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论在上》 1、Alpha伪装剂。 夜晚,大街小巷内部穿插着闪烁的霓虹灯。电子荧光屏在高楼大厦中悬浮,全息影像在其中放映。 晚间七点,华国一贯的晚间新闻准时播报。 漂亮的女主持轻轻抬手,她身后的屏幕便出现最新的今日要点,她的声音经过电子屏幕传递显得有些失真: “根据最新报道,前些天扰乱居民生活的小型怪兽确认命名为乌鲁鲁,是新型异种。现身原因联盟还在持续调查中。” “除此之外,由于近日华国领空频频遭遇他国战斗机侵犯,华国联盟元帅祁继明作出回应,若外敌持续来犯,华国部队将抗争到底……” 巷口处,一张白皙清冷的面容正抬起望向播报大屏。细眉之下的瞳孔乌黑深邃,宛若黑曜石般耀眼灵动。挺巧的鼻梁上方淤青还未消退,浅色薄唇微微抿起,唇边溢着鲜红血液。 唐暮秋盯着荧幕上的‘新型异种’看了几眼,随后收回视线,他抬手擦掉唇边血迹,默默转身朝巷子内里走去。 低矮房屋挤出的窄巷逼仄幽暗,老旧灯泡悬挂在电线杆上。千篇一律的绿色垃圾箱堆积在角落。苍蝇在上方围绕,发出嗡嗡声响,恶臭在巷子内弥漫。 没走几步,道路前方响起零散的脚步声。 唐暮秋踏步的动作停顿,他的眼眸缓慢抬起。 三个高大男人站在对面,他们面上挂着嬉笑,正用下流的目光不断打量着唐暮秋的身体。 “哥几个好久没见到这么漂亮的beta了,也不枉我们天天蹲在这,总算守到一个不是?” “嘻嘻,就是说啊。都怪上头,乱发布什么法案,搞得老子好久没尝过omega了。但今天看看这个帅哥,哎呀,beta好像也不错嘛?” “美人,你再靠近点,让哥哥们好好疼疼你啊~” 唐暮秋没开口说话,只把双手从帽衫口袋中掏出,随后自顾自地低头整理袖口,将手腕处的袖子向上捋了些许。 见唐暮秋没反应,对面的几个男人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脏话,便朝着唐暮秋走过来。 男人们很快围住唐暮秋,为首的黄毛穿着一个条纹背心,伸手搭上唐暮秋的肩膀。 “乖宝贝,听话跟哥哥们走,等会儿有你爽的时候。” 黄毛还想张口继续说些什么,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痛感便从手腕处传来。 唐暮秋动作迅速地卸了黄毛手腕关节,刹那间他用掌心扣握住黄毛小臂,腰部使力将人一个过肩摔丢在地上。 黄毛不断打着滚喊痛,身旁的几个同伙骂骂咧咧一拥而上。 唐暮秋身姿敏捷,在昏暗小巷内宛若一匹迅猛孤狼,脚底飞奔后蹬墙,在空中纵身一跃间双腿夹着其中一人的脑袋将他摔倒在地,旋即果断出拳攻击身侧偷袭者。 不过片刻,两个男人便都捂着身体各个部位倒在地上翻滚。 唐暮秋轻轻抬眼看向最后一个男人,那双宛若黑曜石的瞳孔内刻印些许轻蔑与嘲讽,甚至夹杂着暗喻对方自不量力的情绪。 那男人被唐暮秋用这种眼神看着,只觉尊严受到挑衅。 男人大骂一声,从手中掏出一把折叠匕首,不管不顾地奔向唐暮秋刺去。 唐暮秋刚想上前一步,视线内闪过一道人影,他迅速停下步伐,随后散漫地将双手插回口袋,丝毫不在意对面疯癫的男人。 那男人手中的匕首快要划到唐暮秋脸颊的瞬间,“咚”地一声响起,男人只觉脑后闷痛,旋即两眼一翻便昏迷过去,身体直直倒在唐暮秋脚下。 俏皮的口哨音在唐暮秋面前响起,他冷淡抬眼,一个身穿花衬衫的男人带着些许玩味开口:“小子,怎么漂亮脸蛋又受伤了?等下得擦药了。” 唐暮秋懒散地瞥了身前的男人一眼,那花衬衫男人在晚上依旧戴着墨镜,他到肩长发有点打卷,他的裤子也和衬衫配套,像是从海边地毯淘来的沙滩裤,一样花花绿绿。而此刻,他手中正握着一根棒球棍。 “西格。”唐暮秋冷冷开口:“你来晚了。” 被称为“西格”的长发男人摊手,他口中还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吹着泡泡道:“没办法——谁让你这次要的情报那么难搜集。这可是违禁品的消息,你想我吃枪子儿?” 唐暮秋不多说,只继续向前走:“说报酬吧。” 西格扬起唇角,墨镜下的瞳孔让唐暮秋看不真切:“我知道,嘿,咱们已经合作很久了。之前你要情报,我给你任务,你都完成得很好。这次的情报内容那么劲爆,一般任务的报酬可满足不了我。” “所以?”唐暮秋轻轻挑眉:“直接说想要什么,我会给你。” 西格用手指向唐暮秋:“果然还是告诉我你和你养父的故事?” “免谈。”唐暮秋淡淡道。 “好冷淡哦。”西格保持微笑,意味深长地沉默一会儿,继续开口:“那先欠着吧,我暂时也想不到报酬要收取什么,等想到了再和你说。” 唐暮秋点点头,他道:“我要的消息呢。” 西格二指从怀中夹出两张黑金底色的信封,上方火红色的火漆内里刻印着丹顶鹤的形状。丹顶鹤正展翅,眼睛低垂间落下一滴泪。 是‘鹤凝珠’组织内部的邀请函。 西格将其中一封信递给唐暮秋,他自己留了一封,道:“场所在‘鹤露’,先说明,这种地下交易场所要时刻注意,稍有不慎就出不来了。” “嗯。”唐暮秋随口应着,将信封收下。 西格盯着唐暮秋的背影,微微耸肩:“已经确定了,这次地下交易的拍卖会有[alpha信息素伪装剂],但想也知道,里面对这东西的看守不知会围多少层,肯定麻烦的要死。小子,你是一定要拿到这个东西吗?” 唐暮秋没吱声。 “我说你啊,到底是对当alpha有什么执念?alpha有什么好的,一个二个都是没开化的动物,还要靠着本能去交/配——”西格拖着长音,有些吊儿郎当道:“算了,就当我宠你这个年轻搭档,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向我提要求。这次我和你一起去,我会帮你拿到这东西的。” “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唐暮秋声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不一定非要alpha的伪装剂,如果是omega的伪装剂,我也会去的。无论如何,只要不是beta就好。因为武装学院目前只收alpha和omega当学生。” 西格将头扭到唐暮秋这边,视线似乎透过墨镜落在唐暮秋身上,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 鹤露俱乐部,内部纸醉金迷,乍一看只是个纨绔聚集在此的上流俱乐部。少爷小姐们彼此嬉笑着打闹,二楼阶梯边缘的沙发处烟雾缭绕。 唐暮秋身穿侍应制服,白色衬衫外搭黑色马甲,他将身子站得笔直,单手端着托盘,上方放着几杯香槟。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但今夜众人面上皆戴着面具,如同化妆舞会一般。 因为今夜有好货会在后半场出现,想要参加的客人们只需戴上面具,拿好“鹤凝珠”的邀请函,去往负六层参加拍卖。 唐暮秋端着托盘游走在各个服务区域,不断搜集各种情报打探消息。 “听说了吗,上头那位的儿子今天也来了鹤露啊…”有人窃窃私语。 唐暮秋将眉眼低低垂着,不动声色继续听着那消息。 “真的吗?”有人小声惊呼,继续道:“那这里岂不是危险了?他要是上报给他爹,不得把我们一窝端了?” “哎呀,怎么可能!他要是想举报,知道后直接说就完了,自己专门跑来参加交易算怎么回事?” “我听说他早就是这里的常客了,估计是家里管的严,越是他们这种人呐,私底下都玩的特别野…” 窃窃私语小了些,那群人很快换了个话题,宛如忌惮把那男人的名字说出口似的。 唐暮秋接下一个客人的空杯,随后将盛满香槟的酒杯交换递给客人,颔首示意后便离开这个区域。 在无人的走廊,唐暮秋避开监控摄像头,闪身躲进监控死角的拐弯处,随后顺着隐藏通道走进一个更衣室。 没过多久,西格也开门走了进来。 西格此时换上一身纯白西装,及肩长卷发被他随手挽起,他戴了顶帽子,在室内依旧把墨镜焊在脸上。 唐暮秋瞥了眼装模作样的西格,先将身上的侍应制服马甲脱掉,很快穿上一件深灰色西装,搭着暗红色领带。 西格从托盘中拿起一杯香槟抿了一口:“货会在拍卖开始后的倒数第二个登场,也算是压轴了。不过我的建议是别等那么久,直接抢。” “路线?” “已经摸透了,线路图我发你终端,记得随时查看比对,据说这个俱乐部的楼层和房间能够人为调整。” “知道了。”唐暮秋转身准备出门。 “哦——对了。”西格突然拖着长音开口:“还有一个消息。” 唐暮秋的手搭在门把上没有转动:“什么。” 西格状似无意般开口:“据说那位的独子今晚也会出现。” “谁?”唐暮秋本能接话。 西格的目光透过墨镜直视唐暮秋:“那位了不起的——祁则安先生。” 唐暮秋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尖小幅度蜷缩一瞬,他没多开口,只道了声“知道了”便推门离开,只留盯着他背影凝视的西格独自一人在更衣室内。 唐暮秋面上没有太多表情,脚下步伐却难得稍显急促。他将一副蝴蝶面具戴在面颊上,转身走进电梯内,摁下“-6”标识。 电梯缓缓向下运行,唐暮秋的视线放空些许。 他脑海中浮现出燥热的盛夏。经久不息的蝉鸣,翻滚的热浪,以及茂密枝叶下的阴影。 蓝白条纹的窗帘随着风不断晃动,校医务室内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同一股香甜的石榴果实气息不断交融缠绕,最终化成后脖颈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刺痛。 身后的少年半垂眼眸,手中用镊子捏着一团酒精棉,动作轻柔地朝着自己后脖颈处的齿痕贴着消毒。 消毒期间,温热指节偶尔剐蹭到后颈皮肤。蹭动校服衣领时,细微痒意顺着热意传入心底深处。 少年在身后状似随意地开口,像是试探,又像平淡地袒露。 “班长,我喜欢你。” 随着“叮”地一声响起,唐暮秋的思绪骤然被拉回方寸之间,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将那段回忆一扫而空,步伐稳重地走出电梯,去往会场。 红色长廊另一端,几个身材高挑的贵气少年朝着这边走来。黑色皮鞋接触红色地毯时发出沉闷踏步音,身穿黑色西装梳着大背头的青年脚步微微停顿。 为首的人停下步伐,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友人也一同停了步伐。 “祁哥,怎么了?”彭子成开口,嗓音爽朗,他有些莫名地望向走廊前方,除却零零散散从电梯内走出的人之外再无其他。 祁则安深棕色的眼眸深邃沉稳,一双剑眉下压,将浅色薄唇抿紧。他漫不经心地抬眼,盯着电梯处看了两秒,开口时嗓音低沉:“没事,可能是看错了。”《 》 2、发现。 拍卖会场入口处有十来名警卫员,唐暮秋递邀请函时视线左右打量一番,他敏锐察觉到这些警卫员身上的特质有些许不同。 这群人是专业的,不是杀手就是军人。 “可以了。”面前的接待开口,道:“请随我来。” 唐暮秋收回目光,跟随接待到达自己的座位,在工作人员离开后,他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会场内部宛若一个巨大的马戏团表演场,看客买家纷纷坐在台上,以居高临下的视线凝视中央的圆形看台。 这种将中央圆台高高围起的感觉令唐暮秋有些不适。 唐暮秋垂首,打开隐藏在手腕处的终端设备,立体投影小范围浮现在眼前,上方将拍卖会的商品顺序都贴心在一侧标注。唐暮秋心下感慨,不愧是西格,办事的确认真。 唐暮秋将这些线路尽数记下,会场内灯光熄灭,看台中央被打上几束白光。拍卖会的主持人微笑着上台,坐起拍卖前的介绍。 昏暗幽静的环境下,一道来自前方的灼热视线让唐暮秋迅速抬首。他隔着面具在人群中寻找,最终将视线锁定在对面的贵宾席位上。 对面的贵宾席位上的人皆是非富即贵,更有甚者掌握国家权政,一般人没资格坐在上方。但此刻,那道视线却从贵宾席不断投射过来。 黑暗之中分辨不清,加上每个人面上都带着面具,更摸不清那人身份。 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稍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了。唐暮秋在心下暗道。 完全藏匿于黑暗中的祁则安坐在真皮沙发上,他身子前倾弓起,手背托着下颌,指尖不紧不慢敲着桌面。 察觉到祁则安注意力似乎集中在某处的彭子成开口:“祁哥,你到底在看什么?刚才在走廊里就分神,现在又不知道在盯着谁看。” 坐在一侧的夏玲轻轻瞥了眼祁则安,随后又将视线落回躺在她腿上的陆铭晖。 “见到一个熟人,后悔刚才没打声招呼罢了。”祁则安嗓音沉沉。 彭子成挑眉:“熟人?我认识吗?” “嗯,”祁则安收回目光,指尖捻着一个小巧的金叶挂饰玩弄:“都认识。” 陆铭晖躺在夏玲腿上翻身换了个姿势,他睁开双眼,鹰一般的视线落在对面漆黑的观众席位。 “打招呼还是省省吧,别忘了我们的正事。”陆铭晖开口。 祁则安目光沉沉:“嗯。” 拍卖如期而至,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一件件精美商品被摆到圆台中央。 红色幕布不断揭开又落下,内里展示的商品种类五花八门,从家中珍藏艺术品到战争残留下来的武器真品,无奇不有。 唐暮秋推算着最后一波轮换商品的时间,赶在倒数第二十个商品被送上场时起身离开。 拍卖商品十个一组,第一组被拍卖结束后,第二组便会被推上场。 唐暮秋将面具戴牢,顺着洗手间上方的通风管道朝着拍卖品的保存仓库匍匐前进。 西格先前给的信号屏蔽器能够短时间内将周围所有电子设备变成废铁,唐暮秋蹲守在仓库上方,将一枚纽扣大小的信号屏蔽器丢了下去。 仓库内的监控屏幕立刻变成雪花屏,几个警卫员立刻将胸前枪支握紧,四处张望。 随着一枚烟雾弹从通风口落下,唐暮秋一脚蹬开下方排气孔的门,整个人迅速冲进烟雾之中。 警卫员们察觉到入侵者袭来,在迷雾中不敢随意开枪,怕损坏藏品,也怕误伤同伴。于是他们开始用信息素排查外来人的位置。 唐暮秋在烟雾中几乎是如鱼得水,他干脆利落在烟雾中将几个警卫员弄昏,随后用身旁的锤子砸碎玻璃罩,将内里的alpha伪装剂取出。 内部alpha伪装剂离开玻璃柜的一瞬间,巨大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会场。伴随着红蓝.灯光闪烁,唐暮秋短暂耳鸣一瞬,他眉头微蹙,旋即立刻转身逃离此处。 身后其他房间的警卫员冲出走廊,他们已经发现唐暮秋的踪迹,正朝着这边奔来。 “…啧。”唐暮秋咋舌,用耳骨上的微型通讯器联络西格,边跑边道:“你不是说这个区域内的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失效么?” 西格的声音嘶嘶拉拉,语调依旧带着欠揍笑意:“…这个…成功率…不是还有百分之五是失败吗…话说,没关系的…” 唐暮秋被西格的声音刺得耳朵发痛,他轻轻蹙眉,便听见西格流畅的话语从通讯器传来。 西格:“别担心,反正你年轻人,精气神很足啊,肯定能跑掉的。” 唐暮秋闻言喉咙一哽,不再和西格废话,将通讯挂断后朝着出口奔去。飞速奔跑间却在拐角迎面撞上三个警卫员。 那三个警卫员立刻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犯人,他们释放出压制性的信息素,其中两人手中握着枪步步紧逼。 唐暮秋能感觉到面前呼吸的气流发生细微变化,这点程度的变化不会让他动弹不得。面具之下的眼直直看向警卫员们身后,那处墙壁上有一个小型的圆形红色按钮。 他曾在终端线路图上见过这个小东西,这就是能够自主改变内部房间布局的按钮。 唐暮秋沉默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待警卫员将他围起时,他迅速果断出拳打在正面警卫员的鼻子上。侧身弯腰,抬臂重击右侧警卫脖颈,随即顺手从男人腰间抽出枪支直指剩下的警卫员。 “过来。”唐暮秋对着剩下的警卫开口。 警卫员面对黑漆漆的枪口只得听令靠近。 唐暮秋抬了下巴微抬下巴示意:“录你的指纹,摁这个按钮,换布局,立刻。” 极具压迫感的枪口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出毙命子弹,盯着枪口看了半晌后,警卫员走到按钮前,录入自己的指纹后摁下按钮。 按钮被按动的一瞬间,整个鹤露会场内开始“地震”。 唐暮秋脚下的地板也在同样晃动,他向后跳了一步,枪口依旧对准警卫不敢松懈。从某处转移而来的墙壁将警卫员的身影彻底隔绝,他意识到布局已经彻底发生改变。 唐暮秋垂下眼皮,动作干脆地将枪支的指纹擦净,用布包着随手丢在一旁,打开终端朝着安全地点走去。 会场内的晃动让祁则安眉头微皱,鹤露的二当家连忙跑来赔笑:“哎哟…祁少爷,不好意思今儿坏了您和朋友们的雅兴,那个…我们那边的人没看好货,所以……” “所以?”祁则安目光露出不悦,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身上:“难道要我替你承担责任?” “不敢、不敢…”鹤露二当家的冷汗直冒,他不断擦着额角冷汗:“我们已经派出人员搜查了,这、这,要是货找不回来,我们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呵。”祁则安冷笑一声:“拿什么交代,拿你的项上人头吗?” 鹤露二当家的不敢多说,忙不迭跑去跟人一起找货了。 彭子成难得正经一瞬,他打了个哈欠开口:“祁哥,你觉得这次偷货的人会是‘十八号’吗。” 祁则安将目光落在已经空了的那处座位,随后收回目光:“不确定。” 陆铭晖从夏玲腿上起身,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又没骨头似的把下颌贴在夏玲肩窝处,闷声开口:“那这次任务就到这里?回去汇报?” 夏玲摸着陆铭晖的背脊:“祁哥,我觉得十八号肯定在这个会场内,但是制造出这个动静的人不一定是他。他平时行事作风没有这么张扬。” “嗯。”祁则安道。 “那现在怎么办?”彭子成开口:“干等着?” 祁则安深呼吸,随后起身:“不,我得去看看。铭晖,夏玲,你们和上头汇报一下货的走向。彭子成,把信息素屏障打开后跟我走。” “收到。”三个人一同回复。 祁则安站起身,同彭子成并肩走出会场的瞬间,他敏锐察觉到走廊外布局的变化。先前的电梯位置左右调转方向。他垂下眼眸看着脚下红色地毯,地毯并未发生变化。 彭子成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思维转得飞快:“我懂你意思祁哥,也就是说走廊通道不变,只有房间格局在发生变化。哎哟,啧啧…你说说造这些得多少钱。” 祁则安闻言薄唇微张,似要回复时却又立刻停顿。他迅速扭头看向彭子成,视线认真严肃:“彭子成,信息素屏障器开了吗?” 彭子成一脸莫名:“开了啊祁哥,自从打开这个屏障,我只能感受到咱俩的信息素,其他信息素都被隔绝在外了,保证不会威胁到咱。” 祁则安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彭子成见祁则安这副神情,他心下有些慌张:“我这屏障开的不对?还是说设备出问题了…不应该啊…” 祁则安深棕色眼眸闪过一道光,开口时嗓音低沉冷漠:“没事。只是我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彭子成:“…啊?” 祁则安半垂眼眸,指尖抵着下颌轻声开口:“和我的味道真像。不如说…是我信息素被冲淡后的味道,淡到那股味道几乎不甜了。” 彭子成没再多说,他只见祁则安几乎径直朝着某间屋子走去,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一帮警卫员气喘吁吁跑来。 “祁少、彭少?!”鹤露二当家也跟在那群警卫员身后跑着。 祁则安的掌心贴上门扉,停顿一瞬后微微使力,将门打开。 鹤露二当家面带喜色:“哎呀祁少!我刚刚接到消息,说货找到了!那管alpha伪装剂就在先前的雪茄吧,警卫说已经找到啦!” “货找到了,人呢?”祁则安嗓音淡淡。 “这、这…”鹤露二当家不断擦着额上的汗。 祁则安略微侧首,下颌轻抬,彭子成便上前一步。 彭子成:“走吧,我跟你们去看看货是不是完好无损。” 鹤露二当家如释重负:“好好好!那祁少…?” 祁则安转而将目光落进屋内的一排最新衣柜,慢条斯理地观赏几秒后,突然露出一个轻笑:“我找人。” 几个警卫跟在祁则安身后一起进入屋内,他们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按照顺序把所有柜门打开又关闭,不断排查可疑人员。 祁则安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内,他低垂着眸,漫步到一个角落的废弃柜门前站定不动。 这道柜门摆放的位置极其刁钻,在门口什么也看不见,柜门狭窄逼仄,祁则安高大身躯将门扉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伸出手,掌心扣在把手上,微微一勾,门扉便发出“咔”音。 警卫们站在远处并不靠近祁则安,鹤露二当家的也好奇往里张望,就连彭子成也微微挑眉。 “怎么样,祁哥,里面有人吗?”彭子成喊到。 祁则安垂眸,他沉默着在门前站定片刻,随着掌心轻扣,柜门被迅速合上。他面上神情又换为一副无趣模样。 祁则安双手插回口袋里:“没有。” 鹤露二当家的一拍脑门:“哎哟,这里哪能藏人呀祖宗,货在雪茄吧,肯定人也在那边,快你们几个都别闲着,赶紧过去!” 几个警卫得了令,立即撤退,零星脚步声过后,摆放一堆衣柜的杂货间空无一人。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先前祁则安驻足观看的衣柜上方一块天花板被人掀开,唐暮秋从上方翻身而下稳稳落地,他慢慢站起身,将落在灰色西装肩膀处的灰尘拂去。 唐暮秋在原地驻足,侧眸看向被打开又关闭的柜门,注视片刻后堪堪转身离开。《 》 3、入学考核。 鹤露俱乐部的后门处。西格换掉了那身白色西装,继而换回那身花里胡哨的衬衫配上大短裤,坐在一辆近乎报废的灰色皮卡车里嚼着口香糖吐泡泡。 不多时,唐暮秋的身影从后门的员工通道冒出,他带着些许风浪坐进皮卡副驾。他浅色薄唇紧紧抿起,一双淡漠细眉拧起。 西格发动车子,引擎音“哒哒”响起,随后车子在“滋哇”鸣音中离开,直直奔着老旧城区而去。 “小子,别臭着张脸,”西格嚼着口香糖,单手握着方向盘:“怎么失败的?” 唐暮秋看上去不太想提这件事,片刻后,他嗓音冷冷:“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个信号屏蔽器还有百分之五的失败概率?” “哎呀,我没说吗?”西格大笑两声:“哈哈,那我可能是忘了~不过你不是成功跑走了吗?” 唐暮秋抿唇:“中途运气差,遇见联盟的一位中年军官。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信息素可以压制我。我当时动弹不得,只好交出货后逃跑。最后藏在天花板的隔层。” “哦,这样。藏在隔层里——没被发现?”西格漫不经心开口。 唐暮秋迟钝着眨了下眼:“嗯。” “行吧。”西格嚼着口香糖又吹了个泡泡,他单手抚着方向盘,另手在自己怀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个试管,内部试剂是粉红色的:“喏。” 唐暮秋扭头,看看那试剂的一瞬间眸光微闪:“你…你怎么拿到的?搜寻的人不是过去了吗?你什么时候…” 西格将手中的alpha伪装剂塞进唐暮秋怀里,他笑得十分张狂:“哈哈哈哈哈,就那群警卫?速度慢的像乌龟。他们来之前我就拿到东西,换了个假的后就出门等你了。” “监控没有拍到你?”唐暮秋道。 西格单手握着方向盘,另手做出枪的模样轻轻比划一下。 唐暮秋便了然地收回目光。 灰色皮卡车哼哧哼哧地拐进老城区的末巷里,二人下了车,走进一栋小二楼。 屋内满地狼籍,各种各样的物品被堆积在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唐暮秋头也没低,轻车熟路地走回内间卧室。 西格四仰八叉躺倒在外间沙发上,他双臂交叉垫在脑后,看唐暮秋在内部收拾行李便开口:“哎,不过我说真的,你非要去武装学院,要是真录取成功了,以后万一真上战场死了怎么办?” 唐暮秋整理行李箱,细心地叠着衣服,淡淡开口:“不知道,那可能就死了吧。我也不太在乎这些。” 西格侧身,用手撑着侧颊盯着唐暮秋看,片刻后又道:“够帅,小子,我欣赏你。不过你这么想去武装学院,都快成执念了,是真的只为了当兵,还是有其他原因?” 唐暮秋叠衣服的动作轻微顿了下,淡淡道:“嗯,找个人。” “…哦。”西格没再多问。 唐暮秋收好行李,随后拿出那管alpha伪装剂。粉红色的液体在试管内晃荡,他用滴管取出几滴,随后放进压片器内,混杂些许淀粉制成伪装药片。剩余的药剂被他收好装在小盒子内,药片则是被他吞服一粒。 唐暮秋本身感觉不到身体的变化,他抚摸着后脖颈处的腺体,看向西格:“我看起来有变化吗?” 西格捏着鼻子:“有。一股讨人厌的alpha味儿。” 唐暮秋满意点头:“成功就好。” “靠…太熏人了,你能学着操控一下别让这股信息素溢出来吗,我要吐了…”西格捂着鼻子艰难道。 “…哦,”唐暮秋道:“但我是beta,我不太会。信息素要怎么操控?” 西格抚上自己的额头,他叹息道:“我教你…你先…” 鹤露会所内部。 祁则安坐在皮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管药剂。试管内里流露出的是青提般的翠绿色。 鹤露二当家的喜上眉梢:“您看,祁少爷,东西在呢!” 祁则安盯着这管试剂看了几秒,他慢条斯理地用拇指将试管瓶口的木塞拨开,抬起下巴,对着面前一个警卫员道:“你来。” 警卫员一愣,立刻跑上前去:“祁少爷。” 祁则安把手中的这管试剂递过去:“喝了它。” 身后的彭子成一愣,他急切道:“干嘛呢祁哥,这可是联盟库存…很珍贵的!” 祁则安没接腔,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警卫员战战兢兢接过他手中的那管试剂,小心翼翼地吞下,药剂刚入口,警卫员的神情便有些呆滞,喝完后他咂了下嘴。 祁则安:“好喝吗?” 警卫员:“…挺好喝的,青苹果味儿呢。” “呵,”祁则安扯起唇角,冷笑一声后站起,视线冷淡瞥过鹤露二当家的:“东西已经被掉包了,拿着青苹果汁骗你,也能给你糊弄过去。真是了不起啊,二当家。” 鹤露二当家顿时浑身发抖,他连呼吸都放缓了,整个人把腰弯到最低,身子不敢抬起半分。 “祁哥…”彭子成开口:“这下怎么办?” 祁则安捻着手中的金叶挂饰,指腹轻蹭着摩挲,随后又扣在自己的手环终端上。 “让铭晖夏玲如实和上面汇报。” “是。” 老城区巷末的小二楼内。 唐暮秋学了片刻,总算达到西格的满意标准。他有些无奈地看向西格:“确定这样没有味道了?” “嗯嗯,”西格道:“虽然一开始会有点累,但慢慢就习惯了。毕竟你之前是beta,突然要学着控制信息素确实有点难。” “倒不是这个问题,”唐暮秋道:“既然我已经把信息素控制住了,怎么你还躲得那么远?” 西格耸肩摊手:“没办法,毕竟我天生不太喜欢alpha。一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就不舒服。” 唐暮秋:“你难道不是alpha?” “我不是啊。”西格坦然自若。 唐暮秋:“…” 唐暮秋没再进行这个话题,他将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在终端线上参加武装学院的社会群体报名。 西格看见唐暮秋的终端上显示【报名成功】后才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臭脸小子,这两年和你的合作很愉快,要是有时间,也记得回来看看。” “知道。”唐暮秋道。 临出发前,唐暮秋想起什么,便开口道:“西格,这次该我谢你。你如果想起这次事件需要的报酬,你随时联系我。” “嗯哼。” 唐暮秋拉着行李箱朝着门外走去。 西格并不过多挽留,只靠在门框上挥手道别。 - 华国武装学院,在全国范围内搜集精英人员输送给联盟总部,被喻为华国官方军校,联盟士兵预备役培养基地,以及“上岸铁饭碗”。 但可惜的是目前武装学院的人才招揽只对alpha和omega开放。 大部分beta对此感到满意,大家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并不想上战场打打杀杀。 小部分beta对此不满,认为这是一种“性别歧视”,平凡人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去闯荡。 武装学院面向全体社会招生,收学生主要分为两部分,其一是从高中顺利毕业,填报志愿,并且身体各项指标都达标,即可择优录取。 其二则是面对学历不够的精英人群,需要参加指定训练与测试后,成绩优渥选择录取。 唐暮秋拉着行李箱站在学院门前,将身份信息上报后便坐上一辆军绿色的大巴车。 官方大巴车内的播报音非同凡响,属于华国联盟元帅祁继明的声音从大巴车前方电子屏内传出:“注意安全、谨记规则。” 声音低沉冷酷,莫名带着一股肃杀之意。车上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放过五旬老人吧。” “元帅也不容易啊,这把年纪了还得录这种东西…” “靠,这到底是让我注意安全吗,怎么听语气是要取我狗头?” 大巴车摇摇晃晃,许久后才到达目的地。唐暮秋这才下了车,取好行李。下车后他才发现,来的不止是他这一车人,还有好几车学员等着和他一起考核,数量庞大到在这种荒凉之地都觉得有些拥挤。 人太多,一时之间唐暮秋也不知该站在哪边,干脆寻了个人少的角落走过去。 “哎。你,那边拉着箱子的帅哥。”一道男声响起,嗓音稍显软糯。 唐暮秋意识到似乎是在喊自己,便侧首看过去,发现对方是一个小卷毛omega。那omega的脸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睫毛又长又卷,唐暮秋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他长得真是漂亮。 “什么事?”唐暮秋回道。 那小卷毛omega道:“你走错方向了。你是alpha吧?alpha的训练在那边,这边是omega的集中地。” 唐暮秋顺着omega给他指路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另一侧才发现一堆高个子强壮的alpha们扎堆聚集。 “谢谢,你是?”唐暮秋道。 小卷毛omega颔首:“欧阳沨。” 唐暮秋道:“多谢。” 道谢过后他便拉着箱子去往alpha的集中地。 没过多久,身穿迷彩服的教官便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沓花名册,将每个人的身份标签被打印出来,贴在行李箱上,行李箱自动根据标签分组,会先安置在临时考核的宿舍内。 但人就无法休息了。 教官戴着迷彩帽子,跨立站立,双手背在身后:“你们选择来到这里,就代表你们是希望为国奉献自我的英雄!无论你们能否顺利入学,选择来到这里就值得赞颂!” 教官道:“那么首先,我会给每个人发一颗白色糖丸,吃下去后会有效抑制信息素与精神力,这样在负重越野中不会有额外体能加成。” 唐暮秋认真聆听,脑中疑惑一瞬:…精神力? 他眨眼间便将疑惑压下,吞下军官发送的糖丸,随后便按照顺序领取属于自己的负重背包。 【第一项考核,体能—负重越野。】 背包重三十五公斤,路程二十公里,选在道路不平整的山林地区,脚下都是崎岖土路。在不依靠信息素与精神力的前提下,alpha的及格线是六十分钟。 吃下糖丸过后的身体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看来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beta的缘故,有无信息素与精神力对自己几乎都没有影响。 负重包的背带压在双肩,身体似乎被带着向下坠去,两侧肩膀中央泛起些许厚重的痛感。唐暮秋表情淡然,他轻轻挪动肩带,继而调整站姿。 屏息凝神间枪声在耳畔响起,众人皆冲出起跑线,将灰尘黄沙落在身后。《 》 4、精神力。 唐暮秋呼吸平稳,健步如飞,三十五公斤的背包在他纤瘦的身板上就像是薄薄纸片般轻盈,周围几个alpha在跑了五分钟后就气喘吁吁,唐暮秋用目光扫过他们,便加快步伐向前冲去。 与一直在观察的唐暮秋相对的,也有不少alpha注意到了唐暮秋。 唐暮秋显然不是有备而来,没有像其他alpha一样准备各种装备,或者换上合适的服装。他仅仅穿着一件白色短t,外搭着灰白色兜帽外套便背上负重包在队伍内奔跑。 半小时之后,被唐暮秋甩在身后的一群alpha气喘吁吁彼此奔跑交谈:“靠,那哥们怎么那么能跑?” “就是啊,看着瘦瘦的,结果跑得比我还稳,他呼吸一点都没乱,体能也太牛了!” “真羡慕,长得也帅,哎你们说他的精神力是什么等级?” “不知道啊,看着像普通的b级,但体能这么好,估计是a吧。” 唐暮秋早已将大部分人甩在身后,自然没有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他眉头微蹙,呼吸变得沉闷些许,日光灼灼,脚下山路崎岖,燥热将汗液逼出些许,双肩上的重量愈发沉重。 一个同样步伐稳健的男人背着负重包越过唐暮秋,唐暮秋愣了一瞬,迅速回过神,闷着声加快步伐超越对方。 那男人也察觉到唐暮秋这股不服输的劲,二人在最后三公里处纷纷加快步伐,将前方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 “我靠…贺哥,那两人是不是怪物啊?”队伍后方,有人指着唐暮秋的身影虚弱道。 “靠…我看着像。”贺连在队伍最后方喘着粗气艰难道。 朝着终点奔跑时,唐暮秋的负重包不小心蹭到路上一人,他道了声“抱歉”便继续向前。 被剐蹭到的男人脚下踉跄一瞬,骂了声“操”。 在距离及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唐暮秋继续加快步伐,在千钧一发之际率先冲破终点线,和他一直并肩的男人落后三米,以第二名的成绩冲破终点。 唐暮秋小幅度地松了口气,他站在前方平缓呼吸,等着后方大部队冲过终点线。 零零散散的人们在唐暮秋休息的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超出六十分钟限制还没到地方的alpha们便被淘汰。 考核教官看了眼名次表,眼眸微亮:“唐暮秋!” 唐暮秋立即站直身子:“到。” “你的成绩是43分18秒23!太漂亮了,超出合格线15分钟,上一次成绩这么漂亮的还是祁元帅家的独子,你小子未来可期呀!”教官笑道。 唐暮秋眼眸微垂轻轻颔首,冲教官谦虚点头。 教官从唐暮秋身边离开,他又用浑厚嗓音喊道:“尹匿!” “到!”一道温柔和煦的男声传来,唐暮秋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先前和他比拼的男人。 尹匿站姿很标准,更像是已经接受过军队训练的士兵。 教官笑得合不拢嘴,道:“哎哟,我这是什么好运气?你的成绩是43分21秒17,和小唐只差了三秒多点,看来为学院输送优秀人才的奖项这次能落到我头上咯。” 尹匿眉目舒展露出一个微笑:“教官谬赞。” “妈呀…43分…这俩人是怪物吗?” “…绝对都是开了挂的,我不信这是人。” “切。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他前面撞了我,第一名本来应该是我。”先前被唐暮秋剐蹭到的男人站在中心,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嗓音。 “好了于哥,没事的啊…这种耍小心思的人肯定走不长久的。” “就是就是。” 不断有人附和这男人。 教官自然也把这些话听进耳内,他拿出名次表:“于…哦,于文凯?” 于文凯立刻敬礼:“到!” 教官用手掌随意拍着名次表:“你的成绩是51分23秒33,的确也很优秀,但就算不踉跄那一下,你也肯定没有办法超过唐暮秋和尹匿的。” 于文凯面上青红交织,咬着牙道了声:“是。” 教官统计好所有合格人员,随后拍拍手,道:“今天是体能测试,主要目的还是看你们没有信息素加持的成绩,只有在信息素为零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个水准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武装学院。明天我们去测试精神力,精神力测试结束后,录取人员名单当场就能出来。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众人:“是!” 回到测试基地安排的宿舍,唐暮秋正在走道内寻找自己的身份标签:“…301…302,有了,在这里。” 唐暮秋站在宿舍门前,正要抬手推开门,迎面撞上正端着热水壶往外走的尹匿。 尹匿明显也一愣,随后面上露出微笑:“好巧。” 唐暮秋点头:“巧。” 说罢,唐暮秋让开身子,尹匿便很快出门打水。 宿舍两人一间,两张床并排而立,靠墙的位置摆着小型书桌。 唐暮秋走进宿舍,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又看向整洁干净的床铺。他思索片刻,最终挣扎着从行李箱内拿出一条干净毛巾。 尹匿正巧回来,他提着满是热水的水壶看了眼唐暮秋:“要去打湿毛巾?我接了热水,你可以用我的。” 唐暮秋看了眼没带盆的自己,最后轻轻点头:“谢谢。” “不客气。” 尹匿将自己洗漱的盆分给唐暮秋打湿毛巾,又从床下捞出一个盆泡脚。 唐暮秋没脱衣服,他将毛巾打湿,随后掀起衣服下摆露出躯体,沉默着用毛巾贴着擦拭。 宿舍内在这一瞬间安静地不像话,仿佛能听见针落在地面的声音。 尹匿泡着脚,他轻轻抬眼看向唐暮秋,主动开口道:“你好厉害啊,今天的体能测试太强了,很多alpha都达不到这个成绩的。” “谢谢,你也是。”唐暮秋道。 尹匿:“你今天发挥这么好,明天的精神力测试肯定也会表现得很好。” 唐暮秋擦拭的动作一顿,随后他轻轻侧首,和尹匿对视,视线中满是认真:“……精神力,是什么?” …… 屋内死一般寂静。 尹匿有些不可置信:“你不知道精神力?你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教吗?” 唐暮秋将毛巾洗干净,随手挂在床边,他坐回床上:“……没,我不是中心区的人。我们那边的高中不教这些。” “那你们高考的时候总会有个信息素等级测试吧?那个呢?” “……我没读完高中。” “……” 尹匿一拍脑门:“…也对,你要是读完高中,就没必要走测试这条路子,直接填报志愿就好了。” 唐暮秋没有接话。 尹匿随后回过神,才继续道:“好吧,那我来解释一下。” “精神力,顾名思义就是精神方面的操控力量。alpha、beta、omega都是拥有信息素的,信息素的强度和精神等级是挂钩的。”尹匿认真开口,继续道:“比如说我们偶尔会听说某个alpha的信息素等级是a,实际上那个‘a’不单单是信息素浓度,更是精神力的强度。” 唐暮秋点头,又道:“精神力有什么作用吗?” 尹匿认真道:“有,而且很重要。比如说,我们都知道在第二性别里,omega是比较弱势的一方,他们会被alpha标记。此刻,精神力的重要性就能体现了,如果是一个a级omega遇到一个b级alpha,你觉得结果如何?” 唐暮秋思索片刻,斟酌开口:“无法标记?” 尹匿点头:“没错。第二性别的确重要,但精神力更重要。精神力等级高的一方可以支配另一方。” 尹匿:“比如,a的等级高于b、o,那么a可以随意标记b和o。反之,o等级高于a和b,那么o有能力拒绝a和b的标记。” 唐暮秋轻轻点头,他沉默片刻后道:“beta呢?” “beta啊…”尹匿看向唐暮秋,道:“也是一样的。beta比较特殊,腺体不发达,信息素本身就比较淡。低等级beta会被alpha短暂标记,无法终身标记。同样,如果低等级beta被高等级omega看中,也反抗不得。” 唐暮秋:“高等级beta呢?” 尹匿轻笑一声,随后摊手:“目前人类社会还没有发现高等级beta。” “这样啊。”唐暮秋点头,随后道:“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明天一起加油。” “好。” - 翌日一早,经历过体能选拔的alpha与omega自觉分成两列站队,众人跟随带头人从室外移步到一栋办公大楼。 这栋办公大楼无论从外部还是内部来看都和普通大楼没有区别,但唐暮秋踏入内部的一瞬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许不适。 这种不适来自心底最深处,就如同在野外露营时,身后早已被凶猛野兽盯住的感觉。压迫与窒息一并袭来,唐暮秋轻微的皱了下眉。 “此次的考核标准是精神力,因此alpha与omega的本场考核内容一致。” “考试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从这里…”教官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板,又抬手指着上方天花板:“走到顶楼。” 唐暮秋垂首,又抬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层办公大楼是十层往上。 “啊…?这就是考试任务?” “不是精神力的考试吗…不做精神球评估吗?” “就是爬楼啊,这是什么变相考验耐力么?” 不少人立刻开始讨论起来。 教官清嗓子咳嗽一声,随后开口:“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爬楼测试,这栋办公大楼一共十五层,每一层楼梯拐角处都放置了一定浓度的信息素干扰器,你们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克服干扰,并且顺利爬楼。” “医疗类别的omega合格标准是八层,除此之外所有人合格标准是十层,十层往上越高越好。” “到达极限楼层后,干扰器一侧会有和我一样的教官,他们会给你们一个精神球评估器,你们要在精神力被消耗殆尽的情况下测试数值,根据数值我们会知道你们的等级。” alpha中有人举手示意:“教官,我之前已经测过自己的精神力等级了,不能直接填报吗?” 教官看了他一眼:“不能。哪怕你平时测出来是a,现在爬完楼也可能是c。部队的测试都是走极限,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 那人不再多说,教官便向后撤一步,吹响口哨:“测试开始!” 唐暮秋刚抬起脚准备朝阶梯走去,便听见omega的队伍中有人呜咽,他侧首,几个omega已经抱着头跪在地上,神情痛苦扭曲。 “别看了,走吧。”尹匿开口,从唐暮秋身边走过:“他们的精神力不达标,即使体能合格也录取无望了。万一遇到事情,精神很容易崩溃,信息素也会有不可逆的伤害。” 唐暮秋收回目光轻轻点头,随后慢慢走向大厅中央,很自然地拐弯上楼。 教官则站在干扰器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暮秋上楼的背影。待所有人都上了楼,教官拿出腰间挂着的对讲机,话语内满是玩味:“哎,老陆啊。” 对讲机的声音嘶嘶拉拉,一个颇为慵懒的成熟男音从对讲机中播出:“什么事?” 教官轻笑一声:“我感觉这次的alpha里有优秀人才,没准能上到你那一层楼呢。” “呵呵…”老陆笑骂道:“滚吧,夏恩,你每年都这么说。” 夏恩教官也不恼,他慢条斯理道:“你就等着瞧吧。”《 》 5、十五层。 在不断上行的过程中,周围人的呼吸频率开始错乱,没隔几分钟,气喘音此起彼伏。唐暮秋略微侧首,先前处于同一时刻开始爬楼的alpha们逐渐慢下步伐,更有甚者大汗淋漓,面红耳赤地扶着楼梯扶手喘气。 唐暮秋收回目光,朝着阶梯上行中央的墙面看了一眼,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五”字。 身侧的尹匿眉毛微微皱起,步伐依旧平稳向上。