先将亲事定下，缓个一年再成亲。” 知夏面露惊讶，“这就要成亲了？” 来妮跟她同岁，哪怕缓个一年，也才十六。 前世那样的环境，十六也还是个孩子呢，虽然在这里是正常，但对于她来说，还是会觉得有些怪异。 第438章 知夏猜想的肯定没错 来妮忙上前捂了她的嘴，见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并无人注意她们几个姑娘家谈话，这才松了口气。 “你小声些，我不要面子的？” 知夏望着两人，食指中指在掌心做了个走路的姿势。 “要不我领你们上我们家后山去走走？后山人少，适合说话。” 赵小兰将桌上的糖茶喝完，又从碟子里拿了两个雪红果，这才站起身，“走吧，顺便去逛逛你的果园和桑园。” 来妮也依葫芦画瓢，起身之后，挽上了知夏的胳膊。 “快走快走。” 姑娘家心事也不能随便往外讲，便只能得空跟信得过的小姐妹唠一唠，来妮憋了好多天，实在是憋不住了。 这里没别的消遣，听八卦是知夏最爱的事情之一，她将碟子里剩余的雪红果递给四海，让他给院子里的孩子分下去，便领着来妮和赵小兰往后山去了。 路上，她看向来妮。 “看你这样子，你娘已经给你确定好定亲对象了？” 来妮有些难为情的笑着点头。 “是。” 赵小兰满脸好奇，“谁啊？我们认识吗？” “小兰姐姐认不认识不知道。”来妮看向知夏，“不过知夏肯定是认识的。” 知夏晃着她的胳膊。 “哎呀，你就别跟我们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来妮脸颊有些发烫，一颗心也激动的砰砰乱跳起来，“是你们食铺后厨的张小四，大我三岁，过两年成亲的话，刚好我十六，他十九，我娘说也不能拖太晚，担心他家里人着急。” 张小四是牛二毛媳妇娘家的侄子，已经跟着牛二毛在后厨干了一年学徒。 成衣铺子里没有开火，饭菜都是从食铺这边做好送过去的，有时候五福忙，张小四便会代他去送一送饭菜。 一来二去的，跟来妮接触的多，相互看对了眼。 刘氏也是见女儿这些日子状态不对，时常发呆傻笑，性子比从前要安静不少，偶尔还会面露娇羞，她是当母亲的，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女儿这个表现意味着什么。 观察之下，才发现她跟食铺的张小四有些猫腻。 暗中观察了一番张小四，见这孩子为人还算稳重踏实，便又向牛二毛这个当姑父的打听了那个孩子。 张小四明年十七，家中还未给他说亲，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父母兄弟都还算和睦，家里也没有发生过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户人家。 刘氏知道自家家境，自然也没做过让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门当户对就已经很好了。 张家倒是合适。 再说张小四现如今虽是学徒，师父是他的亲姑父，教起来定当尽力，几年之后出了师，说不定也能当个主厨。 民以食为天，有了这门手艺，不怕找不着活，相当于抱了个铁饭碗。 只要人勤快，能吃苦，养家糊口肯定是没问题的。 全都了解清楚之后，她寻思与其藏着掖着，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会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索性跟女儿摊了牌，跟她商量及笄之后再定亲，也是对两人的考验。 张小四毕竟比女儿大三岁，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中途会不会发生点什么谁也不知道。 万一他憋不住做了背叛女儿的事，两人还没定亲，就算断了，对女儿的名声影响也是最小的。 但若他耐住了寂寞，她也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等到了日子，将女儿风风光光嫁过去就成。 知夏抬眼看向她。 “什么时候的事？在镇上我几乎天天能看到你们，都没发现你们背地里的小动作。” 来妮一张脸更红了。 “我们也没干嘛，可能是我娘相中了，暗地打听了一番才跟我说的。” “开什么玩笑呢，你年纪也不大，刘婶会突然去打听小四哥？”知夏一脸促狭的望着她，“指定是某人思春被她发现了，想成全女儿，才这么做的吧？” 来妮只觉得没脸见人了，她拍了拍知夏的胳膊。 “你别乱说。” “哈哈哈哈。” 知夏和赵小兰大笑起来。 赵小兰笑望着她，“我虽然不认识张小四，但看你说话的神态就知道，知夏猜想的肯定没错。” 来妮没好气的跺了跺脚。 “你们俩怎么都这么坏！” 知夏和赵小兰见状，笑着往前跑去。 来妮紧随其后。 “有本事你们别跑啊。” “哈哈哈哈~” 三人在林子里嬉笑打闹了一番，赵小兰才望着后山的果树，“知夏，这些果树上彩条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每棵树上都挂着不同颜色的布条？” “我用来做记号的。”知夏说，“我打算从明年开始试着培育新品种果树苗，要是能成功，将来家里应当又能多增添一份收益。” 赵小兰满脸好奇。 “你是怎么想到要培育果子树的？” 知夏环视这片果园，“想着这些果子有的虽带点甜味，但干巴的厉害，有的水份虽多，要么酸唧唧，要么没啥味儿，就突发奇想，要是能培育水分多糖分又足的果子就好了。” “能做到吗？” 倒不是赵小兰不信知夏的本事，而是她觉得知夏这个设想，听着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 知夏自个儿也不能打包票。 “能不能的，试试就知道了。” 来妮一脸羡慕。 “还是知夏脑子好使，换做我们，根本都想不到这头上来。” 知夏笑了笑，她们想不到，不过是没见过罢了，自己是见过吃过的，多了上辈子的记忆，眼界见识自然就不一样。 “走吧，我再领你们到桑园和蚕场去看看，要是腿脚不累的话，还可以带你们去看看我的藕塘和打算做果园的林子。” “你弄这么多，能顾得过来吗？”赵小兰问她，“前阵子听我爹和二叔说，你明年还打算在两个村收藕？” “是。”知夏边领着两人往桑园的方向走边说，“我不是卖藕粉嘛？单靠藕塘里的藕，根本不够用，反正也不用我自己忙活，家里这么多工人，一句话的事就安排下去了，还有我娘在家里盯着呢，事情倒也不算多。” 第439章 安静的不正常 赵小兰忙又问。 “那你下一个成衣铺子打算什么时候开？我也想学着二嫂和二婶三婶的，在你铺子里入个伙，就是不知道入伙的价钱，是不是还跟今年这个铺子一样？你跟我透个底，我好去筹备，要是钱不够，二嫂好说话，我到时候跟二嫂借一些，等赚钱了再还给她。” 赵小兰说的二嫂，便是彩云了。 知夏摇头。 “今年成衣铺子的效益挺好的，明年我打算开三家新铺子，彭山县、宜阳县，还有省城各一家，入伙的事，还得去这三个地方看了才能做决定。” 她说着，看向赵小兰。 “要不你帮我负责其中一个县城的铺子，到时候我将那个铺子入伙的份额留给你，你就当是在为自己赚钱了。” 至于省城那家铺子，她已经有了计划。 省城的买卖肯定能比县城好，其中一成分红，肯定是要算在金大人头上的。 “行！”赵小兰自信满满，“别的不说，守了两年多布艺铺子，这方面我还是有点经验的。” 知夏点头。 “镇上成衣铺子明年初八开业，到时候你直接来，先跟二舅母打两个月下手，将成衣制作的步骤摸清楚，再跟秀梅姐一个月，将铺子里的流程给吃透。” “三个月以后呢？”赵小兰问她。 “三个月后，新铺子应该修缮的差不多了，你肯定是要往新铺子去的。”知夏挽着她的胳膊，“不过你也别担心，秀梅姐已经很有经验了，开业那段时间，我会让秀梅姐过去帮半个月的忙，镇上铺子我先顶着，等铺子稳定之后，有啥事你直接找秀梅姐就行了。” 这两个地方的新铺子，她不打算设绣庄，可以轮流派绣娘去那边改改衣服，给客人量身什么的，溪口镇这边的绣庄够大，到时候那边接了定制，拿到这边来赶工就成，反正铺子靠近码头，来去也便利。 绣庄离家近，她也方便管理。 赵小兰“噗嗤”笑出声。 “有嫂子的人就是好，都开始当甩手掌柜了。” 她之前跟何秀梅在布艺铺子共事一年多，自然清楚何秀梅的本事，有她帮忙，想来是没啥问题了。 知夏笑着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挺多事要忙呢，可不比秀梅姐闲。” 现如今大哥还没成亲，她就还没改口。 等成了亲再改口叫嫂子。 赵小兰望着她，“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跟腊梅姐说一声，明年开始，我就不去布艺铺子了。” 转念一想，“毕竟在那里干了两年多，我自己不出面跟她说一声，好像也不行，要不等会跟你逛完了，咱俩一起去？” 知夏点头。 “行，那就一起去。” 至于另外一个县城的铺子，来妮虽和她关系也不错，但她性子过于保守，甚至没后面来的两个赵家表姐妹主意大，还是继续留在镇上铺子比较稳妥。 否则要是真遇到点啥事，指不定就慌了神。 知夏领着来妮和赵小兰往桑园、藕塘和果园转了一大圈，走的后背微微冒出了细汗，裹挟着寒气的山风吹在脸上，冻的她鼻头通红，鼻涕都出来了。 从山上下来，便直接去了陈大牛家。 何腊梅得知了知夏的想法之后，也没反对，布艺铺子现如今赚的，相比较知夏的成衣铺子而言，赚的确实不算多，知夏看不上也正常。 “既然这样，到时候我去问问二花，她前些日子还问我这边有没有活干呢，这铺子虽然赚的不多，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转而看向知夏。 “不过这个铺子当初是咱俩一起开的，租铺子修缮的银子都是你出的，还有你画的图样子，既然现在你要退出，这些也该折算成银子一起给你才行。” 知夏摆手。 “这铺子开了两年多，前前后后也给我赚了大几十两，还顺带给我卖了不少绶囊出去，成本早就回来了。” 何腊梅不依，“原本之前就是咱俩合伙做的买卖，这些都是你该赚的，你要是不同意，那往后就还是跟之前一样，除去二花的工钱和月租，咱俩对半分。” 知夏想了想。 “图样子就算了，两年多的分红，就当是我画图样子赚的，腊梅姐将最开始付的月租和修铺子的银钱算给我就成。” 何腊梅一笑，“那我不是占便宜了？” 知夏却不这么认为。 “这事儿要真讲究起来，也算不清，我是出了图样子没错，铺子里的事，后面几乎没管过了，再说腊梅姐还出了布料呢，就这样吧，往后秀梅姐嫁到我们家，大家沾亲带故的，没必要太过计较这些。” 何腊梅听她这么说，只得点头。 “行，那就按知夏说的来。” 两人商量好之后，知夏便拿着何腊梅算给她的银子回了家。 一到家，只觉得鼻子一痒。 “啊嚏！” 她揉了揉有些堵的鼻子，就好像上了火似的，呼出的气息都有些滚烫。 见堂屋中的饭菜已经摆了三桌，知夏没多想，拉着赵小兰和来妮往堂屋走。 “走，咱们吃饭去。” 马上就要过年，家里人吃完饭之后就各自忙开了，四海回了屋里看书，一边等着沈甫安来给他检查功课，五福去秋水村给何秀梅和何丰年姐弟送年礼，刘石头跟着林寄明去镇上卖猪肉，梁氏拿了几张红纸剪窗花，赵玉珍领着平安在堂屋玩。 唯独知夏，吃完饭就昏昏欲睡，下午也没干别的，直接就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起床的意思。 沈甫安来了老宅，只觉得气氛有些奇怪，照理来说，知夏在家，依着她的性子，家里应该热热闹闹的才对。 眼下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他看向一旁的四海。 “四海，你姐姐今日不是没去镇上？” 四海点头。 “没去啊，她在家呢，去镇上的是我爹和石头叔。”他说着，往院中望去，见知夏房门紧闭，“难道还在睡？” 不只两人觉得奇怪，赵玉珍同样觉得奇怪，将平安交给梁氏之后，来到院子里敲响了知夏的房门。 “夏，你在屋里吗？” 第440章 知夏病了 知夏恍惚听到敲门声，只觉得脑袋沉的厉害，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又干又痛，难受的发不出声音。 无奈之下，只能强撑着穿着鞋子起了床，刚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人也不受控制的重重摔了下去。 屋里传出的声音，让外头敲门的赵玉珍心急如焚，她再次拍了拍房门。 “知夏，你怎么了？没事吧？” “嘶~”知夏摸着摔疼的胳膊肘，用无比嘶哑的声音说，“娘，我没事。” 赵玉珍正急着呢，再加上知夏声音嘶哑的跟说悄悄话似的，小的根本听不到，就更着急了。 “知夏，你作声啊，到底怎么了？” 沈甫安和四海对视一眼，也纷纷起身来到知夏屋外。 四海也扒在窗户缝喊。 “姐姐，姐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沈甫安见里面还没动静，已经捞起袖子做好了将门撞开的打算。 赵玉珍并未制止，已经默许了这一行为。 对于她来说，门框也好，名声也罢，跟女儿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 沈甫安正要撞门，忍着眩晕从地上爬起来的知夏已经将门从里打开了。 她脸颊泛红，嘴唇略有些干裂，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许是刚才摔跤撞到了额头，原本光洁白皙的右额上，出现了一小块红肿。 沈甫安见房门被知夏自己打开，赶忙侧过身去，将目光瞥向别处。 赵玉珍也第一时间来到门前，望着狼狈的女儿，有心疼也有担忧，她伸手扶住知夏。 “这是怎么回事？上午不都还好好的吗？”她说着，已经将手探向了知夏的额头，“这么烫！” 转过头便开始吩咐。 “四海，你先去看着平安。”紧接着又朝着堂屋的方向喊，“大姐，平安先让四海看一下，你帮我打盆温水来知夏屋里。” 梁氏应了一声，将平安交给四海之后，便迅速往厨房去了。 沈甫安得知知夏病了，心里自然也紧张，哪怕林家人都开始忙起来，他也不好回去干坐着。 “婶子，知夏病的这样严重，要不我还是去镇上请大夫？” 赵玉珍一想。 “行，眼下家里没多余的人手帮忙，劳烦甫安帮我跑这一趟了，要是碰巧遇见你林叔，让他卖完猪肉早些回来。” “好。” 沈甫安说完，便往镇上跑去。 赵玉珍扶着知夏往床边走。 “快回床上躺着，你也是，不舒服还将门关那么紧，要不是我看你一下午没出门，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还发现不了你病成这样了。” 知夏嘶哑着声音。 “中午迷迷糊糊的，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谁知道睡一觉居然病严重了。” 听着她的声音，赵玉珍拧着眉，语气比平日要温和不少。 “嗓子疼就少说话，这里又没有啥见效快的药，等会给你擦个身，多喝点水尽快退热才好，不然真担心烧出什么毛病来。” 跟前世相比，这里的日子确实过的让人踏实，可一旦生病，便是现阶段最大的难题。 知夏虽然难受，却还是笑望着她。 “娘，好久没听到你这么温柔的讲过话了。” 赵玉珍鼻头一酸，睨了她一眼。 “都病成这样了还开我的玩笑，当了你二十多年的娘，我什么性子你不清楚？” 她将被子拉到知夏身上盖好，先给她倒了一杯温热水。 “先喝点水。” 知夏点头，接过水杯，忍着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梁氏端着盆进了屋。 “夫人，水来了。” 见赵玉珍要去接水盆，知夏放下水杯，望向她。 “娘，平安还离不开你，我这里让大娘来吧，别过了病气给平安，我病了哪里不舒服可以说出来，他要是也病了，那就麻烦了。” 梁氏也点头说，“小姐说的没错，尤其是夜里，小公子看不到夫人就闹，小姐这里还有奴婢看着呢，夫人就放心吧。” 赵玉珍稍作犹豫，看向知夏。 “有任何情况，你就喊我一声，或者在屋里制造点动静出来，我听到自然就来了。” 知夏点头，仍旧嘶哑着声音。 “好。” 梁氏帮着知夏将身上擦了一遍，发热身子虚，知夏没一会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梁氏也不敢离开太久，隔一会就来屋里看看知夏，探一探她的体温，再将放在她额头上的帕子换上一块。 …… 沈甫安一路没停，刚从溪口镇的石牌坊进入老街，一眼便看到了在豆腐摊位卖猪肉的林寄明和刘石头，摊位不远处还站着陈不凡和周良。 陈不凡看着像一个不务正业的街溜子，实则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林寄明讨论着什么。 沈甫安走向豆腐摊。 “林叔。” 林寄明抬头，见是沈甫安，神情中略有些诧异。 这段时间沈甫安一直都在跟小儿子补功课，怎么突然有空来镇上了？还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何事？” 沈甫安心底虽焦急，却仍旧保持镇定，“知夏病了，我是来镇上给她请大夫的，婶子托我给林叔带句话，让你将猪肉卖完就赶紧回去。” 听到知夏生病，林寄明眉头拧成了“川”字。 “怎么突然病了？我从家里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沈甫安摇头，“具体不清楚，我来镇上之前，知夏高热晕眩，起床的时候还绊了一跤，额头都磕肿了。” 林寄明一听，也不管猪肉有没有卖完，立马开始收拾摊位上的家伙什。 在他心里，闺女比赚钱重要多了。 “刘石头，猪肉今儿不卖了，咱们早些回。” 沈甫安安抚他，“林叔先不着急收摊，我先去请大夫，等大夫到了，再出发回杏花村不迟。” 就在这时，不远处原本双手环胸的陈不凡松开手。 “大夫让周良去请吧，他熟悉镇上所有的大夫，知道哪位治风寒最拿手。” 周良没等他吩咐，拔腿就要往新街跑。 林寄明忙喊他。 “赶着骡车去，速度快。” “哎。”周良应了一声，驾着骡车离开了。 沈甫安见周良已经往镇上去了，便也没再往别处跑，他来到陈不凡身旁，跟他一起等着周良将大夫请来。 “今年打算在哪里过年？” 陈不凡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先回陈家吧。” “你离开杏花村三年多，他们甚至都没打听过你……”沈甫安顿了顿，“要不去我家？” 第441章 读书人身上的臭毛病 陈不凡摇头。 “先回陈家，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们。” 这几年，他一直是居无定所。 孙婆婆走后，他住的最长时间的院子，也已经被孙婆婆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占了。 原本也不是他的院子。 如今孙婆婆都走了，也就没抢回来的必要了。 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行吧。”沈甫安说，“若在陈家待着不痛快，便去我家，我爹娘肯定是欢迎你的。” 陈不凡嗯了一声，侧头看向他，“那丫头病的很严重？” 沈甫安拧起眉头，“当时匆匆一瞥，看着挺虚弱的，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她当时在自己屋门口，毕竟是女子闺房，我也不好细看，担心坏了她名声。” 陈不凡轻笑一声。 “读书人身上的臭毛病，你是一个也没躲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名声？” “也不是……”沈甫安一本正经，“我和知夏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若不避嫌，难免惹人闲话，赵婶和梁大娘都在家，她们肯定能将知夏照顾好，而且她病的这么严重，总得有个人来镇上请大夫。” 陈不凡神色莫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分析的很对。” 望着他的神情，沈甫安自嘲的笑了笑。 “我知道我这人古板无趣，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但我对知夏的担心并不少，只要她能好起来，怎样都行。” 陈不凡深深的望了眼身旁好友，没再说什么。 …… 周良很快便驾着骡车回来了。 “大夫请来了。” 陈不凡走上前。 “林叔要是信得过，可以将这些猪肉交给周良，等他卖完了，再将银子和工具一起送回杏花村。” 一旁的刘石头忙说。 “我这会跟着回家也帮不上啥忙，要不我在镇上跟周良小兄弟一起将猪肉卖了再回？省的他跑这一趟了。” 林寄明拍了拍他的肩。 “那就交给你和周良了。” 他说着，接过周良手里的缰绳，“多谢。” 周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 “林叔客气。” 林寄明望向沈甫安。 “上车吧。” 沈甫安点头，进了车厢后，跟车厢中的大夫颔首致意才落座。 就在林寄明跳上骡车，准备赶着骡车出发的同时，陈不凡也毫无征兆的跳上了骡车的另一边。 林寄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一边赶着骡车往杏花村的方向走一边问。 “回陈家？” 陈不凡嗯了一声，表面神色如常，实则内心里七上八下，拘谨的很。 他突然想，其实从溪口镇走去杏花村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怎么鬼使神差就跳上来了？ 林寄明又往他的方向看了眼，接着问。 “你在杏花村那些年，他们对你不怎么样，离开之后，也没听见他们问过你一句，既然都知道自己身世了，还去陈家做什么？” 陈不凡假咳一声。 “还有些事要问他们。” 林寄明往他的方向扫了眼，没有信，也没有不信，不过也没再多问什么。 “别耽误正事就行。” 陈不凡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知道。” 之后的一路，两人都没再说话，陈不凡在骡车外又坐了一小会，实在觉得不自在，便起身钻进了骡车，坐在骡车里，跟沈甫安和骡车中的大夫大眼瞪小眼。 一到村口，骡车还未停，陈不凡便直接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这一动作，惊的林寄明大骂出口。 “你不要命了？下车跟我说一声便是，我还能不给你停？” 陈不凡嘿嘿一笑，摆手说，“林叔快回吧，我没事。” 林寄明虽觉得这小子太不稳重，可想着女儿还在病中，也顾不上说他，赶着骡车走远了。 陈不凡看着骡车离开，先往陈家去了一趟。 三年多未回过杏花村，陈家倒是没什么变化，陈不言已经在前年娶上了媳妇儿，刚到院门口，孩子的哭闹声便清晰传入耳中。 他在院外站了会，直到孩子的哭声消失才推门进去。 听见院门口的动静，包括兄弟媳妇在内七口人，纷纷往陈不凡的方向望过来。 除了没跟陈不凡打过交道的陈不言媳妇，其余人都拧了一下眉头。 陈贵冷哼一声。 “不是说往后都不靠我们？怎么？这是在镇上混不下去，来巴结我们了？” 陈不凡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径直来到屋里，见屋中已经没了多余的凳子，一把将陈家老幺拽到一旁，自己坐了上去。 陈老汉和郭氏老两口向来疼小孙子，见陈不凡不分青红皂白将老幺从凳子上拽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幺儿招你惹你了？一走几年音信全无，连糖子儿都没给家里带回来一颗，我还以为你死外边了，如今刚回来就开始跟兄弟作对，你真当出去混几年翅膀硬了？我们奈何不了你是不是？”郭氏破口大骂。 陈不凡勾起一抹冷笑。 还是跟从前一样。 但凡他在家，对于陈家人而言，连他会呼吸都是错。 从前小的时候，可没少被他们打骂，甚至跟兄弟闹了矛盾，家中长辈会拽着他，让陈不言打他出气。 现在长大了，陈家人便不敢再动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动起手来，自己耍横谁都讨不着好。 陈贵望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样，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 “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成天的不务正业，但凡你有不言和幺儿一半稳重，我们也不至于将你赶出去！” “纠正一下。”进门之后一直未开口的陈不凡开口了，“不是你们赶我出去，是我自己离开的。” 陈贵瞪着眼。 “有什么区别？你既然有骨气，现如今还回来做什么？” 陈不凡勾起唇角，并未被陈家人牵动情绪，他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般。 “自我记事开始，便不讨你们喜欢，我以前一直不懂是什么原因，后来终于明白了。”他抬头看向陈贵，“因为我根本不是陈家的孩子。” 陈家人心底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望向陈不凡。 “你都知道了？” 第442章 放在襁褓里的东西 陈不凡点头，“几年前就知道了，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讨要一样东西。” 听他说是来讨要东西的，屋里人全都谨慎起来。 陈不言指着他。 “你都不是我陈家人，哪来的脸跟爹娘讨要东西？” 陈贵也说，“你虽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们好歹也给了你一口饭吃，否则你如何能长到这么大？再说家里条件并不好，我们实在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了。” 陈不凡满脸淡定的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 “这里是十两银子，从我来陈家到离开的开销，绰绰有余了吧？” 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尤其本就不富裕的陈家人，家中两个儿子好吃懒做，他们全家人一年连五两都赚不到。 陈贵往自家爹娘的方向望了眼，试探着问陈不凡，“你想讨要什么？” 陈不凡望着他。 “十八年前，你们在门口捡到我时，放在我襁褓里的东西。” 陈贵一听，跟自家媳妇对视一眼，摇头否认。 “我们捡到你时，除了襁褓，什么都没有。” “你要不再仔细想想？”陈不凡再次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跟刚才那十两并排放到一起，“你们若将那东西交给我，这二十两全部归你们，若不给，我掘地三尺也会将它找出来，但这二十两银子，可就没了。” 郭氏望见那二十两银子，眼睛都挪不开了，悄悄伸手往银子的方向够去。 陈不凡扫了眼她的动作，一把将二十两握在手中。 “东西给我，银子才能归你们。” 郭氏见陈不凡这般放着她，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都不肯给我看，谁知道真的假的？” “我还不至于拿假银子来糊弄人。”陈不凡望向陈贵，“我既然敢将银子拿出来，就不怕你们抢，哪怕你不承认，我也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如果不想惹来杀身之祸，我劝你见好就收。” “你别想吓唬我。”陈贵双手环胸，余光往他的方向瞟，“我瞧着那东西挺值钱的，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钱呢？” 陈不凡勾唇一笑。 “你难道没试过？卖到高价了吗？” 被陈不凡说中，陈贵神情有些不自然，要是能卖高价，他早就卖了。 可当初将那东西拿到当铺去，当铺掌柜敢收，甚至一脸惶恐的迅速将东西递还给了他，还嘱咐他如果想活命，往后千万不要将这个东西现于人前，甚至不能向他人透露分毫。 他虽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也隐约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为了一家人的性命，不得不按照当铺掌柜说的，将这件东西给藏了起来。 事后心有不甘，他们确实认真养了陈不凡几年，可迟迟无人认领也逐渐让他们失去了耐性，疏于管教之下，导致陈不凡后来越来越跳脱，成了村里的小恶霸，最终忍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断绝关系将他赶出家门。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陈贵望着他问。 “我说了，是能要你们全家性命的东西。”陈不凡望着他，“你若交给我，往后我跟陈家再无瓜葛，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牵连不到你们身上，否则，我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 陈贵再次跟陈老汉和郭氏对视一眼，转头朝着陈不凡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百两，你给我二百两银子，就当报我们救了你的命，并养育了你一场的恩情，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可以领你去拿那件东西，拿到手之后，往后你和我陈家，便再无瓜葛。” 陈不凡既然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还知道自己当初来陈家时，襁褓里放着东西，指定是有跟他相关的人找上门了，想来二百两对他而言也不在话下。 反正他们当初养育陈不凡就是为了今日，既然有好处，不如多要点，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二百两？”陈不凡望着他，“你可真是会狮子大开口。” 陈贵并不擅长讨价还价。 “就二百两，否则免谈。” 陈不言虚眯着眼，“我听人说你有一阵在镇上混的挺好，当初老街建码头还是你监工，拿二百两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吧？” 陈不凡轻笑一声。 “你也说了，是有一阵，并不是一直都混的好。”他看向陈家人，“你们全家人到如今都不定赚到了二百两银子吧？为何会觉得我一个小混混能赚到？” 陈贵显然不信。 “那你从何处得知你的身世？” “三年多前，我身受重伤，差点死掉，躺在床上养了好几个月的事，你们不是都知道吗？”陈不凡语气平淡，“我也是从这之后才知道我不是陈家的孩子，所以没再回过杏花村，以免这边的人受到牵连。” 陈家虽待他刻薄，到底救过他的命，还将他养到了能有本事养活自己的年纪。 他不是个大善人，也绝对算不上恶，做不到恩将仇报。 陈贵一听与陈不凡相处风险这样大，吓的忙伸出一根指头。 “那你再加十两，三十两银子，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陈不凡起身。 “带我去取东西吧。” 陈贵见他同意，满脸兴奋的站起身。 “你随我来。” 见陈不凡随陈贵出了屋，郭氏一个眼神，陈不言也赶忙追了出去。 “爹，我跟你们一起。” …… 陈贵从后山地窖里挖出来一个已经腐蚀的一捏就能碎的木盒递给陈不凡。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面。” 陈不言直勾勾的盯着那木盒，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然而，陈不凡却并未当着他的面将盒子打开。 他将三十两银子给陈贵之后，看向陈不言。 “我劝你别动歪心思，否则连累了你全家人的性命，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快步往村口走去。 一边走，一边拆掉已经腐蚀的木盒扔掉，将包裹在帕子中近三寸长且有些分量的小东西塞进了腰间的钱袋子。 刚到村口，跟着林寄明和沈甫安去林家给知夏诊病的彭大夫已经背着药箱在那里等着了。 “陈小兄弟来了。” 第443章 这是咱们家的客人 陈不凡点头，“如何了？” 彭大夫抚着须，“林姑娘的高热为风寒所致，方才老朽已经给她开了药，待顺利退热，休养些时日当无大碍。” 陈不凡点头。 “知道了，彭大夫先回吧，多谢。” 彭大夫朝着他抱拳，“陈小兄弟客气，告辞。” …… 林家老宅。 知夏晚饭没有胃口，就喝了几口稀米粥，吃了大夫开的药便迷迷糊糊睡了。 赵玉珍一直让梁氏关注她的体温，直到确定知夏退热才回后山的院子里休息。 不过半夜的时候，知夏又烧起来了，只是她仍在熟睡中，并不知晓。 恍惚中，有人给她擦了手脚和后背，额上的帕子换了好几回，还给她喂了水。 好在知夏这些年坚持练武，身体还不错，到第二天早上，烧便完全退下去了，不过退热出了一身汗也难受，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喊梁氏给她倒水擦洗。 赵玉珍担心她再次受风，导致寒气加重，还让梁氏给知夏燃了一个炭盆，快速擦洗完之后稍稍开点窗通风，以免中毒。 烧虽然已经退下去，知夏身子却还虚着，喉咙还是痛的连发出声音都困难，更别提吃东西了。 见赵玉珍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满脸疲惫的样子，知夏嘶哑着声音问她。 “娘，昨夜给我换帕子喂水的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赵玉珍望着她，“昨天半夜金宝突然喊了几声，我想着你小时候受了风寒发烧，夜里必定反复，便起床查看了一番，果然又烧起来了，不然也不会困成这样。” 知夏眉眼弯了弯。 “就知道娘最好了。” 赵玉珍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整理到耳后，“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可得快些好起来，五福是个闷葫芦，四海文静，平安又还小，过节少了你调节气氛，怪冷清。” 知夏“噗嗤”一笑。 “行，我努力，娘忙自己的去吧，别从我这里过了病气给平安。” “今天你爹和大哥负责带平安，白天你这边有梁姐照看着，我忙完得去睡个回笼觉。”赵玉珍给知夏拢好被子，“再歇一会，等会我叫梁姐给你送早饭来。” 知夏乖巧点头。 “好。” …… 又睡了一个上午，知夏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她本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总躺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吃完中饭后，便穿好衣服，披着披风起床出了屋。 见知夏从屋里出来，梁氏忙上前。 “小姐还病着，怎么出屋了？” 知夏嘶哑着声音，“起来活动活动有助于恢复。” 梁氏忙将她披风后面宽大的帽子盖在脑袋上，“那也得避着点风，小姐病刚好一些，身子还虚着呢。” 知夏笑望着她，“多谢大娘。” 梁氏稳重细心，相处几年，知夏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家人，现如今家里事多，少了她还真不行。 梁氏面露和蔼，“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姐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院门被敲响。 知夏回头望去，沈甫安正站在院门外，神色温和的望着她，旁边还有一道身影，正背对着院子靠在院门边。 光看衣角，知夏便已经猜出了是谁。 “甫安哥来了。” 梁氏听见敲门声，忙上前给沈甫安开院门。 沈甫安面上带着浅笑，“我来给四海检查功课，知夏今日好些了吧？” 知夏笑着点头，声音仍旧嘶哑。 “好多了，昨天我爹和大哥都不在家，多亏了甫安哥帮我们去镇上请大夫。” “不必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刚到溪口镇就碰见了林叔和陈不凡，大夫也是周良去新街请的。”沈甫安说着，指了指四海的屋，“我先去给四海检查功课了。” 知夏一笑。 “甫安哥去忙吧。” 旁边背靠着院门的陈不凡回头往院子的方向望了眼，挑了挑下巴，就当是跟知夏打过招呼了。 知夏虽然已经好了不少，到底还在病中，面色仍旧苍白，本就瘦小的身子笼罩在披风里，瞧着弱不禁风。 她看向陈不凡，“你怎么也来杏花村了？” 陈不凡跟陈家的关系不好，这是整个杏花村都知道的事，之前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今年过年突然出现在杏花村，确实挺叫人意外的。 听着她说话艰难的样子，陈不凡眉头一拧，随即也学着她的样子说话。 “怎么？我不能来？” 知夏气不过，抬脚踩向他的脚背，“你学我说话干什么？” “嘶~” 下一刻，陈不凡抬起脚皱紧了眉头。 知夏见状，愣了一下。 “踩痛了？” 她刚才没太用力啊，之前在老街也不是没踩过，那次用的力比这次可大多了，都没看他皱一下眉头。 她将信将疑的看着继续装模作样的陈不凡。 “真踩痛了？你骗我的吧？” 堂屋里，赵玉珍望着这一幕，无奈的直摇头。 “知夏，不凡好歹是客，难得来家里一回，不得无礼，快让他进来坐，你也不能受风，别在外边吹久了。” 陈不凡忙放下脚，望着赵玉珍的方向，“婶子，我没事，逗知夏玩呢。” 知夏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果然，这家伙就不能全信，总喜欢拿她消遣。 赵玉珍笑望着他。 “那就好，快来堂屋烤火吧，外边冷。” 陈不凡摇头，“不了，我来找林叔说点事就走。” 赵玉珍一听他是来找林寄明的，忙说，“后山有个猪圈被猪撞坏了，你林叔这会应该在后山修猪圈，要不先进来坐着等一会，我让梁姐喊他来。” “不用喊，我直接去后山找他就成，正好看看他那边要不要帮忙。”说完，将一个小包袱塞到知夏怀中，又跟赵玉珍点了点头，这才往后山走去。 可才走了没几步，金宝迅速从后山蹿了过来，朝着陈不凡一通叫唤，那凶猛的模样，就好像要上前撕了他一般。 知夏想要制止，奈何喉咙发不出来太大的声音。 赵玉珍抱着平安出了屋，朝着金宝一通呵斥。 “金宝，这是咱们家的客人，谁叫你乱喊的？” 第444章 迁户 金宝听见主人的责备，哼唧唧叫了两声，委屈的退到了一旁，将路给陈不凡让出来。 陈不凡往知夏和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心虚的摸了摸鼻头，大步走向猪圈的方向。 知夏望着他的背影，哑着声音哈哈一笑，随即一脸莫名的望着怀中的小包袱，展开一看，竟是三四个话本子？ 脸上笑容逐渐放大。 刚才还寻思病了躺床上太过无聊呢，陈不凡这几个话本子送的可真及时。 她看向堂屋，“娘，我就不来堂屋烤火了，免得将病气过给平安，我先回屋去了。” 赵玉珍点头，“梁姐，给知夏在她屋里燃一个炭盆，记得将窗子敞开点。” 梁氏应了声，往厨房走去。 知夏笑望着她的背影。 “劳烦大娘再给我煮一小碗甜酒冲蛋来，我在屋里看看书。”转而又说，“顺便给大家都煮上一碗驱驱寒吧。” 见食欲不振的知夏突然想要吃东西，梁氏笑着应下。 “哎，奴婢这就去做。” 沈甫安从四海屋里望着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心底情绪有些复杂。 只是他向来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好，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低头继续检查四海的功课。 …… 陈不凡在后院待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离开，离开前，还透过窗户的缝隙往知夏屋里瞅了眼。 见她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子，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 赵玉珍昨天跟何腊梅提了让何家姐弟迁到杏花村的建议之后，何腊梅回家跟陈大牛和公婆商量了一番，几人一致觉得，现如今家里也不差建屋子那点钱，为将来着想，确实可以跟何秀梅和何丰年商量商量。 跟婆家这边沟通好之后，何腊梅就让陈大牛往秋水村去了一趟。 何秀梅跟何丰年第二天一上午就来了，姐弟两还将昨日五福送去秋水村的二十斤肉一并提了过来。 这会人不在家，家里根本放不得这些东西，村里人鼻子比狗还灵。 一旦嗅到腥气，再回去肉指定没了。 何腊梅望着弟弟妹妹。 “这肉不是昨日五福给你们送去的吗？怎么又拿回来了？” 丰年脸色不大好，“姐姐，昨天村里人来杏花村闹了之后，回去指着咱们家院子骂了好多难听的话，还嚷嚷着要我们滚出秋水村。” 听到弟弟这样讲，何腊梅有些心疼。 “姐姐今天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昨天赵婶跟我提建议，说让我找你们商量一下，看是否迁到杏花村来安家，咱们姐弟三人在一起能有个照应，也不必时时提防何家的人，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迁到杏花村？” 姐弟俩对视一眼，显然动了心思。 何秀梅想的是，能避免跟何家那边冲突，安心做自己的分内之事。 何丰年想的是，反正爹娘没了，秋水村那边没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两个姐姐现如今是他最亲的人，又都嫁在杏花村，如果能在这边安家，姐弟三人近，方便相互照应。 何秀梅望着姐姐弟弟问，“那咱们秋水村的老宅怎么办？才翻新住了不到一年，就扔那儿了？” 何丰年心有不甘，老宅翻修有多不容易，他是知道的。 他和姐夫两个人花费了不小的力气，老宅墙上的每一块泥砖，都有他们的拇指印。 “要是有人愿意买就好了，哪怕便宜点卖掉都行。” 何腊梅也点头。 “卖老宅这个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得看缘分，如果卖的话，到时候将那边田地也一并卖了吧，都不在那边住了，田地也就没必要留着了，实在要种，到时候在杏花村这边重新置办。” 何丰年望着两个姐姐。 “现在的问题是，迁过来麻烦吗？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何腊梅摇头，“具体需要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想着先跟你们商量之后再去找村里的里正呢。” 何秀梅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问问去。” 姐弟三人带了三斤肉，一壶酒来到沈纪之家，找他问询了一番。 不用跨县，甚至不用跨镇，迁徙手续相对简单。 需先向秋水村里正提交申请，注明迁徙理由、目的地、家中成员信息，并附上至少三户邻里的联保书，以及杏花村里正的准入文书。 经由县丞核验，出具“准迁”文书。 成功迁出后一月内，需再次去官府登记新户籍，逾期未登记者，罚戍边一年。 若是跨县迁徙，迁入时，不仅要迁入地县廷的户曹掾（yUàn）使核对田契和赋税记录，还得通过三老和乡绅评议，费时费力。 沈纪之不仅将迁户的相关条件跟姐弟几人讲了一遍，还将申请迁户具体要准备的材料也给姐弟准备了一个范本。 他这边的“准入”已经签好了字，其余的拿到秋水村那边，对应的地方签字画押之后，就可以拿到县衙申请文书了，速度相对较快。 回到家，何腊梅又让陈大牛将何秀梅姐弟俩带来的肉分了几块一斤和一块三斤的，并嘱咐他们。 “这三块一斤重的肉，你们拿去给几户好说话一点的邻居，让他们帮忙在联保书上画个押，另外这块三斤的是给秋水村里正的，求人办事不能空手去，带点东西会更顺利。” 何秀梅和何丰年连连点头。 “余下的肉留这里吧，也不多了，就当我们送姐姐的年礼。” 何腊梅摇头，执意让陈大牛将余下那块肉一分为二，“年礼也要不了这么多，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总不能让你们过年连一份肉菜都没有。” 她说着，将其中一块肉用草绳穿起来递给了何丰年，并去后院抓了只鸡，同样用草绳绑了翅膀和脚，递给了何秀梅，还数了二十个鸡蛋，一条年前晒到半干阴在屋檐下的鱼。 “托知夏的福，咱们今年都能过个肥年，这些你们都拿回去吧，迁户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弄好，放在家里慢慢吃。” 何秀梅姐弟拗不过姐姐，便只能带着她准备的东西回秋水村去了。 …… 养了两日后，知夏的风寒好了大半，喉咙已经能发出点声儿了，整个人状态也好了不少。 刚吃完年夜饭放下碗筷，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沈甫安和陈不凡。 沈甫安举了举手中拿着的东西，笑容温和，“知夏，四海，要去放孔明灯吗？” 第445章 是个好人 除夕没别的娱乐，只能一家人围着火盆烤火聊天，干巴巴守岁确实有些无聊，难得有一件好玩的事情能做，知夏提起襦裙便往外跑。 “要要要！四海快来。” 见这丫头声音虽仍旧嘶哑，却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沈甫安一脸欣慰。 隔壁两家邻居听到动静，来妮领着毛豆，狗娃牵着瓜妞，都来到了院门口。 “我们也可以去看你们放孔明灯吗？还从未见过呢。” 沈甫安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和陈不凡今天做的多，待会也匀给你们两个。” 来妮到底大一些，稳重一些。 毛豆、狗娃和瓜妞高兴的跳了起来。 “太好了！可以放孔明灯了！” 考虑到知夏身体，还有另外几个孩子的年纪，几人也没跑太远，就在屋前的空地上放，村里没啥新鲜玩意儿，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大人孩子过来看热闹，其中就有林家新屋的林耀祖和林小翠。 两人见知夏、四海以及老宅两户邻居的孩子都有孔明灯可以玩，别提多羡慕了。 沈甫安给来妮和毛豆分了一个孔明灯，给狗娃和瓜妞也分了一个。 知夏和四海也各得到了一个。 知夏将孔明灯展开，见沈甫安忙着分发孔明灯，便望向不远处的陈不凡。 “陈不凡，你有火吗？快来帮我点呀，我一个人弄不好。” 陈不凡看似不情不愿的来到知夏近旁，将手中余下的几个孔明灯放到一旁，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吹。 见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知夏忙催促。 “你快点啊，我手都酸啦。” 陈不凡见她一脸着急的模样，轻笑一声，伸手扶住了孔明灯的另一侧。 “使唤我跟使唤孙子似的，怎么没看你这般使唤过沈甫安？” 知夏在陈不凡面前，向来是有啥说啥，“甫安哥跟你不一样，再说他这会不是在有事么？”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点燃了置于孔明灯正下方的松脂。 随着火焰的燃烧，孔明灯外边那层纸开始臌胀起来，待知夏觉得孔明灯有了往上飘的趋势，便跟陈不凡一起松开了手。 望着稳稳上升的孔明灯，她高兴的拍着手又蹦又跳。 少女欢快的笑声感染了不少人，在场的孩子大人也全都跟着她抬起头，一起望着孔明灯往上飘去。 孩子们边看，一边兴奋的大喊。 陈不凡望了眼知夏的笑颜，又抬头望向渐渐飘远的孔明灯，转而去了四海身旁。 “要帮忙吗？” 四海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要。” 陈不凡又帮着他放了个孔明灯之后，找了个偏昏暗的地方坐下，静静的看着空地上的一幕。 知夏放完第一个，紧接着又放了一个，待所有孔明灯升空，沈甫安又和几个大一些的孩子在空地燃了一个火堆。 村里人看完热闹的大人们各自回家了，只留下孩童在这边玩闹着。 知夏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坐在暗处的陈不凡。 “这孔明灯都是你和甫安哥一起做的？” 陈不凡往身后的大石头一靠，随便从路边拔了根枯草塞嘴里，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一个大老粗，哪会做这些？也就沈甫安这种附庸风雅的读书人，才有这般闲情雅致，如今寄人篱下，我便也只能配合了。” 他说着，往知夏的方向瞥了眼，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知夏对他再了解不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个混世魔王，你不想的事，谁能逼迫得了你？”她看向陈不凡，哼哼两声，“再说甫安哥可是你好友，你咋总在背后说他坏话？” 寄人篱下都说出来了，这话谁信？ 虽然他确实无家可归，可只要他想，买一个院子，布置一个家并非难事。 再说，看罗伯母对他的态度，就跟亲儿子似的，又怎可能会让他生出寄人篱下的感觉？ 陈不凡叼着草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突然严肃起来。 “那在你眼中呢？”见知夏怔愣当场，陈不凡笑了笑，转而又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看吧，又要问，说了你又要急眼，怎么？我说你甫安哥坏话，心疼了？” 知夏却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陈不凡的第一个问题。 “我眼中的你，仗义，能干，看着凶狠，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她说着，拍了拍陈不凡的肩膀，无比中肯的说，“是个好人。” “好人？”陈不凡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还真是，难得有个人能给我冠上好人的名头。” “你们在聊什么？”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沈甫安来了。 陈不凡见他来，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不过说了你一句，这丫头讨伐我呢，困了，我先回去睡，你们聊。” 说完，大步离开。 沈甫安见他走远，看向知夏。 “陈不凡就这样，嘴欠一些，不过人无恶意，知夏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知夏笑着摇头。 “不会，我知道他什么德行。” 沈甫安在她身旁坐下，“虽说风寒已好，毕竟还未完全康复，守岁年年都可以，今夜没必要逞强，还得早些回去休息，身体才能早些痊愈。” 听着他温和的话，知夏笑着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甫安哥。” 两人又聊了一阵，见空地上的孩子们相继被各家大人喊回家守岁，便也就告辞回家了。 刚进门，赵玉珍便将一个红纸包塞到知夏手中。 “拿着，这是爹娘给你的压岁钱。” 知夏眉眼弯弯。 “我都这么大了，还有压岁钱呢？” “多大？”赵玉珍望着她，“过了年也才十四，只要没成亲，就永远都有压岁钱，不止你有，你大哥也有。” 她说着，往五福的方向也看了眼。 不远处，五福一脸憨厚的抓抓脑袋。 “我都说我不用，娘非要我拿着。” 望着他的模样，知夏笑出声来。 “爹娘说没成亲就有压岁钱，大哥可不得趁这两年多拿点？等后年成了亲，你就是想要都没了。” 赵玉也笑着打趣。 “就是就是，后年成了亲，可就没压岁包了，到时候你可别又怪娘偏心光给弟弟妹妹不给你。” 第446章 甩包袱 见五福一脸的难为情，林寄明忍住拍他一巴掌的冲动。 “大过年的，别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看的老子眼珠子疼。”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大过年的，五福本来就是这性子，你说他作甚？再说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你从小就跟现在这样的？” 林寄明梗着脖子。 “我年轻时候跟他还真不一样。” 年轻时候爷奶和爹待他还不错，娘一颗心偏向弟弟妹妹，爷奶死了之后，老爹一个大男人难免有粗心的时候，很多事没人给他张罗，就得自己来。 十几岁就已经能独当一面，跟村里人关系处的都不错，在外村口碑也好，所以那时候，但凡有啥赚钱的活，人家都愿意叫他一起，那时候只要他勤快，一家人就饿不死。 五福是能干老实，可也确实是老实过了头，在外头吃不开，甚至还没闺女心思活泛，实在叫人犯愁。 赵玉珍啧啧两声。 “瞧给你得意的。”她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五福现如今年纪还小，青涩一些不是很正常？等年纪大了，自然就成熟了，你着什么急？” 林寄明显然不敢跟赵玉珍硬怼，他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老子要是他媳妇儿，看到他这没出息的样，能将他从床上踹下去。” 赵玉珍“噗嗤”一笑。 “你可不能是五福媳妇儿，否则不必你踹，我都不敢让你进咱们家的门。” 这话一出，不仅知夏哈哈大笑起来，连五福都低着头憋笑。 梁氏、刘石头、刘顺平几人实在忍不住，也背过身偷着乐了起来。 四海领着平安在一旁玩，虽然不知道全家人为什么笑，但受他们感染，也咧开了嘴。 林寄明见状一脸窘迫。 他碰了碰赵玉珍的胳膊，一脸委屈道，“媳妇儿，我好歹是你男人，给我留点面儿。”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现在知道要我给你留面儿了？咱儿子就不要面子的？” 林寄明捏住她的袖子。 “我错了媳妇儿，我保证，以后再不当着大家面说他了。” 赵玉珍忍着笑意。 “这还差不多。” …… 大年初一，村里人走家串户互相恭贺新年。 大年初二去娘家，赵玉珍让梁氏、刘石头和刘顺平留在家里，跟林寄明领着几个孩子拎着大包小包往赵家庄去了一趟。 程氏在新屋看着一家六口走过屋前的田坎往赵家方向去，心里又气又不甘。 她这个当婆婆的什么都没得到，倒是便宜了赵家那两个老不死的。 当年也是看马氏重礼教，将赵氏教的听话乖顺，才同意大儿娶的她，如今赵家那两个老不死的尝到大房甜头之后，什么礼教？什么规矩？全都抛到脑后了，可见以前的重礼教都是装的。 呸了一声，拄着拐杖回了堂屋。 望着坐在桌旁认真看书的林光宗，面色顿时又和蔼起来，“光宗啊，阿奶的乖孙，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童生试了，你可得加把劲，为阿奶争口气。” 林光宗往她的方向望了眼，有模有样的板着一张小脸。 “我会的，阿奶。” 程氏应了一声，去屋里翻出了一个布包，放到林光宗桌上展开。 “你娘也真是，家里的难处她是一点都看不到，眼看着要熬出头了，又带个小赔钱货回来不肯撒手，还时不时从镇上给她带糖果点心，这些东西多金贵啊，还不如给你和耀祖多买几张纸练练字呢。” 她说着，叹了口气。 “只是你娘最近气性大，阿奶和你爹也管不住她，就只能趁着她没注意，将她买的零嘴扣了一些，正好小赔钱货今天不在家，光宗要是学累了，就吃点。” 林水生和李氏带着林小满、林耀祖和林小翠去李家了。 原本林光宗也是要去的，只是他觉得去李家没有任何意义，再加上快到童生试，不想因为这些无意义的事分了心，便留在家里看书了。 望着桌上的零嘴，林光宗往程氏的方向望去。 “家里的事，让阿奶操心了。” 程氏满脸欣慰，“我是你阿奶，自然是要为这个家考虑的。” 林光宗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若有所思。 “阿奶，我听说四海也要参加今年的童生试。” “他看着就不像是个太聪明的，跟你怎么比得？”程氏显然不看好四海，“再说他比你少念了两年私塾，考童生试又不是儿戏，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林光宗虽也觉得四海年纪还小，不可能考上。 但一听说最近沈甫安天天往老宅跑，给四海梳理童生试的考点，他又有些心虚。 担心万一到时候四海考过，自己却落榜了，得多没面子？ 要是有什么办法，让他没法参加童生试就好了。 …… 林寄明和赵玉珍领着几个孩子来到赵家庄。 赵成忠和马氏见闺女和女婿家几个孩子养的极好，看着欢喜的很。 “如今五福已经定了亲事，接下来便是知夏了。”马氏拉着知夏的手，笑的合不拢嘴，“像咱们家知夏这么好的姑娘，将来定要打着灯笼擦亮眼睛好好寻一门亲。” 知夏大大方方的笑着说，“阿婆，我才十四，还不着急呢，表姐今年及笄，该先操心她的亲事才是。” 轻而易举的，便将包袱甩给了赵小兰。 赵小兰一听，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将包袱甩了回去。 “及笄咋了？及笄也才十五，我看你身边献殷勤的人不少，指不定你比我还先嫁出去呢。” 说完，还得意的朝着知夏抬了抬下巴。 知夏只当她幼稚，眼珠往上一翻，给了她一个白眼。 马氏一听，往赵玉珍的方向望去。 “有这回事？” 女儿今年也才十四，没影的事，赵玉珍自然不会承认。 “娘，没影的事，最多也就是村里几个孩子跟知夏走的近，将她当妹子呢。”她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你看这丫头缺心眼的样子，像是有那回事吗？” 见马氏看向自己，知夏眉眼一弯，朝着她眨巴眨巴眼，还露出一口白牙，笑的要多甜有多甜。 望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马氏呵呵笑了起来。 “果真像你娘说的。” 第447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次换知夏得意的看向赵小兰，转而见赵小兰一脸凶狠的朝着她挤眉瞪眼，知夏故意往马氏身旁缩了缩。 “阿婆，表姐的眼神好可怕。” 马氏往赵小兰的方向看去，脸上和蔼的笑容消失。 “小兰，你这是做什么？别吓着妹妹。” “我……”赵小兰指了指自己，有苦难言，“她能被我吓到？阿奶，你外孙女的胆子，可比你想象中大多了！” 马氏如何不知道这两个孙女的脾气秉性？ “再怎么知夏也是咱们家的客人，你是姐姐，又是家里的小主人，该让着她些才是。” 赵小兰吐了吐舌头。 “好吧好吧，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马氏笑着往赵玉珍的方向望去。 “小兰和知夏还真是一点没变，这些年碰面就掐，谁也不饶谁。” 赵玉珍一笑。 “娘说的是。”她看向赵原，“原儿最近豆腐卖的如何？” 赵原点头，“挺好的，年前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会挑两担去县城卖呢。” “好卖就好。”赵玉珍又说，“豆腐这个买卖是做得的，就是太过累人，也别太累着了，得注意些身体，钱是赚不完的。” 赵原忙说，“多谢姑母关心，就年前生意好的这段时间才跑两趟挑去县城卖，平时一担卖完就收工了。” 得益于姑父姑母一家，现如今自家一年也有不小的收益。 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许氏见赵玉珍关心自家大儿子，心底虽有些动容，面上却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尤其想到五福已经定了亲，跟自家女儿彻底没了戏，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是她先相中的五福。 人品家世样样好，却被小姑子从中给搅和了。 什么表亲不能结亲，她还真是闻所未闻。 可再不甘心，五福定亲也已经是定局，只能等小兰及笄之后，托媒人慢慢找了。 总能找着一个合适的。 马氏又跟赵氏唠了两句之后，看向许氏，“老大媳妇，时间不早了，你和老二媳妇先去将饭做了吧，寄明和玉珍还有我们陪着呢。” 许氏点头，跟李氏往后院去了。 至于邱氏，她自从嫁过来就靠着绣活赚取家用，为了保护她那双手，糙活重活向来是不会让她去操持的。 从前邱氏没去知夏那里干活的时候，凭借帕子、抹额和香囊这些小东西，一个月也能赚个两三百文，一年就是二三两。 偶尔还能接到临近村里富户定做喜被，一单就能赚几百文呢。 这些钱对于家里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毕竟哪怕男人们在外头干苦力工钱略高，也没她这么稳定的。 许氏李氏没啥手艺，便在家里做做自己擅长的活，妯娌几个都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相处的还算融洽。 赵玉珍又跟赵成忠和马氏唠了一阵。 林寄明则由几个大舅哥陪着在另一边掰腕子，汉子们争强好胜，一个个都不肯服输，掰的面红耳赤仍在坚持，知夏、赵小兰和几个孩子在一旁当观众，每每一局结束，总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声，热闹非凡。 赵成忠和马氏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 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光是看着小辈们玩闹，都开心的合不拢嘴。 …… 在赵家庄吃了中饭，林寄明和赵玉珍才领着几个孩子回家。 平安太小，走不了几步路，林寄明便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嘴里喊着“驾驾”，一路伴随着孩童的欢声笑语回到家中。 刚到家，平安精力耗尽，赵玉珍将他抱上床，沾枕头就睡了。 知夏也回了自己屋，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拿了话本子翻看两页后，从床上坐起身。 寻思四海童生试只有一个来月，便穿着鞋子去了四海的屋。 “四海，看书呢？” 四海点头，“嗯，甫安哥哥跟我讲的内容，有不少还没记熟，趁这段时间在家，我想多看看书。” 知夏望着他面前的书。 “童生试要考的内容，甫安哥都跟你讲完了？” 书院那边的学生大多八岁入学，原本学完童生试内容，能流畅背诵到默写，至少都需要三年时间，四海不仅六岁就入了学堂，如今也不过才学两年。 年纪小，对于这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接受程度和理解能力，本就弱于年纪大的学生。 更何况，还得在两年内将这些内容完全掌握。 “讲差不多了，桌上这几本书，都是甫安哥哥拿给我的，全是童生试要考的内容。”四海抬头看着她，“他说让我自己将这些内容记熟，正常发挥的话，通过童生试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别说背了，部分连诵读都还有些磕磕绊绊的，默写就更别提了。 也不知道童生试之前，能不能将这些内容彻底掌握。 知夏伸手拿起桌上的书，翻看几页后，又问他。 “这些文章，你都知道意思了吗？” 四海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甫安哥哥同我讲过一回，不过太多了，我没记全，他跟我说，接下来得靠我自己多读多领悟，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知夏点头。 “甫安哥说的没错，师父领进门，其余的得咱们自己悟。”她说着，在四海身旁坐下，“姐姐今天正好没旁的事，要不四海跟姐姐讲一讲这些内容，咱俩一起学？” 靠死记硬背，短时间内收效甚少，但如果让他当小夫子跟自己讲解，或许能更快掌握这些内容。 反正以前学的她也忘差不多了，就当重新温习一遍，若四海遇到不懂的地方，说不定她能结合前世所学融会贯通，反过来跟他讲一讲呢。 四海的小脑袋里满是疑惑。 “姐姐也要参加科考吗？” 他的时间已经够紧迫了，姐姐居然还要他花时间去给她讲解？ 知夏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 “怎么？不参加科考就不能学了？”转而开始耍无赖，“我还偏就要学，别磨蹭了，快跟我讲。” 四海一脸诧异的望着她耍无赖的样，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谁大谁小。 明明他才是那个弟弟，怎么姐姐看着比他还幼稚？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姐姐跟不凡哥接触的时间长了，耍无赖是越发的炉火纯青。 这神情，简直跟他某些时候一模一样。 第448章 剃了胡子亲 四海想着姐姐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书上这些内容枯燥无味，兴许姐姐学不了一会就会打瞌睡，便也就知难而退了，于是开始给她讲了起来。 让四海意外的是，姐姐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浮躁。 而是很认真的听他讲完了一篇文章，其中有不懂的，她还会结合自己的理解跟他讨论，一篇文章结束后，甚至还会对引导自己对文章所要表达的内容做一个总结。 虽然耗费的时间长了点，但也正是讨论和总结，让他对文章的理解加深了印象。 吃透文章所要表达的内容之后，接下来只要读顺口，背诵起来就要轻松多了。 有了这一发现，四海讲的更认真更卖力了。 知夏边听，也边发表自己的看法。 林寄明从后院过来，透过四海的窗户望见屋里的一幕，既欣慰又惋惜。 女儿明明没念过书，悟性却半点不比儿子差。 这般聪慧，只可惜了不是男儿。 否则走科考这条路，说不定还真能混出点名堂来。 他在外边站了会，来到堂屋。 “媳妇儿，跟你说个事。” 他说着，在赵玉珍身旁坐下，摸了摸下巴上不过两天没剃新长出来的胡茬。 望着他一脸深沉的样子，赵玉珍停下了晃摇椅的动作。 “什么事？” 林寄明拿起火钳添了几块炭到火盆里，“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家一段时间，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家里的平静几年没被打乱过，林寄明的话，让赵玉珍心里没来由的突了一下。 “离开多久？” 林寄明放下火钳，轻声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好不容易跟妻儿团聚，他自然也是舍不得离开的。 只是如今儿女都非池中物，早些将官位争取到手中，才能护他们周全。 沉默了一会，赵玉珍望着他。 “你实话告诉我，有危险吗？” 林寄明不想骗她。 “会有一点。”见她面露担忧，他忙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若此次能成功，我或许能谋一个职位回来。” 他拉着赵玉珍的手。 “咱们家如今虽有几个铺子，吃穿是不愁了，无权无势也不成，几个孩子各有各的出路，咱们当爹娘的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赵玉珍抬眼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也不问你要去做什么，职位若能得到更好，得不到也不强求，你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朝夕相处几年，他俨然成了家中的顶梁柱。 这些年若没男人在家里撑着，她和儿女日子过的不会这般轻松。 赵玉珍的话，让林寄明感动的一塌糊涂，也不管堂屋外边会不会有人瞧见，捧着她的脸重重的亲了一下。 “媳妇儿放心，我肯定活着回来。” 赵玉珍一惊，忙看向屋外，见院子里没人，不由松了口气，转而又没好气的拍了林寄明一掌。 “你胡子扎到我了！光天化日的，别动不动耍流氓，老夫老妻了，叫人瞧见多不好？” 林寄明一脸无赖样。 “我亲自己媳妇儿天经地义。”紧接着笑呵呵看向她，“既然媳妇儿嫌我胡子扎人，那我晚上剃了胡子亲。” “你……” 赵玉珍又连着拍了他几下，林寄明也没躲闪，就那么挺着胸膛让她敲，那一脸享受的模样，就跟在挠他痒痒似的。 …… 一下午过去，许是脑子动的太多，知夏累的直摆手，“不行了，今天学的够多了，实在学不动了，四海，你也歇会，咱们得劳逸结合。” 四海一贯听姐姐话，他将书放回桌上。 “姐姐，你好厉害，这些内容，我讲一遍你就能理解了，关键还能讲出来。” 知夏面上带着浅笑。 废话，她可是学过一遍的，如今不过是将以前忘了的内容捡起来再学一遍，学起来当然快了。 不过心里这些话，她肯定是不能当着四海的面说出来的。 知夏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姐姐我什么时候不厉害？” 四海一想，之前甫安哥哥教姐姐认字的时候，就已经为她的天赋所震撼了。 只是时间长了，他在书院念了两年书，姐姐这两年又没有在这方面表现过，所以慢慢忘却了。 现如今想想，“姐姐确实一直都很聪明。” 知夏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等四海年纪有姐姐这么大的时候，肯定能比姐姐懂得更多。” …… 林寄明初五离的家。 五福今年十七，如今他长大了，哪怕林寄明不在家，村里人也不敢如何。 初八铺子开业之前，知夏哪儿也没去，天天在家里陪着四海巩固他要掌握的内容，顺便自己也利用这几天，将所有淡忘的知识又温习了一遍。 陈不凡和沈甫安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干嘛，没再往家里来过。 知夏想着他们肯定有事在忙，也没去沈家叨扰。 初八是镇上铺子开业的日子，全家人起了个大早，林寄明不在家，早晨磨豆浆的事情便落到刘石头和五福身上了。 好在两人干活都不含糊，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吃完早饭便赶着骡车载着一家人往镇上去了。 码头食铺那边少了个人，赵玉珍今天是要跟着去瞧瞧的，平安则交给梁氏在家带着。 开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铺子里里外外擦洗扫洒一遍。 成衣铺子人多，活干起来也快。 知夏忙完成衣铺子这边的事，又去了食铺帮忙，上午过半，两个铺子终于都顺利开业。 食铺刚迎来第一个客人，方子陵便领着随从来了。 目光在食铺里打量了一圈，最终望向柜台后，样貌跟知夏有几分相似的赵玉珍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伯母了吧？” 赵玉珍虽知道方家，却并未见过方子陵。 “你是？” 方子陵一脸客气的朝着赵玉珍作揖。 “方府子陵，见过伯母。” 赵玉珍了然，原来这厮就是想要女儿做妾的那个方家公子，脸可真够大的，知夏都明确拒绝了，他居然还敢找上门。 赵玉珍抬眼看向他。 “不知方公子来我们食铺，所为何事？” 方家酒楼就在对面，方子陵不至于多此一举来食铺用餐，那便是另有所图了。 第449章 方府又算得了什么？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既然林知夏态度强硬无从下手，方子陵自然是来探她母亲态度的。 “子陵对林姑娘一片赤诚，此番前来，便是想伯母能为子陵在林姑娘面前美言几句，若此事能成，伯母想要什么条件，可以尽管提。” 赵玉珍怎能听不出他的意思？ “方公子如果是想让我劝说我的女儿做妾，还是劝你不要费这个心思了，哪怕我们家穷的什么都没有，我也绝不可能为了钱财让她做妾。” 家里一个通房，一个还没正名的姨娘，县城还有个未婚妻，这么多女人不够，还想将她的知夏收入府？ 真不要脸！ “为何？”方子陵拧起眉头，“我方府在溪口镇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将来有我方府为靠山，哪怕你们将铺子开到县城去，那边的势力也得念在我爹的面子上，给你们三分颜面。” 赵玉珍笑不达眼底。 还三分颜面。 男人离开家之前可是与她透露过的，若他得了职位，方府根本不足为惧。 而且他人现如今虽然不在溪口镇，却已经嘱咐江卫东盯着这边，附近还有不少熟人。 方府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如今男人不在家，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方公子，并非所有人都跟你一般利益至上，我女儿将来要嫁的夫婿，必定是跟她情投意合之人，我宁愿她嫁入寻常百姓家，也不会允她去员外府做妾，天下女子无数，还望方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 方子陵面露不悦。 “伯母就不怕得罪我方家？” 赵玉珍挺直腰板。 “人活一口气，如果要以我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为代价，得罪方家又如何？” 方子陵捏着双拳，心底怒意升腾。 他，堂堂员外府公子，想纳个妾而已，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林家是真不将他们方家看在眼里了。 “呵！”方子陵望着她，“既然如此，在下也没什么好跟伯母说的了，告辞。” 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赵玉珍伸长脖子，见方子陵走远，嘱咐赵家礼先看好铺子，自己往成衣铺子跑了趟，跟知夏说了方子陵的事，让她在铺子里当心些，别着了方家的道。 知夏自是点头说好。 “娘，眼下刚过完年，这段时间生意恐怕比不得年前，我想趁这个节骨眼儿，往彭山县和宜阳县各跑一趟，将这两个县的铺子位置给定下来，到时候好叫人去修缮，等到三四月份，说不定就能开张了。” 赵玉珍想了想。 “倒是没问题，只是修铺子这事，谁来盯着？” “大哥不是也要往这两个地方去吗？”知夏说，“等他找好了食铺的位置，其中一个铺子让他顺便盯着修缮呗，至于另外一家……” 她看向柜台后的何秀梅，“秀梅姐，丰年哥最近忙不忙？” 何丰年大她一岁，已经十五。 这些年跟着两个姐姐也得到了不少锻炼，最主要信得过，让他去盯着铺子的修缮，再合适不过。 反正码头坐船方便。 由他盯着主体，细节部分，让秀梅姐和表姐得空了往那边跑一跑，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何秀梅心里明白，知夏这么问，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交给弟弟。 “他最近在办迁户的事，等这件事情确定下来，还得在杏花村确定宅地，修屋的事倒是可以拜托姐夫盯着，恐怕得上元节以后才有空。” 知夏点头。 “那没问题，眼下家里缺人手，等宜阳县那边的铺子租好之后，我想拜托他帮忙盯一下修缮，如果租的县城的铺子，应当不会太长时间。” 何秀梅笑望着她，“这个没问题，我回去跟他提一嘴，让他早些将家里的事情做好安排。” “秀梅，你们今年还种麻吗？”赵玉珍在旁边问了一嘴。 何秀梅摇头，“姐姐姐夫种了一片，我们就不种了，价不高，累死累活一年上头也赚不了多少钱，丰年说，等在杏花村落了户，如果没别的事，他想开几亩荒地试着种棉花。” 棉花的价钱，比麻布要高的多了。 赵玉珍一听，满脸赞同。 “种棉花好，可以做被子棉衣，还可以纺纱织布，用途多着呢。” 只要天气好，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要不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同样生在村里，寻常人家的孩子，就是不如这几个姐弟脑子活。 何秀梅苦笑。 “之前在外村看到别人种过，丰年还特意去讨教怎么种棉花，他早想下手了，只是秋水村那边的情况，伯母也清楚，老街布艺铺子刚开张那年生意还挺好，村里有人眼红我们赚到钱，次年趁着春日雨水多，偷偷往我们麻田里灌水，泡烂了好多根，导致那一年产量下降不少。” “丰年一直不敢种棉花的原因也是这样，担心村里人看到我们产量高，会一把火毁了我们的棉花地。” 听到这里，赵玉珍也是一阵唏嘘。 “那些人就是自己过的不好，也见不得别人比他们好，都是些黑心肝的坏种，好在你们马上就要从秋水村搬出来了，杏花村这边虽然也有些厉害角色，还没见谁干过毁人田地和庄稼的事。” 何秀梅抿唇一笑，“我也觉得杏花村挺好。” 知夏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 “咱们成衣铺子现如今棉布都是从外头拿货，等丰年哥的棉花地成型，纺纱织布的技术咱们都有。”她拍了拍胸脯，“我这里可以照单全收啊。” 赵玉珍开玩笑似的说，“瞧你这财大气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发了多大的财呢。” 知夏面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这不是迟早的事？”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在外头也不知道低调些。” 知夏不以为然，“一个是我娘，一个是我未来嫂子，有啥说不得的？” 望着她那俏皮的模样，何秀梅在一旁笑了起来。 见铺子里进了客，赵玉珍望着两人。 “行了，我不跟你们唠了，指不定食铺那边这会也忙起来了。” …… 第450章 制造机会 成衣铺子有何秀梅看着，食铺有赵玉珍盯着，开业第二天，知夏便跟五福去了彭山县。 彭山县比他们所在的临安县要略破败一些，最繁华的街道，看着跟如今的溪口镇码头差不了太多。 不过毕竟是县城，规模到底是比一个镇子要大不少的。 兄妹俩在彭山县逗留了两日，才终于寻到了两个合适的铺子，租下来第一时间就回了溪口镇。 接下来，知夏负责画两个铺子的图样子，五福负责联络之前给家里修铺子的工人。 本村和外村的都有，工人凑齐之后，兄妹二人又领着这些人往彭山县去了一趟，跟他们沟通好铺子修缮的事情。 将彭山县的事情安排好，回来正好赶上上元节。 这些日子来返彭山县，天天在外头奔波，也挺累人，知夏便想着趁上元节这日，好好放松放松。 未时刚过，眼看着铺子里没了客，知夏望着拍了拍手。 “姑娘们，今日上元佳节，铺子提前打烊，大家忙完手头上的事，都收拾收拾回去跟家里人团圆吧。” 大家一听，满脸兴奋，纷纷去做打烊之前的准备了。 赵小兰望向知夏。 “姑母那边也打烊了吗？” 知夏笑着摇头，“今夜码头也有灯会，食铺得晚一个时辰打烊，小食铺那边也是一样，表姐可以先跟表嫂结伴回家，省的表嫂怀了身孕还得干坐着等表兄两个时辰。” 彩云是去年诊断出的身孕，过年时候满了三个月才听阿婆提起的。 现如今已经三个半月了，虽然胎相稳当，也得多注意才是。 赵小兰抿了抿唇，略有些遗憾。 “原本还想着没见过灯会，想留下来看一看再跟几个哥哥回家呢。” 彩云在一旁笑着说，“想看就留下来看看，等会赵家两个妹妹和三婶都要回，我跟他们一起就行了，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赵小兰一听，“对啊，三婶待会肯定是会提前回去的，还有三叔作伴呢，那我就先不回去了。” 她说着，看向知夏。 “知夏，你等会去哪里？” “等会打了烊，我得去一趟县城，你要一起吗？” 之前跟沈甫安约好了，他有事先去了县城，中元节傍晚会在县城码头等她。 他熟悉县城，到时候领着她先往牙行去一趟，再逛逛灯会，会赶在食铺打烊之前回家。 赵小兰忙点头，“好，县城我才去过一回呢，都不记得那边现如今什么样了。” 知夏又看向何秀梅，“秀梅姐，你呢？” 何秀梅不假思索。 “也不知道丰年从县城回来没有，实在不行，我在食铺帮帮忙，顺便等等他。” 知夏一脸促狭，“这段时间我哥连着往彭山县跑，秀梅姐主要是想跟他多待待吧？顺便再跟我哥逛逛灯会，说说话，晚点再让我哥送你回家。” 望见她那一脸欠揍的神情，赵小兰“噗嗤”笑出声来。 何秀梅忍着笑意睨了她一眼。 “你哥那么忙，哪来的时间送我回家？等丰年从县城回了，我们就回了，省的走夜路。” 知夏侧眸看向她。 “秀梅姐都不打算给我哥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何秀梅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胳膊。 “行了行了，你别在这儿撺掇我了，他要是闲着，我肯定让他多陪陪，现在不是有正事么，我耽误他做什么？” 她也不是三岁孩子了，虽然也想五福能多陪陪她，可眼下这情况，自然是正事要紧。 知夏叹了口气。 “这么明事理的嫂子，我哥将来有福咯。”她说完，挽住了赵小兰的胳膊，“那嫂子，我跟表姐先往县城去了。” 何秀梅摆摆手。 “行，你们路上小心。” 两人从成衣铺子出来，又去林记食铺跟赵玉珍和五福打了个招呼。 赵玉珍担心两个姑娘家被人欺负，本是想让五福将她们送到县城去的，刚到码头，正巧见何丰年从县城回来。 知夏眼神一转，忙笑着上前。 “丰年哥，我们家食铺这会正忙，我哥脱不开身，我娘又不放心我们两个姑娘家往那边去，可否劳烦你陪我们去县城一趟？你放心，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等会让我哥给秀梅姐带句话，让她在铺子里等一等，等咱们回来了，再一起坐骡车回去。” 何丰年没多想。 “行。”他看向五福，“五福哥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知夏也回头朝着五福眨眨眼，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机会给你制造了，好好陪陪秀梅姐。” 说完，满脸欢愉的拉着赵小兰上了船。 赵小兰一边走，只觉得好笑。 “既找了人给咱们作伴，又给表兄和秀梅姐创造了机会，一举两得，高啊。” 知夏嘿嘿一笑。 “过年那几日我哥天天在家，跟秀梅姐都没啥机会见上一面，最近来往彭山县，两人接触的时间更是少，马上我哥要去彭山县监工，得在那边待上一两个月，可不得让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陪陪秀梅姐？” 两人说着，回头看向跟在她们后头的何丰年。 “丰年哥，县城今日热不热闹？” 这是何丰年第一次跟姑娘家外出，神色略有些拘谨，“我回来的时候正是饭点，这会街上人不算多。” 知夏面上带着浅笑，“我听秀梅姐说，你最近在县城办迁户，都已经弄好了吗？” 何丰年点头，“妥当了，杏花村这边的宅地也买好了，如今秋水村那边还能住，建屋的事不着急，到时候拜托姐姐和姐夫帮忙做一些准备，等宜阳县那边的铺子修好了，我再回来修杏花村的屋不迟。” 三人聊了没一会，船便已经在县城码头靠了岸。 刚从船舱里出来，便见一袭扁青色长衫的沈甫安伫立在岸边，神色温和的望着客船的方向。 目光触及知夏的那一瞬，唇角略微上扬，如春风化雨，让江边的寒风都好似增添了一丝暖意。 知夏弯着眉眼跟他打招呼。 “甫安哥。” 沈甫安走向她，“船上可还顺利？” 第451章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顺利。”知夏笑着给沈甫安介绍，“我跟表姐一起来的，原本我哥要送我们来县城，正好碰上了丰年哥，就让他陪我们一道过来了，咱们这会是直接去牙行吗？” 沈甫安先朝着赵小兰和何丰年颔首致意，转而看向知夏。 “你没来之前，我托人打听过，牙行找不到你想要的人，你随我来。” 他说完，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知夏回头往赵小兰和何丰年的方向看了眼，示意两人跟上，便赶忙追上沈甫安的脚步。 “甫安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甫安脚步慢了几分，好让知夏跟的不那么辛苦，“先去茗香居，也就是上回陈不凡带你去的地方。” “看灯也在那条街吗？”知夏问。 沈甫安嗯了一声，“那边地势高，几乎可以看到大半的街景，我想着你们应该还没吃东西，咱们可以先在茗香居吃点东西，等填饱肚子，天也快黑了，我再领你去挑人，挑完人时间还早的话，可以在县城看看灯再回。” 赵小兰和何丰年跟在两人身后，许是对于读书人的敬畏，也许是见面少，两人并不熟悉，自始至终都是一言未发。 “行，那就听甫安哥安排。”知夏往沈甫安的方向望了眼，“甫安哥这么早就来了县城，最近都跟陈不凡在一块吗？” 沈甫安神色清润，“他来找过我几回，不过他有他的事，并非时常在一块。”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城门处，知夏忙跟江卫东打招呼。 “江叔。” 这是江卫东第二次见知夏跟沈甫安在一块，一时间也摸不准，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林家的准女婿。 “知夏来了，这是打算来县城看灯会？” 知夏笑着回，“听说县城灯会好看，便想来凑个热闹。” 江卫东哈哈笑着，“行，在城里遇到啥事，记得来城门口找江叔。” 何丰年和赵小兰目瞪口呆。 这要是他们碰上官兵，避让还来不及呢，知夏居然认得守城的官兵头头？还挺熟悉的样子。 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好嘞，那我们先进城了。”知夏说着，看向后边愣在当场的何丰年和赵小兰，“表姐，丰年哥，快跟上啊。” 两人反应过来后，朝着江卫东颔首，麻溜的跟上了知夏的脚步。 今日上元佳节，临安城内布置的尤为喜庆，这会天还未黑，街道上张灯结彩的，跟平常时候大不相同。 街道两旁陆续来了不少摊贩，相继支开了自己的摊子，各种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知夏笑望着眼前的一幕。 “好漂亮啊！” 沈甫安浅笑，“等天黑时候，万家灯火亮起，再配上天边一轮明月，几缕烟云，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知夏想到了沈甫安送她的画。 “就跟甫安哥画上那样吗？” 男人面上笑容温和，“目之所及，比画上更为真实好看。” 沈甫安的名声，附近村子几乎无人不知，何丰年和赵小兰自然也都是听说过的，眼下见知夏和他交谈神色自若，心下有些佩服她。 要是让他们这般跟秀才说话，紧不紧张是其次，一开口便会暴露了他们胸无笔墨的缺陷。 一行人往前走着，赵小兰突然踩到了路边一片烂菜叶，脚往前一滑，身子就要往后仰。 何丰年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赵小兰稳住身形，小脸上惊惶未定，她往何丰年的方向望了眼，唇角上扬。 “多谢。” 少年腼腆应道，“赵姑娘客气。” 刚才一幕发生的突然，且动静也不大，知夏并未发觉。 赵小兰悄悄往何丰年的方向看了眼，“咱俩是一年的，差不多大，我便不学知夏喊你哥了，就叫你名字如何？” 何丰年一脸拘谨的点头。 “好。” “你叫我小兰吧。”赵小兰望了他一眼，面上带着笑意，“马上你二姐就要嫁给我表兄了，沾亲带故的，叫姑娘难免生疏。” 何丰年再次点头。 “好” 见他不说别的，只一个劲的点头说好，赵小兰有些没好气。 “何丰年，除了说好，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极少跟外头姑娘打交道的何丰年，怎么都没想到，说好也会遭人埋怨。 见他一脸茫然，赵小兰“噗嗤”笑出声。 “算了算了，逗你的。” 之前一直没交流，所以没发现，眼下看来，跟姑娘家打交道这方面，他简直跟表兄一样呆。 前方，沈甫安领着知夏在一处面具摊停下了脚步。 面具摊后，正在将箩筐中面具往架子上挂的中年男人往两人的方向望了眼。 “两位想要点什么？咱们摊位还没开张，可以给你们便宜点。” 沈甫安望向知夏。 “挑一个？” 知夏笑着点头，环视了一圈，最终指向其中一只有红有粉，看着喜庆的猪头面具。 “那个多少钱？” 中年男人笑着说，“平素卖十八文，今日开张第一笔买卖，姑娘给十五文便好。” 沈甫安忙从腰间掏出银子放在桌案上，转头又看向何丰年和赵小兰。 “要不要也挑一个？” 赵小兰往面具摊望去，摆手说，“不敢让沈大哥破费，我带了钱，自己买就成。” 她说着，先从荷包里掏钱付给了摊主，随即指着一个兔子面具和一个老虎面具。 “大叔，劳烦帮我拿那两个。” “好嘞。”大叔将两个面具取下递给了她，“姑娘拿好。” 赵小兰接过面具，便顺手递了一个给何丰年。 “喏，给你的。” 望着递到跟前的兔子面具，何丰年眉头不由自主抬眼看向她，不过到底是没说什么，伸手接过。 “多谢” 赵小兰笑着将老虎面具戴到自己脸上。 “知夏，你看我，怎么样？” 知夏往她的方向看去，笑的一脸狡黠。 “不错，跟你很搭。” 赵小兰一开始没在意，直到看着知夏望着自己时，眼底那憋不住的笑意，才反应过来。 “跟我很搭是啥意思？你笑话我是母老虎？” 知夏这才毫无顾忌的笑出声。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第452章 来白虎堂做买卖 眼下沈甫安在场，赵小兰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跟知夏打闹，她哼了一声，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我不戴这个了！” 想了想，见何丰年的面具还拿在手中，便将手中的老虎面具递向他，硬着头皮问。 “何丰年，我能不能跟你换一个？” 何丰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将兔子面具递还给她。 “好。” 两人将手中的面具交换之后，赵小兰又戴上了兔子面具，她一脸得意的望着知夏。 “你选个啥样的面具不行？非得挑一只猪。” 知夏不为所动。 “猪咋了？猪代表富贵，我就喜欢。”她看向赵小兰，开玩笑似的说，“我才不像你，明知道自己是母老虎，偏要装天真无邪小白兔。” 赵小兰被知夏的话气的直跺脚。 “林知夏！” 知夏见兔子面具后的母老虎要发威，拔腿就往前跑，还边跑边回头说她。 “这个话题是你挑起来的，你要开得起玩笑啊，表姐。” 望着跑远的知夏，沈甫安面上带着浅笑。 好像自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如知夏这般活泼鲜明，她并非为了在谁面前表现什么，她只是在做她自己。 书院待了多年，许多人都披着各自的面具，一板一眼的活着，知夏的出现，就好像在他灰暗的人生中，挥上了一笔浓重的色彩。 何丰年并不知这对表姐妹十次见面至少有八次能掐起来，还在担心她俩闹掰之后不好收场呢，可转瞬间，便又见姐妹俩手挽着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蹭了蹭眼睛再看，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不对劲啊，怎么突然和好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 …… 一行人用完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城内悬挂的各种样式的灯笼也依次被点亮。 知夏从茗香居二层雅间望着窗外的街景，街道上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的摊贩们早已经就位，正一边叫卖一边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熟食摊上的腾腾热气，让这条街充满了烟火气。 赵小兰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好漂亮啊。” 知夏略有些遗憾。 “要是我娘和大哥、四海也在这里就好了。” 沈甫安望着她，“上元灯会是官府督办的，规模最大，也最热闹，七夕和中秋虽也有花灯，跟上元节却没法比，错过今日，恐怕只能等明年了。” “那真是可惜了。”知夏抿了抿唇，“不过也没事，明年再领着我娘他们来就是了。” 沈甫安望了眼窗外。 “时间不早了，要不先去办正事？” “走。”知夏从位子上站起身，“表姐，丰年哥，要不你们先在这附近逛着？我和甫安哥去去就来，如果酉时末我还没来，你们就直接去城门口等我。” “行，你自己多加小心。”赵小兰往沈甫安的方向望去，“沈大哥，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沈甫安微微颔首。 “放心。” 四人两两一组，从茗香居离开后，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 赵小兰将兔子面具戴上，望向身旁的何丰年。 “你怎么不戴面具？是不喜欢吗？” 何丰年愣了愣，转而摇头。 “没有……没有不喜欢。” 赵小兰瞥了眼他手中的面具，“那赶紧戴着啊。” “好。” 何丰年将面具戴上脸后，想着这个面具之前被赵小兰戴过，如今又套在他的脸上，心底油然而生异样的感觉。 …… 沈甫安领着知夏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破旧的地方，越走越觉荒凉冷清。 知夏打量着四周越来越昏暗的环境。 “甫安哥，你确定咱们没走错？” 沈甫安将脚步放慢。 “怕不怕？” 知夏硬着头皮，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怕。” 沈甫安笑了笑，拿了条面巾遮住自己的脸后，将袖子递向知夏，“快到了，戴上面具，拉住我的袖子。” 知夏照着他说的做了。 两人走到巷子尽头，沈甫安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上前敲了敲房门，半晌，院中才有人回应。 “谁呀？” 院门被人从里打开。 知夏透过面具往院中望去，院子里的人也都戴着黑色面罩，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半张脸。 唯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坐在角落的位置，望着知夏和沈甫安紧挨在一起的袖子，眼底思绪翻涌，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也不由重了几分力道。 沈甫安朝着开门的人抱拳。 “我们是来跟白虎堂做买卖的。” 开门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女，伸出手。 “白虎堂的规矩，做买卖之前先验资。” 知夏往沈甫安的方向看了眼，忙解下钱袋子递给那个男人。 男人只是展开钱袋子匆匆一瞥，便物归原主，还朝着院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里面请。” 白虎堂隶属于雄狮帮的一个堂口，做的是人口买卖生意，从白虎堂出去的人，身上多少带着点绝技，所以卖价，比寻常牙行要高不少。 不过价钱高却从来都不是白虎堂生意好坏的阻碍，来这里买人的，向来是非富即贵，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保障，都舍得花钱。 当初沈甫安听到知夏要买一个会功夫的人，从牙行打听无果，便找陈不凡问了一嘴，方才知晓白虎堂的消息。 眼下这里，应当有一小部分，是陈不凡的人，所以沈甫安才敢将知夏带过来。 “不知你们想找什么样的货？”院中，一声音浑厚的男人问。 面具下的女子开口了。 “功夫好的，最好是个姑娘。” 中年男人望着她。 “只要一个？” 知夏伸出两根指头，“两个，一男一女。” 眼下四海有刘顺平跟着，平安还小不需要单独出门，哥哥弟弟中，唯独大哥事最多，总要往外跑，虽然他有些功夫在身上，再带个人总是要稳妥一些。 中年男人点头，朝着屋里望了眼。 “符合条件的都出来吧。” 下一刻，从屋里出来了五名黑衣人，全都将自己包裹的，只能看见一双手和一双眼睛。 “好货都在这里了，姑娘挑挑吧。” 第453章 以诚相待，实属难得 知夏松开沈甫安的袖子，壮着胆子走向那五个黑衣人，从前到后，顺着五个人的眼睛和双手一一看过去。 根据身形和眼睛不难判断，前面两名是女子，后面三名为男子。 眼下天色已经暗下来，院子里灯笼光线昏暗，除了性别，别的知夏也分辨不出来。 一筹莫展之际，她求助似的望向一旁的沈甫安。 同一时间，角落位置，戴着面具的男人指尖一动，两颗小石子从他的方向飞出，袭向其中两名黑衣人的腰间。 同为习武之人，却并非人人都具备听声辨位的本事。 不过被石子袭击的两人反应却很敏锐，身形未动，伸手做了一个卸力的动作，便将袭向自己的石子攥在掌心。 这一动作发生的过于迅速，白虎堂的人毫无察觉，不过距离几个黑衣人最近的知夏却看的清楚明白。 知夏本想着，先找个会点功夫的人应付应付，日后再让他跟着老爹继续精进，没想到居然能看到眼前的一幕，惊讶的同时，往戴着面具的人望去。 这一看，神情当即愣住了。 刚才在暗处没注意，此人竟戴着跟自己一样的猪头面具，只颜色有些差异。 她的猪头面具为白底粉配红，而对方的面具整体为黑红。 眼下整个人隐入夜色中，又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模样。 她不禁怀疑，明明知道自己距离黑衣人近，他却丝毫没有隐藏刚才的动作，难道是故意让她发现的？ 此人是谁？ 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还没选好？” “啊。”知夏反应过来，立马收回目光看向他，“已经选好了。” 她说着，指向刚才被袭击的两人。 “我要这两个。” 被知夏手指的两人当即抱拳，朝着她单膝跪地。 “主子！” 角落位置，猪头面具下的人微微扬起唇角，不枉他冒着危险给她提示。 中年男人往知夏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神色略有些诧异。 “姑娘眼光倒是不错。” 他当知夏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找到了五个人中功夫最好的两人，如此洞察能力，绝非等闲之辈，便也不敢轻视了。 “这两人价钱有些高，不知姑娘可能接受？” 知夏忙问，“什么价？” 中年男人举起两根手指，“二百两白银。” 虽然价钱有些高，但功夫这么好，咬咬牙倒也不是不行，“两人一共二百两吗？” 中年男人摇头，“一人二百两，两人就是四百两，我们白虎堂的规矩，概不还价。” 这下，知夏是真惊了。 一个人就要二百两，哪怕十两银子一个人，足够她去牙市买上二十个下人了。 只是有时候哪怕真带二十人出去，却也不定能有这两个人管用。 她又指向另外三人。 “这几人也是二百两吗？” “非也。”中年男人说，“这几人中，有三十两，八十两，也有百两出头的，不过我想，姑娘挑中这两人应当不是巧合，毕竟一分钱一分货。” 这个道理知夏自然懂。 只是如今她手头虽不缺钱，真花四百两买两个人回去，恐怕少不了挨娘一顿说。 但话说回来，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小命却只有一条。 咬咬牙，她从钱袋子里掏出四百两银票。 “这两人，我买下了。” 中年男人收了知夏的银票，从怀里掏出来两张身契，以及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是能控制此二人的东西，姑娘离开之后，可以根据两人的表现，决定要不要给他们，今日起，这两人便归姑娘所有了。” 知夏接过，望着刚才朝她行礼的两人。 “走吧。” 两名黑衣人点头，随着知夏离开了这个破败的院子，走出昏暗的巷子，通往明亮又热闹的街道。 知夏找了个相对偏僻的地方，揭下脸上的面具，回头看向那两名黑衣人。 “可以让我看看两位的真容吗？” 两人点头，纷纷取下头巾和面巾，露出两张冷峻的脸。 男人身形高大，瞧着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女人二十三四，五官英气，身形挺拔。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从何处来，家中都有哪些人？” 女人先开口，“属下霜叶，今年二十四，父母早逝，九岁那年遇到白虎堂的人，被他们带回训练至今。” 男人紧接着说，“属下月隐，今年二十九，曾是一名杀手，两年前遭白虎堂暗算，因不服管教，驯化至今，最终沦为他们牟利的商品。” 知夏震惊。 这两人，都不简单啊。 尤其这个叫月隐的男人，之前居然是一名杀手，也就是说，他的手上，是沾过鲜血的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接触到这样厉害的人。 “刚才有人用石子袭击你们，为何不说？” 霜叶如实说，“扔石子的人明显是想帮主子辨别孰强孰弱，若主子选择听他的将我们买走，我们轻举妄动，反而是害了主子。” 知夏点头，看向月隐。 “若我没有听他的将你们买下，你们可会将他供出来？” 月隐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知夏刨根问底。 “为何？” 月隐回道，“当时并无人看见他朝我们扔石子，那人瞧着不像等闲之人，若他不承认，最终挨罚的还是我们。” 知夏了然。 “原来你们是担心挨罚。” 不过也能理解，这些人被白虎堂用药控制，若不服管教，等待他们的只有皮肉之苦。 她想了想，将白虎堂的人给她的小瓶子拿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没想过要像白虎堂那般控制你们，但你们确实是我花了真金白银从白虎堂带出来的，现如今我于你们也算有些恩情，你们若不想待在我身边，我不强求，三年为期，就算是抵了这二百两的恩情，如何？” 对待这样的人，不能一味使用强力镇压。 否则也只是表面上的臣服。 月隐和霜叶皆感到诧异。 如主子所说，若非她花了二百两将自己二人从白虎堂带出来，他们还得继续待在白虎堂受折磨。 关键前脚将他们带出白虎堂，后脚便将解药给了他们，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向他们讨要恩情。 以诚相待，实属难得。 “主子为何不用它来控制我们？” 第454章 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回 知夏摇头，“你们功夫那么高，若想从我手中抢东西，我一个小姑娘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若愿意跟我，我好吃好喝的供着，若拍拍屁股走人，我就当吃了个哑巴亏，几百两银子，我也不是赚不回来。” 实际心里慌的不行。 足足四百两银子，要是两人真跑了，她这遭可就真亏的血本无归了。 月隐跟霜叶对视一眼，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之前居无定所，如今年纪大了，找个地方过过安生日子，倒也不是不行。”月隐看向知夏，“就是不知主子府上月钱如何？” 知夏在心底暗喜。 “一个月二两，吃喝都跟我们一起，我不会太过干涉你们的自由，每年两身夏衣两身冬衣，过年过节红包另算，就是住的地方条件艰苦了些，不过你们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可以尽管跟我提。” 两人并未将她的后半句话当回事，能出得起四百两买两个护卫的人家，能差到哪里去？ 再说，居住条件，他们本也不挑。 两人朝着知夏抱拳，“属下愿效忠主子。” 知夏很是满意，她看了看天，“我家不住临安县，等会去城中看看花灯就要坐船回家了，你们身上这衣服……” 她说着，指向两人。 下一刻，月隐和霜叶抬手一撕，便将身上的夜行衣褪去，夜行衣下，是他们平日所穿的常服。 知夏满意点头，将猪头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那走吧。” 说完，往临安城的热闹之地走去，沈甫安上前，跟她并肩而行，月隐和霜叶则不远不近的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戴着面具汇入街道，来到一处城中河流必经之地，随着人越来越多，知夏再一次拽住了沈甫安的袖子。 沈甫安今日一身扁青色长衫，衬得他气韵清朗，哪怕处于人群中，远远望去，同样叫人难以忽略。 不远处茶楼上，方子陵望着沈甫安所在之地，以及他身旁戴着面具的妙龄少女，伸手招过一旁的随从。 “等会你这样，带上一群人……” 随从听完，点点头便离开了。 方子陵在桌上放下碎银，起身离开了茶楼，一刻钟左右，出现在一座石桥边。 随着知夏和沈甫安来到方子陵所在石桥对面的位置，人越来越多，没一会便将她和沈甫安挤散，连月隐和霜叶也不知道去了何处，随即有一股力，将她推向水边。 起初她没在意，可随着她半只脚已经悬在河道边，才发觉不对劲。 知夏攀着石桥扶手的位置，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掉下水，刚才将她往水边挤的人见状，直接开始上手推。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猪头面具的男人朝她伸出了手。 同一时间，刚才推搡知夏的人，以及站在石桥对面等待英雄救美机会的方子陵，直接被人踹入河中，许是因为那一脚太过用力，也许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方子陵一下便晕了过去。 正月十五的河水仍旧刺骨冰寒。 那群人一入水，便纷纷冻的哀嚎起来，还一边嚷嚷着救人。 随着这些人入水，刚才拥挤的石桥，稍稍空旷了一些，不少人担心自己也掉下桥，迅速远离。 知夏先往河道的方向望了眼，转而看向身旁戴着猪头面具的男人，目光顺着他的面具往下，看到了仍旧被他紧紧拽在掌心的手。 她拧了拧眉头。 手有些疼。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知夏的目光，一把松开，轻飘飘的语气飘入耳中。 “我可是又救了你一回。” 面具下，知夏笑了。 “陈不凡，我就知道是你！” 面具下，陈不凡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瞧不见半点往日放荡不羁的影子。 “嗯，是我。” 被人群挤的到处寻找知夏的沈甫安终于发现了两人的身影。 月光下，石桥旁，花灯夜色，人来人往，一男一女戴着猪头面具立于水边，默契的，就好像提前商量过似的。 沈甫安来到两人身旁，神色担忧的打量着知夏。 “知夏，你没事吧？” “没事，陈不凡拉住了我，不然我要被那些人推下水了。”知夏说着，指向仍在水中扑腾的那些人。 起初她也不知道是谁要这般针对她，直到望见被霜叶踹下水的方子陵。 方府的人现在还在着急忙慌的捞人呢。 回过头时，已然不见陈不凡的身影。 “嗯？陈不凡呢？他刚不是还在这儿？” 月隐望向她，“走了，他说让我们好生护送主子回家。” 沈甫安望着陈不凡离开的背影，回过头看向知夏。 “来时逛了一圈没找到丰年和你表姐，想来已经往城门口去了，眼下也不早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知夏摇头，“有月隐和霜叶跟我一起呢，甫安哥明日还得早起念书，一来一回也折腾。” 沈甫安往月隐和霜叶的方向望了眼。 “行，那你们路上小心。” 月隐和霜叶抬手抱了一下拳。 知夏笑望着他，“甫安哥也是。” 摆了摆手，看着沈甫安转身，才领着月隐和霜叶离开。 …… 到城门口的时候，何丰年和赵小兰果然已经等在这里了，许是平日睡的太早，今夜又玩的太疯，赵小兰这会跟蔫吧了似的，靠在墙上困的直打哈欠。 何丰年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她身旁，乖巧的像个任劳任怨的受气包。 知夏望着这一幕，没好气的望着她。 “赵小兰，我让丰年哥陪我们来县城，不是来给你拎大包小包的，这么多东西，你自己不知道拿一些？” 赵小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丰年先开口解释了。 “不全是小兰的东西，我也买了不少，想着好不容易趁过节来这里一趟，顺便给我姐姐和小外甥带了点礼物，东西都不重的。” “听见没听见没？”赵小兰理直气壮的挺直胸脯，“事情还没搞清楚就乱说教，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再说了，就你也好意思说我。” 她朝着知夏身后的月隐和霜叶努了努下巴。 “瞅瞅你身后这两人？手里东西跟何丰年比，只多不少吧？” 第455章 杀猪用牛刀？ 知夏回头望去，望着同样拿着大包小包的月隐和霜叶，不由心虚了一小会，转头望着她说，“行了行了，咱们大哥不笑二哥，这事就算扯平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家去吧，再晚就没船了。” 赵小兰噘着嘴跟上她。 “幸好我不是个泥捏的性子，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你欺负成什么样。” 知夏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欺负她，“我可没欺负你，再说了，我这人遇强则强，你要真是泥捏的性子，我跟你肯定吵不起来。” 对于表姐妹两人时不时要拌几句嘴的行为，何丰年从一开始的忧心忡忡到习以为常。 一行人顺利坐船回到码头，知夏刚从船上下来，便见五福和何秀梅并排站在食铺一头，正手拉着手，望着码头的方向。 一看见她，两人如同做贼似的，将手给撒开了。 知夏眼尖，自然望见了这一幕，她跟身旁的赵小兰对视一眼，眼底皆带着笑意。 “大哥，秀梅姐，我们回来了。”她笑着从身后的霜叶手中拿过两样东西递给何秀梅，“秀梅姐，这是我送你的，县城花灯好看，我给你带了盏，还有这个，我给你挑的耳环，你看看喜不喜欢。” “还给我带了礼物呢。” 何秀梅大大方方接过，展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对银镶水滴形鸭蛋青玉石耳坠，做工款式都不错。 她看向知夏。 “这耳坠不便宜吧？” 知夏大大咧咧，“不贵，在摊位上挑了好几对呢，老板给我优惠了不少价钱，秀梅姐只管拿着就是，到时候给我娘也送一对，腊梅姐一对，再给表嫂和三舅母也各送一对。” “那我呢？” 赵小兰听得知夏送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自己，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了。 “咋的？咱俩关系差到你送了一圈都轮不到我吗？我可是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她说着，从何丰年怀中拿过一个盒子递给知夏。 知夏笑着再次从霜叶手中拿过一个小盒子。 “喏，怎么会忘了你？” 赵小兰接过知夏递来的礼物，迫不及待展开一看，是一对银镶平安扣耳坠。 她满脸高兴的拿出耳环，放在耳边比了比，往何秀梅的方向看去。 “秀梅姐，好看吗？” 何秀梅笑着点头。 “好看好看。” 知夏也打开了赵小兰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只做工精良、上着五彩花蝶彩釉的灯笼瓶。 瓶体虽然不太大。 但瓷器的价钱向来不低，尤其还是这种上着彩釉的无瑕品，恐怕不比她送出去的耳环便宜。 “太漂亮了！” 赵小兰满脸得意，“那是，也不看看谁挑的，当时还跟摊主磨了好久的价钱呢，等到了春日，随处采一把鲜花插上都能好看。” 这个礼物，知夏确实喜欢。 “谢谢表姐。” …… 既然知夏几人都从县城回来了，大家也没再继续多聊，将铺子里的东西一收，便回家去了。 月隐和霜叶一直没理解知夏说住的地方条件艰苦，到了什么样一种程度，能拿出四百两将他们俩买下，他们觉得，至少也应该是县城偏中上的富商，随着骡车越走越偏僻，前方的路越来越黑，越来越颠簸，他们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林家不住县城也不住镇上，而是住在村里。 从进村的第一户开始，一路都是泥砖房，直到骡车停下，面前是木质院门和篱笆，院内，是青砖瓦房的屋子。 青砖瓦房，对于庄户来说，条件算顶顶好的了。 但比起镇上和县城的富户，差距还是不小。 这也就导致两人不能理解，林家的敌人就算再强，顶多就是铺子周围的商户，以及村里的恶民，如果有矛盾，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死打残好像也没必要，随便雇几个壮年男人就能摆平了。 关键村里雇几个壮年男人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何至于花四百两将他们买来？ 杀猪用牛刀？ “这里就是我家了。” 知夏领着月隐和霜叶进了院子。 “前边屋子有限，只能住下我们一家六口，后山的院子还有两间空屋，我已经让大娘整理出来了，等会让大娘带你们过去。” 霜叶问她，“主子，不用我们守夜？” 知夏摇头。 “不用，晚上有金宝和虎妞，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们的耳朵，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家有狗，晚上一般不会来家里。” 月隐摩挲着下巴，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圈。 心想这也没他用武之地啊。 不过刚从白虎堂出来，且先在此处待着看看，要实在用不上他，大不了干回老本行，赚银子给自己赎身。 他虽不是啥好人，但既然得了人恩情，那就得报。 …… 见梁氏领着月隐和霜叶去了后山，赵玉珍看向知夏。 “你买的这两人，功夫很厉害吗？” 她瞧着，这丫头对两人的态度，可不像是对普通下人那样随便，有些太客气了些。 “那当然了。”知夏自信满满，“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那种厉害。” 赵玉珍侧目望着她。 “花不少钱吧？” 听她这么问，知夏略有些心虚，“毕竟有功夫的人不好找，不过也就比大娘和石头叔他们略高。” 她一边说着，还比了个手势。 赵玉珍心里有了数。 别的先不说，女儿嘴里的略高，这个“略”字，就很值得推敲。 “说吧，花了多少？” 知夏知道瞒不住，不过她也不可能跟赵玉珍说实话，于是竖起四根指头。 “四十两。”她一脸讨好的抱着赵玉珍的胳膊，“娘，什么都没有咱们一家人的安全重要不是？” 靠在门框上的五福听得知夏说的价钱，侧头望着屋外的月亮，不由在心底思考，他这条命能不能值上四十两。 赵玉珍从女儿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两个一起四十两？” 知夏忙点头，“那当然，价钱再高，我也不敢下手不是？” “四十两就四十两吧，钱都花了。”赵玉珍说，“从明天开始，让霜叶跟着你，月隐跟着五福，花了这么多银子买回来的人，自是要用起来的。” 第456章 我为何要解释？ “好嘞。” 知夏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将今天从县城带回来的礼物给家里人分了，赵玉珍是一对耳环，一盒七白膏，四海和五福是玉佩，平安则是一个小彩鞠。 不仅如此，她还给岑夫子和星辞也准备了礼物。 岑夫子是一块砚台，星辞则是一个皮革书袋，虽然知道他们可能什么都不缺，至少也是她一番心意。 “四海，岑夫子和星辞的礼物，你明日帮我带去书院，我就不特意跑去了，免得叫人误会。” 从前年纪小，跑动跑动，倒是没人会说太多。 现如今年纪大了些，未免叫人说闲话听着烦人，能注意还是注意点吧。 入乡随俗不是？ 四海点头，“好，我明天帮姐姐带过去。” 知夏伸了个懒腰。 “不早了，我先去梳洗，明天大哥去彭山县，秀梅姐也要跟着跑一趟熟悉地方，我得在铺子里待一天呢。” 说着，已经往厨房走去了。 洗漱过后，知夏将赵小兰送她的花瓶拿回了自己的屋，摆放在窗台的位置。 当初这个窗台是她要求特意加宽过的，摆放花瓶正合适。 想着等春天来了，采上几枝野花插进瓶子里，支起窗子，不管是从窗内还是窗外看，应该都会不错。 将花瓶放好后，回过身，目光一瞥，望见桌上那个猪头面具时，鬼使神差的走向桌边，将面具拿在手里，脑海中出现了那张黑红色的猪头面具。 陈不凡的喜好还真特别。 居然跟她一样，也挑了个猪头面具。 今日戴着面具的他，瞧着似乎跟往日格外不同，她差点都没认出来。 许是因为这会不早了。 知夏打了个哈欠，放下面具脱去外衣，便爬上床睡去了。 …… 次日，五福和何秀梅共同坐船前往彭山县，等晚上收了工再一起回，知夏和赵小兰，以及另外两个赵家表姐妹守着铺子。 赵小兰问知夏，“知夏，到时候彭山县那个铺子，你是打算交给我看着吗？” 知夏摇头，“彭山县那边有我哥盯着，秀梅姐时不时过去瞧瞧进度，听说宜阳县比彭山县富裕，你得帮我盯着那边的铺子才行。” 赵小兰倒是无所谓，知夏将她安排到哪儿，她去哪儿就是。 “行，你说啥就是啥。” 两人说着话，林喜凤领着一群人进了成衣铺子。 “林知夏，我相公是你伤的？” 方子陵昨天半夜被抬回来的时候，方员外震怒，打听到林寄明不在家，今日一早就让冯宝山将府里的家丁全部召集起来，去成衣铺子将林知夏绑到员外府，给方子陵赔罪。 林喜凤觉得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便毛遂自荐，说自己是林知夏的堂姐，妹妹做了不对的事，她愿为了员外府大义灭亲，将这事给揽下了。 知夏抬头，看见林喜凤的时候，冷笑一声。 “他自己没站稳掉下水，关我什么事？” 林喜凤装模作样劝道，“妹妹，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昨天将我相公送回府的人可都交代了，说就是你的人将他踹下水的。” 一口一个相公，听的知夏觉得恶心。 她看向林喜凤。 “啧啧啧，相公这个称呼倒是亲密，人家承认了吗？”转而打量着她的穿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首饰，衣裳也是大户人家丫鬟才会穿的布料，看来你也没多讨得方子陵喜欢啊。” 她开成衣铺子这么长时间，天天跟衣裙布料打交道，自是一眼能看出来，林喜凤身上的衣裙，不论布料还是做工，固然比她在杏花村的时候穿的像样，但放在方府那样的人家，显然就不够档次了。 尤其林喜凤还自诩是方子陵的妾室。 听着知夏的话，让林喜凤一张脸火辣辣的，她紧紧捏着拳头。 “我爱穿什么穿什么，用得着你管？看来你是不想承认你做下的错事了，既然如此，我便让人将你绑了，带到方府让我们老爷亲自审。” 她说着，后退一步，给后面的方府家丁留出空间。 有霜叶在，知夏并不畏惧方府的人，正好铺子外面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她直接抬高声音。 “昨夜事实如何，我想你们方府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方子陵求娶我无果，后又多番纠缠，这并非秘密，他昨夜本意是想设计我入水，再借着救人的名义毁我清誉，让我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委身给他做妾，可惜昨夜上元节，县城河道边人极多，一推一搡，他先掉进了河里，这难道也能怪我？” 铺子外面看热闹的人听了，纷纷议论起来。 “这方公子可真够不要脸的，人姑娘都拒绝了，还想这么龌龊的法子让姑娘屈服。” “就是，居然有脸找上来，不会以为方府在镇上有些威望，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方府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上前绑人。 毕竟，林喜凤在方家可不是什么正经姨娘，她跟方家丫鬟并无两样。 “你在说谎！”林喜凤指着知夏说，“昨日落水的家丁都说当有一股力将他们往河道方向推，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为何要解释？”知夏神色从容，“昨夜我自身难保，差点掉下河道，要不是有人拉了我一把，恐怕得随着那些人一起掉下去，说话做事得讲证据，否则便是在诬陷，我可以拉着你去告官的。” 林喜凤有些心虚。 “总之方公子是因为你落水，你就得给方家一个交代，事实如何，去我们老爷面前说吧。”以免夜长梦多，她忙催促方府家丁，“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她绑了，老爷还在府中等着呢。” 她说完，幸灾乐祸的望着知夏的方向。 成衣铺子里并无打手，她这次可是带了足八九个家丁，林知夏插翅难逃。 终于能有机会将林知夏踩到脚下，林喜凤心里一阵暗爽，连带着为奴为婢这半年的怨气都消散一空。 见方府的人陆续进了铺子，担心这些人伤害铺子里的东西和人，知夏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赵小兰见状，慌了神，忙拉着她的胳膊。 “知夏，你疯了！” 第457章 是她下手太重了？ “放心。” 知夏拍了拍赵小兰的手，示意她放轻松，紧接着往门口方向走，霜叶则面无表情跟在她身后护着。 对于她来说，方家这些人，也就看着凶。 实际都是花架子，她还不看在眼里。 知夏望向林喜凤，“林喜凤，你和林光宗、林春杏都是一路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自己没本事，也看不得别人好，逮着机会就想上来踩上一脚，只是今天，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说着，往一侧望去。 霜叶越过她走上前，朝着方法家丁逼近。 方府家丁不大理解他们要干嘛，纷纷停下脚步，到后面，霜叶逼近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只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势，恐怖的很。 眼见着方府家丁都退到了门口，林喜凤看的心里着急。 “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八九个大男人连一个女人都制不住？快上啊！” 方府家丁本就看不上林喜凤，眼下她越是这么说，他们就越不愿意配合了。 见方府家丁踌躇不前，林喜凤气急败坏。 “你们再不上，等回了府中，我定会在老爷面前告你们一状，看看你们手里这个饭碗还能不能保住！” 知夏冷冷一笑。 连家丁都使唤不动，可见林喜凤在方府过的，也不是啥好日子。 家丁们虽然看不上林喜凤，可为了自己手中的饭碗，他们却也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伸手朝着霜叶的方向抓了过去。 霜叶望着伸向自己的第一只手，微微后仰避开后，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拧住那人的手腕，随即眼神一狠，一脚扫向他的腰间。 同一时间，她松开自己的右手，任由方府家丁朝着门外砸去。 动作之快，力道之猛，让人根本无法反抗。 “哎哟！” 堵在门口的三四个家丁，连同林喜凤成了他的肉垫，被一并撞出了门外。 这一幕，发生在瞬间。 原本要攻击霜叶的另外几人见状，不敢再上前分毫，紧接着被霜叶眼神一扫，全都满脸惶恐的退出了成衣铺子。 难怪这个女人敢一人面对他们八九个大男人，原来并非她狂妄自大，而是本身实力够强。 没想到林家竟然存在这样的高手。 简直太恐怖了！ 知道自己几人不是她的对手，方府家丁不敢恋战，抬起被霜叶踹晕在地的家丁就跑远了。 另外几个被撞出去的人见状，也纷纷捂着刚才被撞疼的胸口，擦去嘴角的血渍之后，满脸忌惮的往霜叶的方向看了眼，相互搀扶着快步离开。 作为当事人，他们无比清楚，这个女人的力道有多么凶悍。 被撞的方府家丁都伤的这般严重，更别提身为女子的林喜凤了。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胳膊好像要断掉一般，头发凌乱，嘴角溢血，整个胸腔疼痛难耐。 龇牙咧嘴好一会，方才支撑着从地上坐起身，回头望着丢下她逃走的方府家丁，又气又急之下，双眼一翻，重新倒回地面不省人事。 霜叶眉头一挑，有些心虚。 昨夜被她踹下河道的男人也是一脚就晕，怎么今天这个女子也不禁打？ 是她下手太重了？还是这些人太弱了？ 知夏望着眼前一幕，面上表情从难以置信，到震惊，最后是兴奋。 霜叶都这么厉害了，杀手出身的月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这四百两花的值，太值了！ 有他们两人在，方府所有家丁放出来他们都不带怕的。 她满脸崇拜的朝着霜叶竖起大拇指。 “霜叶姐姐好厉害！” 不仅知夏感到震惊，赵小兰和两个赵家姐妹同样目瞪口呆。 赵小兰捂着自己的嘴，心底的惊讶跟知夏比，只多不少。 老天爷，知夏昨天究竟买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回来，这简直不像是人能使出的力道！ 哪怕是村里天天干农活的村妇，也没见几个能使出这般力气的。 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霜叶假咳一声，指了指尚且倒在门口的林喜凤。 “主子，那人怎么办？” 知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轻飘飘问了句。 “死了吗？” 霜叶蹲下身，伸手在林喜凤脖颈处探了探。 “还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知夏走出铺子，望着围在外边看热闹的人，“我云锦阁有意招两名身强体壮的护卫，月钱五百文，铺子里包中饭，每年一套冬衣一套夏衣，过年过节还另外算红包，有人想要来试试的吗？” 方府不就是仗着他们家丁多吗？她也可以多招几个人，她不仅人多，各个实力还强。 知夏开出的条件诱人，不一会便有七八个人站了出来。 “我，我想试试。” “我也想试试，我力气大，东家招我吧。” “还有我还有我，东家，我也可以！” …… 这几个人身材瞧着倒是壮硕，只是到底孰强孰弱，知夏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便看向霜叶。 “霜叶姐姐，要不你来帮我挑两个？” 霜叶点头，走上前。 “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几人面露难色。 “你不会跟刚才那样，将我们也打到吐血吧？” 霜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你们打到吐血了，谁来给我们主子看铺子？想试试的赶紧动手，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 为了五百文月钱，和一年一套冬衣一套夏衣的丰厚报酬，几人硬着头皮出手了。 霜叶点到为止，跟几人各自过了几招之后，指向其中三人。 “这几个可以考虑留下。” 另外几个，要么反应不行，要么是空架子，再要么喜欢在暗地里使阴招。 耍小聪明的人不能要，时间长了迟早是个隐患。 知夏充分相信霜叶。 “行，你们三人一起留下吧，先帮我将门口的人抬到方府去，等会回来铺子里报到。” “好嘞。” 三人得了差事，兴高采烈的执行知夏的吩咐去了。 知夏又望向另外几人，“大家别气馁，过段时间我开在别处的铺子也需要护卫，你们回去多练练，要是有合适的，也可以推荐他来我们铺子应试。” 众人将知夏的话放在了心上，纷纷奔走相告。 第458章 会错意 赵玉珍原本在食铺里忙。 铺子里的食物从去年卖到今年，已经许久没有添加新鲜玩意儿了。 在铺子里观察了几日，生意虽好，但不到火爆的程度，如果想赚的多一些，还得弄点新鲜玩意儿出来。 前两天突发奇想，想尝试做做肉肠和淀粉肠，前世虽灌过肉肠，却不知道肠衣如何制作。 于是最近往铺子里进食材的时候，顺带找肉摊的屠夫将下水全包了。 大肠太大，不适合用来灌肉肠，便将猪大肠清理干净爆炒之后，用来给客人下米面。 起初吃的人少，余下的两个铺子中午分着下饭，大家吃的都很开心。 最近有些客人尝到甜头后，还就好这口了，爆炒猪大肠配上几两小酒，别提多畅快。 至于小肠，去掉上面的肥油之后，先用草木灰清理干净，再翻过来刮掉小肠内部的粘液。 别的都还好，就是将这些粘液清理干净需要花费挺长时间，目前还没找到清理粘液更好的办法。 弄干净之后，绑住小肠一端，用小竹筒将猪肠衣吹起来放在太阳下晾晒干透。 用的时候温水泡开就可以了。 倒是没有太复杂，稀里糊涂将肠衣琢磨出来后，接下来就是琢磨肉肠和淀粉肠的馅料了。 正剁肉馅呢，听到有人说起成衣铺子的事，菜刀都来不及放，举着就火急火燎去了成衣铺子。 知夏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娘，你拿菜刀来干什么？” 铺子门口的闹剧这会已经结束，赵小兰正领着人擦拭地面上残留的血渍。 “我听说林喜凤刚领着方府家丁来闹事了？”赵玉珍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娘。”知夏笑着说，“有霜叶姐姐在，方府家丁连我衣角都碰不着。” 赵玉珍将信将疑，小声问她。 “霜叶这么厉害？” “那可不？好歹是我花了几……十两买回来的，没两把刷子怎么行？”知夏有些心虚，刚才差点说漏嘴了。 她说完，担心霜叶露馅，立马朝着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霜叶望着她那俏皮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不傻。 既然听到了，自然就不会说漏嘴。 赵玉珍得知知夏没受到欺负，便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林喜凤跟她小姑一样恶毒，她要再上门找麻烦，你也别跟她客气，就算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要让她疼久一点。” 知夏忙说，“娘放心，林喜凤还欺负不到我，她刚才可是被抬着回去的，一时半会应该是蹦跶不起来了。” 刚才霜叶那一下，不知道林喜凤肋骨是否有骨折，手骨至少是折了的，没三两个月养不好。 赵玉珍点头，“等会再有啥事，你就叫小兰去食铺喊我一声，娘可以从食铺叫几个人过来给你撑场面，我那边正忙着，就先过去了。” 还得继续剁肉馅呢。 知夏笑着将她往食铺的方向推。 “娘去忙吧，我刚才招了三个护卫，又有霜叶姐姐在，不会有事。” “行，等娘将肉肠做好了，用鏊子煎了给你送过来。” 见赵玉珍走远，知夏这才将霜叶拉到一旁嘱咐，“霜叶姐姐，昨夜我跟我娘撒了谎，说只花了四十两就将你们买回来了，往后我娘要是提起这事，你可别说漏嘴了，不然我小命不保。” 听到“小命不保”四个字，霜叶出于职业素养，嘴比脑子快。 “要我做点什么吗？” 知夏愣了愣，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她哭笑不得，“我刚才说小命不保，只是夸张说法，不是我娘真要我命，顶多就是被她责备一顿，再说她是我娘，你想啥呢？” 霜叶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她略有些尴尬的假咳一声。 “是属下会错意了。” 知夏拉着霜叶回了铺子，“月隐今天跟我哥去了彭山县，晚上回来之后，你帮我跟他也提个醒。” 霜叶点头。 “是。” …… 方府家丁回到员外府之后，便跟方德海说了云锦阁发生的事，得知林知夏这般不将他员外府放在眼里，方德海眯起了眼。 对于林家那座后山，他一直没想过放弃。 前两三年，得知儿子有意将那个小丫头抬进府中，忌惮那丫头的爹刚从战场下来，为了不将那座山的事情闹大，想着迟早要成为一家人，依林家人对闺女的宠爱，那座山迟早要落入自家手中，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儿子去跟那丫头接触。 毕竟那丫头不仅有头脑，她爹又是从战场下来的，虽然没混个一官半职，想来在杏花村多少有些地位，待那丫头进了门，当个贵妾对待也不至于委屈了她。 可谁知，林家竟这般不知好歹！ 不仅拒绝了方家提亲，还想对儿子下死手，昨夜落水昏迷之后，现如今人还在高热中。 要是有个万一，儿子的命昨夜就交代在县城了。 眼下这一病，恐怕又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那林家，真有一个功夫如此厉害的护卫？” 家丁忙点头，“没错，只一招，便让我们昏迷的昏迷，伤的伤。” 方德海环视一圈，没发现林喜凤的身影。 “跟你们一起去的那个丫鬟呢？” 那丫鬟是儿子院中的，听说是跟林家是堂亲，自从夫人病了一遭，儿子这几年行事越发的稳重。 他知道儿子有分寸，对于他院里的事，他向来是不过多插手的。 通房都有了，不过又个丫鬟而已，也不是养不起。 “回老爷的话，林姑娘也被云锦阁的护卫误伤，她是公子院里的人，小的们又都是大老粗，担心毛手毛脚的导致她伤势加重，便先她一步来跟老爷回禀了，她和林家是堂亲，林家应该不会对她如何才是。” 话音刚落，守门的家丁便来报。 “老爷，林姑娘受伤昏迷，被云锦阁的护卫抬到了府门口，需要将她抬进来吗？” “受伤昏迷？”方德海捻着手指，一脸沉思状，“从府里喊上几个婆子，将人先抬进来养伤吧，毕竟是为咱们府上办事受的伤，若不管，难免会寒了人心。” 第459章 别有一番风味 “是。” 门房应了一声，便安排去了。 方德海看向冯宝山。 “你去调查一下，看看林家那个护卫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这样的高手不应该出现在溪口镇这样的地方，别是得了什么大人物的照拂，以免咱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是，老爷。” 冯宝山抱了抱拳，便出府去了。 …… 第一批淀粉肠和肉肠，赵玉珍是抱着试水的心态做的，每样都只做了十斤左右，并不多。 下午晾晒干水分后，用鏊子煎了肉肠和片了花刀的淀粉肠，撒上用石臼捣成粉末的香料，香气顿时从后院飘到前院，这会不是饭点，前边就两桌食客在喝酒漫谈。 闻到香气，鼻子不由动了动。 “小二，这是什么香气？” 赵家礼忙说，“是我们老板娘刚琢磨出来的淀粉肠和肉肠。” 络腮胡子的男人忙说，“快来一份给我们尝尝。” 