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不考研,我在兽医界出圈了!》 第1章 交个白卷,又何妨? 一种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粘稠感,包裹着苏漾的每一寸意识。 窒息,无力,仿佛沉在深水之底,看着水面之上模糊的光影晃动,那是别人鲜活的人生。 而她自己,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在名为“现实”的解剖台上,三十八年的光阴被切割审视,最终只剩下“失败”这个冰冷的标签。 忽然,失重感袭来。 紧接着,是尖锐到刻入骨髓般熟悉的铃声。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止作答……” 冰冷的女声,像解剖刀划开福尔马林液面,骤然将她从那片凝固的绝望中打捞出来。 苏漾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眩晕感让她下意识地扶住了额头。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迅速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那是考试试卷的底色。 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铅字,如同爬满视野的蚁群。 《全国硕士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动物生物化学》。 2008年1月19日,上午11点30分。 心脏在那一瞬间忘了跳动,随即开始疯狂擂击胸腔,每一下都沉重得像要撞碎肋骨。 血液呼啸着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 她……重生了? 重生在这个,曾经决定她命运拐点的战场?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手指触碰到试卷粗糙的纸面,冰凉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试卷上,只有选择题和填空题区域被胡乱填涂了一些答案,后面所有的大题,一片空白。 笔袋里那支熟悉的黑色签字笔,滚落在桌角,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前世的今天,她正发着高烧,额头烫得能煎鸡蛋,却还是强撑着几乎晕厥的身体,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答完了这张试卷。 每一个专业名词,每一个代谢通路,她都烂熟于心。 最终,她以专业课接近满分的成绩,叩开了那所顶尖农业大学研究生院的大门。 那是她前半生荣耀的顶点,是父母在亲戚面前挺直腰板的资本,是别人家孩子的终极模板。 然后呢? 硕士,博士,进入那家听起来光鲜亮丽、稳如磐石的国企研究所。 她怀揣着用知识报效行业的理想,以为那里是学术的净土,是施展才华的舞台。 结果,她踏入的是另一个更加精致,也更加冰冷的围城。 那里比拼的,从来不是谁的电泳条带更清晰,谁的论文数据更严谨,谁的实验设计更巧妙。 那里比拼的,是谁在酒桌上更能让领导开怀; 是谁在领导父亲住院时守夜更勤; 是谁的家世背景能在关键时刻,让处长在项目分配、职称评定时,不经意地投来关切的一瞥。 她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她通宵达旦做出的实验数据,最终都成了别人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曾呕心沥血完成的一项关于猪流行性腹泻病毒的课题,论文的第一作者,赫然变成了处长的外甥,那个连PCR原理都说不清楚的年轻人。 她据理力争,换来的只是领导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苏啊,你还年轻,要着眼大局,要懂得奉献。处长为了这个项目也是付出了很多心血的嘛……以后机会还多的是。” 以后?她还有多少个以后? 十年!她在那个位置上兢兢业业干了十年! 看着同期进来,能力远不如她,却更会“来事儿”的同事,一个个成了她的上级。 而她,依旧是个“苏工”,一个听起来技术性很强,实则毫无话语权的基层“老黄牛”。 微薄的薪水,在飞涨的房价面前像个笑话。 研究所的“稳定”,在现实的重压下薄如蝉翼。 生活更是四面楚歌。 母亲打来的电话,开头永远是嘘寒问暖,结尾永远是:“苏漾,你弟弟那边……首付还差点。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总比他有办法。” 她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一笔笔汇回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 弟弟的婚房、彩礼、婚礼…… 每一次,母亲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你是姐姐,又是博士,你不帮他谁帮他?咱们家就指望你了。” 可她自己呢? 三十八岁,住在研究所陈旧狭小的宿舍里,用着学生时代的水杯。 相亲市场上,她“女博士”的头衔初时能引来些许好奇,但当她坦诚那点薪水和家庭负担后,对面的目光总会迅速冷却。 最后一次相亲,对方是个小企业主,目光像评估货品一样扫过她全身,最后落在她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笑了笑: “苏博士,听说你们搞研究的,都很清高?不过过日子嘛,还是要实在点。我这个人直接,你婚后,还继续贴补娘家吗?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正被挑剔的顾客评估着残值。 父母日渐增多的白发,电话里欲言又止的催促,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她的心上。 久居大城市,中年美少女,婚姻没着落。 她成了家族的“问题”,成了让父母在邻里间抬不起头的“心病”。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读到博士,不也就那点死工资?” “就是,还不如老李家闺女,高中毕业就嫁了个做生意的,现在房子车子都有了。” “听说她还在帮弟弟还房贷?啧啧,这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越读越傻。” 那些或明或暗的议论,她并非全然不知。 她只是无力反驳。 因为她悲哀地发现,他们说的,某种程度上,竟是事实。 她前半生信奉并为之奋斗的知识改变命运,在这座由关系、人脉、背景砌成的无形围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的学历,她的知识,非但不是通往成功的阶梯,反而成了将她禁锢在特定轨道上无法挣脱的枷锁! 让她高不成低不就,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混杂着前世所有不甘、憋屈、愤怒和自嘲的暴烈情绪,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在她胸腔内猛然爆发,炽热的岩浆奔涌着,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 凭什么她寒窗苦读二十载,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凭什么她恪守规矩、兢兢业业,却要被那些钻营取巧者踩在脚下?! 凭什么她的人生,要被一张试卷、一纸文凭、一个所谓的“稳定”饭碗定义,然后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视线再次落回到那张试卷上,这上面写的,不是知识,是她的卖身契!是她通往另一座牢笼的通行证! 监考老师已经开始从前排逐一收取试卷,教室里弥漫着复杂的情绪,有解脱的长吁,有忐忑的低语,有对答案的窸窣声。 当那位戴着黑框眼镜面色严肃的男老师走到苏漾这一排,习惯性地伸出手时,苏漾动了。 她没有递出试卷。 而是在所有剩余考生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以一种缓慢而决绝的姿态,猛地站起身! “吱嘎!” 椅子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噪音,瞬间割裂了教室里所有的嘈杂。 所有的目光,惊疑的,不解的,看热闹的,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苏漾对此恍若未闻。 她的眼睛里,只有那张试卷,她抓起桌角的黑色签字笔,笔尖悬停在试卷姓名栏“苏漾”那两个工整的字迹上方。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中炸开: 实验室冷白的灯光,领导淡漠的脸,母亲要钱时哽咽的语音,相亲对象讥诮的嘴角,弟弟理所应当的索取…… 最终,所有这些画面被一把火烧尽,淬炼出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清明,和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 手腕,猛地向下一划,继而狠狠一扯! “嗤——啦——!” 清脆而剧烈的撕裂声,如同惊雷,在寂静的考场里炸响! 她竟直接将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部分试卷,硬生生地撕了下来!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撕掉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套在她身上无形枷锁,是那个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旧我! 碎片被她紧紧攥在掌心,粗糙的边缘硌着皮肤,带来一种真实的痛感,提醒着她此刻的真实。 而剩下的试卷,被她“啪”地一声,轻飘飘地拍在了监考老师僵在半空的手前。 监考老师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惊骇而微微抽搐,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漾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教室里那一张张写满不可思议的脸。 那些眼神里,有震惊,有茫然,有看疯子一样的怜悯,也有几分隐秘的对打破常规者的好奇。 她深吸一口气,冬日上午清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冷冽: “老师,这研,我不考了。”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残缺的试卷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蕴含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 “因为这条路,我已经走过了!尽头……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瞬间爆发出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哗然与议论,不再去看监考老师那由惊骇转为铁青,又由铁青涨得通红的脸色。 她攥紧了掌心那张写有自己名字的碎片,仿佛攥住了通往新生活的船票。 然后,挺直了那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脊梁,在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下,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考场。 身后,是规则的余烬,是旧世界的喧嚣。 身前,冬日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落进来,在她脚下铺开一条光影斑驳的路。 空气清冽,带着教学楼外残雪的味道。 她知道,她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父母的电话会很快打来,带着无法理解的寒心与痛斥。 意味着辅导员和导师会轮番找她谈话,痛心疾首于一个“好苗子”的自毁前程。 意味着同学们会在背后对她进行无尽的嘲讽与解读,将她钉在“疯子”和“懦夫”的耻辱柱上。 意味着那个她曾经心存好感的校草姜雨,恐怕也会投来更加轻蔑和不屑的一瞥。 这一切,她都清晰地预见到了。 但是,那又怎样? 前世,她活在别人的期望里,活在社会定义的“正确”路径上,结果活成了一具被抽干灵魂的躯壳。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她的专业是动物医学,不是纸上谈兵的理论,而是能真正创造价值、解决实际问题的技艺! 她脑海中领先这个世界十年的疫病知识、未来宠物医疗市场的爆炸趋势、乃至对养殖业变革的洞察,才是她真正的金手指! 那张被撕下的名字,不是结束,是宣言。 宣告她与过去那个被困在“体面”陷阱里的苏漾,彻底决裂。 她的路,不在考场之内,而在广阔天地之间。 她的未来,不由一张试卷定义,而由她自己的双手开创。 苏漾走出教学楼,仰起头,任由并不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 她轻轻松开手掌,看着掌心那张皱巴巴的写着“苏漾”二字的碎片,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 这不是耻辱的标记。 这是……赎身的凭证。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汇入了校园里熙攘的人流。 方向,与她来时,截然不同。 第2章 要做实习生了 苏漾交白卷的事情,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预想中扩散得更快。 首先到来的是母亲的电话。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二字,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苏漾走到宿舍走廊尽头的阳台,才按下了接听键。 “苏漾!你……你考试是怎么回事?!”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们辅导员刚给我打电话,说你……你交了白卷?你是身体不舒服?发烧烧糊涂了吗?” 隔着电话,苏漾也能想象到母亲此刻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 前世,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太多,每一次都像棉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但这一次,她心中虽有歉然,却无比坚定。 “妈,我没事,身体很好。”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力量。 “我很清醒,我只是觉得,研究生那条路不适合我。” “不适合?什么叫不适合?!”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边缘的尖锐。 “那可是985啊!是硕博连读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 “你寒窗苦读十几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你现在一句不适合,就把前程都毁了?!” “你让爸妈以后怎么见人?邻居问起来,我怎么说?说我闺女在考研考场上发了疯,交了白卷?!”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啜泣声,还有父亲在一旁沉重的叹息,以及模糊的“别说了,孩子肯定有她的想法”的劝慰,但很快被母亲更激动的情绪淹没。 苏漾沉默地听着,没有争辩,也没有解释。 她知道,此刻任何关于前世憋屈、关于体制无望、关于人生价值重塑的言论,在父母听来都是离经叛道的疯话。 他们那一代人,信奉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稳定压倒一切。 她撕碎的不仅是一张试卷,更是他们构建了二十年的期望大厦。 “妈,”等到电话那头的哭声稍歇,苏漾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路是我自己走的,是好是坏,我自己承担,我绝不后悔。” “你……你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吗……” 苏漾没有等母亲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她知道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 挂了电话后胸口虽有些发闷,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后续还会有更多轮番的“劝诫”和“关怀”。 但她心意已决。 …… 随后,她在校园里偶遇了校草姜雨。 他正和几个男生说笑着从图书馆出来,阳光洒在他清秀的面容上,泛着健康的光泽。 看到苏漾,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那双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是惊讶,是疑惑,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轻蔑和疏离。 他没有说话,只是与同伴们加快了脚步,仿佛靠近她会沾染上什么令人嫌弃的东西。 苏漾清晰地接收到了那份无声的评判,但她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姜雨确实帅,但灵魂却不在一个频道。 前世的她或许会为此黯然神伤,但现在,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人的看法,尤其是这种浮于表面的看法,对她而言,轻若尘埃。 …… 距离本科毕业,只剩下短短五个月。 这五个月,是她夯实基础、抢占先机的黄金窗口期,她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在无谓的情绪内耗和人际纠葛上。 她的生活轨迹变得异常清晰简单: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 她不再关注招聘会,不再参与同学们的毕业狂欢计划,而是埋首于图书馆那浩如烟海的兽医学专著之中。 《小动物外科学》、《兽医内镜诊断学》、《犬猫心脏病学》…… 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汲取着前世被应试教育忽略的、却与临床实践紧密相连的知识。 她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将理论知识与未来可能遇到的病例融会贯通。 这天下午,她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一本厚厚的《兽医临床病理学》,就被一个电话叫到了学院办公楼。 敲门进去,是她本科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李建国教授。 李教授年近五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是学院里以严谨和惜才著称的学者。 他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后,面色凝重地看着苏漾。 “坐。”李教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苏漾依言坐下,姿态不卑不亢。 “苏漾啊,” 李教授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 “你交白卷的事,院里都传遍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以你的能力和成绩,国内顶尖农业大学的硕博连读项目,你完全可以任意挑选。”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他的语气里,更多的是痛心和不解,而非责难。 苏漾迎上导师的目光,心中组织着语言。 她不能说出重生的秘密,但她可以分享基于预见的思考。 “李老师,”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我思考了很久,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兽医教育,某种程度上,是脱节的。” 李教授眉头微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花了太多时间在分子机制、在基因序列、在发表高影响因子的论文上。” “这些很重要,是学科发展的基石。” “但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 “对于一线临床中,如何精准诊断一条狗的胰腺炎,如何处置一只猫的应激性膀胱炎,如何应对养殖场里突然爆发的、教科书上没有的怪病……我们投入的精力,远远不够。” 她顿了顿,看到李教授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继续说道: “我了解过未来的趋势,动物的医疗市场会爆发性增长,人们对宠物健康的投入会远超现在。” “同时,规模化养殖对技术服务的需求也会越来越精细、越来越迫切。” “这里需要的是能立刻上手、解决实际问题的兽医,是能看得了病、做得了手术、能让养殖户信服的实战专家,而不是……而不是只会写论文的科学家。”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的呼啸声。 苏漾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终的核心: “我不想我的未来,被锁在实验室的瓶瓶罐罐里,或者困在论文发表的指标里。” “我想我的知识,能变成实实在在的技术,能解决活生生的动物遇到的问题。” “我觉得,那样的价值,更直接,也更……踏实。” 李教授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透过镜片,深深地审视着这个他带了四年的学生。 他看到了苏漾眼中的平静、坚定,以及一种超越年龄的清醒和魄力。 这份对于行业现状的批判和未来趋势的洞察,让他感到惊讶,甚至……有一丝佩服。 “唉……”良久,李教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凝重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欣赏的神情,“你……胆子是真大,想法也……真够特别的。”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苏漾。 “我有个老朋友,叫赵德柱,在市里开了家宠物医院,规模和技术都还不错。” “他那边一直缺肯吃苦、有想法的年轻人。” “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走临床这条路,可以去他那里看看,就说是我的学生。” 峰回路转! 苏漾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 她正发愁没有门路进入一个好的实践平台,没想到机遇就这样送到了面前! 她双手接过名片,郑重地说道:“谢谢李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不给您丢脸!” “去吧,”李教授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路是你自己选的,能走成什么样,看你自己的造化。” 苏漾怀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回到宿舍。 此时已是晚上,宿舍里另外三人都在。 老大王婷婷保研到了本校,正悠闲地看着电影; 老二刘思露保研到另一所985的研究生,正打游戏放松; 老四,也是她关系最好的周晨,正在看书。 她家庭条件一般,选择直接工作,已经签了一家不错的农牧企业。 “姐妹们,我找到实习了!”苏漾难掩兴奋地宣布,“在一家宠物医院,李老师介绍的。”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 王婷婷暂停了电影,刘思露也放下了鼠标,连周晨都从书里抬起头。 “宠物医院?实习?” 王婷婷率先开口,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调侃。 “老三,你没开玩笑吧?你真要去给猫猫狗狗看病?你这985学霸的金字招牌,就这么砸了?你是女生,稳定比什么都重要。” 刘思露也凑过来,一脸你疯了的表情: “是啊,你想清楚啊!那可是宠物医院,我知道那地方,实习生进去,每个月就一千块钱!够干啥的?说白了就是打杂的!你能学到啥?” “无非就是给宠物洗澡、剃毛、除虫,最多也就拍个X光片,输输液,还能干啥?动手术?轮得到你吗?你这纯属浪费时间啊!” 他们的反应在苏漾意料之中。 在传统的价值体系里,放弃顶尖学府的硕博连读,去一个宠物医院当廉价实习生,无疑是自毁前程,是难以理解的愚蠢行为。 苏漾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她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那张名片小心地放好,然后转过身,看着两位室友。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她的声音很沉稳,“但你们说的那些‘打杂’,在我看来,恰恰是基础,理论好学,书本上的东西背下来就行,但实践呢?” 她拿起桌上那本《小动物外科学》,轻轻拍了拍。 “这本书告诉我手术该怎么做的原理,但不会告诉我,一只胆小的吉娃娃在麻醉时心率会多不稳定,一只肥胖的加菲猫的血管有多难找。” “洗澡剃毛,能让我熟悉不同犬种猫种的骨骼肌肉结构和皮肤状态;” “除虫输液,能让我熟练各种器械的使用和药物的配比。” “这些看似琐碎的工作,是构建一个临床兽医手感、经验和应急能力的基石。” 她目光扫过她们有些怔住的脸,继续说道: “黄金万两,不如薄技在身。” “我觉得,真正能让我安身立命的,不是那一纸光鲜的文凭,而是这身无论走到哪里、无论经济好坏,都能凭它吃上饭、甚至吃好饭的真技术。” “文凭可能会贬值,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永远不会。” 一直没说话的周晨此时合上了书,看向苏漾,眼神里带着理解和支持。 “苏漾,我懂你。咱们学动物医学的,最终不还是要落到给动物看病、解决问题上吗?” “我觉得你想得挺明白的,在实验室里发论文是贡献,在一线让一个个小生命恢复健康,同样是贡献,而且更直接。我支持你!” 周晨的话让苏漾心中一暖。 她不需要所有人的理解,有那么一两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足矣。 王婷婷和刘思露对视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苏漾那坚定而清澈的眼神,以及周晨明确的支持,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王婷婷摇了摇头,重新点开电影,嘟囔了一句:“行吧,你高兴就好。” 刘思露也耸耸肩,回到了电脑前。 宿舍里恢复了之前的氛围,但某种微妙的东西已经改变。 苏漾不再理会这些,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翻开了那本《兽医临床病理学》,台灯温暖的光晕笼罩着她专注的侧脸。 窗外的夜色渐浓,但她的内心,一片光明。 她知道,她已经踏上了那条真正属于自己的,充满挑战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兽医之路。 第3章 现实刻度 夜深人静。 宿舍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翻身时床板发出的克制的轻响。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出一线惨白。 苏漾戴着耳机。 电台里流淌着张敬轩的《吻得太逼真》。 缱绻而略带伤感的旋律,曾是她前世青春记忆里不可或缺的背景音,陪伴过无数个赶论文的深夜,也曾在某个未能宣之于口的暗恋时刻,被她反复循环。 “和你吻得太逼真,让你把假当作真……” “热度怎么保存,抵不过冰冷的水分……” 歌词依旧,咬字依旧,连那丝若有若无的鼻息都依旧。 但听歌的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捧着书本,相信努力必有回响的少女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熟睡的室友。 王婷婷的笔记本电脑还闪着待机的微光,屏幕上是某个顶尖学术论坛的界面,帖子标题醒目——《论基因编辑技术在畜禽育种中的伦理边界》。 那是她保研本校后新开辟的战场,是她通往学术殿堂的阶梯。 