直到“五”变成“七”,尹匿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液,他轻微闷哼一声,脸色发白。 唐暮秋没能立刻注意到尹匿步伐微顿,他观察着四周其他学员,鼻尖撞上尹匿的后背,有些闷痛。他捂着鼻子走到侧面,将尹匿惨白的脸收入视线。 唐暮秋歪头:“你还好吗?” 尹匿喘息两下,又继续抬腿向上迈步,他扭头看向唐暮秋,略微艰难道:“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唐暮秋平静地望着他:“我应该有什么感觉?你怎么样?” 尹匿:“我感觉脑子要爆炸了,越往上信息素抵抗感越强烈,像是不断在越过空气墙,每次穿过一层楼,这种窒息与紧迫感就会加大一个力度。” 唐暮秋:“…哦。” 直到墙壁上挂着的“七”变成“十”,尹匿彻底卸了力道,弯下身子,双手支在膝盖上缓解劳累。 唐暮秋走到十层时,步伐微微一顿,他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像是进入一层无形的保护膜,宛若进入海底深处的水球,鼻尖、脸庞,浑身的触感变得些许粘腻,更像是“闷”了起来。 不过片刻,又有新人爬上第十层,那是一位顶着一头红毛肆意蹦哒的青年。 红毛青年发现自己是第三个来到十层的,他喜出望外:“我靠!我居然是第三!哎兄弟,我记得你俩!你俩昨天体能测试成绩太牛逼了!” 唐暮秋见眼前顶着一头红毛的青年朝自己而来,他小幅度后退一步。 “你是唐暮秋对吧!太帅了兄弟!你长得好漂亮啊!对不起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真的怎么说就是好漂亮啊!哎另一个兄弟叫什么来着,印尼?” “是尹匿!”尹匿喘着气大声纠正。 “哦对对对,尹匿。不好意思啊。”红毛憨笑两声,他道:“我是贺连,很高兴认识你俩。你俩还继续爬吗?” 唐暮秋闻言看向通往十一层的阶梯,他感受着身躯迎面而来的波浪裹挟感,微微定神。他回头,看见正在擦汗的尹匿,还有不少在九楼拐角处拼命向上攀爬的其他人。其中还有昨天好心提醒他站错位置的omega欧阳沨。 所有人似乎都在努力向上。 “爬。”唐暮秋道。 唐暮秋嗓音如霜雪般寒冷,话语中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抬起腿迈开步伐,朝着十一楼平稳向上。 贺连眸中闪过一道赞赏的光,他道:“就得这样才行呀!” 在九层还没完全到达十层的众人气喘吁吁,盯着唐暮秋向上的动作大惊失色:……这人怎么还能爬?! 唐暮秋的身影迅速从十一楼消失,尹匿盯着那个背影看了许久,最后努力直起身子,一脚踏在十一层的阶梯上,挣扎着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贺连眨眨眼,鼓掌:“厉害厉害!加油!” 贺连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朝上爬去。 尹匿:“……” 陆云清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戳着手中的按键手机,看上去是四十年前就被淘汰的款式。按键“啪嗒”作响,他正聚精会神地将落下的方块摆在正确的位置,随着“滴滴”音,最底层的方块被消灭一行。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陆云清顿时动作一顿,竖着排列的俄罗斯方块落在了角落,随着一声游戏结束的懊恼音响起,唐暮秋的身影映入陆云清眼中。 对面的少年行走姿势十分沉着稳重,没有半点狼狈模样,他就连额上冒出的汗都不算多,姿态自然的不像是来参加精神力考核,更像是散了个步。 陆云清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他压下情绪,冷静开口:“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累,到这一层了也没什么感觉吗?” “还好,”唐暮秋如实回答:“有点闷。” “从第几层开始有点闷?” “十层。” 陆云清彻底压不住笑意,他把按键手机扣在桌上,哈哈大笑:“好小子,到十层才有点闷?我坐在十五楼检测这么多年,虽说来到这一层的年轻人也不少,但像你一样从十层才有感觉、并且到了十五层还这么游刃有余的,除了你,我只见过一个。” 唐暮秋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眼望过去有点邋遢,胡子也没打理,外套随手丢在桌上,揉成皱巴巴一团。但眉眼锋利有血性,像是上过战场的。 “哦…对了对了,我找找看,精神力的测试球被我扔哪儿去了…”陆云清把外套拽到怀里,摸了半天,从内衬口袋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透明弹力球。 陆云清将小球递给唐暮秋:“给你。” 唐暮秋接下,有些好奇地打量一瞬。 陆云清挑眉:“怎么,不会用?握住捏紧,然后往里注入精神力。如果不会注入,你就想象一下你要专注做某件事,把那股专注力给它。主要是能调动你的精神就行。” 唐暮秋了然地点头,他将弹力球捏在掌心内,在脑内众多思索的片段中挑出一段场景。他双眸紧紧闭起,掌心不由自主握紧弹力球,在刹那间,被黑暗笼罩的视线出现了明亮场景。 广阔无垠的海浪与苍穹相照,海洋中央平稳地放着一颗金色圆珠,圆珠的耀眼金光不断散发出诱惑气场,唐暮秋情不自禁靠近。他双手将珠子合拢,随后一束光从胸口破膛而出,直抵那金珠。 脚下的海浪顷刻间翻滚,恍若掀起滔天巨浪,海平面的圆珠金光乍现,万千波涛化为平静,仿若万物归一。 唐暮秋缓缓睁开双眼,手中的弹力测试球自己挣脱他的掌心,它不断腾空跃起,最后又自己跳到桌子上翻来覆去打滚。 唐暮秋不解:“…这是?” 陆云清摸下巴:“…哦,看着像是吃撑了。” 滚了半晌,精神力测试球头顶终于冒出一束金光,以投影方式在上方写下数字:82.5。 唐暮秋并不知道评判标准,只好奇扭头看着陆云清:“我的成绩怎么样?” 陆云清张大嘴巴,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半晌,又把把珠子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反复观看,确认珠子没出故障后压不住唇角的笑,他迅速穿上外套往外走。 临走之前,陆云清慌忙之中拍了下唐暮秋的肩:“小子,真是前途无量。” “我的成绩…”唐暮秋话语还没落地,陆云清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唐暮秋:“……” 唐暮秋在十五层站了片刻,这才慢悠悠下了楼。回到十二层时,他发现尹匿与贺连正同时对他招手。 尹匿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些,但似乎在逐渐恢复血色。贺连同样额头冒出冷汗,看上去依旧精神十足地朝他回收打招呼。 “你们还好吗?”唐暮秋开口。 尹匿:“…嗯,还行。” 贺连:“还不错!” 唐暮秋:“你们成绩出来了吗?” 尹匿:“嗯,a级。” 贺连:“我也是a级!” 唐暮秋:“很厉害。我的成绩还没出来。” 尹匿:“你上到第几层?” 唐暮秋:“十五。” 尹匿:“……” 贺连:“牛逼。” 【华国武装学院—特批生训练室内部】 晚间八点三十分,身穿黑色紧身无袖背心的青年正趴地做着俯卧撑。他宽肩窄腰,浑身肌肉线条流畅,臂膀强壮有力支撑身躯,在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后迅速起身。 “祁哥,我们先走了哦。”训练室内的另一侧传来几人友好打招呼的声音。 祁则安小幅度侧首,微微抬眸颔首点头。那几个人便相伴着离开训练室。 身躯之上汗液顺着皮肤向下划动,又被活动时抻展的衣服布料吸收。祁则安唇肉抿起,他随手撩起衣服下摆擦掉脖颈的汗液。汗味让他眉头微微皱起,他俯身从休息椅上捞过水杯,齿尖叼着杯中吸管。 温凉水液顺着吸管送入口腔,解了喉口干渴,顺着连带身躯燥意一同冲刷。 手腕上的环形终端传来震感,惹得皮肤一同麻痒,振动频率为三个短节点,是来自小组内部人员的通讯。 祁则安低眉随手点开,简讯是陆铭晖传来的。 简讯中的内容让祁则安喝水动作顿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放大后清冷淡然的脸。皮肤白皙,细眉舒展,眼眸乌黑深邃宛若黑曜石般灵动,浅色唇瓣微抿。神色如同冰块般冷淡。他穿着一件白色短t,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右侧脖颈处有两颗纵向排列的小痣。 紧接着,照片下方附带着这张脸的主人资料,姓名,性别,以及等级检测结果。 【姓名】:唐暮秋。 【第二性别】:alpha。 【精神力等级】:s+。 祁则安的眸光落在这份资料介绍上凝着,陆铭晖第二条简讯便传了过来。陆铭晖的文字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铭晖:明天即将入学的新生资料中看见的,这好像是你的那位班长。 祁则安垂眸看着消息出神两秒,最终他摁下两个字符回复。 祁则安:嗯。 回复过后祁则安在训练室内驻足片刻,瞥眼不远处已经准备好的哑铃,最终收回目光,带着水杯转身离开训练室。《 》 6、预言与躲藏。 清晨考核部临时宿舍内,巨大的激荡鸣音不断响彻,如此紧急的声音令唐暮秋睁开双眼直直起身,他迅速翻身下床准备前往空地集合。 尹匿同样迅速穿好衣服,就在二人准备往空地奔去的瞬间,又听宿舍内部的扩音设备呐喊道:“出成绩啦——出成绩啦——!” 唐暮秋:“……” 尹匿:“……” 贺连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毛出现在唐暮秋面前,他身上衣服皱皱巴巴,裤子皮带还没扣好,听闻扩音设备的呐喊内容,他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又忍无可忍吐槽。 “…妈的,要不要这么刺激?我还以为出大事了!吓死我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便结伴朝着出成绩的大厅走去。 大厅中央摆放着两台悬浮投影器,一台负责alpha成绩,一台负责omega的成绩。电子屏的画面清晰明亮,上方将参加考核的学员以综合成绩排列名次,正循环播放。 唐暮秋站在alpha成绩的投影面前抬首,不断向上看去,最终在第一名处发现自己的名字。 姓名:唐暮秋。 体能考核最终等级:s。 精神考核最终等级:s+。 最终评定:s+。 不少人在此处聚集,见到唐暮秋的成绩便都开始吐槽。 “太牛逼了…s+啊!这,目前除开联盟的那些领导,也就祁则安是s+吧?” “唐暮秋好牛啊!” 议论的人愈发激动,唐暮秋目光向下,在第二名处看见了尹匿的名字。 姓名:尹匿。 体能考核最终等级:a。 精神考核最终等级:a。 最终评定:a。 “恭喜,是3a。”唐暮秋侧首看向尹匿。 尹匿面上浮现出些许小骄傲:“咳嗯。谢谢。” 二人顺着一同向下,却没找到贺连的名字。 贺连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往大屏另一侧走去,最终他停在某处,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能行!嘿,这不就通过了吗!” 尹匿跟着走过去,他看着大屏幕上贺连的成绩身子一顿:“你…?” 唐暮秋走得稍慢,到达投影前看向贺连的成绩。 姓名:贺连。 体能考核最终等级:d-。 精神考核最终等级:a。 最终评定:c。 唐暮秋:“你真是a级alpha?” 贺连:“如假包换。” 尹匿:“…你的体能…” 贺连:“其实我天生体弱。” 唐暮秋:“……” 唐暮秋不再参与贺连与尹匿的插科打诨,他转了视线,眸光扫过omega那一侧的录取栏,第一名赫然是熟悉的名字,欧阳沨。 唐暮秋轻轻眨了眼,没想到那个omega那么厉害。 被成功录取的学生在今日就可进入华国武装学院,负责送他们去目的地的大巴车早已在门口备好,时刻准备出发。 唐暮秋将行李放在大巴车侧面便上了车,他随意找了个靠窗位坐下,尹匿和贺连上车有些晚,便只能坐到后排。 车辆缓缓启动,窗外景色不断变化。茂密的丛林在身后掠过,山林平地荒凉在视野中展开,唐暮秋能瞧见自己的来时路。 大巴车矜矜业业工作两小时后,道路总算从荒凉一片转为稀少人烟,唐暮秋顺着玻璃外侧向前方看去,属于华国繁华中心区的大门伫立在前方,高高的石墙立起,内部能够看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仿若倒映在空中的海市蜃楼。 没过多久,车辆进入中心区域。四周大厦高耸入云,居民悠闲在街道散步游玩,人间烟火气息浓厚,不少人面上挂着喜悦微笑,祥和一片。 大巴车最终停在巨大的门扉前,学员们依次下车,拿好自己的行李。 华国武装学院,华丽的门扉一侧立着一块黑色的大理石碑,上方写着【为民】二字,与华国宗旨相符。 唐暮秋朝着内部看了眼,一眼望不到尽头,学院内部竟然和外面的都市差别不大,像是座小型都市的缩影。 尹匿与贺连一起带着行李朝唐暮秋这边走来。 早在上大巴车之前,教官就给每个通过的学院派发了一张身份id卡,通过学院闸门时刷一下就好。 id卡上写着关于个人的所有信息。 唐暮秋拖着行李箱,率先朝学院内走进,他刷了一下手中蓝晶色卡片,学院入口闸机迅速浮现个人信息。 姓名:唐暮秋 性别:男 第二性别:alpha 宿舍:a区1栋402 唐暮秋盯着上方的“alpha”看了几秒,随后收回视线走进学院。 “哎呀,我是b区。”贺连跟在他身后,语气有些失望:“还想和唐兄在一个区,有空一起玩儿呢。” 尹匿:“省省吧你。” 尹匿说着也刷了下卡,他的资料显示居住地也是b区。 贺连:“哎哟!尹兄!” 唐暮秋将手中行李箱的拉杆握紧,他道:“先去放行李吧。等下大会见。” “好!” “好。” 唐暮秋根据学院内的道路指示牌找到住宿区,最终幸运地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口。 宿舍都是单人单间,比起“宿舍”,环境更像是公寓。配套的房间浴室,厨房和小客厅,就连阳台上都有迎接新生的绿植。 唐暮秋刷卡进屋,迅速整理好行李箱内的物品。他将私人终端链接房间后,房屋内的一切电子设备都可在终端自由操控,就连检测信息素浓度这样的功能也能做到。 那管粉红色的alpha伪装剂被唐暮秋分装成小瓶,他放进抽屉内设置保障密码,这才安心出门。 先前教官在大巴车上曾说过,以考核方式进入武装学院的学生在入学后,需要去学院的礼堂区参加新生入学大会。这与参加正规考试入学的学生不同。 参加正规考试的学生不强制要求参与大会,大会内容更多也是鼓舞以及娱乐表演为主。 但以考核方式入学则不同。由于参加过体能与精神训练,身体素质优于其他学生,从一开始就会被当做军部士兵预备役培养。新生大会也会有权威领导出面赋予校徽。 武装学院的区域很大,走出住宿区就花了不少时间,唐暮秋站在道路一侧的地图面板前,认真看着上方礼堂区的方向。 礼堂区上方电子荧幕,最新入学的前五名学生的照片在上方轮转播报,这个电子荧幕在整个武装学院内同步展示,不少人都注意到唐暮秋这个人。 他出现在礼堂区域的瞬间便吸引众多人的目光。 尹匿:“帅哥还真是受欢迎啊。” 贺连:“那可不么?我要是有唐暮秋这张脸,嘿嘿…” 唐暮秋面上神情淡淡,话不多。他眸光扫过这片区域,目前来的人还不算多。 唐暮秋:“要找位置休息一下吗?” “啊,那个要等等。”尹匿道:“前五名的座位应该是有安排的。” 唐暮秋:“原来如此。” 正闲谈间,脑袋顶上轰鸣音呼啸而过,唐暮秋仰首望去,只见万里苍穹之上几排s-107型号的战斗机呼啸而过,它们的尾部在空中划过漂亮的金色星点,那是新型矿石被燃烧过后形成的颜色。 这几排战斗机前方闪烁着绿灯,它们在空中盘旋,如同群鸟一般富有生命力,可见操纵者的技术非同小可。 “是武装学院内部的战斗机,负责学院这块区域领空安全。”尹匿继续道:“记得学院手册里有说过,学院平日不开启防御屏障时,就会让战斗机出去巡逻。” 贺连盯着上方金色的星点感慨道:“这盛世,还真是如传说中的预言所说,没有偏差呢。” 唐暮秋眼眸轻抬,他嗓音清冷,淡然道:“预言?” 贺连:“什么,你不知道预言?” 尹匿:“唐暮秋不是中心区的人,可能没怎么听说过。” 贺连:“哦哦…好吧。其实是一个故事啦。据说当我们的性别还在被誉为“乾元”、“坤泽”与“中庸”的那个时代,不知打哪儿来了个红头发的算命先生。他四处游历,途径许多国家,为当时数不清的君王指点迷津。他说的预言基本都属实,不少国王为了他的踪迹打得头破血流。” “他来到了华国,快被渴死时,被那时的华国君王救下,二人成了好友,他便为华国算了一卦。” “卦象上说,数千年之后,华国将有一大劫!” 唐暮秋的指尖无意识地轻颤,他明眸直视着贺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大劫呢,算命先生不能直说,于是他留下一段话。” “【一颗星以血液灌溉,造出双子星。双子星分崩离析,一颗陨落,一颗消亡。火种传递,延续万千,群星闪耀。至此,万物生灵,齐聚福音,终归人间。】” 尹匿接着贺连的话道:“这段预言也被誉为华国的历史。千年后的大劫是七十年前爆发的那场战争,双子星是五十年前横空出世的大英雄沈惜与他的老师谭宗凌。沈惜终结了战争,薪火相传,联盟如今大半领导以前都是他的部下。然后一直到现在,和平,群星的确每晚都在闪耀,华国在众多星球中是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 尹匿说完,便去看唐暮秋。后者此刻却像是被凝在原地一般,久久没能回神。 唐暮秋过了几秒后才回过神,他道:“谢谢你们告诉我。我听得有些入神。” “没关系没关系,嘿嘿,因为这个预言的确很准啊!”贺连笑道。 尹匿:“这么说来,你也是红头发呢。” 贺连:“那没辙,我这是漂染的。人家那是天生的,我可凑不上名儿。” 礼堂是露天模式,除开这次通过测试的学员,不少武装学院内部的学生也来凑热闹,围观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几乎将这处礼堂区围得水泄不通。 人越来越多的时候,窃窃私语声也愈发大了些。这些声音甚至已经不属于窃窃私语的范畴,尹匿总觉得背脊像是被谁的视线刺住,一扭头,顿时被如浪潮般的人群惊得说不出话。 尹匿:“…怎么这么多人?” 贺连:“不知道啊。” “就是他吧!唐暮秋!”有人在人群中大喊一声,他的手指指向吸引许多人的视线。 唐暮秋被喊到名字,本能地转过头朝着那边望了一眼。 他的视线中出现一排娇软可爱的小美人,那是一群omega。男女都有,皆在为他摇旗呐喊。 “唐暮秋!!看我!看这边啊啊啊!!” “别看那边,看看我!!天呢受不了了太美了这张脸!!” “啊啊啊好冷淡,就是要这种禁欲感啊啊啊!!!” 唐暮秋轻轻眨了下眼,朝着他们喊的方向乖顺配合着招了下手。尖叫声便更加刺痛耳膜。 贺连感慨:“…唐暮秋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厉害啊。” “是啊…”尹匿捂着耳朵道。 随着工作人员朝着礼堂落座区铺上红毯,尹匿突然发现围观唐暮秋的还有一群alpha。 尹匿:“…你看来很得罪人啊,alpha也盯上你了。” 唐暮秋:“嗯?” 贺连:“不对,我怎么听他们说的不是唐暮秋,是祁…祁则安?!” “祁则安”三个字被贺连道出口时,就连他自己都惊讶起来。那张有些憨厚老实的面孔上迸发出些许崇拜:“祁则安会在这里出现!?他是我的偶像!!我得找他要签名去!怪不得这么多alpha都聚在这里!” 工作人员铺好红毯后便将人群疏散至道路两侧,不多时,一辆黑色赤旗便停在红毯入口处。身穿正装制服的司机走下车,打开副驾。 从副驾驶走下来的人,赫然是华国联盟元帅——祁继明。 他身后的跟着三男一女,皆是穿着制服。 为首的男性身材高挑,肌肉将制服完全撑起,浓眉锋利如刀剑,深棕色眼眸深邃如寒潭,薄唇抿起。冷峻面容衬得他周身气场极具压迫力,细细看来,他与道路前方的祁继明有七分相像。 那是祁则安。 贺连已经彻底疯狂起来,他目光追随着祁则安转移,而围观群众中的众多alpha也对着祁则安举起终端拍摄。 尹匿:“…哇,好高的人气。你说是吧,唐暮秋…唐暮秋?” 尹匿听不见唐暮秋的回答,下意识扭头找人,却发现唐暮秋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人群当中,将自己的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 》 7、班长?! 元帅落座,迎新大会自然要正常开展。祁继明坐在高台中央,他左侧坐着祁则安与彭子成,右侧坐着陆铭晖与夏玲。 武装学院的校长坐在边缘,充当着主持人的角色。 唐暮秋身为考核学员中的第一名,座位被分配在第一排右侧,而尹匿身为第二名自然坐在他的身边。 “元帅和特批生代表都已经落座,那么接下来,迎新仪式就此开始!请元帅发言。”校长道。 祁继明一身肃杀之气,眉眼之中满是冷冽血性,仿佛一头蛰伏的野兽般具有压迫,令人不敢同他对视。他嗓音低沉,话语通过微型传导麦克风透出。 “欢迎你们来到华国武装学院。我就不再啰嗦,希望你们入学后都能在各自领域发扬光大,成为华国未来忠实的中流砥柱。” 祁继明话语庄重肃穆,寥寥数语却能振奋人心,不过两句话道完,学员们便自发鼓起掌来。 校长见元帅不再多言也不强求,便开始讲些学院内的注意守则。 唐暮秋脖颈低垂,眸光落在红木桌面上。他摆在桌上的白皙指尖微微蜷缩,视线扫过桌面上的细纹,一条一条数了起来。 尹匿略一侧头,便见到平日里姿态板正的唐暮秋在此刻将头低得快要撞上桌子,活像是一只鹌鹑。 坐在后排的贺连和几个人交头接耳:“哎…不是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祁元帅两边的四位特批生代表,都在看某个地方啊…”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我总觉得他们怎么都盯着第一排看呢…?” “呵,你们新来的不知道吧?咱们这次考核的第一名,那个唐暮秋。他撞枪口上了。”有人小声道。 “你不也是新来的,你怎么懂?” “哎哟,我是第二次重考了,别提了都是泪。总之去年考核那次,有个和唐暮秋长得差不多类型的alpha,都是那种清冷脸,当时来的考核教官就是祁则安。那alpha想投机取巧,本来也不算犯规,但他被祁则安信息素压迫得当场跪在地上求饶。后来其他特批生才说,祁则安最讨厌长成那样的人了。他不喜欢那种长得清冷淡然的漂亮脸。” “啧啧…那等下有好戏看咯?校长讲完话不就是佩戴校徽的环节?照顺序上台的话唐暮秋不刚好对上祁则安?” 贺连倒吸一口冷气:“哎哟……” 校长滔滔不绝的规则讲述被祁继明一声轻咳终止,毕竟是国家的联盟元帅,事务繁忙,不能在这里耗太长时间。 校长连忙止住话头,道:“那么现在,校徽佩戴仪式正式开始!” 随着全息投影屏迸发出激烈的配乐,学员按照座位站位排队,属于唐暮秋的那一张清冷脸蛋被全息投影屏幕播放,停留片刻才转为第二名的尹匿。 第一名到第五名分别从左右两侧率先上台。 贺连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看着右侧上台的第一人,居然是尹匿?! 看来唐暮秋和尹匿换了位置啊,贺连的心又落回胸口里,像是巨石落地。 但紧接着,台上似乎又出现了其他状况。 唐暮秋朝着台下走去排队时,心口处泛起绵密的闷感。他将眉眼低低垂着,抬起手臂碰了下尹匿。 尹匿:“怎么?” 唐暮秋:“等下你可以站我前面吗?” 尹匿:“嗯?但你是第一名。” 唐暮秋:“没关系的。谢谢你。” 尹匿:“好吧…” 临到上台,尹匿面色自然的走上阶梯,他站在祁则安对面,察觉到对方似乎细微地蹙了下眉。 唐暮秋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直到在彭子成面前站立,才缓慢抬起头,对上彭子成那双雀跃兴奋的眼。 彭子成有些手忙脚乱,他脖颈处带了传导麦,面颊憋得有些发红,看上去是因为不能乱说话忍得十分辛苦。 “咳嗯。”祁则安低沉嗓音从另一侧传来。 彭子成拿起校徽的动作瞬间一顿,那带有武装学院大名的圆环形校徽便落了地,他抱歉笑笑:“抱歉,这位学员。您去隔壁戴校徽好吗?我这边有点状况,这个校徽有点问题。” 唐暮秋呼吸微不可闻地轻轻止住,他的肩背在一刹那变得僵硬些许,却又转瞬即逝。那张平静毫无波澜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乌墨般的瞳孔半垂下,又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 他目光看着台子的地板,白瓷砖上有几道水波花纹,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有些发沉,每走一步,心脏就紧一分。 祁则安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唐暮秋看不见。他只低垂着头,慢慢挪到祁则安身前。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抵在他心口处,金属质感的圆形校徽被那双手的主人轻轻扣住,指腹在佩戴校徽的过程中剐蹭到胸口处的布料,温热滚烫,像是带着灼烧意。 唐暮秋的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石榴香气,但那不是信息素释放时直接在身体里感受到的香气,而是萦绕在鼻腔与身前的淡香,像是洗衣液或者沐浴乳的味道。 成熟的石榴果实如同粉嫩珠宝,粒粒饱满馥郁,齿尖轻轻咬下就能迸出香甜汁水。唐暮秋的鼻息打在祁则安的手背上,后者细微地抿紧唇,喉结似是轻微滚动。 台上另一侧最左端站立的夏玲面上微笑一顿,不动声色又朝着边缘挪动一小步。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离开唐暮秋的胸口,他才极其轻缓地抬起眉眼,对上祁则安那双冷如寒潭般的深棕色眼眸。那双瞳孔平静地注视着他,仿若不含一丝感情,但其中闪过的光又似乎裹挟些许怒火,唐暮秋喉口一哽,迅速低下头去。 第一到五名在台上与元帅合过照,这才下台,换了另一批人上台。 流程走起来很快,没过二十分钟,校徽佩戴仪式便结束了。祁继明先一步离开,特批生们则是在这边陪同到所有流程结束。 迎新大会就此结束。 贺连面颊之上流下两行清泪:“呜呜…祁、祁则安答应给我签名了…呜呜…” 尹匿:“…瞧你那出息。话说我刚刚看见一位好漂亮的omega,他头发卷卷的太萌了。” 贺连:“…瞧你那出息。” 唐暮秋站在原地没动,他望向远处从台上走下来的特批生,略微松弛的站姿又绷紧些许。 贺连摇着尹匿:“祁则安、祁则安要过来了!!” 尹匿:“知道了、知道了…晕死了松手!” 只见先前台上一言不发装酷的彭子成直直越过走在前方的祁则安与夏玲,径直朝着唐暮秋的方向奔去,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便蹦进唐暮秋怀中,如同大型挂件一般不肯撒手。 彭子成:“呜呜…班长!!!” 夏玲紧随其后:“班长,好久不见。” 唐暮秋硬生生抱着八爪鱼似的彭子成,掌心拍着他的背:“…好久不见。” 尹匿和贺连同时变了脸色。 贺连指着唐暮秋,有些磕巴:“班、班长?” 夏玲莞尔一笑:“唐暮秋是我们高中时的班长。” 贺连:“…深藏不露啊,哇塞…” 祁则安在远处和陆铭晖不知交谈些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盒烟叼进口中,半晌没点燃。 唐暮秋目光落在祁则安叼着的那根烟上,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最终,祁则安没点燃那根香烟,又将烟放回盒中,旋即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贺连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顺着抻展自己的衣服,做足了“被签名”的准备。 “签哪儿?”祁则安已经走近这边,低沉开口。 贺连激动地将准备好的纸笔递过去:“祁、祁哥啊,签这里!本子上还有我衣服上!!” 祁则安接下笔后腕骨轻转,锋利流利的名字便落在贺连的本子与衣服上。他将笔帽合起,微微轻丢,那支记号笔便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回贺连的上衣口袋内。 贺连已经完全昏了头,他幸福地昏倒在地。 “好啦,子成。还不快下来?班长一直抱着你会很累的。”夏玲嗓音温和有礼。 彭子成呜咽:“好吧…可恶。不想和班长分开…” 彭子成极其不情愿地从唐暮秋身上落地,他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唐暮秋,口中不断传出琐碎问话,诸如“班长长高了”、“班长有肌肉了”、“班长好白”、“班长我想死你了”之类的话语。 唐暮秋有些招架不住,他只轻轻向后挪动步伐,面上神色依旧淡然平静。他余光中朝着另一边身材高挑的男人瞥去。 祁则安没朝这边走来,他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别处,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朝这边看一眼。 “哎班长,我们今天训练刚结束,等会儿准备去吃午饭,班长你和我们一起呗,都多久没见面了,聚一聚嘛!” 唐暮秋面色平静:“下次吧。我今天还有事。” “诶——不要不要!陪我去嘛!!”彭子成开始闹起来,眼看他又要上前一步扑进唐暮秋怀里,身后一只手捞住他的衣领。 “我靠,陆铭晖,你有病啊?松手!”彭子成怒道。 陆铭晖没多言,他冲唐暮秋轻轻点下头:“你忙。” 唐暮秋颔首:“多谢。” 陆铭晖便将撒泼打滚的彭子成拽走了。夏玲在告别后也跟着一起离开。 方才还热闹一团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尹匿这时才弱弱举手:“呃…你还好么唐暮秋?” 唐暮秋:“嗯。我先回去了。” 尹匿:“行。” 唐暮秋说着,便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 8、关系一般。 回到a区1栋402时,专门运输新生课本的“藏书家”机器人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了。见唐暮秋归来,“藏书家”打开了自己的“肚皮”,将里面厚厚的一摞书全部塞给唐暮秋。 唐暮秋:“谢谢。” “藏书家”在头顶上冒出几滴墨水形状的全息投影表情,喜滋滋地飞走了。 唐暮秋刷卡进入公寓,他将书籍摆放在餐桌上,随后才换了鞋走进屋内。 “这么多…”唐暮秋轻声呢喃。 霎那间,屋内响起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电子音:【主人唐暮秋,声纹已认证。】 唐暮秋怔愣一瞬,他道:“你是?” 电子音开口:“我是居家保护主人的安全系统,我很智能,有关于学院的疑惑可以问我。同时,我能够检测您身上的各种指标,请随时使用我。” 唐暮秋:“哦。你叫什么名字?” 电子音:“没有名字,但您可以起一个。” 唐暮秋:“行。那你就叫…小安吧。” 电子音:“好的,系统默认昵称已修改至‘小安’。” 唐暮秋目光落在眼前的书本上,他道:“同步一下我的课表。” 小安:“正在同步中。已发送至您的手环终端。” 唐暮秋用指尖点开自己的手环终端,上方显示今天下午有新生入学的测验。他看了眼时间,随后将新书抱回卧室内装进书包,一边装一边看书本的内容。 各种各样的理论教学五花八门,其中有战斗机的拆解与操控,信息素与精神力的平衡调节,甚至还有一本相对轻薄的生理课程书。 书本进入书包中,与某个笔记本相撞,挤压的书包略微变形。唐暮秋动作顿住,随后从书包中捞出那本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是老式皮扣密码锁款,一眼就能知晓存在历史最起码有五十年以上。唐暮秋的指腹在黑色封皮上摩挲,他乌黑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鸦羽坠地。 手环终端发出些许振动,唐暮秋抬起手腕查看消息。 是贺连的好友申请。 唐暮秋点击通过。 贺连的消息如同连珠一般狂轰滥炸。 贺连:【呜呜,我体能太差了,下午要去跑步…好痛苦,不能和你们一起上理论课。】 贺连:【好幸福,祁则安给我签名了,签了两个,我昏倒的太快,没听清你们后面聊天。】 贺连:【话说唐暮秋,你是不是和祁则安关系不好啊?】 唐暮秋瞥见最后一条消息,他回道:【为什么这么问?】 贺连飞速甩过来一个链接。 唐暮秋点击链接,终端显示屏投影出一个小型论坛,是华国武装学院内部专用论坛,这条帖子内已经盖了几千楼。 标题:【惊!关于我院太子与全能新人二三事!】 唐暮秋眉尾一跳,他目光轻垂向下看去。 lz:【不是我说,咱们武装学院好久没来长得这么清冷美艳的禁欲系alpha了!喜欢们,这个我是真兄弟!!!tmq好帅!!但是lz发现新a好像和太子不对付啊?】 1l:【前排,我也这么觉得!刚才的露天礼堂迎新会你们凑热闹去了没?据说新a本人直接拒绝了太子给他佩戴徽章,专门和另一个学员换了位置!】 2l:【我靠劲爆!然后呢然后呢?】 3l回复2l:【然后!彭少的徽章出问题了!好像是不小心掉了!新a又不得不让太子给他戴徽章!重点来了,他俩完全没有眼神交流!甚至一个一直低头另一个一脸不耐烦!!】 4l:【但想也知道他俩关系不可能好吧?一个是新来的,一个则是年纪轻轻成为特批生总队长,能有啥交集。虽然新a成绩不错,感觉以后努努力能进特批生部队呢。】 5l:【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太子不喜欢长相清冷那个类型的人?还进特批生呢,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6l:【就是!不过说真的,tmq很招o喜欢啊,qza很招a喜欢,他俩看上去还真是天生不对头。】 …… 唐暮秋的目光落在这些评论上,他呼吸在无意识间放缓,他没再继续往下看,转而关闭论坛。 唐暮秋回复贺连:【关系一般。】 他将终端讯息一同关闭,转而进入洗手间。他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颊,片刻后打开水龙头,捧起冰凉水液扑在面颊上轻轻揉搓。 今天的天气太热了,热得人心里直发闷。喘不上气,胸口也堵。 凉下来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新生入学的第一节课是随堂测验,主要目的是学院检测新生关于部分军事知识的储备量,从体能测试被录取的新生,大部分都是学历稍低一些的人群,需要通过测验分类进行专项教育。 唐暮秋来得早,他随意挑了个位置坐。尹匿来时瞧见他,便坐到他身侧。 教师开始发卷,不过片刻,教室内只剩下笔尖摩擦卷面答题的莎莎音。 二十分钟后,唐暮秋答完所有题目。他又仔细检查试卷,认真将每一道题目又看了一遍。 四十分钟后,试卷从后往前传递,教师当场批阅,在这段时间内学生们自主预习战斗机理论课。 唐暮秋认真翻越书本,目录从战斗机的拆解组装,一直到在内部操作的方法,全部写得十分详细。 他随手一翻,刚巧翻到内部操作的页面。 书页白纸黑字,印刷文字让唐暮秋感到些许怀念,他有些依恋地摸着纸张上刻印的文字。自从高中退学后,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读过这样的书了。 书本中写到:在操作战斗机时,操作人员更多倾向于使用精神力加以控制,信息素可以作为辅助燃料,但耗能更高,不比燃油和矿石效果好。不到危急时刻切忌使用信息素作为燃料,控制不好会出生命危险。 看到“信息素”三个字,唐暮秋抬手,掌心覆盖到自己的后颈处,无意识地小幅度摩挲。 他脑中思索着那管alpha伪装剂,伪装剂在来参加测试的前一天被他分装成很多瓶,每小瓶药剂都能制造出两个月份量的药片,只需要每天服用就能让自己的检测报告上的身份成为“alpha”。 但他本质是个beta,要怎么操作战斗机呢?依照西格的话所说,自己的信息素在服药之后会变成alpha的模样,但自己从未试着操控过。看来有机会要尝试一下。 “…唐暮秋?” 唐暮秋听见教师喊自己的名字便立刻站起身,答:“到。” 讲台上的老教师一看就是部队退役下来的士兵,即使两鬓花白,依旧身姿挺拔:“哦,是你。你的成绩很好,只差两分得满分,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这道错题。” 唐暮秋站的笔直,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道题做错,便开口道:“您请问。” 老教师拿着他的卷子又看了眼,抬头时,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关于五十年前横空出世的那位年轻英雄——沈惜。” 唐暮秋道:“是。” 老教师开口:“题目问的是,年轻英雄的名字,以及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你的答案为什么是十三年前?” 唐暮秋没有立即回答。 老教师推了下眼镜,又踱步片刻:“战争是七十年前开始爆发的,持续了二十年。也就是五十年前,我国出现了一个带兵杀敌异常勇猛的alpha,就是沈惜。他的战斗技巧十分超前,并且在研究战斗机方面展现出惊人天赋,他和他的战友们一起,顶住华国东北、东南两块主战区的敌方压力,让西北与华中地区得以喘息,最后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自此,战争得以平息。他也成为华国史上第一个获得“白金勋章”的alpha。” 教室内的学生们听到这里,彼此开始窃窃私语,话语中偶尔会提起“叛国”之类的字眼。 老教师自然也听见了,他放下唐暮秋的试卷,继续道:“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三十年前,沈惜叛国通敌,被联盟判了死刑。自此之后,他就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 “唐暮秋,你的其他问题都答得异常漂亮,唯独这道常识题,错的很不应该。”老教师道。 唐暮秋垂着眼,面上一副温顺模样:“写得太快,写错了。我想写三十,错写成十三了。” 老教师道了声“哦”,又嘀咕着:“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种常识题不应该出错的嘛。好了,你坐下吧。” 唐暮秋乖顺坐下。 尹匿略微贴近唐暮秋,他低声与唐暮秋说悄悄话:“这个老师看上去很严厉啊,做错一道题就要被他念。嗯…不过严厉点也好。” 唐暮秋用深邃眼眸看向讲台上的老教师,随后轻轻点头不再多说,只跟随老师指示将书本翻页,开始学习理论课。 一堂大课两个小时,前一个小时用来随堂测试,后一个小时则是冗长理论,直至下课铃打响,先前活力四射带着新奇的学生们早已哈欠连篇。 尹匿收好东西,他看向唐暮秋:“下午没有课,我打算去战斗机模拟器那边看看,你要一起吗?” 唐暮秋思索一瞬便点头:“好。” 两人结伴朝着战斗机模拟室的方向走去,在走廊阶梯内,唐暮秋单手扣住书包肩带,行走过程中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步伐不稳身子直直朝着地面栽去,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一侧栏杆使力支撑,这才稳住身形。 他平复呼吸,凝眸看向撞自己的人。那人冲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转身便带着三五人一起离开。 “是他啊…看来他自从考核开始就盯上你了。”尹匿语气轻叹。 唐暮秋:“谁?” 尹匿:“于文凯。你不记得了么,之前体能考核时,你的包不小心撞到他了。他说你害他没拿第一。” 唐暮秋在记忆里搜刮一阵子,想起了这人:“哦。” 战斗机模拟室如同一座大型足球场,场地巨大且高。几架精美的sxs—20被摆在左右两侧,战斗机尾翼染着红色颜料,如同一团炽热燃烧的火。 奇怪的是,本该空旷的模拟室内如今却是人山人海,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尹匿:“不应该啊…我记得这里下午没有课程…” 唐暮秋向前的步伐微顿,他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石榴香气。刹那间,他背脊绷紧僵硬,他乌瞳迅速凝在模拟室内部的战斗机里。 机型流畅如巨鸟的战斗机,从内部走出两个青年。皆是身材强壮,面目冷峻严肃。此刻,二人正在低声谈话,并没注意到这边的人群。 突然间,祁则安的谈话中止,他猛地抬首,如同虎豹般锐利的深棕色眼眸穿透人群,直直与唐暮秋对上视线。 只一眼,唐暮秋的心脏便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屏着呼吸,转身就要离开。 “我们‘天才哥’这是要去哪儿啊?”于文凯挡住唐暮秋的路。 于文凯嗓音大,这一喊,周围人都朝此处投着目光。不少人已经认出唐暮秋,毕竟他的照片在武装学院轮番播放了二十四小时。 唐暮秋面色顿时冰如寒潭,他面色淡然,乌瞳眯起:“让开。” “嘿哟,还有脾气。呵呵…”于文凯凑近唐暮秋,掌心搭上他的肩头轻拍两下:“‘天才哥’,要不要来比一场?” 唐暮秋侧眸看向远处的祁则安,对方正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迅速收回视线,嗓音冷淡如雪:“比什么。” “喏,就那个模拟器。”于文凯指尖朝后指了两下:“在模拟器内1v1,很简单吧?” 尹匿适时出声:“你疯了?我们还没学过操控精神力,这种模拟器内部是和身体共感的,万一出点问题谁负责?!” “操,我和唐暮秋比试,关你屁事?怎么,当老二当习惯了,喜欢贴在他屁股后面跑?狗比主人叫得欢…” “于文凯。”唐暮秋出声打断于文凯的话,他嗓音比先前还要寒冷,隐隐透露出压迫与危险:“既然要比试,就立个筹码怎么样?” “好啊。如果我赢了,你就学狗叫,然后在学院内一边叫一边跑十圈,怎么样?也不会伤着你身体。”于文凯嬉笑道。 唐暮秋立刻答应:“行。” 尹匿:“唐暮秋!” 唐暮秋又道:“那如果我赢了,你就跪下后和他道歉。” 尹匿一怔,只见唐暮秋的手指正直直指着自己。 于文凯嗤笑:“好啊,在场的各位都是人证,那就即刻生效。这就开始吧?” “行。” 唐暮秋和于文凯朝着模拟战斗机的方向走去,人群们纷纷自动躲避,给他们俩让出一条通畅的路。 陆铭晖瞥向人群中的闹剧,他背靠战斗机左侧阶梯边缘,懒散地掀起眼皮:“不阻止?旁边那个可是于欧的孙子,据说从五岁就开始学着驾驶战斗机了。” 祁则安从怀中掏出一盒烟,敲出一根叼在口中,齿尖咬着烟蒂话语含糊不清:“嗯。” 陆铭晖瞥向坐进战斗机内的二人:“出事了怎么办?精神力受损不是开玩笑的,有可能人这辈子就废了。” “那恰恰说明,他不适合来这里。让他早点认清现实回去吧。”祁则安低声,嗓音听不出情绪。 陆铭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祁则安从怀中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 祁则安拿着打火机的右手腕上,戴着最新款的手环终端,底下挂着小巧精致的金叶挂坠,正随着他点烟的动作微微晃动。 陆铭晖不再开口。《 》 9、动怒。 