话音刚落，赵玉珍便端着两个盘子来了前堂，盘子里，是煎好切成小段的肉肠和淀粉肠。 “铺子刚出的新品，第一回做，数量并不多，几位客人帮忙尝尝味道可好？” 两桌客人忙说，“刚才闻着香，正打算让这位小兄弟给我们各上一份呢，还是老板娘大气，直接就送了，活该你们家生意好。” 赵玉珍笑着在两张桌上各放了一盘肠。 “诸位都是我们铺子里的老食客了，要是好吃，往后还得仰仗诸位多捧场呢，可不得巴结讨好一些？” “哈哈哈哈……”赵玉珍一番话，让铺子里的男人们听了很是受用，“好说好说，冲老板娘这话，往后吃酒就认准你家了。” 紧接着，每人用筷子夹了一块肠往嘴里送，一口咬下，肉肠的汁水便在嘴里迸射出来，混合着香料的味道，能将人的舌头香掉。 淀粉肠则外酥里嫩，一口下去肉质饱满，带有适度的弹性和韧劲，口味独特，也是香的不像话。 “好吃！” 有人看向赵玉珍。 “老板娘这什么肠还有吗？我再买上一份，带回去给我媳妇儿和闺女尝尝。” 反正今天做的有多余的，卖掉一些，以免放到明天影响口感，赵玉珍笑问。 “淀粉肠六文，肉肠十文，客官是要淀粉肠还是肉肠？” 男人想了想。 “一样给我来一根吧。” 另一桌也有一个客人说，“给我也各来一根。” “好嘞，您二位稍等。”赵玉珍笑了笑，拿着托盘往后院去了。 她是核算过成本的，一根淀粉肠成本大概是两文左右，加上后期煎制和少许调料，再适当赚点，依着小镇的消费水平，卖六文合适。 肉肠成本要高一些，一根成本就到了四文，成本高了，卖价肯定也得往上调，卖十文才能有点利润。 两种肠的原材料，其余的都还好，只有猪肠衣，成本虽然不高，却是最难弄的。 首先镇上的猪肉消耗量有限，一个屠夫一天也就杀一到两头猪，能杀到两头猪的都少，除非是跟酒楼有合作的。 除去被别人买走的猪下水，大概一天能收到四副猪小肠，就算往后提前让屠夫预留，应该也不会超过六副。 一幅肠衣大概能做八九十根肠，四副能做出来三百多根，六副就是五百来根。 她并不打算单单在铺子里卖，还想定制一些小餐车，让人推着在附近走街串巷。 先从溪口镇和距离溪口镇较近的临安县开始，这两个地方，一天五百多根肠，好像也不怎么够用。 到时候卖的话，应当是淀粉肠为主，五百多根肠卖完，毛利是三两出头，减掉人工和成本，应该能余个二两左右。 算下来单天是不算多，可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个六十两进账，一年就是七百二十两，比镇上九成以上的铺子盈利都高呢。 自家能多一项赚钱的门路，也能给更多人提供赚钱的机会。 做小买卖就是这样，积少成多，看着不起眼，实际赚的并不少。 要是能想办法多弄一些猪小肠来，一天做两三千根肠，一年赚上万两都是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赵玉珍将客人需要的肠打包好送去之后，将余下的淀粉肠和肉肠全部给知夏拿去了。 “知夏，快来尝尝。” 知夏循着声音望去，自赵玉珍进了铺子，她便已经闻到淀粉肠上香料的香气了。 “好香啊！”她笑着上前，从托盘中拿过一根淀粉肠，咬了一口后，接过托盘招呼着铺子里另外几人，“大家都来尝尝。” 见大家都拿了之后，知夏又端着托盘去了后院。 “三舅母，表嫂，郭婶，我娘送好吃的来了，你们招呼大家都来尝尝，东西我放桌上了。” 邱氏的声音马上从屋里传来。 “好嘞，马上来。” 知夏又拿了一小截肉肠，想着将两样都尝一尝，刚回到铺子便被赵玉珍拉到了一旁，跟她讲了自己的想法。 “娘这几年在家里生孩子带孩子花了不少时间，对镇上和县城的买卖有些把握不准，依你看，我这个想法如何？” “挺好啊。”知夏一边啃肠，一边压低声音鼓励她，“娘，你没必要怀疑自己，咱俩可是带着外挂来的，脑子里灵机一动，就比好多人冥思苦想来的赚钱法子要厉害多了，我之前都没想到淀粉肠这个茬呢。” 赵玉珍朝着她手里的肠努了努下巴。 “味道如何？” “好吃。”知夏眯起眼睛说，“虽然跟以前吃过的有些区别，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听她这么说，赵玉珍也有了底气。 “行，既然你这么说，小餐车的图样子就交给你了，明早之前画出来，我拿去铁匠铺找人定制小餐车去。” 知夏眉头一挑，“咋到最后又成我的事了？” 赵玉珍看了眼她手里的肠。 “这不是给你报酬了？” 知夏将两块肠举到她面前。 “就这两块肠啊？” “咋的？不够？”赵玉珍叉着腰凝视她，“那你说说还想要啥？要不要我再给你付点银子作报酬？” 第460章 姐姐觉得我能考过吗？ 望着她那气势，知夏心虚的嘿嘿笑着。 “咱俩这交情，不至于不至于，娘放心，吃完这两块肠我就开始画图样子，说不定铺子打烊之前就能到你手里。” 赵玉珍扫了她一眼。 “这还差不多。”她说着，转身往外走，“我先回食铺了，你别忘了正事。” 知夏将她送出门。 “放心吧，忘不了。” 回到铺子，赵小兰问她，“知夏，姑母刚才跟你说啥了？” “还能说啥？压榨我呗。”知夏说着，往后院走去，“表姐，你先看着铺子，我去书房有点事，有解决不了的你就来后院叫我。” 她也就嘴上不情愿，实际上赵玉珍有事交代她，她还是挺乐意的。 母女俩一起来到这里，可不得相互依靠？ 有时候拌拌嘴，打打嘴仗，无伤大雅，也是培养感情的一个方式。 赵小兰忙应下。 “行，这里的事你放心交给我。” …… 傍晚，五福和何秀梅回了溪口镇。 正好遇上铺子打烊，知夏走向在柜台后看账簿的何秀梅。 “秀梅姐，你今晚回去跟丰年哥说一声，我明天早晨在铺子里等他跟我一起去宜阳县。” 何秀梅点头，眼神却并未从账簿上挪开。 “行，我会跟他讲的。” 正在盘点衣物的赵小兰抬起头。 “就你们两个去吗？” 知夏没多想。 “还有霜叶姐姐，等那边铺子租好了，后期修缮由丰年哥盯着，咱们隔三差五往那边跑一趟就行。” “哦。” 赵小兰没再说话，只是再次低头盘货的时候，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 吃完晚饭，五福帮着照看平安，赵玉珍领着梁氏和刘石头一起制作淀粉肠和肉肠，夜里做好煮熟晾干，第二天正好能派上用场。 隔壁桂婶听到动静，领着周氏也来帮忙了。 一同来的，还有周氏的两个孩子，正领着平安在院子里到撒欢呢。 几个孩子倒是玩的高兴了，最痛苦的要数五福。 弟弟毕竟才一岁半，脑袋大身子小的，走路都不大稳当，恨不得跟狗娃哥哥那般上天入地。 以防他摔跤，五福得一直在旁边跟着，有时候还得托着他的胳膊上蹿下跳，到最后累的腰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赵玉珍往几个孩子的方向望了眼，面上带笑。 “等肠煮熟了，桂婶拿两根回去给狗娃和瓜妞也尝尝。” 桂婶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费不了多少事，过完年日头也渐渐长了，正好来你这儿找点事情消遣。” 赵玉珍又说，“肉肠和淀粉肠我们明天也是第一回卖，还不知道生意如何，日后要是生意好，正好弟妹和大力在家，闲时你们就帮我做做淀粉肠和肉肠，我给你们付工钱如何？” 桂婶一听。 “这敢情行啊，不过我们家大力和儿媳妇学东西慢，你可别嫌弃他们笨才好。” “怎么会？”赵玉珍一边灌肠一边说，“所有料都是用秤称好的，按照步骤来做就行，到时候我先将梁大姐教会，由她领着大力和弟妹做几天，他们也就能上手了。” 五福最近要顾着彭山县的铺子，方府那边又虎视眈眈的，她还得在镇上多盯着些。 万一有什么事，多个人多个脑子想办法。 “娘，你今晚上打算准备多少货？”知夏在一旁问。 赵玉珍顺着几个竹筛子望去，“两个铺子各一百根吧，淀粉肠七十，肉肠三十，多余的留着自家吃，顺便再送点给你阿公阿婆尝尝。” 知夏点头。 “第一天卖，也差不多了。”她看向五福，“大哥，你明天去彭山县，也顺带跑跑集市，找那边屠夫问问，看能不能将猪下水留下来给咱们呗？咱们家肠要是卖的好，往后肠衣恐怕要的不少。” 五福一边托着平安的胳膊上蹿下跳，一边气喘吁吁的回了句。 “好。” 知夏捏了捏四海有些婴儿肥的脸。 “正好我明日要去宜阳县，到时候也带一些回来，猪肠衣晒干之后反正能放，咱们多囤一些有备无患。” 任由姐姐在脸上揉搓了一把，四海跟个没事人一般，仍旧看着他面前的书。 他被姐姐蹂躏也不是一日两日。 之前试着抵抗过，姐姐只会变本加厉的蹂躏他，既然抵抗无效，那就只能被迫接受了。 …… 次日起，不仅老街小食铺上了淀粉肠和肉肠，周大河看着的馒头摊旁边也多加了一个鏊子，鏊子上热着已经炸的金黄的淀粉肠和红褐色的肉肠。 淀粉肠外皮炸的酥酥的，肉肠则滋滋冒着油，独特的香气在街道上弥漫开，引来不少人驻足往这边张望。 “小兄弟，这是什么？” 周大河忙给人介绍，“淀粉肠和肉肠，我们铺子里刚出的新品，大婶要尝尝吗？” 那大婶咽了咽口水。 “咋卖的？” “淀粉肠六文，肉肠十文。” 大婶想买，可捏了捏自己的钱袋子，还是忍了下来。 “我也不是特别想吃，还是给我来两个馒头吧。” “好嘞。” 周大河给她拿了两个馒头后，另一位大叔来到摊位前，“小兄弟，给我拿一根淀粉肠。” 周大叔用竹签子将淀粉肠扎起来递向他。 “大叔拿好，淀粉肠六文钱。” 那大叔应了声，连忙去掏自己的钱袋子。 正好知夏领着何丰年和霜叶从馒头摊过，见馒头摊生意一如既往的不错，她摆摆手跟周大河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 宜阳县的铺子租好之后，知夏画好图纸便马不停蹄的找人开工了。 时间一晃到了二月，四海参加童生试的日子，如今林寄明不在家，赵玉珍得顾着食铺的买卖，五福在彭山县，送四海去县城参加童生试的重担就落到了知夏身上。 一家人起了个大早，梁氏将早饭做好后，又紧接着给四海准备要带去考场的干粮和水。 收拾妥当，全家坐上骡车出发了。 路上，赵玉珍看着似乎比四海都紧张，连着问了他好几回。 “四海，要带的东西都带好了吗？趁着这会还早，你好好想想，要是缺啥少啥，记得让姐姐带你去买。” 四海没有丁点不耐烦，只一个劲的点头。 “娘放心，我昨晚清点了两遍，今早上又清点了一遍，都带好了。” 见赵玉珍还要说啥，知夏出言打断她。 “娘，你就别问了，四海念了这么几年书，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要带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有这功夫，不如让他在骡车上休息休息，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省的考试的时候打瞌睡。” 赵玉珍抿了抿唇，孩子再大，在当爹娘的心里，也永远是个孩子，不过为了不干扰儿子休息，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行吧，那我不问了。” 骡车到达镇上，赵玉珍亲自将知夏和四海送上了船，嘱咐了又嘱咐，看着船离开码头往县城去才折返回铺子。 知夏看向身旁神情有些凝重的四海。 “咋了？紧张了？” 四海搓着自己的小手，很诚实的承认了自己的情绪。 “有点。”他看向知夏，“姐姐觉得我能考过吗？” 第461章 我刚才看到他藏小抄了 “我觉得你没问题啊。”知夏反问他，“四海，你知道考试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四海摇头。 “不知道，是什么？” 知夏依次竖起两根手指。 “一是充分的考前准备，二是稳定的心态，二者兼备，方能发挥出最佳水平。”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 “对于这次考试，你有多努力姐姐都看在眼里，也清楚你现如今处于什么样的水平，我对你的自信并不盲目。” “再说童生试不过是你这一生众多考验中的小小关卡，它只是你人生的见证，而非定义，无论你考的如何，你仍是我和大哥的弟弟，爹娘的儿子，平安的哥哥，反正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保持现状吗？既如此，还有啥好紧张的？今年不行那不还有明年？” 四海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仔细一想，觉得姐姐的话在理，松了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转而又有些感动于姐姐刚才说的那番话。 “姐，那你遇到过紧张的事情吗？” 知夏食指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要说紧张的时候，也有，我每次跟人吵架之前都挺紧张的，不过一旦吵赢了，我就会觉得神清气爽。” 她说着，一脸享受的神情。 四海望着姐姐正经不过一瞬的样子，咧嘴笑了起来。 “我之前跟林光宗打架也紧张，尤其是被夫子喊去问话的时候。”他拍了拍胸脯，“幸好夫子没有发现我撒了谎，不然肯定得挨罚。” 知夏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你看着就不像是会撒谎的好吧。”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再说我们家四海这么乖，怎么可能撒谎是吧？” 被知夏这么一调侃，内心所剩无几的紧张，也一扫而空。 临安县有专门供书生进行童生试的考院，知夏领着四海到考院外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等在这里了，甚至还有一些为了能提前进入考场，已经在考场外排起了队。 “姐姐，我现在要去排队吗？”四海问。 “不着急。”知夏拉着四海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展开拿了一块芝麻糖递给四海，“听说芝麻能补脑，让他们排队去，咱们先补补脑。” 说着，自己也拿了一块，自顾自吃了起来。 四海笑着接过姐姐递来的芝麻糖，也眯着双眼吃了起来，暂且将即将进入考场的紧张抛到脑后。 …… 林光宗在林水生和李氏的陪同下挤进了人群。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到角落位置的知夏和四海身上，两人正一边吃着芝麻糖，一边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林光宗面上闪过鄙夷。 “丢人也不知道换个地方，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哪有当众蹲在地上吃东西的？以为这里是自己家呢？ 林水生自然也注意到了儿子视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看见大房两个孩子时，愣了一下，紧接着移开视线。 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儿子参加童生试，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光宗，你饿不饿？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林光宗摇头，“爹，我不饿，你和娘早晨没吃多少，饿的话，可以找个面馆去吃点东西，眼下我已经到了考场外，等会自己排队进去就行了。” 李氏笑望着他。 “爹娘不饿，爹娘陪你。” 林水生也点头。 “没错，爹娘陪你。” 李氏往林水生的方向看了眼，前些日子虽然跟男人闹的不愉快，可光宗到底也是她的孩子，她望子成龙的心，半点不比孩子爹少。 光宗今年十二，如果能考上童生，过几年议亲门槛能高一些。 只要儿媳妇娘家条件好，有了未来亲家的扶持，儿子将来走科考这条路要轻松许多，他们也能早些享到儿子的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随着考院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考场外排的队伍也越来越长，知夏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 “四海，你该排队去了。” “嗯。”四海紧了紧自己的书袋，“姐姐，那我先过去了。” 知夏笑着摆摆手。 “去吧，下午姐姐会在考场外等你。” 四海跟个小大人一样，认真的点了点头，转过身的时候，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林光宗一直在留意着知夏和四海的方向，见四海终于起身走向考院前排起的长队，他也跟林水生和李氏说了声，挤过人群来到四海身后。 知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拧了拧眉头，觉得不大对劲。 “林光宗离四海那么近，到底想要干什么？” 霜叶认认真真观察了好一会，“主子，他好像塞了什么东西到公子的腰带里。” 知夏一听，哪里还坐得住？ 不用想，林光宗这种小人，塞到四海腰带里的绝对是小抄。 考场外搜出小抄，可是要取消此次考试资格的。 这个小畜生可真恶毒啊！ 正要上前，却被霜叶一把拉住了。 “主子别急，公子聪明着呢，他已经发现了，你看。” 她说着，朝着四海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知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四海一模侧腰位置，往刚才撞了他一下之后越过他走向前的林光宗看了眼，又悄无声息的凑了过去，将手里的东西从袖子掉出，正好从林光宗手里篮子上盖着的蓝布边缘滑了进去。 东西滑进去的时候，衣袖和篮子边缘正好接触在一起，再加上四海动作又快又自然，年纪不大目标也小，除了密切关注四海的霜叶和知夏，再无人察觉。 甚至知夏也是经过霜叶的提醒才发现四海这一细小动作的。 见此一幕，知夏满脸自豪。 “聪明！不愧是我弟弟。” 霜叶只笑了笑，并未说话，眼底却带着欣赏。 小公子年纪不大，遇事冷静沉着，将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紧接着，考场的搜检官开始挨个搜身检查，仔细搜查之后，考生方可带着自己的干粮以及随身物进入考场。 此次来临安县参与童生试的人共有百余人，人不算特别多，搜查起来也挺快，不一会，便要轮到林光宗和四海了。 林光宗神情有些紧张，等前面一人搜身通过后，他举起了自己的手。 “大人，我要举报。”他说着，指向四海，“我刚才看到他藏小抄了。” 第462章 阴沟里翻了船 搜检官目光凌厉的看向四海，朝着他伸出手。 “将小抄交出来！” 四海心底虽然有些畏惧，眼神却无比坚定，“我没有藏小抄，大人要是不信，可以搜学生的身，学生行得正坐得端，不惧任何人诬陷。” 他越过林光宗走上前，将自己手上的干粮和一应物品交给旁边的官差之后，张开了双臂。 见眼前这个男孩年纪不大，却是个有胆识的，这要是换做常人，遇到这样的阵仗，早吓的尿裤子了。 眼底不由多了一分欣赏。 他上前将四海从头到脚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可搜查到最后，并未从他身上发现小抄的痕迹。 搜身结束，搜查官看向面前的孩子，眼神再无之前的凌厉。 “带上你的东西，进考场吧。” 四海恭恭敬敬朝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林光宗一眨不眨的看着搜查官给四海搜了身，见小抄不在四海身上，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 搜检官犀利的目光扫向他。 “你明明什么？” 林光宗反应过来，朝着他抱拳，“学生明明亲眼见他往腰间藏小抄，怎么不见了呢？” 搜检官指向四海。 “你是亲眼看见了的，本官刚才可没有放过他身上任何一处地方，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本官是在包庇他？” 见搜查官面露不悦，林光宗忙行礼认错。 “抱歉，许是学生看错，只是学生也是好意，委实看不得此等作弊之行为，还望大人见谅。” 搜检官虽不喜林光宗这种爱多管闲事的人，到底没再说什么。 “该你了。” 林光宗提着篮子里的干粮上前。 “请大人检查。” 此时，已经整理好自己衣服和行李的四海回头朝着知夏摆摆手，才转身踏入考场的范围。 知夏也笑着朝他摆摆手，见四海走远，想着他刚才暗中的那一手，并未马上离开。 说不定待会还有热闹看呢。 搜检官在给林光宗搜身的时候，旁边的官兵也在检查看他所携带的物品，撩开篮子上的布，一张细小的纸卷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伸手将纸卷拿在手中展开一看，忙往搜查官的方向递去。 “大人，您看。” 搜检官接过瞥了一眼，举起手中的纸条，定定的望着林光宗。 “你刚才举报他人携带小抄，这次轮到你自己，又该作何解释？” 望着那张纸条，林光宗先是一阵错愕。 “怎么可能？” 这张小抄不是他塞到林四海腰带里的吗？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篮子里？ 难道是林四海那个小畜生发现了，悄悄放进他篮子里的？ 他刚才做的已经很隐蔽了，正常人这个时候，不应该都惦记着童生试的事情，不会在意其他吗？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下意识往知夏的方向看去，见她正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这边，林光宗的眼神突然变得阴狠起来。 绝对是她提醒的！ 要不是她，这会林四海就已经做实带小抄，被取消考试资格了。 可恶！ 见他没说话，四周人哧哧冷笑。 “他刚才还信誓旦旦诬陷人家带小抄呢，殊不知真正带小抄的是他自己，这不贼喊捉贼吗？” “就是，不会以为举报别人之后，自己可以避开搜查吧？我呸！忒不要脸！” “要我说这种人还是别念书了，否则真让他考上去，将来也是为害一方的蛀虫。” …… 听着四周人的议论，知夏差点就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要不是四海已经进了考场，她还真想抱着用力亲两下。 这个时候，她才顾不上男女大防呢，亲弟弟年纪还那么小，亲一下有啥不行的？ 少女脸上露出了俏皮之色。 “这叫啥来着？阴沟里翻了船，报应不爽啊。” 林水生和李氏也没想到，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一时间也慌了神。 李氏眼神一转，快速在脑海里想着应对办法，很快，她走上前。 “哎呀，瞧我粗心大意的，大人，这东西是我们家光宗带在路上温习用的，并非小抄，刚才给他准备干粮的时候未检查清楚，让跟考试不相干的东西混进了行李之中，是我这个当娘的错，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我们家光宗，民妇在这里给大人赔不是了。” 她说着，给搜检官行了个大礼。 林水生也在一旁点头哈腰赔着不是。 林光宗面带不甘，哪怕心里已经慌成了一团麻，还是压下心底的忐忑，朝着搜检官行了一礼。 “大人，学生若真想带小抄，绝不会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此事确实是个误会，还请大人明察。”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住这次童生试的名额。 否则若带小抄一事坐实，将来他还哪来的脸面继续去书院念书？那些同窗又该如何看待他？ 就在搜查官将信将疑望着他的时候，方子陵领着随从来了。 “大人，我溪口镇方家也可为林光宗做担保，此子在私塾时便受夫子夸赞，聪慧过人，是个念书的好苗子，他绝不会干出此等私藏小抄之事。” 现如今，没有人比林喜凤更在乎林光宗的情况。 得知他今日参加童生试，因自己伤未好来不了，又担心他这边出什么状况，便求方子陵过来瞧瞧。 起初方子陵是不愿来的，她便跪在方子陵的院前，直到晕过去，他才松口说会过来看看。 没想到碰巧遇见这一幕，既然受人之托，他当然得站出来为林光宗出头了。 林水生和李氏见女婿愿意为儿子撑腰，面上皆带着欣慰。 关键时候，还是嫁进方府的女儿管用。 林光宗看见方子陵的时候，也是满脸兴奋，能叫姐夫特意跑来为自己出头，看来姐姐在姐夫这儿还是受宠的。 妾室又如何？ 只要他争气，姐姐将来未必就没有扶正的可能。 “溪口镇方家？”搜检官往方子陵的方向看了眼，“方公子可知，为作弊之人担保所要承担的责任？” 若作弊属实，担保人和廪生都是要连坐的，到时候一个都跑不掉。 第463章 一丘之貉 方子陵点头。 “子陵学业虽不成，却也是正经在书院念过几年书的，自然知晓这其中的规矩，今日担着风险来，便是认定了林光宗不会做出徇私舞弊之事。” 跟他前后脚过来的公子也上前。 “大人，这些年但凡哪里有个灾有个难的，方员外明里暗里可没少捐钱，方公子子承父业，品行自然也不会差，既然方府都做了担保，此事又本就是个误会，还是让考生先入场考试吧，莫要误了时辰才好。” 搜检官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你又是何人？” 那人朝着搜检官微微抱拳，“在下孙景宵，来自省城孙家。” 孙景宵是孙家家主庶子，在省城地位虽远不如嫡子孙景和，不过在县城这种地方，却也是无人敢招惹的存在。 搜检官板起脸。 “即便你们出面担保，搜出了小抄也是事实。” 眼看着其余考生都已经通过搜身进入考场，林光宗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段时间他日日苦读，为的就是应付此次童生试，若考不成，这些日子的努力岂不白费？ “大人，学生真的没有携带小抄的必要，您若不信，学生现在就可以证明给您看。” 他说着，随意找了块碎木屑，便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直到将纸条上的小抄内容尽数默下，这才扔掉木屑朝着他抱拳。 “还请大人检查，学生方才所写，便是纸条上的那篇文章，但凡有一个错字，学生都甘愿认罚。” 别的不说，小抄上的内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他在家已经默过无数遍了，再说这篇内容也并不长。 搜检官看了眼纸条上的文章，又看向林光宗所写，确实无一错字。 “倒是没有错的。” 四周看热闹的人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难道刚才真是我们错怪他了？” 方子陵再次朝着搜检官抱拳，“身为南镜子民，遵守南镜规则固然重要，可法外还有人情，林光宗既然已经证实自己并非故意携带小抄，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林光宗既然能当着大家伙的面将这篇文章默出来，说明他还是有些实力的。 既如此，就更要为他争取机会了。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人群里让开了一条道，一穿暗绿常服的中年男人往这边走来，他身后除了一名随从之外，跟着的另一人知夏恰好认识，是裘师爷。 只不过知夏站的位置并不起眼，裘师爷并未注意到她。 搜检官朝着任勉之的方向抱拳，“任大人，下官在一个学生的行李中翻出了小抄，方府公子为他作担保说是误会，方才他又将小抄上的内容默下自证，您看该如何处理？” 李秀兰见搜检官对来人如此恭敬，拉着林水生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明察，我儿的行李是民妇给准备的，一时疏忽酿成大错，归根结底都是民妇的错，您要怎么惩罚民妇都可以，还请大人给我儿一次机会。” 光宗是有真才实学的。 方府都帮着出面，他们当爹娘的自然也要上点心，不能叫女婿觉得他们光想着依靠方府的帮忙。 方子陵也朝着任勉之行了一礼。 “县令大人，林光宗既然能将这篇文章完完整整的默出来，确实没有另外准备小抄的必要，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任勉之看了眼地上的文章，转而又看向一旁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林光宗第一次见县令，他神色恭敬。 “学生林光宗，见过县令大人。” 第一次见，任勉之对他虽无好感，却也无恶意。 “念在你初次犯错，又情有可原，本官且给你一次机会，若有下次，一律取消考试资格。” 林光宗躬身行礼，同时也松了口气。 “多谢大人。” 任勉之嗯了一声。 “进去吧，童生试即将开始，莫要错过了时辰。” 林光宗应了一声，往林水生和李秀兰的方向望了眼，转而又朝着方子陵和孙景宵微微颔首，这才拿着自己的东西匆匆往考场的方向跑去。 知夏见林光宗最后还是顺利入了考场，不由冷笑一声。 只能说算他运气好了，不过经此一遭，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静下心来考试。 还有方子陵和省城孙家。 真是冤家路窄，竟让这几家成了一丘之貉。 “霜叶姐姐，咱们先走吧。” 知夏说完，领着霜叶转身离开了这里，打算先在县城逛一逛，逛累了中午找个茶楼喝喝茶吃点东西坐一坐，正好熬到下午来这里接四海。 方子陵有所察觉似的，往一个方向望去，看见知夏背影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他一直在想办法让她进方府，她却避自己如蛇蝎，既然如此，那就看她能熬到几时了。 李秀兰顺着方子陵的目光望去，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女儿和方府的婚事如何来的，在村里并不是秘密，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清楚，难不成方子陵娶了女儿，现如今还对林知夏念念不忘？ 看来改天得找个机会见女儿一面，好好问问她这件事。 …… 知夏领着霜叶来到街上，左看看右瞧瞧，她今日不仅是送四海去考场的，还有赵玉珍给她布置的任务。 镇上两家食铺最近的淀粉肠卖的还不错，一天加起来能卖到两百多根，相比较而言，小食铺那边卖的比码头还要好，尤其早晚书生多的时候，将鏊子放到门口摆着，一会就能卖出几十根。 定制的移动餐车昨天已经推到了码头食铺的后院，赵玉珍想着县城人比镇上多，再加上县城也有书院，要是能在这边也能摆上两三个地方，一天卖个五六百根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趁着这个空档，知夏还得在县城转一转，找到适合卖淀粉肠的地方。 她和霜叶靠双腿将县城这边稍火爆一些的街道走了一遍，还问了不少人，走到最后，她几乎将整个人都挂在霜叶身上。 “霜叶姐姐，我不行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吃点东西吧，不然我这双腿得废了。” 第464章 换行当 霜叶一手托着她，四处望去，指着一处面摊。 “主子，那边有个面摊，咱们要不去那里？” 知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紧接着便拉着霜叶往面摊方向走。 “赶紧去吃点东西，跑了一上午，我快饿的不行了。”她说着，已经来到面摊前，“大叔，要两碗面，各加一个鸡蛋，再多给我放点菜。” “好嘞，两位稍等。” 大叔回应一声，便开始忙活起来。 这还是知夏第一次在县城吃面，面汤上飘着油花和小葱，她拿起瓷勺先喝上一口汤，鲜的她眉眼都舒展了几分，再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面条吸满了汤汁，细滑有劲。 “大叔，您这个面摊开了多长时间了？” 大叔笑容和蔼，“有十几个年头了，可还合姑娘胃口？” 知夏忙点头，“很好吃。” 大叔会心一笑。 “姑娘喜欢就好。” 知夏和霜叶吃完面，见面摊这边人越来越多，为了不影响大叔做生意，知夏买完单之后，便领着霜叶来到考院附近。 两人进了一家茶楼，点了壶普通龙井，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后，知夏将她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和炭笔掏了出来。 见知夏拿起笔就开始画，霜叶好奇。 “主子，你这是在画什么？” “我们上午逛的地方啊。”知夏说，“趁我现在印象深刻，先将咱们逛过的地方画出来，标记我觉得还不错的几个点，回去好跟我娘交差，否则时间长了我自己都忘了。” 霜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知夏将刚才逛过的街道复刻在纸上，还在旁边标注了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商铺。 上边的走向和商铺大体位置，跟她们刚才逛过的地方确实挺一致的。 她心下有些诧异。 主子出身乡野，照理来说，年幼接触书画的机会就算有，也不会太多才是，可她跟了知夏一段时间，已经不止一次亲眼看见她在纸上作画了。 那熟练程度，就好像之前苦练过似的，下笔可顺滑了。 知夏收起她绘好的图，又在茶楼里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此刻，考院外已经来了不少考生家属，林水生和李秀兰赫然在列。 大家时不时伸长脖子一脸期盼的望着考院的方向，紧张程度，甚至不比正在参加童生试的考生少。 随着时间推移，考院方向终于传来动静，陆续有考生拿着自己的行李离开考场。 四海出来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知夏见到四海的身影，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感觉如何？对于你来说难不难？” 四海绷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写起来还算顺利，具体如何，还得下个月放榜了才知道。” “那应该是没问题了。”知夏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咱们回家，姐姐今天在县城闲逛的时候，还给你买了礼物呢，等回去了再给你。” 四海点头。 “好。” 林水生和李秀兰眼睁睁看着知夏领着四海离开，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四海都出来了，光宗怎么回事？ 他怎么还不出来？ 正疑惑呢，林光宗神色凝重的从考场出来了。 “爹，娘。” 李秀兰忙迎上去。 “光宗，你可算出来了。” 林水生接过林光宗手中的行李，“这次考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提到考试的事，林光宗有些烦闷。 原本他确实是信心满满，觉得此次童生试就算名次不靠前，至少吊车尾也能过，发生了带小抄的事情之后，再进考场，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具体考的如何，他心里没个准儿。 “还不知道。”他环视四周，“姐夫回家了吗？” “你一进考场他就跟孙公子一起离开了。”李秀兰说，“你姐夫日理万机，早晨能过来给你出头就不错了，总不能让他跟爹娘一样，在这里等到你童生试结束，不过你这次童生试要是能过，将来他肯定会对你的事更上心的。” 若儿子女儿都能得了员外府青睐，自家的日子也就过的有盼头了。 林光宗嗯了一声。 “先回家吧。” 林水生大步走在前头。 “你阿奶还让我们今儿回去的时候，从镇上带块肉给你庆祝庆祝呢，咱们快一些，别到时候肉摊肉都卖完了。” …… 童生试之后，四海在家歇了几日便回书院继续念书去了。 五福因为要盯着彭山县的铺子一段时间，日日回家不方便，已经暂时在那边住下了。 赵玉珍还是天天往镇上跑，为着她的淀粉肠大业，忙的不亦乐乎。 知夏则跟前段时间一样，偶尔去成衣铺子里瞧瞧，大多时候，还是混在果林里施肥、剪枝、嫁接…… 闲暇之余，也会在果树下摆上一张桌子，备上茶壶茶杯和果脯，带着平安和金宝、虎妞在这里玩上半日。 许是冬日里底肥给的足，今年果树的长势都挺好，三月的果树枝头开满了小花朵，偶尔一阵风吹过，花瓣往下落的时候，平安便会撒开自己的小手接着掉落的花瓣。 只是他张开手的时候，指头也时常是张开的，根本接不住几片。 不过只要接到了，他便会满脸兴奋的拿着花瓣屁颠屁颠跑向知夏。 这天傍晚，何秀梅跟着家里的骡车一起来了，她是有要紧事来找知夏的。 “知夏，咱们铺子对面那个首饰铺要换行当了，我见有人在拆修，便跑去问了一嘴，说是也打算开成衣铺子。” 知夏并未感到意外，别人看到她做成衣赚了钱，想掺一脚也是人之常情。 “掌柜换人了吗？” 何秀梅摇头，“看样子是没换，我今日有留意，监工的还是之前的掌柜。” “各行各业，只要是能赚到钱的行当，总会有人挤破了脑袋往里冲，人家要换行当，我们也不能去拦着。”知夏看向何秀梅，“咱们铺子该如何还是如何，你让表嫂和二舅母继续把控好质量，衣服上属于咱们铺子里的标记也别落下。” 何秀梅点头。 “万一别人模仿咱们的样式，还比咱们卖价低呢？那咱们铺子里的生意岂不是要被抢完了？” 第465章 大不了陪着你吃糠咽菜 知夏开始跟何秀梅分析。 “咱们是因为自家有蚕场生产蚕丝，所以卖如今的价钱利润比较可观，实际上同等质量的衣裙，价钱跟外头比是不会高的。” “对面是临时换行当，首先布料就得找布商拿货，成本占了大头，再者，咱们铺子的绣娘是因为都进行了分工，所以速度才能比外头的绣庄稍稍快上一些，如果不进行分工，绣娘制做一套衣裙的工期是没办法缩减的，除非偷工减料。” “且不说他如何在短期内招到那么多绣娘，如果能跟咱们保持同等质量，依照现如今一件成衣所需耗费的成本和工钱，卖价下压之后的利润空间不足以让他长期维持成衣铺子的健康运转。” 何秀梅听的似懂非懂，不过她还是很努力的在理解知夏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低价卖，迟早会因为亏本干不下去？” 知夏点头，“店铺、人工、布料都是需要成本的，没有足够的利润支撑，一旦出现不可控的风险，他就得自掏腰包来解决问题，久而久之，他觉得赚不到钱了，就会懈怠，到时候不用咱们想办法，他自己就垮了，咱们铺子开的早，算是抢占了先机，秀梅姐要对咱们铺子的老主顾有信心，坚持做好品质和服务，比什么都重要。” 听了知夏这番话，何秀梅没有一开始那么慌了。 她就知道，碰到这种情况来找知夏准没错，要她自己去琢磨，难免就会往死胡同钻了。 “我明白了。” 知夏笑着拉住她的手。 “秀梅姐既然来了，在家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丰年哥最近住宜阳县，家里没人做饭，这个时候也不早了，你干一天活回去还得自己张罗也累人，等会吃了饭我让霜叶姐姐送你回家。” 何秀梅展颜一笑。 “那行，我也偷一天懒。”她说着，看向赵玉珍，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伯母，知夏留我在家里吃饭，我脸皮厚就应下了，您不会介意吧？” 赵玉珍进了院子，也开着玩笑说，“迟早是我们家的人，别说一顿了，你天天来吃我都不介意，在我家住下都行。” 知夏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就是，住下都行。” 何秀梅也抿唇笑着，自从爹娘去了之后，他们姐弟三人日子过的特别苦，现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不仅日子好过了，她也许了户好人家，未来婆婆看着是个心量宽大的，小姑子人也和善，将来进了门，相处起来应该会很愉快。 “住下可不行，还没成亲呢，难免叫人说闲话。” 知夏笑望着她，“快了快了，现如今都三月了，明年正月办喜事的话，可就只有九个月了。” 何秀梅抿了抿唇，心底隐约有些期待，希望在今年过年之前，杏花村这边的屋能落成。 明年直接从新屋出阁，省的大家正月天顶着寒风去秋水村接亲。 “知夏，丰年那边的事应该快了吧？” “是快了。”知夏说，“我前两日去看过，应该还有两三日收尾，丰年哥跟我说，等收尾了要赶着回来修屋种棉花呢。” 何秀梅面上带着浅笑。 “他是说今年想少种一些试试水，我姐夫最近在帮忙开荒呢，就等他回了。” 知夏点头。 “也好，今年顺便多开几亩荒地，试水成功后，明年可以结合今年的经验继续种。” …… 赵玉珍收拾好从镇上带回的东西之后，越想越气不过，见知夏和何秀梅凑在一起聊着什么，来到两人不远处坐下。 “方家那个兔崽子，居然开始让同福酒楼抢咱们生意了，今天真是气死我了。” 知夏往她的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赵玉珍说，“咱们家卖炸鸡，他叫后厨仿照咱们家的炸鸡，进店的客人小份量赠送，咱们家卖炒饭，他也加了炒饭，咱们家的米面他没技术，就请了个擀面师父，在同福酒楼前面卖汤面炒面，凡在门口买面的客人，都可以去他们酒楼内用餐，同福酒楼本就比咱们家修的豪华气派，位置又好，那些食客自然是挤破了脑袋也想去见见世面，咱们铺子今天准备的食材，余了一半没卖掉呢。” 知夏了然，上前扶着她的背。 “我当啥事，也值得你这样生气？” 赵玉珍哼哼两声。 “我倒不仅仅是因为这孙子故意抢咱们家生意气，我要早知道他会这么干，当初那块地就不应该租给他，现在倒好，租着咱们的地，挤兑咱们家的生意。” 这一点，知夏也感到无奈。 “人心隔肚皮，他当初装的人模狗样，谁能料到日后会背刺一刀？好在三年租期到明年就截止了，实在不行，咱将铺子收回来自己干。” 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如果她不愿继续租了，方子陵撤离，是要保留酒楼主体的。 “不管收不收回来，都不能再租给方府了，哪怕他全拆了我也不能给他！”赵玉珍拍着桌子，“不就开个酒楼，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老娘能开一个比他更好的！” “是是是。”知夏面露俏皮之色，“我听说方子陵修酒楼加购买酒船花了上万两呢，娘要开一个比他还好的酒楼，打算花多少银子？娘说个数，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大不了咱们一家人都陪着你吃糠咽菜。” 之前娘总说她眼馋家里的银子，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总算让她逮着机会扳回来一局。 赵玉珍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我哪儿知道他那劳什子的酒楼要花这么多钱？再说，我也没说一定要开啊，还打趣起我来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完，有些心虚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着。 望着她一如既往嘴硬的作风，知夏笑的合不拢嘴，“冤枉啊，刚才开酒楼那话可是娘自己说的，我支持娘还有错了？” 赵玉珍瞥了她一眼。 “赶紧将嘴合上吧，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再不合上等会该合不上了。”转而又一脸嫌弃，“逮着机会就上纲上线，老娘生了四个，哥哥弟弟三个加起来都没你皮。” 第466章 跟配种有何区别？ 知夏一脸的无所谓，她揪着自己的发尾，一下一下甩动着。 “哥哥到这个年纪已经定了性，四海在念书，所以文静一些，平安就不一定了，等他大一些你再说这话吧。” 赵玉珍倒是没反驳她。 “同福酒楼抢生意的事，我倒是不急，他们现如今也就是酒楼装修的气派，好多人都是去看个新鲜，实际上吃的东西味道还不定有咱们家的好，再说酒楼里难免会有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食客体验过一回两回的，觉得不自在肯定也不会再去了，长期这样，也会影响老食客的用餐体验，得不偿失，我现在就是想，你爹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要是方府铁了心针对咱们，可怎么办？” 知夏向来心宽。 “不是还有江叔吗？” 赵玉珍追问，“若他们暗中下黑手呢？” 知夏想了想。 “娘，我觉得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方家现在跟咱们还没到破罐子破摔的程度，最多也就是用身外之物来干扰咱们，我们也先别自乱阵脚，等真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说不定爹已经回来了。” 何秀梅在一旁听着。 “不能找方家好好谈谈吗？” 知夏摇头，“没什么好谈的，方子陵执意要纳我为妾，就我这暴脾气，要不是无权无势守住了底线，没掀了他府邸都算好的。” 转而望着忧心忡忡的何秀梅。 “秀梅姐怕了吗？” 何秀梅摇头，“我是担心，既然方公子是奔着你来的，万一他背地里对你下手怎么办？” 知夏一笑。 “放心吧，我还有霜叶姐姐呢。” 之前霜叶在成衣铺子露一手的时候，何秀梅正好跟着五福去了彭山县，对于霜叶的实力，心里并没有一个概念，只听赵小兰说很厉害。 眼下听知夏都对她信赖有加，看来是真有两下子了。 梁氏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 “夫人，小姐，饭好了。” 她说着，将饭菜端上了堂屋的饭桌，小葱煎豆腐、香菇炖鸡、春笋炒肉、荠菜馅饼、小炒嫩油菜、还有锅巴饭。 赵玉珍闻着香气起了身。 “旁的事等会再说，咱们先去吃饭，秀梅也别拘谨，就当是自己家。” 知夏笑着挽住了何秀梅的胳膊。 “什么就当啊，马上就是她自己家了。”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赵玉珍说着，从墙角抱起正在抓蜗牛玩的平安去水缸边洗了手，这才又抱着他回堂屋坐到餐椅上，还将梁氏给他准备的饭菜放到了他面前让他自己吃。 林寄明和五福不在家，今日加何秀梅总共九口人吃饭。 吃饱喝足后，知夏便让霜叶趁着天还没黑，先将何秀梅送回家去了。 知夏见赵玉珍领着平安在院子里消失，走上前问，“娘，你刚才当着秀梅姐的面说方家的事干嘛？万一她胆子小被吓跑了呢？” 赵玉珍的目光追随着平安的身影，以免小家伙做一些有危险的举动。 “马上都要成为一家人了，这些事没必要刻意瞒着，让她心里有个数，往后能提防一二不是更好？要真因为这点事吓跑了，就当咱们看错了人，趁五福现在年纪不大，再给他说一门亲就是。” 知夏撇了撇嘴。 “你以为给猪配种呢？这头不行换那头。” 赵玉珍倏地看向她，伸手就抄起了墙边的棍子。 “臭丫头，会不会说话！哪有拿自己亲哥哥的婚事跟猪配种比的？” 知夏眼疾手快，在赵玉珍去拿棍子那一下就已经跑远了。 “这个不行换那个，一开始还都不是大哥的主意，和配种有什么区别？” 她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年，还是没办法接受盲婚哑嫁的婚姻制度，大哥还算好的，很多甚至婚前连面都没见过，像极了之前给猪配种的一幕。 赵玉珍想了想，很不想承认的扔掉了手中的棍子。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而且我刚才也是就事论事，是你说万一将人吓跑了怎么办，我总不能去求着她回来嫁给你哥？再说她要真铁了心跑，也不能让你哥打一辈子光棍不是？就算我不介意，你爹能不管？村里人不会在背后说闲话？光是你阿公那碎嘴子，我想想就头皮发麻。” “嘿嘿嘿……”想起阿公逮着老娘一顿唠叨的画面，知夏就乐的不行，“别的不说，阿公还是挺会讲‘道理’的。” 赵玉珍不置可否。 “道理是有，歪理也不少，听听得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跟他们对着干。” 知夏表示赞同。 “那是，不违背原则的事，没必要去掰扯，阿公这人观念还是没啥问题的，就是年纪大了思想有些守旧。”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赵玉珍，“娘，你那阿胶吃完了没？我明天要带四海去县城看童生试发榜，要是吃完了，顺便给你带点回来。” 赵玉珍摇头。 “天热起来了，容易上火，暂时就不吃了，等下半年入秋再说吧，你要得空，就帮我去两个摆餐车的地方瞧一瞧，带着你表兄表嫂他们卖卖货吧。” 县城卖淀粉肠的表兄表嫂是赵家旁亲，并非嫡亲的表兄表嫂，之前去赵家庄的时候都见过，在村里口碑也不错，目前一人负责一辆餐车，每卖出一根淀粉肠，赵玉珍会给他们一文的抽成。 一天能卖三十根，就相当于码头扛包工一整天的收入了。 “行。”知夏说着，从自己的屋檐下拿了盆，“我先洗漱去了。” 赵玉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彭山县，五福坐在租住的小院中，突然觉得鼻子一痒。 “啊嚏！啊嚏！” 猛的打了两个喷嚏后，他揉了揉鼻子，心想现如今天气慢慢热起来了，自己夜里也没受凉，怎么还打喷嚏了？ 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又傻笑起来。 好在彭山县这边的活快结束了，一想到过几日回去便能见到何秀梅，便觉心里甜滋滋的。 …… 翌日，是童生试放榜的日子，知夏要领着四海再往县城考院去一趟，届时通过童生试的考生名单，会张贴在考院外面的告示栏上。 跟上回去考院的心境不同。 上回是去参加考试的，全家人心里难免紧张，今天去看放榜，除四海之外，全家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姐弟二人从县城码头下了船，直奔考院。 第467章 考上童生 放榜的日子，考院外也聚集了不少人，林光宗比知夏和四海到的还要早。 今天只是放榜，林水生和李秀兰字不认得几个，再加上铺子里忙着，便没有陪着林光宗过来。 他往知夏和四海的方向看了眼，冷哼一声。 “你们不会觉得童生试这么容易过吧？”他直视四海，眼底满是不屑，“我要是你，压根不会多费功夫跑这一趟，免得丢人现眼。” 站在他的角度，他比林四海多念了两年书。 不管他能不能考过，林四海肯定是没可能的。 殊不知，四海虽比他少念两年私塾，却在知夏的悉心教导下，花费一年时间学的东西，比他两年还要丰富。 知夏都快将白眼翻上天了。 “别以为你比我们家四海大两岁就多了不起，长人不长志，你有啥好嘚瑟的？我劝你现在别将话说的太满，以免打脸来的太快。” 站在他身旁的少年站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这么跟我们林兄说话，知道他是谁吗？” 知夏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怎么？他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少年一脸骄傲的指着林光宗，“他可是溪口镇方员外府的小舅子。” 此话一出，连林光宗自己都尴尬的脸颊发烫。 “噗嗤！”知夏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方员外府的小舅子，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如同风铃轻响的清脆笑声，打破了考院外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 担心知夏当着友人的面乱说什么，林光宗气急败坏的警告她。 “你闭嘴！不许笑！” 不少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少年领着四五个人，和一对姐弟针锋相对，姐姐十四五岁的样子，弟弟瞧着不到十岁。 面上不由闪过鄙夷，这不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么？ 如此横行霸道，跟街头混混有何区别？ “嘴长在我身上，我为何要闭嘴？”知夏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别人知道你姐姐的秘密吗？” 林光宗上前便要去捂知夏的嘴。 “我说了，让你闭嘴！” 知夏没有回击，只是后退了一步，霜叶就势上前，钳住了林光宗的胳膊。 她手上暗暗用力，疼的林光宗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放开林兄！” 跟林光宗一起来的四五个少年见状，纷纷朝着霜叶的方向扑去，他们这一群人年纪都在十二到十五不等，对方不过一个女人，几人一起上，绝对能打过他。 霜叶正欲动手，知夏在后边喊道，“霜叶姐姐，浅浅的教训即可。” 霜叶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她若动起手来，伤筋动骨都算是轻的。 眼下就在考院门口，动静闹的太大，一旦让官府的人注意到难免影响不好，再说四海也在场，不能连累了他。 霜叶微微点头，捏着林光宗的手侧身避让，由着那几人纷纷扑倒在地。 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倒地的几人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气势汹汹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找回场子。 知夏见有官兵注意到这边，忙看向几人。 “你们确定要因为林光宗跟我们作对？你们跟林光宗是好友，想来也是溪口镇人，他说是员外府小舅子就是员外府小舅子？方府有没有办喜宴你们难道不知？” 几个少年虽然容易情绪上头，却不傻，他们跟林光宗交好，确实是看在方府的面子上，若他和方府并无瓜葛，他们根本不屑理会一个庄户出身的穷小子。 “什么意思？” 林光宗心里一急。 “林知夏，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回去告诉阿奶，让她撕了你的嘴！” 话音刚落，霜叶加重了力道。 “都这样了你还敢威胁主子？” “啊！” 林光宗痛的一张脸拧巴到了一起。 知夏并未将林光宗看在眼中，她看向面前几人。 “我说的你们不一定信，什么意思，你们回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之前我在县城遇到的那帮登徒子，想来也是你们的家人吧？顺便帮我给他们带句话，我早就查出了他们都出自哪家，若有下次，就不是手腕脱臼那么简单了。” 其中一人听罢，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另外几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搭言。 眼前这个姑娘也就看着人畜无害，说话时候的气势，甚至不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弱。 她不就是林光宗的堂姐吗？同样是庄户出身，怎么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 就在这时，有官兵抬着一块盖着红布的牌匾来到告示栏前面。 “考院前面，禁止喧哗！” 刚才想为林光宗出气的几人赶忙退到一边，知夏见状，也给霜叶使了个眼色，让她松开了林光宗的手。 林光宗知道自己不是知夏身旁那个女人的对手，满心不甘的揉着手腕和她拉开距离。 目光看向告示栏的时候，唇角不由勾起了冷笑。 马上就要揭榜了。 只要自己上了榜，往后便是童生，有了这个身份，方家必定不会再对姐姐的身份有所隐瞒，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方形牌匾被放上告示栏，此刻牌匾方向，几乎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四海年纪小，个头也不高，伸长脖子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脑袋。 知夏牵起他。 “四海，咱们挤到前面去。” 四海点头嗯了一声，随着知夏挤到了人群前方。 紧接着，牌匾上的红布被揭开，众人一拥而上，知夏和四海也迅速在牌匾上名单中浏览起来。 此次参加童生试总共有一百六十多人，上榜的近三分之一，共计四十六人，四海便是其中之一，虽没有名列前茅，却也没在垫底的位置，位于榜单中间。 知夏看到四海的名字时，满脸兴奋的拉着他的手，要不是考虑到后面还有太多人在看，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四海，你考上了，你现在是童生了，真的好厉害！”知夏半点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要知道，上个月参加童生试的考生中，四海的年纪几乎是最小的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考过，她还是太低估这个弟弟了，简直天生念书的料。 第468章 喜凤知错 四海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咧着嘴直傻笑。 既然确定四海考上了童生，知夏便拉着他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位置让给后面的人。 “四海，你这么厉害，姐姐要给你点什么奖励呢？” 四海摇着头。 “能上榜就已经是对四海最大的奖励了，我原本还以为考不上呢。” “胡说。”知夏笑望着他，“我们家四海多聪明啊，要对自己有信心。” 毕竟是个孩子，四海到这会心情还难以平复，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娘了。 “姐姐，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知夏领着他边走边说，“娘说让我来县城后顺便教一教表兄表嫂他们卖淀粉肠，正好你也在，咱们去教上半日，回来之前再去逛逛书肆，给你买一套正经的笔墨纸砚。” 四海追着她的脚步。 “姐姐，我现在用的就很正经了。”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现在用的都是镇上买的最普通的吧？从今儿起，咱偶尔也用点好的，你放心，姐姐手里还有点余钱，大不了接下来这段时间省着点花。” 家里赚多少钱，四海是不知情的。 赵玉珍跟知夏也从未刻意在他面前提起过，四海年纪还小，少涉及到金钱，以免孩子养成自负攀比的性子。 不过赵玉珍每个月会给他两百文零用，家里有纸，他极少去书肆买，一块砚台能用很久，只间隔一段时间，买上一支毛笔替换被磨损的旧笔，再无其他开销。 …… 姐弟俩离开之后，林光宗挤到了告示栏前，他的目光从榜单的第一个名字，一个一个看过去，几乎是一字不落的看到了第四十六个名字。 他很想在这四十六个名字里看到自己的名，可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 这也就罢了，榜单上“林四海”三个字，犹如小刀一般，刺穿了他的眼睛，扎进了他的心里，有那么一瞬，他好像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 跟他一起来的少年看了榜单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兄别泄气，今年没上榜，咱们明年再接再厉就是。” 林光宗没说话，挤出人群后，想起他一开始对四海说的话，只觉得脸疼的很，这会姐弟俩背地里还不知道在怎么笑话他吧？ 他没说话，也没心思在县城逛，直接坐船回了溪口镇。 林水生看到他的时候，忙从铺子后绕了出来。 “光宗回来了，咋样？考上了吧？” 四周商户听见动静，纷纷竖起了耳朵。 之前李氏在老街的时候，就听了他们家长子今年要下场考试的事，似乎对他很有信心。 别的不说，这要中了童生，林家就真翻身了。 林光宗原本脸色就不怎么好，听到林水生问起，眼神一阵躲闪，低下了头。 “爹，我没考上。” “啥？”林水生满脸诧异的拉着他进了铺子，小声问，“咋回事？你之前不是说挺有把握吗？” 林光宗神情沮丧，“原本我是挺有把握的，后面出了带小抄的事，我就隐约觉得这次考的会不理想。” 林水生责备的话到了嘴边，望着儿子本就不高的兴致，到底是没出口。 他拍了拍林光宗的肩膀，“没考上就没考上吧，你年纪还小，大不了爹多卖几个饼，明年再考一轮儿便是。” 林光宗抬起头。 “爹不怪我？” “怪你也不能让你上榜。”林水生回到摊位后，“先回去吧，好好温习功课，争取明年不落榜。” 林光宗一点头，回家去了。 …… 林喜凤的伤养了两个月，已经好了大半，最近因为受伤，方府对她还算关照，至少脏活累活重活没叫她干了。 她也乐得轻松，每天吃吃喝喝装装病，再一边等待放榜的日子，梦想林光宗中榜之后，自己被扶为方府的正经姨娘。 对于林光宗是否能中榜，她似乎比他本人还有自信。 方府本就有意扶持有潜力的穷书生，为将来的方府培养势力，方德海本是想着，林喜凤的弟弟恰好得了这么一次考试的机会，林喜凤又是儿子院里的人，她弟弟要是能中童生，也算是一只脚入了科举的门。 将来若能取得一些成就，他姐姐在自家府中，有些羁绊总是不一样。 今日童生试放榜，方德海一早便让小厮去了县城打探消息。 林喜凤也满脸期盼的跟着府中主子们在前院等消息。 巳时，小厮匆匆忙忙进了府。 “老爷，县城那边已经放榜了。” 方德海望向他。 “如何？林家那小子中了没？” 小厮咽了咽口水，“确实有一林姓……” 话没说完，林喜凤已经高兴的跳了起来，“我弟弟真的中了！” 方德海面上也带着笑意。 “你可看清楚了？” “不是。”那小厮忙解释，“榜单上确实有一林姓，不过却不是林姑娘说的林光宗，而是一个叫林四海的书生，今年九岁，也是溪口镇人，师从璞玉书院山长岑夫子。” 方德海再次确认。 “你的意思是，林光宗未上榜？” 小厮抱拳，“是，今年童生试上榜人数共计四十六人，小的将榜单从头看到尾，并未找到林光宗这个名字。” “这怎么可能！” 林喜凤动作迟缓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的难以置信，转而瞪向小厮。 “你确定没看错？林四海那个小畜生今年才九岁，不过在璞玉书院念了两年多的书，怎可能考得上童生？我弟弟比他足足多念了两年呢，自私塾开始，夫子便夸他书念得好，怎么可能林四海考上了，他却没考上？该不会是考院那边徇私作弊，将我弟弟的名字换成林四海了吧？” 话音刚落，方德海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的放到了茶几上，顿时裂成几瓣。 冯宝山见状，忙朝着林喜凤喝道，“放肆！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能乱说的！” 林喜凤一惊，吓的忙跪倒在地。 “喜凤知错，喜凤就是为弟弟抱不平，一时口快说错话，还请老爷恕罪。” 第469章 把握机会 方德海语气有些冷。 “你当考院是什么地方？考卷批阅多级审核，十八名阅卷官分房批阅，岂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也就你说的轻巧！” 林喜凤忙说，“老爷，林四海是我堂弟，我大伯家在镇上做买卖，这些年也攒了些家财，他们向来跟我们二房不对付，只要他们想，收买几个考官想来不是难事。” 好不容易有机会被扶为姨娘，她一定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方德海听罢，瞥向她。 “倒是没想到，他竟是你大伯家的孩子。” 林喜凤点头。 “没错，他是我大伯家的次子，林知夏是他亲姐姐，她向来狡猾，指不定会通过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买通考官替换两人的考卷，还请老爷为我们姐弟做主。” 她说完，朝着方德海磕了个头。 方德海再次往她的方向瞥了眼。 “此事，本员外倒是可以帮你去问问官场中人，至于替换考卷之事是否为真，此事还不能过早下定论。” 林喜凤心里一喜。 “多谢老爷！” 方德海懒懒的嗯了一声，眼底闪过精明。 “原本我想着，你弟弟中了童生，就让子陵将你扶为妾室，在府里当个主子，眼下他虽未上榜，你若帮我办成一件事，本员外同样会叫子陵将你收入院中。” 林喜凤赶忙抓住机会。 “还请老爷示下，喜凤定当尽心办好。” 方德海揪着嘴边的胡须，“本员外一直想要你大伯家的后山，之前出到三百多两的高价他都不愿卖，你可有什么办法？” 他好歹是个员外郎，跟庄户抢山头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也会影响自家口碑，最终让自家铺子里的买卖跟着受牵连。 但林喜凤不一样，她是林家大房的亲侄女，现如今还未被儿子正式收入房中，由她出面，这件事就变成了林家的家事。 事后若能成，他自然会遵守承诺让儿子纳了她。 若不能成，将她撇干净就好。 林喜凤不能理解。 “咱们溪口镇附近到处是山，老爷怎的单单看上了我大伯家的那座？” “本员外找阴阳先生看过，这座山风水极好，若能为我方家所有，将来衍嗣延绵，福泽不断。”方德海看向她，“你大伯家能在短短几年打拼下如此家业，说不定就与这座山有关系。” 林喜凤心底一惊。 她没想到一座山还能有这样的讲究。 方家是大户人家，他们请的阴阳先生，肯定也是能人异士。 仔细想想，大伯家确实是先住进老宅，后买下这座山慢慢发家的。 既如此，她定要为方府将这座山给抢过来，否则依着大房现如今发家的速度，将来迟早要超过他们。 “还请老爷准喜凤回一趟娘家，好让喜凤跟家中长辈商议此事，正好趁着大伯最近不在家，咱们尽快将这件事情落实了。” 方德海笑了起来。 “本员外就喜欢你这样行事利落的姑娘。”他紧接着吩咐方德海，“安排两名丫鬟，再从府里派上一辆马车，送林姑娘回杏花村一趟。” 冯宝山抱拳。 “是。” 林喜凤从地上站起身，神情中难掩喜悦和得意。 她没想到，不过是回一趟娘家，方德海竟会给她这样的体面，她很享受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所以，无论如何，大房的后山，她都要拿到手！ …… 知夏和四海在县城待了半日，坐船回到溪口镇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姐弟两人年纪都不大，精力本就旺盛，尤其四海考上了童生，在没有将消息带回家里之前，那是半点不带累的。 他下了船，一改往日装小大人的模样，撒丫子便往食铺的方向跑。 “娘，我们回来了。” 赵玉珍抬起头，笑望着往自己这边跑来的四海，见他神情中难掩喜悦，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这是上榜了？” “嗯嗯嗯嗯！” 四海跟个小哑巴似的，抿着上扬的唇角，一个劲点头，脸上的得意劲儿，看的赵玉珍直乐呵。 “可惜你爹最近不在家，他要是知道咱们家考出了个童生，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铺子里的食客听见母子俩的对话，纷纷抱着拳恭喜。 “没想到老板娘不仅买卖做的好，儿子还这么有出息，恭喜恭喜啊。” “恭喜老板娘。” “恭喜。” 赵玉珍笑望着铺子里几桌客人。 “多谢诸位！”她从柜子里拿出五壶酒，往五桌食客桌上各放了一壶，“今儿铺子里有喜事，这酒，是我请诸位大哥喝的。” 食客们忙拍马屁。 “老板娘大气。” “老板娘这样会做人，铺子里生意想不好都难啊。” “哈哈哈哈……” 一时间，铺子里其乐融融。 知夏进了食铺，感受着铺子里的气氛，就知道老娘肯定已经知道四海上榜的事情了。 她望了眼一边装着深沉，一边享受着大家奉承话的四海，笑着走向赵玉珍。 “娘，你是不知道，往日我让这小子干啥他就干啥，绝不多说半个字，今儿领着他在县城教表兄表嫂做买卖，一刻钟问一次什么时候回家，原本还想多在县城待一阵呢，实在被他闹的烦不胜烦，只能先领着他回来了。” 赵玉珍也笑了。 “他好歹还能耐着性子陪你在县城待上半日，换作是你，早就天下皆知了。” 知夏撇了撇嘴。 “我也没那么夸张好吧？” 赵玉珍笑着摇了摇头，没继续揭她的老底。 “你表兄表嫂那边生意如何了？” 知夏点头，“挺好的，县城那边的人大多比镇上舍得花钱，上午在那边待了会，卖出几十根。” “到底是县城，肯定比镇上好卖。”赵玉珍说，“要是到了省城，应该能更好。” “省城是孙家的地盘，我现在是不敢去的。”知夏看向赵玉珍，“这都三月了，爹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提到孩子爹，赵玉珍眼底带着担忧。 “他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眼下还没动静，又没个音信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 第470章 她说的是真的？ 知夏在铺子里环视了一圈。 “娘，你昨天不是说对面同福酒楼抢咱们家的生意？我瞧着咱们铺子里生意还挺好的，饭点过了都还有这么多人。” “都是老主顾了，每天下午都有这么几桌的。”赵玉珍望向对面的同福酒楼，“只要咱们一直保持自己的特色，不管方家玩出什么花样，都扳不倒咱们。” 知夏满脸认同。 “那是自然。” 母女俩正说着话，陈守财匆匆忙忙进了铺子。 “嫂子，不好了。” 赵玉珍望见来人，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林寄明走后，她最近忙着镇上铺子里的事，家里就留了梁氏看着，白天两个哥哥在家里帮忙干活，又有两家邻居帮忙盯着，她倒也放心。 眼下能让陈守财特意跑来跟她送信，可见是家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出什么事了？” 陈守财气喘吁吁。 “你二房大侄女领着程伯母和族里人去了老宅，让梁大姐将后山的地契找出来。” 二房大侄女？ 林喜凤回村了？ 还以为方府歇了要他们后山的心思，没想到还惦记着呢，居然将林喜凤指使来了，可真够阴险的。 “行，我这就回，辛苦守财跑这一趟了。”赵玉珍说着，看向赵家礼，“家礼，你帮我去后院将骡车套上。” “好。” 赵家礼应了声，往后院跑去。 知夏往霜叶的方向望了眼，示意她去帮忙。 赵玉珍提起空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了陈守财。 “守财先喝杯水吧。” “哎。”陈守财伸手接过，“多谢嫂子。” 赵玉珍放下水壶，带着询问的语气，“等会知夏得跟我一起回，这会铺子里还有客人，不能打烊，铺子里的事家礼倒是完全能处理好，只是现如今多事之秋，铺子里得多个人看着我才放心，守财下午可还有旁的事？” 陈守财一听就知道她的目的，咽下嘴里的茶水。 “我下午倒是没啥事，毛豆如今也十岁了，自己就能照顾自己，嫂子带知夏回家去吧，我在这里待到铺子打烊，正好等我媳妇儿和来妮一起回家。” 赵玉珍一笑。 “那行，等会将家里的事解决好，我让梁姐多做几个人的饭，晚上你们一家上我家来吃，省的回去还得另外做。” 说着，也不等陈守财拒绝，忙招呼知夏四海上骡车，由霜叶赶着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杏花村。 随着骡车离家越来越近，吵闹声也越发的清晰。 赵玉珍和知夏对视一眼，撩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往老宅方向望去。 老宅内外围了不少人。 院内是赵松全和赵松祥兄弟两个为首，隔壁桂婶一家，还有桑田那边几个工人，甚至沈纪之也领着几个汉子在场。 梁氏则抱着平安站在一旁，以免大人们的争吵吓坏了孩子。 院外是程氏和林喜凤牵头，两人身后跟着部分林家族人。 林家族人如今也分了两个派系，一派是站在林家大房这边的，另一派则是仍旧选择跟大房作对的老顽固。 也亏得现如今愿意帮着程氏找大房麻烦的人没那么多了，不然赵松全几个根本拦不住。 林家族人的“叛变”，是林喜凤没有预料到的。 双方对峙，闹的不可开交，哪怕她心里着急，也进不去老宅的院子，进不了院，就拿不到后山的地契，没有地契，她便没法回方府跟方员外交差。 赵玉珍下了骡车，拨开人群进了院子。 “程氏，我们大房如今都跟你没了关系，你还总往我们面前凑什么？年纪一大把了，能不能做点跟人沾边的事？” 沈纪之看见来人，突然松了口气。 “寄明媳妇回来了。” 赵玉珍微微颔首。 “家里的事，多谢里正为我们主持公道。” 最近几个月李秀兰没往镇上跑，程氏为了少受她白眼，天天装病窝在屋里，时间长了，还真病了。 正养着病呢，林光宗先回到家，得知他并未上榜，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紧接着林喜凤又来了。 根本不顾她是不是在病中，甚至都未过问一句，只说方府看中了大房的后山，想要买下安阴宅，便让她起床主持公道，将后山从大房手里夺回来。 如今宝贝孙子没考上童生，最出息的就是这个大孙女了，想着往后孙子还得靠孙女扶持，程氏别无选择，只能爬起来让人去请了林家族人，上大房来要了。 刚才两方吵的不可开交，在这里站久了，程氏脸色还有些不好看，这会听得赵玉珍的话，一张脸白的更厉害了。 “赵氏，你给我放尊重些，我再不济也是你的长辈！” 林喜凤也仰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大伯母，就算你不承认，弟弟妹妹也是阿奶的嫡亲孙子，眼下他们都在旁边，你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阿奶？是想他们将来也这般目无尊长吗？” 知夏哪里听得这些话。 “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她叉着腰，“你都说了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在员外府做了半年丫鬟，连这点规矩都没学明白吗？” 一时间，村里人全都起了八卦心思，恨不得将耳朵竖起来听。 林喜凤走之前就跟村里人说了，她是要去方府做正经姨娘的，这会见知夏揭她老底，心里也是一慌。 “林知夏，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知夏冷笑。 “难道不是？” 林喜凤心思一转，很快又冷静下来，“我看你是得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知夏一脸嫌弃。 “别拿我跟你混为一谈，我可没有给人做妾的想法，再说你现在连个妾都不是，进了方府就从端屎端尿伺候主子开始，哪怕方府有金山银山，我也是真半点酸不起来的。” 此话一出，周围村民看林喜凤的眼神都变了。 还要端屎端尿？ 若真如此，方府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村里舒坦呢。 林喜凤气的直跺脚。 “林知夏，你休要在这里造谣！” 知夏云淡风轻的瞥了眼一旁默默跟林春杏保持距离的丫鬟，“我是不是造谣，问问这两位姐姐不就知道了？” 林喜凤一紧张，忙瞪向那两个丫鬟，警告她们别乱说话。 程氏也顺着她的目光往那两个丫鬟的方向看了眼，转而一脸不确定的看向自己的大孙女。 “喜凤，她说的是真的？” 第471章 天还没黑，适合做梦 程氏本就疑惑，只是没说出口，如果喜凤真得宠的话，为何回娘家连一份礼物都没有？ 就算是妾也有回门一说吧？ 哪怕庄户人家的姑娘嫁出去，回门都会多少带点礼呢。 林喜凤心里气的不行，再次开口，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埋怨。 “阿奶，别人不信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能不信我？你可是我亲阿奶！”她指了指一旁的林光宗，“不信你问光宗，上个月童生试，我还让方公子给他出头了呢，我若真只是普通丫鬟，他犯得着费这个功夫？” 见林光宗点头，程氏信了九成。 在她心里，宝贝孙子是不会撒谎的，也因此，看向林知夏时，眼底的厌恶更甚。 “小贱蹄子！你是有多嫉恨你姐姐，才会造这种谣来中伤她？卖布不拿剪子，纯属胡扯！这么爱搬弄是非，将来谁家娶了你，那就真是倒了血霉，一天天的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赵玉珍将知夏拉到一旁。 “老妖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些，我们家知夏好着呢！我看方家娶了你大孙女那才叫倒血霉，谎话一箩筐，假话说多了连她自己都信，十岁那年将八岁的知夏推下水是这样，现如今去了方府为奴为婢还是不改本性，也就方家那群人蠢，都没打算将人收进房里，还留着她在府上作妖，到时候方府被她作没了，也是咎由自取！” 林喜凤气的直跺脚。 可赵玉珍根本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她又指向程氏。 “还有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但凡跟你扯上干系的人和事，就没一个是好的，幸好我们大房如今跟你们没了瓜葛，否则打拼不出如今的家业不说，说不定孩子还得沾染你们一家的恶习。” 程氏指着她的手直颤抖。 “赵氏，你大逆不道！” 赵玉珍却半点没有因为程氏苍白着一张脸而有所收敛。 “你为老不尊！倚老卖老！” 程氏气的直翻白眼，眼看着就要往后倒，林喜凤赶忙伸手将她扶住。 “阿奶！” 紧接着又觉得，如果阿奶被大伯母气晕过去，她岂不是就有理由让大伯母交出后山的地契了？ 这么想着，林喜凤扶着程氏的手松开，由着她往后倒去。 “噗通”一声，程氏倒地，她身体本就虚弱，这一摔，更是让她半天没缓过神来。 林喜凤悄悄舔了舔手指，往眼下一抹之后，看向沈纪之。 “沈伯伯，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你也看到了，我大伯母如此不敬婆母，将我阿奶气晕，您身为杏花村的里正，不能坐视不管啊。” 沈纪之望着她也是头疼的很。 林喜凤刚才扶住程氏又松手这一过程，程氏本人是清清楚楚的，不只是她，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看在眼里。 明明有机会将程氏扶住不让她倒下去，却故意放手让她摔跤，最后将脏水泼到赵氏身上。 要知道，程氏是因为她才来的老宅。 没想到不过在方府待了几个月，回来之后心思竟恶毒到了此等地步。 “这可不怪我。”赵玉珍看向她，“刚才是你自己松手导致你阿奶摔跤，大家有目共睹。” “就是！” 村民们纷纷点头应着。 林喜凤脸不红心不跳。 “我刚才不过是手臂突然乏力，才没有扶住阿奶，至于我的手为何会乏力，林知夏心知肚明。”她往知夏的方向扫了眼之后，又望向赵玉珍，“归根结底阿奶也是被大伯母气的倒下的，我不过没扶住，大伯母怎的反倒怪起我来了？” 赵玉珍勾起一侧唇角冷冷笑着。 “她是你带到老宅来的吧？明知她半死不活，你还偏要将她带来老宅撒泼，这事到底赖谁？” 林喜凤知道自己说不过赵玉珍。 “我不管，今日阿奶倒在你们家门口，那就是你们的责任，全村老小都看着呢，别想给自己开脱。” 知夏瞥了她一眼。 “你想让我们如何负责？” 林喜凤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将后山的地契给我，再赔上一百两银子，此事便可一笔勾销，届时我们自个儿找大夫给阿奶看病就成。” 知夏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 “天还没黑，适合做梦。” 村民们听到她提的条件，纷纷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房的后山当初可是花了一百多两买下的，后面又是修院子又是种果树，还请村里的壮汉沿着山开了荒并围了一圈篱笆。 怎么着，现在也能多卖个一二十两了。 林喜凤不仅要后山的地契，还想要一百两银子，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说句不好听的，程氏那条命能值二百多两？ 不仅村民们惊讶，将程氏扶着坐起的林光宗也同样惊讶。 要地契就要地契，怎么还要上银子了？ 大姐缺钱？ 大户人家不是每个月都有月银？难道姐夫没给姐姐银子花吗？ 好奇归好奇，却没有开口去问。 林喜凤望着知夏，“别以为你们这几年赚了几个钱就能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员外府不是你们能招惹的，你们若不给，我便带着阿奶上县衙告你们，到时候有方员外在旁周旋，看看最后到底谁吃亏。” 知夏叉着腰。 “林喜凤，这里是杏花村，不是你撒泼的地方，你有本事就去告，没本事别在这里逼逼赖赖，员外府是没人了吗？想要我们后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上门威胁不成，现如今居然将你这颗老鼠屎抓过来当壮丁了。” 林喜凤气疯了，压根儿忘了知夏身旁还有霜叶这回事，抬起手便甩了出去。 村民们都惊了，根本没料到林喜凤会突然出手。 就在这时，默不作声的霜叶出手了。 她迅速将知夏拉到一旁，一手捏住林喜凤的手腕，另一只手在空中挥出了残影。 “啪”的一声脆响，林喜凤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霜叶下手果断，且力道十足，打的林喜凤耳朵阵阵嗡鸣，连脑子都是懵的，整个人站在原地晃了晃就要栽下，还是李秀兰上前扶住了她。 “喜凤，你没事吧？”她往霜叶的方向望去，恨不得撕了她，“贱人，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打我女儿？” 第472章 你肯定在撒谎！ 霜叶瞥了她一眼。 “想打就打了，还需要凭什么？” 李秀兰怒道，“我女儿可是员外府公子的人，得罪员外府，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霜叶双手环胸，轻飘飘说，“招惹我们家主子，需要想下场的是他们。” 一个员外罢了，主子要是心狠一些，让月隐干回老本行，夜里往方家跑一趟，绝对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李秀兰往沈纪之的方向看去。 “里正，如今林知夏的人都敢当着你的面随意打骂我们家喜凤，你就这么由着她？” 沈纪之假意为难。 “虽说现如今你们大房二房已经断了关系，闹出来不算是家事，可你们已经将林喜凤卖给了方府？她如今既是方家的人，自有方家给她做主，老夫也没这个权利啊。”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李秀兰望着大家伙的神态，气的不行。 “里正是故意在针对我们家吗？我们何时卖女儿了？” 人群中有妇人说了一嘴。 “卖身钱都收了，不是卖女儿是什么？收那么多，也没见你们给什么陪嫁，也没看正经办一个出阁酒，哪怕是纳妾，也没见谁家是这样做的。” 另一人接茬。 “就是，出阁酒都没办就进了方府，事后也没见方府有什么表示，就你们一家自欺欺人，实际上林喜凤在方家是做姨娘还是奴婢，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呢。”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林喜凤听到这番话，气红了眼，指着她们喝道。 “闭嘴！你们给我闭嘴！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嫁的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由于太过激动，绊到了脚边的土块跌倒在地。 知夏见状，往方府两个连林喜凤身都不想靠近的丫鬟方向望了眼。 “你们主子都摔地上了，不去扶一扶吗？”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面露鄙夷。 “她才不是我们的主子。” 村里人吃瓜得瓜，终于印证了心底的猜测，看林喜凤的眼神也越发的微妙起来。 林光宗和李秀兰面上都有些诧异。 原本他们见林喜凤今日坐着马车领着丫鬟回到村里，以为她真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呢，这会竟连两个丫鬟都使唤不动？ 不仅两人诧异，缓过神的程氏同样意外。 “喜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在方府受宠吗？方府没给你配丫鬟？” 林喜凤并未回答程氏的问题，而是将矛头对准了方府的两个丫鬟。 “贱人，你们敢这样对我，等回了方府，我定要去老爷面前告你们一状！” 两个丫鬟不为所动。 “老爷吩咐你的事都不一定能办好呢，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二房众人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尤其是林光宗。 两个丫鬟对大姐半点恭敬都没有，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还能是为什么？”林喜凤脸上神情有气愤、有委屈，更有埋怨，“你若争点气考上童生，我不就被扶为姨娘了吗？咱俩如今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林光宗心里同样不好受。 “你以为我不想考上？我比谁都想上榜。” 他今天闷头闷脑就回了家，村里人并不知道林光宗落榜的消息，这会听得林喜凤提起才知道。 前段时间程氏可是在村里夸下海口说他们家林光宗一定能考上的，也不知道这会脸疼不疼。 反观四海，干啥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两家邻居和二房几口人，村里其余人甚至连他今年是否参加了童生试都不知道。 听林光宗这样讲，林喜凤自然不好再继续说他，转头见知夏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那股得意劲儿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从地上爬起。 “林知夏，你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林四海之所以能考上童生，肯定是作弊得来的，你是不是买通考官调换了光宗和林四海的考卷？” 桂婶听到这话都惊了。 “啧啧啧，瘸子骂路平，自己不行怪地硬，你咋不说这次童生试是知夏操办的？” 院内院外的村民们哄堂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在心底惊讶。 四海今年可才九岁，他年纪还这么小，居然就考上了童生？ 再过几年，他们村岂不是要出第二个秀才了！ 同样意外的还有李秀兰和程氏。 林光宗回来告知两人他落榜的消息之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屋里，对于四海上榜一事只字未提。 这会从林喜凤嘴里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林光宗只觉得无地自容，他拉了拉林喜凤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话。 他很清楚，他落榜并非没有原因，主要是上次小抄一事让他慌了神，打乱了他的思绪。 可这事，他不能跟别人讲。 只能怪他自己太过情敌，不够仔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知夏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林喜凤，“我们家四海考上童生，靠的是他自己的真本事，你说我买通考官换了考卷，是有证据？” 对于知夏的话，林喜凤半个字都不信。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我们家光宗明明比林四海多念了两年书，他学业向来好，还得了夫子多次夸赞，怎么可能林四海都考上了，光宗却没有？” 知夏往林光宗的方向看了眼。 “林光宗没上榜，你得问他啊，比如他在进考场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林光宗望着知夏清亮的眼神，心底不由闪过一丝慌乱，生怕她将小抄的事情给爆出来。 虽然他也不确定当初小抄的事，林四海是不是跟林知夏说了。 他再次拉了拉林喜凤的袖子提醒她，该办正事了。 林喜凤却并未理会他。 “进考场前还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情可多了。”知夏再次往林光宗的方向看了眼，“比如悄悄往四海的腰带里塞小抄，想让他进不了考场，结果害人害己，四海顺利通过了搜身，林光宗的行李中却搜出了小抄，被拦在考场外，快开考才进去。” 林喜凤拧起眉头。 “你肯定在撒谎！” 第473章 让你走了吗？ 知夏面上带着浅笑，她往李秀兰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不信你问你娘，是不是有小抄这回事，她当初可是跪下来跟考官求情了的，方子陵也出了面，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这件事根本不是秘密。” 林喜凤忙往李秀兰的方向望去。 “娘，光宗真被搜出小抄了？” 当初回来之后，李秀兰觉得这事不光彩，便也没对外讲过。 这会女儿当着大家伙的面问起，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便只能将脑袋撇向一边。 李秀兰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主，向来将两个儿子看的跟命根子似的，这事要是假的，她绝对会理直气壮的反驳，眼下这反应，大家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得知真相的程氏看向林光宗，痛心疾首。 “光宗，你糊涂啊，什么事能比你的前程更重要？若没发生这样的事，你这次说不定就上榜了，这种时候忍一忍又何妨？” 林光宗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甚至有些怨挑起这个话题的林喜凤，还有不顾他颜面将这件事抖出来的林知夏。 李秀兰突然觉得不对。 “光宗的行李中是搜出了纸条，可事后他已经当着搜检官将纸条上的内容默出来自证清白了，他并非是想携带小抄进考场，在这之前，我可没看到他往四海身上塞小抄，你别诬陷他。” 她说着，看向知夏。 还不等知夏回答，一旁的霜叶开口了。 “我亲眼见他撞了一下公子，将小抄塞进公子腰间的，主子没有诬陷任何人。” 李秀兰面露不悦。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说话，轮到你这个当下人的开口了？” 知夏忙纠正。 “她可不是我们家的下人。” 李秀兰紧接着说，“都叫你主子了，不是下人是什么？” “下人又如何？”霜叶一脸的无所谓，她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二房一家，“下人至少还是个人，而你们，连人都算不了。” 此话一出，李秀兰和林喜凤面目狰狞起来。 可想到霜叶之前在成衣铺子露的那一手，林喜凤现如今胳膊都还不能太用力呢，半点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赵玉珍诧异的看向四海。 “当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怎么没跟娘说？” “想着都解决了，不想让娘担心，我连姐姐都没讲呢。”四海说着，看向知夏，“没想到姐姐居然都知道。” 知夏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当然了，我可是你姐，自然得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当时也是看你自己解决了，才没有出面。” 别的不说，弟弟看着憨憨的，其实一点都不笨。 惯会扮猪吃虎。 赵玉珍望着二房几人，气的发笑。 “老的带坏大的，大的带坏小的，你们家的劣根还真是代代相传，没一个幸免，一家子恶毒玩意儿，庆幸寄明随父不随母，不然还不知道多膈应人。” 村民们纷纷指着二房一家议论。 “老娘在村里待了这么多年，家里不和的见过不少，就没看到这般害自己堂兄弟的。” “就是，这不毁人前程么？好在四海聪明，没有上他的当。” “这样的人念书好有什么用，学的东西不用在正道上，一肚子坏水，还不如别念了，免得将来祸害别人。” …… 难听的话一直在耳边环绕，林光宗只觉无地自容，他捏紧双拳，满脸气愤的瞪着四海。 “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你不也将小抄扔回给我了吗？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别以为你能高尚到哪里去。” “我从未说过自己高尚啊。”四海板着一张小脸，“你若不生害我之心，又怎么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知夏笑望着林喜凤。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撒谎吗？” 林喜凤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理会她。 程氏的关注点，却不在林光宗想要害四海一事上。 她比谁都希望林光宗考上童生，为她争口气，可偏偏，考上童生的是林四海，她当初有多不看好四海，现如今脸就有多疼。 伸手扶住一旁的院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许是气不过，最终后退几步，再次倒了下去，这次是真晕了。 “要晕抬回家晕去，可别倒我们家门口，看着晦气！”赵玉珍说着，看向沈纪之，“今日之事，是二房一家挑起的矛盾，还请里正给我们做主。” 沈纪之嗯了一声，招呼几个壮汉将程氏抬去二房，并让人去请大夫来为程氏诊断，不过药费得让二房自己出。 李秀兰满心气愤。 “我刚才让里正主持公道，你说不方便管，这会轮到他们大房，怎么又方便管了？” 沈纪之面上带着浅笑。 “方才你让我管林喜凤，她如今不是我们杏花村的人，我自然是不好管的，现在赵氏让我管的是你们两房的事，作为杏花村里正，今日事情发生的过程我都看在眼中，自是有权利做这个主。” 李秀兰虽气，却也无话可说，她哼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向林喜凤，大房的地契，今天恐怕是拿不到了。 要不是这个赔钱货回来闹这一出，她也不用额外出一笔药费和诊费。 望着她的眼神，林喜凤心虚不已，她往赵玉珍望去。 “大伯母这是铁了心要跟员外府作对？” “不是我们要跟方家作对，而是方家恃强凌弱针对我们，若我们如今就孤儿寡母几个，没有你大伯撑腰，方家绝不会将我们看在眼里。”赵玉珍望着她，“你别以为顶着方家的名头在我们面前晃，我们就会将自家地契拱手让人，几年前我们就已经拒绝过方家，现如今自然也有拒绝他们的底气！” “既然如此，那你们给我等着！” 林喜凤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回方家去告状，却被知夏叫住了。 “慢着，让你走了吗？” 林喜凤回头看向她。 “怎么？怕了？改变心意了？” “我们家又不是菜园门，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她说着，给霜叶使了个眼色。 第474章 填了粗使丫鬟的缺 霜叶接受到主子的指示，迅速上前，朝着林喜凤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她鼻青脸肿才收手。 村民们捂着脸看的直呼解气。 跟着来找大房麻烦的林家族人望着霜叶那凶残模样，无一人敢上前，李秀兰和林光宗虽心有不忍，却也害怕被霜叶连带着一起揍。 待霜叶打完回到知夏身边，她才望着随林喜凤一起来的两名丫鬟。 “你们将林喜凤带回去的之后，顺便帮我给方员外带句话，就说不管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们后山都是不会卖的，让他看好自家的狗，别放出来乱咬人。” 丫鬟们根本不敢说啥，将林喜凤塞上马车就离开了这个恐怖地方。 …… 林喜凤一走，二房和部分林家族人也只能灰溜溜离开。 村里人见那些扫兴的人一走，纷纷围上来跟赵玉珍说着恭喜，沈纪之也一脸欣慰的看着四海。 “四海能在这样的年纪考上童生，前途无量啊。” 知夏在一旁笑着说，“一方面是我们家四海足够争气，一方面和书院夫子跟甫安哥前些日子的教导分不开，年前让甫安哥帮着四海抱佛脚，麻烦了他大半个月呢。” 知夏说话的时候，四海一直看着她。 除了夫子和甫安哥哥的教导，姐姐后面陪他温习也格外重要，否则他不会将知识记得如此牢固。 只是姐姐将所有人的功劳都介绍了，却独独忽略了自己的。 不过没关系，他自己记得就行。 沈纪之在笑着说，“这佛脚四海能抱上也很了不起了，换成旁人，还不定能抱住呢。” 旁边有人附和。 “就是，里正说的在理。” “甫安要是知道四海童试上了榜，肯定也会很开心。” 提起沈甫安，知夏算了算日子，自从上元节见过他和陈不凡后，到如今已经有两个多月未见了。 陈不凡倒是神出鬼没的，自从没住在老街，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沈甫安每次只要从县城回来，不管自己在铺子还是在家，都会来打个招呼。 眼下没来打招呼，许是连杏花村都没回来过。 村里人说了会话便离开了，赵玉珍从梁氏手里接过平安。 “大姐，今晚多煮点饭，等会大哥二哥和守财、桂婶两家人都在家里吃。” 梁氏点头，“哎，这就去。” 桂婶听赵玉珍要留自家人在这里吃饭，忙拉着周氏跟上梁氏。 “我们来帮忙。” 知夏来到赵玉珍身旁跟她商量。 “娘，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家还是得留人，不然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没个人主持大局容易出事，财物是其次，平安还在家里呢。” 赵玉珍点头。 “如今杏花村大多都受过咱们家好处，你爹不在家，村里比别处还是要安全的，最近同福酒楼不按常理出牌，未免出现啥意外，食铺也不能没人，这几日我在家里看着，你大哥回来之前，食铺的事就得暂且交给你了，往镇上跑，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行，我没问题。”知夏点头，往门口双手环胸的霜叶望去，“我身边有霜叶姐姐跟着呢，云锦阁近日又招了两名护卫，已经让霜叶姐姐带着练了些时日了，到时候两个食铺各安排一人。” 赵玉珍嗯了一声。 “你自己也得多当心，方子陵许是见软的不管用，开始来硬的了，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只要能熬到你爹回来，咱们就不怕了。” 知夏一听，抱住了赵玉珍的胳膊。 “娘，爹到底干啥去了？他都告诉你了，咋也不跟我们透个底？” “具体干啥，我没问。”赵玉珍瞥了她一眼，“你也别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这丫头向来心大。 万一知道自己爹要谋官职，在外边肆无忌惮，那才要出大问题。 知夏一吐舌头。 “不说就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近期咱们动作小点少赚点，熬到爹回来也就是了。” …… 林喜凤所乘坐的马车在方府门前停下，她被两名丫鬟从马车上扶下，一人架着一边胳膊进了府中。 三人在方德海面前跪下，林喜凤哭的泣不成声，连说话都有些含糊。 “老爷，那林知夏太过分了，不仅不顾及方府脸面，还让她身边的护卫将我打成了这样。” 方德海看着不成人样的林喜凤，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关心的只有一点。 “也就是说，你没将后山的地契带回来？” 林喜凤哭着说，“如今村里人都护着我大伯一家，连林家族人都有不少倒戈，喜凤真的已经尽力了。” 方德海听到这里，神情变得冷漠。 他方府哪怕家丁再多，也没把握跟整个村作对，尤其杏花村人大多都已经被林家大房收买。 那边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了。 “既然如此，你对我方府而言，便没有意义了。”他看向冯宝山，“我记得后院还缺个粗使丫鬟？” 冯宝山立马反应过来，哈腰说，“是，后院刷恭桶、劈柴、浣洗正缺人呢，要不小的将林姑娘安排到那里去？” 方德海点头嗯了一声。 “记得让她签好卖身契。” “是。” 冯宝山朝着两名丫鬟一招手，便架着林喜凤往后院去了，任由林喜凤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两名丫鬟的束缚。 …… 次日起，知夏便要一人看管码头两家铺子了。 正好虎妞生下的五只狗崽已经半岁，她顺便带了三条，往三家铺子里各放了一条。 狗的耳朵灵敏，夜里铺子有什么情况，狗能比人早发现。 同福酒楼最近仍旧模仿林记食铺的特色餐食吸引客人，铺子里虽有一批忠实食客，生意却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知夏粗略翻了翻账簿，左右不过半月功夫，铺子营收便比往常少了五六两。 往常码头食铺一月能赚五十五到六十二两，现如今半月少六两，一个月就得少十二两。 好在铺子不要租金，除去开支还能剩下几十两的结余。 就当铺子里少赚点。 东边不亮西边总要亮的，食铺营收虽然减少，最近添的几个淀粉肠摊位生意还不错，弥补铺子减少的营收绰绰有余了。 几日后，彭山县那边两个铺子竣工，五福领着月隐回到了码头。 知夏望着那个越发成熟稳重的少年，面露欢喜。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第475章 二房的报应来了 五福见着亲人，自然也是满脸喜悦，他笑着跨进食铺，目光在铺子里扫视一圈。 “妹妹，娘今天没来吗？” “别提了，你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知夏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大致跟五福讲了讲，“我和娘担心家里没人会出事，就让娘留守后方了，由我顾着码头这边两家铺子。” 五福一听。 “怎的也不叫人去彭山县给我送个信？” 知夏摇头说，“彭山县那边已经开工，不好随便叫人停下来，若我叫人去给大哥送了信，你既要盯着那边两个铺子的修缮，还得担心家里的事，到时候两头都顾不好，不如让你先安心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有月隐在旁边，我也放心。” 她都打听过了，林喜凤最近挺惨的。 听说上次被霜叶打的伤还没好就被方员外罚去干粗使丫鬟的活，不仅如此，为数不多的月钱还得抵彩礼，现如今在府里的地位，阿猫阿狗都能上去踩她一脚。 至于林光宗，虽仍得二房重视，经此一事，在村里看到人都是躲着跑，生怕别人朝着他指指点点，书院之前交好的那些人也都疏远了他，甚至逮着机会还会取笑拉踩一番。 老街那边的商户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林光宗举报商户卖酒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闹的林水生饼摊做不下去关了门，家里唯一的来源断了，也因此，二房虽重视他，嘴上也难免多了几声埋怨。 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 林光宗感觉自己现如今就像过街老鼠，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十二岁心智本就还未完全成熟，被这样挤兑，逐渐生出了厌学的情绪，许是因为这事，最近新屋那边时常能听到吵闹打骂声。 程氏见好好的家成了这样，天天坐在床上抹泪，悔不当初。 五福满脸欣慰的看着知夏。 “妹妹长大了，做事越发的周全。” 知夏嬉笑着。 “那是，再过几天我就满十四了。”她朝着五福伸出手，“大哥可有给我带生辰礼物？” 五福抿唇一笑。 “你都说了是生辰礼物，那自然是要过生辰的时候送的。” “你还真给我带了礼物？”知夏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 五福只摇头。 “现在还不能说。”他笑着转身，“你先看着铺子，我往成衣铺子去一趟，马上回来。” 知夏望着五福的背影，眼底满是狡黠。 “哥，咱俩还没说两句你就去找秀梅姐献殷勤，重色轻妹啊。” 五福一个踉跄，差点绊到门槛，稳住身形后，许是害怕知夏再次“语出惊人”，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嘿嘿。”知夏望着他的背影傻笑着，转而又一脸感慨，“啧啧啧，马上有媳妇儿的人就是不一样，朝思暮想，牵肠挂肚，总算要见着人了，越发的迫不及待。” 一旁，月隐和霜叶听到知夏的话，扯了扯唇角，面上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 五福来到成衣铺子的时候，何秀梅正在跟赵小兰商量着新铺子的事情。 知夏早就跟两人说好了，码头这边的铺子暂且由她自己顶着，彭山县和宜阳县两家新铺子开张的事，全权交给何秀梅和赵小兰。 两人会先去彭山县待上半个月，待铺子步入正轨后，交到另外两个赵家姐妹手中。 再去宜阳县，等铺子稳定，交给赵小兰看着。 两家铺子需要的人手也已经找好，后院更是又添加了十几名绣娘，日日赶工，只为赶上彭山县和宜阳县两家铺子开业所需要的货。 五福跨进云锦阁。 “秀梅。” 何秀梅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抬起头，在看到五福的时候，面上闪过喜悦。 “你回来了！” 赵小兰见状，笑的一脸暧昧。 “表兄和秀梅姐聊吧，我先忙别的去了。” 见赵小兰离开去忙别的事，五福走向柜台，“近日可好？” 何秀梅笑着点头。 “挺好的，你呢？” 五福干巴巴的说，“我也好。” 他抓了抓脑袋，有些笨拙的从怀里掏出用帕子包着的东西。 “回来路过一处首饰摊，见这个簪子还不错，就给你带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说着，展开手中的帕子，将里面一支黄铜质地，顶端还缠着蓝白小绒花的簪子拿出来递向何秀梅。 簪子不算贵重，却也是他精心挑选。 何秀梅满脸欢喜的接过他递来的簪子。 “挺好看的。”她顺手就给自己戴上了，还晃了晃脑袋，笑望着五福，“好看吗？” 五福下意识点头。 “好看。” 话一出口，只觉得脸火辣辣的，臊得慌。 何秀梅望着他这般模样，抿唇直笑。 五福有些难为情的假咳两声，“咱们之前商量一起给知夏准备的生辰礼物，你这边完成的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何秀梅摇头。 “你之前不是都帮过忙了吗？材料搜集好之后做起来特别快，只剩一点点了，今天晚上应该能完工，正好明天要跟小兰去彭山县，我明天一早将东西带来镇上交给你，知夏生辰我不一定能赶回来，到时候由你送给她最合适。” 他们手上闲钱有限，太贵重的礼物买不起，便宜的又挑不到合适的，便只能自己花心思动手做了。 贵在心意。 “好。”礼物送了，要沟通的事情也沟通好了，五福指了指食铺方向，“那你先忙，我先回食铺了。” 何秀梅点头。 “行，你忙去吧。” 目送五福离开成衣铺子，何秀梅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的簪子，唇角的笑容久久压不下去。 赵小兰来到她身旁，往她头上望了眼，眼底带着羡慕的神情。 “真好，表兄每次回来都惦记着秀梅姐，不是糕点就是首饰，不像某人……” 话没说完，反应过来的她忙捂住自己的嘴。 老天，她怎么突然就说漏嘴了？ 何秀梅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说话的内容，她一脸促狭的望着赵小兰。 “这个某人……是谁啊？” 第476章 我都不急你急啥？ 赵小兰自然不会说，她摇着头。 “秀梅姐听错了，谁也没有。” 何秀梅笑的一脸狡黠，“你要不说，我可就去问知夏了。” 听到她这样说，赵小兰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要是知夏知道了还得了？ 她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今天这事儿她就别想掩过去，想想就头大。 “好姐姐，你可千万别问她，不然我死定了。”赵小兰硬着头皮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对方心意，我是觉得我表现的挺明显了，人家没半点回应，可能是真对我没啥意思。” 何秀梅给她出对策。 “有些人性子木，你拐弯抹角的表示他看不懂，就像你表兄，他就是不会转弯的性子，有事得摆在明面上讲。” “嗯……”赵小兰抿了抿唇，自出生以来，头一回认怂，“我说不出口。” 何秀梅学着知夏的样子一耸肩。 “那我就没办法了。” 赵小兰叹了口气。 “还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 五福回来之后，知夏要轻松许多。 彭山县那边的食铺交给了赵家礼和张小四。 小食铺开业的时候赵家礼就在，辗转跟着在两家食铺忙了这么几年，已经完全能胜任掌柜的活，张小四也跟着牛二毛学了几年，食铺里菜品又都不复杂，后厨的活基本都已经掌握。 至于铺子里缺的小厮和帮厨，五福直接让他们去彭山县招了。 食铺有五福看着，知夏便日日混在云锦阁，一边处理铺子里各种问题，一边绘制图样子，最近的天气眼看着要热起来了，早在两个月前，她便已经让铺子里的绣娘边接春衣的定制边制夏衣。 等天气真热起来，就得一边接夏衣定制，一边赶制秋衣了。 对面铺子的修缮速度还挺快，不过半个多月的功夫，将里边陈设一改，便挂上招牌开始营业了。 掌柜还是以前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知夏之前跟他打过招呼，此人姓翟，名伯仲，并非溪口镇人，其余的她就不知道了，之前问的时候，那翟掌柜不大愿意跟她透露。 招牌上的宝光斋改成了绣春苑，从云锦阁的方向望去，正好能看到绣春苑门内的情况。 铺子里已经在上春衣了。 知夏往对面的铺子看了一阵，拍了拍旁边来妮的肩膀。 “来妮，你看对面绣春苑挂在门后那几套衣裙，像不像咱们家的早春款？” 来妮一听，直接就出门去了对面铺子，站在门口悄悄观察了一会才气呼呼回到知夏身边。 “不是像，简直跟咱们家的衣裙样式一模一样！” 知夏神情还算平静。 “我就知道。” 来妮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你早猜到了？” 知夏点头，“之前老街布艺铺子生意好的时候，老街也有不少人效仿，眼下这条街就咱们这一家成衣铺子，生意又好，被人效仿是迟早的事。” 来妮拧起眉头。 “眼下他们铺子里的衣裙款式跟咱们差不多，要是比咱们卖的便宜，咱们岂不是没生意了？” “那可不一定。”知夏朝着对面铺子努了努下巴，“对面卖的是咱们什么时候的款？” 来妮有些茫然。 “早春啊。” “早春款适合现在穿吗？” “倒也能穿，就是有些热。”说到这里，来妮反应过来，“我好像懂了，若他们靠模仿咱们赚钱的话，永远都会慢咱们一步。” 知夏笑着点头。 “成衣制作需要耗费的工期并不短，尤其咱们要求高的，能被他们模仿，只能是咱们的过气样式，最新的都在我这儿呢。”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再者，咱们春季便开始制夏衣，夏季制秋衣，秋季制冬衣，一变天才将对应季节的衣裙摆出来，哪怕他们仿的速度再快，也至少要比咱们迟半个月上架售卖。” 来妮若有所思。 “就算这样，也总会有人去买吧？要是他们价钱低，肯定会有人等半个月去那边买更便宜的。” 这一点，知夏无法反驳。 “这种想法的人肯定有，咱们没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顾好自家品质，不定期更新衣裙样式，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你别看咱们铺子里的衣裙动辄几两银子，相对别家的用料和做工来说，已经很平价了，对面再降价，跟压自己为数不多的利润做善事没什么区别。” 来妮不懂知夏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如果她看中一套衣裙，肯定会在对比价钱之后，去买更便宜的。 能省点算点。 见来妮一脸茫然，知夏也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 “想不通就暂时别想了，不忙的话，多帮我留意对面铺子的动静。” 来妮点头。 “行，这事交给我。” …… 将春衣挂上，绣春苑便开始揽客了。 起初，进铺子的人并不多，大家路过时，只是在门口驻足观望便离开了，翟掌柜见这样下去不行，便也学着对面云锦阁当初开业时那样，所有进铺子的新客，赠送香囊一只。 还真有些人进了对面铺子。 部分客人买了早就想买却没舍得花大价钱的早春服饰，囤着秋日穿，也有客人见是过了气的样式，再加上不合适现如今的气候，看看就又去了对面的云锦阁。 不过因为刚开业又有香囊赠送，看着还是挺热闹的。 相比较而言，云锦阁这边就显得冷清了。 来妮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对面铺子不断有人进去，又不断有人拿着大包小包出来，心底无比焦急。 她来到知夏面前。 “知夏，对面开始送香囊之后，人越来越多了，咱们不做点什么补救吗？” “我都不急你急啥？”知夏笑着说，“我方才问了去过对面的客人，大家一致认为对面衣裙的做工和用料都不如咱们家的好，等着吧，不用多久，客人就会回来了，兴许生意能比往日更好呢。” “可他们卖的便宜啊。”来妮说，“我刚才偷偷混进去听了，之前咱们家卖六两的衣裙，他们才四两呢，咱们卖八两的，他们才卖五两。” 至于铺子后来加的平价款，对面倒是没有仿制。 许是样式太多仿不过来，就只仿了价钱卖的高的样式。 “能出四五两买衣裙的，并非出不起六两八两，只是舍不得罢了。”知夏说，“等他们发现绣春苑的衣裙都是次等货，就会觉得，与其花四五两买穿一次两次就不能穿了的次等货，还不如花六两八两来咱们这儿买一套品质上乘的。” 她看向来妮。 “你去后院跟我二舅母说一声，让她们今天务必将最后一点工赶出来，天气热了，咱们明日将部分春款下掉降价处理，开始上夏款。” 第477章 凭我是你们娘 傍晚回到家，吃完晚饭，知夏跟赵玉珍说了成衣铺子的事。 “对面绣春苑不会也是方家的铺子吧？”赵玉珍问。 知夏摇头。 “我看不像。” “那就先观察着，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赵玉珍看向她，“明天生辰，打算怎么过？” 知夏想了想。 “就这么过呗，成衣铺子又离不得人，秀梅姐和表姐也都不在，要是表嫂没怀孕，还能让她帮我顶一天，她如今怀着五个月身孕，在后院做做绣活还好，让她到前面来看铺子，我可不敢，万一磕着碰着，我罪过就大了。” 赵玉珍点头，“是这个理。” 知夏突然看向五福。 “哥，你不是给我准备了生辰礼物？我都好奇这么多天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五福抓了抓脑袋，想着今天明天都是送，便转身去屋里将包袱拿了出来。 “我在彭山县听人说，百家被寓意好，便悄悄收集了一些布料，让秀梅给你做了一床百家被，里面只铺了薄薄一层棉花，现在的天气用正合适。” 知夏生在刚入夏这一日，每年过完生辰，天就开始热起来了，五福和何秀梅一商量，就将百家被做成了夏被，正好这个天气能用上。 虽是百家被，却能看出来，布料都是崭新的，且上面的布料组合并不突兀，伸手摸上去，纯棉质地，软软的，盖在身上应该会很舒服。 知夏满脸欢喜的看向五福。 “正好缺一床夏被，大哥有心了，我很喜欢。”转而又弯着一双眼，“第一次收到大哥大嫂共同给我准备的礼物呢。” 原本傻笑着的五福听到后面这句话，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他假咳两声，转过脸去。 “还没成亲呢，别乱喊。” 知夏见状，笑的更欢了，“呀！大哥害羞了。” 还不住的去扒拉他的胳膊，想将他的身子掰过来。 赵玉珍望着这一幕，满脸无奈。 她总觉得，闺女儿子两人的性子该倒过来才像那么回事，也不知道当初投胎是不是给装反了。 “哪有点姑娘家的样？小兰就比你大一岁，这两年看着稳重不少，你都多少年了，咋还是老样子？” 自从这丫头记事以来，就一直这样没心没肺。 前世在学校环境单纯倒也情有可原，来这里几年也接触了不少人，居然还是老样子。 知夏噘着嘴。 “我是我，小兰是小兰，我跟她有啥好比的？” 说起赵小兰，赵玉珍问她。 “秀梅和小兰去彭山县也快半月了吧？” 知夏挑眉看向她，“娘，你日子过糊涂了吧？她们俩明明才走了九天，怎么就快半月了？” 赵玉珍是从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认输的。 “咋的？九天不能说快半月了？” 知夏望着她那嘴硬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无奈点头，“行，你说的都对。” 赵玉珍瞪了她一眼。 “我说的对你还跟我犟。” “嘿！”知夏气笑了，她叉着腰，还想反驳两句来着，转念一想，“我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爹在你面前都跟孙子似的，更别提我们了。” 五福看看娘，又看看妹妹，为了避免母女俩真吵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妹妹，认清现实吧。” 他就一直看的明白，娘说啥是啥，大差不差的，跟着点头就行了。 就拿爹来说，看着是个有原则的，实际在娘面前，再大的原则都得喂狗。 偏妹妹不信邪，大事小事喜欢跟娘拌两句，这几年的鸡飞狗跳，大半都是源于她。 知夏嘴一撇，就势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肩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哥，娘好凶，咱们好可怜。” 听到她这番话，五福整个人都僵直了。 妹妹这是想明晃晃拉他下水啊，早知道这样，他刚才就不该多嘴说那一句。 转头望着赵玉珍幽幽看向他们兄妹的眼神，五福立马就怂了，他干笑两声。 “娘，我什么都没说，刚才那话是妹妹说的，我一点都不可怜，真的！” 说着，就要将知夏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拉下来，奈何妹妹抱的太紧，担心弄疼她，也不敢太用力。 知夏任由他扒拉，一脸坏笑的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誓要跟哥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玉珍一指院墙方向。 “你们俩去那里给老娘站桩面壁半个时辰，我没吭声不许进屋！” 知夏不服，抬头问她。 “凭什么？” 赵玉珍回答的理直气也壮。 “凭我是你们娘！这个理由够不够？几天不发威，反了天了你们。” 见妹妹还想说点啥，五福拉着她就往外走，还将自己能想到的道理全部抖了出来，生怕妹妹转过头继续跟赵玉珍掰扯。 “妹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大丈夫能屈能伸，吃亏是福啊，娘罚站也是为了咱们好，站桩还能锻炼身体呢，爹走之前，不是还交代咱们每天都得练功吗？” 知夏一边随着他往院墙方向走，听着他嘴里蹦跶出来的话，额角抑制不住的抽抽，她看向五福。 “大哥，这些话，是谁教你堆起来用的？” “我不堆起来用，你能被我拉走？”来到院墙边，五福才松开知夏的手。 知夏立马摇头，“那不一定。” 五福紧接着答，“那就是了。” “啧啧啧。”知夏朝着五福啧啧几声，“大哥，你是有多怂？怕娘怕成这样。” 五福却不认为自己怂。 “我这叫审时度势，人一旦看不清形势，是要吃大亏的。” 头一次听五福说出这么哲理的话，知夏有些惊讶的竖起拇指，“不错啊，我之前没白教，大哥这词用的比之前长进多了。” 五福难得得意了一次。 “我也觉得。” 兄妹俩正窃窃私语，堂屋再次传来了赵玉珍的声音。 “好好站着，别给老娘交头接耳的！” 知夏噘着嘴翻了个白眼，心底虽不情愿，却还是闭上了嘴。 …… 兄妹俩站了不到两刻钟天色就有些暗了，梁氏看了眼屋外的天，转头跟赵玉珍求情。 “夫人，天色不早了，公子和小姐在镇上忙了一天，想必累的不浅，再说小姐明日生辰呢，要不就算了？” 第478章 给你送钱来了 “大姐可别小瞧了那丫头，累一天还有精力跟我掰扯呢，我话都说出去了，这么一会，怎么着都是得站完的。”赵玉珍看向梁氏，“大姐也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前院我盯着就行。” 自从男人离开，五福前段时间不在家，他在彭山县练没练功她不知道，四海会时不时对着木桩练一练，知夏回到家除了吃就是趟，再要么去后山捣鼓她的果树。 不让他们练一练，得废了。 见劝不起作用，梁氏也没再继续。 毕竟夫人是公子小姐的亲生母亲，心里定是有分寸的。 ……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许久没站过桩，知夏的腿早就酸了，可身后赵玉珍盯着，她也不敢偷懒，便悄悄往五福的方向挪了挪步子，就在五福疑惑她要干嘛的时候，妹妹的左腿迈了过来，越过他的右脚后，以他的膝盖作为了支撑点，撑住了她的左腿。 他往身旁望去，知夏正一脸惬意的长舒出口气。 “这样舒服多了。” 五福小声提醒，“小心被娘发现了加时间。” 知夏却并没有挪开腿的意思。 “她加时间我也不站了。” 五福无奈，只能继续蹲着，努力承受住他自己和知夏一半的重量。 知夏的小动作，正在哄平安睡觉的赵玉珍早就发现了，不过是念着她明天生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 院子里的金宝突然叫了起来。 赵玉珍听见狗叫声，看向院门方向，夜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来家里，便只当狗是听错了乱叫，正好怀中的平安睡着，抱着他起身去了屋里。 知夏打了个哈欠，刚想偷懒甩甩腿，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极轻微的声音。 “嘶嘶。” 她惊了一下，抬头望去，看着突然出现在墙头的那张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吓的整个人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她捂着胸，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 “不行了，差点就要被吓死了。” 五福看起来倒是挺淡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看到陈不凡就犯怵了。 陈不凡见知夏这么不禁吓，面色凝重了几分。 “没事吧？” 金宝看到墙头的陈不凡，不管不顾的朝着知夏和五福方向狂奔过来，“汪汪汪”的叫个不停，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大敌似的。 知夏见状，往正屋方向看了眼后，威胁它，“别吵！要是把平安喊醒了，小心明天不给你饭吃！” 金宝好似听懂了主人的话，立马住了嘴，“呜呜”的叫了两声，在她脚边趴下，那委屈模样，就好像受了多大欺负似的。 陈不凡往金宝的方向瞥了眼，神色复杂。 这狗聪明归聪明，也太记仇，不过拿小石子扔了它一下，也没用多大力，每次见着他就跟发了疯似的，也幸好它不会开口说话，不然他就露馅了。 转而看向知夏和五福。 “这是犯错了？” 知夏哪里会承认？ “才不是，练功呢。”她说着，手拐子怼了怼身旁的五福，“是吧大哥？” 五福将脑袋转向另一边，脸不红心不跳的配合她。 “嗯。” 见她嘴硬，陈不凡只觉好笑。 “练功需要对着院墙？” 知夏仰着下巴。 “我喜欢。” 陈不凡眼底笑意不减，继续逗她，“明天生辰，你娘还让你罚站呢？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知夏拧眉哼了一声。 “都说了我是在练功，你听不懂啊？” 陈不凡哈哈一笑。 “行吧，就当你在练功。”他低头从院墙后拿了个盒子，伸手往知夏的方向递去，“喏，趁你过生辰，给你送钱来了。” 知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送财童子啊，又是钱？”她伸手接过，“这么大个盒子，装了多少银子？我先跟你说好了，到了我手里的银钱，就是我的了。” “本来就是你的，没人跟你抢。”陈不凡指着她手中的盒子，“这里应该有三千两，竹纸半年的分红，你点点数。” 五福面露惊讶。 三千两！ 镇上两家食铺加豆腐摊，一年下来也才一千多两呢。 妹妹光纸行半年分红就是三千两，一年岂不是六千两？简直多到他不敢想象了。 知夏心底一喜。 原本还以为纸行那边一直没啥动静，分红的事情没戏呢，没想到陈不凡亲自给她送来了。 她没再刻意压低声音。 “有啥好点的？你我还能信不过？” 赵玉珍在正屋听到动静，“知夏，你跟谁说话呢？” 知夏往正屋方向望去。 “娘，陈不凡给我送纸行的分红来了。” 赵玉珍忙说，“快叫人进来坐啊，五福去泡茶，顺便揉点面，厨房里还有大骨汤，不凡大晚上跑这么远送东西肯定饿了，等会我给他下碗面吃。” 五福应了声，便往厨房去了。 知夏一指院子里的桌椅，看向陈不凡，“进来坐会呗？” 陈不凡嗯了一声，从墙头跳下，没一会便从院门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周良。 周良一进门，便抬手跟知夏打招呼。 “林姑娘。” 知夏忙招呼，“周大哥也来坐。” 见陈不凡已经坐下，周良嘿嘿一笑，“我就不坐了，我去给五福哥端茶。” 知夏看向陈不凡。 “上元节在县城见过之后，你和甫安哥就跟消失了一样，今天怎么有空来杏花村了？” 陈不凡双手环胸，朝着她面前的盒子努了努下巴。 “这不明知故问？” 知夏愣愣的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盒子。 “你手底下那么多人，也不是非得亲自来送吧？” 陈不凡眼神平静的看着她，“这么多钱，你觉得我交给谁合适？” 知夏一想，“好像也是。” 三千两，在溪口镇，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笔小钱，若对方真卷款跑了，在古代想要找个人，那可就太不容易了。 还以为他是看在自己生辰的份上特意来送钱呢，看来是她想多了。 转而又问，“你为啥大晚上的来送？明天白天我人就在码头，也省得你深更半夜大老远跑这一趟了。” 陈不凡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一副欠欠的表情。 “我想什么时候送就什么时候送，这你也要管？” 第479章 脑子坏掉了？ 知夏忍住想要上前狂揍他一顿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管你了？我才懒得管呢，我哪里管得了你啊。” “呵呵……” 陈不凡不语，只一味咧嘴笑着。 好像看她冲自己发脾气，都是一件格外有趣的事情。 周良端着茶碗出了厨房。 “茶来了。” 他将茶碗放到桌上，还不等知夏继续招呼他入座，忙又借口帮五福揉面，再次去了厨房。 知夏神情怪异的看向周良的背影。 “一块面要两个人揉？” 还是两个大男人。 又不是两盆面…… 想到这里，知夏忙朝着厨房喊，“大哥，你揉了多少面？” 五福在厨房回。 “娘说够五六个人吃的就行，怎么了吗？” “没事。”知夏一脸不解的回过头，看向陈不凡，“周良一直这么勤快？” 陈不凡点头嗯了一声，煞有其事的说。 “他闲不住的，让他去帮忙吧。” “难怪他能在你身边待这么长时间，功劳不功劳的且不说，苦劳是赚够了的。”知夏看着他，“你现在在雄狮帮混到什么职位了？上回去白虎堂你也在，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个副帮主了吧？” 陈不凡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我去雄狮帮，又不是单单是为了混帮派，你当真以为我在乎那些职位？” 知夏面露不解。 “那你是为了什么？” 陈不凡没明说，“等你爹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啥？这事儿还跟我爹有关？”知夏诧异，她压低声音，“难不成我爹现在也在雄狮帮？” 陈不凡没有回答她，而是故意岔开话题，“我听人说，你们最近在镇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要我帮忙？” 知夏摆摆手。 “人家正经做买卖，也没违反哪一条规则，你咋管？” 陈不凡看着她，“能解决？” 知夏点头，“我已有应对之策，小场面，没问题。” “行。”陈不凡说，“既然你能解决，这事我就不管了。” 赵玉珍从正屋出来，反手带上了房门后，笑望着陈不凡。 “不凡先跟知夏聊着，婶子去给你煮大骨汤面吃。” 陈不凡笑着点头。 “好，多谢婶子。” 知夏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转而将左手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另一只手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不经意抬眼看向陈不凡，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昏暗的光线刻画了他的轮廓，挺拔的五官，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愈发深邃。 在触及到她的目光时，并未慌乱避开，掩在眼窝阴影下的眸子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不同往日的神态和目光，让知夏不大敢直视他太久，她垂下眼，继续摆弄着手边的茶杯。 “甫安哥今年好像都没有回杏花村，是跟你在一块吗？” 她只是想找点话题好奇随口一问，但在陈不凡看来，她这会单手托腮的模样，像极了思春少女。 眉头拧起又舒展开。 “他一直在书院，怎么？” 知夏摇头，“没怎么，往常他只要从县城回来，路过码头定会去铺子里打声招呼，今年这都四月了，还没见过他人，就问一问。” 陈不凡嗯了一声，“他要参加明年的乡试，今年课业繁重，会忙一些。” 知夏有些惊讶。 “又要科考了？乡试需要去京城吗？” 童试要记的内容就挺多的，童试之后是院试，院试之后才是乡试，难度也是逐级递增，忙一些很正常。 “乡试在省城贡院，中举了才会去京城参加第二年春天的会试。”陈不凡望着她，“如果他中了举人，你可能挺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了，若得空，可以随他去京城看看。” “嗐！”知夏摆手笑道，“我没事跟他跑去京城干啥？没得耽误他的事，我现在连省城都不大敢去，真要去了京城，就我这不肯吃亏的性子，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说了，她虽喊沈甫安叫哥，到底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 跟他跑京城去，别人会怎么讲？ 陈不凡脑子坏掉了吧？ 赵玉珍进厨房后，便将五福和周良一起赶出来了。 “周良第一回来家里，哪有让客人进厨房帮忙的道理？你们俩兄妹不知道在想什么，人家小伙子勤快归勤快，你们不会劝着点？还真让人进厨房干活了。” 不等知夏和五福说话，周良忙开口解释。 “婶子，这些事都是我自愿做的，你就别怪五福哥和林姑娘了，不然因为我的固执让他们挨骂，我心里过意不去。” 赵玉珍听了他的话，才没有继续念叨兄妹俩不懂事。 “行，婶子不说他们了，你快去院里坐着，面马上好了。” 知夏撅了噘嘴。 爹不在，娘这火气是越发的大，也不知道爹啥时候能回来，母老虎的脾气靠他们兄妹几个根本降不住啊。 院子就那么大，桌子也就一张，摆放凳子的地方，也只有桌子边上才有。 五福和周良无处可去，只能来到桌旁坐下。 多了两个人，气氛越发的诡异。 知夏突发奇想，望着眼前几个男人，“你们听说过麻将吗？” 三脸茫然。 周良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确定的问。 “啥是麻将？” 五福也蹙起眉头，“一种酱料？” 只陈不凡没说话，看样子像是在猜测她刚才说的是啥。 “一种闲暇时用来消遣的工具。”知夏大致跟几人说了麻将的特征和规则，“我听说挺好玩的，可惜一时半会弄不到，不然趁这会空闲，还能教你们玩一玩。” 五福之前给知夏雕过人像，觉得妹妹的要求并不难。 “回头我用木头给你做一副，往后再想玩，随时拿出来就行了。” 知夏兴奋点头。 “大哥最好了！” 就在这时，赵玉珍端着煮好的面从厨房出来。 “面来了。” 周良起身端面的时候，闻到香气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婶子做的面，比面摊上卖的都要香。” 赵玉珍笑着说，“就你嘴甜。” 周良嘿嘿一笑，“实话实说罢了。” 他先从托盘里端了一碗递给陈不凡。 陈不凡伸手推给了知夏。 知夏也没推辞，拿起筷子将面上的葱花和面一起搅了搅，便低头吃了起来。 赵玉珍将托盘里的第五碗面也放在桌上，“四海，别看书了，来吃面。” 第480章 与众不同 “来了。”四海应了声，灭掉屋里的灯后，小跑着来到桌旁，他先跟陈不凡和周良打了招呼，才在知夏身旁坐下，见大家伙面前各放着一碗面，抬头看向赵玉珍，“娘，你不吃吗？” 