她睡着时嘴角仍微微上扬,那是属于胜利者对未来笃定的弧度。 刘思露的书桌上,放着她刚拿到的那所985名校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复印件,校徽熠熠生辉。 枕头边还放着一本《高等生物化学精要》,书页间夹满了彩色便签。 她梦中或许正徜徉在分子结构的海洋里,意气风发,相信自己正握住打开真理之门的钥匙。 周晨的枕边,则是一本《饲料营销实战攻略》,书角已经翻得起毛。 她签了那家不错的农牧企业,打算从销售做起。 睡梦中她眉头微蹙,或许正在演练明天的客户拜访说辞。 对她而言,未来是实实在在的业绩和提成,是靠自己双脚丈量出来的路。 她们此刻,都沉浸在自己人生的阶段性喜悦里。 王婷婷和刘思露,是象牙塔尖的天之骄子,是即将振翅飞往更高学术殿堂的雏鹰。 她们相信知识是无坚不摧的利刃,相信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论文是通往成功的硬通货,相信凭着这份学历和努力,前程必然似锦。 周晨务实一些,但她也相信,凭自己的韧劲和拼劲,能在企业里闯出一片天。 苏漾也曾如此坚信。 甚至比她们更坚信。 她曾以为,那张浸透了汗水、闪着金光的博士学位证书,是抵御一切风浪的铠甲,是跨越阶层的通天梯。 但她比她们,多经历了整整十年。 重生的她知道,不久之后,当她们真正飞出这座象牙塔,现实的巨浪会以何种姿态,劈头盖脸地打来。 她们会发现,那本呕心沥血换来的学位证,在北上广深动辄千万的房价面前,轻薄得如同一张餐巾纸。 首付?那可能是父母榨干骨髓,加上自己未来二十年喘息空间才能凑齐的天文数字。 会发现,学校里探讨的宏图大略、精妙理论,在职场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络和日复一日的琐碎事务中,常常无处着力,甚至沦为笑谈。 “博士?哦,来做这个报表吧,仔细点。” 这样的话,她前世听过不止一次。 会发现,“高材生”的光环,在柴米油盐、婚恋嫁娶、育儿养老的巨大现实压力下,会以惊人的速度褪色。 当你的薪水追不上物价, 当你的假期凑不齐孩子的夏令营费用, 当父母一场大病就能让你数年积蓄清空时, 谁还会在意你是哪所学校的博士? 谁会在意你曾经有多么优秀? 谁会懂得你来时路的艰辛? 没有! 没有一个人会在意这些,更没有一个人会懂得这些! 他们只会在意你现在的金钱、权力和地位,因为这是所谓的社会体面。 每个人都在竭力生存的基础上,维护着自己的体面,甚至把跟体面的人交往,当做提升自身身价的筹码。 更残酷的是,她们终将发现一个鲜血淋漓的真相: 毕业,其实是大家短暂交汇后,重新回到各自原有阶层的开始。 读书,尤其是高等教育,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为期数年的筛选器和缓冲带。 它让不同家庭背景的年轻人暂时坐在同一间教室,呼吸同样的空气,谈论同样的理想。 但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分流便开始了。 家境优渥者,父母早已铺好前路。 或进入体制内清闲岗位,或接手家族生意,或轻松拿出首付安家置业。 他们的学历是锦上添花,是社交场合得体的装饰。 而像苏漾,像周晨这样,来自普通甚至贫困家庭的孩子呢? 那张文凭,几乎是她们赤手空拳闯入社会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武器。 她们要用它去搏杀,去换取立足的方寸之地,去填补原生家庭带来的巨大鸿沟,甚至还要反哺那个或许永远也填不满的家。 读书改变命运?某种程度上是的。 它给了你入场券,给了你一个相对公平的起跑线。 但改变的程度,远不如很多人天真以为的那么大。 赛道依然崎岖,负重依然不同。 甚至,因为读过书、有了所谓“体面”的包袱,你连放下身段去搏杀都可能犹豫。 这个社会,在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最终衡量个人价值的尺度,很多时候,简单、直接,甚至粗暴,就是钱。 不是拜金,而是彻骨的清醒。 有钱,意味着你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能拥有一扇属于自己的窗,而不必在凌晨被房东的电话吵醒,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有钱,意味着当父母卧病在床时,你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更好的药、更有效的治疗方案,而不是在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捏着干瘪的钱包无声痛哭。 有钱,意味着你的孩子不必从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能有机会接触更广阔的世界,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有钱,更意味着,当你不愿屈从于某些潜规则,当你想对不公说“不”的时候,能有拂袖而去的底气和转身离开的退路。 甚至,那被无数诗歌颂扬的、看似纯粹的爱情,在长期缺乏经济基础支撑的风雨飘摇中,又能保持多久最初的璀璨? 前世她见过太多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无奈,见过太多因为彩礼、房子、孩子教育费用而争吵撕裂的情侣。 “值钱的只有钱!” 这句话听起来冰冷刺耳,充满铜臭,却是苏漾用前世三十八年、磕得头破血流后才真正领悟的、包裹在现实坚硬躯壳里的核心真相。 她曾是博士,是高级工程师,有体面的头衔。 可那又怎样? 在母亲一次次为弟弟要钱的电话里,在相亲市场挑剔的目光中,在领导轻描淡写夺走她成果的时刻,那份“体面”不堪一击。 所以,这一世,她清醒得近乎冷酷。 她虽是女生,但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残酷,往往更加隐蔽而深刻。 年龄、婚姻、生育……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你若没有足够的资本,连选择的余地都会被一步步剥夺。 她要赚钱。 不是蝇营狗苟,不是钻营取巧,而是凭借能真正创造价值、解决实际问题的硬核能力,干净地、体面地、尽早地,赚到足以支撑起个人尊严和自由选择的财富。 宠物医疗,这片尚未被完全开发、未来将呈爆炸式增长的蓝海,就是她选中的战场。 这里更看重手艺,更依赖技术,相对纯粹,也更容易让价值直接变现。 这些沉重而清醒的念头,在她心中翻涌、碰撞,却无法对身旁这些沉浸在梦想余温中的少女言说。 她们尚未经历,不会懂得。 王婷婷和刘思露今晚对她选择的不解甚至轻视,在苏漾看来,再正常不过。 她们还在相信学历的神话,相信那条被规划好的学术之路的必然辉煌。 苏漾不会责怪她们。 有些路,注定要自己走过。 有些南墙,注定要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有些幻梦,注定要自己亲眼看着它碎裂。 那份彻骨的清醒和随之而来的力量,才会真正刻进骨子里。 她们有她们的征程,或许坎坷,但那是她们必须亲历的成长。 而苏漾,已经提前支付了成长的代价。 她耳机里的qq音乐电台里已换了一首欢快的流行歌,与宿舍里静谧的夜格格不入。 她轻轻抚摸桌上那本《兽医临床病理学》冰冷的封面。 经过前世的磨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与其苦心钻研那些难以捉摸的“心术”,琢磨人心回测,攀附关系网络,不如死死握紧一门“技术”。 一门扎实的、稀缺的、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技术。 心术或许能让你一时得意,但根基不稳,大厦倾颓只在旦夕。 而技术,是长在你身上的本事,是无论风雨如何变幻、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能让你有口饭吃、甚至能吃好饭的硬通货。 尤其是,物以稀为贵的技术。 宠物医疗,在2008年,专业人才匮乏,高水平临床兽医更是凤毛麟角。 这正是她的机会。 她这一世,不仅要利用这身技术安身立命,更要让它成为她破除社会潜规则的利刃,成为她赢得尊重、掌控人生的绝对力量。 她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经济自主,人格独立。 不求权倾一方,但求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拥有不可替代的话语权。 窗外,夜色最浓。 城市边缘的天际线,已隐隐透出一丝灰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苏漾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耳机里残留的旋律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血液在耳膜中鼓动的、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那是对未来的宣战,也是对自己许下的、不容动摇的誓言。 她知道,从明天踏入那家宠物医院开始,真正的战斗,才刚打响。 而这一次,她手握的不再是虚浮的文凭,而是淬炼过的灵魂和赖以生存的实技。 路会很难,但她已无所畏惧。 第4章 初来宠物医院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 苏漾身着天蓝色阔腿牛仔裤,白色卫衣,黑色羽绒服,匡威帆布鞋,这也是她最钟情的穿着,她的内心世界其实也很渴望男孩子那种洒脱的酷。 镜子里的她,眉眼间褪尽了昨日的决绝与激荡,沉淀出一种近乎肃穆的平静。 她知道,今天踏出的这一步,与考场里的撕裂同等重要。 这是宣言之后的第一次落子。 “慧心宠物医院”位于市中心一条闹中取静的辅街。 门面不算阔气,但通体的玻璃幕墙擦拭得纤尘不染,蓝色的招牌字体端正,“心”字的一点被设计成一个小小的猫爪印,透着股朴拙的暖意。 推门进去,一股复杂的气味立刻包裹上来。 消毒水尖锐的底色之下,混合着动物毛发特有的微腥、宠物专用香波残留的浅淡花果调,以及一丝来自诊室深处的药味。 这气味不令人愉悦,却异常真实,瞬间将苏漾从校园最后那点象牙塔的余韵中剥离出来。 前台后面,一个穿着淡粉色护士服的圆脸女孩抬起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您好,欢迎光临慧心宠物医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您好,我找赵德柱院长。”苏漾的声音平稳,递上李教授的名片和自己的简历,“我是农林大学李建国教授介绍来的实习生,我叫苏漾。” 女孩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立刻多了几分实质性的热情:“哦!是李教授介绍的苏同学啊!赵院长交代过,您稍等,我马上叫他。” 她拿起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等待的片刻,苏漾的目光快速扫过候诊区。 米色的沙发上有零星几位客人,有的怀里抱着毯子包裹的小狗,有的脚边放着航空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克制的焦虑和期待。 墙上的宣传栏贴着宠物保健知识,玻璃柜里陈列着各种宠物食品和药品。 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专业场所特有的略微冰冷的效率感。 不多时,诊室方向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熨帖白大褂、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五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略显厚重的黑框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来时,带着一种长期与生命和病痛打交道磨砺出的,既温和又极具穿透力的审视。 “你就是老李说的那个……”他在苏漾面前站定,语气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在考研场上交了白卷的姑娘?” “是的,赵院长,我是苏漾。”苏漾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微微欠身,“给赵院长添麻烦了。” 赵德柱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抿掉了一个模糊的笑意或叹息。 他摆摆手,接过苏漾那份薄薄的简历,目光在上面快速移动。 “麻烦谈不上,老李跟我通了气。”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苏漾,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些。 “理论知识很扎实,成绩单漂亮。说说看,为什么想来我这小庙?” “我这里可没有你们学校里那些高精尖的仪器,也发不了《科学》或者《自然》这种顶级期刊。” “赵院长,”苏漾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想学的,是能立刻上手、真正解决问题的本事,李老师说,您这里是实战派。” “实战派?” 赵德柱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掂量这份平静底下是少年意气,还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片刻,他点了点头,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行,既然来了,我这里不讲学历,只讲手上功夫。从最基础的做起,吃得了苦,耐得住琐碎,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苏漾的回答简洁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保证或豪言。 赵德柱似乎满意于这种态度,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刘医生,过来一下。” 一个约莫三十出头、身材精干、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应声走来。 他肤色偏深,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着,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有些严肃,甚至略带疲态。 “这是刘铮医生,我们医院的顶梁柱,以后你先跟着他。” 赵德柱介绍道,又转向刘铮。 “小刘,这是新来的实习生苏漾,农林大的,老李推荐的,你带带她,规矩都讲清楚。” 刘铮只是淡淡地扫了苏漾一眼,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嗯。跟我来。” 苏漾的第一天,就在这种近乎平淡的基调中开始了。 没有欢迎仪式,没有冗长的介绍,直接切入最本质的内容,认识这个战场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件武器。 刘铮先带她领了一套淡蓝色的实习生工作服。 布料普通,浆洗得有些硬,袖口还有隐约的消毒液漂白痕迹。 苏漾默默换上,将那条写着自己名字的胸牌别在左胸口袋上方。 接着是熟悉环境。 处置室、无菌手术室、留观病房、隔离笼舍区、药房、化验室…… 刘铮的脚步很快,语速也快,言简意赅地指明各个区域的功能、清洁消毒等级、物品摆放规矩。 以及不同类别患病动物(传染病、外科术后、重症监护等)的隔离与护理要点。 他的话语里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这些都是不言自明的真理。 苏漾紧跟其后,努力将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刻进脑子里和笔记本上,她知道,这些看似枯燥的条条框框,是保障医疗安全和动物福利的底线。 然后是认识器械。 这不仅仅是手术室里那些闪着冷光、结构精密的刀、剪、钳、镊。 刘铮拉开一个个抽屉、打开一个个柜门,展示的是一个更庞大、更琐碎的“武器库”: 各种尺寸和形状的伊丽莎白圈,用于防止动物舔舐伤口; 从最小号到最大号的宠物专用指甲剪; 弯头直头的耳毛钳; 五花八门的牙科器械(探针、刮治器、抛光杯); 形形色色的注射器(1ml到20ml)、输液器、留置针、采血针; 甚至还有测量肛温的电子温度计、听诊器、检耳镜、检眼镜…… 刘铮的要求很直接:一周内,必须记住所有常用器械的名称、用途、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在你手里,它们不是工具,是责任。” 他说这话时,眼神锐利地看了苏漾一眼。 下午,苏漾被赋予了第一项实际操作任务,协助护士给一只来做年度体检的成年拉布拉多犬采血。 “过来,固定好它的前肢,这里,”护士是个利落的短发姑娘,指了指狗狗前肢桡侧,“让它别乱动,但别太用力。” 苏漾依言上前。 拉布拉多很温顺,吐着舌头,眼神湿润友好。 但当苏漾的手握住它前肢时,它能感觉到陌生人的接触,肌肉还是本能地微微绷紧,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苏漾调整着手势和力道,书本上关于犬只保定、关于头静脉位置的文字描述,此刻全部转化为指尖的触感:皮毛的温热,皮下肌肉的柔韧与力量,还有那细微的、属于活物的颤动。 太松了怕它挣脱,太紧了怕它不适或反抗。 这其中的分寸,没有任何教科书能精确量化。 护士动作娴熟,消毒,找准血管,进针。 暗红色的血液迅速涌入透明的采血管。 那一瞬间,苏漾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那条在解剖图上用蓝色线条标准标注的“头静脉”,此刻是真实的、温热的、承载着生命的律动。 抽象的知识,在这一刻被赋予了温度和重量。 之后,她又观摩并辅助刘铮处理一只患有严重耳螨的波斯猫。 猫咪被毛巾裹着只露出脑袋,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不适,发出尖细又可怜的鸣叫。 当刘铮用检耳镜照亮它耳道深处,苏漾清楚地看到了那些黑褐色、如同咖啡渣般的分泌物,以及因瘙痒发炎而红肿的耳道壁。 《小动物皮肤病学》上那些放大的、有些令人不适的图片,此刻与眼前这只具体猫咪的痛苦联系在了一起。 清洗、上药,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安抚技巧,不仅仅是对技术的考验。 在暂时没有任务安排的间隙,苏漾就拿出自己带来的《兽医临床病理学》或《犬猫X光判读指南》,安静地坐在员工休息区的角落,对照着医院里允许实习生翻阅的一些匿名存档病例的X光片或化验单看。 书页上的描述是冷静的、二维的: “犬心脏肥大,心影向两侧扩大,心尖圆钝。” “猫肺炎,可见肺野点片状模糊阴影,肺纹理增粗。” 而当这些文字与手中那张覆着医用胶片、映着灯光才能看清细节的X光片重合时,苏漾仿佛能透过这片灰白的影像,“看见”那只未曾谋面的动物曾经承受的呼吸艰难或循环负担。 那些学术术语,不再是需要死记硬背的考点,而变成了一个个曾经鲜活生命挣扎过的证据。 “理论是地图,实践是赶路。” 刘铮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他看着苏漾那本几乎每一页空白处都写满了细小注解和疑问的书,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地图画得再漂亮,不知道路上有多少沟坎石头,照样栽跟头。你能把这两边往一块儿想,还行。” 这句算不上表扬、更近乎客观陈述的话,却让苏漾一直沉静的心湖,泛开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在这个只认“手上功夫”的地方,这一点点“还行”的认可,比任何空洞的鼓励都更有分量。 …… 下班时,天色已染上暮色。 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街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苏漾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医院。 身体是疲惫的,站了几乎一天,精神也因高强度吸收新信息而有些紧绷。 但一种充实的亢奋感,却在四肢百骸里流淌。 不是兴奋,而是一种确证感。 这一天,她亲手触碰了生命的质感,将书本上冰冷的名词和图示,化为了指尖真实的触感、耳中具体的声音、鼻端复杂的气味。 那些名为“经验”、“手感”、“临场判断”的东西,如同极细微的尘埃,正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沉降到她的骨骼和肌肉记忆里。 她知道,这条路,她走对了。 “黄金万两,不如薄技在身。” 这“薄技”,不在高谈阔论里,不在论文索引里,正在这日复一日、看似琐碎卑微的“打杂”中,在每一回精准的观察、每一点将理论与实践连接的顿悟里,悄然孕育、扎根、生长。 她回过头,望了一眼夜色中“慧心宠物医院”那方亮着温暖白光的招牌。 那光不算耀眼,却稳稳地照亮门前一方地面。 仿佛也照亮了她未来安身立命的那条刚刚开始浮现轮廓的路。 这根基,将在这里,在这些混合着消毒水与生命气息的日子里,一寸寸,夯入现实的土壤。 第5章 我凭什么被喜欢啊? 晚风带着城市特有的微尘与尾气混合的气息拂面而来。 苏漾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股因一日充实劳作而鼓胀的踏实感,让她步履都显得比往日更沉稳几分。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喧嚷。 她穿行其间,心中正默默勾勒着未来的草图。 那些需要精读的书籍,明天可能遇到的病例,如何更快地掌握那些器械的使用技巧…… 每一步都清晰,每一步都朝着她选定的方向。 这种对生活的掌控感,哪怕只是雏形,也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安宁。 然而,命运的戏谑,总喜欢在你以为抓住一丝稳定的时候,不经意地亮出它暗藏的棱角。 刚走到熟悉的校门口,那一片被高大松树庇佑的区域,苏漾的脚步顿了一下。 前方不远处,那个她曾用整整四年青春时光,在心底反复描摹的身影,正清晰地映入眼帘。 是姜雨。 他依然挺拔出众,简单的白色休闲外套和深色长裤,穿在他身上有种天然的清爽俊逸。 校园路灯光线将他侧脸的线条勾勒得愈发分明,下颌的弧度,鼻梁的挺拔,依旧是能让不少女生驻足回望的模样。 但此刻,他的臂弯里,亲昵地挽着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楚薇薇。 系花,或者说,是学院里某种公认的“女神”象征。 她穿着一身黑色高档休闲套装,衬得肌肤胜雪,身段婀娜。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妩媚,正微微侧头与姜雨说着什么,眼角眉梢流转着一种被宠爱、被仰望的骄矜光彩。 他们正向校门外走来,姿态亲昵,旁若无人,像是从某个青春偶像剧里直接剪裁下来的画面。 苏漾脸上的平静,如同骤然遇冷的水面,瞬间凝固,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猝不及防的钝痛顺着血脉蔓延开来。 尽管早有预料,尽管重生那一刻就已告诫自己斩断前尘。 但当这一幕毫无防备地撞入视野时,前世那些被刻意压抑、蒙尘的情感记忆,还是如同沉船被打捞,裹挟着冰冷的海水轰然倒灌。 姜雨。 这个名字,贯穿了她整个平凡甚至有些灰暗的大学时代,是她苍白拼搏岁月里,一抹不敢宣之于口、却始终在心底幽幽燃烧的幻色。 因为他,那个从偏远小城来的只知道埋头苦读的苏漾,第一次开始笨拙地在意自己的样子。 她会在清晨提前半小时起床,用室友的劣质卷发棒小心地卷一卷总是枯燥分叉的发尾; 会省下不多的生活费,去买一支颜色不那么突兀的口红,在去见他的重要场合前,偷偷抹上一点又匆匆擦掉大半; 会因为听说他喜欢字写得好看的女生,而强迫自己每天抽空临半小时字帖,哪怕手指僵硬。 因为他,她拼了命地学习。 每学期名列前茅的奖学金,不仅仅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 更隐秘的念头是:或许,这样优秀的自己,能多一点点,被他看到的可能?能稍微,配得上那样光芒四射的他? 暗恋,成了她枯燥学业里最强劲、也最苦涩的驱动力。 每一个挑灯夜战的深夜,想到他或许会注意到成绩榜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笔尖都仿佛多了几分力气。 可姜雨呢? 他是真的帅,家境优渥,篮球场上身姿矫健,足球赛里冲锋陷阵,辩论台上侃侃而谈。 他是天生的焦点,是人群环绕的中心。 这样的他,目光理所当然地被更耀眼的事物吸引——比如楚薇薇。 楚薇薇,名副其实的系花,容貌昳丽,风情万种。 更重要的是,传闻她家世显赫,是本地颇有背景的千金。 在很多人看来,姜雨追求楚薇薇,是再现实不过的选择,是才子佳人的另一种演绎,是通往更广阔世界的捷径。 他追了三年,锲而不舍,最终抱得美人归,在校园里也是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当初,得知姜雨终于和楚薇薇在一起的消息时,苏漾躲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对着窗外黯淡的天色,无声地流干了眼泪。 她连伤心的资格都显得如此卑微,她没有楚薇薇的美貌,没有她的家世,她只是一个靠拼命努力才能勉强留在这个舞台的普通人。 丑小鸭仰望天鹅,本就该是遥不可及。 姜雨选择更美好、更强大的伴侣,这逻辑如此清晰,清晰到让她连怨恨都觉得是自己的不对。 只是,全系似乎都知道那个沉默寡言、只知读书的苏漾,悄悄喜欢着众星捧月的姜雨。 这让她在他面前,更添了几分可悲的底色。 姜雨对她的态度,也因此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带着怜悯的傲慢。 而楚薇薇,更是将苏漾这份隐秘心事当作无聊时的谈资,看向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看笑话般的玩味。 就在苏漾脚步微滞,准备低头快速走过时,楚薇薇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呦,” 她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拖长的腔调,在傍晚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系最勇敢的……苏漾同学吗?” 她松开挽着姜雨的手,往前轻移了半步,将苏漾上下打量一番。 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衬衫和略显疲惫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听说……交白卷,去宠物医院‘高就’了?以后是不是该叫你……苏医生了?” 语气里的酸涩与嘲讽,几乎不加掩饰。 周围进出校门的零星同学,也投来了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苏漾抬眸,目光平静地掠过楚薇薇精心修饰的脸,又扫过她身旁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女友有些过火但并未出声制止的姜雨。 心脏那一瞬间的抽痛已经被迅速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冷静。 她只是极淡地、几乎看不出弧度地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回应,又更像是一种无谓的撇清。 然后,她收回目光,脚步未停,径直从这对光彩照人的情侣身侧走过。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风送来楚薇薇压低却足够清晰的嗤笑,以及她紧接着对姜雨说的话。 带着娇嗔和试探:“姜雨,我听说……她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呢?痴情得很。你怎么就没答应呢?” 姜雨的声音传来,是苏漾熟悉的、清朗中带着一丝刻意温柔的语调,只是此刻听来,如此遥远而陌生:“别瞎说。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她。” “是吗?”楚薇薇的笑声像银铃,却没什么温度,“姜雨,你追我追得这么辛苦……不会其实是喜欢我的……物质条件吧?呵呵。” “薇薇!” 姜雨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急切,但很快又压下去,转为更深的柔情。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物质条件……我自己也会奋斗的!给我点时间。” 楚薇薇没有再立刻接话,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含义莫名的冷笑。 那笑声里夹杂的轻蔑,像一根细小的冰刺,即使背对着他们,苏漾也能感觉到。 第6章 忘记爱情吧,小傻子! 然而,这轻蔑此刻伤不到苏漾分毫。 真正让她眼眶骤然发热、视线瞬间模糊的,是随着擦肩这个动作,汹涌扑来的更为具体而残酷的记忆碎片。 姜雨忘了。 或许他从来就没真正记住过。 在他苦追楚薇薇的那三年里,在他一次次受挫、沮丧、需要安慰和肯定的时候,那个被他随时想起、随时倾诉的对象,是苏漾。 他的手机里,存着她的号码,标注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或者更随意。 