唐暮秋朝着战斗机模拟器前行时,目光直直凝着机器,没有将目光分向别处。这里的模拟器机型统一,他没有挑选,只朝着距离祁则安对角线的机器走去。 于文凯坐进战斗机模拟器内部的刹那间,他身侧似有红光转瞬即逝,唐暮秋眼眸恰巧将那处红光尽收眼底,微微拧起眉。 身躯落座战斗机内部,座椅完美贴合人体曲线。操作台内响起模拟开启前的简短介绍。 电流音断断续续,滋啦作响。声音宛若几十年前的老旧录音机,ai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 【本机型为sxs—20,创造者是机械天才沈惜。目前蓝星华国新型战斗机依旧采用他当年留下的技术,本机型是旧时代的产物,用以武装学院的学生做模拟测试。】 【请注意,模拟请根据引导提示进行操作,切记不可冲动行事。战斗机模拟器全权由精神力操控,与身体完全共感。稍有不慎发生意外,精神识海就会受损。】 【有任何不适可以按下中央红色的求助按钮,本机将自动终止模拟战斗。】 在做完简短介绍后,中央显示屏闪烁几下,引导提示声在脑袋上方响起。唐暮秋脑中回忆起先前预习的理论手册,书本内部的大多概念他都背了下来。 【请放松,本sxs—20机型是凭借精神力操作的全新自动机型,头盔已为您准备好,佩戴后有一分钟的缓冲期,缓冲期结束后,头盔将自动连接您的精神识海。】 【请注意,在缓冲过程中,如若有任何不适之处,请及时摁下手边的求助按钮。】 唐暮秋深呼吸,随后将台前缓慢升起的头盔佩戴。 头盔戴上的一瞬间,唐暮秋能感受到自己似乎来到了另一个空间,黑暗、沉溺、太阳穴隐隐作痛,似乎整个人的身体在被拖拽。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从肉/体中撕扯开来。 【60秒倒计时,59、58、57……】 沉闷与躁动混成一团,精神识海被外物刻意入侵的感觉很不好受,精神力的抵触与头盔的连接强行交织在一起,心跳逐渐加快。 【16、15、14……】 唐暮秋试图放松下来,他克制自己的精神识海变得平静,没多久,眼前的景色发生变化。 【3、2、1…0。】 【您已进入战斗机操作模拟场景,眼前是数据模拟的无限空间,请自由在空中翱翔。】 二人同时顺利进入模拟器场景,场外的悬浮全息屏幕将唐暮秋与于文凯二人的战斗机画面播出,由于是模拟场景,屏幕中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无法知晓二人在模拟空间内的对话。 缭绕烟雾缓慢升腾,一缕奶白倾洒似的倒悬于天,轻薄白纱后深棕色的眼眸注视着那片电子大屏,如暗中窥视的凶兽。 唐暮秋缓慢观察了下眼前的场景,面前是一片无垠苍穹,他透过战斗机的挡风玻璃看着云层,气流形成冲击浪在身边呼啸而过,肉眼似乎能将无形气体捕捉。 书本上曾说战斗机的操纵是精神力凝聚起来后控制的,唐暮秋眉头压下,他想起参加考核时那位教官的提醒,专注力是操控精神最好的产物。 唐暮秋放缓呼吸,感受识海中的精神丝线,他脑中闪过一道高挑强壮的身影,丝线便颤动一瞬。他半阖眼眸,将细腻的丝线揉杂在一起,绷紧后控制战斗机在空中转弯、上行、下降,虽然缓慢,但全部都成功了。 上手快,不过精细操作似乎比较麻烦。深呼吸过后,唐暮秋双手放平,尽量让身子保持轻松姿势。试图开始操控战斗机展示其他功能。 随着“轰隆”爆炸音在耳边炸开,爆炸形成的气浪将唐暮秋的战斗机掀翻,视线顿时变得混乱,太阳穴胀痛撕扯。他迅速调整视线,果不其然在上方看见于文凯驾驶的那架战斗机。 于文凯的战斗机在空中不断上行,以飞速在空中甩尾炫技,他操控的那架机器不断朝着唐暮秋的方向发射子弹。 唐暮秋屏着呼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绷着精神识海中的丝线操控战斗机迅速闪避。突如其来的快节奏让他大脑眩晕,他咬紧后槽牙强撑。 “哈哈哈,怎么了,‘天才’,你怎么不动了?果然,没有运气后就是个废物了吧!”于文凯大笑。 唐暮秋墨瞳直视他,操纵着战斗机追上于文凯的机器:“因为不承认自己弱,所以把比你强的人都归为‘运气好’么?” 于文凯被戳中顿时涨红了脸,他的战斗机在空中七扭八歪,不断发射炮弹扫射后方唐暮秋的机器:“妈的,就喜欢叽叽歪歪是吧?老子让你叫!我爹可是于耀明!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踩在我头上?” 一颗子弹砸中唐暮秋战斗机尾翼,机器顿时从空中飞速降落,唐暮秋闷哼一声,精神识海内部像是断了几条丝线,他脑中因疼痛发晕。 “哈哈哈哈,来啊,继续啊!” “你不是牛的很,喜欢装逼吗?继续啊天才哥!!” “喜欢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喜欢被人追捧是吧?哈,和祁则安那傻逼一样讨人嫌!” 于文凯话语落地的刹那间,唐暮秋的战斗机在即将坠地时迅猛翻转机身,他的机器在飞速朝上空行驶。 战斗机模拟式大厅内,不少人发出惊呼。 “天呐…这是要坠机了吧?唐暮秋不会有事吧?” “听说他入学时的精神等级是s+,应该没问题。但这么一下肯定痛死了…” “操,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要干嘛啊,对面那人疯了,是想杀了唐暮秋吧?” “嗤,你们懂什么。精神力操控,菜是原罪,回家多练练去吧!” “等等,唐暮秋的战斗机追上去了!好快的速度!!!” 陆铭晖:“看来他学得很快。祁则安,你…” 香烟已经燃到末端,灼热将二指指节烫着却浑然不觉,祁则安的浓眉下压,眸色冷冽如冰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打火机大小的铁盒,将烟丢进去扣上盖。 他沉声开口,嗓音像是在火里烤过一遭:“……去叫人来。” 陆铭晖瞥见祁则安神情便不再多言,他转身离开。 模拟场内唐暮秋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他的精神识海以一种肉眼无法窥探到的速度掀起波涛,战斗机飞行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两倍。 唐暮秋追逐着于文凯的战斗机开口,嗓音冷淡却嘲讽意味十足:“你有表演型人格障碍?希望全世界都关注你?那你的确不如祁则安,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操,你他妈找死!”于文凯加大火力,几乎将所有炮弹一同发射,爆炸形成的火焰热浪一波一波涌来,模拟场景内的阈值快被冲破,警报开始滴滴作响。 唐暮秋此刻仿佛与战斗机融为一体,在爆炸的火浪中向前冲击,战斗机羽翼直直撞向于文凯的战斗机将它卡死,炮弹抵着于文凯战斗机的底盘做着开炮准备。 “你他妈疯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唐暮秋,住手!!你精神力不想要了!?这么近的距离爆炸你也会受伤!!”于文凯嗓音染上些许慌张,他慌忙操控战斗机试图逃跑。 然而一切都闪躲不及,唐暮秋将他的机器卡死,随后炮弹应声发射。 “轰——!!!” 战斗机机身铁片顿时乍开,高度滚烫灼热的火焰与气体混合,巨大的冲击波让唐暮秋感受到推背感,如同整个人被丢进蚀骨岩浆内滚了一圈,面颊与身躯之上面颊与身躯之上传来火辣痛感,宛若身体被撕碎的痛感紧随其后冲进大脑。 耳朵内被巨大的“终止训练、警报、终止训练!”吵得刺痛,唐暮秋拧着眉,忍耐着身躯疼痛直至一切场景归为平静。 模拟场景的阈值彻底爆炸,警报响彻整个模拟训练室,过往围观的学生们纷纷屏住呼吸。 这、这人太疯了!!! 众人心中同时这么想着。 陆铭晖带着指导教师进入模拟室,教师大惊失色,立刻开启终止权限。 模拟被完全终止后战斗机自动开启驾驶舱门,于文凯从战斗机上下来后跪地干呕,整个人面色惨白得不像话。 唐暮秋睁开双眼,取下头盔,步伐稳健地走下阶梯。 “这是怎么回事?哎哟你们俩在模拟场景里干什么了!”教师连忙去扶于文凯。 于文凯用着充满血丝的眼眸愤恨地瞪着唐暮秋:“…老子…早晚弄死你!!” 唐暮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于文凯,黑色瞳孔中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冷漠开口:“拭目以待。” 尹匿面色慌张地迎了上来,他双手搭在唐暮秋双肩上晃两下,视线不断打量着他的身体:“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刚才的报错声响了几次吗,我都数不清了,一开始是五分钟一次,后来三分钟、一分钟,再到后来隔几秒就要响一次。” 唐暮秋淡淡道:“我没事。” 尹匿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咱们走吧?” “还不行,要等一下。” 唐暮秋站在大厅中央,于文凯被老师扶着勉强行走,那双眼睛内满是怨毒。 唐暮秋上前一步挡住于文凯的步伐。 于文凯气红了脸:“你没完了?还他妈要干嘛?” 唐暮秋将尹匿扯到身边:“给他道歉。” 被扯到中心的尹匿:…哦,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于文凯的脸比先前还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把道歉磨了出来:“对、不、起!行了吗?” 唐暮秋:“不行。你要跪下。” 于文凯的眼瞳中顿时迸发出杀意。 唐暮秋抬头,看向众多围观人:“他刚刚说,他和我的约定你们是人证。他之前答应了跪下道歉,现在不跪是不是说不过去?” “是是!愿赌服输啊那位!!” “就是啊!要是唐暮秋输了你肯定会让他学狗叫在学校里跑圈的!!” 于文凯眼眶被气得通红,他身躯开始剧烈颤抖,他咬牙切齿:“别给脸不要脸。” 尹匿连忙点头:“行了,行。” 于文凯便撞开尹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待于文凯走后,尹匿松了口气,他道:“刚才听说他家里背景挺厉害的,学校有些老师都是他的亲戚,这次事情结束后,我们少和他接触吧。” 唐暮秋的眼眸轻轻眨着,先前紧绷着的身躯似乎软了些。那双灵动的黑曜石瞳孔泛着些许水光,他放平呼吸,轻缓道:“你先走。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不用等我。” 尹匿关切:“真的没事?” “嗯,你先走吧。” “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尹匿不再过多停留,模拟结束后他便先行离开。 围观群众散了大半,不少人将唐暮秋与于文凯二人的对赌比试的视频录了下来。 唐暮秋双手插进兜帽衫口袋内,白色兜帽衫挡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朝着模拟区的洗手间走去。 “祁则安,他要走了。”陆铭晖道。 半晌没人回应。 陆铭晖扭头,身后空无一人。《 》 10、试探。 精神识海内在不断晃荡,先前战斗机的冲击过于强烈,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搅散击碎。唐暮秋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走进洗手间内短暂放松。 他在镜子前望着自己,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本就白皙清冷的脸颊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唇瓣浅淡,乌瞳内的眸光轻微闪烁。 唐暮秋垂下眼帘,弯腰打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冰凉水液冲刷脸颊。 身体的不适被强行压下,唐暮秋的细眉微不可闻地轻轻蹙起。鼻尖似乎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气息,其中裹挟些许石榴果实香甜。他低垂的瞳孔一怔,迅速抬起头。 镜中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 祁则安身穿黑色特批生制服,内部黑色紧身衣将他完美流畅的身材浮现,胸肌腹肌线条明显。他外套左肩上贴着一枚徽章,上方刻印着“华国特批生”的字样。而此刻他正背靠墙壁,单手揉捏着块金叶挂坠,那双宛若凶兽般的深棕色眼眸正一动不动地凝着唐暮秋。 呼吸在刹那间停滞,心脏漏了一拍。 祁则安比起高中时更强壮了,身材更好,神色也更加冷峻严肃了。 祁则安如今的身影与唐暮秋记忆中的少年相互重叠,最终化为胸口绵密的闷痛。 唐暮秋缓缓转过身,同祁则安四目相对。 祁则安的指腹摩挲过金叶挂坠,面色淡然,一副百无聊赖的散漫模样,唇瓣自然合起,似乎没有主动开口打算。 唐暮秋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腰背抵在冰凉的洗手池边缘,他乌黑深邃的瞳仁划过祁则安手中的金叶挂坠,随着心脏砰砰跳动,他抵在洗手池台面的掌心蜷起握拳。 祁则安的眸光中似有火光灼烧,烫得唐暮秋全身干渴。 唐暮秋紧绷着的背脊宣告身体想要逃跑的本能。 在二人彼此注视着沉默片刻后,最终唐暮秋低下头先行挪开视线,朝着出口的方向迅速迈开步伐。 “为什么来这里。”祁则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低沉滚烫,带着浓烈的压迫意。 唐暮秋的手搭在门把上,沉默着没回话。 祁则安嗓音冷漠,他轻缓地收起金叶挂坠,背从墙壁处分离站直:“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 唐暮秋的指尖轻轻一颤。 祁则安向前走了两步,他站在镜前透过镜面去瞧唐暮秋的背影,嗓音低冷道:“你自己去办退学吧,这里不适合你。” 唐暮秋猛地回头,面色强行维持平静地注视着祁则安:“凭什么?” “凭什么?”祁则安将这三个字嚼了一遍,洗手间的顶灯从他头顶倾洒,将他深棕色的眼眸笼在阴影中,眸光如同一头蛰伏凶兽般狠戾。 旋即祁则安轻嗤一声:“凭你根本学不会在这里生存。像你这种被挑衅就立即应战,还试图在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情况下毁掉精神识海和人对冲的疯子,成为部队的一员只会是我们的困扰。你不适合在武装学院,自己去退学吧。或者干脆我帮你申请怎么样?” “——这位第二性别为alpha的唐暮秋先生?” 唐暮秋脸色骤变,平日里清冷淡然的面颊之上细眉皱起,垂下的眼睫不断轻颤,宛若濒死的鱼。他的呼吸一滞,轻轻别开脸,不肯再与祁则安对视。 那张浅色薄唇被齿尖紧紧咬住,身躯似乎也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祁则安目光极其轻缓,他视线锁定唐暮秋滚动的喉结,以及脖颈上两颗纵向排列的小痣。他又用指节夹着那片金叶挂坠摩挲。 “抱歉,”唐暮秋嗓音尽力稳着声线:“我……” 唐暮秋又深呼吸一瞬,他看向祁则安,眼眸中带足坚定之意:“请你保密。” 祁则安那张冷峻面容看不出情绪,他只轻轻扯起唇角,低声道出三个字:“凭什么。” 唐暮秋朝着祁则安迈步,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胸膛,他仰首认真道:“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保密。” 祁则安居高临下地垂眸,深棕色瞳孔中凝着唐暮秋的眼,目光轻缓地移到那张因精神力撕扯痛苦泛白的浅唇,他不过片刻便收回目光后退一步。 “你倒是看得起自己。”祁则安嗓音比先前更冷道:“我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唐暮秋的鸦睫轻颤,他默了片刻道:“…那至少,请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我……” 一声冷笑从祁则安喉间溢出,他从唐暮秋身边越过时带起一阵风,随着门发出重重的“砰”声关闭,他略带嘲讽的话语落了地。 “你明年还会在这个学校么,唐暮秋。” 唐暮秋闻言挺直着腰背,视线落在祁则安用力关闭的大门上凝着,清冷面容之上眼睫轻颤,呼吸情不自禁放缓。 ……祁则安果然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又出现在他眼前了吧。 唐暮秋缓缓地垂下脑袋,目光落在地板上。 也是,祁则安怎么能不生气?恐怕要恨死自己了。 毕竟那时总归是自己抛下他直接离开了,这几年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留给他。 是自己对不起他。 唐暮秋闭上双眼缓了缓情绪,他重新睁开眼眸,黑曜石般的瞳孔眸光晦涩难明。 手环上的电子终端显示出今天的日期,唐暮秋回过神注视着日期,几秒后才抬手摁灭终端屏幕。旋即挪动步伐走出洗手间。《 》 11、特批生? 翌日清晨,课表第一节是医疗课,医疗课一侧标红“ao联合课程”,红色标识一旁还画着一颗小巧的粉红爱心,迎面而来的官方冷幽默让唐暮秋沉默片刻,这才背上书包离开公寓。 唐暮秋在脑中思索着关于医疗方面的知识,他早将这些课程提前预习过,实操在前几年的任务执行中也尝试过,这堂课对他而言不会太难。 这堂大课与omega的医疗班合在一起上。 刚走进教室,迎面而来的一坨红团便扑在自己身上,唐暮秋定睛一看,原来是贺连。 贺连兴奋得似乎眼眸中喷出火焰,他举起自己的终端贴近唐暮秋的眼睛:“你看呐唐暮秋,你看!你火了!!!” 终端屏幕贴得太近,唐暮秋什么也看不清,他只好后退一步才能看清里面的内容。 一段短暂的视频介绍,上方是他和于文凯战斗机比试的画面。发布人贴心地讲解全过程,并且把唐暮秋坠机后反转追击,再度卡住于文凯战斗机进行引爆的画面放大了三倍反复播放八次。 关闭视频后显示的画面是论坛,学院内部论坛炸了锅,所有人都在纷纷留言唐暮秋的操作天秀。 贺连:“你看!大名人!” 唐暮秋:“…还好。” 唐暮秋走进教室,尹匿已经占好三人的位置,他朝着唐暮秋挥手示意。 唐暮秋了然地点点头,随后在尹匿身边坐下,贺连紧随其后跟着坐在一边。 尹匿长相偏温柔,嗓音和煦,他话语带上些许笑意:“好有压力。” 尹匿说话的语气让唐暮秋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本能地回复:“怎么。” 尹匿撑着脸颊挑眉:“大名人。” 唐暮秋:“……” 预备铃打响,医疗部的omega也来到这栋教学楼。众多omega进入教室时,整间教室似乎都变得明媚起来,一股香甜气息迎面而来,惹得教室内不少alpha春心荡漾。 “…漂亮omega!”尹匿眼睛一亮,低声道:“太可爱了。” 贺连越过唐暮秋去和尹匿交头接耳:“哪儿呢哪儿呢?哪个啊?” 尹匿小声:“第一排中间那个,好可爱。” 二人对话在唐暮秋左右耳朵内不断穿梭,唐暮秋的目光顺着望去,发现中间站着的omega是欧阳沨。 在视线扫过去的刹那,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唐暮秋,便轻轻颔首朝这边打了个招呼。 尹匿:“他看我了,他是看我了吗?” 贺连:“人家看的是唐暮秋……” 尹匿:“闭嘴,我不听……!” 课堂按照两个班级综合成绩的名次交叉分组,唐暮秋、尹匿、欧阳沨、韩温四人分在一组,架不住贺连非要插进来,最后小组变成了五人小组。 五个人坐在一张长桌上,彼此打过招呼,唐暮秋这才知道欧阳沨一直保持在医疗omega的第一名,成绩无论是理论还是实操都是优等。 韩温是正常高考后入学的医疗omega,性格比较腼腆,不太敢开口说话。 教师在台上讲着各种受伤后的包扎方法,随后众人便开始彼此实验。 组内的两个omega是专业的,包扎的动作干脆利落甚至飞快。唐暮秋同样毫不逊色,将绷带缠得标准利落。 欧阳沨目光中流露一丝赞赏:“不错,你做得很标准。” 唐暮秋:“多谢。” 最后轮到尹匿与贺连上场时,场面就显得稍微笨拙些。 贺连按照老师讲得方法,在韩温胳膊上缠了几圈,但总觉得不太对,只好虚心请教。 韩温有些怯生生:“…哦,你这个,要摁压住这里,这样可以止血。” “哦…好的!你人真好!” 听见左边没什么声音,唐暮秋扭头看了眼尹匿。他给欧阳沨缠绷带时动作小心翼翼,耳根整个红透,做错了也不敢开口问。欧阳沨察觉到尹匿缠错了就动一下胳膊。 “你不会的话可以问他,他是医疗班的第一名。”唐暮秋道。 尹匿愣了一下,他有点手忙脚乱:“哦、哦,是,我知道。” 尹匿小声道:“这个…可以吗?” 欧阳沨:“不合格。” 韩温没忍住轻笑:“小沨一直都是这样,比较严格。” 唐暮秋:“严格点也好,高要求可以让自己更加自律。” 欧阳沨没有反驳,他低头看着尹匿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随后道:“…嗯。因为我要成为特批生,所以必须很努力才行。还有,你缠得不对…这里不是这样的…” 听到“特批生”三个字,唐暮秋脑中立刻浮现出祁则安的身影,他动作顿住,道:“‘特批生’可以自主报名吗?要怎么报名?” 贺连抬头:“怎么,唐兄,你想当特批生啊?那可是不容易,但我看好你。” “可以自主报名,但需要参加考核。”欧阳沨道。 “怎么报名,具体考核是什么内容?”唐暮秋彻底停下手中动作,认真请教起来。 欧阳沨:“报名首先要满足的条件是,全科理论成绩达到a或者a以上。考核的内容是两部分,第一点需要通过体能测验,第二点是参加特批生专属考核。” 贺连补充:“没错没错,体能测试的话在学院内就可以训练,学院的休闲娱乐区有几个挂牌【特训】的训练室,是专门负责做特批生体能测试的。” “那考核呢?”唐暮秋道。 欧阳沨摇摇头:“不清楚。” 贺连:“考核一般是被带去专门的考核基地,各种各样的地形都有,最近两年还有模拟地形了,但是内容一般大差不差,都是几人一组进场地,表现好的择优录取这样。毕竟‘特批生’,门槛高点也正常。” 韩温小声道:“这么一说的确是…‘特批生’可是比联盟军部等级还要高呢,就在总部以下,属于联盟的特种部队了。” “这样啊…”唐暮秋道:“谢谢你们。你们都参加吗?” 尹匿:“我参加。” 韩温:“我不了,嘿嘿…我精神力有点差。” 贺连:“我也不,我体能弱。” 尹匿看着贺连:“你不参加?那你怎么了解的那么详细?” “咦,我没说过吗?”贺连眨眨眼,竖起手指朝着空气点点:“联盟元帅祁继明身边经常跟着出镜的那位秘书贺镜,是我父亲来着。” “…原来是官二代。”尹匿感慨。 唐暮秋默默在脑中将重要信息全部记下,清冷面容之上神色认真。 贺连瞧着唐暮秋的神情有些好奇:“唐兄,你为什么想加入特批生?” 唐暮秋没有回答,只轻轻垂下眼。 不远处坐在另一组的于文凯狠狠锤了下桌子,吓得和他同组的omega身子一颤。 “于哥,别生气啊于哥,就他们那种怎么可能被特批生录取?要录取肯定也是录取您啊。”小跟班连忙开口。 “妈的,”于文凯面红耳赤:“该死的唐暮秋,害老子出丑。” “他那种人能来这个学校都是烧高香了,估计家里祖宗八辈死干净了才把他送来的。当然还是我们于哥优秀,喂,你们说是吧?” 小跟班看着眼前的两个omega,眼神带足威胁意图。 omega们对视一眼,立刻低下头去,却不回答。 “操!”于文凯的暴怒掺杂在下课铃声中。 铃声响起的瞬间唐暮秋便站起身,他迅速将理论书本全部塞进书包内,背上书包就打算往门外走。 “…等等,等等!”贺连道:“唐兄,你干什么去?走那么急。” 唐暮秋脚步一顿:“我有个想去的地方。” 尹匿:“要去哪里?我们可以一起。” 唐暮秋半垂眼眸,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嗓音淡然:“英雄纪念馆。” 欧阳沨也背好包站过来:“啊…怪不得你要犹豫一下才开口。但我其实也对他很好奇,我也想去。” 韩温:“那我也…” 唐暮秋轻轻眨眼:“你们跟着去没关系吗?毕竟他是……” 贺连:“没关系啊,我们好奇嘛!” 尹匿:“嗯嗯!一起嘛!” 唐暮秋不再拒绝,他轻轻点头,便朝着武装学院内的英雄纪念馆走去。 英雄纪念馆,属于五十年前终结战争的英雄沈惜的单人纪念馆。 曾经华国遍地都是他的雕塑,最大的纪念馆位于华国中心区,但在三十年前被改造成商业街道,如今的悬浮球体商圈便是改造之后的模样。 三十年前沈惜叛国通敌后,那些零零散散的纪念馆便都被扒掉,唯独武装学院内部还留着些和他相关的纪念物。 武装学院的英雄纪念馆位于落寞的后心区,这里平时嫌少来人。唐暮秋拿着手册比对路线,最终站在一个路口前。 英雄纪念馆前方属于沈惜的雕塑改成一座巨大的时钟,时针正在缓慢转动,秒针发出古老的“咔”音,跑在圆形的时间长河中。 唐暮秋朝前走去,只见纪念馆的铁门被几道锁链牢牢捆起,铁锈发黄泛着些许金属腥气。 贺连:“哎呀,关门了……” 唐暮秋垂眸看着眼前的铁链,他轻缓地伸出手触碰,刹那间,锈锁落地发出闷响,无数条铁链齐齐滑落,大门紧随其后开出一条缝。 门扉内传来一股尘土的气味,呛得人鼻尖发痒。唐暮秋掌心贴上门扉,使力推开,只身走了进去。 身后几人面面相觑,也都跟着走进纪念馆。 纪念馆大门内侧角落,一块微小的鹅卵石内部闪烁起细微的红光。《 》 12、英雄纪念馆。 华国联盟总部,7号密谈室。 祁继明坐在圆桌中央,他身上的元帅披风还没揭下。他伸手摘掉头顶的帽子,露出两侧略微花白的头发。白发在其余乌黑发丝中显得格格不入。祁继明轻轻掀起眼皮,冷冽眸光携着肃杀之气直视圆桌中央的菱形警报装置。 菱形警报器伫立在透明的圆柱玻璃罩中,外部的玻璃罩落了一层灰,被祁继明用手帕随意擦了两下。内部是淡黄色外壳,造型如同四角星。 门扉被敲响,祁继明收回目光,他轻轻一抬手,墙壁一侧的吊兰便抬起身子,几片叶子搅在一起缓慢延伸,最终将门把手下压,门扉随之打开。 随着“吱呀”一声,三道身影走进密谈室。 负责武装学院考核的夏恩、抽空帮忙精神力考核的陆云清,以及穿着空军制服匆忙赶来的彭林安。 三人选了位置落座,密谈室的大门被自动关闭。 陆云清一屁股坐下,随后打了个哈欠撑着脸颊,他道:“老祁,突然把我们喊过来什么事儿啊?话说怎么选的7号密谈室啊,这屋子多少年了,还能用吗?” 夏恩:“确实,看上去记录设备都老化了,什么情况啊?” 祁继明颔首,他目光落回菱形警报器上。 祁继明:“你们还记得这东西吗。” 陆云清摸下巴:“这警报器……四角星……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连接纪念馆的警报器吗?纪念馆都封锁三十年了,让我们在这看它干什么?这玩意儿还没报废?” 祁继明不回答,只沉默地注视着这颗菱形的四角星。就在陆云清话语落下的瞬间,这颗四角星突然开始闪烁起金黄色的光芒。金黄色的淡光透过玻璃罩不断闪烁,萦绕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彭林安有些惊讶:“这…?!这怎么可能…?!有人闯入纪念馆了!” 祁继明看着面前不断闪烁的四角星,他肃穆的面容却在此刻宛若冰山融化,目光染上些许柔和。他古板的面容之上扯出一抹笑意。 “…破局之人,果然来了。”祁继明慢腾腾起身,他大手一挥手:“走吧。” 英雄纪念馆的内部稍显昏暗,四处望去,除开中央区域,其余部分皆是灰土覆盖。中央区域的巨大的露天玻璃投射下来一抹金阳,阳光直直照射大厅中央的一块介绍碑,上方写着【沈惜】二字。这个名字如今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柔润的淡光。 断裂的枯木碎屑七零八碎地躺在红色地毯上,红毯上方每走一步便会掀起尘土。纪念馆四周的墙壁上方空旷,却能看见留下许多四方形的痕迹,想来先前墙壁上应该挂着许多画像。 “哇…消灭的还真是彻底,怪不得秋纪元之后出生的孩子都不认识沈惜,只知道名字不知道长什么样。就连武装学院内部都抹消的这么厉害…”贺连道。 欧阳沨用手拂去讲解区玻璃上方的灰尘:“不过关于他的文字介绍倒是还留存着一部分。” 尹匿凑过去看:“…五十年前,沈惜二十岁。带领战友杀出血路,战斗异常勇猛,仿佛能够看透敌人的战术,最终华国打赢战争,结束战争。成为华国第一个拿到白金勋章的人。” 韩温也补充道:“沈惜,全能型天才。在得到白金勋章后为国奉献,推动华国秋纪元时间成立……” 欧阳沨目光在某处微微顿住,他喃喃道:“……沈惜居然还会药剂?这里的介绍说,他在上战场之前在武装学院接受学习,并且在药剂领域大放异彩。”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叛国通敌呢?明明华国给他的福利待遇都很好啊。”韩温怯生生道。 贺连:“谁知道呢,这样的大英雄出逃肯定有点理由吧。” “唐暮秋,你不是一直想来这里,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尹匿开嗓,众人突然意识到唐暮秋自从来到纪念馆内后似乎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贺连回头,才发现唐暮秋不知何时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正一个人低垂着头看着什么。 欧阳沨朝着唐暮秋的方向走去,只见对方手中捏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对方低垂的乌黑瞳孔中微微闪着光,浅色薄唇轻轻抿起,清冷淡然的面孔上似乎流露出几分怀念。 唐暮秋面上的神情明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看着唐暮秋这样的神情,欧阳沨却莫名心底一酸。 唐暮秋手中的相片是彩色的,五十年前的华国不算太落后,不过相片太久了底部泛着黄,也有些发灰。 欧阳沨迅速瞥了眼唐暮秋手中的相片。相片中似乎是一个年轻男人,他身上穿着迷彩服,棕褐色的头发被规规矩矩梳起。虽然面容看不真切,但那正朝着镜头微笑的表情,以及那一双温润如玉炯炯有神的眼眸却吸引了欧阳沨的注意。明明是穿着军装,给人的氛围依旧如同青竹般翩翩君子。 唐暮秋察觉到欧阳沨的靠近便立刻合起手掌,将小型相片握在手中,随后揣进口袋内。 欧阳沨瞥见唐暮秋的神色,选择沉默没有开口询问。 欧阳沨总觉得唐暮秋手中相片里的男人,似乎和某人有点像。是谁呢…… 欧阳沨的手指抵着下颌思索着。 唐暮秋微微颔首,随后转身朝着二楼方向走去。 二楼的阶梯迎面对着纪念馆的正门,庄重肃穆的纯黑色大理石相互堆砌,上方依旧铺着红色地毯。唐暮秋朝上踏步,仰首时,拐角处的墙壁挂着各种各样的动物雕塑。 唐暮秋目光落在拐角处的一只金雀模型上,那只飞雀的翅膀弧度有些奇怪,似乎像是装反了似的,以一种扭曲的角度翘起。 唐暮秋停下步伐,他注视金雀片刻,胸腔中的心脏鼓鸣声渐起。他缓缓抬起手臂,掌心即将落在金雀上。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低沉肃穆的声音从大门前传出,唐暮秋的掌心霎时停顿。 祁继明的身影出现在纪念馆的大门前。他眸光充斥着嗜血寒意,吓得大厅内部的几个小辈站直了身,半点声音也不敢出。 贺连挠挠头,小声解释道:“祁伯伯啊,我们刚下课,寻思着来纪念馆看看嘛,手册上也没说不能来啊。” 祁继明皱眉道:“这里是重地,外面的铁链封锁没有看见吗?都出去。” 唐暮秋站在二层阶梯上没有动,他淡然地垂下眼眸,目光落在祁继明的身上。祁继明身后还有几道人影,唐暮秋认出其中两位是入学考核时的教官。 “怎么,你还不走?”祁继明仰首看向唐暮秋。 唐暮秋毫不畏惧地对上祁继明的视线,他与祁继明僵持片刻才堪堪移开眸光。唐暮秋将手收回,缓慢地走下阶梯。 走下阶梯时的脚步声沉闷,每一步似乎都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唐暮秋与祁继明擦肩而过时,他们的视线短暂相交,仅一瞬,如同蜻蜓点水般再度分别。 唐暮秋走出纪念馆大门时,身后的门扉被人从里面重重关闭,自此隔绝内外两个世界。 贺连挠头感慨:“真没想到…元帅自己带人来了…” “是啊…”欧阳沨道:“看来现在和英雄相关的事情都是禁忌,对学院内部的纪念馆管控也这么严格。” 唐暮秋双手插进口袋内,他背着书包便朝着离开的方向走去,直直越过门外的巨型时钟。 贺连:“唐兄,你这就回了?” 唐暮秋却突然道:“五点二十七。” 贺连愣了一下,立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环终端:“厉害啊唐兄,你都没看表就知道现在是几点啊。准准的五点二十七分!” 唐暮秋抿着唇没再回话。 尹匿站在后方,他昂首看着纪念馆门外的巨型时钟,上方五点二十七的分针转动,跳到了二十八。他收回目光,继而看向唐暮秋的背影。 唐暮秋回到公寓后短暂休息片刻,他点开手环终端,在上方屏幕中划动着【武装学院—休闲娱乐区】的地图,他观察这块休闲区,最终选择了一家离所有街道都比较遥远的【训练室】。 这样晚上去的时候人应该会少一些,或许也能尽量避开祁则安。 想起祁则安,唐暮秋的呼吸便放得有些轻缓。他轻轻阖起双眸,在床上翻了个身。 心口好闷。 入睡时的意识逐渐昏沉,大脑中场景不断变化,身躯之上传来阵阵疼痛,偶尔伴随着寒冷。有人在大笑,笑声由远及近,又突然消散,最终化为一声少年的轻叹。 【班长,你啊…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什么样呢? 【是不是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就都是这样不在乎的态度?】 …哪里的伤呢? 【我啊…口口口这样的班长,如果你再这么口口口口口,我就要口口了。】 什么…完全听不清。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呢? 但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富有磁性,嗓音明明是有些冷漠的,但其中的关切与温柔似乎要溢出来,听得人暖流激荡。 鼻尖能嗅到淡淡的石榴香气,馥郁芬芳的果实,汁液似乎能流下来。 灼热的视线似乎要将自己的灵魂炙烤,那些冷漠的阴郁与悲哀痛苦,被那样的目光注视,便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最后留下的,只是一双深棕色的眼。 如同凶兽般的视线似乎近在眼前,灼烧意迅速袭来,似乎马上就要贴近身前。 唐暮秋猛地惊醒。 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身体还在因突然醒来感到抗拒,因此四肢略微绵软。他掌心攥住心口的服装布料,轻微喘息两声。 “…小安。” 小安:“主人我在。” 唐暮秋盯着面前空旷的卧室,道:“这间屋子刚才有人来过吗?” 小安:“有任何人从外闯进我都会立即拉响警报,主人,请放心,这里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 唐暮秋抿着唇,掌心贴上喉咙抚摸。有些干渴。他进浴室冲凉,换了身衣服,随后便朝着休闲娱乐区的方向走去。 华国武装学院,位于繁华的中心区中央,与联盟总部仅仅一街之隔。占地面积总八万平方公里,已然是一座小型都市。 苍穹化为墨色,星星点点在上方缀着。唐暮秋朝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人潮汹涌,来来往往的人群面上都挂着幸福微笑。电子狗咬着外卖在道路上奔跑,偶尔直直朝着店铺顶层跃起,飞速送餐。 训练室的方位比较偏僻,唐暮秋走了许久才找到地方。街道末端的铁皮大门,外部设计成保险库的模样,有一个巨型齿轮,长得像是船舵。 齿轮上方写着:请扭转四十五度打开大门,打不开大门的客人本店拒不接待~ 唐暮秋垂着眸看了两眼,他今日穿了件无袖纯白色背心,抬起手臂时,流利的肌肉线条微微绷紧。他单手便将齿轮轻松扭动,面无表情地打开训练室的门。 大门打开的刹那间,一道黑影飞奔而来,唐暮秋迅速抬手捉住那物,一低头,掌心中是一顶帽子。 上方赫然写道:特批生。 再一抬眼,训练台上正在挥拳的人正是祁则安。《 》 13、闷气。 唐暮秋偶尔会感慨自己的运气。 祁则安挥拳训练的那处擂台,下方人潮汹涌,彼此之间不断为祁则安呐喊助威。祁则安强健的身躯肌肉线条紧绷,出拳时的拳风潇洒利落,将面前的沙包砸出凹陷。 唐暮秋目光落在祁则安的身躯上,他掌心无意识地捏紧帽子,脑内思索着是放下帽子后离开,还是现在就直接离开,当做没来过。 “班长。” 一道温润女声打破唐暮秋的思考,他垂下的眼眸小幅度轻眨,最终抬起头,和夏玲面面相望。 夏玲眼眸弯弯,一头长发不知何时染成粉色模样,她用手指着训练室的另一处,莞尔微笑:“那个应该是子成的帽子,他正在和铭晖训练。” 唐暮秋顺着夏玲手指的方向望去,另一侧擂台中央,彭子成与陆铭晖正在对练。 夏玲微笑着轻轻看了眼唐暮秋的神色,于是温和道:“班长,要去看看他们对练吗?还是说…要看祁哥?” 唐暮秋将手中的帽子递给夏玲,嗓音有些闷着发紧:“…我看看他们就好。” “嗯嗯,好。” 唐暮秋刻意绕开靠近祁则安的那一道小路,走向彭子成与陆铭晖的擂台。 擂台之上,两人身形迅猛如豹。 陆铭晖此刻纵身一跃,脚底朝着彭子成蹬去,彭子成迅速在地上翻滚躲避,下蹲俯身爆发出拳,拳头被陆铭晖小臂格挡,紧接着陆铭晖再度朝着彭子成脸颊出拳。 两人皆是特批生的正式队员,人气一等一的高,训练场馆内不少人都在围观他们二人比试。 “彭少,还行不行了?”有人哄笑:“我看陆少要把你摁在地上操了啊!” 彭子成回击中笑骂一句:“滚,老子是直男,铁血第一性别异性恋!开我和他的玩笑,你等着夏小姐削掉你的脑袋!” 夏玲站在唐暮秋身侧略微颔首,她笑道:“班长,我们今天的任务结束了,他们是来加练的。” 唐暮秋轻轻点头:“你不练吗?” “我啊?当然不。”夏玲眼眸弯弯:“我可是‘花瓶’,还是要维持好人设,不然轻易就会碎掉了。” 唐暮秋闻言略微侧首,他黑曜石的眼眸落在夏玲的脖颈,那处皮肤冒出的汗还未消退。 “说谎。”唐暮秋道。 夏玲:“嘿嘿ovo” 围观彭子成与陆铭晖的群众中有人发现了唐暮秋,几人在一侧窃窃私语,片刻后,唐暮秋感觉到身后被人轻拍。 回首时,一张腼腆微笑的面颊出现在眼前。 “那个,不好意思,你是唐暮秋…对吧?”那人道。 唐暮秋:“是。有什么事吗?” 只见面前那人面色涨红,他唇瓣分分合合,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憋了许久,另一个人看不过去,便帮他开口。 “唐暮秋,他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唐暮秋怔愣着微微眨眼,他不解开口:“…可我是…alpha。你们看起来也是alpha。”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又不是beta。就当交个朋友?这家伙是个颜控,看到你这种类型的就走不动道。” “别说了!喂!其实就算是beta我也……” “不是吧,你这家伙beta也行?还真是颜控到没救了啊……” 唐暮秋闻言眸光微动,他轻垂下眼眸没有做声。 不远处的擂台上,祁则安挥下最后一拳。拳风狠戾劲浪精准袭来,将面前沙袋直接打漏一块洞。内部细沙顺着洞口流出,逐渐在脚底形成一座小山丘。 观看的alpha们彼此赞叹感慨。 “不愧是祁则安啊…太厉害了。” “赤手空拳给沙袋干出一个洞…这可是为了特训专门定制的沙袋…” “这武力值简直了,alpha之光啊!” 祁则安收回拳头,他面容冷峻,刀锋般浓眉微微下压,寒眸凝着不远处被搭讪的白色背影,周身气场极具压迫力。 唐暮秋最终低垂着脑袋,在手环终端调出自己的社交id与那位性格腼腆的人碰了一下,好友列表便又多一人。 夏玲:“班长,我也要。” 唐暮秋便将手伸到夏玲面前,同她交换社交id。 “哎呀,班长的列表人怎么这么少呀。”夏玲道。 唐暮秋:“嗯,都是入学后相对而言比较熟悉的人。我本身也不太主动要别人的联系方式。” 夏玲眨眨眼:“那等下我让铭晖还有子成都和你加一下好友吧,方便联络嘛。” 唐暮秋:“好。” 夏玲:“那祁哥的好友位置…” “不了。”唐暮秋出言打断,轻轻垂眼:“他的话…再等等吧。” 交谈间,唐暮秋敏锐察觉到夏玲突然沉默下来,继而她便轻轻朝着另一侧挪动步子,将身躯与自己隔绝些许距离。 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身后便感受到些许灼热,唐暮秋顿时呼吸一滞,立刻抿紧唇。他面颊微微仰起,果不其然看见祁则安那张冷峻的面孔。 祁则安左手捏着瓶矿泉水,脖颈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打拳过后的汗液顺着脖颈向下流,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掌心偶尔捏着毛巾蹭过流下的汗。 不知为何,明明是毫无表情地站过来,唐暮秋却心下莫名觉得他心情很差。 目光转向擂台之上,二人总算分出胜负。 彭子成举起手,面上带笑:“哼哼~我赢了!” 陆铭晖直起身,拿过水杯便走下擂台。夏玲迎过去帮他擦汗。 彭子成:“靠!不许秀!” 彭子成眼珠一转,目光锁定到祁则安,再一看,发现了身旁站着的唐暮秋。 彭子成眼眸亮起光,他站在台上挥着手臂,高声呼喊:“班长,你来训练呀?快上来,和我比比看!!!” 彭子成这声呼喊几乎吸引了全场焦点,所有人瞬间把目光转向唐暮秋。 “…彭子成刚刚喊‘班长’?应该不是喊祁则安吧…他平时都喊祁哥或者队长才对。” “难道喊的唐暮秋?他们什么关系?” “唐暮秋不是新生么…难道他已经加入特批生了?” 虽说是为了体能测验来的,但格斗术的确许久没有练习了,不知道如今自己的格斗水平能不能进入特批生大部队。唐暮秋指尖抵着下颌思考,再抬眼时,他轻轻点头。 唐暮秋出门时就是为了训练而来,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他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背心,一条工装裤,脚下踏着双黑白球鞋便朝着擂台走去。 围观人群兴奋起来,这可是特批生对战普通学员! 而且特批生是祁则安小组的人! 学员是新入学的全能天才唐暮秋! 不管什么隐情不隐情了,先围观再说!! 彭子成刚打完一场,神色不见疲惫,他微微勾唇,做出迎敌架势:“多指教啊,班长。” 唐暮秋眉尾轻轻压下后点头,乌墨瞳孔认真看向面前的彭子成。他率先发起攻击,飞速冲向彭子成利落出拳。 唐暮秋招招发狠,动作干练,完全不像一个新人。 彭子成被逼得步步后退,找准时机反击迅猛出拳,被唐暮秋掌心抵住,随后唐暮秋握住彭子成手腕,将人一个过肩摔。 彭子成在空中扭身,脚尖点地,如同敏捷羚羊反扣唐暮秋肩头下压,二人打得平分秋色。 陆铭晖拿着水杯喝了两口,带着夏玲走到祁则安身边。 “你班长的格斗术不错,看上去不像新人。”陆铭晖嗓音淡淡。 祁则安没搭腔,目光注视着台上二人,片刻后从喉间滚出个“嗯”字。 彭子成的格斗术优于陆铭晖,想来应该是特批生之中格斗最强的人。唐暮秋接下彭子成出的一拳,手臂微微发麻,彭子成分明才打过一场,却依旧有这么大的力道。 唐暮秋扫腿后出拳,被彭子成格挡后旋即纵身一跃,白色的无袖背心遮挡不住腰背皮肤,在空中跃起时随着气流掀开,露出唐暮秋形状标准的八块腹肌。 “我靠…哎哟这打的,好帅啊。” “这哥们看着瘦,身材这么好,还有腹肌呢!” “皮肤好白…都是alpha,怎么我这么糙呢…唉。” 祁则安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响了一声。 夏玲默不作声又往另一侧轻轻挪步。 陆铭晖:“…啧。” 两人在台上打得愈发激烈,拳拳交锋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席卷整个训练室。 围观群众的交谈渐渐停顿下来,继而转变为疑惑。 “我靠,你有没有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啊…” “你也?