赵玉珍欣慰一笑。 “娘有，总共做了六个人的份儿，娘的面放在厨房呢，这就去吃。” 听到赵玉珍给自己留了，四海才动筷子。 陈不凡和周良不仅将面吃完了，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婶子，你做的面太好吃了。”周良再一次夸赞。 赵玉珍笑着问他，“可吃饱了？没吃饱婶子再给你下一点。” 周良忙点头，“饱了饱了，这会也挺晚了，婶子别忙活了，早点休息吧，我们马上也要回镇上了。” 赵玉珍又看向陈不凡。 “不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见见你爹娘？” 知夏往陈不凡的方向看了眼，转而望向赵玉珍。 “娘，你问这个干嘛呀？” 村里谁不知道，陈不凡跟陈家的关系，和仇人没啥区别？ 去年过年在杏花村待了几天，都是住沈甫安家里呢，这有啥好问的？没得惹人不痛快。 陈不凡倒没有生气，只淡笑摇头。 “不去了，省的大晚上给双方都添堵。”他站起身，“叨扰了挺久，该回镇上了，伯母早些休息，告辞。” 赵玉珍点头。 “你们路上小心。” 知夏忙起身跟上，“我送送你们。” 陈不凡出了院子，回头往院门方向看了眼，见林家其余人没有跟出来，才看向知夏，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 “回去吧，天晚了。” 周良也在一旁笑着说，“老大说的对，林姑娘回吧，我们两个大男人，自己走就行了。” 知夏没有勉强，从院门处取下一盏灯笼递给他们。 “路上注意安全。” 陈不凡点头嗯了一声，领着周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知夏回到院里，合上院门后，转身一看，赵玉珍、五福、四海在桌边一人坐了一方，定定的望着置于桌中间的盒子。 见知夏往这边来，赵玉珍看向她。 “纸行给你分红了？” 知夏点头，在桌旁坐下，也没说个具体数额，“是，还不少呢，足够我下半年多开三家成衣铺子了。” 赵玉珍点头，“那你可得收好了。”紧接着又问她，“我刚听陈不凡提到了你爹，他知道你爹在哪里？” “我问了，他没说，大概率是爹不想让咱们知道。”知夏揶揄道，“咋的？娘想爹了？” 赵玉珍毫不犹豫给了她一个白眼。 “没大没小！”紧接着迅速起身往正屋走去，“都早些休息吧，明儿还得早些起呢。” 望着她匆匆的脚步，知夏但笑不语。 前世水泥封心，跟爹相处几年后，铁树也开花了。 …… 梳洗一番后，知夏将桌上的盒子抱回了屋中。 这个盒子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和雕花，搬在手中却挺沉，可见木质紧密，外观上看，像是有些年头了。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沓银票，数了数，不多不少总共三千两。 银票下面还有一个盒子。 比外边盒子的内部长宽略小一号，高度却要低了一半。 知夏好奇，将银票放到一旁，两只手靠着边边将里面略小一些的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是一把袖弩。 旁边还放着八支细小的弩箭。 这种弩可以绑在袖子里作为暗器使用，必要时候是能保命的东西。 望着盒子里的袖弩，她突然笑了。 “过生辰给姑娘家送袖弩，还真是……与众不同。” 回想起他今天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一幕，上次见他这么正经，还是上元节戴着猪头面具的时候。 虽然当时看不见他的表情。 将银票和袖弩收拾好，知夏脱去外衣爬上了床。 …… 次日，是知夏的生辰。 过生辰归过生辰，镇上买卖还是不能落下的。 早上吃了赵玉珍煮的长寿面，知夏便跟着家里的骡车往镇上去了。 一到铺子里，她便拉着铺子里的人忙起来了，下了铺子里卖的时间较长的春款，降价售卖，并将新出的十多个夏款挂上了货架，还用木板写了告示放在门口。 辰时过后，码头逛街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奔着便宜往绣春苑去，云锦阁的新款同样吸引了不少人。 不过滞留的春款就没新款卖的好了。 毕竟哪怕降价售卖，也不会低于绣春苑那边的售价。 知夏不仅不急，还让绣娘们继续赶制夏款。 倒是来妮，闲下来就站到铺门口望着对面的绣春苑观察情况，比知夏这个东家看起来还要着急。 “知夏，咱们铺子里过气的春款反正已经在降价卖了，你真不再降点吗？卖几套算几套，不能让对面将生意抢完了啊。” 知夏摇头。 “你先别急。”她往对面铺子努了努下巴，“他们这样卖，街上人不也更多了么？” 来妮撇嘴。 “再多也没几个来咱们这儿买成衣，有啥用？” 两人正说着，对面突然吵了起来。 “这什么破烂玩意儿？我们家小姐才穿一回就烂成这样，好歹也花了四五两银子，谁知道穿一次就烂了，早知道你们家成衣质量这么差，我们还不如咬咬牙多花点银子去对面云锦阁买呢，这事儿要如何解决，你们赶紧给个说法。” “还有我这件，也不知道你们请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这裙边收的跟狗啃似的，赶紧给我退了吧，看着晦气！” 已经到了荷包里的银子，翟掌柜自然是不肯轻易退回去的。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衣裙是从我们绣春苑买的？据我所知，这些样式的衣裙可不只我们绣春苑在卖。” 退货的客人们立即怒了。 “我们就这儿买的还需要什么证据？掌柜的这是不想认账？” 第481章 遇事不要光着急 翟掌柜忙摇头说，“翟某没有不认账的意思，只是绣春苑这两日刚开业，来买成衣的客人实在多，翟某并非每个人都记得，总得弄明白不是？” 那些人听了，立马将昨日绣春苑开具的单据拿了出来。 “这上头清清楚楚写着你们绣春苑的铺名，掌柜莫不是还想抵赖吧？” “那自然不会。” 翟掌柜硬着头皮赔着笑，此次开业仓促，他听从主子安排，临时找了一些绣娘赶制出来第一批货。 他也知道残次的多，不过没办法，为了顺利开业，只能将那些并不完美的衣裙一并摆上去。 本以为卖的便宜，这些人买回去觉得哪里不好会自己改改，却没想到还是找上门来了。 刚才要退货的姑娘们上前。 “既然不会，掌柜赶紧给我们退吧。” 翟掌柜面露为难。 “不如这样，姑娘哪里不满意，我们给你改改如何？” 这话一出，顿时又有人不乐意了。 “翟掌柜，我们买的时候爽快，你退的时候也该爽快点才是，你这衣服我拿回去仔细检查过了，可不只一处针脚有问题，穿上身根本不像那么回事，这要改下来，相当于重做一次了，这么多人都要改，我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将衣服拿到手。” 一旁不少人附和。 “就是，就是，翟掌柜还是痛快点，给我们退了吧。” 翟掌柜没了办法，只能挨个的给面前三四个客人退了钱，那几人将银钱拿到手，昂首阔步去了对面云锦阁。 知夏见客人进了门，忙从柜台后迎出来跟来妮和庄氏一起接待。 “我们铺子今日正好上了夏款，之前的春款也在优惠中，客人先看看，喜欢哪一款可以取下来给你们试一试。” 有了对比，成衣品质立见高下。 一姑娘抚着铺子里的衣裙，跟身旁姐妹议论，“云锦阁的做工，瞧着比绣春苑好多了。” 身旁女子神情愤懑。 “布料、做工和裁剪，绣春苑都没法比，早知道这样，之前就不该为了省那点银子跑去绣春苑折腾，到头来还得大老远搭船过来退货，真是丢死人了。” 知夏在一旁搭言。 “两位小姐不是咱们溪口镇人？” 两名女子回头看向她，神情温和。 “确实不是，我们是慕名从宜阳县过来的。” 另外一名女子跟知夏建议，“你们铺子就不能开到宜阳县去吗？这样我们往后买衣服也能便利许多，虽然不是太远，两个时辰的船也挺折腾人。” 知夏弯起眉眼。 “巧了不是？我们宜阳县的铺子已经修好了，过几日就能开业呢，就在距离码头不远的烟水街前段位置，店招跟我们这个铺子一样，也叫云锦阁。” 她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从宜阳县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跑来铺子里买成衣。 这些人为了一身衣裳，可真能折腾的。 “真的！”那两名女子满脸惊喜，“若我们今日在你们这儿定制衣裙，来日可以去宜阳县的铺子取吗？” 知夏笑着说，“不用小姐亲自取，留个地址就行，届时我叫那边铺子给小姐送到府中。” 两人很是满意。 “这敢情好，倒叫我们省了不少事。” 说完，每人都挑了几套，合适尺寸的直接就买走了，不合尺寸的量身定制，知夏还跟她们说好，半月之后会送到各自府上，往后在想定制衣裳，宜阳县的云锦阁也有绣娘，到时候直接去找那边的绣娘量身便好。 之后又接待了几个客人，见铺子里的客人全都心满意足离开，知夏看向来妮。 “怎么样？对面铺子生意好，对咱们没啥坏处吧？” 来妮是真服气了。 “也就你能沉住气，换成我，压根儿想不到这么远，还是你厉害。” “所以啊。”知夏说，“往后遇到什么事，不要光着急，若被对手乱了自己的节奏，买卖是做不长远的。” 这也就是她为何不让来妮管铺子的原因，她并非不聪明，而是沉不住，也没有主持大局的能力。 不过对她还是足够忠心的，只要她愿意在这里干，不管是卖成衣还是后院做绣活，可以一直让她干下去。 来妮点头。 “我记着了。” 两人刚说完话，沈甫安进了铺子。 “知夏，生辰快乐。” 知夏抬起头，望见来人，眼底带着欢喜。 “谢谢甫安哥，我听陈不凡说甫安哥明年要参加乡试，今日怎么有空回溪口镇了？” 来妮也跟他打招呼。 “甫安哥好。” 沈甫安朝着她微微颔首后，转而看向知夏，“恍惚记得你今日生辰，想着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便回来看看，顺便给你带了生辰礼物。” 他说着，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柜台上。 知夏往他的方向望了眼，打开了放在面前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面小铜镜，铜镜背面铸着星云纹，很是精致，一只手能掌握的大小，在家用也行，随身携带也方便。 这样一面小铜镜，可不便宜。 “谢谢甫安哥，我很喜欢。” 沈甫安笑容温和。 “喜欢就好。”见又有人进了铺子，他看向知夏，“你们先忙，我先回家了。” 知夏点头。 “行，我娘说晚上要给我庆生，甫安哥晚上来我家吃饭，人多热闹。” 沈甫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 在镇上忙了一天，傍晚回到家，院子里坐了不少人。 赵玉珍寻思知夏喜欢热闹，便将娘家人全部请来了家里，还有两家邻居、桑园帮忙的工人，何腊梅和陈大牛带着十六，已经从宜阳县回来，并开始在杏花村修屋的何丰年。 看到知夏，院子里的人纷纷跟她打招呼。 “知夏回来了，累不累？快来坐。” 知夏笑着跟院子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过去坐好跟长辈们说着话。 沈甫安是知夏坐下跟长辈们说了会话之后过来的。 他跟赵家长辈们不熟悉，和院子里的人也没啥共同话题，不过他如今是杏花村唯一的秀才，又是来给知夏庆生的，长辈们自然重视，起初让五福去陪他说话，见五福一脸不自在，知夏才站起身。 “大哥，你陪阿公阿婆和舅舅舅母们，我去跟甫安哥说说话。” 五福点头。 “好。” 第482章 背后另有其人？ 知夏走向沈甫安。 “甫安哥什么时候回书院？” 沈甫安朝着她一笑，“明日就回。” 知夏有些意外，“这么快？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在家多待一两日？” 沈甫安嗯了一声。 “最近有点忙。”转而又开玩笑似的说，“我娘今天还说我终于舍得回家了呢。” 知夏眨巴眨巴眼。 “我听陈不凡说，甫安哥明年要参加乡试，有把握了吗？” “这个不好说。”沈甫安望着她，“陈不凡什么时候来过？” “昨夜天刚黑的时候，他和周良一起来的，我娘还给他们每人做了一碗面，不过也没多待，吃了面就走了。” 说起陈不凡，知夏脑海里总会出现他昨夜看自己时的眼神。 平静中带着犀利。 每每想到，都会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很奇怪的感觉。 沈甫安似是在苦笑，他垂下眸，“陈不凡最近应该比我还忙，居然有功夫来杏花村见你一面。” 他的声音，就像是在陈述一个观点。 知夏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她弯着眉眼，“甫安哥也忙，甫安哥不也抽空来见我了？说明咱们仨关系好。” 沈甫安再次展颜，笑容像早春的阳光，能融化所有坚冰。 他点头表示肯定。 “是这样。” …… 见知夏和沈甫安待在一起有说有笑，马氏起身将赵玉珍拉到一旁。 “知夏跟那个秀才咋回事？” 正忙着到处指挥的赵玉珍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满头雾水。 “什么咋回事？” 马氏睨了她一眼，“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虽然年纪大，眼睛还没花呢，我看那秀才对知夏好像有点不同，你们也没阻止知夏接近他，可是有什么苗头？” 赵玉珍这才明白过来，她往知夏和沈甫安的方向望了眼，笑着说，“甫安稳重踏实，也有本事，又知根知底的，娘说的这事要真能成，我自是举双手赞成，就看两人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马氏再次往知夏和沈甫安的方向望了眼。 “你看俩孩子多般配，这不就是缘分吗？年纪是大了点，不过知夏性子跳脱，大点能容人，还要看什么？这样好的儿郎你不抓紧，多的是人要呢，这些年没少媒婆往沈家跑吧？” 这么年轻能考上秀才很了不得了，外孙女若能嫁他，那就是正经的秀才娘子，说出去也好听。 再说这秀才文质彬彬的，在知夏面前也是和颜悦色，将来定能好好待她。 赵玉珍点头。 “也得听听知夏的意思不是？” 马氏望着知夏的方向，呵呵笑着说，“我看那丫头可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赵玉珍抿唇一笑。 “行，娘说的我会放心上，您先坐着去吧，马上要开饭了。” “哎。” 马氏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赵成忠往身旁红光满面的老婆子看了眼。 “啥好事将你乐成这样？” 马氏面上带着笑意。 “自然是不能说的好事。” 赵成忠揪着唇边的胡子，满脸好奇，“你有啥好事是不能和我说的？” 马氏没忍住斜了他一眼，“今儿这么好的机会，你肯定会喝二两吧？往常沾了点猫尿你这嘴就把不住门，我能跟你讲？” 尤其是这种没影的事。 万一这老头喝高了，拉着沈家那小子喊外孙女婿，尴不尴尬是其次，知夏名声不要的？ 赵成忠见马氏这般防着他，气的哼哼两声。 “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马氏想也不想就承认了。 “这种事还真信不过。” 赵成忠抄着手，将身子转向另一边，闹小脾气似的，不再理会马氏。 马氏也并未因为他这个动作而迁就他。 赵松全见爹娘闹了不愉快，忙凑到赵成忠跟前，“爹，在妹妹家呢，院子里这么多人在，您收敛些脾气，叫人瞧见多不好？” 赵成忠往马氏的方向看了眼，仍旧抄着手。 “你娘总防着我，我自然生气。” 见他跟个孩子似的耍小脾气，赵松全劝道，“爹跟娘这么多年夫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能不知道？她肯定是为大局想。” 一听到这话，赵成忠立马将眼睛瞪大了。 “啥意思？你爹我没大局？” 赵松全抿了抿唇，他有些愣住了，原本看院子里有外人在，想劝老爹在妹妹家不要闹笑话，也不知道怎么就将火苗引到了自己身上。 他忙摆手，“不是，爹，我没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赵玉珍端着一碗菜从厨房出来了。 “菜都好了，吃饭了。” 赵松全忙站起身。 “我给妹妹帮忙去了。” 说完，快步往厨房走去。 赵成忠望着大儿子的背影，哼了一声，继续生他的气。 晚上的饭菜特别丰盛，帮忙的人也多，烤羊排，红烧蹄髈，烧鸡，烤鸭…… 为了应景，赵玉珍还做了个巨大的馒头，在上面添加了一些装饰，切好放在知夏所坐的桌中间，用来充当“蛋糕”。 赵成忠喝了口闺女给他倒的酒，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满满当当四桌人，边吃边喝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 绣春苑确实以低价吸引了不少人，不过买的买，退的退，到最后一对账，铺子里每天营收连十两都没有。 虽不至于亏，可投进去的成本回本时间拉长了不说，跟对面稳打稳扎的云锦阁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反而因为自家的衬托，让云锦阁的生意越发好了。 翟掌柜觉得这样不行，也学着知夏的样子，在门口放了一块木牌。 上边写着：高薪招绣娘，有意者进店面议。 木牌并非如知夏那般侧放着，而是面向对面的云锦阁，担心绣娘不认得木牌上的字，还安排了个小厮站在铺子前面朝着云锦阁的方向喊。 “招绣娘，绣春苑高薪招聘绣娘，月钱保管让大家满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都过来看看啊。”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奔着云锦阁的绣娘来的。 知夏望着绣春苑的做派，面上有些疑惑，她自问和绣春苑的翟掌柜没有恩怨，就算是为了赚钱，也不该如此明晃晃的针对才是。 难道他的背后，另有其人？ 第483章 打探消息 云锦阁的绣娘都是好不容易招进来的，绣工全都通过考核，后期还根据知夏和邱氏彩云的想法进行过调整，今年工钱更是加到了五百五十文一月，年底还有奖励，这个工价在整个溪口镇都是一等一的了。 新老街的老绣娘也被吸引了不少前来，但凡合适的，知夏都叫她们签了契书留下了。 如今绣娘就是云锦阁的财富，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绣春苑挖她墙角断她财路。 知夏朝着来妮招了招手。 “来妮，你来一下。” 来妮将手里的活放下，来到知夏身旁。 “怎么了？” 知夏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来妮点了点头，去后院将刘氏喊了过来。 刘氏路过前堂时，朝着知夏点了点头，笑着去了对面。 她将门口的小厮拉到一旁。 “小兄弟，我代姐妹们来打听一二，你们铺子里招绣娘工钱是多少？” 小厮一听，忙领着她去了铺子里。 “掌柜，这位婶子来问绣娘的工钱。” 翟掌柜一听，往云锦阁的方向望去。 刘氏顺着他的目光往云锦阁的方向看了眼，走到一处偏僻位置。 “翟掌柜，我是避着我们东家过来问的，您爽快点跟我透个底，等会离开太久，我们绣坊的管事就要发现了。” 翟掌柜这才说，“我听闻，你们云锦阁绣娘的工钱是五百文？” 刘氏点头。 “我们确实是东家以五百文的工价招进来的，不过东家看去年效益不错，又给我们涨了五十文。” 至于根据绣娘的工龄每年涨五十文，以及年底奖励，她是没说的。 翟掌柜有些诧异，没想到云锦阁的工价，比他之前打听的还要高，略作沉思后，似是下定了决心。 “你若愿意来我们绣春苑，我可以比云锦阁多出五十文工钱，一个月六百文，再者，如果你能多带一名绣娘过来，我还可以另外多给你五十文，如果两个，那就是一百文，以此类推。” 刘氏在心里虽腹诽，云锦阁那边推荐绣娘通过考核，举荐者能得到两百文奖励呢，哪怕是带学徒入职，都能得五十文。 绣春苑领一个正经绣娘过来才能得区区五十文，还不如知夏一个小姑娘大气。 她笑了笑。 “行，我心里有个数，待我回去跟姐妹们说一说，看看大家怎么想。” 翟掌柜点头，“你们要是有什么顾虑，或者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跟我提，我们绣春苑背后可是有靠山的，不惧溪口镇任何一家铺子。” 这番话说的颇有底气。 刘氏好奇。 “可以问问，绣春苑东家是谁吗？比镇上方员外府的势力还要大？” 林喜凤上回带着方家家丁在云锦阁闹了一次后，云锦阁跟方府不对付的事，也不是啥秘密。 自那之后，这条街上的人看到知夏都是客客气气的。 方家的家世，在溪口镇也算是数一数二，云锦阁连方家都能对着干，如果是旁的家族，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翟掌柜满脸自信。 “放心，我们绣春苑的靠山，小小方家，不可同日而语。” 刘氏一听，心底略有些诧异，转而又笑着说，“那就好，我出来有一会，得先回去了，不然管事发现得扣我工钱了。” 翟掌柜双手背负在身后，笑着点头。 “去吧。” 刘氏微微颔首，跨出绣春苑后，快步回了云锦阁。 也没在前边逗留，径直去了后院。 知夏见状，整理好手头上的事，也随着她往后院去了。 “刘婶，绣春苑那边什么情况？” 刘氏将刚才打听的情况与知夏说了，“翟掌柜说绣娘的工钱会在云锦阁现如今工价的基础上加五十文一月，每推荐过去一个绣娘给五十文，还提到了他们的靠山，我好奇问了嘴，只说比方家要厉害的多，其余的我就不知情了。” 她跟知夏说话的时候，来妮就站在后门口听着。 她撇了撇嘴。 “自以为他们开的报酬比咱们这儿好呢，实际上还不如咱们这儿，肯定不会有人愿意去的。” 说完，她就继续忙铺子里的事情去了。 知夏看向刘氏。 “这件事我知道了，刘婶先忙去吧。” “哎。” 刘氏应了声，便回去继续干活了。 打听到绣春苑招绣娘的条件后，知夏心里也算是有了底，单单比较条件，自家绣庄上的绣娘都不傻，不会随随便便跳槽去对面，除非绣春苑开出更丰厚的条件。 或者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 如今后院三十七名绣娘，二十二名学徒，共计五十九人，对于自家三个成衣铺子来说，其实不算多，还时常会有交不上货的风险，所以铺子里从未间断招收绣娘。 彭山县的铺子已经开业快半月，宜阳县的铺子尚未开业，宜阳县比彭山县富庶一些，要是生意好，还得多招二十名绣娘，方能游刃有余。 为了避免风险，还得另外想办法稳住这些绣娘才行。 知夏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琢磨了许久，才去绣坊喊来了彩云。 “表嫂可看到对面绣春苑的动作了？” 微微挺着孕肚的彩云点头。 “自是看到了，知夏可有对策？” 知夏摇头。 “目前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咱们现在唯一有优势的，是绣春苑对咱们铺子内部的消息知道的并不全面。” 彩云看着她。 “你将我叫来，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知夏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对面绣春苑招绣娘，工价开到了六百文一月，咱们绣庄里部分绣娘来的时间并不长，你帮我去敲打一二，大家出来干活是为了赚钱这点我能理解，如果觉得我们这儿工价低了，想另谋高就的，现在就可以走，只要不泄露铺子里的事，我不会怪罪，但如果往后谁干出吃里扒外的事，我们之前是签过契书的，绝不姑息。” 虽然她定的制度是，只要兢兢业业在铺子里干活的人，每年每人能涨五十文，可架不住会有眼皮子浅的人，看到对面六百文的工钱就去了。 绣庄的事是二舅母协同彩云管理，这些事交给彩云去办，比她自己要合适。 彩云点头。 “行，我这就去跟大家说。” …… 第484章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下午铺子里没啥动静，大家各司其职，一切正常，傍晚打烊，铺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之后，绣娘田氏犹犹豫豫的找到了知夏。 “东家，我不想干了，想找你结一下工钱。” 人家不想干，结工钱是天经地义的事，知夏自然不会反对。 “田大姐不干了，是因为姐夫吗？” 田氏的事情，她是了解的。 来铺子里总共半个月，干没满五天的时候，她丈夫就找过来跟她要钱，田氏起初想跟她丈夫讲道理，说还没赚到，等发了工钱才有，她丈夫毫不犹豫，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田氏没办法，最后才顶着一张印着巴掌的脸，哭着求了知夏，给她预支了二百文工钱。 知夏见她可怜，就给了。 后来才知，田氏丈夫好赌，她之前辗转过不少绣坊，活都是被她丈夫给搅黄的。 好不容易来了知夏这里，干的比谁都卖力，就是担心知夏因为她的丈夫，将她辞退。 没想到知夏还没冒出辞退她的念头，田氏自己倒不想干了。 田氏面上有些难为情，甚至不敢往知夏的方向看。 “也不是，之前给他的钱败干之后，最近挺安分的。” 望着她的神情，知夏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大姐稍等，我这就将工钱结给你。”她翻出账簿，仔细核对田氏来铺子里的日子，“大姐是半个月之前来的铺子，绣娘头一年工钱一月五百文，半月就是两百五十文，之前姐夫来，大姐从我这里支走了二百文，我还得给你结五十文，大姐看看有没有错？” 田氏忙摇头。 “是五十文，没错。” 知夏在账簿上写好明细，递给她画押。 “大姐在这里按个手印，我这就将余下的工钱结给你。” 田氏依照知夏的提示，在对应的地方摁上红手印。 “田大姐是想去对面绣春苑吧？”知夏将五十文递给田氏，顺便问了嘴。 田氏捏着知夏递来的五十文面露尴尬。 “照理来说，东家之前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该这样做，只是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丈夫是个不成事的，家里又有几个孩子要养，对面一个月多一百文，这一百文足够几个孩子吃几天饱饭了。” 最主要的事，她不确定丈夫什么时候又发疯，将她的活搅黄，所以短期内能多赚一些是一些。 其实田氏有一技之长，哪怕靠她自己，养活几个孩子绝对没问题，只是人家家里的事，她自个儿又愿意受着，知夏自然是不好去干涉的，便只说，“没事，人各有志嘛，希望大姐去了绣春苑之后能顺顺利利。” “多谢东家。”田氏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脸为难的看向知夏，“下回我男人要是再来，东家可否先不要跟他提我没在云锦阁做工的事？” 她想先在对面绣春苑混着，每个月多存一百文，手头宽裕些，过年过节还能给孩子们称两斤肉补身体。 知夏微微拧了拧眉头。 “这个忙我恐怕不能帮，大姐比我更清楚姐夫为人，若他在绣坊没看到你，跟我要人闹事怎么办？” “也是。”见知夏不愿帮忙，田氏有些失望，她看向知夏，扯了扯唇角，“那东家忙，我先回了。” 知夏嗯了一声，看着她离开。 一旁，霜叶双手环胸，眼神冷冷的望着田氏离开的背影。 “脸皮倒是厚，都不在这儿干了，还想着主子包庇她。” 知夏叹了口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苦，这样的人早些离开也好，省的后期出事。”她往霜叶的方向看去，弯起眉眼，“咱们回家。” 望着她的笑颜，霜叶愣了愣，点头嗯了一声。 知夏见状，跟铺子里守夜的护卫交代了一句，便领着霜叶往食铺的方向去了。 …… 回家路上，知夏苦想突破办法，回到家，还跟赵玉珍说了铺子里发生的事。 “娘，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尽量将铺子里那些绣娘都留下来呢？长远来算，我定的工价肯定比绣春苑好多了，还有绣春苑，也不知道他们背后靠山是谁，这些日子总跟云锦阁对着干。” 赵玉珍往女儿的方向看了眼。 “绣春苑背后的靠山是谁我不知道，至于怎么留人，我只能说人心隔肚皮，总会有些眼皮子浅的看不到长远利益，除非买的人，否则人家又没把柄在你手里，来去还不是看他们心情？” 她这么一说，知夏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对啊，如果是买的人，卖身契抓在我手里，他们多少有几分忌惮，比外边招的不知根不知底的要可靠多了，我之前想着买下人成本太高，绣活又不一定有外边招的人好，绣活好的人卖价更是高的吓人，现如今有了铺子里这一批人，从去年到现在手里头也攒了一些，确实可以买一批人放在铺子里，哪怕绣活一般，时间长了，总能学出个名堂来。” 赵玉珍点头。 “买人成本确实高，胜在稳妥，要不是你手里攒了点银子，我都不建议你这样做。” “那是自然。”说到这里，知夏突然又有了主意，“其实杏花村和赵家庄姑娘家也不少，很多到十多岁了还没有一技之长，日日跟着家里操持家务干农活，挺辛苦的。” 她看向赵玉珍，“娘，你说我弄一个女红课堂，让感兴趣的人都学起来如何？她们将来能多一个选择，也相当于是在给我储备后备力量。” 村里人知根知底的，用起来相对稳妥。 至少比外面随便招的绣娘要靠谱，那些奸懒馋滑、心术不正的，直接在村里淘汰就行。 赵玉珍沉思片刻。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想让谁来教？” “我铺子里不就有现成的绣娘吗？”知夏说，“这种事师傅领进门，成不成的也只能靠她们自己，到时候让铺子里绣活出众的，三人一组，每隔五天来村里指导半日，其余时间让她们自个儿去练呗，反正也不收她们钱，自个儿准备学绣活的材料就是了，到时候有天赋的就带去绣庄从学徒做起，没天赋的早些劝退，免得费材料钱。” 赵玉珍一听，“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485章 妹妹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知夏笑了起来。 “娘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试试，明天让里正帮我在村里说一说，顺便叫二舅母也到赵家庄那边讲一讲。” 赵玉珍面上带笑。 “你这相当于是在为两个村的姑娘们做好事了。” “同为女子，既然我如今有了能力，为她们谋个出路也没什么不好，双赢的局面嘛，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功夫。”知夏双眼一转，弯起眉眼，“这叫啥来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赵玉珍被女儿逗笑。 “难得你这么有思想觉悟，随你折腾去吧。” 五福在旁听着母女二人的对话，不由抿了抿唇：娘这话说的，好像不随妹妹，她就不折腾似的。 四海倒是啥也没想，娘和姐姐说话他就安安静静听着，听完后继续看他的书。 至于平安，马上就两岁了，今年说话要利索不少，也越发的闲不住，这会正由霜叶护着在一旁荡秋千。 月隐双手环胸，靠在粗壮的秋千架上，静静地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 起初以为给庄户人家当护卫会很无聊，待了这么长时间，突然发现这家人还挺有意思。 自从他来这里，就没见过主子的爹。 本以为主子爹不在，家里大小事都是主子娘或比她长了三岁的哥哥做主，结果主意最大的，居然是主子这个女儿。 四十两…… 想到被主子买回家第二日霜叶跟他提的醒他就想笑。 明明怂的不行，照样阳奉阴违。 知夏想到什么，看向赵玉珍。 “娘，二房前段时间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些日子没来家里闹腾了吧？” 赵玉珍摇头。 “我都让人盯着呢，你二叔镇上的铺子关了也有段时间，家里没了来源，就只能重新捡起锄头把干农活，前前后后作了这么多事，林光宗原本是不想念书了的，结果你二叔将他带到田里折腾了两天，吃不了那个苦，又乖乖跑回了书院。” 知夏嗤笑。 “不作那么多事，不就不会有现如今的窘境了？活该！” 赵玉珍继续说，“之前方家给林喜凤下聘送的彩礼，被你阿奶抓在手里死活不肯拿出来贴补家用，眼下你二叔赚不到钱，家里日子看着拮据了，你阿奶又撺掇你二叔二婶早些将林小满的亲事定下。” 知夏眉头一挑。 “她比我也就大三个月，二叔二婶同意了？” 赵玉珍嗯了声，“他们想法跟咱们不同，他们养女儿就是为了赚聘礼补贴两个儿子的，不然你以为那李氏为何会将林小翠留下？你阿奶虽不喜欢，怎么没让你二叔又悄悄将她送走？别人都已经帮他们养到两岁多，最难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等林小满嫁了人，再养几年林小翠也能干活了，实在不行，恐怕十二三就会给她找个婆家嫁过去，到时候到手又是一笔银子。” 知夏听的翻了个白眼。 “什么人啊？不是他们生的？” 赵玉珍见怪不怪，“在这里不很常见的事？嘴上说着为你好，干的全是利己的事，连他们自己都要信了自己的鬼话。” 知夏抿了抿唇。 “这里的人这么恐怖，我将来还是不要嫁人了。” 五福一脸诧异的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说点啥，但想着娘在旁边，到底是没发出声音。 赵玉珍倒没反驳知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好，先看看哪个尼姑庵香火最旺，早些瞅准地方，等到了年纪直接躲去庵里得了，省的听闲言碎语。” 见娘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五福咽了咽口水。 妹妹和娘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着调哇？ 知夏噘着嘴，满脸不服气。 “我还没看破红尘呢，哪有当娘的建议女儿去做姑子的？” 赵玉珍瞥了她一眼。 “那我这不也是在为你考虑？我要不同意了你肯定又说我怎么怎么你，我这同意了，你还有意见了。” 就她前世那看到帅小伙就挪不开眼的鬼德行，还一辈子不嫁人？ 骗骗鬼得了。 知夏哼了一声。 “大好的年华，我才不要上山当姑子。” 听着她这番话，五福终于放下心来，好在妹妹自己想通了。 再说当姑子有啥好？天天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根本就不是妹妹的作风。 她要不是个姑娘家，兴许还左拥右抱呢。 想到这里，五福愣了愣。 他想啥呢？ 妹妹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知夏当然不知道大哥心底的想法，她再次看向赵玉珍，“娘，然后呢？阿奶撺掇成功了吗？” “那可不？”赵玉珍说，“林小满毕竟已经满了十四，上半年说亲下半年嫁，如今二房没来源，只能从节流入手，少个人吃饭少一份负担，年底交税都能少一个人头税，这些加起来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听说李氏已经联系媒人在给林小满物色婆家了，不过林小满好像不乐意，被你二叔打了一顿，关起来了。” 知夏一脸唏嘘。 “真惨。” 说起来，林小满这个人还算老实，不受二房两口子宠爱，也没林喜凤那么恶毒的心思，之前林喜凤欺负她的时候，林小满虽天天跟在林喜凤身后，却从未主动欺负过自己。 算是歹竹里出了根不好不坏的笋。 …… 吃完饭，知夏将霜叶叫到一旁，悄声说，“霜叶姐姐，等会天黑之后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她凑到霜叶耳边说完，只见霜叶点了点头。 “好。” 知夏跟霜叶交代好，又往里正家去了一趟，跟沈纪之说了傍晚跟赵玉珍讨论的事情。 对村里有好处的事，沈纪之自然不会反对，还说要召集村民们修一间大屋，供村里的姑娘们学习绣活。 里正主动提供场地，知夏也乐得轻松，这件事就算是成了，只等里正通知村里人之后，将大屋给修起来，便能正式开课了。 村里汉子多，大家齐心协力，一间大屋应该很快能落成，知夏只需一边盯着成衣铺子的事，一边等消息就成。 …… 夜半时分，林小满正睡的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窗户位置传来了细小的声音，整个人瞬间清醒，她有些害怕的提着被子盖过了自己半个脑袋。 紧接着，又是三声轻微的敲窗声后，外边再无动静。 第486章 百两银子不翼而飞 虽然害怕，林小满还是壮着胆子起了床，她从屋里找了根趁手的木棒，来到窗边，满脸谨慎的伸手一推，让她意外的是，原本从外面钉死的窗户，居然能打开了。 难道是有谁知道她被锁在家里，所以大发善心来救她了？ 也不知道是谁。 林小满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又背靠着墙站在窗边等了好一会，直到确定外边真的没了动静，才深呼吸一口气，推开窗户察看屋外的情况。 今夜月光很亮，窗外并无遮挡，她往四周打量了片刻，除了蝉鸣和蛙叫，再无其他。 犹豫再三，她咬咬牙，立马放下棍子，随便整理了一些行李，在蝉鸣蛙叫的掩护下成功逃出家后，直奔龙泉村。 …… 第二天起床，一切跟往常无异，等到老宅的骡车快要出发往镇上去的时候，新屋那边突然炸开了锅，哭声，吵闹声，不仅周围的邻居全部惊动了，鸡鸭狗都没能幸免。 林小满因为不满意家里说的亲事，连夜逃跑不见人影，与此同时，程氏保管的百两银子也不翼而飞。 程氏痛心疾首，坐在院子里哀嚎，比当年死了丈夫哭的还要伤心。 李秀兰则破口大骂，说她一开始就不该霸占着那百两银子，要是让自己管着，至少不会无故丢失，两人闹的不可开交。 知夏从霜叶嘴里听到消息，虽然很不想幸灾乐祸，也实在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你是说，她不仅跑了，还将林喜凤交给程氏保管的百两聘金一并带走了？” 霜叶点头。 “是。”见她忍的辛苦，霜叶又说，“主子想笑就笑吧，又没外人。” 知夏笑出声来。 “难怪新屋那边嚎的那么大声，林小满这次真是出息了，不过依着二房一家视财如命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霜叶双手环胸。 “那也得先找到人再说。” 知夏不由又好奇起来，“你说，举目无亲的，她能去哪儿呢？” 霜叶摇头。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五福将所有东西都搬上车，看向知夏，“妹妹，该出发了。” “来了。”知夏爬上骡车。 家里每天都有六七个人要去镇上，再加上早晨做好的豆腐，腌制好的几十只鸡，还有发好的面，偶尔铺子里米面或者玉米面不够了，只能先将人和早晨要用到的食材送去，再回来拉第二趟。 一旦家里要运什么货，也得中途将骡车赶回来帮忙，实在太过麻烦。 知夏望了眼有些拥挤的车厢，看向五福。 “大哥，你觉得咱们再买个骡车怎么样？” 五福一副你别问我的神情，并未立即回答她这个问题。 知夏直接忽略了他的表情。 “咱们现在每天早晚来回也好，托运货物也好，都需要用到骡车，再者，男男女女这么多人挤在一辆骡车上，空间又狭小，总归不像那么回事。” 就如四海说的，男女有别。 她虽没那么介意，但人太多，挤在一起确实不舒服。 五福一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妹妹说的有道理。 “这种事，在家的时候你咋不跟娘提一嘴？” 不用想也知道，妹妹又要干花钱的事儿了，如果是铺子里的事，他倒还能说上两句话，这种要花银子的事跟他提也没用啊，他又不掌家，也做不了主。 “我也是才想起来。”知夏笑着说，“正好秀梅姐今天从彭山县回，等她到了铺子，我先去趟牙市，再去牲口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牲口。” 五福没别的话说，只能点头。 “行。” …… 骡车到了镇上，知夏来到成衣铺子的时候，对面绣春苑已经开了门，翟掌柜抱着招绣娘的木牌从铺子里出来，放在绣春苑门口，仍旧是正对着云锦阁的方向。 知夏看到他，笑着打招呼。 “翟掌柜，早啊。” 翟掌柜往她的方向望去，尴尬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林姑娘早。” 望着她脸上的笑颜，鬼使神差的将那块木牌侧了一下方向。 知夏转身走向铺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看来得尽快摸清绣春苑背后的靠山才行，还有方家，得先跟方子陵打声招呼，明年酒楼到期她便不租了。 前脚跨进铺子，紧接着便吩咐道，“霜叶姐姐，你帮我去同福酒楼送个信，让方公子提前做好撤离的准备，就说明年初三年之期就到了，铺子我要收回。” “是。” 霜叶应了一声，转身往同福酒楼去了。 铺子里一早活有不少，知夏在铺子里忙的时候，发现有两个绣娘来上工的时候，往绣春苑瞅了好一会。 看到这个现象，她连忙跟邱氏和彩云打了招呼，让他们多留意。 霜叶将知夏的话带到同福酒楼后，便立马回了成衣铺子，约莫过去两刻钟，方子陵领着随从来了。 “林姑娘，我听你身边的霜叶说，同福酒楼那块地，你要收回了？” 同福酒楼才营业两年，因为自家酒船可以通往临安县，从县城过来的客人不少，生意也一直不错。 酒楼自落成营业不到两年，投入的本钱大概回来了七成，这个效益也算是在他预期之内。 距离三年之期只剩十个月，本钱是绝对能回的，只是钱恐怕赚不到多少。 若明年不能接着做，便相当于这几年白忙活了一场。 他是个商人，投入了时间金钱，那自然是希望得到相应回报的。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并未否认。 “是，我要收回。” “为何？”方子陵望着她，“是因为酒楼掌柜前些日子自作主张仿你们食铺的菜品吗？等会回去我便让他将那些菜停了。” 知夏摇头。 “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你堂姐？”方子陵说，“自从她上次带人去杏花村闹事之后，我爹就已经将她罚到了后院做最脏最累的活，还让她签了卖身契，她往后都不能借方府的名头，私自跑去杏花村找你们麻烦了。” 知夏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方公子，你敢说林喜凤上我们家来要地契，没有你爹授意？我们家那座后山你们也不是第一天想要，真当我是傻子吗？” 她待人接物向来和善，这会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是带了点怒意和不耐烦。 第487章 要不你们先吵 方子陵第一次见色厉内荏的知夏，不由觉得有些陌生。 “她那日去杏花村，我当时人在酒楼，并不知情，不过我爹一直以来的意思，都是想将那座山买下，可惜你们总未能松口，你堂姐许是误解了我爹的意思，所以才采取了不恰当的手段，幸好没有酿成大错，既然她现如今是我们家的下人，我代她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知夏不为所动。 “我不管她当时到底是自作主张还是方员外授意，后山我们是没打算卖的，还请方公子将我的意思带给方员外，至于酒楼那块地，我肯定也是要收回的，提前告知，只是想让你有时间做好撤离的准备，咱们之前签了契书，三年时间到，我不想租了收回也是合情合理。” 方子陵拧了拧眉头。 “真的没了商量的余地？” 知夏点头。 “是。” 除了刚才说的原因，她还有一点没讲，那就是方子陵这个人，太过虚伪、势利、自以为是。 以前隐藏的好，没这么明显，经历了这些日子的事，越发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 沉默了好一会，方子陵问她。 “你就这么讨厌我？” 知夏笑了笑，“方公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明确拒绝过你之后还纠缠不休，达不到目的就开始在生意场上针锋相对，都要当众撕破脸了，还来问我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多余吗？” 方子陵捏紧了拳头，知夏现如今对他赤裸裸的剖析，于他而言，无异于是一种侮辱。 “所以你不想入方府的原因？是因为我有未婚妻？” 知夏眉头一挑，“哪怕你没有未婚妻，我也不会入方府，还望方公子早些歇了这个心思。” 方子陵望着她好一会，点头说，“我知道了。” 说完，铁青着脸领着随从从云锦阁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知夏面色不改，低头继续忙手边的活，有霜叶在，她心里要踏实许多。 何秀梅是坐最早的那艘船回的溪口镇，知夏将铺子里的事交代给她，还跟她提了对面绣春苑的事，便先领着霜叶往镇上的牙市去了一趟。 牙市跟之前陈不凡带她来时没什么两样。 不足三十丈长的脏乱街道上，要么摆着铁笼，要么拴着铁链，里面的男男女女像牲口一样，关在铁笼里任人挑选。 知夏虽不是第一回见这种情景，进入这条街道的时候，还是拧了一下眉头。 牙市街口的人贩子见知夏领着随从进了牙市，主仆二人瞧着气质都不错的样子，忙顶着一张笑脸上前问，“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下人，可以跟小的说说，小的帮您推荐推荐。” 知夏往牙市的第一个笼子望去，“有会绣活的吗？” “有的有的。”男人忙朝着身后的笼子喊，“会绣活的都站到前面来让这位小姐挑选。” 有三名女子站了出来，一个瞧着十七八，另外两人都梳着妇人发髻，瞧着三十多岁的年纪。 知夏上前跟几人问了几句话，年龄小一些的姑娘虽会绣活，但因为年纪小接触绣活的时间短，做衣服没问题，绣花还是会有些不足。 至于另外两人，一人从前也是靠一手绣活吃饭的，另外那人跟十七八那个姑娘水平差不多，不过胜在实诚，知夏问啥，她也如实说了，并未虚夸自己水平有多高。 了解了大概情况，知夏转头看向男人。 “她们三个都是什么价？” 男人一脸殷切的笑望着她，“这带手艺的，那自然是要贵一些的，姑娘是只要一个还是全部带走？” “全部带走是什么价？” 男人忙说，“姑娘要是全部带走，我便也不跟你要价，都按八两一个算，三个就是二十四两。” 知夏在心里盘算着。 彩云年轻，也有手艺，之前买她可才花了五两银子，当时还只她一人，今天同时买三个居然要二十四两，很显然，此人报价不实诚。 “这三人我虽还算满意，但你这个报价实在太高，我先去别家看看。” 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男人忙上前挽留。 “小姐要是不满意，可以跟我压价不是？” 还要继续说点什么，旁边摊位一名身材丰腴的妇人挤上前，臀部暗中发力，便将身材本就偏瘦的男人顶的往旁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不过那男人倒也没生气，只没好气的笑了一声，看着妇人跟没事人一般，笑着上前挽住知夏的胳膊，将她带到了自家摊位前。 “小姐想要懂绣活的来我们家呀，整个牙市，没有谁家绣娘比我们家更多了，还便宜呢，您看需要几个，要的多我还能给您多优惠一些。”转头就朝着笼子里喊，“会绣活的快将手伸出来，好叫这位小姐瞧瞧你们的巧手。” 话音刚落，便有五名女子将手从铁笼里伸了出来。 知夏上前一看，这几名女子的手部肌肤虽不白，整体还是光滑的，也没有任何茧子，绣庄上绣娘的手，大多长这模样，那些绣娘几乎都是庄户出身，除了绣活，平日里多少还会干点别的家务事，所以手达不到嫩白的程度。 知夏又一一问过她们之后，才看向身旁的妇人。 “不知她们几个都是什么价？” 那妇人笑着说，“一个八两，两个十五两，小姐要是想五个全带走，给我三十五两就成。” 知夏算了算，五个三十五两，平均下来一个也得七两银子。 “还是有些贵，我再去后头瞧瞧吧。” 起初被妇人用臀挤走的男人顺势将脑袋凑了过来，笑着说，“这位小姐，我们家三个一起带走只要二十两，你看可行？” 那妇人将他往旁边一推。 “去去去，你别抢我生意。” 男人一脸委屈的叉着腰，“到底谁抢谁生意？刚才明明是你将我顶走的，我好男不跟女斗，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那妇人理直气壮。 “你没听见这位小姐刚才说要去别家看看？她都往我家来了，我不接待岂不是显得我无礼？” 男人气的脸都红了。 “将别人挤走你就有理了？” 知夏有些尴尬的看着两人，她朝着牙市深处指了指。 “要不你们先吵，我去后边瞧瞧？” 两人几乎是同时望向知夏。 “不行！” 第488章 悄悄的进了门 知夏被两人的默契惊住了。 那两人见小姑娘没了反应，以为吓到她了，忙又赔着笑脸道歉。 妇人说，“小姐，我看您也是诚心想买，不如就开个价，这五个下人，有的是从外地逃荒过来，被我们的人救下带回的，有的是家里男人赌博输了钱，将婆娘卖给我还债的，还有些是被主家发卖到我们这儿的，实际上也没犯啥原则性的错误，攒这种手艺人可不容易，别家真难寻到，要是价钱合适，就卖给你了。” 旁边的男人也忙接茬。 “我也是。” 妇人用手拐子推了他一下，一脸嫌弃。 “你边儿去。” 知夏望着两人说，“不瞒二位，我之前也来牙市买过下人，你们方才报的价钱，确实比我之前买要贵了不少，我这次需要的人会比较多，如果五两一个人的话，这八个人我可以考虑一并带走。” 那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望向知夏时，面上带着为难。 “不是我们不愿，实在是太低了，这两年年成好，啥都涨了价？小姐之前的价，恐怕是再难遇到同样的货了，你看能不能再加一点？” 知夏坚定摇头。 “不能再加了，就五两，不行我就去别处看看。” 说完，抬腿便要往牙市深处走，那男人当先一步拦住了她。 “小姐留步，五两就五两，但是得三个一起带走。” 知夏点头。 “那是自然。”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十五两银，“喏，这是三个人的卖身钱。” 妇人见男人松了口，心里一急，也忙说，“那我也卖，小姐还要吗？” 知夏一笑，再次掏出二十五两。 “要的。” 那两人收了钱，忙将知夏买下的人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往后，这位小姐就是你们的主子了。” 众人朝着知夏行礼。 “奴婢见过小姐。” 知夏上前，“诸位不必多礼，都跟我走吧。” 说完，领着乌泱泱一群人继续往牙市深处走去。 边往前走边问，直到将这条街逛完，才又终于挑到了三个合适的绣娘，果然如一开始那个妇人所说，绣娘最多的，确实只有他们家。 暂时能买到十一个人，知夏已经很满足了。 她先将人领回了绣庄。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先在绣庄精进绣工，等会我让这里的管事给你们辟一间屋用来当寝舍，先凑合住着，铺子后面的寝舍修起来再做安排。” 众人福身。 “是。” 知夏往彩云的方向看去。 “表嫂，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彩云神情温和的点了点头。 “好。”转而看向众人，“大家先跟我来，咱们先将寝舍腾出来再开始干活。” 邱氏见那些人离开，忙将知夏拉到一旁。 “知夏，你离开那一会，又走了两个绣娘。” 知夏并未觉得意外。 “可是我早上跟你提过醒那两个？” 那两个绣娘，跟田氏相当于是前后脚进来的。 但凡是去年招进来的绣娘，在尝过年终奖励和涨工钱的甜头之后，都不会轻易离开。 六百文而已，过了今年，明年她们也有六百文一月了，关键年底奖励还不少。 “没错。”邱氏愤愤不平，“田氏来了一趟，也不知道跟她们说了些啥，两人回来就说要辞工，让秀梅给她们结工钱，秀梅就根据你的吩咐，要走的爽快给了工钱让她们离开了。” 知夏拧起眉头。 “我本以为她只是奔着那边工钱去的，没想到还回过头帮着绣春苑从咱们这儿挖人。” 邱氏哼了一声。 “谁说不是？亏你之前还给她预支月钱呢，恩将仇报，良心都被狗吃了！” 知夏望着她，“三舅母也别气，要走的留不住，强行留下来，将来恐怕会出什么意外，再说我今天不是带了十一个绣娘回来，有些绣工还是挺不错的，只要稍加引导，应该很快能上手。” 邱氏点头。 “行，那我先回去干活了。” 说完，转身回了绣坊。 知夏来到铺子里。 “秀梅姐，今天上午生意如何？” “还行。”何秀梅看着她，“绣娘的事，邱婶跟你说了吗？” “说了。”知夏往对面绣春苑的方向望了眼，“刘婶昨天去对面打听的时候，翟掌柜提了嘴他们背后的靠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针对咱们，来头应该不小，你多留意一些，下午我还得去一趟牲口行，到时候叫月隐来这里盯半日。” 何秀梅下意识问。 “食铺不要月隐盯着吗？” “秀梅姐这是在担心我哥吗？”知夏嘿嘿一笑，“我哥跟着我爹练了几年功夫，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两个铺子隔的近，可以让月隐一并看着。” 何秀梅笑着睨了他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你哥了？” 知夏弯起眉眼。 “秀梅姐别狡辩，我可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她往何秀梅的方向凑了凑，一脸促狭，“秀梅姐今天回来，应该跟我哥见过了吧？” 何秀梅脸颊上出现了少有的娇羞。 “见过了，我还要去楼上盘点布料，楼下你帮我看一会。” 说完，抱着账簿就往楼上跑去。 知夏望着她的背影，眉眼舒展。 “这是有情况啊。” …… 龙泉村紧邻溪口镇。 下午，知夏领着霜叶往牲口行去的时候，恰好路过龙泉村，听到有人在议论。 “曹家两兄弟这几年不容易，原本还以为他们爹娘死后，两人会饿肚子呢，得亏阿牛争气，不仅送弟弟念了书，如今媳妇儿也悄悄的进了门。” 原本知夏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的，直到听到“悄悄地进了门”，爱凑热闹的她才好奇停下脚步。 “大叔，啥叫悄悄地进了门啊？” 村民们的谈话被打断，纷纷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见小姑娘弯着眉眼，一脸好奇的望着这边，有人笑着开口。 “姑娘是哪个村的人？” 知夏忙上前，跟那几位大叔蹲到了一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我是杏花村人，刚从镇上过来，正要往钱记牲口行去呢，恰好路过这里听到几位大叔在说话，便想过来凑个热闹。” 第489章 投奔曹家的姑娘 几人见小姑娘有趣，纷纷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精怪的很，杏花村离这里不远，姑娘应该不是第一回来吧？” 知夏如实说，“确实来过好几回，之前还在这里买过桑树呢。” “诶？”一人激动的指着知夏，“你一说买桑树我就有印象了，好像是前年春天的事情了吧？” 知夏笑着答。 “大叔记性真好，我确实是前年春天来这里买过桑树，前前后后挖了好多棵呢。” 那大叔一笑，“也就前年见过你，往后还要桑树不要？” 知夏点头，“要的，大叔这边要是还有，可以送到杏花村找一个叫陈大牛的，他会给你妥善安置。” “行。”那大叔笑着说，“你刚才问我啥叫悄悄的进了门，这事我们可以跟你讲了，不过你千万别传出去，曹家那孩子是个可怜的，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愿意跟他，可不能因为我们将这事儿搅黄了。” 知夏满口应下。 “那不能，我只是爱听八卦，可不爱传八卦。” 大叔这才说，“是这样，我们村有一户曹姓人家，家里不富裕，两个孩子还不大的时候，父亲就得病死了，母亲忧思过度，又得没日没夜操持家务照顾两个孩子，没多久就一病不起，不出三年也跟着去了。” “起初村里见那俩孩子可怜，时不时给两人送把米，端碗菜，好在俩孩子都争气，老大年纪还小的时候，家里农活还干不了，听说挖药赚钱，时不时就往镇上药铺跑，厚着脸皮求药铺掌柜教他认了些药材，从十一岁起就开始进山挖药打猎。” “这孩子运气不错，每次进山，总能拎点东西出来，还带着村里不少人都进山挖到了东西，靠着这门手艺将弟弟养大，不想让他跟自己一样没学问，还将弟弟送去书院念书。” 知夏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确实不容易，不过你们村人真好，要是别的村，看到孩子没了爹娘，不将人欺负死都算好的了。” 大叔叹了口气。 “嗐，谁都有难的时候，咱们村的人虽然都有私心，但人家都没了爹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饿死。” “自从阿牛的弟弟开始念书，他负担也大了，家里又没个长辈操持，今年十九了，也顾不上给自己说一门亲事，这不昨夜，突然有个姑娘抱着包袱出现在他家门口，说要投奔他，阿牛也不好大半夜将姑娘赶出去，便暂且让她住下了，今早还有人见她帮着兄弟俩洗衣做饭呢，这不就是悄悄进了门么？” 知夏若有所思。 “昨夜进的门？那姑娘多大了？”她看着大叔问。 “具体多大没问，看着十四五。”大叔看向知夏，“跟你差不多年纪。” 知夏和霜叶对视一眼，又回头问。 “那阿牛的弟弟多大了？” “比阿牛小六岁。” 知夏看着大叔，“大叔知道那姑娘是哪个村的吗？” 大叔摇头，“不知道，村里有人问过，那姑娘不肯说，不过听口音，应该就是咱们溪口镇这一片的，我们猜想，肯定是她家里知道曹家条件后，不同意她嫁阿牛才悄悄跑出来的，不然咋会单单去投奔阿牛？” 知夏点头。 “大叔说的有道理。”热闹听完，她也站起身来，“今天多谢几位大叔给我讲了个好听的故事，我还得去牲口行办事，就不叨扰了。” 几位大叔忙摆手。 “姑娘慢走，空了再来啊。” “一定。” 知夏笑了笑，转身领着霜叶离开。 “霜叶姐姐，你说那个上曹家门的姑娘，会是林小满吗？” 霜叶面无表情。 “八成是。” 知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你悄悄去曹家看看，如果真是林小满，你跟她提个醒，就说程氏丢了一百两，已经怀疑到了她的头上，让她注意隐蔽自己。” 霜叶望着她。 “主子一个人在外边能行吗？” 知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霜叶点头，迅速离开。 知夏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这边视野很广，一眼望去，能将周边的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她一边观赏四周的风景，一边等待霜叶。 好在霜叶速度很快，前后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便回到了知夏身边。 “主子，曹家昨夜来的姑娘确实是林小满，属下已经跟她提过醒了。” 知夏点头。 “走吧，去钱记牲口行。” …… 知夏领着霜叶来到钱记牲口行，牲口行的李掌事在知夏这里吃过亏，哪怕有两年没见，仍旧记得她。 “林姑娘，你上回来，让我吃了好大的亏。” 知夏笑望着他，“后面我不是也推荐不少人来您这儿买牲口了吗？” 之前自己算错，让李掌事赔了钱，后来村里但凡谁家需要买猪卖羊买牛的，知夏全都推荐大家来钱记。 杏花村和赵家庄的村民们不少都得了林家好处，赚到钱后，大家也都舍得了，这两年买牲口的人不少。 舅舅家半大的牛，也是从这里买的。 不仅养了牛，今年还养了两头猪，不过自家就有种猪，舅舅家今年养的猪，是从自家猪圈里抓回去的。 这些年得益于知夏的推荐，钱记这边也确实多了不少生意，李掌事倒并未真怨知夏，毕竟他自己当时也没绕明白。 “林姑娘这次来，是想看什么牲口？” “看看骡子和马。” 李掌事先朝着马厩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这边请。” 知夏随他来到马厩，这里养着十几匹马，体型瞧着比骡子要大上一号。 确实威风。 顺着马厩一一看过去，知夏心里没底，她往霜叶的方向凑了凑。 “霜叶姐姐，你懂马吗？” 霜叶环视马厩，最终看向知夏，“主子现阶段买马的主要用途是什么？” 知夏想也不想。 “主要还是拉车和运货。” 霜叶语气中肯，“如果是用来拉车和运货，主子不如买骡，除了不能生育，各方面都比马合适。” 第490章 改变策略 知夏不由笑了，尤记得当年爹娘在牛和骡之间犹豫，她也是这么劝说爹娘的。 她看向李掌事。 “掌事再带我们去看看骡子吧。” 马是威风了些，但现阶段，马的实用性，确实比不过骡，再说爹不在家，不能太过高调，否则得遭人恨了。 “哎。”李掌事忙又朝着牧场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姑娘随我来。” 知夏随着李掌事又来到牧场，宽阔的牧场上，几头骡子被围在一处木栏中，正低头吃草，她随手指向其中一头身形高大、肌肉线条清晰且毛发油亮的骡子。 “李掌事，这只骡子是什么情况？价格如何？” 李掌事忙说，“这是马骡，今年三岁半，算是近几年培育出来的比较优秀的一匹了，骑行速度不会比马慢多少，耐力也强，除了不能生育，还真挑不出缺点。” 知夏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价格呢？” 李掌事忙说，“这两年好多牲口都涨了价，林姑娘是回头客，我也就不跟您喊价了，还跟之前一样，二十五两银子。” 刚才领知夏过来的路上，他在心里预演了无数个砍价还价的话术，生怕知夏这次又将他给坑了。 结果，压根没用着。 知夏一听报价，觉得李掌事这次报价实诚，再加上上回的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直接付钱买下了。 李掌事拿着那二十五两银子，如鲠在喉，张了张嘴，忍不住问。 “林姑娘不说两句？” 知夏正伸手抚摸着刚到手的骡子欣赏呢，听到李掌事的话，不解的看向他。 “说啥？” 李掌事指了指骡子，又指了指手中的银子。 “这次不要我送点啥？” “嗐。”知夏大气的摆了摆手，“这骡我瞧着喜欢，上回让李掌事吃了亏，这次就不跟您还价了。” 李掌事一听，就这么傻愣愣的拿着银子，看着霜叶将知夏扶上骡子，骑着走远。 这感觉，简直比他便秘还要难受。 …… 赵玉珍盯着知夏骑回来的骡子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开口问。 “这骡子，咋不像咱们的？” 知夏大大咧咧，“咋不像？这明明就是咱们家的骡。” 赵玉珍摇头，“不对啊，咱们家的骡好像没这么高？这色儿也有点区别。” 知夏嘻嘻窃笑。 “从今天开始，这骡子就是咱们家的了。” 赵玉珍瞬间明白，她看向知夏。 “你买的？” “对啊。”知夏说，“早上那么多人一辆骡车去镇上太挤，平时运货也得紧着来，我想着太不方便，下午特意去牲口行买的，怎么样？这骡子买的不错吧？” 自从家里小有存款，花这种“小钱”，哪怕知夏没有跟赵玉珍商量，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念念叨叨。 赵玉珍再次打量着那匹骡子。 “看着倒是不错。”转而又看向知夏，“你要买骡子怎么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没个懂行的跟着，小心被人坑了。” 知夏不以为然，她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好歹也在外边摸爬滚打了这么几年，没这么笨好不好？谁能坑到我？” 赵玉珍无奈摇头。 “你那成衣铺子怎么样了？” 知夏喝了口水后放下杯子。 “昨天走了一个绣娘，今天上午又走了两个，不过我去了趟牙市，带回了十一个绣娘，暂时安置在绣庄，目前几个铺子的出货应该是能保证的，过两天秀梅姐又要往宜阳县去，希望那边能顺利开业。” 赵玉珍点头。 “那就好。” 知夏看着她，“娘，这些日子被绣春苑针对，为了以防万一，回来路上我想了一路，打算改变策略。” 赵玉珍神色认真的望着她。 “你要怎么改？” 知夏说着自己的想法。 “镇上成衣铺子里高档一些的衣裙，七八成客人来自县城，平价衣物反而是镇上的客人买的多，码头的成衣也算是咱们铺子带火，绣春苑相当于是在吃云锦阁的红利，眼下他们越做越过分，我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占我便宜。” 她看向赵玉珍。 “便想着，让溪口镇这边的云锦阁侧重卖平价衣物，去临安县再开一家铺子，不用隔一条河，方便了临安县那边的客人，也变相架空了绣春苑的客源，说不定生意能更好呢？” 赵玉珍一听。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她看向知夏，“反正有霜叶跟着你，想去什么去做就是，家里还有我看着呢。” 知夏点头。 “行，趁秀梅姐这两天在溪口镇，我明天就去县城看看，尽早将铺子的事给敲定了。” 赵玉珍眉头一挑。 “这么着急，你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知夏并未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我哪有醉翁之意？要不是绣春苑给我惹急了，我犯得着改变策略多开一家铺子？” 现阶段，能有什么事比她赚钱还重要啊？ 赵玉珍点头。 “成衣铺子是你的心血，生意上的弯弯绕绕我懂的也不多，你自己计划着来就是。” 突然想到什么，知夏看向她。 “二房那边什么情况了？” “还能有什么情况？”赵玉珍说，“你阿奶把银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丢了那么多银子，气病倒了呗，林光宗今天连书院都没去，跟你二叔二婶到处找林小满下落呢。” 知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娘，你说那百两银子真是林小满带走的吗？她咋知道阿奶将银子藏在哪儿？再说她是跳窗离开的，窗户又不对院子，她又是如何去偷的银子？” 赵玉珍侧目看着她。 “你咋知道她是跳窗离开的？” 知夏信口胡诌，“我不是一早就让霜叶姐姐去打听了吗？” 赵玉珍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霜叶。 “霜叶早晨说了林小满跳窗的事？” “那当然。”知夏朝着霜叶眨了眨眼，“霜叶姐姐，你说了的吧？不然我咋知道？” 霜叶嗯了一声，随后一脸不自在的将目光瞥向别处。 赵玉珍倒没深究这个细节。 “谁也不知道那银子是林小满带走了，还是你阿奶故意让人以为银子被偷了，以此来断你二婶的念头。” 知夏不能理解，“如果是她贼喊捉贼，她咋又病倒了？” 赵玉珍“嘁”了声。 “这年头，装个病谁不会？” 第491章 无法拒绝的礼物 知夏贼兮兮的凑近她，压低声音。 “娘，其实我知道林小满在哪儿。” 赵玉珍诧异的看向她。 心里也不禁怀疑，难不成林小满从家里逃出去，是闺女的手笔？ 知夏紧接着说，“我今天去牲口行的时候，路过龙泉村，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昨夜有个姑娘家投奔曹家兄弟，已经在那儿住下了。” “曹家兄弟？”赵玉珍眉头一挑，“她这么草率就将自己给嫁了？” “总比继续留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二房好吧？”知夏再次压低声音，“我路过的时候，跟龙泉村村口的大叔聊了几句闲话，曹家没有公婆，兄弟两相依为命，两人品行都不错，哥哥十九，弟弟十三，哥哥一人供弟弟念书，家境一般，可能就刚够填饱肚子。” 赵玉珍一听。 “也好，至少是她自己选的，真让二房给她挑，还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男人品行好，能好好待她，没有极品公婆，累是累点，日子不会过的那么糟心。” 知夏点头。 “我已经让霜叶姐姐给她提醒了，让她最近避着点。” 赵玉珍“噗嗤”笑了出来。 “你这是铁了心不想让二房找到她。” 知夏抬起下巴。 “二房作了那么多孽，总要让他们遭受点反噬，再说那一百两是不是在林小满身上还未可知呢，真让二房找到，恐怕不管她是否拿了那一百两，不被打死打残都是好的。” 赵玉珍点头表示认同。 “依着二房那一家的性子，倒像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 …… 次日一早，知夏领着霜叶去了县城，两人进了城，趁这会还早，往曹医婆的医馆走了趟。 毕竟之前教了她一些东西，这几年虽未常见面，过年过节都还是会让人给她捎点礼物的。 也偶尔会有书信上的往来，大多是讨论手札上的疑难点。 既然打算在县城开铺子，往后指不定会常打交道，多走动没坏处。 曹医婆的医馆这会还未开张，知夏直接绕到后院敲的门，曹医婆开门见到她，面上带着惊讶。 “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知夏笑着进了门。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师父吗？”她转身从霜叶手中提过给曹医婆准备的礼物，“喏，这里有我泡的药酒，知道师父怕热，还叫人制了一张软席，夏天垫上睡觉最是舒适了。” 见知夏这般体贴，曹医婆满脸欣慰的接过她递来的礼物。 “进来坐吧。” 知夏进了院子，“师父医馆里最近忙不忙？” 曹医婆先将知夏送的礼拿去屋里，边拾掇边说，“老样子，忙一阵闲一阵。” 她从屋里出来，给知夏倒了杯水。 “我之前离开溪口镇给你留的手札，这么长时间过去，学的如何了？” 知夏双手接过曹医婆递来的水杯。 “手札上的内容差不多都掌握了，只是缺少实践的机会，给人看病是完全不会的，不过药理还是多少了解了一些。” 曹医婆面上带着惋惜。 “你若愿意跟着我学医，依你的天赋，将来定能成为一个医术不错的医女。” 知夏笑着说，“人各有志嘛，我虽学东西快，但我这性子师父也清楚，坐不住的，还不定有您医馆里那些姐姐学的快呢，现如今能学个皮毛，我也很知足了。” 听了她的话，曹医婆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之前你让我多培养些人传承我的衣钵，这几年采纳了你的建议，从之前的学徒里挑了些天赋不错的，又另外招了一些学徒，成效都还不错。” 她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你这几年不间断给我送礼，又志不在此，不给你回点什么，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医馆里有几个带身契的徒弟，已经跟我五六年了，回头你挑一个带走，这样也省得你不愿学还得在我跟前装模作样。” 语气虽冷漠，神情中也难免带着些宠溺。 知夏看的真切，她笑着挽住了曹医婆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 “师父最好了，谢谢师父。” 曹医婆瞥向枕在自己肩头的知夏。 “你可别叫我师父，就你如今这水平，这声师父听的我臊得慌。” “我就要叫。”知夏挽的更紧了，她抬了抬下巴，一脸无赖样，“师父师父师父。” 曹医婆年轻时候有个儿子，后来重病死了之后，丈夫也跟别人跑了，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到如今，很不容易。 虽混出了点名堂，感情却无所依托，久而久之，便养成了相对孤僻的性子。 她本是不苟言笑之人，望着身旁小姑娘的俏皮模样，也不由笑了起来。 “我带了那么多徒弟，就没一个是像你这么调皮的。” 不过调皮归调皮，却也是真性情。 她平素规矩重，医馆里的徒弟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逾矩。 身旁这小丫头，与其说是她将自己当师父，不如说她是将自己当一个普通长辈在对待。 知夏弯眼笑着。 “师父，我马上要在县城开成衣铺子了，往后我来县城的话，就多抽空来你这儿看看，顺便跟你多学点本事。” 曹医婆望着身旁的小狐狸。 “可需要我在诸位客人面前提一提你的成衣铺子？” 知夏摇头。 “暂时不用，我铺子还没找好呢，等铺子修缮妥当开张那日，我定会差人来通知师父。” 曹医婆点头。 “成，到时我定带着礼亲自前去。” …… 又跟曹医婆聊了小会，见医馆要准备开张了，知夏才领着霜叶起身离开，离开前，还从曹医婆那里挑了个带身契的医女，名唤白芷。 如果是别的礼物，知夏还真会拒绝，但让她挑一个可以独立诊病的大夫带回家，此等诱惑，实在拒绝不了。 放在家里，那就是定海神针的存在，能让一家人都安心。 她领着霜叶和白芷在县城逛了一圈，最终将铺子的位置选在了仅次于临安街的玉兰街上。 虽不及临安街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却也是县城繁华排行第二的街道，且距离县城富人区位置较近，那些夫人小姐们逛街也更加便利。 第492章 田氏被打 知夏租下的这个铺子，之前是做酒楼的，因经营不善，月月亏损，酒楼掌柜才想着将酒楼租掉，靠收租过安稳日子。 前边铺子有两层，还带了个宽敞的后院，可以改一改用来当绣坊，绣坊虽比不得溪口镇那边的大小，容纳五六十人做工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还能额外隔两间屋出来当寝舍。 租金一年一百零六两，知夏一口气交了三年。 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根据之前的经验规划好修缮方案，便先领着霜叶和白芷回了溪口镇。 刘氏见知夏回了铺子，忙将她拉去后院。 “知夏，那田氏昨天已经从咱们这儿挖了两个人过去，今天又想来说服我也跟着去对面。” 知夏望着她。 “不用理会，有她丈夫时不时来闹一场，她在绣春苑应该也待不长久。” 刘氏拧起眉头。 “只是今日是我，明日说不定是别人，咱们倒是知道跟着你好处多，万一别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咱们之前花那么大心力招人培养，岂不是给人做了嫁衣？” 知夏想了想。 “回头我跟铺子里的护卫说一声，让他们多提防一些，禁止田氏靠近云锦阁，如果她丈夫再找过来，不必藏着掖着，就说她去了对面绣春苑。” 对付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必不能手软，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田氏的丈夫也能修理她。 眼下还得早些将县城那边铺子修好。 这样一来，绣春苑便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 …… 傍晚，刚下骡车，五福便在知夏的催促下，帮她联系之前给自家修过铺子的叔伯去了。 知夏领着霜叶和白芷来到院中，给赵玉珍介绍白芷。 “娘，今天去县城往师父的医馆跑了趟，师父将白芷师姐给了我，她往后也是咱家的人了。” 白芷忙朝着赵玉珍行礼。 “见过夫人。” 赵玉珍上下打量着白芷。 “白芷姑娘客气。” 知夏一脸随意。 “白芷师姐不必多礼，咱们家庄户出身，没那么多规矩，往后将这里当成自家就行。” 白芷淡笑点头。 “是。” 赵玉珍看着她，“白芷姑娘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白芷摇头，“白芷是孤儿，八岁被师父从牙行买回，已经跟在师父身边学六年医术了。” 赵玉珍一听这丫头会医术，顿时熟络起来，她上前拉住白芷的手。 “既然来了我家，便是自家人，在家里随意一些，往后有啥事就跟我说。”她说着，往知夏的方向扫了眼，“你和知夏年纪相仿，跟知夏说也行。” 白芷点头应下。 “是，夫人。” …… 第二天，知夏领着二十个汉子浩浩荡荡出发去了县城玉兰街，先指挥他们将该拆除的拆除，杂物清理之后，再购买材料进行修缮。 “诸位叔伯们加把劲，等这边的活完工，我请大家在县城吃大餐。” 汉子们笑着应和。 “行，那我们就都盼着你的大餐了。” 听到有大餐吃，汉子们干的更卖力了。 因何秀梅去了宜阳县，镇上铺子还得知夏看着，跟叔伯们嘱咐了一通，想着他们之前有修缮铺子的经验，便先领着霜叶回了溪口镇，趁铺子不忙的时候隔三差五过来瞧瞧就行。 这天，刘氏悄悄来了前院。 “知夏，田氏的丈夫来了。” 知夏抬头，“婶子跟他说田氏在对面没？” 刘氏幸灾乐祸的点了点头。 “说了，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要是不说，指不定得在咱们铺子里闹出什么事来，既然是田氏的家事，还是让他们两口子去解决的好。” 知夏点头，“合该如此。” 话音刚落，便听得对面传来田氏的惨叫声，两个铺子隔了一条街，叫声都尤为清晰。 “啊！救命啊！别打了，你别打了！” 田氏一边喊，一边从绣春苑跑了出来。 绣春苑的小厮紧随其后。 “住手，谁让你在我们绣春苑的地盘动手的？” “动手咋了？”男人一边打，一边理直气壮的说，“我打我自己媳妇儿，还得挑地方？贱人！偷偷换了地方做工居然不告诉我，我要是没打听到你在这儿，你是不是要瞒老子一辈子？今天不打你一顿，你都要上房揭瓦了。” 田氏一边哭喊，一边暗恨云锦阁未能帮她守住秘密，还这么快就将她做工的地方告诉了男人。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开男人便往云锦阁的方向跑去。 “林姑娘，救命啊！” 绣春苑的东家和小厮是救不了她的，只能寄希望于林知夏还有点善心了，毕竟上回男人来镇上打她，便是林知夏帮她解的围。 知夏眉头一挑，看向霜叶。 “将人拦在外面。” 霜叶点头上前，张开一只胳膊，将田氏拦在门外。 “你是绣春苑的绣娘，救命也该去找绣春苑的掌柜才是，来我们云锦阁做什么？” 田氏的男人见状，更气了。 “贱人，居然还敢搬救兵，看我不打死你！” 他揪着田氏的头发，将她拉回了大街上，绣春苑的人也不敢上前帮忙，直到将田氏打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男人才收手。 他双手叉腰，呸了田氏一口。 “老子没钱用了，赶紧给老子弄点钱来。” 田氏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哪儿来的钱？我才在绣春苑干了几天活，还没到发工钱的时候。” “你去找掌柜预支啊。”男人看着如同一块破抹布一般瘫软在地的女人，眼里没有丝毫怜惜，“之前在云锦阁做的好好的，人东家也好说话，喊预支工钱就预支工钱了，咋的？绣春苑不行？” 绣春苑方向，翟掌柜和小厮对视了一眼。 小厮似是接收到了掌柜的意思，伸长脖子望着田氏的方向。 “田大姐既然受了伤，还是先回去养伤吧，做工的事不着急，等伤彻底养好了再说。” 男人忙将田氏从地上拽起来。 “她不用养伤，我刚才打的时候很注意的，没有伤着她的手。” 田氏本就被打的浑身酸痛，被男人这一拽，更是“嘶”出了声。 第493章 退路 小厮有些不敢看。 “我看田大姐伤的还是有点严重，绣活是精细活，她这样子指不定会受到影响，这位大哥还是先将大姐带回去养伤吧。” 说完，也不等男人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铺子。 男人见今天拿不到钱，媳妇儿的活也得暂停，气不过又朝着她的脸抽了两巴掌。 “贱人！尽坏我好事。” 田氏的眼神从不甘、怨恨到麻木，最终在男人的拖拽下，深一脚浅一脚的随他回家去了。 …… 云锦阁内，来妮捂着自己的脸，蹙眉看着外面那一幕，好像男人巴掌抽的是她的脸一般，整张脸都拧巴起来。 她往身旁看了眼。 “知夏，你说田氏男人这么喜欢打人，她干嘛不跑？” 知夏头也不抬。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然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家暴？” 前世也不是没听说过，明明男人隔三差五的家暴，舍不得离开的女人比比皆是。 哪怕真下定决心要走了，男人一个服软，一个忏悔，她就跟中了邪似的，又屁颠屁颠的凑上去了。 反正她是没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的。 在她看来，这种人被打也就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来妮面露不忍。 “也太惨了。” 知夏看向她，“这种事你可别去掺和，只会惹自己一身骚。” 来妮忙点头。 “那当然不会，我又不傻。” …… 田氏回家养伤后，铺子里倒是安静了几日。 目前绣坊的绣娘们相对稳定，哪怕绣春苑的工钱开的不低，也没人再往那边跑，倒是又从外边招了一批良莠不齐的绣娘进来，让从云锦阁这边后离开的两人带着干活。 绣春苑的衣裙经过后期修改和加工，销量口碑确实提升了一些。 对面便宜衣裙生意略好一些，云锦阁受到的影响就会略大一些，不过知夏并不着急，趁着空闲就往县城跑，将云锦阁这边的事交给彩云和来妮，并嘱咐月隐盯着成衣铺子，还多招了两名护卫，最大程度的保证成衣铺子里绣娘们的安全。 那些绣娘见知夏安排的这样周到，心里踏实了，干起活也更尽心尽力。 临安县工期赶的比较紧，等何秀梅从宜阳县回来的时候，工期已经完成了大半。 镇上铺子有何秀梅接手，知夏便日日混在县城，一边监工一边招绣娘，前后不出一个月，便将铺子上下全部修整了一遍，还成功招到了二十多名绣娘。 镇上绣庄从知夏决定租铺子开始便在赶货，等到铺子开业，将镇上铺子里部分新样式挪到县城，一番改头换面后，镇上铺子便以平价成衣为主了。 这样一来，绣春苑抄不到云锦阁的新样式，只能拿之前的样式轮流换着卖，镇上云锦阁改走平价路线，县城的铺子一开业，将县城的客人留在县城之后，码头减少了相对应的客源，再加上绣春苑出不来新鲜花样，生意越发的惨淡。 生意一惨淡，翟掌柜为此心焦，也想效仿之前的云锦阁，将县城的客人吸引过来，便开始要求绣娘们自个儿出新样式，不然就收拾东西走人。 也因此，绣娘们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 之前在田氏撺掇下离开云锦阁的冯氏和向氏对田氏意见颇大。 冯氏抱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在云锦阁待着，工价不比绣春苑少，还不用自己费脑子想新样式。” 向氏也全是埋怨。 “谁说不是？”她往田氏的方向望了眼，“都怪田氏，要不是她撺掇，咱们现如今还在云锦阁干的好好的呢。” 向氏声音并不小，田氏自是能听到的，她不服气。 “你们怪我干什么？我拿刀架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来的？还不是你们贪图这边多出来的一百文工钱？第一个月拿钱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们怪我？掌柜趁我养伤给你们派活的时候怎么也没看到你们怪我？现如今铺子里效益差了，任务重了，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向氏还想说什么，被冯氏给拉住了。 “算了，都已经来了绣春苑，还说这些做什么？等会让翟掌柜听见，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向氏犯愁。 “新样式想不出来怎么办？万一这份活保不住，这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么？” 冯氏想了想。 “要不咱们改天去云锦阁问问，那边东家最心善，说不定能让咱们重新回到云锦阁干活呢？” 向氏眉眼舒展。 “我看行。” 田氏听着两人说话，心思一转，如果绣春苑待不下去的话，云锦阁东家会做生意，铺子里成衣卖的好，又一直缺绣娘，说不定真是一条退路。 …… 县城这边铺子开业之后，想着从玉兰街到码头有点距离，知夏花四百多两银子在县城买了个一进的院子，并买了个婆子在院子里负责扫洒和做饭，以后在这边看铺子，要是太晚不愿跑，可以在县城的院子住下。 不仅如此，还从花鸟市场买了两对信鸽和一只鹦鹉。 信鸽县城放一对，杏花村放一对，有啥事方便通信，比人要快多了。 县城的情况，比溪口镇复杂，知夏打算自己先看着，还从之前牙市买的人里面挑了两个机灵点的带在身边，打算将人培养起来，有身契在手上，将来用起来总要放心许多。 云锦阁原本就有一大批县城的老客，县城这边铺子一开业，不少人过来捧场，再加上开业当日曹医婆特意往知夏这里跑了趟，不少人夫人小姐看在曹医婆的面子上，也纷纷派丫鬟来这里请了绣娘去府中量身制衣。 如此一来，生意竟比镇上还要好。 夜晚，知夏坐在县城的小院中，双手托腮望着面前装满了银子和银票的钱盒，唇角压都压不住。 “原本之前在镇上一天能赚个几十两，我以为很不错了，没想到县城开业半月，赚的竟比镇上铺子一个月都多，发财了！” 霜叶双手环胸靠在墙边，望着小主子那财迷样，不由勾起了唇角。 第494章 今日来，只为道别 知夏将清点好的钱盒合上，笑望着一旁的姜氏。 “婆婆，劳烦你帮我将纸笔取来，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娘。” “是。” 姜氏福身，给知夏取来了纸笔。 知夏将写好的信交给霜叶，让她去放信鸽，正打算回屋之际，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不由好奇。 这么晚了，她在县城能走门串户的熟人也不多，来人究竟是谁？ 姜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福身道，“小姐且在院中等着，奴婢代您去瞧瞧。” 说完，快步去了院门口。 院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黑色帷帽的人，虽看不到脸，但通过身形和穿着不难看出，是个男人。 他一手拎着个几个油纸包，另一只手拎着两壶酒。 姜氏疑惑。 “阁下是？” 帷帽下，男人声音带着些许清冷。 “我找林知夏。” 姜氏朝着男人行礼，“不知公子名姓？我们家小姐毕竟是个女子，夜里见外男，传出去难免叫人误会。” “婆婆，是谁啊？” 知夏听见动静，起身往院门口走去，绕过照壁，望见院门口站着的戴着帷帽的高大身影，眼神中闪过疑惑。 “是我。”还未等她问话，来人直接开了口。 听见声音，少女抿唇浅笑，面露欢喜，“婆婆，是我同村的兄长，快让人进来。” 姜氏一听，松了口气，忙侧身朝着院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 男人点头嗯了一声，拎着东西进了门。 知夏忙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递向一旁的姜氏，让她将吃食好生用碟子装着端到院子里来。 “之前听甫安哥说你前些日子特别忙，今天咋有空来找我了？” 帷帽下，陈不凡开口。 “都忙完了。” 知夏弯着眉眼，领着陈不凡进了内院，“那敢情好，往后要是得空，你和甫安哥都可以来这里找我，省的你们看到我爹娘不自在。” 陈不凡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他要走了，今日来，只为道别。 “沈甫安来过？” 知夏摇头，“没，我在县城开了个铺子，前前后后都快俩月了，还没见过甫安哥呢。” 她指了指院中的石桌凳。 “坐吧。” 陈不凡点头，取下头上的帷帽之后，在知夏对面坐了下来。 知夏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今日的陈不凡，穿着和神态跟往日格外不同，颇有些人模人样的意思。 “以前从未见你这样穿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呢。” 说完，给陈不凡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 听小姑娘这样说，陈不凡也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 “好看？” 知夏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她眼底带着欣赏。 “好看，跟往常判若两人。” 陈不凡一挑眉头。 “往常很难看？” “倒不是难看，往常穿的吊儿郎当的，看着就是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知夏说着，抬头看向他，“咋突然换风格了？” “就是……”陈不凡语气顿了顿，脸不红心不跳，“突然有钱了。” 正在喝水的知夏听到他的回答，没忍住将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笑眼看着陈不凡，声音清脆，“陈不凡，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就算你之前穷点，也不至于买不起一身像样的衣服吧？” 见她大笑，陈不凡勾起唇角，转而又一本正经的说，“我没胡说，最近真赚了一笔银子。” 听他这样说，知夏突然感兴趣起来。 “咋赚的？是通过雄狮帮吗？” 陈不凡嗯了一声，从桌上的托盘里拿出另外两个干净杯子，拔开自己带来的酒壶塞子，倒了两杯酒。 其中一杯往知夏的方向推去。 “能喝吗？” 知夏望着桌上的酒，伸手去接。 “可以喝点。” 这些年自家食铺里的果酒花酒都是经过她手，尝的酒类也不少，多少还是能喝点的。 姜氏将陈不凡带来的食物装到盘子里之后，端上了桌。 一只烧鸡，一份樱桃煎，还有一份桃酥。 陈不凡撕了一只鸡腿递给知夏。 “别光喝酒，先吃点东西。” 知夏接过他递来的鸡腿咬了一小口。 “你之前说我爹也在雄狮帮，现在你这边事情结束，我爹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陈不凡点头。 “半个月左右应该能有他的消息。” “他还好吧？”知夏好奇问了嘴。 陈不凡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放心吧，他没事。” 知夏一听，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娘这些日子嘴上虽然啥也没说，能看出来心里还是挂念的，离开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要回来了。” 陈不凡撕了个鸡翅。 “你都来县城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跟沈甫安通个信？” 知夏摇头，“你不是说他明年要参加乡试很忙吗？我给他通信干啥？回头让他分了心，我罪过就大了，等他什么时候闲了，自然会来找我。” 陈不凡不动声色。 “你咋确定他一定会来找你，若他找的是别人呢？” 知夏并未听出他的话外之意。 “找别人就找别人呗，他又不是谁一个人的……”说到这里，她停下吃鸡腿的动作，蹙着眉头看向他，“你今天说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陈不凡抬眸。 “有吗？” 知夏放下鸡腿，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你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 望着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眼睛，陈不凡很快收回视线，他端起桌上的酒杯。 “你想多了。” 知夏侧目望着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望着她一副审犯人的模样，陈不凡笑了。 “没犯事，不过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知夏诧异，面上神情也凝重起来。 “去哪儿？” 陈不凡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破绽，“有点远，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也可能永远回不来。 “那没事。”虽然有些不舍，知夏还是说，“只要以后还能回来就行。” 她看向陈不凡，朝着他举起酒杯。 “不过等你回来了，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陈不凡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酒杯和她碰了碰。 …… 第495章 后会有期 两人边吃边喝又聊了一阵，天已经很晚，陈不凡见天色不早，便站起身来。 “不早了，我得走了。” “这就要走了吗？”知夏紧跟着站起身，许是多喝了两杯，脚步有些不稳，差点跌倒。 陈不凡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拧起眉头。 “酒量不好就少喝。” “谁说的？”知夏面色泛红，呵呵笑着说，“我又没醉。” 虽然喝的人有点飘，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陈不凡无奈摇头。 “我要走了，你……站稳。” 知夏摆手，“没事，我去送送你。” “不用，你喝多了，早些休息。”陈不凡说完，松开扶住她胳膊的手，往院门口的方向走去，刚走两步，顿了顿，回头又看向知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知夏歪着脑袋问他。 “怎么了？” 陈不凡望了她好一会，大步上前，一只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姜氏见状，吓的正打算说点啥，便见陈不凡已经松开了手，他后退几步跟知夏拉开距离。 “保重，后会有期。” 说完，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陈不凡突然的靠近，让喝高了的知夏有些懵，她愣愣的看着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进入旁侧的门内消失不见，这才拧起眉头。 “干嘛这么悲壮？又不是不回来了。” 转而双腿一软，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 霜叶上前扶住她。 “主子，您今晚喝的太多了些。”转头吩咐姜氏，“姜嬷嬷，你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姜氏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知夏摆摆手，重新在石桌旁坐下。 “我没事，人家难得上门一次，又马上要出远门了，想跟我喝点酒，我若晾着他，那多扫兴？” 霜叶倒没再说什么。 “不早了，主子等会喝了醒酒汤就睡吧。” 知夏双手托腮，望着天空的圆月，悠悠的说了声，“好。” 脑海中，陈不凡拥抱她的一幕挥之不去。 这里是古代，连几岁孩子都知道男女有别，比如四海。 哪怕陈不凡当了这么多年街头混混，也从未见他行过轻佻之事。 今日的举动，让她很难不深思其中含义，可他又什么都没说，倒是让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笼子里鹦鹉的喊叫声打断了知夏的思绪。 知夏往它的方向瞟了眼。 “汤圆，你吵死了。” 鹦鹉立马学她的语气，“吵死了，你吵死了。” 知夏不服气，“你才吵死了。” 汤圆扑腾两下翅膀。 “傻子，大傻子。” “嘿！”知夏腾的站起身，指着汤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将你剁了喂狗！” 汤圆在笼子里左右跳动着，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好可怕，好可怕。” 霜叶见一人一鸟吵的不可开交，不由扬起唇角。 姜氏端着熬好的醒酒汤放在石桌上，面上也带着笑意。 “小姐，醒酒汤好了。” 知夏回头看了眼，被汤圆这么一闹，刚才的思绪也荡然无存，她看向姜氏。 “行，我等凉了喝，婆婆先去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准备早饭呢。” 霜叶也看向她。 “去吧，主子这里还有我。” “是。” 姜氏行礼退下。 …… “好饿，好饿！” 次日早晨，知夏是被汤圆尖锐的“好饿”声吵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子洒进屋内，不过现如今正值夏日，哪怕太阳晒进屋里来了，也还未过辰时。 昨夜喝了酒，夜里热，睡觉的时候又出了一些汗，从床上坐起来，知夏只觉得口干舌燥。 先给自己倒了两杯水喝下，推开院门。 “霜叶姐姐，汤圆早晨没喂食吗？” 霜叶朝她抱拳。 “主子，已经喂过了。” 知夏往汤圆的方向睨了眼，“喂了你还鬼叫？” 汤圆见知夏望过来的目光，骄傲的将脑袋瞥向另一侧，根本不搭理她。 “嘿！”知夏叉着腰来到笼子前，指着它就是一顿数落，“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衣食父母，人家的鹦鹉都会撒娇卖萌，我咋就买了你这么个全身反骨的玩意儿？” 汤圆：“哼！” 知夏诧异的瞪着它。 霜叶望着这一幕，眉眼间都是笑意。 姜氏给知夏端来一盆水，见鹦鹉大清早就惹的主子不愉快，忙上前道，“小姐先去梳洗吧，奴婢代您教训它。” 知夏点头，将汤圆交给了姜氏。 姜氏一边给汤圆添食，一边在汤圆面前念念叨叨了一大堆。 听的汤圆在笼子里直跳脚。 “烦死啦！烦死啦！” 屋内，传来知夏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 迅速吃完早饭，知夏领着霜叶往玉兰街的成衣铺子走。 路上，她问霜叶。 “我娘给我回信了吗？” “回了。”霜叶说，“夫人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您在外头也多注意。” 知夏抿了抿唇。 “半个月没回，倒有点想我娘了。”她看向霜叶，“今天晚上咱们早些收工吧，我们回家一趟。” 霜叶点头。 “好。” 绿珠和红玉是知夏在溪口镇牙市买的绣娘，在绣庄待了一段时间，如今又被知夏带在身边半个月，已经能帮她处理很多铺子里的事情了。 到铺子的时候，绿珠和红玉已经将铺子里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她没事做，闲下来便开始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脑海里回忆着昨晚印象有些模糊的事情。 恍惚中，陈不凡好像抱了她一下，也不知道是喝多产生了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知夏。” 沈甫安一身天青色长衫，缓步进了铺子，惹得铺子里的姑娘们纷纷投来目光。 知夏看见来人，从柜台后绕出。 “甫安哥怎么来了？陈不凡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沈甫笑望着她。 “来县城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陈不凡跟我说，我还蒙在鼓里呢。” 知夏领着他往后院走。 “我这不也是担心影响甫安哥念书么？甫安哥今日不忙？” 沈甫安跟在她身后。 “课业虽多，还算自由，许久未出来走走了，正好得知你在这里，便过来瞧瞧，会不会干扰你做买卖？” 第496章 谁派你们来的？ “不会，铺子里的事，现如今有绿珠和红玉帮我盯着呢。”知夏笑着将他领进了自己的书房中，朝着一处茶几做了个请的手势，“甫安哥坐吧，幸好你是白天来，要是跟陈不凡一样天黑来找我，恐怕要跑空了。” 沈甫安看向她，神情温和。 “要回杏花村了？” 知夏点头，“对啊，半月未归，有些想我娘和哥哥弟弟了。” 她说着，倒了杯茶往沈甫安的方向递去。 “回去看看也好。”沈甫安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你许久未归，他们应当也在挂念你。” 知夏看向他。 “甫安哥可需要我帮你给伯父伯母带什么东西？” 沈甫安想了想，摇头说，“家里也不缺什么，我爹娘向来节俭，真给他们带了东西，回头又说我乱花钱。” 知夏笑了起来。 “看来甫安哥也没少被伯父伯母念叨。” 向来温润的沈甫安被知夏逗笑。 “被你发现了。” 知夏歪着脑袋看他，“原来甫安哥跟我们一样，都是凡人。” 沈甫安摇头。 “我和你们，本就没有不同。”他看向知夏，“陈不凡昨夜可有跟你说他要离开的事？” 知夏点头，“说了，不过我问他要去哪里，他没跟我讲。” 沈甫安神色凝重。 “他此去，凶多吉少，许是不想让你挂念，才没有讲。” 知夏了然。 “难怪……”难怪他昨夜的神情，看着让人感觉怪怪的，心底隐隐泛起担忧，“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沈甫安没有隐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为他的亲生父母报仇。” 知夏满脸诧异，也压低声音。 “他真不是陈家的亲生儿子？” “不是。”沈甫安摇头说，“他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当年危难之际，被辗转送到陈家的。” 具体是什么身份，沈甫安没提。 他看向仍处于惊讶中的知夏。 “今日，其实是陈不凡托我来的，他说他没法亲自开口跟你说这件事，便让我来告诉你，过几日陈不凡身死的消息会传出，让你不要担心，这只是他为了麻痹敌人想出的金蝉脱壳的法子，关于这件事，今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传给第四个人。” 知夏望着他。 “既然这么重要，他为何还让甫安哥来告诉我？就让我被蒙在鼓里不是更稳妥吗？” 沈甫安试探着问，“知夏当真不知？” 知夏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望了她好一会，沈甫安收回视线，摇头说，“他在杏花村就跟咱们俩关系最好，自然是不想看我们为他担心的。” 眼下陈不凡前路未卜，有些窗户纸，还是不要捅破的好，给大家都保留应有的体面，否则只会徒增烦恼。 交代好要带的话，又跟知夏聊了几句别的，沈甫安便告辞回书院了。 知夏坐在书房中，目光触及手腕上的镯子，伸手抚了上去，想到陈不凡即将面临的险境，现如今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能平安顺利了。 …… 傍晚，知夏将铺子里的事交给绿珠和红玉，便领着霜叶离开了县城。 从临安县到溪口镇坐船只两刻钟，本以为这次会跟往常一样，不会有什么意外，谁知船刚离开码头没一会，船舱内便有七八个人站起身，朝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霜叶最先发觉不对劲，起身挡在知夏身前，带着警告的眼神。 “不要靠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男人相视一眼，满脸不屑。 “一个妇道人家，你想怎么不客气？真以为学了两天功夫，胳膊便能拧过大腿？” 话音落下，另外几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不仅不将霜叶的话当回事，还一脸挑衅的神情。 船舱里其余人见此情形，往远离这边的角落缩去，生怕接下来的打斗连累到自身。 霜叶如同看死人一般望着他们。 “谁是胳膊谁是大腿，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说着，她快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将最先来到面前的那人给打的砸向了身后的座椅。 被打的人捂着眼睛哭喊。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另外几人见状，部分缠住霜叶，部分往知夏的方向袭去。 知夏没有霜叶的力道，船舱空间窄小，无处可逃，眼前几人又不像上回在县城遇到的几个登徒子那么弱。 望着这些靠近的壮年男人，她悄无声息的取下镯子，拨动机关，将藏匿在镯子里的小刀片露了出来。 霜叶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主子小心。” 知夏点头，“你专心应对那几人，我会保护好自己。” 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霜叶是直接迎上，知夏则是一边闪躲，一边找准机会对付追赶她的男人。 船舱被几人这么一番打斗，坏了不少东西，船身也因为船舱内剧烈的动作而晃动起来。 想要抓住知夏的两人，一人捂着胳膊，一人龇牙摁着大腿，并未因为受伤而停止追赶，知夏东躲西藏，求生欲让她每每在关键时候，都能爆发出极大的潜力。 霜叶到底是经过多年磨砺练就出来的高手，复杂的空间为她创造了绝佳的下手机会，迅速解决缠住她的几个男人之后，便来到知夏身旁。 那两个男人似是没想到知夏身边的霜叶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七八个壮汉在她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知道自己不是霜叶的对手，相视一眼，迅速后退，拉着同伴就想跳船逃走。 既不知道对方几人的身份，受谁指使，如果真放他们离开，知夏这个受害者还得给赔付修船的费用。 她不想吃哑巴亏，忙吩咐霜叶。 “霜叶姐姐快将他们拦住！不能让人跑了。” 霜叶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如同飞檐走壁那般，脚踩着船边的栏杆，一脚一个将那些要跳船的男人们给踹了下来。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紧接着，她落在甲板上，一脚踩向其中一人的胸膛。 “说，谁派你来的？” 第497章 一个顶俩 被霜叶踩住胸膛的男人动弹不得，其余人被踹下来之后，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尽量远离霜叶。 见地上的男人不回答她的问题，还一脸不服气的瞪着她，霜叶加重了力道。 “快说，谁派你们来的？” “啊！”男人唇角溢血，“是……是孙公子。” 孙公子？ 霜叶并未听说过这号人，回头看向知夏。 知夏第一时间联想到了省城孙家，这还没到京城那边订货的日子呢，没想到孙家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对她动手了。 若孙景和发现自己从中作梗，导致京城不再从他手中订货，今年备的所有货都砸手里，岂不是会反扑的更加厉害？ “是孙景和？” 男人被霜叶踩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艰难的说，“是孙家二公子，他说临安县和溪口镇不宜动手，船上最为合适，所以我们就来了。” “孙家二公子是孙景宵？”知夏问。 男人回答，“是。” 尤记得之前送四海去参加童生试的时候，孙景宵便和方子陵在一块，自己跟孙景宵也就见过那一次，并无恩怨，只有身为溪口镇人的方子陵才知道，自家在镇上和县城都有人罩着，难不成他动手是方子陵授意？ 知夏看向一旁领着护卫来到近前的客船管事。 “今日之事，皆因孙家家丁而起，管事可将这些人绑了，上孙家讨要一个说法，想来孙家家大业大，不会在乎这点赔偿。” 事实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客船管事自然不会为难知夏。 “让姑娘受惊了。” 知夏颔首。 “无碍。” 管事一挥手，让人将刚才动手的男人们一并绑了扔在甲板上，还叫人仔细看着。 总算是有惊无险。 知夏下了船，直奔林记食铺。 “大哥，我回来了。” 五福见到她，自是欢喜。 虽然妹妹在家的时候闹腾了些，但她一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可都还顺利？” “都好。”知夏挽着他，“大哥这边如何？” 五福由她挽着，满脸宠溺。 “跟之前一样。” 知夏狡黠的笑看着他，“秀梅姐也还好吧？” 五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神情中满是无奈，“你们日日沟通成衣铺子的情况，好不好你不知道？” 知夏一撇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嫂子，我哥好凶。” 她来到何秀梅身旁，挽住她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肩头。 自从在杏花村住下之后，何秀梅每天都是跟五福一起坐骡车来返码头，这会铺子刚打烊，她便跟往常一样，来食铺找五福一起回家，刚到就被知夏这一声嫂子给叫的怔住了。 待反应过来，看她这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虽然知道她可能是在跟五福闹着玩，还是往五福的方向瞪了眼。 五福有苦难言。 明明是妹妹在打趣他，怎么他成罪魁祸首了？ 他总算知道妹妹不在家少点什么了，少了人祸祸他。 “祖宗，你说话得凭良心，我哪句话在凶你？” 知夏翻了个白眼。 “你祖宗那么老，我才不是你祖宗。” 五福一时间无言以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见他吃瘪，何秀梅捂嘴直笑。 “食铺这边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你们稍等一会，我去将骡车赶到铺子前面来。”五福转身就往后院走去，生怕自己走慢一步，下一刻就会被妹妹气的七窍冒烟。 …… “娘，我回来了。” 一到家，知夏便像扑棱蛾子似的飞进了院中，跳进了赵玉珍的怀抱，将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 赵玉珍下意识抱住她后，又一脸嫌弃的将她扒拉开。 “当自己是几岁小孩呢，动不动搂搂抱抱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了，回头闪着我的腰，看你怎么办。” 知夏嘿嘿一笑，“娘，我这么久没回来，你就没想我？” 赵玉珍无奈摇头。 “想，天天想，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两个你爱吃的菜。” “我也是今早收到你的信才临时决定回来的。”知夏靠在她肩头，“吃啥都没关系，只要能看到娘，让我喝稀粥我都乐意。” 听着她这番话，赵玉珍心底一暖。 也就是闺女爱撒娇，小子是说不出这么好听的话的。 看向女儿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县城那边住着习不习惯？” 知夏点头，“习惯倒是习惯，就是你们都不在，有些冷清。”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赵玉珍，“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爹快回来了。” 赵玉珍愣了愣，心底竟有些欢喜，走了半年多时间，总算是听到他的消息了。 “你咋知道的？” “陈不凡告诉我的。”折腾了一下午，说话的时候，知夏肚子饿的叫起来了。 赵玉珍一听。 “饿了吧？”她拍拍知夏的手，“先去歇着，娘去厨房给大姐帮忙，待会能早些开饭。” 知夏笑着点头。 “好。”她来到平安身旁，捏了捏他的小脸，“平安，你还没喊姐姐呢。” 正拿着木剑在院子里比划的平安侧头，稚声稚气的开口了。 “姐姐。” 知夏握住他的手，“来，姐姐教你武剑。” 紧接着，姐弟二人的“嘿、哈”声、笑闹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厨房里的赵玉珍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院中，望着因为女儿的回归而越发生机勃勃的小院，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年纪越大，越发的喜欢热闹，梁氏也因为知夏回家而面露欢喜。 “还是小姐在家的时候热闹。” 赵玉珍笑着道，“她一个顶俩，有她在，绝对冷清不了。” 晚饭是地里有啥吃啥，再适当添点肉菜，今天知夏回家，赵玉珍让五福去后院摘了两个甜瓜放在水中镇着，还特意多做了个桂花鸡翅，一个蒸腊肠。 闻着饭菜的香气，知夏早就忍不住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真好吃。” 赵玉珍看着她，“县城那边没吃饱？还是吃不习惯？” 知夏摇头，“姜婆婆手艺也挺好的，就是一段时间没吃娘做的饭菜了，想的很。” 第498章 预料之中的事情 赵玉珍突然感慨起来，她看向知夏。 “如今你什么时候想吃娘做的饭菜，娘随时都可以做给你吃，往后要是嫁人了，可就没这么自由了。”转而又说，“所以啊，你将来可千万不能远嫁，否则娘第一个不答应。” 知夏一边啃鸡翅一边点头应下。 “娘放心，我以后不嫁人，就算嫁，也不会超过二里地。” 五福诧异的往她的方向看了眼，选择沉默。 四海和平安凑在一起吃鸡翅，压根没仔细听娘和姐姐说话。 赵玉珍夹了块蒸腊肠放在碗里。 “那我倒也不至于要求这么苛刻，二里地选择性太小了，二十里以内我还是能接受的，用你爹的话说，你上一刻被人欺负了，他的巴掌下一刻就能扇过去最好。” 听着赵玉珍这番话，五福神色越发的怪异了。 也不知道爹娘这到底是不是不想妹妹嫁出去，这话要是叫别人听了，谁敢冒着动不动让岳父抽一巴掌的危机娶妹妹啊？ 知夏则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我突然有点期待爹抽人的样子了。” “等你嫁人了，还怕没机会？”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有这样的机会。” 找个会疼她会包容她，婆家还好相处的，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 知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仍旧一边啃着鸡翅一边问。 “娘，家里还有腊肠吗？我想带点去县城。” “有，等会吃完饭给你收拾点出来，将米面和甜酒也带点去，对了……”赵玉珍看向知夏，“你那些果树今年结了不少果子，要不要也带点去？” 知夏将啃干净的鸡翅骨头往金宝的方向扔去。 “今年嫁接的枝条都还没动静吧？” 赵玉珍摇头，“没那么快，应该得长一两年吧？” 知夏想了想，“那等会我去摘几个，明天一并带去县城，其余的留在家里做果酒和果脯吧。” 顺便去看看那些嫁接的枝条长势如何。 赵玉珍点头，“行。” …… 吃完饭，知夏牵着平安去后山转了一圈，摘了一小篮果子，顺便将做了记号的嫁接枝条全部查看了一番。 枝条存活率还挺高，能达到九成，且存活的枝条都长了不少个头。 接下来，就等着这些枝条结果，看最终成效如何了。 后山逛一圈后，知夏牵着平安回到了前院。 赵玉珍正和村里几个婆娘在唠嗑。 朱氏看着赵玉珍说，“我听人说，前些日子在钱家的庄子上看到过你小姑子，在那儿干农活呢，整个人跟脱了层皮似的，和以前变化还挺大。” 知夏一听有八卦，顿时来了兴致，她将果篮放在桌上，搬了个凳子在赵玉珍身旁坐着。 赵玉珍问朱氏。 “她的钱老爷不护着她了？” 朱氏轻笑，“她的钱老爷没有实权，哪怕想护着，也是无能为力了。” 知夏没忍住问。 “那她孩子呢？真在钱夫人膝下养着吗？” 另一人接茬，“钱夫人不仅养了她的孩子，还从她娘家那边过继了一个一起养着，说是将来谁有本事，便将家业留给谁，钱老爷不管家，做不了她的主，只能默许了。” 听到这里，知夏不由好奇。 “不是自己的孩子，钱夫人真会上心吗？” 桂婶说，“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怎么可能会一样？钱夫人或许会用心培养，感情上肯定是做不到跟亲生孩子那样了。” 赵玉珍也说，“别人我不知道，换作是我，可能不会去伤害那个孩子，但要我将他当成我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确实很难，自己的孩子犯了错，打也好骂也好，事后又一样疼着，别人的孩子可不能这样，有时候不打不骂他都要记恨你，不过钱夫人也是没办法，但凡能生，也不会要别人的孩子。” 桂婶点头。 “都是人之常情。” 刘氏在一旁笑着说，“林春杏之前那神气样，以为生下钱老爷的孩子就能做得了钱府的主，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钱府不是她的，孩子也不是她的了，活该！” 桂婶看向知夏。 “知夏前段时间总往镇上跑，可知道林喜凤什么情况了？” 原本只是吃瓜的知夏，见大家目光都汇聚在自己头上，这才开口，“听说被方员外罚到方府后院做杂活去了，还得还之前的彩礼银子。” 朱氏面露鄙夷。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除非她真能爬上方家主子的床，为他们生个一儿半女的，坐实了方府姨娘的位置。” 刘氏摇头。 “这位置要是真那么好坐，她早就坐上去了，说来也怪，放着这么个黄花大闺女在旁边，方公子还能坐怀不乱，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什么都没说，却都心照不宣了。 …… 次日，知夏带上赵玉珍给她准备的各种吃食，坐着家里的骡车去了码头，刚到码头的成衣铺子，向氏和冯氏就像是瞅准了时机似的，从对面绣春苑跑了过来。 “林姑娘。” 知夏看向两人。 “两位大姐找我有事？” 向氏和冯氏对视一眼，紧接着看向知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这样，我们不想在绣春苑干了，想重新回云锦阁做工，林姑娘看行吗？” 眼下还早，绣娘们都是这会来上工，见向氏和冯氏来求知夏，纷纷站在门口看热闹。 知夏面色不动。 “两位大姐前段时间应该没少帮着绣春苑仿云锦阁的样式吧？” “这……”两人都有些难为情，“我们也是没办法，翟掌柜要求的事，我们这些当绣娘的便也只能照做了。” 知夏点头，“绣春苑工钱那么高，大姐还回我们云锦阁做什么？可是云锦阁这边换了目标客户，绣春苑仿不到样式，翟掌柜开始压榨你们了？” 两人面上带着惊讶。 “这都能猜到，还是林姑娘聪明。” 知夏浅笑。 “不是我聪明，预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她之前做的种种动作，本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等翟掌柜的脑子转过弯来，恐怕又要开始模仿他们的平价款了。 冯氏和向氏听着知夏这番话，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早知道这样，她们就不该为了眼前的利益辞掉云锦阁的活去对面绣春苑。 现在好了，绣春苑的活干着不轻松，云锦阁又难再进去，就只能觍着脸来求人了。 “林姑娘，我们真的很后悔，也很想继续回云锦阁，我们保证以后就算别人开再高的工钱，我们连看都不会再看一眼，保证不做背叛云锦阁的事情了。” 第499章 事教人，一次就会 知夏并不打算接纳两人。 “之前你们来找活的时候，我便跟你们讲过，来了我们云锦阁的绣娘，除非特殊原因跟我陈明，否则离开过一次便不会再用第二次，更何况你们离开之后，干的还是帮着绣春苑对付云锦阁的事？如果我未采取措施补救，绣春苑现如今的风头盖过云锦阁，你们应该也不会生出离开绣春苑的心思吧？” “今天你们可以因为绣春苑的工钱高就舍云锦阁而去，谁知道将来你们会不会因为别人的威逼利诱而做出对云锦阁有损之事，哪怕你们再三保证，我也是不敢再冒这个风险的，两位大姐回吧。” 知夏这番话，既是说给冯氏和向氏听的，也是说给身后看热闹的绣娘们听的。 人教事教不会。 事教人，一次就够。 将来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想来大家会斟酌再三。 她说完这番话，便转身进了云锦阁。 冯氏和向氏对视一眼，面上悔意更甚。 云锦阁的绣娘们望着这一幕，都在庆幸她们当初忍住了诱惑，否则现如今恐怕是要步冯氏和向氏的后尘了。 两人来找知夏的时候，田氏自然也是在暗中观察的。 林知夏连冯氏和向氏都不再采用，对她这个最先放弃云锦阁的人，恐怕也不会有例外。 这么想着，田氏走向翟掌柜，凑到他跟前说了些什么，等冯氏和向氏再回来的时候，翟掌柜直接让她们走人了。 冯氏和向氏突然被辞退，心里很不是滋味，见田氏暗自得意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翟掌柜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于是，等田氏傍晚下工回家的时候，两人等在她的必经之路，将人狠狠打了一顿才离开。 …… 镇上的云锦阁虽然换了定位，但在何秀梅的经营下，效益并不算差，总体日营收跟以前是没法比，但跟对面的绣春苑比起来，还是强了不少。 知夏看过账簿之后，去了后院。 她看着彩云越发大了的肚子。 “表嫂现如今怀了快八个月吧？” 她记得过年那时候就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了，现如今快七月，应当是八个月左右了。 彩云笑着点头。 “是，正好八个月。” 知夏望着她，“这马上就要到预产期了，表嫂要不还是先歇一阵，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才好。” 彩云抚着自己的肚子。 “我除了身子重了些，其余的都没什么影响，眼下宜阳县那边生意好，绣坊的事也紧张，我打算再干半个月就回家待产。”她看向知夏，“知夏放心，我对自己的身体有分寸的，再说还有三婶在旁看着呢，如果吃不消，我肯定就先跟你说了。” 知夏点头。 “行，那表嫂多当心。” “哎，我先忙去了。”彩云说完，转身回了绣坊。 …… 知夏回到县城，便开始托人打听孙家二公子的消息。 孙景宵是孙家姨娘生的庶子，经商方面天赋并不突出，念书也是反响平平，一直生活在嫡兄孙景和的光环之下，平时小打小闹的，根本入不了孙家主的眼。 家主不甚重视，他在孙家说不上话，自然也拿不到跟大哥一样的人脉和资源，便凭借孙家公子的身份向下结交了不少人，比如方子陵。 方家财富虽及不上省城孙家，但最近这些年的发展，在临安县一带算是比较突出的了。 孙景宵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博得孙家主关注，恰好方子陵在经商这方面又是个有些脑子的，两人一拍即合。 方子陵提供经商的思路，孙景宵借孙家的名头给他行便利。 两人一番合作，倒还真混出了点名头，让孙景宵在孙家主面前露了脸。 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知夏还没找到机会给孙景宵添堵呢，孙景宵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林姑娘还真是小心眼的很，我的人压根未伤你分毫，反倒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你竟让船家绑着我的人上孙家狮子大开口，是否要给我个说法？” 他领着随从气势汹汹进了云锦阁，将里边的客人们惊的纷纷避让到一旁。 一是迫于他的气势，二是孙家的名头。 知夏跟霜叶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将孙景宵逼出铺子，这才快步从柜台后走出。 “孙二公子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你当初派那么多人在我回去的客船上围攻我，也就是我运气好，若非我身边有高手在，现如今是死是活还未可知，此事既然是你挑起来的，由你孙家来承担有什么问题？再说了，我没将那些人提到衙门去告你，孙二公子如今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孙景宵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林知夏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低贱平民，竟然敢在他面前这般叫嚣。 前些日子跟方子陵合作，才好不容易让他在爹面前露了脸，得了爹的夸赞没几天，结果就出了赔偿这样的事，偏生那客船管事狮子大开口，居然要了二千两的赔偿。 也因此，他不仅得了一顿责备，还被关了半个月禁闭。 好不容易攒的那点好感，瞬间便被打回了原形。 还害他被人笑话，说妾室生的种就是上不得台面，明明之前所有事情都在发生好转，他努力了这么久，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孙景宵虚眯着眼。 “难怪方子陵三番五次栽在你手里，你果然有些手段。” “孙二公子过奖，我们这些在外头做买卖的，若没点自保的手段，岂不是只能为人鱼肉？”知夏看向他，“起初我便猜想这件事跟方子陵脱不开干系，没想到真如我所料。” 孙景宵面露鄙夷。 “别以为你有些手段，便能窥到事情的全貌，这件事跟方子陵可没有关系，是我看他为了你的事消沉，耽误了我们的合作，才想要出手助他除去你这个毒瘤的。” 知夏没想到，方子陵这次倒是做了个人，她侧目看向孙景宵。 “所以，溪口镇的绣春苑也是你的手笔？” 孙景宵没有否认。 “没错，是我。” 知夏轻笑一声，“看来，我得找机会跟孙大公子道个歉，误会了他这么久，如今终于是水落石出了。” 第500章 救星来的真及时 孙景宵如同看小丑一般看着知夏。 “不自量力，我大哥日理万机，今年还跟京城那边搭上了线，他怎么可能有空理会你？” 知夏似笑非笑。 “孙二公子要是有孙大公子一半的聪明才智，也不至于在孙家当这么多年的透明人，由此可见，你父亲忽略你，是明智之举。” 当初孙景和从她手中买走腐乳方子，才有跟京城搭上线的机会，对于孙家人而言，也算是一次飞跃，孙景宵身为孙家公子，居然对腐乳方子的由来一无所知。 “贱人，竟敢羞辱我！” 孙景宵正欲动手，知夏后退两步后，霜叶默契上前拦在了她身前，抬手挥退他伸过来的巴掌。 霜叶力道不小，孙景宵往旁转了个圈才稳住身形，脸色越发的阴沉。 知夏上前。 “我不知道孙二公子今日来目的为何，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我便没必要给你留体面，出自平民小户，也不是任你们欺凌的理由，孙二公子有什么阴招可以尽管使出来，我都接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不信，你孙家还能在临安县只手遮天不成。” 孙景宵见知夏这般硬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有什么底牌，还是仅凭一腔孤勇，忌惮的往霜叶的方向看了眼，转而指着知夏。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转身离开。 霜叶看向知夏。 “主子，看孙景宵的样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知夏望着孙景宵的背影，点头说，“我知道，不过他既然选择对我下了手，再迂回只会让他觉得我在害怕，之前陈不凡说我爹大概还有半月会有消息，应该就这两天能回。” 说完，让绿珠和红玉看好铺子，先领着霜叶回了小院一趟。 汤圆许是太过无聊，看到主人回来，兴奋的在笼子里跳着。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知夏这会正烦着呢，“懂不懂用词？这个时候有期你个头啊，我还有事，先别吵。” 汤圆闭了嘴，将脑袋撇向一边，好像生气了似的。 知夏没理会它，自己去屋里取笔墨，一边吩咐霜叶。 “霜叶姐姐，你去后院将鸽子提过来，我给我家里写封信去，让他们最近小心行事。” 霜叶点头。 “是。” 霜叶去而复返，“主子，夫人来信了。” 知夏忙跑出屋外。 “我看看，她写了啥。” 她从霜叶手中接过信纸展开一看，笑了起来。 “我娘说表嫂生了，今天早上生的，让我有空回去一趟，上回来县城的时候，表嫂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多一点，她当时说再干半个月就休息，这才过十九天呢，岂不是在家待四天就生了？”知夏看向姜氏，“婆婆，八个月二十多天是不是算早产？” 姜氏想了想。 “是有点早，不过已经快九月，孩子还是好养活的。” 姜氏是生过孩子的。 她男人死的早，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二十八岁，已有妻儿，女儿二十四，早几年前也嫁了人。 儿女都在临安县，偶尔得空，会来小院看看姜氏。 姜氏在上一任主子家里干活的时候，兄妹二人便想为她赎身，说她到了享福的年纪，想将她接回家伺候着。 姜氏却并未让他们这么做。 一是赎身银子不少，对儿女现如今来说是一大负担，二是她现在才四十六，觉得自己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多干几年。 真赎身了，外边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活。 再说现如今有点距离，关系相处的还算融洽，真要住一起，指不定得闹出什么矛盾来。 知夏小声呢喃着。 “怎么这么早就生了？” 想着这会回去的话，路上不能保证安全，再者，彩云刚生完孩子需要休息，也不定有精力能跟她说上两句话。 便先跟赵玉珍回了信，还让他们最近在家多加防范，避免心怀不轨之人的靠近。 将信交给霜叶后，这才侧头看向汤圆。 汤圆这会正耷拉着脑袋埋在自己的翅膀下，跟个鸵鸟似的。 知夏来到汤圆面前。 “喂，生气了？” 汤圆听见声音，这才将脑袋从翅膀下面探出来，一脸骄傲的仰起头。 “生气，生气。” 知夏一边给它添食，一边说，“你生什么气？我白天遇到个大坏蛋，已经够烦的了，回家还不能让我安静一会？你是一只成熟的鸟了，得学会察言观色，为主人提供情绪价值。” 汤圆不仅不提供情绪价值，还尖叫着跳了起来。 “烦死了，烦死了。” 知夏眉头一挑，得，她差点忘了，这只傻鸟一讲道理就开始暴躁，她刚才那番话算是喂了狗。 “你要再这么叫，我就让婆婆将你拔毛下锅，让你体会体会热水澡的滋味。” 汤圆扑棱着翅膀。 “好可怕，好可怕，大坏蛋，大坏蛋。” 知夏翻了个白眼。 “你才大坏蛋，你全家都是大坏蛋。” 说完，将装鸟食的盒子盖紧放到窗台，领着霜叶出门给刚出生的小侄儿挑礼物去了。 本以为孙景宵才从铺子里离开，不会这么快找上自己。 知夏刚抱着从首饰铺子买的一对银手圈出来，便被二三十人给团团围住，这些人手中，各个拿着长长的木棍。 四周行人见状，吓的纷纷逃离。 霜叶面不改色的护在知夏面前，神色凝重的望着四周的人。 “主子，这些人恐怕是冲着咱们来的，等会真动起手，人太多，属下不一定能完全将您护住，您找机会回首饰铺子去，看看有没有后门，从后门离开藏起来，待属下解决完这些人自会去找您。” 知夏拧起眉头。 “我怎能将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这些人看着可比方家的家丁要强壮的多，哪怕霜叶武功高强，一人对付这么多人，必定吃力，要是不小心遭了暗算，依着孙景宵又蠢又恶毒的性子，等待她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她将刚买的银手圈收起，轻抚手腕处的袖弩。 上次在船上遇袭，回到家便将袖弩带上了，之后每次出门必定会仔细绑在手腕上，还将八支弩箭一并装了上去。 哪怕待会离开，她也得至少放倒八个人再走，为霜叶减轻压力。 孙景宵另外又领了十几个家丁从人群里走出，他面上带着三分讥笑。 “我说过，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一招手，包围住知夏和霜叶的那群人便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棍子。 霜叶一只手握住知夏的胳膊，另一只手挡住了砸过来的棍子，手腕一转，顺势将棍子夺了过来，紧接着用力朝着那人一抵，将人怼了出去。 知夏见她拉着自己影响了发挥，忙提醒。 “霜叶姐姐放开我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霜叶知道知夏有点功夫在身上，也没逞强，松开了握着知夏胳膊的手。 “主子跟紧我。” 知夏忙点头。“好。” 她悄悄摸上了手腕处的袖弩，目光环顾四周，霜叶已经跟三四个人打在了一起，另外又有两人想要从侧边偷袭。 来不及多想，知夏直接抬起胳膊，一只袖弩从袖口射了出去，命中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同一时间，霜叶的棍子扫出残影，以极大的力道，挥向了另一人的脑袋，将他打的往一旁飞出去两丈远砸在地上，当场身亡！ 孙景宵瞳孔一缩。 “快，但凡能伤到她的人赏银五十两！杀了她赏银一百两！” 一听到有赏，那些人越发的卖力了。 就在知夏以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知夏回头望去，在看见为首之人时，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她的救星来的真及时！ 就在这时，有两根棍子朝着知夏的方向挥了过来，差一点就要落到她脑袋上和身上的时候，最前方马背上的男人飞身而起，一个箭步来到人群中，双拳砸出，将对知夏动手的两人一起砸飞出去。 高大的身躯犹如大山一般立在那儿，他横眉倒竖，声音亮如洪钟。 “敢动老子的女儿，谁给你们的胆子？” 第501章 望父成龙 紧接着，跟在林寄明身后过来的人马将这些动手的人团团围住。 因着这一变故，众人纷纷停了手。 孙景宵上前自报家门。 “在下省城孙家孙景宵，阁下何人？” 跟着兄弟们在外头混了几个月，林寄明越发的粗犷，他一指知夏，“她是老子的闺女，你说老子是何人？” 知夏一脸得意的抱住了林寄明的胳膊。 “听到没？我亲爹。” 林寄明往女儿的方向看了眼，眼底闪过宠溺，哪怕女儿这会将天捅穿了，他也有了为她兜底的本事。 这是霜叶第一次见到主子的爹，之前只听她说自己爹很厉害，他们兄妹几个的功夫都是她爹教的。 