他会在大清早醒来,睡意朦胧地给她发信息:“苏漾,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好多零食,有鱿鱼足,巧克力,话梅,……馋醒了。” 苏漾会默默记下,中午放弃休息,跑去校外商圈那家颇贵的连锁超市,买齐他梦里出现的几样东西。 然后送到他宿舍楼下,打电话给他,只说一句:“你下来一下。” 看着他惊喜又理所当然的表情,她心里那点卑微的欢喜能荡漾一整天。 他会因为楚薇薇又一次拒绝他的邀约,或在公开场合让他难堪,而在深夜拨通她的电话,语气低落。 甚至带着罕见的脆弱: “苏漾,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她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好?” 苏漾会抱着手机,躲在宿舍阳台上,压低声音,搜肠刮肚地安慰他,列举他的优点,分析女孩子的心理,哪怕她自己的心正酸涩地拧成一团。 每次通话,总是以姜雨情绪好转、困意袭来、含糊地说“谢了,我先睡了”而告终。 而苏漾,则会握着发烫的手机,在黑暗里睁着眼,反复咀嚼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在字里行间拼命寻找一丝一毫他或许对自己也有好感的证据。 她存下所有的聊天记录,睡前翻看,那些平淡甚至琐碎的对话,被她用想象力镀上了暧昧的光晕。 他会在篮球赛获胜后,兴奋地第一个打电话给她分享喜悦; 会在选修课遇到难题时,自然地找她求助; 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约她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溜达,谈论那些关于楚薇薇的话题。 那时的苏漾,会觉得天空都格外蓝,风都格外温柔。 她以为这是特别的,是默契,是朝着某种可能性的缓慢靠近。 她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扮演着他情绪的“垃圾桶”,提供着随叫随到的情感慰藉和支持。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却还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虚幻的花。 直到姜雨终于追到楚薇薇。 官宣,朋友圈甜蜜合影。 然后,苏漾的号码,仿佛一夜之间从他的通讯录里沉寂了下去。 那些深夜的电话,随性的邀约,清晨的梦话分享……全部戛然而止。 干净利落,没有一句解释,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她之于他,就像一件用旧了的,不再需要的情绪工具,被随手搁置,遗忘在角落。 系里不是没有明眼人。 偶尔有旁观的女生会私下为她抱不平,说姜雨是“渣男”,利用她的感情。 说她“傻”,看不清真相。 是啊,多傻。 傻到明明看清了他对楚薇薇的执着,看清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却还是控制不住那颗为他跳动的心。 傻到为他每一个微小的关注而雀跃,为他每一句随口的抱怨而揪心。 傻到在无数个深夜,用虚幻的期待编织未来。 却忘了自己连他故事里的配角都算不上,顶多是个路过的,提供过一点便利的背景板。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擦肩而过的风,吹干了眼角即将凝聚的水汽。 苏漾没有回头,步伐甚至加快了少许,径直走向宿舍区的方向。 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 但那汹涌的酸楚,却在她胸腔里翻腾、冲撞,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荒芜。 爱情,或许是她前世家境贫寒、相貌普通、只能靠苦读挣扎向上的青春里,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幻觉。 是她将自己对美好、对温暖、对超越平凡生活的所有渴望,投射到了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她以为靠近他,就能沾染那份光芒,就能证明自己也可以被那样的人看见、甚至喜欢。 可现实是,爱情从来不是单向的信仰。 它需要筹码,需要等价交换。 美貌、家世、才华、情绪价值……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而前世的她,除了那点可怜的成绩和一颗卑微的真心,一无所有。 她的喜欢,在姜雨的价值体系里,太轻了。 轻到不足以让他驻足,甚至轻到可以被随意利用,而不必背负任何心理负担。 她恨姜雨吗? 或许曾经有过怨,有过不解的痛。 但此刻,站在重生后的路口回望,那恨意也淡了。 他只是做出了符合他现实处境和欲望的选择。 就像楚薇薇质疑他的动机,他也急于辩解。 他们都在那个浮华的圈子里,计算着得失,博弈着未来。 自己那点不掺杂质的喜欢,误闯入别人的棋局,本就活该被碾碎。 甚至,她有些悲凉地理解了他。 如果他真的如楚薇薇所说,更看重物质条件,那么他选择楚薇薇,也不过是想走一条更轻松的路。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谁又比谁更高尚呢? 自己重生后,不也立刻选择了看似更“务实”、能更快赚钱的兽医临床之路吗? 只是她依靠的是自己能掌握的技术,而他,或许想依靠的是婚姻。 只是,利用别人的真心,终究是卑劣的。 无论有多少现实的理由。 希望他能过得好吧。 苏漾望着宿舍楼渐近的灯火,心中默默道。 不是祝福,更像是一种彻底的告别和释然。 希望他得偿所愿, 希望他不必为今日的选择后悔, 希望他将来不必面临他曾施加于别人的那种轻慢与利用。 至于爱情……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 苏漾将手插进口袋,指尖触到那张被她小心保存的、写有自己名字的试卷碎片。 粗糙的纸质边缘,带来清晰的触感。 这一世,她不会再把自己的悲喜,寄托在另一个人的目光和选择上。 爱情或许很美,但它应该是锦上添花,是两颗独立灵魂的相互吸引与扶持,而不是雪中送炭,不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更不是向上攀爬的阶梯。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站稳之前,在没有构建起完整的、不依赖于任何人肯定的自我之前,谈论爱情,都是一种奢侈,甚至危险。 她要先成为苏漾。 一个靠自己的技术就能活得堂堂正正、从容不迫的苏漾。 一个不必仰望任何人、也不必为任何人低到尘埃里的苏漾。 到那时,若命运真的安排某个人出现,那也该是并肩看风景,而不是谁追逐谁的光。 夜风更凉了,但她咽下苦楚,挺直了脊背。 心底那点因旧日幻影而泛起的波澜,逐渐沉入更深的心海。 前路漫漫,但这一次,她只为自己掌灯。 第7章 谁还要当爱情舔狗啊! 推开宿舍门,走廊里明亮的白炽灯光被关在身后。 室内只开着一盏王婷婷书桌上的台灯,光线昏黄,将不大的空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块。 空气里飘着泡面和某种廉价香水混合的味道。 “呦,我们的苏医生回来啦?” 王婷婷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头也没抬,声音拖得有点长,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熟稔和隐约的调侃。 “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有没有给哪只贵宾犬成功接生,或者给哪只波斯猫做接骨手术啊?” 苏漾将背包放在自己椅子上,脱下外套挂好,动作不疾不徐。 “还好,主要是熟悉环境,认识器械,辅助了一些基础操作。”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例行公事。 王婷婷这才转过转椅,手里还捏着半袋薯片,上下打量了苏漾一番,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啧啧,看来是真准备扎根基层了。我说苏漾……”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子想要分享某种隐秘、又带点看戏意味的兴奋。 “我刚才在宿舍楼下,你猜我看见谁了?” 苏漾正弯腰从柜子里拿洗漱用品,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没接话。 王婷婷自顾自地说下去,语速快了几分: “姜雨!搂着楚薇薇,正从咱们这栋楼旁边走过去!楚薇薇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了,那叫一个亲密!……嘻嘻,” 她发出两声短促的笑,眼神瞟向苏漾,带着探究。 “我猜啊,他们是不是……要去校外‘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她观察着苏漾的表情,继续道: “你看你,真是个大笨蛋。” “喜欢姜雨喜欢得全系都快知道了,巴巴地跟在他后头那么久,听说他手指头你都没碰过吧?” “再看人家楚薇薇,啧,动动小指头,勾勾嘴角,就把姜雨的人和心都攥得死死的。” “唉,所以说啊,有时候努力在天赋和资源面前,真不算什么。” “你也是真笨,努力那么久,都没戏!我也是醉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不知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 “你要是没发那个疯,老老实实去读你的硕博连读,将来混个教授、研究员什么的,没准儿社会地位上还能压楚薇薇一头。 “到时候,说不定姜雨回头想想,还会觉得后悔,错过了你这支潜力股呢!” “可惜,你偏偏执拗,去当什么宠物医院实习生,你还真以为你能掌握技术,将来凯宠物医院啊?” “你想得太简单了,生意哪那么好做,开医院得投资很大的,你的家庭会给你投资吗?还是你自己有这个本事投资?” “依我看,你还是恳求下老师,复读一年,考上研究生,或者抓紧准备公务员、事业编的考试,有个旱涝保收的工作,女孩子多轻松呢?多体面呢?” “将来再找个门当户对疼爱你的男人嫁了,完美!” “真不知道你怎么思考自己的人生,我这个同窗都看不下去……你这付出的成本太大,或许以后还得不到回报……” 苏漾已经直起身,手里拿着牙杯和毛巾。 昏黄的灯光在她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她此刻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叹息的认可。 “哦,刚才我在校门口也碰见他们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春宵一刻……也正常。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 王婷婷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既不激动,也不难过,连点基本的波澜都没有。 她愣了下,随即撇撇嘴,有些不甘心似的。 “苏漾,不会吧?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了?那可是你喜欢了整整四年的人!” “要我,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拼了命也要往上读,出人头地,将来风风光光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才叫爽文剧情!” “你该不会……是因为暗恋失败,受了刺激,才自暴自弃,跑去宠物医院‘疗伤’吧?” 她用了“疗伤”这个词,语气里的质疑和某种隐晦的优越感更明显了。 苏漾终于转过身,正面看向王婷婷。 台灯的光晕落在她眼里,那双眸子清澈而平静,深处却像结了一层薄冰,隔绝了所有外界的试探和评判。 “婷婷,你想多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认为对的事。跟姜雨,”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不再多言,拿起洗漱用品,转身走向水房。 和王婷婷争论毫无意义。 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价值体系和情感剧本里,无法理解,也不必强求理解。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让这刚刚归于平静的心湖,再被无关人等的闲言碎语搅起丝毫涟漪。 重生前,她那三十八年的人生里,除了年少时对姜雨这场盛大而无果的暗恋,情感世界几乎是一片荒芜。 一次次相亲,像走过场的商品展销会,明码标价,权衡利弊。 那些男人审视的目光,挑剔的条件,让她对“爱情”这两个字产生了近乎生理性的疲惫和怀疑。 心动?那太奢侈了。 前世最后几年,她甚至觉得,爱情或许只是文艺作品编造出来麻痹大众的幻梦,是建立在足够物质基础或原始冲动之上的高级装饰品。 她的前世,爱情是可悲的,甚至是可笑的。 她唯一一次全心投入,换来的不过是工具人的利用和彻底的遗忘; 而后面那些所谓的“寻找伴侣”,更像是一场场冷酷的资源匹配游戏。 温热的水流过脸颊,带走一天的疲惫和方才沾染的微尘。 苏漾看着镜中那张年轻却已带上超越年龄沉静的面孔,默默告诉自己: 这一世,绝不再重蹈覆辙,绝不会再当爱情的舔狗了。 情感的主动权,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期待,便不会失望; 不依赖,便不会受伤。 第8章 没有谁会在原地等待 苏漾洗漱完毕,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爬上床,拉好床帘,将自己隔绝进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戴上耳机,熟悉的音乐软件启动,随机播放的旋律流淌出来,是一首舒缓的纯音乐,正好适合放空思绪。 她闭上眼睛,开始像过电影一样回顾今天在宠物医院的点点滴滴: 刘铮医生讲解的资料设备,药品; 拉布拉多犬前肢血管在指尖下的微弱搏动; 波斯猫耳道里那些黑褐色的分泌物在灯光下的质感; 还有那些X光片上灰白交织的、承载着病痛的影像…… 这些细节无比清晰,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真实感,一点点覆盖掉白天在校门口遭遇的不快。 偶尔,姜雨和楚薇薇相拥的画面,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闪现。 但苏漾不再抗拒,只是像旁观者一样看着那画面。 姜雨那刻意挺直的背影,楚薇薇眼中胜利者的骄矜,还有曾经那个躲在阴影里、心碎却不敢言说的自己。 像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老旧默片。 就在她思绪逐渐沉入专业知识与自我建设的规划中时,搁在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在昏暗的床帘内格外醒目。 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叮”响,穿透了耳机的音乐,精准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苏漾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有种被打扰的不悦。 她缓缓伸手拿起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微信通知栏上,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名字:姜雨。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有那么一两秒钟的凝滞。 这个名字,在今天以如此密集的方式出现,带着一种近乎讽刺的戏剧性。 点开。 姜雨的头像还是那个他喜欢的篮球明星剪影。 信息很简短: 【刚才在校门口,薇薇说话比较直,你别放在心上。】 苏漾盯着这行字,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为这个发信息。 随即,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暖意,只有一丝冰冷的了然和些许荒谬感。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或者,连糖都算不上,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甚至可能并非出于真心歉疚、只是为了维持他自己某种体面或平衡感的场面话? 楚薇薇的“任性”需要他来道歉,那他自己曾经的利用和漠视呢? 怎么不提?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这种迟来的、居高临下的“安抚”,比楚薇薇直接的嘲讽更让她感到一种黏腻的不适。 像是在提醒她,她仍然处在那个需要他们“施舍”一点注意或“宽容”的位置。 苏漾:【没事。】 她打了两个字,手指停顿在发送键上。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没关系。】 “没事”显得过于熟稔甚至带着点赌气,“没关系”则更疏离、更官方,明确划清界限。 她选择了后者,点击发送。 几乎在她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话状态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持续了好一会儿,似乎输入又删除,反复斟酌。 最终,姜雨的信息回了过来: 【你今天……去那个宠物医院了?感觉怎么样?其实我觉得,以你的成绩和能力,放弃深造挺可惜的。那种地方,学不到什么核心东西吧?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会比较耽误你!】 苏漾看着这段文字,这次连冷笑都省了,只觉得一股淡淡的烦躁涌上来。 他凭什么来评判她的选择?以什么立场?前暧昧对象?或许连暧昧都算不上!还是曾经的情感债主? 这种关心,包裹在看似理性的建议下,实则充满了不自知的优越感和对他人道路的轻慢。 她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姜雨此刻微蹙着眉、带着一丝不解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想要重新建立某种影响力或连接的心态。 苏漾:【谢谢关心。】 又是四个字,礼貌,周全,拒人千里。 这一次,“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显示得更久了。 苏漾几乎能想象到手机那头,姜雨可能有些错愕甚至郁闷的表情。 他习惯了苏漾对他信息的秒回,习惯了她细致入微的回应和情绪承接,何时见过如此简短、如此……“敷衍”的苏漾? 果然,新信息来了。 【苏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今天碰到我们?还是工作不顺心?其实有什么你可以说说的,毕竟……我们也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此刻从他那里发出来,显得格外刺眼。 需要情绪垃圾桶时是“朋友”,有了女神女友后就消失无踪,如今又因她态度冷淡而搬出“朋友”的名义? 既要享受被人默默喜欢、随时提供情绪价值的便利,又不想背负任何情感责任; 既选择了现实利益更优的伴侣,又似乎不想完全失去曾经那个唯他是从的追随者那点微末的关注和温度?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苏漾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厌倦。 不是针对姜雨这个人,而是针对这种不清不楚的、充满算计与自我中心的情感游戏。 她前世已经玩够了,也输够了。 苏漾:【没有,挺好的。累了,先休息了。晚安。】 这一次,她没有再等待对方的回复,直接退出微信,将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扣在枕边。 耳机的音乐不知何时已换了一首,节奏稍显明快。 苏漾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将胸腔里那点残余的、因旧日人事搅扰而生的浊气缓缓吐出。 她知道,今天的对话只是一个开始。 姜雨或许会因她的“反常”而产生更多好奇或不甘,未来的纠缠可能不会少。 楚薇薇的敌意也可能因此升级。 但那又如何? 她的战场不在这里,不在这些幼稚的情感纠葛里。 她的未来,建立在“慧心宠物医院”那些冰冷的器械、温热的生命体、复杂的病例和日益精进的手艺之上。 建立在每个挑灯夜读的深夜,每个躬身实践的清晨。 姜雨如何想,楚薇薇如何看,王婷婷如何说……这些声音,都将逐渐褪色,成为她奔赴远大前程时,身后模糊的背景杂音。 她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在黑暗中睁着眼。 眼底,却仿佛映照着无影灯清晰冷白的光,和手术刀锋锐利的寒芒。 那才是她应该全神贯注的方向。 第9章 接诊秦氏牧业 翌日清晨。 天光是一种混沌的灰白,像是稀释过的牛奶泼洒在巨大的宣纸上,边缘透着怯生生的鱼肚白。 没有风,空气湿漉漉地沉滞着,酝酿着一场似乎随时会落下、却又迟迟不来的春雨。 校园里还笼罩在一片将醒未醒的静谧中,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湿漉漉的枝桠间发出零落而清冽的鸣叫。 苏漾是被手机铃声硬生生从一堆关于犬猫胰腺炎鉴别诊断的破碎梦境里拽出来的。 铃声尖锐,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她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刘铮医生”四个字,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喂,刘医生?”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语气已经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苏漾,醒了没?” 刘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语速快,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汽车引擎的低鸣和模糊的广播声。 “赶紧收拾一下,一会到学校正门口,我接你。” “接我?现在?”苏漾看了眼手机时间,才六点二十,“医院有急诊?” “不是医院。” 刘铮顿了顿。 “是秦氏牧业。他们那边技术员临时有事,现在待产母猪出现难产迹象,情况有点急,打电话到处求助,同城搜索找到咱们院长了。” “院长让我带上你,一起去看看,开开眼界。我们大概……十分钟后到你学校门口。快点。” “秦氏牧业?母猪难产?” 苏漾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宠物医院……接畜牧场的活儿? 这跨界是不是有点太生猛了? 但她反应极快,“好的刘医生,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 苏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床帘外传来王婷婷含糊不满的嘟囔:“谁啊……大清早的……” 苏漾没理会,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抓过背包,把桌上那本《产科学》塞进去,牙膏在嘴里刷出泡沫的同时,已经穿好了鞋。 头发随手抓成马尾,漱口,擦脸,一气呵成。 不到七分钟,她已经一路小跑着冲到了校门口。 胸口微微起伏,呼出的气在湿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小团白雾。 一辆灰扑扑的,车身上还溅着不少泥点的五菱之光面包车,几乎是掐着点,“嘎吱”一声,稳稳地停在了她面前。 驾驶车窗摇下,露出刘铮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后边。” 苏漾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某种动物皮毛气味、还有淡淡烟草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她利落地钻进去,关好门。 车子几乎在她坐稳的瞬间就重新启动,汇入了清晨逐渐繁忙起来的车流。 副驾驶座上是赵德柱院长,他透过后视镜看了苏漾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很快又回到路况上。 车子驶离了大学城区域,向着市郊方向开去。 窗外的景色从整齐的街道楼房,逐渐变成略显空旷的开发区,然后是零散的厂房和大片覆着塑料薄膜的农田。 “刘医生,” 苏漾终于缓了口气,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 “咱们宠物医院……业务范围这么广的吗?连母猪接生都管?我靠,您早上那电话真把我吓一跳。” 刘铮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憋住了。 “吓一跳?这才哪到哪。”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你见识太少”的意味。 “你以为兽医是啥?就只会抱着猫狗打针输液?” “院长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畜牧兽医专业高材生,毕业实习就直接扎农村了,劁猪骟马,接生防疫,给牛看病,给羊开刀,什么没干过?” “后来技术全面了,经验攒够了,看准了宠物市场的前景,才进城开了‘慧心’。但老底子可没丢。” 苏漾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看向前方副驾驶座上的微胖背影。 原来院长还有这样的履历。 赵德柱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不高,带着点自嘲。 “什么高材生,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也就是当年缺医少药,逼得人什么都得会点,瞎琢磨。” “院长您可别谦虚,” 刘铮接过话头,语气里是少有的、带着敬意的认真。 “您那手给牛做瘤胃切开取异物的技术,还有给马做腹痛急诊的手法,现在好些专门搞大动物的兽医都不一定比得上。那是真功夫,在泥地里、牲口棚里练出来的。”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而且,咱们院长可不光是技术好。” 他转过头,对着苏漾,故意压低了点声音,却足够让车里人都听见,“你知道院长现在身价多少吗?” 苏漾一愣,下意识摇头。 刘铮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又觉得不够,五指张开翻了一下,语气带着点与有荣焉的神秘:“往少了说,这个数。” 苏漾眨了眨眼,脑子里快速换算了一下,试探着问:“……两百万?” 在她看来,开一家中等规模的宠物医院,能有这个资产已经很了不起了。 刘铮“嗤”地笑出了声,摇了摇头,重新比划了一下那个夸张的手势:“千万。至少。” “千……万?” 苏漾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看向赵德柱的后脑勺。 千万? 这个开五菱之光、穿普通夹克、早上六点多亲自开车出诊去给猪接生的男人,身价千万? 似乎是感受到后座那道震惊的目光,赵德柱又“哼”了一声,这次带着点无奈:“小刘,注意。” “这有啥避讳的?”刘铮不服,“苏漾,你看院长低调吧?身价千万,还开这五菱。我跟他说了多少回,换辆好点的车,出去谈事也有面子。你猜院长怎么说?” 他学着赵德柱的语气,粗声粗气地,“‘换什么换?这车皮实能拉货,后座一放,什么器械设备、生病的狗笼猫箱都能塞,方便!那些华而不实的轿车有啥用?’哈哈哈!” 赵德柱被他说得有点挂不住,笑骂了一句:“就你话多!好好看路!” 苏漾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最初的震惊慢慢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心口翻涌。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逐渐显得荒凉的郊野景色,又看看车内简单甚至有些杂乱的环境。 最后目光落在院长那双握着方向盘、指节粗大、显然干过不少粗活的手上。 身价千万……却开着最实用的面包车,做着最一线、最“接地气”的出诊工作。 技术……从最艰苦的畜牧一线磨练出来,最终在宠物医疗领域创造了巨大的价值。 一个模糊却炽热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她心中悄然滋生,并且迅速变得清晰、坚定,她是不是,也可以像院长这样? 不是羡慕那“千万”的数字本身,而是羡慕这条路径所代表的可能性。 凭借一身过硬、全面、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兽医技术,真正地安身立命,甚至创造可观的财富和价值。 不用去研究所里论资排辈、仰人鼻息,不用在相亲市场上因为“稳定却清贫”而被挑拣,更不用成为家庭无限索取的“血包”。 技术,是她能绝对掌握的东西。 