我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好像有点头晕。” “不行了,我也是,我得出去透透气了。” 彭子成呼吸一滞,他迅速朝着台下瞥了一眼。 唐暮秋宛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身子矫捷躲避,当机立断将手刀砍向彭子成侧颈,只差分毫变要贴上那处皮肤。 在众人惊呼声中,彭子成向后翻身躲避,随后举起双手投降:“stop、stop——!” 正准备追击的唐暮秋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动作,靠着腰部力量站定身子,停止继续攻击。 “咦,我好像又好了?” “哦,我也是…奇怪了。” 彭子成起身,他爽朗一笑:“班长,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虽说高中时就对你很好奇,但没想到今天一试,你的格斗术这么强。我都有点没招了。” 唐暮秋调整呼吸频率,他看向彭子成,压下心中对于他方才喊停的好奇,只神色认真道:“没有,你刚打过一场。” 彭子成凑到唐暮秋身边:“这次可以一起吃个晚餐吗班长?反正你来这里肯定是想提前做特批生的训练嘛,既然如此不如问我们呀!我们就是特批生诶!要好好利用身边的资源!” 唐暮秋用手臂擦过额角的汗,他目光悄然瞥向台下。祁则安没看这边,只是在与陆铭晖聊些什么,他收回目光。 唐暮秋:“…嗯。” “好耶!” 彭子成笑着跑下擂台,钻到陆铭晖与祁则安中间,似乎是在讲邀请唐暮秋一同用餐的事情。 唐暮秋慢慢走到台下,他站在离祁则安稍远的地方。 “班长,走吧!”彭子成道。 唐暮秋左右看看,才开口:“夏玲呢。” 陆铭晖:“她去外面透气了。” 唐暮秋:“哦,好的。” 祁则安走在另一侧,他默着没出声,只从怀中掏出烟盒叼了根烟,他轻缓挪动视线,深棕色瞳孔目光沉沉,眼底将唐暮秋浑身笼罩。 刚打过一场的唐暮秋身上出了些薄汗,汗液顺着脖颈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落进衣服里。他双颊微微泛红,唇瓣轻抿,额前碎发有部分黏在额头处,又被他用指尖拨开。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依旧光彩熠熠,一个面上冷感的人身上却迸发出强烈的生命力。 祁则安收回目光,摁下打火机,将烟点燃。 他们离开后,训练室内的讨论声便再也不掩盖,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唐暮秋和特批生top1小组的关系。 “是好朋友?” “感觉是。但祁则安好像不是很喜欢他啊。” “这不是废话么,祁则安本来就不喜欢那种长相,你忘啦?我看还得是有旧情,不然早打起来了。” “…嘶,哎哟,也是。他俩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呢!” 几人离开训练室后便朝着商业区走去,祁则安领头,唐暮秋则走在队伍的最末端。彭子成便缠着唐暮秋和他聊天,讲了许多和特批生有关的事情。 特批生隶属于联盟总部管辖,属于中央直系部队,等级高于其他联盟军区分部,拥有更多权限。 特批生成员大多是家中直系当兵,一早就做足规划,在成绩优异、体能优秀的前提下,经过地狱模式选拔后提前录取。成为特种陆军、海军、空军、火箭军,而omega那边则主要为特种医疗兵、后勤兵。 正常流程应该是进入武装学院成为学生,学习理论、实操知识,通过考核当兵,录取成功后分配兵种,努力工作出任务慢慢升衔,最终熬上许多年后成为特批生或其他领导。 但特批生通常是在学生时期就通过地狱考核,直接成为特批生成员。 因此,特批生虽然年轻,也经常被众人调侃为“走后门才能塞进去”的部队,但却没有人真的小看他们的战斗力。 能通过地狱考核的已经是极少数人了。 餐厅选在商业区美食街广场的食楼,包厢位于顶层。 包厢门被推开的刹那间,一股肉香便钻进唐暮秋的鼻腔。他眼眸亮起光,朝着内里桌面看去,餐早已备好。 窑鸡、烤鸭、煎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家常小炒,素菜,混着玉米排骨汤。 基本上一眼望过去全部都是肉类。唐暮秋的喉结轻轻上下滚动。 几人走进包厢内落了座,夏玲和陆铭晖坐在一起,中间是祁则安。 唐暮秋刻意放缓脚步,希望彭子成的步伐快自己一步,慢慢挪了半天,一回头,彭子成在系鞋带。 再墨迹下去就太明显了。唐暮秋轻轻闭上眼,沉默着坐在祁则安身边。彭子成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那就开吃吧?我饿死啦!”彭子成委屈巴巴,又贴着唐暮秋肩窝蹭:“班长…我和你说哦,我们的训练简直不是人做的…” 唐暮秋揉了把彭子成的头发。 “等等。” 祁则安低沉嗓音开口,声音落在唐暮秋右耳内,有些痒。 彭子成:“…怎么还等!我饿了!” 彭子成正抱怨间,包厢的大门被推开。美丽可爱的女性omega推着小车,上方摆着银色冰桶,内里冰着两瓶香槟。 “您们的菜齐啦,有需要请随时喊我呀!”omega甜甜一笑,转身离开。 彭子成盯着冰桶中的两瓶香槟,有些震惊道:“祁哥,你干嘛点酒啊?我们明天还要训练诶!” “香槟而已。”祁则安低垂着眼,手中捏着金叶挂坠。 彭子成:“可,可班长不能喝酒呀!他…” “没关系。”唐暮秋开口打断,淡淡道:“我可以喝。” 祁则安没答话,他率先动了筷。《 》 14、欺负。 桌上的食物几乎没有唐暮秋不爱吃的,他心下有些惊讶,抬手夹起一块煎烤过后的五花肉放进口中,黑曜石般的瞳孔灵动莹润。唐暮秋面上神情依旧淡然,却散发出些许柔和气场。 唐暮秋一边嚼着肉,在口腔之中感受着滋滋爆油的焦香味,一边脑中思索着在这里吃一顿需要多少钱。 肯定不是自己平时能支付的价格。毕竟这桌上五个人,除了自己,剩下四个都是少爷千金。但想到钱,西格似乎还欠自己几次报酬没给。 祁则安的身体强壮庞大,每夹一次菜,身边微小的气流就会贴着唐暮秋的耳畔划过。凉丝丝的,带着些许麻痒。 彭子成嗓音爽朗,他总是很健谈,喜欢和唐暮秋聊天,哪怕唐暮秋不回复,他单方面输出得也很开心。 陆铭晖和夏玲正在另一侧说着些小话,他们二人面前摆放的香槟杯中都倒上酒液。 唐暮秋看向自己面前空荡的香槟杯,又将目光投向桌面的烤鸭。鸭皮被刻意与鸭肉分开,看上去十分酥脆。他抬起手准备下筷的刹那,圆桌突然被人转动。 眼前的鸭肉就那么随着圆桌转动离开视线。 唐暮秋顺着望去,发现转动圆桌的人是祁则安。他二指抵在桌面轻挪,鸭肉便摆在他的面前。 唐暮秋沉默着收回目光,慢腾腾地夹了面前的菠菜面筋塞进口中。 用餐期间,彭子成坐在唐暮秋身侧,喋喋不休地说着关于特批生体能测试的事情。 彭子成:“其实体能考核有点累人,但也还好。有特定的标准,按照你们入学测试的体能标准翻两倍就好,一般来说通过一段时期的机械训练后可以达标,因为特批生的体能考核不会限制你们的信息素和精神力。” 唐暮秋伸出筷子想要夹窑鸡,却在即将夹到的瞬间又被转了桌子,依旧是祁则安。他闷着声,又只好夹起一筷子油麦菜嚼着。 陆铭晖瞥了眼祁则安,眼神中莫名透露出一股微妙。 “哦…”唐暮秋咽下去才开口:“我听贺连说,还有一个地狱考核。” “嗯,那个啊,我正要说呢。那个才是最累人的…我当时考核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每年的地狱考核都不一样,所以我也不能直接告诉班长你考核内容,但和极限求生有点像。主要是要注意你的反应能力那些的……属于综合评分。”彭子成道。 唐暮秋:“极限求生……” “哎呀,不过没想到,班长居然认识贺连那小子?”彭子成道:“他也在新生会上?我怎么没看见他?” 夏玲出声提醒:“你前些天抱着班长不撒手时,他正找祁哥要签名呢。” 彭子成:“怪了,没见到啊。可能没注意忽略了。” 唐暮秋:“你们都认识?” 彭子成:“嗯,毕竟他是贺镜叔的孩子,我和夏玲小时候见过他,铭晖和祁哥倒是没见过。那小子从小身体就差,成年之前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的。” “这样啊…”唐暮秋终于夹到鸭皮,他嚼着鸭皮含糊不清道:“嗯,他人挺好的。” 霎时间,包厢内的氛围似乎发生微妙变化。 夏玲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轻轻抵在唇边。 陆铭晖瞥了眼祁则安,似乎翻了个白眼。 彭子成闷着声半晌没能说话。 唐暮秋觉得有些莫名,他夹肉的动作一顿,乌墨瞳孔轻轻转移。视线还没落到位,只听清脆流水音在耳边响起。 祁则安掌心扣着香槟瓶,给自己面前的香槟杯中倒上,清透明亮的酒液伴随微弱气泡,回荡在杯壁之中宛若冰晶碎裂音,将四周的燥热在顷刻间驱散。 视线扫视一圈,唐暮秋意识到似乎只有自己面前的香槟杯还空着。 祁则安放下香槟的瞬间,唐暮秋伸出手。被冰块降温至极点的香槟瓶触感冰凉滑腻,掌心触及的刹那间食指短暂地剐蹭过另一人温热指节,唐暮秋臂膀僵硬一瞬,压下情绪将酒液倒足。 祁则安骨节分明的指节握住香槟杯,随后轻轻抬起悬在空中。唐暮秋垂着眸,抵着冰凉杯壁一同举杯。夏玲挽过耳边粉色发丝莞尔轻笑,陆铭晖漫不经心提起杯子摆在中央。 “那么总之…”彭子成声音爽朗:“干杯!” 随着清脆的玻璃杯相碰音,清甜酒液顺着喉咙进入腹中,唐暮秋一口气喝完杯中所有香槟,轻轻抬手抹掉唇边溢出的些许酒液。 “哦,对了班长。你如果要参加特批生,最近就可以报名了,再不报名就来不及咯?”彭子成道:“两个月后就要考核了,下个月报名截止。” 唐暮秋不擅长喝酒,他先前将一杯香槟如同喝水似的灌下肚,如今醉意已然涌上大脑。 彭子成爽朗嗓音在耳边变得有些许模糊不清,声音似乎忽远忽近,眼前的餐点模糊重叠,唐暮秋细微地蹙起眉头,他放下筷子掌心轻轻抵着额。 报名时间还有一个月截止。唐暮秋在脑中努力记下这件事。 热意不断在身躯蔓延,面颊之上的温度灼人。大脑思绪混沌,意识逐渐模糊不清。 鼻尖总是能够嗅到那股令人想要亲近的石榴香气,脖颈后方的腺体似乎也变得滚烫。 唐暮秋那双黑曜石般灵动的眼眸在此刻蒙上一层水雾气,像是无法聚焦一般,迷蒙地垂着眼眸发呆。 察觉到唐暮秋的沉默,彭子成关切道:“…班长,你还好吗?” 唐暮秋含糊不清地“嗯”了声,随后猛地站起身。他眯起眼,尽量稳着身姿朝着门外走去。 唐暮秋嗓音冷如冰块,在此刻显得稍哑:“……我去透透气。” 他说着便将包厢门打开,慢慢晃悠着走了出去。 包厢门顺着力道自主关闭时,彭子成顿时放下筷子面色不满。 “干嘛啊祁哥!你明明知道班长酒量不好的!”彭子成指责道:“过分的男人!” 陆铭晖放下酒杯:“不跟过去看着?他醉得路都走不稳。” 位于话题中心的男人只半垂眼眸,指腹轻轻磨着金叶挂坠。 夏玲斟酌片刻,小声开口:“……祁哥,你应该能看出来班长来这里是为了你吧?” 剐蹭金叶挂坠的指腹动作微微一顿,祁则安掀起眼皮,凝眸沉沉望着包厢大门。 夏玲面露焦急:“当年班长突然离开,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他……班长他那么喜欢你啊祁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走的!你现在这样故意欺负他……” “我知道。”祁则安嗓音冷闷低哑,又喃喃重复:“……我都知道。” 祁则安轻垂下眼,视线凝滞在手中的金叶挂坠上。他脑中浮现出两年前唐暮秋送他挂坠时的模样。《 》 15、酒意。 暮秋时节气温已然渐凉,唐暮秋身上穿着件单薄的校服,他鼻尖被冻得有些泛红。 唐暮秋清冷面容上黑曜石般的瞳孔灵动莹润,宛若闪烁着满天星光。 见祁则安的身影出现,唐暮秋亮丽的瞳孔光辉一闪而过,他迅速抬起手,珍重地将一个小玩意儿送进祁则安掌心。 祁则安轻挑着眉低头去看,才发现是一枚漂亮精致的金叶挂坠。银杏叶,摸起来硬邦邦的,指腹蹭上去还能感觉到有些滑。 祁则安轻轻提起这小巧的金叶挂坠放在眼前看了看,心下难免有些忍俊不禁,唐暮秋这人真是个闷性子,笨拙又不中用,送礼物也像是带着些许木讷的讨好。 唐暮秋,送金秋叶。 这点小心思,祁则安三两下便看了个透彻,即便如此,祁则安胸腔的心脏依旧砰砰跳动,他喉间干涩发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过去,祁则安在喉结轻滚后开口,话语无辜又天真,似乎夹杂几分难以察觉的恶劣:“班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唐暮秋清冷神色一怔,他浅色薄唇微微抿起,像是有些失落。他深呼吸,像是在做什么准备,平日里淡然的眉眼低低垂着,鸦睫轻颤间,唐暮秋的耳根开始染上绯色。 “……我。”唐暮秋的话语说得有些缓慢,他嗓音如同冰晶般清冷,话语却能够轻易撩拨人的心火:“……这个,可以当作是我。你……不喜欢吗?” ……操。 祁则安眼眸略微发红,他呼吸在顷刻间凝滞。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这副笨拙模样,忍着心下那股把他吞入腹中的劲心道:喜欢的要死。 “还不错,我很喜欢。当然,除开这个小东西,我更喜欢班长你。既然你送了这个礼物给我,那是不是代表你和我心意相通?班长,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祁则安慢条斯理地开口,拖了长音。 唐暮秋低垂着头,指尖轻轻攥紧校服衣摆的布料,祁则安没能看清唐暮秋的神情。 默了半晌,唐暮秋才缓缓开口,嗓音有些轻颤,像是隐忍着害羞,耳根有些泛红:“……明天。明天告诉你。” 祁则安也不逼迫唐暮秋,只轻佻着眉尾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祁则安握紧手中的挂坠,眉眼舒展露出一个微笑:“明天?好吧,那就依着我们班长吧。” 但翌日到来时,唐暮秋的身影却没有出现。 祁则安等了许久,从唐暮秋没来的那一天开始,往后的每一日都会在那里等他,直到高中毕业。 最终唐暮秋留下的,只有一枚小巧精致的金叶挂坠。 祁则安拼命寻找过唐暮秋,两年以来没有任何间断。但唐暮秋此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竟查不出关于他的任何踪迹。 回忆想到这里,祁则安深棕色的眼眸晦涩难明。他心下升腾起一股汹涌怨火。 祁则安深棕色的眼眸注视着掌心中的金叶挂坠,片刻后,他将挂坠放回口袋。他的身躯之上开始萦绕起淡蓝色的光辉,紧接着,他的身影便突然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座椅。 夏玲轻笑:“哎呀。” 彭子成抬眉:“哦哟?” 陆铭晖阖眸:“…装货。” 彭子成左右看看,最后又道:“哎?虽然祁哥去找班长是好事儿,不过他现在能用能力么?他腺体情况那么差,联盟要是发现他又偷用能力肯定要唠叨好久。” 陆铭晖摊手:“随他,他抗骂。” 酒意上头后身躯便愈发绵软无力,唐暮秋蹙着眉,他双膝不稳,脚下偶尔打滑。 唐暮秋大脑意识有些混沌,他用掌心贴上包厢外走道冰凉墙壁顺着向外走去,最终强撑着到达顶层的露天台。 夜风顺着拂过燥热面颊,连同发丝一并被吹动。唐暮秋站在露台的玻璃围栏处,双臂支撑躯体,眯起眼望向台下闪烁的彩灯。 灯光闪烁间,唐暮秋朦朦胧胧地想:好亮。和祁则安手中捏着的挂坠一样亮。 餐厅里面的吊灯是白水晶吗?不然为什么能让祁则安手掌心中的挂坠亮成那样呢。 唐暮秋轻轻用脸颊贴上自己的小臂皮肤驱散热意,后脖颈处腺体的热意源源不断流向四躯百骸。他无意识地抬起手臂,用掌心扣住后颈腺体皮肤。 先前支撑身躯的手臂突然抽离,重心不稳,失重感骤然袭来,唐暮秋闷哼一声便要滑倒。 在即将与地面相撞的刹那间,腰腹被人拦腰搂起,对方只轻轻一勾,唐暮秋便落到那人怀中。 唐暮秋与来者贴得极近,能够嗅到混合着石榴香气的淡烟草味,彼此之间心跳声冲破耳膜,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片刻后,唐暮秋先行开嗓,声线冰冷,话语稍显粘连黏意:“……祁则安。” 腰腹上的手臂被收紧些许,皮肤被揽得有些钝痛。唐暮秋的呼吸加重一些。 “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祁则安嗓音低沉沙哑。 祁则安的话语沉沉沾染狠戾,贴近耳侧的字音热气让身躯更加燥热。大脑似乎无法继续思考,喘息之间都是灼意。 唐暮秋的唇瓣分分合合有些嗫嚅,字音刚冒头的刹那,便听祁则安继续道。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 一刹那,心脏钝痛。浑身血液宛若凝固一般,唐暮秋将唇瓣紧抿。 唐暮秋低低垂着头不肯抬,片刻后才从喉中哼出一声:“……对不……” 祁则安闻言松开唐暮秋的腰,他步伐后退,与唐暮秋的身躯拉开距离,深棕色的眼眸如寒潭般暗沉,开口时字音隐隐带着压迫感。 “谁要听你的‘对不起’?你以为说两句对不起,我就能什么事都不在意,然后大大方方地当做没发生过,还让你随意靠近我吗?” 唐暮秋的唇瓣微微颤抖,他闷着声,半晌没有回答。 祁则安瞥见唐暮秋沉默的模样,他浓眉下压,三两步上前将唐暮秋一把将人推在墙上,他掌心紧紧贴着唐暮秋的胸膛。 祁则安垂下身,唇瓣几乎贴在唐暮秋耳侧,他话语内夹杂着几分恨意警告:“你别太过分了,唐暮秋。” 话语中这股浓烈恨意让唐暮秋心尖狠狠一颤,他背部被撞向墙壁时痛得闷哼一声。艰难抬眼后,视线中浮现出祁则安那双含着些许不悦的眼眸,在那些许的不悦之下,似乎还隐藏着其他不断涌动的情绪。 大脑昏沉,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一时之间唐暮秋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感情。 只是,似乎能感觉到一些淡薄的、如同轻纱一样的痛苦。 酒意醉人,在醉意消退些许后,接踵而至袭来的便是沉沉睡意。唐暮秋的视线开始朦胧不清,上下眼皮似乎在打架,不过数秒便匆匆合起。 在唐暮秋脑中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迟钝的思绪缓慢转动,他想,如果就这样倒在祁则安怀里,祁则安应该会更讨厌自己了。 黑暗逐渐将清明意识取代,身体不知被谁动作温柔地抱起。温柔怀抱传来的阵阵暖意将先前身躯中的冰凉瞬间化开,唐暮秋双目紧闭,将脸颊埋在祁则安胸膛处。 祁则安单手将唐暮秋抱起,他垂下眼眸,目光扫过怀中人因醉意泛红的耳根。他轻轻用手臂掂了下唐暮秋,冷峻面容之上浓眉拧起。 “……唉。”祁则安低声轻叹:“……怎么瘦成这样了。”《 》 16、正经玩枪。 翌日清晨的闹钟响过三次,唐暮秋抬手关闭,他坐起身时乌黑亮丽的发丝乱糟糟翘起,眼睛因困倦还没完全睁开。 片刻后,他站起身,去浴室洗了脸。 脑海中关于昨晚的饭局没留下太多印象,似乎只记得自己喝过酒后去了露台,而后遇见了祁则安。 思绪停滞一瞬,属于祁则安那张冷峻面容之上透露出的怒意与怨恨瞬间在脑内浮现,唐暮秋神色微顿。 片刻后,唐暮秋抬起手,用掌心扶上自己的眉心轻摁。 “……以后不能再喝了。”唐暮秋轻叹。 这么说来,昨天彭子成说特批生的报名时间还有一个月截止。 今天就先报名吧,唐暮秋边想边朝浴室走去。 唐暮秋洗漱完毕后垂首点开手环终端,上方弹出两条彭子成的讯息,他点开彭子成的对话框。 彭子成:【班长!猜你需要这个——】 唐暮秋划动对话框,只见下方跟着特批生的报名网址。他指尖在全息屏上顿了一瞬,随后回复【谢谢】。 特批生官网的图标是一只金雀,唐暮秋眸光在那只金黄色的小鸟上停顿一刻。图标上的金雀羽翅平展开来,朝着上方苍穹扇动。 唐暮秋在思索中回想起英雄纪念馆二层的墙壁,墙壁之上的金雀挂件羽翅角度怪异,以一种别扭姿态扭曲向上。 果然,当时那个挂件是有问题的。 如果当时祁元帅没有带人来的话…… 唐暮秋从鼻腔中呼出一口轻微的气,他垂下眼眸点开报名栏。将自己的id输入后,唐暮秋察觉到报名成功的下一秒,自己在武装学院的id资料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待”字。 大抵是待考核的意思。 如果体能考核与所谓的“地狱考核”在同一天,那么理论考核是什么时候呢? 作为走“体能测试”加入武装学院的学生,唐暮秋到校时间自然要比其他学生晚一些,推算一下似乎差不多也该有理论考核了。 唐暮秋思索着,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桌面上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老式密码本,在密码本一侧,摆着一盒粉色药片。 唐暮秋的眸光从密码本上划过,随后拿起药盒,吞下一片alpha伪装剂制成的药片后走出公寓。 今日实操课是武器使用,这堂课是alpha单独展开的课程。 唐暮秋到达武器训练室时刚好踩点,他昂首看了眼训练室上方的悬浮屏,内容是【枪支使用】四个字。唐暮秋收回目光,背着包走向队伍最末端。 “稀奇啊,唐兄,你今天居然踩点到。”贺连眨眨眼。 唐暮秋:“嗯,睡得沉了些。” 武器讲师是一位女性alpha,她穿着军部制服,认真讲解武器构造。 “如今华国的武器与战斗机相同,同样是采用欧若矿石增加攻击力的模式。无论是枪炮还是刀剑,只要镶嵌了欧若矿石,攻击力就会大大提升。”讲师道:“今日我们练习枪支使用,实战打靶,请你们自行挑选枪支。” 唐暮秋闻言面色淡然地走到满面挂着枪支的墙壁前仰首挑选,片刻后,他踮起脚取下一把冲锋枪。 “……哇,你选冲锋枪?”贺连惊讶:“这很重的,你拿得住?” “还可以。”唐暮秋单手掂量了一下冲锋枪,中肯开口道:“不算重。” 尹匿:“你学过枪?” 唐暮秋坦然:“没。” 唐暮秋话语落下的刹那,带着嘲讽的笑声便落进他的耳内。 “又想装逼当显眼包了吧?”于文凯冷嗤:“有的人啊,一口气就想吃成个胖子。还没学会站起来走路就想拿长跑冠军了。”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呀于哥。你这样不是提醒他了么,你干脆就让他出丑好了,反正他不是就喜欢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么?”于文凯的跟班嗤笑两声。 班内的氛围骤降,不少人都开始看起热闹。 相比起喜欢唐暮秋的omega们,alpha们更多处于一种“旁观”心态,更有小部分会和于文凯一样反感唐暮秋。 长得帅,成绩好,体能棒,精神力还是s+。 而且又不像祁则安那样是元帅独子,纯原生草根底层爬上来的无名之辈。 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到过分的敌人。 贺连:“于文凯,你这人是不是不找点事就心里难受?” “怎么,你也和那个万年老二一样喜欢跟在唐暮秋屁股后面?贺连,你真丢人。”于文凯嗤笑着拿出一把左轮,单手朝着靶子射击,正中十环。 “于哥牛逼!十环!” “哟,确实有点东西啊。” “好准头!” 贺连气得红发宛若汹汹火焰,他怒道:“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唐暮秋也行!!” 贺连一把扯过唐暮秋的身躯,他神气冲冲:“唐兄,上!” 唐暮秋面色淡然,他凝眸望着于文凯打出的十环,随后收回目光。 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干脆利落地单臂举起冲锋枪,“砰”地一枪射击后,指示牌上的【3环】二字闪烁跳跃了八次,后方跟着一句轻飘飘的【请再接再厉~】。 贺连:“……” 尹匿:“……” 众人:“……” 片刻后,于文凯的笑声响彻整间训练室。 “哈哈哈哈哈,他行个屁!贺连,别和那种人混了,他就是个空有脸和运气,其余一无是处的废物!半点实力都没有,还好意思占着第一的名额。”于文凯大笑,他眼泪都溢了出来。 “看唐暮秋举枪的架势,还以为他也要打个十环呢……” “是啊是啊……” 嘲笑声与议论音混杂,唐暮秋只垂眸看着冲锋枪中央镶嵌的欧若矿石。他目光落在粉红色的矿石上看了两秒。 如果和老师说的一样,武器与战斗机相同,二者皆是使用欧若矿石增强攻击的话,那么是不是代表枪支中的欧若矿石也能够使用精神力调动能量。 唐暮秋半阖眼眸,调动着精神识海内部的丝线,平静的识海内部微微掀起一丝波澜。 贺连面色一僵,他道:“那、那怎么了!人家人品比你好!我唐兄就是比你优秀!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 “妈的,贺连你是不是找打?老子今天非揍你不可!”于文凯说着已经站起身,他怒气冲冲朝这边走来。 仅仅掀起一丝波澜是不够的,感觉似乎还没有和怀里的这把冲锋枪连接上,与在战斗机里操纵模拟的感觉不同。 或许是因为战斗机中的头盔比较敏感,很容易捕捉到自己的精神力,但冲锋枪需要更精细的调动。 还不够。唐暮秋阖着眼眸,捕捉精神识海中的细密丝线。专注力还在不断提升,四周的环境似乎在消退,此刻这间武器训练室不过是一个小点。 呼吸的起伏逐渐变小,身躯之上能够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漂浮力。精神识海中的丝线化为金色,万千丝线在顷刻间绷直,唐暮秋猛地睁开双眸。 “靠,你敢打我!你以为谁都怕你,就你有背景?你打我试试看,我扭头就告诉……” “砰”地一声巨响,引得所有争执吵闹音全部归为寂静。 唐暮秋单臂托起冲锋枪,面色毫无波澜,神情淡然地扣下了扳机。枪口处还在冒着些许火药擦过的烟。 远处,被唐暮秋打中的靶子已经完全破碎,子弹穿透靶子击中远处的墙壁,墙壁上方被生生砸出篮球大小的裂痕。 唐暮秋漠然地将枪换了个方向,他朝着于文凯的靶子打去,连开三枪,身躯没有向后挪动分毫。枪枪十环准心,且威力巨大。 被连续射出的三发子弹形成完美的直线,一颗抵着一颗,全部被镶嵌在同一个弹孔内部,三枪打得干脆利落。 于文凯的靶子彻底被破坏,连四分五裂的碎片残骸都没留下。 那根本不像是冲锋枪能打出来的威力,更像是小型炮弹一般。 于文凯的面色骤变。 训练室内安静一瞬,紧接着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冲锋枪能当炮弹使??这得精神力多牛逼才能做到啊……” “不是,我靠,他单臂?冲锋枪,后坐力被吃了吗??这是人???” “这是概念神吧?怎么做到的??” 贺连惊得说不出话:“唐兄,你、你…” 尹匿微微瞪大眼睛:“你不是没学过枪?” “嗯。”唐暮秋放下冲锋枪:“……有个朋友很会用枪,之前看过。” 贺连:“你意思是你光靠看就学会了吗?……牛逼啊……” “牛逼……”尹匿道。 实操课的后半节,于文凯那帮人异常老实,没再来找事。 唐暮秋看向尹匿:“你报名了吗?” 尹匿:“嗯?什么。” 唐暮秋:“特批生。” 尹匿的神色微微呆滞一瞬,随后他立即回神:“啊,那个。应该没问题。” 唐暮秋闻言略微疑惑,见尹匿开始练习射击便不再继续追问。 枪支自主练习的课程结束,唐暮秋以优异成绩拿下第一,获得了a+评分。 手环终端显示出的课业成绩中,体能s,精神力s+,医疗a,战斗机模拟s,武器训练a+,接下来还差历史测试的成绩,基本上就能全部拿满a和a以上。 唐暮秋关闭手环终端的成绩,就在终端屏幕即将熄灭的瞬间,一条标黄的官方通知闪现。 唐暮秋点开上方的官方通知,跳转出来的是一条讯息以及附加的视频。 【联盟总部已将新型异种乌鲁鲁的分类标明,详情点击视频。】 “……乌鲁鲁。”唐暮秋呢喃着,睫毛轻轻颤动。 视频被播放后,内部是官方捕捉到的异种样品。 其中从危险的程度的高低被分为abc三个类别。 【a类乌鲁鲁】 体型:大型(10米以上) 出现地:不定 攻击性:高强度 危害值:90+ 是否具有信息素:是 形态:不定(目前多为动物形态) 矿石是否镶嵌:是 备注:控制艰难,需特批生与军部出面。 【b类乌鲁鲁】 体型:中型(1-10米) 出现地:少数居民生活地 攻击性:中强度 危害值:50+ 是否具有信息素:是 形态:多为类似虎豹生物形态 矿石是否镶嵌:否 备注:能够缓慢控制。 【c类乌鲁鲁】 体型:小型(1米以下) 出现地:居民区,群众聚集处 攻击性:低 危害值:20+ 是否具有信息素:否 形态:多为类似猫狗生物形态 矿石是否镶嵌:否 备注:能够迅速控制。 唐暮秋仔细看过三个分类,他发现其中关于乌鲁鲁的变量有二,其一是信息素,其二是矿石。 ab两类乌鲁鲁异种具有信息素,a类单独镶嵌矿石。 唐暮秋目光接着向下看去,下方配有官方介绍。 【乌鲁鲁】:于三个月前突然现世的异种,具有攻击力,会破坏周围的环境。目前现世的大多数为动物类乌鲁鲁,不排除未来会出现植物类/无生命类型。c类乌鲁鲁可以即刻射杀/捕获,b类乌鲁鲁需要开启信息素屏障,a类乌鲁鲁需要特殊手段摧毁内部矿石。 “……特殊手段。”唐暮秋的唇瓣翕张,将这几个字轻柔吐出。 a类乌鲁鲁的介绍下提及特批生,那么特批生便与特殊手段相互捆绑。 唐暮秋心下暗道,果然如此。看来自己选择加入特批生是正确的,只有这样,唯有这样才能…… 唐暮秋乌墨般的眼眸将目光轻眨,他凝眸片刻,旋即关闭这条通知,转身朝着学院休闲区走去。《 》 17、特批生考核·积分 武装学院休闲区的体能训练室已经成为唐暮秋的第二个暂住地,除开上课、休息,其余的时间里唐暮秋都泡在体能训练室。 俯卧撑、卷腹、跑步、单杠,各种体能训练毫不懈怠。 在训练的半个月后,唐暮秋拿到了历史成绩的a,勉强擦线通过。 在体能训练室待久了,唐暮秋经常会与祁则安几人碰面。彭子成和夏玲会经常指导他,祁则安则是专注自己的训练。 但偶尔,唐暮秋会意识到祁则安的异样之处。 “班长。”夏玲轻轻挥手:“这里——” 唐暮秋掌心支撑身躯趴伏在地,额上细密汗液掉落形成一颗颗小水洼,他前臂支撑使力将躯体直起,继而站起身用毛巾擦汗。他望向夏玲的方向,她备好几瓶水正冲着这边招手。 夏玲站在训练室一角,陆铭晖已经过去了。彭子成正从另一个方向靠近,唐暮秋打量四周,祁则安的身影没有出现在训练室内。 唐暮秋心下平静,他走到夏玲身边俯下身拿起一瓶水,瓶盖还未拧开,只见祁则安的手臂从自己眼前略过,他拿走了旁边的那瓶水。 ……奇怪了,他刚刚是在这里的吗?唐暮秋身子微僵,背过身去小口喝着水。 水液从喉咙滚下解渴,唐暮秋脑中朦胧回想起那天喝过酒的夜晚。 露天阳台的大门被自己紧紧合起,祁则安出现时那扇大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唐暮秋的眉头微不可闻地轻轻蹙起,难道是自己忘记了吗。 手环终端突然闪烁着亮起,唐暮秋的注意力回归,他垂眸点开查看。内容是特批生考核的日期,考核从后天早晨开始。 【考核共两轮。】 【第一轮考核为体能考核,晋级者可进入第二轮的“地狱考核”。】 【考生参与第二轮考核时可自备武器。】 唐暮秋的眸光落在第三条信息上,他凝眸注视片刻后轻轻关闭通知。 “哎呀,班长要考核了。加油!”彭子成把胳膊搭在唐暮秋肩上,竖起大拇指:“班长你一定行!” 唐暮秋轻轻颔首:“借你吉言。” 考核当日体能会场,唐暮秋身穿灰白色短袖兜帽衫,下身穿着卡其色中裤,他后腰处别着一把未出鞘的环首刀出现在会场。 体能考核是在武装学院内部进行的,全程一小时,唐暮秋经过多日锻炼轻松通过。 第二轮地狱考核的会场需要转移位置,学院门口早已备好熟悉的军绿色大巴。 唐暮秋上车后四处看了眼,没有发现尹匿和欧阳沨的身影,他思索着大抵是车次不同。 车辆行驶朝着中心区的郊区行驶,最终停在一栋巨大的黑色圆柱形建筑物前。这栋黑色的塔高耸入云,外层涂漆是细腻的纳米反侦察涂料,可见内部的设备十分重要。 唐暮秋下车进入塔内。大厅内部人群聚集,他正观察着来参加考核的人群,视线中突然出现一簇如火般赤红的头发。 头发的主人正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尹匿怀里拱:“呜呜……” 唐暮秋走到尹匿身边:“……他这是?” 尹匿温和的面容之上满是无奈,他耸肩道:“听说是被他父亲强行送过来参加地狱考核了。说是锻炼一下他的精神力。” 贺连哽咽:“呜呜、你们能懂我吗呜…我根本我就不想当特批生呜呜…魔鬼训练,地狱考核,呜呜…” 尹匿把他拍开:“好了,也太丢人了赶紧从我身上起来,一个a别这么gay好吗?” 贺连泪流满面:“你喜欢的那个omega不也是男性?呜,尹兄,都什么年代了还拿‘gay’这个词…” “那能一样吗,滚起来,我对a过敏。”尹匿毫不留情道。 “呜呜唐兄…”贺连转身投入唐暮秋的怀抱。 唐暮秋面无表情地搂着他轻轻拍背。 “轰隆隆”一声巨响,大厅内的考生纷纷四散开来,只见大厅纵横交错的地板之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环孔,上方的玻璃罩被缓慢揭下,露出内里深不见底的深渊。 唐暮秋目光凝视圆形孔内,下方望不到尽头,只剩一片黑暗。 “各位考生请注意。”教官的声音通过悬浮扩音器播出:“接下来请参加第二轮考核。” “地狱考核是小组分组,考生五人一组,外带一名引导员。引导员只负责记录你们的考核表现,不参与考核内容,不能提供引导之外的帮助。” “进入考核场地后,引导员会宣布考核规则。” “请各位考生有序跳入考核地。” 教官的声音在“刺啦”电流音中终止。 “他、他他他刚刚是不是说让我们跳下去?”贺连哭得更凶了:“我不要啊我不要跳!!” 尹匿捂着耳朵:“你小点声…” 唐暮秋抬首,见不少人都走到环形孔边缘向下试探,但却没有人先行越下。 越是未知的东西越令人感到恐惧,那是自古以来刻在基因当中对危险的警惕与敬畏。 目测无法得知深度,也无法得知内部地形,如果下方是海洋、原野尚且好说,若是下方是山脉或尖刺,跃下去的瞬间就会死亡。 但毕竟是考核。唐暮秋轻轻阖起双眸,他反手掌心贴上后腰处环首刀的刀柄,指腹在上方缓慢摩挲。 轻轻睁开眼时,他黑曜石般的瞳孔莹润灵动,他轻缓地拍下贺连的背,随后反手取下后腰处的环首刀握在掌心中,只身朝着环形圈的方向踱步走去。 唐暮秋轻轻跃起,他白净的球鞋底部踏上环型圆的高台边缘,他自上而下淡然地注视下方洞穴,黑暗深不见底。他鞋尖轻轻一点,身躯在转瞬之间直直越下,没有丝毫犹豫。 唐暮秋的行动宛若行云流水般连贯,这个过程快到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眨眼之间,唐暮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失重感席卷整具躯壳,唐暮秋身躯向下坠落时,视线中的黑暗逐渐变为明亮。他在空中看见许多水珠似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块地形,有沙漠、寒冬、平地、都市等。 乌黑瞳仁还未扫荡完场景,唐暮秋只觉得身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硬生生要将他拖拽到某处。他微微蹙眉,腰胯使力在空中敏捷翻身,随后稳稳当当落地。 落地的刹那,周遭潮湿气息裹挟草木气味争先恐后钻入鼻腔,脚下踩地的感觉略微发软,白色球鞋边缘已被湿泥晕染。 唐暮秋站起身,他目光中出现一座巨大的热带雨林。雨林外部被绿色丛林围绕,内部草木疯长。脚下土地湿滑,每走一步鞋底都泛起些许粘腻,各种蚊蝇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叫嚷。 垂落的巨型藤蔓之下,彭子成的视线惊讶地朝着这边望来。 唐暮秋:“…引导人?” 彭子成点头:“天呢,没想到第一个下来的是班长啊。看来换班换对了!” 唐暮秋:“要等人到齐吗?” 彭子成:“嗯,满五个人后我就讲解规则。不过说真的你知道吗班长其实一开始负责这里的人是夏玲,不过她昨天突然发高烧,今天就换我来了嘿嘿…” “这样啊…”唐暮秋轻轻点头。 如果特批生们被派来当引导人,那么祁则安或许也在某个考核地。 唐暮秋抬头望着上空,随后道:“辛苦了。” 彭子成:“还好啦,祁哥和陆铭晖比较惨,他们还在出任务呢。” 唐暮秋一顿:“你们同组但任务不同,他们不用来当引导人?” “啊…”彭子成轻轻眨眼,随后笑着挠挠头:“祁哥他们那种程度的…不用。” 谈话间,两道人影从高空坠下,一道稳稳落地,另一道则是被旁边那人拽着。 尹匿扯着贺连的衣领跳了下来,他们抬眼看见唐暮秋时面色微顿,随后同时放松下来,似乎安心不少。 紧接着到达场地的人是于文凯,他瞥见是唐暮秋便轻嗤一声。 最后跃下的是一名没打过交道的alpha,名叫郑望。 五人皆已到齐,彭子成便开始讲解考核规则。 “考核规则很简单。” “本次考核共计48小时,在这48小时之内,你们需要获取积分。积分高的人成绩高。当然除开积分也看综合表现水平,总之加油吧!” “等等,”于文凯道:“什么积分你不说清楚吗?” 彭子成并不理会于文凯,他讲完规则后立刻向后退去,他的身前出现一道界线,后方是不归属与考核场所的引导人观测区。 唐暮秋视线转向雨林深处的刹那,他额前突然袭来一股隐隐压迫,带着些许细微的麻痒,如同闭上眼眸时有尖刃之物聚集在眉心。 顷刻间,一股强烈的冲击从雨林中央袭来,内部似有凶兽鸣叫,阵阵鸣音惹得丛林群鸟骤然飞于苍穹逃难。 地面开始不断晃动,紧随其后的是什么动物的跑步声,那是群体踩踏的震音。 众人视线中逐渐出现一群鹿,这些鹿皆是面容之上镶嵌六颗红色瞳孔,它们张着的口中尖牙刺破自己的下颌,下颌血肉横飞,从口中流下绿色的粘稠津液。 鹿群面对眼前的考生们做起攻击姿态,奔跑中纷纷俯下身,用着尖角直直冲来。 “操,那些是什么东西!”于文凯怒骂一声,迅速朝着另一侧躲避。 众人皆四散开来,贺连更是直直朝着引导人的方向跑去。 唐暮秋微微沉眸,他反手搭在环首刀的刀柄上,干脆利落抽出。 环首刀出鞘,刀刃通体纯黑,在模拟环境的阳光照射下刃处泛起些许银光。 唐暮秋俯冲出击,身影迅疾,直直朝着狂躁的鹿怪奔去。 纯黑环首刀被唐暮秋拿在手中轻轻反转,利刃流利刺破鹿的胸膛又迅速抽出,那头鹿的胸膛喷出鲜血,身影紧随其后化为灰烬。 彭子成面色骤变,他唇瓣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唐暮秋的身影,旋即立刻垂首看向检测设备的数据。 唐暮秋踩踏鹿怪消散前的身躯,迅猛朝着鹿怪内部杀去。鹿怪内部已经绕着他围出一个圈,几十头发疯的鹿同时俯身用角朝他撞去,唐暮秋的身形已然被完全埋没。 鹿角彼此碰撞,尖牙撕扯音不断传进耳内,其中夹杂着躯体被压撕烂的粘腻钝音,这副场景让其余人皆是呼吸一滞。 只见数秒后,一只浑身染血的鹿怪身躯被一脚踹向高空,唐暮秋的身影紧随其后从中跃出,先前围成一圈的鹿怪全部倒下,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唐暮秋那把环首刀刃从黑色刃尖滴落鲜红血液,他没有丝毫犹豫,又投身于战斗之中。 彭子成轻轻抬手抚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那双瞳孔专注地注视着唐暮秋的身影,他心脏砰砰跳动,口中低声呢喃:“…精神力s+,反应能力s+,战斗技巧s,速度s+,精准度s……” 紧接着,彭子成呼吸顿时止住。 这个标准也太恐怖了! 从他进入观测区到模拟异种被放出,中间仅仅用时0.5秒。但唐暮秋发现怪物来临,且抽出武器并投身战斗成功击杀第一只鹿怪的综合时间,仅仅用时0.078秒。 这是多么恐怖的战斗直觉?! 随着唐暮秋不断解决鹿群,他头顶上方迅速出现数字:【102】《 》 18、特批生考核·安全区 随着唐暮秋的不断掠杀,其余人早已反应过来这些鹿就是积分,但谁都没有先迈出步伐。 鹿怪的恐怖程度首先就在心理上埋下一道坎,其次则是因为手头上没有真正的杀生经验。 郑望试探向前迈出一步,鹿怪的鸣音嘶吼袭来,他心尖猛地一颤,浑身如同过电一般发寒,步伐瞬间止住。 看着远处唐暮秋在鹿怪中战斗的场景,尹匿微微俯身,他从怀中掏出两把蝴蝶刀,蓄力后一同冲向鹿怪内部。 于文凯咬咬牙,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收缩的武器盒,他摁下按钮,随后一架火箭炮便轰然诞生。他蹲下身,视线远距离看了眼唐暮秋,随后冷笑一声,将炮弹对准唐暮秋的方向扣下扳机。 唐暮秋在杀怪之中眉头紧皱,他余光瞥见于文凯的动作,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雨林深处奔去,将鹿群尽数引开,于文凯的炮弹爆炸时落了个空,最终一个炮弹只炸死一头鹿。 雨林深处层层危险密布,视野充斥翠绿的瞬间,唐暮秋向前狂奔,将暴怒的鹿怪甩在身后。他奔跑时目光落在雨林内部的各种“小动物”身上。它们的长相各异,甚至出现许多多种动物结合体的怪物。 是模拟怪吗,唐暮秋在心下暗道。 拥有六只腿的鹦鹉在空中盘旋,它发出鸟鸣声时瞳孔从黄转红,狂躁地扇着翅膀,似乎随时准备撕咬唐暮秋。 身后的鹿怪集结起来,粗壮尖利的鹿角已经贴上唐暮秋的腰肢,唐暮秋感受到后腰的刺感,他纵身跃起,单臂拉扯藤蔓越过林地小丘,将鹿群迅速甩开。 浮空过程中鹦鹉怪飞身袭来,唐暮秋反手用环首刀轻松割开鹦鹉怪的喉咙,它的身影随之消散成灰。 贺连被彭子成一脚从观测区踹了出来,他极不情愿地挪动步伐站在雨林门口,一只满嘴尖牙的巨鹰从苍穹俯身飞下,贺连左腿绊右腿摔得可怜,在怪物即将咬到他的刹那,一枪子弹成功射出,将巨鹰击成灰烬。 贺连扭头看去,是郑望。 贺连立刻跟过去哭唧唧:“郑兄啊…带带我…唐兄太变态了我跟不上啊!” 郑望呼出一口气,认真点头:“没问题。” 唐暮秋已经拽着藤蔓到达另一端的林地内部,他站稳身子向后看去,发现先前那群狂躁的鹿怪已经不知所踪。唐暮秋眉头轻轻蹙起,旋即转回身子,直视着面前的蜿蜒小路,抬脚朝内走进。 呼吸变得粘腻闷热,似乎肺中裹挟水汽。雨林内部的雾气宛若轻纱,将金阳垂落束成缕缕纱面波浪。细小水汽形成的颗粒肉眼可见,自然舒适与未知恐惧并存。 环首刀在前方开路,将茂密的草木利落斩断,内部浮现一块沿着林地河流的平地,后方放置着几个帐篷。 “…驻扎地?”唐暮秋轻声呢喃,他抬步朝内里走去。 茂密的枝叶下,一只通体碧绿的仿生鹦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唐暮秋,它的机械瞳孔收缩聚焦,从内部闪烁着微弱红光。 彭子成盘腿坐在观测区,他面前悬浮的几面监控设备分别放出五个人不同的画面。 尹匿的身影短暂消失,似乎是进入了监控死角区域,生命体征存活,心率正常,想必问题不大。 贺连躲在郑望身后,总算进入雨林内部,没想到却是先与于文凯汇合。 “…这小子…”彭子成轻叹一声,转而将身前的另一块悬浮屏拉进。 彭子成眼眸微微瞪大:“啊,不愧是班长…已经进入安全区了。速度真快啊…” 感慨之时,面前悬浮的几块屏幕同时模糊,随即宛若电流窜过一般,刺啦音让信号极其不稳定。 彭子成皱起眉头:“怪了…这里信号不该出问题啊。” 唐暮秋四处观察后意识到,这块帐篷所在的区域是绝对的安全区,只要踏步离开这个区域,就会有怪物发动攻击,但只要在这个区域内就不会有问题。 这次的考核时间为48小时,看来是用来保证学员休息时不会遭到攻击的地方。那这么说来,是不是变相表明这代表此次“地狱考核”并不会危及生命呢… 唐暮秋思索着,将环首刀从巨大的蝴蝶怪胸口抽出,艳丽的蝴蝶翅膀轻轻颤动,鳞粉散落,将他白色的兜帽衫下方染上绚丽颜色,蝴蝶怪立即消散。 唐暮秋抬头看自己头顶上方,积分已经变为【547】,是靠数量取胜得到的点数。 轰隆炮弹的爆炸音不断靠近,唐暮秋察觉到阵阵袭来的狂风,他后撤一步进入安全区。 下一秒,一颗炮弹从藤蔓对岸的山林地直直飞来,于文凯站在山头露出邪笑。唐暮秋面色冷淡地回头注视他,炮弹落地炸开,被安全区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于文凯顿时面色冷了下来。 “唐兄!!”贺连的声音从后方袭来。 唐暮秋仰首,这时他才发现于文凯身后跟着郑望与贺连。 贺连被郑望背着,通过藤蔓到达此处。 “太好了!这里是安全区吗?我会在这里待到你们考核结束的…”贺连已经钻入帐篷。 郑望没忍住笑了两声,随后主动伸出手与唐暮秋打招呼:“你好,唐暮秋。看来第一不是浪得虚名,你真的很强。” 唐暮秋回握,随后淡淡道:“谢谢夸奖。你也很厉害。” 郑望:“…是真心话?” 唐暮秋不解:“嗯?” 