今日一见，就刚才使出的那个力道，确实有两把刷子。 孙景宵神情怔了怔，似是没料到，林知夏的爹，竟然还有自己的势力，他突然明白她硬气的底气来自哪里了。 环视四周被围的密不透风的样子，他心底有些犯怵。 “你怎么会带这么多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林寄明哼了一声。 “小子，你还没资格知道老子的身份，今日之事既是因你而起，当街行凶的罪名你是跑不掉了。”他一招手，“将所有人绑了送到县衙去，就说孙景宵当街棒打老子的闺女，让任大人主持公道，若他主持不了，老子会亲自来办。” “是！” 众人应了一声，上前将孙景宵在内的几十人全部绑走了，甚至连地上的尸体也没放过。 望着瞬间便清明的街道，知夏笑望着身旁的老爹。 “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一回来就能让这么多人听他的话，这中间没点什么猫腻，她可不信。 突然有些理解前世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的心情了。 她现在是望父成龙。 要是老爹真能混个名堂出来，那她就是官小姐，往后在江陵城下面做啥事，也不必再畏首畏尾了。 林寄明往脸上一摸，有段日子没刮的胡子已经有些长度了，摸着扎手。 “爹这半年去做了个任务，立了个小功，还被封了个小官。” 知夏凑近他，面上带着俏皮之色。 “比县令还大吗？” 林寄明挺直腰板。 “大那么一点，不过我们管的事儿不同。” 知夏好奇了，“所以爹，到底是什么官啊？” 林寄明朝着不远处的弟兄招了招手。 “有些日子没看到你娘了，先回家见你娘，到时候再一起说，省的老子这会跟你说了，回家跟你娘又得再说一遍。” 正说着，不远处的弟兄已经牵了两匹马过来。 林寄明伸手牵过一匹，又往霜叶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将另外一匹交给霜叶。 知夏见状，忙跟他介绍。 “爹，这是霜叶，是我的贴身护卫，功夫很强的，大哥身边还有一个月隐。” 霜叶没说话，只朝着林寄明抱了抱拳。 林寄明嗯了声，看向知夏。 “会骑马吗？” 知夏摇头，“没骑过。” 他望向牵着的这匹马，“有些高，自己能不能爬上去？” 早就想买马的知夏跃跃欲试。 “能！” 不能也得能。 林寄明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她，“左脚踩马镫，右手抓鞍，身体腾空上马背后，立即收紧缰绳。” 知夏虽没骑过马，好歹见别人骑过，又有老爹在旁指导，很快便顺利爬上马背坐好。 她满脸兴奋，转头先看向霜叶。 “霜叶姐姐，你先回趟铺子和小院，就说我回家一趟，让绿珠红玉两人好生看着铺子，通知完骑马来追我们，咱们今日不坐船，骑马回家。” “是。” 霜叶点头，麻利的翻身上马背，扬长而去。 林寄明手底下不少弟兄见一个娘们身手看着比他们还要矫健，一脸稀奇的追随着霜叶的身影，直到她拐入前方的街道消失不见。 “林姑娘身边卧虎藏龙啊，方才见那姑娘以一敌十，甚是生猛。” 知夏笑了笑。 “诸位叔伯过奖，不过霜叶实力确实很强。” 林寄明上了自己的马，耐心的指导着知夏如何控制马匹前行和转弯，待知夏掌握的熟练了些，才问她。 “刚才孙家的那个小子是咋回事？” 知夏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跟林寄明讲了，顺便还跟他提到了上回回家在船上遇袭的事情。 听的林寄明脸色沉了下来。 “这事你娘可知道？” 知夏摇头，“我哪敢跟娘说啊？爹离开这么久，娘虽然什么都没说，她的担心我们都看在眼里，要是得知我遇袭，还不定得担心成什么样，说不定家门都不敢让我出了。” 听到闺女说媳妇儿在家担心他的安危，林寄明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就长出翅膀飞到她跟前去。 “你娘胆小，不让她知道是对的，不过往后还是不要做冒险的事，要真出点啥事，爹娘都得跟着担心。” 知夏弯着眉眼。 “我知道啦。” 疼她又爱念叨的娘，凡事肯为她出头的爹，不理解但尊重的哥，指哪打哪儿的弟弟，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嘛。 知夏觉得，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并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霜叶没多久便追上了回家的队伍。 因为马匹有限，再加上家里也待不了那么多人，这一路，林寄明并未带许多人，同行的只有七八个，保证他们的安危是绰绰有余了。 知夏望向林寄明，“爹，你刚才咋知道我在那条街的？” 林寄明没隐瞒。 “你江叔的探子告诉我的。” 他知道儿女都非池中之物，不会本本分分待在家里种田种地，离开前自然是做了十足的安排。 考虑他们他们往常的行动轨迹。 镇上县城的探子，是他早就让江卫东安排好了的。 这种被罩着的感觉，让知夏觉得特别有安全感，“还是爹想的周到。” 林寄明目视前方，随口一问。 “知夏刚才在那条街做什么？” “买小孩戴的银手镯呀。”知夏说，“爹还不知道吧？表嫂今天早上生了，是个女娃，阿公阿婆总念叨家里男多女少，大表嫂之前生的也是男娃，眼下来了个女娃，想必很开心。” 第502章 老子媳妇儿的玩笑你也敢开 林寄明嗯了声。 “二老开明，只要是添丁进口，男娃女娃他们都会开心。” “驾！”知夏加快速度，“爹，咱们快一些，早点回家给娘一个惊喜。” 见她突然加快速度，后边的汉子们纷纷夸赞。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林姑娘是第一回学骑马，老大，虎父无犬女啊。” 饶是林寄明一个不爱听马屁的人，在听到这些奉承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 …… 一行人并未在溪口镇逗留，直接回了杏花村。 村口的村民听见马蹄声，纷纷从家里出来看热闹，见是林寄明带着知夏回村，后边还跟着一群人马护送，忙跟他打招呼。 “寄明回来了。” 林寄明忙吩咐后头的弟兄将速度慢下来，以免村道有孩童冲出来发生意外。 “哎，回来了。” 又有人问，“你这大半年都干啥去了？都没见你人，问你媳妇儿她说她也不知道。” 林寄明笑着说，“有点事，所以离家的时间长了些，我媳妇儿还在家等呢，先回了。” 望着这一波人远去，村民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寄明都从战场回来几年了，怎么出门一趟，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我要上林家老宅瞧瞧去，你们要不要一起？”有人问。 另一人上前。 “我跟你一起去。” 刚到家门口，林寄明下马就进了院子。 “媳妇儿，我回来了。” 外边天热，赵玉珍这会正领着儿子在堂屋玩呢，听见声音，侧头望去，在看见林寄明的时候，一脸欢喜的站起身。 “你回来了。” 正好知夏也来了屋门口。 “娘，还有我。” 她从马背上滑下，也进了院子。 赵玉珍看着两人，“你们父女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知夏嘻嘻笑着说，“今天给小侄子买见面礼的时候正好碰到爹，就跟他一起回来了。” 赵玉珍面上带着浅笑。 “你表嫂今天刚生了孩子，还在歇息，想要看她，明天去最好。” 知夏点头，“娘也还没去吧？” “没呢，也是打算明天，到时候抓两只鸡两只鸭，几十个鸡蛋，再拿点枣子红糖给她补身体。” 赵玉珍话刚说完，林寄明带来的那些弟兄也全都涌进了院子。 “大嫂好。” 赵玉珍望着眼前的七八个汉子，心底虽诧异，却还是笑着回应。 “你们好。” 林寄明忙跟她介绍。 “这几人都是此次跟我一起执行任务的弟兄，也是之前战场上的同袍，可能要在咱家住上两日，两日后我再领着他们去省城。” 众人笑着说，“现如今天热，我们也都不是讲究人，嫂子给我们找个能躺人的地方就好，稻草堆都行。” “那怎么行？”赵玉珍说，“几位初次来家里做客，谈不上款待，至少不能太马虎不是？” 她看向梁氏。 “大姐，你去后山收拾两间屋开两个通铺，好让几位兄弟晚上有个落脚的地方。” “是。”梁氏福身，忙张罗去了。 赵玉珍这才又看向众人，“当家的回家之前也没跟我打声招呼，家中简陋，准备不周，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众人摆手。 “嫂子多虑，之前在战场打仗，多艰苦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嫂子家里这条件对我们来说，就跟天堂似的，好多弟兄家里连青砖瓦房都没有呢，更别提这么大的院子了。” 赵玉珍一笑。 “几位兄弟先坐着，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来。” 见赵玉珍往厨房去，那几人看向林寄明。 “难怪老大在外时常挂念家里，有这般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媳妇儿，换成我，我也挂念。” 林寄明抬手就是一巴掌。 “老子媳妇儿的玩笑你也敢开。” 被打的男人摸着脑袋，“知道是玩笑老大还打我，也忒小气。” 另外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知夏牵着平安来到堂屋门口，“几位叔伯来屋里坐吧，外边太阳晒着热。” “不用。”汉子们一指葡萄架下面的桌椅，“我们去那儿坐着就好，都是几天没洗澡的糙汉子，身上臭熏熏的，别熏着你们了。” 听他们这样说，林寄明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看向几人。 “你们先坐，我去洗洗。” 几人笑了起来。 “哟！老大这是怕被嫂子嫌弃吧？哈哈哈哈……” 林寄明没理会他们，迫不及待去了厨房。 “媳妇儿，家里还有水吗？” 刚沏好一壶茶的赵玉珍看向男人，“两口缸里都还有水，你不先陪陪外边的客人，跑这儿来做什么？” “无碍，几个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林寄明从墙角拿了个桶，“身上太臭了，我先洗洗再去也是一样的。”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望了眼，“那你别光打凉水，灶上的铁釜中还有热水，兑温了再用。” 见赵玉珍这般为他着想，林寄明笑的一脸不值钱。 “行，我知道的。” “那你自己弄，我给客人们送茶去了。”说完，赵玉珍端着托盘去了院子里，“大家伙先喝点茶，休息休息，晚饭还得一会，你们现在都饿不饿？” 众人忙说，“我们路上吃了干粮，这会还不饿，嫂子别忙了，回头累着，老大得怪罪我们了。” 赵玉珍笑着说，“你们放心，有嫂子在，保管不让他欺负你们。” 众人大笑。 “嫂子真是我们的亲嫂子，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那我先给你们烫几个韭菜盒子去，很快就好。”赵玉珍说完，再次去了厨房。 这会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饭点的时候在赶路，必定是没吃东西的，中午没吃饭，不饿才怪了。 院外不少村民伸长脖子往里看，有好奇的妇人进了院子，来到厨房门口站着问。 “玉珍，寄明这半年哪儿去了？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人？” 男人回来，赵玉珍心里自然是欢喜的，连干活的时候面上都带着浅笑。 “他走的时候我便没问，男人嘛，总有点他们自己的事情要做，至于这次带回来的人，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第503章 你要削谁？ 那妇人满脸感慨。 “你们家这日子，是越发的好了。” 赵玉珍将水倒进面粉里，搅和搅和开始上手揉面，“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家能有今日，村里人帮了不少忙，再说这些年日子好过的也不止我们一家，村里不少人家日子都比以往好了。” 妇人笑着说，“那是，这些年咱们村变化太大了。” 林寄明将自己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并将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后，拎着桶过来了。 厨房门口的妇人见他来，赶忙让出道，打了个招呼后，刚离开院子，便被外边看热闹的其他村民围住问长问短。 林寄明提着水桶进了厨房。 “媳妇儿，你干啥呢？” 赵玉珍一边揉面一边说，“这会过了饭点，我先给你们做点韭菜盒子就茶水垫一垫。” 林寄明放下桶，上前搂住她的腰。 赵玉珍惊的拍开他的手，睨了他一眼。 “注意点场合，外边那么多人盯着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林寄明也不生气，只嘿嘿笑着，夫妻分别大半年，媳妇儿现如今的白眼都能将他魂勾走。 知道她要做韭菜盒子，提着装韭菜的篮子就屁颠屁颠去了院子里。 “想吃的自己动手，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好意思让我媳妇儿一个人忙活？” 大家伙纷纷上手，一人一把，人多力量大，没一会便将一大把韭菜全部摘干净了。 林寄明又提着篮子重新回了厨房，倒水将韭菜清洗干净，随后献宝似的拿到赵玉珍面前。 “媳妇儿，我这法子不错吧？” 赵玉珍看了眼篮子里的韭菜，眉眼带笑。 “也就是你，哪有让第一次来家里的客人干活的？” 男人愿意在旁边帮忙，而非坐着等吃，她心里其实已经很开心了。 林寄明眉头一挑。 “甭管是第几回来，都不能累着我媳妇儿。” 赵玉珍一笑。 “你帮我将这些韭菜切了，去陪他们吧，总晾着人家也不好。” 林寄明做事不含糊，赵玉珍前脚吩咐，立马就拿来了刀和砧板。 “你别总客人长客人短的，他们往后会一直跟着我，见面的日子多着呢。”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院子里几个都是你手底下的人？” 林寄明嗯了声，放下菜刀。 “韭菜切好了，还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正好梁氏开好铺之后，回到了前院，赵玉珍见她来，忙将林寄明赶出去陪客人了。 两人一起包了五十个巴掌大的韭菜盒子。 赵玉珍、平安和梁氏各吃了一个，知夏和霜叶都没吃中饭，每人吃了两个，知夏还给果园除草浇水的两个舅舅拿了四个去，余下三十多个全部端上了桌。 汉子们胃口大，三十多个韭菜盒子没一会便吃完了，边吃还不忘在林寄明面前拍赵玉珍的马屁，这话听在林寄明耳中很是受用。 家里没啥消遣，吃完东西，许是赶路辛苦，便东倒西歪的躺在葡萄架下睡起了午觉。 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赵玉珍领着睡醒的平安去了后山的果树下玩。 直到五福和刘石头赶着骡车回到家才回前院。 看到林寄明，五福也很是开心，快步进了院子。 “爹回来了。” 林寄明点头，“嗯，回来了。” 背着书袋的四海也来到林寄明面前。 “爹。” 林寄明摸着他的脑袋，“路上听你姐姐说你考上了童生，真不错。” 四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我能考上童生，多亏了姐姐和甫安哥哥。” 林寄明表示赞同。 “你姐姐为了你的童生试，确实费了不少功夫，不过你自己也争气，没让她失望，往后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你姐姐。” 知夏在一旁听的翻白眼。 “爹，孝敬这个词用在我跟四海之间，不合适吧？” 林寄明嘿嘿一笑。 “我就这么一说，听个意思就行了。” “嘿！哈！” 众人说着话，平安撅着小屁股吭哧吭哧爬上了餐桌，拿着木剑站在上面一通比划，双颊红彤彤的，脸颊上的肉跟着他的动作抖动着，甚是有趣。 桌旁围绕着林寄明带回来的几个汉子，平安挥剑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就在旁边拍手叫好，有人捧场，平安挥的更加卖力了。 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林寄明平日虽不太会干涉孩子去做什么，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爬桌子这种行为，是不能允许的。 一是危险，万一身旁没人，孩子摔伤的可能性大。 再一个，桌子是吃饭待客的地方，随意上桌踩踏，会让人觉得孩子缺家教。 他走上前，一脸严肃的望着平安。 “给老子从桌上下来！” 平安半年多没见到爹，这会还有些陌生。 回头往老爹的方向看了眼，似是被他的样子吓到，连忙放下短木剑，等不及让旁边的叔伯搀扶，双手抓着桌子边沿便踩着旁边的凳子滑了下来。 下来后，他还不忘拿上刚才放在桌面的短木剑，转身往厨房方向跑的时候，立马换上了一张哭脸。 “娘。” 望着小儿子快速迈着小短腿往厨房跑的样子，林寄明急忙追上去，“臭小子，你要敢告状，老子削你！” 赵玉珍听到哭声，立马拿着锅铲来到厨房门口。 “你要削谁？” 见赵玉珍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林寄明凶神恶煞的样子立马不见，紧接着换上了笑脸。 “媳妇儿，我管教孩子呢。” 跟着林寄明一起回来的那些汉子见此情形，对视一眼后，窃窃私语起来。 “还是嫂子厉害，老大平日在咱们面前看着凶神恶煞的，在嫂子面前居然大气不敢出。” “谁说不是？看来往后有啥事，咱们只能指望嫂子撑腰了。” 望着吓的抱住自己大腿不撒手的儿子，赵玉珍心有狐疑，儿子虽爱闹腾了些，总体还算乖巧，咋的男人一回来就要管教？ “平安怎么了？” 林寄明指了指儿子，又指了指葡萄架下的桌子，在赵玉珍面前，连说话声都温和了不少。 “这小子刚爬上桌子挥剑呢，你说多危险？” 第504章 自己惹的自己哄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念着他同伴在院里，压低声音，“孩子不懂，你可以好好跟他讲道理，瞧你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阎王来了都得甘拜下风，平安才两岁多，他能不怕？” 林寄明摸了摸自己的脸，寻思自己有这么可怕？ 再次面向儿子的时候，他扯出一丝笑来。 “平安，过来，爹带你去玩。” 可这笑容看在两岁的小平安眼里，更恐怖了，抱着赵玉珍的手也越发的收紧。 赵玉珍望着男人那比严肃还要瘆人的笑容。 “行了行了，别吓着孩子，你陪客人去吧，平安在我这儿就行了。” 林寄明见儿子不肯跟他走，转而看向大儿子。 “五福，你来看着平安。” 五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 “哎，来了。” …… 吃完晚饭，刘石头便领着院里几个喝了点酒的汉子去了后山。 前院恢复安静后，赵玉珍看向林寄明。 “你这半年到底干啥去了，现在总能说了吧？” 林寄明点头，总算开口，“我之前回来，一方面是想先陪陪你们，暗中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调查雄狮帮。” 知夏开口问，“雄狮帮得罪朝廷了？” 林寄明摇头，“雄狮帮明面上看着本本分分，暗地里却没少干不法之事，敛财无数，最终获利的大头汇入京城，还跟官场不少官员纠缠不清，高将军知道我是江陵人，便跟我推荐了江陵城守备这个职位，并让我暗中将拔除雄狮帮这个毒瘤，过两日去省城，是为上任。” 知夏了然。 “所以陈不凡之前入雄狮帮，是爹的意思？” 林寄明摇头。 “我们算是各取所需。” 赵玉珍在一旁开口，“陈不凡不是……” 陈不凡前些日子身死的消息传的村里人人知晓，她知道女儿跟陈不凡关系好，又是重情重义之人，便没将这个消息送到县城去，若她知道陈不凡没了，恐怕得伤心好一阵。 距离陈不凡离开已经有些日子了，知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不凡怎么了？” 五福想着妹妹迟早要知道的，便直接说了，“他死在雄狮帮的人手中，听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虽然他一开始畏惧过陈不凡，觉得他不务正业，看着不像个好人，可几年接触下来，他发现陈不凡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行事还算有章法，慢慢的，便也没那么怕他了。 以至于听到他身死的消息，想着妹妹生辰前夕还坐在一张桌上吃面，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妹妹跟陈不凡、沈甫安关系都不错，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更伤心吧？ 虽然沈甫安已经提前告知了知夏实情，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她抚着腕上的镯子，压下心底思绪，讪笑道，“大哥说啥呢？都说祸害遗千年，你亲眼看到他死了。” 五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见赵玉珍朝他使眼色，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旁的赵玉珍开口，“知夏说的对，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下连尸体都没见着，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既然女儿觉得他没死就没死吧，总归心里有个念想，不会那么难过，等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知道实情的林寄明没说话。 赵玉珍看向他，将话题又绕了回来。 “江陵城守备是个什么官职？” 林寄明神色严肃。 “正五品武官，主要负责省城的军事安全，官阶不算高，不过在省城这边，多少能说上几句话，高将军说，若我在职期间再立功，三到五年，可升为正四品都司。” 赵玉珍一听，面露喜悦。 “这样一来，什么方家孙家，咱也不用怕他们了。” 心情激动的不只有赵玉珍，还有五福和四海，兄弟俩看着林寄明的眼神满是崇拜。 他们这几年都挺努力的，为的就是给爹娘争口气。 没想到家里最先有出息的居然是爹。 他直接就给自己争了气。 知夏表情相对淡定，“爹，你如果去省城任职的话，娘和我们是继续留在家里，还是跟你一起去？” 林寄明想也不想。 “等我在省城那边站稳脚，你们娘我肯定是要接过去的。” 听他这样说，知夏撅起嘴。 “所以爹有娘就行，我们不重要了是吧？难不成我和大哥、四海是爹娘从桥洞下捡回来的？” 此话一出，五福和四海双双看向知夏，面上带着清澈的疑惑。 五福抿唇，妹妹说自己就说自己，别带上他啊，他自己不确定，反正弟弟妹妹肯定是娘亲生的。 四海也咽了咽口水，心想姐姐这样说，真不怕被爹娘揍吗？ 林寄明一阵错愕之后，求助似的看向赵玉珍。 赵玉珍压了压唇角的笑意。 “自己惹的自己哄。” 说完，抱着平安洗澡去了。 林寄明假咳两声。 “胡说八道！”他笨拙的解释，“你们兄妹几个都是我跟你们娘的亲生孩子，怎么可能是桥洞下捡的？爹之所以只提到了你们娘，是因为四海在镇上念书，先生又是璞玉书院的山长，若转去省城，还不定有岑夫子学问好，五福要看铺子，知夏镇上县城两边跑，爹以为你们不一定想去，爹娘在哪里，哪里就是你们的家，难不成你们去省城爹还会反对不成？” 知夏仍旧噘着嘴。 “可爹刚才都不提，好像我们可有可无一样。” 林寄明好声好气，“是爹错了，不管你们去不去，爹应该也问问你们的意愿。”他看向兄妹三人，“那你们要不要跟我去省城？” 五福摇头，“家里的事情这么多，总得有个人盯着，娘去了省城，我就先在家里吧，明年赵林接手了码头的铺子，我再往省城去不迟。” 明年成了亲，秀梅也能跟着他一起去了。 四海也说，“我暂时也不去，等书院放年假再去。” 知夏假咳两声。 “我早就想去省城了，两天后爹去省城，我跟爹一起可好？” 五福问她，“妹妹不去县城看铺子了？” 知夏摇头说，“县城的铺子绿珠红玉已经很拿手了，我只需要偶尔去看看就行。” 林寄明在一旁说。 “行，只要你们娘没意见，爹自然没意见。” 赵玉珍在不远处搭言。 “我哪儿敢有意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德行，我要是反对，回头她能一直在我耳边念经。” 一家人想到过往种种，全都笑了起来。 唯独知夏不服气。 “娘乱说，我才没有。” 赵玉珍叹了口气，“人啊，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 第505章 谁也别嫌弃谁 梳洗一番回到屋里，天已经有些暗了。 知夏将油灯点燃，打算趁这会还早，翻翻话本子消遣消遣，拿出放书的木盒，从中翻出几个话本子爬上了床。 她趴在床上，将话本子一本一本挑过去，看到陈不凡在她生病时给她带来的三四个话本子，唇角没来由的抿起了一丝笑意。 转而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 次日，一家人早起吃完饭，提着礼物往赵家庄跑了趟。 去看看彩云和孩子，顺便跟赵家二老报个平安，说一说林寄明即将要去省城任职的事情。 赵松全兄弟三个都出门干活了，家里只赵成忠老两口、老大媳妇许氏，大房长孙长顺，彩云和她刚出生的孩子，二房幺女赵元元，三房幺女赵采儿。 采儿今年已经十岁，许氏忙家务的时候，就是她带着大房二房的侄子妹妹玩。 许氏虽觉得天天在家干活不如妯娌在外边风光，嘴上抱怨归抱怨，却从未亏待过二房三房的孩子，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 马氏和赵成忠听到林寄明即将担任省城守备一职，满脸兴奋的拉住了他的手。 “咱们家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人，到如今，终于也出了个官老爷，真是祖宗保佑，谢天谢地。” 林寄明望着眼前真心为他高兴的岳父岳母，心底动容。 自回来以后，亲生母亲带给他的，全是算计和伤害，岳父岳母和几个大舅哥在他离开后，没少补贴妻儿，这些年但凡家里有啥事也是赶着上，从不将功劳挂嘴边，明明两个村离的近，为了不耽误他们，老两口也极少去杏花村走动。 “待我在省城安顿好，回来接玉珍的时候，顺便将爹娘也接过去享享福，到时我叫人专门给二老留个屋，往后想去也随时去住一住。” 赵成忠忙摆手，“我们就不去了，免得耽误你们事，再说我跟你娘两个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几个的，去了反而丢你们脸。” 马氏也笑着点头，“你们爹说的有道理，知道你们好，爹娘就知足了。” 赵玉珍表示不赞同。 “爹娘这话说的，咱全家都是泥腿子出身，谁也别嫌弃谁，大哥二哥和松武是爹娘的儿子，我也是爹娘的女儿，同样有赡养爹娘的义务，往常让你们俩在杏花村留一夜都不肯，看赵家庄离的近，你们要回来我也没说啥，现如今我们想将爹娘接去省城住几天，咋又不行了？” 见女儿面上有些不愉快，马氏和赵成忠对视一眼，忙解释。 “倒不是我们不想去，一是怕耽误你们的事，二嘛，爹娘在赵家庄住了一辈子，散漫惯了，担心去省城不懂城人规矩，落了你们面子，这三嘛，省城隔家也不近，去了住不到几天，你们又得费劲巴拉送我们回来，委实折腾。” 赵成忠在一旁总结，“其实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 赵玉珍伸出双手比了个长度。 “爹娘将我从这么大养到成年都没说麻烦，前些年我们困难的时候，你隔三差五让大哥二哥给我们送粮食不嫌麻烦，现如今我们想孝顺爹娘，你们倒是怕给我们添麻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不是扫小辈们的兴吗？久而久之，谁还愿意提孝顺？” 知夏在一旁打着圆场。 “要我说，阿公阿婆就别挣扎了，我爹娘都不嫌你们麻烦，你们怕啥啊？尽管麻烦，等你们将我娘折腾烦了，她就再不会总缠着你们往省城跑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长辈们顺着她的台阶下，全笑了起来。 马氏笑望着她。 “你这丫头，小嘴儿跟你表姐一样，向来是个厉害的，现如今都长大了，还是如此。” 知夏扬起下巴，“我也就在家里说话大胆一些，外头可不这样。” 赵成忠点头，“外头收着点是对的，不然容易得罪人，给自己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他说着，看向林寄明和赵玉珍。 “既然如此，爹娘就应下了，等寄明在省城安顿好，爹娘也随你们去见见世面。” 见长辈们沟通好，知夏已经迫不及待了，她看向许氏。 “大舅母，小侄女这会醒了吗？” 许氏抬腿就往彩云和赵佑的屋里走。 “我瞧瞧去。” 知夏忙跟上她的脚步。 “我跟你一起。” 她随着许氏来到彩云的屋里，望着躺在床上笑望着她的彩云。 “表嫂可还好？” 彩云点头，“昨天多亏了姑母将白芷姑娘送来，我和孩子都好。” “那就好。”知夏在床边坐下，“表嫂怎么这么早就生了？不是还不到产期吗？” 当了母亲之后，彩云的神情越发温和。 “白芷姑娘说，孩子生下来看着就像足月儿，许是之前给我把脉的大夫算出来的日子有偏差，再加上我这肚子不显怀，也就没深究，如今母女平安，算不得啥大问题。” 知夏点头，不过还是一阵后怕。 “太危险，早知道这样，你之前坚持再干半个月的时候，我应该坚定一些让你回家歇着。” 彩云捂着嘴笑了起来。 “庄户人家可没这么多讲究，村里还有人生在田间地头的呢。” “别人家咋样我管不着，咱得好好的不是？”知夏将自己买的一对银手镯拿了出来，轻轻给放在彩云身旁的孩子戴上了。 孩子这会睡的正香，知夏的动作并未将她闹醒。 彩云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音。 “知夏，这太贵重了。” 知夏也压低声音，“这是我送给小侄女的，又不是送表嫂的，便宜也好贵也好，都是心意，这种小事表嫂就别放心上了，你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养好了，我还打算将镇上成衣铺子一并交给表嫂管呢。” 彩云看着她，“秀梅有别的安排吗？” 知夏点头，“我哥明年将码头的铺子交给赵林打理，就会随我们一道去省城了，他明年和秀梅姐成亲，肯定会将秀梅姐一起带过去的，正好我打算今年将省城的铺子也开起来，到时候她得帮我管着省城的铺子，她一走，码头这边铺子和绣坊总得交到一个稳妥的人手中，我思来想去，表嫂年轻，也有主持大局的能力，最合适不过。” 至于蚕场和桑园这边，有何腊梅和陈大牛夫妻两个帮忙看着，她是半点不操心的。 第506章 将林喜凤关进柴房 彩云自然不会反对。 “行，铺子交给我，你放心。” 她刚才在屋里也听到了，姑父马上要去省城上任，不论是方家还是孙家，应该都不敢再针对成衣铺子。 这样一来，铺子管起来要省心许多。 许氏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她印象中的知夏，向来是大大咧咧的模样，没想到认真说起生意上的事，还真有模有样，脑瓜子灵活，嘴皮子也利索，也难怪成衣铺子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好，还能每年给大家发那么多分红出去。 “知夏明年及笄了吧？” 知夏往许氏的方向看去，点头说，“是呢，大舅母。” 许氏笑望着她，满脸八卦。 “大舅母听说，你跟你们村那秀才关系不错，及笄之后，可是要跟他定亲了？” 如今姑爷当了官，小姑子也成了官夫人，知夏嫁秀才，倒也般配。 秀才要是能争气点，将来说不定也能混个官夫人当当。 知夏没想到大舅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一时间倒是让她有些错愕。 “大舅母为何会这样问？”她看向许氏，“甫安哥是照顾我了些，那是因为我们同村，他一直将我当妹妹看待，定亲这事可不能乱说，不然将来碰见多尴尬？” “咦？”许氏有些意外，“难道是外头那些人想多了？我听闻那沈秀才去年年前日日都往你家跑，还以为你们好事将近呢。” 知夏忙解释。 “甫安哥去年日日往我们家跑，是因为要帮四海辅导功课，不过也确实多亏了他，不然四海今年的童生试不会这般顺利。” 许氏了然。 “现如今你爹在省城谋了官职，那秀才又是个有潜力的，再加上知根知底，男未婚女未嫁，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彩云担心知夏年纪小面子薄，往许氏的方向望去。 “娘，知夏年纪还小呢，她的婚事自有姑父姑母做主，您就别操心了。” 许氏一听，叹了口气。 “行，我操心也是瞎操心，那你们聊着，我先去厨房准备菜了。” 见她离开，彩云这才又看向知夏。 “知夏，你别介意，我婆母这人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但她肯定没坏心思。” “我都知道。”知夏笑着说，“我可是比彩云姐先认识大舅母好多年呢，她什么为人，我还能不清楚？” 彩云温和一笑。 “你不介意就好。” …… 林寄明带着妻儿去赵家庄看岳父岳母，他任职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到了不少人耳朵里。 沈纪之也是上午得知的消息。 刚听到信，一阵错愕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媳妇儿，咱们村出了个官老爷，还是省城的官呢。” 陈氏忙从屋里跑出来。 “谁啊？” 沈纪之说话都比往常敞亮了几分，“还能是谁？当然是寄明啊，难怪他昨日骑马领了那么多人回来，人家后日要去省城接任守备一职，这可是正五品的大官，咱们杏花村终于出息了！” 陈氏兴奋的一拍手。 “那敢情好，眼下他起了头，往后咱们村只会越来越好。” 沈纪之说话并未遮掩，隔壁几家邻居听到消息，诧异过后，开始奔走相告。 程氏是从林水生嘴里听到林寄明马上要上任的消息的，她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脸颊凹陷的看不到肉，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比喉咙里卡了根鱼刺还要让人难以形容。 这些年总盼着，能在她有生之年看着最疼爱的孙子考上童生，好不容易将宝贝孙子盼进了考场，结果考上童生的，却是她并不看好的大房小孙子。 眼下不受宠的大儿子也当了官，她明明是大儿的亲生母亲，却只能看着大房一家吃香喝辣，自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因为那一百两不见了的彩礼银子，二儿媳最近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水生啊，还是没找到小满吗？” 比以往要沉默寡言了许多的林水生摇头。 “没有。” 程氏气的握紧拳头捶床，“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小贱蹄子！还以为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让她偷了家，等找到了，看老娘不打死她！” 林水生往她的方向望了眼，轻飘飘道，“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那银子要是让李氏保管，说不定也不定会被偷走。” 程氏红着眼眶看向他。 “你这是怪我了？我当初保管银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说到这里，她一边哭一边抬起袖子擦眼泪，“这些年我一心为你们二房，家里吃的用的，光宗的束脩，哪样不是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结果倒好，讨来你一腔埋怨，难不成我想丢银子？呜呜呜……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啊。” 见程氏越哭越大声，林水生也不耐烦了。 “娘，一百两啊，咱们全家拼了命，一辈子也不定能存到百两银子，换成谁丢了会不心疼？我也没说啥，就念叨一句还不行了？你要不心疼还天天问我有没有找到小满做什么？” 程氏收住眼泪，抬起袖子将脸擦干净，她往林水生的方向望了眼，一脸委屈的说，“我知道你和李氏都嫌我拖累了你们，实在不行，等你大哥去省城任职，你就将我送去省城吧，往后就当没我这个娘，免得李氏总说我害了你们二房。” …… 方府。 林喜凤在听到府中丫鬟们刚才在前院听到的消息，得知大伯马上要去省城任职，偷偷摸摸找到了方子陵的院子。 “公子，喜凤听说大伯马上要去省城上任了，是真的吗？” 方子陵望向院门口，面上露出嫌恶之色。 “谁让你来前院的？” 林喜凤一脸兴奋的上前。 “公子，我毕竟是大伯的亲侄女，如今他回来，又得了省城的官职，不会不管我的，您让我回去见见他可好？” 方子陵见她靠近，立马喊道，“文舟！” 文舟跟了方子陵十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将截住了林喜凤，将她甩在地上。 方子陵这才看向她。 “正好本公子在苦恼，要以何种方式跟林姑娘道歉，如今你来了，本公子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他看向院外，“来人，先将林喜凤押到柴房关起来，看牢一些，别让她跑了。” 第507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 两名家丁进了院子，一人一边胳膊，拉着林喜凤就往外走。 林喜凤不住的挣扎。 “放开我！公子饶命啊，公子，喜凤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关我？我大伯若知晓，定会为我讨回公道的。” “讨回公道？”方子陵面上露出冷笑，“他若真想为你讨公道，本公子现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 钱家一处庄子上，林春杏正顶着烈日在田里干活。 自从孩子断了奶，她便被钱夫人遣到了庄子上，根本没有再次跟钱老爷见面的机会。 她之前哪怕在娘家，也从未干过什么农活，甚至连家务事都干的少。 来这里一段时间，天天被人盯着干活，吃不饱穿不好，还时不时会被人欺负，整个人瘦脱了相不说，皮肤也黑的根本看不出从前的影子，这会哪怕是亲娘跟她面对面，都不一定能将人认出来，瞧着至少比从前老了十岁。 就在这时，有人在田间小声议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杏花村林家，出大官了！” “你说的是林家哪一户？” “就是这几年发家的那户林家，那家老爷是从战场回来的，刚被封了官，马上要去省城上任守备呢。” “你是咋知道的？” “我姑母嫁到杏花村，那边有点风吹草动的，我们都清清楚楚。” 听到这里，林喜凤万念俱灰的眸子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往四周看了眼，丢下镰刀就不管不顾的往远离管事的方向跑，意图逃离这个庄子，去找到大哥来解救她。 庄子管事见有人要出逃，一边追一边喊，“快！有人要逃跑，快将她抓回来！” 一时间，庄子上的男人们全都扔下手里的活追了上去。 林春杏到底是个女人，在这么多男人的追赶下，没一会便被摁在了地上，那管事来到近前，二话不说便抽出鞭子，朝着她身上一顿猛抽，直将她抽的皮开肉绽才停手。 “让你跑！林姨娘，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娘已经将你卖到钱家了，最大的价值就是为钱家传宗接代，现如今代已经接了，你便没了价值，只能在这个庄子上烂掉臭掉，还想着逃呢？你能逃哪儿去？” 林春杏恶狠狠的看着他。 “我的孩子毕竟是老爷亲生，老爷定会扶持他继承家业，届时我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管事面上带着讥笑。 “还不会让我有好果子吃呢？别看老爷会读几页书，现如今钱家掌家的可是夫人做主，再说了，就你这样，能不能活到小公子继承家业都还两说呢。” 他一招手。 “将林姨娘绑回去好生伺候，她要是还有力气逃，你们今晚都别吃饭了。” “是。” 男人们应了一声，便架着林春杏往柴房方向走。 庄子上的人，部分是附近村里过来帮工的，还有不少是犯了错被罚来这里干苦力的。 这些人里，可没一个是善茬。 林春杏来庄子上所受的苦难，大多都是源于他们。 被男人们架起来的林春杏不住的挣扎着，“你们放开我！我大哥现如今可是省城的大官，他要是知道你们欺负我，定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男人们讥笑，并不相信她的鬼话。 “还敢威胁我们，看来林姨娘最近还是太闲了。” “你大哥要真是省城的大官，怎么会让你沦落到钱家做妾？我还说我是南镜的皇帝呢，哈哈哈哈……” “啊！”挣脱不开的林春杏只能无能狂怒，“你们敢欺负我，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 很快到了林寄明和知夏出发前往省城的日子。 省城有守备府，可以用来办公和居住，院子是不必另外买的，只需自己添置物件。 到底是个正经府邸，添置的物件定然是不能跟村里比的，不说全用最好的，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赵玉珍给林寄明拿了两千两银票。 “到了那边，该添置的添置，别太寒酸，叫人看了笑话，银子不够你就叫人回家来取，咱们这几年虽然没有发大财，几千两还是拿得出手的。” 林寄明点头，将银票收进怀中。 “行，我都记着了。” 赵玉珍一笑，“我和几个孩子在家等你消息。” 望着她的笑颜，林寄明突然有些迈不开腿，摸了摸已经刮干净的下巴，凑到她耳边，“媳妇儿，我会尽快回来将你接去省城。” 赵玉珍四下看去，赶忙将他推开。 “行了行了，外头呢，注意些分寸，快出发吧，早些去早些安置，别到了夜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哎。” 林寄明说完，出了院子，跟他一起来的弟兄们已经在院外等着了，知夏今日不骑马，而是改坐马车，毕竟省城路远，真要颠一路过去，铁腚都会受不了。 将知夏扶上马车后，牵着缰绳的霜叶也跳上了马车，只等一声令下，便能随队伍出发了。 院外还站着不少前来送行的村里人，自从得知林寄明要去省城任职，这几日在他面前别提多殷勤了，弄的林寄明都不大想出门。 赵玉珍牵着平安来到院门口，她看向撩开马车帘子望向自己的知夏。 “去了省城，凡事收敛一些，那边不比家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爹刚上任，如果事儿忙，家中购置物件你多上些心。” 不说别的，就女儿那舍不得亏待自己的性子，东西必定不会挑太差。 知夏点头，“娘放心，我不会主动去惹事的，到时候将省城那边安顿好，我就跟爹一起回来接娘去省城。” 林寄明翻身上马，看向赵玉珍。 “我们走了。” 赵玉珍和他对视。 “走吧，路上当心。” …… 林寄明领着一行人从杏花村出发，根据知夏的意思，顺道去县城接上姜氏和汤圆，再往省城去。 去了省城之后，买丫鬟婆子没那么及时，姜氏今天可以先顶替着做做饭。 见主子突然要将她带去省城，姜氏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小姐，咱们怎么突然要去省城了？” 知夏看着她，“婆婆可是舍不得你的一双儿女？” 第508章 分头行动 姜氏摇头，“他们都成了亲，有各自的小家，奴婢倒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知夏跟她解释。 “我爹要去省城任守备，想着缺人手，先将婆婆带去过渡两日，等明日买了下人，婆婆要是想回，在那个院子租出去之前，帮我守着也是可以的。” 姜氏诧异。 “小姐往后不到临安县住了？” 知夏摇头说，“短期内大概是不会住了，从临安县到杏花村和江陵城都不算太远，之前是为了方便看铺子才买的院子，想着那里位置不错，将来不住了，也能租个合适的价钱，多少能有些进账，眼下县城铺子已经稳定，有绿珠红玉看着我也放心，接下来我爹娘应该会长住省城，我自然也是要跟爹娘待在一块的。” 姜氏想了想。 “既然小姐不去县城了，那奴婢也不去了，就在省城服侍小姐。” 知夏一笑。 “那行，等我明日再买些人回来，婆婆就先到我院里负责洒扫吧，待我娘过来了，往后你就跟着她，到时候我再给你涨两百文月钱，只要婆婆忠心，往后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你的儿女我也可以给他们做好安排。” 原本姜氏现在是三百文一月，涨两百文，相当于大户人家三等丫鬟的月钱了。 姜氏已经买回来几个月，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两人也相对熟悉了，她的经历并不复杂，儿子女儿自己也都知道，算是知根底。 放在娘身边相对稳妥。 姜氏激动福身。 “多谢小姐。” 知夏扶起她，“婆婆坐好，马车颠簸，别摔了。” …… 一行人到达省城。 刚入城门，林寄明看向身后的马车。 “闺女，你们先行往守备府去，爹还有点事，得晚点才能回家。”他驱马来到车窗前，从怀中掏出银票往知夏的方向递去，“家中缺啥少啥，紧要的你先看着置办一些，府中还有叔伯在，可以让他们搭把手。” 知夏接过银票，“行，爹忙去吧，家里的事爹不必操心，我会处理妥当的。” 林寄明嗯了一声，看向其中一个弟兄。 “楚岳，你送我闺女回府，其余人都跟我走。” 说完，骑着马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楚岳得了林寄明的吩咐，往霜叶的方向看去，“霜叶姑娘赶着马车随我来。” 霜叶微微点头，赶着马车跟在他的马后。 随着马车前行，知夏撩开车帘往外看，不愧是省城，街道宽敞，城池规模比县城看着大气许多，道路两边全是铺面，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这里简直是做买卖的绝佳地段！ 等成衣铺子开起来，明年大哥来了之后，还可以在城中开两家食铺卖小吃、点心和饮品，生意应该很不错。 娘之前念念叨叨想涉及酒米行，现如今有了老爹撑腰，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至于其他的，可以一边做一边考察。 城内人多，马车走的并不快，两刻钟后，马车稳稳当当在守备府前停了下来。 霜叶开口。 “主子，到了。” 知夏钻出马车，从车上跳了下来。 楚岳已经敲开了守备府的大门。 适逢天热，守备府中并无合适的住处，得了林寄明命令，先回府中等他的汉子们便自己在院子里随便找位置打起了地铺。 他们没有料到知夏这次会跟着林寄明一起往省城来，在听到楚岳说小姐回府的时候，五六十个汉子，齐刷刷看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跨进府门，脸上神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见过小姐。” 汉子们的视线在空中汇聚，随后纷纷转身收拾起了自己的地铺。 “小姐稍等，我们马上将院子收拾干净。” 知夏看向众人，“诸位叔伯怎么都睡在院子里？府中不是有房间吗？” “天热，咱也不挑地儿。”汉子们说，“再说咱们人多，糙汉子又没个轻重的，恐弄脏弄坏了府上的屋舍，睡在这儿正正好。” 知夏看向一旁的楚岳。 “楚叔，我爹上任之后，会给你们安排住处吗？” 楚岳点头，“自然是有的，等老大上任之后，我们会留一部分在府中充当护卫，其余的会去卫所安顿下来，眼下小姐看到的，只是老大手底下部分人，还有不少在城外安营扎寨，不过今日应该都会回到城中。” 知夏点头，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交给姜氏，转而看向楚岳。 “楚叔可否帮我安排几个熟悉省城的人，跟着姜婆婆去买半边猪肉，再买些柴米油盐和锅碗瓢盆回来？到时候等城外的叔伯们回来，正好可以聚在府上简单吃一顿。” 杏花村种了不少蔬菜，品类还算齐全。 今天来的时候，娘给他们准备了不少放在马车上带过来了，还抓了七八只鸡，这么多人，到时候做一大锅茄子豆角，一个火葱炒肉，再用剔出来的大骨熬一大锅冬瓜骨头汤。 至于那七八只鸡，她打算养在后院慢慢吃。 想到这里，知夏不由咂舌。 老爹手底下现如今就一两百号人，那些领着成千上万士兵的将军，不打仗的时候，如果没点赚钱的本事，光养军队恐怕都能将他们掏空吧？ 楚岳看向一众弟兄。 “对省城熟悉的都站前边来。” 知夏忙补充，“我等会还想去城里的家具作坊转一转，买桌椅柜子和床，有叔伯愿意跟我一起去帮忙的吗？” 顿时便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我知道集市怎么走，我领四五个兄弟和姜婶去买锅碗瓢盆吧。” “那我领十几个兄弟跟小姐一起去家具作坊，正好省城最大的几个作坊我都知道位置。” 知夏点头。 “行，还请留在家中的叔伯帮忙将院子打扫一番，待我们将马车上的行李卸下来就分头行动。” 大家一听，纷纷行动起来。 霜叶带头将马车上的食物和知夏的行李卸下。 菜让院子里的汉子们搬去了厨房，并在后院围了个篱笆养鸡，知夏的行李找了个隐蔽一些的屋放进去并锁上了。 他们在忙的时候，知夏拿了纸和笔，将府中所有房间逛了一遍，将需要的家具和物件全部统计在纸上。 做好这些，知夏和姜氏便分头行动了，姜氏领着四五个汉子去了西边的集市，知夏则坐上了马车，领着二十人去了东边的家具作坊。 第509章 惺惺相惜 省城东市有条专门卖家具的街，街道上行人并不多。 规模最大的家具作坊有四家，红木斋、檀香山馆、宝鼎阁和清雅居，每一个作坊占地都不小，前边铺子一二层内都陈列了不少家具，后院是供工人们制作木工的地方。 小作坊知夏直接忽略了，木材普通不说，家具做出来也略显粗糙。 红木斋她也没考虑，刚才去看过，用的都是名贵木材，东西精致是精致，贵也是真贵，光是一张书桌，便需要八百多两银子。 老爹给的预算总共就二千两，一张书桌一个书柜恐怕就能花干净。 从红木斋出来，她先是去了清雅居，后又进了檀香山馆。 清雅居的家具虽件件雅致，看着略显单薄，守备府糙汉子多，还是得选一些扎实耐用的，否则老爹一个巴掌就能拍碎。 檀香山馆的家具价格相对适中，用料不小气，材料皆为中上等，做工也不输红木斋，这样的物件摆在家里不会太扎眼，也不会显得寒酸。 相比较前面看的两家，这里倒是符合她的要求。 小厮领着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问道，“小姐可有看中的？若铺子里有符合您要求的，咱们下午就能给您送到府上安装好。” 知夏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方便问一下，檀香山馆的东家是谁吗？” 孙家在省城算是有头有脸的商户，这四家家具作坊，指不定哪家就是孙家的，她可不想给孙家送钱。 小厮忙说，“我们檀香山馆是乔家的产业，省城大多人都知道，小姐不知，想来是初来省城吧？” 知夏点头。 “确实是初来省城，所以了解的不多，不过乔家世代经商，所经营的产业涉及各方各面，我还是有耳闻的。” 跟孙家不死不休的那个乔家。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厮笑着说，“小姐既然听说过乔家，那应该对乔家的口碑也有所了解，在咱们这儿购买成品也好，定制物件也好，三年内若有损坏，都能免费给您修补，届时字据为证，小姐可以尽管放心。” 知夏环视一圈，随手指向其中几样家具，“那张书桌，那两个柜子和屏风，那张茶几，角落的五张桌子和那边的椅子，后院里的五张木床，还有刚才在楼上看的三张大床和斗柜我都要了。” 后院的木床，材质做工相对简单，可以放在下人房，供府中下人休息。 至于其余的东西，都是主人房的用品。 当然，家里需要的远不止这些。 她说着，又拿出纸笔罗列了一份清单。 “除此之外，我暂且还需要定制这些，你先帮我算一算，总共需要多少银子。” 小厮接过她递来的清单一看，见是个大订单。 “小姐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去算。”他拿着清单满脸激动的跑向掌柜，“掌柜的，这位小姐说要买这些东西。” 掌柜一看，原本每到下午便有些迷糊的双眼顿时就精神了。 “快先去给小姐沏一壶茶来，请小姐先入座。” 小厮应了声，招呼知夏坐下后，便去了后院。 掌柜拿起算盘便开始计算，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淌落，柜台处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一边拨算盘一边将知夏所需的物件一一记录在册，随后拿到她面前。 “这位小姐，鄙人姓朱，刚才将姑娘需要的物件和您所需要的定制总了个数，您先过个目，基于部分物件材料损耗、做工和木材种类，价钱会适当高一些，共计需要一千八百六十八两银子，现货部分是九百二十两，今日付款便能将东西送到您府上，至于定制的，可以先付定银，大概二十五日能给您送上门，届时再收取尾款。” 两人正说着话，一人站在铺子门口往里张望。 “姑娘，檀香山馆的价格在省城可是出了名的偏高，您可得想好了，确定要在檀香山馆买？您要是在我们家买，同样的东西，一千五百两就够了。” 知夏回过头去。 “你们是哪家？” 那人一指斜对面，“喏，那边宝鼎阁就是我们家，姑娘感兴趣的话，小的现在就可以带您去瞧瞧。” 刚才给知夏算价的掌柜拧起眉头，一脸不悦的望着门口的人。 “郑成，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们宝鼎阁的样式都是仿的我们檀香山馆？甚至连我们这边的木工师傅都被你们挖了好几个去，这些年在你们家买家具的可没少踩坑，自家东西不行将屎盆子扣我们头上就算了，如今还直接来铺子抢客人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许是有些激动，说完这番话，掌柜的脸色已经涨红起来。 知夏一听檀香山馆的遭遇，突然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不就是自家溪口镇成衣铺子的遭遇么？ 那个叫郑成的也不示弱。 “朱掌柜这话言重了，都说商场如战场，我们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在你们家搞破坏，你们家木工样式这条街可有不少雷同的，咋就成我们不要脸了？” 朱掌柜哼了一声。 “来人啊，将郑成给我赶出去！” 话音刚落，当即有几名小厮上前，将郑成给赶了出去。 郑成也不恼，一边往外走，还一边笑望着知夏的方向。 “小姐，小的在宝鼎阁等您，一定要来啊。” 知夏冷眼看着他离开，抬眸看向朱掌柜。 “我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家具，方掌柜刚才的报价，可能适当优惠一些？” 朱掌柜面露为难。 “小姐若去宝鼎阁看过就知道，我们两家的木工，不管是榫卯构造，还是木材质地，亦或者材料用量，差距都不小，更别提后期维护了，小姐刚才也在我们铺子里看了，都是用的中上等木材，甚至有些比红木斋不得差，一千八百六十八两，已经是我们几家铺子相互竞争之后的底价了，鄙人最多还能给您抹掉六十八两的零头，像郑成刚才说的一千五百两，我们檀香山馆是真卖不了。” 第510章 直接冲过去！ 知夏本就不认同宝鼎阁的做法，见朱掌柜这番话说的实诚，自然不会再往宝鼎阁去。 “行，那就依朱掌柜所言，抹掉零头。”她将千两银票放在桌上，“我带了些人过来，可以帮忙搬货，现货还请朱掌柜早些送到守备府组装好，我们好做其他安排，其余的东西，二十五日之后送来便是。” 这期间，她还想找人将守备府该修缮的地方修缮一二，二十五天之后进家具正正好。 朱掌柜似是有些意外，本以为知夏会跟以前那些客人一样，听到宝鼎阁的价钱便宜，会直接去对面。 更让他诧异的是，眼前的姑娘，竟然是刚上任的守备大人的女儿！ 听说新任守备出身乡野，他的女儿定然也是庄户出身，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眼前的小姑娘却并未见半分张扬，而且一出手便是千两，此等实力，不容小觑。 “原来小姐竟是出自守备府。”他朝着知夏行了一礼，“林小姐放心，现货等会定了契小的便差人给您送到府中，再多叫几名匠人跟过去给您装好。” 知夏点头，跟他签了契书，拿了朱掌柜开具的货票便出了檀香山馆。 她看向等在外边的汉子们。 “我刚在檀香山馆内定了一批货，接下来就劳烦诸位叔伯留在这里帮帮忙了。” 众人忙说，“小姐放心，交给我们便是。” 知夏点头，正要离开，便见方才出现过的郑成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小姐，可要去我们宝鼎阁瞧瞧？” 不用知夏开口，霜叶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我们家主子已经在檀香山馆买了，你回吧。” “买了还能再退不是？”郑成看向知夏，“小姐，我们家的东西，比檀香山馆能便宜至少三百两呢，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知夏看向他。 “你们宝鼎阁和檀香山馆有仇吗？” 否则为何要这般针对？ 郑成一笑，“哪有的事？小姐想多了，不过我们同在一条街做买卖，干的又还是同行业，有些摩擦也是难免嘛。” “你如今这做法，已经不仅仅只是摩擦了。”知夏不想再跟他纠缠，在霜叶的搀扶下爬上马车，“你不必再在这里多费口舌劝说我了，我既然已经在檀香山馆下了订单，便不会轻易做出更改。” 说完，让霜叶赶着马车离开了。 郑成看着马车远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呸”了一声后，回到了宝鼎阁二楼，他来到床边，朝着正坐在窗边的女子抱了抱拳。 “小姐，刚才那位姑娘已经在檀香山馆下了订单，小的给她让利三百两都不肯来咱们铺子瞧瞧。” 孙淑瑶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没用的废物！” 郑成一听，立马弓下腰。 “小的刚才已经尽力劝说了，还请小姐开恩。” 孙淑瑶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不由虚眯起了眸子，她向来记仇，起初看到知夏那张脸的时候，她只觉得熟悉，后来看到她身上的衣物，那风格，一下便让她联想到了两年前在临安县发生的事情。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手腕脱臼，自然是记忆犹新。 之后找了她许久没音信，居然让她在江陵城碰见了，要不是她身后跟着一大帮大老爷们，她刚才就已经亲自下楼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着，起身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备车，既然她不往咱们这儿来，那我便往她那儿去。” “小的这就去叫人安排。”郑成说完，一溜烟下了楼。 …… 虽然现如今是夏季，但夜里睡觉，可不能只有床，床上的卧单她倒是让铺子里赶制了几套简单的，还得去买些棉花被回家。 买棉花被她倒没有费太多功夫，根据尺寸挑好便直接让人搬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马车走到半道，突然停了下来。 知夏疑惑。 “霜叶姐姐，怎么了？” 霜叶目视前方，朝着马车里小声说，“主子，前边有人拦了咱们的马车？” 知夏听罢，撩开车帘，前边不远处，一辆马车正一动不动的横在她们前方，马车比自家的要大，也要豪华，如此肆无忌惮的横在路中间，很难说不是故意。 她们是第一天来省城，并不知道还有哪条路能通守备府。 知夏望着前方的马车。 “前方何人？为何要拦我们的马车？” 一丫鬟装扮的人撩开马车帘，从车上走了下来，直视知夏的方向。 “我们家小姐说了，若你能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跟我们小姐说你是贱人，并卸了自己的手腕，她便让你们的马车离开。” 知夏眉头一挑。 能说出这番话，她已经猜出了前方马车里的人是谁了。 冤家路窄啊，第一天就让她碰上了。 “孙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让本姑娘跟你磕头，你算哪根葱？” 孙淑瑶愤怒的掀开帘子，恶狠狠的望着知夏的方向。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她看向不远处，“来人，将她给本小姐绑了！” 话音刚落，便有七八个家丁装扮的人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将知夏所在的马车团团围住。 周围的行人一脸同情的看着知夏。 孙淑瑶仗着家中有钱，亲生姐姐又是知府儿媳，嚣张跋扈在省城是出了名的。 眼下这个姑娘惹了她，八成是要倒大霉了。 七八个家丁而已，知夏还没放在心上，甚至都不打算理会他们，见孙家马车车头的位置大约还留了三尺的空隙，这个宽度虽不足以让马车通过，但自家马车相对窄小，只要对方的马稍微往旁边偏一点，便能通过。 思及此，她指着孙家马车车头的位置吩咐霜叶。 “霜叶姐姐，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咱们直接冲过去！” 霜叶眼神一狠，握紧缰绳。 “主子抓牢了，驾！” 知夏死死抠住车门两边，紧接着马车以极快的速度蹿了出去。 对面的马看到气势汹汹往这边来的马车，惊叫着崛起了蹄子，正好给知夏的马车腾出了通过的位置。 同一时间，孙淑瑶所坐的车厢，因为拉车的马受惊所产生的力道，往一旁侧翻过去。 第511章 一点都不心疼 “啊！！！” 随着一声尖叫，孙家的车厢重重翻在地上，上边车厢框架都快摔散架了，孙淑瑶不仅撞伤了额头，胳膊在跟车厢的撞击下也产生了骨折。 这会，整个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摸了摸额头，望着手心的血迹，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知夏透过车窗看向孙家马车的方向。 “这就散架了，看来你们孙家的木工确实不怎么样啊。” 说完，笑了笑，遮上了车帘子。 围绕着这边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傻眼，原本还以为那姑娘要倒大霉，没想到倒大霉的，竟然是孙家小姐。 “这孙小姐也是咎由自取，仗着自己有人撑腰就嚣张跋扈，总算是碰上了个硬茬，栽阴沟里了，活该！” “那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招惹了孙家，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还能如何？招惹了孙家，横竖都是个死，不过是凭借一腔孤勇，先出口恶气罢了。” …… 路上耽搁了一会，回到守备府的时候，檀香山馆那边已经陆陆续续在往院子里运家具了。 檀香山馆接待知夏的小厮来到她面前。 “林小姐回来的正好，不知这些物件都是要摆放在何处的？还请小姐示下，小的们直接将东西搬去屋里组装。”他紧接着解释，“若装好再搬，一是太重，二是物件太大，恐怕磕碰坏。” 知夏点头。 “行，吃饭的桌子先放院子里，书桌和书柜安置在前院书房，小床放到后罩房去，另外三张大床、柜子、屏风和斗柜，你叫人抬着跟我来。” “哎。” 小厮应了声，忙让人抬着东西跟上知夏。 将所有东西安排到位，就让匠人自行安装了，知夏去了后院，姜氏正领着汉子们摘菜切肉砍骨头，忙的热火朝天。 今天吃饭的人太多，要是没人帮忙，姜氏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 林寄明回到家的时候，买回的家具都已经装好，作坊的人也全部离开了。 知夏拉着他的胳膊在府中溜达了一圈，一脸求夸奖的神情。 “爹，我买的这些东西怎么样？” 闺女都开口问了，林寄明直接扔掉主见，开口就是一顿夸。 “闺女眼光不错，比爹会挑，你娘同意让你跟爹来，是个明智的决定。” 知夏嘻嘻笑着，“爹夸我就夸我，还将娘也捎上了，生怕少夸了娘一句似的。” 她眉眼弯弯。 “这些家具我也挺满意，就是价钱不便宜，加上预定的尾款，整整一千八百两呢，爹今天走之前给我的两千两银子，只剩下二百两了，到时候还得找匠人将家里修缮修缮，再添置一些别的物件，余下的二百两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林寄明听到这里，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他们在村里置办家具，木材加工钱，一户连十两都用不着，他原本想着，花个一二百两的，已经能置办一套相对体面的家具了，刚上任，手底下那帮弟兄也还需要银子养着，再有结余的，到时候好跟媳妇儿交差，却没想到闺女眼睛都不眨，直接花出去一千八百两。 早知道给多少她能花多少，当初就该紧着点钱袋子，给个一千两的，手里至少还能余下一半。 林寄明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他倒是一点不心疼，他担心大儿知道了心里滴血。 自家几个食铺，一年忙上头，也就能赚个千两出头。 一套家伙什，几乎花了两个食铺一个豆腐摊加起来两年的盈利。 望着老爹一脸命苦的样子，知夏不解，“爹，你怎么了？可是今日上任，碰上啥棘手的事情了？” 林寄明煞有其事的点头。 “原本没有，现在有了。” 知夏抱着他的胳膊，“啥事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爹想想办法。” 林寄明往她的方向瞥了眼，摇头。 “爹都想不出来办法，你就更没辙了。” 从前没觉得，只以为媳妇儿之前过多了苦日子，所以习惯在手里抓点钱，以至于女儿每次将她手头的钱掏干净的时候，她都没啥好脸色，经过这次的事，他突然有些理解媳妇儿当初的心情了。 家里的钱袋子跟女儿沾上干系，就没有不漏风的时候。 可自己生的，他能咋办？ 又不像臭小子，将他惹恼了直接一顿打，事后照样活蹦乱跳，闺女纤纤弱质，怕是连他一巴掌都挨不住。 知夏见他不肯说，噘着嘴。 “爹这就小瞧我了吧，行军打仗我是不懂，官场上的事我也不擅长，可我脑瓜子会想办法啊，您回过头想想，咱们家的买卖，我给出了多少主意？” 林寄明一想，觉得女儿花钱虽大方了些，也确实会赚钱，兴许真能帮他解决一个问题。 “爹前段时间对付雄狮帮的时候，得知消息的弟兄跟过来不少，可爹现在的职位，手底下只能有二百人领朝廷俸禄，余下那些兄弟，要么遣散回家，要么爹自己掏钱养着，咱家现如今条件虽然说比从前好了不少，但养兵花销太大，恐入不敷出，爹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让谁离开。”他看向知夏，“如今爹手里人手足够，闺女有没有啥赚钱的路子，可以让他们自个儿赚饷银？” 知夏收起玩笑的心思。 “爹有多少人？” 林寄明在心底一盘算，“雄狮帮的任务结束之后，有部分人跟我告假回了家，现如今城内外有四百多号人，如果之前离开的那些人再回来的话，能有六七百人。” 知夏看向他，“也就是说，除去二百个可以领朝廷俸禄的人，爹这边能出两到五百个劳动力？” 林寄明点头，“是。” 知夏单手托腮，作沉思状。 这些人都是跟爹出生入死的弟兄，忠心自是不必说。 如果能将他们留住，不仅壮大了自家势力，长远来说，爹往后升迁也有信得过的人可用。 确实有必要好好计划，将这些人妥善安排下来。 她拍了拍胸脯。 “爹放心，这件事我来帮爹解决，到时候不仅能让那些叔伯自个儿赚到军饷，说不定咱们自个儿也能跟着赚一大笔呢。” 第512章 谁穿谁好看 “行。”得了闺女的保证，林寄明暂且将她今天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买家具的事抛到脑后，“先去吃饭吧，忙活一天，肚子饿了。” 知夏忙跟上他。 “爹白天去衙署报到，没有吃东西吗？” 林寄明大刀阔斧往前走。 “白天在衙署交接之后，便叫人领着我将省城几个值守的位置转了一遍，他们都没说饿，让老子中途去吃东西，实在拉不开这个面儿。” 知夏噘着嘴。 “爹这样可不行，肚子饿久了会伤身的，爹如果就自己一个人，自然是没人管你，可你如今还有娘和我们呢，你要是将身体熬出个好歹，我和大哥是长大了，四海和平安还小呢，再说我将来要是嫁了人，被欺负了都没个给我出头的人。” “屁话！”林寄明神情激奋，“老子还在这儿杵着呢，谁将来敢欺负老子闺女试试，看老子不削了他的天灵盖！” 知夏嘻嘻笑着上前挽住了林寄明的胳膊。 “就知道爹最好了。” 林寄明低头看了眼身旁没几两肉的闺女。 “太瘦了，也不知道多吃点。”转而又有些别扭的说，“从明儿起，你让府里人准备一些干粮，我出门带上，没空吃饭老子就啃两口干粮应付。” “嗯嗯。”知夏点头如捣蒜，“遵命。” 林寄明笑的一脸宠溺，心想还是闺女会疼人，“知府得知你此次随爹一同来了省城，让我们父女二人八月十五去参加中秋宴，这些日子你好好准备，到时跟爹一起去。” 知夏顿时来了精神，这些年可将她无聊坏了，奋斗了这么久，终于望父成龙，让她有机会接触到一场像样的宴会了。 “爹放心，保证不给爹丢面。” 林寄明哈哈笑着，“丢面事小，安全事大，高门大户的人城府深沉，要是有人胆敢招惹上来，咱也别怂，名声不名声的，爹没那么在乎。” 知夏一脸感动的将脑袋靠在他胳膊上。 “知道啦。” …… 晚上吃的虽是大锅饭，有肉有菜还有管够的大米饭，汉子们也不挑，大家吃的都很香。 吃完饭，其中两百人去了卫所，另外一些人则继续出城安营扎寨去了。 如今刚入秋，白天还有些热，尚且能在帐篷里过日子，再过两个月就入冬了，到时候雨雪天气一来，条件要艰苦许多。 知夏觉得先将这些叔伯们的容身之所开辟出来尤为紧要，次日先上牙行买了五个二十六到四十之间的嬷嬷，负责家中扫洒和餐食，有丈夫和孩子的，能收入府中的一并收入府中，又马不停蹄去城里找了匠人将家里需要修缮的地方安排下去。 之后便开始辗转省城的各个牙行，终于在第三天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庄子，庄子距离省城不到十里，占地两千亩，有田有地有林子有池塘，除此之外，庄子上还有三处现成的院子，原本都是供庄子上的长工休息的场所，大约能容纳百来个人，只要在这三个院子外围再加建一些屋舍，叔伯们生活的地方便解决了。 买庄子的钱是知夏自己出的，共计一千二百两银子。 好在庄子上田地都肥沃，知夏计划三年回本应该没问题。 买好庄子后，知夏便领着驻扎在城外的几百个汉子去了庄子上，并让他们一边修建屋舍，一边种一些适合秋冬季的菜蔬为过冬储备粮食，还在附近的牲口行买了二十只小猪给他们养着。 入秋之后，能种的作物少了，只能等待来年，不过等寒冬过去，可以先在旱地种上一百亩的油菜籽，来年春日可以弄一些户外项目接待春游的旅人，待花期过去，收获的油菜籽还可以榨油卖钱。 现如今菜籽油因为压榨技术不成熟，出油率过低，民间食用菜籽油的并不多。 娘前世为了让她吃口绿色健康的食物，经常去那种小作坊买现榨的菜籽油，她小的时候跟着去了不少次，大概了解一些步骤。 依照现如今有限的条件，如果通过后期改良技术之后，能将菜籽油的出油率提高到两三成的话，亩产两百斤，庄子上六百亩旱地，一年能产十二万斤油菜籽，按一百斤出油二十五斤算，能产三万斤油。 定价十二文一斤，算是不少百姓能接受的油价，庄子上便能进账三百六十两。 单单这两点，便是不小的进账了，再加上苞谷、水稻、牲口这些，庄子上自给自足绰绰有余，大家不仅能得到饷银，还能有余钱给他们购置兵器进行操练。 闲时干半日练半日，忙时大家也可以轮着来，两不耽误。 如果有人想带着媳妇儿孩子一起来庄子上生活，她可以提供地方，让大家自行建屋。 将该安排的全部安排妥当，许是知夏的大饼画的好，汉子们干劲十足，一到庄子上就热火朝天的忙起来了。 …… 八月十五，中秋节。 知府设宴的日子。 要求是申时之前到，去了之后大家伙先在花园中赏赏花，熟络熟络感情，酉时用餐，用完餐正好大家能聚在一起赏月。 知夏拿出了云锦阁那边送来的衣裳，将其中一套男装递给霜叶。 “霜叶姐姐，你将这套衣裳给我爹送去。” “是。”霜叶应了声，抱着衣服离开了。 知夏将自己的新衣换好，是一条浅青拼米色的轻纱长裙，腰身往上为浅青，裙摆为淡淡的米色，胸前一朵粉白的荷花，成了这条长裙的点睛之笔，盈盈一握的细腰处，绑着跟裙摆同色的腰带。 这还是姜氏第一次见知夏如此隆重的装扮自己，眼底不由露出惊艳之色。 “小姐这一身，就跟给您量身定做的似的，好看极了，比奴婢从前见过的千金小姐都要好看呢。” 知夏如今已经十四岁半，该有的地方也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头。 她浅浅一笑，弯弯的眉眼衬得她越发灵动。 “有句话叫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身衣服衬人，谁穿谁好看。” 第513章 你娘是老子的 姜氏捂嘴一笑。 “是是是，小姐心思巧，才能画出这么好看的图样子。”她走上前，“奴婢会梳几种发式，小姐可要奴婢帮您梳头？” 知夏听罢，乖巧坐好。 “行，婆婆帮我梳吧。” 姜氏见知夏额头饱满，五官也清秀，寻思不需要多花里胡哨的发髻，直接将头发盘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再簪上一支带流苏的发簪。 “好了，小姐瞧瞧如何？” 知夏拿出铜镜，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瞧瞧，这铜镜虽不如前世看到的那样清晰，却也能将镜中的人看个一清二楚。 她弯起眉眼，“挺好，多谢婆婆。” 紧接着给自己戴上一对青色的玉石耳坠，便起身往屋外跑去。 “婆婆帮我收拾一下，我去找我爹了。” 姜氏看着她跑远，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开始收拾知夏的屋子。 …… 林寄明看到知夏的时候，还以为谁偷摸给他换了个闺女。 “不愧是我闺女，生的就是水灵。” 知夏听到夸赞，自然是开心的，嘴都快要笑裂开了。 林寄明又往闺女的方向看了眼，随之而来的便是担心了，他看向霜叶，“务必寸步不离的护好你的小主子，有不长眼的东西惹上来，不必留情面，出了事老子担着。” 霜叶抱拳，“是。” 准备妥当，父女二人坐上马车出发了。 林寄明从前的衣物都是舒适方便为主，从未穿过绫罗绸缎，知夏给他准备的这身衣服，料子做工是不错，可他穿在身上，总觉不自在。 “也不知道有钱人为何会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穿着干啥都不方便不说，一个伸胳膊蹬腿的，老子都怕将这身衣服给抻破了。” 望着老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知夏嘻嘻笑着。 “爹习惯就好了，往后您在官场混，像今日这样的活动可不少，再说爹穿的这身衣服，可是我特意量了爹的尺寸让云锦阁定制出来的，料子都是好料子，没那么容易破，爹可以放心大胆的伸胳膊蹬腿。” 转而见老爹伟岸如松、成熟稳重的模样，知夏突然好奇问他。 “爹，我听人说，男人一旦发达了，就会想纳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妾，享齐人之福，您往后会做出这种背叛娘的事情吗？” 没有女人能扛住年老色衰，省城莺莺燕燕多，对男人来说诱惑不小，她这几年虽然刻意在给娘做保养，可到底已经三十六七，大哥动作迅速的话，明后年都能当上祖母了。 林寄明的第一反应是抬起巴掌，可看着水灵灵的闺女，终究是没下去手，他缩回巴掌。 “你爹嘴笨，不会说话，战场这么多年，没少见生离死别，再年轻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张皮罢了，最终都逃不过生老病死，你爹年纪不小了，也不是那贪图享乐之人，现如今媳妇儿孩子热炕头，已经很知足了。” 知夏点头，将脑袋靠在林寄明的胳膊上。 “爹，我好不容易打心底接纳了你这个亲爹，你可得争口气，一定不能做背叛娘的事，否则……” 否则她定会带娘一起离开的。 林寄明低头望了眼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女儿。 “否则什么？” 知夏眯起眼，“否则我就带娘去一个爹永远也找不到的深山老林，建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屋子，过隐居生活。” “休想！”林寄明突然提高声音，“你娘是老子的，你少打她的歪主意。” 知夏笑了起来。 “爹放心，只要你和娘好好的，我肯定不跟你抢。” 林寄明没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再有十天，家具就都进场了，有段日子没见你娘。”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到时候老子告个假，亲自去将她接来省城。” 知夏连忙举手。 “我跟爹一起去。” 除了接娘，家里的活她还得去嘱咐一番，比如收莲藕做藕粉，比如果树保暖打枝，还比如蚕场、桑园和绣坊的事。 …… 父女俩说着话，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大人，江府到了。” 林寄明嗯了声，知夏第一个从马车里钻出来，在霜叶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江府高大威严的门庭，敞开的朱红色大门静静地屹立在石阶之上，门庭上的雕花细致入微，门内是一个雕刻着麒麟图的影壁，放眼望去，无一不透着精致。 对比自家那略显陈旧的宅子，知府的府邸可就要高级多了。 知夏不由感慨。 “真高调啊！”她看向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林寄明，小声问，“爹，知府是几品官？他的俸禄很高吗？” 林寄明看向女儿。 “知府是四品，其余不知道，想来比爹高那么一点。” 知夏思索着，“爹是五品官，一年俸银七十二两，比爹高一点的话，那知府的俸银，应该也就比你多个几十两吧？” 啧啧啧，这得捞多少银子才能将府邸修成这般模样？ 江府管家看到林寄明后，立马迎了出来，“林大人、林小姐，欢迎欢迎，快请进。” 说着，立马招来一个丫鬟，将知夏先领去了后花园，林寄明则被小厮领去了前厅。 知夏带着霜叶跟着小丫鬟绕过照壁进入前院，又从前院旁边的门走过一条长廊，长廊下是一条溪流，溪流中养着不少锦鲤，长廊拐个弯，尽头有一个月洞门，穿过月洞门后，再沿着巷子走上十丈穿过另一个月洞门，便是江府的后花园了。 光是从门口到后花园，便花费了不少时间，可见江府之大。 丫鬟在小花园门口位置站定，朝着园中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到地方了，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这会都在园中聊天赏花，您请自便。” 知夏微微点头。 “多谢。” 说完，领着霜叶往园内走去。 虽是第一次来高官府邸，知夏却并未因为面对环境陌生而怯场，她完全是抱着好奇心在打量着花园中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株植物。 “霜叶姐姐，这花园里桂花香好浓郁啊，你能辨别香气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吗？” 今天来的人她肯定一个都不认识，与其上赶着去找人攀谈，倒不如自个儿先好生在这花园里游玩一番，毕竟江府的花园，可不是经常有机会来的地方。 等她在这边找点灵感，回去之后也学着在家里养养花。 第514章 配你正好 霜叶鼻子动了动，四下望去，指着一个方向。 “好像是那边。” 知夏转身就往她指的方向走，“咱们去那边瞧瞧。” 两人绕过一座假山，前边是一池泉水，泉中同样养着各色锦鲤，池边的石栏上还放着一个钵，里面装着锦鲤的鱼食。 知夏捻了几颗鱼食扔进泉中，锦鲤们迅速聚集到了鱼食下方，只瞬间的功夫，鱼食便被吃了个干净。 她紧接着又捻了几颗丢进去，“难怪有钱人都喜欢养这些东西，单单逛个花园，便能找到许多乐子。” 要是有钱，她也乐意。 霜叶在一旁没说话，她仔细打量着四周的植物，随后再次伸手一指。 “主子，桂花树在那里。” 知夏抬眼望去。 “还真是。” 她放下鱼食，从一旁的小桥上走过，顺着溪流往一处无人的亭子方向而去。 那三棵桂花树，便长在亭子边上。 形状都被修剪的极好，翠绿的叶片中间，开满了一簇簇淡黄色的桂花，靠近这里，香气也越发的浓郁。 “夫人身上穿的这身衣裳真好看，是找哪家的绣娘定制的？” 就在这时，一群女子簇拥着个穿着光鲜的年轻夫人从另一个方向往凉亭这边走来，其中，一名吊着胳膊的女子，在人群中尤其惹眼。 为首的年轻夫人笑了笑。 “是我二弟成衣铺子的绣娘做的，之前还以为他跟从前一样闹着玩不着调，没想到样式和做工都不错，特意穿出来给姐妹们瞧瞧。” 有人惊讶。 “孙二公子还开了成衣铺子呢？少夫人快告诉我们在何处，得空了我们也去瞧瞧。” 年轻夫人，正是孙家那位嫁给江府公子的女儿，名唤孙淑婉。 她神色温婉，“二弟的铺子还未开张，他之前在别处开，起初生意还不错，被同行设计之后，生意眼看着不行了，才又计划来省城重新找铺面，成衣铺子大概下月中旬开业，就在海棠巷。” 孙景宵虽只是她的庶弟，到底都姓孙。 他也表态了，待省城的成衣铺子开业，所得利润跟她五五开，有钱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孙淑婉刻意将铺子里的衣裳穿到宴会上给大家看，还说出这样一番话，众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有少夫人这番话，等开业了，我们定要去捧捧场。” 她们的谈话声，知夏并非没有听到。 原本她是不想在这种场合跟孙家人有交集的，但迎面碰上了，也不好再避开，否则难免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用绑带吊着一边胳膊的孙淑瑶便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贱人，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三年前害得我手腕脱臼，这次又害我受伤骨折，你如果跪下来认错，将我的心情哄好了，待会我下手能轻一些！” 刚才被她今日的穿着所迷惑，根本没往知夏身上联想，这会凑近一瞧，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一出口，原本叽叽喳喳的女人们便都安静下来。 孙淑婉看了看妹妹，又往知夏的方向望去。 眼前的少女瞧着十四五岁，标准的鹅蛋脸上五官清秀，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颗刚破土的嫩芽，浑身上下透着未经雕琢的生命力，叫人耳目一新。 省城倒是许久没见过如此水灵的姑娘了。 今日能来的，都是出自省城有些头脸的人家，不过这姑娘看着面生，想来是第一回参加家中宴会。 听到妹妹受伤是因为她，孙淑婉端着江府女主人的身份，静静的望着知夏，并未开口。 出于礼貌，知夏朝着众人行了个同辈礼。 “孙小姐口下积德，“贱”这个字份量太重，我可不敢当，我瞧着和你倒是浑然一体，配你正好。” 孙淑瑶气的命令江府的下人。 “来人，给本小姐将她抓起来，敢招惹我孙家，本小姐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见过知夏低微的样子。 根本不觉得现如今的她，身份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孙淑婉身为孙淑瑶的姐姐，并未阻止妹妹的对府中下人下命令，而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自顾自低头整理起了自己的袖子。 在她看来，当着她的面都敢这般辱骂妹妹，不仅是没将孙家放在眼里，更是没有将她这个江府女主人放在眼里。 她可不是个任人搓扁揉圆的软骨头。 更重要的是，妹妹跟她认识，妹妹有分寸，既然敢当众跟她叫板，说明这姑娘哪怕家世尚可，也不足为惧。 她都不管，旁边的小姐和年轻夫人们就更不会多管闲事了。 江府下人自然也是看主子眼色行事，眼下主子没有眼色，那自然是听从孙淑瑶的吩咐了，毕竟她可是少夫人的亲妹妹。 正要动手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边好生热闹，姐姐们是都在这边赏桂花吗？” 原本跃跃欲试的家丁们，听到清脆的声音，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纷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知夏回头一看，顿时便弯起眉眼。 “任小姐，祝小姐。” 这两人，一个是县令之女，另一个是巡抚大人的外孙女，都有些身份，云锦阁开业至今，给她捧了不少次场，还给她引荐了许多新客。 三人相互行了一礼。 任飞烟望着她，面露惊艳之色，“初次见林姑娘这般隆重打扮自己，倒将我们都比下去了。” 知夏抿唇一笑。 “任小姐可别夸我了，你自个儿又不是没照过镜子，都快变成天上的仙女飞走了。” 任飞烟跺跺脚，“哎呀，我就知道说不过你。” 祝秋柔见两人一来一回的比夸人的功夫，忍不住在旁边捂嘴笑着。 见三人关系似乎不错，孙淑婉拧起眉头，她看向两人。 “任小姐和祝小姐，认识这位林姑娘？” 任飞烟摊开双手，为众人展示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 “喏，我这身衣裙，便是林姑娘铺子里定制的呢，还有祝姐姐身上的也是，我们可都是林姑娘的老主顾了。” 她顿了顿，看向孙淑瑶。 “说起来，几年前孙小姐和林姑娘的恩怨，也是由我和祝姐姐而起，那时林姑娘的两套衣裳是我们先试穿的，孙小姐非要我们将衣服脱下来卖给她，可我和祝姐姐那时候年纪小性子轴，再加上又实在喜欢，便没有让给孙姑娘，倒是让夹在中间的林姑娘成了恶人，借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我和姐姐在这里给孙小姐赔个不是，还望孙小姐莫要再为难林姑娘。” 第515章 难怪她一副要活剥了你的样子 众人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底皆泛起了嘀咕。 原本还以为是那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欺负孙家小姐呢，没想到是孙淑瑶无理取闹在先。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强买强卖，居然还记恨在那位林姑娘头上，还真够记仇的。 这么想着，原本跟孙淑瑶站的近的小姐们纷纷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孙淑瑶并未注意到众人的动作，她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知夏和她身旁的任、祝两位小姐身上。 她满脸气愤，正要上前说什么，却被孙淑婉抓住了手腕。 任飞烟的爹是临安县县令，受公公辖制，固然不足为惧，可她身旁的祝秋柔不同，她是巡抚的外孙女，巡抚乃从二品官，是地方品阶最高的官员，哪怕她公爹为江陵城知府，也是要奉为座上宾的。 而任祝两家世代交好，两人又是手帕交，妹妹还未出嫁，再如何无理取闹，别人也只会当小孩子闹脾气，可她不同，她已经嫁入江府，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江家人。 不过至少让她弄明白了一点，林知夏出自小门小户，不足挂齿。 孙淑婉嫣然一笑。 “没想到妹妹几年前还闯出过此等祸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在这里代妹妹给几位妹妹赔不是了，淑瑶乃家中幼女，从小被爹娘和我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宠的骄纵了些，心思却不是个坏的，望几位妹妹海涵。” 任飞烟和祝秋柔二人微微欠身。 “少夫人客气，我们自是不会跟孙小姐一般见识的，要不是刚才看孙小姐看林姑娘的眼神怀有敌意，还想不起来这事儿呢。” 两人说着，拉起知夏的手。 “我们还想跟林姑娘咨询一下新衣的样式，便不打扰诸位夫人小姐了，等会宴席再见。” 说完，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后，拉着知夏离开。 孙淑瑶眼睁睁看着知夏被两人拉走，万般不甘心的甩掉了姐姐的手。 “姐姐，你可是江府少夫人，身份比任飞烟和祝秋柔哪个差了？她们身份高，你不动她们就行了，姓林的那个贱人将我伤成这样，你怎么也不为我出头啊？”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委屈的眼眶都红了。 孙淑婉抬眼看向四周的小姐和年轻夫人，见大家这会都识趣的三五成群在不远处喂鱼赏花，根本没往她们这边看，伸手牵着妹妹来到一旁。 “你急什么？别说这件事你本不占理，姐姐现如今是江府女主人，怎能公然为难前来做客的客人？更何况她还有任、祝二人护着。”她往人群处看了眼，转而凑近妹妹耳边，“君子报仇，散席之后也不晚。” 原本还委屈的掉豆子的孙淑瑶因为姐姐这句话，暂时收起了情绪。 她看向孙淑婉。 “姐姐想如何做？” 孙淑婉拍拍她的手，“她敢公然伤你，这般不将孙家和江府放在眼里，姐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否则岂不是让外人觉得，我孙家好欺负？” 孙淑瑶一脸的幸灾乐祸。 “若得手，姐姐可否将她交给妹妹处置？” 孙淑婉往妹妹的方向看了眼，宠溺的笑了笑。 “行，都依你。”紧接着又提醒她，“不过在散席之前，切勿轻举妄动，这里毕竟是江府，不是在孙家，你若出了什么岔子，公爹和婆母固然不会对你如何，必定会将过失算到我这个当姐姐的头上。” 孙淑瑶乖巧点头。 “姐姐放心，我会忍住的。” 先让那个贱人再快活一会，等宴会结束，她定要让那个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任飞烟和祝秋柔拉着知夏来到另外一处距离较远的长廊下，两人皆松了口气。 任飞烟说，“幸好江府少夫人不是个胡来的，不然妹妹刚才恐怕不好脱身。” 知夏笑着行礼。 “刚才的事，多谢两位小姐。” “举手之劳罢了，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任飞烟望着她，“我看孙淑瑶那样子挺惨，林姑娘是如何将她伤成那样的？” 见好姐妹一脸八卦的样子，祝秋柔温婉一笑。 知夏倒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说，“半个多月前，我来省城的第一天，孙小姐不知如何发现的我，将她的马车横在我必经之路上，还叫来一群家丁抓我，当时我身边只跟了霜叶姐姐，无奈之下，只能让霜叶姐姐驾着马车从她马车前面的空隙穿过，也因此导致孙小姐的马车受惊侧翻，我当时没料到她的马车会侧翻，也没料到她会受伤，完全是出于自保。” 任飞烟一听，笑了起来。 “自从孙家大小姐嫁到江府，孙家在省城鸡犬升天，无人敢招惹，孙淑瑶身为孙家幺女，更是嚣张跋扈，偏生你胆子大，三番两次不将她放在眼中，难怪她刚才一副要活剥了你的样子。” 祝秋柔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林姑娘因为咱俩被孙小姐记恨上，你还笑呢。” 任飞烟摆摆手。 “我不是笑林姑娘，我是笑那孙淑瑶，从出生到现在没受过挫折，终于让她碰上了林姑娘这么个硬茬，还屡次在林姑娘手里吃亏。” 知夏和这两人也认识了好几年，平心而论，两人品行不错，性格也好，若能相交，将来再参加类似于这种的宴会，也能有人说说话。 “往后我常在省城，跟两位小姐见面的机会可能会多一些，两位若不嫌弃，可唤我知夏。” 任飞烟笑着道，“我叫任飞烟，今年十八。” 紧接着又指向身旁的姐妹。 “这是祝秋柔，今年十九，我们应该都比你大，祝姐姐明年初成亲，正好刚才碰见知夏，想问问你们铺子能不能定制嫁衣来着。” 知夏满脸诚恳。 “虽然目前为止，我们铺子还没有人定制过嫁衣，但如果祝姐姐信得过，可以跟我说一说你的要求，我到时候可以先将嫁衣样式绘制出来给你瞧瞧，你这边点头咱们再开始动工。” 祝秋柔点头。 “行，那这件事就拜托妹妹了。” 第516章 闺女，到爹这儿来 三人说着话，有几个姑娘结伴往这边来了，“林姑娘，刚才看任小姐和祝小姐身上的衣裳样式新鲜，你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是自家铺子做的吗？” 知夏礼貌点头。 “是。” 几人对视一眼，“不知林姑娘的铺子开在哪儿？我们也想去瞧瞧。” 好在知夏早就找好了铺面，最近从庄子上调了几个叔伯们，还有少数几名匠人，正一起修着。 方才任飞烟一出场，相当于是给她在做宣传了。 知夏抿唇一笑。 “说来也巧。”她抬头看向几人，“就在海棠巷隔壁的黄金巷，十日之后开业。” 之所以十日之后，是因为十日内她还得跟爹回一趟杏花村，将娘和平安接到省城来，再从溪口镇的成衣铺子里面带几个绣娘过来。 几名女子神情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以为知夏是故意为之。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 “我们刚才听少夫人说，她庶弟的铺子得下月中旬才开业呢，林姑娘比他早二十日，若他们以为林姑娘是在故意针对他们……林姑娘不怕吗？” 知夏面色不动。 “诸位小姐去打听打听就知道，黄金巷的铺子，是我早在半个月前就找好了的，现如今铺子里正在施工，关于孙二公子要在海棠巷开成衣铺子，我也是刚才不经意间听见少夫人口述才得知，若他们非要对号入座，觉得我在故意针对孙家，我也没办法。” 她之前确实不知孙景宵的动向。 不过孙景宵在溪口镇也针对过她，机会难得，正好让她也出一口恶气。 “原来如此。”有姑娘道，“那我们十日后再去林姑娘的铺子里瞧瞧。” 知夏弯起眉眼，说着客气话。 “届时我定会在铺子里等着诸位光临。” “快开席了，我们就先去前厅入座了，告辞。”那几名女子说完，结伴离开了。 祝秋柔也说，“我们也慢慢往前厅走吧。” 任飞烟和知夏点头，三人并排走着。 任飞烟看向知夏，“妹妹怎么想的？竟不怕得罪孙家。” “以前是挺怕的，现在嘛……”知夏面上带笑，并未因为孙家人针对而露出怯意，“我也并非毫无倚仗。” 任飞烟不由好奇。 “你的倚仗是什么？” 知夏一脸神秘。 “等会你就知道啦。” 任飞烟没好气的笑了，“还跟我们卖关子呢？” 祝秋柔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如果只是寻常的商户身份，江家定不会邀请她来府中参加宴会，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位林妹妹的父亲还有别的身份。 比如…… 省城最近上任的那位林姓的守备大人。 想到这里，她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听说守备大人今日也会携女来参加江府的中秋宴，没准就是身旁这位妹妹呢？ ……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宴客厅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就座，眼下还未开席，林寄明的官阶仅次于知府，被安排在相对上首的位置。 孙家和江府虽是亲家，可毕竟只是商户，他们的位置排在一众官员之后。 前面的位子，对应的客人都是已经做好了安排的，末席是自由安排，若席位不够，还能临时往后加。 孙淑瑶见知夏进了宴客厅，当即挺直了腰板。 她的面上带着优越感，在她看来，知夏这种小门户出身的，只有坐在末席的资格。 她朝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去安排一下，务必让她落空。” “是。” 丫鬟应了一声，悄悄退到后边，快步往末席的方向而去。 知夏随着任飞烟和祝秋柔刚走进厅堂，任飞烟便开口提议。 “前边大人们谈事咱们也插不上话，到时候光坐那儿吃了，无聊的很，要不咱们就坐后边如何？到时候说说话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知夏倒是无所谓，她就是来见世面的，只要能看到热闹，坐哪儿都行，便应下了。 几人找了三个连在一起的位置，正要坐下，很快便有人挤了过来，将知夏的位置占了。 “不好意思，这个位子是我先坐的，这位小姐去别处吧。” 任飞烟和祝秋柔见状，对视一眼，对占用知夏位子的女子生出了一丝不满。 此人向来喜欢跟在孙淑瑶身后巴结讨好，眼下此举，指不定就是孙淑瑶的指使。 见自己要坐的位子被占，知夏倒不至于为了一个座位跟人闹的难看，她走向一旁，想去坐另外一个位子。 然而，刚起了这个念头，又被孙淑瑶的丫鬟推出的另一位小姐给占了。 知夏看向那个在角落悄悄耍使阴招的丫鬟，又环视已经所剩无几的几个座位，以及另外几个盯着那些座位的姑娘，最后才望向孙淑瑶。 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的孙淑瑶，也正得意的看着她。 似乎看着知夏当众出丑，对她来说是一件无比痛快的事情。 她的身旁，孙景和自然也发现了妹妹的动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知夏时，眼底闪过诧异的神色。 毕竟去年见时，她只是一个连腐乳配方都保不住的小商贩，这才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混到省城来了。 孙淑瑶看向身旁的哥哥。 “大哥，你也认识她？” 孙景和点头，“去年在生意上打过交道。” 孙淑瑶有些诧异。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她要是早知道，那个时候就找人去将林知夏给绑来省城来了，怎么可能会让她有再次来自己面前蹦跶的机会？ “妹妹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孙景和看向她，“怎么？你也认得？” “喏。”孙淑瑶动了动自己的手，“拜她所赐。” 孙景和一听，拧起眉头。 “敢欺负我孙家的人，我看她是不知死活了！” …… 提议坐在末席的毕竟是任飞烟，见知夏被人针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招呼知夏。 “妹妹，你来我这儿坐。” 知夏虽认识任飞烟和祝秋柔，可毕竟不算太熟悉，若三人坐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不显尴尬。 人家本就是手帕交，自己强行去将她们分开也不好，便笑了笑。 “还是任小姐坐吧，我爹应当给我留了位子，我去我爹那儿了。” 任飞烟一愣。 “你爹？” 同一时间，见女儿在末席站了好一会还没找到位子的林寄明朝她招手。 “闺女，到爹这儿来。” 第517章 谁给你的胆子？ 林寄明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知夏能听到。 还未开席，厅中人又多，大家来往走动、交头接耳的，大家的注意力也没全在林寄明这边，很多人并未注意到知夏所在的方向。 再说末席的位置人本就多，哪怕注意到了知夏的方向，也没找到林寄明口中的“闺女”。 只祝秋柔往林寄明的方向看去，发现他也在看知夏时，越发的肯定了心底的猜测。 她的身旁，任飞烟四处一望。 “秋柔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祝秋柔笑着摇头，“等会你就知道了。” 任飞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也学坏了，才跟知夏妹妹待了多久？就跟她学会卖关子了。” . 知夏望着林寄明一笑，提起裙摆便要往他的方向走，还没踏出几步呢，孙淑瑶以为她要过来找自己麻烦，半点不带怕的，一脸得意的站起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不服气？”她轻蔑一笑，“我警告你，找麻烦要注意场合，不然难堪的只会是你自己！” 知夏一脸看神经病似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避瘟神似的后退两步。 “孙小姐还是离我远一些，我真担心你将病气过给我。” “你！”见四周客人全都一脸探究的望着她，孙淑瑶气的眉毛都在抖动，却还得努力平息心底的怒火，“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就是胳膊骨折罢了，我哪有病？” “没有吗？”知夏一脸无辜的眨眨眼，定定的望着她，“我怎么瞧着你眼神有毛病，脑子也不大正常？不然你好端端的拦在我前面做甚？还说我要找你麻烦，孙小姐有被迫害妄想症吧？就这么喜欢别人找你麻烦？” 她这番话，让孙淑瑶几乎丧失理智。 担心小妹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孙景和站起身，将孙淑瑶拉至身后。 “林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将我小妹的胳膊伤成这样，我们孙家还没找林姑娘讨要一个说法呢，林姑娘怎么还倒打一耙骂我妹妹有病？”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见闺女被人为难，连林寄明都从位子上站起身来。 他一站起来，身边不少官阶比他低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知夏给了老爹一个安心的眼神，看向孙景和，“我刚才还好奇，孙小姐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神和脑子就出了问题，眼下看到孙公子，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承上启下啊。” 孙家主当年为了一个风尘女子气死原配，最终还让那风尘女子做了正妻，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能养出来什么好东西？ 知夏这番话骂的隐晦，孙景和起初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待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他怒不可遏的举起了巴掌。 孙家席位对面坐着的，是乔家人，这两家向来是势同水火，孙家这些年因为攀上了江府的关系，已经许久没人这般公然针对过他们了。 包括他们乔家，也因为江府的缘故，在省城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压。 这会见知夏公然顶撞孙家人，心里莫名觉得畅快。 同时也暗自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勇气。 眼下见孙景和要动手，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念头，乔家人开口了。 “孙景和，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说话的年轻人带着几分醉意，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要不说你和你生母一样上不得台面呢，你两个妹妹应该也没少从她身上学本事吧？一个将江家公子迷的五迷三道的，另一个嚣张跋扈惹是生非，还有你和你那个庶出的弟弟，孙家的乌鸦一般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话一出，宴客厅中鸦雀无声。 要不是场合不对，知夏都想给他拍手叫好了。 唯独孙家和江家人脸上的表情不好看，孙淑婉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指着有些醉意的男人呵斥。 “乔怀亦，你如此侮辱我的母亲和我的弟弟妹妹，可有将孙家和江家放在眼里？” 乔怀亦轻蔑的勾起一侧唇角，甚至都未将她放在眼中。 乔家主看了眼不为所动的儿子，慢悠悠站起身，朝着主位上的江仁贵抱拳。 “犬子酒后失言，无意惊扰大人的宴会，还请大人见谅。” 江仁贵心底虽不悦，可当着大家伙的面也不好惩罚一个酒后失言的年轻人，再说乔家虽只是一介富商，也并非毫无根基。 “今日中秋家宴，诸位先将个人恩怨放一边，都入座吧。”转而看向一旁的夫人，“开席吧。” 江夫人颔首，转头吩咐一旁的嬷嬷。 主人公发了话，众人自然不敢忤逆，纷纷坐了下来，唯独孙景和和孙淑瑶还站在知夏前面。 “孙公子和孙小姐不知道有句话叫好狗不挡道吗？” “我们可没挡你的道。”孙淑瑶一指末席的位置，“你的位置在那边，前面坐的可都是省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少来这里卖弄风骚，赶紧滚！” 林寄明脸色阴沉。 “叫老子的闺女滚，谁给你的胆子？” 孙淑瑶一惊，回头看向那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守备大人说林知夏是他的闺女？ 这怎么可能？ 不只孙淑瑶和孙景和感到难以置信，在场不少人都觉得难以置信。 厅内鸦雀无声。 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往知夏的方向汇聚，众人心思各异。 在或惊讶，或羡慕，或打量，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知夏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景和，“还望孙公子拴好自己的妹妹，别让她动不动就出来咬人。” 说完，越过两人，走向林寄明并在他身旁入座。 孙淑瑶哪怕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说半个字，被孙景和拉到席上坐下。 任飞烟愣愣转头看向身旁的好姐妹，见她半点不惊讶。 “秋柔姐姐这是早就猜到了？” 祝秋柔笑容温和。 “我也是猜的，知夏妹妹的出身，你我大概了解，她能被江府邀请来做客，必定是跟家中长辈相关，最近省城最大的变数，也就是新任的守备大人了，恰好他也姓林，正好我又听说守备大人今日会携女参加中秋宴，你说好不好猜？” 任飞烟一拍自己的脑子。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第518章 孙小姐这是不信我爹是我爹？ 孙淑瑶眼睁睁看着知夏坐上了林寄明身旁的位置，原本刚才还横眉倒竖的林寄明，神情温和的给她递了一块点心。 她脸上始终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小商贩，怎么可能是守备大人的女儿？” 林寄明的位置跟孙家只隔了一个席位，恰好知夏又坐在他下首的位置，自然听到了孙淑瑶的声音。 她咬了一口点心，弯弯的眉眼望着孙淑瑶。 “怎么？孙小姐这是不相信我爹是我爹？” 孙淑瑶连忙将视线撇向别处，半点不想看到知夏得意的嘴脸。 刚才霸占知夏位子的几名女子，看着活的好好的，实际上在知夏坐到林寄明身边去的那一刻，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几人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如坐针毡。 原本以为刚才那姑娘出自小门小户，却没想到，竟然是守备府千金。 她们都干了什么蠢事？ 明知道孙淑瑶不是啥好人，居然配合她为难林小姐！ 她要是个计较之人，不只是自己，连她们背后的家族都要遭到牵连。 完了！ 一切都完了！ …… 林寄明往孙家的方向看了眼，转而望向知夏。 “刚才是怎么回事？” 知夏吃着手里的糕点，眼神还直勾勾盯着摆放在桌上的一串葡萄和两个苹果，紫色的葡萄又大又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还有那苹果，红彤彤的，诱人的很，明明前世也不怎么爱，来这里几年连见都没见过，突然有点想尝尝味道。 忍不住舔了舔唇，这才开始回答林寄明的问题。 “我之前不是跟孙家小姐结了仇嘛，今天碰到之后，人家想欺负我呢，可惜没得逞，我才不会惯着她。” 见女儿吃着手里的看着碗里的样子，林寄明伸手将果盘推到她面前。 “你们几时结的仇？” 望着放在眼前的果盘，知夏赶忙放下手中的糕点，摘了颗葡萄便开始剥皮。 “几年前的事了，我没想到她这么记仇，来省城第一天就被她拦在道中间，还想让人将我抓了，我让霜叶姐姐赶着马车冲过去惊着她的马，将她的胳膊肘摔骨折之后，对我的仇恨也越大了，不过我无所谓，反正已经被她记恨上了，债多不压身嘛。” 她一脸的无所谓，笑着将剥好的第一颗葡萄递给林寄明。 “爹也尝尝。” 闺女都递来了，林寄明也不好拒绝她，伸手接过之后便塞进了嘴里。 见他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知夏也将信将疑的剥了一颗往嘴里放去。 没想象中那么酸，这种酸甜味，比她之前在山里找的野葡萄味道要好不少。 果然，有钱有权就是好。 葡萄都比免费的好吃。 见闺女吃的眯起了眼，一脸享受的样子，林寄明忍不住问。 “好吃？” “嗯。”知夏点着头，“好吃呀，要是娘和哥哥弟弟他们也能尝尝就好了。” “这有何难？”林寄明说，“回头我去问问门路，到时弄点带回杏花村去。” 知夏凑近他。 “爹，咱们现在手里头也算是有了点权势，你可不能滥用职权，想要什么东西，得通过正当手段，否则被别人抓住把柄，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林寄明点头。 “放心吧，爹有分寸。” 紧接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端上了桌。 知夏又将果盘推开，一道一道品尝桌上的美食，吃到好吃的，还不忘给林寄明夹一筷子。 “爹也吃。” “爹，这个味道不错。” “这个味道很特别，爹尝尝看能不能接受。” …… 孙淑婉频频往知夏的方向看。 原本她打算让人在林知夏离开之后动手教训她一下，眼下既然已经得知她是守备府千金，自然是不能再动手了。 守备为武官，不归爹管，再说守备府兵力绝对比江府和孙家加起来都要多，无论是否得手，她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林小姐。”孙淑婉朝着知夏举起酒杯，“之前在花园的时候不知林小姐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林小姐莫要怪罪。” 人家都当着大家伙的面服软了，知夏要是不理会显得自己不够大度。 她举起手边的茶杯。 “江少夫人客气。” 主位上，江夫人看向林寄明和知夏。 “林大人，不知林小姐今年多大了？” 林寄明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十四。” “那明年就及笄了。”江夫人又问，“可有婚配？” 林寄明言简意赅。 “尚未。” “未婚配好啊。”江夫人脸上满是笑意，她看着在座的宾客，“林小姐冰雪聪明，活泼大方，大家家中要是有适龄的儿郎，可得抓紧了。” 众人纷纷应和着。 知夏望着一个个打量自己的目光，突然就有些不自在了。 原本她只是想来凑个热闹，咋还跟她是否定亲扯上联系了？亲娘还没将这件事纳入计划呢，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倒是先打起主意了。 于是，原本兴致勃勃的知夏，因为众人打量的目光，变得兴趣缺缺。 她看向身旁的林寄明。 “爹，我看到有人已经离开了，咱们也能回家了吗？” “好。”林寄明二话不说站起身来，他朝着主位抱了抱拳，“江大人，今日多谢款待，闺女有些乏了，我还得送她回家休息，便先告辞了。” 江仁贵和江夫人一并起身。 “林大人慢走。”转而吩咐门口的管家，“去送一送。” “是。”管家应了一声，朝着宴客厅外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大人，林小姐，请。” 任飞烟见状，也拉着祝秋柔告辞跟上了知夏的脚步。 “知夏妹妹，等等。” 刚到江府门口的知夏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两位姐姐不再多玩一会？” 两人站定，先朝着林寄明的方向行了礼。 “林大人。” 林寄明嗯了一声，看向知夏，“我去马车上等你。” 说完，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任飞烟见林寄明走远，这才笑望着知夏，她是发自内心的为知夏高兴，至少她拥有如今的身份，孙家人不敢轻易动她。 “这么大的秘密，你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妹妹可真是沉得住气。” 第519章 这是他管不管的事吗？ 知夏一笑。 “两位姐姐追过来，想必是还有别的事情吧？” 祝秋柔望着她。 “还是嫁衣的事，下午忘记跟妹妹约时间了，想着今日既然碰了面，总得跟妹妹约个时间才好，免得到时候又让丫鬟再多跑一趟。” 知夏想了想。 “要不就明日吧？”她看向两人，“明日我邀请两位姐姐来家中做客如何？我爹白天不在家，两位上午或者下午来都行，只是家中许多家具还未进场，有些简陋，两位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两人笑着摇头。 “自然不会。” 祝秋柔问她，“上午如何？上午大家精力都好一些。” 知夏点头。 “行，明日上午，我在家等待两位姐姐光临。” 三人说完，相互行了一礼，知夏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直到坐上马车，她才长舒出一口气，前世没有参加过类似于这种的宴会，原本以为会很有趣，吃的玩的倒是能丰富一些，可要应付各色各样的人也确实让人疲累。 她倒不如将家里布置的漂亮一些，偶尔弄一些吃的玩的，一家人聚一聚，或者邀上三五好友在家热闹。 不过好歹是体验了这么一次，心里也有了个数。 回到家，知夏将白天和嬷嬷们一起做的月团端了出来，给府中所有人都分了一块，大家坐在院中吃饼赏月，也算是全了这个中秋佳节。 …… 知夏在次日接待完任飞烟和祝秋柔二人之后，便一心扑在了铺子的修缮上。 中秋宴会得罪过她的人，也纷纷差人送来了重礼。 等到家中所有家具都进了场，林寄明空了一天时间，领着知夏一起，将赵玉珍和平安接到了省城。 知夏满脸兴奋的挽着赵玉珍的胳膊进了门。 “娘，看看我前些日子的布置成果，感觉如何？” 赵玉珍四处转了转，很是满意，“看着倒像那么回事，比咱们杏花村的院子要气派多了。” “那是。”知夏说，“这些日子花了不少钱呢。” 赵玉珍心里一突，侧目望着她。 “花多少？” 知夏一一细数着。 “光家具就一千八百两，还买了个庄子一千二百两，用来安顿跟着爹的那些叔伯，上次跟爹往江府去了一趟之后，我想着光有家具也不行，太单调，便又买了些瓷器、摆件和书籍，又想着府中叔伯多，兴致来了，难免要在院中舞刀弄枪的，这边院子不好弄的太过精致，都是硬化为主，正好听说隔壁院子的主人要卖院子，便将隔壁的院子一并买下来打通。” 她的面上带着憧憬。 “到时候修一个小花园，再建上几间屋，一个凉亭，春天赏花，夏天听雨，秋天观月，冬天踏雪，地方大，平安也有地方玩，娘觉得如何？” 赵玉珍觉得不如何，她内心翻涌，表情却仍旧淡定。 “摆件和院子花了多少银子？” 说起这个，知夏就来劲儿了。 “娘是不知道，瓷器、摆件和书就没一个是便宜的，我都不敢买太多，目前花了八百多两，连书柜都没摆满，院子倒还好，隔壁房主急卖，原本要一千五百两的，最后一千三百两成交，那边院子不比咱们这儿小，买来不亏。” 赵玉珍嘴角抽抽了几下，倒是小瞧了这丫头花钱的本事，典型的为了一件睡袍，配了整套家具和装修。 原本只是想着，闺女跟她爹来省城，可以在她爹忙的时候帮着搭把手，没想到她不仅搭了手，连脚都搭上去了。 整整五千一百两啊！ 买的院子还得修缮，照闺女刚才的说法，又是花园，又是亭子又是屋子的，没个几千两肯定下不来。 她手里总共就八千多两银子，五千一百两加二三千两，岂不是又得被掏空？ 眼刀子飞向抱着平安往这边来的林寄明。 “她买院子的事，你不管管？” 迎面而来的质问，让林寄明一张笑脸顿时凝固，他抿了抿唇，一脸的冤枉。 这是他管不管的事吗？ 这根本就是他管不管得着的事啊。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院子已经买了，房契也到手了，让他咋管？ “媳妇儿，你听我跟你狡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林寄明忙改口，“不是，解释，这件事，我也就比你早知道一天，我听闺女讲的时候，两个院子都已经打通了。” 林寄明抬手擦了把不存在的虚汗，摊上个主意这么大的闺女，真真是要他老命了。 知夏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求生欲促使她连忙开口。 “娘，只有家里买的家具和修缮这个院子以及置办锅碗瓢盆是爹给的银子，其余都是我自己出的，往后隔壁院子的修缮我也自己出钱，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享受成果就行。”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你的银子就不是银子了？不稍稍省着点，以后赚多少都不够你造的。” “娘教训的是。”知夏嬉笑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我当时想着，院子买了又不会跑，修好了咱们一家住着也舒服，房契抓在手里，那就都是咱们自己的产业，急用了也可以换成银子，这钱赚了不就是拿来用的吗？要不赚钱干啥？娘说是不是？” 赵玉珍张了张嘴，竟无法反驳她的观点。 “你反正有道理。” 知夏眉眼舒展，“你看，娘自己都没话说了，那肯定是我的道理站得住脚不是？” 赵玉珍只觉得跟这个败家子说话头疼，她摆了摆手。 “我管不了你了，颠了一路，我要去歇歇。” 知夏忙朝着孙氏使眼色。 孙氏见状，忙过来朝着赵玉珍行了一礼。 “奴婢孙氏，见过夫人。” 知夏跟赵玉珍介绍。 “娘，孙嬷嬷是我之前在县城买的，之前跟爹来省城，想着需要人过度，就顺道去县城将她接过来了，前些日子给我帮了不少忙呢，往后她就跟在娘身边，伺候你的起居，顺便帮着你看一看平安。” 见赵玉珍点头，孙氏朝着主院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奴婢带您去屋里歇歇。” 赵玉珍则朝着平安伸出手。 “平安，到娘这儿来。” …… 第520章 这又是闹哪出？ 见赵玉珍随孙氏离开，知夏长舒出一口气，她一脸同情的看向林寄明。 “爹，我现在应该是安全了，至于你……还是好好在娘面前表现吧。” 说完，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望着始作俑者的背影，林寄明爱恨交加，他龇了龇牙，要是眼神能刀人，他早就飞百八十把刀子出去了。 转头大步走向主院走的时候，换上了一副笑脸。 “媳妇儿，我叫人弄了些葡萄、苹果还有梨，正放屋里桌上摆着呢，闺女之前尝过，说味道都不错，你也尝尝，可甜了。” …… 次日，省城的成衣铺子开业。 铺子坐落在黄金巷，跟孙景宵铺子所在的海棠巷一样，在省城都算是相对繁华的街道。 基于上回在江府做的宣传，再加上知夏现如今守备府千金的身份，今日刚开业，便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之前得罪过她的人也来了不少，不仅仅她们本人来了，还拖家带口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领过来给知夏捧场了。 铺子里尤其热闹。 好在知夏为这次开业做足了功课，不仅从溪口镇带了五六个年轻的绣娘，还在省城又买了四个年轻姑娘，且让她们在县城跟着绿珠和红玉卖了半个月的货，就在昨天，也一并将她们召了回来。 大家都是熟手，铺子里人手足够，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劳动她，开业的时候露个脸，其余时候碰上认识的，上前寒暄两句就行了。 不少人今日都是带着诚意来，满载而归。 斜对面的茶楼上，孙淑瑶望着云锦阁生意红火的样子，紧捏着拳，重重的捶向身前的茶桌。 “贱人！且让你得意几日。” 孙淑婉相对淡定，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妹妹。 “花无百日红，大家今日可以看在守备大人的面子上，过来给她捧个场，那往后呢？做买卖，有赚就有赔，你二哥的铺子也只有半个月就要开业了，两家铺子隔的这么近，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之前让孙景宵在溪口镇干不下去的，也是林知夏。 孙淑瑶持怀疑的态度。 “她在溪口镇就让孙景宵吃了瘪，这次就能斗过她了？” 她向来是瞧不上这个庶出二哥的，往常也都是直呼其名，今日自然不例外。 孙淑婉似乎很有把握。 “你二哥说了，他之前在溪口镇做不下去，主要原因是因为云锦阁来了招釜底抽薪，将客源引到了临安县，溪口镇改走平价路线之后，他本也想效仿，奈何价钱太低，再加上镇上百姓的购买能力有限，他觉得赚的太少才维持不下去，如今到了省城，有咱们孙家撑腰，又有江府扶持，绝对比当初在溪口镇的情况要好。” 见云锦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孙淑瑶沉着一张脸。 “但愿如此。” …… 知夏正在铺子里忙着跟客人寒暄，突然有一张熟面孔挤到她面前，来人无比恭敬的朝着她作揖行礼。 “林小姐，我们家公子在门外，关于溪口镇酒楼的事，他想跟您再聊聊。” 知夏看着他。 “酒楼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没什么好聊的了。” 文舟再次抱拳。 “还请林小姐赏脸，我们公子说了，绝对会给林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知夏拧起眉头，不知道方子陵又要作什么妖，若将人晾在那儿，难免人家又会生出什么事端，还是先去将人打发走了再说。 思及此，她出了铺子。 方子陵就站在一侧的檐下，身后两名男子压着一个女子，女子脑袋上套着布袋，并不能看到她的脸。 见到知夏，方子陵也恭敬的行了一礼。 “林小姐，别来无恙。” 知夏挑眉，“方公子这又是闹哪出？” “之前的事，是方某多有得罪，今日来，只为给林小姐赔罪。”方子陵将一份契书往知夏的方向递去，“这是我在家中拟定的契书，若林小姐愿意，溪口镇的同福酒楼，从这个月起，所得利润咱们四六开，你六我四，你看如何？” 方子陵能主动来道歉，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知夏将手中的契书递回。 “无功不受禄，这份契书我恐怕不能签，要不方公子还是按照之前说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子陵打断了，他言辞诚恳。 “林小姐且听我说，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今日也是带着诚意来，之前的事是我异想天开，说实话，我并不想跟林小姐成为仇人。” “咱们都是商人，在商言商，自然是利益为主，同福酒楼经营至今，效益如何林小姐应该有所耳闻，再者，林小姐也并非无功，毕竟地是你提供的，若我撤走，林小姐一没精力，二也没有经营酒楼的经验，届时还不定能赚到我如今六成的分红，若林小姐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将我往后的店租免了便是，咱们也算是合作共赢。” 在得知林寄明被任命省城守备之后，他想了很多补救的法子，可最终还是觉得，错已经铸成，那便只有拿出诚意了。 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会不会同意。 知夏在思考着他的话。 虽说她不喜欢方子陵，但他刚才说的也没错，如果真让她自己去经营酒楼，一是无法快速找到一帮有经验的人手，二是在溪口镇和临安县的人脉圈子不如方子陵广，三也确实没这个精力和财力。 之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好在自己没什么损失，既然他提出了补偿条件，倒不如观察观察。 “想要我签下这份契书也可以，不过得加一条，若你违背契书上所言，我随时有资格收回酒楼那块地，还有酒楼既然是你的，所得利润我们五五开就行，免得别人说我占你便宜。” 方子陵爽快应下。 “这个自然没问题。” 知夏这才收起契书。 “既然说好了，我铺子里还有事，契书我得带回去好生研究再签下给方公子。” 得到知夏肯定的答复，方子陵不由松了口气。 他一招手，让身后两名家丁将他们押着的女子架了上来，“府中丫鬟之前得罪过林小姐，今日也是特带她来跟林小姐赔罪。” 第521章 此事跟你方家无关 紧接着，女子头上的布袋被家丁扯开。 知夏看到布袋下的人，并未感到诧异，她之前跟方府丫鬟没有过交集，唯一有交集的，便是从妾沦落到丫鬟的林喜凤了。 而恰好两人又有恩怨，所以不难猜。 方子陵朝着两名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心领神会，踹向林喜凤的膝窝，迫使她朝着知夏跪了下来。 林喜凤满心不甘，可她的嘴里塞着抹布，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知夏。 这段时间她被关在方家柴房，吃了不少苦头。 林知夏这个蠢货，竟然还跟方子陵合伙。 等她见到大伯，定要让大伯杀了方子陵这个畜生！ 知夏被方家家丁的举动惊的后退两步。 “方公子，这不知道的还好，她如今虽是你方府家奴，却也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若动了她，万一省城人知晓，你猜人家会如何议论我？” 在省城待了这么长时间，她深知舆论的威力。 他们如今虽然和二房划清界限，可事实存在的血缘关系却无法彻底抹除。 若被有心之人引导，到时候大家都说她心狠手辣，残害堂亲，让一个当姐姐的给她下跪。 届时不仅在官场混的老爹会受到影响，连家里的兄弟都会受到牵连。 方子陵不蠢，知夏一提，他便意识到了。 “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他说着，一挥手。 方府家丁心领神会，立马将林喜凤给拉了起来，并重新给她套上布袋。 林喜凤不甘的挣扎了几下，见实在无法挣脱，林知夏也没有要救下她的意思，便只能继续任由两名家丁控制着。 方子陵再次朝着知夏抱拳。 “今日林小姐也忙，便不过多叨扰了，告辞。” 知夏点头，“方公子慢走。” …… 斜对面的茶楼上，孙淑婉和孙淑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孙淑婉看向一旁的丫鬟。 “去打听打听那个被控制的姑娘是什么人，如果可以的话，将那名女子截下来，我有用处。” 丫鬟福身，转身离开了厢房。 孙淑瑶看向姐姐。 “姐姐，你是想？” 孙淑婉面上带笑，“刚才那女子看林知夏的眼神骗不得人，想必跟她有不小的恩怨，既然咱们不能轻举妄动，那就搭一个戏台子，让他们狗咬狗去，我们在一旁观戏便好。” 孙淑瑶一听，畅快的竖起拇指。 “还是姐姐聪明。” …… 知夏刚在铺子里忙了没一会，后院又有绣娘过来。 “东家，后院来了个小厮，说是乔大公子身边的人，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您汇报。” 知夏眉头一挑。 今天还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闲着的时候没看到这些人来找她，忙起来了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乔大公子，就是上回在中秋宴上，借着醉酒的由头为她出头骂了孙景和的那个乔怀亦。 也不知他让小厮来寻自己所为何事。 将事情交给铺子里的人，知夏决定去后院见一见那个小厮。 小厮看到知夏，先行了一礼。 “林小姐好，我们家公子让小的来给林小姐提个醒，江少夫人好像盯上了刚才在成衣铺子外面跟您下跪的女子，这会已经让人追着去了。” 知夏自问和乔怀亦除了宴会那次便再无交集，他似乎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再说乔、孙两家本就有仇，自己如今跟孙家也有恩怨在，帮她，也相当于在针对孙家。 “我知道了，劳烦小哥代我跟乔大公子道一声谢。” 小厮朝着知夏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开了。 知夏并不知晓方子陵的去向，他虽在自己面前表了诚意，可江府的门槛毕竟更高。 像他这般利益至上的人，她不敢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再说孙家是省城的地头龙，从方子陵手里截个人，可谓轻而易举。 “霜叶姐姐，孙家人这会怕是已经得逞，你去跟我爹说一声，让他在城内巡逻的时候，密切关注方子陵和孙淑婉的动作，务必摸清林喜凤的藏身之处。” 林喜凤这人心思歹毒。 她若跟孙淑婉串通一气，只会成为孙淑婉手中，对付自家的一柄利刃。 还不知道她到时候要如何拉自家下水呢。 霜叶抱了抱拳，便快步离开了。 …… 傍晚，知夏刚回到家，方子陵便气喘吁吁的追来了。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林小姐，不好了，你堂姐被孙家人截走了，我怀疑他们想利用你堂姐来对付你。” 知夏侧目望着他。 “方公子，我还能信你吗？” 方子陵举起三根指头。 “我方子陵虽然看重利益，但信用还是讲的，既然已经跟林小姐投了诚，便不会做背叛你的事。” 他将手放下，望着知夏说，“当时孙家人将人截走之后，还以江府的名义要挟我配合，此次前来省城带的人少，人我实在没办法留住，不然也不会来找林小姐，眼下林喜凤的身契在我们方家，林小姐想要如何做，我可以全力配合。” “此事跟你方家无关，无需你配合。” 话音刚落，林寄明领着一群人从远处过来。 他的身后，几名士兵押着一个套着布袋的女子，女子被其中两人架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腿脚瞧着使不上劲儿一般。 知夏看到来人，展颜一笑。 “爹。” 她就知道，找爹出马，这件事准能解决。 方子陵也忙朝着他行礼。 “见过林大人。” 林寄明目不斜视了进了府。 知夏和方子陵紧随着他进了府中。 众人站定后，林喜凤头上的布袋被揭下，嘴里的抹布也被扯出，露出了她那张脏兮兮的脸。 这一下午，她辗转被几波人抓走，早已吓的脸色惨白，这会看见林寄明，就好像看到救星一般，直接朝他跪下后，泪眼婆娑的哭了起来。 “大伯，救我！有人要杀我。” 她一边哭的时候，还一边偷偷的打量着这个府邸。 跟方府比起来半点不差，她要是也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真应该跟大伯一家处好关系，至少比嫁进方家要靠谱。 知夏翻了个白眼，以为自己命多金贵呢，还有人要杀她，要不是老爹将她找到带回，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帮着别人拉自己一家人下水吧？ 她看向林寄明。 “爹，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她？” 第522章 糖衣炮弹 林寄明神色不动，“霜叶来跟我说了之后，正好有弟兄看到这么个可疑的人被带进了城北一处人少的巷子，我领人过去找，胁迫她的人不等反抗就先逃走了。” 方子陵一听。 心下庆幸，幸好林喜凤被找回来了，不然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林喜凤环视一圈，在看到方子陵的时候，惊了一下，转头便跟林寄明告状。 “大伯，喜凤在林家受了不少委屈，还请大伯为喜凤做主，喜凤宁愿在守备府为奴为婢，也不要再随方公子回方家了。” 在守备府为奴为婢，大伯至少会看在她是亲侄女的份上，让府中人善待她。 若回了方府，她的处境应该不会比从前更好。 知夏面露鄙夷。 “堂姐，当初方家上门提亲，婚事可是你自己抢的，后面方府还未来抬你，你便迫不及待住进了方府，不论你如今在方府处境如何，你都是方府的人了，自己选的路，不该如此轻易放弃才是。” 林寄明点头，“知夏说的有道理，方家给你下聘的事，整个杏花村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已经认定了你是方家人，你哪怕不回方家，将来也不会有更好的去处，只要你往后不再胡作非为，我想方公子会善待于你。” 他说着，往方子陵的方向望去。 不论如何，对外，他还是要做好样子的。 方子陵朝着林寄明抱拳。 “还请林大人放心，我回去便将林氏抬为姨娘。” 林喜凤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她面带喜悦。 “真的？” 望着她那沉不住气的样子，知夏暗自摇了摇头，不过是暂时稳住她的说辞罢了，回头给她一个姨娘的名头，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还不是得看主子宠不宠？ 