是院长从农村走向城市、从大动物做到小动物、最终建立自己事业的基石。 这条路,看得见,摸得着,虽然肯定布满荆棘,但方向清晰。 她忽然觉得,昨天那些关于姜雨、关于旧日情愫的纷扰,在此刻这个充满消毒水、泥土气息和未来无限可能性的车厢里,变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她的世界,应该比那些情情爱爱、是是非非,广阔得多,也扎实得多。 “院长,”苏漾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像今天这种大动物产科急诊,处理起来,跟小动物比,最大的不同和难点在哪里?” 赵德柱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么具体的技术问题,从后视镜里又看了她一眼。 这次,他眼中掠过一丝细微的赞许。 “问得好。” 他言简意赅。 “体量、力量、麻醉风险、用药剂量、操作空间,完全不同。” “比如母猪,真闹起来,力气比几个壮汉都大,保定是关键。” “用药更要精确,多了伤母猪甚至影响仔猪,少了镇不住。” “还有,母猪产道结构、胎儿体位判断,都得靠经验和手感,书本上的图跟实际摸到的是两回事。”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平实的语言,简单勾勒出大动物产科与宠物诊疗之间那道巨大的鸿沟。 苏漾听得聚精会神,脑海里飞快地将自己学过的理论知识与院长的描述进行对照、修正和补充。 刘铮在一旁补充:“而且环境艰苦,你待会就知道了。可不是咱们医院里恒温恒湿、干干净净的手术室。” 车子拐下主干道,驶入一条更窄的柏油路,路边开始出现大片圈起来的土地和整齐的棚舍建筑。 空气中,属于城市的气味逐渐被一种更原始、更复杂的气息取代,饲料发酵的微酸、牲畜粪便特有的膻味、泥土和青草被碾碎后的腥气。 “前面就是秦氏牧业了。”刘铮指了指远处一片规模不小的现代化养殖区。 苏漾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关于财富、关于未来的遥远遐想暂时压下。 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亲眼看看、亲身感受一下,真正的“实战派”兽医,是如何在更广阔、也更粗糙的战场上解决问题的。 五菱之光带着一身风尘和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驶进了秦氏牧业气派的大门。 属于苏漾的兽医之路,在这一天清晨,意外地拓宽了它的边界。 而这颗名为“野心”的种子,已经在她亲眼见证了另一种可能之后,悄然埋入心田。 第10章 结识阔少 五菱之光碾过养殖区平整的水泥路,停在了一排标有“生育车间”字样的白色建筑前。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藏蓝色工装、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见到车立刻小跑着迎上来。 “赵院长!刘医生!可把你们盼来了!” 男人嗓门洪亮,带着明显的急切,一边说一边搓着手。 “我是这边分娩车间的主管,姓孙。实在不好意思,大周末的,这么早把你们折腾过来。” “我们技术员老家临时有急事,昨晚连夜走的,谁想到偏偏这时候……” 赵德柱利落地下车,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客套:“孙主管,客套话不说了,猪在哪?情况怎么样?” “在里头,3号栏和7号栏,都是初产母猪,从后半夜开始有生产征兆,但到现在只下来点胎膜和少量羊水,不见仔猪,母猪也开始烦躁不安了。” 孙主管语速飞快,边说边引着他们往车间里走。 “我们按常规辅助了一下,没用,怕时间长了母猪体力耗尽,仔猪憋死在里面,这才赶紧到处打电话……” 一行人快步走进生育车间。 一股浓烈而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了苏漾。 那是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体:刺鼻的氨味、饲料发酵的微酸、消毒水试图掩盖却未能完全成功的腥臊,以及……一种新生命即将诞生所特有的、带着血液和羊水腥甜的热烘烘的气息。 巨大的换气扇在头顶嗡嗡作响,试图更新空气,但收效甚微。 车间内部明亮,一排排铁制分娩栏整齐排列。 大部分栏位里,母猪侧躺着,身下是干燥的稻草或专门的产床,一些粉嫩嫩、湿漉漉的小猪崽已经出生,正哼哼唧唧地摸索着吃奶。 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向了靠里的两个栏位。 那里围着一两个同样穿着工装的饲养员,神色紧张。 然而,比栏内焦躁徘徊、呼吸粗重的母猪更引人注目的,是站在3号栏前的一个身影。 那人也穿着白大褂,但明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白大褂质地挺括,一尘不染,妥帖地覆在一副宽肩窄腰的优越骨架上。 他背对着门口,微微俯身观察着栏内情况,身姿挺拔如松。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那一刻,苏漾感觉车间里似乎安静了零点一秒,连换气扇的噪音都仿佛被过滤掉了。 那是一张极其出色的面孔。 年龄大概二十六七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清晰而略显疏离。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车间顶灯下泛着润泽的光。 他的头发修剪得利落有型,几缕不听话的黑发落在额前,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随性的英气。 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瞳仁颜色偏浅,像是上好的琥珀。 此刻正冷静地扫视过来,目光沉稳、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自然流露的、审视与评估的意味。 他的气质很复杂。 白大褂赋予他专业的表象,但他周身弥漫的气场,却绝非普通技术员或兽医所有。 那是一种浸润在优渥环境和良好教养中、又经过某种历练打磨后形成的从容与掌控感,安静,却存在感极强。 “赵院长,刘医生,辛苦了。”男人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与稳重。 他走上前几步,目光在赵德柱和刘铮脸上停留,最后,似乎不经意地,掠过站在后面的苏漾,微微颔首。 孙主管连忙介绍:“赵院长,这位是我们秦氏牧业的少东家,秦朗,秦总。秦总,这位就是慧心宠物医院的赵德柱院长,这位是刘铮医生,后面这位……” 他看向苏漾,卡了一下壳。 “实习生,苏漾。”苏漾下意识地接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镇定一点。 秦朗的目光再次落到苏漾脸上,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瞬。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像精度极高的扫描仪,迅速而礼貌地完成了某种信息采集。 然后,他伸出手,直接越过孙主管,先与赵德柱相握:“赵院长,久仰。这次实在是十万火急,麻烦你们当一次救火队员了。” 言辞恳切,姿态却是不卑不亢。 接着是刘铮:“刘医生,辛苦了。” 最后,他的手伸到了苏漾面前。 苏漾猝不及防,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也伸出手去。 他的手干燥、温暖,握手有力却不过分,一触即分,礼节周全。 “苏……同学,感谢能来。”秦朗的称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语气平和。 “应……应该的。”苏漾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她不是没接触过出众的异性,姜雨就是校园里公认的帅哥。 但姜雨的气场是阳光的、甚至带点少年气的张扬,而眼前这位秦朗……那是一种更厚重、更沉稳、带着无形压力的存在感。 像平静海面下潜藏的冰山,只露出一角,已让人感觉到其庞大的体积和冰冷的质感。 这就是真正的……豪门子弟? 秦氏牧业!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模糊的印象,本地新闻里常出现的龙头企业。 据说掌控着北方几个省份最大的畜牧养殖基地,草原牧场辽阔,如今又在市郊投建了现代化的大型养猪场,是真正的行业巨擘。 眼前这位,就是那巨大商业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含着金汤匙出生,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站在弥漫着复杂气味的猪圈前? 苏漾暗自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荒谬感和莫名的紧张。 人家亲自在这里,无非是情况紧急,重视生产,以及对请来的“外援”赵院长表示基本尊重罢了。 她迅速调整呼吸,将注意力拉回到当下。 秦朗已经退开半步,将主导权交还给赵德柱:“赵院长,情况孙主管大致说了,您看需要怎么处理?我们全力配合。” 赵德柱点点头,没再多话,径直走向3号栏。 刘铮立刻打开随身带来的出诊箱,开始准备器械和药品。 苏漾也赶紧凑上前,戴上一次性手套,进入学习状态。 第11章 接生 栏内的是一头大约三百斤左右的黑白花初产母猪,显得异常焦躁,不时站起来又躺下,呼吸急促,腹部剧烈起伏。 “需要先检查产道。”赵德柱言简意赅。 在孙主管的协助下,他们用专用的保定带和栏杆巧妙地将母猪限制在栏内一侧,使其侧卧。 赵德柱用消毒液仔细清洗手臂,涂抹润滑剂。 苏漾屏息看着。 只见赵德柱神情专注,手臂缓缓探入母猪产道。 他的动作稳而轻,一边探查,一边低声对旁边的刘铮和苏漾讲解: “初产母猪,骨盆相对狭窄。摸到了……胎位不正,是臀位,而且胎儿体型似乎偏大,卡住了。” 找到了症结,接下来便是处理。 赵德柱和刘铮配合默契。 赵德柱负责在内部调整胎儿体位,他的手臂肌肉绷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稳如磐石。 刘铮在外面配合按压母猪腹部,协助调整子宫内压力。 苏漾则按照指示,递送需要的工具,准备好催产素和抗生素,并密切关注母猪的生命体征。 这个过程并不优雅,甚至有些狼狈。汗水,润滑剂,偶尔溅出的羊水或血污。 赵德柱进车间换的白大褂很快沾上了污渍,但他毫不在意,全副心神都在那黑暗、温热的产道深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赵德柱低喝一声:“好了!现在!” 随着刘铮配合的腹部加压,第一头湿漉漉、裹着胎衣的小猪,在赵德手臂的辅助牵引下,滑了出来。 是个大家伙,难怪会难产。 小猪软趴趴的,没有动静。 “快!”赵德柱将小猪递给离得最近的苏漾,自己立刻又转身去处理下一头可能卡住的仔猪。 苏漾接过那冰冷、滑腻的小生命,心头一紧。 按照课本知识,她应该立刻清理其口鼻黏液,必要时给予刺激。 但她还没动作,就看见赵德柱在处理间隙回头瞥了一眼,急促吩咐:“小苏,捏住后腿倒提,拍打背部,甩出口鼻黏液!快!” 苏漾赶紧照做。 小猪被倒提着,她用力拍打其背部。 一些黏液被甩出,但小猪依旧没有呼吸的迹象,身体开始有些发紫。 “人工呼吸!”赵德柱头也不回地喊,语气不容置疑。 苏漾愣住了。 人工呼吸?对……一头刚出生的猪崽? 课本上可没详细教这个! 她瞬间有点手足无措。 就在她迟疑的零点几秒,一只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干净利落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小猪。 是刘铮。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 只见他迅速用纱布擦掉小猪口鼻剩余的黏液。 然后毫不犹豫地俯下身,用自己的嘴,直接对准小猪的口鼻,轻轻而有力地吹了一口气。 同时用手有节奏地按压小猪的胸侧。 一下,两下,三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苏漾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车间里浑浊的空气,刘铮医生那张严肃甚至有些古板的脸,和他此刻毫不犹豫、近乎本能般的抢救动作,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这不是作秀,没有任何犹豫,只是为了挽救一个刚刚降临、却遭遇窒息的微小生命。 噗噜——一声细微的、带着水音的喘息声响起。 小猪的四肢微弱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胸膛开始有了轻微的起伏。 “活了。” 刘铮直起身,将小猪放到干燥的稻草上,小猪开始发出细弱的哼唧声,本能地寻找热源和奶头。 刘铮这才抹了把脸,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苏漾站在那里,感觉眼眶毫无征兆地一阵酸热。 不是因为脏,也不是因为累。 是一种更深层的震动。 她见过实验室里精密仪器下的细胞,写过关于生命机理的论文。 但从未如此直观、如此“不体面”地,目睹一个生命被这样赤诚的、甚至有些原始的方式,从死亡边缘拉回。 院长和刘医生那种对生命本身、无论其“价值”高低、都抱持的纯粹尊重和竭力挽救的态度,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于“技术变现”、“财富路径”的那些算计,在此刻这粗糙而真实的生命力量面前,显得那么……单薄。 她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秦朗。 他也正看着这边,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处,似乎也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或许见惯了现代化的养殖流程、精准的数据管理、巨大的产值数字,但这样老一辈兽医“土法上马”、拼尽全力抢救一头可能价值并不算特别高的猪崽的场景,对他而言,恐怕也是一种冲击。 他朝刘铮和赵德柱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敬意。 接下来的处理顺利了许多。 在赵德柱的妙手下,另外两头卡住的仔猪也被顺利接生出来。 7号栏的母猪情况类似,也得到了妥善处理。 一共接生了二十多头小猪,除了最初那头被抢救过来的,还有两只孱弱的,在刘铮和苏漾的后续护理下,也逐渐恢复了活力。 当最后一头小猪找到奶头开始吮吸,母猪也渐渐平静下来,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时,天光早已大亮。 春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敲打着车间的彩钢屋顶,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冲洗这一夜的紧张与疲惫,也像在迎接新生命的洗礼。 赵德柱和刘铮累得够呛,靠在栏杆边休息,工装和手上都沾满了污渍。 苏漾也觉得自己像打了一场仗,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秦朗示意孙主管拿来温热的毛巾和矿泉水。 “赵院长,刘医生,苏同学,辛苦了。真是……太感谢了。”他看着栏内渐渐平静的母猪和蠕动的猪崽,语气真诚,“今天要不是你们,损失就大了。” “分内之事。”赵德柱擦了把脸,摆摆手,“秦总客气了。后续护理和消炎,孙主管按照我们留的方子做就行。有问题随时电话。” 离开秦氏牧业时,雨已经小了,天空被洗出一种澄澈的灰蓝色。 坐回那辆沾满泥点的五菱之光,车内的气味似乎都变得亲切起来。 苏漾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养殖区轮廓,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的画面: 秦朗那惊鸿一瞥的强势气场,赵院长沉稳有力的手,刘医生毫不犹豫俯身人工呼吸的侧影,还有那些粉嫩脆弱、最终挣扎着活下来的小生命…… 她的世界,好像就在这个湿漉漉的清晨,被猛地撞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窗外,不再是只有精致的宠物诊室和复杂的校园人际关系。 还有广阔粗粝的牧场,有真实滚烫的生产一线,有对生命最质朴的敬畏。 也有……像秦朗那样,站在产业顶端、却依然会亲临现场的另一种强大存在。 路还很长,风景各异。 但苏漾知道,今天这趟出诊,在她心里点燃的,绝不仅仅是几头猪崽的生命之火。 第12章 突兀的微信 从秦氏牧业那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战场”回到相对精致整洁的宠物医院,苏漾有种穿越感。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变得温柔了,那些猫猫狗狗的叫声,也显得格外娇气可爱。 苏漾换上那身淡蓝色的工作服,很快投入了新一天的学习。 今天她被分配去协助美容师给几只预约了洗澡美容的狗狗服务。 第一只是只调皮的棕色泰迪,名叫“咖啡”。 苏漾在美容师的指导下,先给它梳理打结的毛发。 泰迪的毛又卷又密,需要极大的耐心。 苏漾小心翼翼地操作,生怕弄疼它。 “咖啡”起初有些不耐烦,扭来扭去,但在苏漾轻柔的动作和低声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接着是洗澡。 调试水温,选用合适的香波,将“咖啡”全身打湿,揉搓出丰富的泡沫。 小家伙在温热的水流和舒适的按摩下,彻底放松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苏漾看着它这副享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冲洗,吹干,然后是用电推剪和剪刀进行修剪。 美容师手法娴熟,一边操作一边给苏漾讲解不同犬种的标准造型和修剪技巧。 看着原本毛毛糙糙的“咖啡”在自己手下逐渐变得清爽可爱,耳朵圆圆的,尾巴像个毛球,苏漾心里升起一股奇妙的成就感。 “宠物美容也挺有意思的。”她一边给吹干后的“咖啡”系上漂亮的小领结,一边对美容师说。 美容师是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姑娘:“是啊,虽然有时候累,但看到它们变漂亮,主人开心,自己也高兴。而且这行很练耐心和细心。” 之后又是给一只雪纳瑞拔耳毛、清洁耳道,给一只换毛期的金毛进行深度除毛和梳洗,还辅助给一只牙结石有些严重的猫咪做了基础的口腔检查和刷牙示范。 这些工作琐碎,需要体力,也需要极大的爱心和细心。 苏漾忙得额头冒汗,腰酸背痛,但精神却一直很亢奋。 她发现,每一只动物都有独特的性格和需求,与它们打交道,不仅仅是技术活,更像是某种细微的、充满不确定性的交流。 每一次成功的安抚,每一次问题的解决,都让她对“兽医”这个职业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就在她刚给一只做完SPA、香喷喷的比熊犬戴上伊丽莎白圈,洗净手,准备喝口水休息一下的时候,放在工作服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周晨或者家里发来的信息,随手掏出来,解锁屏幕。 微信消息提示栏上,那个名字像一道小小的闪电,瞬间劈中了她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 秦朗。 苏漾的手指僵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机。 怎么会是他? 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才猛地想起,早上离开秦氏牧业时,秦朗确实以“方便日后技术交流和指导”为由,很自然地加了赵院长和刘铮的微信。 当时,他目光转向她,似乎停顿了半秒,然后也拿出了手机,语气如常:“苏同学也加一下吧,以后可能有些关于……动物护理的细节问题需要请教。” 他那句“动物护理”说得有些模糊,似乎涵盖了从猪到宠物猫狗的一切可能性。 苏漾当时处于一种完成任务后的疲惫和震撼中,没多想,只觉得对方是出于礼貌或者周全,便也迷迷糊糊地扫码添加了。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发信息来,而且是单独发给她。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一种混合着惊讶、紧张、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感涌了上来。 堂堂秦氏牧业的少东家,身价不知几何的豪门继承人,给她这个才见过一面、还是以“实习生”身份帮忙接生了半天猪的小兽医发微信? 这……这也太突兀了吧? 难道有钱人都这么……“亲民”且高效? 她做了个深呼吸,点开对话框。 秦朗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画面里,正是早上他们接生成功的那个猪栏的一角。 几头粉嫩嫩、身上还带着胎脂痕迹的小猪,正挤在母猪身边,眯着小眼睛,努力地吮吸着奶水。 光线从车间高处的小窗透进来,在它们湿漉漉的皮毛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照片拍得很清晰,甚至能看清小猪微微颤动的胡须。 下面附了一行字: 【谢谢你们。都活下来了,吃奶很有劲。】 隔了几秒,又跟来一条: 【女生学兽医,不常见。】 言简意赅,像他给人的感觉。 苏漾盯着屏幕,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质问,不是奇怪的要求,看起来只是纯粹的告知和……一丝也许是礼节性的感慨? 但紧接着,那“不常见”三个字,又让她心里微妙地动了一下。 他是在表达惊讶,还是……别的什么?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地敲下回复: 【秦少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都是赵院长和刘医生的功劳。[微笑]】 她特意加了一个最标准、最安全的微笑表情,试图让语气显得既礼貌又保持距离。 信息发送出去,她盯着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心跳莫名又快了半拍。 秦朗的回复很快弹出来:【有时间请你吃个饭。】 “噗——”苏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瞪得溜圆。 请……请她吃饭? 豪门阔少要请她这个实习生吃饭? 靠,这剧情是不是哪里不对? 难道今天早上在猪圈里沾了太多“生猛”气息,导致她现在出现了幻觉? 她手指都有些发颤,连忙打字: 【不用不用!秦少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 这一次,“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稍微长一点时间。 苏漾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狗血电视剧里的桥段,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停停停! 她赶紧摇头甩掉这些荒谬的念头。肯定是自己多想了,人家可能就是单纯的……客气? 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 秦朗的信息终于来了: 【我家有只宠物猫,最近精神不太好,想找个固定的家庭医生看看。我觉得你挺细心,态度也好。请赏个脸?】 苏漾看着这行字,彻底凌乱了。 给……给豪门阔少的猫当家庭医生? 这压力简直比给母猪接生还要大上一万倍! 想想吧,秦家的猫,那得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吃的估计比她好,用的比她贵,万一在她手里有个闪失……她这小肩膀可扛不住啊! 这哪里是请吃饭,这分明是送了个烫手山芋,不,是烫手钻石过来! 她赶紧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委婉但坚定的语气回复: 【谢谢秦少赏识!但我真的才刚开始学,只是个实习生,经验和技术都非常有限,恐怕不能胜任这么重要的工作。】 【我们医院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医生,比如刘铮医生,他技术非常好,您可以考虑一下。真的很抱歉!】 信息发出去,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不敢再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工作,给下一只预约洗澡的柯基准备浴液和毛巾。 然而,心思却像是被那几条微信搅乱的池水,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机械地做着准备工作,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秦朗那双琥珀色的、沉静锐利的眼睛,他伸过来握手时干燥温暖的触感,以及他站在猪栏前那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镇定的气场。 他……到底什么意思? 真的只是为了一只猫? 还是说……苏漾猛地掐了自己手心一下,打住! 别自作多情了! 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就因为一起接生了几头猪? 这联想力也太丰富了点。 多半是看在赵院长的面子上,随口一说,或者一时兴起罢了。 可是……如果只是一时兴起,为什么特意发照片给她?为什么强调“女生学兽医不常见”?为什么在被拒绝后,没有再回复?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屏幕没有再亮起。 苏漾却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了。 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可每隔几分钟,眼睛就忍不住往手机的方向瞟。 给柯基洗澡的时候,手滑了一下,差点把沐浴露挤多了。 吹毛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等什么?等他的回复?等他继续坚持,或者就此作罢? 这种隐隐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忐忑,让她既懊恼又有些无措。 这种感觉,甚至比当年暗恋姜雨时那种酸涩的仰望,还要来得更加强烈和……陌生。 姜雨的光芒是校园里的,她还可以幻想自己通过努力去靠近。 而秦朗的世界,像一座云雾缭绕的远山,她连山脚在哪儿都看不清,更别提攀爬。 她甩了甩头,把湿漉漉的柯基用大毛巾包好,开始认真给它擦干。 指尖感受到狗狗身上传来的温热和心跳,那真实的生命触感让她慢慢找回了重心。 不管秦朗是什么意思,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现在的世界在这里,在这间充满了动物气息和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在这些需要她照顾的小生命身上,在她自己那刚刚开始、每一步都需要踏实走好的兽医之路上。 至于那条没有再回复的微信……就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吧。 苏漾收敛心神,对着怀里懵懂可爱的柯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职业化的微笑。 “乖,我们吹干毛毛就变帅啦。”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起来,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医院里,又迎来了新的顾客,电话铃声、犬吠猫叫声、人们的交谈声,交织成一首熟悉而忙碌的日常交响曲。 而某个被她刻意压到心底角落的、关于一条未回复微信的微小涟漪,似乎也在这片真实的忙碌中,渐渐平息了下去。 只是那被搅动过的痕迹,或许已经悄然留下。 第13章 狗皮膏药? 在慧心宠物医院忙忙碌碌一整天,时间像是被那些需要梳理的毛发、需要安抚的焦躁、需要清洗的耳朵和需要注射的针剂填满了每一个缝隙。 苏漾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被各种细碎却必要的工作抽打着旋转,直到下午六点,窗外的天光开始收敛,染上一片沉静的墨蓝色。 赵德柱院长难得地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了看脸上都带着倦意的众人,大手一挥:“行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点打烊吧,收拾收拾,都回去好好休息。” 这算是意外之喜。 苏漾和同事们利落地做完最后的清洁消毒,关灯锁门。 走出医院时,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带走了一身的疲惫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她决定坐公交回学校,好好洗个热水澡,洗去这一身的“动物园”气息。 学校的公共澡堂在这个时间点人已经不多。 氤氲的热气蒸腾上来,包裹住酸痛的四肢,水流冲过皮肤,仿佛也带走了精神上积攒的尘埃。 