贺连冒头:“是真心话啦…他说话就是这样的。” 于文凯进入安全区的瞬间,唐暮秋便从安全区离开,进入林地内部勇猛杀敌。 考核地内部的时间流逝似乎比外界更快,唐暮秋体感推断考场内部的48小时或许只是外部的24小时,只不过进行了光照模拟,显得时间变长。 唐暮秋没有感觉到饥饿,但随着杀怪不断,天空逐渐从昏黄转暗。他微微皱眉,随后甩干环首刀上的血液,退回安全区内。 夜晚降临的刹那,安全区外肉眼可见的怪物全部消散,唐暮秋目光微顿,随后在帐篷前盘腿坐下。 郑望此刻和尹匿一同回到安全区,郑望头顶上方显示【275】,尹匿头顶上方显示【310】。 唐暮秋扭头看向蹲在帐篷门口咬果子吃的贺连,他脑袋顶上挂着【80】。 贺连似乎是察觉到唐暮秋的视线似的,他指着自己头顶:“唐兄,你好奇这个呀?” 唐暮秋沉默片刻,没出声。 “嘿嘿…”贺连笑笑:“我刚刚在安全区外面用树枝戳蚂蚁。” 唐暮秋:“……” 于文凯坐在离唐暮秋最远的帐篷处,他头顶上方挂着【244】。 尹匿坐在篝火前:“看来考核场地的系统也要休息,外面的怪物都消失了。” “是啊…”郑望打个哈欠:“希望今晚睡个好觉。” 唐暮秋瞥着漆黑的外部,突然开口:“如果晚上怪物消失后不会有任何危险,那么没必要单独划出一个安全区。” 众人面色同时一变。 是啊,如果夜晚没有怪物就安全,那么还专门做个安全区干什么?各自找地方休息不就好了? 郑望:“…还、还是守夜吧。” 尹匿:“…咳嗯。” 于文凯见几人赞同唐暮秋,便冷下脸来轻嗤。 没隔多久,贺连几人的嬉笑传入耳内。 “原来如此!郑兄,你是为了钱呀!”贺连道。 郑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加入特批生获得的钱可以拿去给我奶奶治病呢…而且我妹妹最近分化成omega了,我打算给她买比较好一点的抑制贴。” 尹匿轻声:“为了家人呀…” “是呀…我当年其实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武装学院录取呢。我分化比较晚,因为母亲是beta,当时以为自己也是个beta。包括填志愿的时候我的表格上写着的还是beta,没想到录取前夕我分化了,后来表格的第二性别更新,学院就把我录上了。”郑望腼腆道。 贺连感慨:“哎呀…还真是有缘,天生就要进学院呀。” 没隔两秒,贺连又侧首看向唐暮秋:“话说唐兄,你也太牛了。你这一身战斗技巧在哪学会的?全部都是实战经验啊!” 唐暮秋面色淡然:“碰巧学的。” “这学的也太牛了吧,杀怪唰唰唰,看得好爽!话说唐兄,我之前就一直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想参加特批生啊,有什么理由吗?你体能这么优秀,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参加的吧?比如说也想拿到钱之类的?”贺连眨眨眼。 唐暮秋的眼前闪过祁则安的身影,他的唇瓣微微张开,又合起。最后轻轻摇了下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唐暮秋说着,他抬头见月亮高悬夜空,便站起身离开安全区走到河边。他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水液送入口中,顺着吞下一片粉色药片,维持自己的alpha身份。 夜风潮湿微凉,比起白日燥意更显舒爽,唐暮秋干脆坐在安全区之外的河流边,单手抱着环首刀,轻轻阖眸小憩。 河流的水液不断流动,哗啦音清脆,忽地,河流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石块上,发出一声闷响。 唐暮秋的睫毛轻轻颤动一瞬,他睁开眸子,看向身前的河流。 安全区内几人还在围着郑望聊天,纷纷默契地忽视了于文凯。 于文凯阴毒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笑,他突然道:“那挺好的,好感人啊。不如晚上有怪物出现,你们都让给他怎么样?让他拿满积分被录取就可以得到钱去给他奶奶和妹妹了。” 贺连:“你这人怎么这样?于文凯,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 于文凯嘲讽:“怎么,我说错了吗?这么感人,你们不帮他说不过去吧?” 郑望见状不妙,连忙拉住贺连的手腕轻轻摇头,随即露出一个微笑。 眼前乌黑的河流内部不断激荡,冲撞石头的声音不断发出闷响,“咚咚”音令唐暮秋心下感受到一股莫名压抑,他抽出环首刀做出防御姿态。 随着他环首刀出鞘,水流涌动的冲撞音猛地爆发,唐暮秋迅速后撤进入安全区内。 随着爆发而来的水流鸣音,众人面色纷纷变化。 尹匿立即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他的身躯摇摇欲坠,没隔两秒便跪地闷声:“这是、什么压迫感…我要吐了…” 唐暮秋有些讶然,他迅速回首看着身后四人,除开贺连,其余三人面色皆是惨白,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信息素压迫,由于他是beta所以影响比较小。 “信息素屏障…也没通知要带啊…”郑望艰难开口。 “…原来如此。”唐暮秋嗓音冷淡,话语沉沉:“安全区无法阻隔信息素压迫。” 白天要打怪,晚上要抗压。 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考核方式?! 与此同时,观测区的彭子成查看五人的精神力数值。 唐暮秋依旧是雷打不动的s+,数值100,彭子成摸着下巴感慨:“…果然,a级信息素对班长根本没有半点效果啊。” 随着目光下移,彭子成有些惊讶:“贺连这小子…虽然是a级,但波动值居然这么平稳,91.7…贺叔还真是让他来对了。” “唔…其他人的似乎不是很理想…”彭子成喃喃,一边上传数值做着记录。 话语还未说完,整个雨林考核基地突然开始剧烈晃荡,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般。伴随着野兽咆哮音,地面开始出现皲裂。 “地震?!”彭子成面色一惊,他连忙点击耳麦联络外面的接线员,尝试几次后耳内传来的只有刺啦电流音。《 》 19、特批生考核·阿卡萨蛇 雨林内的地震愈发强烈,安全区的帐篷完全坍塌,唐暮秋闪身躲避连根倒下的巨树,飞鸟慌张逃命,不断有昆虫报团狂冲。 唐暮秋握紧手中环首刀柄,他纵身一跃窜上另一侧的树木枝干,他站在树干上方朝远处望去。 雨林整体开始动荡,地面皲裂露出夹缝,安全区在坍塌的刹那沦陷,一同化为一片无尽深渊,内部几人已经提前逃离。 “什么情况?!”尹匿奔跑着喊叫:“这也是考核一环?!也太突然了!” 彭子成的身影自高处奔来,他眉头拧得如同绳索,他大声道:“你们和我走!原路返回!这不是考核原有的内容!” 尹匿等人迅速跟上彭子成的步伐。 唐暮秋蓄力一跃,双臂扯着一根藤蔓向前,他低头看着在地面飞奔的彭子成,察觉对方此刻眉头紧锁,他便立刻收回视线。 彭子成带领众人朝着观测区的方向飞奔,中途不断尝试联络外界却都未果。 身后无形的野兽穷追不舍,嘶吼声一次比一次剧烈,呼啸音阵阵轰鸣刺耳。唐暮秋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颤抖,强烈的心悸甚至令他失神一瞬。 ——有什么东西就在前方,就要来了!!! “不对…快闪开!!!”唐暮秋从喉中爆发出一声嘶吼,他扯着藤蔓的手骤然松开,整个人迅速朝着地面扑去,双臂揽住彭子成与尹匿的肩膀,带着他们在混乱中打滚至丛中。 就在三人闪躲开的瞬间,面前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嘴,尖牙密布,内里已然嚼碎了几具考核成员的身体。巨大的蛇信子被吐出,但那颗脑袋上的眼睛却不是蛇的双眼,而是蜘蛛的八颗眼睛。 和这怪物相比起来,地震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地面依旧在不断晃荡,唐暮秋屏息凝神,他寒着面色握紧手中的环首刀。 尹匿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脸色顿时一白,压低声线斥责:“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杀了。”唐暮秋冷声开口,他乌黑眼眸中没有一丝玩笑意。 “这是你能杀的吗!冷静点!它比十个你还高了!喂,带头的,你也说他两句…” 尹匿话语的声音转小,他只见彭子成脸色煞白。彭子成浑身上下不断发抖,唇瓣被死死咬住。 “喂,带头的,你是怎么了?”尹匿道。 唐暮秋迅速将目光落在彭子成身上,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那怪物的几颗眼珠突然转到三人的方向,随后蛇身迅速扭动,朝着这边飞速爬来。 这种时刻容不得任何人走神,唐暮秋一把扯过彭子成衣领将人捞起来:“跑!” 彭子成咬着牙逼迫自己回神,他双膝发软,却又被唐暮秋提着衣领在林间道路奔跑。 彭子成一边奔跑,嗓音略微发颤:“该死,所有通讯都被切断了…观测区应该还算安全,总之先过去!” 贺连脚下一滑就要摔倒,郑望迅速拽住他胳膊朝着前方拖拽。 几人总算逃出雨林内部,彭子成率先进入观测区开启屏障,屏障上方却突然显示数字,【4】。看见这个数字后彭子成脸色霎时惨白。 彭子成声线颤抖:“…怎么可能!?” 贺连与郑望跟着进入屏障内,贺连喘着粗气跪在地上,似乎跑得心脏都要蹦出胸膛。 贺连:“哈…那个、4是什么意思…咳咳咳…” 彭子成抚摸设备的指尖颤动,他瞳孔望向面前奔跑的唐暮秋,声音微抖:“…这里只能容纳四个人。” 贺连呼吸一滞:“什么?!” 蛇怪发出惊天轰鸣,刺耳声波几乎摧毁人的大脑,同时从蛇怪身上爆发出一股剧烈的信息素,这股强烈的信息素波浪引得尹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在一侧干呕起来。 他干呕的刹那间蛇怪抓住机会,直直朝着他张口咬去,唐暮秋的身影宛若闪电般浮现在尹匿眼前,环首刀刃直直捅进蛇怪口腔,随后利落抽出。唐暮秋单手狠狠推了一把尹匿的背,将人送入观测区。 观测区内已经满了四人。 蛇怪的尾部扫不到观测区内,它狂怒叫嚷,继而不断袭击唐暮秋。蛇尾疯狂拍打地面,每每拍打一瞬,地面便会浮现裂痕。 彭子成神情紧张,他不断向祁则安与陆铭晖发送消息,所有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部显示讯息异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个东西!”彭子成的低语颤抖,他明亮的瞳孔在此刻慌乱无神,汗珠从他额角不断滴落。 远处于文凯朝着观测区奔跑,蛇怪注意到他的身影,迅速扭身冲他咬来。 于文凯距离观测区仅仅一步之遥,他见内部人员已满,蛇怪尖牙即将刺穿自己躯体,他没有半分犹豫地伸出手,将郑望的身躯一把扯出向后推去,旋即自己进入观测区内。 那如同半楼般的蛇怪尖牙比人胳膊还粗,利刃尖刺直直穿透郑望的胸膛,他面上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不可置信,口中呕出鲜血,随着蛇怪合起血盆大口,郑望的身躯在众人面前被嚼个粉碎。 郑望的头在一瞬间断裂,腰肢、腿、最终在蛇怪的咀嚼中血液飞溅。 贺连面色顿时变得惨白,郑望的鲜血随着蛇怪咀嚼喷洒在他的脸上,他浑身发抖,双手捂住嘴唇,心脏砰砰直跳。眼睛在刹那间红了。 彭子成这时堪堪抬眼,刚巧目睹这个画面。他面色骤变,一拳打在于文凯脸上,第二拳还没落下时,于文凯挥动着手中的灰色芯片,露出一个邪笑。 “嘻嘻…我没空陪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于文凯摁下芯片的瞬间,他的身体被强制传送出考核场地。 贺连完全僵在原地,他唇瓣发抖:“他…他明明有强制退出的装置!!郑望他…!” 贺连话语还未说完,远处的唐暮秋被蛇怪猛地甩到高空,唐暮秋在半空中凝眸关注到这边发生的所有过程,在空中向下望去时,发现这是一条阿卡萨蛇怪物。 阿卡萨蛇,头顶纹着白色的骷髅玫瑰,是蓝星比较常见的蛇种。 如今没有更多时间伤感郑望的死,阿卡萨蛇怪的尖牙不断啃咬着观测区的保护罩,它刺破了观测区的一角,身躯正不断往里挺近。 贺连直直面对着阿卡萨蛇,双腿颤抖地坐在地上不断后退。 唐暮秋呼吸一滞,他侧首看向彭子成,对方面上却挂着诡异的惧怕。 这不应该。彭子成是特批生,不可能没见过异种,怎么会怕成这副模样? 唐暮秋将疑惑塞进心底,见状迅速飞奔而来。他从高空坠下时将环首刀深深扎进蛇怪背部,蛇怪痛苦挣扎时不断翻身。 彭子成见状话语轻颤:“不行、不行的啊,班长……快停下,你杀不了它……” 唐暮秋却听不见彭子成的颤抖低吟,只双手握住环首刀,在整个人被甩向空中时抽出利刃。 唐暮秋丝毫不慌,他纵身一跃,身影在高空中宛若鬼魅,他单手握着环首刀柄,自高空之上身躯坠下,纯黑色的刀刃被大力刺进蛇怪的头骨,唐暮秋咬牙使力,风声呼啸间他纯白兜帽衫被蛇怪鲜血染脏,臂膀肌肉紧绷,他猛地朝下摁去,单臂将半楼高的蛇怪一刀击下。 随着蛇怪的身躯“砰”地倒塌在地,观测区内的众人纷纷被吸引目光。 唐暮秋背身甩动环首刀,刀剑鲜血随意落地激荡灰尘,身影宛若一个战神。 彭子成心下一惊,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班长他明明没有觉醒……!”《 》 20、特批生考核·救下 唐暮秋却没有丝毫懈怠,眼前的蛇怪没有消散,同时它的身躯在迅速扭曲。唐暮秋立即意识到什么,后撤一步进行躲避。 躲避开来的刹那间,蛇怪俯身在地的尖牙猛地张开追来,它像是被头顶的刺痛惹恼,紧盯着唐暮秋一人追逐撕咬。唐暮秋不断翻身躲避,场景着实看得人胆战心惊。 尹匿在观测区内不断深呼吸,他颤抖地双拳握紧,旋即迅速从观测区奔出。 尹匿手中两把刀同时刺向蛇怪尾部,蛇怪痛苦鸣叫,一口朝着唐暮秋的手臂处咬去。唐暮秋迅速立起环首刀,尖刃锋利刺破蛇怪口腔,鲜血顺着刀刃流入唐暮秋掌心,蛇怪吃痛,齿尖叼着环首刀一把甩开。 唐暮秋的身影同时被甩得再度浮空,手腕失力瞬间环首刀刃掉落在地,他翻身后平稳落地,呼吸错乱一瞬。 尹匿在另一侧调整呼吸后屏息凝神迅速上前,他捡起唐暮秋的环首刀朝着唐暮秋扔去:“接着!” 唐暮秋迅速跃起接下:“谢谢!” 唐暮秋在正前方与蛇怪缠斗,尹匿抓住蝴蝶刀握柄朝着蛇怪尾尖再度狠狠刺下。 瞧见眼前二人合力攻击蛇怪的场景,彭子成的双腿发紧,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许多细碎片段从他脑中冒出,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蛇、居然是蛇!还是阿卡萨蛇! 彭子成咬破自己的舌尖,疼痛和血腥味让自己回神,他的身躯似乎不受大脑操控,他开始不断嘶吼。 “动啊、快动啊!”彭子成咬着牙不断开口,他胸口情绪激荡翻涌:“给我动起来!!” 在话语冲破喉咙的瞬间,彭子成的双腿终于能够正常活动,他迅速飞奔到唐暮秋身前处高呼:“班长!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杀不了它的!现在能杀死这东西的只有祁哥和陆铭晖!” 闻言唐暮秋眉头拧起,他黑曜石般的瞳孔凝着面前狂躁不已的蛇怪。他夹杂风声呼啸的步伐一顿,不逃反停,他迅速转身,面对怪物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他双膝跪地闪身下滑,正面对着蛇怪腹部,抬手将刀刃狠狠刺进蛇怪腹部划出一条血线。 华国联盟总部,特批生专属休息室。 三道身影凭空降落。 为首的男人浓烈剑眉微微皱起,他深棕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放松,他略微抬手擦掉面颊上的血液,随后侧首看向身后二人。 夏玲面色苦恼轻叹:“……我果然是‘花瓶’啊,还是没能发挥太大作用。” “别这么说,”陆铭晖道:“玲玲,你已经很优秀了。” 夏玲轻声叹息,随后看向祁则安低声道:“祁哥,你还好吗?你今天强行使用异能,现在又传送,连续两次……” “只是传送,这种程度没有问题。”祁则安道。 陆铭晖睨了眼祁则安:“你也差不多一点,自己的腺体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今天本来就不该让你跟去做这个任务。” 祁则安没接话,他垂首朝着室外走去,顺着看向手环终端显示的时间,他点开查看通讯,眉头旋即拧起。 “……夏玲,铭晖。”祁则安开口,嗓音沉沉:“彭子成联络你们了吗?” 两人面上均是一愣,立刻掏出通讯器查看信息,皆是一片空白。 “祁哥……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吗?子成今天要去当引导人,可能是太忙了。”夏玲道。 “不可能的。”祁则安话语淡淡:“唐暮秋今天会参加考核。以彭子成的性子,无论他有没有负责唐暮秋,都会发送消息过来。” 夏玲与陆铭晖同时对视一眼。 陆铭晖:“那…过去看看?但你还能再传送一次吗?” 祁则安默着抿唇侧过身,他用眸光轻轻朝着夏玲瞥了眼。 夏玲:“…哎呀…祁哥,铭晖,我今天刚退烧,好像还有点头晕,你们能扶我一下吗?” 祁则安与陆铭晖同时上前,伸出手臂让夏玲借力。 随着祁则安微微抬手,“哒”的一声响指过后,三人的身影同时从休息室内消失。 雨林内部,彭子成见唐暮秋没有停下攻击,心急如焚。他昂首时看见唐暮秋远远瞥向观测区内的贺连,顿时反应过来。 唐暮秋是在吸引蛇怪的注意力!这样才能确保体力最差的贺连不会被攻击。 彭子成思索一瞬便立刻加入战斗。 唐暮秋被蛇怪甩到高空后跃到一侧的树木枝干上,彭子成在前方吸引蛇怪注意力,蛇怪昂首时,它的脖子顺到腹部的脆弱皮肤暴露在唐暮秋眼下。 唐暮秋找准时机,在彭子成再一次吸引蛇怪注意时,迅速飞身冲击,将环首刀利刃刺进阿卡萨蛇的脖颈,环首刀从它喉口一路下划扎进腹部,蛇怪鲜血顿时喷涌洒了唐暮秋一身,阿卡萨蛇怪的剧烈鸣音不断。 整片雨林内部仿佛被这声鸣音激荡,四处开始回荡起轰鸣,整座雨林像是即将崩塌。 被开膛破肚的蛇怪没了先前嘶吼的力气,身子直直倒下,它没死透,内部心脏依旧在砰砰跳动,蛇尾依旧在地面拍着。 唐暮秋拔出环首刀,发狠刺向蛇怪心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刺穿。内部就像是有一个坚硬的石头在阻止外部攻击,他拧着眉眸光微动,手上使力狠狠再度捅下。 侧颈处似乎有狂风骤起,唐暮秋握住环首刀的掌心瞬间停顿。 “班长!!” 彭子成的一声惊呼让唐暮秋迅速回神,眼前已然是阿卡萨蛇的血盆大口! 蛇怪的尖牙已经快要刺穿唐暮秋的脖颈,这怪物竟然不惜咬断自己的身体也要杀了唐暮秋! 唐暮秋一时之间闪躲不及,他将右臂迅速抬起,随后在满是尖牙的蛇怪口中竖起环首刀刃,企图废掉一条胳膊用刀刃刺穿它的口腔。 远处的轰鸣音依旧不断,狂风呼啸间右臂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甚至就连蛇怪的尖牙也从面前突然消失。 将危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怀抱。 唐暮秋的鼻尖嗅到好闻的石榴香气,他仰首,只见怀抱的主人深棕色的眼眸危险眯起,那张冷冽薄唇紧绷成一条线,此刻几乎是怒视着自己,瞳孔中似乎能喷出火星。 唐暮秋心尖猛地一颤,他手中的环首刀跟着抖了一瞬。《 》 21、特批生考核·尾声 祁则安面色狠厉,他抬首望向蛇怪时那双深棕色眼眸中此刻迸发杀意,他单手搂住唐暮秋的腰带人稳稳落在平地,一手毫不留情握拳紧捏,那蛇怪的心脏顿时被挤压炸裂,内部的矿石晶体混杂粘稠血液散了一地。 “……你怎么……”唐暮秋嗓音发哑,他完全没料到祁则安会出现。 祁则安带唐暮秋落地后便松开他的腰,一言不发地走到蛇怪前。 蛇怪被杀死后考核场地内部的轰鸣音转瞬即逝,祁则安低下头查看时发现是阿卡萨蛇,他目光停顿几秒,神情难得出现几分怔愣。 陆铭晖与夏玲紧随其后跟来,二人面色担忧,但却将视线全部落在祁则安身上。 唐暮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轻轻垂下眼,感受着胸腔之中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随后又看向祁则安的方向。 陆铭晖冷着脸,他那双如鹰般的眼眸目光阴沉,紧盯着祁则安时突然将目光扫了过来,与唐暮秋直直对上视线。 那道视线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怒火与恨意,情绪仿佛化为炼狱火烧,要将唐暮秋整个吞噬。 唐暮秋的眉头拧起,他与陆铭晖平静地对视一瞬,后者在与唐暮秋对视几秒后僵硬地臭着脸移开目光。 唐暮秋将目光移到夏玲的方向,她则是正对祁则安说着些什么,唐暮秋微微蹙眉仔细聆听,能够听见细碎的字音,譬如“身体重要”、“不能这样”之类的话语。 为什么陆铭晖和夏玲看上去那么紧张祁则安?陆铭晖又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唐暮秋抿着唇,一时之间站在原地没有移开目光。 祁则安扭头看向彭子成:“怎么回事。” 彭子成迅速上前讲完全程经过,祁则安眉头皱起,偶尔“嗯”几声,并不多说。 祁则安全程一直没有理会唐暮秋,也没分给他一点目光。 唐暮秋垂在身边的手指尖轻轻蜷缩一瞬,他抿着唇,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心口处也有些闷。 唐暮秋半垂眼眸,心道:是太潮热了吗。 被忽视许久后,唐暮秋轻轻垂下脑袋,朝着观测区的方向走去。 贺连脸色发白强撑着站起身,连忙上前查看唐暮秋的身体:“唐兄,你还好吗?” “嗯。”唐暮秋轻轻颔首。 尹匿失了力气,膝盖一软脑袋就往地上栽去,唐暮秋眼疾手快扶住他:“还好吗?” “抱歉…不好意思,”尹匿喘着粗气趴在唐暮秋肩膀上:“我这下要好好休息几天了…那怪物的信息素压得我直犯恶心…我精神力其实是弱项来着。” 唐暮秋没多说,只拍了下尹匿的背权当安慰。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争吵声,争吵音立刻吸引了唐暮秋的视线,他朝着祁则安的方向望去,乌墨瞳孔注视两秒后立刻抬步走去。 陆铭晖情绪激动,他一拳打在彭子成脸上,彭子成被这一拳击得直接倒在地上,他怔愣地抬手抚摸脸颊。 彭子成怔愣过后眉头皱起,他怒吼道:“陆铭晖!你凭什么打我!祁哥是组长,他训我就罢了,你又凭什么!” 陆铭晖不甘示弱:“明明是当引导人,为什么不戴小组的传导耳麦,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说了通知说明不让戴!” “哪门子的通知!”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夏玲连忙跑到彭子成身边蹲下,双手拍着他的背安抚。 彭子成面色在刹那间变得隐忍,他额角青筋暴起,却又像是情绪被强行压下似的。他咬着唇,最终起身后撞开陆铭晖先行离开。 夏玲连忙紧随其后跟着一同传出考核地。 贺连与尹匿被一同送出考核场所,最终场地内只剩下唐暮秋、祁则安、陆铭晖三人。 唐暮秋看向祁则安时眼神闪躲,他不确定对方现在愿不愿意和自己说话。自从祁则安来到考核场地后,他总能感受到祁则安似乎非常生气。 唐暮秋的唇瓣分分合合,半晌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他乌墨瞳孔轻轻垂下盯着自己满是血迹的白色兜帽衫,内里眼眸莹润,面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却能让人感受到他似乎是在“委屈”。 祁则安深棕色的眼眸危险眯起,他侧目瞥向唐暮秋,浓密眉毛下压时身躯绷紧,他微不可闻地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 祁则安嗓音低哑:“唐暮秋。” 唐暮秋迅速抬起头,眸光晶亮。 祁则安顿了下,冷冷道:“过来。” 唐暮秋将手中的环首刀别到后腰,朝着祁则安的方向迈步靠近。 随着唐暮秋的靠近,祁则安与陆铭晖的神情同时凝住。唐暮秋敏锐察觉到这件事,他的步伐瞬间顿住。 祁则安凝住的神情转瞬即逝,他神色如常开口:“你去外面等我。” 唐暮秋怔愣,随后低声道“好”。他的身影被迅速传送出考核场地。 在目送唐暮秋的身影离开考核场地后,陆铭晖面色阴沉。 陆铭晖开口时嗓音冰冷:“……祁则安,你实话告诉我。唐暮秋他是不是‘十八号’。” 祁则安头也没抬便斩钉截铁:“不是。” “这么肯定?” “嗯。” “……行,”陆铭晖低声:“如果你在这件事上骗我,我不会顾及兄弟情分。” 祁则安抬起眼,目光沉沉:“我不会。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绝对一致。” 二人彼此目光针锋相对,属于s级alpha的信息素在考核场地内形成对冲,陆铭晖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充斥寒意,祁则安同样没有半分退意,眼眸宛若凶兽般染上狠戾。 片刻后,陆铭晖率先收回信息素,他背过身时依旧面色不善。 陆铭晖:“……算了。我信你。你注意身体,今天你已经连续用了三次异能,刚才甚至超负荷使用了‘坍塌’,不想那么年轻就白白送命的话,就乖乖听联盟的话。” 陆铭晖说着便准备传送出去,祁则安却开口:“铭晖,等一下。” 唐暮秋从考核场地传送出来时,大厅内部的人不算少,应该都是同时被送出来的学员。 尹匿已经先行离开了,贺连正蹲在一旁休息,看来先前的体力活动让他消耗太大。 最早脱离考场内部的于文凯正和几个跟班在一起调笑,他的话语没有任何低调意味:“那家伙的确该死啊,难道不是吗?他妈是个没用的beta,那可是beta啊!最低贱、下贱的性别,就这样他居然还和同考场的考生打感情牌,不就是想让我们让着他吗?所以还不如死了,我比他有价值多了,我爹妈可都是alpha。” 贺连低垂着的头突然抬起,他眼眸中爆发出火烧般的怒意,他紧握的拳头不断颤抖,正要迈开步伐的瞬间,一道身影从他面前先行越过。 唐暮秋迈开步伐,沉稳地朝着于文凯的方向走去。 “啊?”于文凯看着视线中出现的唐暮秋,嗤笑:“天才哥又有什么事啊?” 唐暮秋淡然开口:“你感觉怎么样?” 于文凯莫名其妙:“什么感觉怎么样?” 唐暮秋的乌墨瞳孔在一刹那寒如深潭,巨大的压迫感从他的身躯爆发,引得周围人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当杀人犯的感觉怎么样?”唐暮秋冷声道。 于文凯面色一顿,随后讥笑:“那又怎样?难道他不该死?先不提他有下贱的beta血统这件事,他明明知道观测区内只能容纳四个人,还要抢我的位置。他的确死得好。” 唐暮秋轻轻颔首,他收回目光:“你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哈,小爷我最不怕的就是报应!这种话有什么用?该活得好的人照样活得好!如果话语能杀人的话,那我的确是个杀人惯犯了,但我说让你去死,你不也没去死么?” 唐暮秋转身离开的步伐顿住,他侧首看向于文凯,声音发寒:“话语,是拥有力量的。仅仅凭着话语杀人,也一样是杀人。这和你亲手杀死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你身上是要背着条命的。而我并不希望我的命被你这种不入流的人背上。” 唐暮秋说着便转身离开,朝着彭子成与夏玲的方向走去。 于文凯面色青红交织,咬牙切齿地带着跟班离开。 贺连目睹一切,他将目光投向唐暮秋的背影,久久没能收回目光。 彭子成面色不忿,他拧着眉站在一侧,平日里喋喋不休的人此刻一言不发。夏玲则是不断拍着他的肩背安抚,随后掌心搭在他背脊处,面色担忧。 唐暮秋朝他们走去时突然想起先前祁则安怪异的神情,他步伐慢了下来。 唐暮秋隔着段距离开口:“…那个。” 彭子成与夏玲同时回神:“嗯?” “我身上有很奇怪的地方吗?”唐暮秋问。 彭子成与夏玲对视一眼,随后眨眨眼,同时打量起唐暮秋。 唐暮秋的白色兜帽衫染上蛇怪的鲜血,脚下球鞋沾染些许泥泞,除此之外整个人面色淡然,宛若先前没有遭遇任何危机似的。 彭子成:“没有呀班长,你看起来特别好,还是那么帅。” 夏玲微笑:“班长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哦。”唐暮秋朝着二人走去:“没事…” 随着唐暮秋的靠近,彭子成与夏玲面色一僵,二人极其迅速的对视刹那,转瞬间便将情绪压下。唐暮秋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没有继续再问。《 》 22-25 第22章 我这样是因为谁? 我的腺体唯独在我爱…… 彭子成与夏玲先行离开, 大厅内部还有不少等着出成绩的学员。 唐暮秋站在边缘角落内,双臂抱着环首刀,垂首时看见白色兜帽衫衣角沾染的鲜血。那是先前那条蛇怪留下的。 唐暮秋半阖眼眸思索着方才那条蛇怪, 它的头顶上刻有巨大的白色骷髅玫瑰纹样, 那是一条阿卡萨蛇的变异种。 先前考试场景内部的那条阿卡萨蛇怪能够引发巨大的压迫感, 甚至让学员真的死亡,那并不是模拟出来的怪物,而是真实存在的。 具有信息素, 心脏里有矿石。它应该就是A类乌鲁鲁。 唐暮秋轻轻皱眉,信息素暂且不提, 因为自己是Beta,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但里面的矿石那么坚硬,环首刀甚至无法立即刺破。 加之祁则安,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他当时应该是直接发力隔空将矿石碾碎了。 难道说那就是他的…… 唐暮秋止住关于这件事的思绪没有再想,他转而思索其他疑点。 彭子成在考核内的行为举止有些违和。 乌鲁鲁的通知早就发布给所有学员, 其中也说明了乌鲁鲁是由动物变异形成的异种。 阿卡萨蛇并不是罕见的动物, 出现阿卡萨蛇怪也在情理之中。 但方才祁则安等人的神情明显不像是正常表情, 尤其是彭子成那副无法遏制的恐惧模样,简直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生物似的。 唐暮秋轻轻拧眉,朝着环形圆圈处望去。 不知道祁则安与陆铭晖在场地内做什么,耗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出来。 片刻后,祁则安的身影浮现在大厅内,他目光锁定唐暮秋的身影, 随后朝着此处迈步而来。 大厅内不少人注意到祁则安与唐暮秋两人,一个面色冷峻朝着那边走去,另一个脸色淡然冷漠毫不示弱。 “…要打起来了吗?喂…” “我们要不还是走吧…他俩气场好强啊…” “是啊是啊…” 唐暮秋听闻他人讨论声便抬起眼, 他见祁则安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心脏无法扼制地加速跳动,喉咙莫名开始干涩。他想起先前自己被刻意忽视的片段,继而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祁则安面色如常,他眉头微微下压,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深棕色眼眸中迸发出些许不悦。冷峻面容宛如寒霜。 他在生气。唐暮秋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这件事。 但是他为什么生气?原因呢?唐暮秋抿起唇。 祁则安身侧裹挟气流到达唐暮秋面前,他双手插在制服口袋内居高临下瞥着唐暮秋的面孔,深棕色眼眸微动,他嗓音低沉冷峻。 “你刚刚是想寻死吗。” 一语宛若巨石般压得唐暮秋心口喘不过气,他闷着声,嗓音冷淡声线却柔了几分。 “…我没有这个打算。” 路过朝着门外走去的人群纷纷竖起耳朵,最终只能听见两人冷漠又冲撞的对话,什么“寻死”、什么“没有这个打算”,简直就是现场版宿敌相撞现场。 祁则安一眼扫过门口群众,他S级的高强度信息素顿时爆发在整个大厅,先前躲在角落里想当小透明的学员们也被炸了出来,连忙脚下抹油忙不迭跑走了。 唐暮秋的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石榴果实气息,这股香甜的气味是从身体深处猛地迸发出来,他后颈处属于Beta的退化腺体开始发热发烫,身体好似灼烧一般发软,双臂险些抱不住环首刀。 唐暮秋白皙指节微微蜷缩,他掌心扣住自己后颈,面上略微发热,再开口时,清冷声线带着几分勾人哑意:“…你的信息素…太浓了。收起来。” 祁则安冷声:“不要。” 祁则安说着,步伐朝前迈进,逼得唐暮秋连连后退,最终背脊贴上冰冷的墙壁。 唐暮秋被祁则安困于方寸之间,祁则安温热的鼻息打在唐暮秋白净的脖颈处,上方两颗纵向排列的黑色小痣似乎被祁则安的目光舔舐过一遭,灼得泛红。 恶劣低笑在头顶上方响起,祁则安的声音染着几分慢条斯理:“……怎么了,看来你没有忘记我的信息素入侵你身体时的感受啊……班长?” 唐暮秋闻言顿时呼吸一滞,心脏无法遏制的空了一拍,他黑曜石般的瞳孔灵动莹润,似有水光闪烁而过。他浅色薄唇被齿尖咬住,耳根整个滚烫红透:“……不要这样叫我……” “怎么了,班长。你不喜欢?我还以为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我继续这样喊你呢。”祁则安抻臂贴墙俯视着唐暮秋,他的唇几乎贴上唐暮秋的耳尖,话语低哑撩人。 唐暮秋乌黑亮丽的秀发正轻轻颤抖着,他睫毛宛若濒死的蝴蝶煽动翅膀般发颤,从上往下只能看见他咬紧的唇与脖颈处的两颗小痣,叫人想要拆吃入腹。 唐暮秋不再回复祁则安的话语,祁则安的信息素太过恶劣霸道,在袭击他时几乎不留一丝余地。唐暮秋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寸肌肤都被祁则安抚摸过,舔舐过。 祁则安的话语却没了方才的笑意,他嗓音骤然冷冽:“唐暮秋,如果刚才考核场景内的那种情况再在我眼前发生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听明白了么?” 唐暮秋闷着声,轻缓地点了头。 祁则安见唐暮秋的双膝略微发软,他才慢腾腾地准备收回信息素。 就在信息素回收准备起身离开的刹那,祁则安面色顿时失了血色,他双膝猛地失力身子颤动一瞬即将下坠,他咬紧后槽牙立即用贴着墙壁的小臂支撑躯体,冷冽薄唇死死抿起。他额角青筋紧绷,按耐不住疼痛从喉间溢出一声痛苦轻哼。 唐暮秋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他清冷淡然的面色之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急切道:“怎么了?” 祁则安喘着粗气没有吱声,他低垂着脑袋将额头贴在唐暮秋肩膀上,呼吸之间裹挟热气与闷哼。 祁则安后脖颈处的腺体疯狂作乱,内里的信息素化作一团弥漫的雾气横冲直撞,被波及到的位置皆会产生剧烈疼痛。 腺体是人类躯体中最敏感脆弱的器官,它控制着信息素的诞生,同时与精神识海高强度紧密相连。 疼痛直直在祁则安脑中乍开,精神识海中的丝线仿佛被猛地扯烂开来,祁则安努力控制着不让信息素暴走,强行遏制在自己躯壳内,他垂首时望见唐暮秋那双乌墨瞳孔闪过慌乱。 “……医生,我帮你联络学院的医生!”唐暮秋难得说话嗓音大了些,他看着明显不正常的祁则安手指尖开始发寒,他立刻点开手环终端,发颤的指尖滑动屏幕时甚至点错了选项。 祁则安疼痛的那股劲慢慢缓过来,他拧着眉,抬手握住唐暮秋的手腕摁灭即将发出联络的屏幕,他将唐暮秋的身子摁在墙上箍着。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祁则安闷着一股狠劲开口,嗓音低沉冷冽:“你忘了自己对我做过什么了吗?” 唐暮秋的四肢迅速冰凉起来,浑身像是被审判天使用罪恶之剑钉在原地,再也挪动不得半分步子。 “我是S级Alpha。我的腺体唯独在我爱人身前脆弱。我曾经唯一标记过的人说走就走,我的信息素开始暴乱,腺体几乎废了大半。” “你说说看,这是因为谁啊?” “唐暮秋?” 唐暮秋痛苦地闭上双眸。 他明明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祁则安标记他时,就曾和他说过S级Alpha的缺点所在。 S级Alpha的腺体虽然最为强悍,但同样也有缺陷。 那就是当S级Alpha找到命定之人后,进行标记时要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用以宣誓“我低头臣服于你”。 因此S级Alpha看似是上位者,实际上在信息素匹配中才是真正的弱势方。 他们的另一半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而与S级Alpha进行标记过后离开对方,会让对方感到巨大的痛苦,信息素会变得紊乱,严重者会确诊信息素紊乱症。强悍到堪称完美的腺体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遭受损伤。 因此S级Alpha不会轻易标记对方,同样,如果在标记后与爱人分别,大部分S级Alpha会选择洗掉腺体内部曾经爱人留下的信息素,也就是“清洗标记”。 清洗标记的疼痛比起信息素紊乱症发病来说,几乎不值一提。 唐暮秋闭上双眼的原因除开不敢看祁则安之外,还有一点是他不敢相信。 两年过去,祁则安一个S级Alpha,居然至今没有洗掉标记,就那么忍耐着信息素在身体内横冲直撞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 唐暮秋的呼吸几乎停止。 唐暮秋知道自己是个Beta。 Beta天生就没有多少信息素。 哪怕那时和祁则安进行标记,唐暮秋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淡得几乎闻不到,祁则安他又是怎么留下属于自己当时“标记”的? 难不成祁则安他……就靠着之前自己标记那次留下的微量信息素度过了两年时光吗? 真是……疯子。 唐暮秋缓缓抬起眼,乌墨般深邃的瞳孔闪过一丝苦楚。清冷淡然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悲怆。 祁则安身躯中的疼痛逐渐平缓,最终消散。他后撤一步,将他投下的阴影散开,唐暮秋得以喘息,他眼眶略微泛红地看着祁则安,眉头轻轻蹙起,急切之情几乎冲破心脏。 祁则安注视着唐暮秋的眼眸,冷峻面容之上眉尾轻轻抬起又落下,最终别开脸颊看向别处,避开唐暮秋的目光。 唐暮秋嗓音发哑:“……你真的……” “我没事。”祁则安开口打断唐暮秋的发言:“别操心这些了,现在这些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唐暮秋抿着唇,又垂下目光:“……嗯。” 见祁则安在原地没有挪动步伐,思索片刻后唐暮秋不再提起关于祁则安身体的话题。 唐暮秋从脑中揪出先前自己思索的疑惑点,他沉默片刻轻轻开口。 “……考核场地出现的那个怪物,并不是模拟出来的。我认为你应该好好……” 话语还未被说完,温热大掌便立即捂住唐暮秋的唇。他抬眼时与祁则安对视,对方的瞳孔微微闪过一丝光,唐暮秋几乎立刻意识到这代表什么,他轻缓地点了下头。 祁则安抽回手,目光上下扫过唐暮秋,旋即换了个话题:“回去后换身衣服,身上都是血。” “脏吗?”唐暮秋问。 祁则安从怀中摸出一盒烟,他敲出一根叼在口中,又用右手从裤子口袋中捞出一个打火机。他右手腕的手环终端上坠着的那枚金叶挂坠正随着他点火的动作晃荡。 祁则安:“不脏。只是因为之前有股难闻的味道。” 唐暮秋的视线注视着那枚晃动的金叶挂坠,他凝着看了片刻,无意识开口道:“我更喜欢你信息素纯粹一点的味道。” 祁则安点烟的动作顿住。 唐暮秋像是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他回过神,接着祁则安的话题继续道:“‘之前’?现在没有血味了吗。” 祁则安收掉打火机,将烟取下塞回盒中。 祁则安:“不是血味。是一股低劣又难闻的草味儿。” 唐暮秋:“现在呢?” 祁则安:“只有石榴的味道。” 大厅内部的设备暗淡下来,先前的灯光猛地变暗,唐暮秋望向全息显示屏,那处已然化为一片空白虚无。 “看来今天不会出考核结果。”唐暮秋道。 祁则安:“嗯,因为事件原因,你们的考核时间应该要三天左右才能出来。这些天你们在学院休息即可,应该不会有多余课程安排。” “……三天左右?”唐暮秋垂首看了眼手环终端,随后道:“你后天怎么过?” 祁则安有些莫名:“什么?” 在问出这句话后,祁则安表情突然凝住。他立刻侧首看向唐暮秋,唇瓣轻抿。 “……你还记得?” “嗯。” “不清楚。可能随意过一下吧。” “你后天是20岁,要好好办席。”唐暮秋道:“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祁则安眸光沉沉,目光漫不经心从唐暮秋身上划过又挪开。 祁则安背过身朝外走:“随便。” 唐暮秋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眼眸亮起一道光。 ……祁则安应该是会收自己礼物的意思吧? 唐暮秋朝着门外走去,回到宿舍公寓。 进入公寓的一瞬间,唐暮秋开口:“小安。” 小安:“主人我在,请问有什么需要帮您?” 唐暮秋垂眸片刻,他开口:“检测我身上的信息素浓度,以及有几股信息素?” 小安:“正在检测,请稍候。” 小安:“您身上的信息素浓度为92.7%,只有一股信息素,您是一个十分健康的Alpha。” 唐暮秋眸光看着地面,轻声呢喃:“果然…” 唐暮秋径直走进卧室内,他放下环首刀,目光略过桌面上摆放着的药盒,内里放着Alpha伪装剂制成的粉色药片。 目光停留片刻便轻轻转移,整洁的桌面上除开药盒之外,静静躺着一本黑色封皮的老式密码本。唐暮秋三两步上前,指尖旋转数字锁,内页便被翻开。 唐暮秋迅速翻开几页,指腹贴着纸张滑动,视线最终落在一页写着十条提醒的内容上。 上方的标题写着:为消灭小秋存疑,在此记录十条。 而下方写着的十条内容中,前八条都已经被唐暮秋用横线划掉,只剩下最后两条。 剩下的两条中,第一条内容为: 【秋纪元755年7月22日,小秋回到公寓查看笔记的时间为下午16:48分。】 唐暮秋点开手腕的手环终端,上方数字刚巧跳转到16:48。 唐暮秋从鼻腔中呼出一口叹息,他又继续向下看去。 第二条的内容为: 【寻找“星落”。】 唐暮秋暂时忽略第二条继续翻页,翻页的过程中,笔记本的内容偶尔会变得很怪异。 比如,一页满满当当写下计划文字的页面,偶尔会出现几块突兀的空白。 就像是先前这里写下过内容,但后来又消失似的。 随着唐暮秋指尖继续翻页,将笔记本其余的空白页略过翻到倒数的某一页,上方写下内容的笔迹与先前的十条如出一辙,话语简短。 【秋纪元756年9月23日,秋分日。继明的孩子性命垂危,即将死亡。】 唐暮秋的目光停顿,他用指腹轻轻蹭过这一条,口中呢喃:“……还有1年63天。” 随着这声轻呢,唐暮秋合起密码本,将密码锁的数字随意打乱后塞进背包内,他脱下染血的白色兜帽衫,迈步进入浴室。 不多时,淋浴的水声在屋内响彻。 华国武装学院学生公寓,A区3栋201。 彭子成正窝进沙发内,单手提着一袋冰袋贴着脸颊冰敷消肿,他撇撇嘴,盯着悬浮显示屏上分类的各种经典电影,随后滑动。 手环终端亮起红灯闪烁,悬浮显示屏同步提示有新消息。 彭子成放下手中的冰袋,旋即点开通讯。 发件人的昵称是一堆乱码,下方内容却带着十足恶趣味: 【被自己人排挤的感觉怎么样?谁会听你的解释和苦楚?真可悲呀。祁则安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他的生日宴会这次邀请你了么?