方子陵和县城岳家小姐婚期将近，她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主。 大宅院里杀人不见血的，恐怕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方子陵笑望着她，“自然为真。” 林喜凤更得意了，心想大伯果然还是念着她的，之前她做了那么多努力都不能在方家得一名分，眼下大伯一发话，方子陵就要抬她为妾了。 往后念在大伯的面上，他应当会好好善待自己吧？ 她看向林寄明。 “喜凤往后一定好好在方府过日子，不让大伯失望。” 方子陵当着林寄明的面，亲自上前将林喜凤扶起，脸上并未露出半分不情愿，紧接着往林寄明的方向抱了抱拳。 “既然林姨娘已经寻到，在下便先领着她回溪口镇了。” 方子陵虽是个小人，可不得不说，样貌还是有几分出众的。 听到他亲口称自己林姨娘，林喜凤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跟一开始不同了。 林寄明点头，看向一旁的弟兄。 “楚岳，你叫上几个人，将他们平安送出城。” 楚岳领命，随着方子陵一行人出了府。 方子陵在上马车之前，跟文舟做了个动作，文舟心领神会，迅速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赵玉珍领着平安从后院过来，往林寄明的方向扫了眼。 “果真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看你如今发达了，一个两个的就都找上门来打秋风了。” 林寄明一听，“今天还有谁来了？” 赵玉珍哼了一声。 “除了你娘还能有谁？” 林寄明顿感头疼。 “她来做什么？” 赵玉珍愤愤不平，“还不是你那居心不良的弟弟，将你娘扔到府门口就走了，当时外面围了不少人看热闹，我担心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影响，就先将人弄到后院去了。” 原本以为，离开了杏花村，就能摆脱二房那几尊瘟神，没想到林水生居然将程氏送到了省城。 这个烫手的山芋，让她接她实在不甘心，不接又担心对男人孩子有影响，便只能让人先将她安排到后院最偏僻的一间屋里了。 知夏看向她。 “南镜重孝，尤其爹如今在省城当了官，又才上任，娘将阿奶先弄进府里是对的，否则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往上举报，爹这边恐怕真会有点麻烦，不过已经将人收进来了，到时候是送回杏花村还是将她安排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不是娘说了算？” 林寄明想了想，“这件事你们不用管，等过了这个风头我来做安排。” 赵玉珍一听，点头说，“行，你来安排就你来安排，我也懒得去操那个心，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我去赵家爹娘院里喊他们二老过来。” …… 方子陵的马车在城内绕了一小段路，出城的时候，正好跟文舟碰头。 文舟提着个食盒爬上了马车。 “公子，您让小的买来在路上吃的桂花糕已经买回来了。” 方子陵嗯了一声，掀开帘子接过食盒后，看向楚岳。 “多谢大人相送，眼下已经出了城，大人先回吧。” 楚岳微微点头，领着一众弟兄离开。 方子陵见状，忙吩咐车夫继续赶路，并拿出食盒中的桂花糕，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将最上方那块点了红点的往林喜凤的方向递去。 “回溪口镇路远，吃点吧。” 第一次见方子陵待她这般体贴，林春杏顿时心花怒放，她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拿起桂花糕故作矜持的吃了起来。 可才吃了一半，她便觉得喉咙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紧接着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方府，外边的天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张了张嘴，随后一脸惊恐的摸向自己的脖子。 怎么回事？ 她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意识到这点，林喜凤赶忙从床上坐起来，她拼命想发出声音，可喉咙传来的都是极轻微的气声。 慌乱之下，还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杯盏。 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清晰可闻。 外间的方子陵听到动静，举着灯来房中查看情况，见林喜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他上前安抚。 “你放心，我当着你大伯的面说过要抬你为姨娘，就肯定会作数的，也会给你姨娘的待遇，只是你如果不失语，仍会被孙家人惦记，到时候不只是你，连我方家都要受到牵连，你且委屈一些日子，往后孙家势微，我会想办法给你找到治疗喉咙的法子。” 第523章 就像当年的乔家 因为方子陵这番话，林喜凤渐渐镇定下来。 她点了点头，将脑袋靠在他胸膛。 这一夜，她终于如愿成了方子陵的女人，而方子陵也信守承诺，将林喜凤抬为姨娘，并在府中指派了一名丫鬟和一名婆子伺候她的起居。 …… 江府。 孙淑婉得知林喜凤被守备府的人带走，起初有些气愤，紧接着而来的是忐忑。 她如今虽已嫁入江府，可娘家人毕竟只是商户。 若守备府针对，孙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尤其上次在中秋宴上，乔怀亦就为林知夏出过头，据她所知，乔家适婚男子不少，若乔家和守备府搭上线，孙家的衰败是迟早的事。 这么想着，孙淑婉看向心腹丫鬟。 “金珠，叫人去杏花村打听打听，我想知道林家过去的所有消息。” “是。”金珠福身，退了下去。 孙淑婉又想了想，似是觉得不稳妥，又看向另一名叫银珠的丫鬟。 “如今我大哥已经娶了大嫂，景宵又是庶子，我们这一房是没机会了，你去一趟孙家，跟我爹说一说，但凡家中适合婚配的嫡系公子，让他们去接近林知夏，我就不信，孙家那么多俊俏儿郎，她还能一个都看不上。” 只要看上了，便有机可乘。 待人进了孙家，守备府就是为了闺女也不会再针对她孙家，到时候将林知夏搓扁或揉圆，还不是他们孙家说了算？ 就像当年的乔家…… 想到乔家，孙淑婉的眼底情绪波动了一下。 她年幼时，外祖母身体不好，一方面母亲已经成亲，没法回娘家尽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孝顺的好名声，便将她送去外祖母家，一待就是八年，外祖母过世后又守孝一年，回到孙家已经十六，因为这八年极少在省城露面，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一次外出，偶然撞见了跟她同龄的乔怀亦。 当时孙家在乔家的打压下，一年不如一年，乔怀亦是乔家长子，经商天赋出众，她初回乔家时，二房堂妹在省城风头正盛，为了让家中长辈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便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接触了乔怀亦。 彼时的乔怀亦阳光开朗，朝气蓬勃，少年对她似乎没有任何防备，两人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她仗着乔怀亦的信任，跟他套取了不少乔家在生意场上的决策透露给爹娘。 导致乔家那段时间诸多不顺，孙家倒是借此扳回一局，有了上升的趋势，她也因此攀上了江府的亲事。 再后来，她的身份被乔怀亦撞破，那是少年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歇斯底里。 之后，乔怀亦大抵是萎靡了一阵，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每次见他，都是一副微醺的模样，再无从前的阳光朝气。 就如中秋宴上看到的那般。 当时孙家人都在夸赞她为家族做了大贡献，只有她一个人在背地里承受跟为她付出过真心的少年兵戈相向的痛苦。 可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前途，她还是选择了当时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 孙淑婉叹了口气。 “快去吧，勿让乔家抢了先。” “是。” 银珠福身，往后退去。 …… 去叫人打听消息的金珠很快便来到孙淑婉面前回禀。 “夫人，底下的人打听到，林大人还有弟弟和生母，不过他从战场回来之前，林夫人借口被婆母一家亏待，已经做主跟林家二房分了家，且两家一直都闹的很僵，甚至到了单开族谱的份儿上，如今林大人的母亲由二房赡养，林大人一个子儿都未出过，他们吃香喝辣，竟任由林老夫人跟着二房吃糠咽菜。” 孙淑婉有些诧异。 “上回那个姓方的带到省城的女子呢？” 金珠忙说，“她叫林喜凤，是林家二房长女，现如今为方员外府公子的妾室，底下人说，她从省城回溪口镇就哑了，目前还不知是因何缘故。” “看来林大人亏待自己母亲和亲人这事为真了。”孙淑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不说家财万贯，就林家那样的家境，在庄户里面也算富贵人家了，竟舍不得给亲生母亲一口吃的。” 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先等等银珠那边的消息吧，若林家孙家相安无事倒也还好，若他们跟乔家沆瀣一气，我们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金珠福身。 “夫人说的是。” …… 知夏觉得有些奇怪，最近这段时间，她身边多了不少胡乱开屏的公孔雀，一个个如饥似渴的骚气模样，吓的她连门都不敢出，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于是，在云锦阁的生意稳定之后，她便一直在家里陪着赵玉珍和阿公阿婆。 至于程氏，因为身子骨不硬朗，又害怕被赵玉珍赶回杏花村去，天天躺在后院的床上装病。 得知赵家那两个老的跟她在同一天住进了守备府，还安排在比她这里要宽敞许多的院子，气的天天嚷嚷着要见林寄明，给她换个大院子住。 下人们得了赵玉珍的吩咐，每次都是嘴上应着好，应过之后就将她的话抛到脑后。 担心她吃太饱在府里作妖，下人们每天只敢给她吃个五分饱，保证饿不死就行。 这个法子倒是管用，程氏吃不饱肚子，也没力气折腾，天天就是吃喝拉撒睡，也扰不到前边主子们的清净。 如今已经是深秋，大家纷纷穿上了薄袄，赵成忠和马氏来省城的时候，知夏就没让他们带行李，身上穿的，平日换洗的，都是知夏让绣庄给二老准备的，这几年养的好，二老气色本就不错，穿上新衣，倒还挺精神。 这会，赵成忠正跟院子里的汉子学锻体的功夫，马氏则拿着汗巾陪在一旁。 檐下，平安规规矩矩的搬着小凳子坐在知夏躺椅的一头，满脸认真的将剥成瓣的橘子一块一块往她嘴里送，频率刚好够知夏将上一块橘子嚼完咽下歇两口气。 知夏一边嚼着橘子，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总算是苦尽甘来，让她过上了神仙日子。 赵玉珍见女儿天天在家奴役小儿子，不由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之前天天往外跑，最近倒是大门都不敢出了，外边是有什么豺狼虎豹不成？” 知夏煞有其事的点着头。 “比豺狼虎豹还可怕。” 赵玉珍眉头一挑，“你爹如今在省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照理来说，外边那些人但凡知道你身份的，应该对你客客气气才是，他们都干啥了，能将你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吓成这样？” 第524章 越发出息了 知夏侧目看了她一眼，噘着嘴。 “哪有这样评价自己女儿的？”她张嘴将平安喂到嘴边的橘子含在嘴里，嚼了几下才说，“我倒也不是怕，而是懒得周旋，那些人是最近突然冒出来的，看到我之后，一个个不是献殷勤就是前来搭讪卖弄风骚，主动的让人害怕，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什么目的似的。” 赵玉珍诧异。 “竟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知夏说，“关键我无论去哪儿，都会有人跟我偶遇，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我这会指不定在哪家茶馆听评书，或者在哪个戏院喝茶看戏呢。” 前世她对戏这种东西，着实还不到喜欢的年纪。 自从来了这里，没了别的消遣，竟也开始喜欢上了。 赵玉珍拧起眉头。 “你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没问。”知夏说，“论姿色和气质，连甫安哥都不如，我跑都来不及呢，哪有功夫去问他们？” 赵玉珍睨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你这看脸下菜碟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你不问问他们什么来历，怎么能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知夏一听，握着平安肉嘟嘟的手腕，将他喂过来的橘子塞到平安自己嘴里。 突然被姐姐反哺，两岁半的小平安有点没反应过来。 知夏伸手摸了摸平安的小脸，转头看向赵玉珍。 “难道不是因为我爹的身份，想攀咱们家的亲？” 赵玉珍却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她见小儿因为被知夏反喂了一瓣橘子，朝她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你都说了，最近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帮别有用心的人，如果是正经人家，想结亲难道不是托媒人来家里跟长辈洽谈？让家中晚辈先去跟你接触，是因为明知两家不匹配，想要暗度陈仓吗？就这种别有用心的，不弄明白我心里都不踏实。” 知夏一细想。 “也对啊，匪我愆（qiān）期，无子良媒，我差点忘了，南镜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真心实意想跟家里结亲，首先就应该想到，由长辈出面，托媒人来家里洽谈，或者下帖子来家里拜访，私下接触，反而有损女子名声。” 赵玉珍点着头。 “脑子够用就好。” 知夏坐起身，“明天我就出门去将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 …… 次日，知夏如之前那般，从守备府的正门出来后，直奔成衣铺子。 不出意外的，一路上又“偶遇”了两名开屏的公子哥，细问之下，才知他们是孙家人。 既然又是孙家人，那便不难猜出他们的意图了。 肯定是孙淑婉指使，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她套路到孙家去，从此孙家有了江府和守备府为后盾，便能高枕无忧。 还真是会做梦啊。 原本她也没有想要特意去针对孙家，如今他们将手伸的这样长，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来到成衣铺子，她直接将自己关进了后院书房中，咬着笔杆子在房里苦想了一上午，终于绘制出了十几张简图。 无比满意的将那些图一一看过去，转头将图递给霜叶。 “霜叶姐姐，你将这些图送去乔家，就说为了答谢乔大公子上次的提醒。” “是。” 霜叶拿过图，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知夏伸了个懒腰，“坐了一上午，可累死我了。” 转而站起身，在书房中扭扭脖子扭扭腰。 很快，霜叶去而复返。 “主子，乔大公子说，上次跟您提醒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您如此厚报，不过您既然将图纸送过去，他还是收着了，说待东西做出来，他每样给您送一件。” 知夏自然乐意。 “那敢情好啊，正好新买的院子还缺一套家具，乔大公子如此大手笔，倒是能让我省下不少银子。” 说完，她从柜子里翻出两套男装，将其中一套递给霜叶。 “霜叶姐姐，快将这个换上，咱们出去找乐子。” 霜叶愣了。 “主子，海棠巷那边明日开业，您不做点什么吗？” “放心吧。”知夏语气轻松，“孙景宵在溪口镇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咱们铺子里采取了会员制和积分制，就更不怕他了。” 两人换上男装后，从一处人少的围墙翻过，霜叶看向知夏。 “主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知夏摩挲着下巴，指向一处繁华地。 “那儿。”她凑近霜叶，“我听人说，清音榭里的清倌人弹琴唱曲一绝，老早就想去听听了，既然男装都换上了，可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霜叶诧异的看向她。 虽然觉得不妥，奈何主子兴致高昂，还是跟着去了。 …… 清音榭。 知夏正一边吃着点心品着茶，一边听着端坐在舞池中间的姑娘弹着琵琶，唱着悠扬的小曲儿。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林公子，我们家公子有请。” 知夏回头望去，原来是熟人，“你们公子也来了清音榭？” “也是刚来不久。”牧丰指了指二楼，“就在楼上厢房。” 厢房不论视野还是环境，自然是比楼下要好的，只是因为价格太高，知夏没舍得，想着反正听听小曲儿就回了，找个人少的角落坐着也就是了。 这会被人认出并发出邀请，那自然是顺水推舟跟着牧丰一起去楼上了。 知夏进了厢房，朝着房中之人抱了抱拳。 “乔大公子是这里的常客吧？” 说完，自顾自在乔怀亦对面坐下。 “算是吧，偶尔来听听曲。”乔怀亦看向知夏，“林公子，似乎跟寻常人不大相同。” 知夏一脸的无所谓。 “乔大公子可是觉得我离经叛道？” “那倒不是，我年少时，恐怕比林公子更能折腾。”乔怀亦一指桌上的酒壶，“可能喝酒？” “酒就不喝了，我酒量不好，喝茶就行。”知夏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乔大公子觉得我那些图样子画的如何？” 乔怀亦听到知夏说酒量不好，倒也没想去劝。 “挺好的，只是恐怕我们卖不到两个月，对面宝鼎阁又会将样式仿过去。” “那有何妨？”知夏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这里还有呢，若乔大公子愿意，往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能给檀香山馆一批新的图样子，限量制作一批卖出之后，再换一批新款卖便是，我就不信宝鼎阁能仿的过来。” 乔怀亦眼底闪过沉思。 “若有积压该如何？” “乔家应当不只檀香山馆这一处铺子吧？”知夏看着他，“我的目的是让宝鼎阁干不下去，只要将宝鼎阁压垮，檀香山馆便能恢复之前的卖货节奏和方式。” 乔怀亦惊讶于知夏小小年纪，在生意上却能有如此手段。 “往后只要是林公子画的样式，卖出之后咱们三七开，你三我七。” 檀香山馆的东西卖的不便宜，占三成也能得不少钱了。 知夏举起手中茶杯。 “成交！” 乔怀亦举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 “合作愉快！” 知夏喝了口茶，眼底闪过狡黠，宝鼎阁只是个开始，等她摸清了孙家的全部产业，定要逐个击破。 …… 京城，某处宅院中，一带着面具的男子看着手中的信，又好气又好笑。 “逛青楼？”他紧紧捏着手中的信纸，“几个月不见，仗着她爹得了权势，越发出息了。” 第525章 逐个针对 身旁的手下望着他。 “主子，您这样不怕被人发现身份吗？” 男人眼底闪过不舍，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 “即日起，若林家和沈家无生死大事，让那边不要再给我递消息。” “是。”手下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 孙景宵开在海棠巷的成衣铺子，仍旧叫绣春苑。 开业第一日，来捧场的人倒是有，许是云锦阁珠玉在前，捧场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有些意思意思就离开了，有些则是直接找借口离开，连续几日都是如此，反响也是平平。 哪怕有孙淑婉亲自有过来坐镇，情况也没好多少。 不只是刚开业的成衣铺子出现这种情况，接下来一段时间，檀香山馆接连出新款，用真材实料、独特的款式以及舒适度征服了客人，使得宝鼎阁接连好多天连一个铜板都没进，待他们好不容易将檀香山馆的样式模仿过来，对面铺子里又摆上了更新款。 于是他们只能接着模仿，久而久之，铺子里的旧款也越堆越多。 还有孙家开在省城的七家粮油铺子，若附近有乔家产业，知夏会直接去找乔怀亦合作，若没有，她就跟赵玉珍商量着去找铺面开粮油铺子，开起来后，交给赵玉珍自己来打理。 如今有了守备府为后盾，各种文书办下来也顺利。 从庄子上喊来几个懂木工的叔伯，货架柜子和装粮食的米斗一打好，再在门口垒上一个小灶，就能开业了。 看铺子的人也都是知夏从庄子上喊来的叔伯。 将玉米馒头蒸上去，粮价和附近粮油铺子持平，开业前三月，但凡来铺子里买粮的客人，二十斤以上送两个又大又蓬松的玉米馒头，三十斤送三个，四十斤送四个，依此类推。 再加上目前五文一斤的玉米面也只林记和乔家的粮油铺子少量在卖，每个铺子每天两百斤，每人限购十斤，卖完就没了。 一时间，乔、林两家的粮油铺子生意火爆，和萧条的孙家粮铺形成了鲜明对比。 至于布庄、茶楼、酒楼和胭脂首饰，年前筹备的事情太多，稳妥起见，知夏打算年后等五福和何秀梅来了省城再做安排。 不过孙家产业众多，区区几家粮铺短期生意差了些，他们倒并未太过关注。 …… 入冬第一场大雪过后，天气冷的知夏都不想出门。 她将手伸向炭盆烤着。 “娘，我跟庄子上的叔伯们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先种个几百亩油菜，明年春天开花的时候，可以用来招揽春游的客人，等收了油菜籽还可以榨油，不过这榨油的法子，你之前见的比我多，知不知道大概步骤？” “大概步骤……”赵玉珍在脑海里回忆着，尽量不放过任何细节，“后来的就不说了，越来越先进，最开始的时候，我记得是先炒，炒了之后打成粉。” 她看向知夏。 “当然了，咱们这里没有那样的设备，磨粉可以用碾子。” 知夏点头。 “碾碎之后呢？” 之后的过程，赵玉珍其实印象不大深刻了。 “碾碎之后，我不知道要蒸还是不要蒸，反正后来都是不用蒸的，一趟就能压出油来，如果蒸的话，具体要蒸到什么地步，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有压油的设备，完全靠人力肯定是不行的，你恐怕得往那些作坊跑一跑，看大概是个什么样子，还有没有改进的空间，趁过年这段时间事少，让庄子上先将榨油的东西准备好，明年收了油菜籽，可以先少量试着。” 知夏一听，心里大概有了数。 “行，到时候我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压油的作坊。” 赵玉珍又看向她。 “你要弄那么多油菜籽的话，庄子上恐怕得多准备几台扇车，这玩意儿村里之前用的都是不带外壳的，我觉得用着不方便，去年拉着你大舅二舅进行过改良，现在的用着还挺顺手，到时候依葫芦画瓢就成。” “好。”知夏将刚从院子里跑进屋的平安抱到自己腿上，“娘，大哥明年初成亲，你是打算在省城办还是就在杏花村办？” 赵玉珍想也不想。 “这事儿我跟你爹商量过，打算就在村里办，咱们来省城不到半年，大肆宴请宾客太过张扬，我也没有办婚宴的经验，又不认得几个人，连请谁不请谁都不知道，万一招待不周，还要得罪人，再一个，秀梅从村里出嫁方便，那边都是熟人，大家好说话，她也能自在一些。” 知夏如同顺毛猫一般顺着玩累了窝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平安。 “既然在村里办，这都腊月了，娘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做准备？” 赵玉珍一笑，“你大哥准备着呢，我腊月十五再带平安回杏花村，到时候查漏补缺就行，等将东西准备好，我还得带着平安和五福来省城，你爹如今为江陵城守备，年节事多，不定能有时间回杏花村过年，咱们在这边陪他过了年再一起回杏花村去给你大哥张罗婚事。” 知夏眉头一挑，“咋的？大哥成亲老爹连个参与权都没有？” 赵玉珍被她的话逗笑。 “说啥呢？你哥成亲，你爹不出面像话吗？”她扫了知夏一眼，“你大哥成亲不是正月初五吗？咱们初二回，你爹说到时候他将省城这边的事安排好，初四傍晚回，等婚事办完咱们再一起回省城。” 知夏点头。 “也好。” 赵玉珍望着她，“四海放了年假会领着顺平来省城，到时候有什么他能帮上忙的，可以叫他搭把手，虽说他现在学业为重，也不能光念书，家里的事多少得懂点。” 知夏点头。 “行，到时候我出门带着他一起。” 就在这时，府兵来报。 “小姐，孙家大公子约您到甘露堂，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量，您要是不方便去，我便给你回绝了。” 知夏起初面露疑惑，随后似是想到什么，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她来省城几个月，孙景和许是因为去年在溪口镇背地里干过缺德事感到心虚，还从未单独和她碰过面，今年为了给京城备货，可谓是做足了功课，前阵子溪口镇那边的藕粉已经送上了去往京城的大船，孙景和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定是找渠道去打听了，今日约她出府，大抵是为了腐乳一事。 见知夏有要起身的意思，赵玉珍心领神会，起身先抱过她怀中已经睡的香喷喷的小肉团。 “忙你的去吧。” 第526章 祸害遗千年 知夏嗯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披着风衣领着霜叶去了甘露堂。 孙景和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见到自己，想来不会罢休。 与其被他纠缠不休，让外人在背地里胡乱猜测，不如去见一见，顺便看看他吃瘪的样子。 刚到门口，便有孙景和的随从领着她来到二楼厢房。 走进厢房，知夏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她面上带着浅笑。 “来省城几个月，除了江府那一次，也没见孙大公子露过面，今日怎么有空约我来喝茶了？” 孙景和往厢房门口望去，面色略有些阴鸷。 他开门见山。 “京城那边是你做的手脚？” 知夏无辜的眨了眨眼。 “什么手脚？” “林小姐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孙景和望着她，“我的人打听到，京城今年不少人家都将腐乳试验成功了，我准备的货，大抵是要砸手里了。” 知夏轻笑一声，神色自若的在他对面坐下。 “砸手里不至于吧？孙家那么多酒楼饭馆，零卖也能赚不少呢。” 孙景和一拳捶在桌面上，“零卖至少要少一倍的利润，更何况今年林姑娘家也产了不少腐乳，就在上个月，除了我孙家的酒楼，能上的也都上了不是吗？” 他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断了京城的销路，也绝了省城的退路。 他手里可不是只一点半点的货，单单靠孙家几个酒楼，得卖到猴年马月才能卖完。 原本他在意的是能跟京城搭上线，眼下这条线被切断，相当于去年买方子的几千两银子打了水漂。 这让他如何甘心？ 知夏神色依旧淡定，“往年我们家无权无势，再加上跟孙小姐有恩怨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将生意做到省城来，今年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孙景和恶狠狠的望着她。 “所以，去年你将方子卖给我之后，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只能说，孙公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买了我的腐乳方子之后，放火烧我们家食铺，并损毁我们要上交给京城的货物。”知夏直视他，“若非我和我娘行事谨慎，多备了些货物，现如今脑袋是不是还好好待在脖子上都不知道。” 孙景和腾的起身指着她，一脸的气急败坏。 “果然是你！林知夏，别以为你爹是江陵城守备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知夏勾唇一笑，也站起身，她双手支撑在桌前，定定的望着满脸怒意的孙景和。 “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孙公子见的世面比我多，难道也不明白这个道理？” 去年孙景和从她手中买下腐乳方子的时候，曾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这么快便能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他。 过去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孙景和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确实是说过同样的话，如今林知夏当着他的面用他的话来堵他，他也确实无话可说。 就是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栽在一个甚至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身上。 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呵！倒是我小瞧了你。” 知夏笑了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孙公子，吃一堑长一智啊。” 说完，领着霜叶转身离开。 霜叶看着面前的主子，起初被她买走，得知她出身，还以为只是一个家境尚可的单纯少女，接触的时间长了，才发现，其实主子有很多面。 她可以是俏皮活泼的，可以是世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也可以是强势果断、胸有城府的。 若一直跟在她身边，将来的日子想来不会无聊。 …… 赵玉珍回杏花村之后，四海便领着刘顺平来了省城，知夏看他好不容易来一趟，顶着冬日的寒风，领着他在省城游玩了一圈，成功将自己冻的在床上躺了两天。 四海内疚的不行，毕竟姐姐是因为他才生病的。 于是，知夏在病中那几日，四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拿上一本书去知夏的院子里陪着她，一起吃早饭，一起看书，给她端茶倒水，给她说笑话，伺候祖宗一般，将她伺候的服服帖帖。 知夏心情好了，病好的也快。 可凑巧的是，病刚好，久违又让人熟悉的小腹痛开始了。 体验过一次“月事布”的知夏，突然有些理解，老娘为何总在不断地改良她的月事布，如今这月事布用着，是真难受。 四海见姐姐“病了又病”，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心里越内疚，伺候的就越发周到，最后直接搬来了知夏的院子里，就在厢房住着，方便姐姐随叫随到。 好不容易熬过月事那几日，已经到了年尾。 腊月二十八，安排好家里所有事情的赵玉珍领着五福和平安来了省城，五福还给带了个好消息，官府已经张贴了榜文，溪口镇明年三月之后要划入临安县，最近镇上涌入了不少人，家里买的几个铺子，现如今地价至少是翻倍增长。 知夏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里畅快。 她看向赵玉珍。 “娘，我之前说啥来着？就说码头那两块地买了不亏吧？” 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赵玉珍无奈摇头。 “是是是，就你会蒙。” 知夏撅起嘴，“我可不是靠蒙的，当初是陈不凡给了我暗示我才咬牙买下那两块地的。” 提起陈不凡，赵玉珍脸上又闪过惋惜。 她叹了口气。 “那孩子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可惜命不长，要是能好好的，跨过年二十，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 一旁，五福和四海听到这番话，突然肃穆起来。 望着眼前一幕，知道内情的知夏抿了抿唇，将脸撇向别处。 这种时候，她喜也不是，悲也不是。 啥叫陈不凡命不长啊？ 他命长着呢。 祸害可是能遗千年的。 第527章 老汁是你儿 大年三十，全家起了个早。 因着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早晨起来的时候，院中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 林寄明还有公务在身，套上知夏给他准备的冬靴就领着人出门了，知夏吃完早饭，拉着四海和平安来到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 平安头上戴着夹棉的帽子，冻的鼻头通红，因为个头小，底盘没那么稳，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倒在地，不过他穿的厚，雪也厚，滚上一圈便又爬起来继续玩。 赵玉珍看在眼里，嘴上埋怨归埋怨，眼底笑意却不减。 五福站在檐下，双手环胸，靠在正厅的门边，看着弟弟妹妹们打闹嬉戏。 突然，一颗雪球猝不及防往他的方向飞来，砸在他的胳膊上。 知夏见自己虚晃一招扔了个正着，大笑着跳了起来，紧接着又躬身从地上抄起一把雪揉吧揉吧。 “四海，平安，咱们一起打大哥啦。” 两个小不点向来听姐姐的话，立马将矛头对准了站在屋檐下的五福。 五福自然不能站在那里被弟弟妹妹们打，当即上前，从地上抓了两把雪，往弟弟妹妹的方向撒去。 一时间，院子里更加热闹了。 姜氏看着这一幕，往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 “夫人，几位公子小姐的感情可真好。” 赵玉珍笑了笑，“除了平安，兄妹几个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出来的，感情自是要坚固一些。” 她看向姜氏。 “嬷嬷，团年饭还有多久能好？” “大人回来之前应当能妥当。”姜氏朝着赵玉珍福身说，“老奴这就去厨房瞧瞧。” …… 林寄明到家的时候，已经玩累的知夏、四海和五福在正厅里跟赵玉珍一起烤着火，只平安还屁颠屁颠的在院子里堆小雪人。 屋檐下整整齐齐的一排雪人，都是平安的手笔。 赵玉珍在屋里伸长脖子喊，“平安，你都玩一上午了，快来屋里暖暖手。” 平安撅着屁股玩的头都没抬。 “不要。” 林寄明见小儿子忤逆赵玉珍，上前将他抄起，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倒没用多大力，毕竟大过年的，等会孩子哭了他还得想办法哄。 “臭小子，你娘的话你都不听了。” 平安猝不及防被老爹抱进怀里，还没尽兴的他不住的挣扎着。 “要下去。” 林寄明摸了摸他冻的通红的小手，“手都凉成这样了还玩呢？老子是没空管你，回头着凉了又得害你娘。” 平安一撇嘴，满脸不舍的指着那排雪人。 “还要玩。” 林寄明不依他，扛着就往屋里走。 “老子是你爹，老子说不能玩就不能玩了，要玩也得等你将手烤暖了再说。” “哼！”平安口齿略有些不清楚的哼哼唧唧，“老汁是你儿，老汁要玩。” 林寄明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而侧目看着怀中的混世魔王。 “你给老子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平安环着自己的小胳膊，将头一撇，满脸骄傲的噘着嘴，“老汁就不说。” “哈哈哈哈……” 全程听明白了的知夏笑的捶大腿。 紧接着，五福和四海也笑了起来。 赵玉珍担心年龄差了三十多岁的父子俩掐起来，笑着上前从林寄明怀里接过平安。 “让你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些，自从出去大半年，回来之后天天将糙话挂嘴边，平安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不学你才怪了。” 林寄明在腮边揩了一把，转头看向院子里的汉子们。 “听见没？老……我媳妇儿发话了，往后说话都给老……给我注意些，别带坏了我儿子。” 大老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一天到晚才能在小公子面前说上几句话？ 比起糙，谁能糙的过大人？ 瞧瞧，不说老子连话都讲不称头了。 只是，老大发了话，他们只能抱拳背锅。 “是。” 赵玉珍无奈的笑了笑，看向他，“我让后厨多准备了几桌饭菜，让大家伙都别在外面站着了，一起吃顿团年饭吧。” 林寄明点头，再次看向院中。 “都别杵着了，进屋吃团年饭。” “是！”大家应了声，笑着往正厅方向涌来，“嫂子，今天都有些啥好吃的？” 赵玉珍笑望着众人。 “过年嘛，左不过就是一些鸡鸭鱼肉的，大家莫要嫌弃才好。” 汉子们忙说，“嫂子这话说的，谁会嫌弃鸡鸭鱼肉啊？” 众人纷纷落座，没一会，男人们便开始推杯换盏。 …… 全家在省城热热闹闹过了新年，大年三十和初一两天没下雪，正好方便赵玉珍初二领着几个孩子先回杏花村。 林寄明再三叮嘱，并派了三十人护送他们回村，确保万无一失。 回到家，赵玉珍便将平安丢给了知夏和四海，自己则将婚事前后要做的准备再次梳理了一遍。 自从年前那场雪下完之后，天晴了几日，外边干燥，也不怎么冷，知夏便天天领着两个弟弟往山里跑，尽量不让平安去打扰赵玉珍。 初五这天，林家老宅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村里能帮忙的都来了，院子里到处贴着红喜字，挂着红灯笼，一派喜气。 知夏绕着穿戴整齐的五福转了一圈。 “大哥今天这一身真精神。” 五福有些难为情。 “妹妹别围着我转了，你看着平安去吧，今天人多眼杂的，恐怕得多盯着点。” 知夏笑着说，“大哥放心，四海和顺平这会正带着平安玩呢，我得在这儿，看着大哥将新娘子迎进门。” 院外，林水生伸长脖子往老宅这边瞧了许久，疑惑之下，进了院中。 众人纷纷向他投去目光。 村里几乎人人知道，林水生和林寄明兄弟两家不和，也不知道他这会跑来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看林寄明如今发达了，想要林寄明拉拔一下他这个弟弟？ 碍着两人的兄弟关系，哪怕大家心里好奇，也不好去阻拦他。 “水生也来了。” 林水生硬着头皮应着，“哎。” 堂屋内，赵玉珍看到林水生，怼了怼男人的胳膊。 “有人来找你了。” * 称头：方言，清楚，明白的意思 第528章 我听你嫂子的 林寄明往外看去，林水生正好来到堂屋门口，他抓了抓脑袋，看着如今成了官老爷的大哥有些犯怵。 “大哥，怎么只看到你们一家回来，娘呢？” 林寄明瞅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原来你也知道娘去了哪里。” 林水生听得这番话，面上有些难堪。 “大哥也知道我们二房的情况，娘如今身子骨不硬朗，干不了啥活，还得吃药，我们家孩子本就多，根本负担不起她，再说李氏一个人也伺候不过来，不如大哥家里人手多，一人搭把手的，照顾娘也就是顺带的事。” 赵玉珍气不过，“既然是顺带的事，当年分银子怎么也不顺带给我们分一分？当年官府挖渠，你亲眼看着你哥出事，顺手救了吗？有好处了都想着往怀里捞，没好处了又将人往外推，你们一家子可真是好算计。” 林水生拧起眉头。 “大嫂这话说的，你们家如今不是越来越好了么？怎么还拿之前那三十两补贴银说事？” 之前娘和他说，如果她跟大房住一起能缓和关系，说不定还能帮扶二房一把。 他今日来，其实也是为了在大哥面前露个脸，家里有啥需要帮忙的搭把手卖个好，希望他能看在兄弟情谊上，也给他们二房一些好处。 没想到大嫂这么小心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大房的产业和银两，随便一样都远超三十两，居然还在翻从前的旧账。 大哥如今好歹也是个官老爷了，不知道怎么忍受得了大嫂这个黄脸婆的。 不过仔细一瞧，大嫂比李氏大一岁，模样看着却好像比李氏年轻了至少十岁，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赵玉珍面上带着冷笑。 “我们家如今是不缺这三十两了，但当年那三十两却几乎要了我和知夏的命，害命的仇，我自然得时常拿出来翻一翻，若非你大哥当年有惊无险，我们大房的家业现如今在谁手里都不好说呢。”她看向林水生，“村里人都说李氏恶毒，给你吹枕边风，依我看，你这人看着窝囊不作为，实际上才是心思最歹毒的那一个。” 林水生听着这番话，双拳紧握了起来。 可哪怕再气，当着林寄明的面，也不敢对赵玉珍如何。 “大哥，如今大房还是你当家吗？我怎么感觉大嫂都能踩在你头上拉屎了？” 林寄明双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的点头说，“是我当家，但我听你大嫂的，踩在我头上拉屎怎么了？” 赵玉珍假咳两声，满脸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也不嫌埋汰！” 望着媳妇儿的眼神，林寄明咧嘴笑了。 林水生见大哥一副被大嫂拿捏的死死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服气，“大哥，你如今好歹是个官老爷，怎的半点主见都没有，还任由大嫂这个妇道人家摆布？” “主见是什么？”林寄明看着他，“为了你这个不顾兄弟情义的弟弟，闹的我自家妻离子散？这就叫有主见了？” 他心里门儿清，可不会去干这种蠢事。 自问以前够对得起二房一家了，既然兄弟不仁，他自然要守好底线。 林水生拧起眉头。 “大哥……” 林寄明伸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虽只比你长两岁，那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今天来我们家什么目的，我心知肚明，也甭再跟我多说什么，今天五福成亲，是个喜庆日子，我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闹的心里不愉快，你回家去吧。” 林水生哪怕心有不甘，可眼下大哥不为所动，他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咬了咬牙，转身灰溜溜的离开了老宅。 赵玉珍看着他的身影出了院子，转头看向身旁男人。 “他虽然是你亲弟弟，但我还是想说，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人精着呢，你可别中了他的圈套。” 林寄明凑近她。 “这不还有我媳妇儿盯着么？” 赵玉梅没忍住睨了他一眼，“时间不早了，赶紧安排你儿子接亲去。” “哎，这就去。” 林寄明说完，去了院子里。 何家如今迁到了杏花村，两家住的近，接亲也便利。 不过该有的步骤林家这边也一步没减，林寄明安排人敲锣打鼓的跟着五福去接亲，花轿在村子里绕了一圈才在门前落下。 何秀梅身上的嫁衣，是绣庄的绣娘制作的，精致华丽在杏花村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村里的小姑娘们凑到一起，看见她身上的嫁衣，羡慕的眼眶都红了。 “秀梅姐姐身上的嫁衣太好看了，我将来要是也能穿上这么好看的嫁衣就好了。” “还是秀梅姐姐有福气，嫁给五福哥，往后要跟着享福了。” 五福牵着新娘子跨过火盆进了门，便先被知夏和赵小兰领进了知夏的屋里，得傍晚拜了天地才能送进洞房。 这期间，知夏和赵小兰时不时便来屋里陪着她，就像之前陪着彩云一样。 不过知夏这次直接在屋里准备了不少吃的喝的，还有她自己看过之后珍藏起来的几个话本子。 何秀梅有事情可以消遣，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知夏，外面人多吗？” “当然多。”刚从外面进来的知夏在她身旁坐下，“咱村里本来就有三姓人家，赵家那边也来了不少人，还有别村过来的沾亲带故的，我不认识的也不少，到开席的时候，恐怕一个院子都坐不下呢。” 何秀梅有些诧异。 “这么多人！” “肯定不少是碍着我爹面子来的。”知夏看着她，“嫂子紧张了？” 听到这声嫂子，何秀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有点。” “这有啥好紧张的？”知夏眯起双眼，“到时候盖头一盖，别人甚至都看不到你，你是在盖头底下吐舌头还是挤眉弄眼，都不会有人知道。” 第529章 众所周知的事 何秀梅和赵小兰被她的话逗笑。 赵小兰没心没肺的望着她，“谁拜堂的时候是会在盖头底下挤眉弄眼的？” 知夏眉头一挑。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也没人瞧见，指不定表姐以后成亲就会这样做呢？” “哎呀！”赵小兰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我才不会做这种丑动作，我看你倒是像会这样做的。” 三人正在屋里聊着，窗外响起了梁氏的声音。 “小姐，快将少夫人的盖头盖起来，马上要开始拜堂了。” “哎，知道了。” 知夏应着，先将何秀梅的妆容检查了一番，给她补了点口脂后，这才跟赵小兰一起，给她盖好了盖头，并扶着她出了屋，将她手中的红绸交到五福手中。 “大哥，嫂子就交给你啦。” 说完，还朝着他眨了眨眼。 五福满面红光，也不知道是因为脸红还是被红绸映的，他小心翼翼的领着何秀梅去了堂屋。 知夏和赵小兰这会无事，两人手拉着手挤过人群来到堂屋中，一脸激动的看着五福和何秀梅完成了拜堂仪式，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后，院子里也准备开席了。 “知夏。” 听见声音，知夏回头望去，沈甫安一身浅灰蓝色长衫，从不远处走来，已经弱冠之龄的男子越发的成熟稳重，自他一出现，便成了村里姑娘们目光追随的目标。 赵小兰凑到知夏耳边，揶揄道，“哎呀，某人的情郎来了。” 知夏睨了她一眼。 “可不兴乱说话，我和甫安哥可不是表姐想的那种关系。”转而笑望着沈甫安，“甫安哥来了，可有找好位置？马上要开席了。” 赵小兰眉头一挑，沈秀才和知夏关系好，杏花村和赵家庄的人都知道。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会走到一起。 包括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沈甫安对知夏，实在是太体贴了。 虽说沈家不如林家富庶，可沈秀才有潜力啊，若将来能得功名，和林家相互扶持，定不会差。 沈甫安望着眼前出落的越发水灵的姑娘。 “有位置，我娘这会在外边坐着呢，我想着先来跟你打声招呼。” “伯母也来了？”知夏笑着往他的方向走，“好久不见伯母了，我也得去跟她打声招呼。” 沈甫安一笑，跟她一起出了院子。 罗氏正跟村里几个婆娘唠嗑呢，抬眼望见儿子跟知夏一起从林家老宅走出，一时间连话都忘了说。 之前知夏年纪小还没觉得，如今个头和身段都长开了不少，和儿子站在一块，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 般配！ 太般配了！ 旁边婆娘们见罗氏说着说着没了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看到知夏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去年一年都没怎么看到她，去了趟省城回来，变化还挺大。 有人用手拐子怼了怼一旁的罗氏。 “大妹子，我看你们家甫安总跟寄明家的小闺女走的近，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虽然罗氏也是这么猜的，可为了俩孩子的名声，她自然不能承认。 “想啥呢？知夏和甫安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一个村的孩子，有几个走的近不是很正常的事？等会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你们可别瞎胡说。” 转而笑望着往这边来的知夏。 “知夏来了。” “伯母。”知夏又笑着跟桌上几个长辈一一问好，“今日我大哥的婚宴，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今日人多，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海涵。” 众人笑了起来。 “知夏这张小嘴，越来越会说话了。” 知夏面上带着浅笑，转头看向沈甫安。 “甫安哥也入席吧，院子里已经开始上菜了。” “好。” 沈甫安并未跟罗氏一张席，而是坐到了全是男人的隔壁桌，望着待人接物游刃有余的知夏，他突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如今这般，想必是已经适应了省城的生活吧？ 从十岁到十五，这几年，她一直在变化，褪去幼时的稚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今年秋闱之后，他便要前往京城了，也不知道过几年再回来，她又会是何种模样。 …… 第530章 对陈不凡不公平 赵玉珍站在院门口，将最后一波客人送走后，不由松了口气，她看了眼仍旧精神饱满的闺女。 “这下好了，你大哥的事儿是完成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知夏仰着下巴。 “我才十五，还不急呢。” “也没说得现在啊，四海今年才十一，到十八也还有七年呢，你总不能排到四海后头去吧？七年后你二十二，在这里都属于老姑娘了。”赵玉珍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去。 这会院子里的活都是林寄明的那帮弟兄在干。 她今天招呼客人也实在累人，得回屋里好好歇会去了。 知夏眉头一挑，转身回屋的时候，五福屋里的灯还亮着，这会里面倒是没啥动静，她也没有听墙角的癖好，大步回了自己屋中。 喧嚣过后，院子里显得尤为安静，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知夏来到床边坐下，望着眼前这间住过几年的屋子，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想着反正睡不着，明天又要出发去省城，她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将要带去省城的东西全部清理到一边打包好。 明天她和爹娘、平安先往省城去，大哥大嫂等回了门再一起回省城。 从今年开始，四海便跟星辞一起住在岑夫子处，不必在杏花村和书院之间来回跑了，既安全也方便。 岑夫子还跟四海透露，明年会带着四海和星辞一起去省城求学。 去了省城，四海便可回自家住了。 家里的话本子知夏都看过，想着下个月还得回来忙果树的事，便都留下了。 她将五福送她的百家被和木雕摆件，沈甫安送她的上元节夜景图和字帖，还有去年上元节在县城买的那个猪头面具归置到了一处。 至于从前的旧衣裳，如今在省城穿着的机会也少，可以随话本子一并留下，到时候去果林里钻，还能凑合穿穿。 …… 罗氏回到家，将沈甫安叫到了堂屋。 她看着眼前越发稳重的儿子。 “甫安，娘知道，不凡的事才刚过去，你也马上要参加秋闱，有些话娘原本不该这个时候说，可人总要往前看，娘担心不说的话，会让你留遗憾。” 见罗氏一脸严肃的样子，沈甫安开口。 “娘但说无妨。” 罗氏语气温和。 “知夏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今日娘看你和她站在一处，很是般配，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那丫头今年及笄，依着你林叔的地位，想来希望求娶她的人家也不少，你若中意，娘便请了媒人上门问问你赵婶的意思，否则她若被别人定走，你就没机会了。” 沈甫安眼底闪过挣扎。 杏花村所有人都以为陈不凡已死，去年一年，因为陈不凡的事，娘甚至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娶妻之事。 没想到今日看到知夏，倒是又让她生了心思。 如果他和知夏之间没有陈不凡，又或者知夏对他有表露心迹的意思，如此，娘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可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现如今让他直接上门求娶，他总觉得对陈不凡不公平。 “娘，此事不急，秋闱之后再说吧。” “还不急啊？” 罗氏望着眼前神情淡定的儿子，急的想直接替他做决定。 “知夏再有四个月就及笄了，你知道姑娘家及笄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可以嫁人了，娘看那丫头还挺愿意跟你亲近，你又中意她，现在将事情定下不是挺好？若你中了举人，明年殿试之后早些从京城回来，咱再将婚事一办，那就是双喜临门，若未中举，明年也可以先成家，再好好准备下一次秋闱，也不妨碍什么。” “娘。”沈甫安望着她，“若中了举人，我可能至少要在京城待两三年再回，届时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 “两三年？”罗氏心惊，“怎么要这么久？” 沈甫安没具体说。 “我自有我的安排，娘就别问了。” 罗氏想着儿子的事她不懂也帮不上忙，便没细问，只叹了口气，面露惋惜。 “三年后她都十八了，到时候就算没成亲，亲事肯定是定好了的。”她仍旧不死心，“你如今哪怕先跟她将亲事定下也行啊，儿啊，你今年都二十了，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 见母亲如此着急自己的亲事，沈甫安神情松动了。 “那就等我秋闱之后再说吧。” 罗氏一听，立即笑了起来。 “行，那爹娘先好生准备着，等你的好消息。” 在她看来，自家儿子万般好，知夏从小便亲近他，这桩事该是板上钉钉了。 如今林寄明得了官职，若儿子将来考取了功名，在官场上也能有些助力，知夏不必远嫁，儿子性子温和，也定能好好待她，沈、林两家结亲，对两个孩子都没坏处。 水氏站在堂屋门边将母子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底朝天。 她蹑手蹑脚摸回沈家大房的屋，见身旁男人睡的鼾声直起，忙拿起手拐子怼了怼他。 沈甫轶被媳妇儿的动作弄醒，睁开了有些惺忪的睡眼。 “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啥呢？” 水氏看着床上的男人，有些气不过，“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家又要被掏空了你知不知道？” 听到这里，沈甫轶从床上坐起来，他揉了揉眼睛。 “咋回事？” 水氏压低声音，“我刚起床解手的时候，正好看到娘拉着甫安去堂屋，心下好奇跟过去听了听，娘想跟林家大房结亲家呢。” 沈甫轶点头。 “甫安的亲事有了着落，这是好事啊。” 水氏睨了身旁头脑简单的男人一眼。 “咱们家家境在村里虽然不差，跟林家比差距却不小，如今林叔在省城做官，林家家里生意又做的那么好，你觉得咱们家得向林家下多少聘金合适？” 沈甫轶迷茫的蹙起眉头。 “那别人怎么下，咱就怎么下呗。” 听到这里，水氏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 “想啥呢？依着林家现在的家世和地位，聘金少了人家能看上吗？” 沈甫轶一想。 “也是，那就多下点呗。” 水氏心里有些不平衡。 “你当初娶我的时候，聘金可才六两银子，原本这些年甫安念书就一直是家里开支的大头，咱们大房一年上头事儿干不少，银子没见过几面，要是娶妻将家里再掏干净，咱俩就真是啥都不剩了。” 第531章 你还想有下次？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不让甫安娶媳妇儿吧？”沈甫轶说，“咱们苦一苦的，也就熬过去了，甫安跟咱们不一样，他将来要是出息了，咱们不是也能跟着沾光？” 水氏睨了他一眼。 “我是无所谓，有口饭吃就成，你想让儿子闺女也跟着咱们一起熬吗？不说别的，儿子闺女该有的总不能少吧？” 听婆母和小叔子刚才在堂屋说的话，哪怕下聘了也还得两三年才成亲，这两三年他们怎么熬？ 总不能让他们去找林家要好处。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提起儿子闺女，沈甫轶沉默了。 这些年，爹娘的注意力大都在弟弟身上，但凡他有什么需要，都是想尽一切办法满足。 反观他们大房这边，虽然爹娘待两个孩子都不错，可一旦弟弟那边有需要，都是先紧着他。 他倒也没意见，毕竟从前是他自己觉得念书苦，才将这个机会让给弟弟。 只是人都有私心，他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儿女日子能好过一些的。 “咱们家允忠也七岁了，明日我去找娘谈一谈，将允忠先送去私塾念两年，要是有天赋，往后有甫安在前，这条路他走起来也会顺畅许多。” 水氏一听，点头说，“那就先这样吧，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她说着，缩进了被子里。 如今婆母只是有跟林家结亲的念头，下聘的日子还早着呢，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也想多少为两个孩子争取一些，毕竟家里的银子是全家人赚的，总不能让小叔子一个人花了。 如今这些都是看得到的银子，往后弟妹娶进门，手松不松的，谁也不知道。 水氏不知道的是，沈甫安念书的钱，都是他自个儿赚的，甚至还时不时给罗氏塞一些，每次回来又是肉又是各种侄儿们没吃过的小食。 只不过罗氏心疼儿子念书辛苦，没少当着家人的面体恤他。 在水氏看来，便以为沈甫安这些年花的都是家里的银子。 …… 次日一早，何秀梅端着泡好的茶来到林寄明和赵玉珍面前。 “爹，娘，喝茶。” 今日的何秀梅神色柔和，面色红润，倒并未见忸怩之态。 反观五福，神情中颇有些尴尬之色，还时不时傻笑一下。 赵玉珍冷眼瞧着，突然觉得，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像自家儿子的腼腆性子，还只能配秀梅这种端庄大方的。 她伸手端过茶喝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五百两银子。 “娘也不知道给你买点啥，这五百两银子你先拿着用，往后去了省城，要是银子不够，可以找娘要。” 知夏看着老娘的手笔，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心想她咋跟陈不凡一个路数？ 新婚第二天儿媳妇敬酒给银子，简直不要太新颖！ 刚进门就被婆母砸了五百两“巨款”，何秀梅受宠若惊，她摆着手。 “娘，这五百两太多了，我跟相公都不是大手大脚之人，委实用不着这么多，而且我身上还有银子呢。” 赵玉珍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到她怀里，拉着她的手说，“如今你嫁到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人，这五百两给你你就拿着，是置办衣服首饰也好，拿着去做买卖也罢，都随你，往后去了省城，里里外外都得称你一声少夫人的，哪儿哪儿都得银子打点，你的体面，也就是我们的体面。” 望着眼前神色温和的婆母，何秀梅忍不住红了眼眶。 自从爹娘离世，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长辈的关爱了。 “谢谢娘。” 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赵玉珍笑着打趣，“瞧你，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边上瞧着，五福恐怕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何秀梅“噗嗤”笑了。 “娘才不会欺负我。” 林寄明往五福和何秀梅的方向看了眼。 “爹还有公职在身，不能离开省城太久，你们娘和妹妹还得安排省城那边铺子开张的事，等会吃完早饭，我们就先回省城了，四海和顺平也会搭家里的马车顺道去璞玉书院，等村里的事情忙完你们也早些去省城，给你们娘减轻些负担。” 两人忙点头。 “是。” 赵玉珍起身，“行了，先吃饭吧，等会还得赶路呢，别耽误了你们爹的事。” 全家人一起吃了顿早饭，五福和何秀梅将爹娘和弟弟妹妹们送出了门。 转身回院子，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着昨夜的一幕，都有些难为情。 五福清了清嗓子，先打破沉默。 “你今天起的早，这会爹娘都走了，要不要去睡个回笼觉？” 毕竟初经人事，身上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利索的，何秀梅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便回屋休息去了。 …… 马车一到省城就开始下雨。 赵玉珍在林寄明的掩护下进了正厅，拿起帕子擦了擦平安脑袋上的雨水。 “这雨还算通人性，知道我们到省城了才下，要是下在半道上，咱们都得淋成落汤鸡。” 知夏拿了块帕子挡着脑袋跑来了厅中，她扫了扫袖子上的雨滴。 “下半道上，咱们至少还有马车掩护，实在赶不了路，先找个客栈避一避也行，万幸昨天没下雨。” 赵玉珍一听，“也是，昨天要是下雨，酒宴就糟了。” 知夏抬头见林寄明要往外走，忙喊道，“爹，你要出门吗？” 林寄明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刚回省城，得出去巡视一圈。” “将皮靴和蓑衣套上呀，你难道就这么淋出去不成？”知夏说着，从正厅旁边的耳房中取来了林寄明的皮靴和蓑衣，“如今天还冷着呢，要是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赵玉珍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得闺女来提醒你，下这么大雨直接就往外跑，真当自己铁打的了。” 林寄明嘿嘿笑着将皮靴、蓑衣和斗笠套上。 “媳妇儿教训的是，下次不会了。” 赵玉珍一听。 “你还想有下次？” 林寄明忙狡辩，“怎么可能？媳妇儿，你肯定是听错了。” 见老爹在娘面前吃瘪的样子，知夏牵着平安在一旁看的“嗤嗤”直笑。 娘如今的模样，看着可真是比前世生动太多啦。 …… 第532章 你不是我的对手 正笑着呢，谁知赵玉珍转过头看着姐弟俩。 “笑什么笑？都不许笑！你们爹不要面子的？” “哦。” 知夏往平安的方向看了眼，见平安仍旧咧着一口白牙，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娘，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们不过笑两声，这才哪到哪儿？瞧你刚才那母老虎的架势，我爹大老爷们儿一个，在你面前可是大气都不敢出。” 赵玉珍将信将疑。 “我刚才看起来很凶？” 知夏忙点头。 平安抬头见姐姐点头，也小鸡啄米似的跟着点头，由于脑袋大身子小，差点因为点头将自己甩地上去。 赵玉珍一听，不由往男人的方向看了眼。 前世没人疼，身边针对设计的人居多，只能将自己伪装成刺猬，见人就扎，至少不会伤到自己和女儿，但如今情况不一样，或许还真得将脾气收敛一些。 穿戴好蓑衣的林寄明看着母子仨。 “你们娘现在这样挺好的，啥也不用改，她开心就好。”说着，往外走去，“我先忙去了，晚饭前会赶回来。” 赵玉珍忙从姜氏手中拿过干粮。 “带点吃的，肚子饿了应付一下。” 知夏笑望着一旁的姜氏。 “婆婆，你去燃一个炭盆过来吧，刚淋了雨，咱们都烤一烤去去寒气。” “哎。”姜氏笑着说，“顺便一人熬一碗姜糖水如何？咱们刚才坐在马车里头都还好，奴婢看外边那些小兄弟都多少都淋了些雨。” 知夏点头，“还是婆婆想的周到，就按婆婆说的。” 姜氏笑着福身。 “奴婢这就去准备了。” …… 连续下了三日大雨，赵玉珍和知夏连门都不敢出，有时雨下的大，在家中串个门都能打湿鞋袜，想着跟他们一样不想出门的人应该也不少，便叫人去通知铺子里的人，将开张的日子推迟一两日。 五福和何秀梅是第四日雨停才回的省城。 “娘，我们来了。” 两人进了门，何秀梅直奔赵玉珍。 “娘，初六那日你们回省城可有淋着雨？我那日一觉醒来听到外边下大雨，还在家里跟五福说这事儿呢。” “没有。”赵玉珍笑着说，“马车速度快，雨是我们到省城了才开始下的。” 五福也来到赵玉珍面前。 “娘，爹出门了吗？” “出门了，大概申时才能回，正好赶回来吃晚饭。”赵玉珍说，“之前连着下雨，知夏便通知铺子里推迟一两日开张，今日雨一停，她就去几个铺子里查看情况了，粮油铺子里年底囤了些粮食，她担心粮食会受潮发霉，所以这会也不在家。” 前几日回去给五福办婚事的时候，她跟杏花村和赵家村那边打了招呼，今年两个村种的粮食，不论是哪种，有多少她能收多少。 里正还说会帮她去隔壁几个村子也说一说，让大家伙都种起来。 五福一听。 “那我也去瞧瞧，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去年来省城过年的时候，三个铺子知夏都是带他去看过的，所以知道位置。 何秀梅见他要去铺子里帮忙，也不好闲着。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赵玉珍拉着她，“五福是个男人，皮糙肉厚的，这种事交给他就好了，你在马车上颠了一上午，先歇歇，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五福也看着她。 “娘说的没错，你歇歇吧，我先去找知夏，很快回来。” 何秀梅拗不过母子二人，便只能点头应下。 赵玉珍一笑，拉着她就往后院走。 “娘带你去看看给你们布置的屋子，五福年前在这里住过，小子糙一些，给安排他啥他也不挑，娘想着你们如今成了亲，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可能不同，便将屋里的帘子和被褥换了换，你瞧瞧喜不喜欢，要是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也可以跟娘讲。” 何秀梅受宠若惊。 “难为娘为秀梅着想，儿媳也不挑的，能有这么好的屋住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姜氏牵着平安跟在两人身后。 “少夫人可能没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少夫人初来省城，夫人不仅是想让少夫人住的舒服一些，也是想借此敲打府中人，往后对待少夫人，要像对待夫人一样恭敬呢。” 赵玉珍眉头一挑。 她倒真没想那么远，只是觉得，既然何秀梅嫁到自己家，那就是自己家的人，索性家里也不缺这点银子，她又天天闲在家，可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没想到这几日招呼府里人布置儿子儿媳的院子，竟让下人们剖析成这样。 在大户人家待过的下人，说话做事还真是讲究。 不过她也没解释，就让大家这样觉着也挺好。 秀梅如今嫁给了五福，本也是府上的主子，再说她娘家又给不了太多扶持，夫家重视一些，也省的她在外走动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去。 何秀梅没想到婆母会待她这样体贴。 她挽着赵玉珍的胳膊，神态也越发亲昵。 “谢谢娘。” …… 下午，林寄明和知夏五福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家。 何秀梅第一次见公爹穿官服，许是被他的气势所慑，忙行礼。 “爹回来了。” 林寄明嗯了声。 这个儿媳妇，他还是满意的，并没有因为幼年多舛而自怨自艾，也没有因为嫁到自家而沾沾自喜，更未因为夫家善待恃宠而骄。 会持家，也懂经营。 这样的人，只要能继续保持初心，将来无论干什么都不容易出岔子。 “在自己家，不需要这么多虚礼。” 何秀梅忙点头，“是。” 楚岳一直都知道，跟在知夏身边的霜叶和五福身旁的月隐都是习武之人。 奈何霜叶是个姑娘家，他虽好奇霜叶的功夫到底如何，却也不好意思找一个姑娘家切磋功夫，这会跟着林寄明回到家，想着还未开饭，便想试试月隐的功夫。 “月隐兄弟，正好这会闲着，可否跟我切磋切磋？” 双手环胸的月隐只是淡淡的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你不是我的对手。” 第533章 高手也是有职业素养的 这句话，成功激起了楚岳的胜负欲。 他往院子里的弟兄们看了眼，见大家都在一脸看好戏的望着他，眉头一挑，看向月隐。 “没试过谁能知道？月隐兄弟不会是不敢吧？”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跟着大人从战场上拼杀下来的，还能打不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月隐？ 反正他是不信的。 知夏听见动静，一脸看好戏的来到院子里。 “月隐，你就和他打呗，注意别伤到人就行，切磋嘛，点到为止。” 楚岳听到这番话，一脸受伤的样子。 “小姐这是也不看好我？” 知夏忙笑着回，“术业有专攻嘛，楚叔叔跟我爹学的是行军打仗的本事，但在杀人方面，月隐可能略胜一筹哦。” 月隐可是杀手出身，杀人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手拿把掐的事。 目前为止，她还只见过霜叶出手呢，月隐跟着大哥，平日连看他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大哥这人向来谨慎，月隐出手的机会应该不会多。 至于楚岳，他的战术或许适合战场，在灵活性和找人死穴这方面，肯定是不如月隐的。 楚岳不服气，他来到院子中央站定。 “月隐兄弟，来吧。”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知夏立即拍手叫好。 平安听到动静，也拿着自己的木剑吭哧吭哧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杀。” 原本双手环胸靠在墙边的月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动手，奈何对方找虐，那就怪不得他了。 下一刻，月隐动了。 他速度极快，行动起来如同一阵风。 楚岳将将拔出手中的剑，便被月隐手中的树枝抵住了喉咙。 紧接着，月隐大拇指一压，将手中树枝折断。 “我只会杀人，不会过招，现在相信你不是我的对手了吗？” 楚岳倒也不是输不起的性子，他将脑袋微微后仰着，满脸忌惮的看着被月隐别断的树枝，嘿嘿一笑。 “月隐兄弟，有话好说。” 月隐这才收回手。 楚岳没想到，他在月隐手底下，竟然连招都没过就输了。 输的心服口服的他朝着月隐抱了抱拳。 “方才多有冒犯。” “客气。” 月隐说完，转身正要走，知夏往霜叶的方向望去。 “霜叶姐姐，你和月隐谁更厉害？要不你们也比一比？” 霜叶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她朝着知夏抱拳。 “主子，杀人这方面，属下确实稍逊于月隐。” 赵玉珍见知夏花四十两买回来的两人这么厉害，突然觉得很值，古代治安不如前世，往后出门要是跟一个这样的高手在旁边，安全感满满啊。 “知夏，你过来。” 知夏转身走向她。 “娘，你找我啥事？” 赵玉珍看着她，“霜叶和月隐你是从哪里买的？要不娘再给你点银子，反正也不贵，你再去买几个十个八个的？一个跟四海，一个跟平安，一个跟你嫂子，娘身边留一个，其余可以全部跟着你爹。” 霜叶和月隐耳力向来不错。 听到屋里的对话，目光不由往对方的方向看过去。 随即清了清嗓子，抬手抵住了鼻子。 知夏脸上表情也很是丰富。 买十个八个，当大白菜呢？ 只能说娘还真是天真，自己说啥她信啥，竟半点没怀疑。 “娘，不是我不想买。”她指了指霜叶和月隐的方向，“关键这样的高手抢手的很，也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我上回可是从好多人里面才挑出来这两个呢，你要十个八个，我去哪儿给你找？” 去年年初买霜叶和月隐的时候，是沈甫安带过去的，后又有陈不凡在背后提示。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陈不凡在背后做了安排。 且不说她现在找不到买这种高手的渠道，哪怕找到了，买到的人也不一定有这等质量。 “不好买吗？”赵玉珍望着她，“那你之前咋买的？” 知夏抿了抿唇，“之前买他们的时候，陈不凡和甫安哥都帮了点忙。” 听到这里，赵玉珍眼底闪过惋惜。 “可惜了，我还以为你有渠道呢。”转而又将信将疑起来，“不过这么厉害的高手，你确定只要二十两银子？二十两能让他们这么听话？” “高手也是有职业素养的。”知夏指了指院中两人，“不信你问霜叶和月隐。” 屋外，霜叶月隐正在抬头看天。 霜叶说，“今天的天真蓝。” 月隐在一旁装模作样的搭言，“嗯。” 赵玉珍见此情形，倒也没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糊涂点过能少受点气。 女儿花钱虽大手大脚了一些，倒也不会胡乱花，这两个人，哪怕五十两一个，都买的不亏。 …… 五福和何秀梅来到省城之后，知夏便又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天不是在家躺着奴隶平安，就是领着平安大街小巷的到处蹿。 偶尔拉着霜叶去清音榭听听小曲，去那些口碑好的酒楼饭馆尝尝美食，再或者盯一盯花园的修缮和种植。 清闲了一个月，便从省城打包了不少好东西回杏花村侍弄果树去了。 在省城那四四方方的院子待久了，精致好看的衣服穿多了，回来之后穿回从前的棉布衣裳，在山里想跑就跑，想跳就跳，只觉得无比的轻松自在。 足足在家中待了三个多月，还是赵玉珍看她生辰将近，频繁来信催她，这才依依不舍收拾东西回了省城。 一看到她，赵玉珍就忍不住埋怨。 “还知道回啊，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那哪能啊？”知夏嘻嘻笑着，“我这不是在家里忙果树的事么？又不是潇洒去了。” 赵玉珍笑着睨了她一眼。 “马上就是你的十五岁生辰了，去年你爹上任，咱们安置新房，再加上你大哥成亲，都没有办酒席，最近省城有几家夫人邀了我，算是混了个脸熟，大家都提议我和你爹办一场及笄礼，你怎么想？” “我都行啊。” 对于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来说，其实对于及笄礼，并没有一个特别的情怀。 办也行，不办她也不觉得什么。 赵玉珍望着她，“你爹的意思是，及笄礼对姑娘家而言挺重要的，让我办一场，为免办及笄礼的时候你阿奶在府中生事，他还将你阿奶偷偷送走了。” 知夏好奇，小声问。 “送哪儿去了？” 第534章 及笄礼 赵玉珍凑近她，“送到了城郊的庄子上，你爹说那边人多，让她在那边养老挺好，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还买了个婆子伺候她的吃喝拉撒，你阿奶如今身体越发的差，我让白芷偷偷给她瞧过，说扛不过两年了。” 知夏点头。 “也好，这样一来，她往后应该是翻不出浪花了。” 赵玉珍望着她，“林喜凤那边什么情况？” 知夏摇头，“听说哑了，如今方子陵娶了正妻，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方子陵跟我保证过不会再让她出来作妖，我就没关注她了。” 听到这里，赵玉珍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好好准备一下，你爹半个多月前就在让我筹备及笄礼了，既然你没意见，明日我便开始往各府递请帖，邀请一些关系好的夫人小姐前来观礼，你爹说到时候亲自去邀云阳知州的夫人佟氏来为你加笄。” 知夏好奇。 “加笄的人有什么讲究吗？” “得是德才兼备的女性长辈，云阳距离咱们这儿不远，正好你爹和云阳知州有过几面之缘，还算投缘，那佟氏的才气和德行，在云阳也算是有口皆碑，在你回来之前，你爹已经去信问过了，为表诚意，到时还得亲自跑一趟。” 知夏没想到，不过是个笄礼，爹竟然如此重视。 “行，娘到时候递帖子，顺便给我师父也带一个。” 这个要求，赵玉珍自然不会反对。 “好。” …… 很快便到了知夏生辰这日。 赵玉珍邀请的宾客不算多，除了省城几户有头有脸的人家，再就是赵家那边的长辈，曹医婆，任飞烟，还有沈甫安。 今日的正宾，是云阳知州夫人佟氏。 佟氏因为要来给知夏加笄，穿的较为隆重。 望着今日的排场，赵小兰既羡慕又好奇，对比她去年的及笄礼，知夏的笄礼要气派多了，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前两日，府中嬷嬷一直在交代知夏笄礼的步骤和礼仪，今日一大早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一边梳妆一边又跟她嘱咐了一遍。 流程倒不算复杂，只是中途要换三套衣裳，不容出错。 此刻，所有人已经就绪，林寄明和赵玉珍也皆已落座。 “笄礼始，全场静，请笄者出东房！” 随着曹医婆的声音响起，院子里安静下来。 知夏身着素色襦裙步入场中，今日的她略施粉黛，步伐轻盈，她由远及近，宛如春风拂面，叫人移不开眼。 在身旁嬷嬷的指引下，知夏来到林寄明和赵玉珍面前不远处跪下。 今日观礼的人虽多，却大多认识，知夏倒并未表现的紧张，反而一脸俏皮的朝着正位上的林寄明和赵玉珍眨了眨眼。 见此情形，赵玉珍唇角抿着笑，在古代及笄便是大人了，这丫头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林寄明也是满脸慈爱。 闺女长大了，出落的如此标致，将来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小子，要是可以，他真不想将这个开心果嫁出去。 曹医婆再次开口。 “请正宾盥手，为笄者行初加之礼！” 紧接着，一名嬷嬷端来铜盆，佟氏在盆中净手之后，开始给知夏梳头加笄。 与此同时，曹医婆的声音适时响起。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待初加完成。 曹医婆又道，“一拜父母，感念父母养育深恩。” 知夏起身，朝着爹娘一拜后，被嬷嬷领着回到厢房，迅速换上第二套略显隆重一些的曲裾深衣，便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请正宾再盥手，为笄者行二加之礼。”曹医婆说着，上前为知夏取下头上发笄。 佟氏再次盥手，为知夏簪上发钗。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曹医婆见佟氏为知夏簪好发钗。 “二拜师长，勤勉求学，发奋进取。” 知夏起身，朝着曹医婆和佟氏行了一礼。 曹医婆和佟氏纷纷回礼。 紧接着知夏又被嬷嬷领着去厢房换上了第三套大袖长裙礼服，知夏今日所穿礼服皆为云锦阁所制，这第三套礼服极为华丽，刚一出场，赵小兰便惊艳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不由往沈甫安的方向望去。 男子目光温和，正定定的看着知夏的方向，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今日之后，那个灿烂明媚的小姑娘，就真的长成大人了。 “请正宾三盥手，为笄者行三加之礼。” 曹医婆上前为知夏取下发钗。 佟氏则第三次盥手，为知夏簪上冠钗。 曹医婆再次开口，“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诚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三进三出，待一系列礼仪完成，知夏顿时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 赵小兰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知夏身上的礼服和头上的冠钗。 “知夏，你这身太好看了！”她拉着知夏的手，“快转个圈让我多看两眼，我要将你这身礼服记在脑子里。” 知夏浅笑，由着她拉着自己转了一圈。 “何须记它？表姐若喜欢，等会我便将这身衣裳脱下来，让表姐带回去。” 赵小兰忙摇头。 “这么华丽的衣裙，我可没机会穿，你穿着给我欣赏欣赏，就当我也穿过了。” 两人说着话，乔怀亦和省城几位见过两回面的公子往这边走来。 “林小姐，生辰快乐。” 知夏笑望着几人。 “多谢几位公子。” 沈甫安见仪式结束，本也想上前给知夏送生辰礼，却被一女子截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知出自省城哪家？” 沈甫安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抱拳说，“在下和林家是同乡，出自庄户，并非省城之人，这位小姐，失礼了。” 说完，绕过她走向知夏。 “知夏，生辰快乐。” 那女子看着沈甫安的方向，喃喃道，“出自庄户，却有如此样貌和气质，还真是叫人感到意外。” 知夏笑望着沈甫安。 “多谢甫安哥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笄礼。” 沈甫安望着她，目光温和。 “今天很漂亮。” 知夏面上笑容娇俏，朝着他伸出手，“甫安哥可有给我准备生辰礼物？” 第535章 平平无奇的经商小天才 沈甫安笑的一脸宠溺，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礼盒。 “及笄礼。” 知夏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青玉簪。 通体玉质一致，在阳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知夏瞧着很是喜欢。 “多谢甫安哥，这支簪子真好看。”她指了指头上，“大哥大嫂今天早上还给我送了一支白玉簪呢，正好能跟这只青玉簪换着搭配衣裳。” 沈甫安往她的头上望去，再看向她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只淡淡一笑。 “你喜欢就好。” 知夏收起礼物，递给一旁的霜叶，再次看向沈甫安时，见他神色如常，原本期待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失落。 陈不凡还活着，她是知道的。 去年她过十四岁生辰，他那么忙都趴墙头给她送来了生辰礼，今天算是她的大日子，陈不凡不出现也就算了，怎么连句话也没有？ 自从县城见过一面后，整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连找都无从找起，还有没有拿她当朋友了？ 就在这时，应付完好友的乔怀亦走了过来。 “林小姐，在下等会还有事，可否借一步，跟你说两句话？” 转而看向知夏身旁的沈甫安，跟他颔首致意。 沈甫安也礼貌的点了点头。 知夏一听，看向沈甫安。 “甫安哥，我失陪一下。”紧接着看向不远处的弟弟，“四海，你来陪甫安哥说说话。” 乔怀亦如今可是她的合作伙伴，他来找自己说事，肯定是关乎生意上的。 沈甫安是她的重要客人，自家院中这些人恐怕没几个是他认识的，让当过他学生的四海来陪最合适不过了。 “来了。”四海应了声，往这边走来，见四周热闹喧嚣，“甫安哥哥要不要先去我院里坐坐？” 沈甫安笑着点头。 “好，正好看看你如今功课如何了。” 说着，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她这会跟乔怀亦已经站到了回廊下，两人正说着什么。 四海领着沈甫安往自己的院子走。 “岑夫子跟我说，之前童生试沉淀的少，让我缓几年再参加院试，准备的充分一些，把握也更大一些。” 沈甫安点头。 “岑夫子说的没错，他是你的老师，最是了解你的课业，听他的就对了。” 四海笑望着他。 “话说回来，岑夫子还是甫安哥给我搭线拜的老师呢，这事儿还多亏了甫安哥。” 沈甫安看向身旁的小少年，“举手之劳罢了，也是你争气，不然岑夫子又怎会随随便便收弟子？” …… 知夏领着乔怀亦来到回廊处，正好宾客都能瞧见，却又听不见这边的声音。 “乔公子找我何事？” 乔怀亦看着她。 “林小姐之前跟我定的家具都已完工，不知林小姐这边修缮进度如何？可否入场了？” 知夏一笑。 “已经修缮妥当，随时都能入场。” 乔怀亦点头，“那我明日便叫人将家具送来安装。” “行，正好我最近在家，乔公子尽管派人将东西送来便是，等装好之后，我定会按照之前的约定，多邀请一些人来家中赏花，顺便给檀香山馆宣传一波新品。”知夏说着，略微凑近他，压低声音，“我听说宝鼎阁快要干不下去了？” 花园那边的家具，都是乔家免费提供的。 如今檀香山馆的新款都是她提供的图样子，给檀香山馆做推广，卖出去的家具她能得三成，属于是双赢的局面。 提到宝鼎阁，乔怀亦脸上笑容消失，紧接着换上的严肃的神情。 “去年宝鼎阁屡次模仿檀香山馆的样式，导致货物积压过多，可林小姐这边还在源源不断提供新品思路，他们为了防止我们继续出新款，便想从后方截断我们的进货渠道，将附近木材商的木材全部收入囊中，恰逢今年春日雨水多，宝鼎阁积压的木材太多保管不当，不少木材和家具受潮发霉，甚至还有被虫蛀的，哪怕后期将那些木材稍作处理打成家具便宜卖出去，也至少要缩水万两白银。” 知夏觉得有意思。 “截断后方的木材渠道，是孙家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办法？” 前年孙景和从她手里花了四千多两买下腐乳方子，相当于全亏损。 去年他在腐乳这一块至少又投入了一两千两银子，结果京城那边不收，他能不能将投入的本钱保住都难说。 今年又得缩水万两白银，还得花时间和精力将砸在手里的木材和家具卖出去。 如果卖不出去，亏损的就不只是万两白银了。 乔怀亦轻笑，“宝鼎阁那边的生意，一直是孙家二小姐在打理。” 他这句话一出口，知夏便明白为何她之前出现在檀香山馆后，马车会被孙淑瑶拦在半道了，原来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行踪。 “孙二小姐可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经商小天才。” 乔怀亦被她这句话逗笑。 “林小姐所言极是。” …… 孙淑婉跟一众夫人们坐在厅中，她一个晚辈也说不上什么话，转头往外看去，在瞧见回廊处相对而立的一男一女时，眉头不自觉的拧了一下，捏着帕子的手也骤然收紧。 乔怀亦之前不是为了她要死要活，怎么转头就跟林家那个小狐狸精勾搭上了？ 一把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呢，他可是比林知夏大了足足八岁！ 孙淑婉小声呢喃着。 “檀香山馆近日动作频频，让宝鼎阁损失惨重，难不成也有林知夏的手笔？” 抬头看向身旁的丫鬟，“银珠，你叫人多盯着些林家和乔家，看看林知夏是否也插手了乔家檀香山馆的事。” 银珠福身，悄悄从厅中退了下去。 孙淑瑶再次往回廊的方向看去，心底的酸涩和妒意交织，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 知夏和乔怀亦刚沟通完生意上的事，任飞烟便领着丫鬟往这边走来。 “妹妹让我好找。” 知夏回头，朝着她微微欠身。 “今日人多，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任姐姐见谅。” 任飞烟跟她回了一礼，又朝着乔怀亦的方向微微颔首，这才重新看向知夏。 “不周倒没有，今日在场的不少都是老熟人，就跟在自己家没区别了，就是可惜秋柔姐姐嫁去了外地，没法来参加你的及笄礼了。” 她说着，跟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这是我和秋柔姐姐的礼物，秋柔姐姐虽然没来，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霜叶忙上前接过。 知夏笑望着任飞烟。 “多谢，回头劳烦任姐姐也代我跟秋柔姐姐道一声谢。” 抬眼见她眼睑处略有些肿胀，好像哭过一般，想问，但碍于乔怀亦在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乔怀亦见两个姑娘家说话，他也插不上嘴，正好生意上还有事，便朝着两人抱拳。 “在下还有事，两位小姐慢聊。” 知夏和任飞烟忙回礼。 “乔大公子慢走。” 第536章 多新鲜？ 乔怀亦离开后，知夏拉着任飞烟来到一处石桌旁坐下，并让府中嬷嬷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任姐姐有烦心事？” “如今秋柔姐姐跟我隔的远，我日日待在家里也不知道跟谁诉说，为着心底这桩事，天天在家眼睛都要哭瞎了，我爹娘看不下去，适逢妹妹及笄礼，他们便想着让我出来散散心，咱们相识几年，妹妹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妹妹问起，我便也不瞒着。”任飞烟看向知夏，“我要跟苏家退亲了。” 知夏心下诧异。 “为何？” 任飞烟今年十九，原本也是打算紧随祝秋柔之后成亲的，这婚期都近了，没想到突然要退亲。 说起这桩事，任飞烟又红了眼眶。 她和苏家苏瑾阳四年前定亲，之后两人便一直有书信往来，也算是将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终身的人。 “前些日子外边到处在传，说苏瑾阳从烟花之地带了名妓子回苏家，我爹娘谨慎，着人仔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那女子原是他幼时玩伴，因家道中落堕入烟花之地，想着许是他心善，看不得玩伴受苦，才为她赎了身，便和苏家交涉，让苏瑾阳为那名女子安排一个妥善去处，毕竟我们大婚在即，若让她继续在苏家待着，传出去难免不好听。” 知夏点头。 这世道，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选择退亲，毕竟退亲有辱名声。 “苏家同意了吗？” 任飞烟摇头，“苏家同不同意有什么用？关键得苏瑾阳本人同意，我爹娘将他们的想法告知苏家后，苏瑾阳便来找我，话里话外都在埋怨我不够大度，心思歹毒，还说那女子这些年在外受了不少苦，他不过是想将她收留在家中，我如何就容不下她。” 知夏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怎么听着不对劲？”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任飞烟吸了吸鼻子，“我爹娘当时一听，也是气的不行，我还没过门呢，先抬进去一个妓子压在我头上，将我和我爹娘的脸面往哪儿搁？后来我爹娘再次施压，苏瑾阳许是觉得我今年十九，已经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不仅没将那女子送走，还多次言语攻击我，我爹娘气不过，说大不了退亲，将来要实在嫁不出去，往后他们养着我一辈子。” 知夏看着她。 “任姐姐这么好，哪怕退了苏家的亲，将来肯定还能遇上好郎君的，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能在成亲前夕发生这桩事，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不见得是坏事，现如今姐姐还没进门，苏公子就敢对姐姐恶言相向，若这件事发生在姐姐进门之后，恐怕得日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样一想，任飞烟突然明朗起来。 她蹭了蹭眼角的莹润。 “妹妹这么一说，倒也没错。” 知夏拉着她的手，“所以啊，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天底下好男儿那么多，咱何必要自挂在一棵树上？” 听她这样讲，任飞烟“噗嗤”笑了出来。 “妹妹可真是个妙人，跟你说了之后，我这心里畅快多了，这些日子哭过了，也难过了，是时候放下了。”她看向知夏，眼神又恢复了些许神采，“等回去之后，我就让我爹去苏家退亲。” 知夏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 “那就祝姐姐马到成功。” 任飞烟端起茶杯和她碰了碰。 “多谢妹妹。” …… 将所有宾客送出门后，知夏不由伸了个懒腰。 “娘，可累死我了，往后这样的仪式，咱能省则省吧，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赵玉珍唇角抿着笑。 “这不比你在山里到处蹿要轻松？” “话不是这么说的。”知夏说，“山里蹿身体虽累，但精神能放松啊，今日这种场面，劳神又劳力的，别提多折磨身心了。” 赵玉珍无奈的笑了笑。 “及笄礼你也只这一次，往后你就是想再体验一回，都没机会了。” 知夏又看向四海。 “刚才太忙没有问甫安哥，他马上要参加秋闱了，最近是不是住在省城？” 四海点头。 “甫安哥说他住在开平巷，那边距离书院近，到贡院也不远，正好省城书院有熟人，能方便他两边跑。” 知夏想了想，看向霜叶。 “你去安排一下，天气炎热的时候，叫人每天上午下午往甫安哥的住处各送一桶冰去降降温，好让他能安心看书，到时候银钱从我这里出。” 沈甫安于她亦师亦友，亦兄亦长，她得过他的好处，也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如今都住在省城，机会倒是多了些。 “是。” 霜叶抱拳，退了下去。 安排好之后，知夏便摆摆手，“我先回屋将这一身拆掉，冠钗太重，顶的我脖子酸。” 说完，抬腿往后院走去。 望着闺女离开，赵玉珍和林寄明对视一眼。 闺女和沈甫安关系好，他们是知道的，如今居然还关心起他的生活了。 林寄明摩挲着自己的大掌，咬着后槽牙，故作淡定的说，“夏天送冰，多新鲜？我们当爹娘的都还没享受过这待遇呢。” 赵玉珍望着身旁男人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眼下还没怎么样你就这个样子，将来谁敢来咱们家娶知夏？万一砸手里看你咋整？” 林寄明浓眉一挑。 “砸手里咋了？大不了养她一辈子，护她一辈子。” 虽然觉得身旁男人有些幼稚，不过他愿意护着女儿，赵玉珍到底还是开心的。 如今这世道，有人撑腰，将来的日子会轻松很多。 …… 京城某处院落，一黑衣人翻墙而过，拿着一份书信来到书房。 “主子，沈公子来信。” 男子面具下的眼神动了动，伸手接过信封展开，信上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身着精致的礼服，头戴冠钗，眉眼灵动清秀，笑颜如花。 望着这张画像，男子眼神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他伸手抚向画上女子的脸颊。 “及笄了，她和沈甫安的事，应该也快要定下了吧？” …… 第537章 被做局了 下属望着他的神情，抱拳问。 “主子，需要给沈公子回信吗？” 男人垂下眼帘，“不用，以免被人盯上，往后再有信件来往，你多留心。” “是。”下属从腰间掏出火折子，“主子，信件可要销毁？” 男人忙将画像移到远离下属的一边，抬眼看向他，那副要吃人的眼神直看的下属头皮发麻，最终识趣的将火折子收起。 “是属下多事，属下告退。” 说完，如同屁股着了火似的，一溜烟的离开了书房。 …… 任飞烟成功退了苏家的亲事，在县城闹的人尽皆知。 苏瑾阳不服气，来任府质问任飞烟。 “飞烟，你为何要退亲？这些年我们书信往来，互相交换礼品，也算心意相通，难道就因为悦儿？印象中你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姑娘，怎么变得如此善妒了？” 和苏家这桩孽缘既然已经斩断，任飞烟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那你呢？还未成亲便因为一个郭悦儿对我恶言相向，往后成了亲，我岂不是要任你搓扁揉圆？” 苏瑾阳摇头。 “我从未这样想过，我想着悦儿孤苦无依，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将她安排到别的地方去，她一个柔弱女子，指不定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这才将她养在府中，你这都不能理解我吗？” 任飞烟只觉得他虚伪。 “苏瑾阳，我不需要理解你，也不想理解你，既然你想保护你的悦儿妹妹，那就将寸步不离的守着好了，我最近忙呢，实在没空理会你，你往后不要再来任府见我了。” 苏瑾阳上前。 “飞烟，你都十九了，能不能不要闹了？论家世，我们苏家在县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你若跟我退了亲，这个年纪还有谁会要你？难不成你想下嫁？” 见他往自己的方向来，任飞烟后退两步跟他保持距离。 “难不成你觉得我嫁到你们家是高攀？”她轻笑一声，面上带着嘲讽，“我一个县令之女配县城的经商世家，请问我高攀在哪儿？” 苏瑾阳一时间语塞。 “我也没说高攀，咱们两家算是门当户对，我家虽世代经商，但我好歹也是个童生，如果运气好，将来说不定能中秀才。” 他若考中秀才，苏家在县城的地位便不同了。 再加上县令的扶持，在不久的将来，兴许在省城也能有苏家一席之地。 任飞烟好像是第一天认识苏瑾阳，顿时觉得，自己从前付出的真心一文不值。 “你中不中秀才都与我无关，有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跟苏公子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回吧。” 说着，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瑾阳见她冥顽不灵，面上也不由带了几分不耐烦。 “任飞烟，你真不怕嫁不出去吗？你这样会毁了自己一辈子的！” 就在这时，有丫鬟跑了过来。 “小姐，省城守备府来了个嬷嬷，说守备夫人想为您保省城乔家大公子的媒，夫人让您过去一起商议。” 听到这里，任飞烟的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些日子她一直有跟知夏通信，她是知道自己和苏家退亲的事的，守备府嬷嬷今日前来，指不定就是她让守备夫人和乔怀亦配合演给苏瑾阳看，让他不再纠缠自己的一出戏。 不得不说，这出戏出现的真是时候。 “想必苏公子也看见了，我年龄虽大了些，却也不是非你苏家不可，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原本信心满满的苏瑾阳见她离开，心下一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想要从手中逃走一般。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这些年他们书信往来，无话不说，也算是彼此的知心人。 怎么就会因为一个郭悦儿，闹成如此地步？ “飞烟！” 见已经进入任府的任飞烟拐进院中不见身影，他本想追上去，有家丁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神色一急，望着任飞烟离开的方向。 “飞烟，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知道你刚才是因为悦儿的事在跟我闹脾气，我不怪你，等我处理了家中之事，婚期之前，我定会多来任府陪陪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他的话，任飞烟自然是听到了的，摇了摇头，走向正厅。 “娘，我听说守备府的嬷嬷来了。” 任夫人满脸喜悦的望着她，“是呢，守备夫人想要为你保乔家的媒。” 看着自家娘这一脸兴奋的样子，任飞烟虽不想扫兴，却也不得不说出实情，免得她空欢喜一场。 “娘，您还当真了呢？定是知夏妹妹担心我被苏家纠缠，所以才让伯母配合她为我解围呢。” 她说着，取过一块碎银子塞到姜氏手中。 “姜嬷嬷，劳烦您走这一趟。” 任夫人听到这里，原本满心的喜悦变成了空欢喜。 姜氏今日确实只是顺带来为任飞烟解围的，夫人准了她两日的假回来探亲，来任府，则是小姐的意思。 她朝着任飞烟福了福身。 “多谢任小姐。”转头又朝着任夫人福身说道，“奴婢此番虽只是来为任小姐解围，但如今乔家大公子尚未婚配，任夫人若有意，或许是个好机会，奴婢还得回去看小孙子，便不叨扰夫人了。” 任夫人忙说，“嬷嬷慢走。” 待姜氏走后，任夫人看向任飞烟。 “烟儿，乔家的事，你怎么看？” 任飞烟上前拉着她的手，“娘，女儿才刚退了苏家的亲事，想先休整一段日子，再说此次也是乔大公子配合知夏妹妹为我解围，若咱们假戏真做，会不会让人觉得咱们是在恩将仇报？” 任夫人一想。 “也是，那就再看看吧。” 任飞烟看着任夫人。 “娘，明日我想去省城一趟，顺便在那边住一段日子，一是避免苏瑾阳纠缠，二是想去散散心，三也想去给林小姐和乔大公子道个谢。” 任夫人点头。 “行，家里的事你别担心，苏家这边，爹娘会为你应付。” 任飞烟靠在她怀中。 “谢谢娘。” …… 次日，任飞烟将知夏和乔怀亦约到乔家的天香楼，想感谢他们出手相助。 知夏起初满口答应，直到过了约定的时间，她才差了霜叶往天香楼去一趟，告知任飞烟和乔怀亦，自己不得空的事。 彼时，任飞烟和乔怀亦已经在酒楼厢房里坐着等她了。 只不过为了避嫌，厢房门一直是敞开着的。 得知知夏不来，还是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才喊身边的人过来送信，两人都不傻，自然领会到了她的意图。 任飞烟没忍住“噗嗤”一笑。 “乔公子，咱俩是不是被林小姐做局了？” 第538章 同病相怜 想到那个跟狐狸一般狡黠的小姑娘，乔怀亦也是一脸的无奈。 “没想到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竟连一个小姑娘的阴谋都识不破。” 抬眼看任飞烟笑的前俯后仰的样子，他眼底闪过沉思。 他是家中长子，乔家对他寄予厚望，这两年催婚也是催的越发厉害。 只是门当户对的姑娘，许多都是及笄便定了亲，再加上他前面两年还未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便一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两年家里虽然催的厉害，他却也不想将就。 年纪太小的姑娘，他总觉得跟个孩子似的，年纪稍大些的，不是人有缺陷，就是作风有问题，这样的人，他自是不能往乔家领。 任飞烟的年纪和品行他倒是满意。 不过还得考虑另外一点，乔家和孙家对立。孙家现如今是江府的钱袋子，若任飞烟进了乔家，县令便和江府站到了对立面，县令又归知府管，他担心将来会连累任家。 所以，哪怕合适，也不能拉她下水。 见乔怀亦盯着自己看，原本满脸笑意的任飞烟收住笑容，面上飞过红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乔公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乔怀亦笑着摇头。 “没有。”转而又看向任飞烟，“任小姐平素都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做什么，还得看兴致。”任飞烟眯着眼，“县城和省城小姐们平素喜欢做的事，我几乎都能一点，像蹴鞠，投壶，下棋，放纸鸢，研究胭脂水粉和衣裳布料，偶尔也能坐下来看书品茶……” 她清了清嗓子。 “不过我看的不是什么正经书，都是姑娘家家喜欢的话本子，可能对乔公子来说，会有些无聊。” 乔怀亦被她的真性情逗笑。 “那任小姐爱好还挺广泛。” 任飞烟笑着说，“起初我爹娘对我要求挺严格的，自从十一岁那年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他们就不再要求我了，说我健康活着就好，这才有机会接触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 乔怀亦点头。 “任大人和任夫人有先见之明，至少任小姐没养歪，还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样也挺好。” 两人正说着，一名戴帷帽的女子领着丫鬟进了厢房。 那女子来势汹汹，一进厢房，巴掌就朝着任飞烟脸上呼去，乔怀亦瞳孔一缩，忙起身护在任飞烟面前，抬手砍向那个女子的手腕，将她的手拍了下去。 “江少夫人公然在我乔家的地盘动手，可是不想将我乔家放在眼里？” 孙淑婉捂着自己被砍疼的手腕，帷帽下的眸子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乔怀亦，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乔怀亦冷冷的看着她。 “江少夫人上来就掌掴我的客人，难道我要由着你动手不成？” 孙淑婉拧起眉头。 “你从前不是……” 乔怀亦打断她的话。 “从前是乔某瞎了眼，没有看明白某些人的真面目，所以才引狼入室，以至于透露了不少家族机密，干出了拖累家族之事，四年前乔某便已经跟江少夫人一刀两断，不知江少夫人今日是以何种身份质问我？” 孙淑婉红了眼眶。 “乔怀亦，我没想到你能这么无情！” 乔怀亦的声音很冷，跟刚才和任飞烟说话时的语气截然不同。 “不论无情还是无耻，江少夫人都不比我逊色吧？” 孙淑婉眉头紧拧。 “怀亦，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听到这里，任飞烟算是明白了。 看来乔怀亦和孙淑婉从前有故事啊，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应该是孙淑婉辜负了乔怀亦，难怪乔怀亦到如今二十三了还未娶妻。 说起来，跟她还有些同病相怜。 想到这里，任飞烟忍不住开口了，“江少夫人已经嫁做人妇，是如何问出这样一番话的？你的礼义廉耻呢？” 孙淑婉厉声回，“任小姐已有婚约，却和别的男子单独在酒楼私会，你的礼义廉耻又在哪里？” 任飞烟一笑。 “那恐怕要让江少夫人失望了，我和苏家已经退亲，如今和乔公子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两人也都无姻缘在身，虽在厢房中，却并未掩上房门，我们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倒是江少夫人，今日此举，若传出去，将江公子和江家置于何地？” 孙淑婉半点不担心乔怀亦会让人将她的事透露出去，毕竟从前她那样骗他，他也从未在省城透露半分。 不过看向任飞烟的时候，她还是拧起了眉头。 这个贱人退亲了？ “乔怀亦，我以为你眼光多高呢，退过亲的女子你也要？你乔家如今娶不起媳妇了不成？” “任小姐率真正直，哪怕退过亲，也比江少夫人好上千倍万倍。”乔怀亦越发觉得自己从前大概是眼瞎了，居然看不破孙淑婉的虚伪。 原本几年前被骗后，他半点不想再跟她产生交集，她却在嫁人之后屡屡纠缠，委实让人厌烦不已。 孙淑婉最讨厌拿别人跟她比，她怒瞪着乔怀亦。 “她再好又如何？你别忘了，我公爹是任大人的上级，只要我公爹一句话，随随便便扣一顶帽子上去，都够他戴的了。” 任飞烟起身怒斥。 “孙淑婉，你无耻！” 孙淑婉满脸得意的望着她，“你骂我也没用，想要你爹好好的，你最好跟乔家保持距离，言尽于此，就看任小姐听不听话了。” 说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乔怀亦满脸歉意的看着任飞烟。 “任小姐，我好像连累到你了。” 这些年，孙淑婉没少针对意图接近他的姑娘，最终那些姑娘都碍于江府权势，离自己远去。 他当初不以为然。 可今日，孙淑婉当着他的面明晃晃的威胁任飞烟，他是真的恼了。 任飞烟摇头说，“今日之事，并非乔公子的错，只是被江少夫人扰了兴致，想来乔公子也没了用餐的心思，待下次有机会了再约林小姐一起吧，飞烟先行告辞了。” 她微微欠身，领着丫鬟离开。 乔怀亦看着她沿着楼梯而下，消失在酒楼门外，这才收回目光，“将今日发生在天香楼的事情传出去，本公子之前忍她太久，不想再忍了。” …… 第539章 狗都不看 知夏躺在躺椅上，吃着平安喂给她的切小块的西瓜，突然听得探子来报。 “小姐，今日任小姐原本是在乔家的天香楼宴请乔大公子的，结果江少夫人冲进去打任小姐，被乔公子拦住了，江少夫人似乎对于有女子靠近乔公子感到很是气愤，还借此威胁了任小姐。” 知夏是不知道乔怀亦和孙淑婉从前的故事的，她停下吃瓜的动作，坐起身继续吃瓜。 “乔家孙家不是死对头吗？这两人怎会产生故事？” 难不成乔怀亦熬到大龄未婚，是拜孙淑婉所赐？ 有世仇的大户人家公子小姐之间的爱恨纠葛，简直比话本子上面描述的还要精彩！ 探子抱拳。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小的也是依稀听人说起，江少夫人从前还在闺阁时，曾隐姓埋名欺骗过乔公子，从他手中骗取了不少乔家机密，导致那段时间乔家的产业收到了不小的影响，乔公子也因此萎靡了一段时日。” “都嫁人了，如今还对乔怀亦纠缠不休，难不成是孙淑婉在欺骗乔怀亦的过程中，动了真情？” 精彩精彩，实在精彩。 也不知道江公子和江家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夏摩挲着下巴，紧接着看向探子，“你去城中找几个善长舌的妇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们。” 孙淑婉如今已嫁入江府，一言一行皆代表江府，她此次的做法毕竟有损江家名誉，将消息扩散出去，不仅能让孙淑婉在江家吃瘪，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对任家还有一定的保护作用。 若省城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后，知府再想针对任家，也得承受舆论的压力。 再说，任飞烟不仅和她交好，还跟巡抚外孙女祝秋柔是手帕交。 知府权力再大，也得受巡抚管。 有这样的关系在，任飞烟哪怕真和乔怀亦在一起，也根本不带怕的。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探子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平安再次用木叉子给知夏挑了一块瓜，“姐姐，吃西瓜。” 知夏一口将那块西瓜咬到嘴里，随后轻轻捏了捏平安的脸，“接下来平安自己吃，姐姐还有点事。” 平安乖巧点头。 “好。” 知夏兴致勃勃回到自己院中，捞起袖子就开始往桌上铺笔墨纸砚。 “霜叶姐姐，你帮我研墨，我要开始写话本子，等会写完，你帮我将府里会写字的人全部找来，让他们帮我多誊抄一些，之前花钱买了那么多话本子，咱最近也靠这些话本子发一笔小财。” 可当她咬着笔杆子开始写的时候，才知道故事编起来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好不容易等她将在结尾留了个悬念的第一个话本子编好，结果在府中搜罗了一圈，倒是有会认字的，可那字写出来，根本没眼看。 这要让她一个人写，绝对够呛。 大哥的字又不太适合人间。 想了想，她写下一封信交给霜叶，“霜叶姐姐，你叫人帮我去璞玉书院送个信，我记得四海这两日要休假了，让他邀请星辞来家里做客。” 霜叶扯了扯嘴角，主子这哪里是想请客啊？分明是打着请客的幌子拉壮丁。 “是。” 她接过信，转身出门了。 知夏见霜叶离开，先拿起一个空白本，将刚才涂涂写写完成在纸上的内容认真誊抄下来。 自己从头到尾阅读一遍后，觉得没问题，又开始照着这本誊抄第二册。 直到写完第五册，她这才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打算明天等四海和星辞回来再奴役他们继续写。 拿起其中一册，一蹦一跳的往主院跑去。 “娘，我新得了一个话本子，你瞧瞧怎么样。” 赵玉珍接过她递来的话本子，一夜一夜看了下去，边看边骂。 “这女的也太狠了，就算家族有旧怨，不能这样骗人啊，这样做也不怕遭报应！要是被夫家知道了，将来铁定没好果子吃。” “这男的也是瞎，女的目的这么明显居然还不设防，都什么狗屁情节？狗都不看……” 说完，往后翻了一页。 “咦？怎么就没了？” 赵玉珍抬头看向知夏。 “就这么点儿？” 知夏点头。 “对啊，就这么点，这是第一册，往后应该还有续集。” 赵玉珍一听，忙将话本子递回给她，“拿走拿走！往后没后文的都不要往我这里送，看着闹心。” 知夏接过话本子，故作无辜的试探着问，“娘刚才说狗都不看，那我凑齐后文了是要拿给娘看还是不要拿给娘看？” 第540章 拿不出手的姐姐 赵玉珍一听，想骂两句来着，发现自己不占理。 她往话本子的方向瞥了眼，脸不红心不跳的梗着脖子，“狗哪里看得懂话本子？它们当然不会看，等你凑齐了之后再拿给我吧，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最后到底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知夏笑了笑，抱着话本子说了声是，便回院子里继续往下编故事去了。 别的不说，能勾起娘的情绪和兴趣，这话本子肯定能好卖。 …… 第二天上午，四海领着星辞来了家里做客。 赵玉珍见四海领着他夫子的孩子来了，将家里的好东西全部搬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热情的招呼他吃。 星辞的性子本就偏腼腆。 四海见他有些不自在，便站起身来。 “娘，星辞第一回来咱们家，我领他去咱们家花园逛逛。” 赵玉珍点头，“行，你好生招待星辞，需要什么就跟娘讲。” 四海应了一声是，领着星辞径直去了自家刚完工的小花园。 “姐姐在信里说我们家花园落成了，让我将你也邀请过来观赏观赏，我还没来瞧过呢。” 星辞四处看着。 “姐姐心思灵巧，这花园修的真好看。” 花园是知夏在借鉴了江府的布局之后，根据自己的想法设计的，山石花草错落有致，花园中还横着一条小溪，从溪面上的拱桥过去，对面的木质小阁楼中，知夏正坐在里边奋笔疾书。 抬眼见四海和星辞往这边来，她忙招手。 “四海，星辞，来姐姐这里。”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姐姐，你在写什么？”四海问。 知夏往桌上望了眼，“最近来了点灵感，写了个话本子想挣点钱，就是誊抄起来太费劲。” 星辞见她一脸痛苦的样子，忙在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 “要不我也来帮忙吧。” 知夏顺势招呼四海也坐下。 “那咱们一起抄吧，等抄完了，姐姐晚上带你们去天香楼吃大餐。” 四海坐下，望着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的三支笔，又往姐姐的方向望去，准备的这么恰到好处，确定不是姐姐为他们设置的圈套？ 关键他们丝毫没有察觉，自然而然就往里跳了。 星辞倒是没多想，能给知夏帮上点忙，他也开心，拿起笔就开始写。 四海虽然看明白了，却也没在星辞面前戳破姐姐的计谋。 姐姐的套路从小到大走的多了，实在不差这一个，最重要的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落姐姐面子。 那就只能暂且牺牲他这个好兄弟了。 …… 三人奋笔疾书，抄到酉时才放下笔，知夏信守承诺，跟赵玉珍说了一声后，领着四海和星辞去了天香楼，点了一桌子招牌菜，吃完又领着两人去集市看了花灯，喝了冰镇酸梅汤，玩了投壶和猜灯谜，还绕到成衣铺子，给两人一人挑了个香囊。 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觉后，第二日早起又继续干了半天，快傍晚时分才启程回璞玉书院。 直到上了马车，四海才松口气。 这两天一直担心星辞识破姐姐的圈套，心里生出不满了，现下看来，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应当是没有发觉这一点。 星辞撩开车窗帘朝着守备府的方向摆了摆手，直到看不见知夏才放下帘子，转头看向四海。 “四海，咱们下回休假还来省城吧。” 四海不解，“为啥？” 星辞一本正经的说，“来帮姐姐抄话本子啊，我看她赚点钱挺不容易的，要不也不会邀请咱们一起来省城帮忙。” 四海顿时尴尬的头皮发麻，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原来你都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 说完，他单手捂着脸朝向另一边，一脸命苦的样子。 他那拿不出手的姐姐哟。 这么尴尬的事情，咋就叫他给碰上了？ 星辞绷着一张小脸，往他的方向看去。 “我跟你说这个可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心疼姐姐。”转而正色道，“她可是你的亲姐，你难道不觉得她每天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事，挺辛苦吗？” 四海忙点头。 “当然辛苦。” 他的亲姐耶，怎么可能不心疼？ “所以啊。”星辞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咱们往后一休假就来省城吧。” 四海再次点头。 “好。” …… 知夏将抄好的话本子整理好，看着霜叶和月隐。 “霜叶姐姐，月隐大哥，你们俩乔装打扮一番，将这些话本子拿去书肆，并跟掌柜的说，如果不够卖，让他自行找人誊抄，所得利益除去他的成本和所得利润，剩余以匿名的方式捐到育婴堂，并且这只是第一册，半个月后出续集，定价要比第一册高三十文，如果有人预定，可先将预订款收了，咱们要确保在未来半年内不能让话本子的热度降下来。” “是。” 霜叶和月隐抱拳，抱着话本子离开了。 孙淑婉的事情，在知夏的推波助澜下，一经发酵，整个省城人尽皆知。 风言风语自然也吹进了江家的耳朵里，可如今孙淑婉已经是江府少夫人，不到万不得已，江家舍不得丢掉江府这个钱袋子，再说如今两家之间牵扯了不少利益，孙淑婉就是他们之间的桥梁，若没了孙淑婉，两家利益链必断。 江府如今奢靡的日子过惯了，没有银两维持，可撑不起如此大的家业。 不过留着孙淑婉，并不代表就任由她继续胡作非为，该有的教训还是得有的。 江夫人以孙淑婉不守妇道为由，罚她跪了三天祠堂，并闭门思过三月，还派人给任飞烟送了礼物道歉。 江家表示了诚意，任飞烟碍着爹如今还在江大人手底下办事，自然要给她们面子。 不过也因为这桩事，让乔家注意到了任飞烟。 家族中的长辈们召集在一起议事后，觉得这姑娘口碑一直不错，退亲也并非她的问题，最主要乔怀亦愿意和她亲近，说明他不反感，也没再过问乔怀亦的意思，直接就抬着丰厚的聘礼上了任府的门，可以说是诚意满满。 任夫人想着这么大的事还得跟闺女商量商量，便立即叫下人将任飞烟喊回了县城。 第541章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任飞烟得知乔家给她下聘的事，又回想起乔怀亦那日护着自己的场景。 想着孙淑婉那么骗乔怀亦，他起初都不愿伤害她，反正自己迟早要嫁人，嫁谁都是赌，不如就嫁这样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哪怕将来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也至少能得一个善终，至少比苏瑾阳强了千倍万倍，便答应了。 乔怀亦见亲事已经定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考虑到双方年纪都不小，乔家长辈便挑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将婚事办了。 任飞烟出嫁那日，苏瑾阳后知后觉，跟着花轿哭了一路，说那日先回苏家，是因为郭悦儿寻短见，如今已经给她安顿到庄子上了，求她回心转意。 乔家大公子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娶到媳妇儿，乔家人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夫人被苏家小子给哄没了。 于是将苏瑾阳揍了一顿，给扔去了苏府门口。 知夏听到这一消息，只觉大快人心，去参加乔家婚宴的时候，还给两人随了一份重礼，并另外给任飞烟准备了两套轻如薄翼的睡服。 新婚之夜，任飞烟当着乔怀亦的面将知夏送她的礼物拆开的时候，魂都飘走了，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乔怀亦眸色渐深，他温柔的将妻子手中的礼物放下，抱起她便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 八月秋闱，沈甫安一朝中举。 整个杏花村喜气洋洋，沈纪之作为杏花村里正，又是沈甫安的大伯，召集村民们在村里大摆了三天宴席，连林家的狗都没落下，一天三顿骨头，喂的肚皮圆鼓鼓。 可沈甫安在村里没待几日，便启程去了京城。 次年三月的会试便是在京城举办，早些去京城，也是他老师的提议。 原本罗氏还计划着先和林家将亲事定下，眼下儿子一走，一时间没了主意，便暂且将这件事给搁置下来。 最想不通的，是赵玉珍。 沈、林两家虽然没有捅破窗户纸，可两个孩子来往是大家看在眼里的事，本来以为沈甫安中举之后，沈家至少会有所表示，如今沈甫安跟知夏道了个别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沈家居然也没一句话。 总不能让他们女方去提起这件事吧？ 到时候弄的他们多愁嫁似的。 望着靠坐在床头，冥思苦想的媳妇儿，林寄明觉得她想太多。 “咱们闺女还小，又不是嫁不出去，你操心这些作甚？” 他一身中衣，脱掉鞋子后，掀开被子也坐上了床。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我不是担心知夏嫁不出去，我是好奇沈家的态度，现如今不少人都知道甫安和知夏走的近，咱闺女对他也上心，之前又是送披风又是送冰的，我以为甫安中了举，沈家至少会跟我们表露结亲的意愿，结果水花都没一个，我就担心是我想多了。” 林寄明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否则等那小子明年传来好消息，沈家指不定想来个双喜临门。 知夏明年才十六，他可舍不得闺女这么早嫁出去。 “或许还真是想多了呢？沈家要真有这想法，知夏及笄都这么些日子了，咋也没喊个媒人上门来问问情况？要我说，你就先别想这些了，省城这边家中条件好些的闺女，哪个不是留到十八九二十岁？实在不行，等闺女十八了，咱就在省城挑女婿，至少还能挑个近一些的，沈甫安明年若真中了进士，指不定得留在京中任职，届时闺女要是跟着去了京城，可就没那么容易见着面了。” 赵玉珍一想。 “说的也是。” 既然想不通，她便也不想了，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不早了，早些睡吧。” 林寄明往媳妇儿的方向看了眼，一边将她往自己怀里拢，手已经不自觉的乱动起来。 “媳妇儿，你说了今晚可以的。” “林寄明，你无耻！”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无耻。” …… 知夏又花了三年时间，终于将她的第一批果树培育出来，桃子又大又甜，水分还多，李子酸甜适中，色泽诱人，根据山梨品种嫁接的新品梨瞧着个头也不小，且各个脆甜多汁，不过眼下梨还不到采摘的时候。 前前后后五六年，今年总算能将第一批果子推入市场了。 “大舅二舅，果子采摘的时候，让乡亲们小心些，千万别碰坏了，要是碰坏卖相不好，就卖不起价了。”知夏嘱咐道。 李子还好，尤其是桃，磕碰之后坏的太快了。 赵松全和赵松祥忙点头。 “知夏放心，我们盯着呐。” 这些果树可是好不容易才培育出来的，知夏这几年一到二月便回了杏花村，跟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一起在山里忙活到五六月才回省城。 到冬日再回来待大半个月，盯着他们给果树埋冬肥、修枝、拿着小本本和炭笔以及布条到处做记号，满山的果树，几乎每一棵果树下都有她的足迹。 外甥女在果园花了多少心血，他们这些当舅舅的都看在眼里。 如今明明有富贵日子过，却还能沉下心来花上几年时间做成这样一件事，真真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 装果子的容器，是知夏特意找赵家庄的赵水定制的方形竹筐，长两尺宽两尺，底下垫上一层柔软的干草，正好能放一层桃，每一层的顶端和底部都留了槽位，正好能严丝合缝的叠放在一起，既不占位置，到时候运输也不容易滑动。 知夏一边往竹筐中垫上干草整理平整，一边问赵松全。 “大舅，表姐最近可还好？” 赵松全叹了口气，“她好着呢，自从成了亲，家中无公婆压制，丰年被她使唤的跟个孙子似的，尤其最近怀上身孕，越发的娇气，吃喝拉撒洗衣扫洒田间地头全是丰年在张罗，你大舅母说了她好多回，总也起不到作用。” 知夏捂嘴笑着。 “表姐夫愿意疼表姐是好事，舅舅倒还愁上了，眼下这般，总好过表姐在婆家被人欺负吧？” 赵小兰自从跟何丰年成了亲，便辞去了宜阳县成衣铺子掌柜一职，跟何丰年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在家饲养棉花田。 知夏想着赵小兰之前带出来的人正好能顶替她的位置，倒也无妨，之前入伙的还是给她保留在那里。 每年额外有一笔银子的进账，小两口日子过的倒也富足。 赵松全一笑。 “倒也是。”他看向知夏，“知夏今年十八了，你爹娘怎的还不知道着急？” 知夏垂下眸子。 “咋不急啊？跨过年我娘就开始催了，也就我如今不在省城，要是在省城，耳朵都能被我娘念起茧子。” 正说着，霜叶抱了一只鸽子过来。 “主子，夫人来信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知夏放下手中的活，上前从鸽子腿上取下信纸展开一看，无奈的笑了起来。 “舅舅才刚提过，我娘就来信了，又是叫我回省城相看呢，看来今年不将我定出去她是不肯罢休了。” 第542章 他可不想和主子一起打光棍 赵松全在一旁说，“知夏毕竟十八了，你爹娘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也是正常，这也就是在省城，要放咱们庄户人家，到你这个年纪都嫁差不多了，回头将果园里的事忙完，还是早些回省城去吧，免得你爹娘为了你的事天天着急上火的。” 知夏倒也没反驳。 “舅舅说的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本也是要回去的。” 这几年省城并非没有人在她面前博好感，只是当普通朋友可以，却都走不进她心里。 娘倒也没逼她，只说多看几个，万一能碰上合适的。 之前年纪小也没什么，如今已经成年，确实不能再让爹娘操心了。 赵松全笑的一脸欣慰。 “这样想就对了嘛。” 知夏笑了笑，看向霜叶。 “霜叶姐姐，你去帮我收拾东西吧，等会第一批果子采摘下来后，咱们全部带去省城。” 去年她就将最开始那批试验果树上成熟的果子带去省城让大家伙品尝了，今年不少户人家跟她定了果子，先将省城那批人分了，再摘一批没怎么熟透的运往京城去，等快马加鞭运到京城，应当也就熟的差不多了。 …… 京城。 见沈甫安一大早便在收拾东西，一身着靛蓝织金长袍的男子抬腿迈进屋中。 “你这是做什么？” 沈甫安回头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之前陈不凡叫习惯了，如今改回他的本名萧赫，一时间还真叫不顺口。 似是看出了他的别扭，萧赫眉头一挑，在旁边坐了下来。 “要是不习惯，你还叫我从前的名字便是。” 沈甫安摇头，“名字而已，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你好不容易才大仇得报改回本名，我若还叫你陈不凡，岂不是白费了你这几年的努力？” 他继续整理行李。 “如今你大仇得报，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听说赵婶已经在给知夏物色对象了，我娘也来信说我今年二十三，该回家将亲事定下早日成婚，为免他们一把年纪还为我的事操心，今日便要启程回村了，京中余下的事，你自个儿先好生规划着。” 萧赫诧异，“你来京城之前，还未定亲？” 沈甫安停下手中动作。 “我既要帮你，咱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将亲事定下，这期间我若有个好歹，岂不是平白连累人家姑娘？” 原本心无波澜的萧赫，突然觉得自己一颗心好似又活过来了一般。 之前沈甫安与他提起，他在省城参加秋闱之前，正逢夏日，林知夏每日雷打不动叫人给他送两桶冰，他以为两人那时便已将亲事定下，所以她才会那般体贴周到，没想到两人居然还未定亲。 他压下心底的激动。 “你是走水路还是陆路？” 沈甫安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浅笑。 “水路。” 萧赫当即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等着，我叫人备马车送你去码头，并给你在船上定一个上好的厢房，好让你回去几日的路程能舒舒服服的。” 他大步离开后，召来了自己的心腹。 “成骁，备马车送沈大人去码头，并在去往江陵城的船上定两间挨在一起的厢房，一间给沈大人，另一间给温太傅家的千金。” 成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萧赫见心腹这般没眼力见，一脚踹向他的屁股。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办！这事儿要是没办好，下个月不许你请婚假。” 心腹面露为难之色，他可不想跟主子一起打光棍。 “主子，您之前跟温小姐从未有过来往，突然安排她去江陵城，属下该如何跟她讲？” 萧赫只觉眼前人蠢的他眼睛疼。 “温攸宁之前看在沈甫安面子上，请温太傅出手为我打掩护一事，你不知道？将沈大人要回乡说亲的消息透露给她便是，去不去由她。” 在他看来，温攸宁这种敢爱敢恨的女子，应该会把握这次机会。 若两人能成，也算是还了温家的恩情。 就是要牺牲一下兄弟的色相了。 成骁反应过来，立即抱拳。 “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萧赫继续往府门方向走。 “成勇随我进宫一趟，成望成风带几个人出城，未时之前我会去城门口与你们会合。” “是。” 一时间，府中各自忙开了。 沈甫安慢条斯理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后，坐上了成骁给他安排的马车，为了让沈甫安晚一些到码头，还特意绕了一条最远的道走。 …… 知夏带着她收获的果子回到省城，刚进府，便吩咐府中的叔伯们将各家定的果子送去了他们府上。 安排好后，她来到正厅。 赵玉珍正在看手中的册子，何秀梅则扶着一岁半的儿子在平安从前玩过的木马上摇晃着。 她神色柔和，一边注意着儿子的安全，一边往知夏的方向看去。 “知夏回来了。” “嫂子。”知夏笑着跟何秀梅打过招呼后，转头看向赵玉珍，“娘，我刚从城门过来都没看到爹，他最近忙不忙？” “怎么不忙？听说近期京中有一位大人物要来，你爹正忙着布防呢。”赵玉珍合上手中画册，往她的方向递去，“喏，这是我最近让媒人给你准备的画册，我刚才瞧过了，各个品行端正，样貌出众，你瞧瞧可有能看对眼的。” 知夏将信将疑的接过画册，展开一看，眼神都亮了。 “画功不错啊！” 她顺着画册上的画像一一看过去，眼底带着欣赏。 “这个有型，这个一看就很阳光，这人手里拿着书卷，应该是个读书人吧？还有这个，生的比姑娘还好看。”