苏漾闭着眼,任由热水冲刷,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白天那些画面: 秦朗那张惊鸿一瞥的俊脸和那条让她心神不宁的微信,刘铮给猪崽做人工呼吸时毫不迟疑的侧影,还有宠物美容时那些毛茸茸、湿漉漉的小生命…… 种种混杂,让她有种奇异的充实感,却也隐隐感到一丝难以言说的、属于新环境和新冲击带来的精神疲乏。 换上干净柔软的旧T恤和运动裤,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苏漾觉得整个人都清爽松快了不少。 肚子适时地咕噜叫起来。 她不想吃食堂,突然很想念校门口那家小推车卖的关东煮。 热乎乎的汤,各种串在浓郁的汤汁里咕嘟咕嘟煮着,简单,温暖,抚慰人心。 初春的夜晚,空气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寒意。 校门口的小吃街灯火通明,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关东煮的小摊前冒着腾腾白汽,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诱人。 苏漾要了一份,加了萝卜、魔芋丝、海带结和两个福袋,捧着一次性纸杯,走到摊主摆在旁边的小塑料凳上坐下。 热汤的暖意透过薄薄的杯壁传到手心,她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口吸饱了汤汁的萝卜,清甜软糯,熨帖着空荡荡的胃袋。 这一刻的简单满足,让她暂时忘却了所有复杂的心事。 就在她专注于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一个身影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面前的小桌旁,随即,在她对面的空塑料凳上坐了下来。 苏漾下意识地抬头,当看清来人的脸时,喉咙里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热汤猛地呛进了气管。 “咳!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都飙了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纸杯,拍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抬起因为咳嗽而水汽氤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 姜雨。 他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有几分黯淡,眼睛里布着些微血丝,看起来状态并不算好。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一种苏漾熟悉的、仿佛遇到了难题急需倾诉的烦躁和迷茫。 “苏漾,”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跟楚薇薇吵架了。” 苏漾刚刚平复下去的咳嗽欲望又有点上涌。她捏紧了手里的竹签,指尖微微发白。 又来?这一招,她太熟悉了。 在他追求楚薇薇受挫时,在他和楚薇薇闹别扭时,在他心情低落需要认可时……他总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找到她,把情绪垃圾倾倒给她,仿佛她这里有个永不关闭的、专属他的情感回收站。 “吵得很凶。” 姜雨没理会苏漾瞬间僵硬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眉头紧锁。 “她说我根本不了解她,说我跟她在一起心思不纯……难道我还不够爱她吗?我为了她……” 他开始细数自己的付出,语气从委屈渐渐转向一种不被理解的愤懑。 苏漾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张曾经让她心跳加速、如今却只感到深深疲惫的俊脸。 他沉浸在自己的叙事里,抱怨着女友的任性,诉说着自己的真心不被看见的苦恼。 他需要的是一个听众,一个回声板,一个能无条件认同他、给他提供情绪支撑的“朋友”。 热汤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但苏漾却觉得手心开始发凉。 “姜雨。”她打断了他,声音不大,甚至比平时更平静,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了他喋喋不休的抱怨中。 姜雨停了下来,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打断,更没料到她会用这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看他。 苏漾放下竹签,用餐巾纸慢慢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清晰,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然后,她抬眼,直视着姜雨的眼睛。 “姜雨,”她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我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你能……对我稍微仁慈一点吗?” 姜雨愣住了,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苏漾扯了扯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充满倦怠和疏离的弧度: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很普通,很忙,也有很多事情要学、要做。你的爱情故事,你的烦恼忧愁,那是你和你女朋友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也没义务,更没兴趣听。” 她说完,没再看姜雨瞬间变得错愕、甚至有些难堪的脸色,端起那杯还没吃完的关东煮,直接走到旁边的垃圾桶边,“哐当”一声丢了进去。 然后,她转身,径直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脚步很快,带着一股想要立刻逃离的决绝。 “苏漾!”姜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急切和一丝被冒犯的恼火。 他站起身,快步追了上来,挡在了苏漾面前。“你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我心情不好找你聊聊天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14章 躺着中枪了 朋友?苏漾几乎要冷笑出声。 需要时是“可以倾诉的朋友”,不需要时便消失无踪,有了正牌女友后更是避之不及,生怕惹上麻烦。 现在和女友吵架了,又想起这个“朋友”的好了? “以前是以前。” 苏漾停下脚步,夜色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却没有任何温度。 “姜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重心和烦恼。” “你的故事,你的情绪,不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别人必须承受的负担。” “我很忙,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没空也没心情,一遍遍听你讲述你和另一个女孩的爱情纠葛。” “自私?我自私?” 姜雨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声音高了起来。 “苏漾,我只是把你当朋友!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互相支持!你现在是怎么了?就因为你去了那个宠物医院,就觉得我不配做你朋友了?还是说……”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你还在因为以前的事……生气?” 以前的事? 是指她默默喜欢他那么久却被他当作工具人利用,最后弃如敝履的事吗? 苏漾觉得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怒意几乎要压不住了。 他怎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提起“以前”? “姜雨,” 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发抖。 “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容忍,当成你肆无忌惮的资本。我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熟。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懂了。所以,请离我的生活远一点。你的爱情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她绕过他,再次迈步。 这一次,步伐更加坚决。 姜雨却像是不甘心就此罢休,又跟了上来,这次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示弱和不解: “苏漾,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我只是……只是觉得很累,没人理解。我以为你会懂的……” 他的声音在身后絮絮叨叨,像烦人的蚊蝇。 苏漾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烦躁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重生一次,还是会被这个人、这种事纠缠?她就不能拥有片刻的安宁,专注于自己的成长和未来吗? 就在她忍无可忍,准备再次转身彻底把话说绝的时候,一个带着明显怒意和嘲讽的清脆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哟,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人,原来在这儿‘互相支持’呢?” 苏漾和姜雨同时停住脚步,转头看去。 路灯下,楚薇薇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米白色风衣,妆容精致,长发披肩,在昏黄的光线下依旧明媚照人。 只是此刻,她那张漂亮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先狠狠扎了姜雨一下,然后更冷、更尖锐地刺向苏漾。 “姜雨,跟我吵得天翻地覆,甩门就走,搞了半天,是心里放不下你的‘老朋友’,跑这儿来求安慰了?” 楚薇薇的声音又尖又利,在相对安静的校门口小路上格外刺耳。 “我说你怎么突然硬气了呢,原来是有了备胎撑腰?” “薇薇!你胡说什么!”姜雨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急忙解释,“我只是碰巧遇到苏漾……” “碰巧?”楚薇薇嗤笑一声,踩着高跟鞋“嗒嗒”地走上前几步,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在苏漾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苏漾,可以啊。以前闷不吭声的,现在倒是挺有手段?知道走‘红颜知己’、‘知心朋友’的路线了?姜雨这种没脑子的,还真吃这套。” 苏漾站在那里,感受着楚薇薇刀子般的目光和姜雨急于撇清的尴尬。 刚才被姜雨纠缠而升起的烦躁,此刻突然变成了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冰冷怒意。 她招谁惹谁了? 只是想安安静静吃个关东煮,回宿舍睡觉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楚薇薇的视线,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穿透了夜晚微凉的空气: “楚薇薇,”她叫了她的全名,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你的白菜,你自己抱紧了。我,不稀罕。” 说完,她不再看眼前这对让她倍感疲累的男女,干脆利落地转身,这次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进了通往宿舍区的林荫道,将身后的争吵、辩解、怒骂,统统抛在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苏漾你站住!你说清楚!谁的白菜!”楚薇薇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薇薇你冷静点!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别无理取闹!”姜雨焦头烂额的劝阻声。 还有零星路过的学生好奇张望的视线。 这些声音和画面,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苏漾越走越快,直到那些令人不快的嘈杂彻底被甩在身后。 夜风拂过她还有些潮湿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 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旁是熟悉的梧桐树影,远处宿舍楼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暖而宁静。 可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厌烦、无奈和一丝悲哀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冲撞。 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想走好自己的路,却总会被这些陈年旧账、无聊纠葛卷入其中? 姜雨的自私与迟钝,楚薇薇的傲慢与恶意,像两团甩不掉的泥泞,非要溅到她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准备重新出发的鞋面上。 她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被当作情绪宣泄口,讨厌被无端猜忌和攻击,更讨厌自己的时间和心情被这些毫无意义的人际撕扯白白消耗。 她想起白天在秦氏牧业,赵院长和刘医生面对生命时那种专注与纯粹; 想起自己给宠物洗澡美容时,那种与简单生命互动的满足感; 甚至想起秦朗那条让她心绪微乱的微信,那至少代表着一种新的、未知的、或许与她未来事业相关的可能性。 而此刻身后的这些喧嚣呢?不过是青春尾巴上一场早已过时、且对她而言充满不堪回忆的闹剧。 她停下脚步,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夜风。 肺叶被充满,一种更加清晰的决心也随之沉淀下来。 不能再这样了。 她的世界,必须由她自己来划定边界。 对于姜雨,必须彻底划清界限,不再给予任何一丝可能被误解为“余情未了”或“随时可用的朋友”的空间。 对于楚薇薇的敌意,最好的回应就是无视和远离,将自己的生活过得足够精彩和强大,让那些贬低和猜忌显得可笑。 至于那些被卷入的烦躁……就让它随着今晚的风散去吧。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慧心宠物医院里,还有新的知识等待她去学习,新的病例等待她去见识,新的挑战等待她去面对。 那才是她应该投注全部心神的地方。 苏漾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挺直了背脊,步伐重新变得稳定而有力,朝着那栋亮着温暖灯光的宿舍楼走去。 身后的夜色,依旧喧嚣着别人的故事。 而她的故事,才刚刚翻到崭新的一页,墨迹未干,前程待写。 那些无关紧要的杂音,终将成为她奔赴远方时,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微不足道的背景噪声。 第15章 大小姐伤心了 苏漾转身离开的决绝背影,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楚薇薇心头的妒火,却瞬间点燃了另一种更为猛烈的、掺杂着被背叛感和羞耻感的怒焰。 “姜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薇薇的声音在夜晚的校门口显得有些尖利,引得几个路过的学生侧目。 她指着苏漾消失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追着她,拉拉扯扯,低声下气!你当我瞎吗?!” 姜雨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疲惫和烦躁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他试图去拉楚薇薇的手臂,语气带着惯有的试图安抚的无奈。 “薇薇,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就是碰巧遇到她,说了几句话,她对我有点误会,我……我想解释清楚,大家还是朋友。” “误会?朋友?” 楚薇薇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姜雨踉跄了一下。 她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什么误会需要你追着解释?什么误会让她说‘你的白菜你自己抱紧了’?” “姜雨,你吃的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得无厌!还要做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我楚薇薇好糊弄?!” “我没有!”姜雨也被激起了火气,声音不由得抬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疑神疑鬼,无理取闹?!我和苏漾什么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她根本就不理我!” 最后那句话脱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挫败和一丝怨气。 “哦?她不理你,所以你很失落?所以你要上赶着去讨没趣?” 楚薇薇捕捉到他语气里那点微妙的变化,心头的刺扎得更深,冷笑连连。 “姜雨,我告诉你,我楚薇薇只相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解释?你的解释苍白得可笑!” 她看着姜雨那张在路灯下依旧俊朗却写满烦躁和不耐的脸,忽然觉得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失望涌了上来。 就是这张脸,曾经让她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中了他,以为至少拥有了“颜值”和“校园风光”的保障。 可现在,这张脸连同它主人的言行,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厌烦和……掉价。 姜雨见她态度毫无软化,甚至越发尖锐,下意识又想用以前哄她的那套,放软姿态,搂住她,用亲密的肢体接触和甜言蜜语来平息争端。 他伸出手,试图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也放柔了:“薇薇,别闹了,我们回去好好说,行吗?我爱你,我只爱你,这你是知道的……” 若是往常,他这般示弱和表白,楚薇薇多半会半推半就地顺着台阶下。 但今天不同。 苏漾那句冰冷刺骨的“不稀罕”,姜雨方才下意识流露的、对苏漾不理睬他的在意,还有此刻这套明显带着敷衍意味的“哄人”流程,都像一根根针,刺破了她骄傲的泡沫。 “别碰我!” 楚薇薇几乎是尖叫着,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力道之大让没有防备的姜雨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她看着他错愕又有些狼狈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更深的冰冷和决绝。 “姜雨,你真让我恶心。”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不高,却像冰锥。 说完,她不再看他任何反应,猛地转身,踩着那双细高跟,几乎是跑着冲向校门外。 尖细的鞋跟敲击着水泥地面,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嗒嗒”声,像她此刻紊乱又愤懑的心跳。 “薇薇!你去哪儿?!”姜雨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这么晚了,别闹脾气,我送你回宿舍!” “放开!”楚薇薇用力挣扎,手腕被攥得生疼,但她倔强地昂着头,眼神里是毫不妥协的抗拒和厌恶,“不用你管!滚开!” 她此刻的力气大得惊人,或者说,是那股从心底涌出的想要逃离眼前这一切的冲动给了她力量。 她猛地挣脱了姜雨的桎梏,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但她迅速稳住身形,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校门。 校门外,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静静停在路边。 看到楚薇薇出来,司机立刻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这是家里派来接她回去的,今晚是她母亲的生日宴,她必须出席。 楚薇薇没有丝毫犹豫,像逃离瘟疫一样迅速钻进了车里,重重关上车门。 “小姐,直接回楚宅吗?”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小心翼翼地问。 “嗯。”楚薇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然后便扭过头,死死地盯住窗外。 姜雨追到校门口,只看到奔驰车尾灯闪烁了一下,随即流畅地汇入车流,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徒劳地伸着手,站在原地,晚风吹来,带着寒意,也吹透了他心底升起的混杂着恼火、无奈和一丝隐隐恐慌的冰凉。 车厢内,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空调细微的风声。 楚薇薇紧绷的脊背终于慢慢垮塌下来,她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刚才强撑着的强硬和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疲惫和……茫然。 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掠过。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光彩,高楼大厦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冷漠而遥远。 这一切繁华,曾经是她觉得理所当然的背景,是她身份的一部分。 可此刻,看着这熟悉的流光溢彩,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冰凉地淌过脸颊。 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明明应该是众星捧月的楚家大小姐,明明可以选择更好、更匹配的人,为什么偏偏把自己陷入这样难堪又憋屈的境地? 姜雨……他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还是说,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她想起第一次在秦氏牧业的公司年会上见到秦朗。 那时候她才大一,被父母带着去见识所谓“上流社交”。 秦朗作为秦家这一代最出色的继承人,自然是全场焦点。 第16章 往事浮上心头 秦朗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站在一群中年企业家中,身姿挺拔,谈吐从容,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隐隐掌控全场的气场,瞬间就击中了楚薇薇。 和学校里那些还带着青涩毛躁的男生完全不同,秦朗身上散发着一种成熟的,属于真正权力和财富世界的魅力。 从那以后,她就不可救药地陷了进去。 想尽办法制造偶遇,打听他的喜好,在他可能出现的场合精心打扮。 她自信满满地多次表白,认为凭自己的家世、容貌和“一片真心”,足以打动他。 可秦朗呢? 他总是那样,客气而疏离。 面对她的热烈,他的回应永远是不温不火的委婉拒绝。 “薇薇,你还小,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我们不合适。” “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最让她抓狂的是他那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神,仿佛她的喜欢、她的追求,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孩子无伤大雅的玩闹,激不起半分涟漪。 追了两年,用尽了浑身解数,撞了无数次南墙,得到的永远是礼貌的拒绝和清晰的边界。 骄傲如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挫败? 在一次精心准备的告白又被秦朗以出差为由婉拒后,积累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彻底爆发了。 恰逢那时,姜雨对她的追求正处在最炽热、最殷勤的阶段。 姜雨和秦朗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他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阳光,帅气,懂得浪漫,会说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愿意为她做很多看似“轰轰烈烈”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看她时,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渴望,这极大地满足了她在秦朗那里受挫的虚荣心。 于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赌气,也带着向秦朗证明“你不稀罕,自然有人当宝”的幼稚心态,她接受了姜雨。 她至今还记得,当她终于“纡尊降贵”答应姜雨,并且故意在某个秦朗也可能出现的社交场合,挽着姜雨的手臂,笑靥如花地宣布恋情时,她偷偷观察秦朗的反应。 没有她预想中的错愕、失落,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秦朗只是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熟人一般,举了举杯,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薇薇,找到自己的幸福。” 恭喜?幸福? 那一刻,楚薇薇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又瞬间冰凉。 她精心策划的“示威”,在他眼里,或许根本无关紧要,甚至不值一提。 她并没有刺痛他,反而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像个跳梁小丑。 这根刺,从此深深扎在心里,时不时就冒出来刺痛她。 而秦朗,他是真的对楚薇薇没兴趣。 秦朗欣赏的是那种独立、踏实、能吃苦的女生。 或许就是像苏漾那种,从小地方来,只知道埋头死读书、不懂打扮、不会享受生活的“奋斗型”女生。 楚薇薇后来也多方打听,秦朗的择偶标准。 当别人告诉她择偶标准是吃苦耐劳型,楚薇薇没嫌弃到崩溃。 他秦朗什么眼光?! 喜欢土妞? 可现在呢? 眼泪流得更凶了。 楚薇薇胡乱抹了一把脸。 离毕业只剩下不到五个月了。 姜雨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成绩还没下来。 如果他考不上,不能留在这座核心城市,按照现实铁律,毕业即分手几乎是必然结局。 如果他考上了呢?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哪怕留在本市,又能如何? 他的家世背景、未来的发展上限,和秦朗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秦朗所拥有的财富、资源、社会地位,是姜雨奋斗几辈子也未必能触及的。 