别做梦维持和他们的关系了,你本来就比不上他们,你难道忘了吗?】 彭子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迅速点开组内消息,群组内已经将他隔绝在外,他被小组踢出了群聊! 不但如此,今天居然没有任何人告知他这次祁则安的生日场所! 彭子成一拳锤在墙壁上,道了声:“可恶!” 他咬咬牙,揣着怒火回复邮件:【你是谁!】 第23章 生日宴·上 【祝你生日快乐。】……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 唐暮秋刚刚转醒,门口的门铃声便被不断摁响。他顶着一头蓬乱的发丝走到门口开门,打开门的瞬间, 他与运输机器人对上视线。 运输机器人的光脑显示屏露出三个z, 蓝黑色的方形脑袋与人类一样向下一点一点, 看样子它也很困。 见人类出现在眼前,它立即举起手中的两个红黑色礼盒塞进唐暮秋怀中,随后迅速转轮子飞奔离开。 唐暮秋先去洗了把脸, 这才回来查看礼盒的内里装着什么。 礼盒的盖子被唐暮秋翻开,内里浮现的是一整套黑色西装。唐暮秋伸出手摸了下西装布料, 手感顺滑柔软,带着几分暖意。材质摸上去的感觉就价格不菲,与之前和西格做任务时穿的西装完全不同。 大抵是祁则安寄来的, 唐暮秋心道。 毕竟明天是祁则安的生日,多少还是应该准备一份礼物才是。唐暮秋轻轻蹙眉思考,他片刻后拨通了西格的通讯。 通讯的“嘟嘟”音回荡在整个屋内, 半晌后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唐暮秋垂眸盯着通讯器片刻叹了一口气, 又继续拨出通讯。 隔了许久西格才接通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刹那,唐暮秋的耳内传来的是属于西格的呼噜声。破天响,仿佛能震碎整栋公寓楼。 唐暮秋沉默片刻,他在通讯这头道:“西格,不要睡了,醒醒。” 西格的呼噜声依旧比天还响。 思索片刻后, 唐暮秋平淡道:“西格,这次任务失败了。” “什么?!”西格在电话那头似乎是突然坐起来了,身边叮铃哐啷响个不停, 又像是被什么砸到身体,他闷哼一声后叫骂道:“靠!” “醒了吗?” “我靠!臭脸小鬼,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大人的睡眠时间是很重要的啊!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入睡困难很痛苦的啊!” 唐暮秋:“早上七点半还不起床的人一般代谢都有问题。还有,你今年也只有28岁,不要说这种82岁老爷爷才会说的台词。” 西格像是被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晌没能开口,片刻后他才叹气道:“什么事啊小子?” “之前和你做了几次任务的报酬还没给我,现在打钱过来。” 西格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他半晌后缓缓开口:“……臭小鬼你不是吧?这么久不联系突然大早上打电话过来就算了,一点想念之情没有不说,话里还全是对金钱的渴望,武装学院到底教会你什么了?” 唐暮秋:“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挂电话后打给你。小子最近在学院怎么样?”西格的声调转成吊儿郎当的模样,吐字清晰不少,像是清醒了。 唐暮秋低头看着板正的黑色西装,他指腹蹭过礼盒的粗粝纹路,道:“挺好的,一切顺利。” “那就好,有事儿随时联系,常回家看看,我跟你说啊,哥最近接了个大活,等过一阵子这单做下来就能赚大钱了,到时候给你分点当零花钱啊,听见了吗臭脸小子,在听吗,喂——” 唐暮秋:“嗯,知道了,挂了。” 唐暮秋说着便在西格的一声“喂”中挂断电话,没隔几秒,手环通讯显示一条到账提示,数字余额变为五位数。 祁则安是华国联盟元帅祁继明独子,从出生时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身边的人非富即贵皆掌权政,他收到的礼物中最不缺的就是昂贵的奢侈品。 唐暮秋的指节抵上下颌,脑内思索着祁则安如今最需要的物品。想了几秒,他脑内突然闪过一道光,随后他便走进卧室换上外出服装,转而离开公寓。 清晨的武装学院内外出的人不算少,除开上早八的学员外,还有许多学员自发晨跑锻炼身体。 唐暮秋站在早餐店的摊前,他看着刚刚出笼热气腾腾的鲜肉包,葱白指尖轻点:“老板,来三笼。” 老板娘围着围裙,她刚端起一笼包子,随后动作一顿:“小帅哥,你要多少?” “先来三笼。” “你,小伙子,你吃的完呀?不许浪费哦!” “嗯。” 唐暮秋选了个户外的桌子坐下,早晨八点的微风还没带着闷热燥意,他的目光在手环终端显示的“同区速配”中扫动,最终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物品便火速下单。 两分钟后,三笼包子与一碗豆腐脑齐齐摆上桌,唐暮秋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个鲜肉包,一口咬了下去。 鲜肉气息裹挟烫意在舌尖打滚,咸香滋味顺着舌头钻进胃里,唐暮秋面上冷淡的神情柔和下来,习惯性紧绷的身躯放松些许。 “老板娘,要半笼肉包半笼菜包——” 一道爽朗声线从脑后传来,唐暮秋嚼包子的动作一顿,转头时便看见正在找座位的彭子成。 彭子成身上穿着一件军绿色短袖,后背微微浸湿些汗,看上去刚刚才结束晨练。他回头找座时,刚巧与唐暮秋视线相对。 “诶,班长?”彭子成眉眼弯弯:“好巧呀!早上好呀!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唐暮秋点头:“当然。” 彭子成迅速坐在唐暮秋对面,随着他的包子上齐,他便开始用餐。 “哇……班长,这三笼包子都是你的?”彭子成喝着豆浆感慨。 唐暮秋:“嗯。” 彭子成:“厉害!” 唐暮秋喝了两口豆腐脑,又听彭子成絮叨一些趣事,他突然开口:“彭子成,有没有人夸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诶?”彭子成眨眨眼。 唐暮秋:“挺爽朗的,很清亮,很有辨识度。” 彭子成骄傲地昂首,他一拍胸脯道:“哼哼~是吧!以前我爸本来打算送我去学音乐,因为我声音好听唱歌也好听,但奈何我对音乐的天赋实在有限,最终还是滚回来当兵了……” 唐暮秋嚼着包子:“哦。” “不过说到唱歌,祁哥唱歌也特别好听的!班长你有空一定要听一下呀!”彭子成兴奋开口,又有些懊恼地小声嘀咕:“可恶,高中时怎么没忽悠着祁哥给你唱两首呢……” 唐暮秋闻言吃包子的动作一顿,他抿抿唇,脑中回想起两年前的冬天。 那时正值新年,偏远小镇上烟火气息十足,到了夜间五颜六色的烟花缤纷绽放,夜空被渲染明亮,红绿色的光顺着窗帘缝隙透过,打在昏暗的天花板上。 烟花绽放的声音劈啪作响,偶尔夹杂着孩子们在街道嬉闹的玩乐音。 唐暮秋缩在大红色的鸳鸯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身躯在被褥中蜷成一团。 祁则安那时怕烟花声吵得唐暮秋不好入睡,干脆主动用双手捂住唐暮秋的耳朵,将烟花的噪声隔绝在外。 唐暮秋能够感受到耳朵上传来的温热,祁则安的手掌比自己的大一些,手指也要更粗。掌心与指节有一些茧,不知是怎么磨出来的。蹭过自己的耳尖时,唐暮秋会感觉后腰处也有些发痒。 喉咙是痒的、后腰是痒的、就连心尖也有些痒。 可是这种痒却挠不到,只能用蜷起握拳的掌心缓解。似乎只要手掌握得越紧,身体中的那些麻痒就会被缓解。 心脏鼓鸣声不断跳动,二人在黑暗中的视线彼此清透明亮,烟花偶尔升腾,在夜空中乍开绚烂的花。光线透过窗帘发亮时,唐暮秋能够看见祁则安微微泛红的脸。 祁则安神色冷峻,眉眼之间却染着一股强势的势在必得。他深棕色如凶兽的眼眸仅仅注视着唐暮秋一人,即便自己也害羞到面红耳赤,却依旧不肯将目光移开半分。 简直纯情到让人心尖发软。 像一只大型狼犬。 安全感爆棚。 祁则安注视着唐暮秋,眼眸中的温柔似乎能化成水。他嗓音低哑,开口说:“班长,外面好吵。” 唐暮秋从喉间溢出一声“嗯”,他接话道:“怎么办。你困吗?” 祁则安轻轻勾起唇角,一声低笑从头顶上方传来,他道:“我不困。是怕你嫌吵,怕你睡不着。” 唐暮秋又“嗯”了声。 隔了片刻,唐暮秋开口道:“那……怎么办呢?” 祁则安庞大温热的身躯靠近唐暮秋。 一米五的床容纳两个成年男性还是太窄了,二人的身躯本就一直能碰到。 现如今祁则安主动靠近,唐暮秋更是躲避不得。 祁则安的身躯轻轻贴近唐暮秋,他低声哄着:“班长。我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 唐暮秋的心脏砰砰跳动,喉口像是被灌了一杯酸甜的青提汽水。甜得人大脑有些发晕。 昏暗的卧室内暗流涌动,隐秘的情愫不断蔓延,最终化为心尖绵密的甜。 “好。” 唐暮秋嗓音有些发紧道。 唐暮秋侧过身,一只耳朵压在枕头上,另一只耳朵被祁则安用大掌盖住。 祁则安搂着唐暮秋的身躯,唐暮秋的脑袋几乎窝在祁则安的心口处。 祁则安会用指腹轻轻剐蹭着唐暮秋的耳垂,耳廓,最后到敏感的耳尖。他瞥向唐暮秋的耳朵皮肤,已经泛了粉。 唐暮秋皮肤很白,脖颈处两颗小痣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显眼。他白皙的耳朵如今粉嫩柔软,叫人想要含着好好品尝一番。 祁则安忍下心中难耐,他开始哼歌时,声音质感就如同古老的留声机,有些失真、但却清晰可闻。 祁则安那时哼的曲子唐暮秋不知叫什么名字,但那是一首非常温柔、缱绻的歌。 歌词中的绵绵爱意如同潮水般席卷唐暮秋的躯体。 窗外的烟花不断绽放,但那天晚上的唐暮秋只记得祁则安哼歌时的神情。 祁则安的唇角轻轻勾起,眉眼弯弯,卸下了全身的冷酷,继而化为温软的光。 唐暮秋那晚很快就入睡了。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唐暮秋轻轻垂着眼沉默,祁则安唱歌给自己听这件事,恐怕不会再有了。 唐暮秋换了个话题,他道:“……明天祁则安过生日,我们是一起去还是分开去?还没有人通知我地址。” “啊……”彭子成的眸光闪烁,视线略微闪躲。他的唇瓣抿起,鼻子也皱了一下。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唐暮秋没有忽略彭子成面上的表情,他乌墨瞳孔注视着彭子成的面颊。 最终彭子成低下头,话语染上几分无奈叹息:“……那个呀,班长你到时候看夏玲他们吧。如果他们来接你,你就和他们一起。” 唐暮秋平静抬眼,话语染上些许疑惑:“……你不去吗?” 彭子成眯起眼扯出一个笑容,低垂着的头显示出些许失落:“我呀……嗯,我不去了。” 唐暮秋的唇瓣翕张,他还想问些什么,但看眼前彭子成的落寞神情还是没能问出口。 唐暮秋最终吃了五笼包子,在老板娘震惊的目光中离开了。 “同区速配”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唐暮秋便收到了自己买下的物品。 物品用精致的蓝色丝绒盒装起,唐暮秋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他打开蓝丝绒礼盒,内部的天鹅绒布料将小巧灵动的物品摆放在最中央。华贵的质感与独特的造型,以及不菲的价格,都透露出使用者应当是身份尊贵的。 唐暮秋满意点头,他合起盖子。 不论如何,总之选了最贵的那款,应该能让祁则安用的开心。 但似乎还差了些什么。唐暮秋思考着,最终打开手环终端。 秋纪元755年7月23日凌晨23:59分。 祁则安刚结束今日加练,他从特批生总部往宿舍走。 刚走两步,腕上的终端开始振动。他停下步伐打开讯息。在看见消息的刹那,祁则安静如寒潭的眸光微动。 一道陌生讯息传送而来,上方写着几个字:【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一条卡在零点发来的消息。 在这条消息之后,许多人的祝福讯息将这个陌生人的消息顷刻淹没。那些华丽的祝福、真挚的话语,不断在弹窗浮现。 祁则安却忽视了那些讯息,继而专门点开“陌生人”的对话框注视。 祁则安沉默着思索片刻,冷峻面容之上紧绷着的寒冷神情宛若在顷刻间冰雪消融,他压抑着心口处的暖意,最终慢腾腾敲下几个字符,回复一句冷淡到极点的: 【你是谁。】 对面的人似乎犹豫很久,那道“正在输入”的指令在对话框浮现了四次,最终对面才斟酌着回复自己的大名: 【……唐暮秋。】 祁则安无意识地将浓眉轻抬,深棕色瞳孔中暗沉眸光闪烁,他落在终端上的指尖顿了片刻,才再次敲击。被敲下的字符依旧透露出冰冷的温度: 【哦,你为什么会有我的ID。】 【……抱歉,我自作主张问了夏玲。】 【哦。但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没打算给你我的联系方式吧,唐暮秋?你不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吗?】 裹挟着恶劣情绪的消息被发出之后,唐暮秋果然没再继续回复。 祁则安眉尾轻轻挑起,他在沉默中注视着终端屏幕,随后关闭讯息,继续朝着宿舍走去。 夜幕悄然被日光驱散,伴随着群鸟鸣叫,唐暮秋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用夹板将头发夹翘些许。 平日里乖顺的乌黑柔发在电夹板的攻击下一缕一缕翘起,将清冷淡然的面孔衬出几分活力与生气,爽朗感喷薄欲出。 夏玲发来的祁则安生日宴会将于中午十二点在华国中心区的星火大厦顶层举行,邀请函会直接传输到受邀人员的id账号上,经过扫描方可通过。 唐暮秋昨天晚上给祁则安发了消息,但对方依旧没有与自己添加好友,加之对方的回复那么冷淡厌恶…… 唐暮秋垂下眼眸,自己现在还没收到那份邀请函。 如果祁则安的故意想要欺负自己,不给自己邀请函的话…… 那生日礼物,能不能拜托其他人帮忙带给祁则安呢。 唐暮秋思索着,夹完最后一簇头发,他放下夹板。 在夹好头发之后唐暮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身上穿着祁则安寄来的黑色西装,服装完美贴合自己的身体线条,几乎没有一丝褶皱。内部是白色内衬搭红黑色领带,将自己的脖颈皮肤衬得有些发白。 星火大厦距离华国武装学院的距离不算远,踩着代步灵吹风过去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但那样发型就会被吹散。 正思考间,房门被人突然敲响。 唐暮秋走到玄关打开门,只见门外夏玲眉眼弯弯,陆铭晖站在她身后。 夏玲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她粉色的发丝被手挽在耳后,面上妆容水嫩可爱。陆铭晖穿着暗红色西装配银灰色领带,身上喷了点香水,有股木质香。 “班长,没走真是太好啦。和我们一起吧,铭晖开车过去。”夏玲嗓音温柔,带着些许笑意。 唐暮秋将目光看向夏玲身后的陆铭晖,对方微微颔首点头,于是唐暮秋又道:“谢谢。” 准备出门时,唐暮秋步伐一顿,随后走回卧室内。再出门时,他手中捧着一个蓝丝绒盒子。 夏玲微微瞪大眼睛:“班…班长,你这个是送给祁哥的礼物吗?” 唐暮秋:“嗯。” “这么珍重啊,祁哥肯定很开心!”夏玲轻笑。 唐暮秋有些莫名地望着手中的蓝丝绒盒子,的确花了高价去买,不过比起祁则安会收到的其他礼物,应该称不上珍重。但仔细想想,的确对祁则安如今的状态会很有帮助。 片刻后,唐暮秋轻轻点头:“希望他喜欢。”——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祁则安模仿秀】 彭子成甩甩手争夺第一,开始模仿:你~不~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吗~ 夏玲捧腹大笑,陆铭晖低垂着头耸肩抖动。 彭子成模仿结束后哼哼两声:祁哥全身上下嘴嘴硬,天塌下来有嘴顶。 祁则安(突然出现):哦? 彭子成:! 祁则安(握拳):来,我让你感受一下我的拳头有多硬。 彭子成:班长、班长——班长救命啊!! 最终模仿秀在彭子成同志的光荣挂彩中结束了- 本周榜单字数已完成。[猫头] 第24章 生日宴·下 什么礼物。 星火大厦, 坐落于华国中心区的繁华街道北侧,是由联盟官方打造的大厦,集酒店、餐厅、娱乐、休闲等多种场所融合的建筑。平日用于接待外宾或者政府高层。 陆铭晖将限定款红色超跑秀了个潇洒的甩尾, 一路直直窜进星火大厦的VIP停车场, 三人下车后超跑被“方形透明盒”收纳, 随后顺着车辆专属电梯被送上顶层保存。 负责收纳车辆的操作人员是位男性Omega,他正微笑着朝唐暮秋三人招手,随后鞠躬离开。 唐暮秋跟在夏玲与陆铭晖身后, 目光扫视着星火大厦附近的街道打量。自从进入中心区之后,他的活动范围只在武装学院之内, 除开武装学院就是考核场所,基本没有去过中心区的其他地方。 华国如今已经是整个蓝星科技最发达的国家,自从五十年前宣布进入秋纪元之后, 科技几乎是突飞猛涨,悬浮在空中飞行的机器随处可见。 由于华国的科研技术发达,不仅有他国领导人前来走访学习, 偶尔还会有其他星球的领导前来观摩。 随着陆铭晖的手环触碰电梯内部扫描器, 电梯顷刻关闭并向上奔去, 唐暮秋能从电梯内部看见每一层的场景,这台电梯是玻璃通道。 顶层到达,“叮咚”一声后电梯门便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柔软的红色地毯。 唐暮秋看见许多忙碌的服务生,他们或是清扫场地,又或是清点食物, 在走廊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作。 唐暮秋将视线落在那些服务生身上,竟然在其中发现了几个Beta。没想到这种官方性质的大厦居然会使用Beta人群,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是官方性质的大厦所以才使用Beta人群。 唐暮秋收回目光, 跟随夏玲一同进入包厢。 包厢内的场地宽敞,约莫五百平,可以容纳上百人。内里却被分成两个部分,其中一块区域专门用来堆放祁则安收到的礼物,抛开这个区域以外的地盘才是宴会用餐的地方。 唐暮秋朝堆放礼物那处看了几眼,大大小小的名贵礼盒,吃穿用行无所不有,最新版正在研发的光脑模型堆了一套又一套。他摩挲着口袋中的蓝丝绒盒子,最终还是没有掏出来。 “祁则安真是有够名贵,这么大排场……”有人低声开口,话语传进唐暮秋的耳朵。 “喂,这是人家的生日宴现场,你乱说什么呢?” “我只是感慨啊,不愧是我们国家的珠玉。过了今天才20岁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特批生了,学院里总积分还排第一位,实力又强,精神力还是S+,这么完美。我有点羡慕而已。” “……珠玉?”唐暮秋喃喃。 夏玲回头轻笑,她低声解释:“因为祁哥出生那天,华国出现了罕见的九星连珠。据说这是几千年才能看见一次的光景,恰逢祁伯伯那时身为元帅治理国家,就都说祁哥是珠玉转世,这种话题还流行过一阵子呢。” 唐暮秋的确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轻轻点头。 “啊……不过班长,你可不要在祁哥身边提起这件事哦。”夏玲小声道:“祁哥还蛮反感这个话题的……” 唐暮秋轻轻点头。 随着宴会厅外出现脚步声,大厅内在霎时间变得安静起来。唐暮秋回头,只见祁则安一身深黑色西装,领带是暗红色加黑色条纹,与自己身上的装扮几乎一模一样。 唐暮秋迅速回神,他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装扮,再抬头时,祁则安正直直望着他。 唐暮秋被祁则安用这种平淡目光注视着,心脏便无法遏制地砰砰跳动。他喉咙开始变得干涩,他没想到祁则安会穿和自己类似的衣服。 难道是不小心的吗……会是失误吗?比如送衣服给自己的管家挑错了衣服之类的…… 唐暮秋心下有些忐忑,他偏开脑袋移开目光。 “那人谁啊?没见过啊。他怎么和祁则安穿了差不多的衣服……这祁则安过生日,他这是想喧宾夺主还是想蹭热啊?” “我知道他,他不就是前面学院新生第一吗,那个特别牛逼的Alpha,清冷美人。学校里的Omega们可喜欢他了,好像叫什么……唐暮秋。” “……嘶,话说,不是说祁则安最讨厌他这种类型吗,怎么还让他来参加生日宴?” “没准是不请自来呢,你看他穿的衣服,是不是故意气祁则安的?” 祁则安长腿一迈朝着唐暮秋走去,不过几秒,他便在唐暮秋身前站立,深棕色目光冷峻无情,正居高临下注视着唐暮秋。 祁则安的眸光扫过唐暮秋被刻意夹起打理的头发,视线顺着从他侧过脸的脖颈滑落,脖颈处两颗纵向排列的黑色小痣隐没在白色内衬之中。 唐暮秋即便已经扭开脑袋,却依旧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目光,他唇瓣微微抿起,背脊如同过电般略微发麻。 祁则安收回目光没开口评价,只道:“你准备了礼物?” 唐暮秋:“…准备了。” 祁则安没再多说,他转过身离开,朝着宴会中心走去,与不同人进行寒暄社交,稳固人脉。 陆铭晖与夏玲一同朝着祁则安那处走去,唐暮秋与其他人并不认识,他便安静地走到包厢的一个角落靠着墙壁休息。 “彭子成这次怎么没来啊?” 这句话语立刻吸引了唐暮秋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聆听。 “你在学院没听说吗?他前两天好像因为工作失误和陆铭晖打了一架,还被祁则安训斥了一顿。” “我操,有这事儿?不过讲真的,彭子成本身也不该进祁则安的小组吧。祁则安实力强悍,按理来说他和陆铭晖两个人就够了。彭子成就是拖后腿的,至于夏玲,她要不是陆铭晖女朋友,谁搭理她啊,就一花瓶而已,也没实力。” “啧啧,天知道。反正像他们这种出生权贵的,就算闹掰了也得维持表面联系,不然人脉咋办?但彭子成这次连祁则安生日都不来,估计是真闹掰了吧。也就是上世纪说的那什么……对,塑料情。” “算了,也没人在乎。他们散了才好,没准我们能勾搭上祁则安呢,嘻嘻。不过我还是觉得比起彭子成,夏玲才更应该退出他们小组……” 后面的话语随着二人越走越远,唐暮秋没再仔细听。他脑中思索着关于考核那日发生的全过程。 特批生是联盟直属管辖的特种部队,特批生的考核会比其他考核都要严格,到达考核场地那天唐暮秋就观察过,黑塔外侧的涂漆是反侦察的纳米涂漆,能够看出联盟对内部设施的重视。 除此之外,引导人选择了专业的特批生成员负责,看彭子成当时的表现,可见对于考核场地的模拟十分信任。 也就是说,能让这样层层关卡重叠的考核场地出现真正A类乌鲁鲁的人,首先要具备两个条件。 第一,真的能弄到A类乌鲁鲁,且这个A类乌鲁鲁是联盟捕捉之外的活物。 第二,能够触及到特批生考核的权限,可以修改通告、更改数值等。 记得没错的话彭子成曾说过,观测区莫名其妙有了人数限制,变成了只能容纳四个人。 如果在没有限制的情况下可以容纳所有人,那么当天参加考核时,除开自己之外,还剩下贺连、尹匿、郑望、于文凯,以及作为引导者的彭子成。 加上自己一共六个人,倘若不是祁则安等人赶来,那么当天有两个人必死无疑。 郑望会死的原因是被于文凯故意拖拽,他手中拿着脱离考核场地的传送器,他是故意杀害郑望。 如果…… 唐暮秋抿着唇,眉头蹙起。 如果自己当时也只是个平凡考生,那么自己和尹匿的体能算是队伍中比较优秀的。郑望和于文凯也会紧随其后跟来,最终落单的人只能是贺连。 而彭子成因为是引导者,大概会冲出观测区对抗乌鲁鲁。 那么敌人要杀害的人很清晰了,是彭子成与贺连。 同时,彭子成会在观测区内停留是一个意外。他那天的状态根本不对劲,像是被阿卡萨蛇乌鲁鲁吓得动不了似的。 唐暮秋虽没开口问,但多少能够感知到那种不协调的怪异感。 贺连与彭子成基本上没有任何共同之处,排除两个人性格都是开朗类型,话比较多之外。唐暮秋心想,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二人的家庭背景了。 贺连是祁元帅秘书贺镜的孩子,而彭子成既然能和祁则安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想必家庭背景也是联盟内部的。 这么联想下来,一切都清晰明了了。最简单的结论就是联盟内部高层领导有敌人。 而那个敌人想杀了彭子成与贺连。 但那敌人没有预料到自己这个变量,同时也没预料到彭子成会被阿卡萨蛇乌鲁鲁吓到。 彭子成没能及时冲出观测区对抗阿卡萨蛇乌鲁鲁,贺连也被郑望塞进观测区保护起来,二人同时保全性命。 这件事的怪异之处有一点,那就是敌人虽然想杀死彭子成与贺连,看上去对他们二人的性格、体能十分了解,但却又不是那么了解。 给人一种将近不近的模糊朦胧感。 这件事唐暮秋本想告诉祁则安,但那天被祁则安捂住了嘴。 唐暮秋心下思考,以祁则安的智商,他想必早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祁则安这人最恐怖的就是大脑思维,这么久接触下来,唐暮秋对这件事从未有过半点怀疑。 只要唐暮秋自己能想到的事情,祁则安必定想得更加全面。而唐暮秋自己想不到的事情,祁则安多半也想到了。 那天唐暮秋与祁则安的对话场地是在考核大厅,祁则安多半是因为担心大厅内有监听设备所以不让唐暮秋继续说下去。 唐暮秋的唇瓣微微抿起,祁则安是个聪明人,现在这些事情自己都推测出来了,他不信祁则安没有丝毫察觉。 但如果祁则安真的察觉了,就绝对不会让彭子成出现这种“被排挤”的局面。 因为彭子成是“被害者”。 可现如今的状况表明,彭子成的确出了问题,所以被“排挤”了。 唐暮秋并没有察觉到几人的其他交流,如果他们真的有计划或者要做局,最起码要互相通个气,但是完全没有。 唐暮秋的心脏跳动声在耳内回响,他的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双臂环胸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臂膀。 到底有什么被遗漏了呢? 不远处,包厢台上。 祁则安身穿西装,姿态优雅冷酷。浓眉下压时身躯散发出些许魄力,他刀削般的下颌微微抬起,冷峻眉眼间看不出情绪。他薄唇抿起,掌心端着一杯温茶轻举。 祁则安嗓音淡然:“晚上还有训练,不能喝酒,我就以茶代酒了。” 其余人皆表示理解,夸赞与恭维音不断传来。 “还得是祁少能保全大局呀……” “呵呵,就是,还要训练嘛!” 一道拐杖戳地的声音从人群中出现,“哒哒”音由远及近,众人回头张望一瞬,便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单手扶着拐杖,他身上军装穿得一丝不苟,胸前挂着几枚勋章。他身后跟着一位梳着马尾辫的长发男人,男人面颊上挂着一副银边眼镜。 祁则安见到来者便上前两步,他将茶杯放在一侧桌上,嗓音平静有礼:“郑老,您怎么来了?” 郑老的拐杖在地面敲击一瞬,苍老面容上眉毛顿时拧起:“怎么,我不能来?” 祁则安露出一丝轻笑:“那倒不是。只是许久没见您了。” 郑老抬手,他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递出手中的礼盒:“您好,祁先生。这是郑老给您准备的礼物。” 祁则安不动声色打量郑老身后的助理,黑色长发被绑起,那双镜片下的眼睛是黑色,但却让祁则安有些不悦。被这种眼神注视,就像是被全方位监视似的。令人不爽。 祁则安挪开目光,他垂眸接下眼前出现黑色的小方盒,轻巧打开盖子。内里放着两枚精致的袖扣,袖扣通体用着暗红色的宝石镶嵌,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显得晶莹。 “谢谢郑老。”祁则安合上礼盒,随手放在身后的桌上。 郑老轻笑两声:“替你其他叔伯们来看看你,今天毕竟是你20岁生日,他们在联盟忙得晕头转向,也就我这个老头子闲下来了。礼物送到了,我就先走了。不过说来奇怪,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彭林安的孩子怎么没来?” “您说彭子成吗?”祁则安微微弯下腰,面色淡然:“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哦,这样啊。哎呀,你们年轻人的情谊还是好。”郑老呵呵笑着。 祁则安神色如常,他注视着眼前的郑老,轻轻扯出一丝轻笑:“是。不过交朋友这种事,还是要及时止损为好。要是发现玩不来,还是早散合适。” 郑老轻笑着摆摆手,慢慢拄着拐杖离开了。 陆铭晖站在祁则安身后,他拿起郑老送的袖扣,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他这是在暗示你小孩子家家别在联盟崭露头角,赶紧带着这种奢侈品滚去和同龄人花天酒地吧。” 祁则安转身从喉间滚出一声嘲讽低笑:“我当然知道。” 夏玲的面容之上浮现出几分担忧,她看了看郑老送来的袖扣,又远远望向站在角落休息的唐暮秋。 夏玲在心下暗道:…班长呀。 待周围来客寒暄得差不多,祁则安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他点了头落座,服务生们便开始上菜。 唐暮秋这时慢腾腾挪着坐到祁则安这桌,发现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他面色淡淡,目光又落在这一桌子菜上。 很多肉,很好。唐暮秋心下评价道。 “班长,”夏玲轻轻戳了下唐暮秋的手臂,她小声开口:“我们中午吃完这顿饭就要回去训练了,所以你快……” “唔?”唐暮秋咬着口中的排骨。 祁则安用餐巾擦过嘴,随后伸出手掌放在唐暮秋面前,轻轻抬了下。 唐暮秋盯着面前的掌心看了片刻,他道:“……你要什么?” 陆铭晖没忍住在夏玲身侧笑了一声。 祁则安似乎叹了口气:“……礼物。” 唐暮秋这时才反应过来,他道了声“哦”,又伸手进口袋里摸。 半晌,他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蓝丝绒小礼盒。 祁则安暗如寒潭的深棕色眼眸微微亮了一下。 唐暮秋:“这个给你,我觉得对你很有意义。” 夏玲坐在对面悄悄开始用终端录像:“好耶,是对祁哥有意义的礼物。” 祁则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礼盒重量,确定内部不是重东西,他眉尾轻抬,冷峻紧绷的唇瓣似乎缓和些许。 “……对我有意义?里面是什么。袖扣?”祁则安道。 唐暮秋:“不是。那种东西能有什么意义?” 祁则安话语一顿,他指腹缓缓在蓝丝绒盖子上摩挲着,话语低沉:“……那,戒指?” 唐暮秋斩钉截铁:“不是。戒指能对你起到任何帮助吗?” 祁则安方才缓和的话语瞬间冷了下来:“哦。”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被放在这种礼盒里,还不是饰品? 唐暮秋似乎对这个礼物很满意,他难得没有挪开视线,认真望着祁则安道:“快打开看看,我买了最贵的,你应该会喜欢。” 祁则安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垂下眼,打开了蓝丝绒礼盒—— 作者有话说:祁则安前一天晚上:嗯…就这套吧,明天和他穿情侣装。 唐暮秋生日当天:他是寄错衣服了吧? 祁则安:……(媚眼抛给瞎子看)- 本周有榜,更新1.5w字,隔日更,晚九点半还没更新就是没有啦。V后日更。[猫头] 第25章 分组。 “……我只是希望你公平的对待…… 蓝丝绒礼盒内部铺着乌黑的天鹅绒, 上方静静躺着两支雕刻精美的滤嘴。 一支金色的,一支银色的。 独属于贵宾的金色说明卡被立在丝绒盒内部,上方写着三个大字:薄荷味。 这么精致漂亮的蓝丝绒礼盒里居然是两个戒烟用的滤嘴。 陆铭晖的身子弯到餐桌底下, 他的拳头锤了下桌子, 肩膀不断耸动, 忍着没有笑得太过分。 夏玲录制画面的终端红点闪烁着突然熄灭。 祁则安垂下眼眸盯着这两个滤嘴看了许久,片刻后,他嗓音低沉:“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 唐暮秋将一块红烧肉塞进口中, 他伸出一只手,淡然开口:“五位数。” “唐暮秋, ”祁则安合起蓝丝绒礼盒,礼盒发出一声闷响。祁则安开口时话语沉闷,声线平稳:“我真的谢谢你。” 唐暮秋犹豫了下, 还是点点头:“……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陆铭晖这下是真忍不住了,他笑出了声, 毫不掩饰地一个劲往夏玲怀里钻。 夏玲面色也像是压抑到了极致, 最终只好忍笑开口:“……祁哥, 收下吧。对身体好的。少抽些烟,你看班长多担心你。” 祁则安没再开口,但还是把这个蓝丝绒礼盒握在手中摩挲几下。 一顿午餐结束,时间快要指向下午三点。 祁则安几人本打算直接回特批生总部,但武装学院离星火大厦更近,几人打算先回武装学院的宿舍公寓换衣服。 来往宾客在时间流逝中散的差不多, 陆铭晖带着夏玲先一步去车辆存放处取跑车。 唐暮秋抬步跟上,又被祁则安喊住。 祁则安:“我们走特殊通道。” 唐暮秋目光停顿一瞬,想着星火大厦毕竟是联盟官方的建筑, 有特殊通道应该不算奇怪,他便站在原地等着祁则安带路。 几秒过去,祁则安没有挪动步伐的意思,唐暮秋便侧首看了眼祁则安。 仅一眼,唐暮秋便顿住身子。 包厢内部被隔离出存放礼物的区域,不知何时变为一片空旷地。这里明明之前堆积的礼物如同一座小山,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唐暮秋正出神思索,只听一声清脆的“哒”声,紧接着身体便在刹那间失重,如同迅速下坠一般,细微的气流在面颊上呼啸,回神时他已经坐在了陆铭晖的跑车后座。夏玲正坐在副驾和他招手。 唐暮秋怔愣一瞬,他立即扭头看向坐在后座另一侧的祁则安,对方面色坦然,指腹抵着蓝丝绒盒子轻轻摩挲,金叶挂坠稳稳当当躺在他手腕下方。 刚才自己是怎么从顶层突然回到车里的?加上那些被摆放在屋子里的礼物全部消失了……难道说…… 不可能,自己那天难道判断失误了吗? 考核那日祁则安分明是将那阿卡萨蛇乌鲁鲁的矿石直接压迫挤碎的,现在又怎么会开始瞬移…… 唐暮秋的乌墨瞳孔微敛,眉毛皱起,浅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祁则安手腕上坠着的金叶挂坠轻晃,他深棕色的眼眸轻瞥一侧的唐暮秋,将对方冷凝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后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 陆铭晖开车的技术十分老练,没隔几分钟就已经回到了武装学院。唐暮秋下车朝着时还在思索刚才的瞬移事件。 特批生的录取通知最终在第二天以轮转播放的形式在校内通告大屏播放,居于首位的依旧是唐暮秋。 而在特批生的录取名单另一侧,则按照顺序排列出特批生内部小组的名次。 名次第一的小组组长赫然是:祁则安。 不少围观的人在看见唐暮秋和祁则安的名字时都倒吸一口冷气。 “……话说,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我甚至当时就在现场看见了!” “祁则安当天就差点和唐暮秋打起来!” “我去,这世风日下啊…他俩现在幸亏不是一个组,要真是一个组的成员,岂不是要翻天了?这小组还能正常出任务吗?” “但他俩肯定要分到一个组啊,唐暮秋是第一名,这个水平肯定会被分去祁则安小组的!” “嗐,没事儿。你们忘了?唐暮秋是第一有特权的,他可以自己选择去哪个组。就他和祁则安的那破烂关系,他肯定选其他组呀。” “噢!是是是……” 众人议论纷纷得太过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正主就站在他们身后。 唐暮秋正仰首看着上方轮转的浮空大屏,目光落在某处一动不动,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 贺连戳了下尹匿:“喂……尹兄,你去。” 尹匿那张温柔英俊的面孔在此刻囧成苦瓜:“…不要啊,你怎么不去?” “我不敢问!”贺连压低声音,有些急切:“你没看见他在考场怎么杀怪的吗?我问他的话,万一唐兄生气了给我一拳怎么办?我身体很弱的,经不起他一拳!” “你受不起他一拳我就受的起了吗?!”尹匿压低声线呵斥。 片刻后,尹匿墨迹着挪动步伐,他鼓起勇气走到唐暮秋身边,姿态显得莫名有些扭捏:“……那个,唐暮秋。” 唐暮秋回神:“嗯?” “你别灰心啊,没事的,人生跌倒了可以再站起来,加油啊!”尹匿突然道。 唐暮秋淡然面色流露出几分呆滞:“……为什么突然给我加油?” “那什么……”尹匿挠头:“听说你和祁则安那天差点打起来?现在你也被录取成为特批生了,以后都在特批生部队里,怕你被他为难。但是没关系,你是第一名,他们刚刚都在说,第一名可以自由选择去哪个小组,不一定非要去祁则安的小组!如果你不愿意,完全可以和教官说!我看你刚刚一直盯着大屏幕看,是不是担心分进祁则安的小组……” 唐暮秋目光坦然,他轻轻摇头。 唐暮秋:“不是。我盯着屏幕,是因为我觉得很意外。” 尹匿:“意外什么?” 唐暮秋昂首看向某个名字,嗓音冷淡:“我只是意外那种人也能被成功录取。” 尹匿与贺连同时抬头,发现了录取名单的第二列赫然写着于文凯的名字。 尹匿:“…特批生的录取界线到底是什么啊。” 贺连难得面色冷了下来:“…他爹是于耀明,是现在的联盟空军上将。看来是托关系给他塞进去的…” “托关系…”唐暮秋呢喃一瞬,又将目光轻飘飘落到名单后方:“你的名字在哪里?” 贺连瞬间欲哭无泪:“…唐兄,下次做这种举动好歹避着我一些吧。” 尹匿没忍住笑了两声。 贺连:“好吧,其实我在倒数第五。我体能太差了,本来不该录取我的。但我的精神稳定值貌似特别高,所以擦线录取了。估计以后我也就是干干后勤。” 尹匿:“加油吧,有的人后勤也干不上呢。” 滚动的浮空大屏名单变换,旋即将特批生录取名单转成Omega的。被录取的第一名是欧阳沨。 唐暮秋轻轻颔首收回目光,他点开手环终端,在自己的身份id旁多了一个【特】字。 特批生被录取之后身份转变,大多数为了出任务可以在保留学生公寓的情况下离校,通常为了训练会集中住在特批生总部。 现如今新的特批生还没有接到相关通知,唐暮秋猜测这是因为乌鲁鲁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 尹匿与贺连按照系统排序被分在其他小组,或许是为了平衡那个小组的战斗力,尹匿和贺连被分在了同一组。 而现在看来……只有自己的分组还没有下来。 正这么想着,夏玲的消息便发送过来。 夏玲:【班长~!你……】 夏玲的消息像是被发送到一半后被人阻止,因此只发了几个字。唐暮秋正要回复,便见夏玲的消息被撤回了。 唐暮秋抿着唇,心脏又开始发闷。 夏玲平日的消息绝对不会撤回,这是出自谁之手一眼便知。 唐暮秋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便立刻抬步朝着角落走去,隔绝其他围观人群。 他站在无人的角落,迅速拨通夏玲的通讯。 通讯被接通的速度极快,夏玲像是一直在等候似的。 “班长!”夏玲嗓音带笑:“怎么啦?” 唐暮秋开门见山:“我被特批生录取了,是第一名。” “恭喜!” “夏玲,我想加入祁则安的小组。”唐暮秋话语清冷,语调坚定:“请你转告他。” 夏玲的通讯在对面沉默几秒,通讯器内传出微小气流擦过麦的风声,两秒后,风声戛然而止。 唐暮秋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他轻轻垂眼,话语放缓道:“行吗?” 祁则安的声音透过夏玲的通讯器传来,嗓音冷闷低沉,带着几分寒意:“不行。” 唐暮秋的齿尖无意识地咬了下唇肉,他早就意识到对面换成了祁则安。但在听见祁则安真的说出拒绝话语时,心脏依旧无法控制地震颤一下。 这还是祁则安第一次拒绝他。 唐暮秋的指尖微微蜷缩:“……拜托。我不会拖后腿的。” “不是你会不会拖后腿的问题,唐暮秋。”祁则安的嗓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时显得有些失真,他嗓音冰冷:“你想加入我的小组,理由呢?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吧。不然我的小组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 “随便什么人”这几个字如同尖刀刺进唐暮秋的心脏,他呼吸微微一滞,话语也默了下来。 通讯器那头传来几声频率稳定地“哒”音,像是手指敲着桌面发出来的声音。 唐暮秋知道,这是祁则安心情变差的标志。 但他能怎么说才能让祁则安允许?要怎么样才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祁则安拒绝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两年前自己不告而别吗? 如果这样的话…… 唐暮秋默了片刻开口,嗓音尽量平稳:“祁则安,我希望你公平、认真,且不夹杂一丝私心地对待我和我的考核成绩。我有优秀的体能,近乎完美的精神力,我加入你的小组是最优选。其他小组对我而言并不足以让我动心,所以我选择了你的小组。我们之前的那些恩怨……” “唐暮秋。”祁则安出声打断,他话语里夹杂着满溢而出的寒意与怒气:“你的意思是,你想加入我的小组,只是因为我的组是‘最优选’。同时你认为我不让你加入进来是因为以前的恩怨?是因为我的私心,故意欺负你?” “……我只是希望你公平的对待我。”唐暮秋的声音弱了下来。 “……呵。公平?”祁则安像是气笑了,他嗓音沉沉:“你到现在为止都不明白我为什么对你是这个态度吗?如果你想不明白的话,即使加入我的小组,结果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唐暮秋,你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偏偏在这种事上迟钝的像个木头?” 祁则安道完这些话,立刻将通讯挂断了。 唐暮秋的心脏顿时空了一拍,他看着被挂断的通讯注视许久,最终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眼睛莫名有些热。 空气中的氧气不知何时化为凝固的太阳雨,热、闷、烦躁,每每呼吸一口都让喉咙沾染酸涩痒意,肺里似乎也灌满水汽。 唐暮秋默了半晌,他从特批生观望寻找总部的教官电话,随后拨通。 特批生总部,祁则安小组会议室内。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秒针咔哒作响,屋内一片寂静。 祁则安坐在椅子上摁着眉心,冷峻面容之上眉眼间满是沾染的怒意,额角青筋暴起,薄唇紧紧抿着。他的信息素无法遏制地从身体里爆发,横冲直撞间压制得会议室其他两个人纷纷皱起眉头。 陆铭晖压低嗓音,立即释放出信息素艰难进行抗衡,他鹰一般的眼眸怒视祁则安:“信息素收收,玲玲还在这呢。” 夏玲轻笑一下,随后走到陆铭晖身边坐下。 祁则安拧着眉,他阖起深棕色的眼眸,随后控制信息素全部收回。 “……抱歉,”祁则安嗓音低沉:“它偶尔会这样。” “你既然知道自己腺体有问题,就减少情绪波动。信息素再这样爆发几次,你腺体就要彻底废了。”陆铭晖面色不悦。 祁则安闷着声,他指腹捏着金叶挂坠不断摩挲:“嗯。抱歉。” “祁哥,你这样真的特别特别不好。”夏玲皱着眉头开口:“班长既然要来,你也想让他来,干嘛要说这样伤人的话?班长不就是提了一嘴以前的事情吗……而且再说了,班长本身就是个很迟钝的人,你不明着说出来想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走,现在又为什么接近你,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提的。” 