知夏抬眼看向赵玉珍，“娘，你眼光不错啊，单论样貌，随便拎出来一个放在家里，都让人赏心悦目。” 从前不能理解皇帝选妃的快乐，现如今望着手里的画册，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望着闺女的反应，赵玉珍压了压唇角。 自己生的什么玩意儿，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 想要入这丫头的心，得先入她的眼。 如果连这丫头的眼都入不了，其余都是白搭。 朝着她手中的画册努了努下巴。 “有看中的？” 知夏一边盯着画册看一边摇头，“挑花眼了，感觉哪一个都不错。” 赵玉珍一听。 “既然如此，那就挨个儿的见一面。” 知夏愣愣抬眼看向她。 “啊？” …… 第543章 你还想还手不成？ 赵玉珍的效率极高，从第二天起，便开始给知夏安排相看。 知夏也没推辞，一直在配合她，每隔几天见一个，对于她来说，节奏刚刚好。 不过赵玉珍没作安排的时候，知夏也没闲着，不是去视察铺子，沟通生意上的事，就是扮作男子戴着短帷帽去清音榭听曲，或者去茶馆里听书，去戏楼看戏，心血来潮，还会去逛逛集市，偶尔给小侄儿带一个他可能感兴趣的小东西。 这几年知夏将家中产业扩大了不少，为了打压孙家，跟乔家合作了不少生意，还将产业延伸到了别的府城，生意都还不错。 如今果园有两个舅舅侍弄，城郊的庄子扩大到了三千亩，几百名叔伯力往一处使，菜籽油的出油率一年更比一年高，不仅解决了庄子上吃油的问题，林家的粮油铺子里，玉米面和菜籽油成了一大特色，实惠又好使，颇受老百姓们喜欢。 蚕场桑田有何腊梅管着，绣庄有彩云和邱氏，成衣铺子有何秀梅，五福这些年也成长了不少，食铺粮铺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知夏这个甩手掌柜除非有啥新的决策，否则也是闲着的时候居多。 “霜叶姐姐，今日是不是琴心姑娘的告别宴？”躺在自己院子躺椅上啃着桃的知夏，往霜叶的方向看去。 琴心是清音榭的头牌，一手琵琶远近出名，歌喉也是清扬婉约，每次一出场，清音榭必定座无虚席。 听说最近有一个富商为她赎了身，唱完今日，她便要跟着那个富商离开清音榭了。 知夏突然觉得有些可惜。 但转念一想，清音榭是个吃青春饭的地方，那琴心姑娘今年二十六，在清音榭里头年纪不算小了，想趁着现在还年轻，找一个愿意对她好的人托付终身，也能理解。 霜叶望着她。 “今日是琴心姑娘的告别宴，主子要去清音榭吗？” 知夏一听，立即坐起身。 “既然是告别宴，当然要去了，否则将来再想听到琴心姑娘的琵琶可就难了。” 知夏换上男装，为免有人认出她，还特意将短帷帽也戴上了。 她领着霜叶来到清音榭，见一楼厅中人满为患，便抬腿往二楼走去。 “小哥，劳烦给我准备一个雅间。” 小厮朝着楼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这边请。” 知夏点头，沿着楼梯来到二层的长廊上，前方出现了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男人，许是喝多了酒，男人一只手扶着栏杆，整个人摇摇摆摆的往她这边走来，错身而过的时候，那男人袖子带起的风，将知夏帷帽下的白纱扬起了一条缝隙。 路过知夏的男人瞥见帷帽下的那张脸，突然扼住了知夏的手腕，泛着油光的脸凑近她，笑的不怀好意。 “小郎君好生貌美，可否陪小爷喝一杯？小爷有的是钱，只要让我高兴了，这些都是你的。”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银锭。 就在这时，一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进了清音榭，眼神四处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抬眼往二楼望去，正好看见戴着帷帽的男子被人扼住手腕的一幕，那人手掌并不大，跟中年男人肥厚的大掌形成了鲜明对比，手掌侧边的铅灰色印记清晰可见。 看到那条印记的时候，男人的眼神不由动了一下。 阁楼上，知夏面不改色，她曲肘立小臂上前，另一只手握成拳猛力击打中年男人的面部。 同一时间，她的脚踹向对方膝盖，迫使他松开了手。 这一幕发生在瞬间，本就热热闹闹的清音榭似乎无人发现这边的闹剧一般。 楼下，银色面具下的男人勾起唇角。 这么多年过去，别的不好说，不肯吃亏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知夏双手背负在身后，冷冷的看着跌倒在地的中年男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叫本公子陪你喝酒，来这里消遣的，哪一个是差你手里这几十两银子的？” 她虽然不主动惹事，却也不怕事。 只要占着理，有爹撑腰，她在省城根本不用怕谁，哪怕知府官职比爹高，两人也都在省城共事，可爹的上级是都司，自古文官武官不亲近，再加上老爹自个儿的人脉，知府也穿不着他的小鞋。 原本有些醉意的中年男人被知夏这一套动作撂倒之后，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恶狠狠的看向知夏。 “你居然敢打我。” 帷帽下的唇角勾起。 “怎么？你还想还手不成？” 中年男人瞪圆了双眼。 “我……” 正要说话，听到动静的花妈妈扭着臀，顶着一张笑脸过来了。 她主动搀起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两位客官稍安勿躁，咱清音榭内可不消打闹，给奴家一些面子，就当刚才是一场误会可好？等会奴家叫馆中姑娘们给两位各上一壶好酒，给两位消消气。” 见两人没说话，她赶忙朝着不远处的姑娘们使眼色。 “快扶两位公子去雅间入座，琴心姑娘马上就要登台献艺了，可不能叫两位贵客错过。” 姑娘们福身。 “是。” 知夏本也没想将事情闹大，便由着身旁的姑娘将她领到了雅间。 中年男人却还有些不服气，他看向花妈妈。 “要想让我息事宁人也可以，让喜鹊姑娘来陪我喝酒。” 花妈妈捻着帕子笑着。 “客官也知道，咱们清音榭内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陪您喝酒，喜鹊姑娘恐怕是真不行，不过等会我可以让她单独给客人唱上一曲。” 喜鹊是清音榭的招牌之一，嗓音如黄鹂出谷，美妙绝伦，往年大户人家办宴，不少都会从清音榭请了他们馆中的招牌前去助兴，喜鹊因为这副嗓音和自带喜气的名字，每每都在邀请之列。 中年男人一听，眼底闪过算计。 “唱曲也行。” 只要进了他的雅间，还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花妈妈忙点头，“行，客官先去雅间吧，奴家等会便让喜鹊姑娘来给您唱曲儿。”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回到雅间之后，越想越觉得气不过，他看向身旁的随从。 “你去多叫几个人，等会那小子一出门，就将他绑到城西的宅子，看老子不折磨死他！” “是。” 随从应了声，便出门去了。 …… 楼下，一名身着浅紫色长裙的姑娘抱着琵琶上了台，她先朝着大家伙鞠了一躬。 “今日是琴心的告别宴，感谢诸位贵宾往年对琴心的支持。” 话一出口，楼下的男人们便开始哭的哭，喊的喊。 知夏无语的望着这一幕。 “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简直耽误我听曲儿。” 雅间没有门，门口挂着轻纱帘子，方便客人观看楼下的演出，也方便雅间内出现什么状况能及时观察到。 知夏因为带着帷帽，并未将帘子放下。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领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来到雅间门口。 小厮朝着知夏行了一礼。 “公子，今日雅间满客了，这位客官说，您若愿意跟他凑一凑，今日雅间内所有消费均由他来买单。” 第544章 咋还能喜欢男人呢？ 知夏抬头看去。 男人整张脸都隐藏在面具之下，根本看不到样貌。 他一身靛蓝长袍，衣襟和袖口由银丝滚边，腰间束着比衣裳颜色略深的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用银冠束起，俨然一副成年男子的装扮。 跟她一样，也是个藏头露尾的人呢。 不过看此人的穿着和气质，倒像是来头不小，反正她也就是听听曲儿就走，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倒无所谓雅间多一个人。 “雅间足够宽敞，这位公子若不嫌弃，拼一拼也行，我并非爱占便宜之人，届时雅间费用平摊就好。” 男人嗯了一声，在知夏对面坐下。 见楼下还在起哄，知夏端起桌上的茶水送到嘴边，微微露出白纱下那张如樱桃般娇嫩的唇。 “公子贵姓？” 面具下，男人双眼定定的望着白纱下那张唇。 “姓萧。” 四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的嗓音和说话的语气。 再加上清音榭嘈杂。 是以，知夏一下子并未听出来。 眼前这人显然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她在脑海中思考了一番，省城和县城有头脸的人家中，似乎没有萧姓之人。 “萧公子应该不是江陵人吧？” 男人只点头。 “嗯。” 他勾起唇，她果然没认出自己。 倒并非他现如今不想跟她相认，只是分别四年，很多东西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包括他自己的心境，他此次来省城，是抱有目的的，除了她逛青楼听曲儿这件事，这几年对于她的一切，他几乎一无所知。 贸然相认，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如今长大之后的她会不会觉得尴尬。 …… “啊！” 对面雅间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刚才扣住知夏手腕的中年男人，将进入雅间唱曲儿的姑娘抱在怀中，似是想要轻薄于她。 知夏想着，这姑娘毕竟是刚才她跟那男人起了冲突才被派去唱曲儿的。 正要吩咐霜叶有所行动，对面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拿起桌上的茶针将知夏那边的门帘打下，以薄纱遮挡她的视线，转而吩咐手下。 “成风。” 成风心领神会，手中飞镖迅速扔出，紧接着对面厢房中传来中年男人的惨叫声，被他禁锢在怀中的女子也得以逃脱。 再后来，那男人捂着血淋淋的屁股，被人从雅间内抬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让知夏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单单将自己这边的帘子打下来遮挡视线，难不成是看破自己的女子身份了？ 仔细想想，她虽然包裹的还算严实，也尽量在模拟男子发声，可音色到底是骗不过人的。 眼下坐在一个雅间，有所怀疑也正常。 只是两人萍水相逢，他完全可以当作不知，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念在眼前的男人看着没恶意，知夏朝着他微微颔首，正好楼下琴心姑娘的演出开始，之后，知夏都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一直听到琴心姑娘鞠躬下台，借口去方便付了自己那部分银子离开了清音榭。 成风看向萧赫。 “主子，刚才那位公子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 萧赫放下手中的茶杯。 “外边埋伏的人可清理干净了？” 成风点头，“回主子的话，都已经清理干净。” “那我们也走吧。”萧赫说着，站起身来。 跟四年前相比，那丫头变化确实不小，似乎没那么咋呼了，后面的半个时辰坐下来，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从前不论做什么，可是小动作不断的。 成风抓了抓脑袋，给小厮一锭银子之后，神色复杂的跟上主子脚步。 前些日子快马加鞭往江陵城赶，他还以为主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今日一到江陵城，便眼巴巴领着他来了清音榭，起初以为主子是要来这种地方消遣呢，明明有雅间，却宁愿花银子将其余雅间全部包下，也要跟刚才那位公子拼座。 原本主子打光棍他也没觉得啥，咋还能喜欢男人呢？ 想到这里，成风不由打了个冷颤。 …… 知夏回到家，刚换回自己的衣裳，赵玉珍便过来了。 “知夏，明日给你约了段公子，段公子的爹是江陵书院的夫子，姑母是巡抚夫人，段公子和你同岁，还是个秀才呢。” 知夏看向赵玉珍。 “巡抚夫人的亲侄儿？” 看来是画册上拿着书卷的那个书生了。 赵玉珍点头，“没错，和巡抚夫人皆出自段家嫡系，段家是书香世家，我寻思段公子性格温和，配你这种跳脱的性子正正好。” 知夏拧起眉头。 “不是说书香世家很重门第吗？段家能看得上我？” 赵玉珍不解。 “你差哪儿了？” 这些年知夏话本子看了不少，也时常跟省城的大户人家打交道。 “娘，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从哪里来的？”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 “单说我这个人，在世家大族眼里，出身乡野，粗鄙不堪，不学无术，抛头露面，浑身铜臭，爹还是武官，尤其对于书香门第来说，哪一样不是毒点？” 最主要的是，但凡被冠上书香门第的世家，为了维护家风，族内规矩森严，条条框框不在少数，对自家子女如是，对嫁进去的女子亦如是。 要是嫁了人还得让她一天到晚的在婆母长辈面前立规矩，晨昏定省，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赵玉珍眉头一挑，显然不认同知夏的话。 “你哪有这么差？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你跟娘讲，娘去替你讨回公道。” 知夏拉着她的手坐下。 “娘，没人跟我说什么，我还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了？” 赵玉珍看着她，“媒人说段夫人为人和善，我可都是打听清楚了，才给你张罗的，眼下人都约好了，你不去？” 知夏一听，“娘都约好了，那肯定是要赴约的，不过娘也别抱太大希望，倒不是我觉得段家人不好，而是书香门第规矩多，我一个野路子出身的，不一定能受得了那么多条条框框。” 第545章 不能站着挨打 赵玉珍起初以为，闺女既然对沈甫安那一挂的有好感，给她安排一个读书人进去或许她能看得上。 如今女儿一提，她倒觉得也没错。 这几年在省城行走，但凡沾染了书香的世家，在商户和武官家属面前，总是表现的高人一等。 那清高劲儿，闺女还真不定能忍受。 “行，那明儿你先去瞧瞧，实在不行当个朋友也成，册子上还有七八个青年才俊呢，总有一个是你能看上眼的。” 知夏点头，抬眼见平安从院门口探出了脑袋，忙笑着招呼他。 “平安，来姐姐这儿。” 平安笑着跨过门槛，跑来知夏面前，亲昵的抱住了她的胳膊。 “姐姐。” 知夏用帕子擦去他额上的汗。 “夫子回家了？” “嗯，回家了。”平安一脸求夸奖的神情，“姐姐，夫子今天夸我了呢。” 知夏诧异，“哦？夸你啥了？” 平安念书是个什么德行，知夏这个当姐姐的自然清楚。 基于之前在杏花村带过娃娃兵的经历，知夏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所以平安开蒙的事，她直接让赵玉珍另请高明。 赵玉珍确实让林寄明请了夫子来家里给平安开蒙，平安也不负众望，短短一年时间，已经气走了仨。 余下这个也处在要走不走的边缘了。 前些日子已经向赵玉珍透露了要走的意愿，要不是赵玉珍舍得下本，给夫子送了一套上好的笔墨，恐怕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所以在听到夫子夸平安了的时候，知夏的表情变得期待起来。 平安扬起下巴，脆生生说，“夫子夸我声音大，还夸我跑的快，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抓都抓不住呢。” “呃……” 知夏和赵玉珍对视一眼，神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待回过神来，赵玉珍举起巴掌就要开揍。 “臭小子，让你好好听夫子的话，你倒好，一口气气走了仨，要是再将徐夫子气走，往后整个省城都没夫子愿意上咱家的门了，你让庆延以后怎么办？这是不给你侄儿留后路了，你二哥在念书这件事上从来没让娘操心过，你咋这么不让人省心？” 平安反应快，撒腿便躲到了知夏身后。 “姐姐救我。” 弟弟都在求救了，知夏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娘，四海当年没让你操心，那不是我在教么？再说念书也不是平安唯一的出路，大哥没念书，字还写的像鬼画符，如今生意不是也打理的挺好？” 赵玉珍叉着腰。 “如今咱们家靠你们爹撑着，四海往后如何不知道，但如果我和你们爹倒了，家里又没有能撑门庭的人，届时家里的产业能不能保得住且不说，你们兄弟姐妹几个日子肯定会很艰难。” 虽然觉得娘想的有点远，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树倒猢狲散，如果他们兄弟姐妹没一个出息的，没了爹庇护，家里产业再大，将来都不一定能保住。 所以，要么将家里的弟弟培养起来，要么就依附一个稳当的靠山。 找靠山总归是受制于人，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将弟弟培养起来靠谱。 至于知夏自己，她也没法去考取功名，哪怕嫁的人家不寒酸，可真到了将来，男人能不能靠得住还不好说呢。 她看向赵玉珍。 “娘，平安脑瓜子灵不灵活，别人不清楚，咱们自己是清楚的呀，三四岁时，我教他背诗两遍三遍的就会了，如今学不好，会不会是夫子的授课方式有问题？” “授课方式……”赵玉珍真想连闺女一起打，“夫子教别人不也是这么教，咋的就这小子搞特殊？再说了，哪怕夫子授课方式不适合他，他顶多学的差点，也不能气走一个又一个啊！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知夏被她凶巴巴的样子吓的拉着平安倒退两步。 “娘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因材施教吗？平安从小性子就比四海跳脱，做不到四海那般专注很正常，咱们也别对他抱太高的期望，他要实在不是这块料，咱也不能强求不是？” 赵玉珍深吸口气。 “行，你继续护着，回头徐夫子要真被他气走了，你自己上。” 听到这里，躲在知夏身后的平安窃喜了一下。 只是望着赵玉珍那张黑脸，很快又收起了笑脸。 知夏想着，反正家里的买卖现如今都有人盯着，今年只余下半年时间，平安明年就得上私塾，徐夫子要实在不想待了，再请一个夫子确实没必要。 “自己上就自己上，回头我跟徐夫子沟通一下，重新给平安制定教学计划。” 平安撅了噘嘴。 徐夫子一授课就开始摇头晃脑的，能晃的他眼前出现重影，今日也是因为自己被晃的睡着了，徐夫子让他站起来打手板。 “姐姐，就不能你来教我吗？你以前都教哥哥了。” 知夏蹲下身。 “不是姐姐不愿教你，平安迟早是要去私塾的，你得慢慢适应夫子的教课方式才行，平安可以告诉姐姐，今日为何被夫子追着跑吗？” 平安一脸无辜。 “我在课堂上被夫子哄睡着了，他让我站起来打手板，爹之前跟我说，不能站着挨打，那我当然要跑了，我一跑，夫子就举着戒尺追，追了好久追不到，他就认输了。” “不能站着挨打……”知夏努力压下自己的嘴角，“爹让你不站着挨打，你是这么以为的？” 平安一本正经点头。 “嗯啊。” 知夏忍的脸颊直哆嗦，幸好爹这会不在旁边，他要是在旁边，平安这餐打绝对逃不掉。 指不定还是男女混打。 站在一旁的赵玉珍也快要被逗笑了，前世今生养了这么久孩子，还是第一次遇到皮成这样的，她深呼吸两口气。 “课堂上夫子是如何将你哄睡的？” 平安学着徐夫子的样子，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将课堂上学的内容完完整整背下来，婴儿肥的小脸随着他的脑袋晃动一抖又一抖。 “他就这样一直摇一直摇，然后我就睡了。” 第546章 还不如就沈甫安 知夏往赵玉珍的方向看去。 “娘，你看，平安不笨啊，他虽然睡着了，但夫子教的他也都记住了，结果总归是咱们想要的，那就别揪着过程不放，咱得抓大放小，要不是平安聪明，你就算给徐夫子再多好处，他也不定能留下来继续教。” 听见姐姐也夸自己，平安脑袋都抬高了一些。 知夏又说，“依我看，这件事娘就别操心了，明儿开始，我多盯着些平安这边，到时候让徐夫子适当将课堂时间和休息时间做一些调整，争取让平安将余下的半年混完。” 赵玉珍也确实没了更好的法子。 “行，那就依你说的。” …… 次日，知夏一身绯色衣裙，戴上帷帽之后，领着霜叶去了云来客。 今日和段家公子段文彦便约在此处见面。 她在云来客下了马车，段家公子已经在她之前来了。 门口的小厮见是守备府的马车，忙上前，“林小姐，我们家公子已经在二楼雅间等着您了，小的这就领您上去。” 如此守时，倒是叫知夏印象不错。 她随着小厮进了雅间，座位上的人立即起身。 “林小姐。” 两人相互行了一礼，知夏取下帷帽交给霜叶。 “让段公子久等了。” 段文彦往她的方向看了眼，脸上神情略有些腼腆。 “无妨，在下也是才到一会，林小姐请坐。”他给知夏倒了一杯茶，“我方才来时，只向小二要了一壶茶，不知林小姐喜欢吃什么？我再让小二上一些来。” 知夏笑着摇头。 “喝茶就好，段公子不必麻烦。” 段文彦没强求，不过鲜少跟姑娘家交流的他，显得有些局促。 “林小姐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知夏想了想。 “看戏听曲儿养花这些事我倒是常干，不过要说最喜欢的，还是什么都不干，躺在花园的躺椅上，吹着微风赏着花，要是手边再有一份点心或者酸甜的果子就更好了。” 段文彦面露诧异，似是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 “林小姐倒是率真。” 知夏看向他。 “段公子不觉得我是个贪图享乐、不学无术之人？” 段文彦摇头，“不会，因为我也经常这样，抱着一本书，一杯茶，能在躺椅上躺一下午，再说人总得有放松的时候，若时刻绷着一根弦，没有人能受得住。” 知夏见是同道中人，顿时来了兴致。 “是吧？原来段公子也这么以为。” …… 某处宅院中，萧赫正盯着人改造院落，成风来报。 “主子，林小姐坐着马车出门了。” 萧赫眼神动了一下。 “可知她去往何处？” 成风摇头，“咱们的人跟着马车去了，很快应该能回来禀报。” 约莫一刻钟过去，有下属来到萧赫面前抱拳，“主子，林小姐去了云来客，似乎是林家夫人为她约见了段家公子段文彦。” 萧赫眉头一拧，转身就开始往外走。 “备马！” …… 在云来客聊了一会，知夏觉得干坐着聊天实在无聊，便跟段文彦提议。 “我听说云来客附近有条街今日开市，段公子可有兴趣去逛逛？如果还有别的事忙的话，你也可以去忙你的，我自己去逛就行。” 段文彦摇头。 “今日无旁的事，我陪林小姐。” 从雅间出来的时候，知夏重新戴上了帷帽，段文彦付了账，紧随在她身后下了楼。 两人才从云来客出来，迎面狂奔来一匹高头大马。 马背上男子一身玄色衣衫，面上戴着银色面具，只一眼，知夏便认出了他。 昨日在清音榭跟她拼雅间的人。 骏马直直的朝着段文彦的方向疾驰过来，惊的他不知道如何反应，整个人僵在原地。 随着嘶鸣声响起，马在距离段文彦不到三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知夏拉过段文彦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旁。 段文彦许是受了惊，一张脸吓的惨白，整个人差点往后跌倒，幸好身旁的随从眼疾手快的扶住，才没有让他失了颜面。 知夏一脸关切的望着他。 “段公子，你没事吧？” 段文彦一脸后怕的摇着头。 “无碍。” 望着知夏抓着段文彦胳膊的那只手，萧赫恨不得将那小子的胳膊剁了喂狗。 再听到她关心段文彦的话，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耳边再次传来知夏的声音，“阁下当街纵马惊扰了段公子，是否应该给他道个歉？” 昨日她毕竟是以男子身份在清音榭认识的这个姓萧的，这会自然只能装作没见过他。 萧赫并未道歉，而是定定的看着她。 虽然隔着帷帽，却还是能想象到她这会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就这么喜欢小白脸？” 哪怕相看，也找了个跟沈甫安一挂的。 那还不如就沈甫安，至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能冷静面对，不会像眼前这个小子一般，吓的一动不敢动。 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提将来能不能护住她了。 昨日清音榭喧嚣，知夏没仔细听他的声音，这会听到耳中，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转念一想，成年男性的声音，都大差不差。 “我跟阁下认识吗？” 男人声线低沉，“昨日才见过，姑娘就不认得了？” 段文彦听到这里，往萧赫的方向看去。 虽看不见面具下的样貌，可身形、气质以及语气，印象中似乎是没有见过。 目光触及他腰间露出来的一角腰牌时，先是愣了一下，哪怕没有看清腰牌全貌，也断不敢再往萧赫的方向看。 他朝着知夏抱拳。 “林姑娘，在下先回了，咱们来日再约。” 萧赫见状，暗自扯了扯衣角，将腰牌遮了回去。 兴致被打断，知夏自然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微微颔首。 “段公子慢走。” 见段文彦离开，因为生气，她也不再理会萧赫，转身便上了自家马车。 见林家小姐走远，成风上前。 “主子，您不去追吗？” 主子昨夜便让他派人留意林家小姐的去向，听到她出门相看的消息，又眼巴巴的赶来，指不定是对人家有意。 别的不说，林家小姐至少是个姑娘。 面具下的萧赫笑容恣意。 “不着急，先回府！” …… 第547章 他到底是谁？ 赵玉珍见知夏脸色不对，放下手中的账簿。 “这是怎么了？相看不顺利？” “原本挺顺利的。”知夏从府门处来到厅中坐下，气呼呼道，“我和那段公子一开始聊的还算投机，想着去附近刚开市的街道逛一逛，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大街上纵马将段文彦吓够呛，这会人受到惊吓，回家去了，我也没了兴致，便只能回家了。” 赵玉珍一听。 “纵马的人，你不认识？” 知夏摇头，“昨天见过一面，只知道姓什么，不是省城人，其余的一概不知。” “当时咋不将这件事告你爹？”赵玉珍看着她，“当街纵马，这事儿你爹能管。” 知夏回想起那人对待她的态度和说的话，有些不解。 “我看那人不像有敌意，再说段文彦这个受害者都没计较，直接就离开了，我再去找他麻烦，显得有点多管闲事，就没理会他，直接回家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想了。”赵玉珍说，“徐夫子这会在给平安授课，你要不要去瞧瞧？” 知夏站起身。 “行，我瞧瞧去。” …… 花园那边修了几间平日用来消遣的屋舍，平安授课的地方，便是其中一间屋。 每一间屋子旁边都有左右两个耳房，前面是木板搭建的露台，露台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夏日的阳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在层层叠叠的梧桐叶边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树底下，徐夫子正在给平安授课。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梧桐叶如同蒲扇一般摇摇晃晃着，给树下的人带来一丝凉意。 徐夫子看到知夏，便停止了授课。 “林小姐来了。” 平安听见动静，立马回过头。 “姐姐。” 他一边喊着，起身奔向知夏。 知夏提着食盒，揉着平安的脑袋上了露台，面上带笑。 “徐夫子好。”她来到梧桐树下，将食盒中的盅取出，放在徐夫子面前，“夏日炎热，这是我让厨房给夫子准备的冰镇藕粉，清清凉凉的最是解暑，夫子尝尝。” 徐夫子受宠若惊。 “多谢林小姐。” 知夏回头往弟弟的方向看了眼，“夫子，平安最近课业如何了？” 徐夫子酝酿了一下才开口。 “说实话，老夫授课多年，教过的学生也不少，平安公子绝对算是天资聪颖的，就是这性子太过跳脱，老夫一堂课三刻钟，有两刻钟都在管他的纪律，导致授课进度一直滞后。” 知夏一听，往平安的方向望去，装模作样的训斥他。 “平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夫子课堂上，你怎能出小差？” 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他也不想的，可要么打瞌睡，要么闲不住，他根本控制不住啊。 知夏再次看向徐夫子，带着商量的语气。 “夫子，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平安性子跳脱，咱们可以适当缩短授课时间，往后一堂课改为两刻钟，上午三堂课上完，下午的两堂课咱们也取消掉，到时我跟府中叔伯们说好，往后课间便让他们领着平安做一些有助于他中精神的训练，下午就让他自己去释放精力，夫子的月银之前多少往后还是多少，您看如何？” 原本平安年纪就不算大，贪玩的年纪，课堂上时间长了坐不住很正常。 像他这种情况，如果能尽量将他要学的东西浓缩在三堂课，没必要将一整天的时间耗费在这上面，余下的时间倒不如让他跟着叔伯们练练功夫，既能释放精力，也能强身健体，还不容易让他产生厌学情绪。 平安倒是乐意。 倒是徐夫子听得知夏的话，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别人家生怕孩子课堂时间短了，孩子没学好，想着法儿的让他多给孩子拖一拖堂，好让孩子加深印象，这林家倒好，不仅不用他拖堂，还给孩子减去了一半的课堂时间。 也不知道他们是想孩子好还是不想孩子好。 如此娇惯孩子，哪怕他天资再聪颖，将来恐怕也要养废掉。 不过林家自己都决定好了，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并非迂腐之人，少了一半的课还能照样拿月钱，他也乐得轻松。 反正他尽力教，将来孩子没学好，那也是他们林家的问题。 “你们既然如此决定，但老夫也要先将丑话说在前头，将来平安公子若学业无成，你们不得怪到老夫身上来。” 知夏忙点头。 “夫子放心，既然是我们自己做的决定，将来结果如何，我们自己承担，断然不会怪到夫子身上，对外也只会说是我们的决策问题，只是如今课堂时间缩短，还请夫子重新调整每日要授课的内容，尽量将五堂课的要点浓缩在上午的三堂课。” 徐夫子点头。 “这是自然。” …… 跟徐夫子沟通好，知夏便先回了前院，又跟府中的叔伯们交代了一番。 往后课间，让他们陪着平安丢沙包、打拳、站桩。 丢沙包不仅可以锻炼他的投掷能力，还能锻炼手眼协调和反应能力，打拳能锻炼他的耐力和专注力，至于站桩，不仅能提升专注和意志，还能为以后练功夫打基础。 爹回来那年四海才五岁，他当年就是那么练过来的。 当年四海也没有全天念书，每天学那么一会，大多时间还是在玩，她打算让平安也沿袭四海当年的方法。 将方案制定好，知夏便开始坐等结果。 她换上一身轻薄的宽松长裙，躺在檐下的躺椅上，手中拿着冰镇过后被切成三角的瓜，一边吃着甜滋滋的瓜，一边感受着丝丝凉风，竟也不觉炎热。 “霜叶姐姐，你认得姓萧的身旁那个叫成风的吗？” 霜叶摇头。 “没见过。” 知夏拧起眉头，“你说他到底是谁？” 霜叶靠在墙边，双手环胸，一只手中，还捏着块啃了一半的瓜。 “属下也不知，印象中似乎没见过这号人。”她看向知夏，“主子要是好奇，有机会揭了他的面具不就真相大白了？” 知夏一听，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 …… 第548章 隔壁有动静了 “姐姐。” 平安上午散学后，跑来了知夏的院子里。 知夏面上带笑，连忙从一旁的果盘里拿了块瓜往他的方向递去，随后似是想到什么，在平安的手即将接触到瓜的时候，她又将手缩了回来。 “将手洗一洗再来吃西瓜。” 平安一听，忙跑到院墙边，从养着睡莲的水缸里掬了一捧水将手洗干净，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再次来到知夏面前。 “我洗好了。” 望着他那一连串的动作，知夏扯了扯唇角。 想着从前四海也没比他干净多少，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小子壮壮实实的，一点点灰也毒不倒他，便将手中的瓜递了过去。 “今日姐姐可是冒着风险给你争取将课堂时间减少了一半，你得为姐姐争口气，不然将来你没学好，人家该说我这个当姐姐的瞎指挥了。” 平安接过西瓜，认真点头。 “好。” 知夏稀罕的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 “姐姐离开花园之后，夫子没有不高兴吧？” 平安咬了一口西瓜，鼓着腮帮子说，“没有啊，下午不用授课，夫子高兴还来不及呢，一散学，他给我布置完功课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知夏放下心来。 “夫子没有不开心就好。” 平安将嘴里的西瓜嚼了嚼咽下。 “姐姐，我今日在花园的时候，听到花园隔壁那户人家有动静了。” 知夏当初将隔壁院子买下来建花园之后，相当于将守备府扩大了一倍。 这么大的府邸，哪怕大哥大嫂多生两个，也足够居住了。 至于花园那边的邻居，反正从搬来这里之后，宅子里除了几个打理院子的下人，主人家是一概没见过的。 想来是主人家不在省城，或者那边只是主人家的一处产业，家中银钱足够，便也无所谓是不是空着了。 虽然平时安静的时候居多，但既然有人，偶尔有点动静也正常。 知夏兴趣缺缺。 “什么动静？” 平安一边嚼着嘴里的西瓜一边说，“敲敲打打的，应该是在修缮院子。” 知夏看向他。 “隔壁那处院子不小，修缮起来可是个大工程，那户主人家要过来居住了？” 小脑袋瓜已经装不下更多东西的平安没有回答知夏的问题，认认真真啃起了手中的西瓜。 知夏摩挲着下巴，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隔壁的邻居好不好打交道，要是好打交道还好，不好打交道的话，将来麻烦事恐怕还不少。 不过如今在修缮的话，人肯定还没住进来。 这么想着，知夏站起身来。 “平安，咱们去花园瞅瞅。” 平安将啃干净的西瓜皮放回果盘后，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追在知夏身后。 “姐姐等我。” 嬷嬷则小跑着跟在平安身后。 “公子慢些。” 知夏提着裙子来到花园，顺着靠近墙边的一棵柏树吭哧吭哧往上爬。 平安有样学样，也跟在她身后往树上爬。 知夏倒没制止他，待爬到一根粗壮的枝条上坐好，还伸手将平安也拉了上来。 姐弟二人坐在树枝上，借着柏树茂密的树叶作掩护，往隔壁院子里望去。 隔壁院子里，工人们正忙的起劲。 有的给屋顶换瓦，有的在屋外刷墙修窗、将木头柱子打磨上漆，还有的则将之前长势不佳的花花草草全部去除，重新修花池铺草地，种树浇花，修整路面…… 知夏粗略数了数，就她能看到的，至少有五六十人，至于屋内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她就不清楚了。 这么大的院子，那么多间屋，加上外边干活的，少说也得百来个吧？ “啧啧啧！真奢侈啊，修缮院子请这么多工人，这家主人很急着入住吗？”转而又说，“不过品位似乎还行，园子布局像模像样的。” 她的身旁，平安也看的一脸认真。 “姐姐，你认识这家人吗？” 知夏捏了捏他的脸。 “姐姐当然……”她顿了顿，“不认识啦。” 平安揉着自己的脸蛋，婴儿肥的脸颊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 成勇是是个习武之人，感官向来敏锐，自知夏爬上树往这边瞧，站在屋檐下监工的他便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敲了敲窗。 “主子，隔壁似乎有人在往咱们这边看。” 萧赫来到窗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因为被柏树的树叶遮挡，只能看到树叶间露出来的雪白衣角。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抿唇笑着。 本以为她如今变沉稳了，没成想闹腾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知夏自然也发现了将手往她这边指的成勇，不过屋内光线稍暗，她这边过于亮堂，隔的又远，窗后萧赫的脸她是瞧不真切的。 碰了碰旁边的弟弟，压低声音。 “平安，咱们被发现了，快下去。”紧接着又嘱咐他，“小心些。” 平安点头，稳稳当当的抓着树枝吭哧吭哧的往下爬。 他在这个园子里没少爬树，往下爬速度快的很，一溜就下去了。 见弟弟下了地，知夏也攀着树枝往下爬，许是被对面的人发现之后有些心虚，再加上对面的人一直盯着这边看，她一个紧张，脚下打滑，人直接往下坠去。 “啊！！！” “主子！” “小姐！” “姐姐！” 四声惊呼同时响起。 就在知夏以为自己要摔够呛的时候，踩着下树的断枝勾住了她的腰带，水灵灵的将她挂在了半空中。 知夏够不到着力点，惊的划拉着胳膊大喊。 “霜叶姐姐，救命啊。” 原本惊的差点从窗户里跳出来的萧赫，望见这一幕，愣了一瞬，紧接着肆意大笑起来。 不由让他回想起知夏从前被门夹住脑袋那一次，这丫头，糗事还不少。 成勇几个不敢像主子这般放声大笑，全都抿着唇，脸上一抽一抽，忍的尤其辛苦。 霜叶不敢耽误，毕竟腰带随时有崩开的风险。 她轻踩树干，迅速爬到了知夏所在的位置，一手攀着树枝，腿递向知夏让她抱住，另一只手勾住了断枝上的腰带。 知夏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霜叶的大腿，由着她将自己从树上解救下来。 直到重新回到地面，她才一脸后怕的拍着胸脯。 “吓死我了，刚才好险，差点摔个狗啃泥。” 第549章 姐姐的弟弟也挺难当的 霜叶压着唇角。 “主子若直接掉下来还好解决，属下接住您便是，挂在树上解救下来要麻烦一些。” 知夏向来是能怪别人就永远不怪自己的性子，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都怪隔壁那户人，好端端的修什么院子，我要是不好奇，也不会去爬树，不爬树，就不会发生这么惊险的事情。” 平安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怕自己一开口，姐姐就怪到他头上来，毕竟是他告诉姐姐隔壁在修缮院子的，他要是不告诉姐姐，姐姐就不会好奇，姐姐不好奇，就不会来爬树，不爬树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 他捂着自己的脸，将嘴挤的嘟了起来。 天啊，他突然觉得，姐姐的弟弟也挺难当的。 四海哥哥从前没少背锅吧？ …… 见知夏成功被霜叶从树上解救下去，萧赫看向成勇，“人往这边看看怎么了？往后要是再大惊小怪，自己去领鞭子。” 成勇不能理解。 “主子，人家窥探您的隐私，难道属下要视而不见？” 萧赫理所应当的嗯了一声，“别人自然不行，但她可以，别说窥探我的隐私，她就是半夜爬过来掀了这个院子，你也只能跟在她身后搭把手。” 望着走向书桌的主子，成勇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满脑袋的疑问。 主子不会是被人下降头了吧？ 这差事，咋越当心里越没谱了呢？ …… 刚才的惊叫声，赵玉珍虽然隔的远，也是依稀听见了的，她走出屋，见一身狼狈的知夏从花园方向来，不由拧起了眉头。 “怎么了这是？” 知夏抿了抿唇。 “平安跟我说隔壁在修院子，我好奇就爬树上去瞧瞧。”她一摊手，“一个不小心，就这样了。” 赵玉珍拧眉看向平安。 “你念书不好好念，管隔壁修院子做什么？” 平安没想到，这口锅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娘，我今天有好好念书的，徐夫子教我的我都记住了。” 知夏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帮平安说话。 “娘，你别骂平安了，他也就是随口跟我提了一嘴，我自己好奇跑去看的。” 赵玉珍又看向她。 “瞧瞧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没个轻重，隔壁修院子就修院子，又不碍着你什么事，好端端的跑去看什么？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万一隔壁住的人大有来头，你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知夏笑着挽上她的胳膊。 “是是是，娘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赵玉珍又往女儿的方向瞅了眼，愁的直叹气。 “你说你这个样子，将来嫁出去让我怎么放心？” 知夏和旁边的平安对视一眼。 不放心大不了不嫁呗，如果嫁人之后这么没有自由，她倒不如就在家里混着。 反正上头有爹庇护，将弟弟侄儿扶持起来，将来一样可以倚靠。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当着娘的面说的。 知夏靠在赵玉珍肩头。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瞎操心了，午饭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开饭？” 赵玉珍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我听说你这张嘴一上午就没停过，才消停一会？这就又饿了？” 知夏眯起眼。 “饿不饿的也得吃饭不是？” 赵玉珍忍着笑意，佯装嫌弃，“赶紧换身衣服来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知夏松开抱住她胳膊的手。 “好嘞，这就去。” 说完，迅速往自己院里跑去。 …… 傍晚，林寄明回家的时候，给赵玉珍带了一支嵌着翡翠蛋面的簪子，簪子做工极其精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赵玉珍嘴上虽埋怨他乱花钱，可将那支簪子拿在手中打量的时候，还是笑的合不拢嘴，打量了一番便顺手簪到了自己脑袋上。 知夏看着赵玉珍脑袋上嵌着翡翠的簪子，满脸的羡慕。 “爹，你也太偏心，这么好看的簪子光给娘买，怎么也不给我带一支？哪怕只嵌了一颗小翡翠的也行啊，我又不嫌弃。” 林寄明满脸笑意。 “簪子是两个月前就给你娘定好了的，我想着明日七夕，今日散值就将簪子给你娘取回来了，不过爹记住了，下次再给你娘送簪子，一定给知夏也带一支。” 知夏笑了笑，看向五福。 “大哥，明日七夕，你给大嫂送了啥？” 何秀梅笑着往五福的方向看了眼。 “我什么都不缺，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咱们一家人肯定会好好的，不过过节礼物自然也不能少，大哥千万不能图省事哦。”知夏说着，看向五福。 望着妹妹俏皮的模样，五福也是满脸笑意，他点头，“我知道的。” 赵玉珍拿起筷子，招呼一众儿女。 “快吃饭快吃饭，四海今天运气好，钓了十条鱼，我让厨房全炖了呢。” 四海一听，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知夏则将整张桌子打量了一遍。 “那十条鱼呢？” 赵玉珍紧接着翻开一块豆腐，露出里头还不到小拇指长的鱼。 “喏，这里就有一条。” 全家目瞪口呆。 空气出现了一瞬间的宁静。 随即纷纷转头往四海的方向望去。 四海顶着七双眼睛，只觉越发的难为情，他干笑一声。 “今日休假，星辞硬要拉我去钓鱼，说放松放松，我俩都没啥经验，只能钓起来这些。” 林寄明绷着那张严肃的脸，夹起小鱼放嘴里嚼了嚼。 “平安和庆延就别吃了吧，挑不出刺。”随即转头看向四海，“虽然不太够塞牙缝，味道还是不错的。” 知夏绷不住，大笑起来。 “十条鱼，哈哈哈哈……四海，你咋还是这么可爱。” 四海红了脸。 “我都十四了，姐姐再说我可爱不合适。” 知夏笑望着他。 “有啥不合适的？你四十了我该说还得说。” 五福和何秀梅也憋着笑。 赵玉珍忍的脸疼，她夹了一条鱼放到知夏碗中，“别笑了，都尝尝四海钓回来的鱼，还是第一次吃到四海钓的鱼呢。” 五福紧接着也从豆腐汤里找了条夹给何秀梅。 “媳妇儿，你也尝尝。” …… 第550章 一箭双雕 夜晚坐在床上，林寄明看向身旁的赵玉珍。 “媳妇儿，我听说沈家那小子快回来了，你是怎么想的？咱闺女还念着他吗？” 赵玉珍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念不念着不知道，好感肯定是有的，不然闺女咋跟同样是读书人的段家公子聊的投缘？”顿了顿又说，“只是他都离开这么几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之前觉得他挺适合知夏，现如今我这心里也没了底。” 林寄明将赵玉珍的手捏在掌心摩挲着。 “他应该后日就到省城了，咱们先静观其变，知夏该相看还相看，让他们沈家也急一急，不过咱们跟沈家到底是知根知底，知夏要是乐意，咱也不拦着，不说别的，那小子品行还是不错的，我虽舍不得知夏，她也毕竟不小了。” 赵玉珍点头。 “我心里有数。”她看向身旁男人，“有些日子了，京城那位大人还没到省城吗？” “嗐。”最近为了这事儿，知府那边没少找林寄明去商议，“听说是跟沈家小子先后到，知府那边已经在筹备接风宴了，说是等他们安顿下来，将两人一并请过去，咱们一家到时候恐怕也得参加。” 赵玉珍一听，“行，明儿我跟知夏和秀梅说一声，让她们提前做好准备。” …… 这几年，知夏联合乔家，一直在打压孙家。 虽然当年她用几册话本子，将孙淑婉的八卦传的省城人尽皆知，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未减热度，还让她小赚了一笔，可孙家舍得为这个已经攀上高枝的嫡长女砸钱，知府虽然丢了面子，却充盈了钱袋子。 孙淑婉保住了她江少夫人的位置，但从那之后，江府公子江承宇却也极少再亲近她。 江夫人寻思儿子还年轻，总有需求，避免他出去乱来，坏了江府名声，便做主给他接了两房良妾回府，都是省城正经人家的姑娘，脾气秉性都不错，日日环绕在他身旁，好歹是将儿子稳住了。 这几年，江承宇往返于两位良妾院中，将独守空房的孙淑婉气的够呛。 她倒是想让娘家为她出头。 且不说孙家这边斗不过江府权势，这些年因为孙淑婉，孙家产业接连被乔家和守备府打压，损失惨重，他们都自顾不暇了，自是没有功夫去管孙淑婉在婆家的事。 再者说，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孙淑婉自己的错。 若非她自己不守妇道，成了亲还管到乔怀亦头上去，江府也不至于厌弃她。 让他们出头，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此次接风宴，涉及到京城的大人物，江府尤为看重，江仁贵更是叮嘱了又叮嘱，让江夫人务必将事情办的妥妥帖帖。 虽说江陵城这些年无甚灾祸，显现不出他的能力。 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在省城待了这么些年，该有变动了。 若能讨的这位大人好，将来能帮他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升迁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江夫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自从得到消息，便已经让府中下人到处搜罗食材了，为免孙淑婉再次跑出来丢人现眼，这次压根儿就没有让她插手的意思，直接掠过她将儿子院中的陈氏叫来打下手。 孙淑婉得知这一消息，气的摔了一整套上好的汝窑茶具。 “陈氏这个贱人！往常在府中争宠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敢骑到我头上去，我才是正经的江家少夫人，她凭什么？” 金珠在一旁小心劝慰。 “少夫人消消气，让陈姨娘帮忙张罗接风宴毕竟是夫人的意思，因为前些年的事，如今咱们在府中本就如履薄冰，您可不能再忤逆夫人的意思了。” 孙淑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满脸恨意。 “要不是乔怀亦和任飞烟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我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她看向金珠，“当年写话本子的人还没找出来吗？” 金珠摇头。 “背后之人行事隐蔽，书肆里的人只知道当年是两个功夫不错的蒙面人负责给他们送话本子，至于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他们一概不知，奴婢瞧着倒不像乔家和任家人，毕竟三年前话本子风靡省城的时候，乔、任两家正在结亲之际，恐怕腾不出空来做这件事，再者，这两家也没有能来去自如的高手。” “高手……”孙淑婉眯起眼，“这些年林家一直和乔家结盟对付孙家，难不成是林家人在背后搞鬼？” 就在这时，银珠从外头跑了进来，她朝着孙淑婉福了福身。 “少夫人，奴婢刚听府中下人们议论，说夫人已经放出话了，若陈姨娘此次接风宴办的漂亮，夫人有意将她抬为平妻。” 孙淑婉一听，脑海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她拍案而起，声音尖锐。 “你说什么？” 金珠银珠吓的一哆嗦，银珠壮着胆子。 “夫人说，若陈姨娘此次接风宴办的漂亮，要将她抬为平妻。” 孙淑婉怒不可遏。 陈氏这人惯会装模作样，这几年府中下人们不少都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倒向了她那边，若将她抬为平妻，岂不是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这不是公然打她脸吗？ 万一将来她有个不测，平妻变正妻…… 江家此举，莫不是要对她动手了？ 细思极恐，孙淑婉越想心里越慌。 “我才是江承宇的正妻，只要我这个正妻不点头，我看谁敢将她抬为平妻！” 金珠和银珠对视一眼。 “少夫人，若夫人和公子给您施压，咱们该怎么办？” 孙淑婉想了想。 “如今我不便出府，银珠代我出府一趟，去将我大哥请来，陈家也该打压打压了。” “是。” 银珠福身，出门去了。 孙淑婉又看向金珠。 “金珠代我去办另外一件事，咱们之前控制起来的棋子，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这次的接风宴，我要一箭双雕，定不能让陈氏那个贱人的计谋得逞！” 她说着，凑到金珠耳边说了几句话。 便见金珠福身，退了下去。 …… 第551章 七夕花灯节 得知江府要办接风宴，知夏半点不想去。 不过如今她人在省城，不去也不像那么回事，便只能先提前准备当天出席宴会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了。 “知夏。”赵玉珍拿着画册来到她面前，“这是云阳守备的小儿子，叫邱恒，你爹见过几回，说是人还不错，一身功夫也了得，现如今在他爹手底下当值，跟你也算门当户对，江府办接风宴那日他也会来，届时你们找机会接触接触。” 知夏诧异的看向她。 “接风宴上也要相亲？娘，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 “那不然呢？”赵玉珍在她身旁坐下，“册子上这么多人，总不能每一个都正儿八经约出去见面吧？到时候还以为咱们在撒网捞鱼呢，正好江府办接风宴他也要来，这不是顺带的事嘛，多好的机会？” 知夏从她手中接过画册。 “从江陵城到云阳可得两个时辰呢，娘舍得我嫁那么远？” 赵玉珍压低声音，“你爹说，云阳守备有意将邱恒调到你爹手底下来历练，若你们成了亲，自然是他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娘想看你一面还不是轻轻松松？若他不介意，你们就在家里住下都成。” 知夏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 门当户对就很好，住家里更好，所有矛盾都省了。 “邱恒多大了？” “二十二。” 知夏眉头一挑，“二十二了还未说亲，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赵玉珍斜看向她。 “人家是参加武举耽误了，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啥？” 知夏小声嘀咕。 “是我嫁人，那我还不得问清楚一点，要真有点啥问题，将来哭都没地方哭去。” 赵玉珍被她的话一噎，转而提醒她。 “这种话你在我面前讲一讲也就罢，可别在别人面前讲，我是你娘，为你张罗亲事，又怎可能不打听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知夏看着她，“娘，邱恒武举现如今考的如何了？” 赵玉珍：“目前是个武秀才，你爹的意思是，能从那么多人里脱颖而出，也算是不错的，要是能中武举人，往后走武官这条路，前景应该是不错。” “云阳守备跟爹官职一样，他为何要将邱恒调到爹手底下来？”知夏抱着赵玉珍的胳膊问，“娘，爹是不是要升官了？” 赵玉珍没说话，只是笑着举起了四根指头。 知夏满脸欢喜。 “四品？” 赵玉珍点头，言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你爹说，待他升了官，江陵城下辖城池的所有守备都归他管，咱也不必搬，还住这儿。” 知夏笑着说，“那可太好了，咱们这边才住了四年呢，要是爹调去别处，我还真舍不得这边的花园。” 赵玉珍叮嘱她。 “这件事还未尘埃落定，你也别往外说，免得有心人得到消息，给你爹穿小鞋。” 知夏拍着胸脯保证。 “娘放心，我嘴严着呢。”转而一脸促狭道，“今天七夕，娘和爹不打算去约个会吗？” 赵玉珍略有些不自然。 “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年轻，哪里还有精力搞这些？再说你爹忙着呢。” 知夏一听，抿了抿唇。 “我和四海说好了，晚上跟他和星辞出门看灯会，晚饭我就不在家里吃了，我们打算去外面吃大餐。” “行。”赵玉珍站起身来，“你大哥大嫂也说不在家吃，晚上我和你爹带着平安在家，倒是难得清净了一天。” 知夏“噗嗤”笑出声来，望着赵玉珍离开的方向。 “等平安再大点儿，他肯定也不在家打扰你们了。” 赵玉珍无奈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 傍晚，四海和星辞主动来家里接了知夏。 三人先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是乔家的产业，如今采用了知夏提供的菜谱，成了省城最热门的酒楼。 知夏是这里的常客，天香楼的小二和掌柜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远远的看到守备府的马车往这边来，掌柜亲自将她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知夏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份点心和一壶青梅酒。 青梅酒酸酸甜甜的，并不烈，少喝一些不容易醉，知夏每次来都要点上一壶慢慢品。 四海和星辞现如今也能少量喝一些。 两人跟知夏在一起待久了，口味都跟她一致了。 几乎她点啥，两人都觉得好。 三人不慌不忙的填饱肚子，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上燃起了各色花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知夏看了眼窗外的街景。 “咱们去江边吹吹风吧？” 四海和星辞点头。 “好。” 三人从天香楼出来，沿着江边走去，街道上到处挂着花灯，路边还有不少卖河灯的摊贩。 许多男男女女从摊位上买了河灯去江边放。 知夏、四海和星辞三个单身汉，在这个节日放河灯也不合适，便边走边欣赏路边的风景。 他们沿途看了河灯、花灯、杂耍，还猜了灯谜。 知夏提着刚才猜灯谜得的莲花灯欢欢喜喜来到一处面具摊位前，将一个能遮挡上半边脸的狐狸面具套在脸上。 “四海，星辞，你们要不要买面具？” 星辞往她的方向望去。 “等会戴了面具认不到容易走散，姐姐戴吧，我就不戴了。” 四海见星辞不戴。 “那我也不要。” 知夏见两人都不要，自己付钱将狐狸面具买了戴上。 紧接着又看到三五个人在一处空地踩高跷，知夏也想去试试，便指着那处。 “咱们去那里吧。” 说完，便提起裙子往那个方向跑。 星辞和四海紧随她身后，不过人太多，知夏跑的又快，不仅四海和星辞落后，拎着大包小包的霜叶也被落在后头。 知夏付五文钱租了一副高跷，踩上去后，整个人都高出一大截，看的也就更远了。 她望向紧接着往这边来的四海和星辞。 “四海，星辞，这个好玩，你们也来试试。” 四海付了十文钱，从摊主那里得到两副高跷，和星辞一人一副，也学着知夏的样子踩了上去，不过因为不大熟练，两人都踩的小心翼翼。 知夏踩在高跷上四处望，弯弯的唇角一直上扬着。 “霜叶姐姐，你要不要也来玩？” 霜叶笑着摇头。 “我不玩，主子玩吧，我在这边看着。” 知夏紧握着手中的高跷，“行，四海和星辞是第一回玩，你多看着点他们，免得摔跤。” 霜叶点头。 “是。” 知夏踩着高跷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人都爱凑热闹，因为他们的加入，来玩高跷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正玩的高兴呢，只听“咔嚓”一声，知夏脚下的高跷突然断裂，随着划过锋利断面的小腿传来刺痛，人也往一侧摔去。 夜晚光线暗，人声嘈杂，再加上知夏跟霜叶隔了大约十丈远，两人中间人来人往的，霜叶只时不时往知夏的方向看一眼，确定她是否还在人群中，大多时候还是盯着不大擅长高跷的四海和星辞。 就在知夏以为自己要摔到地上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一只臂膀将她的身体托住，随后往自己的方向一揽，将她带入怀中。 知夏脸上的狐狸面具，因为刚才的剧烈晃动甩飞出去，露出了面具下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望着近在咫尺的银色面具，知夏愣了一下，甚至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 好奇心驱使，她壮着胆子将手伸向男人的面具。 第552章 你刚才来的太快了 萧赫自从回到江陵城，虽和知夏碰到过几回面，却并未窥见过她的全貌，眼前越发精致的小脸，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一颗心好似都变得鲜活起来。 就在知夏的手快要触碰到那张银色面具的时候，霜叶领着四海和星辞迅速往这边来了。 “主子，您没事吧？” 反应过来的知夏缩回手，从男人怀中挣脱出来，右脚落地的瞬间才发觉疼的厉害。 “嘶！” 萧赫立马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伤到腿了？” 知夏低头望去，只觉贴着小腿外侧的裤腿处有些湿润，应该是刚才那一下划破皮了。 看来今晚是不能再继续玩了，原本刚才站在高跷上看到一处糖水摊，还想去尝尝冰镇绿豆汤呢。 遗憾的舔了舔唇，她朝着萧赫微微欠身。 “多谢。” 霜叶来到近前，朝着萧赫抱了抱拳。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说着，伸手将知夏扶了过来。 主子如今已经十八，正在议亲的时候，可不能因为跟陌生男子接触坏了名声。 四海和星辞满脸担忧的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转而朝着萧赫行了一礼。 “多谢这位公子救下我姐姐，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处？明日我定会亲自带礼物登门拜访表示感谢。” 萧赫看了看四海，又看了看星辞。 “礼物就不必了，你姐姐好像受伤了，先带她去附近医馆瞧瞧吧。” 四海一脸狐疑的往男人的方向看了眼，虽然看不到他的模样，可刚才好像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担忧。 难道他认得姐姐？ 不过眼下姐姐受了伤，他也来不及多想，朝着男人微微颔首，转身搀住了知夏的另一只胳膊。 星辞则从霜叶手中接过大包小包，好方便她搀扶知夏。 “姐姐，你还能走吗？”四海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知夏 知夏朝着他笑了笑，以示安抚。 “皮外伤，我没问题的。” 虽然破了皮，至少骨头没问题，养个几天就好了。 四海抬头望向前边乌压压的人群。 “附近没有医馆，马车停放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些远，咱们慢点走，回去让白芷帮姐姐处理吧。” 知夏点头。 “好。” 星辞眼尖，往知夏的小腿方向看去，见贴着她小腿外侧的裙摆被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由惊呼出声。 “姐姐的腿流血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知夏的裙摆，鲜红的血迹让萧赫拧起了眉头。 霜叶没多想，迅速掏出一方帕子绑在知夏受伤的小腿上，随后将她横抱起，迅速往停放马车的方向走去。 “两位公子跟上我。” 萧赫双手背负在身后，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转头看向知夏跟他表示感谢之前目光望去的方向。 一处糖水摊。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都受伤了还在想着吃，这丫头心可真够大的。 “成风，去一样买一份，送到守备府。”他说着，捡起地上知夏掉落的狐狸面具递向他，“顺便将这个也一并送去。” “是。” 成风抱拳，接过他递来的面具，便往糖水摊走去。 …… 回马车的途中，知夏双手勾着霜叶的脖子，笑的像一只小狐狸。 “霜叶姐姐，你这么厉害，要是个男人就好了，简直太有安全感了。” 霜叶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主子都受伤了，还有心思开属下的玩笑。” 知夏笑着摇头，“就是破了点皮，血都止住了，没那么严重，再说愁眉苦脸也是一天，喜笑颜开也是一天，实在犯不着因为一道伤口悲春伤秋。” 霜叶面色不动。 “此次是属下保护不力，待主子将伤口处理好，属下甘愿受罚。” 知夏眉头一挑。 “我何时说要罚你了？刚才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是那高跷突然断裂才发生的意外，再说让你护好四海和星辞也是我吩咐的。”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来的太快了。” 就在霜叶满脸疑惑的时候，知夏再次开口。 “要是稍稍迟点，我说不定就能将那个姓萧的面具给揭掉了。” 短短几天时间，三次碰面，今晚还恰好出现在她即将要摔下的时候，委实不像巧合。 不过有一点她能确定。 那就是这个人对她没有歹意。 刚才虽救了她，一没挟恩图报，二也没有无礼之举，至少是个正人君子。 …… 赵玉珍见知夏被霜叶从马车上抱下来往屋里走，心里一紧。 “怎么了这是？” 四海进了院子。 “娘，姐姐腿受伤了，我去喊白芷姐姐。” 他说着，拔腿就往后院跑。 赵玉珍跟在霜叶身后进了知夏的院子。 “好端端的腿怎么会受伤？发生什么事了？” 知夏宽慰。 “娘，不是多大的事，就踩高跷的时候踏脚的地方突然断裂在腿上划了条小口子，上点药，说不定明天都能好差不多了。” 赵玉珍往她腿上看去。 “流这么多血还小口子呢。” 白芷很快提着药箱来了，她掀开知夏的裙摆露出小腿，先小心翼翼拆掉绑在小腿上的帕子。 小腿上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但裤腿已经和血黏在了一起。 她抬头望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小姐忍着些。” 见知夏点头，她迅速拿起剪子，先将知夏已经破了的那块裤腿剪下，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和血黏在一起的布料剥离下来。 好在小腿侧面的伤口不是太大，只是因为伤口略深了些，所以才流了那么多血。 给知夏上了伤药包扎好，白芷才叮嘱她。 “最近几日小姐的腿不要碰水，伤口虽有点深，好在口子不算大，用了带有生肌效果的药粉，应该很快能长好，等掉了疤，我再给小姐调配祛疤膏。” 知夏点头。 “多谢白芷师姐。” 转而看向赵玉珍。 “娘，我没事了，这会也不早了，你也赶紧歇着去吧，今日过节，别让爹独守空房了。” 赵玉珍被她逗笑。 “你啊，不叫人省心。”她紧接着站起身，“那你好生歇着，到时候我叫两个嬷嬷过来轮流守在你门外，有啥事就叫她们。” 第553章 京城来的那位大人是什么身份？ 知夏点头。 “好。” 赵玉珍走后，她在霜叶和白芷的帮助下将身上的衣裳换掉，受伤的腿还是不能受力，否则拉扯到伤口还是会疼痛。 最近几天，直到伤口愈合以前，她都只能坐在床上了。 就在她唉声叹气的时候，门房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屋外。 “小姐，有人给您送了东西。” 知夏一听。 “谁送的？” 门房摇头。 “是一张生面孔，小的没见过，将东西交到小的手里就离开了。” 知夏看向一旁的霜叶。 “霜叶姐姐，你去帮我拿进来吧。” 霜叶点头，来到屋外。 望见食盒上那张狐狸面具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给主子送东西的人是谁了。 只是主子从未在那个人面前透露过身份，他如何知道主子是守备府的小姐？ 霜叶怀着满心疑惑进了屋。 “主子，这些东西是今晚上救您的那位公子送来的，除了这个食盒，一并送来的还有主子今夜买的面具。” 知夏站起身，左脚着地跳到桌旁坐下。 “如果没记错，今夜是我初次在他面前露面，他怎么知道我住守备府？”紧接着一想，又不奇怪了，“难道他让人跟踪咱们回府了？” 她将手伸向食盒。 “这里面又是什么？” 霜叶摇头。 “属下不知。” 知夏将两层的食盒打开，上层摆放着两份点心，一份是绿豆糕，一份是冰荷糕，下层是四个带盖的瓷罐，装着四种口味的糖水，还有一小瓶金疮药。 望着眼前的东西，她越来越疑惑。 这个姓萧的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感觉他很了解自己似的？ 她刚才可是什么都没说，居然能精准的猜到她想要吃什么。 还有这瓶金疮药，一看就不是便宜东西，他说送就送了。 思索间，伸手拿起一块冰荷糕放在鼻下闻了闻。 糕点颜色为淡绿，拿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还带着荷叶的清香，确实很适合现如今的天气食用。 霜叶在一旁提醒。 “主子，入口的东西，要不还是让白芷检查一下吧。” 主子跟那个萧姓公子毕竟才刚认识，人家巴巴的尾随他们送来糕点，别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知夏虽觉得那人对自己没有歹意，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白芷检查了一番。 白芷连同金疮药一并检查过后看向知夏。 “主子，食物都没问题，这瓶金疮药也没问题，听说金疮药止血生肌效果突出，有了它，主子的外伤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 知夏接过那瓶金疮药，抬眼看向白芷。 “那这个东西，应该不便宜吧？” 她对金疮药的认知还停留在前世，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白芷摇头。 “不是不便宜，是非常珍贵，之前听师父提起过，金疮药在治疗外伤方面首屈一指，属于传世神药，民间知道其配方的人少之又少，其中几味材料也极其稀缺，比如龙骨、活取的熊胆以及龙涎香，都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她看向知夏手中的小瓶子。 “主子手中这一小瓶，可是千金难求。” 知夏一脸诧异的看向手中的瓶子。 如果说只有一些吃的，反正也没多少钱，又不经放，到时候自己吃不完，给府里的下人分了也就分了，下回再见到，请他吃顿饭当作回礼就是。 金疮药如此贵重，她可不敢用。 能拿出这种东西，看来那个人的来历不简单，下回见到，还得将这个药还回去才是。 不能白白欠了人家这么大个人情。 这会已经不早，知夏也失了食欲，只食了她从碟子里拿起来的那块冰荷糕，便让府中嬷嬷将其余糕点和糖水给下人们分下去了。 ……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赵玉珍一脸八卦的看向知夏。 “听府里人说，昨夜有人给你送吃的了？” 知夏夹起蛋卷咬了一小口。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娘可别多想。” 赵玉珍显然不信，侧目望着她。 “面都没见过人家会给你送吃的？还是在七夕这样特殊的日子，骗谁呢？” “我才没骗人，娘不信可以问霜叶姐姐，对了……”知夏又看向四海，“四海也见过呢，就是昨夜踩高跷差点摔跤，扶了我一把的人。” 四海忙点头。 “娘，姐姐说的是真的，昨夜街上不少人戴着面具，那人也戴了面具，我们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呢，我昨夜还问了那位公子叫什么，家住何处，本是想着今日带了礼物上门去感谢的，可那位公子不求回报，便没有告知我这些信息。” 林寄明觉得不对劲，他看向知夏和四海。 “也就是说你们不认识他，他却认得你们，还知道你们住在何处？” 知夏点头。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赵玉珍问她，“会不会是前些日子相看的人？” 知夏摇头。 “不像。”转而看着爹娘，“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我瞧着不像坏人，爹娘放宽心，下回要是有机会再碰到，说不定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夫妻俩一听，便也没打破砂锅继续问。 “先吃早饭吧。” …… 吃完饭，赵玉珍嘱咐知夏。 “你的腿既然受了伤，这两天就在家里好生养着，别到处蹦跶拉扯到伤口，听说京城那位大人后天到省城，江府的接风宴设在在三日后，到时你的腿伤要是好转了，咱们就一道去，腿伤未好的话你就在家歇着，回头我跟江夫人讲明一下情况就好了。” 听说此次有不少人带着家中女眷前去，一是想结识那位大人，二是希望家中女儿能有机会攀上高枝，为家族带来利益。 自家的权势地位虽然比上不足，但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可不想干这种拿闺女幸福换利益的事，一步一个脚印来的更让人安心踏实。 所以，知夏去与不去，便也没那么大的关系了。 知夏点头，想到昨夜那瓶金疮药的来历，突然联想到什么。 “爹，你和娘说的京城那位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 第554章 去院子里露个面 林寄明倒也没觉得知夏的问题有啥不好说的。 “听江仁贵说，是位国公爷，天子身旁的红人，至于叫啥名……”他拧起眉头，“我们往日议事的时候，都是国公国公的称呼，他没提到过名字，我也没去问，如今江仁贵才是江陵城的话事人，他做了那么多讨好人家的事，有他在前，我这个五品武官，人家也不定能瞧得上。” “国公爷啊？”知夏突然就否定了心底的猜测，“能当上国公的，年纪应该都不小了吧？” 前世的认知里，国公爷都是胡子拉碴、须发半白的老头子，再不济也得是三四十的中年人，虽然没见过姓萧的样貌，但听声音看身形，应该也就二十多，实在不像。 林寄明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赵玉珍有些担心，“你和江大人因为孙家的事本就不大对付，只是同在省城为官，才维持表面的和平，万一他攀上了国公爷，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林寄明也不大确定。 “人国公爷也不是傻子，我和他又没有利益冲突，还能任他江仁贵说啥就是啥？再说江仁贵如今没有半点升迁的消息，我这边落实之后，怎么着也是个四五品的官，京中又有将军府做后盾，哪怕是国公，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损人不利己的事，除非是天大的利益，否则他何必冒这么大风险？” 赵玉珍一听，点头说，“也对，人都是国公了，也不缺啥，江大人讨好他，指不定是想他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好早日得到升迁的机会。” 比起针对人，前途肯定更为重要。 转而看向男人。 “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尽量稳着来，咱一家八口眼下都指望你呢。” 林寄明慎重点头。 “我知道的。” 知夏双手托腮，欣慰的听着两人讨论。 “爹，娘，我发现你们在省城待了几年后，脑子想事情比从前透彻了许多，越来越有长进了。” 五福看向她，“我只听过长辈夸晚辈有长进的，夸爹娘有长进，你还是头一份儿。” 话音落下，桌上的人全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林寄明站起身。 “我得出门了，你们继续聊着。” 四海紧接着背起挎包站起身。 “我也要去书院了。” 五福和何秀梅对视一眼后，何秀梅看向赵玉珍，“娘，上午可否劳烦你帮忙看着庆延？我得去铺子里处理点事。” 赵玉珍笑着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家里这么多人在呢，还能看不好一个孩子？再说庆延是我亲孙子，我能不上心？” 何秀梅一笑，“行，那庆延就交给娘了，等处理完铺子里的事，我尽量早些回来。” 知夏腿上的伤还未长好，担心剧烈运动将伤口崩开，回到院子后，便索性在檐下的躺椅上躺下了。 她从荷包里翻出那瓶金疮药，眼底闪过沉思。 金疮药如此珍贵，孙乔两家坐拥万贯家财，家中都不定能有这种东西，此人必定非富即贵，会是谁呢？ 突然又联想到了隔壁修缮院子的那户人家。 请了那么多工人，院子规模不比自家小，挨着守备府的院子还敢如此大张旗鼓，说明此人不惧守备府的权势，看来来头也不简单。 “霜叶姐姐，你去帮我打探一下，看看隔壁那户人家的主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 霜叶抱拳，退出了院子。 …… 隔壁院子，成风来到书房禀报。 “主子，属下在树上值守的时候，注意到林小姐的贴身女侍卫，似乎在暗中观察咱们这边的情况。” 萧赫勾起唇。 那丫头向来好奇心重，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 他抬头看向成风，“你去院子里露个面，她应该就知道这里住的是谁了。” “是。” 成风说完，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书房外，还朝着霜叶的方向眨了眨眼。 霜叶见自己被人发觉，也没再藏着掖着，故作镇定的退出隐蔽身形的地方后，回到了知夏的院子。 “主子，属下刚才看到那位萧姓公子身旁的护卫出现在了隔壁院子，不出意外，隔壁院子的主人，应当就是那位萧姓公子了。” 知夏一听，瞬间了然。 “难怪他知道我的住处，原来是邻居，想必在入住之前，就已经打听过咱们府中的事了。” 她起身，拄着白芷给她准备的拐杖去了屋里，翻出来一个小盒子后，将金疮药装了进去。 知夏将盒子递向霜叶。 “去叫后厨炒几个拿手好菜，再去花园挖一坛桃花酿，连同这个金疮药一并送去隔壁院子，就说昨夜萧公子救我已经承了他的恩情，不敢再受他如此贵重的礼，待我腿伤恢复，再登门道谢。” 霜叶抱拳，“是。” …… 半个时辰后，成勇将霜叶放到府门口的礼物送去了萧赫所在的书房。 “主子，林小姐的女侍卫来给林小姐带话，说您昨夜已经救了她，不敢再受您的重礼，还说待她腿伤恢复再登门道谢。” 伸手打开了那个装着金疮药的盒子，萧赫拧起了眉头。 他倒是忘了，那丫头虽爱财，却不是个爱占便宜之人。 如今她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觉得和他不过萍水相逢，自然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年纪虽长了些，本性却未变。 看来还得早些跟她表明身份才行。 合上手边的盒子。 “成风，你将这个药亲自送到她手中，就说我觉得她的酒不错，想用这个药跟她换两坛酒，若她不依，便将这药扔了。” 成勇诧异的抬头看向他。 “扔……扔了？” 转头往成风的方向看去。 这个药可是宫里赏下来的，主子手里都只这一瓶，送不出去就扔，这是多财大气粗才能干的出来的事？ 成风没说什么，接过金疮药便出了门。 萧赫看向成勇，“沈大人还有多久到江陵城？” 成勇忙抱拳。 “约莫后日能到。” 萧赫点头，“你安排一下，我们明日夜里出城，在城外驿馆休整一夜，正好后日能跟他在城外碰面。” 成勇抱拳，“是。” …… 第555章 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 知夏从成风嘴里得知，如果她不同意用两坛酒换金疮药，姓萧的就要将金疮药扔掉。 这种财大气粗的做派她是不能理解。 为了不暴殄天物，她自然是点头应下了。 “霜叶姐姐，你带成风大哥去花园里，将桂树下那三坛桂花酿一并挖出来，让他拿去给萧公子。” 金疮药贵重，别说三坛酒了，哪怕将花园里的酒全部挖出来也不够这一小瓶金疮药的价值。 且先让他拿三坛酒去，待她腿上的伤好了，再从别的方面补偿一二吧。 往后是邻居，多的是打交道的机会。 “是。” 霜叶抱了抱拳，冷冷的往成风的方向瞥了眼。 “走吧。” 说完，当先往外走去。 成风看她眼神不善，摸了摸脑袋，转身跟上。 “哎，你是不是怪我发现你了？” 霜叶语气淡漠。 “没有。” 成风继续跟着她往花园的方向走。 “我也不是故意要发现你的，我们在隔壁轮流值守，附近任何的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监视到。” 霜叶神色不动。 “你们日夜值守关我什么事？再说了，这是你主子的秘密，你这么轻易捅出来了，不怕出卖主子？” 成风眉头一挑。 “那还不是……” 那还不是主子说了，林小姐哪怕去隔壁掀院子他们都只能跟在一旁打下手，知道他们有人值守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霜叶瞥了他一眼。 “你们家主子到底什么身份？接近我家主子的目的是什么？” 成风神色坦荡。 “身份嘛，用不着多久你就能知道了，至于意图，霜叶姑娘应当成年了吧？不应该心知肚明么？” 霜叶勾唇轻笑。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家主子来头应该不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家主子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武官，你主子巴巴的来到省城靠近她，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成风自然要为自家主子辩解。 “霜叶姑娘也说了，林小姐的父亲是个五品武官，我们家主子不缺钱不缺势，除了图林小姐这个人，还能图她什么呢？” 听得他此言，霜叶对成风的态度也越发的冷了。 “坏人总是不会将心思写在脸上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他想在我家主子身上图什么？” 主子和萧姓公子第一次打交道，是在清音榭。 主子去清音榭，单纯是为听曲儿。 至于男人去清音榭是为了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只将主子当成了寂寞时候的消遣？ 成风被她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 霜叶话虽少，但向来是字字珠玑，“你家主子莫名其妙对我家主子献殷勤就有道理了？” 她领着成风来到知夏埋了三坛酒的桂树下，也没打算帮他挖，而是拿了小锄子递向他。 “喏，酒就在这里，你自己挖。” 成风满脸激动的指了指自己。 “你主子吩咐你将酒挖给我，你要我这个客人来动手？” 霜叶见他不接，直接将小锄头扔向他，“是你主子要将金疮药往我主子这里送的，自然是你来挖。” 以免小锄头砸到自己的脚，成风赶忙将锄头接在手中。 “你这是恩将仇报！” 霜叶没多理会他，朝着地上一指。 “酒都埋在这一处，挖的时候小心些，别将酒坛敲坏了，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她往附近的假山上一靠，双手环胸，如同监工一般看着他。 成风没了法子，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蹲在桂树下乖乖将那三坛桂花酿给挖了出来。 …… 成风一回到隔壁院子，便来萧赫面前告状。 “主子，您是不知道林小姐身边那个女人有多无礼，林小姐让她给我挖酒，她居然将锄头丢给我，让我一个客人动手。” 萧赫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自己斗不过一个女人，还好意思来我面前说，也不嫌丢人。” 成风一撇嘴。 “那我总不能跟一个女人动手吧？” “那是自然。”萧赫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你要是动手，我都要瞧不起你了。” 转而不耐烦的将书扔到一边。 “也不知道这破书有什么好看，沈甫安天天看都不嫌烦。” 成风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那主子这些年还日日看？属下还以为您爱读呢。” “那不是……”萧赫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拿起桌上的书往成风的方向砸去，“关你什么事？赶紧给我滚！” 成风不敢继续在书房里逗留，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他心里实在憋闷，刚才在守备府吃瘪也就算了，来跟主子告状，居然还要被他赶出来。 简直没天理。 …… 既然金疮药到了知夏手里，她也没打算让好东西蒙尘，成风一离开，她便拆开腿上的裹帘，让白芷帮她将金疮药抹了上去。 刚涂上去的时候，伤口处略微有点刺痛，紧接着是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师姐，我这伤五天之后应该能到处走了吧？” 白芷笑着说，“五天之后完全没问题，活动的时候不要太过剧烈就行。” 她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有件事，少夫人应该还没跟主子讲吧？” 知夏疑惑的看向她。 “什么事？” 白芷凑近她。 “少夫人好像又怀上了，不过日子尚浅，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确定。” 知夏面上露出欢喜，转而又面露担忧。 “庆延才一岁八个月，她这个时候要是真怀上，没什么问题吧？” 大嫂当年生庆延还算顺利，从发动到生辰只用了一个时辰。 即便如此，时间也隔的太近了。 白芷笑着说，“主子放心，这两年我时常给少夫人请脉，帮她调理身体，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是适合怀孕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哥大嫂太过恩爱也不行啊，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转眼都要俩了。”知夏看向白芷，“这事儿我娘知道吗？” 白芷摇头。 “夫人还不知道，少夫人说等半个月之后确定了再告知夫人，这件事主子也先别往外说，以免到时闹了乌龙，让少夫人难堪。” 知夏一笑。 “行，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 两天后，江陵城知府江仁贵，领着省城大小官员，将京城那位大人迎进了城中。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年多前中进士后，在翰林院任职的沈甫安。 第556章 接风宴（一） 江仁贵领着人站在城门口迎接，马车中的人却并未下车，只是撩开车帘往众人的方向望了眼，便让马车驶进了城中。 沈甫安虽然入了翰林，官职到底比江仁贵低。 他下了马，跟江仁贵抱了抱拳，才牵着马往城中走去。 原本他是想悄悄进城之后，先去守备府跟知夏打声招呼，再悄摸回杏花村去见家人的。 三年未归，也不知道家中如今什么光景。 没成想萧赫竟然在城外跟他来了个偶遇。 这下子，真是想低调都不行了。 江仁贵一边随着马车往里走，一边说，“两位大人今日来的这般凑巧，真是缘分啊，我让内子在府中备了接风宴，待两位安顿好之后，还请赏脸前来。” 马车里戴着面具的萧赫没说话。 倒是沈甫安神色温和。 “好说，好说。”他抬眼望去，在看见林寄明的时候，朝着他也行了一礼，“林叔。” 林寄明微微颔首。 “嗯。” 江仁贵往沈甫安和林寄明两人的方向望了眼，先是惊讶于两人相识，转而联想到两人是同乡，便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萧赫和沈甫安被江仁贵安排到了一处宅子中。 沈甫安本是想先往守备府走一趟的，却被萧赫叫住了，“才刚到江陵城，你这么猴急做什么？明日不就能见到了？” 沈甫安浅笑。 “怎么？你自己仗着身份不能去，还不想让我去？” 萧赫招招手，让成勇搬过来一壶酒。 “你要是走了，谁陪我喝酒？”他在桌旁坐下，给沈甫安倒了一杯酒，“再说你今日都已经见过林叔，她必定知道你来了省城，这样一来，明日的接风宴她肯定会去，既然如此，何必再多走这一遭？” 沈甫安侧目望着他。 “我们今日怎么如此凑巧，竟能在城外碰见？” 萧赫眉头一挑。 “怎么？你不想跟我碰见？” 沈甫安摇头。 “那倒没有。” 萧赫一本正经的说，“走水路虽然省力，马车的速度毕竟要快一些，我迟两日出发，能和你在城外碰见不是很正常？” 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向他。 “你一路上，就没遇见什么熟人？” 沈甫安心知肚明。 “你说的是温小姐吧？”他笑了笑，“她似乎和巡抚大人的千金有些交集，下船就被巡抚千金接走了。” 听到这里，萧赫突然有些失望。 这温攸宁不行啊，他都给她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了，竟然还没将沈甫安拿下。 许是心虚，萧赫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喝酒喝酒。” 兄弟二人从天明喝到天黑，直到确认沈甫安醉的已经没法再去守备府见知夏才罢休。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成勇，沈大人醉了，扶他回屋歇息。” “是。” 成勇上前，将沈甫安扶去了他的院子。 萧赫勾唇一笑，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的屋中。 …… 次日，是江府为京城来的大人举办接风宴的日子。 知夏的腿伤养了四五天后，情况已经好了不少，让白芷看过，适当走动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沈甫安也要去接风宴，再加上赵玉珍近日跟云阳守备的夫人有信件来往，约好了今日带两个孩子在江府碰面，知夏本就是好动的性子，在家待几天坐不住，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凑热闹的。 今日的知夏着一身极有质感的樱粉色绣花长裙，腰束浅色缎带，衬出婀娜身段，外面披着轻纱罩衣，本就白嫩的肌肤上未施过多粉黛，头挽随云髻，再用发钗点缀。 远远一瞧，姜氏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小姐如今是真长开了，越发的好看了，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了哪家公子。” 知夏眉眼弯弯，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珠钗。 “婆婆，梳好了吗？” 姜氏笑着从妆盒中取出一对白玉耳坠给她戴上。 “这样就好了。” 知夏站起身，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瞧瞧，紧接着回头看向赵玉珍和何秀梅。 “娘，大嫂，我这身如何？” 何秀梅眉眼温和。 “知夏生的好，穿什么都好看。” 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要是这次真能怀上，让她儿女双全就好了，都说养儿像娘舅，养女像家姑，闺女将来哪怕能和知夏有三分像，长大之后都了不得。 赵玉珍打量着她这身，也很是满意。 “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你们爹在前院等着呢。” …… 马车到达江府，有人将他们迎进了府中。 今日是接风宴，因着天气不错，便将宴会设在了前院的空地上。 知夏随着爹娘跟江府主人打了招呼之后，何秀梅就被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夫人拉到了一旁讨论衣裙去了，知夏则随赵玉珍走向一对母子所在的位置。 待见到人，赵玉珍和那位夫人相互见了一礼。 “邱夫人何时来的？” 邱夫人面容温婉，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也是才到不久。”转而看向赵玉珍身旁穿着樱粉衣裙的知夏，“这位便是林小姐了吧？” 赵玉珍忙朝着知夏使眼色。 “知夏，这是你廖伯母。” 知夏朝着廖氏行了一礼，“廖伯母好。” 廖氏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身段生的不错，样貌也好，笑起来的样子，看着就叫人稀罕。 她走上前，将手腕上的镯子脱给了知夏。 “我和林夫人算是一见如故，这镯子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便当作是我给林小姐的见面礼了，还望林小姐不要嫌弃。” 盛情难却，望着已经被廖氏套在手腕上的镯子，知夏往赵玉珍的方向看去。 赵玉珍笑望着她。 “既然是你廖伯母一番心意，便收着吧。” 知夏这才朝着廖氏微微颔首。 “多谢伯母。” 廖氏一笑，怎么看怎么喜欢。 “还是林夫人会养，闺女生的这般水灵，难怪你和林大人舍不得嫁出去。”随手拉过自家儿子给知夏介绍，“这是我儿邱恒，比林小姐些微年长些，林小姐若不嫌弃，可唤他一声兄长。” 邱恒极有礼貌的朝着林家人行了一礼。 知夏回礼。 “邱大哥。” 第557章 接风宴（二） 刚才廖氏拉着知夏送镯子的时候，赵玉珍便已经将邱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别的不说，本人比画册上还要好看一些。 一身正气，模样也生的好，瞧着确实不错。 廖氏又往知夏和邱恒的方向看了眼，紧接着上前挽住了赵玉珍的胳膊。 “眼下还未开席，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林夫人说，恒儿陪着妹妹在院子里说说话吧，可千万别叫她被人欺负了。” 邱恒点头。 “是。” 待两人走远，邱恒这才看向知夏，眼神清澈，神情坦诚。 “不瞒林小姐，在下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意中人，只是因为一些缘由，才迟迟未能走到一起，今日来江陵城见林小姐，乃是我娘的意思，只是我爹从小便教导我做人要坦荡，所以不想欺瞒林小姐。” 知夏向来会接话。 “巧了不是？要不是担心我爹娘急眼，想着少听他们两句唠叨，我才不会配合她出门相看呢。” 邱恒一听，顿时觉得小丫头有趣。 “那我和林小姐算是同道中人了。”他看向知夏，“林小姐不想来相看，可是也有了意中人？” 知夏下意识摸向藏在袖子里的镯子。 “那倒没有，还不知道他何时能出现呢。” 邱恒一笑。 “那便祝林小姐早日找到心上人。” “多谢邱大哥。”知夏笑望着他，“既然伯母跟我娘投缘，邱大哥便喊我知夏吧，相看不成，当个朋友也不错不是？” 邱恒忙点头。 “那是自然。” 眼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早已入府的萧赫和沈甫安站在暗处的廊下，望着跟邱恒相谈甚欢的知夏。 萧赫拧起了眉头。 “看来这丫头是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嫁出去了，都有些饥不择食了。” 这才几天？ 连着相看好几个了。 上回跟那个姓段的书生也聊的投缘，要不是他赶去棒打鸳鸯，说不定段家如今都已经上门下聘了。 她不是向来喜欢沈甫安这样的？怎么如今跟一个武夫也能聊的这样投机？ 沈甫安笑了笑，大步走向知夏。 “知夏。” 知夏循着声音望去，在看到人的时候，面露惊喜。 “甫安哥！我爹昨日跟我说你回来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呢。”说着，忙给他介绍，“这是云阳守备府的公子邱恒。” 紧接着又向邱恒介绍沈甫安，“邱大哥，这是我同乡的兄长沈甫安，前两年考中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邱恒忙朝着沈甫安行了一礼。 “沈大人好。” 沈甫安颔首回礼，转而又神色温和的看向知夏。 “原本昨日到省城便想去守备府看你，结果有人拉着我喝了半宿的酒，给耽误了。” 知夏疑惑。 “甫安哥在省城也有关系要好的朋友吗？” 沈甫安一笑。 “自然是有的。” 紧接着往长廊的方向看了眼。 知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昏暗的长廊上，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侧身而立，他身着暗蓝长袍，袖口绣着精致的金色花纹，腰间佩戴祥云玉佩，通身贵气。 他的前方，江仁贵正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 此次从京城过来的官员只两位，一个就在她面前站着，另外一位身份极其贵重，眼下看知府大人的态度，便不难猜了。 知夏往沈甫安的方向看了眼。 “甫安哥，国公爷难道不都是老头吗？怎么此人如此年轻？” “他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沈甫安望了眼身旁女子，“他的祖父和父亲叔伯皆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凭借全族军功封官赐爵，跻身京城勋贵，后被奸人诬陷勾结外邦，联合外邦设计将他全族成年男子斩杀于战场后上奏朝廷，他母亲刚烈，得知他爹身死，不肯合离归家苟活，冒死将尚在襁褓中的他送出京城后，于家中自戕。” 知夏听的拧起了眉头。 一夜之间，全族灭的只剩他一人，当真惨烈。 “之后呢？” 沈甫安语气很轻。 “流落在外十几年，直到仇家找上来要杀他，方才得知自己身世，前后用了近十年，暗中联络了不少靖国公府旧部，搜集证据为他全族平反，这才让天子追封冤死的国公府众将士，并恢复他萧家爵位。” 知夏听的热血沸腾。 “太厉害了！” 沈甫安一笑。 “其中的艰辛，非一般人能承受，不过好在是苦尽甘来。” 知夏低头沉思。 想着此人既然为全族报了仇，天子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该看重他才是，为何会来江陵城修院子安家？ “沈大人，原来你在这儿。”随着声音落下，一名身穿浅紫色对襟襦裙的姑娘往这边走来。 丽质天成，金枝玉叶。 这是知夏看到女子之后的第一直觉。 她看向沈甫安。 “甫安哥，这是？” 沈甫安神色坦然的向她介绍。 “这是京城温太傅家的千金，温攸宁。”转而又向温攸宁介绍，“温小姐，这是我同乡的妹妹林知夏，也是江陵城守备的千金。” 知夏了然，难怪刚才便觉得这姑娘气质不俗，原来是正儿八经的京城贵女。 温攸宁笑着走向知夏。 “既然是沈大人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她立马去取手上的玉镯，“初次见面，未带什么像样的礼物，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知夏低头望去，是一只通体洁白温润的白玉镯，这样的品相，一看就价值不菲。 温小姐出手着实大方。 她忙握住温攸宁取玉镯的手。 “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今日能结识温小姐这样的天之骄女，是知夏三生有幸，既然温小姐找甫安哥有话说，那我便不打扰了。” 温攸宁刚才话里的意思，她自是听得明白。 也不由在心底感慨。 到底不是亲兄妹，往后各自成家，关系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 刚才跟沈甫安说话的时候，邱恒已经去了别处。 想着七夕那日萧赫不仅救了她，还为她送来了糖水点心和金疮药，眼下见到了，总不能当什么都没看到，怎么着都得去感谢一下才是，便转身往长廊方向走去。 第558章 接风宴（三） 沈甫安望着知夏走向萧赫的背影，衣袖下的手紧了紧，只是脸上却看不见任何情绪。 他一直都知道，知夏只是将他当成兄长，当年她及笄，他送簪子，便是为了让自己看清这一点。 结果不出他所料。 尤记得她年龄尚小的时候，总喜欢看着他的脸胡思乱想，那时他教她认字，还得时不时提醒她集中精神，当时总觉无奈，却又舍不得责备于她。 关键她也聪慧，学过的知识一遍基本都能掌握。 随着她逐渐长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在悄悄发生改变。 她不再总盯着他看，对他始终保持着兄长的敬重。 但在面对当时还是陈不凡的萧赫时，却能打闹嬉笑随心所欲。 他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也将所有情绪埋于心底，所以在知夏的及笄礼后，他没有急着让家中做决定。 便是不想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温攸宁顺着沈甫安的目光望去，虽然他未表现出什么，可她如此聪慧的人，又如何感觉不出来？ 往男人的方向看了眼。 “沈大人似乎对你这个妹妹格外不同？” 沈甫安未承认也未否认。 “知夏幼年读书识字便是我在教导，她天资聪颖，教过的东西一遍就会，当初我便觉得惋惜，她要是个男子，将来绝对能有一番作为。” 温攸宁不知道沈甫安跟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却也并未去打断他。 沈甫安继续说。 “知夏是个纯善之人，她出自底层，知百姓疾苦，家中父母兄弟和睦美满，并未在京城那样的是非之地生活过。” 他看向温攸宁。 “我知温小姐心意，温小姐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哪怕没有我，也能找到更好的姻缘，温大人于我有恩，所以沈某并不想和温小姐交恶，无法回应温小姐的心意终归是沈某的问题，还望温小姐莫要迁怒旁人。” 原来做这么长的铺垫，只是为了让她不要针对那位林小姐。 温攸宁并未因为他这番话而伤心恼怒，远行几年，却依旧不忘初心，恰好说明沈甫安此人人品贵重。 其实不必沈甫安说，她本也没想要去针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林知夏。 她好歹是太傅府嫡女，若为了一个男人，跟别的女子争风吃醋，既罔顾了爹娘这么多年对她的栽培，传出去也有损温家名声。 “沈大人和林小姐青梅竹马的情谊，着实叫人羡慕。”她看向沈甫安，“如沈大人所说，我仰慕大人是我的事，与沈大人无关，与他人亦无关，自然不会迁怒旁人。” 听她如此说，沈甫安松了口气，别的不说，温家家风正，从太傅府中出来的儿女，自然也不会差，见不少人已经入了席，他也朝着席位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小姐，请。” 温攸宁笑着点头，“沈大人也请。” …… 萧赫察觉有人往他这边来，抬眼一看，见是知夏，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江仁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拧起了眉头。 守备府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别人都还在观望呢，她竟直直的就过来了。 听闻这位国公大人在京城时，杀伐果断，有好几次都充当了天子手中的那柄刀。 这丫头，怕是要遭殃咯。 考虑到知夏这些年总跟孙家作对，给孙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再加上林寄明并非他阵营中人，这些年限制了他不少动作，他也没必要去提醒，只静静地看着她往这边来。 林寄明向来看重他这个闺女。 若林知夏惹恼了靖国公，他们一家恐怕都得跟着遭殃，这样一来，省城便又能回到从前的光景了。 不只江仁贵想看知夏出糗，远处，孙淑婉和孙淑瑶也将目光往这边汇聚，他们迫切想看到林知夏被萧赫的侍卫给打出去。 廖氏见邱恒回到自己身边，忙跟赵玉珍一起四处搜寻知夏的身影。 见知夏往江仁贵的方向走，赵玉珍疑惑的站起身来。 闺女刚才不是还跟邱恒聊的好好的？ 怎么转过身又往江仁贵那边去了？江仁贵身旁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难不成就是今日接风宴的主角？ 她去那边做什么？ …… 长廊这边。 随着知夏走近，江仁贵面露诧异。 长廊入口处，成风和成勇并未阻拦知夏的去路，反而朝着她抱了抱拳，神情中甚至还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再看身旁的萧赫，他似乎并未因为林知夏的靠近而表现出不愉快，隐隐还有些期待的意思。 不对啊。 这位爷昨日到的时候，他便调派几名丫鬟过去跟前服侍了，个个花容月貌的，且不说别人，他自个儿都看花了眼，结果到人家面前，连正眼都没带瞧一眼，一句“庸脂俗粉”就将人全部打发走了。 他只以为这位爷是在京城见多了各式各样的贵女，所以才瞧不上那些姑娘。 怎么林知夏却可以？ 难不成他就好这口？ 江仁贵不由在心底懊恼，早知如此，昨日便该多做些准备，也不至于让林家丫头入了这位爷的眼。 “你来了。”男人嗓音清冽。 知夏欲朝他行礼，可男人却侧过身，似是在避开她的行礼。 望见他这一动作，知夏面露诧异，一时间也弄不懂这位国公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壮着胆子试探着问。 “我该唤你萧公子，还是国公爷？” 不远处，成风和成勇忍不住对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萧公子也好，国公爷也罢，定然都不是主子想从她嘴里听到的称呼。 见知夏来到萧赫面前不是先行礼，而是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江仁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身旁这位爷大发雷霆。 可他并没有。 看了她一会，男人语气还算温和。 “萧赫。”转而又说，“我以为你应当能认出我。” 毕竟他来省城后，第一次在清音榭看见她，便已经将她认出了。 没想到接触这么多次了，她竟还没将他认出来，这丫头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知夏显然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意。 “啥？” 江仁贵看看萧赫，又看看知夏，站在原地不敢插嘴。 怎么看这势头，国公爷跟林家这丫头好像挺熟似的？ 见她傻愣在那里，萧赫无奈的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揭脸上的面具，江府管家来报。 “大人，厨房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让小的来问问您，是否能开席了？” 第559章 接风宴（四） 江仁贵一听，朝着身旁的萧赫行了一礼。 “国公大人，后厨已经将席备好了，要不先入席吧？” 为了接风宴，他费了不少心力，可不能让守备府这丫头借他江府的势，攀上国公爷这根高枝。 萧赫拧了一下眉头，并未理会他，而是往知夏的方向上前一步。 “找我有事？” 知夏微微欠身，“主要是想当着国公大人的面，为之前的事情道声谢。” 萧赫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面具下的唇再次勾起浅笑，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微微弯下腰，定定的看着眼前带着点惶恐却又强壮镇定的姑娘。 “既然是道谢，诚意呢？” 知夏眨巴眨巴眼，她寻思既然在江府遇上了，过来意思意思先道声谢，往后有机会再报答，他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好歹是个国公，行事作风咋跟个街混子似的？半点不稳重。 简直跟陈不凡有的一拼。 望着她唇角一抽一抽的样子，萧赫心里明白，这丫头指定又在心里编排他了。 站直身体，恢复他原本高冷的模样。 “行了，跟你开玩笑的，腿伤才好，先入席歇着去吧。” “是。” 知夏微微福礼，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就往外走去。 望着她步履匆忙的样子，萧赫一时间心情大好，忍不住笑出声来。 “气性还挺大。” 江仁贵看了看萧赫，又看了看知夏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能讨国公爷欢心，结果还不如林家那小姑娘上来跟他甩个脸子？ 这国公爷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就在他满脑袋疑惑的时候，萧赫已经背负着双手，大步往长廊外走去。 “走，咱们也入席。” …… 众人隔的远，再加上萧赫脸上戴着面具，大家既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也观察不到萧赫脸上的表情。 见知夏有些不愉快的从长廊出来，还以为是被那位国公爷责备过。 孙淑婉和孙淑瑶对视一眼，面上都带着幸灾乐祸。 谁叫她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简直活该！ 赵玉珍还以为闺女真被欺负了，往身旁男人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问他。 “怎么回事？” 林寄明表示不知，“知夏怎么突然跑那里去了？” 赵玉珍还想问他呢。 “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她往那里去，早在她生出这个心思之前都制止了。” 不论别人怎么想，他们当爹娘的，又怎会不了解自家女儿？ 攀龙附凤的心思，哪怕今日在场的姑娘都会有，他们家闺女也不会有。 沉默小片刻，林寄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闺女回来先问问她，要真在国公大人那里受了委屈，我定要为闺女讨回公道。” 赵玉珍一惊。 “人家是国公，你可别乱来。” 林寄明咬着牙说，“我是不能动手，我还灌不死他？” 听到这里，赵玉珍突然放下心来，她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江府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上前行了一礼。 “林夫人有何吩咐？” 赵玉珍给姜嬷嬷使了个眼色，姜嬷嬷心领神会，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丫鬟手里。 “你们府上可有牛乳？”赵玉珍问。 拿人手短，得了好处的丫鬟神色殷勤起来。 “回林夫人的话，有的。” 赵玉珍望着她笑了笑。 “劳烦给我取一碗牛乳来。” 丫鬟福身应了声是，便往后厨的方向去了。 林寄明不解。 “媳妇儿，你要牛乳做什么？那玩意儿腥着呢。”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瞥了眼。 “当然是给你喝。” 林寄明一脸拒绝的坐直身体，“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喝那玩意儿。” “不喝也得喝。”赵玉珍凑近他，压低声音，“你不是说要灌人家酒？喝了牛乳再饮酒没那么难受。” 林寄明眉眼一展，朝着赵玉珍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我媳妇儿有办法。” 知夏从长廊走出的时候，在场的宾客都已经入座，江府的丫鬟和家丁端着果盘酒水鱼贯而入。 后方，江仁贵满脸殷勤的跟在萧赫身旁。 “国公大人，这边请。” 就在这时，一戴着面纱的丫鬟端着托盘随人潮往开席的场地而去，经过知夏身后时，她眼神一狠，露出了掩藏在托盘下的寒芒。 知夏背对着她，并未瞧见。 许是也并未料到，大庭广众之下，会有人在江府对她动手。 霜叶的角度，同样瞧不见丫鬟方向的动作。 一直走在知夏后方密切关注着她的萧赫发现了端倪，就在那丫鬟扔掉托盘拔出匕首刺向知夏的同一时间，他大步上前，伸手握住知夏的胳膊往后一拉，将她护到自己身后，随后抬起胳膊扫开丫鬟刺向这边的匕首。 “成风成勇！” 成风成勇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距离更近一些的霜叶抬起一脚，踹掉了丫鬟再次刺向这边的匕首，随后一个旋身绕到她身后扼住了她的脖子，猛的踹向她的膝窝。 丫鬟受不住力，膝盖一软，朝着萧赫和知夏的方向直挺挺跪了下来！ 已经来到近前的成风成勇抿了抿唇。 得，这女人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有水平多了。 刚才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原本喧闹的宴席，因着这一变故，变得鸦雀无声。 正打算给萧赫灌酒的林寄明咽下嘴里带着腥气的牛乳，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人家刚才是不是真欺负了自家闺女，就算欺负一下也少不了一块肉，他刚才可是救了自家闺女的命。 冲这一点，他便是林家的大恩人。 放下手中装着牛乳的碗，林寄明起身走向知夏。 赵玉珍被刚才的一幕吓的脸色惨白，此刻只觉腿软，都有些站不起来了。 宴席上，各种神情的人都有，唯独孙淑婉一边慌乱一边在强装镇定。 不明所以的孙家人同样惊惶不定。 国公大人何等身份，竟会冒着被刺伤的风险救下林知夏？ 自从林家人四年前搬来了省城，便一直明目张胆的跟自家作对，孙乔两家的恩怨，变成了孙家和乔、林三家的恩怨。 起初，林家家底虽不如孙、乔两家，奈何有守备大人这个后盾，地位上，便已经是他们无法撼动的了。 经过这几年的积攒，如今家底殷实了不少，若再有国公扶持，他们孙家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 第560章 你挺虚啊 知夏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看向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不知为何，竟想到了之前在县城被人追赶时，拉着陈不凡为自己打掩护的那一幕。 心脏没来由的抽动了一下。 如果他今日也在场，应当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低头望见地上的几点血迹，她收起心底的思绪，上前托住了萧赫的胳膊。 “你受伤了？” 这些年，萧赫没少受伤，不过是胳膊挨了一下，对于他来说，本也没什么，但看到她关心，担心戴着面具拧眉头她看不见，便“嘶”了一声，将身体往她的方向靠去。 “好痛。” 知夏没想到，刚才还冷的要杀人的国公爷突然就变了副德行，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 “成风侍卫，快来帮帮忙啊，你们家国公爷太重了！” 一个牛高马大的人，伤了手臂能虚弱成这样？ 她咋那么不信呢。 这没脸没皮的样，简直是陈不凡第二。 成风才不会冒着被主子千刀万剐的风险过去凑热闹。 “林小姐，我们家主子受伤了，您可否先帮忙扶他去包扎？我们先处理这名刺客的事情。” 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江仁贵忙吩咐管家。 “快，叫上府医，领国公大人去厢房包扎伤口。” 这都是什么事哟！ 府上居然出现了刺客，还当着国公大人的面行凶，关键还伤到了国公大人，他这顶乌纱帽怕是都要不保了。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倚在知夏肩膀上的萧赫往江仁贵的方向看了眼。 “江大人，此事既然是发生在你府上，务必将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明白，否则本国公定不轻饶！” 江仁贵朝着他的方向行了一礼。 “国公大人放心，不论是这个刺客还是刺客的背后之人，下官一定追究到底！” 转而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 “林大人，劳烦你派兵将宴会上的人控制起来，务必不能放走一个人。” 毕竟涉及到了自家闺女，林寄明自然愿意打这个配合，他点了点头，叫楚岳去安排了。 沈甫安望见死皮赖脸要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知夏身上，还时不时被知夏往外推的萧赫，顿时觉得无奈又好笑。 几年过去了，在知夏面前，他还是这么能豁得出去。 饶是他饱读诗书多年，也忍不住想要骂上一句脏话：真不要脸！ …… 知夏扶着萧赫来到厢房坐下后，累的她一直揉着胳膊，这会江府的府医还没到，跟着过来的人都自觉的退到了屋外，屋中只萧赫和知夏两人。 虽然觉得这厮有些没脸没皮，但念在他刚才救过自己的份儿上，知夏一直隐忍不发。 她提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到萧赫面前。 “国公爷，先喝杯水吧，大夫应该很快就来了。” 萧赫并未伸手去接。 “胳膊痛，端不起，没法喝。” 知夏也不客气，看向他的左边胳膊，“这不是还有一只好的？” “使不惯。”萧赫脸不红心不跳。 知夏差点气的捏碎手中的杯子，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碍于对方的权势，面上带着几乎咬碎后槽牙的浅笑。 “国公大人莫不是想让我喂你喝？” 萧赫望着她，一副如往日那般放荡不羁的模样。 “不行吗？” 听到这个语气，这个态度，虽然没看到脸，但还是让知夏愣了一下。 望见她怔愣的神情，萧赫又开口。 “你到现在还没猜出来我是谁吗？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知夏拧起眉头，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 在这之前，她从未将国公这个身份，联想到陈不凡身上去。 之前还不确定，但他这么一问，她心底忽然有了怀疑。 知夏伸出手，缓缓取下了覆在萧赫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笑盈盈望着她的脸。 四年多未见，男人的轮廓越发深刻，整个人瞧着成熟不少。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知夏眼底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离开前，她年纪还小，那些年他时不时出现，也没觉得啥，真几年不见，竟还惦记上了。 知夏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我说怎么会有人跟你一样没脸没皮呢，原来这个人就是你！” 萧赫起初还在笑，接着见她一副要哭的模样，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怎么还哭了？见到我不高兴？” 印象中，除了这丫头的爹被埋山脚下见她红过眼睛，其余时候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眼下看她这样，萧赫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知夏觉得当着外人的面红眼睛有些丑，背过身蹭了蹭眼睛。 “没哭，就是乍一看到你，有些激动，毕竟四年多没听到过你的音信，还以为往后不会再见到了。” 萧赫原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在乎他。 却没想到，她看到自己，能激动成这样。 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 “等会有人进来看到你这样，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我要是因为名声找不到媳妇儿，你可得负责。” 知夏忍不住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 “你少在我面前耍无赖。” “嘶~” 萧赫装模作样的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知夏心底一急，正要上前，瞥见他勾起的唇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拍的，并非他受伤的那边胳膊。 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好啊，你又骗我。” 男人恣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大夫很快来了厢房，萧赫伤口并不深，清理干净血迹上药包扎好之后便离开了。 萧赫望了眼胳膊上的伤，转而看向知夏。 “要不要出去看热闹？” 知夏忙点头，“要！” 她早就想出去看热闹了，刚才外面光线暗，行刺的人又戴着面纱，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对她动手呢。 “走。”萧赫说着，站起身来。 可才起身，往知夏的方向瞥了眼后，又装模作样的往她的方向靠去。 “不行，我头有点晕，你得扶着我。” 知夏一脸无奈的看着靠在自己胳膊上的无赖，一边扶着他往外走一边说。 “你挺虚啊，一道小伤口便让你晕成这样。” 第561章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萧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站直身体。 “刚才起太猛，这会好多了。” 知夏往他的方向望了眼，唇角抿着笑意。 虽然多年未见，在外倒是稳重，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之后，还是跟以往一样不着调。 两人一边往前院走着，知夏问他。 “哎，萧赫真是你现在的名？” 陈不凡点头，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刚才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也算是占了这丫头便宜，还得有个面具打掩护，这丫头爹是个狠角色，一看到他就觉得脸疼。 “你要是叫不习惯，还叫我从前的名字也可以。” “叫以前的名也不合适。”知夏看向他，“而且你现在好歹有了身份，直呼其名的感觉不大好，要不我还是随大流吧，别人怎么叫我跟着叫便是。” 听到她这样说，萧赫有些不高兴了。 “沈甫安如今也当了官，怎么不看你随大流称呼他？你要还当我是朋友，便直接喊我的名字，若不是，就随你吧。” 说完，加快了脚步。 知夏连忙跟上他。 “哎，你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不就是让我喊你名字吗？我喊就是了。” 萧赫一听，这才勾起唇角。 两人来到前院，刚才行刺知夏的丫鬟已经取下了面纱，正趴在林寄明脚下哭着求饶。 “大哥，大哥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发誓，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 林寄明并未因为跪下求饶的人是他亲妹妹而生出恻隐之心。 若她嫁人之后能一直本本分分，将来遇到难处，求上门他也不是不能搭把手，可她出嫁之后，不在钱家好好当她的姨娘，一门心思为非作歹，此次更是对他的亲生女儿下了杀手，若包庇，他枉为人父，将来只会惹出更大的祸端。 赵玉珍气不过，冲上前揪着林春杏的头发，狠狠的给了她两巴掌。 “你这个毒妇！竟然敢对我的知夏动刀子，你要庆幸她还好好的，不然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刚才那一幕，她真是吓的不轻。 穿越到这里之后，身边虽多了疼爱她的丈夫和孝顺的儿子，闺女虽日常和自己拌拌嘴，可她才是自己真正的精神寄托。 若闺女有个好歹，她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靠什么活下去。 林春杏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自己的脸，指着赵玉珍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借着我大哥的势才坐上了守备夫人的位置，我大哥要是将你休了，你什么都不是！” 林寄明忍无可忍，向来不打女人的他忍不住抢过楚岳手中的鞭子抽向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口不择言，挑拨我跟你大嫂的夫妻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林春杏竟然跑到江府来行凶，他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江仁贵刚才得知林春杏是林寄明亲妹妹的时候，别提多气了。 他们林家人自己想斗，关起门怎么斗都跟他无关，为何非得闹到他的接风宴上来？ 简直害人不浅。 林春杏捂着被鞭子抽痛的地方笑了起来，模样疯魔。 “挑拨你们的关系对我当然有好处。”她指向赵玉珍，“要不是她先挑拨大哥和我们的关系，我根本不会变成如今这样，还有林知夏，若非她当年从中作梗，我早就嫁给沈甫安了。” 若她嫁给沈甫安，如今便是风风光光的沈夫人，她也不用深陷泥潭。 众人当个乐子听着，还在一旁交头接耳的讨论。 林寄明被她这番话气的不轻。 她不仅诋毁了自己媳妇儿，还想给知夏招黑。 “你大嫂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你半句坏话，你所遭受的一切，是你自己蠢笨如猪，咎由自取，别想将脏水往你大嫂身上泼！” 沈甫安也站了出来。 “我今日要是不在，知夏岂不是也要让你抹黑了？当年的事你心知肚明，且不说你我隔着辈分，我当时才十五，念书科考尚且让我自顾不暇，成家自然是没有打算的，我母亲更是不喜你在村里的作风，见你日日纠缠于我，便索性在镇上租了个院子远离你落个清净，知夏当年不过十岁，这件事与她何干？” 众人一听，本以为林知夏真插足了她小姑和这位沈大人之间的姻缘呢。 没想到是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姑一厢情愿的。 林春杏望着众人嘲笑的神情，越发的气愤。 “你们都是林知夏一边的，都在说谎！” 然而，无人再在意一个疯子的话。 江仁贵往林寄明的方向望去。 “林大人，你妹妹混进江府行刺你女儿，导致国公爷受伤，今日这事，你是否要给我江府和国公爷一个交代？” 眼下，只有将这口锅扣到林家头上，待会国公大人怪罪下来，他们江府才能从中摘除干净。 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前途和江府名誉。 萧赫领着知夏走了过来。 “事情发生在江府，难道江大人不应该先弄清楚，她是如何混进江府的？” 话音落下，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江仁贵朝着往这边来的萧赫抱拳。 “国公大人明察，江府奴仆众多，偶有疏忽实属正常，若有心之人执意要钻这个空子，下官也无法阻止啊。” 萧赫又看向趴在地上的林春杏。 “她虽为林大人的妹妹，毕竟已经嫁作他人妇，不再是林家之人，既然不是林家人，便不归林大人管，此事归根结底，还是你江府疏于管控，才让此等漏网之鱼钻了空子，若追究起来，你江府责任更大。” 江仁贵听到这里，紧张的额头起了一层汗。 “国公大人说的是。” 萧赫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转身走向江家为他布置的那张席。 “本国公不信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能随随便便混进江府，江大人快些审，莫要耽误了今日的接风宴。” 这番话就差直白的跟众人说：我怀疑你江府有人在背后搞鬼了。 江仁贵再次抱拳。 “是。” 饶是他再想息事宁人，点到为止，眼下有了国公爷的发话，他也做不到草草了事了。 第562章 拉人顶包 孙淑婉听到这番话，看向四周盯梢的士兵，心底一阵慌乱。 林春杏，确实是她安排进江府的。 这些年她和孙家被林知夏联合乔家针对，她在多番打听之下，才找到了林春杏这个人，并将她好吃好喝的控制起来，想利用她来扳倒林知夏。 原本以为这次的安排万无一失，既能给林知夏一个教训，还能毁了这场接风宴，让陈氏这个操持宴席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谓一箭双雕。 她也早跟林春杏说好，若她得逞后能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事后她会尽全力助她脱身，并暗中帮她儿子得到钱家的家产。 谁知竟出现了国公爷这个例外。 孙淑婉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便朝着江仁贵的方向行了一礼。 “父亲，此次接风宴乃陈姨娘协助母亲操持，母亲向来谨小慎微，自是不会出现这种纰漏，陈姨娘初次操持宴会，有疏漏之处在所难免，但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父亲莫要责怪陈姨娘。” 原本她不说话，知夏还没注意到她。 毕竟经历了几年前那件事后，许是江府刻意敲打的缘故，孙淑婉着实低调了好些日子。 低调的她都快要忘了这个人。 “江少夫人还是不要急着盖棺定论的好，免得让江大人误判了真相，还冤枉了无辜之人。” 孙淑婉听得她的话，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虽恨，可眼下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敢将知夏如何。 眼看着没法应付了事，江仁贵看向林春杏。 “说吧，你是如何混进江府的？府内可有你的内应？” 孙淑婉心里紧张，往林春杏的方向望去，期盼着她能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 林春杏起初仗着林寄明是她的亲哥哥，想着哪怕她做错了事，他应该也会看在血缘亲情上，保下她的性命。 只要她的命能保住，再有孙淑婉暗中出手相助，定能脱身。 可眼下，那位国公爷一插手，她心里确实没底了。 往孙淑婉的方向看了眼后，她定了定心神，朝着江仁贵磕了个头。 “大人，府内没有我的内应，我是趁着府中轮值的时候偷偷混进来的。” 江仁贵还未来的及说上第二句，萧赫已然没了耐心，他语气有些冷。 “成风，既然有些人不愿说实话，那便杀了。” “是。” 成风抱了抱拳，抽出手中的佩剑，往林春杏的方向走来。 林春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前些年虽然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却从未想过要寻死，后来被孙淑婉找到解救出来的时候，她一包药将从前那些欺负、侵犯过她的人全杀了，还放火烧掉了庄子上的屋舍。 从庄子离开后，她一直期盼着孙淑婉能助儿子继承钱家的家产，她回去跟着儿子享福。 这会听见萧赫说要杀她，自然是吓破了胆，看着成风靠近，她满脸惊恐的磕了个头。 “大人饶命。”而慌乱中，又抓住了林寄明的衣角，“大哥救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林寄明没说话，只是一把扯掉了她拉住的衣角。 这个妹妹，着实让他失望透顶。 对他的亲生骨肉下手，她是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保下她的命？ 林春杏见林寄明不肯为她出头，这会也是真慌了，恰好此时，成风将手中的剑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并在她脖颈边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林春杏只觉身下一阵暖意，裙子湿了一大片，吓的哭了起来。 “大人饶命，我说，我都说。” 孙淑婉望着这一幕，慌的攥紧了自己的胳膊。 成风满脸嫌弃的抵了抵鼻子，手中力道略微加重了些。 “快说！” “是……”林春杏哆哆嗦嗦的指向孙淑婉，“是江少夫人！”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三个月前，江少夫人找到我，说让我想办法除掉林知夏，还承诺我，待事情办成，她便帮我脱身，还要助我儿子拿到钱家的家产，我答应了，今日进府，便是她为我安排的。” 见林春杏将自己供出来，孙淑婉几乎要站立不住，幸好身旁的金珠银珠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孙家人闻言，全都慌了。 这罪名要是坐实，他孙家可就完了。 孙淑瑶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人诬陷。 她站起身，指着林春杏喝道，“贱人，你哪来的胆子，竟敢胡乱攀咬我姐姐！” 知夏一笑。 “我当江少夫人刚才为何要急于下定论，原来是想拉人给自己顶包啊。” “你胡说，我没有！”孙淑婉朝着江仁贵的方向跪了下来，“还请父亲明察，儿媳根本不认识这个林姓妇人，此事跟儿媳半点关系都没有。” 江仁贵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若真无半分关系，这个妇人为何不将别人供出来，单单指向她？ 蠢妇！ 早知道她不是个本分的，三年前出了那样有辱门楣的事，就该让儿子将她休了，一了百了！ 免得她跳出来坏自己好事。 他看向林春杏。 “你说是我儿媳让你除掉林小姐并安排你进府，可有证据？” 为了保命，林春杏根本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口头协议。 “整个江府，我就只认识江少夫人一个，我一个嫁过人的乡野妇人，若非有人相助，如何进得来防守森严的江府？” 她往孙淑婉身旁的两名丫鬟指过去。 “自从我来到省城，便是江少夫人身边的金珠和银珠两位姑娘跟我接头，进府之前，她们将我安排在三宝巷左边的第二处宅子，衣食住都是江少夫人提供，门口还时时有人守着以防我逃出去，大人要是不信，可差人去查。” 金珠银珠一听，连忙拜下。 “还请老爷明察，奴婢没有。” 未等江仁贵开口，萧赫放下手中酒杯。 “成勇，去一趟三宝巷！” “是。” 成勇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孙淑婉早已吓的脸色惨白，许是太过惊慌，只觉得双手都有些泛凉。 江仁贵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没想到，原本兴冲冲想要为国公爷办一场接风宴，得到他赏识，却因为这个蠢妇毁了。 第563章 为了不挨打 宾客方向，任飞烟往乔怀亦的方向望了眼。 见他神色不动，凑近他问，“你的老相好这次恐怕要栽跟头了，心不心疼？” 悄悄捏了捏妻子的手，乔怀亦笑的一脸无奈。 “一个骗子而已，算不得老相好。”他看向身旁一脸看好戏的女子，“我孩儿的母亲，巴不得我去心疼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是何居心？” 原本好整以暇的任飞烟面上飞过红霞。 “我这不是以为你对她余情未了么。” 乔怀亦神色严肃。 “自从得知她嫁进江府的那一日，我便已经选择放下，之前想着毕竟真心相待过，不想闹的不体面罢了。”他看向身旁的妻子，“烟儿不必将她放心上，如今的她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任飞烟将脸撇向别处。 “我才没有将她放心上。” 之前抱着赌徒心态，跟乔怀亦结为夫妻，这三年来，他待她体贴入微，公婆也看重，从未为难过她。 时间长了，她也是真心将乔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并为乔怀亦诞下一女。 刚才一问，便是想知道他现如今对孙淑婉的态度。 如今得到这样的答案，心里还算满意。 乔怀亦又如何不知她的顾虑？不过他也没挑破。 “没放在心上便好。” …… 成勇的速度很快，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便将守在三宝巷宅子外的人给绑来了。 那人脑袋上被套了麻袋，将麻袋拿掉的时候，一时间还有些分不清状况。 孙淑婉看到此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江仁贵望着跪在地上东张西望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见那人还愣在原地，管家出言提醒。 “我们家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如实交代！” 那人满脸忐忑的朝着江仁贵拜下。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唤阿全。” 江仁贵一指林春杏的方向，“你可认得她？” 阿全顺着江仁贵手指的方向望了眼，再次朝着江仁贵拜下，“回大人的话，江少夫人身旁的金珠姑娘说，林娘子是少夫人的远房表妹，因所嫁非良人，这才被少夫人暂且安排在小的家中住下，今日一早，金珠姑娘便领着她离开了。” 孙淑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江仁贵看向他。 “你确定让你收留她的，是江家少夫人身旁的丫鬟？” 趴在地上的金珠大气不敢出。 “是。”为了不引火上身，阿全如实说，“江少夫人身边的金珠姑娘，是我表姑家的二女儿，大约三个月前，她领着这位林娘子来我家，说让小的给江少夫人的远房表妹安排一个住处，并让小的看着点别让她跑了，作为回报，每个月会给小的支付二两银，小的一时鬼迷心窍，便应下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展开。 “金珠姑娘付给小的六两银，小的一文未动，还请大人明察。” 不知者不罪，此人毕竟没有犯事，当着国公大人的面，便也没必要将他搅和到这场阴谋中来了。 “本官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阿全一脸迟疑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那这银子……” 江仁贵往他的方向看了眼，“银子既是支付给你的报酬，自然还是你的。” 阿全忙将银子收起，再次朝着江仁贵拜了下去。 “多谢大人，小人告退。” 阿全离开后，江仁贵深吸口气，再次看向孙淑婉时，眼底除了愤怒，已然没了更多情绪。 “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孙淑婉跌坐在地，无力再反驳什么。 “儿媳……无话可说。” “孙氏指使林氏杀人未遂，按南镜律法，二者同判。”江仁贵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来人！将林氏和孙氏重打五十大板后收押下狱，明日起，游街三日，待朝廷判决后，流放沧州。” “是！” 见有官兵往自己这边来，林春杏吓的忙往林寄明的方向爬去。 “大哥，大哥你救救我，我不要去沧州，大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能不管我啊。” 林寄明拧起眉头，并拉着赵玉珍往后退两步，并没有去管她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她又哭又闹的被官兵拖走。 至于孙淑婉，她没有求饶，如今证据摆在眼前，孙家人也没脸为她出头。 知夏凑近一旁的沈甫安。 “甫安哥，沧州距离咱们这儿很远吗？” “是挺远。”沈甫安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且路不好走，路上估计就得耗费三四个月时间。” 知夏眯起眼。 “那她往后应该很难再回来了？” 沈甫安一笑，依着萧赫现如今的手段，别说回来，恐怕都不会让她顺利到达沧州。 “知夏说的没错，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江仁贵朝着萧赫的方向抱了抱拳，“不知国公大人对下官刚才的判决可还满意？” 萧赫的目光锁定在沈甫安和知夏身上，见两人凑到一起有说有笑，差点将牙咬碎。 他就知道，这俩碰头准要出事。 “开席吧。” 江仁贵看不见萧赫面具下的情绪，见他如此吩咐，只以为他对自己的判决无异议。 便开始招呼客人。 “时辰不早了，诸位都入席吧。” 知夏一听，这才随着林寄明和赵玉珍回到了她的位子上。 沈甫安自然也回到了萧赫下首的位子。 萧赫给自己灌了口酒。 “你们刚才凑到一起说什么了？” 沈甫安面上带着浅笑，他朝着知夏的方向举了举酒杯。 “没什么。” 萧赫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转而又拧眉看向他。 “没什么你们聊那么开心？” 沈甫安打量着他。 “你怎么还不将这个面具摘了？” 萧赫喝了一口酒，一本正经的语气。 “为了不挨打。” 沈甫安差点被呛到，他轻咳两声。 “你如今都是国公爷了，谁敢打你？” 萧赫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杏花村？” “原本我想路过省城的时候，顺便去守备府见一见知夏就回的，已经因为江府的接风宴耽搁两日了，明日一早便回，三年未归，还不知如今家中是什么光景。”沈甫安看向萧赫，“你要同我一道去吗？” 第564章 梁上君子 萧赫摇头。 “我就不去了，回头我给伯母备上一份礼，你帮我一并带给她吧，顺便代我向她问声好。” 他本就不如沈甫安讨那丫头欢心，不趁着沈甫安不在，多到她面前露露脸，将来沈甫安被温攸宁抢走了，她不得哭瞎？ 沈甫安笑了笑。 “也行。” …… 有了开席之前的闹剧铺垫，大家都无心玩乐，随便吃喝一番便各自回去了。 一回到府中，知夏便伸了个懒腰。 “可累死我了。” 赵玉珍进门便开始吩咐。 “姜嬷嬷，将我平日要用的东西搬到花园去，今夜我在花园住。” 林寄明疑惑。 “媳妇儿，好端端的怎么要去花园住？”见她不理会，他也开始吩咐，“姜嬷嬷，我的东西也一并搬到花园去。” 他可不想跟媳妇儿分开住。 赵玉珍大步往花园的方向走。 “姜嬷嬷，我想一个人住，你先将我的搬来，东西别弄混了。” 姜氏左右为难，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福身下去布置。 望着赵玉珍走远，知夏不困也不累了，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林寄明。 “爹，你完啦，我娘好像生气了。” 林寄明后知后觉。 “是因为你小姑？” 知夏噘着嘴。 “她都要害我命了，才不是我小姑。” 林寄明郑重其事的点头说，“她确实没资格。”转而又问，“闺女，可否帮爹去你娘那里打探打探，好让我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知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爹，自己的死因还得自己摸索，我现在冲上去，那不是羊入虎口么？爱莫能助，您自求多福吧。” 说完，潇洒的摆摆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寄明望着闺女的背影，伸出大拇指揩了揩剃的干干净净的下巴。 要不是他亲闺女，敢这般幸灾乐祸，他直接就上手削了。 …… 知夏回到院子梳洗结束，换上一身宽松的素色长裙，并散下了头上的发髻。 眼下才戌时一刻，想着白天的事，这会也没了睡意，她拿了一叠话本子来到院中，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即将圆满的月亮，顺便借着旁边的灯光翻一翻话本子。 洁白的月光洒落在她光洁的肌肤和素白的长裙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如梦似幻。 突然，院墙处一道极轻微的声音响起。 知夏在自己家中，神情本就放松，再加上想事太过入神，并未注意到，霜叶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抬头望去，戴着面具的萧赫已然坐在了院墙之上。 他一条腿支起，胳膊搭在膝盖上，见霜叶望过来，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霜叶拧起眉头。 这个登徒子国公身边可是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他和自家主子如今又是邻居，得罪了还真不好收场。 且先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若有非分之举，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从萧赫的方向望去，知夏一身单薄的素衣，浓密的长发松松散散的落在躺椅、肩头和洁白的睡服上，月光洒落下来，她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 微风拂过的时候，她眯起眼一脸享受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揉一揉她的头。 第一次看到这般温顺的知夏，面具下的眼眸眯起，唇角似有笑意在倏然蔓延。 “你倒清闲。” 萧赫首先打破沉默，从墙头跳了下来。 霜叶欲上前阻拦。 知夏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霜叶姐姐，不必阻拦，都是自己人。” 霜叶将信将疑的退到了一旁。 萧赫往这边来的时候，拿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的本来样貌。 霜叶看到他那张脸时，惊讶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主子今日搀着他去包扎，许是那时候见过他了，所以刚才才会跟她说自己人吧？ 知夏从躺椅上坐起身，将如瀑的长发拢至身后。 “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萧赫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无事可做，便过来瞧瞧。” 知夏转头看向霜叶。 “霜叶姐姐，你去井里捞一个瓜切了拿过来吧。” “是。” 霜叶往萧赫的方向望了眼，这才转身离开。 萧赫目光扫过放在知夏身旁的话本子。 “这些都是什么书？” 知夏给他倒了杯茶，“都是话本子，有些是买的，还有些是我自个儿写的。” “你还会编话本子？”萧赫接过知夏递来的茶放到一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话本子，“我瞅瞅。” 知夏倒没阻止他，见他看的认真，喝了口茶后，继续在躺椅上躺了下来，一边悠闲的晃着躺椅，看着悬挂在高空的月亮。 “你如今都是国公爷了，还有兴致看话本子呢？” 萧赫一边翻看手中的话本子，语气清淡，“国公爷就不能有点爱好？” “那倒不是，我以为到了你如今的位子，应该多少会有些公务要处理。”知夏侧过身看向他，面上带着浅笑，“不过这话本子我也就敢让你翻一翻，要是甫安哥来了，我肯定得藏的远远的。” 萧赫望着少女黑亮的眸子，眉头一挑。 “沈甫安来过你这儿？” 知夏将身子躺平，“你当甫安哥跟你一样喜欢当梁上君子呢？” 萧赫不以为耻，听到沈甫安没来过，他便放心了。 “那为何我看话本子就可以？他不可以？” 知夏想了想，指向夜空中的亮光，“甫安哥就像天上的月亮，君子无暇，市井文学中不乏鄙俗之语，我自然不敢拿这种东西污了他的眼。” 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哪怕萧赫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以往，但在知夏心里，他就是从前的陈不凡。 说话自然也不必藏着掖着，直白讲便好。 萧赫突然觉得手里的话本子没了意思，这丫头，口味果然没变，还是喜欢沈甫安那一挂的。 幸好他明天就要回杏花村了。 “那我就可以？”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某种意义上来讲，咱俩算是一路人，我都看得，你自然也是看得的。” 听到知夏说她跟自己是一路人，萧赫心里的那点酸涩很快消失。 “这倒是。”他再次拿起那一摞话本子，将上面几本拿掉后，突然看到了一本小册子，“这是什么？” 说话间，小册子已经被他翻开，册子上，是一个又一个样貌英俊，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 第565章 绝对是闹鬼了 知夏望见他手中的画册，面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许是刚才拿话本子没注意，不小心将这玩意儿也夹里面了。 她假咳两声掩饰尴尬。 “我不是过了十八岁生辰嘛？这是我娘给我物色的相看对象，整理成画册方便我挑选的。” “呵！”萧赫轻笑了一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挑着见几个了？” 知夏脸不红心不跳。 “画册上每一个都是江陵城的青年才俊，一时挑花了眼，拿不定主意见哪个不见哪个，我娘便让我挨个儿的相看一遍，目前为止，已经见过三个了。” “挑花了眼。”萧赫觉得好气又想笑，“余下八九个还要继续见？” 知夏理直气壮。 “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萧赫放下画册，起身支在她的躺椅两侧，“那你觉得我如何？我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将来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转而似是担心她会拒绝，又补充了一句。 “退而求其次的话，沈甫安也不是不成，毕竟他对谁都不错。” 男人轮廓分明，面上带着一丝不羁，眼窝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依稀看到双眼的轮廓，并不能瞧见他眼底的情绪。 仔细看来，萧赫跟沈甫安气质虽完全不同，样貌却也是一等一的好。 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知夏压下心底慌乱，抬手推开他。 “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当我挑大白菜呢？” 萧赫轻笑一声，重新在她身旁坐下，方才凑的近，少女身上的馨香还在鼻尖萦绕，一时间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一只手搭在身旁的桌上，修长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蕴含蓬勃力量的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可见。 “你不是好颜色？我和沈甫安应该还能入你的眼吧？” 知夏盘腿坐在躺椅上。 “我是喜欢好看的，但这不全是好不好看的事好吗？” “主子，瓜切好了。” 话音落下，霜叶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进了院子。 知夏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瓜递给萧赫，紧接着自己又拿了一块。 “霜叶姐姐也吃，太多了，我俩肯定吃不完。” 霜叶点头，拿了一块退到旁边去了。 萧赫看向知夏。 “你刚才说的，除了样貌，还有什么？” 知夏小口吃着手中的瓜。 “暂且不说以后的事，毕竟除了当下，往后会不会有变数谁也说不准，外在条件符合、且观念相通的前提下，还得培养一定的感情基础，否则如何能长久的走下去？” “这倒是。”萧赫望着她，“那次你跟段家小子聊的投缘，如果没有我去棒打鸳鸯，你真打算和他培养感情的？” 知夏抿了抿唇。 “才第一次见面，培养感情说不上，但不试试谁知道成不成？” 萧赫差点将手里的瓜捏碎。 “如果真培养出了感情呢？” 知夏顺着他的话，“真培养出感情就成亲呗。”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萧赫手中的西瓜被捏碎，西瓜汁甚至溅到了知夏身上。 知夏从躺椅上蹦起来，望着被西瓜水染红的睡服。 “萧赫，你在干什么？好好的西瓜你不吃，用来捏，暴殄天物啊！” 这瓜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今年才试验出第一茬，别处想吃都吃不到这么好的呢。 五福正好打着灯笼从自己的院子出来，听见知夏这边的动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忙小跑着往她院子这边过来。 “妹妹，你没事吧？” 萧赫听见声音，和知夏对视一眼。 知夏忙朝着他使眼色。 “赶紧走啊，等会我哥发现了就不好了。” 大哥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老顽固，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屋里进了外男，恐怕又要怀疑人生了。 为着知夏的名声考虑，萧赫起身正要走，又被知夏叫住了。 “西瓜今日没吃成，明日我叫人给你送几个来，都是我今年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你在京城尝过好东西，到时候帮我跟京城的瓜做一下对比。” 萧赫点头，刚跳上院墙，五福便推门进来了。 夜色中，萧赫回头往他的方向幽幽的望了眼，不过转瞬间的功夫，便跳下院墙消失不见。 五福看着院墙处的一幕，惊的灯笼都掉在了地上。 他强装镇定哆嗦着手将灯笼捡了起来。 难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刚才会吓的大叫，眼看着快七月半，他刚才都看见啥了呀？ 陈不凡没了就没了，咋还能找上妹妹呢？ 这几年清明中元，每每给阿爷烧纸的时候，他也没少给陈不凡捎上，难道是这次烧的不及时，他没钱用了，所以找上门来索要了？ 看来明日的重中之重，就是先将中元节的纸给烧了。 五福咽了下口水，平复心底的恐惧，指着萧赫刚才站上的院墙。 “妹妹，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那里站了个人？” 知夏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没有啊，大哥眼花了吧？” 五福越发的肯定，刚才绝对是闹鬼了。 他上下打量了知夏一眼。 “妹妹没事吧？” 知夏摇头，指着裙子上的红色汁液，笑着说，“我没事，就是西瓜汁溅到身上了。” 望着妹妹身上鲜红的西瓜汁，五福只觉得越发的恐惧，猜想是不是陈不凡的鬼魂在暗示什么？ 可妹妹还在这里，他不能跑。 再次咽了下口水。 “妹妹，你一个人住这儿怕不怕？要不要换个地方？爹娘今夜都在花园那边住，要不我送你到花园去吧？” 知夏摇头。 “挺晚了，我就不往那边跑了，大哥也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嫂子和庆延休息。” 五福望着她。 “你真没事？” “我当然没事。”知夏往霜叶的方向看了眼，“我这里还有霜叶姐姐呢，能有什么事？” 看到霜叶，五福顿时放下心来。 “行，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差人来喊我。” 知夏点头，“好。” 五福关好院门后，似是担心身后出现什么东西，迅速转身背对着院门观察了一通，随后举着灯笼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自己的院子。 第566章 如何对我，便如何对她 五福火急火燎的冲进屋，反手将房门关上后，一脸后怕的背靠在房门处大喘粗气。 刚将孩子哄睡的何秀梅抬眼看向他。 “怎么了这是？后面有鬼在追啊？” 五福咽了咽口水。 这次是真有鬼在追。 不过为了不让她害怕，他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没……没有。” 何秀梅倒没继续问，“说起来，中元节也快了，我还想找时间回杏花村一趟，看看姐姐和丰年，顺便去我爹娘坟前祭拜一下呢。” 五福喝了口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要不就明日吧，咱们带着孩子一起，到时候多买点冥钱。” 许是以往捎带烧的太少，这次他得多给陈不凡准备一些，不能再叫他去家里祸祸妹妹了。 要是让他三天两头的撞见，那也太吓人了。 何秀梅没反对。 “成，反正有马车，知夏的腿上的伤眼看着好了，铺子里又有那么多能掌事的人在，咱们明天去后天回，耽误不了事。” …… 知夏满脸狐疑的看着五福离开，转头回了屋里，将身上脏了的衣裙换掉之后，爬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萧赫今晚跟她说的话。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向来喜欢开玩笑，许是玩笑话吧？ 突然觉得他如今住自家隔壁也挺好，他能爬墙过来找她，无聊的时候她也能爬墙去隔壁。 这么想着，日子好像比过去几年变得有意思多了。 …… 萧赫回到隔壁院子，从怀中掏出了他临走前顺走的画册往成风的方向扔去。 “烧了。” 成风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从前他也没少给主子销毁信件，拿到手便直接取出火折子点了。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见那本画册被烧毁，萧赫勾唇一笑。 “从明日起，不论那丫头是翻墙还是走大门进来，务必不要阻拦，你们如何对我的，如何对她便是。” 众人抱拳。 “是。” …… 夜里，守备府花园。 林寄明和赵玉珍被安排到了不同的房间。 他倒是想死皮赖脸的跟赵玉珍住一间屋去，可人将门关的紧紧的，甚至还在里头上了栓，他压根儿进不去。 林寄明在屋里辗转难眠，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便抱着枕头出门直奔赵玉珍住的那间屋，悄悄卸掉窗户爬了进去…… …… 次日吃饭的时候，知夏见昨晚闹脾气的爹娘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已经见怪不怪。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老爹哄娘，从来就没见隔夜过。 五福看向林寄明和赵玉珍。 “爹，娘，眼看着就到七月半了，我和秀梅打算今日带庆延回杏花村一趟，去祭拜一下岳父岳母，顺便给阿爷也上柱香。” 赵玉珍没反对。 “中元祭拜祖先是应该的，不过庆延还不到两岁，你们俩去上坟没什么，可千万别将他带到坟地去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孩子的健康最重要。” 听着这番话，五福顿时又想到了昨夜见到的一幕。 他往知夏的方向看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原本妹妹还没那么害怕，他要是说了，妹妹难免有心理负担。 希望等他烧了纸，陈不凡的鬼魂就不会再来府里了。 何秀梅在一旁笑着说，“娘放心，我本也没打算带庆延去上坟，梁大娘还在家呢，到时候让她帮着看一看庆延，或者将他放在我姐那里，让十六带着他玩一玩，我们去去也就回了。” 赵玉珍摸了摸庆延的小脸。 “要不是庆延还小，夜里离不开你，其实就留在家里也挺好，省的跟着你们路上奔波。” 何秀梅一笑，“我知道娘担心庆延，说起来庆延也有些日子没出过门了，正好这次回村祭拜，带他也回他爹生长的地方去瞧瞧，孩子皮实，不会有事的。” “行，你们做了决定，那我便不拦着。”赵玉珍看向一旁的白芷，“白芷，知夏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便跟着大公子和大少夫人跑一趟吧。” 白芷点头。 “是，夫人。” 吃饱之后的知夏放下碗筷。 “娘，我等会出门一趟，中午不定能回来吃饭，我要是午饭时间没赶回来，中午就不必等我吃了。” 赵玉珍看向她。 “你腿才好一些，好端端的又跑出去做什么？” 知夏一脸的幸灾乐祸，“昨日孙淑婉和林春杏不是被判了游街嘛？我去看热闹啊。” 赵玉珍满脸宠溺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你呀！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知夏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娘，你就让我去吧，我又没别的事消遣，之前因为腿伤在家里待了好多天，人都要长草了。” 赵玉珍没好气的说，“去去去，好像我说不能去就能将你拦住似的。” 转而又问她。 “话说回来，昨日那个邱恒你觉着如何？” 知夏抿了抿唇。 “倒不是我挑剔，人家上来就跟我明说他有意中人，我总不能去拆散人家吧？” 赵玉珍点头，“那是自然，你要真拆散了，这事哪怕成了，将来也是一桩孽缘，既然邱恒不成，下回娘给你安排纪家的公子见面。” 知夏望着她。 “是那个给宫里提供天尖茶的皇商？” “没错。”赵玉珍笑着说，“纪家公子我之前远远的见过一次，瞧着彬彬有礼，也差人去打听了，此人品行不错，脾气也温和，虽只是个茶商，但纪家有专为皇家开设的茶场，世代经营下来，还算有了些根基，爹娘不求你嫁高门大户，要是和纪家公子能成，一辈子衣食无忧快活自在的也挺好。” 林寄明在一旁补充，“最主要还是离家近。” 知夏不由觉得好笑。 “爹娘要真舍不得我嫁出去，倒不如招个婿回来，这样一来，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我了？” 林寄明一拍桌子。 “知夏这个法子好，爹早想这么干了。” 知夏一阵错愕，她没想到开玩笑随口给了个建议，老爹还真考虑上了。 心底也油然而生一阵感动，这个世道，女子处世艰难，大多依附男人而活，爹愿意为她考虑到这一步，可见是真心疼她的。 第567章 尘归尘，土归土 赵玉珍一笑。 “你爹之前就跟我嚷嚷着要招婿，我想着招婿要找个好的也不容易，不如就近找个条件跟咱家相当或者略逊一些的，这样一来，将来嫁到夫家，也不会有人小瞧了你。” 知夏起身来到赵玉珍和林寄明中间，抱住了两人的胳膊。 “就知道爹娘对我最好了。” 紧接着松开两人。 “纪家公子，娘到时候约好时间通知我便是，我还得出门，便先回屋换衣裳了。” 她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吩咐。 “霜叶姐姐，你去拿筐装七八个瓜，等会叫上两名叔伯抬着随我出门，我要给隔壁邻居送瓜去。” 霜叶抱拳。 “是。” …… 知夏今日一袭浅鹅黄的绣花长裙，束着米色腰带，外披轻纱罩衫，头顶挽了个简单的单螺，瞧着清秀温婉。 她领着府中的叔伯抬着瓜来到隔壁府门前敲了敲。 为她开门的是成勇，见到知夏，直接朝着府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小姐，请。” 知夏看向他。 “不用去跟你们主子先禀报一声？” 成勇忙说，“我们家主子说了，但凡林小姐来，直接请进来就行，往后我们如何对他的，便如何对林小姐。” 知夏诧异。 “他真是这么说的？” 成勇点头，“属下不敢欺瞒林小姐。” 知夏没再过问什么，跨进府门，随着成勇往萧赫所在的院子而去。 待来到院门口，成勇停住了脚步，朝着院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小姐请。” 知夏点头，“劳烦成勇侍卫将我方才带过来的瓜切了送一盘过来，其余的给大家伙都分了吧。” “是。” 成勇抱了抱拳，便退了下去。 知夏进了院子，往一处凉亭走去，萧赫此刻正在凉亭中埋头处理公文，成风站在一旁守着。 见知夏往这边来，成风朝着萧赫抱拳。 “主子，林小姐来了。” 萧赫动作一顿，似是没想到知夏会这么早过来，他将面前的折子整理好交给成风。 “余下的晚些再看，先拿下去吧。” 成风接过，“是。” 知夏径直来到凉亭中，看着被成风拿走的折子。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办正事了？” “无妨，不是什么急事。”萧赫望着她，“今日可有安排？” 知夏摇头，“我带了几个瓜来，刚才已经让成勇侍卫去切了，在你这儿坐一会就走。” 萧赫给她倒了杯水，“不去看游街？” 知夏眉眼一展。 “你怎么知道我等会要去看游街？” “因为你肯定会去凑这个热闹。”萧赫将水杯递给她，“正好我今日无事，可以陪你一起。” 知夏没反对，“甫安哥今日回杏花村了吗？” 萧赫动作一顿，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一早就回了，怎么？想让他来陪？” 知夏摇头。 “我就那么随口一问，可没想让他来陪，再说了，他现在身旁还有个温小姐呢。” 太傅之女，真正的金枝玉叶，还哪里有空来陪她？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失落，萧赫不假思索。 “吃醋了？” “那倒没有。”知夏说，“就是可惜不能和从前那般……”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罢了，人总归是要长大的。” 看在萧赫眼中，只以为她在嘴硬。 见成勇将切好的瓜端了上来，知夏忙拿起一块往萧赫的方向递去。 “昨晚上没吃成，今日可得好好尝尝。” 萧赫拿起瓜咬了一口。 “自己培育的？” 知夏双手托腮，定定的望着她，“对啊，味道怎么样？” 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萧赫忍不住勾起唇角。 “挺好，不比京城的差。” 知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那你说，这瓜能拿到京城去卖吗？” 萧赫点头。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知夏兴奋的举起手，“就等你这句话了，咱们一言为定！” 萧赫笑着抬手跟她击了个掌。 “一言为定。” …… 两人又聊了几句，估摸着差不多到了孙淑婉和林春杏游街的时间，知夏便和萧赫一道出了门，两人来到一处茶馆中，寻了个二层视野好的雅间坐下。 得知今日有犯人游街示众，大街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囚车从街口缓缓往这边驶来，百姓们纷纷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叶往孙淑婉和林春杏的方向扔。 昨日被打了五十大板，两人身上本就有伤，这会再被人一砸，臭蛋烂菜一熏，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了。 尤其是从未吃过苦的孙淑婉，一张脸惨白的不像话，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似的。 林春杏站在囚车中，堪堪露出那双带着不甘和怨恨的眼睛。 恨不得将那些向她扔东西的百姓碎尸万段！ 知夏望着楼下的一幕，“林春杏消失了几年，我原以为她不会再冒头，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来，昨日要不是你，我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她说着，往萧赫的方向看去。 萧赫垂眼看着手中的杯子，让人瞧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对待这种人，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 说着，迅速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茶水因为剧烈晃动，从杯沿溢出，湿了他的袖口。 明明是没有情绪波动的语气，知夏却似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戾气。 这样子的萧赫，是她从未见过的。 也不知道前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转而想到沈甫安之前跟她说的，关于萧赫的身世，祖父、父亲、叔伯皆为保家卫国的大功臣，功绩显赫，位高权重，母亲同样出身不凡，结果被奸人所害，家族全灭，只余下他这一根独苗苗。 若非如此，他自出生，便应该是被家中长辈托举的国公府世子，真正的高门贵族。 依稀记得他离开时，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起初恐怕也没把握自己能赢。 这期间，定是卧薪尝胆，吃了不少苦头的。 望着他被茶水浸湿的袖子，知夏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帕子，往他的方向递去。 “擦擦吧。” 萧赫刚接过帕子，便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 “我知道林小姐在这儿，你快让我进去！” 第568章 原是饿了 霜叶来到雅间门口。 “主子，潘夫人找来了。” 知夏往萧赫的方向望了眼，侧头吩咐。 “让她进来吧。” 孙淑瑶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雅间，见知夏对面还坐着一个面生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一方帕子，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男人气势不俗，丰神俊朗，自她进雅间，便冷着一张脸，连正眼都未给她一个。 知夏往孙淑瑶的方向看了眼。 “找我有事？” 孙淑瑶收回目光，一脸高傲的看向知夏，“开个条件吧，你想要如何才能去官府签下谅解书，为我姐姐减刑？” 知夏语气淡淡。 “如果这便是潘夫人求人的态度，那便请回吧。” 孙淑瑶两年前嫁人，夫家姓潘。 孙淑瑶咬了咬牙，万般不甘的朝着知夏行了一礼。 “还请林小姐开一个愿意签下谅解书的条件为我姐姐减刑，但凡能办到，孙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知夏望着她。 “潘夫人一个出嫁女，还能做得了孙家的主？” 孙淑瑶不耐烦的拧起了眉头，“做不做得了孙家的主不重要，只要能满足你的条件不就行了？” 知夏一笑。 “那可能要让潘夫人失望了，我并没有签下谅解书为你姐姐减刑的打算。” 孙淑瑶眉头拧的更深了。 “任何条件都不行吗？” 知夏语气肯定，“是，任何条件都不行，所以潘夫人请回吧。” 听得知夏不同意，孙淑瑶也懒得装了。 “林知夏，说到底，你和我姐姐之间的恩怨还是源于我，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啊，她又没怎么着你，你干嘛这么恶毒，非得置她于死地？” 一旁的成风忍不住开口。 “昨日若非我们家国公大人出手相救，林小姐恐怕就性命堪忧了，你姐姐唆使人对林小姐下毒手你不觉得她恶毒，林小姐什么都未作，只是不肯谅解你姐姐你便觉得她恶毒，可是因为刀子没扎在你自己身上？” 他说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原本不可一世的孙淑瑶在听到“国公”二字时，满脸震惊的抬头往萧赫的方向看了眼，随后立马朝着他的方向跪了下来。 刚才就觉得这个男人气势吓人，没想到居然是那位还未以真面目示过人的国公爷。 可他为何会和林知夏一起出现在茶楼？ 难道林知夏得了这位国公爷的青睐？ 孙淑瑶磕了个头。 “民妇不知阁下是国公大人，还请国公大人开恩，免了我姐姐的流放之罪吧，往后我孙家甘愿为国公大人肝脑涂地。” 若能因此攀上国公大人，不仅姐姐能免于流放，兴许还能让孙家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那可是国公大人啊，京城真正的勋贵之家！ 随便行一些便利，他孙家便能迅速超过乔家，成为江陵城首富，甚至可能成为真正的皇商。 萧赫捏着擦过手的帕子，抬眼看向她。 “孙家算什么东西？” 原本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孙淑瑶愣了一下。 “国公大人……”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萧赫开口吩咐，“成风，给本国公将这只癞蛤蟆扔出去，丑的人眼睛疼！” 成风抱拳。 “是。” 说着，上前拎起了孙淑瑶的后脖颈，只是碍于她怀着身孕，并未真的直接将她扔出去，而是将她放在了走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念在你怀着身孕的份儿上，今日我不对你下重手，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我们国公大人此次来江陵城的目的，便是为了林小姐，你若再不知好歹的往国公爷的枪口上撞，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说完，转身回了厢房。 孙淑瑶傻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国公大人，竟是为林知夏来的江陵城，他们以前就认识？”想到这里，她不由红了眼眶，“那姐姐岂不是没救了？” 不仅如此，孙家也要完了。 …… 楼下，囚车已经远去。 知夏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萧赫，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坐直身体，学着他的样子。 “孙家算什么东西！”知夏弯起眉眼看向他，“别说，你刚才的样子，太带劲儿了！” 萧赫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近似崇拜的神色，以往这种神色，可是只有在提到沈甫安的时候才会有的。 “喜欢这样的？” 知夏点头，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看着贼有气势。” 听得她这番话，萧赫摩挲着下巴，大大方方的看向她，原来这丫头也不纯粹是喜欢沈甫安那样的，既然如此，他本也不是君子，往后不必再学沈甫安那般压制本性了，必要时候，还得采取必要手段，否则依着这丫头少根筋的性子，他得猴年马月才能得手？ 知夏看着他一副好像要吃了自己的眼神，疑惑的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 “想什么呢？” 眼下在外头，萧赫也不好做什么，他敛去眼底情绪。 “在想，中午吃些什么。” 知夏一听，难怪他一副要吃人的眼神，原是饿了。 她站起身，“你还没去乔家的天香楼吃过吧？今天中午我请客，带你去品尝一下之前没有尝试过的口味。” 萧赫点头，不动声色的将刚才擦过手的帕子塞进袖口。 “行，听你安排。” …… 吃完饭，外边阳光仍旧炽烈，想着萧赫还有公事要处理，知夏便借口犯困先回了家。 她一蹦一跳的进了府。 “娘，我回来了。” 赵玉珍往府门口望去，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不由勾唇笑了起来。 “纪家公子给你约好了，明天中午，在天香楼见面。” 知夏一愣。 “速度这么快？” “那可不？”赵玉珍说，“要是投缘，还得花时间去熟悉，去培养感情，这个过程，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吧？等你确定之后再定亲、定婚期、成亲，整个流程走完，你也差不多到二十了，虽说迟两年没啥，二十怎么着也要办妥了。” 知夏点头。 “行，既然娘安排好了，我明日去见就成。” 赵玉珍看向她。 “之前那画册你拿了吗？” 知夏突然想起昨夜萧赫发现夹在话本子中的画册一事，“娘不记得了？你上回去找我说邱恒的事，落我院里了，娘需要的话，等会我让霜叶姐姐给你送来。” 第569章 今夜轮到你当梁上君子 赵玉珍摇头。 “倒也不着急，先放你那儿吧。” 知夏弯起眉眼，“那我先回院子休息了。” 赵玉珍应了一声。 “去吧。” 看着闺女一蹦一跳回了院子，她满面狐疑的看向一旁的姜氏。 “姜嬷嬷，你有没有觉得，这丫头今日有些不对劲？” 姜氏笑着福身，“回夫人的话，许是小姐见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得到了该有的报应，心思一松快，才表现的活泼了些。” 赵玉珍没多想。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 这一夜，萧赫因为有公务在身，便没往知夏的院子去，知夏担心打搅他处理公文，也没往他这边来。 次日吃完早饭，她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纱质长裙，衣袂宽大且层叠，长发束起后，侧边挽出优雅的弧度，搭配一支青玉簪，简约大气中带着几分随性洒脱。 站在铜镜前瞧了瞧，知夏无比满意的出了门，来到赵玉珍面前转了个圈，飘逸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仙气十足。 “娘，我这身如何？” 赵玉珍眉眼带笑，“好看，瞧着跟以往的风格大不相同。” 姜氏在一旁补充。 “小姐今日这一身，跟天上的仙子下凡似的。” 知夏满面笑意。 “还得是姜婆婆会夸人，这是我近期让绣娘做出来的新款式，正打算放成衣铺子里卖呢。” 赵玉珍提醒她，“刚才换衣裳耽误了不少时间，早些往天香楼去吧，莫要叫人家久等了。” 知夏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跟她行了个礼。 “女儿告退。” 说完，笑着转身，往府门方向飞去。 赵玉珍无奈的摇着头。 “假正经。” …… 萧赫在府中处理了一日的公文，抬头望向窗外，已经未时了。 他伸了个懒腰。 “去打听打听，那丫头这会在做什么。” 成风抱拳应了声是，便出门去了。 一刻钟后，回到书房，硬着头皮往萧赫的方向看了眼。 “主子，林小姐今日被林夫人安排相看去了，刚刚才回守备府。” 搭在桌上的手倏然收紧，萧赫蹙起眉头。 “相看的哪家？” 成风如实说，“茶商纪家。” 见萧赫不说话，他又问，“主子要去隔壁找林小姐吗？” 萧赫微微张着嘴，吐出一口气后，捏了捏眉心。 “不去，等她来！” 成风抓了抓脑袋，面上带着疑惑。 “主子如何知道林小姐一定会来？” 林小姐要是真将主子放心上，今日又怎会撇下主子去相看？ 看来主子在林小姐心里，也没那么大魅力啊。 萧赫幽幽的看向他。 “这是你操心的事？” 成风立马抱拳，“属下多嘴，属下这便去外边守着，一旦看到林小姐来，第一时间来跟主子禀报。” 萧赫打开一旁的盒子，从中拿出一方帕子。 “当真不知，还是……”他顿了顿，“明知故昧？” …… 晚饭结束，知夏放下碗筷和家里人说了声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站在院子里，往墙角的方向看了眼。 “霜叶姐姐，你说萧赫今夜会不会来？” 霜叶摇头。 “属下不知。” 一整天没见到人了，也不知道他这会在干什么，还有没有那么忙。 知夏转身便往花园走。 “咱们今晚住花园去。” 赵玉珍看着她进了自己的院子，紧接着又从院子里出来往后院的方向走，心下疑惑。 “知夏，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知夏一边往花园的方向走一边说，“娘，我今夜在花园住，天黑了，你们吃完也早些休息，中元节附近，晚上就别到处跑了，免得撞到鬼。” 话刚说完，从正厅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下午刚回到家的五福面露狐疑。 妹妹突然换院子，难道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看向赵玉珍。 “娘，中元节咱们家要请人做法事吗？” 赵玉珍摇头，“暂且没这个打算，怎么了？” 五福委婉提议，“那今年可否找人做一场法事？” 赵玉珍面露狐疑。 “咋了？见鬼了？” 五福抿着唇，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嗯。” 赵玉珍一听，看向林寄明。 林寄明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他往大儿子的方向看了眼，本想吐槽他胆小，转头望见旁边还在认认真真啃鸡腿的小孙子，哪怕他们这些大人不怕，可孩子还小，就如媳妇儿说的，宁可信其有，小心谨慎些总不是坏事。 “做就做吧，图个心安。” 当家人发了话，赵玉珍也点头。 “行，明日我便叫人去玉泉寺问问。” …… 知夏住进了挨着隔壁院墙最近的那间屋，趁着夜色，她从侧边的窗户爬出，来到院墙下，让霜叶在下边扶着梯子，自己则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 霜叶在墙角下小声提醒。 “主子，千万当心，别绊到裙子了。” “放心，我会小心的。”知夏说着，已经爬上了墙头，她回头往霜叶的方向看了眼，“霜叶姐姐，你就在花园里盯着，以免我娘突袭的时候我不在屋里，她要是来了，你就说我今日太累，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霜叶点头，“好。” 知夏踩上墙头后，扶着梯子小心翼翼转了个身，正探出脚想要往对面院墙上踩的时候。 暗处，双手环胸的萧赫在看见知夏的那一幕，眼底闪过惊艳，紧接着想到她今日着这一身装扮去与人相看，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意。 “今夜轮到你当梁上君子了。” 知夏刚才爬上墙头的时候观察过，对面院子院墙这一块是没有人的，正好又是中元节附近，冷不丁响起的男声，惊的她脚下一滑，手一松，便从院墙上掉了下去。 “啊！！！” 霜叶低声惊呼。 “主子！” 萧赫似是早有准备似的，知夏从墙头掉落的同一时间，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院墙下，伸出双臂，稳稳的将她接入怀中。 墙那边，霜叶一边往梯子上爬一边问，“主子，您怎么样了？” 成风不想霜叶破坏主子和林小姐之间的气氛，收回目光，纵身往上一跃，露出一颗脑袋望着她。 “放心吧，你们家主子好着……” “砰！” 望着这颗突然在眼前冒出来的脑袋，霜叶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拳砸了过去，成风吃痛，捂着鼻子从墙头掉了下去。 第570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直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脑袋消失，霜叶才后知后觉的缩回手。 许是心虚，在得知主子无事后，默默从梯子上退了下去，并顺手搬走了搭在墙上的梯子，生怕成风顺着梯子过来报复。 虽然他翻墙可能用不上梯子。 ……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知夏感受到身下托住自己的臂膀，跟上回踩高跷摔下时接住她的双臂一样有力。 她睁开眼，萧赫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 不知不觉，从前那个不学无术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她眼中顶天立地的模样。 还未彻底从惊慌中回过神，突然听得旁边一个重物从墙头砸下。 知夏往成风的方向看了眼。 “成风侍卫，你没事吧？” 下意识想从萧赫怀中挣脱下来，然而，萧赫却并未松手，他禁锢着知夏，抱着她便大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喂，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知夏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奈何男女力道悬殊。 萧赫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挣扎，始终未撒手，面上笑容逐渐放大，就如同几年前两人坐船时，任由她对自己又捶又推那样。 成风揉着自己的鼻子坐起身，故作轻松的望着两人的方向，“林小姐不必担心，属下习武之人，摔一下不碍事。” 为了主子的幸福，他可是豁出去了，主子这要是还拿不下，可就太对不起他的奉献了。 话说回来，隔壁那母老虎下手可真狠！ “嘶！” 成风再次痛苦的蹙起了眉头。 来到院中，萧赫将知夏轻轻放在躺椅上，双手撑着躺椅的两侧看她。 “听说你今日去相看了？” 知夏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有些心虚，有种有夫之妇在外边找人被抓包了的错觉。 她尬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男人低头轻笑。 “不想让我知道？” 望着他好像要吃人的眼神，娇小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我倒也没想瞒着，主要我娘都安排好了，不去不礼貌。” 不过今天相看也不怎么成功。 跟纪家公子说话的时候，她脑海里便时不时闪过萧赫前天夜里跟她说过的话，以至于连连发愣，纪家公子似是看出了她心不在焉态度敷衍，便先告辞离开了。 见人离开，她突然松了口气。 又担心回来太早不好跟老娘交差，还领着霜叶在外面逛了一个时辰才回家。 此刻望着萧赫凑近的脸，再联想到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以及刻意表现出的亲近，突然就在想，他前天晚上说的话，会不会不是戏言？ 她也不是忸怩的性子，下意识便问了句。 “萧赫，你是不是喜欢我？” 望着眼前歪头看他的少女，以及从她嘴里问出的话，萧赫眸色渐深。 “可以吗？” 知夏拧起了眉头。 不是是不是，也不是喜欢或不喜欢。 原本讨厌一个人是自由，喜欢一个人也是自由。 可偏偏这样的问题是从萧赫嘴里问出来的，依着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喜欢一个人还要问可不可以，再联想到他的经历和身世，竟让知夏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见她拧着眉头迟迟不回答，萧赫眼底的期待，也在渐渐消失。 “不可以？” 支着躺椅两侧的手放开，萧赫在另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心底虽有些失落，却并不想因此放弃。 毕竟活到现在二十多岁，也就看上过这么一个。 “前天夜里跟你说的话，我是认真的。” 似是担心她继续装糊涂，萧赫往她的方向看了眼，继续推销自己。 “你如果急着找成亲对象，可以考虑考虑我，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了解，应当比外面那些小白脸多，除了年纪比他们长了几岁，其他条件我都不算差，若相处下来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随时可以滚回京城去，将来再不踏足江陵城半步。” 至于朋友不朋友的，他已经不想考虑了。 若将来两人走不到一起，他可没想法继续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和别人相亲相爱，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想要提刀将人砍了。 知夏垂下眸子，按捺住心底的悸动。 “依着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京城那边难道没有女子对你投怀送抱？” 萧赫将双手枕在脑后。 “在我眼里，不过都是庸脂俗粉罢了。”他侧头看向知夏，“你要不就考虑考虑我呗，将来你嫁进来也成，我上门入赘也罢，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我在你家受了欺负，也不会有人为我出头，再委屈我也只能憋着受着，威胁不到你分毫。” 前一刻还在煽情呢，下一刻就开始憧憬。 “到时候咱俩生的孩子，照样能继承我国公府的爵位，你做了这么多年买卖，算账总会的吧？” 哪怕知夏脸皮厚，也禁不住萧赫这种上赶着的买卖，她小脸一黄。 “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来的孩子？” 萧赫立马来了精神，他坐起身，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你若想要，孩子现在就能有。” 知夏目瞪口呆，头皮发麻，坐立难安。 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萧赫，你无耻！” 说完，红着脸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成风捂着鼻子来到院门口，正好见知夏逃跑似的离开，他往院中看去，自家主子还一脸微笑的躺在躺椅上看月亮呢。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主子，您将林小姐惹生气了，不去追吗？” “不用。”萧赫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院墙下搭好梯子了？” 成风抱拳，“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将工匠之前打好的楼梯移到了院墙边，下回林小姐再来，便能轻松踩着下墙了。” 萧赫嗯了一声，“备上厚礼，我明日要去守备府，正式拜访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 那丫头花心，可不能再叫她继续出门相看了。 至少得先表明立场，断了那丫头爹娘继续为她挑选夫婿的念头才行，否则叫他日日防贼，也不是个事。 成风诧异的看向他，八字没一撇呢，老丈人和丈母娘就叫上了？ 主子这改口改的还挺顺溜。 吐槽归吐槽，主子吩咐的事，还是得办好的。 “是。” …… 第571章 何必执着一种风景 知夏一口气跑到刚才掉下来的院墙边才停下，正愁这边没梯子要如何爬回去呢，望见墙角下又大又宽、还带着扶手的楼梯时，她突然就气笑了。 从萧赫来江陵城的第一日，就已经给她布置了一张天罗地网，等着她往里跳了吧？ 瞧瞧这楼梯，跟院墙高度正好齐平，没个几日功夫，可赶不出来这样扎实的。 气归气。 但想到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份儿上，心底也莫名的涌起了一丝感动。 回到自家花园，知夏坐在屋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霜叶望着她。 “主子，您还不睡？” 知夏双手托腮，往她的方向看了眼，“霜叶姐姐先去睡吧，我这会还睡不着。” “那主子早些歇息，属下就在外边守着，有什么事主子吩咐一声便是。” 霜叶说完，从屋里退了出去。 …… 这一夜，知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一觉醒来，她根本连梦的内容都记不住。 刚睁开眼，外头便响起了霜叶的声音。 “主子，时候不早了，夫人今早从灵泉寺请了大师上门做法，法事快要开始了，让您收拾收拾便去前院。” 知夏揉了揉眼，从床上坐起身。 “之前也没听我娘说要做法，怎么好端端的搞起封建迷信了？” 霜叶在外头答。 “听说是因为大公子见到鬼了。” 知夏一脸惊讶。 “啥？我大哥见鬼了？” 她向来不会错过任何热闹，听到五福见了鬼，迅速穿上鞋子，喊府里嬷嬷端来了水，梳洗一番换上衣裳后，从碟子里拿了块糕点，便领着霜叶去了前院。 这会已经是巳时。 知夏到前院的时候，一名老和尚正领着几个小沙弥在院子里念经，除了外出当差的林寄明之外，全家人都一脸虔诚的聚在了院里。 赵玉珍看到知夏，忙朝着她招了招手。 知夏见状，提着裙子来到她身旁，她压低声音凑近赵玉珍，“娘，你怎么也信起这一套了？” 赵玉珍也压低声音回她。 “还不是你哥，说他在府里看见鬼了，说的像模像样的，你爹本也不信鬼神之说，这不看庆延还小，保守起见，让我请大师来家里办场法事图个心安，我寻思有些东西咱也不能完全不信呐，就听了你爹的，喊人去请了大师来。” 知夏环视四周后，再次凑近她。 “娘，你糊涂啊，你就不怕到时候鬼魂没赶跑，将咱俩给招出去了？” 毕竟她和老娘都是穿越人士，这世上要真有鬼魂，她俩绝对排的上号。 赵玉珍心里一惊。 “对啊，我咋将这茬给忘了？” 知夏小声安抚，“好在咱们都来这里多年，魂魄应该相当稳固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找个借口离这儿远点吧，我总觉瘆得慌。” 赵玉珍正苦恼要找什么理由离开，门房匆匆来报。 “夫人，国公大人来了，说是来拜访您和老爷，人已经到了门外。” 赵玉珍一听，机会这不来了？ “快叫人去请老爷回来。”转而拉起知夏往府门口的方向而去，“走，随娘去迎国公大人。” 也不知道这个国公大人来家里是为何事，不过他之前在江府救了知夏，到底于自家有恩，该好生招待才是。 知夏随着赵玉珍往府门口的方向走，面上带着不解。 萧赫来干什么？ 莫不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待来到府门口，赵玉珍往知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后，拉着她跟萧赫行礼。 “见过……” 刚起了个势，便见萧赫上前托住了两人的胳膊。 “两位不必多礼，突然造访，多有冒犯，还望伯母莫怪。” 这一声“伯母”，让赵玉珍受宠若惊。 “自然不会。”紧接着朝府中做了个请的手势，“国公大人请。” 萧赫嗯了一声，随着她往府中走。 知夏瞅准时机凑近萧赫。 “你突然跑来我家做什么？” 萧赫浅笑。 “自然是来拜访你爹娘的。”绕过影壁，望着院子里的阵仗，他愣了愣，“这是？” 知夏恢复正常声量。 “哦，是这样，这不中元节了嘛，我大哥说前两天在府里撞见了鬼，我爹娘想着家中侄儿还小，便请了大师来做法，图个心安。” 萧赫眉头一挑。 见鬼？ 似是想到什么，他假咳两声掩饰尴尬。 院中众人见国公大人来，纷纷朝着他行礼。 “见过国公大人。” 萧赫不动声色的免了众人的礼。 赵玉珍看向知夏。 “知夏，前院嘈杂，要不你先领着国公大人去花园转转吧？等会你爹回来，我再让人来通知你们。” 知夏点头。 “好。” 萧赫往成风的方向望了眼，成风心领神会，忙将手中几个礼盒捧上前。 “林夫人，这是我们家主子的一点心意，请夫人务必收下。” 赵玉珍推辞。 “这多不好意思？上回在江府承蒙国公大人救了小女，我们都还未来得及登门道谢，倒是叫国公大人先破费了。” 萧赫开口，“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觉得来一趟不好空着手，伯母收下吧。” 转而看向知夏。 “带我去花园吧。” 知夏点头，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领着萧赫往花园方向走去。 “我以为你来我家会摘掉这个面具，瞧你刚才将我娘唬的。” 萧赫笑了笑，当真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原本我也是打算摘的，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便听你的。” 知夏没想到他这么听话。 “你以前在这边活动过，认识你的人应当也不少，如今取下面具，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萧赫摇头。 “不会。” “那就好。”知夏领着他进了花园，“瞧瞧吧，这花园是根据我自己的想法修的，春天花开的最艳，不过可惜现如今很多花都已经过了花季，只能看到一片绿油油。” 萧赫向来洒脱。 “四季皆有它自己的特点，何必执着一种风景？” 知夏有些诧异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 “突然发现，你也并非不学无术。” 萧赫看了眼身旁个头堪堪到自己耳垂的少女。 “京城那边找不到别的消遣，这几年倒是看过几本书，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上的秘密，可不止这一点。” 知夏没继续这个话题。 “你来我家，就仅仅只是为了拜访我爹娘？” 原本她以为昨晚的话题之后，两人见面会尴尬，实际上并没有，他神色平静的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相处的时候。 “当然不是。”萧赫双手背负在身后，“还有两件重要的事，要找你爹谈谈。” 第572章 将他当成兄长 知夏好奇。 “什么事？” 萧赫低头，自然而然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随后举起在她面前晃了晃。 “其中一件，你若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变得名正言顺，接下来相处的时候，也能少了许多闲言碎语。” 看着被萧赫握住的手，知夏并未挣脱，她看向萧赫。 “你确定了？” 这家伙可真够迅速的，昨夜才问了自己意见，嘴上说着给她时间考虑，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想呢，今天就上家里要名分来了。 萧赫认真的看着她。 “早就确定了。” 知夏望着他的眼神好一会，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 “那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她脸上的神情，比以往一次都要严肃，“一辈子太长，我不跟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我也绝不跟别的女子共侍一夫，若有一日你变了想法，我希望你能念在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上，坦诚相待。” 她好像并不反感萧赫的亲近，甚至他每每亲近自己的时候，她心里还隐隐带着欢喜。 既然如此，那就遵从本心。 再说两人知根知底，可以免去初步的熟悉和培养感情这一步。 先在爹娘这里确定关系，再接触接触增进感情，觉得没问题，便能定婚期将事儿办了。 毕竟两人到了如今的年纪，都不适合拖的太久。 萧赫见她没反对，脸上笑容逐渐放大，“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入赘好了。” 知夏一噎，睨了他一眼。 “跟你说正事呢，你在这里跟我开什么玩笑？” 萧赫再次牵起她的手，脸色也郑重起来。 “我没开玩笑，反正国公府只剩我一个，就算我入赘也没人管我，到时候咱们匀一个孩子去继承国公府爵位就成，怎么说也是我萧家祖辈用命拼出来的功勋，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知夏听的眉心直跳。 匀一个孩子，这话说的，当她是母猪呢？ “堂堂国公，入赘我林家，你不怕天下人笑话？” 萧赫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纵使天下人耻笑，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有何妨？” 知夏心底的那根弦，好似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抿唇一笑，拉着他往前走。 “带你去看我养的锦鲤。” 望着知夏牵着自己的手，发自内心的欢愉，让萧赫唇角的笑意再次放大。 如今有了她，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 前院，赵玉珍见林寄明进了府，忙拉着他来到前厅。 她指着桌上的礼物。 “老山参，灵芝，蛋黄那么大的珍珠，一送就是九颗，翡翠头面，这些都是国公大人送来的。”她看向林寄明，“照理来说，就算送礼，也该是咱们送他，你说他来府上拜访，巴巴的送这么贵重的礼是什么意思？” 林寄明望着桌上的东西，同样觉得棘手。 人参和灵芝的珍贵自不必说，在省城这边，嫡亲的长辈办寿，随便送上一份已经是重礼了，更别提九颗蛋黄那么大的珍珠和翡翠头面。 单单珍珠来说，品相好又这么大个头，随便一颗都价值不菲。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往赵玉珍的方向看去，“人现如今在何处？” 赵玉珍忙说，“我让知夏领着他逛花园去了，这会应该还在花园里。” 林寄明一听。 “走，咱们瞧瞧去。” 两人来到花园，远远的看到知夏和萧赫两人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萧赫手中拿着装鱼食的钵，知夏则从钵中拿过鱼食往水里扔去。 “你看它们抢的多快！” 林寄明看到这一幕，眉毛都快掀到发际线了。 闺女这是将国公当小跟班使唤呢？关键人家还真听她使唤。 这丫头胆子可真够大的。 “不知国公大人今日会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他一边往两人的方向走一边说。 萧赫听到声音，和知夏对视一眼后，转过身来。 “林叔，是我。” 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林寄明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却并未将他跟国公联系到一起去。 赵玉珍则跟见鬼了似的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花了眼。 林寄明笑着走上前，拍了拍萧赫的胳膊。 “臭小子，原来是你啊，回来就好，中午在家里吃饭，到时候咱爷俩喝一杯。”转头看向知夏，“你娘不是说国公大人随你在花园，人呢？” 知夏一笑，拿过萧赫别在腰间的面具放在他脸上比了比。 “爹觉得像不像？” 萧赫静静的站在那里，唇角带着笑意，任由知夏拿着面具在他脸上比划。 林寄明见状，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面具是国公戴的那个面具没错，再加萧赫这一身穿着，腰牌，以及站在不远处的侍卫，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小子，几年不见，他竟混成了国公。 “哈哈哈哈，你挺沉得住气啊，回来这么多天，愣是瞒到现在才露面。” 萧赫笑了笑，朝着不远处的凉亭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叔，我今日来此，实是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林寄明应了一声，领着萧赫往凉亭方向走去。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赵玉珍来到知夏面前。 “知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夏简单将萧赫的经历讲了讲。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陈不凡四年前是假死脱身，实际上是换了个身份为家族复仇，如今大仇得报，他便换回了原本的姓氏。” 赵玉珍一听，面上带着同情，“全族死的只剩他一个，幼年无依无靠，遭人欺凌，哪怕报仇了也是孤家寡人，着实可怜。” 转而看向知夏。 “你又是何时知道他身份的？” 知夏抿了抿唇。 “接风宴知道的，其实也没几天。” 赵玉珍回想起接风宴上知夏遇刺的事，“说起接风宴，娘当初还奇怪他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救你，现如今看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若非你们从小到大的情谊，他又怎会多管闲事？” 知夏点头，“是这样。” 赵玉珍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孩子之前也没少帮咱们家，既然他无家人，对你又这般照顾，往后你便将他当成兄长，如何对五福的，便如何对他。” 第573章 卧龙凤雏 知夏神色怪异，像对待大哥一样对待萧赫？ 她倒是很好奇。 萧赫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压下唇角的笑意，“娘，前院法事还没结束吗？” “没这么快，应该还要一小会。”赵玉珍往林寄明和萧赫的方向看去，“萧赫到底找你爹什么事？” 知夏往凉亭方向望了眼，林寄明正在听萧赫说着什么。 他拧着眉头，握着折子的双手在身前自然下垂，侧目望着萧赫，锐利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一脸戒备的模样。 不用想也知道，两人这会在讨论什么话题。 知夏硬着头皮继续喂鱼。 “等他们说完，娘不就知道了？” 没一会，凉亭方向传来林寄明的大笑声，他搭着萧赫的肩膀，“你说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等会我跟你婶子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难得来一回，中午就在家里吃饭。” 萧赫笑着点头。 “好。” 赵玉珍一听，立马看向不远处的姜氏，“姜嬷嬷，你去厨房说一声，中午有贵客，叫他们多备几个好菜。” 姜氏福身。 “是。” 林寄明和萧赫来到赵玉珍和知夏面前。 “这会还早，咱们去前厅喝茶。” 赵玉珍和知夏立马跟上。 萧赫故意放慢脚步跟知夏并排走在一起，他手往旁边挪了挪，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有宽大的袖子作遮挡，倒也瞧不出来。 知夏往爹娘的方向看了眼，一边小心挣扎一边瞪向他。 “快松开，我爹娘都在呢。” 萧赫嘴唇微动。 “放心，他们看不到。” 知夏见挣脱不掉，也便不挣扎了，“你刚才都跟我爹说啥了？” 萧赫凑近她，“跟他说我想入赘。” “咳咳……” 知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赵玉珍回头往萧赫和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见两人并排走在一起，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面上带着浅笑。 “我刚还跟知夏说，不凡从前帮了咱们家不少忙，让她往后如何待五福便如何待你呢，眼下看你们兄妹关系好，我们当长辈的瞧着也开心。” 萧赫眉头一挑，神色怪异的看向知夏。 “兄妹？” 知夏憋着笑。 “娘放心，我肯定会将萧赫当兄长对待的。” 林寄明抬手摸了摸鼻子，唇角噙着笑意，媳妇儿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人家可没想法跟闺女当兄妹，人家现在在想着如何将闺女拐到自己窝里去呢。 回头看见萧赫和知夏紧挨在一起的袖子，作为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抬眼见知夏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突然又释怀了。 闺女自个儿愿意，他能说啥？ 再说萧赫这小子，从前虽不着调了些，如今洗心革面，还算踏实稳重，最主要他能护得住闺女，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来到前院，法事已经结束。 林寄明和赵玉珍走在前面，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紧接着是萧赫和知夏。 知夏已经挣脱开萧赫的大掌，想着前院人多，还刻意往旁边两步跟他保持距离。 五福望着紧随林寄明和赵玉珍后面过来的萧赫，惊的拉着身旁的四海和抱着庆延的何秀梅往后退了两步。 他将众人护在身后，满脸惊恐的看着萧赫的方向。 “你是人是鬼？” 怎么做法事没有将鬼驱走，反倒将它给引过来了？ 看这身衣裳，莫不是陈不凡的鬼魂上了国公大人的身？ 萧赫起了玩弄的心思，他往五福的方向缓步走去，露出一副阴森恐怖的笑容。 “你说我是人是鬼？” 林寄明和赵玉珍望着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没眼看。 这大儿莫不是傻了？ 青天白日的，是人是鬼他分不清？ 不过想着是小辈们的玩笑，也没插手，先进了正厅。 五福见萧赫越走越近，联想到之前夜里见到他的那一幕，哆哆嗦嗦的制止他。 “你不要过来！我前两日回乡祭祖才给你烧了纸，要是不够用你可以跟我说，不许伤害我的家人。” 萧赫停下脚步，神色复杂。 “给我烧纸？” 五福一脸忌惮的看着他。 “每年清明中元我都会顺带给你烧些纸钱，今年中元节烧的尤其多，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何秀梅捏着五福的袖子，抱着孩子紧挨着他。 “我可以作证，纸钱是我跟他一起烧的。” 她之前是问过五福的，自然知道，五福在府里见的那只鬼是陈不凡。 在他们看来，陈不凡四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来，指不定就是鬼魂在作祟。 萧赫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还没死呢，就开始给他烧纸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至少他不在的日子，还有人记着他。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观察着萧赫的四海指了指他脚下的影子。 “大哥大嫂，你们看，他有影子，应该不是鬼魂。” 知夏刚才忍的辛苦，这会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的肩膀直抖，“大哥大嫂，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么大个活人站在你们面前呢，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给活人烧纸，好一对卧龙凤雏。 这俩人，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夫唱妇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五福和何秀梅对视一眼，显然还不太敢相信萧赫是个人。 赵玉珍在屋里打圆场。 “你俩还不快跟国公大人道歉。”转而又笑望着萧赫，“不凡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四年前村里到处都在传你没了，若今日你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我都以为……” 叫国公太生疏，直接连名带姓称呼萧赫又显得不合适，她倒觉得不凡不凡叫着挺顺口。 萧赫笑着摇头。 “不碍事。” 五福有些难为情，这些天他一直以为的闹鬼，居然是一场乌龙？ 那前几天夜里，陈不凡又为何会出现在妹妹的院子？ 堂堂国公，不会半夜还偷偷去干爬墙的勾当吧？ 还是说，他当时眼花了？ 往萧赫的方向看了眼，又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五福朝着萧赫抱拳。 “抱歉。” 萧赫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厅中。 何秀梅伸长脖子往屋里望去，满脸疑惑。 “陈不凡，咋就变成国公爷了？” 第574章 又见鬼了？ 知夏在一旁解释。 “他本就是京城靖国公府世子，被奸人所害才流落到杏花村，如今认祖归宗，子承父业，才改回萧姓，现在的名字叫萧赫。” 何秀梅再次往屋里看了眼。 “那往后咱们该如何称呼他？叫国公大人，还是？” 知夏耸了耸肩，“怎么顺口怎么来吧，陈不凡也好，萧赫也罢，他应该不会介意。” 五福试探着问。 “妹妹怎知他不会介意？” 他总觉得，那天晚上看到的鬼影，可能真是陈不凡。 大晚上的爬墙去妹妹院子，莫不是想意图不轨？ 当时妹妹院子里那么大动静，她指不定是知道的，却帮着隐瞒，极有可能是受了他的威胁。 “这个……”知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萧赫毕竟是在杏花村长大的，跟咱们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念着这份情谊，怎么着也会对咱们宽厚一些，再说了，我看他也不是那种小气人。” 五福嘴唇一歪。 整个家跟陈不凡来往最多的就是妹妹了，这个情谊恐怕只针对她一人吧？ 屋里传来赵玉珍的声音。 “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来了。”知夏朝着屋里应了声，转头从何秀梅怀中接过庆延，“大嫂要是怀上了身孕，抱孩子的时候还得悠着些，庆延皮实，可别伤着你自己了。” 说完，抱着庆延转身去了正厅。 望着五福诧异的目光，何秀梅略有些羞赧的扶上了自己的腹部。 今早刚确诊怀上了身孕，还在想着等这个节过了之后，找机会跟家里说呢，没想到知夏提起了这事。 五福眼神扫过她的小腹。 “怀上了咋也不跟我说一声？刚才还跟我们在院子里站了那么久，要是出现什么状况可咋整？” 何秀梅面上带着浅笑。 “今天早晨才确诊，我看家里人一大早就各种忙，便没讲，再说这两年有白芷帮我调理，我身体好着呢，站这么会不碍事的。” “我不管。”五福扶着她便往正厅方向走，“快到屋里坐着歇息去。” 知夏抱着庆延进了正厅，在萧赫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她往萧赫的方向望了眼，指着他教庆延喊。 “庆延，这是伯伯。” 庆延稚声稚气的喊了声，“伯伯。” 林寄明听到这声伯伯，差点被茶水呛到。 知夏往老爹的方向看了眼，转而轻轻捏了把庆延的小脸。 “庆延真乖。” 萧赫端着手中的茶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犀利的眼神，好像要将她看穿似的。 叫她姑姑，叫自己伯伯，这丫头莫不是真听她娘的话，将他当兄长了？ 那他之前做的努力，岂不白费？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五福扶着何秀梅进屋的时候，只觉得厅中气氛有些怪异。 “爹，娘。” 赵玉珍见秀梅被儿子搀扶着。 “怎么了这是？” 五福往媳妇儿的方向看了眼，面上带着喜悦，“秀梅又怀上了，白芷姑娘今早上给她确诊的。” 赵玉珍和林寄明一听，都开了笑脸。 “喜事儿啊，不凡才给你们爹送来了升迁的任命书，眼下秀梅又确诊了身孕，咱们家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今天中午得好好庆祝。”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寄明也是满面红光，望着何秀梅说，“这些日子别出去跑了，在家好生养着，别让你娘跟着操心。” 长辈都发了话，何秀梅自然是点头应下。 “是。” …… 后厨过来禀报后，饭菜很快上了桌。 家里吃饭向来不分男女席，全家八口加上萧赫总共九人，都坐上了大圆桌。 这圆桌，还是知夏设计好之后，找檀香山馆定制的，所有菜都被放在了中间的转盘上，想吃哪道菜了，直接转到自己这方便是。 这张桌子后来在檀香山馆卖的还挺好。 宝鼎阁也仿过，不过做出来的转盘不如檀香山馆的丝滑，客人上过当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的，众人也就不去他们家买了。 萧赫特意找了个挨着知夏的位子坐下。 林寄明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未去阻挠，闺女要是不乐意，依着她那不肯吃亏的性子，早掀桌了。 他拿起筷子。 “吃饭吃饭。” 萧赫拿起筷子后，并未自己吃，而是先给知夏夹了一块烧鹅。 知夏倒是没多想，直接挑进嘴里吃了起来。 考虑到何秀梅怀着身孕，赵玉珍将小孙子的位子安排在自己旁边，刚才给他夹菜并未注意到萧赫的动作，桌上其他人却都看见了。 四海、平安和何秀梅惊的瞪大了双眼，林寄明下意识咬紧了腮帮子，五福反应最大，手中的筷子没拿稳，“啪嗒”掉到了桌上。 赵玉珍回头看着众人见鬼一样的表情。 “怎么？又见鬼了？” 林寄明松开咬紧的牙，若无其事的给她夹了一只鸡腿。 “没怎么，你先吃吧，庆延先让他自己折腾，等会吃完了再喂不迟，不然饭菜该凉了。” 长辈都没说啥，五福他们哪怕觉得外男给妹妹夹菜不妥，也不好多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埋头吃饭。 五福吃饭的同时，眼神还时不时往萧赫的方向瞟，生怕这个登徒子用他吃过的筷子再次给心思大条的妹妹夹菜。 要是这样的话，哪怕爹不表明态度，他这个当哥哥的说什么也要讲上两句。 萧赫察觉到五福的眼神，无奈的笑了笑，到底是没再给知夏夹菜。 夹一筷子还没啥，再夹，今天这顿打恐怕免不了。 以身旁这丫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到时候不仅不会拉架，恐怕还会拍着手在旁边起哄，他也要面子。 …… 这顿饭，在近乎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萧赫连茶水都没喝，直接便告辞回家了。 林寄明一听，看向知夏。 “闺女，你去送送他。” “好。”知夏一笑，朝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国公大人，请吧。” 萧赫听到这个称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大步出了正厅，往府门口的方向走去。 绕过影壁后，他突然停住脚步。 第575章 你闺女啥德行你不懂？ 知夏躲避不及，直接撞上了萧赫的后背，紧接着后退两步，摸着鼻子看向他。 “你咋突然不走了？” 萧赫的目光注视了她好一会，紧接着看向府门外的行人。 “不必送了，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等会来隔壁找我。” 说完，领着成风大步离开。 …… 林寄明见萧赫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看向赵玉珍。 “媳妇儿，还有件事，得你来拿主意。” 赵玉珍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后，端起茶碗继续喝茶。 “啥事？” 林寄明往萧赫离开的方向努了努下巴，“那小子说要入赘咱们家。” “噗！” 赵玉珍听着这话，毫无预兆的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浇了林寄明一脸。 五福、何秀梅，以及四海和平安看到这一幕，全愣住了。 林寄明自己也愣住了。 紧接着抹了把脸。 “你说你，四个孩子娘了，咋还这么沉不住气？不就是入赘吗？之前咱也不是没说起过这个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赵玉珍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你同意了？” 林寄明接过帕子，“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么？” “你还真有这个打算？”赵玉珍指了指门口方向，“你好歹得考虑他的身份，人家是个国公爷，他萧家就只剩一根独苗了，你让他入赘？” “国公爷咋了？”林寄明油盐不进，“横竖还不是个人？”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年纪越大越发的没谱！” 林寄明蹙起眉头开始犯愁，“那你说咋办吧？这桩亲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赵玉珍问他。 “这件事是萧赫亲口跟你提的？” 林寄明点头。 “是。” 赵玉珍想了想，“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大靠谱，毕竟萧赫才刚回来，他跟闺女四年没来往，哪来的感情？一回来就要入赘咱们家，谁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万一他只是因为孤家寡人一个，看咱家热闹和气，才心生向往呢？亦或者到了成婚的年纪，找不到心仪对象，恰好跟知夏关系不错，想要凑合呢？” “我知道他对咱们家不错，对知夏也不错，可关系到知夏一辈子，你让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他都行，当姑爷，还是再看看吧。” 林寄明回想起闺女今日对萧赫的态度。 “我怎么觉着，闺女似乎挺愿意亲近他的。” 闺女亲近男人，赵玉珍也不是第一回见。 “你闺女啥德行你不懂？她之前跟沈甫安看着更亲近呢，咋没看你说起他？如今沈家态度不明，想来过了中元节也该有个结论了，咱们先不急着下定论。” 虽然她对沈家过去三年不作为有些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沈甫安对闺女更上心。 哪怕去京城三年，过年过节的都会来信跟他们问好，还会贴心的给闺女准备生辰礼和年礼。 温文尔雅，谦逊懂礼，不论对他们还是对闺女，一直是客客气气的。 家中父母健在，都是明事理的人，家庭也和睦。 将来若成婚，轰轰烈烈或许没有，能举案齐眉也很不错。 至于萧赫，那孩子好是好，她也喜欢，只是他如今身居高位，心思深了些，将来要面对的诱惑也更大，性子更是不如沈甫安柔和，万一将来闹矛盾，闺女怕是降不住他。 毕竟不是谁都有她爹这么好的脾气，谁都不知道以后的事。 林寄明见媳妇儿没松口，只得点头。 “行，那就先看看吧。”紧接着看向屋里的儿子儿媳，“这件事还未尘埃落定之前，你们先别对外讲，也莫要跟知夏提，免得她多心。” 几人点头。 “是。” 正好送萧赫离开的知夏来到正厅门口。 “爹，娘，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赵玉珍笑着说，“没什么，不凡走了？” “走了。”知夏想起萧赫走之前说的话，“娘，你这边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屋休息了。” 赵玉珍点头，“我这里没别的事，休息去吧。” 知夏回到昨夜休息的花园之后，从屋后的窗户翻了出去，顺着梯子爬上围墙的时候，看到萧赫已经站在院墙不远处等她了。 “来了。” 知夏踩着楼梯来到他面前。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萧赫牵起她的手。 “跟我来。” 知夏望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心底又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悸动，她微微勾着唇角，一蹦一跳的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院中的石桌上摆放着四个盒子。 萧赫将盒子一一打开。 “离开那几年前路未定，担心连累到你们，便没有和你联络，也未给你送过生辰礼，我想着如今见了面，该一并补给你才是，你看看喜不喜欢。” 知夏一个一个看过去。 好在这些年还算长了些见识，盒子里的东西倒也识得。 一支镶玉花红蓝宝石双珠纹金发簪，一套赤金南珠头面，一件珍珠云肩，还有一对品质上佳的白玉镯。 萧赫拿起那支发簪。 “这是你及笄那年，我吩咐人在京城定做的，今日终于能送到它主人手中了。” 知夏大大方方的将脑袋凑上前。 “那你亲自为我戴上？” 萧赫抿唇，将发簪戴在她头上，转头吩咐成风。 “将余下这些送到守备府。” “是。”成风应了声，便将盒子重新合上带走了。 萧赫望着面前抬手摸簪的少女，眼神一动，知夏好似预感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下意识往后退两步。 萧赫拧起眉头，抬腿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将她禁锢在石桌旁。 “今天上午还在跟我说一世一双人，下午就要跟我保持距离当兄妹了？你这变心的速度，是否也太快了些？” 知夏尴尬一笑，她往后仰着，双手支撑在身后的石桌上。 “我那是顺着我娘的话跟你开玩笑，你别当真。” 萧赫再次凑近她，“那让你侄儿称呼我伯伯呢？” 知夏面露疑惑，“你年纪比我哥大，庆延不叫你伯伯叫什么？” 萧赫一听，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如今我们亲事未定，你这么说，似乎也没错，不过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我从未想过要和你当兄妹，更不想跟你做朋友，若你在京城大局未定之时定了亲，我或许都不会回到江陵城，你上午既答应了我，便要说话算数。” 第576章 怎么搞的跟偷情似的？ 萧赫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看着他越发深沉的眸子，知夏一时间有些愣神。 “算数，当然算数。”她看向男人，“所以，你此次回江陵城，只是为我？” 萧赫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那样放荡不羁，好像什么事都入不了他心的一个人，要说他回来之后对她有些好感，想和她培养感情在一起，她信，可要说他跨越千里回到江陵城，单单只是为了她，她不敢信？ 毕竟他离开之前，自己年纪并不大，也从未见他表现出什么。 见知夏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萧赫也没过多解释，毕竟过去的事，回头解释再多也会让人觉得空白，再说他也不想去翻从前的旧账。 如今两人已然相聚，来日方长。 思及此，他一脸受伤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怎能薄弱到如此地步？口口声声说要跟我白头到老，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如今说句实话你都不信了。” 知夏见他一脸无赖的样子，没好气的叉着腰。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白头到老了？咱俩还没到这一步好不好？” 萧赫更受伤了，“你看，自己许的诺，转过身就能忘，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负心人？” 知夏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我负心？我还啥没干呢……” 话还没说完，唇瓣被一片柔软覆住，嘴边的话被迫咽了下去，知夏猛的瞪大双眼，萧赫的脸在眼前被无限放大。 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了不吓着她，萧赫点到为止。 他看着脸颊微红的知夏。 “不反对就是默认，上午我可是先问过你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都跟你爹说了要入赘这种话，那就是奔着白头到老去的，这个时候你跟我说没有，不是负心是什么？” 知夏愣愣的抬头看他。 心想人怎能无耻到如此地步？合着只要她没开口否认，他自己在心里乱想出来的话也能当成自己对他的承诺了？ 当真是刷新了她过去对陈不凡的认知。 她被气的笑出声来。 “萧赫，我要是再主动理你，往后我就不叫林知夏！” 说完，强装镇定出了他的院子。 萧赫望着知夏远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笑容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 “某些人啊，很快就要没有自己的名字咯。” 已经走远的知夏听到这番话，身形顿了顿，紧接着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成风来到萧赫面前，将手中的信往他的方向递去。 “主子，青龙峡那边的事，京城那边已经连着催第三回了。” 萧赫接过那封信，虽不耐烦，但如今他既然已经领了这个任务，便不得不暂且去将事情先处理了。 “备上快马，让人在城外集合，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青龙峡的事情处理好。” 成风抱拳，“是。” …… 知夏并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萧赫的院子，他后脚便已经领着人出了城。 刚从窗户爬进去，忽然听得外边响起霜叶的声音。 “夫人，主子这会歇下了。” 赵玉珍往屋门口望了眼，“才刚回到屋里，她应该没那么快睡，我跟她说两句话就走。” 知夏一听，忙将屋后那扇窗户给关严实了，以免赵玉珍看到搭在屋后院墙下的梯子。 紧接着迅速脱去身上的外衣爬上床。 “霜叶姐姐，让我娘进来吧。” 霜叶听到屋里传出的声音，勾唇一笑，“是。” 紧接着，转身为赵玉珍开了院门。 “夫人请进。” 知夏装模作样的从床上坐起身，“娘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你如今心眼子越来越多了，睡个觉还得霜叶在外边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屋里藏什么东西了。” 知夏尬笑一声。 “娘这话说的，我这屋一眼能看到全貌，藏的下什么？” 赵玉珍往屋外望了眼。 “都进来吧。” 几个嬷嬷捧着礼物进了屋，放在桌上便又退下了。 赵玉珍又看向知夏。 “这些都是萧赫的侍卫送到府上的，说是萧赫补送给你的生辰礼。”她看向知夏，“你和萧赫，没什么事吧？” 想到刚才在隔壁院里发生的一幕，知夏略有些心虚。 “我和他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行。”赵玉珍的眼神扫到了知夏头上的发簪，“这支簪子似乎没见你戴过，怎的睡觉连簪子都不摘？” 刚才匆匆忙忙的，倒是将这茬给忘了。 知夏脸不红心不跳。 “这是别人送的及笄礼，我也是刚从妆盒里翻出来，试着戴了一下。”她打了个哈欠，拔下头上的发簪，“许是刚才太困，忘了脱簪。” 赵玉珍心底狐疑，毕竟那簪子做工和材料，都不像是普通货色，闺女当年办及笄礼的时候，倒是有不少给她送礼的，却并未见有人送过这么贵重的，眼下看女儿犯困，都过去几年的事了，她也懒得去深究。 “行，困就先睡吧，你嫂子如今怀了身孕，我还得帮她顾着点庆延，我先走了。” 前后两世，她自己也是当过儿媳妇的人，自然明白女人在什么时候最需要关怀。 秀梅许是因为娘家弱势，自从嫁给五福后，这些年在他们面前一直谨小慎微，对她越好，她越是如此，在外面受了委屈也都是自己扛。 赵玉珍看在眼里，不好多说，只能在她每次出门的时候，从府里多派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跟着，再叫五福多多留意。 省城待了三年，如今在外虽比从前多了些气势，不会再叫人欺负到头上来，但在自家人面前，却从未变过。 就如同庆延的事。 她这个当婆母的若不主动，儿媳妇怕是轻易不会求到她头上来。 知夏看着老娘离开，不由松了口气。 “幸好没发现。” 霜叶双手抱拳靠在门边，她往屋后那扇紧闭的窗户方向望了眼，转头看向知夏，“主子，您如今跟那位国公爷见面，怎么搞的跟偷情似的？” 第577章 下落不明 知夏瞪大眼睛。 “霜叶姐姐，你今天小嘴咋这么毒呢？这也是能乱说的吗？我和萧赫女未婚男未嫁，光明正大见个面也有下人看着，怎么就偷情了？” 霜叶面上带笑。 女未婚男未嫁，主子这形容还挺贴切。 国公爷如今是一边跟主子要着正室的名分，一边干着妾室的做派行勾引之事。 光明正大见面不够，还得为主子布梯子去隔壁见面。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要不主子真得跟她急了。 “主子说的是。” 知夏并未意识到刚才嘴瓢说错了话，想到刚才在萧赫面前发的誓，她如同泄气了一般跌坐在床。 “将屋后的梯子撤了吧，咱们今夜搬回前院去，往后我再主动爬墙去找他我就是狗！” 霜叶收起脸上的笑容。 “可是因为属下刚才的话？”她朝着知夏抱拳，“属下方才只是跟主子开个玩笑，还望主子莫要往心里去。” 知夏摆手。 “不关你事，我是生隔壁那个狗东西的气。” 前后两辈子的初吻，没的不明不白，自然得气。 霜叶见知夏要搬回前院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不由松了口气，立马将知夏日常用的东西收拾好，跟她一起回了前院。 至于隔壁的国公爷。 只能说自己的媳妇儿自己追，自然是关系不到她身上来。 …… 何秀梅才刚怀上一个多月的身孕，再加上最近孕吐严重，不宜操劳，知夏心疼她，便将生意上的事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让她在家安心养胎。 除了偶尔会出门视察铺子，其余时候不是领着庆延在花园里玩耍，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看账簿、练字，心血来潮还会编一编话本子。 本想着萧赫惹了自己，一日两日的，总得来找她，可一连四五日过去，人影都没看到一个。 躺椅上的知夏叹了口气。 “前一刻还在埋怨我负心，转过身自己成了失踪人口，到底是要闹哪样？” 耍她玩吗？ 果然啊，男人的话不可轻信。 就在这时，姜氏来到院中，朝着知夏福身道，“小姐，沈大人来了，正和老爷在厅里说话呢，夫人说您和沈大人自幼交好，让您也过去见一见。” 知夏听到沈甫安来了，立马从躺椅上坐起身。 “甫安哥来了？”她看向姜氏，“婆婆先去我娘那儿吧，待我换身衣裳，马上就来。” “是。”姜氏再次福身，退出了院子。 见外男自然是不能穿平日在家穿的睡服，瞧着不像那么回事，知夏将身上的宽松睡服脱去，换上了简单的杏色宽袖长裙，头上只簪着一支白玉簪，瞧着比以往都要素净淡雅。 她领着霜叶来到前厅。 “甫安哥，我还以为你近期不会来省城呢。” 沈甫安往门口方向望去，少女一袭浅色衣裙，随着她行走的时候衣袂飘飘，清逸出尘。 “原本早该来的，正好碰上中元节，在家祭拜先祖、陪家人，逗留了几日，知夏近日可好？” 如果不是萧赫阻拦，刚到江陵城那日，他便来了。 “一切都好。” 知夏笑了笑，挨着赵玉珍的方向坐了下来。 赵玉珍凑近她，压低声音，“你咋穿这一身就来了？” 知夏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 赵玉珍满脸嫌弃，“寡淡的很。” 知夏眉头一挑。 “那我原本还穿的睡服呢，在自己家里，费那功夫做什么？再说甫安哥又不是没见过我衣衫褴褛的时候。” 赵玉珍看向她，“你什么时候衣衫褴褛了？” 知夏扒着她的胳膊小声说，“娘可不能忘本，咱刚来的时候多穷你不记得啦？” 赵玉珍真想将闺女脑子扒开看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要啥啥没有，就算穿的天仙似的也没人看。” 省城这边每次办宴会都是争奇斗艳的，更何况京城那边，沈甫安在京城待了三年，见过的京中贵女不在少数，她都喊姜氏去通知了，闺女倒好，半点不上心。 南镜可不兴这种寡淡的服饰。 知夏侧目望着她，“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以前要啥没啥？我至少还带了个脑子好不好？”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现在倒是要啥有啥，脑子快没了。” “你……”知夏语塞，憋的一张脸通红，“我……哼！” 她如同个孩子似的将脸撇向一边，不再理会赵玉珍。 林寄明见母女俩碰面就开始拌嘴，忍不住轻咳两声提醒两人注意场合。 沈甫安见状，抬手掩了掩唇，遮去唇角的笑意。 几年不见，小姑娘倒是半点没变，不过想想，她爹在省城官位不小，和江仁贵又并非从属关系，可以相互牵制。 不会有人给她委屈受，自然也就不必刻意去压制本性。 这样也挺好。 就在这时，楚岳快步进了厅中。 “大人，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国公大人上青龙峡剿匪，在山里失踪后，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厅中人听到消息，皆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林寄明站起身。 “快将弟兄们召集起来，部分留在城内维护秩序，其余随我上青龙峡。” 知夏拧起眉头，难怪萧赫这几日都没来找她，原是剿匪去了，一想到他现在生死未卜，心底莫名有些慌乱。 “爹，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赵玉珍忙制止。 “不行，你不能去！” 林寄明也说，“听你娘的，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不适合你一个姑娘家。” 知夏退而求其次，“那让白芷师姐跟你们一起吧，这两年我跟白芷师姐探讨了不少外伤的治疗方法，正好派上用场。” 这次林寄明没反对。 “好。” 打打杀杀难免受伤，有个大夫跟着，弟兄们的性命能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保障。 知夏紧接着又看向霜叶，“霜叶姐姐，你也去吧，我爹麾下无女子，白芷师姐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安全，你负责保护白芷师姐的安危。” 霜叶抱拳。 “是。” 沈甫安将知夏的反应看在眼中，从椅子上站起身，“我也和林叔一起吧，多个人总要多个办法。” 林寄明点头，大步往外走去。 赵玉珍跟在几人身后出了正厅。 “千万当心啊。” 林寄明回头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和孩子们在家等我，我会平安回来的。” 赵玉珍点头，见众人离开，面上满是担忧。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上青龙峡剿匪去了呢？如今也不知是吉是凶。”她双手合十，面上神情无比虔诚，“菩萨保佑，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平安回来才好。” 第578章 掳走 这要是放在往常，知夏指不定又要吐槽赵玉珍封建迷信，不过因为心里惦记着大家伙的安危，到底是没说什么。 她之前听老爹提起过，青龙峡距离江陵城五六十里，那边的土匪窝，人数高达上千人，借着易守难攻的地势，这些年朝廷派了不少人过来剿匪，始终拿他们没办法。 原本青龙峡附近之前还有居民和城镇，现如今死的死，走的走，只余下少数走不动的老幼还在坚守。 但凡知道这处地方的商队，每每经过那一带都会多走几十里路绕过那处地方，否则一个不慎便会被青龙峡那帮土匪截走货物和钱财，甚至还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娘，你别担心，有白芷师姐跟着爹去，他们不会有事的。” 赵玉珍点头。 “担心也起不到作用，你爹处在如今的位子上，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抬眼看向知夏，“这几日霜叶不在身边，你出门也小心些。” 知夏应下。 “娘放心，我又不出城去，顶多会到成衣铺子转一转，家里其他生意，大哥都打理的挺好呢。” 赵玉珍回到屋里坐下。 “你大哥今早还在说，你之前和他提的海鲜一事，如今天热，海鱼难运输，哪怕自己制冰，运输成本太高，路上也麻烦，损耗太高不合算，得等天冷一些，再从沿海运过来，不过生蚝、花甲、鲍鱼、海虾海蟹这些可以用海水养着，沿途用冰块降温运输还是没问题，虽也有损耗，还是余下了半数，他还叫人收了些鱼胶和海鱼干，第一批货今天下午能到江陵城。” 她再次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你爹能不能吃上，那些东西可养不了太久。” 知夏知道她还在担心，“就算没吃上也没啥，往后又不是不会再运输了，只要爹能平安回来就好。” “这倒是。”赵玉珍看向她，“运一趟不便宜吧？” 知夏也没瞒着，“东西还好，主要是路上运费和人工，如今运输规模不大，来去一趟也得上千两，所以我让大哥一趟尽可能多运一些。” 赵玉珍啧啧两声。 “难怪省城没看到人做这种买卖，投入太高，风险又大，大概率在路上都坏了。” “富贵险中求嘛。”知夏说，“咱们采用冰块降温运输，存活率还是能得到一定保证的，虽说成本是高了些，但也有赚头不是？到时候烤生蚝、蒜蓉花甲、鲍鱼炖鸡、清蒸海虾海蟹，还有鱼胶冻一上，这么多新鲜菜式，谁听到不迷糊？” 赵玉珍没反对，“那就先试试吧，你们兄妹商量着来就行，我也懒得去管那么多。” 知夏抱着她的胳膊。 “大哥如今成了家，行事越发稳重，虽说不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好在能听得进建议，这些年有咱们在旁边盯着，也长进了不少，生意交给他打理，娘可以放宽心，安心在家当你的林夫人，好好享福就成。” 赵玉珍欣慰的笑了笑，转头又打量了知夏一眼。 “咱们家目前最让我头疼的是你，沈甫安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我都让姜嬷嬷去提醒你了，也不知道好好打扮打扮。” 知夏噘着嘴。 “娘~你刚才说也说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她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件事。 赵玉珍满脸无奈。 “行，不提。” …… 知夏回到院子，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尤其喜欢胡思乱想，她设想如果萧赫真出了意外，她会是何种反应。 结果越想心里越慌。 为了抑制这种可怕的想法，她想办法让自己先忙起来，结合之前做米面和藕粉的经验，突发奇想，招呼后厨将杏花村那边送来的半框鲜苞谷磨成浆，用纱布过滤掉渣子后，余下的淀粉水沉淀一夜，第二天倒去上面的水，得到了湿的玉米淀粉，晒到半干用擀面杖擀碎，彻底晒干封装起来，便成了玉米淀粉。 玉米淀粉做好当天，她便吩咐厨娘用新做出来的调料做了几道菜给家里人品尝。 有肉沫蒸鸡蛋，滑肉片，醋溜白菜，糖醋鲤鱼。 所有食材都裹满了浓稠的汤汁，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赵玉珍尝了块滑肉片，“还是得用玉米淀粉勾芡，爽口又清透，之前的糯米粉勾芡出来黏黏糊糊的，色泽也不如这个好。” 知夏看向五福。 “大哥，你觉得将这个调料用到咱们家食铺和酒楼如何？” 五福点头，“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可以用，咱们家粮油铺子也可以上，反正铺子外边都设了灶台，到时候让叔伯们一示范，大家看到比糯米粉好使，肯定会有人抢着买，要是有多余的，还能以低一些的价格，批量卖给别的商户。” 知夏朝他竖起大拇指。 “大哥聪明，那勾芡粉的事就交给大哥了，第一批货出来之后给我留一些，我托人给京城的金大人送去。” 五福这些年也培养出了说干就干的习惯。 “行，今天下午正好没别的事，我亲自回一趟杏花村，跟守财叔和大力叔交代清楚，顺便带着他们试验一批，后天一早回来。” 赵玉珍看向他。 “如今你们爹不在家，你便是咱们家顶事的人，在外行事一定要当心。” 五福点头。 “娘放心，我身边还有月隐呢，倒是你们，爹回来之前，能少出门还是少出门吧。” 赵玉珍笑着说，“府里还有你那么多叔伯守着，倒是安全，秀梅和庆延你也不必操心，娘会替你照顾好他们母子。” 五福往何秀梅的方向看了眼，转头看向赵玉珍。 “谢谢娘。” 赵玉珍招呼众儿女，“一家人不提谢，吃饭吃饭。” 知夏将圆桌中间的茶壶往何秀梅的方向递去，“知道嫂子最近孕吐严重，我让厨房给你熬了一壶酸梅汤，没有放山楂，还用冰水稍稍冷镇了一下，不是特别凉，嫂子可以适当喝一些，听白芷师姐说可以缓解孕吐。” 何秀梅笑着点头。 “谢谢知夏。” …… 一家人吃完饭，五福便出发去杏花村了。 知夏画了一下午的图样子，次日一早，换上男装便从守备府后门悄悄离开，拿着图样子往云锦阁去了一趟。 原本她是打算在云锦阁看了账簿就回家的。 回家路上路过一处人少的巷子，突然从旁边的院墙跳下来七八个男人，用麻袋将她一套，便扛着离开了。 第579章 林知夏，你也有今日！ 知夏没料到，她女扮男装低调进出居然会被人盯上。 眼下敌众我寡，挣扎无果，便一边在脑海里思考对策，一边猜想对自己下手之人会是谁？ 只不过这会脑子却越来越沉。 不难猜出，对方应该是担心她反抗，往麻袋上熏了迷药。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被人扔在了一处木板上，紧接着，车轴的声音响起，木板开始移动，像是马车一类的东西。 再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等她醒来，外边的天已经黑了，知夏睁开眼，顾不上自己双手双脚被绑，嘴里还塞着一团布，她借着屋外照进来的亮光四处打量。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柴房，屋中满是灰尘和发霉的味道，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人居住过了。 一整天没吃过饭的知夏已经饥肠辘辘。 她顾不上肚子饿不饿，绑在身后的双手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触动机关弹出刀片后，慢慢将手上绑着的绳子一寸一寸割断。 一边割绳子，她一边关注着窗口和房门的动静。 手腕上的绳子割断之后，她又将脚上的绳子也割断，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嘴里的布依旧让它塞着，至于手脚上的绳子，又被她给束到了手脚上。 刚做完这些，便见窗边出现了一张生面孔。 那人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转头朝着院中带着面纱的女子说，“夫人，屋里的人醒了。” “嗯。”紧接着，柴房门被推开，女子进了柴房后，居高临下看着知夏，“林知夏，你也有今日！” 这个人的声音，知夏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 随着嘴里的布被扯掉，知夏开口了。 “绑架朝廷命官的家属，孙淑瑶，你好大的胆子！” 孙淑瑶笑着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别以为在省城住了几年，就能跟镶了金似的，你爹是江陵城守备又如何？你如今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看来，老爹即将上任都司一职的事，并非人人得知。 知夏看着她。 “你就不怕我爹报复？” “我姐姐的公爹还是知府大人呢，哪怕你爹和知府大人俩一文一武相互制衡，你爹的权利也越不过知府大人去，再说了，此次将你掳来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能知道这事儿是我干的？”孙淑瑶眼底带着轻蔑，“之前有国公大人在，我或许还忌惮一二，如今国公大人自身难保，自然也就顾不上你了。” 知夏听到这里，拧了一下眉头，关于萧赫落难失踪，知晓的人并不多，孙淑瑶又是如何得知？ “你就这么确定，知府大人会保一个如今跟他江家毫无干系之人？” 孙淑瑶已然没了耐心，她扯了一下唇角。 “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江家自然有江家的办法。” 知夏也懒得再跟她废话，“说说吧，你将我绑来的目的是什么？” 孙淑瑶从袖口掏出一张纸。 “这是一份谅解书，如今朝廷的判决还未下，我希望你能将它签下，为我姐姐减刑。” 知夏好似早就料到了似的。 “为了你姐姐，你可真舍得下本。” 提到孙淑婉，孙淑瑶的神态稍稍缓和，“那当然，从小到大，我跟姐姐的关系最要好，如今她出了事，我自然要不顾一切救她出来。” 知夏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想要我签下这份谅解书也不是不行，你得告诉我这是在哪里？签了之后，是否能放过我？” 孙淑瑶拧了一下眉头。 “如今你为鱼肉，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知夏强装镇定。 “我虽为鱼肉，但眼下也是你在求我办事，你若不配合，我完全可以不签。”她往孙淑瑶的方向看去，“我平日在家写写画画的时候不在少数，你也别想蒙混过关，如果字迹对不上，依我爹的性子，定会深究到底。” 孙淑瑶紧了紧双拳。 “林知夏，我劝你好好配合，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知夏还想说什么，饥饿让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因为不能让人发现她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已经被割断，她蜷着身子，一脸难受的样子。 孙淑瑶见此情形，不由勾起唇角。 “既然你不肯配合，那就先饿着吧，你放心，哪怕你爹知道你不见了，也断然想不到你在这个地方。”她说完，看向身后两人，“你们给我盯紧她，千万别让人跑了！” 两人抱拳。 “夫人放心，我们定会好生盯着她。” 随着一行人离开柴房，知夏将脑袋靠在墙边，早上到现在没进食，醒来又担惊受怕的，到这会确实饿的有些没力气了。 不过这个地方一看就人迹罕至，她是上午被掳的，往常出门时常会去外边消遣一二再回，孙淑瑶做的隐蔽，娘可能不会那么及时发现她失踪。 就算下午发现不对劲，找一圈没找到人之后，将消息告知老爹，恐怕也要半夜或者明天早晨了，哪怕老爹收到消息就开始找，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寻到这里。 看来她还得想办法自救。 不然就算将谅解书签下，依着孙淑瑶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子，也断不会让她活着回去。 她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阵，抬头看着站在窗边的那个后脑勺。 “大哥，我好饿，能不能给点吃的？” 窗边男人往她的方向望了眼。 “我们夫人吩咐了，在你签下谅解书之前，不能给吃给喝，得先让你尝点苦头才行。” 院子里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你说你乖乖听话，早些签下谅解书多好？能少受了这许多罪不说，我们弟兄也能早些享受不是？” 知夏紧了紧握着绳子的手，紧接着又开始在柴房嚎。 “我真的好饿啊，我想吃炸的外酥里嫩的炸鸡，还想吃香喷喷的烧鹅，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还有鲜嫩多汁的烤生蚝和肥而不腻的烤鸭，还有清甜爽口的果酒和香醇的桃花酿……” 她早看出来了，刚才孙淑瑶身旁的男人们一身匪气，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彻底服从孙淑瑶的管教。 如果能支开一两个，她逃出去的机会会更大。 第580章 闻了岂不是更饿？ 果然，院子里的男人们一边听着知夏絮絮叨叨的形容食物如何好吃可口，一边咽口水。 “小姑娘，你说的这些食物，在哪里能买到？” 见外面的人上了钩，知夏压下唇角。 “天香楼就有。”她看向屋外，“大哥，你们买回来之后，可否给我也尝个味儿？” 屋外，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吃是不可能让你吃的，不过可以让你闻一闻。” 另一人起哄。 “闻了岂不是更饿？” 紧接着有人发号施令，“反正咱们今晚也不能睡，你们俩骑马往江陵城跑一趟，将那丫头刚才说的每样买上一份来。” 那两人应了一声，才刚将马牵出院子，孙淑瑶便撩开了马车帘子。 “你们要去哪儿？” 那两人回，“头儿让我们去买点酒菜来消遣。” 孙淑瑶连忙制止，“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万一人跑了怎么办？” 那两人嗤笑一声。 “走了我们两个也还有六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难不成六个人都没法看住她？” 说完，哼了一声，自顾自骑着马离开了。 孙淑瑶虽气愤，可眼下人已经离开，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愤愤的转身回了马车上。 …… 知夏听见外边的动静，看了眼屋里的油灯，火势弱了不少，想来灯油快要耗完了。 在油灯彻底熄灭之前，她不打算有所行动，便索性靠在墙上养精蓄锐。 直到屋里的灯完全熄灭，她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屋外的人透过窗户往里望去，见知夏一动不动的，还以为睡着了。 “头儿，还需要燃灯吗？”一人问。 另一人答，“都睡着了还燃什么灯？灯油不要钱买的？” 知夏将那些人的话听在耳中，轻轻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解开，随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包裹在几根木桩上做掩护。 做好这些，她借助外边洒进来的亮光摸索着寻找看是否有机会能从屋后逃出去。 可摸索了一番，她发现，门窗都在朝着院子的那一面，屋后就是一堵土墙。 院子里守着太多人，从前边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便只能从这面土墙着手了。 她在屋里摸到了一根趁手的木棍，轻轻沿着土坯墙的墙缝扒拉。 好在院外的蝉鸣和蛙叫声能遮挡掉她制造出来的动静，再加上她动作本就轻，大约两刻钟过去，第一块泥砖的砖缝被她彻底扒了出来。 紧接着，她开始扒第二块，第三块…… 泥砖的块头本就大，知夏个头小，拿掉四块砖她便能顺利从洞口钻出去了。 不过她没有急着出去，将泥砖放回原位后，从木桩上扒下自己的衣服重新穿好，手脚重新套上断绳刚躺下，便听得外边再次传来马蹄声。 “头儿，我们回来了！那丫头说的没错，这些酒菜果真香。” 紧接着，知夏哪怕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屋里光线亮了些，有人透过窗户看向屋内。 窗口观望的那人压低声音。 “头儿，还在睡呢。” 紧接着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咱们先吃饱喝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任她翻了天也逃不出咱们得手掌心。” “来来来，一起吃。” 孙淑瑶虽生气，但也不好管的太多，那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若管的太过，她也担心那些人一不做二不休。 柴房中，知夏听得外边已经开始吃喝起来，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赶忙将刚才挖的四块土砖搬开，从砖洞中爬了出去，紧接着，为了掩人耳目，又将那四块砖给填了回去，这才趁着夜色朝着远处跑去。 第581章 姐姐不见了 林府。 赵玉珍见未时了闺女还没回，心里也不由升起了一丝担忧。 “姜嬷嬷，你喊几名家丁去城中找找知夏的下落，如果看到人，让她早些回家。” 姜氏福身，便转身去安排了。 一个时辰后，已经到了饭点，全家人都已经坐在桌旁等知夏了，家丁来报。 “夫人，我们沿着江陵城大街小巷找了一圈，并未找到小姐的人。” 赵玉珍猛的站了起来。 “什么？” 何秀梅、四海和平安脸上都带着担忧，唯有不到两岁的庆延一脸懵懂的看着桌旁的长辈，似是感受到家中突然变得沉重的气氛，原本好动的孩子这会也安静下来。 四海起身问家丁。 “城中的酒楼、茶馆、戏院和……”他顿了顿，硬着头皮，“和清音榭，都去找了吗？” 家丁愣了愣。 “回二公子的话，酒楼、茶馆和戏院都找过了，清音榭还没有，我们寻思，小姐应当不会往那地方去……” 赵玉珍看向四海。 “你姐姐去清音榭做什么？” 四海自然不能承认姐姐会往风月场所跑，“我就是好奇问问，这不得一样一样排除，方便找到姐姐下落么？” 眼下闺女下落不明，赵玉珍一颗心七上八下。 “这可怎么办？先是萧赫失踪，你们爹和沈甫安又都往青龙峡去了，还将霜叶带走了，五福正巧领着月隐回了杏花村，得明早才回来，眼下知夏又不见人影，怎么这样的事，都叫咱们一家子给摊上了？” 四海作为目前家中最大的男丁，拍着胸脯说，“娘别担心，大哥不在，还有我呢，我们肯定能将姐姐找回来的。” 赵玉珍面露欣慰，她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这样，让府中家丁继续寻找知夏的下落，对外就说犯了事的家丁出逃，知夏失踪的消息，千万不能叫外人知道，四海领几个人快马往青龙峡去一趟，将你姐姐不见的事告诉你爹，我不管青龙峡那边的事有多要紧，眼下找到知夏最重要。” 府中留下的人员有限，且他们手中没有权力。 找闺女的事，还得靠男人的权力来解决，效率才会高。 “好，我现在就去。”四海招呼几人去后院牵了马，骑着便出城往青龙峡的方向去了。 …… 距离林寄明收到萧赫“失踪”的消息，已经过去五六日。 林寄明领着人在青龙寨外勘察地势，做好布局，入夜，有人从内部将包裹着铁皮的楠木吊桥放下，他领着人冲进山寨中，将早已准备好的迷药包投入寨中燃着用来照明的火盆。 点燃的迷烟被迅速扩散。 他这方的人蒙着脸，且事先服用过解药，倒是无影响，寨子里的人在闻到迷药后，一个一个连刀都拿不稳了。 紧接着，林寄明将为首的几人五花大绑，至于其他山匪，无罪大恶极的，能招抚的则招抚，烧杀抢掠情节恶劣的，以及不愿被招抚的，跟为首的几人一样，全部绑了带回。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青龙寨的人尽数被控制下来，接下来就是沈甫安领着几个会写字的人，拿着纸笔挨个登记的环节了。 林寄明哈哈笑着拍了拍萧赫的肩膀。 “这一招不错啊，让朝廷头疼了这么久的青龙寨，半个月功夫就让你给剿灭了。” “不过是沿用之前毁灭雄狮帮的经验罢了。”萧赫看向林寄明，“而且，我此次潜伏进来，发现了青龙寨不少秘密。” 林寄明收起笑容。 “什么秘密？” 萧赫勾起一侧唇角。 “等回到江陵城，林叔就知道了。” 半个月没见那丫头，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有没有想起过他。 眼下事情告一段落，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回到江陵城了。 他往沈甫安的方向望去。 “要不回城了再登记？” 沈甫安甚至都未抬头看他，“自然是登记了再回去，万一中途有掉队的，到时候人数对不上怎么办？” 萧赫不以为然，“登记了人该跑还是得跑。” 沈甫安笑着摇头。 “上头清楚明白的记录了这些人籍贯年龄，家中成员，就算要跑，多少要考虑一下后果，便于林叔后续管理。” 萧赫虽没耐心，但为了能早一些回去，也被迫拿起了纸笔。 “你叫什么？哪里人？上山之前是做什么的？家中都有什么人？” 正要提笔记录，楚岳领着刚赶到青龙寨的四海来了。 “大人，二公子来了。” “爹。”四海快步走向林寄明。 林寄明看见四海那一脸着急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萧赫听罢，立马停下了写字的动作，往四海的方向望去。 四海神色焦急的来到林寄明面前压低声音。 “爹，姐姐不见了。” 林寄明挑眉，“怎会不见？她去哪儿了？” 萧赫见父子俩表情不对，将纸笔递给身旁的下属，来到两人面前。 四海见萧赫往这边来，想着或许他也能帮上忙，便如实跟林寄明说，“姐姐今日上午出门去了趟成衣铺子，下午未时还未归，娘便吩咐府里的叔伯们去找，找遍了整个江陵城也没看到人，娘便让我来青龙峡找爹帮忙，顺便让府里的叔伯们继续在城中寻找。” 萧赫一听，眉心一紧，转头跨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林叔，我先行一步。” 林寄明不甘落后，也翻身上了一匹马。 “四海，你在这里给甫安帮忙，甫安，我这会有件极要紧的事，青龙寨登记的事，就暂且拜托你了。” 沈甫安郑重点头，“林叔放心，你要是有要紧事，就先去忙吧。” 林寄明转过头。 “楚岳，清点一队人马随我下山。”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已经冲出了青龙寨。 沈甫安望着众人匆匆离开，心下疑惑，“四海，你们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四海点头。 “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甫安哥哥不必担心，我爹肯定能解决的。” 沈甫安闻言，也没打破砂锅继续问。 “能解决就好。” …… 第582章 人不见了 知夏从砖洞中爬出来后，因为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根本不敢到处乱跑。 如今已是七月底，夜里的月光并不亮堂，她在黑暗里适应了好一会，才依稀能看个大概轮廓。 面前看起来倒像一个镇子，只不过整个镇子黑黢黢的，没有半点亮光，也没有一丝人气，看着像是许久没有住人居住过了。 结合孙淑瑶之前跟她说的话，江陵城方圆百里内，有这种荒弃的镇子的地方，恐怕只青龙峡这一带了。 如果是青龙峡，其实好办，找到爹，她便安全了。 可青龙峡地域广袤，眼下黑灯瞎火的，她对这边的地形地貌又不了解，只知道这边群山环绕，野兽层出不穷，如今天气尚且暖和，虫蛇也多，贸然行动，恐怕还不等她跟老爹碰头，就已经葬身野兽腹中了。 这么想着，她一边借着路边的屋子和茅草隐蔽，一边悄悄往远处移动，虽然不知道移动的方向对不对，但距离刚逃出来的那处屋子太近，总让她心里不踏实。 好在她的直觉没错，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了一块断裂的石牌坊。 这应该是镇子入口的地方了。 知夏这会又困又饿又渴，可黑灯瞎火的，别说食物了，她连水都不知道哪里能有。 拄着手中的棍子，绕开这处石牌坊后，趁那些人还没发现之前，靠意志力支撑，借着昏暗的光线又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十多里地，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大山，以及依稀传出的咆哮声，她停住了脚步。 前世今生也没遇到过这样惊悚的事，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索性这会体力有些不支，她找了一大丛一人高的茅草，先用棍子敲打几下，确定里边没有毒物，这才钻了进去。 如今已经距离那个镇子有段距离，就算他们发现之后，找过来恐怕也得不少时间，先借着草丛的隐蔽，休息一下积攒力气，等到天蒙蒙亮再继续出发，方便寻找去往青龙峡的路。 …… 小院中，几个男人吃吃喝喝，大约一个时辰过去，酒足饭饱的时候，突然有人提了一嘴。 “咦？照理来说，屋里那姑娘饿了这么一天，咱们在这里吃东西，她竟还能睡的着？她就没有闻着什么味儿么？” 正在剔牙的几人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相互对视一眼，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劲。 为首的那人给身旁的弟兄使了个眼色。 “瞧瞧去。” 那人点头应了声，举着火把推开房门。 屋里还哪有知夏的身影。 “头儿，不好，人不见了！” 为首的人忙上前，从他手中夺过火把，闯进屋中四处寻找了一遍，并将里边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全部翻了一遍，连知夏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将牙咬的嘎吱作响。 “居然敢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机，等老子找到了，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这时，听到消息的孙淑瑶也跑过来了。 “怎么回事？人怎会不见了？”她看向为首那人，指着他的鼻子怒斥，“我方才怎么说的？让你们务必看好她不要误事，结果倒好，让她在这么多人的看守下逃脱，她要是真从这里跑出去，不只我孙家没好果子吃，你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为首那人本就觉得让知夏一个小丫头片子在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手中逃脱是件很丢人的事。 眼下被孙淑瑶这么一指责，怒从心起，一巴掌抽向她。 “臭娘们儿！她刚才在的时候你不抓紧点将正事办了，非得拖延时间让她吃苦头，这会人跑了还好意思怪我们，要不是你误事，那小娘们儿早就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了。” 