这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而且,姜雨他真的……有主张吗? 他对自己,看似百依百顺,但那种顺从里,有多少是真心爱重,有多少是攀附、是忍耐、是计算? 他到现在,还和苏漾纠缠不清,哪怕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纠缠,也足以说明,他心思不纯,意志不坚。 自己明明是楚家千金,从小锦衣玉食,被父母捧在手心,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为什么要为一个姜雨患得患失,还要忍受他和前暧昧对象藕断丝连的恶心戏码?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姜雨在亲密时,那张帅气的脸和偶尔流露的温柔,让自己一时昏头,以身相许了吗? 可是,爱一个人,不就应该无底线地宠着她、迁就她吗? 自己对他没有感情是假的。 毕竟,最亲密的肌肤之亲都有过了,那些耳鬓厮磨的瞬间,那些他小心翼翼呵护自己的时刻,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她甚至想过,如果姜雨能考上公务员,安稳留在这里,凭楚家的关系稍微帮衬一下,未来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但是……但是一想到他看苏漾的眼神,一想到他今晚追着苏漾解释时那副急切的样子,一想到苏漾可能根本不屑一顾而他却巴巴贴上去的卑微…… 楚薇薇就觉得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是选错人了吗? 从一开始,就错了吗? 因为赌气,因为虚荣,因为一时的冲动和生理性的吸引,选择了一个看似光鲜、实则内核并不匹配、甚至可能从未真正全心全意属于自己的男人? 车子驶入环境清幽的高档别墅区,在一栋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前缓缓停下。 母亲生日宴的欢快音乐和隐约的谈笑声从里面传来,与楚薇薇此刻灰败的心情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粉饼,对着小镜子,仔细地补妆,遮盖哭过的痕迹。 眼泪可以流,但狼狈和脆弱,绝不能显露在人前,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在父母和那些宾客面前。 她楚薇薇,永远是骄傲的,光鲜的,备受追捧的。 至少,表面必须是。 推开车门,换上无可挑剔的甜美笑容,她挺直脊背,朝着那扇象征着身份、温暖,此刻却让她感到格外疏离和沉重的大门走去。 而心里那个关于选择、关于价值、关于如何挽回尊严或者……寻找真正出路的念头…… 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黑暗的水面下,无声而剧烈地扩散开来。 第17章 阿姨眼中的准男友 巨大的落地窗透出温暖明亮的光,隐约有舒缓的钢琴曲和谈笑声传来,与楚薇薇阴郁的心情形成刺眼的对比。 推开家门那一刹,属于家的混合着高级香氛、鲜花和美食的气息扑面而来,却让她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虚幻感。 “薇薇回来啦!” 刚一进门,母亲温柔又带着点嗔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楚母今天穿着一身得体的香槟色旗袍,保养得宜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正被几位同样衣着光鲜、气质不俗的阿姨们围在中间。 “妈妈,生日快乐!” 楚薇薇立刻换上最娇憨的笑容,快步走过去,亲昵地拥抱了母亲,献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一条价格不菲的钻石项链。 楚母果然眉开眼笑,连声说“破费了”,引来周围阿姨们一阵“女儿就是贴心”、“薇薇真懂事”的夸赞。 “薇薇真是越大越漂亮了,又有气质,不愧是楚总的千金。” 一位戴着翡翠项链的阿姨拉着楚薇薇的手,上下打量,目光慈爱中带着惯常的审视和比较。 “快毕业了吧?在农林大学学得怎么样?以后是不是要进你爸爸的公司,当女继承人呀?” “张阿姨好。” 楚薇薇乖巧地应着。 “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学的工商管理,爸爸说让我先熟悉熟悉公司业务,从基础做起。”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完全是长辈们最喜欢听的“乖乖女+未来女企业家”模板。 “哎哟,那感情好!老楚有这么能干的女儿,福气啊!” 另一位微胖的阿姨接口,随即话题自然滑向了年轻人永恒的焦点。 “不过啊,薇薇,事业重要,个人问题也得考虑啦。在学校有没有谈男朋友?像你这么好的条件,追求的人肯定排长队吧?” 楚薇薇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却纹丝不动,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阿姨说笑了,我光顾着学习了,还没考虑那些呢。”她必须这么说。 父母虽然对她管教不算极端严格,但在这种公开场合,尤其是父亲生意伙伴的夫人们面前,维持“专心学业、单纯乖巧”的完美形象至关重要。 她和姜雨谈恋爱的事,除了极亲近的闺蜜,家里和这个圈子的人都不知道。 “没谈就好,没谈就好!” 张阿姨拍着她的手,语气认真起来。 “薇薇啊,不是阿姨们思想老套,实在是这婚姻大事,关乎一辈子,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最重要。” “你现在毕业在即,是时候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了。找男朋友,可得找个像秦家那小子,秦朗那样的!” “秦朗”两个字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楚薇薇努力封锁的情绪阀门。 心口那根刺狠狠搅动了一下,疼得她呼吸一滞,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另一位阿姨也附和道:“对对对!秦朗那孩子,真是没得挑!家世就不用说了,秦氏牧业那是行业的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关键是那孩子自己争气,有头脑,有魄力,待人接物又稳重,一点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纨绔气。我听说,他回国接手部分业务后,几个项目都做得漂漂亮亮,连我家老头子都夸呢!” “可不是嘛!” 微胖的阿姨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还听说,秦朗那孩子眼光高得很,一般的女孩根本入不了眼。就喜欢那种……踏实、能干、有真本事的。” “薇薇啊,你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将来又要打理自家生意,论条件,跟秦朗多般配啊!” “要是你们俩能成,那可真是一段佳话,你们楚家脸上也有光,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光宗耀祖……佳话……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楚薇薇的心上。 阿姨们的话语充满了真诚的赞叹和美好的期许,仿佛秦朗是摆在那里最完美的奖品,只等着最优秀的女孩去匹配。 而她们,显然认为她楚薇薇是有力竞争者,甚至是合适人选。 只有楚薇薇自己知道,她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秦朗的“不喜欢”,是她骄傲人生中一道无法愈合的、隐形的致命伤。 她曾经以为凭借家世和美貌可以所向披靡,却在秦朗那里撞得头破血流,对方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现在,这些长辈却把她和秦朗相提并论,甚至认为他们是“般配”的,这无异于将她的失败和难堪赤裸裸地摊开在聚光灯下,反复炙烤。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和羞耻,几乎想立刻逃离这个看似温馨、实则让她如坐针毡的场合。 但她不能。 她只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机械地点头,附和着:“阿姨们说得对……秦朗哥确实很优秀……” 声音干涩得自己都陌生。 心里那股对姜雨的怨怼和失望,却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看看,在真正有眼光、有阅历的人眼里,什么才是“佳偶”? 是秦朗那样,自身强大、能撑起门楣、带来荣耀和切实利益的伴侣。 而姜雨呢? 除了那张还算好看的脸和校园里那点虚名,他还有什么? 公务员考试前途未卜,家世普通,能力……至少目前看不出什么惊人的商业头脑或过人魄力。 他甚至还在和前暧昧对象纠缠不清,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狼狈的境地! 自己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才会选择他?就为了赌一口气? 就为了那点肤浅的、建立在荷尔蒙上的吸引? 越比较,越觉得不堪。 越听阿姨们对秦朗的夸赞和对“强强联合”的向往,越觉得和姜雨的这段关系,不仅是个错误,简直是在拉低自己的身价,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机会。 宴会还在继续,美酒佳肴,衣香鬓影。 楚薇薇穿梭其中,扮演着完美女儿的角色,心却像浸泡在冰冷的酸液里,不断下沉。 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和姜雨的关系,必须重新评估,甚至……彻底清算。 第18章 终于硬气了一把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姜雨烦躁地将自己摔进椅子里,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全是发给楚薇薇未得到回复的信息和未接通的通话记录。 微信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得很。 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难哄。 更让他感到空虚和不适的是,苏漾那边,也彻底断了联系。 不仅仅是今晚关东煮摊前那冰冷的态度,而是她明确划出的那条界线—— “我不是你的垃圾桶”, “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回响。 他失去了楚薇薇此刻的回应,也永远地失去了苏漾这个……“好朋友”? 一想到“永远失去”这个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孤单感攫住了他。 大学四年,无论他高兴还是失落,得意还是失意,苏漾几乎总是那个在倾听、在回应、在默默支持的人。 他早已习惯了她存在于他生活的背景音里,习惯了她那份不求回报的关注。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背景音会主动关闭,而且关闭得如此决绝。 为什么?凭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越觉得苏漾不可理喻。 “我做错什么了?” 他对着空气低吼。 “当初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没答应,但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啊!” “我有什么心事都跟你说,这难道不是信任你吗?” “现在凭什么就不行了?就因为我和楚薇薇谈恋爱了?” “可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你那时候也没说什么啊!” 他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 是苏漾变了,变得冷漠,变得不近人情,变得……让他感到陌生和不安。 这种失控的感觉糟糕透了。 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抓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苏漾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焦躁的神经上。 无人接听。 自动挂断。 他不死心,又打了一遍。 依旧无人接听。 挫败感和一股莫名的执拗涌上来。 他记得苏漾宿舍的固定电话号码。 几乎没有犹豫,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响了四五声后,电话被接起,传来一个有些慵懒的女声:“喂,找谁?” 是王婷婷。 “喂,你好,我找苏漾。”姜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王婷婷显然听出了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微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热闹般的怨气。 “哦,姜雨啊。你找苏漾?她可能不太方便接电话哦。”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麻烦你让她接一下,我有重要的事。”姜雨语气硬了些。 王婷婷在那边似乎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喊:“苏漾!电话——姜雨的!” 宿舍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苏漾正坐在书桌前看书,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她不想接,但电话打到宿舍,又是王婷婷接的,如果直接拒绝,恐怕又会引来一番不必要的猜测和议论。 她不想把私人情绪过多暴露在室友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过去,从王婷婷手中接过听筒。 王婷婷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其他两个竖起耳朵的室友一起,摆出“我们就在这儿听着”的架势。 “喂。”苏漾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漾,”姜雨一听到她的声音,刚才的烦躁和委屈仿佛找到了出口,“你下来,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苏漾直接拒绝。 “为什么?!” 姜雨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不解和急切。 “我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好好做朋友吗?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拒绝我?” “难道……难道就是因为我跟楚薇薇谈恋爱,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故意这样对我?可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他的话语清晰地透过听筒传出来,在安静的宿舍里回荡。 王婷婷、刘思露和周晨交换着眼神,表情各异。 苏漾闭了闭眼,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她不想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争论这些毫无意义、且会越描越黑的话题。 难道要她告诉他,她是重生回来的,看透了前世的憋屈,这辈子只想远离他们这些烂事,专心学技术赚钱? 那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疯了。 她再次睁开眼,目光清明而冷静,对着话筒,用清晰而平稳的语调,一字一句地重复,也是说给宿舍里其他人听: “姜雨,你听好。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跟楚薇薇之间的事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要把我牵扯进去,我也不想被任何人误解。”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决: “如果你遇到学业上、或者其他非感情方面的困难,作为同学,我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但是,如果你想倾诉感情问题,或者讨论你们之间的纠葛,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我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听。” 说完,不等姜雨那边有任何反应,她干脆利落地“咔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 宿舍里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王婷婷率先倒吸一口凉气,夸张地捂住嘴:“我……的天!苏漾,你也太勇了吧!那可是姜雨!校草姜雨!你就这么……怼回去了?还挂他电话?” 刘思露也一脸不可思议:“苏医生,你这操作……生猛啊!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还挺委屈?该不会……是看你‘移情别恋’去搞事业,他反而失落了,想吃回头草吧?” 周晨虽然没说话,但看向苏漾的眼神也充满了惊讶和支持。 苏漾把听筒放回座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琐事。 她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莫名有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没什么好说的。我刷牙去了。” 她拿起牙缸和毛巾,转身就走出了宿舍,径直走向水房,将身后瞬间爆发的窃窃私语和八卦议论彻底关在门外。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牙刷,薄荷味的牙膏带来清凉的刺激。 苏漾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年轻、眼神却已然不同的脸,心中一片澄澈。 剪断这些无谓的藤蔓,虽然偶尔会被刺扎一下,但前方的路,才能真正清晰起来。 夜还长,明天,还有新的知识要学,新的病例要看。 那才是她要做的事,什么狗屁男女爱情,狗都不谈! 第19章 再次相遇 清晨六点,闹钟在枕边准时震动起来。 苏漾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残留。 梦想的确能祛除懒惰。 她熟练地按掉闹钟,在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中,悄无声息地起身、穿衣。 昨晚似乎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她从水房窗户望出去,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天地间一片素白,远处的建筑和光秃秃的树枝都覆上了厚厚松软的雪被,世界安静得仿佛还在沉睡。 寒气透过窗缝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苏漾缩了缩脖子,非常小声地从柜子深处翻出最厚的行头,一件略显臃肿但绝对保暖的白色羽绒服,一条加绒的厚牛仔裤,最里面是羊毛衫。 想了想,她又翻出一顶早就买来但很少戴,带着两只毛茸茸狗熊耳朵的卡通棉帽,和一双同样毛茸茸的皮手套。 最后套上笨拙但防滑的雪地靴。 站在镜子前,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个圆滚滚色彩鲜艳的“粽子”,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和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 有点滑稽,但想到要在雪地里等公交、赶路,实用主义战胜了一切。 她对着镜子里的“粽子”眨了眨眼,背上装书的双肩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宿舍。 雪后的空气清冽纯净,吸入肺腑,带着一股冰雪特有的甘甜味道。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冬日清晨独有的乐章。 公交站台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都缩着脖子抵御寒风。 公交车果然比平时来得晚了些,晃晃悠悠,在铺了一层薄雪的路面上开得格外小心。 苏漾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缓慢移动的雪景,心情却有些飞扬。 这种在寂静清晨奔赴“战场”的感觉,让她觉得充实而有力。 晃晃悠悠终于到了“慧心宠物医院”。 苏漾跺了跺脚,拍掉身上沾着的雪花,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 一股温暖的气息立刻包裹了她,随之而来的,还有比往常早晨更安静、更……聚焦的氛围。 她一边摘下手套,一边习惯性地抬头打招呼:“院长早,刘医生早,大家早……”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摘帽子的动作也僵住了。 医院候诊区,那个本应在清晨略显空旷的地方,此刻却站着一个绝不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人。 秦朗。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里面是熨帖的浅色羊毛衫,身姿挺拔,与周围摆满宠物粮和药品的货架、墙上贴着卡通动物海报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正微微侧身,和赵德柱院长低声交谈着什么,神色是一贯的从容平静。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和其他人一样,目光自然而然地转了过来,落在了刚进门的苏漾身上。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赵德柱的、刘铮的、前台护士的、还有秦朗那双琥珀色的、沉静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她身上。 苏漾整个人都懵了。 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惊愕、尴尬和一丝荒谬感的情绪填满。 秦朗?他怎么会在这儿? 大清早的,在宠物医院? 而且……自己这副打扮! 她此刻的模样确实有些……超出常规。 厚重的白色羽绒服让她看起来圆滚滚的,头上还戴着那顶带着两只可笑狗熊耳朵的毛线帽,帽子边缘压住了一些碎发,衬得那张因为寒冷和奔跑而红扑扑的小脸更加显眼。 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而圆,此刻因为惊讶瞪得更大了,湿漉漉的,像是林间懵懂的小鹿,嘴唇微微张着,还呼出一点白色的雾气。 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只误入人类领地,裹着厚厚皮毛的迷路小动物。 秦朗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从她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熊耳朵,到她红扑扑的脸颊和那双写满无措的清澈眼睛。 他脸上那惯常的略带疏离的线条,似乎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嘴角甚至牵起了一个极淡、但真实存在的弧度。 那笑意很浅,却莫名驱散了他周身的一些冷峻感,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生动。 “咳,”赵德柱院长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脸上带着笑,“苏漾来啦,正说你呢,秦少今天一早过来,是特意来感谢咱们昨天出诊帮忙的。” 苏漾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把头上那顶过于可爱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被压得有些乱的头发。 寒冷和窘迫让她的脸蛋更红了,几乎要烧起来。 她下意识地把帽子和手套团在一起,抱在胸前,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秦、秦少早……” 她声音有点发紧,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些。 秦朗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抱着的、带着熊耳朵的帽子上,又抬起来看向她的眼睛,语气平和:“早,苏同学。外面雪大,穿厚点好。”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自然的关切,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赵德柱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一个大纸箱,里面是一台崭新、闪着金属冷光的设备。 “秦少太客气了,不仅人来了,还给我们医院送了一份大礼——一台新的彩超机。咱们医院那台老家伙早该换了,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 彩超机?苏漾吃了一惊。 这可不是小礼物。 宠物医院的彩超机虽然比不上人医的顶尖型号,但一台质量不错的也要数万甚至更多。 秦朗这份谢礼,手笔不小。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秦朗又转向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本厚厚的,包装精美的精装书籍。 “另外,” 秦朗将书递到苏漾面前,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听说苏同学非常好学,特意找了几本比较实用的临床兽医学书籍。” “尤其是这本《小动物临床超声诊断图谱精解》,是国外最新编译的版本,里面有很多典型病例的影像和详细分析,对你现阶段的学习应该有帮助。” 苏漾彻底愣住了。 书?还是特意给她找的?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几本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书籍,最上面那本超声诊断图谱的封面设计专业而精致。 一种混杂着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和深深困惑的情绪在她心头翻滚。 他怎么会知道她需要什么书? 就算知道,以他的身份,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迟疑着,没有立刻去接。 “愣着干嘛?接着呀!”赵德柱在一旁笑着催促,“秦少一番心意,你这孩子。” 第20章 猫的御用医生 苏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出双手,有些郑重,又有些慌乱地接过了那摞沉甸甸的书。 书页边缘划过她的指尖,带来微凉的触感,却莫名烫得她心头一跳。 “谢……谢谢秦少。” 她抬起头,目光正好撞进秦朗那双含着些许笑意的琥珀色眼眸里。 他的眼神很专注,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传递善意。 苏漾的脸更热了,赶紧低下头,盯着怀里的书,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难题需要立刻破解。 “不客气。”秦朗的声音依旧平稳,“希望能对你有用。”他顿了顿,似乎很自然地接续了话题,“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小事想麻烦赵院长和苏同学。” 来了。 苏漾心头一紧,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 果然,秦朗接着说: “我家里那只布偶猫,Luna,你们上次见过的。” “它年纪渐长,我想给它建立更系统稳定的健康档案,也需要一位固定的家庭医生,能定期上门做基础检查、护理,及时发现问题。” “我觉得苏同学细心、有耐心,对动物也有爱心,不知道是否愿意接下这个工作?” “当然,会按照市场价格支付酬劳。” 果然是为了猫! 