夏玲用手指捏了下自己粉色的发尾,闷声道:“祁哥,你这样特别不好。你就是在欺负班长,我看不起你。” 祁则安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的窗边,透过窗户玻璃朝外望去。他映照在玻璃上的棕色瞳孔深邃冷冽,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向远方。 许久之后,祁则安将眼眸半垂着,从喉间滚出一声低沉的“嗯”。 夏玲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祁则安的通讯器却突然响起。 祁则安接下通讯,教官的声音便传递出来。 “小祁呀,这次考核的第一名综合成绩不错,我们打算把他放进你们小组。当然,我们也和那位同学沟通过了,据说他的意愿是加入你们,如果你这边没意见的话今天下午手续就能通过,怎么样?”教官道。 祁则安默了两秒,道:“你们联系他了吗?” “哦,你说那位第一名?没有,是他主动联系我们的。说是希望加入你们小组,我们这边当然没意见,有这么优秀的学员加入是好事。” “……我知道了。你们先把他的申请发过来吧,我最近考虑一下。”祁则安道。 “好,最好快点,别耽误太久时间。他毕竟是第一名,你最好赶在我们奖金发下去之前做出决定,如果不同意,我们也好给他找新的小组。” “嗯。” 通讯被挂断的刹那,属于唐暮秋的申请入队表便传送而来。 祁则安的眼眸落在唐暮秋那张清冷淡然的脸颊上,他垂眸注视了许久,最终将这份申请表点击了关闭。《 》 25-30 第26章 临时任务·十八号 唐暮秋:“你要留在…… 等待的时间煎熬且漫长, 祁则安的回复一直没来。 唐暮秋轻叹一口气,他拿起桌面上老旧的黑色密码本,仔细擦拭着封皮上落下的灰。 两天后的清晨, 特批生总部给唐暮秋的ID账户打了10万华币奖金, 以资鼓励。 当天下午, 手环终端传来轻微震动。唐暮秋立即点开讯息,在小组申请的系统提示中,显示了绿色的“通过”字样。 “通过”后方跟着“祁则安”三个大字。 唐暮秋的目光落在祁则安名字上看了片刻, 正要关闭页面时,夏玲的ID在屏幕上方闪烁起来。 他被夏玲拉进了祁则安小组的内部群聊, 群聊右侧会显示小组正在进行的任务,以及休息时的组员状态。 唐暮秋向任务栏看去,上方仅仅写着五个字:【追捕十八号】 与此同时, 夏玲的消息在群内部发送:【班长,今晚有临时任务,晚八点在校门口集合哦。】 唐暮秋回复:【好的, 收到。】 准备退出时, 唐暮秋想起组通讯内部可以查看所有人的id, 他轻触碰组内成员名单进行查看,本打算看眼祁则安是否在线,却发现整个祁则安小组内只有四个人。 这个群消息里没有彭子成。 唐暮秋眉头蹙起,片刻后关闭了组内通讯。 当晚七点半。出门集合之前,唐暮秋照常拉开抽屉吞下一粒Alpha伪装药片,随后前往校门口集合。 武装学院的校门前, 祁则安坐在银色敞篷劳斯莱斯内,他穿着一身烟灰色高定西装,单手夹着一根细烟搭在车窗外, 慢悠悠地晃动,手腕上的钻表随着他手腕晃动闪着耀眼的光。他另手则贴上方向盘,不紧不慢地用指腹敲击,中指根处戴着一枚铂金戒指。 陆铭晖与夏玲打扮得更加精致,两人身上穿着的服装光看面料就知价值不菲,夏玲浑身上下一身闪闪亮片,珍珠宝石项链明晃晃搭在脖颈上。陆铭晖的西装同样造型夸张,红色宽大西装配上大背头与墨镜,诚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这副场景令唐暮秋步伐远远顿住,他甚至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 祁则安侧头,目光在漫不经心中同唐暮秋对上视线,他略微抬起下颌示意,唐暮秋便走到副驾驶一侧稍显局促地拉开车门坐了上来。 “…你们这是…”唐暮秋斟酌着开口:“任务需要?” 祁则安启动车辆,引擎音在耳边响起。 夏玲轻笑:“是的班长,你的衣服也已经准备好了。” 劳斯莱斯敞篷顺着武装学院门前大道朝着外区开去,凉爽微风顺着身侧不断拂过。 唐暮秋轻轻点过头,鼻尖似乎总是能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石榴香气,他坐得十分板正:“那个,今晚的任务内容是?” 祁则安低沉嗓音从身旁响起:“夏玲,东西给他看看。” 夏玲:“好的祁哥。” 夏玲从后座拿出一块电子终端递给唐暮秋,后者接下。 电子终端上显示着几张图片,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某些高端宴会厅内交谈的高官领导,他们的交谈对象都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唐暮秋:“这个人是?” 夏玲:“班长,我们小队最近一直在追寻一个代号为‘十八号’的偷窃师。他和寻常偷盗者不同,他盗窃的物品通常都是国家禁药。” “禁药?”唐暮秋道:“图片上的这些场所很明显不是地下黑市,看上去都是高端宴会。而且照片中甚至有身穿联盟制服的人,难道说…?” “没错,我们怀疑联盟内部有人和他勾结。华国的禁药一直被联盟总部密切看管,但在这种情况下,近两年的药物失窃事件依旧频发。”夏玲道:“班长,您记得七十年前的战争爆发原因是什么吗?” 唐暮秋道:“欧若矿石。” “没错。欧若矿石在七十年前首次被人类发现,人们发现由它提取出的药剂可以改变信息素的浓度,因此整个蓝星都对它趋之若鹜。所以五十年前战争结束之后,华国联盟对欧若药剂的看管异常严格,但最近两年来,联盟内部当做‘肉’送出去的药剂却总是不翼而飞。” “而且除了欧若药剂,能够遮盖自身性别的Alpha、Omega伪装剂也同样是被盯上的目标。”夏玲道。 唐暮秋闻言睫毛微颤,随后他很快压下那丝情绪。 唐暮秋:“所以图片上的这个人就是‘18号’吗?你们已经拿到证据了吗?” “很遗憾,”夏玲关闭终端:“还没有。我们只是缩短可疑人士后将目标锁定。图片上的这个男人名为科伦尔,他会出现在各个交易场所,甚至是宴会、俱乐部等地,他出现过的地方一定会有药剂失踪。他的明面身份是丽国的商人,但实际上私底下曾与华国这边的人有过非法交易。通讯路线被病毒代码封锁,我们暂时没能查出交易对象是谁。” 唐暮秋:“原来如此。你们今晚确定了这个名为科伦尔的男人会出现,所以目的是抓住他偷药、又或者是与其他人私密交易的证据?” “没错。”夏玲道。 “但实际上也不能完全确定科伦尔就是十八号。”祁则安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唐暮秋迅速转过身回神。 唐暮秋:“为什么?” 祁则安的话语慢条斯理,带着几分揶揄玩味:“因为有一次禁药失踪时,科伦尔并不在现场。” 唐暮秋:“什么时候?” 夏玲:“上一次我们小组出任务时,任务场地是在鹤露。那次祁哥专门准备了联盟库存里的一瓶禁药,科伦尔当晚没有出现,但药剂依旧下落不明,当晚的动静闹得有些大。” 唐暮秋的指尖蜷缩起来,随后掌心逐渐握成拳,他面上神色淡然,叫人看不出半分差错。 后座处,背部抵着真皮靠背的陆铭晖目光隔着墨镜挪动,最终将视线投射在唐暮秋的背部。 祁则安的劳斯莱斯在大道中行驶,最终车辆停在一栋五星级酒店前。祁则安将敞篷模式变换,最终车辆顶棚严丝合缝,陆铭晖与夏玲下了车。 祁则安略微倾身,从后座边缘捞出一个密封袋,内里装着被叠好摆放的服装。他将这袋子塞进唐暮秋怀中。 祁则安开口:“换。” 唐暮秋将袋中衣服取出,发现是一套保镖服,他将这套衣服放在座椅上,刚准备脱衣服时动作停顿,他转头看向祁则安,目光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驱赶。 祁则安冷峻面容之上眸光沉沉,他轻扯起唇角:“怎么?” 唐暮秋心脏砰砰跳动,他低声道:“…你要留在这里看我换衣服?” “嗯,时间快到了。你动作快些。”祁则安话语冷淡,听不出什么其他意味。 唐暮秋抿着唇没再推脱,他默默垂首低头,捞起衣摆将短袖脱下,面色淡然地露出白皙赤裸的身躯。脖颈处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宛若标识,引得人想要继续向下看,他白净的胸膛下八块腹肌隐隐若现,唐暮秋身躯稍显僵硬,他克制住自己扭头看祁则安的欲望,迅速地换上保镖的服装。 轮到换裤子时,唐暮秋余光中瞥见祁则安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他目光带着灼烫热意,唐暮秋呼吸一滞,随后捞开自己的中裤拉绳。 车外,陆铭晖抬手将墨镜推到额头处,他如鹰般冷冽的瞳孔注视着远处的劳斯莱斯。 夏玲敏锐察觉到陆铭晖的异状,她轻轻上前挽住陆铭晖的手腕,声音直接在陆铭晖脑内响起:【铭晖,还好吗?】 “玲玲,我没事。”陆铭晖垂首吻在夏玲额上:“我只是…玲玲,两年前你和祁则安还有彭子成三人一起参与保密计划,我没有参与。我不知道你们在那个小镇上和唐暮秋相识的所有事情,我没有切切实实的和唐暮秋这个人打过交道。所以我做不到像你们一样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 【我知道的,铭晖。对班长的信任是要慢慢建立,你和他不过是才见几面的关系。】 “不是那样的问题,玲玲。我真的打从心底无法相信唐暮秋这个人。玲玲,你告诉我,唐暮秋他真的是Alpha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 【铭晖……学院的检测不会出问题。这你是知道的……】 “好。这件事我暂且相信,唐暮秋他的各项检测报告、以及展露出的实力确实是Alpha的水准。”陆铭晖冷着嗓,他皱着眉:“那玲玲,你告诉我。为什么唐暮秋入学前夕鹤露的药剂会不翼而飞,为什么唐暮秋参加考核时就会出现阿卡萨蛇乌鲁鲁?就连十八号…居然时隔这么久,在唐暮秋结束考核后也现身了。你不觉得这些巧合太多了吗?” 【铭晖……】 “玲玲。不要忘记飞雪叔和安姨是怎么死的。祁则安的母亲到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彭子成的母亲同样死于阿卡萨蛇的尖牙之下。如果被我发现唐暮秋和十八号有所关联,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夏玲的身躯小幅度颤抖一瞬,粉红色的发丝顺着轻颤落下几缕在耳侧,她面上神情微动,眼眶因略微发热微微泛红,随后轻轻低下头去。 唐暮秋换好保镖服下了车,他右耳内塞着一枚微型传导麦,面上神情淡漠坦然,三两步走到前方引路,显然一副真正的保镖模样。他敏锐察觉到夏玲略微泛红的眼眶,但见对方有意躲藏,便没有开口询问。 科伦尔身为丽国前来华国的有名商人,曾在华国多种领域进行投资,其中不乏科研与药物的资金投入。 今晚的五星级酒店是由华国知名科研领头羊玄雷集团开展,玄雷集团擅长将欧若矿石中的成分激活,并运用在生活工具之中,比如汽车、飞行器等。科伦尔对此很感兴趣,小道消息得知他今晚极有可能出面。 由于科伦尔每次出面必定会有药剂下落不明,由此反推出今晚倘若科伦尔现身,那么酒店中一定有地方存放了药剂。 祁则安等人是联盟高层的少爷千金,联盟与民间企业大部分有所合作,玄雷就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们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在宴会内现身并打探情报。 几人走在柔软的红毯之上,前方出现三两接应生。唐暮秋迅速上前一步,单臂挡在祁则安三人身前,面色淡漠:“靠得太近了,离开。” 接应生们面色一愣,连忙后退鞠躬:“不好意思,冒犯到祁少了。今晚的宴会需要邀请函,还请祁少、陆少、夏小姐出示一下。” 祁则安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慵懒抬手,手环终端立即显示出精美的电子邀请函封面,上方写着祁则安三人的名字。 接应生:“是、是,这边已核实,请进。啊…不过您身前这位是…” 祁则安眼皮微抬:“我保镖。” 接应生:“我们这里不太方便让保镖入内,里面也有安保人员,您看看能不能…” “怎么,你是觉得你们的人比我亲自挑选的还专业?忘了谁才是联盟部队的人么?”祁则安的眉尾下压,薄唇冷冽抿起。 接应生连忙摆手:“抱歉、抱歉,您们可以入内了。” 祁则安冷嗤一声,在唐暮秋的保护下走进大厅内部—— 作者有话说:【劳斯莱斯车上】 唐暮秋:(正在换衣服) 祁则安:(盯)(盯)(盯) 唐暮秋:(冷汗直冒)(总觉得被盯得有些发毛) 祁则安:(冷哼) 祁则安内心OS:该死的,他为什么身材还是这么好,皮肤还是这么白,脸蛋还是这么漂亮。 唐暮秋内心OS:……我又哪里惹到他,他怎么这样瞪我。 【劳斯莱斯车外】 陆铭晖:(等待)(等待)(耐心耗尽) 陆铭晖:他俩在车里干什么呢那么墨迹?换个衣服要这么久? 夏玲:哎呀……你不懂。 陆铭晖:?我为什么不懂? 夏玲:因为你是直男呀。 陆铭晖:? 第27章 临时任务·行动 【洗手间…倒数…一……… 五星级酒店专门空出上方五层用于宾客休憩、交谈、娱乐, 最顶层是开展宴会的地方。宴会大厅内部鱼龙混杂,唐暮秋在进入大厅的短短一分钟内便已经见到许多曾经只能在悬浮大屏中看见的名人。 陆铭晖与夏玲的任务是刺探情报,他们二人在进入大厅内的瞬间便直直奔着人群聚集处而去, 夏玲彬彬有礼地与众人交谈, 陆铭晖一同跟随。 祁则安寻了处清净地坐下, 他眸光轻轻扫过内部众人,眉头微不可闻地皱起,似乎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见的目标。 唐暮秋双手背后站在祁则安的身侧, 他没有与祁则安有任何交流,脑中想起先前与祁则安在车内的对话。 在衣服换好后祁则安曾在车上开口:“你耳朵中的这个传导麦, 里面出现指示的时候就照做,时间我已经大概规定好了。进入大厅后尽量不要与我对话,宴会开展的五层路线图我已经全部让夏玲发给你了, 你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隐藏的药剂在哪里,其余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 唐暮秋点过头,准备开门下车。 “唐暮秋。”祁则安的声音低沉冷闷, 在身后响起时似有灼意。 唐暮秋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住, 他缓缓扭头, 却见祁则安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瞳深处蕴着几分热意。 祁则安的唇瓣翕张,话语里沾染几分欲言又止,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开口,只转过身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走了出去。 唐暮秋便低垂眼睫,跟着一同下了车。 如今传导麦内部没有任何指示,甚至安静得有些过分。 不多时, 宴会厅内的氛围发生小幅度变化。唐暮秋的眸光跟随众人视线朝着前方望去,一个金发碧眼的Alpha出现在众人眼前。科伦尔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面上挂着一副职业微笑, 正热情地同人群打着招呼。 不知为何,唐暮秋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意味,他极其细微地皱起眉头。 唐暮秋天生就是Beta,他的腺体退化程度极高,信息素淡薄如水,一般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都不太能影响到他。 普通Beta在被高等级Alpha压迫时会觉得痛苦,但唐暮秋自出生以来,在Alpha与Omega身上感受到的压迫几乎同等于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会因信息素这种原因感到不悦。 但现如今,远处这个金发碧眼的Alpha却让他打从心底觉得极其不悦,甚至是没由来的厌恶,就像是远古时期人类身体中名为“本能”的基因觉醒时似的。 祁则安见科伦尔出现,他眸光微动便站起身,他朝着后方的夏玲看了一眼,夏玲便接收旨意迅速上前。 夏玲踏着小高跟挽上祁则安的胳膊,用手指撩拨粉色发丝至耳后,随后两人一同前往科伦尔那处与其交谈。 唐暮秋瞧见两人这副打探情报的场景,心下不由得暗自感慨西格才最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地,毕竟他身为情报贩子,最擅长做这种打探情报的事。 这么说来,自从入学后就没怎么和西格联系了。上次联系也是为了让他打钱。也不知道西格最近过得怎么样。他上次似乎说了什么“大活”之类的…… 右耳内的传导耳麦响过细碎的电流音,仅一刹那唐暮秋便回过神。 变过声的浓厚嗓音夹杂电子音在耳麦内部传出:【…会客层…左侧…排查…】 唐暮秋屏息凝神聆听后立刻行动,他立即朝着宴会厅门外走去。 会客层位于宴会厅下方二层,但如果坐电梯的话遇到他人的几率太大,尤其是内部还有悬浮监控,身影无处遁形。 虽说酒店内部的监控设备齐全,但毕竟如今是在做临时任务。祁则安有没有把监控的问题解决……罢了,果然还是选择安全通道吧,谨慎些总没错。 唐暮秋打开消防通道大门的刹那,一道人影迅速向上层闪身而过,他迅速抬首,乌墨瞳孔内却什么都没捕捉到。 唐暮秋眉头微拧,随后立刻向下奔去。 会客层内部的面孔皆是各个行业的知名大咖,其中并不缺乏政权行业的相关者。唐暮秋按照指示从左侧开始排查,去掉空余房间后,其中有五间屋子上了锁。 【洗手间…倒数…一…】 唐暮秋刚巧路过会客层的洗手间,他转身进入随后打开倒数第一间的门,反手上锁。 能够被下达指示的一定代表这里有什么,唐暮秋四处观察,用掌心触碰面前的大门与隔板墙壁,他步步后退,背部无意之间靠上身后墙壁。刹那间,步履浮空身躯失重,身后的“墙壁”迅速晃动,将唐暮秋整个人吞了进去。 宴会大厅内,祁则安彬彬有礼地伸出手与科伦尔相握,眸光中染上些许礼貌笑意。 “科伦尔先生,久闻大名。感谢您对华国企业的投资。” 科伦尔同样回以礼貌微笑:“哪里的话,哦,少年,我认得你。你是你们国家的珠玉转世!那年华国九星连珠,整个蓝星为之轰动,都说东方的神明要降世了!” 祁则安轻笑着没有接话,他道:“祝您在华国的旅程愉快,如果您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安排联盟的部队保护您。” 科伦尔眉眼弯弯:“谢谢好意,不过我更喜欢自由些行动,嘿,你得知道,你们华国人在整个蓝星上都是比较独特的存在,你们的联盟会给我很大压力。” “哈哈,好吧。科伦尔先生真是幽默极了。”祁则安低笑。 夏玲在此刻伸出手,面上端着微笑:“您好,科伦尔先生。我也一样祝您愉快。” 科伦尔垂眼时目光森寒,他视线落在夏玲伸出的手上,随后将那些寒意转瞬即逝掩盖,他笑着与夏玲握手:“当然,美丽的小姐。” 夏玲轻轻抽回手,随后与祁则安一同朝着别处走去。 祁则安并没有张口询问,他走到角落后才垂下眼眸轻轻看向夏玲,夏玲浅色眼眸中闪过一道光。 【祁哥,他起疑心了。】 祁则安拧眉:【什么意思,刚刚发生什么了。】 夏玲:【我本想在科伦尔与你交谈后感知他的情绪,但他似乎提前提防了。我只能感知到他当下和我说的那句话,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感知。怎么办,祁哥。这算不算是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不,你错了夏玲。】祁则安看上去心情大好:【这恰恰表明,科伦尔有问题。】 夏玲松开祁则安的手臂,随后道:“祁哥,我和科伦尔先生打过招呼了,就先去找铭晖了。你如果累的话就好好休息哦。” 祁则安:“嗯,去吧。” 祁则安目送夏玲离开的背影,转身回眸时,却看见宴会厅内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远远凝眸望着那道身影,随后眼眸中闪过一丝轻嗤笑意。 第28章 临时任务·起火 迎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 唐暮秋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掌控, 身躯重重摔在地上,腰背处硌得生疼。他眉头轻皱后站起身,洗手间后方的墙壁竟然是一道暗门, 内部通道貌似是单向, 只能不断朝着前方走去。 唐暮秋微微拧眉, 他立刻抬步朝前而去。 通道窄小昏暗,右侧会透出几束光,左侧则是完全黑暗的墙壁。唐暮秋走到第一处的光源前朝右看去, 却突然对上一张女性放大的脸,唐暮秋呼吸一滞, 他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那女性似乎是在摆弄头发,又掏出口红补妆,唐暮秋盯着女性的举动看了两秒, 他立即意识到通道内的光线来源是其他会客室的镜子。 也就是说可以通过这些镜子看到会客室内的布局,这样看来寻找药剂并不是一件难事。 唐暮秋开始从每一道光线溢出的镜子处朝里望去,不断查看过后却都落空, 最终只剩下一间屋子。 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唐暮秋俯下身子从镜子处朝外看去, 会客室内的一道人影不断晃荡,那人手中提着一个手提箱,他个子高,在屋内晃荡时从镜子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 唐暮秋蹲下身,随着视线缓慢上移,提着手提箱的人面色不悦地坐在皮沙发内里,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翘起二郎腿,唐暮秋呼吸顿时停滞。 那人竟然是彭子成。 彭子成坐在会客室内,他身上穿着普通的休闲服, 看上去不是专程为了宴会而来。他将手提箱放在腿上,随后解开皮扣,唐暮秋看不清内里放置的东西,他的眉头死死拧起。 随着“啪嗒”轻响,玻璃与地面相触碰的声音传入唐暮秋耳内,他只见彭子成的手提箱内掉出两瓶试管,内里装着暗红色的荧光液体,彭子成立即弯腰捡起查看,细细观测试管是否出现裂痕。 暗红色的荧光液体,唐暮秋几乎是霎时便联想到欧若药剂。 欧若矿石是暗红色与粉红色居多,由欧若矿石提取出的欧若药剂自然也是这种颜色。 彭子成是从哪里得到的药剂?他是联盟的特批生,的确可以通过很多渠道拿到欧若药剂,但这种禁药每次拿出来都需要报备,看彭子成如今面上紧张的神色,这绝对不是正规渠道得来的。 难道这就是今晚要寻找的“药剂”?倘若彭子成手中的药剂就是科伦尔需要的,那么彭子成他岂不是…… 唐暮秋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半跪在通道内聚精会神地朝内看去,没过多久,会客室的门被打开,一道人影走进屋内,随着人影慢悠悠坐下,金发碧眼的男人出现在唐暮秋眼帘之中。 科伦尔坐在了彭子成对面,他们的交谈声却好似隔了一层纱,叫人怎么也听不清楚。唐暮秋心下怪异,方才明明连试管掉出来的声音都能听清楚,如今却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声音。 唐暮秋记下彭子成所在的会客室,随后起身原路返回。 会客室内部,科伦尔面带微笑轻轻开口:“华国少年,你真的要和我做这个交易?” “当然。”彭子成闷着声压着怒意:“是你们先联系的我不是么?” 科伦尔眯起眼:“当然、当然,只不过…毕竟你是联盟的孩子,听说你和那位珠玉少年曾经是朋友。” 彭子成像是突然被戳中痛点似的,他猛地站起身一拳锤在桌子上:“你也说了是曾经!靠,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科伦尔摊手:“好吧,来让我看看你的货……” 彭子成昂首将手提箱丢了过去,科伦尔打开箱子的刹那眼眸便亮了起来:“美丽,太美丽了!果然,华国如今的技术已经可以提炼出如此高纯度的欧若药剂…少年,如果我们合作,我要求你每个月向我提供一定剂量的药剂,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彭子成轻嗤一声:“替我解决掉他们,我才是最适合当特批生top的人。” “呵呵…没问题,今晚就可以小小的行动一下。”科伦尔笑着开口。 唐暮秋顺着地形图在通风管道内攀爬,他的视线透过隔层向下望去,会客室内的彭子成早已离开,只剩下科伦尔一人。 科伦尔似乎正在摆弄着手中的什么物品,唐暮秋仔细观察,他的掌心中捏着一个黑色方形小块,随着他手指轻飘飘摁下上方按钮,酒店内部霎时响起消防警报。 消防警报的声音急促且尖锐,在管道内部轰鸣时唐暮秋的耳膜刺痛。 科伦尔即刻起身,他掂着手提箱迅速离开,面上挂着兴奋的笑意。 唐暮秋侧头将耳朵贴在胳膊上缓解鸣音,另手将纳米检测器开启扫描,确保会客室内没有多余的监控监听设备,他迅速从通风管道跃下,随后打开会客室的门冲出。 在冲出去的刹那,会客层浓烟滚滚,灼烧般的热浪席卷火焰焦味争先恐后钻入鼻腔,唐暮秋瞳孔骤然收缩,浓烟呛得他不断咳嗽。肺里似乎已经被这股呛人烟味填满,他顾不得其他,俯下身子连忙朝着楼上奔去。 顶层宴会厅,祁则安端着一杯香槟走到熟悉的老者面前,他唇瓣勾起一个弧度:“郑老,又见面了。” 郑老转过身,他手中拄着拐杖:“哦,小祁。你也来参加这个宴会了?” “当然。毕竟玄雷集团的领导都在这里,我作为联盟新生代的代表人,前来打好关系也是很正常的。”祁则安不卑不亢。 郑老的眼神闪过一丝讥讽的光,他轻声嗤笑:“是,毕竟你们年轻人身体好,不像我们,都已经老了。” “哪里的话呢,”祁则安伸出手轻拍郑老的肩膀:“您的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郑老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祁则安轻轻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的视线中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眸光略过宴会厅内来来往往的人群,科伦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将目光慢条斯理移开,随后看了眼手环终端上显示的时间,三两步走到一侧的圆桌上放下香槟杯。 香槟杯落座圆桌发出清脆声响的刹那间,宴会厅的后方堆积的五座香槟塔同时倒塌,玻璃杯破碎音此起彼伏,酒液将地板倾洒一片,吸引整个宴会厅的人们注目。 不知从何而起的火苗在顷刻间升腾,“轰隆”一声愈演愈烈,顺着酒液的方向直直朝着祁则安逼近,来势汹汹的大火已然燎到他的头发。 滚烫灼痛刺痛侧颈皮肤,祁则安面色怔愣的瞬间,夏玲的一声惊呼破空袭来:“祁哥!” 火焰如同吞噬人的鬼怪一般,带着灼烧烫意将整个宴会厅席卷,人们开始疯狂地惊慌叫喊,奔跑声与踩踏音此起彼伏,地面被人群踩踏震荡。 酒店内宴客的五层楼同时起火,消防通道的人顾不得形象纷纷朝下奔跑,唐暮秋逆着人群而上,他的身躯被人潮不断撞动,胸口闷痛却浑然不觉。他平日里淡然清冷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惊慌,飞奔至顶层时他的手掌贴着被火烧后滚烫的门把手,滚烫通过门把手传至掌心皮肤,双手掌心被烫得生疼泛红,他不顾烧灼意将门打开,迎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把他掀翻。 顶层宴会厅内已然乱成一片,窗帘地毯燃着汹汹烈火,地板之上的火焰在酒精的作用下升腾不断,黑烟滚滚使得唐暮秋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被这股黑烟呛得不断咳嗽,每次呼吸间肺里又会窜进更多呛人烟味。 唐暮秋的嗓音没有先前的冷意,他被呛得咳嗽过后嗓音染上沙哑,先前通过消防通道时他没有看见祁则安的身影,心口慌张不断弥漫。 “祁则安——!”唐暮秋冲入宴会厅内,他奔着先前祁则安坐过的沙发处寻找,嗓中不断喊着对方的名字:“祁则安!” 火焰烧灼意几乎要将唐暮秋烫伤,隔着衣服布料皮肤却依旧被烤得干涸,面颊之上早就被黑烟染脏,唐暮秋却顾不得其他继续朝内冲去,就在水晶吊灯的丝线因火烧融断裂下坠的刹那,唐暮秋腰肢被人猛地向后一捞,水晶吊灯随之在眼前乍开,他迅速回头,只见祁则安额角青筋暴起,火光将他面容照射,深棕色瞳孔闪动着沉沉灼光,他薄唇冷冽抿起将唐暮秋一把抱起扛在肩上。 唐暮秋的心脏砰砰跳动丝毫不敢松懈,烈火已然堵住大门,厅内没有水源只剩下酒液,该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唐暮秋双手握拳脑中不断思索,随后挣扎道:“你放我下去,我帮你开路。” “你怎么开路?”祁则安臂膀搂紧他的腰。 唐暮秋目光灼灼,他盯着那处玄关的门道:“我帮你把门推开。” 祁则安紧盯着玄关大门处燃烧的火焰,嗓音在汹汹烈火之中显得冷如寒霜:“唐暮秋,我看你是想找死了。” “那不然要怎么……”唐暮秋话语还未说完,熟悉的失重感再度袭来,先前浓烟在顷刻间消散,唐暮秋瞳孔骤然收缩,他挣扎的动作一顿,整个人搭在祁则安的肩上不再动作。 周遭的环境在转眼间发生变化,如今唐暮秋和祁则安两人处于一个安全屋内部,感受不到着火时的滚烫热意,同时也没有看见其他奔跑逃命的人。 “这…这里是…还有,我们怎么…”唐暮秋嗓音沙哑,他从祁则安身上下来,白皙清冷的脸蛋上被黑烟熏得脏兮兮,他乌墨瞳孔四处观察着。 祁则安浓眉压眼,目光落在唐暮秋身上片刻后伸出手,用掌心毫不留情地搓着唐暮秋面上的灰。 “……脏死了。”祁则安嗓音低哑,语气却比先前柔和。 唐暮秋的脸蛋被祁则安用力擦拭泛起些许红,他眯起一只眼睛,感觉脸颊被擦得生疼,他后退一步随后抬起手:“…我自己来。” 祁则安抽回手,他目光落在门的缝隙处,手环终端上的追踪地点被标红,显示坐标与自己的方位完全重叠,他仅仅看了一眼便扯起唇角,随后从喉间滚出声冷笑。他关闭手环终端,随后侧首看向唐暮秋。 “唐暮秋,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本周有榜,更新1W5,感谢读者的追读。会看评论,因为社恐所以不太回复,再次感谢。[红心] 第29章 临时任务·结束 车牌号是CH5968…… 在火焰平息过后, 陆铭晖与夏玲躲在监控死角,科伦尔的身影在走廊内迅速奔跑,他直直朝着安全通道而去。 陆铭晖与夏玲对视一眼, 夏玲转身朝着另一侧通道围堵包抄, 陆铭晖则是迅速冲出朝着科伦尔的方向追逐。 科伦尔听闻身后脚步声变了脸色, 他加快步伐却不如陆铭晖的速度快,陆铭晖已然伸出手搭在科伦尔的肩上,只见眼前仅一步之遥的安全通道大门在在此刻突然打开, 科伦尔扭身挣扎立即闪身进入通道内关闭大门,果断将陆铭晖隔绝门外。 陆铭晖眼见铁门在自己面前迅速合上, 他一脚踹上大门暗骂一声:“操!” 夏玲的通讯许久没有传来,陆铭晖正低头看着腕上手环,只见眼前的安全通道大门被轻轻晃动, 随后门栓被打开,彭子成的脸颊出现在视线当中。 陆铭晖当即拧眉:“你为什么在这里?” 彭子成反唇相讥:“这里是你家私企?” 夏玲此刻从彭子成身后赶来,她道:“科伦尔不见了。我在那边没堵到他。消防通道是单行道……子成, 你有见到科伦尔吗?” 彭子成皱起眉:“科伦尔是谁?你是说刚刚通道里下去的那个外国男人吗?”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陆铭晖冷声道。 彭子成当即变了脸色, 他怒目低吼:“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你们做任务有带我吗?任务详情有发给我吗!我怎么知道他是任务目标!” 夏玲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 陆铭晖与彭子成彼此站在安全通道门口互不相让, 夏玲迅速点开手环发送消息给祁则安。 唐暮秋跟在祁则安身后向上爬楼,这时唐暮秋意识到自己刚才就处于着火的五层楼之下。 上方五层楼的火焰被消防灭火器自动熄灭,湿漉漉的红色地毯被火烧黑,散发着一股焦味歪着身子躺在地上。每走一步就能将红毯中的水液挤出些许。 整层楼内没有一个多余的人活动,祁则安最终将步伐停在了一张木门前。 唐暮秋敏捷察觉到这扇门上没有一丝被火烧过的痕迹,他四处扭头查看, 却发现这整层楼的大门都没有严重的烧痕,宛若火焰的燃烧是直直避开这些大门似的。 祁则安抬起手,状似随意地敲了两下门, 内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门打开时,郑老脸上堆砌着的微笑还未收回,见到来着是祁则安的刹那,他苍老的面容之上神色闪过慌张,随后被强行压下。 郑老开口时顿了一下:“怎、怎么是你。” 祁则安面色如常地拽着唐暮秋挤进屋内,他大大方方落座在郑老对面的皮质沙发上,又从鼻腔中呼出一声叹息。他眼眸懒散抬起,视线中的攻击性却如同尖刺利刃。 “我倒是还想问呢,郑老。怎么是您呢?”祁则安开口时话语沉沉,他倾身向前,眸光迸射出几分杀意。 这道眼神刺得唐暮秋心下一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祁则安的这种眼神。毫不犹豫的、几乎要将眼前人顷刻撕碎般的杀意。 郑老脸色一变,先前平静的面容之上显露寒意,他瘦弱的身子向后靠去,嗓音苍老傲慢:“小祁,对待长辈就是这种态度么?再说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听不清。” 祁则安并不着急,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轻笑,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枚新型光脑芯片,他将芯片三两下推进手环内,光屏顷刻浮现在空中。 光屏上方生成一堆数字与字母交错的代码,数据不断在滚动中跳动浮现,最后生成一串坐标数据。 祁则安嗓音带着些许嘲讽:“您知道这是什么吗,郑老。” 郑老露出嘲讽笑意的嘴角立刻弯了下来,面色煞白。 “没错,上面的坐标是你在联盟的办公地址。两年前,你的办公区域曾发送出一封匿名邮件,电子邮件跳转多个星云域名,中途还跟随宙界病毒的反追踪装置,导致联盟这边破译困难。”祁则安轻笑一声,又继续道:“但经过两年时间,联盟的最新技术已经能够消除病毒,破译星云域名。” “你在两年前发出的那封邮件里写下了一辆汽车的车牌号,车型是赤旗,车牌号是CH5968。除此之外,你还在其中标注了这辆车当天会通过哪条小路去往哪里……” “胡说八道!!”郑老面色涨红充血,他立刻站起身,手中的拐杖在地板敲得响亮:“这是污蔑!我从没有发过那种东西!” 唐暮秋心下一惊,他迅速看向祁则安的面容,对方冷冽薄唇紧紧抿起,浓烈剑眉拧起,显然一副不悦模样。 这封邮件代表什么,祁则安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唐暮秋轻蹙眉头收回目光。视线变换间,唐暮秋瞳孔骤然收缩,郑老坐下的沙发右侧后方显露出一个纯黑手提箱,这个手提箱的模样与彭子成先前拿在手中的十分相像。 “呵,发没发过现在由不得郑老您来说了。两年前的秋天,在您邮件传送过后的半小时之内,CH5968的那辆黑色赤旗车便被精准袭击。车上乘坐的夏飞雪大将与他的妻子芸安女士,彭林安大将的妻子韩汐女士,三人均在袭击中死亡。除此之外,还有我的母亲,现在依旧在联盟医院昏迷不醒。” 祁则安的嗓音如同冰霜般寒冷:“解释的话您还是省省吧,留到审讯室再去说吧。” 郑老此刻激动地站起身,他面色涨红怒吼:“什么叫做去审讯室再说?!你居然向联盟申请抓捕我?是,我承认,我是看你们几家不顺眼,祁继明当年要不是沈惜力荐,他根本坐不到元帅的位置!” 唐暮秋呼吸凝滞,他立即看向郑老。 “还有彭林安、陆云清、夏飞雪,升衔的速度快到不合常理!凭什么同样的军衔,他们那么快就当上大将,元帅的位置本该属于我!五十年前我为华国流过血!我的功劳不比他们少!我凭什么不气、不恨?”郑老面色如猪肝般暗红,他吼得上气不接下气,嗓音嘶哑:“但我也没想过要杀了他们!那封邮件我不知情!” “好,邮件的事您不知情,我们暂且把这个搁置。那么私联科伦尔这件事怎么说呢?”祁则安调整坐姿,双腿自然交叠,诚然一副上位者的高傲模样。 郑老冷嗤:“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就在你脚边?”祁则安的指尖轻轻一点,唐暮秋顺着方向便看见那个黑色手提箱。 “在宴会厅着火之前,科伦尔曾拿着这个黑色手提箱回来过。那时我在他的箱子上装了定位装置,毕竟他是丽国商人,在华国涉猎范围太广,需要时刻注意。却没想到他的合作伙伴是您。” 唐暮秋的眉头狠狠一跳,他心下思绪不断翻涌,祁则安的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叫人找不出半分纰漏,但唐暮秋总觉得心底有股异样感升腾。 为什么这番话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唐暮秋的目光落在手提箱上思索。 郑老见祁则安指向手提箱便顿时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他直直坐在沙发上。没多久门外响起整齐脚步声,联盟军部的士兵进入会客室,将郑老架走。 直到亲眼看见郑老被人捉走后,祁则安的身躯才微微放松,他靠在身后的皮沙发上,拇指摁压太阳穴处。 唐暮秋的目光落在手提箱上,他斟酌着开口:“那箱子……” “嗯,不用管。”祁则安嗓音沙哑:“多半是空箱。” 唐暮秋:“你怎么那么肯定?” “很简单。如果我是科伦尔,我不会把装有重要东西的箱子直接丢给我的合作伙伴。至少我要先拿到报酬再做交换。”祁则安深呼吸,他看着手环终端显示的时间随后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得走了。” 唐暮秋察觉到祁则安看向手环终端的举动,这已经是这次任务开始之后的第三次了。祁则安似乎在这个任务中对时间格外重视。 唐暮秋:“去哪里?” 话语还未说完,祁则安轻轻抬手打了个响指。周遭场景便立刻发生变化。熟悉的失重感再度袭来,身躯下坠时唐暮秋稳住身形站在地面,再度抬眼只见前方多出三个人。 彭子成与陆铭晖彼此视线中火药气息浓厚,夏玲被夹在中间面色无奈。 夏玲见到唐暮秋与祁则安顿时眼眸一亮:“班长,祁哥,你们来了。” 陆铭晖冷嗤一声收回目光,他双臂抱胸背靠墙壁站在一侧,彭子成移开视线拧着眉头。 祁则安:“计划进行的怎么样?” 陆铭晖:“人跑了。” 夏玲:“科伦尔的确是有备而来……” “是有备而来吗?我看是有人为了他专门打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吧。我当时已经抓到他了!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把他捞回来!”陆铭晖嗓音染上寒意。 彭子成立刻道:“陆铭晖,你什么意思,你阴阳怪气谁呢?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锻炼不到位,力气太小?” 眼见火药味越发浓烈,即将一点即燃,祁则安适时开口打断。 祁则安冷静开口:“两年前的邮件发送地址是郑老的办公区域。人已经被带回去了,明日上午开始审,你们全部都要去。今天我在这里使用过能力,监控需要全部清除,彭子成,你去做这件事。” 唐暮秋侧眸看向祁则安。 彭子成闷着声:“……收到。” “做仔细些。”祁则安叮嘱。 彭子成抬首看向祁则安,他眸中闪过一道光:“知道,祁哥。” 彭子成在点头过后便果断离开,他朝着酒店监控室的方向离去。 陆铭晖见彭子成的背影远离,他才冷声开口:“那这次算是任务失败么?科伦尔跑了,相当于十八号再度与我们擦肩而过。” “当然不算。”祁则安道:“打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不是科伦尔。” 陆铭晖皱眉:“什么?” “科伦尔的确有嫌疑,他也的确有问题。但我这次不是为了他选择来到这里,我的目的从最开始就是为了抓到联盟中的问题者。科伦尔只是个引子,因为联盟的人是科伦尔的合作对象,所以必须要在科伦尔出现的地方蹲守才行。现在郑老已经浮出水面,具体情况看明天的审讯测谎就好。”祁则安道。 夏玲:“的确如此,铭晖。对于我们而言,十八号的确重要,但更重要的事是,当年是谁出卖了我们父母的下落。” 唐暮秋将几人的对话听在耳内,顿时理清了一切思绪。 祁则安先前的杀意、夏玲口中的“父母下落”、陆铭晖的愤怒情绪。 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两年前他们曾来到自己的高中生活,但照现在来看,他们并不是自愿转学,而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在那时遭遇意外。 郑老在两年前发出的那封邮件害死了夏玲的父母,彭子成的母亲,并且导致祁则安的母亲昏迷不醒。 所以祁则安才会对郑老有那么强烈的恨意。 但这一切和十八号的关系在哪里? 十八号是偷药的,说难听点是个窃取药剂的贼。除非…… 唐暮秋抬起头,他突然开口,嗓音清冷提问:“十八号和你们父母遭难之间有什么关系?” 陆铭晖面色一变:“你怎么……” “不难猜。”唐暮秋开口打断陆铭晖的话,他眼眸坚定地看向祁则安:“你不告诉我吗?” 祁则安目光沉沉地看向唐暮秋,深棕色眼眸带着十足的打探与考量,似乎要将眼前这人全部拆开看看里面的芯究竟裹着什么目的。 唐暮秋知道自己的问话显得有些突兀,但他依旧道:“告诉我。” 第30章 恶劣与勾引。 “……你是故意的,唐暮…… 浴室内的花洒喷出温热水液, 唐暮秋站在花洒之下,温热水液顺着头顶流下。他用双手在发顶搓着泡沫,茉莉花香的气味在脑袋处满溢。他轻垂的鸦睫水珠滴落, 随着颤抖, 碎片画面在脑中回荡。 安全通道内的祁则安当下没有多说, 他轻轻打个响指便让陆铭晖与夏玲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唐暮秋面色镇定自若地目睹这一切,却并不开口发问。 安全通道内只剩下二人时,祁则安朝前走了两步, 唐暮秋便后退两步避开他的探究目光。 祁则安嗓音低冷:“真奇怪,唐暮秋。我以为你最先该感到好奇的事情是关于我的能力。你这副样子看上去像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唐暮秋凝眸望向他的指尖, 开口时嗓音带着几分妥协:“……你的手指有什么机关吗?” 祁则安嗓音低沉恶劣,他微微抬了下眉:“我的手指有什么机关你不清楚?” 唐暮秋顿了一瞬,旋即耳根一热低下头去:“……” 祁则安的浓眉轻抬, 冷峻面容的深棕色瞳孔目光微动,他冷冽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三两步上前,单臂搂住唐暮秋的腰肢, 转瞬之间二人便回到唐暮秋的学员公寓内。 祁则安道:“你身上都是灰, 先去洗澡吧。” 唐暮秋不多推脱, 便率先走进浴室。 温热水流便顺着发顶向下汇集,唐暮秋略微侧眸,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浴室的磨砂玻璃门,直直望向另一个人。 片刻后,唐暮秋关闭花洒。他头顶的乌黑发丝顺着发尾滴落水珠,他抬起头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半秒后伸手捞了一条蓝色毛巾搭在脑袋上,赤/裸着身躯便打开浴室大门。 祁则安闻声望来,上一秒还严肃的深棕色眼眸在顷刻间迸发出浓烈欲/意, 他眉头狠狠一跳,喉结情不自禁地上下滚动。 唐暮秋的身躯白皙,身材尚好。