孙淑瑶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 “你竟然敢打我？” 那人不可一世。 “打你咋了？别以为你是孙家的女儿，老子就得对你马首是瞻，一介商户罢了，真以为能爬到老子头上屙屎屙尿？” 孙淑婉哪怕生气，也不敢再跟面前的男人对着干。 毕竟，这些人无恶不作。 若将他惹急了，还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好，转而又笑望着那人，“杜爷，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林知夏可是江陵城守备的亲闺女，守备对她这个闺女可是看重的很，咱们如今就在青龙峡附近，如若此次守备大人没有死在青龙峡，让他们父女团聚，咱们岂不是都要完了？” 为首那人摸了摸下巴。 “所有人，都给老子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丫头给找我出来！” 众人应下。 “是！” 想着知夏一个小姑娘必定胆小，天这么黑，四周又都是山林，野兽横行，她肯定不敢跑太远，几人点着火把在这个被废弃的小镇上找了许久。 直到天蒙蒙亮，仍旧一无所获。 孙淑瑶坐在马车上一边随着众人的搜寻挪动马车，一边等结果，得知整个镇子都找遍了都没发现知夏的身影，忙又吩咐众人。 “杜爷，那林知夏兴许是不在镇子上了。” 为首的男人一听，大手一挥。 “走，咱们继续去镇子外边找！” …… 一觉醒来，外边的天已经微微亮。 一天一夜没没吃没喝，知夏饿的浑身乏力冒虚汗，连手都开始抖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就在她想站起身继续前行的时候，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都给我找仔细些，切莫让那丫头给逃了。” 知夏缩在草丛中，紧张的深呼吸两口气，心想好不容易跑出来，该不会真要被抓回去了吧？ 紧接着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 第583章 委屈 萧赫和林寄明从四海口中得到知夏失踪的消息，是下半夜的事，两人从崎岖的青龙峡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刚得到消息，他们没有任何头绪，便一边赶路，一边留意四周的状况。 原本他们是不会绕到这个废弃的镇子，也发现不了四处搜寻的身影，但孙淑瑶的马车太过显眼，哪怕相隔甚远，哪怕隔着清晨浅薄的雾气，还是被萧赫注意到了。 青龙峡被端是昨夜才发生的事。 外界理应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这个时候出现一辆马车本就不正常。 抱着不放过任何细节的心态，为了不打草惊蛇，萧赫一招手，示意众人放慢速度，先悄悄靠近观察。 凑近一些才发现，马车里坐着的人，是上回在茶馆找知夏签谅解书的那只癞蛤蟆。 萧赫虚眯了一下眼，看向一旁的林寄明。 “林叔，那癞蛤蟆四周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我怀疑知夏的失踪和这些人脱不开干系，这样，你让人绕路去包抄他们，咱们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 关系到闺女，不管知夏是不是在他们手上，也不管萧赫嘴里的癞蛤蟆指的是谁，林寄明自然不能马虎。 “行！”转头便吩咐楚岳，“按国公爷的吩咐，包抄！” “是。” 握着缰绳的楚岳抱了抱拳，做了个手势后，后边的队伍分成两路，从两个方向孙淑婉为中心包抄而去。 林寄明和萧赫原地等候，他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才堪堪看出远处那个人的轮廓。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身旁的萧赫。 心想自己眼神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这小子眼神比自己还要好，果然从小不学无术也有不学无术的长处，不用担心熬坏眼睛。 萧赫端坐在马背上，目视前方，密切关注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那丫头真在这些人手上的话，他们这会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眼下这四处寻觅的样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小丫头从他们手底下逃脱了。 想到这里，他的唇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意。 林寄明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你在笑什么？” 萧赫脸上笑容放大，“我在笑，咱们应该很快能找到你闺女了。” 林寄明看向前方。 “你就这么有把握？” 萧赫满脸自信，“五成吧。” 就在这时，已经包抄过去的楚岳在远处丢出信号。 林寄明见状，当即下令，领着众人冲向孙淑瑶所在的方向。 孙淑瑶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的撩开车帘往前方看去，见萧赫和林寄明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来不及猜想他们俩怎么还活着，急忙命令车夫。 “快！调转马头！” 车夫听令，将马头调转过去，望着四周包抄过来的骑兵，孙淑瑶吓的花容失色，跌坐在车厢中。 “完了！” 林寄明瞪向前方马车上的孙淑瑶，“孙氏，你将我女儿带哪儿去了？” 孙淑瑶忙摇头。 “林大人，我没有带走你女儿，我只是路过这里。” 林寄明显然不信。 “那你看到我们过来，在心虚什么？” “我……” 想着林知夏这会不在自己手中，他们也拿不出证据，孙淑瑶稳了稳心神。 “是因为林大人和国公大人气势太足，民妇害怕。” …… 这处地方大大小小草垛不少。 知夏距离孙淑瑶本就还有点距离，林寄明骑马从不远处经过知夏所在的草垛时，并未注意到草垛中有人。 原本听到马蹄声，知夏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直到听到老爹的声音，她才费尽力气从草堆里爬了出来。 “爹，我在这儿。” 但因为目前场面混乱，声音嘈杂，知夏饿了一天一夜后，浑身虚脱乏力，声音又小，林寄明并未听见。 于是，知夏拄着手中的棍子，一边哆哆嗦嗦往林寄明的方向走，一边喊爹，试图唤醒他的父爱。 可父爱耳背。 直到对面的楚岳注意到了奔向父爱的那道弱小身影。 “大人，是小姐！” 孙淑瑶看见知夏的时候，只觉天都塌了。 被野兽吃了也好，已经跑远了也罢，至少能给她争取逃离的时间，眼下，她是如何都跑不掉了。 萧赫首先将马调转方向，见知夏颤颤巍巍的站在那儿，急忙策马过去，紧接着在她面前下了马，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眼底满含担忧。 “你没事吧？” 知夏红着眼眶撇着嘴，无比的委屈。 “你看我这像没事的样儿吗？” 不过看到萧赫好生生的，她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林寄明也来到知夏面前，看着她那一脸委屈的模样，心疼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自从他回来之后，可没让闺女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从萧赫手中接过知夏，上下打量着。 “闺女，你告诉爹，那些人怎么欺负你了？” 有爹关心，知夏更委屈了，她抽泣着说，“他们将我抓到这里来，不给吃不给喝，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了，爹，我好饿。” 第584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到这里，林寄明松了口气，担心自己手粗弄疼闺女的脸，还细心的捻着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不哭不哭，往后有爹在，定不会再让闺女受这种委屈。”紧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幸好你之前总提醒爹出门要带干粮，这次是真派上大用处了。” 他展开油纸拿了一张放在知夏手上。 “干粮有些硬了，先将就着垫垫肚子，等会到了地方，爹马上叫人给你弄好吃的。” “嗯。” 知夏点头，实在太饿，一边委屈，一边抱着饼啃的有滋有味。 萧赫望着她那模样，顿时又心疼又觉得好笑。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哭。 本以为江陵城这边无人敢动她，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不怕死的往上撞，看来，往后得多派几个人在她身边护着才好。 林寄明将闺女的举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忙吩咐楚岳。 “将孙氏的马车赶过来，给我闺女坐。” 楚岳应了声，赶忙将孙淑瑶，连同她身旁的丫鬟车夫一并赶下了马车，牵着来到林寄明身旁。 “大人，马车来了。” 知夏可怜巴巴的看向林寄明。 “爹，我没力气，爬不上去。” 见她手脚无力的样子，萧赫上前。 “我抱你上去吧。” 林寄明眉头一挑，一脸嫌弃的伸手制止他，“我自己闺女，我自己能抱，休想占我闺女便宜。” 这小子，如今他跟闺女还啥没有呢，就想变着法儿的来占便宜。 门儿都没有。 萧赫摸了摸后脑勺，面上带着尴尬的笑。 占便宜么？ 幸好这丫头没跟她爹娘告状，不然他岂不是要被她爹活活打死？ 看来回去之后得早些为自己正名才行，不然当着她爹的面，总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不痛快。 “林叔要不先带她去找白芷瞧瞧吧，这边的事交给我就成，保证会给林叔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寄明之前跟萧赫合作对付过雄狮帮，知道他的手段，应了声，将知夏抱上马车后，让楚岳带几个人在这里听从萧赫的吩咐，自己则跳上马车亲自驾着往青龙寨去了。 直到马车走远消失不见，萧赫回头看向孙淑瑶的方向时，突然变了一副表情。 地上的孙淑瑶望着他那张阴森可怖的脸，惊的双手双脚撑在地上往后挪了好几步。 萧赫居高临下。 “现在还敢说只是路过？” 孙淑瑶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赫眼神一冷，转过身。 “都杀了！” 还不等孙淑瑶开口，那些山匪见四周士兵全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连忙朝着萧赫磕头。 “国公爷，不关我们的事，是孙氏这个小娘皮让我们将林小姐抓过来的，她想让林小姐签下谅解书给她姐姐减刑，还说等事成之后，就将林小姐赏给我们，不过我们将林小姐抓来之后，可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林小姐自己聪敏，她昨夜就从我们的看管下逃出去了，我们从下半夜一直找，结果人还没找到，就遇到了您和林大人。” 萧赫听后，往成风成勇的方向望了眼。 “既然如此，那本国公便大发善心，留你们一个全尸。” 话音落下，几人皆被一刀毙命！ 孙淑瑶哪里看过这样的阵仗，吓的抱着脑袋大声尖叫。 “啊！！！” 她赶忙朝着萧赫的方向跪了下来。 “国公大人饶命，我只是想让姐姐少受些苦，没想将林小姐如何的，还请国公大人明察秋毫。” 成风将手中染血的剑慢悠悠的放到了孙淑瑶的肩膀上。 “上回将你从茶馆扔出去后，跟你提的醒，你是一个字都没记住啊。” 孙淑瑶吓的一哆嗦，跌坐在地，似是想到什么，她赶忙捂紧自己的肚子。 “你们不能杀我，我还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呢。” 成风往她的腹部望了眼，紧接着看向萧赫。 “主子。” 南镜律法，对孕妇确实有优待。 孙家让孙淑瑶出面处理这件事，恐怕为的就是这个原因。 萧赫往孙淑瑶的方向瞥了眼。 “孕妇又如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差几个人将她押回江陵城好生看押，若她有幸顺利诞下孩子，百日后再依法处置！” 楚岳朝着他抱了抱拳，忙让人将孙淑瑶绑了，押着她离开。 …… 沈甫安见林寄明骑马离开，又赶着一辆马车回来，面上略有些诧异。 紧接着，在看到女扮男装的知夏时，神情更是惊讶。 四海看到知夏的时候，松了口气，姐姐没事真是太好了，他跑向知夏。 “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四海放心。”知夏在林寄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才在车上吃了一张饼还喝了水，这会恢复了一些体力，她看向沈甫安。 “甫安哥。” 沈甫安面露关切，“知夏这是怎么了？” 知夏笑着说，“几个不长眼的将我带到青龙峡来，幸好我爹去的及时，不然想要找到这里可不简单。” 萧赫紧随在他们之后骑马进了青龙寨，自然听到了知夏刚才说的话。 “你个没良心的，我去的难道就不及时？要不是我先发现马车，林叔还不定能这么快找到你呢。” 林寄明表示肯定。 “这次确实是萧赫先发现不对劲。” 感动归感动，但知夏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一脸别扭的抬手抱拳。 “多谢。” 萧赫望着她的举动，摸了摸鼻子。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这丫头恐怕还在为上回的事情生气呢，不过是亲一下，也没怎么她，就生气到如今，要是再过分一些，她岂不是要跟自己彻底决裂了？ 除了尚且懵懂的四海，沈甫安和林寄明面上带着诧异。 这两人之前差点就称兄道弟了，如今这别扭的模样，难不成闹矛盾了？ 想到闺女饿了一天一夜，林寄明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看向四海。 “你姐姐在山里迷了路，一天一夜未进食，先带她去后院找白芷瞧瞧，再让人给她弄点吃的。” “是。”四海上前扶住知夏，“我带姐姐去后院。” 第585章 暗地里做的事 但凡知夏在场，萧赫一双眼睛就好像长在她身上似的，沈甫安往他的方向看了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身旁一支笔塞到他手中。 “人都不见了，该干点正事了。” 萧赫望着手中的笔，眉头一挑。 “还有多少未登记？” 沈甫安面上带着浅笑，“早着呢，全部登记完，估计得傍晚，恐怕得明日早晨才能启程回江陵城，赶紧登记吧，多个人多一份力。” 他往萧赫的方向看了眼。 “和知夏闹别扭了？” 萧赫也没瞒着，从旁边拿起一个空白册子展开放在案几上，“是我惹她生气了。” 沈甫安一边登记户籍信息一边说，“知夏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既然惹她生气了，便好生道个歉，她会原谅你的。” 萧赫眉头一挑，她好不容易松了口，亲都亲过了，他自然会想办法获得她的原谅，迟早的事罢了。 “知道了。” 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沈甫安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 白芷给知夏诊过脉后，确认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腹中饥饿导致了饥厥，只要正常吃饭，再稍作休息，手脚发软发抖和冒虚汗的症状便会逐渐消失。 四海一听，忙让人去给知夏准备饭菜。 吃完饭后，知夏的情况果然好了不少，她看向四海。 “爹可有将我找到的消息给娘送去？” 四海点头，“姐姐放心，爹已经派人给娘送消息去了，姐姐，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夏看了眼自己的男装装扮。 “原本我想着穿成这样出去一趟应该安全，毕竟我也没想在外边待太久，以咱们爹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会有人不怕死的招惹到我身上来，结果回家途中被孙淑瑶找人抓来了青龙峡，昨夜我使计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从他们的看管下逃脱，因为夜里天太黑，又不熟悉路，所以就先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夜，醒来就听见那些人在找我。” 四海满脸好奇。 “再然后呢？” 知夏一摊手，“再然后爹就带着人过来了。” 四海了然，“姐姐，你之前和萧赫哥哥关系不是不错吗？怎么今天看着生疏了不少？可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这事儿，知夏也不好和四海实话实说。 “算是吧。”她站起身，“我刚看甫安哥挺忙的，咱俩先给他帮忙去吧，早些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咱们也能早些回家。” “行。” 四海起身，跟知夏一起去了前坪。 自两人出现，萧赫便抬起了头，只是见知夏不理会他，所以才一直没说话。 沈甫安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 “知夏可感觉好些了？” 知夏弯起眉眼，“我没事，刚才就是饿过头了，有些晕乎，多谢甫安哥关心，我也来帮忙吧。” 萧赫一听，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这里还能坐一个人。” 知夏往他的方向望了眼，紧接着在四海身旁坐下。 “我坐四海这儿也是一样的。”说完，招了招手，“这边能排两行，来一些人到这里排队吧。” 紧接着，便开始提笔记录起来。 萧赫咬了咬牙。 跟沈甫安说话的时候，倒是有说有笑的，一跟他说话，就跟有仇似的。 沈甫安往好兄弟的方向看了眼，看他一副吃瘪的模样，不由勾唇浅笑。 “你也有今天。” 萧赫瞥了他一眼。 “你别在这里幸灾乐祸，她也就跟我耍耍小脾气，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说完，往知夏的方向看去，见她正在认真给人登记户籍，赶忙催促面前排队的人。 “都给我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众人敢怒不敢言。 …… 之后，知夏又叫上了白芷来帮忙，有了他们的加入，原本要傍晚才能登记好的户籍，未时过就全部处理妥当。 傍晚，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饭，知夏便回了林寄明给她安排的院子。 知夏住主院，白芷住厢房，霜叶则负责寸步不离的守着知夏。 这两天惊心动魄的，再加上环境陌生，知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她索性起了床，出了院子，沿着旁边的楼梯上了一处瞭望台，青龙寨地势高，雾气稀薄的时候，看星星尤为方便。 望着满天的繁星，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霜叶姐姐，你要不先去休息吧，我在这边看一会就回屋了。” 霜叶摇头，“不碍事，属下就在地下守着。” 沈甫安住的地方跟知夏的院子隔的不远，他回到屋中拿了一壶两杯，来到知夏所在的瞭望台下，顺着楼梯缓步往上。 “这里确实适合观星。” 知夏低头望去，眉眼带笑。 “甫安哥也来看星星啦。” 沈甫安嗓音清润。 “原本在院子里看，听见你的声音，想着反正都是睡不着，正好结个伴。” 知夏往一旁挪了挪。 “甫安哥坐这儿吧。” 沈甫安在她身旁坐下，倒了杯酒递给她。 “睡不着？” “有点。”知夏看向他，“甫安哥呢？” “跟你一样。”沈甫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转头看向她，“知夏到如今还不明白萧赫的心思么？” 知夏不动声色。 “大概知道一些。” 沈甫安笑了笑，“那个家伙向来高傲，应当没有跟你提过他从前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吧？” 知夏不解。 “甫安哥说的是？” “还记得你十四那年生病高热么？”沈甫安喝了口酒。 知夏点头，“这些年我极少生病，也极少摔的那么惨过，自然记得。” 沈甫安娓娓道来。 “大夫给你看过之后，告知萧赫，你夜里可能还会反复高热，他不方便去你闺房，便从我家悄摸出去两次，朝着金宝扔石子，这才惊动你娘，去你屋里查看情况。” “后来你病将好，他为了哄你开心，拉着我教他做孔明灯，那是他生平第一回做，我都没想到，他那么静不下心的一个人，为博红颜一笑，生生在桌旁折腾了一天一夜，可当着你的面，却又绝口未提制作孔明灯的艰辛。” “还有曹金山的死，原本还未到实施那一步计划的时候，但就是因为你女扮男装去纸行被曹金山碰见，他担心曹金山联想到你头上，便冒着危险提前将他先解决掉了。” “还有镯子和袖弩，霜叶和月隐。” 他看向知夏。 “我相信除了这些，应当还有不少藏在细节里的事情，我不一定能知道，但你现在回想起来应该能察觉到。” “当年的他身陷囹圄，没办法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才会选择将所有心思埋在心底。” “这次为了来江陵城见你，他领了青龙峡的差事，甚至还跟天子签下军令状，若不能彻底拔除青龙峡的山匪，他便主动放弃靖国公府的爵位。” “其实我也能懂他，不过就是担心你舍不得离开父母，想找一个能留在你身边的理由罢了，至于后来又为何会如此卖命，可能是因为经历了接风宴的事，他担心自己没了这个爵位，会护不住你。” 沈甫安再次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从未见他如此细心去呵护过一个人，知夏现在可明白他的全部心思？” 他说着，看向知夏。 萧赫的心思，他早看出来了，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开口提过而已，那些年，他眼睁睁看着萧赫为知夏做了一桩又一桩的事，也突然意识到，他比自己对知夏的感情更加浓烈。 再看知夏，和他在一起时，一口一个甫安哥，敬重有余，亲密不足，和萧赫却能打闹在一起。 她对萧赫是不同的，也许也只有跟萧赫在一起，才能让她无忧无虑的做自己。 深思熟虑下，他选择了成全。 第586章 直说不就行了？ 听了沈甫安这番话，知夏突然回想起，萧赫那天开着玩笑说是为她回的江陵城，当初她还不敢信，觉得两人的感情还没深厚到如此地步。 现如今想来，他说的或许不是玩笑话。 在她心里，沈甫安向来踏实稳重，他是不会说谎的。 下意识摸向腕上的镯子。 这些年，萧赫送她的镯子确实不只一次救了她，就拿昨天晚上的事来说，如果不是有这个镯子，她不定能这么顺利解开绑在手脚上的绳。 还有每每遇险时，如救命稻草般及时出现的身影。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总能有办法将她逗笑。 还总爱戏弄她，每每将她惹毛了，也只是在一旁傻笑，任由她打骂从不还手。 现如今回想起来，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竟从那么早就开始喜欢自己了。 沈甫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一边品酒，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宿。 …… 另一处院子里，成勇正在给萧赫换药，望着他崩裂流血且粘住了裹帘的伤口，眉头拧的很深。 “主子今日骑马导致伤口崩裂，伤口和裹帘粘在一起，属下手重，要不要去请白芷姑娘来帮您处理？” 萧赫想着让一个女子来给自己处理外伤不合适。 “不必，你帮我处理便是，我能忍。” 就在这时，成风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 “主子，林小姐睡不着，爬上了院前的瞭望台，正和沈大人坐在一起看星星呢。” 萧赫的双手蓦然收紧，浑身用力，正好扯到了成勇握着的裹帘，再次将伤口撕的流出血来。 他抬腿将成勇踹了下去。 “笨手笨脚的，还不去将那丫头身边的白芷姑娘唤来！” 成勇还未反应过来，成风心领神会。 “主子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请示林姑娘，让她准白芷姑娘来给主子处理外伤。” 萧赫没说话，表示默许。 成勇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坐在床上面不改色的主子，心里忍不住腹诽。 想让林小姐来直说不就成了？ 他保证麻溜的滚，用得着踹上这一脚？那伤口虽不致命，却也不浅，若不是他刚才手松的够快，整块皮怕是都要黏在裹帘上撕下来。 …… 成风速度很快，他来到瞭望台下，抬头看着知夏的方向。 “林小姐，我们主子今日骑马去找您时，伤口崩开黏住了裹帘，我和成勇手脚重，想来找您借白芷姑娘去给他处理一下伤口，您看成吗？” 知夏面上闪过担忧，她看向沈甫安。 “甫安哥，我先失陪一下。” 沈甫安笑着给她让出一条道。 “去吧。” 知夏下了瞭望台，一边领着成风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问，“你主子伤的严重吗？既然知道伤口崩裂，怎么白天不及时换药？” “虽不是致命伤，但伤口较深，当时让大夫看过，说差点就伤到内脏了。” 倒不是成风故意将主子描述的很惨，萧赫当时的伤情确实如此。 “许是不想让林小姐担心，白天才没有说。” 知夏拧起眉头，“简直是胡闹，哪怕不是致命伤，伤口若发生感染，也是会危及性命的。” 她往厢房方向看去。 “白芷师姐，你睡了吗？” “没睡。”白芷提着整理好的药箱从屋里出来，“可是有病人？” 知夏点头，“师姐随我来。” 成风领着两人来到萧赫的院子，“主子，林小姐和白芷姑娘来了。” 听到知夏也跟了过来，萧赫唇角抿起笑意。 她果然还是在乎自己的。 不过很快又将笑意压下，紧接着将肩膀一侧的衣裳扒下，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 “让她们进来。” 成风闻言，朝着屋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小姐，里边请。” 知夏往白芷的方向看了眼，领着她进了屋，望着床上的那一幕，她眉心直跳，上前捏住他扒掉的那边衣裳扯上来。 “先躺下。” “哦。” 萧赫应了一声，乖乖在床上躺了下来。 知夏紧接着看向白芷，“师姐，拜托你了。” 白芷点了点头，将药箱放在旁边，上前将萧赫的伤势查看了一番。 “这伤口瞧着不浅，如今又跟裹帘紧密粘连在一起，想要剥离下来，只能将之前结的疤一并去除，再上药让它重新愈合。” 知夏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很痛吧？” “会有些痛。”白芷看向萧赫，“国公大人可能忍？要不先让人给您煎一碗麻沸散喝了，一边睡着就将伤口处理好了。” 萧赫一听，那怎么成？到时候他任人鱼肉，哪里知道林知夏这丫头还会不会留下来陪着他？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不必，直接来吧。” 知夏在床边坐了下来，看向白芷。 “师姐，我来给你打下手吧，尽量轻一些。” 白芷点头，将待会需要用到的工具一样一样从药箱里拿了出来。 知夏从她手中接过一块干净的棉布，折叠之后往萧赫嘴里送去，“咬着，待会处理伤口的时候，能稍稍缓解一些疼痛。” 萧赫听话的张开嘴。 知夏将棉布塞进他嘴里。 “闭上眼，很快就好。” 说完，背对着萧赫坐在床边，用身体遮挡住他的视线，开始帮着白芷递工具、裹帘和止血药。 一刻钟后，整块疤连同裹帘一起被揭下，萧赫虽一声未发，知夏却能感受到他肌肉紧绷的状态。 她将镊子和针线拿给白芷。 “开始缝合吧。” 说完，她主动握住了萧赫放在床边的那只手。 咬着棉布的萧赫诧异的往知夏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望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肚皮上缝合的动作，也显得没那么痛苦了。 待伤口处理好，知夏从怀中掏出那瓶金疮药，小心的给他上了药之后，和白芷一起用裹帘将伤口包扎起来。 做好这些，白芷收拾东西便准备离开了。 “今夜还得多留意，若无发热症状，静养就好，近日伤口不宜碰水，活动幅度也不宜过大，以免伤口再次崩开，饮食上也要相对清淡一些。” 第587章 官商匪勾结 知夏见白芷要离开，她自然是要跟她一起的。 只是刚起身，却被萧赫捏住了衣角。 “好痛~” 知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当自己是当年的陈三岁呢？快松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力道稍大了些，萧赫突然拧起了眉头。 “嘶~” 只是捏着她衣角的手却半点不肯松。 知夏见状，也不敢再胡来了，她转头看向白芷。 “师姐，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回。” 萧赫忙顺着她的话吩咐。 “成勇，送一送白芷姑娘。” “是。”成勇抱了抱拳，朝着屋外做了个请的手势，“白芷姑娘，请。” 门口的成风往屋里瞥了眼，紧接着看向靠在房门另一边的霜叶。 “喂，切磋切磋？” 霜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没兴趣。” 成风眉头一挑，紧接着哼了一声，“什么没兴趣？肯定是因为你实力不行，担心打不过我吧？” 紧接着，成风的惨叫响彻在整个青龙寨。 “喂，你真下死手啊？” “哦哟！我让着你呢，你怎么还能这样！” “霜叶，要不是我一开始让着你，你根本占不到上风，我要动真格了。” “女侠饶命，我错了，我不该挑衅你，我投降还不行？” …… 听见外边的声音，知夏不由勾起了唇角，原来不只萧赫抽象，他身边的侍卫也这么抽象啊。 床上的萧赫已经侧过身，定定的望着眉眼带笑的知夏。 “笑什么？” 知夏面上笑容不减，“我在笑，你的侍卫有时候跟你一样没谱。” 萧赫一笑，“没什么不好，要是都跟沈甫安那般一本正经，日子得多没意思？” 知夏瞥了他一眼。 “谁说的？我就觉得甫安哥挺好，温润君子德如玉，光华内敛照乾坤，将来哪个女子能嫁给他，定能一辈子平和美满。” 听到知夏这般夸沈甫安，萧赫心底一酸，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让知夏往他的方向扑来。 知夏担心砸到他身上的伤，吓的手脚忙往床上撑。 “喂，你疯了？才刚包扎好的伤口！” 萧赫在她的嘴上啄了一下，“之前不就是亲你一下，至于生我的气到现在，竟然开始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了。” 知夏一听，眨巴眨巴眼。 “吃醋了？” 萧赫侧过头，“没有。” “爱吃醋还嘴硬。”知夏移到他的床外侧，单手支着脑袋看向他，“枉甫安哥刚才还在我面前为你说好话，你这人倒好，背后竟说些抹黑他的话。” 萧赫将信将疑。 “他说我什么了？” 知道萧赫这人性子别扭，知夏倒也没细说，“他说你，已经喜欢我很久了。” 她说完，浅笑着看向他。 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笑脸，萧赫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轻轻在她脸上捏了捏，直到看到知夏蹙眉，他才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语气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是很久了。” 紧接着手往后移，托住知夏的脖子，萧赫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目光变得温柔又炙热。 知夏紧张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忙伸手抵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子。 “你还有伤，别乱来。” 男人声音略有些低哑，“伤好了可以？” 知夏想了想，摇头。 “也不行。” 萧赫面露不解，“为何？” “名不正，言不顺，反正就是不行。”知夏说完，从床上爬了起来，“不早了，明日一早还得回江陵城，你早些休息。” 萧赫一脸受伤。 “你就忍心将我一个伤员扔在这儿？白芷姑娘说我晚上有发热的风险呢。” “有成风成勇在旁边守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知夏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折返来到床边，在生无可恋的男人脸上轻啄了一下，才又转身快步跑远。 “明早见。” 萧赫愣愣的看着知夏远去的背影，难以置信的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开心的像个痴儿。 …… 次日一早，大家吃过早饭，将所有人和东西安排好之后，准备打道回府了。 知夏刚要上马车，鼻青脸肿的成风扶着萧赫从远处走来。 “林小姐，眼下回城的马车只有一辆，我们家主子受了伤不能骑马，可否跟您蹭个车？” 知夏四处看去，正儿八经的马车还真只这一辆，其余不是装满了货，就是坐满了人，还都是敞着的。 白芷看向她。 “国公大人的伤确实不宜骑马，小姐和国公大人坐马车吧，等会我和霜叶姐姐坐外边就成。” 知夏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往萧赫的方向看了眼。 “上来吧。” 说完，当先爬上了马车，待萧赫上来的时候，还帮着成风扶了萧赫一把。 成风一脸谄媚的朝着知夏行了一礼。 “多谢林小姐，属下和成勇就骑马在旁边跟着，有什么事您唤我们一声就行。” 知夏尽量不去看他那张脸。 “好。” 说完，放下了车帘。 萧赫看向她。 “想笑就笑吧，这会又没别人瞧见。”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你们早晨看见成风这样，就没笑过他？” “没有。” 萧赫紧接着又说。 “昨晚上已经笑过了。” 听到这话，知夏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霜叶耳力向来好，自然听见了马车里的对话和笑声，她忍不住勾起唇角。 “主子，要出发了。” …… 脑海中闪过知夏昨夜跟他说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话，萧赫虽和她同坐一车，却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 倒是让知夏感到诧异。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正经的时候。 一回省城，林寄明便领着人直奔江府，萧赫则和知夏一路回了家，刚跨进府门，便开始吩咐成风、成勇和成望，请媒人，置办聘礼，打算正式向林家下聘。 林府，知夏刚钻出马车，五福便冲上来扶她。 “妹妹，你没事吧？” 知夏笑着摇头，“大哥放心，我没事，昨天爹和萧赫去的及时，他们一根汗毛都没伤着我。” 赵玉珍红着眼眶。 “臭丫头，你吓死娘了。” 知夏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赵玉珍压低声音。 “真是孙淑瑶那个毒妇抓的你？” 知夏一边挽着她往府里走一边说，“那还能有假？她不是都已经被关押到大牢了么？萧赫还找到一些证据，青龙寨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跟孙家和江府都脱不开干系，官商匪勾结，江家和孙家这次铁定是要栽了，爹一回城就奔着江府去了，恐怕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第588章 我还就不惯着他 赵玉珍哼了一声。 “那是他们活该！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不值得同情。”她看向知夏，“你详细跟我说说昨天前天到底发生了啥？你爹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事儿说起来话可就长了……”知夏开始跟家里人描述前两天惊心动魄的经历，“娘，你是不知道我当初喊的多卖力，爹愣是一句没听着，要不是楚叔提醒了爹一句，他还没那么快看到我呢。” 赵玉珍拧起眉头。 “这还没上年纪了，就落得个耳背的毛病了。” 知夏看向她，“倒也不能全赖爹，当时场面确实挺混乱的，人多声音也嘈杂，我饿的实在发不出多大声音。” 她说着，将脑袋枕在赵玉珍肩膀上撒娇。 “娘，赶了半天路我都饿了，青龙峡那边实在没啥好吃的，我想吃肉和大米饭。” 赵玉珍心疼的不行，前世今生她都没让闺女受过这委屈。 “娘都已经让厨房做着呢，都是你爱吃的。” 姜氏在一旁说，“夫人，既然小姐饿了，要不奴婢去厨房那边催一催？” “嗯。”赵玉珍点头，“让他们速度再快一些。” 一家人来到正厅，五福看向知夏。 “妹妹，往后月隐还是跟在你身边吧，跟着我，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我这几年跟月隐学了些本事，自保还是足够的，你身边只霜叶一人也不够使唤，往后有了他们二人，你出门在外，也能更稳妥。” 尤其将来出嫁，身边更要有自己的人，人多气势才足，免得被婆家欺负了去。 赵玉珍也在一旁说，“我觉得你大哥说的有道理，家里这么多家丁，到时候提拔两个随身跟着就行，五福老实本分，在外头轻易结不到仇家，倒是你，向来胆大包天，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人，还得身边有人我才放心。” 知夏听了，看向霜叶和月隐。 “霜叶姐姐，月隐大哥，之前约定的三年之期早已到了，我一直也没问过你们，现如今还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霜叶不假思索的抱拳道，“属下愿意继续跟随主子。” 双手环胸靠在屋外柱子上的月隐叹了口气。 “年纪大了，多年不在江湖现面，名气也不如从前了，干回老本行没那么吃香，出去也不定能找到这么轻松还赚钱多的活，继续跟着主子，也没什么不好。” 知夏满脸欢喜。 “那行，从下月起，月钱涨到五两，将来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少你们的，咱们一起吃香喝辣。” 两人抱拳，“多谢主子。” …… 隔壁院中，萧赫刚将准备聘礼的事安排下去一会，将手里事物交接好的沈甫安便来了。 他进了院子，一边打量一边问萧赫。 “伤势如何了？” 萧赫一如既往的语气。 “死不了。” 沈甫安往他的方向看了眼，看破不说破，“在青龙寨还虚弱的要人搀扶，这会瞧着倒跟个没事人似的，看来确实不需要我太过操心。” 萧赫眉头一挑，“体质好，马车上休息了一路，好的快也不行？” 沈甫安笑了笑。 “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对于回京，萧赫表现的兴趣缺缺，“那得看伤好的快不快了，快的话几个月，慢的话恐怕得一年半载。” 沈甫安轻笑一声，目光在瞥见墙角下的楼梯时，神情一顿。 他倒体贴。 这是生怕隔壁那丫头爬不过来吧？ “再过半月我便要回京了。” 萧赫诧异，“你不是有三月的假？” 沈甫安嗯了一声，“我刚回到杏花村，温太傅跟陛下请的赐婚圣旨就送到了，圣旨上说，让我早日回京完婚，这次我爹娘兄嫂会一起过去帮忙操持。” 萧赫拧眉，倒是没想到温太傅的速度这么快，恐怕前一刻得知温攸宁跟着沈甫安离京的消息，他后脚就进宫去请了圣旨吧？ “你若不想，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摆平。” 沈甫安摇头，“抗旨是死罪，你如何摆平？再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此次回来，爹娘头发白了不少，不可再让他们跟着操心了，温小姐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对我又全心全意，说起来，是我高攀，若退了温家的亲事，岂不是辜负了她？” 再说涉及到朝廷上的人和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温家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温太傅门生无数，得罪温家，将来恐怕也是麻烦不断。 “我以为你会高兴听到这个结果。” 萧赫看着他，“但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将来能称心如意。” 沈甫安温润一笑。 “世事难万全，眼下，便是最好的结局。” 萧赫看了他好一会，见他脸上瞧不出半点不情愿，这才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只有为你送上祝福了，届时你成亲我人不一定到，但必定会为你送上一份大礼。” …… 知夏填饱肚子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外头不方便，也没换洗的衣物，已经两日没梳洗了。 “嬷嬷，打水来，我要沐浴。” 院子里的嬷嬷应了一声，出门打水去了。 知夏来到屋里，准备解下腰带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摸到腰间的金疮药时，突然想到了萧赫的伤。 昨日被萧赫一打断，顺手将这药又塞回自己腰包了，算了算时间，傍晚也该到换药的时候了。 她拿着药瓶出了屋。 “霜叶姐姐，你帮我将这瓶药送到隔壁去。” 霜叶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主子要不让月隐去吧，国公大人身边那侍卫昨天被我揍挺惨的，万一他今天找人报复我。” 知夏觉得她担心的不无道理，便将金疮药递给月隐。 月隐没说话，拿起金疮药便去了隔壁，只是片刻的功夫，便又回到了院中。 “主子，国公大人说，他院里只有男人，笨手笨脚的做不好换药这种精细的事，还说他怕疼，您若不去，他便不换这药了。” 知夏在屋里哼了一声。 “得寸进尺！从前没我也不见他疼死，如今倒是会喊疼了，要求也精细了，我还就不惯着他，反正痛的又不是我！” 第589章 到哪一步了？ 月隐和霜叶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说真的，茶味太浓了。 月隐第一次知道主子和国公大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也是第一回知道，国公大人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 霜叶对于知夏被隔壁那位惹发毛这一行径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也不是第一回了。 往后两人要真凑在一起，日子不定有多精彩。 屋里，刚将外边脏衣脱掉，等水沐浴的知夏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踱步，今天坐马车回来的路上，看他本本分分的，还以为他正经了，没想到连装都装不到天黑。 “狗改不了吃屎！” 萧赫这会要是能出现在她面前，她定要拿他当靶子好好练练手。 …… 嘴上虽说着不管萧赫死活，可沐浴过后，担心他真闹小孩子脾气不换药，还是悄悄领着霜叶和月隐去了花园，顺着梯子爬到了隔壁。 成风看到知夏，赶忙溜进了萧赫的院子。 “主子，林小姐来了。” 坐在桌前处理公务的萧赫一听，赶忙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一旁，解开腰带踹掉鞋子爬上了床。 成风还贴心的帮他捡起了地上的腰带，并将鞋子给整理好放到了床边。 刚放好鞋，知夏便提着裙子进了屋。 成风见她来，恭敬的朝着她行了一礼，“林小姐，您来了。” 说完，退到了屋外。 知夏先在屋里环视一圈，转而走向侧身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看她的萧赫，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 “这么怕热呢，躺着额头都冒汗了。” 萧赫面上带着笑意，“大夫说我火旺，容易出汗。” 知夏也没戳穿他。 “躺好，我给你换药。” 萧赫乖乖躺好，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 刚刚沐浴过的知夏，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她一袭米黄色长裙，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通透，头发松散的绑在脑后，低头给他换药的时候，碎发从脸颊两侧垂下，给她多添了一份柔和。 “你用的什么东西沐浴？身上好香。”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普通皂角。” 她说完，一边给萧赫上药，一边低头在伤口的位置轻轻吹气，萧赫低头看了眼，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颤。 知夏吹着吹着，目光触及到一旁的动静，顿时红了脸。 “萧赫，你无耻！” 萧赫也很无奈。 “我是个正常男人。”他往腹部伤口位置望了眼，“你刚才这样我真的很难保持冷静。” 药已经上到一半，知夏也不好扔下他离开，她尽量不往那处地方看，硬着头皮重新给他包扎好后，便想起身离开。 萧赫拉住她的手。 “你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知夏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咱俩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总待你屋里算怎么回事？孤男寡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怎么了呢。” “谁说名不正言不顺了？”萧赫说，“我上午一回来就命人准备聘礼去你家提亲，这会成勇和成望应该已经带着媒人上门了。” 知夏诧异的看着他。 “你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萧赫表示无辜，他一只手握着知夏，另一只手支撑着身子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以为你昨晚跟我说名不正言不顺，是在暗示我要名分。” “我要名分……”知夏咬紧牙关，“萧赫，你简直就是一个泼皮无赖！” 萧赫不以为耻。 “你又不是才认识我。”他将知夏圈在怀中，“反正我就赖上你了。” 考虑到他身上有伤，知夏也不敢乱动，拍向他圈住自己的手。 “松开！” 男人低头嗅着她发间好闻的味道，“不松。” 知夏翻了个白眼，“你赶紧给我松开！等会成勇和成望要真领着人上了我家的门，我娘满院子找不到我，还以为我又被谁掳走了呢。” 听到她是为这事，萧赫麻溜的松开了手。 “那你快回去吧，别叫我丈母娘发现了。” 不然他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都说不清了。 知夏回头往他的方向看了眼，“你少在这里油嘴滑舌，八字还没一撇呢，丈母娘就喊上了。” “那咋了？”萧赫一副无赖模样，“我连我孩子名字都想好了，你要不要听听？” 望着他凑过来的脸，知夏再次骂了他一句不要脸，紧接着撒丫子跑出了屋。 直到知夏的身影消失不见，萧赫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他将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一条腿。 “要脸有什么用？要脸可讨不着媳妇儿。”紧接着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成风，成勇和成望那边如何了？” 屋外传来成风的声音。 “这会应当快到林府门口了。” 萧赫站起身，“你速去，让他们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亲自领着媒人上门下聘。” 成风抱拳。 “是。” 知夏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家里静悄悄的，萧赫请的媒人显然还未上门，不然这会院子里肯定已经热闹起来了。 想着等会老娘可能会喊她去，回到屋里先换了身青绿长裙，并在头顶盘了个单螺，只用一支青玉簪簪着。 穿戴完毕，明显感觉前院开始热闹起来了。 姜氏笑着跨进门。 “小姐，国公大人领着媒人来家里下聘了，夫人让您去一趟呢。” 知夏诧异，“他亲自来的？” “谁说不是？”姜氏笑的合不拢嘴，“说明国公大人重视您呢。” 知夏起身，“走吧，我瞧瞧去。” …… 前院，聘礼摆放的满满当当，可谓是诚意满满。 本以为，萧赫来了之后，正厅应该会很热闹，可也仅仅只是热闹了刚来的一阵，这会萧赫正在厅中跟赵玉珍、五福、四海和平安大眼瞪小眼呢，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致。 知夏进了正厅，尬笑一声打破沉默。 “娘。” “知夏来了。” 赵玉珍往她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似是在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沈家那边还没个信呢，萧赫倒是接连上门，今日更是带着媒人聘礼来入赘，这她哪敢随便应下？ 关键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再说这孩子性子有些冲，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待闺女，之前亲事没定下，她心里着急，如今有人上门提亲，反而拿不定主意。 知夏假咳两声。 “咳咳……你们方才聊到哪一步了？” 第590章 同意亲事 赵玉珍往萧赫的方向看了眼，紧接着征求知夏的意见。 “这桩亲事，你可愿意？”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知夏的方向汇聚。 五福心里有些紧张，原本陈不凡以前是混混时，他就有些怵他，如今成了权势滔天的国公爷，更加不敢靠近。 要真让他和妹妹成了，往后妹妹被人欺负可咋整？ 四海倒没这个顾虑，萧赫还是混混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没那么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不过他跟沈甫安接触的多，跟萧赫接触的少，其实私心里，他觉得沈甫安温文尔雅，是一个很适合好好过日子的人。 平安最淡定。 毕竟萧赫也好，沈甫安也好，他记忆都不大深刻，唯一在乎的是，姐姐出嫁后，是不是不能想见就见了？ 上有爹娘大哥，知夏哪里敢拿主意？ 她来到四海身旁坐好。 “爹娘做主吧，我都行。” 听到这话，倒是让赵玉珍越发拿不定主意，但凡她能做主，都不会将这个祖宗喊过来，现在倒好，来了不来好像也不顶用。 萧赫原本还期待这丫头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虽未动声色，却在暗地里咬了咬牙。 望着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知夏努力压着唇角。 五福则是一脸不确定的望着萧赫，心想妹妹还只是说了句中立的话，他样子就这么不好看，往后要真忤逆他了，能讨着好吗？ “娘，这件事要不等爹回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你爹是一家之主，肯定是要让你爹点头的。”赵玉珍看向萧赫，“不凡啊，今晚就留在家里吃饭，等会你林叔来了，我问问他的意见再给你答复。” 萧赫点头。 “好。” 话音刚落，林寄明出现在了门口，望着满院子的聘礼，他心下诧异。 “媳妇儿，谁来了？” 赵玉珍见男人回来，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迎了上去，她将林寄明拉到一旁。 “你回来的正好，不凡来给知夏下聘，这桩婚事你怎么看？” 林寄明往正厅的方向看了眼。 “这些天我也观察了，萧赫对咱闺女，应该是真心实意，知夏被掳走，他的担心不比我这个当爹的少，前两天要不是他，我还不一定那么快找到知夏，我觉得关键还得看俩孩子，他们要是没什么问题，应下呗。” 赵玉珍将他这番话听了进去。 “萧赫主动上门提亲，肯定是想成，知夏的意思是让我们做主。” 林寄明笑了。 “让咱们做主，不就是不反对么？没说亲的时候你日急夜急，如今这么好的女婿送上门，闺女也同意，你怎么反倒不积极了？” 萧赫一回江陵城，就将宅院挑在隔壁，往后真想见闺女，嫌麻烦也就翻个墙的事。 再不济，等他空了找个机会将花园那面墙给拿了，两个府一通，那不就跟回家一样简单么？ “这不舍不得么？”似是想到什么，赵玉珍压低声音，“那甫安怎么办？” 林寄明虽觉得惋惜，可也觉得该断则断。 “沈家小子的事，自有他爹娘操心，咱们家闺女只一个，总不能两个都收进来？”他往屋里一指，“你看萧赫这小子多主动？我就喜欢这样式的女婿，咱家是闺女，这事儿总要男方主动一些才能成。” 赵玉珍再次往正厅看去，见知夏和萧赫正你一眼来，我一眼去，闺女在萧赫面前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萧赫虽不服，却微笑着包容。 突然意识到，闺女的心思，恐怕在她没察觉的时候，早就变了。 既然如此，俩孩子也算情投意合，她更没理由反对了。 赵玉珍突然笑了起来。 “不凡这孩子性子虽没甫安温和，到底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本性不坏，身份地位在那儿，诚意也足，咱闺女不吃亏，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不过他至少能看在从小到大的情谊上，善待知夏，比外头那些倒是稳妥。” 林寄明握着她的手。 “这么想就对了。” 赵玉珍忙将她的手从男人掌心抽出来。 “说话就好好说话，这么多人看着呢，别动手动脚。” 林寄明哈哈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走，厅里还得咱们两个话事人呢。” 他来到正厅坐好，看了看萧赫，又看了看闺女，心底虽有不舍，可女儿也确实大了，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 “方才我跟你们娘商量了一下，这桩亲事，知夏不反对，我们就应下了。”他看向萧赫，“不过你如今到底是个国公，入赘难免叫人看了笑话，得你往回娶。” 萧赫大喜。 “多谢林叔！”想了想，立马改口，“多谢岳父岳母，往后我定会好好待知夏，将二老当成亲生爹娘孝顺。” 林寄明哈哈笑着说，“好，记住你这番话，你要是敢让我闺女受委屈，我可饶不了你。” 赵玉珍一番犹豫，怼了怼男人的胳膊。 “还有一桩事。” 林寄明看向她，“啥事？” 赵玉珍凑近他，“你娘快不行了，大夫说可能就这两三月。” 原本经白芷诊断，不采取特殊治疗，程氏的命在一年多前就该没了，可她毕竟是自家男人的亲生母亲，如若她一死，男人就得丁忧，因为知夏联合乔家针对孙家的事，让江府和自家关系对立，男人丁忧，也就意味着，让江仁贵有了可乘之机。 于是，他们只能想办法让大夫吊着程氏的命，待局势稳定，再放任她去死。 如今江家倒台，男人也升了官。 南镜制度中，四品以上的武官不实行丁忧制，跟上头陈明缘由后，在任守制便可。 男人的问题是解决了，闺女的问题又来了，所以从年初开始，赵玉珍才会想要先给知夏将亲事定下。 不然作为嫡亲孙女，守孝是跑不掉的。 真等守完孝议亲，闺女都二十一了，到那个时候说亲，就不是她挑人，而是别人挑她了。 到底母子一场，林寄明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作为儿子，他该做的都做了，对于父母，他问心无愧。 人死道消，到了如今这节骨眼儿上，之前的恩恩怨怨，也该放下了。 “既然如此……”他看向萧赫，“对于婚期，你是怎么打算的？” 第591章 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萧赫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刚才讨论的话，他就是个俗人，可没法守着那丫头清心寡欲，平日亲近一些，她就嚷嚷着名不正言不顺，真等三年后，他恐怕要憋坏了。 “岳父岳母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自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林寄明是过来人，“行，你请人看好日子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萧赫转过身就开始吩咐。 “成风……”看着他那张脸，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紧接着看向站在他身旁的成勇，“成勇，你拿着我和知夏的庚帖去找算命先生，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 成勇看了看天，有些为难。 “主子，这会街上怕是没有算命先生了。” 萧赫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你会有办法的。” 成勇应了声是，拿着庚帖出门去了。 看着萧赫风风火火的样子，五福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妹妹，你确定要嫁给这样的人？” 知夏疑惑。 “这样的人怎么了？” 五福犹豫再三，“我总觉得他不像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知夏笑了。 “大哥，看事不能看表面，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十岁前的记忆先放一边，她来这里八九年，也认识了萧赫八九年，他这人表面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比谁都要细心。 他会留意她的需求，尊重她的意愿，会挺身而出护她周全。 四年前，除了老爹，他是唯一一个让她出门在外遇到时觉得安心的人，那时未察觉，直到沈甫安在瞭望台上跟她说了那番话。 五福见妹妹欢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中元节前夕看到的那只“鬼”，已经成功俘获了妹妹的芳心。 “既然如此，那我便祝福妹妹。” 知夏弯着眉眼。 “谢谢大哥。” 赵玉珍见亲事已经定好，看向知夏。 “知夏，晚饭还有一会，你领萧赫去花园里逛一逛，说说话，等会到吃饭的时候，我让姜嬷嬷去喊你们来。” 既然亲事定下，自然得给小年轻一些独处的 “好。” 知夏刚起身，萧赫已经来到她身旁，光明正大当着大家伙的面牵起了她的手。 “走吧，未婚妻。” 知夏脸皮虽厚，到底是个姑娘家，一边跟着他出了正厅，还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我爹娘面前，你能不能装装样子？” 萧赫脸上笑意不减，“我岳父岳母又不是不了解我为人，马上都是一家人了，费那个功夫做什么？” 知夏眉心突突。 “还没成亲就叫上岳父岳母了。” 萧赫慢走一步，松开她的手，揽住了她的肩，朝着她的方向挑了挑下巴，“那怎么？我叫都叫了，岳父岳母都不反对，你不乐意也没用。” 知夏没忍住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 “你脸皮是真厚啊！” 见两人出了门，赵玉珍和林寄明相视一笑。 “之前没觉得，这俩个欢喜冤家，看着还挺般配。” 林寄明笑着点头。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瞧给你得意的。” 五福看着刚才那一幕，就跟做梦似的，他本以为，妹妹那样不给萧赫面子，萧赫会红脸呢，结果人家不仅不红脸，还越发的往她跟前凑。 果真是一个猴一个栓法。 …… 知夏领着萧赫来了花园中，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身旁的男人。 “刚才去给你上药，不是还虚的起不来床，怎么这会就已经面色红润，生龙活虎了？” 萧赫假咳一声，脸不红心不跳。 “你上的药起到作用了，自然就好了。” 知夏倒也没去戳穿他，“伤口经过缝合，愈合起来确实要快，再长几日，之前的缝合线便能拆除了。” 萧赫点头，“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处理外伤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知夏没否认。 “我爹是个武官，手底下那么多人，天天舞刀弄枪的，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如果伤口太深，让它自己愈合的话，不仅容易崩开，愈合速度还慢，我便跟白芷师姐提了这个设想，还拿几种线在猪身上进行了试验，后面只留下了两种线，除了你身上缝合用到的这种丝线，还有羊肠线，方便拆除的伤口用丝线，不方便拆除的就用羊肠线。” 萧赫揉着知夏的脑袋。 “这脑瓜子真好使。” 知夏拍开他的手。 “我才梳好的头，你别给我弄乱了。” 萧赫也不恼，望着她翘起的小嘴，俯身亲了一下。 知夏惊的四处望。 “外头呢，能不能收敛一些？” “好，听你的。”萧赫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你平日是从哪个地方爬到我那边去的？” 知夏指向其中一幢屋子。 “那个屋的后面，这几年开花下雪的时候，我时常会过来住着看风景，挺舒服的。” 听她这么一说。 萧赫突然想到，他那边是没有这种园子的，看来还真得将两个院子打通，让她想来赏花的时候好随时过来。 “成风。” 成风听见主子唤他，忙从远处凑了过来。 “主子请吩咐。” 萧赫凑到他耳边轻声交代了一句，“去吧。” 成风抱拳，跃过院墙去了隔壁。 知夏看向萧赫，“你让他去做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萧赫停下脚步，伸手环住了知夏的后腰，让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他垂眸凝着她，唇角笑意分明。 “现在可是名正言顺了？” 知夏压下唇角，侧头望向别处，也不知心虚还是害羞，反正就是不大敢直视他的眼睛。 “勉强吧。”她噘着嘴，“我看你调戏姑娘挺有一手的，在京城没少沾花惹草吧？” 转头看向他时，萧赫正定定的望着她，瞳仁深处似燃着一簇暗火，灼的她心跳如雷。 望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萧赫笑了。 “承认我调戏姑娘有一手，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知夏轻轻拍向他的胸口。 “你少来！” 任由她在怀中撒野，萧赫自顾自笑着，好不容易抱住她的手始终舍不得松开。 良久，他才开口。 “复仇之前，京城的姑娘瞧不上我，复仇之后，倒是有人想往我身上贴，不过都被成骁和成风扔出去了，就像上次在茶楼扔孙家那个癞蛤蟆一样。” 第592章 瞧给你猴急的 一听到萧赫这样形容孙淑瑶，知夏就觉得好笑，萧赫这人嘴还挺损的。 “我只知道你身边有成风、成勇和成望，成骁又是谁？” 萧赫回道，“成风成勇他们一样，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不过回江陵城之前，我准了成骁三个月的婚假，算算日子，再有一个多月也该回来了。” 知夏点头。 “还算是个有人情味的东家。” 萧赫浅笑，“成婚生子乃人之常情，他们为我卖命，我自然也要为他们考虑。” 知夏觉得两人抱在一起的样子太过暧昧，毕竟花园里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一些下人在。 “你能不能先将手撒开？” 萧赫紧了紧抱住她的手。 “不能。” 知夏侧目。 “你确定你在京城没有调戏过姑娘家？我怎么这么不信？” 明明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萧赫没有急着去辩解，“这种事情，只要脸皮厚一些，遇到了想要亲近的人，那不是人人都会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知夏一听，点头说，“你要这么说，也有道理。” 两人说着话，院墙边突然传来几声巨响，生生被砸出来一个大洞。 成风的脑袋从洞口探了过来。 “主子，砸通了！” 萧赫点头，“给你三天时间，在这里修一个月洞门。” 成风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笑脸。 “遵命！” 看到他那张脸，知夏就想笑。 “成风，你脸上的伤，没擦药吗？” “不用擦药。”成风大手一挥，“属下皮糙肉厚的，养几日也就好了，不碍事。” 前院，听到动静后，林寄明和赵玉珍领着几个孩子都来了。 “刚才怎么回事？知夏，你没事吧？” 知夏挣脱开萧赫的手。 “娘，我没事，萧赫让成风将两家院墙砸通了，你们没意见吧？” 林寄明和赵玉珍过来一看，脸上神情都有些精彩。 林寄明一脸欣慰，心想萧赫这小子果然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才这么在心底盘算过呢，没想到他后脚就将墙给砸通了。 赵玉珍见萧赫愿意为知夏考虑到这份儿上，对这个女婿也是越看越满意了。 五福和四海虽诧异，却相对淡定。 平安则是一边蹦跳一边拍手。 “太好了，往后姐姐就算成亲了，我也可以从这里过去和姐姐玩儿了。” 赵玉珍往小儿子的方向望了眼，转头看向萧赫和知夏。 “自然是没意见的，我还担心平安时不时过去打搅到你们呢。” “一家人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知夏上前摸了摸平安的脑袋，“而且咱们家平安才不是不懂分寸的孩子呢，是不是？” 平安双手叉着腰。 “姐姐说的对。” 赵玉珍睨了他一眼，“你惯会捧你姐姐臭脚。” 平安抬起下巴。 “姐姐才不臭，姐姐是香的。” 众人大笑起来。 见工人还在凿院墙，林寄明看向大家伙，“刚才我们来时，饭菜也快上桌了，咱们先吃饭去吧。” 大家伙忙点头。 萧赫重新牵起知夏，在队伍的最后面走着。 来到正厅，大家围桌而坐，萧赫的位子，自然是和知夏挨着的。 林寄明叫人搬来了一坛酒，他看向萧赫。 “今天咱们爷俩可得好好喝一杯。” 知夏在一旁制止。 “爹，萧赫身上还有伤呢，昨天救我的途中崩开了伤口，和裹帘黏在了一起，昨晚上白芷才给他将那块疤整个揭掉重新缝合好包扎的，喝酒恐怕还得等上几日。” 赵玉珍一听，面露担心。 “严不严重？” 萧赫忙说，“不严重，皮外伤。” “怎么不严重？”知夏在一旁说，“白芷师姐说只差一点就伤到内脏了，好在没有性命之危，伤口缝合之后愈合好也就没事了。” 赵玉珍一听，瞪了林寄明一眼。 “你这次是去接应萧赫的，他受伤的事你难道不知情？明知他受了伤还搬来这么大坛酒跟他喝，你安的什么心？” 林寄明被她说的心虚。 “我这不是也不知道他伤的这么严重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害咱们女婿的命似的。” 萧赫真担心两人因为他打起来。 “岳父岳母不必为我争吵，我受伤的消息确实没有对外透露过，岳父不知道也正常。” 赵玉珍拿了个干净的碗，给他盛了一大碗鸡汤和鸡肉。 “来，乖女婿，多吃点身上的伤才能好的快，等会吃完饭早些回去歇着，受了伤还是不能太过操劳。” 萧赫接过碗。 “是，多谢岳母。” 知夏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嚼着，一边瞧着身旁母慈子孝的画面，都还没成亲呢，他们倒处的像一家人似的，这口改的，可真顺口啊。 连她这个亲闺女都要被娘忽略了。 晚饭刚结束，成勇回来了，他将庚帖和纸条递给萧赫。 “主子，属下找算命先生算了，下月初八就是个极好日子，适合婚嫁。” 萧赫看向林寄明和赵玉珍。 “岳父岳母觉得这个日子如何？” “好是好，”林寄明看向赵玉珍，“但是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做准备，来得及吗？” 不等赵玉珍回答，萧赫在一旁说，“岳父岳母这边要是缺人手，可以从我手底下调，要多少有多少。” 林寄明挑眉看向他。 “瞧给你猴急的。” 眉眼间却带着笑，面对喜欢的姑娘，萧赫这反应才是正常的，沈甫安虽也好，却太过板正克制。 听得林寄明的话，知夏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 萧赫见状，垂在腿上的手伸向一旁，揽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知夏一惊，立马收起笑脸，整个人僵在位子上，被带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桌上的人咬着手中的筷子，呆若木鸡。 萧赫抿唇一笑。 “我的未婚妻似乎比我还猴急。” 知夏慌忙抬眼往家人的方向看去，见他们一个个抬起头，顶着天花板四处看，顿时小脸一红，暗暗骂了声。 “你无耻！” 萧赫笑望着她。 “明明是你投怀送抱，我也乐意你对我投怀送抱，怎的到头来还要骂我无耻？” 第593章 瑕不掩瑜 知夏深吸口气。 一时间难以理解，她咋就摊上了这么个无赖？ 伸手推开腰间禁锢她的那只手，坐到了距离萧赫远一些的地方。 赵玉珍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中，笑着将话题绕了回来，“我们家人手倒是够，就是担心时间短了，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毕竟婚礼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总要办的圆满才是。” 萧赫一听，脸色严肃起来。 “那要不，换个日子？” 林寄明担心庄子那边会出现什么意外。 “就下月初八！”他看向桌上众人，“从今日起，大家伙都将手里的活放一放，帮着你们娘准备知夏的出阁宴。” 众人忙点头应下。 “好。” 当家人发了话，赵玉珍也不好再说啥。 萧赫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和屋里人告辞之后，就打算先回去做安排了。 赵玉珍看向知夏。 “夏，你去送送他。” 因为刚才的事，知夏压根不乐意理会萧赫，“他都不用出门，这会恐怕直接从花园能穿到隔壁，哪里需要我送？” 赵玉珍朝她使眼色，“让你去送就去送送，马上要成亲了，不得培养培养感情的？” “岳母说的是。”萧赫朝着知夏伸出手，“走吧，我的未婚妻。” 知夏睨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萧赫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笑了笑，抬腿跟上知夏的步伐。 “我好歹是个伤员，你走这么快，我怎么能赶得上？” 走在前方的知夏哼了一声，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打算，“我看你伤恢复的挺好，刚才扒拉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力吗？” 萧赫往身后做了动作，随后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作一脸痛苦状。 “哎哟。” 成勇心领神会，在萧赫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转身离开了。 知夏哼了一声。 “你就装吧。” 走了两步，回头往他的方向望去。 萧赫紧锁着眉头，脸色看上去略有些苍白，模样看着不像装的，似乎是真挺痛苦的样子。 知夏拧着眉头上前扶住他。 “你怎么样？” 萧赫将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身体的重量也顺势压了上去，差点将知夏压趴下。 “你太重了！”知夏费力的架着萧赫往花园方向走，丝毫未注意到一开始跟在他身后的成勇已经不见了身影，“让你别逞强，肯定是伤口又崩开了，明后天没别的事，你还是悠着点在家待着吧，别来我家晃悠了。” “好。”萧赫睁开眼睛往她的方向看了眼，继续装模作样，“那你得来陪我，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想要来你家找你。” 沈甫安近日还在江陵城呢，可不能再让他们找到机会见上了。 这丫头好颜色，向来见一个爱一个，对沈甫安又不设防，他好不容易将两人拆开，万一旧情复燃，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就白费了。 总之在未将她娶进门之前，不可松懈。 知夏无奈。 “行行行，陪你，我明儿一早就来。”她架着萧赫继续往花园方向走，“这会我先将你送回去，给你看看伤口吧，白天没事儿人一样，还以为你真好了呢。” 萧赫听着她带着担忧的语气，唇角微微上扬。 “就知道我媳妇儿对我最好了。” 听到这个称呼，知夏突然停住脚步，她侧头往萧赫方向望去。 “要不是看你这么难受，真怀疑是你装的。” 她搀着萧赫穿过花园回到隔壁院子的时候，院中空无一人，萧条的，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你这院子，今天怪冷清。” 萧赫嗯了一声，“我院里都是大老粗，做事本就不细致，眼下半日不见，怕是都要将我这个主子给忘了。” 暗处，成勇听到这番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主子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难道是他们故意这样做的吗？要不是为了主子的幸福，他们才不会这样牺牲自己的口碑。 知夏扛着他进了院子，一边念叨，“那你可得好生调教了，哪有下属不管主子死活的？” 萧赫嗯了一声。 “我媳妇儿说的有道理。” 知夏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去纠正他。 婚期都定好了，左右不过一个月的事，他爱咋叫咋叫吧，反正说了他也是当耳旁风，只要在外边不乱喊就成。 知夏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她对萧赫的包容，下限越来越低了。 两人进了屋，知夏刚将萧赫扶着坐上床，便被他的力道带着坐到了他的双腿上。 她想从男人怀中挣脱开，奈何男人手臂环绕的紧。 萧赫低头望着怀中的小未婚妻，在昏暗的夜色中，在知夏不断的挣脱下，他的呼吸比之前略重了些，深邃的双眼，沾染上了欲色。 “别动。”男人将她往外挪了挪，轻轻拥着她，“虽然现如今已经名正言顺，在未成亲之前，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再看到他所作所为，萧赫在一定程度上，行事虽有些偏执，甚至偶尔还有些不着调，但在对待她这方面，确实是不好挑剔什么。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总的来说，算是瑕不掩瑜。 她将萧赫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抽出，一边把玩着他的指头一边说，“枉我一路上还担心你伤口崩开，原来又是在装模作样，既然已经将你送到了，我便也要回家去了。” 第594章 不能让她们活着到沧州 萧赫看向她，“不给我看看伤口再走？” 知夏想了想。 “来都来了，看看吧。” 说着，便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萧赫一笑，将双手往身后一撑，似笑非笑的看着知夏双手在腰带上一番摸索，却笨手笨脚的解不出头绪。 抬眼望着他的神情，知夏停下了手中动作。 “自己动手。” 说着，起身站到一旁。 萧赫无奈一笑，只能自己解开腰带，露出了腹部包扎着的伤口。 知夏记得下午来给他换药还没事，这会裹帘上竟渗出血来了。 她拧着眉头上前，将他腹部裹帘拆开，又连忙找来干净的棉布、裹帘和药，给他处理好之后，看向他。 “明天可不能乱跑了，有什么事，你让成风去隔壁找我便是。”她给萧赫将裹帘缠好，“都弄好了，我先回家去了。” 萧赫望见屋外的人影，点了嗯了一声。 知夏前脚刚走，成勇来了，他给萧赫倒了杯水。 “主子，孙氏和林氏的判决下来了。” 萧赫不动声色的接过他递来的杯子。 “动作利落一些，务必不能让她们活着到沧州。” 成勇抱拳，“是。” 喝了一口水后，萧赫再次看向他。 “京城那边的船还有多久到江陵城？” 成勇道，“大概后日能到，张嬷嬷得知主子要成亲的消息，跟着来了，成骁也带着他刚成亲的媳妇儿过来帮忙了。” 萧赫一笑。 “明日让人单独给他们安排两间屋。” 府中目前没有女人，张嬷嬷从前是他亲生母亲身边的丫鬟，母亲死后，她们这些从前跟着母亲的人被外祖家接纳，其余人都各谋出处，只有她一直守着母亲从前居住的院子。 自从他为萧家平反，外祖家担心国公府无人可用，便将张嬷嬷给他送了过来。 萧赫看张嬷嬷行事有分寸，并非偷奸耍滑之人，便将她留下了。 如今，国公府便是她在帮着打理。 现在来了江陵城，自然是要单独安排一间屋的，成骁成了亲，也得单独安排一间。 成勇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 次日一早，赵玉珍不仅让厨房给自家人准备了早饭，还给萧赫也准备了一份。 见知夏来了正厅，赵玉珍看向她。 “你的早饭在这个食盒里，拿到隔壁跟萧赫一起吃吧。” 知夏眉头一挑， “娘，不带这样的，我如今还没出嫁呢，你就迫不及待要将我往外赶了。” “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我还不是为你考虑？”赵玉珍说，“马上要成亲了，你不得趁婚礼还没到多跟他相处相处？再说萧赫如今受了伤，孤家寡人的，你作为他的未婚妻，陪着吃个早饭有什么要紧的？从花园那边悄摸的去，又不会有外人知道。” 知夏想着萧赫伤口昨天渗血的事，今天本也是要去看看的。 “行吧行吧，那我去隔壁吃早饭。” 见知夏离开，五福往赵玉珍的方向看了眼，想陈述一些不同的观点来着，可又不好去忤逆长辈的意思，便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 有萧赫的吩咐，再加上国公府未来女主人的身份，知夏从花园过来，一路畅通无阻，众侍卫见到她，也全都恭恭敬敬行礼，还会主动告知她萧赫所在的位置。 萧赫已经起了床，此刻正着一身天青色锦袍，坐在凉亭中处理公务。 知夏极少见他穿亮色衣物，这一身穿在他身上，再加上他提笔认真书写的样子，还颇有几分文士之风。 走近了看，萧赫从前虽不学无术，一手字倒是出乎她意料。 石桌上还摆放着一盏茶和一碟糕点。 茶水稍稍浅了一些，糕点倒是一块未动。 知夏提着食盒上前。 “你不会早晨就吃这些吧？” 听见声音，萧赫放下手中的笔，回头看向她时，面色略有些诧异。 “怎么这么早来了？” 知夏将食盒放在桌上，“我娘操心你不好好吃早饭，会影响伤口愈合，便让我带了早饭来跟你一起吃，如今还没成亲呢，她对你倒是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上心。” 虽然知道，赵玉珍对他好，是因为知夏的关系，但从未被长辈偏爱过的萧赫，心底还是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还是我岳母对我好。” 知夏将食盒中的食物全部拿了出来，有银耳粥、小笼包、水煮蛋、白灼菜心，以及一碟酸甜开胃的泡菜。 她给萧赫盛了一碗银耳粥。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娘随便准备了些，你往常早晨都吃什么？” 成风在一旁抢答。 “主子早晨胃口一直不怎么好，通常都是随便应付。” 知夏看向成风，“你们府中的厨子手艺如何？” 成风抓了抓脑袋。 “也还行，中规中矩的，没林小姐府中的厨娘心思多。” 知夏了然，林府的厨娘，可是她和娘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不是她说大话，自家厨娘就是上了御膳房，那也是能露几手的，外头那些厨子，自然难比。 虽然如今院子通了，可她将来嫁过来的话，还是得另起一个炉灶。 懒得跑，就在这边吃，要是勤快了，就去隔壁蹭饭。 萧赫将刚写好的文书合上，扔给成风。 “少废话，先去将正事办了。” 第595章 你属狗的？ 成风笑着接过文书，朝着知夏的方向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开了。 知夏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银耳粥，在萧赫身旁坐了下来，“尝尝我们家厨娘的手艺。” 萧赫看向坐在身旁认真吃粥的知夏。 清晨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在发光。 过去那些年孤家寡人一个，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人这么安安静静陪他吃过早饭了。 如今却觉得，有个人陪着也挺好。 看她吃的香，原本胃口不佳的萧赫，也突然生出了些许食欲。 喝了两口粥后，他开始给知夏剥鸡蛋。 “我看你一天三餐都吃的挺准时，怎么还这么瘦？” 知夏夹了个小笼包，蘸了蘸味碟中的料。 “不容易长胖还不好？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体质呢，我就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穿什么衣服都合适。” 萧赫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碗中。 “今年中秋打算怎么过？” 知夏看着他递过来的鸡蛋，心下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大老粗还挺细心，娘让她多跟萧赫接触的目的，应该是想让她在成亲之前，最后再确认他这个人究竟适不适合过日子吧？ “应该就在家过吧，中秋过后，再有半个多月就到婚期了，这段时间我爹娘肯定不会让我们乱跑。” 萧赫也学着她的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在蘸料里沾了沾。 “听说这个季节，崇州的大闸蟹挺肥，你想不想吃？” 知夏嚼了嚼嘴里的小笼包，“崇州那么远，哪怕现在差人去，中秋之前也运不回来了吧？” 萧赫咽下嘴里的食物。 “你要想吃，中秋之前定能安排上。” 知夏显然不信，“吹吧你，江陵城又不像京城，贡品都有专门的运输通道，各个关卡相互配合，就算你提前做好了安排，这么热的天，等东西运到江陵城，恐怕也是所剩无几。” 崇州到江陵城水路不便，中间又隔着大山大川，翻山越岭的，实在太费功夫。 要不然她还真想弄点回来尝尝。 萧赫往身旁看去。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我的法子。”转而又说，“往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和我说，我能弄过来的，会尽量给你弄过来。” 知夏也没跟他客气。 “那我想要的东西还挺多的，你以后可不许嫌我烦。” 萧赫一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还没人这样烦过我呢，倒是很想体验一下。” “好好享受眼前吧，等我一进门，你的轻松日子就到头啦。”知夏再次往他的碟子里夹了一个小笼包，“多吃点，早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若不好好吃，时间长了容易损伤身体，等会吃完饭，我再给你看看伤口，这些日子就不要再到处跑了，不然伤口总长不好，容易发生感染，我娘也跟着操心，她一操心我耳根子绝对清净不了。” 萧赫从前一人时，无人会跟他念叨这些。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话，看着知夏吧啦吧啦动个没完的嘴，竟半点不觉得烦。 忍不住凑上前在她嘴角亲了亲。 “夫人说的是，我都记住了。” 知夏捂着自己的嘴角。 “我跟你好好说话呢，你又开始耍流氓。” 萧赫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 “那你还回来啊，我又不会拦着。”他张开双臂，一脸享受的眯起了眼，“来吧，等着呢。” 望着他一脸欠揍的样子，知夏只觉得牙痒痒，撸起他的袖子便在他小臂上咬了一口。 萧赫吃痛，龇起了牙。 “林知夏，你属狗的？” 知夏狡黠一笑，松开他的手，一脸得意的抬起了下巴。 “那你还回来啊。” 话音刚落，她便往旁边的凳子挪了过去。 萧赫望着她的动作，轻笑两声，如同看猎物似的看着她。 “林小狗，你给我等着。” …… 如今，整个江陵城都知道了靖国公跟林家结亲的消息。 再加上江家倒台，林寄明升官的消息一放出来，不少家族为了讨好，都备上重礼让府中心腹送来了林家。 林寄明不想无缘无故收礼，便又叫人将大家伙送来的礼给退了回去。 张嬷嬷到萧府那日，从京城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四五辆马车被拉进了府中，其中半数，被萧赫让人送去了隔壁。 都是从京城那边带过来的稀奇玩意儿。 赵玉珍将萧赫单独送给府中各人的礼物收了之后，其余东西，除了不能存放的，一律送到了知夏的院子里，并入萧赫给她的聘礼中。 往后小两口成了亲，肯定是要京城和江陵城两头跑的，府里府外，人情往来，开销大着呢。 知夏让府里的嬷嬷帮她将东西归纳好，领着霜叶来到隔壁的时候，萧赫院中的下人也在抬着东西进进出出。 “你这边今天真热闹。” 萧赫听见声音，上前揽住了她的腰。 “可看到我刚让人送过去的大闸蟹了？” 知夏点头，“看到了，确实挺肥。” 就在这时，从正院中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她满脸带笑，打量了知夏一眼后，朝着她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林小姐。” 萧赫向知夏介绍这张新面孔，“这是张嬷嬷，从前跟在我娘身边的人。” 知夏弯起眉眼，“张嬷嬷不必多礼。” 张嬷嬷笑望着她。 “在京中听说国公爷要娶妻的消息，奴婢就想着，林小姐定是一位极好的姑娘，不然也不会让国公爷惦记这么多年，今日一见，果真是位伶俐乖巧的姑娘。” 知夏笑着颔首。 “张嬷嬷过奖。” 张嬷嬷看向萧赫，“国公爷，院子里还有一些东西没安排好，奴婢继续忙去了。” 萧赫点头。 “去吧。”他看向身旁的知夏，“我要出门去办点事，先送你回去？” 知夏下意识看向他的腹部。 “你伤才刚养了四五天，虽说愈合情况不错，还是得悠着些，这个节骨眼儿上，什么事值得你亲自出门去办？” 萧赫将她禁锢在怀里。 “今日是江家案件审理的日子，巡抚也在，我不得不去。” 第596章 可以带家属吗？ 听到审理案件，知夏看向萧赫。 “可以带家属吗？” 知夏主动说出的“家属”二字，让萧赫心底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你也要去？” 知夏点头。 “还没见过审理案件呢，我想去凑个热闹。” “好，我带你一起去。”萧赫让成勇给她准备了一个帷帽，牵着她的手出了府门，坐上已经等在门外的马车。 两人来到衙门，巡抚已经领着一众官员在衙门口等着了。 见萧赫牵着一女子从马车上下来，众人忙行礼。 “下官拜见国公大人。” 萧赫领着知夏往衙门方向走。 “不必多礼，江仁贵既是巡抚大人手底下的官，今日案件，便由巡抚大人来审理吧，本国公在一边旁听便好。” 巡抚抱拳。 “是。” 知夏随萧赫来到公堂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今日不仅巡抚和衙门一众官员都在，沈甫安也在，就坐在知夏对面的位子，碍于现场人多，知夏不好跟平日一样高调和他打招呼，便只撩开帷帽下的帘子对他笑了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沈甫安回以微笑。 萧赫身子往知夏的方向偏了偏。 “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当着我的面跟沈甫安眉来眼去，不怕我有意见？” 在家时听到她问能不能带家属，想也不想就将她领过来了，压根儿没考虑到沈甫安也会在场。 这丫头，都戴上帷帽了还不安分。 知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我和甫安哥什么关系，你不是最清楚么？相互打个招呼而已，哪有眉来眼去一说？照你这样说，往后我爹和我哥哥弟弟的醋你也要吃？” 堂中，江家人、孙家人，以及青龙寨的头目都已经被带上了公堂。 巡抚一拍惊堂木，极具威严。 “江仁贵，身为江陵城知府，朝廷重臣，勾结商匪行敛财之事，罔顾王法，更是辜负了朝廷对你的栽培，你可知罪？” 江仁贵跪的身姿笔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不认！” 巡抚将案上搜集的罪证往旁边推了推，示意师爷拿给江仁贵。 “这是你这些年勾结孙家和青龙寨的证据，有账簿，也有青龙寨和孙家的认罪书，桩桩件件，你虽未直接出面，最终获利，七成进了你的口袋，林大人还在你江府的地窖中搜出了数十万两白银和两万两黄金，首饰珠宝不在少数，府中陈列更是奢华，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理由狡辩？” 江仁贵颤抖着手，草草翻过手中的认罪书和账簿后，朝着巡抚磕了个头。 “大人明察！当初我儿娶了孙家女，我确实收了孙家好处，在生意上给孙家行了便利，却并不知晓所得好处是孙家勾结青龙寨的山匪所得，只以为是孙家走正道，用心经营买卖攒下的，否则就是给下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啊。” 巡抚看向趴在地上的孙家人。 “孙家主，江仁贵刚才所言，可是实话？” 孙家主朝着巡抚磕了个头。 “回巡抚大人的话，我孙家确实未跟江大人明着提过青龙寨，也未让江大人亲自跟青龙寨交涉过，但往年请求江大人给我们行便利的时候，他心里应当多少都是有数的，就拿前些日子孙家联合青龙寨将林小姐掳走，想让她签下小女谅解书一事，便是受了江大人启发。” “因林小姐和国公大人交好，从江大人处得知国公大人此次来江陵城的目的后，先是让青龙寨频繁动作，将国公大人引到青龙峡，再是引开林大人，如此这般，想要对林小姐动手，便轻而易举了。” 知夏被掳走的事，林寄明和赵玉珍并未对外透露过，便是为了知夏的名声考虑。 没想到这会居然被孙家人抖出来了。 在场众人是知道萧赫和林家小姐的关系的，见当事人在场，于是便纷纷往两人的方向望去。 巡抚往萧赫的方向看了眼后，紧接着询问知夏。 “林小姐，可有此事？” 这种时候，遮掩反而会让人以为发生了点什么，知夏索性大方承认。 “确有此事，那日我打理完铺子生意回家途中，被孙淑瑶抓走，好在路上碰到了我爹和国公大人，被他俩所救。” 萧赫适时开口。 “她说的没错，此事本国公可以作证，不过此事既未得手，便无需记录在卷宗上了。” 他说着，眼神轻飘飘看向一旁记录案件卷宗的师爷。 师爷一愣，应了声是，麻溜的开始修改卷宗。 巡抚紧接着又将目光放在江仁贵身上。 “孙家主所说，可属实？” 知夏本以为，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桩案件审理起来应该是很顺利的，奈何江仁贵为人狡猾，一波三折又三折，最终将他的所有退路堵死了，才堪堪认下自己的罪状。 知夏起初听的还算投入，随着江仁贵一次又一次的狡辩，逐渐变得兴趣缺缺。 萧赫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不过案件才审理了一半，也不好中途带她离开，便如同变戏法似的将一包冰荷糕塞到了她手中，示意她吃两块消遣消遣，不至于太过无聊。 两人坐在边缘的位置，动作幅度本就不大，再说知夏戴着帷帽，加上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巡抚和堂中跪着的人身上，除了和两人相对而坐的沈甫安，其余人倒是也并未注意到他们身上去。 见萧赫对知夏这般体贴，沈甫安心里既觉酸涩，又隐约带着欣慰。 他了解萧赫。 多年恋慕终能得偿所愿，他定会好生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江仁贵趴在地上。 “巡抚大人，此事乃我一人所为，家人并不知情，还望大人法外开恩，饶他们一死。” 巡抚望着他。 “你曾是朝廷命官，该知道审理案件的过程，今日所审卷宗，待本官整理好之后，会尽数上交刑部复审，最终如何判决，自然是由朝廷说了算，是直接判罪还是押入京城再次审理，本官只需执行便可。” 他说着，看向萧赫。 “国公大人，今日这桩案子已经告一段落，不知您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萧赫摇头。 “按章程走便是。” 说完，牵着知夏起身，径直离开了衙门。 第597章 你可有后悔过？ 回到马车上，知夏将帷帽取下后，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咱俩刚才在里边至少坐了有一个时辰吧？” 萧赫嗯了一声，“下次还来不来？” 知夏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太无聊了，还不如等案件审理完之后，跟你打听结果呢。” 两人是在林府前下的马车，还未进门，便听得院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哥，我求你了，你就救救光宗吧？他也是你亲侄儿啊，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知夏和萧赫对视一眼，她向来爱看热闹，立马拉着萧赫进了院子。 “发生什么事了？” 赵玉珍往林水生的方向看了眼，上前将知夏拉到一旁，“林光宗在书院跟同窗打架，将人打的重伤吐血，眼下在临安县的大牢里关着。” 知夏了然。 林光宗那种黑心肝的，就得重重的给他教训才行，不然真要无法无天了。 林寄明看向林水生。 “这件事，是光宗错在先，事是他挑起来了，人也是他打伤的，县令要抓他，我也无能为力，既然做错了事，就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林水生红了眼眶，他满脸的委屈。 “大哥，你不能这么无情，我们是亲兄弟，这些年哪怕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也没来求过你什么，都是自己咬着牙挺，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至于来求你，光宗是我们二房的希望，他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毁了，别说念书科考，将来恐怕连说上一门好亲事都困难，你是他亲大伯，血浓于水，该不会眼睁睁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吧？” 林寄明神情坚定。 “不是我不帮，他违反了南镜律法，就得接受应有的惩罚，我若出手，那就是徇私枉法！” 林水生摇着头。 “大哥当官不就是为了给家里人行便利吗？若这样的小事都指望不上，这个官当了何用？” 知夏听不下去了。 “若人人都跟二叔一般，犯了错就想托关系将自己摘干净，这天底下不知道会多出多少冤案惨案，我爹当官，是为了护一城百姓安宁，护我们全家不被人随意欺辱，而不是滥用职权，贪赃枉法，二叔当真是错的离谱！现如今看来，林光宗自私恶毒的根源，就在你这里。” 林水生捏着拳，恶狠狠的看向她。 “我们大人说话，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林寄明失望的叹了口气。 “你活了这么多年，竟还不如知夏一个女孩子，回去吧，这件事我是不会插手的，让他往后行事收敛一些，若再为非作歹，我这个当亲大伯的，不介意大义灭亲。” 林水生往林寄明的方向看了眼，倔强的将脸上的眼泪拭掉，转身往外走去。 赵玉珍见碍眼的人离开后，看向知夏和萧赫。 “你们俩吃饭没？” 知夏挽住赵玉珍的胳膊。 “还没呢，都饿了。” 赵玉珍一笑，“猜想到你们会回来吃，都给你们留着呢，快吃饭去。” …… 中秋过后，婚期一日比一日近了。 这段时间两边院子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婚礼需要的东西，到处人来人往的，热闹又喜庆。 九月之前，赵玉珍还时常催着知夏去隔壁和萧赫多接触，九月之后，随着婚期即将到来，她便不再让知夏出门了。 将她拘在家中，日日沐浴养肤、熏香、敷面。 花费不少，效果也可观，六七日的功夫，本就白皙的肌肤，越发的细腻水嫩。 只是前段时间日日见萧赫，知夏也没觉得什么，眼下六七日未见，心底竟生出了一些思念。 对于明日的婚礼，也开始期待起来。 知夏坐在桌边，托腮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突然，一双大掌从她的腰间滑向腹部。 知夏一惊，下意识便要挣脱那双手回头去看，耳旁紧接着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七日不来见我，你好狠的心。” 知夏松了口气，倒并未推开他，她唇角带笑。 “你不也没来见我？” “这不来了？”萧赫将她抱起，自己在凳子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们说成亲前见面不吉利，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想在婚前过来看你一眼。” 知夏温顺的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 “明日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只剩这一夜了你都忍不了？” 萧赫拥着她的手紧了紧。 “忍不了。” 知夏抬起头，眼底带着狡黠，“那现在看过了，未婚夫是不是该回自己院里去了？” 萧赫低头重重的亲了她一下，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明日起，便不再是未婚夫了，可以做许多以前不能做的事了。”他凑到知夏耳边，“比如，生孩子。” 知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脑子里除了这个，还能有啥？” 萧赫不假思索，“还能给咱孩子取名。” 知夏唇角抿着笑意。 “俗。” “庙里的和尚都不定能免俗，更何况我是个正常男人？”萧赫低头看着她，“沈甫安人前倒是正经的跟个和尚似的，可人家这会不也去京城筹备婚礼了么？” 说起沈甫安，知夏面露惋惜。 “可惜了，咱们婚礼甫安哥没法参加，他的婚礼，咱们估计也赶不上。” 萧赫密切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 “我都已经让人提前做好准备了，既然没法去，咱们送他一份大礼。” “嗯。” 知夏抬眼，灯光在他深邃的五官投下暗影，隐藏在眼廓中的眼神似有实质，如同细密的蛛丝，将她层层缠绕，无处可逃。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这个人真奇怪，吊儿郎当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阳光的，真正深邃起来，看着还真叫人有些犯怵。 难怪大哥从前怕他。 萧赫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无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满溢着情意与难以抑制的占有。 “关于马上要嫁给我这件事，你可有后悔过？” 知夏不解。 “为何要后悔？” 第598章 梳头 “没有吗？”萧赫再次确认。 知夏摇头，“没有。” 萧赫又恢复了那副欠欠的样子，“既然没有后悔，那是不是说明，你对我的喜欢，已经到了非我不嫁的地步？” 知夏被他的话一噎，突然笑了一下。 “索性明日才是大婚，要不我悔个婚试试？” 萧赫拥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敢！” 知夏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大婚前问我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男人深邃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 “不是没头脑的问题，我担心你会后悔，又担心你在嫁给我之后真的后悔。” 这句话充满了矛盾的话，让知夏愣了一下。 萧赫喉结动了动，俯身吻了上去。 跟以往的蜻蜓点水不同，今日的吻，显得有些霸道。 唇瓣相触的瞬间，他便用舌尖轻轻撬开了她的牙齿，一点一点品尝她的味道。 凉凉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他痴迷。 知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的头脑一片空白，双手不由自主攀上了他的脖子，想要与他贴近。 得到回应的萧赫呼吸都有些紊乱了，心底的欲望在无声舔舐着他的理智，如同不知餍足的赌徒。 知夏只觉得身子越发无力。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本就宽松的睡服从一侧肩头滑落，只余下肚兜的肩带，在触及她滑嫩的肌肤时，萧赫恢复了一些理智，停下亲吻的动作。 望着怀中眼神迷离、略带娇羞的姑娘，他深吸口气，为她将肩头掉落的睡服重新穿好，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望着他脸上的浅淡笑意，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知夏将脸埋在他怀里。 “萧赫，你无耻！” 萧赫压下体内近乎沸腾的欲望，朗声一笑，“我的错，都怪我，不小心让媳妇儿对我产生了不可描述的想法。” 知夏只觉脸颊发烫，抬手捶向他。 “谁对你产生不可描述的想法了？” 萧赫任由她捶打，带着宠溺的语气，“没有你刚贴我那么近做什么？” 知夏一听，立马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 “你给我滚！” 萧赫大笑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知夏见他离开，“嘭”的一声合上窗，将那个登徒子关在窗外。 随后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突然发现，一开始的紧张情绪被萧赫这么一闹，缓解了不少。 回头看了眼挂在屋里的大红嫁衣，知夏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爬上了床。 …… 九月初八，大婚之日。 外面的天刚微微亮，知夏的房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该起床梳妆了。” 知夏抬起一只眼，感受了一番外边的光线，翻了个身，“婆婆，天都没亮呢，我们两家挨的这么近，让我再睡一小会，不会耽误时辰的。” 屋外，姜氏神色和蔼。 “小姐，虽说两家挨的近，但接亲的时辰是已经看好了的，总不能待会国公大人过来的时候，您这边还没弄妥当，再说为小姐梳妆的全人也来了，正在小姐院子里站着等您起床呢。” 听到这里，知夏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你们进来吧。” 姜氏一听，这才领着人进了知夏的屋，朝着她行了一礼。 “小姐。” 知夏揉了揉眼睛，挪到床沿坐下。 “我爹娘他们也都起了吗？” 姜氏从身后的嬷嬷手中端过盆来到知夏面前，“不止老爷夫人起了，几位公子和少夫人都起了。” 知夏心底一暖，忍不住说了句玩笑话。 “明明是我成亲，他们倒是比我都要积极。” 姜氏笑着说，“这恰好说明，主子们对小姐都上心呢。”她将手中的盆端上前，“小姐快洗把手脸，先清醒清醒，等会好叫全人给您梳头开面。” 知夏点头，洗了手脸后，一边用干净帕子擦拭水渍一边说，“婆婆，等会你看到我大嫂，让她悠着些，怀着身孕呢。” “是。”姜氏福身，退了下去。 和姜氏一起进来的妇人上前。 “奴家姓全，是今日负责给林小姐梳头开面的全人，还请小姐移步到妆台前，奴家好为小姐梳头。” 这会瞌睡已经醒了，知夏自然是听从安排。 就在这时，听姜氏说闺女醒了的赵玉珍也进了屋。 “开始梳头了吗？” 知夏回头往她的方向看去，不只赵玉珍来了，何玉梅也来了。 “娘，大嫂，你们怎么都来了？” 赵玉珍一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当娘的自然得来瞧瞧，还有你大嫂，好奇省城的嫁娶习俗，说咱家就你一个闺女，这么好的机会也想跟着过来看看，万一将来她生了闺女，不至于两眼一黑，什么都不懂。” 知夏笑望着何玉梅。 “大嫂咋这么肯定肚子里怀的是个闺女？” 何玉梅轻抚自己的孕肚，笑容温和。 “总觉着跟怀庆延时候的反应不一样，我也不确定，万一是呢？” 赵玉珍笑着说，“是个闺女也挺好，等知夏一嫁出去，咱们家就剩我跟你两个女人了，跟闯进了和尚庙似的。” 听到这话，屋里人全笑了起来。 全人拿来梳子站在知夏身后。 “小姐，奴家要开始给您梳头了。” 知夏点头。 “有劳了。” 赵玉珍和何玉梅站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全人给知夏梳头。 全人一边梳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亦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 何玉梅听着全人的祝词，看着铜镜中的知夏，竟不自觉红了眼眶。 赵玉珍原本觉得闺女从这边院子嫁到隔壁院子，虽有不舍，但好歹想见随时能见，这会看儿媳妇在旁边眼泪流的稀里哗啦，自己也差点没忍住。 她红着眼眶笑道，“好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说着，给她递过去一张帕子。 何玉梅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说，“我也不知道，一想到知夏要嫁出去我就忍不住想哭。” 第599章 百两银子的添妆 知夏在一旁说，“嫂子可别哭了，怀着身孕呢，回头大哥走进来，怕是以为天都要塌了。” 何秀梅破涕为笑，用帕子扇着自己的眼睛，努力平复情绪。 “怪我，这么好的日子，应该高兴，妹夫这般看重知夏，好日子在后头呢。” 听她提起萧赫，知夏面上带着浅笑。 萧赫这人不迂腐，开得起玩笑，包容性也强，回头看南镜的八九年经历，他确实是她遇到的人中，最适合当伴侣的了。 开面过后，妆是知夏自己画的，头发是全人帮她盘的，弄好妆发，赵玉珍先让厨房给知夏煮了一小碗鸡蛋面，不至于让她撑着，也能暂时垫一垫肚子。 等到了隔壁，饿了就让霜叶给她再悄悄弄点吃的去，再说有萧赫在，他也不是那种默守陈规之人，应当会安排妥当，至少不会亏待了闺女才是。 知夏吃完面后，休息了一会，才开始戴头冠、穿喜服。 穿戴完毕，外边的天已经大亮。 杏花村来了不少人，赵家那边的长辈也都来了，阿婆和舅母表嫂们纷纷来到屋里恭喜知夏，顺便给她添妆。 添妆的物件，虽不是特别贵重，却也是他们尽自己所能之后，对知夏最好的祝福了。 院子里一派喜庆，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知夏的院子外，有人聚在一起讨论。 “真是没想到，知夏居然能嫁国公爷呢！咱们山坳坳里，还真飞出金凤凰了。” “国公爷什么身份？在京城，那也差不多是一人之下的大官了，能直接面见天子呢，要我说，还是知夏这孩子出息，要不怎么能被权势滔天的国公爷看上？” “就是不知道国公爷长的什么模样？年纪多大？该不会是个老头儿吧？” “该不能吧？我看寄明和玉珍挺看重这丫头的，对方年纪至少不会大过他俩吧，不然岂不是都能当她爹了。” “万一是人国公爷以势压人呢？” 众人眉头一挑，都不敢说话了。 他们讨论的时候，陈贵、郭氏和陈不言就在不远处。 郭氏凑近陈贵和陈不言。 “真是没想到，寄明家里如今条件这么好了，还舍得闺女去做填房。” 陈贵蹙眉。 “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没根没据的可别乱讲，咱们一村的人如今都仰仗他们过日子呢，回头惹了祸，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刚才他们不都在讲么？”郭氏指了指不远处凑在一起的几个妇人，她也知道不能得罪了林家，将声音压的极低，“他们刚才说，知夏要嫁的人年纪大，有权有势的国公爷，总不能讨不着媳妇儿吧？如今一把年纪再娶，不是填房是什么？” 陈贵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挺大，但还是说，“总之，你嘴把个门儿，没影的事别乱往外讲，仔细祸从口出。” 郭氏睨了他一眼。 “用你提醒？放着现在好好日子不过，冲上去跟林家作对，你莫不是以为我傻？” 陈贵往自家婆娘的方向扫了眼。 “我这不提醒你么？万一你犯蠢呢？” 陈不言在一旁不耐烦道，“爹，娘，你们别吵了，在外头呢，林家今天有不少贵人，别叫人看了笑话。” 两口子听了，这才住嘴。 …… 马氏隐约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她往赵玉珍的方向望了眼。 “我看那些人就是吃多了撑的，看不得知夏好。” 赵玉珍一笑，“娘别生气，他们之所以乱猜，是因为不知道萧赫的身份，等会看到你外孙女婿，不就都清楚了？” 三舅家已经十四的采儿时不时来到知夏身旁，盯着她衣服上的绣花以及精致华丽的头饰和项圈一番打量。 想伸手去摸来着，又担心自己笨手笨脚的损坏了知夏的服饰。 之下看出了她的心思，将脑袋凑到她面前。 “采儿给我瞧瞧，好不好看？” 赵采儿笑的很甜。 “表姐，简直太漂亮了！你身上的喜服也是云锦阁的绣娘做的吗？” 知夏笑着点头。 “那当然了，我可没这么好的手艺。” 就在这时，门房来到屋中，朝着知夏行了一礼后，将手中用帕子包着的东西交给了知夏。 “小姐，门口来了个牵着孩子的妇人，说要给您添妆，将这个给了小的便离开了。” 知夏满脸疑惑的从他手中接过那张帕子。 展开一看，竟是一张百两的银票。 屋里人皆是一脸诧异。 知夏却突然联想到了一个人，她抬头看向门房。 “人应该还没走远，你速去，既然是来做客的，便让她带着孩子在府里吃了席再离开吧，就跟她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未曾怪过她。” 她之前有让霜叶帮忙打听过林小满，到龙泉村的第二年生了个孩子，如今已经两岁多了。 这一百两银票，是林小满当年离开杏花村的时候，从程氏那里得到带走的，她自己也争气，以这百两银票作为本金，学着他们在龙泉村也收了不少苞谷，加工之后，为了不让他们大房误会她在抢生意，便让曹阿牛和曹安兄弟二人用板车运到临县卖了赚取差价。 靠着这桩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 之后，又拿着赚到的这笔钱开荒、买田地佃出去、养鸡、修屋舍，田地虽不多，每年佃出去保证家中开销还是没问题，鸡和蛋，她会让曹阿牛挑到城里去卖，每天赚一些，慢慢积累，在龙泉村也算是熬出了头。 曹阿牛的弟弟曹安今年十七，前年中了童生，如今一边念书，一边帮着哥嫂打理家中田地鸡舍，一家四口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如今跑来给她添妆，也算是知恩图报。 门房应了一声，赶忙转身追人去了。 知夏将那百两的银票装进一个香囊后，交到赵玉珍手中。 “娘，我不方便出去乱跑，等会你看到林小满，帮我将这一百两还给她吧，就说是我给小外甥的见面礼。” 她现在并不缺这一百两，但对于林小满来说，哪怕曹家现如今条件比从前好了不少，这百两应该也不算小数。 再说，她能拿到程氏藏起来的银子，是她自己的本事。 第600章 亲迎 赵玉珍明白知夏的意思，她伸手接过。 “行，等会我看到了，将你的意思传达给她。” 话音刚落，四海领着平安跑进了屋，“娘，姐姐，迎亲的队伍马上到门口了！” 赵玉珍一听，忙拿起托盘中的盖头，和姜氏一起，为知夏盖上。 “快！四海，平安，将院门关起来。”紧接着又看向院子里的侄儿侄女和侄媳侄孙，“大家伙别在这儿愣着呀，快去堵门了！” 平安反应最快，赵玉珍话刚出口，他就跑去将知夏院里的门合上了。 能在知夏院子里待着的，都是关系较为亲近的亲戚，赵玉珍一催促，纷纷来到院门口等着新郎到来，好奇的孩子们挤到院门边，扒着院门的缝隙往外看。 连赵成忠都厚着脸皮凑过去了。 看的马氏边笑边骂他不知羞。 …… 府门口，“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混合着敲锣打鼓和唢呐的声音，热闹非凡，府中宾客们全都伸长脖子往府门口的方向张望，想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国公爷，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萧赫在府门口下了马，领着一群人在宾客们的簇拥下直奔知夏所在的院子。 人群中，有人打量着萧赫。 “原来他就是国公爷，瞧着也不老啊。” 另一人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像一个人？” “你说的是谁？” “陈不凡啊，你们不觉得他俩挺像吗？” 八年前，陈不言拆了陈不凡的屋后，他因没地方住离开了杏花村自那之后，他就极少在村里露面，不少人已经八九年没见过他了。 在大家伙心目中，陈不凡一直是那个又黑又瘦、满脸痞气、不学无术的少年形象。 连走路都是吊儿郎当的。 而眼前的新郎官高大俊朗，步履稳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眉眼看着或许跟陈不凡有些相像，但确实很难将两人联系到一起去。 “陈不凡不都死了吗？应该只是长的有些像吧？天下人那么多，有人长的相像不是很正常？” “就是，人家可是位高权重的国公爷，陈不凡那个小混混怎可相提并论？” 陈贵、郭氏和陈不言听到众人的话，相视一眼。 要不是四年前陈不凡身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他们都要以为，那位满面春风的国公爷就是陈不凡了。 萧赫在知夏的院门前站定，紧接着，一身穿大红礼服的中年男人从他身后而出，来到院门前站定。 他笑了两声。 “客来须醴，宾来须馔，报道姑嫂，出来相看新姑爷喽。” 门内，一手中拿着折子的女子躬身问。 “敢问贵客前来何事？” 那人笑着抚须，“鸾飞凤舞祥云照，赤茂兰余佳瑞来，今日佳偶结秦晋，比翼双飞齐心欢，在下乃国公府礼官裴均，受国公大人重托，携国公大人及诸位宗亲挚友，特此来林府迎亲纳福，只见贵府今日张灯结彩，红绸千丈，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呐。” “今日，我家国公爷已备聘礼聘书，携雁出府，烦请代为通禀，请林府开门纳福迎吉祥喽。” 话音刚落，后边抬着聘礼的人纷纷应和。 门内，年轻女子再次开口。 “新贵人万福，我家主人已静候多时，请新贵人入室华堂！” 话音落下，她笑着往一侧退去，刚才堵在门口的众人见状，也纷纷退向两旁，定定的看着院门方向。 紧接着，两名丫鬟上前，放下门栓，将院门敞开来。 裴均见状，拿着手中的礼帖，朝着门内行了一礼，转身又朝着门内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国公大人登堂行礼。” 此刻，赵玉珍、林寄明，以及赵家长辈都已经站在了正屋前。 萧赫领着人进了院子，拿着手中的聘书朝着林寄明和赵玉珍的方向行了一礼。 “岳父，岳母，我来接知夏了。” 赵玉珍和林寄明对视一眼，笑着上前，“好孩子，知夏在屋里等着呢。” 话音刚落，便又听得裴均的声音。 “玉影阁前饮芳华，似唤璧人出谁家，红妆秀衣盘云发，唇齿盈盈待君达，请新妇--出阁！” 院里的长辈们也早已退到一旁，将知夏屋前的位置空了出来。 贺词结束，众人纷纷看向正屋。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打开，一身酱红色衣裳的霜叶，扶着知夏从屋里缓缓走出。 她身穿正红嫁衣，金线密绣的鸾凤在裙摆上振翅欲飞，霞帔垂落的珍珠，随着她的走动，如雨帘摇曳。 大红盖头下的容颜虽不可见，但身姿窈窕，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萧赫的心尖上。 他的笑容逐渐放大，走上前，捏住了红绸的另一端，将知夏从霜叶手中接了过来。 知夏盖着盖头，并不能瞧见外界发生了什么。 只能从她低头看到的鞋子判断，萧赫来了。 “跟着我慢慢走，不要着急。”男人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 知夏脑袋上的头冠太重，只浅浅点头嗯了一声。 随着萧赫带来的人，将各自箱笼中的糖果和铜板往院内外撒出去，同一时间，炮竹声、锣鼓声、唢呐声响起，伴随着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府中的热闹到达了顶峰。 萧赫往知夏的方向看了眼，领着她往外走去。 每每路过门槛时，都会伸手扶她一把，并小声提醒。 “小心门槛。” 见他对知夏如此体贴，众人纷纷投来或诧异或羡慕的眼神。 林寄明和赵玉珍相携着随队伍出了门。 眼看着相伴了几十年的闺女上了花轿，赵玉珍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寄明也是满脸不舍，虽说闺女嫁的不远，可已为人妇，到底跟在家中当小女儿是不一样的。 总归是多了一层身份的束缚。 拍了拍赵玉珍的背，轻声安慰她。 “好了，总不能让闺女在家陪咱们一辈子？咱们总有老的时候，她的日子才开始呢，总归女婿是个稳妥人，别担心了。” 赵玉珍点头，深吸口气，用帕子在脸上沾了沾，笑着招呼府中宾客。 “今日是我们知夏的出阁宴，府中已为大家备好酒席，大家今日吃好喝好。” …… 第601章 吉时已到 萧赫将知夏扶上花轿后，便骑上了自己的高头大马，因为两个府挨的太近，领着迎亲的队伍在江陵城的主街转了一圈才回到府中。 在鞭炮和锣鼓声中，萧赫将知夏扶下花轿，牵着红绸的另一端，领着她跨过火盆，进了萧府。 他一边牵着知夏往前走，一边靠近她小声说，“这会还不到拜堂的时候，我先送你去侧厅歇着，侧厅那边张嬷嬷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吃的用的都有，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拘着自己，底下的人，我都已经交代好了的。” 见萧赫这般周到，知夏微微上扬着唇角，再次点头嗯了一声。 萧赫望向身旁安静的不似往日的知夏。 “你今日这般，倒是叫我心里没了底，要不是我亲自将你迎进家门，都要以为盖头下换人了。” 换作往常，知夏听到这话，多少要和萧赫拌两句嘴。 今日的她起了逗弄的心思，面上笑意不减，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眼看着已经进了侧厅，萧赫终于按捺不住，撩开盖头钻了进去。 惊的一旁的张嬷嬷捂住了嘴。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张脸，原本眉眼弯弯的知夏惊了一下，她眨巴眨巴眼，压低声音。 “你干什么？” “确认一下盖头底下的人真的是你。”萧赫看着她的双眼，喉结一动，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等我。” 说完，笑着从盖头下钻出，便开始吩咐众人。 “先扶夫人去屋里休息吧，务必照看好她，往后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 众人福身。 “是。” 交代好这些，萧赫转身离开了侧厅。 刚才虽未看清全貌，但小丫头刚才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当真是看的他心痒痒。 张嬷嬷一笑，朝着屋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请。” 知夏点头，在霜叶和白芷的搀扶下进了侧厅，在床边坐了下来。 待张嬷嬷离开，霜叶看向知夏。 “主子，盖头要不要先给你取下来？” 知夏立马去撩盖头，“先取下吧，我脖子都酸了。” 白芷和霜叶帮着她将盖头取下，顺便将她头上的头冠也拿下来放到一旁。 白芷一边帮她揉着脖子一边问，“好些没？” 知夏扭了扭脖子，弯起眉眼。 “这下舒服多了。” 原本早晨只吃了一小碗鸡蛋面，折腾了这么久，肚子倒是又空了。 就在这时，两名丫鬟各提着一个食盒进了门。 “夫人，奴婢春桃，这是冬梅，来给夫人送吃食，都是国公大人吩咐奴婢们准备的，您先尝尝合不合胃口，若还有别的想吃的，可以尽管吩咐奴婢。” 知夏点头，“有劳了。” 两人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端出。 糕点、果酒、葡萄、石榴、柑橘，除此之外，还有焖肘子，老鸡汤，红烧肉，蒸螃蟹和两三样新鲜时蔬，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 “夫人慢用，奴婢们就在外边守着，夫人有任何吩咐，可以唤我们。” 丫鬟跟知夏福了福身，便先退了出去。 萧府原本除了张嬷嬷和成骁的媳妇儿，是没有丫鬟的。 是张嬷嬷向萧赫提议，将来国公府有了女主子，府中便不能再和之前那般，全是男人了。 毕竟女眷院里的事，总不能让家丁去解决。 萧赫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亲自挑选了四个丫鬟和两名婆子用来照顾知夏的起居。 知夏来到桌边，先用勺子舀了老鸡汤喝了一口，鸡汤口感细腻，鲜香微咸。 “还挺好喝，倒像是天香阁厨子的手艺。”知夏忙招呼，“霜叶姐姐，白芷师姐，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咱们一起吃。” 白芷笑着摇头，“主子，从前您没成亲的时候，偶尔一起吃也没什么，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如今出嫁了，要是叫人看到我们这些下属跟主子坐在一张桌上吃东西，总归不好，您先吃吧，我和霜叶姐姐等会随便吃点就成。” 知夏拉着两人来到桌边坐下。 “这会不方便给你们准备小桌子，先一起吃了吧，往后我要是跟萧赫一张桌吃饭的话，也不方便拉着你们一起了。” 三人边吃边喝边聊。 吃完饭，午时已过。 紧接着又有丫鬟抱过来一个木盒。 知夏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副麻将！ 突然想起，她曾经确实当着萧赫的面提到过麻将，不过是她十四岁生辰，萧赫趴在墙头给她送纸行分红银子那次说起的，没想到过了四年多，他竟还记得。 她满脸开心。 “将桌上的碗筷撤了吧，我这里需要四个人玩麻将，春桃冬梅，你们谁来？” 春桃冬梅二人听得这话，满脸惶恐的后退一步。 “夫人，奴婢不会玩。” “没关系，我教你们。”见桌上的东西收差不多了，知夏将木盒中的麻将倒了出来，并拉了春桃坐着和他们一起玩，还叫冬梅在旁边学着些，往后人手不够的时候，她也能替补上来。 有了东西消遣，时间过的比干等着要快不少。 金乌西坠，暮色四合。 知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春桃冬梅将桌上的麻将先收了放好，留着以后再玩。 自己则来到妆台前，将脸上的妆补了补，瞧着没问题，这才让白芷给她重新将头冠戴上，并盖好盖头。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门外热闹起来。 “夫人，该去行拜堂礼了。” 知夏点头，在霜叶和白芷的搀扶下出了房门，萧赫已经等在侧厅外，他牵过知夏手中的红绸，领着她缓步来到礼厅前。 裴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吉时已到，恭请新人，登堂行礼！” 萧赫扶住知夏的手。 “要跨门槛了。” 知夏点头，随着他跨过门槛。 裴均又高声道，“跨马鞍，撒五谷。” 旁边，排成两行的下人，连忙将手中的马鞍扑在两名新人脚下，让他们踩过，还有丫鬟将篮子里的五谷洒向两人脚下的马鞍。 待踩过马鞍，裴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开扇。” 遮挡在两人面前的囍扇依次展开。 第602章 就喝了一点点 萧赫领着知夏来到高堂前站定。 高堂上空无一人，只板板正正的摆着两个牌位。 裴均上前一步，站在两人身侧。 “一拜天地。” 萧赫领着知夏转身，朝着礼厅门口的方向一拜。 “二拜高堂。” 萧赫再次领着知夏转身，朝着高堂上的两块牌位一拜。 “夫妻对拜。” 萧赫和知夏相对而立，拜了下去。 “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仪式完成，礼厅中看热闹的人全都开始起哄，簇拥着萧赫将知夏送进了洞房。 萧赫虽在江陵城办婚宴，京城那边也来了一些宾客。 不只是从京城来的，附近城池大大小小的官员听到消息，也来了不少人。 这会，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趴在门口窗口，想要一睹国公夫人的真容。 喜娘笑着给萧赫送来了秤杆。 “大人，可以掀盖头了。” 萧赫往门口方向看了眼，并不乐意太多人看到知夏，他接过秤杆，往知夏的方向挡了挡，这才开始挑起她的盖头。 盖着盖头的时候，如何都行，反正别人也瞧不见自己，哪怕出丑了，也有盖头挡着。 这会要掀盖头，知夏突然有些紧张的攥住了自己的手。 紧接着，一根秤杆绕过盖头的下沿，将她头上的大红盖头挑了下来。 喜帕掀开的刹那，烛光映在她的脸上，眸子亮如星辰，鹅蛋脸上，眉毛细如柳叶，乌黑发亮的秀发挽起高高的发髻，再搭配头上的凤冠，比萧赫以往见到她的时候都要华丽端庄，却又难掩她眉眼间的灵动气质。 知夏瞥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眸子。 见她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羞赧的模样，萧赫喉结动了动，躬身凑到她耳边。 “等我两刻钟，将外边的宾客应付过去便回来。” 说完，笑着大步离开了喜房。 知夏见他离开，连忙招来霜叶和白芷，帮她拆掉了头上的凤冠，并叫人备了水，趁萧赫回来之前梳洗了一番，换上她早已备好的大红色睡服。 刚从旁边的耳房出来，房门被敲响，霜叶在知夏的示意下开了房门，成风扛着醉的站不稳的萧赫来了。 他看到知夏。 “夫人，快来帮忙！” 知夏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萧赫。 “怎么醉成这样？” 成风没回答，只往白芷霜叶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忙随着他一起退出了房间。 此刻，萧赫是挂在知夏身上的，压的她几乎站立不住。 见成风将人送到就走，连同霜叶和白芷都离开了，一时间只觉头大。 “哎，你们怎么都……” 话未说完，房门已经被成风和霜叶给合上了。 挂在知夏肩头，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的萧赫勾起唇角，任由知夏扶着他艰难往床边挪动。 知夏一边扛着他往床的方向走，一边埋怨。 “说什么两刻钟回来，结果将自己醉成这样，重死了。” 萧赫再次勾起唇角，待来到床边，知夏刚将他推开，想将他扔上床，结果萧赫往床上摔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将她压在身下。 男人的眸子里盛满了欲望。 正要低头去亲她，知夏慌乱之下抵住了他的肩膀。 “先去洗洗，耳房备了水。” 说完，将目光瞥向别处。 萧赫停下了动作，想着自己这会肯定是一身酒气，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起身便去了耳房。 知夏长舒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就忍不住一阵紧张。 紧接着，耳房传来清晰的水声，知夏也不好坐在婚床上干等，便拿过一旁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两杯酒灌下，好壮一壮胆子。 萧赫速度很快，他顶着湿漉漉的雾气来到知夏面前，见她面色微红，凑近闻了闻，声音清润。 “喝酒了？” 此刻有酒壮胆，知夏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她伸手比了比。 “就喝了一点点。” 萧赫满脸无奈，“合卺酒还没喝就醉成了这样，我是让你接着喝，还是不让你喝？” “喝！合卺酒当然要喝。” 知夏主动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给了萧赫，紧接着，她将萧赫的胳膊往上抬了抬，手中酒杯绕过他的小臂，往嘴里送去。 萧赫注视着她，抬头饮下了她递到手中的那杯酒。 紧接着，放下酒杯的两人四目相对，屋内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知夏瞥开视线，一旁的铜镜中，正好映出了萧赫解衣带的动作。 她回过头，目光顺着他的脸往下，最终落在大红色中衣下线条流畅的肌肉上，呼吸蓦然一滞。 萧赫笑了笑，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膛。 “如何？” 知夏忍住缩回手的冲动，仔细感受着他的肌肉。 萧赫的肌肉很紧实，手感也好，宽肩窄腰的，比例恰到好处。 见她似乎满意的样子，他伸手绕过她的脑袋，轻轻一拉，扯开了她脑后的发带，如瀑的长发随即散落，宛如柔软的黑绸，带着淡淡清香。 放在心上多年，眼看着她从总角到成年，之前不敢表露心迹的姑娘，如今却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对于他来说，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漂泊多年，从今日起，他也终于有了家，不再是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知夏的手，从萧赫的胸膛往下，最终在他上回受伤的疤痕处摩挲着，她抬头看向男人。 “还疼吗？” 萧赫摇头，望着她的目光依旧炽热。 “早不疼了。” 指腹擦过她的耳尖，温热的气息让知夏想逃又不敢动。 紧接着，萧赫抬起她红扑扑的小脸，唇落在她的额头、鼻子、脸颊，最终吻上那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 知夏在怔愣过后，也闭上眼，双臂环上男人的脖子，回应着他的探索。 身上的大红色睡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下，露出了晚霞一般的鸳鸯肚兜，映的本就白皙的肌肤越发通透。 萧赫望着被他吻的软在怀中，目光迷离、满面娇羞的妻子，笑着将她横抱起，走向两人的婚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