苏漾心里咯噔一下。 给秦朗的猫当家庭医生? 这个压力比山还大!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再次拒绝,经验不足、学业繁忙、怕担不起责任…… 然而,她还没组织好委婉推拒的语言,旁边的赵德柱已经朗声笑道: “哎呀,秦少您太见外了!这是好事啊!” “苏漾虽然还在学习,但基础扎实,做事认真,给Luna做基础护理和健康监测肯定没问题!” “这对她也是个难得的实践机会嘛!” “没问题,秦少,以后需要就随时打电话,我让苏漾安排时间过去!” 院长! 苏漾猛地抬头看向赵德柱,眼里满是错愕和无声的控诉。 您怎么就这么答应了? 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赵德柱却像是没看见她眼里的求救信号,反而对她使了个“听我的准没错”的坚定眼色,还轻轻点了点头。 秦朗的视线在赵德柱和苏漾之间转了一下,将苏漾那一瞬间的慌乱和赵德柱的笃定尽收眼底。 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深了一分,但语气依然客气:“那就多谢赵院长了,也麻烦苏同学,具体的时间和安排,我会让助理联系苏同学,或者直接联系医院。” 事已至此,院长都满口答应了,苏漾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硬着头皮,抱着那摞仿佛有千斤重的书,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的,秦少。” 目的达成,秦朗并没有过多停留。 他看了一眼腕表,语气恰到好处地带上一丝歉意:“不耽误大家工作了。赵院长,刘医生,苏同学,再次感谢。我先告辞了。” “秦少慢走!路上雪滑,小心!”赵德柱热情地将他送到门口。 秦朗又对苏漾点了点头,目光在她怀里那几本书上略一停留,然后转身,推门走进了外面那片冰天雪地。 一辆黑色的宾利SUV不知何时已静静停在门口,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秦朗坐进车内,车子平稳地滑入雪后的街道,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那车尾灯都看不见了,苏漾还抱着书站在原地,有点没缓过神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像一场不真实的晨间短剧。 昂贵的彩超机,特意挑选的专业书籍,还有……莫名其妙就成了他家的猫的“御用”家庭医生? “还傻站着?” 刘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但仔细听却能辨出一丝调侃。 “书收好。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有个手术你跟我上。” “手术?”苏漾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暂时抛开了关于秦朗的纷乱思绪,“什么手术?我……我可以吗?” “上次那只车祸后腿骨折的泰迪,记得吗?今天拆石膏复诊,拍片发现愈合位置有轻微错位,需要重新手法复位,可能要做个简单的外固定调整。” 刘铮一边走向处置室做准备,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流程和注意事项跟上次差不多。你在旁边当一助,我来主导,关键步骤我会告诉你。这次你要更仔细看,手法复位的感觉很重要。” 苏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既有紧张,更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赶紧把怀里的书小心地放到前台后面自己的储物格里,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挂好,换上淡蓝色的工作服,洗净手,快速投入到术前准备中。 手术室的无影灯再次亮起冰冷而专注的光。 那只熟悉的泰迪犬已经被麻醉,安静地侧躺在手术台上。 刘铮手法娴熟地暴露手术部位,清理,检查X光片。 “看这里,” 刘铮指着片子上骨折线愈合处一个细微的偏斜。 “骨头自己长的时候有点歪了,虽然不影响走路太多,但长期可能造成关节受力不均。”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麻醉松弛状态下,用手法把它‘掰’回正确的位置,然后重新用外固定支架固定好。” 苏漾屏住呼吸,紧盯着刘铮的动作。 只见他双手稳稳地握住小狗的伤腿,指尖感受着皮下的骨骼结构,然后,以一种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精准巧劲的方式,开始缓缓发力、旋转、调整。 “感觉到吗?” 刘铮低声问,手上的动作不停。 “骨头在手下移动的轨迹,还有那种‘咔’一下回到正确位置的细微感觉?这需要经验和手感。不是蛮力,是巧劲。你来试试,我扶着你手。” 苏漾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按照刘铮的指引,小心翼翼地触碰、感受。 一开始,她只觉得手下是温热的皮毛和肌肉。 但随着刘铮引导她发力,她逐渐捕捉到那坚硬骨骼的存在,以及它在可控力道下发生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位移。 “对,就这样,保持这个方向,稍微加一点力……感受它的抵抗点……好,停了,现在慢慢回一点……” 刘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最可靠的导航。 苏漾全神贯注,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调动起全部的理论知识和之前观摩的记忆,努力将刘铮手指传递过来的力量和触感,与自己脑海中的解剖结构对应起来。 时间仿佛变慢了,世界里只剩下她指尖下那一段小小的、需要被纠正的骨骼。 不知过了多久,刘铮说:“可以了,位置正了。准备固定。” 苏漾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微微汗湿。 她协助刘铮清洗、消毒,然后小心翼翼地安放外固定支架的组件,拧紧螺丝,每一步都力求精准稳妥。 当她看着重新被妥善固定好的小狗后腿,一种混合着疲惫、兴奋和巨大成就感的暖流涌遍全身。 这不是多么高精尖的手术,但这是她第一次,在关键步骤上,真正用手去“感受”和“参与”了治疗。 那些书本上的“手法复位”、“触诊”、“固定技术”,在这一刻不再是枯燥的名词,而是化为了她指尖真实的记忆。 走出手术室,窗外雪后的阳光正好,明晃晃地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苏漾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想起早上那场意外的“馈赠”和刚刚结束的“实战”,心里有种奇异的充实感。 前路依旧漫漫,但每一步,似乎都走得越来越踏实了。 第21章 必须谈谈 接下来的两天,苏漾将自己完全浸入了兽医的世界。 白天跟着刘铮,从清洗耳道、药浴护理,到观摩甚至协助进行越来越复杂的软组织手术; 晚上就着台灯,一页页翻看那本《小动物临床超声诊断图谱精解》。 书页上秦朗遒劲有力的赠言“学以致用”偶尔会让她目光停留片刻,随即又迅速回到那些复杂的影像解剖图上。 她像是干涸太久的土地,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知识的甘露。 每一次成功安抚焦躁的动物,每一次准确判断出病灶,每一次在刘铮指导下完成一个微小的操作步骤,都会在她心里激起一圈愉悦的涟漪。 她开始隐约勾勒出一个清晰的未来图景: 成为一名技术精湛、独当一面的临床兽医,或许将来能有自己的诊所,用这双手去治愈更多生命,同时也能赢得安稳富足的生活。 这个图景不再模糊,而是随着她每日的积累,一笔一笔,逐渐清晰、坚实起来。 宠物医疗对她而言,已不仅仅是一门手艺或一个选择,而是一种正在慢慢爱上、并愿意为之倾注心血的事业。 然而,在同一片校园的天空下,有人却深陷情感的泥沼,步履维艰。 对姜雨而言,这两天堪称煎熬。 楚薇薇持续的冷淡像一层无形的寒冰,将他隔绝在外。 电话里敷衍的“嗯”、“哦”,微信回复的漫长时间,都像细小的针,不断刺痛着他。 他试图用以前的方式去哄,送她喜欢的甜品到楼下,发长段表达思念和歉意的信息,甚至拜托她的室友帮忙说情,但都石沉大海。 这种被彻底漠视的感觉,比争吵更让他恐慌。 他习惯了楚薇薇的任性和脾气,那至少代表她在意,有情绪。 可现在这种冰冷的沉默,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仿佛她正在从他的世界里悄然抽离。 终于,在第二个冷风呼啸的傍晚,焦虑和一种说不清的不甘冲垮了姜雨的理智。 他径直来到楚薇薇的宿舍楼下,不顾进出女生诧异的目光,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 无人接听。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扑打在他只穿着单薄毛衣和外套的身上,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冷,心里憋着一股燥热又绝望的火。 他抬起头,朝着楚薇薇宿舍那扇熟悉的窗户,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楚薇薇!” 几个路过的女生吓了一跳,侧目看来,窃窃私语。楼上有些窗户也探出了脑袋。 姜雨豁出去了,又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宿舍区间带着回响:“楚薇薇!你下来!我们谈谈!” 他知道这样做很傻,很可能会让楚薇薇更生气,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需要见到她,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果然,不到三分钟,宿舍楼门被用力推开。 楚薇薇裹着一件及膝的白色长款羽绒服,帽子边缘一圈厚厚的毛领衬得她脸蛋愈发明艳,但此刻那张脸上却罩着一层冰霜,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恼怒和……一丝窘迫。 她快步走到姜雨面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姜雨!你疯了?!在这里大喊大叫,丢不丢人?!” 看到她下来,姜雨心头一松,立刻上前一步,下意识就想去搂她,声音带着急切和讨好:“薇薇,你终于肯见我了!我……” “别碰我!”楚薇薇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羽绒服在空气中划出冷硬的弧度。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脸色更加难看,“你到底想干什么?还嫌不够难看吗?” 姜雨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放下,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拒绝的刺痛。 “薇薇,我们好好谈谈,行吗?就一会儿,找个安静的地方……”他语气软下来,带着哀求。 楚薇薇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她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姜雨恐怕不会罢休,闹大了更难看。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去湖边。” 校园人工湖在这个季节显得格外萧瑟,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岸边柳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摇曳。 四下无人,只有寒风穿过枯枝的呜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湖边一处背风的亭子里。 刚一停下,姜雨又忍不住想去拉她的手,这次楚薇薇没有剧烈躲避,但身体明显僵硬,任由他握住,却没有丝毫回应。 “薇薇,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姜雨握着她冰凉的手,急切地说。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去找苏漾,不该让你误会。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和她有任何不必要的联系!我心里只有你,真的!你别这样不理我,我受不了……” 楚薇薇任由他说着,目光落在远处灰蒙蒙的湖面上,眼神空洞。 等他颠来倒去保证完,她才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与这寒冷的天气相得益彰: “姜雨,这些现在不重要了。” 姜雨一愣:“什么不重要了?这很重要!我们……” “我们快毕业了。” 楚薇薇打断他,转过身,正视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娇嗔或怒气,只剩下一种让姜雨心慌的冷静和疏离。 “你的公务员考试成绩,还没下来,对吧?” 又是这个话题。 姜雨的心往下沉了沉,硬着头皮回答:“嗯,就这几天了。” “如果考上了,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没考上呢?”楚薇薇追问,语气像面试官。 “考上……当然是想办法留在市里,进个好单位。没考上……”姜雨声音低了下去,“可能先找工作,或者再看看别的机会……薇薇,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啊,只要你相信我……” “努力?” 楚薇薇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 “姜雨,你说‘努力’两个字,说得真轻松。你知道留在这座城市,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房价是天文数字,意味着生活成本高得吓人,意味着没有根基的外地人,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血汗,才能勉强站稳脚跟。” “而你所谓的‘好单位’,一个新人,又能拿到多少薪水?够租一间像样的房子吗?够应付日常开销吗?够……支撑我习惯的生活吗?” 第22章 这女人挺现实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雨点,砸在姜雨头上。 他试图辩解:“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家里也能支持一点,而且你……” “我?” 楚薇薇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姜雨,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你就可以不用考虑这些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我拥有的一切?” 姜雨的脸瞬间涨红:“我没有!薇薇,我不是因为你的家庭才喜欢你!我是真心……” “真心?” 楚薇薇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 “真心能当饭吃吗?能当房子住吗?能当车开吗?” “姜雨,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爱情不是空中楼阁,是要落在实处的。” “一个男人,如果连基本的事业和前途都看不到,拿什么来谈爱情?拿什么来给人安全感?一句‘我爱你’吗?” “所以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的‘事业’和‘前途’?” 姜雨被刺痛了,声音也激动起来,带着受伤的质问,“如果我一无所有,你是不是就会立刻离开我?” 楚薇薇看着他因激动而发红的眼睛,心里那点残存的柔软也被更坚硬的东西取代。 她清楚地知道答案,但说出来,依然需要撕破最后一点温情脉脉的面纱。 “姜雨,爱情是奢侈品,不是必需品。” 她一字一句地说,清晰而残酷。 “它需要肥沃的土壤才能生长。” “而你现在,连为自己开垦一块像样的土地的能力都尚未可知,你让我怎么相信,我们能有一个共同的、看得见的未来?” “我楚薇薇的未来,不是用来和一个前途未卜的人一起赌的。” 姜雨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寒风似乎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直抵心脏。 他这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苏漾这个“误会”,更有一道名为“现实”的、冰冷坚硬的巨大鸿沟。 他的家庭,在小地方算是不错,父母是双职工,有稳定收入,但和楚薇薇家拥有的财富、社会关系相比,的确是天壤之别。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足够爱她,这些差距可以弥补。 可现在他才明白,在楚薇薇的价值体系里,这些差距可能是决定性的。 更让他感到悲凉的是,楚薇薇话里话外,似乎一直认定他是贪图她的物质条件。 可她哪里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倔强和小脾气。 他记得她生病时他彻夜不眠的照顾,记得她每次发脾气后他小心翼翼哄她的耐心,记得她笑靥如花时他心中的悸动,也记得她偶尔脆弱时依赖他的模样…… 他把一个少年能给出的、最赤诚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她。可这些,在她那套现实的衡量标准下,似乎变得一文不值。 “所以,”姜雨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如果……如果我这次考上了,有了稳定的工作,我们……还有可能吗?” 楚薇薇移开目光,看向湖面上破裂的冰层,沉默了几秒。 这短暂的沉默,对姜雨而言,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等你考上再说吧。”她最终只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语气里的疏离和不确定,已说明了一切。 姜雨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自尊心被碾碎的感觉,混合着失恋的剧痛,让他浑身发冷。 他深深地看了楚薇薇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爱恋,有痛苦,有不解,最终都化为了浓浓的失望和自嘲。 他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开了湖边亭子,背影在萧瑟的冬景中,显得格外孤独和决绝。 楚薇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枯树丛后,并没有感到预期的解脱,反而有一股更强烈的怒气涌上心头。 他就这么走了? 连再多哄一句,再多坚持一下都没有? 以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无论她怎么发脾气都会耐心哄到她消气的姜雨去哪里了? 果然,男人都是这样吗? 得到之前百般讨好,得到之后就不再珍惜? 现在不过是面对一点现实压力,他就能这样转身离开,连一点争取的勇气都没有? 看来,他所谓的“真心”,也不过如此肤浅和脆弱! 寒风冰冷地拍打在脸上。 楚薇薇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心里那点对姜雨残存的感情,似乎在刚才的对话和此刻他的“放弃”中,又被削去了一层。 依赖别人,尤其是依赖一个自身难保的人,是多么愚蠢而不切实际。 湖边的风似乎更冷了,卷着枯枝败叶的碎屑,打在脸上生疼。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羽绒服的领口,那柔软的毛领却再也带不来丝毫暖意。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但随之涌上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熟悉的愤怒和委屈。 “混蛋!”她低低骂了一声,不知是在骂姜雨,还是骂这令人憋闷的现实。 踢了一脚旁边的枯草,她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回到灯火通明的宿舍,暖气扑面而来,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室友们正在热闹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圣诞舞会和期末复习,见她脸色不善地进来,纷纷噤声,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楚薇薇懒得理会,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摘下围巾,却发现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打开化妆镜,镜中的女孩依旧明艳,但眼底却有一丝掩盖不住的烦躁和疲惫。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悄然袭来。 她一直以为,凭借自己的家世和容貌,在感情里理应占据绝对的主导,享受无条件的宠爱和迁就。 可现实却接连给了她两记耳光,秦朗的拒绝冰冷如铁,姜雨的“爱”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难道她楚薇薇,就只配拥有这些要么得不到、要么不顶用的东西吗? 不,绝不。 与其在姜雨这艘漏水的破船上浪费时间,不如尽早抽身,寻找更稳固的港湾。 公务员?就算他考上了又如何? 一个清水衙门的小职员,又能给她带来什么? 她要的,是能俯瞰风景的高度,是能让楚家更上一层楼的助力,是像秦朗那样…… 只是,想到“秦朗”这个名字,心口那根刺又隐隐作痛。 楚薇薇眼神暗了暗,一个新的念头悄然成形。 或许,她该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至少,要让某些人明白,有些领域,不是谁都能随便踏足的。 第23章 借猫见她 接下来的几天,楚薇薇内心的烦躁和某种被威胁感与日俱增。 她像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看似光鲜,实则焦灼。 姜雨那边沉寂下去,没再“骚扰”她,这反而让她更不舒服,果然,稍微遇到点现实阻力就退缩了。 而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她动用了一些家里的关系,旁敲侧击打听秦朗的近况。 都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让慧心宠物医院的院长给秦氏牧业的猪接生。 她几次拿起手机,想直接打给秦朗,又悻悻放下。 以什么理由? 关心? 都显得可笑且越界。 她甚至想过直接“偶遇”,但高傲如她,实在做不出这种自降身价的事。 最终,她只能把这份憋闷和无处安放的注意力,暂时投射到即将到来的毕业琐事上,只是效率低得可怜,心底那根刺,始终隐隐作痛。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那片宁静的近乎肃穆的住宅区里,秦朗正站在自家别墅顶层书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庭院里精心修剪却稍显寂寥的冬景。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并未点燃任何东西,只是无意识地开合着。 他在思考。 思考的焦点,是那个在雪地里裹成粽子、眼睛清澈如鹿、工作时却又异常专注沉静的年轻女孩,苏漾。 他承认,最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在秦氏牧业猪场那天的表现。 不怕脏累,沉着冷静,将理论知识与实际问题结合得很快,那种纯粹而务实的专业态度,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和同龄人中,并不多见。 后来通过赵德柱院长侧面了解,知道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顶尖学府硕博连读,选择从宠物医院最基层的实习生做起,这更让他感到意外,甚至有一丝欣赏。 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对自我道路的清醒认知。 那顶可笑的狗熊帽子下红扑扑的脸,接过书时受宠若惊又强自镇定的模样,以及后来通过助理反馈的、她对Luna细致专业的护理报告…… 这些碎片化的印象,在他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更加立体、也更有趣的形象。 他想更了解她。 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有潜力的专业人才,更是作为一个……有趣的个体。 但如何自然地靠近,而不显得突兀或带有压迫感? 直接约见?太生硬。 继续通过工作事务联系? 略显刻意。 他的目光落在楼下客厅地毯上,那只正慵懒舔着爪子的布偶猫Luna身上。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闪。 完美的借口,一直都在。 于是,在一个周三的下午,苏漾接到了秦朗助理的电话,语气一如既往的礼貌周到: “苏医生您好,秦总想麻烦您今天下午方便的时候,再来为Luna做一次检查,它最近食欲似乎有点波动。” “秦总今天在家,也有些关于宠物老年护理的问题想当面请教您。您看四点左右可以吗?司机会到医院接您。” 苏漾正在整理一份病例档案,闻言愣了一下。 Luna的食欲波动? 秦朗本人要请教问题? “好的,没问题。我四点在医院等。”她没有过多犹豫,专业态度占了上风。 客户有需求,而且是合理的健康咨询需求,她没有理由拒绝。 四点钟,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准时出现在慧心宠物医院门口。 苏漾依旧背着那个小医疗箱,坐进了温暖的车厢。 司机沉默而平稳地将车驶向那片她已不算完全陌生的区域。 再次站在那栋灰白色、线条利落的别墅前,苏漾还是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管家阿姨依旧和蔼地将她迎入。 与上次不同的是,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舒缓的爵士乐。 落地窗前的光线很好,秦朗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邮件。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合上电脑,站起身。 他今天穿得比上次在猪场或医院见面时更休闲一些,一件质地上乘的浅灰色羊绒衫,搭配深色休闲长裤。 少了几分商务场合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松弛感,但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场依旧存在。 “苏医生,麻烦你跑一趟。”秦朗率先开口,声音温和。 “秦少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漾尽量让自己显得专业从容,目光转向正优雅走过来的Luna,“Luna看起来精神不错。” “是比前几天好些,但食量确实不如以前,挑食得厉害。”秦朗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年纪大了,像个小孩子,让人操心。”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无奈的温和,让苏漾略微放松了一些。 她放下医疗箱,戴上手套,开始像上次一样,耐心而细致地为Luna进行检查。 听诊、触诊、检查口腔和眼睛……动作轻柔熟练。 秦朗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苏漾的手上和专注的侧脸上。 女孩工作时有一种特别沉静的气场,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鼻尖微微翕动,仿佛在捕捉任何细微的不协信息。 她对待Luna的态度,不是对待一件贵重物品的小心翼翼,而是对一个小生命发自内心的呵护与探究。 这种纯粹,在他所处的圈子里,很罕见。 检查很快有了结果。 “心脏和呼吸音都很清晰,腹部触诊没有异常肿块,牙齿牙龈状况和上次差不多,可能需要安排一次洗牙了。” 苏漾一边记录一边说, “体重比上次轻了0.2公斤,确实有下降。精神很好,所以暂时可以排除严重疾病。挑食可能和天气变化、环境因素或者单纯的口味变化有关。” “我建议可以先尝试更换一下猫粮的口味或者品牌,少量多餐,观察几天。如果持续食欲不振或体重继续下降,再考虑做更详细的化验。”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给出的建议也切实可行。秦朗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看来是我们把它宠坏了,换着花样喂都不满意。” 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目光却仍停留在苏漾脸上。 苏漾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收拾器械的动作加快了些:“猫科动物是这样的,比较敏感和……有个性。”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 秦朗笑了,那笑容很浅,但让他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有个性……这个词用得好。看来你不仅对动物有爱心,还很懂得它们的心理。”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 第24章 送她回学校 “对了,一直没机会问,苏医生怎么会选择兽医这个专业?还这么……坚定地走临床这条路?我听说,你原本有很好的学术深造机会。” 苏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回来避开火坑的吧? 她略一沉吟,选择了相对真实的回答: “我喜欢动物,也觉得能用自己的知识去帮助它们、解决实际问题,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学术研究当然重要,但我更喜欢这种直接面对生命、能看到即时变化和结果的工作方式。”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坦诚, “我觉得,能掌握一门实实在在的技术,无论经济好坏,都能凭它安身立命,心里踏实。” “安身立命……”秦朗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见过的年轻人,尤其是名校出身的,大多高谈阔论理想、平台、资源,鲜少有人如此直白而朴实地将“掌握技术”和“安身立命”联系在一起。 这份清醒和务实,让他再次刮目相看。 “很实在的想法。” 他赞许道,语气轻松了些。 “我读书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家里的牧场规模扩大一倍,怎么引进最新的技术,有点……好高骛远。” 苏漾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己。 秦朗似乎看出了她的惊讶,笑了笑: “是真的。后来吃了不少亏,踩了不少坑,才慢慢明白,再大的蓝图,也得从照顾好每一头牛、每一只猪,从解决一个个具体的养殖难题开始。这和你说的‘实实在在的技术’,道理是相通的。” 他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带着一种分享的诚恳,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所以,”他话锋一转,带着点调侃,“苏医生未来的理想,不会是开一家比‘慧心’更大的宠物医院,或者,干脆建立一个自己的宠物医疗店吧?” 苏漾被他半开玩笑的语气逗得脸微微一热,但心底那个模糊的蓝图却似乎被这句话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少说笑了,我现在还是实习生呢,想那么远干嘛。先把眼前的技术学扎实,能独立处理好各种常见病例,我就很满足了。” “不急,路还长。” 秦朗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闪着光、谈起专业时格外明亮的眼睛,语气温和。 “但有个清晰的目标,总是好的。就像Luna,虽然现在挑食,但总得想办法让它好好吃饭,健健康康的,对吧?” 话题又绕回了猫身上,气氛轻松自然。 秦朗示意管家阿姨端来了刚沏好的茶,精致的白瓷杯里,茶汤清亮,香气袅袅。 “尝尝,朋友送的明前龙井,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苏漾连忙双手接过,道了谢。 茶香入鼻,沁人心脾。 她小口啜饮,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驱散了刚才的些许紧张。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宠物老年护理、不同品种猫狗特性的话题,秦朗的见识很广,但绝不卖弄,更多是引导苏漾分享她的观察和学习心得。 时间在茶香和偶尔的猫叫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苏漾意识到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我送你。”秦朗也站起身,语气不容拒绝,“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司机送你回学校。” “不用麻烦秦少了,我坐公交回去就行……”苏漾下意识推辞。 “不麻烦,顺路。”秦朗已经拿起了外套,示意她一起出门。 宾利车平稳地行驶在夜幕初降的城市街道上。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舒缓的轻音乐流淌。 苏漾坐在后座,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心里有些恍惚。 今天下午的经历,有点不真实。 秦朗的平和、健谈、以及对她的……尊重? 或者仅仅是出于礼貌的友善? 她有些分不清。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秦朗似乎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安全带系好了吗?” “啊?系好了。”苏漾下意识回答,手摸了摸身侧的安全带扣。 秦朗却微微倾身过来,伸出手,似乎想帮她确认或者调整一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带着淡淡的、类似雪松的清冽气息,不经意间,指尖轻轻擦过了苏漾正放在安全带扣上的手背。 那一瞬间的触感,温热,干燥,带着一种轻微的、电流般的酥麻感。 苏漾像被烫到一样,手指猛地缩了一下,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便剧烈地擂动起来。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幸好车内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秦朗的动作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收回手,坐正身体,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举动:“好了。” 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但某种微妙的气息却悄然弥漫开来。 苏漾紧紧攥着背包带子,眼睛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不敢再看旁边。 手背上被他指尖擦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丝异样的温度,挥之不去。 秦朗目视前方,神色如常,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捻动了一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女孩手背肌肤细腻微凉的触感,以及她那一瞬间惊慌如小鹿般的反应。 他嘴角的线条,在阴影中,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瞬。 车子很快停在了农林大学门口。 “谢谢秦少,我到了。”苏漾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快速地道谢,拉开车门。 “不客气。路上小心。”秦朗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温和依旧。 苏漾站在校门口,看着黑色宾利无声滑入车流,直到尾灯消失,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脸颊依旧滚烫。冷风吹过,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刚才……是错觉吧?他只是好心确认安全带而已。 可是心跳,为什么还这么快? 她甩了甩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背着医疗箱,快步走进了校园的灯火之中。 而宾利车内,秦朗靠在后座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女孩那双受惊般瞪大的、湿漉漉的眼睛,和手背上那一闪而过的、细腻微凉的触感。 看来,这个“借口”,用得还不错。 他想。 上架感言 萌新的第一本书要上架了。 但真到这个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没错,我是个萌新,写的故事主要来源于读书时期同学们的经历。 当然,里面也有我的胡编乱造。 但其实我觉得胡编乱造也没啥所谓。 因为我只想写一点让大家赚钱的新点子,写一点让大家快乐的小爱情。 或许,写的也不咋好,嘿嘿! 这里,非常感激读者大人们对我的包容与鼓励!!! 还有,我特别感激我的编辑大人离云,给了我这个签约的机会,真是要跪拜!么么哒!!! 另外,说说这本书的创作感受吧。 从第一章到现在,我看数据,挺受打击滴,嘿嘿,感觉自己要扑了。 不管测试如何吧,我都会认真对待,好好码字。 因为我是萌新,被大家看到的机会不多。 所以,哪怕是扑街,我都要努力加油奥利给!! 感谢大家给我这个小萌新,来支持,来订阅,让我开心干饭,加油码字,冲冲冲…… 我的世界,因为有了读者大人们才更美好,么么哒!!! 第25章 误解 冬夜的校园,寒气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附着在每一寸空气里。 路灯的光晕在薄雾中显得朦胧而清冷。 王总笑着开口,说完,他起身就欲离开会议室,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一道射穿素白衣裙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编剧这活自由度高,不用坐班,谷满仓对项目有完全把控权,时间上也充裕,他叫江沅过来,其一的确是想要她多学一些经验,其二也是有着让她休息一段时间的私心。 我总觉得,他的眼神还是怪怪的,看的我到时候,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那东西圆乎乎的,颜色是深褐色,那把东西塞进衣兜里后,我就回了槐花街。 就在一道道彩色朱凌将薛叶捆绑的瞬间,霸道的剑气从他的体内炸裂开来,将灌满真气的朱凌撕扯的粉碎,再看薛叶,双脚猛然蹬地,顿时拔地而起,将二楼的天花板撞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逃了出去。 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然结束,没想到数日之后,一名老下人的几句话,险些让隋悦暄也命赴黄泉。 一番交谈下来,老头至始至终也不见有什么心机。木子所性便答应下来。 进了包厢后,她滴酒不沾,中途被褚向东等人起哄着唱了一首歌,也将一直在喝的那瓶饮料握在手中,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下药。她都有点崩溃了,李妍趁着拿零食接触的空当告诉她,让她把江沅领外面洗手间去。 现在就是剩下关羽一人,在九翼天蟒的折磨下,硬汉关羽一样惨不忍睹。 巨掌破空,撞击在枪尖之上,气浪宛若巨鲸,震的秦君暴退飞出。 用过饭后,陆京墨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黑如琉璃的眼瞳透着淡漠,绯色薄唇轻启。 辰耀忽地停在了一个一人多高木质立柜前,这木柜是铺子里唯一的闭合容器,令人有些在意。 谁都知道,这一趟东州之行,极有可能捞个钵满盆满,谁会舍得放弃此次天载难逢的机会? 看看望月,一有这种出苦力的事情,她就被那些大佬提溜上去了。 钟万琪期待地看了姜倩娆一眼,她记得面试的时候,姜倩娆是很欣赏她的。 有了之前的见闻,众人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纷纷警惕的看着四周,就怕被什么未知的东西给拽出去。 “意外!意外!意外怎么能是认为可以预料的呢?”钟万琪打着哈哈。 到达铁桩处,陈卫彬把车停在了路边,车身右边紧紧挨着几根铁桩。后面那车见陈卫彬又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 “是我父亲的决定,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唐锦朝浅笑,如沐春风般的情绪,可周围人却觉得有点冷。 “怎么皱着眉?可是头痛症又犯了。”夏汝探过身,关心的问道。 但是令人无奈的是,对于海盗王来讲,他也很担心眼前的海盗王会拿着他给的便利,去继续研发流感病毒,毕竟那种生化武器看上去可是很恐怖的。 这几个盗墓贼骂骂咧咧的抱怨起来,第五魔王亲自来给乌恩奇下葬,本以为陪葬的财物富可敌国,不料却只有一柄破铁剑,一面泥巴镜子和几套干净的衣裳,简直是太寒酸了。 第26章 人心叵测 周晨是个细心的姑娘,她捏着两颗栗子,走到苏漾床铺下,轻声说: “苏漾,婷婷买的栗子,挺香的,给你剥两个?接着。” “果然是那辆车子,看来如果咱们不答应的话,恐怕这个兰博基尼的车主肯定不会罢休的……”张可欣叹了口气道。 保镖拉开两张单人沙发,厉爵风只是深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 洛宇拔出手枪递给他,老林只拿了把锋钢锯刃,他是练家子,使刀更顺手。 她在满盒子的珠饰玉器中挑挑捡捡,最后将一只玉兰样式的珠花拿在了手中。 不过民众对此不怎么买账,更多人只愿意相信口口相传的信息,没心思实地调查,在一些人眼中,但凡和‘工业、研究’挂钩的,那必定是浓烟滚滚,闻两口就会致癌的黑心企业。 风吹雨淋的大棚多数倾塌破碎,只剩下锈迹斑驳的钢筋骨架仍坚挺着,从前肥沃的田土早已不复存在,无法降解的塑料棚布一半被夯土掩埋,一半散落在地面,风一吹,砂石顺着棚布滚动,发出沙沙声响,格外凄凉。 掀开被子,她走进浴室沐浴,被水冲过以后格外清醒,睡不着了。 在同事们一片惊愕中,蓝月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潇洒的走出了这间写字楼的最高层。 出山垚乃是山字阵法的一个极为特殊的运用方式,这个当初诸葛石生曾经教导过他,对方也是在山石阵道之上目前他所见识过的走的最远之人。 月漓一如他从始至终的优雅笑容,在云箫的身边淡淡的坐下,那身上度上的光辉,十里凡尘的人无一人能及。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有人故意挑起学院内部的决斗,为什么?”李静云和萧梦羽也反应过来,这两起几乎是同时宣布的决斗都是发生在龙窝内部住民之间,未免巧合得有些过分。 “我找你来是因为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帮我,这与实力无关,我的兄弟。”在说道正事的时候,阿尔萨斯脸上lù出严肃的神情。 当他踏入光门之后,顿觉自己眼前一黑一亮,再次睁眼时那扇位于山洞最深处的拱形门已经缓缓打开。 她之所以这么发狂,是因为她看到在受到nv鬼这一击后,赵杰3500点的血量,竟然瞬间只剩下血皮这如何让她不愤怒? 不过这些技能在这里显然都需要赵杰自己来学,而赵杰注意到,所有图标下面的加号似乎都是灰色的,无法加点,看样子是没有技能点来学。 “到现在你都没有看清我们这支队伍的最大优势么?”赵杰悠然道。 因为阿尔托莉雅没有说话,所以李林也就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然而这个时候他去发现了梅林有些不对劲,不过出于对自己这个仆人的信任李林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给了梅林一个眼神警告,让她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 听到他的话,泰尔希原本失去光彩的眼中顿时一亮,她艰难的转过头去看向地面,只见赵杰正满脸愤怒的看着自己,顿时有泪飙出。 第27章 沉下心学习技术 接下来的几天,苏漾不想理会王婷婷的谬论,她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像一块海绵,在宠物医院的每个角落汲取着水分。 此时的南韩战队真正的没有一丝防御,好似这整个战场都是他们家一样。 “得了得了,还是赶紧伺候这个珠子把她要的菜做出来吧,免得到手皇上怪罪下来挨板子的可是咱们。”庄师傅叮嘱了几句,便开始忙活起来。 恶魔没有愣着不管,一巴掌直接向他这边打来,可是还没等恶魔向那边打去,血液到处喷溅着,白飞一下子将这恶魔的胳膊砍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林希,他思绪混沌恍惚,一时间,竟是把她认作了柳眉。 “虽然刚开始使用这把刀有些吃力,但适应一段时间还算是完全架权了。”白飞在尸巢里甚至杀出一条道路。 冬儿一听此话,内心有些慌乱,扭头看着父亲,等着父亲来决断。 他向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证件,和他们说了几句,期间警卫还不时拿眼神瞥她的车。 许毅的肩膀就只有一只肩膀拥有魔印,另一只肩膀则保存着人的意志。 膨胀的波彻西努力从九道兽灵的手中争抢回身体掌控权,暴走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浑身爆裂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昭示着刚才有多么凶险。无比澎湃的力量充斥着全身每一个细胞,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寄生在任源肩上的迷你版银袍男子,立时便从熟悉的异常波动中发觉了来人的身份,双眼当即凶光毕露,死死的盯住了前者。 叶枫真有点晕了,他真的不敢想像,这居然就是自己的神识面积?也没听说哪个修真人的神识面积是这个模样的吧? 这束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像是在虚空中有一座亘古而存的灯塔,在不断回应离裳的祈祷,这种秘法与道法颇为不同。 在这一刻,叶枫心底最深处的战斗本能被挖掘出来。心魔一百二十七剑的痛楚,彻底激发了叶枫沉睡的战斗本能。凝结成实质的煞气,在不断的侵袭着心魔。 后来,医生走了,接着顾希明也被送进了ICU,顾盼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悲伤。 挂了电话,陈溟来到上官婷儿办公室看她也正穿好衣服准备下班,刚好叫上她,俩人一起去到了警局。 叶子瑞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转过身想要推醒妈妈,可就他刚一转身,忽然觉得一股寒气直吹颈间,幽凉无比,他头皮一麻。 荒原的夜晚和白天一样死寂沉沉,黑漆漆的好像有巨大的野兽隐匿其中,随时会扑出来朝她发起致命一击,这种感觉比白天更加可怕。 苏樱不由的觉得心头一冷,怪不得苏秉怀说是走运了,原来,他是打算拿自己卖钱。 “你应该花时间调教好你的红環翼兽,它越来越淘气了!”约瑟夫客观的评价那只红毛四翼兽。 眼前这个有着至少七代神实力的唐门门主,实力太可怕了!最让他们忌惮的,更是对方的干脆利落,似乎完全不将他们身后的势力放在眼里。 如果还是做姑娘时,胆子再大,颜二丫也会满脸羞涩,可是如今心境早就不一样了,脸皮子自然不可能还像年少之时那般薄。 第28章 膜拜他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一行人正朝主会场方向走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秦朗。 现在秦峰手中的15%的股权已经归到了侯赛坤和蓝氏集团的手中。 她恶狠狠地看着时桑榆,拿起一旁的水果蛋糕,就准备砸在时桑榆脸上。 “好了,好了。”黑美人没好气的道:“送你的珠钗怎么不见你有多宝贝?”她说完摇头苦笑,旋即轻喝一声,纵马追了上去。 现在,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绝对是王横凭借着神龙宗之威,早已和王家、李家狼狈为奸,主要就是要坑赵家和项家。 “南枭!果真是你!”一看到这张自己心心念念许久了的面孔,颜又影哪里还有心思跟她们胡闹,直接就越过众人朝着应拾冲了过来。 夜麟总是睡,姬晴就这么看着,看着夜麟的袍子褪去黑色,越来越白,看着他身上的血迹缕缕淡化。 但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方向,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犹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同时向着停车场入口方向疾驰而来,范鸿渐的汽车虽然关着车窗,都听到了法拉利那轰隆隆的马达声。 还有,我最后提醒你们一下,你们所有操盘的股票必须从我们之前给你们的那次考试材料的68只股票中进行选择,不允许狮子选择其他的股票。 陈阳很少插手公司的事,所以他一旦下达指令,黄世华不敢有任何迟疑,立马就安排了。 他端上鸡汤,逐个介绍。只是在介绍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不敢与牛丽华对视。 转头的瞬间,我再次见到紫月琴城主的美貌,只是与之前的不同,这次的面容居然是可爱的模样,同时眉头朝下,似乎在疑惑我刚才的话。 事到如今,云初黛心里还有那么几分以为,云迟不过是镇陵王找来演戏的。 “我爸叫你吃饭?怎么没通知我?”张晓芸觉得很是奇怪,要知道王旭东可是她的朋友。 一瞬间,这一拳跨越了时空,将灵皇大道的盖世帝王蹦碎于虚空之中。 他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虽然难免有些担心,没有了李大龙的看顾,自家的安全是不是问题,但是这个时候,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看不出李大龙的想法。 “如果是我们冒犯了,还请原谅我们,接受道歉!”低下头,安慕颜的眼角似乎有些泪花要洒出。 老爷子又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暗暗的深呼吸好几口气,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心想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不过,预算超出了,你给的一千五百万的预算,最后,到了一千六百多万。”林婷婷道。 今天阳光明媚,可接连碰上两个让她晦气的人,月初心情也没有多高。 仰头,又是一杯下肚,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流进胃里,咽喉还留着酒精的腥辣味。 一百多年的积累全部被用完掉了,现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西秦亭侯府一点也不为过。 如果刘栓柱连自己的娘都搞不定,对不起,他还是继续打光棍去吧。 她娘跟着她大哥过日子,跟她大哥在一个锅里搅和着,凡事都得听她大嫂的。 第29章 握手惹来的嫉妒 行业大会的余韵在苏漾脑海里盘旋不去,像一杯回味悠长的茶。 注:维恩·希米恩当年是热火的新秀,因为伤病早早淡出联盟,我要在里重塑他的生涯。 “他们说的都是废话。”平安抢了江雨的词,他想起俞薇那时候在医院遭遇的,知道那些医生在面对束手无策的或者是不治之症的时候,就经常会用一些宽心的毫无营养的废话来打发病人。 张胜越说眼睛越亮,思霁只是静静的听着,大眼睛炯炯的盯着张胜。 忽的城头处响起惊呼声,绿绮真人,天同、天梁、天机几位浮玉宗元始境皆回首远眺,只见浮沧江上有一道碧影踏波而来。 “哈哈哈哈,人家逗你玩呢?认真你就输了。”黛西也忍不住笑晕在那。 虽然邢可动作隐秘,不过还是被一直关注他的蓝雪和苏晴看在眼里。 回顾这一年,人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算是奇迹。 平安张冠李戴的将俞薇的故事嫁接在了米兰的身上,他这会想起了不知所踪的俞薇,心里郁闷了起来,好大一会的也不说话。 这三人是农业银行下面的一个营业所的,要告几个有限公司贷款诈骗。 陈阳发现,岳白灵并不像之前那么冰冷难以接触,反而有些温柔,越看越觉得像是苏子宁。 沉默了好一会,易靖畑这才缓过神,觉得自己前来通风报信做得太对了,至少赢得了陈阳一点点的好感。 院子上方是凉棚,边上一堆堆原石,还有几台切割机。看样子,并不是一家的摊位。现代人手里基本都有闲钱,想赌石的人也不少,每个摊位上都围有十几个。 不过,彼岸花海虽美,但龙尘一行仍旧没有耽搁,直接就奔赴传送阵去了。 顾南目光微动,三转层次的阴影法则汇聚到拳头上,重重一拳砸在纠结缠绕的位面壁上。 若是在外面,他们哪一个都能在百回合内拿下道衍明,可是在这里,他们被道衍明设计落入了情网之中,就如落入了蛛网的飞虫一样再想挣扎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听天由命任其摆布。 其中一些神明,就特别注重自身神国的隐匿。哪怕可以通过空间坐标来定位,却因为神国在虚空中的位置极端复杂,很难直接找到。 柳明秀满心惊恐,复又凄然。她不是担心自己,她是凄然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怕是在劫难逃了。 “卧槽,跟我排,冬子就是个垃圾,我这里有大师单,钱多!”工作室其他人也争抢起来。 刘阙在沐凌天的掌力之下,完全无力抗拒,老脸上的横肉,在寒流的冲击之下抽搐、凹凸。 一语落地,楚炎直接转身,带着六百残兵,如潮水般朝着黑水城方向,飞掠而去。 那个什么黄红丽的,张易也就过过耳而已,眨眼间把她忘之脑后。 毕竟如果是唐易先出的手,他们也只是被动反击,又怎么能说他们违反了规则呢? “既然两位都表态了,我慕容世家也不会让你们专美于前,能战胜慕容般若,我慕容渊也会拿出一部武技作为奖励。”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第30章 舍友感情寡淡了起来 两人正低声议论着,宿舍门被推开,苏漾拎着背包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一丝奔波后的倦意,但眼睛依然清亮。 王婷婷和刘思露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王婷婷迅速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发出一声轻响。 “圈套?什么意思?”我听琳达说完,忍不住复述了一遍她的说话。毕竟,与她相比,我知晓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墩子觉得像做梦一样,他听二汪狗蛋们说起赵石玉的事,他一直病患缠身也没有在意,今天这一幕让他张大了嘴吃惊不已,就这样顶着雨傻傻的看着赵石玉。 洛梅他们躲在林葬天留下的剑鞘旁边,担忧地看着空中那团“乌云”,莫云符手里捏着一枚钱币,默默推演。 看到胖子即将发出杀猪般的大嚎,谨记着李昂嘱咐的艾美早把之前从胖子身上脱下的脏外套塞进了他的嘴里。 来的是谢参谋、高俊岭、许志利和几个班长,其他的战士已经散布在各处道口,卡住了通往这里的道路,禁止一切闲杂人等接近泵房的枪战现场。 秦芳刚刚触碰到床边,并没坐上来,而是呼吸急促到说话已经变了声音,眸子中仿若要滴出水来的说到,很娇弱,这一刻没有任何自我。 眼看沈炼如此神勇,在场的人有些犹豫,明明占据了天时地利可为什么就是拿不下他? 安然顺手给点开,上面的内容她已经不大想关注,做这些都只不过是机械动作而已。 瑾瑜:事情一分为二,也有好的一面。不能只看背面,它也还有正面。 他就搂着美美到了角落的大沙发上,成雁柏先自己坐了下来,没等她回过神来,他顺手一拉,由于成雁柏坐得矮,她正好被他拉到了怀里,半躺在他的腿上。 天色渐暗,罗渡税关衙门的后堂已经点上了蜡烛。刚刚见完王行俭和赵 荣贵的四川巡抚廖大亨匆匆赶来,向朱平槿诉说会谈的情况。 “什么!!”康凡妮一屁股弹了起来,头顶瞬间就撞到了谭凯的下巴上。 想到这儿,朱平槿恨不得抡起金瓜大锤,一榔头就把舒老儿的木瓜脑袋给捶扁了。 赤阳仙君被震退之后,体内气血翻涌不定,他死死的咬着牙,这才将涌到了喉咙的鲜血给压了回去,然后他不甘心的盯着苏铮,猜测这一切肯定都是符纹原页的力量。 短短百里地,地貌就完全不同。前一刻他们还驰骋在茫茫草原上,后一刻便进入连绵的山区,出了山又进入戈壁,龟裂的红色大地蔚为壮观。 “朵朵……冷先生,要不然你们吃完东西再走吧!”喵喵这个时候也说了一句,她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颜朵儿可以多留下一会儿。 程凌宇在观察飞星岭的那个弟子,眉头慢慢皱起,眼底多了一丝担忧。 想一想计划失败的后果,佳怡的眼睛一红,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段总说笑了。”似乎是为了任萱出气一样,张天毅的目光,劫掠一般肆无忌惮的盯着段如霜在看。从上到下,从脸蛋到脚掌,一寸没有放过。 火飞扬神色复杂,他很想追去杀死韩斌,但想到韩斌的厉害,又忍住了。 玄烨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些莽撞,他放开芳儿的双肩,尴尬的对着太皇太后笑了笑,然后便走回自己的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