白净的脖颈处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乖巧可爱,精瘦的腰肢一只胳膊能够刚巧搂住,他八块腹肌形状堪称完美,一双白嫩双腿细直且长。胸膛处、还有…… 祁则安唇瓣紧紧绷直,他背脊如同火烧过电般将燥意窜上心头,喉咙处的干渴让人难以忍受。他换了个坐姿,放下手中的黑色密码本,视线似是火烧般灼人。 唐暮秋宛若浑然不觉般在他眼前换好衣服,随后坐在椅子上,用手擦拭头发。淡然清冷的面容之上显现出几分难得的放松意味,勾得人心发痒。 屋内暗潮涌动,无形的灼热宛若流动薄纱,将人的呼吸在顷刻间封存,每次吐息间都染上斑驳热意。 唐暮秋灵动莹润的乌墨瞳孔略微轻瞥,视线中的祁则安正犹如一头凶兽般凝着自己,他眼睫轻颤,轻缓地移开目光。 “唐暮秋。你知道赤身裸体出现在曾经标记过你的Alpha眼前,算是一种勾引吗?”祁则安嗓音沙哑滚烫,话语带着火焰烧灼。 唐暮秋擦拭头发的动作轻轻一顿,他嗓音淡然:“是吗,谢谢你告诉我。我之前不知道,下次会注意。” “之前?”祁则安嗓音发寒,他闷着声:“你还这样给谁看过?” 唐暮秋沉默着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祁则安眸光暗沉隐忍,在沉默中咬紧后槽牙,额上青筋暴起。先前冷峻面容之上压抑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刹那崩塌,完美的面具碎裂出痕。 祁则安猛地站起身,他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唐暮秋扯进自己怀里,鼻尖抵着唐暮秋的肩窝狠狠嗅了一口,话语带着咬牙切齿地气味。 “该死的茉莉花香……我讨厌这个味道,下次换掉。”祁则安温热的唇瓣抵着唐暮秋的锁骨蹭过,摩挲时唐暮秋身躯轻颤,这些反应没有被祁则安忽视。 “……你是故意的,唐暮秋。”祁则安咬牙切齿,话语全然没了之前的镇定自若:“你明知道我还爱你,我喜欢你、心疼你,我在意你为什么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你却还是故意这样勾引我,企图用这种方式平息我的怒火,好让我告诉你一切你想要的情报是不是?” 唐暮秋像是被祁则安的大掌掐痛了腰,他别开脸轻哼一声,鼻腔中道出一声粘腻的“痛”。 “痛?”祁则安猛地将唐暮秋摁倒在床上,他俯下身去用齿尖叼着他后颈处的腺体摩挲,舌尖抵着他那处皮肤舐过,话语含糊不清:“你还知道痛?你不就是想让我这样欺负你……嗯?” 唐暮秋耳根滚烫,他掌心攥紧床单布料,喉间溢出一声气音:“没…别…!” 祁则安的掌心已经朝着唐暮秋某处探去,他叼着唐暮秋的耳朵,话语炽热滚烫,再不似先前那般冰如寒霜。 “你想知道情报?好,我告诉你。你就这样听。别发出声音,也别掉眼泪,忍好。你的反应让我满意,我就说得多一些……” 金叶挂坠随着祁则安的掌心晃动不断剐蹭到唐暮秋的皮肤,挂坠冰凉,每每划过身躯时都会让人小幅度颤抖。 公寓内属于S级Alpha的石榴果实香气轰然乍开,唐暮秋的牙齿咬着枕头,又被祁则安一把拽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进唐暮秋的口腔中夹着他的舌头。 “两年前,我们父母乘坐的那辆赤旗车被袭击,但袭击他们的并不是人,而是异种,也就是乌鲁鲁。” 祁则安的动作慢条斯理,磨人却不给个痛快,唐暮秋的齿尖想要咬住自己的下唇,却被祁则安的指节抵挡。 “乌鲁鲁这种异种经过联盟分析后发现,它们的身体被改造的源头就是欧若药剂。你还记得它们也是拥有信息素的么?” 唐暮秋浑身一颤,他清冷嗓音宛若在蜜糖浆里泡过一遭,话语道出时粘腻滚烫。 “记、记得……”唐暮秋艰难开口。 “很好。”祁则安吻了下唐暮秋的耳尖,他动作没停,继续道:“……十八号窃取药剂的事情也是在两年前,我们合理怀疑,他就是制造出异种的人。那么他自然成为了我们的首要目标……” 唐暮秋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他黑曜石般明亮的瞳孔蒙上一层水雾,想起祁则安说不许掉眼泪,唐暮秋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祁则安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唐暮秋泛红的脖颈与耳尖,他用鼻尖抵着唐暮秋后颈处的腺体轻嗅。 唐暮秋是Beta,腺体的信息素气味寡淡如水,但祁则安却偏偏能从中嗅到一丝石榴花的淡香。 石榴果实的气息将石榴花的淡香完全淹没,气势汹汹,霸道又缠绵。 唐暮秋忍着身体的那些感受去思索祁则安的话语,火热一片的大脑中迸出一个想法。 十八号如果是造出异种乌鲁鲁的人,那么他也是自己的敌人。 唐暮秋硬撑着强忍,他颤着声:“……你的、能力呢。” 祁则安像是来了兴趣,他眸底闪过一丝玩味地光,他的手换了个姿势,道:“好奇?想知道?” 唐暮秋额头冒出汗液,他点头。 “这些异能,是精神力高的人会自然觉醒的东西。目前被录取的特批生,都是能够觉醒异能的潜力者。能力可以自行操控,但是用得过量就会遭到反噬。” “我的能力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是空间。异能主要分为三个类别,感知系、操纵系、自然系,我的能力稍稍有些特殊。详细的……” 祁则安还准备开口,却见身下的人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唐暮秋的生理性泪水落在床单上,洇出一小块深色的窝。 祁则安薄唇勾起一个弧度,金叶挂坠疯狂剐蹭着唐暮秋雪白的皮肤,唐暮秋的腹肌上方被划出许多痕迹。 唐暮秋在刹那间大脑空白,他喉中哽咽,最终软着身子趴在床上。 “我们约定好的。不许哭,不是么?”祁则安舔了几下自己的指节。 唐暮秋面色通红,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祁则安。 过了许久,唐暮秋转过身和祁则安面对面,他乌黑眼睫沾染水珠,湿漉漉的。他伸出手攥着祁则安的衣摆,嗓音发紧:“……不标记吗?” 祁则安喉结上下滚动,他的身躯似乎被放在火中烤过一遭。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让我标记?”祁则安刻意将声线放缓,果不其然看见唐暮秋低垂下的眼。 心中升腾起些许恶劣的、欺负他的意味。 于是祁则安站起身,漫不经心道:“唐暮秋。我的确还喜欢你。但你记住,我现在没打算原谅你。只要我没有原谅你,我和你就再也没可能了。你知道吗?” 唐暮秋的声音带着些鼻音:“嗯。” “这次你做这种事情勾引我,我原谅你。但没有下次了。还有,我不是蠢人。你接近我的目的太过明显,我不至于半点没有察觉。如果你不肯说,那么我也一样有不全盘托出的资格。”祁则安道:“这是礼尚往来。” 唐暮秋喉咙干渴,他心下迅速跳动,却又因祁则安的三言两语呼吸凝滞,寒意窜上四躯百骸。 “……我知道。”唐暮秋道。 压下不断蔓延的心虚,唐暮秋缓慢起身,他和祁则安二人皆是默契地没有再提方才的事。 唐暮秋舔了下唇角,嗓音有些哑,他尽量稳着声线:“之前……我看见彭子成提着箱子去了科伦尔的会客室。这件事你知情吗?” 祁则安没及时回复,过了片刻才道:“不知情。” “他的手提箱内部应该是欧若药剂,我看见暗红色的药剂液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他们的谈话内容,我当时听不清。” 祁则安微微垂首:“知道了。” 闻言唐暮秋面色微怔,祁则安只说“知道了”三个字,看上去他对这件事也是有所察觉,并非完全“不知情”。 唐暮秋脑中回忆着这次事件。 在科伦尔即将被陆铭晖抓捕的瞬间,彭子成突然出现,按照陆铭晖话中的意思,是彭子成故意打开了安全通道的门让科伦尔逃走,加上自己当时看见的画面,这一切似乎都能表明…… 彭子成在做对我方不利的事。 那么祁则安呢?唐暮秋身躯中的燥意逐渐消退,他抬起头冷静看向祁则安的面颊,对方面色如常,显然早已想到了这件事。 唐暮秋心口发闷,祁则安就连在这件事上都没有对他全盘托出。他轻缓地收回目光。 祁则安抬起手,手腕上的终端手环坠着的金叶微微晃动,唐暮秋立刻移开目光。 “时间要到了。”祁则安低声道,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指尖做出打响指的姿态,他看向坐在床上的唐暮秋,轻轻勾起唇角恶劣道:“等下要记得换床单啊,唐暮秋。” “哒”地一声,祁则安的身影骤然消失。 唐暮秋抿起唇,耳朵滚烫。他默默起身换了床单,又去冲了下澡,最后穿着睡衣坐回床榻上。 祁则安的异能原来是空间。 怎么会是空间呢…… 但……又的确该是空间。 怪不得,唐暮秋的眉头狠狠拧起。这样一来一切都能对上了。 阿卡萨蛇被挤压坍塌的矿石,总是突然闪现的身姿,收纳生日礼物的能力,以及瞬移。 再加上…… 密码本中的预兆。 唐暮秋立即走到桌边打开黑色密码本,他翻页的动作顿住,他想起方才出浴室时,祁则安正在手中捏着这个密码本把玩。唐暮秋垂眸仔细检查了密码本,上方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他便安下心来。 密码本的第一页,同样属于记录者工整俊逸的字体刻在纸上。 【过去、现在、未来皆存于空间之内。】 【时空法则不可破,否则天下将乱。】 【异能与异种相对,必定有朝一日霍乱世间。】 唐暮秋坐在床边垂首望着这行字,指尖轻轻划过,最终将身子蜷起,口中轻声叹息:“……西叔。祁则安的异能是……空间。而且他已经觉醒许久了……” 在轻声叹息间,唐暮秋的身躯散发出柔和的淡淡金光,金色的光点萦绕在他身体周围,他轻轻抬手触碰,金光便轻巧散开。 柔和金光之下,唐暮秋的清冷眉眼被衬得极其美艳,那双乌黑细眉紧紧蹙起,黑曜石般明亮的瞳孔此刻染上几分忧郁。 华国联盟总部——七号地下军区。 一座古老的巨钟被重重铁链封锁在地脉之下,它的身躯布满铁锈,上方巨型的指针已经许久未再继续走动。 华国联盟内部的士兵们各个面色严肃,隔着远距离观测钟表指针,眼睛一刻不敢眨地盯着悬浮屏。 古老的钟表在沉闷厚重的土壤内躺了太久,久到它似乎已经要与这片华国土地融为一体时,那早已成为铁锈坏掉的秒针却突然轻颤起来。 先是轻颤、再是微动、到最后变为剧烈地晃动。 监控室的士兵们脸色骤变,他们立即拉响华国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 在红色警报的闪烁鸣笛中,那古老苍锈的钟表秒针在表盘上走动,刹那间,整个地脉开始剧烈晃动。 “报、报告!!!”士兵的嗓音颤抖。 祁继明透过电子屏的面容冷穆,他极具压迫力地抬眉,嗓音浑厚低冷:“什么事。” “报告元帅!龙脉下的钟表,开始行走了!!!” 祁继明先前波澜不惊的面容一白,即刻起身:“什么?!”《 》 30-40 第31章 古钟的能量。 大地震荡,钟声嗡鸣。…… 肃穆的巨大古钟周身爆发出深蓝色的光辉, 随着它的指针转动,深蓝色的光辉形成环状光波,整片大地随之震颤。 前往靠近的联盟士兵被光环击打的瞬间便会化为干枯尸体, 那庄严肃穆的古钟正不断吸食着周围人的性命。 钟表存在之处的空气似乎被无形刀刃撕扯开来, 裸露出内里的黑色漩涡。那些漩涡飞速转动, 形成一个个小型黑洞,将那些干枯死亡的士兵尸体吞进。 陆云清咬咬牙,祁继明如今还未赶来, 他立刻指挥:“全员撤退!远离古钟!” “陆上将!那您怎么办!”士兵焦急道。 “别管我了!老祁等下就来了,快点后撤!别在这里妨碍我们!!”陆云清吼道。 “是!!” 士兵们迅速有序后撤, 古钟似乎是因为吞食不到生命而感到痛苦,苍老秒针转动的咔哒声宛若十八层地狱下的催命符咒,陆云清目眦欲裂, 身躯爆发出橙黄色的异能。 陆云清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古钟不断行走的表针,他瞄准机会逮住秒针转下的刹那,身躯中的橙黄色光环化作万千光束栓紧秒针, 脚下步伐将大地踩裂。 平日里慵懒的面容在此刻拼尽全力, 陆云清声线冷冽地怒骂:“你这破钟!到底想干什么!自从沈惜走后你就没完没了了是吧!!” 祁继明赶来时, 陆云清正双手贴合地面,他目眦欲裂,陆云清用操纵异能控制住秒针不要继续向前转动,勉强将古钟散发出的蓝色光波控制住。 “老祁!”陆云清咳出一口血,道:“等死你了!” 祁继明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将元帅披风甩下, 他双臂迅速抬起,蓝白色的光刃迸发开来,刀刀光刃劈向裂空漩涡。 被蓝白光刃劈到的黑色裂缝像是在被针扎缝补一般,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蓝白光针将那黑色漩涡硬生生缝补起来。 祁继明的信息素与精神力同时达到巅峰,他的臂膀被古钟能量强行撕扯,肩头隐约渗出鲜血,内部骨骼被撕扯得变了形,他脖颈后的Alpha腺体血痕密布,如同蛛丝般蔓延。 大地震荡,钟声嗡鸣。祁继明从喉中爆出一声大喝,右臂顿时被强大能量撕扯,如同电锯落下一般,祁继明的右臂在刹那间撕裂,血肉横飞。 陆云清骂了声“操”,他浑身紧绷,一刻也不敢松懈。撑着地的十指开始出血,刺骨钻心的疼痛在后颈腺体处爆发,陆云清痛得大脑一瞬发白。 祁继明面上没有半分情绪,右臂被硬生生撕扯下来也浑然不觉一般,他身躯之中的蓝白色光辉比先前还要耀眼。 陆云清面色一怔:“老祁!你疯了!” “先解决它!我不要紧!”祁继明散发的蓝白色光刃化作利剑,将古钟四周黑色的裂缝一剑缝补闭合。 古钟“铛铛”铮鸣,在黑色漩涡闭合的刹那间,它的秒针突然停止走动,它周身的深蓝色光辉突然黯淡下去,宛若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般,钟身变回当初苍锈的模样。 陆云清与祁则安一刻也不敢松懈,二人的眼神皆落在古钟身上。 陆云清的操纵异能继续输出,在完全感受不到古钟的对抗之后,他才谨慎地收回异能。 异能在短时间内如此消耗,陆云清又从喉间呕出一口鲜血,他咳嗽几声,用袖子随意擦去:“妈的。这该死的反噬。” 陆云清晃悠着站起身,他的十指已经在血皮之下露出森森白骨,他弯下腰捡起祁继明的右臂丢了过去,祁继明用左手接下。 祁继明将右臂安回原处,蓝白色的光芒浮现,他嗓中低吟:“重组。” 刹那间,右臂处的血肉相连,骨骼重塑。肌肉、神经、细小的血管全部附上,最终化为原本的模样。 陆云清伸出双手摆到祁继明身前:“喏。” 祁继明只用重组异能将陆云清的十指也治疗。 “操操操……痛死了。”陆云清疼得脑袋冒汗,忍着那股刀割般的刺痛恢复十指。 待二人都恢复过后,祁继明冷着脸朝古钟的方向走去。 祁继明面色如同寒霜般肃穆,他宛若凶兽的深色眼瞳紧盯古钟:“……三十年了。沈惜走后,古钟一直不断骚动,但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威力。” “也不是第一次,老祁。你忘了吗,沈惜离开的那天,古钟也是这样的。”陆云清道:“这次是多长时间?” “三十秒。”祁继明道:“我从联盟传送过来只用了十秒不到。而它现在还只是恢复状态,能量还不如以前的十分之一。如果它完全觉醒,能量彻底恢复,粗略计算一下,它只需要连续一分钟爆发能量,就能让蓝星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老祁。古钟是我们异能者的能量来源,但当初沈惜不是说过,只有异能者大规模使用能力,让古钟觉得有生存威胁它才会加速自灭吗?现在明明所有人都在联盟的严格监管之下了,它为什么现在又开始这样?而且这该死的反噬……事到如今都没有破解的办法!” 祁继明弯下腰去捡自己的外套,后颈腺体如同蛛丝蔓延的血痕渐渐收回,刺痛硬生生窜上大脑。他拧着眉头忍下痛楚,直起身将外套披上。 “……我想,这是古钟在警告我们。”祁继明嗓音冷冽:“它没有多少耐心了。如果我们找不出让它感受到威胁的东西,或许……它会比约定好的日子更早加速毁灭。” “……这……唉,罢了。继明,你的反噬怎么样了?你再这样下去腺体会毁掉的,到时候还没找出古钟的问题,你就死在它前面了。”陆云清冷哼一声。 祁继明刚要张口,只听一声清脆的“嗡”音,陆云清也顿时变了脸色。 身旁寂静的古钟突然生出一颗透明的蓝色保护罩,它将自己苍老的身躯包裹起来,环状蓝球诞生的刹那便将祁继明与陆云清的身躯驱赶,他们同时被波浪冲击到远处。 “……这是?”陆云清道:“这东西给自己开了保护罩??” 祁继明冷下脸,他抬起手敲了两下保护罩:“看样子是的。” “太狡猾了。它这样我们的仪器根本监测不了它的数值波动,而且这东西……”陆云清说着抬脚踹了一下,又被相同的力道弹开:“会把使过去的力再还回来。” “……这可不太妙。”祁继明的唇瓣绷紧,他用手扶了下帽子,低声道:“……让夏恩过来一趟。” 陆云清面色微凝:“是。”- 唐暮秋趁着入睡前将大体思绪理清,祁则安等人追查“18号”的原因表面上是为了保护禁药不再流通,实际上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乌鲁鲁。 乌鲁鲁的核心驱动装置是它们身体中的能量矿石。 一个本身不具备信息素的动物物种,在突然间获得了信息素,这其中必定与欧若矿石或欧若药剂相关。 因此十八号很有可能是制造乌鲁鲁的凶手。 乌鲁鲁又在两年前袭击了他们的家人…… 刚想到这里,唐暮秋的思绪突然断开,他立刻坐起身低语:“不对。” 唐暮秋说着打开手环终端,上方联盟发送的关于乌鲁鲁的相关消息特别强调“三个月前”。 联盟说乌鲁鲁是三个月前诞生的怪物。 但是不论是祁则安他们的遭遇,还是自己两年前知晓的一切,都表明乌鲁鲁这东西最早诞生于两年前。 即便不是两年前诞生,也是两年前现世的。 可联盟为什么要瞒报?为什么将时间推到三个月之前? 联盟一般不会做出这种隐瞒的事情,除非是为了大局考虑。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自三个月前开始,乌鲁鲁现世的数量多到联盟瞒不住了。 这么说来,自己在和西格去鹤露拿Alpha伪装剂的当晚,巷子里的荧光投影的确说过这件事。乌鲁鲁袭击了平民百姓,虽说是小型C类,但依旧实打实地在袭击平民了。 唐暮秋墨色瞳孔微微眯起,他淡色薄唇轻抿,他侧首时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环首刀身上。 环首刀依靠着书桌,站得笔挺宛若骁勇善战的士兵。而书桌上方,那本黑色密码本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唐暮秋的指尖在床单上划出痕迹,他盯着黑色密码本,脑中回想起一个温柔儒雅的身影。 温润儒雅的男人眼眸潋滟,他嗓音温和如玉,令人安心:“小秋,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再次出现。在那之前,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保护好你重视的人。” 唐暮秋盯着黑色密码本许久后垂下眼,随后无意识地点开小组内部的群通讯。 祁则安的ID在深夜依旧亮着。他先前走得太快,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口中似乎说着“时间要到了”。 时间限制…时间。唐暮秋细微地皱了下眉头。 这次任务进行时,祁则安本人似乎对于时间格外重视。 祁则安几乎一直在看手环终端的时间。从进入酒店大楼在车上换衣服时,再到进入酒店内开始行动时,甚至是最后任务收尾时。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时间?唐暮秋脑中似乎有一束光打破雾霾,思绪顿时清明。 乌墨般的瞳孔微亮,唐暮秋轻声:“难道说……时间被我遗漏了。” 唐暮秋仔细回想着自己在会客室内查看到彭子成与科伦尔的时间。 从彭子成离开到科伦尔离开,前后大概是自己从洗手间离开通过通风口进入会客室上方的三到五分钟。在那段时间内,科伦尔离开会客室,自己在确保科伦尔不会返回会客室后立刻进入屋内并打开大门,前后用时不超过十秒。 大门打开后走廊就已经开始起火了,那么着火必定是科伦尔提前准备好的。 同理,科伦尔不可能在十秒之内回到宴客层,并且在那段时间精准无误地与祁则安攀谈,随后还被祁则安在手提箱上安放了追踪装置。 从时间来看根本说不通。 也就是说祁则安说谎了。唐暮秋微微抿了下唇。 既然如此,那么祁则安的坐标当时是从哪里来的? 唐暮秋眉头紧拧,又来了,和之前一样。关于祁则安的事情,思绪总是在最关键的部分被堵塞。 祁则安那人向来神机妙算,他算无遗策的本事倒是和西叔如出一辙。现在想必已经去审郑老了。 心口被堵塞的闷感不断蔓延,唐暮秋轻轻呼出一口气。当年是他先失约,如今祁则安不愿和他多说也是正常的,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片刻后,唐暮秋缩回自己的被窝内。 漫长夜空之下,联盟总部的白色高塔审讯室内,强烈的白炽光刺眼照射,让人远远观望便心生烦躁。 郑老坐在审讯椅上,他闭着眼睛,眼皮已经被白炽灯烤得有些泛红。 审讯士兵的问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嚼碎了问又再度整合,他脖颈处的腺体贴了一块小型检测器,只要说谎信息素便会有所波动,能够立马测出此人的谎言。 祁则安的身影在审讯室外部降落,他扭头:“结果如何?” 身侧的士兵立刻将数据递上:“是,祁先生。我们按照您吩咐的问题去问,得到的数据如下。” 祁则安接下数据面板细细观看。 在众多问题中,郑老只有两个问题存疑。 一,郑老是否真的对于邮件不知情,他回答是,检测仪显示这是真话。 二,郑老手中的手提箱是否由科伦尔直接交给他,他回答是,检测仪显示这句话真假参半。 祁则安盯着这份数据略微挑了下眉毛,他的唇角漫不经心勾起,随后将平板随意丢给身侧的士兵。 祁则安语气淡淡:“可以了。他不用继续审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士兵有些疑惑:“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您不需要再问问其他的?” “不用。”祁则安道:“已经够了。明天陆铭晖他们应该是早上来,留郑老到明天下午和联盟监狱交接,其余的这些数据别和他们提起。” 士兵不解,但依旧应下:“是。” 祁则安不再多留,他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随后拐进联盟总部的洗手间内。 手腕上的环形终端正微微震动,祁则安垂眸,只见来者发送四个字的简短询问。 【是否继续?】 祁则安回复:【是。】 于是对方回复:【了解。】 祁则安关闭通讯,他看向电子终端待机的时间,鼻腔中轻轻呼出一口释然的气。 “……看来是赶上了。”祁则安嗓音低沉。 祁则安伸手贴上后颈处微微作痛的腺体,淡蓝色的光辉在他身躯浮现,他轻轻打个响指,继而身影转瞬间便在武装学院的公寓内降临。 祁则安垂眸看着床上面朝墙壁蜷缩成一团的唐暮秋,随后抬臂将他桌面的黑色密码本拿起。 先前想要查看这个本子的内容时唐暮秋刚巧走出,打断了他想要查看的举动。 唐暮秋的身子在床铺中轻轻翻动,他似是睡得不安般闷声轻呢,祁则安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注视,随后指尖朝地轻点,眼前的一切被蓝白色方形的亚空间吞噬。 亚空间内部的一切由祁则安随意操控,他身躯浮空,盘腿而坐。黑色封皮的密码本在掌心中轻掂。 祁则安对于这个本子的存疑念头一直在脑海中没打消,唐暮秋向来对自己的一切物品整理得井井有条,从来不会出现物品乱丢的情况。 但唯独这个密码本被丢在桌子上,这只能证明它被唐暮秋翻开的频率过高,以至于唐暮秋会随时打开查看。 这里面记载的肯定不是正常的内容。 祁则安单手捏出一个蓝色的小方块,小方块吞噬密码本的锁,随后将锁平行移出,本子便没了束缚,能够随之翻开。 祁则安漫不经心垂下眼,骨节分明的指腹抵着黑色密码本的封皮轻轻掀开,纸张摩挲音哗啦作响的瞬间,本子中突然迸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这道光束如同破夜之刃,将祁则安的双眼刺痛,他闷哼一声用掌心遮住双眼,黑色密码本随之浮空。 紧接着,亚空间突然被迫消散,祁则安整个人被立刻驱逐,与黑色密码本分隔两地。 黑色密码本依旧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祁则安则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它。 祁则安冷峻肃穆的神情破裂,紧随其后覆上的是不解与困惑。 “……为什么,这个本子居然能驱散我的能力?这怎么可能?”祁则安呢喃。 唐暮秋翻着身在床上酣睡,他脑袋埋进被褥之中,只露出一个白皙泛粉的耳尖。他似是被祁则安的呢喃扰了梦境,垂下的黑色鸦睫微微颤动。 祁则安灼热的沉沉目光落回唐暮秋身上,他嗓音低冷凌冽,宛若寒风:“……唐暮秋,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第32章 聊天。 祁则安觉醒异能……会是因为他…… 梦境会让人无限沉沦。温暖的气息让身躯发软, 偶尔的低声细语宛若回荡在耳侧,绵绵痒意顺着钻入心底的角落,像是羽毛落在浅潭之上。 暮秋九月的风宛若寒霜, 轻轻一吹, 就将裹挟烟火气的小人冻成了冰棒。穿着单薄衣衫垂眼一望, 衣角正往下不断地滴着水。 唐暮秋懵懂地抬起双眼,祁则安冷峻面容之上的深棕色双眸眼眶通红,冷冽薄唇紧绷。他将自己身上的湿漉衣服脱下, 随后用外套将自己裹起。 祁则安张着口,似乎在不断地说些什么, 那些话语唐暮秋却听不见分毫。 视线再望过去时,只能见到一双如同凶兽般隐忍苦楚的眼。 唐暮秋猛地睁开双眼,他从床上坐起时喘着粗气, 浑身上下布满细密的汗。被那双眼睛从头到脚扫视的感觉依旧粘在身上,他缓了许久才回过神。 目光略微偏移时,桌面上的那本黑色密码本依旧静静躺在边缘。 唐暮秋慢腾腾起身, 他站在桌前看向密码本, 默了半晌轻声呢喃:“…之前就是有点歪的吗?” 他轻声叹息后将本子塞回书包内, 随后进入浴室洗漱。 特批生录取后的宿舍分布总算下发,唐暮秋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室友名字,确定没有眼花后才开始收拾行李。 唐暮秋看向自己的伪装药片,思索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将小部分药剂存放在武装学院的公寓内,只带上自己的伪装药片的小药盒。他又随意挑了几件衣服, 轻装上阵便朝着特批生总部走去。 特批生总部距离武装学院的距离稍显遥远,为了方便特批生的高强度训练,总部专门选在了中心区之外的西北地区, 因此特批生总部与联盟西北部军区关系甚好。 比起繁华的武装学院,特批生总部显得贫瘠可怜,内里不仅没有半点娱乐设备,甚至一眼扫过去只剩光秃秃的沙土做伴。 唐暮秋对此接受良好,他拉着小行李箱就往里走,只听大老远的哭嚎声便传来。 这道哭嚎音略微熟悉。唐暮秋侧首,看见贺连正贴着尹匿哭个不停。 唐暮秋:…… “我受不了、我不行,我真的不想来啊,尹兄你帮帮我,我帮你打听那漂亮Omega的联系方式,你帮我劝劝我爸成吗?”贺连呜咽道。 尹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颇为无奈:“这是一个量级的事情吗?” 唐暮秋拉着箱子慢慢走过去:“你们住在哪里?” 尹匿顿时眼前一亮,他立刻把贺连推开,随后走到唐暮秋身前:“唐暮秋,你也来啦。我和贺连分到一组了…宿舍也在一起。不过特批生的寝室彼此都挨得很近,以后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你室友是谁啊,也是新生吗?” 唐暮秋点头:“可以。我住在三楼,我的室友是……祁则安。” 尹匿倒吸一口冷气:“你、他、你们……” 贺连这下也不哭了,他立刻道:“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和我们说,虽然我们打不过他,但我可以帮你和我爸告状,让我爸去找他爸。” 唐暮秋眨了下眼:“好的。” “而且唐暮秋啊你听我说,你在你们组最要注意的人是夏玲,”贺连压低声音道:“那女人贼恐怖,你懂吗,她能看透你的想法,我以前和她玩牌就没赢过……” “——在聊什么呢?”一道温柔女声突然从背后浮现。 贺连几乎从头到脚过了遍电,他立刻躲到唐暮秋身后:“出现了!” 夏玲笑眯眯地看着贺连。 唐暮秋神色淡然地站在中间。 “……这什么老鹰捉小鸡的既视感。”尹匿小声开口。 “就是啊。”一道软糯声线在尹匿耳边响起。 尹匿猛地回头,便看见欧阳沨那张小巧精致宛若瓷娃娃的漂亮脸蛋。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呀?”尹匿话语有些结巴。 “嗯?”欧阳沨的目光从眼前的闹剧收回,他道:“我通过了考核。Omega的宿舍分配也在今天。我正在搬行李。” “我、我帮你搬,我帮你搬可以吗?”尹匿立刻小心翼翼开口,又生怕欧阳沨拒绝似的连忙道:“我力气很大的!!让我帮你搬行李吧!” 欧阳沨坦然点头,他昂首向后一指:“行。后面那几箱都是。” 尹匿立刻跟着欧阳沨走了,像条毛绒大尾巴似的挂在人身后。 贺连左看看已经跟着Omega跑走的兄弟,右看看站在身前眯眼微笑的恶魔,最终选择提起背包和唐暮秋告别。 “唐兄,有空再聚!我先去收拾行李!”一边说着,贺连的身影便跑没影了。 唐暮秋望着贺连远去的身影发出轻声感慨:“其实他这种时候的体能还不错。” 夏玲没忍住笑了几声。她道:“来吧班长,我帮你拿包,等下带你四处看看特批生总部,然后给你讲解一下每日训练的地方。” 唐暮秋轻轻点头,又道:“我自己拿吧。” “没事的,三楼的楼梯是普通的,需要自己掂上去,会比较累人。不用在意,虽然我是女性,但我也是Alpha。”夏玲微笑。 唐暮秋的目光在夏玲身上落下,片刻后,他脱下背包递进夏玲怀中。 夏玲:“谢谢。” 唐暮秋突然开口:“其实在我们身边你不用这样。” 夏玲轻轻眨眼,睫毛翘起。她眉目舒展露出莞尔微笑:“班长你还真是……从高中开始就一直这样呢。” 特批生总部的宿舍不比武装学院,二人寝,内部公用洗手间浴室。外部的休息区是两张一米二的床铺,床铺中间摆着一个共用的小床头柜。 两张床的外侧,靠窗户的部分摆放着长书桌,另一面靠墙的部分则是衣柜。 祁则安不在宿舍内,唐暮秋捞着行李箱往里进时,隐约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石榴香气。 “……夏玲。”唐暮秋开口时有些犹豫:“这间屋子内的信息素气味是不是有些浓?” “诶?”夏玲放下唐暮秋的包,她道:“我并没有…” 话语猛地停滞,夏玲话到嘴边立刻改口:“哈哈,是的。班长你对祁哥的信息素真的很敏感。” 唐暮秋从衣柜处走回,随后轻声道:“……是有些。” 在唐暮秋收拾得差不多后,夏玲带着唐暮秋简单在特批生总部转了一圈,大致告诉唐暮秋每日训练的主要地点。 唐暮秋一一记下,二人便找了个休息处坐着闲聊。 “所以你们那时候转学来我的高中,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你们追寻18号也是因为他很有可能是凶手。”唐暮秋淡然开口。 “是的班长。不过那时候会选择转学,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保命吧……祁伯伯说,造出异种的人肯定是丧心病狂,第一波下手的就是联盟成员的家人,孩子们必定也是危险目标。一定要远离中心区,所以把我们送走了。” 唐暮秋的目光微微闪烁:“…我那时不太会说话,没能怎么安慰你们。” 夏玲忍俊不禁:“班长,你已经很好了。你当时给了我们很大鼓励,多亏有你在,我们才能那么快稳定情绪。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你总是注意不到自己的优点。” 陆铭晖的身影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唐暮秋与夏玲眼前。他身上穿着制服正装,面色冷漠,目光如鹰眼般直直看着唐暮秋。 唐暮秋回望陆铭晖片刻,身子轻轻向一侧挪动,将座位中间留出一个空位。 唐暮秋:“夏玲,他要坐下。” 夏玲把头歪到一侧忍不住轻笑。 陆铭晖却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他软趴趴往座位中间一坐,一屁股隔开唐暮秋与夏玲,又把脑袋埋进夏玲肩窝,低声道:“他真的没劲。” 夏玲却笑:“你看吧,我就说班长很有魅力吧。” 陆铭晖轻哼一声。 唐暮秋看向手环上的日期,今天应该是休息日。 “你们今天也要训练吗?”唐暮秋道。 陆铭晖:“早上去处理些事情,关于郑老的。祁则安应该会自己告诉你,我就不多说了。至于刚才,是去例行检查。” 唐暮秋:“查什么?” 陆铭晖:“去看看腺体的情况,看异能有没有反噬。” 唐暮秋:“反噬?” 陆铭晖:“祁则安没和你说吗?” 唐暮秋回想起那天祁则安是如何告诉自己情报,顿时后腰阵阵发软发麻。 片刻后,唐暮秋闷声:“提了一嘴。说是超负荷使用异能就会造成反噬。” 陆铭晖面色如常:“嗯。是这样的。反噬和腺体相关联。前提条件是异能者。如果觉醒异能的人腺体完好无损,那么使用异能会很顺畅,发挥出的能量也会很强大。但如果不加以节制,异能源源不断地被使用,腺体就会开始出故障。就会损坏。到最后彻底报废。就和机器一样。” 夏玲补充:“是的班长。而且你应该知道,能够觉醒异能的人,首先是要具备强烈的信息素与强大的精神力,二者缺一不可。异能的操控与这二者相关,所以遭到反噬后,会损坏的就是腺体。因为腺体控制着信息素与精神力。” “……原来如此。”唐暮秋轻轻点头,他敏锐回想起考核场地时众人对祁则安的高强度紧张情绪,他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祁则安呢?” “祁哥他……”夏玲微微张口,面上浮现一丝为难:“我想他应该不会希望我们来转达这件事……班长,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不如主动问问祁哥呢。” 唐暮秋唇瓣抿起,他并不确定祁则安会愿意告诉他。 至少在考核结束的大厅内,唐暮秋知晓祁则安的腺体出了问题,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S级Alpha的腺体宝贵且重要,但却因为当年的那次标记而导致祁则安的信息素不稳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祁则安是否异能也不稳定?如今是否已经遭受到了反噬? 唐暮秋心脏发闷,他垂落在身侧的掌心慢慢握成拳。 “班长,你不要太担心。祁哥他的身体确实会被联盟特殊关照。因为他的能力比较特殊。”夏玲道。 “我知道。”唐暮秋开口:“是空间吧?” 夏玲眨眨眼:“是的班长。异能其实分为三大类,感知系、操纵系、自然系。祁哥的空间系异能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不属于三大系的能力,所以联盟对于祁哥的各项数值看管都更加严格。” 唐暮秋道:“那天祁则安告诉我这些内容的时候,他……他没有多说。这些能力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 “唔。硬要说的话,其实只有自然系有隐情。自然系的人据说天生短命,为世间做好事就能活久一些,但若为世间做坏事就会很快逝去。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夏玲道。 唐暮秋的指尖抵着下颌轻轻摩挲,他想到高中时期的祁则安,那时对方还没有觉醒能力,腺体也尚且完好。 如果自己在觉醒能力这方面是特例的话,那他们这些寻常人是怎么觉醒的呢。 脑中想到这个问题时,唐暮秋已经开口询问:“你们是怎么觉醒的?” 夏玲:“唔……大部分都比较偶然。但是异能完全觉醒之前会有一段很长时间的预兆期,而且预兆期诞生之前,一般觉醒者都会遭到强烈的压迫,或者是遇到什么意外,并且这个压迫和预兆期在内容上是完全一致的。比如说一个穷人渴望财富,在被压迫欺辱后,他开始有了赚钱的思路,最终觉醒点石成金的异能。” 唐暮秋:“……那祁则安他觉醒时,是因为什么?” 唐暮秋话语问出口的瞬间,夏玲面上便浮现出一丝略微心虚的笑意,她默默低下头,小幅度移开视线。 唐暮秋的心脏鼓鸣声已然盖过周遭喧嚣的一切。 会是因为他吗? 祁则安觉醒异能……会是因为他吗? 因为他不告而别、因为他擅自离开,所以祁则安发了疯,想要找到自己,于是空间系异能就此诞生? 唐暮秋的指尖轻轻颤抖,最后蜷缩,化为心尖绵密的疼痛。 唐暮秋轻轻垂首不再发问。 不远处,彭子成背着军绿色背包朝着特批生总部的大门走去,他用手环扫过闸机,随后便离开总部。 唐暮秋立刻侧目,陆铭晖闭着眼睛正在打瞌睡,夏玲则是低垂着眉眼。 似乎没有人看见彭子成离开的那一幕。 唐暮秋正准备起身时,坐在长凳上的三个人同时收到小组通讯,上方显示总部传唤。 唐暮秋与陆铭晖夏玲二人对视,便站起身,与他们一同朝着传唤室走去——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倒v啦,从22章开始。明天更1w。略社恐就不挂公告啦,感谢读者追读![墨镜] 第33章 隐瞒。 “唐暮秋,你真的很不会说谎。…… 到达传唤室时, 祁则安正站在屋内。他一身迷彩制服,臂膀上挂着的特批生徽章显眼夺目。他高大的身躯如同沉厚山脉,冷冽眉眼低垂, 面色隐隐透露出几分不悦。 祁则安对面站着一位中年人, 唐暮秋认出了他, 这人正是在武装学院入学考核时的教官,同时也跟着祁元帅一起阻止了当时他在英雄纪念馆摸金雀雕塑的举动。 “夏恩舅舅?”夏玲轻轻眨眼:“您怎么会来这里……” 夏恩神色严肃,他使了个眼色, 门外的士兵便立刻关上大门。 “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有要事通知。”夏恩微微颔首, 嗓音发沉:“从现在开始,联盟中央的指挥权由我负责,而特批生总部这边交由你们小组全权负责。有任何问题上报通知给我, 我会传音给祁元帅。” 唐暮秋闻言眉头迅速皱起,他道:“祁元帅是出了什么事吗?” 夏恩面色阴沉,他唇瓣紧绷:“是龙脉那边出了些问题。” “什么?!”夏玲面色骤变, 她立刻道:“龙脉怎么会出问题?要紧吗?舅舅, 您……” “玲玲, 冷静些。”夏恩安抚道:“我还好。祁元帅和老陆已经在龙脉处看守了,目前问题不算太严重。” 祁则安冷冽薄唇抿起,他隐藏刘海阴影下的目光微微挪动,将视线投射在唐暮秋的身上。 唐暮秋此时站得笔挺,传唤室的顶灯白光照射下来,将他清冷如水的面容一一吻过。他眉眼间神色淡然, 全然看不出对“龙脉”一词有任何好奇,就像是早就知晓“龙脉”似的。 祁则安心底生出一丝怀疑。 龙脉是只有联盟内部高层人员才知晓的东西。 据说华国龙脉下封存着某种巨大能量的集合体,异能者觉醒能力都是依靠着它。是它的苏醒导致了华国人类进化。 不仅如此, 目前研究范围内给出的结论是——进化的只有华国人民。或者说,只有生活在具有“龙脉”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才能进化。 联盟多年前开始调查,官方说法是:七十年前开始的战争,各方势力为了争夺“欧若矿石”不断打斗,动静闹得太大导致“它”苏醒过来。 五十年前沈惜带兵打了胜仗,联盟的人也曾研究过沈惜,最终发现沈惜觉醒的异能与“它”有着密切关联。 随着联盟内部异能者不断地诞生,众人发现所有异能者的能量根源来自于龙脉下的能量集合体。 不仅如此,龙脉赋予人们异能,同时也拥有剥夺异能的能力。 异能觉醒者的反噬与龙脉密切相关,只要它想,它可以轻易让异能者因反噬灭亡。它是一把极其危险的双刃剑。 因此龙脉被称为“华国命脉”,受到联盟严加看管。 但目前无论是龙脉还是能量集合体,又或者是华国人进化觉醒异能的真相,都尚未公之于众。 就连在联盟内部,除了高层人员,知晓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从小生活在军区的孩子。 为什么唐暮秋看上去却那么镇定? 他甚至没有开口问一嘴“龙脉”是什么。 不仅如此,还有那本自己无法打开的密码本。那密码本竟然能弹开自己的空间异能,简直前所未闻。 唐暮秋的一切就像是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伪装成Alpha来到武装学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如今又为什么要与自己再度建立联系。 祁则安的思绪难得浑沌,如同古地球时期紧密缠绕的电话线,越扯越是缠绕得紧。 夏恩拧着眉:“总之……最近龙脉不稳定,联盟抽不出空。加之近期乌鲁鲁出现的频率变高……目前我们没办法两头都顾到位。特批生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小组之前的报告我看了,据说已经有异种制造者的线索了?” 祁则安回过神,他嗓音低冷:“还没能完全确定,处于怀疑阶段。” “无论如何有线索是好事。科伦尔这个人我们也在帮忙关注,刚巧有一份任务与他相关,正好交给你们。靠近北部禁区的森林有一座古堡,古堡主人名为艾尔科。科伦尔曾与艾尔科在丽国有过碰面,他们二人很有可能是同伙。昨天联盟的能量探测器查出古堡出现了两次异能反应,你们带人去调查一下。”夏恩顿了一下,又道:“龙脉的事情你们暂且别担心。你们抓紧时间分配一下组内谁负责特批生这边的指挥,今天下午交给我。时间很紧迫,现在就去。” 众人立即敬礼道:“是!” “嗯。”夏恩刚准备转身,他突然抬起眼环视一周,蹙眉:“彭子成人呢?” “子成他……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夏玲露出一个微笑。 “真是无组织无纪律,小组传唤也敢翘。”夏恩摁了摁眉心:“算了。你们自己解决,散了吧!” “是!”众人道。 几人便从传唤室朝外走去。 祁则安故意放缓步伐,他的目光落在身前唐暮秋低垂的发丝上,眼眸顺着划过唐暮秋紧绷的背脊。唐暮秋步伐平稳,想必神情没有发生分毫变化,但他脚下的步伐却在不断加快,似乎迫切地想要立刻离开。祁则安的眉尾轻抬,慢悠悠停顿步伐。 “唐暮秋。”祁则安冷不丁开了嗓。 唐暮秋像是思绪被打断似的,步伐猛地停顿。紧接着他抬起头回望祁则安,在对上祁则安那双带着些许探究的眼时面色微凝,又立刻移开目光。 唐暮秋的嗓音发紧,道:“什么事。” “你走得这么快,是有什么事吗?”祁则安漫不经心开口。 唐暮秋:“……没有。” “是吗?那……”祁则安嗓音缓缓,突然道:“你在隐瞒什么?” 唐暮秋的唇瓣抖了一下,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什么隐瞒?” “唐暮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会说谎。”祁则安的步伐逼近唐暮秋,他俯下身将唐暮秋笼罩在自己怀中:“‘龙脉’的事,你知道多少?” 唐暮秋的身躯骤然一颤。 不远处,陆铭晖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将唐暮秋逼近绝路的祁则安,他与对方短暂对视一眼便挪开目光。 夏玲:“怎么了铭晖?” 陆铭晖默了片刻,他突然道:“玲玲。你留下吧。” 夏玲步伐顿住:“……铭晖?” “我相信你,玲玲。你在指挥方面从小就很有才能,你不比任何一个男性Alpha差。所以玲玲,你留下负责特批生的指挥吧。这次任务你就不要参与了。”陆铭晖郑重道。 夏玲某种闪过疑惑,她最终轻轻点头:“好。铭晖,我其实…都知道的。你和祁哥是不是在特批生考核过后的场地里,单独聊过什么?” 陆铭晖面色微怔。 “太明显啦…傻瓜。”夏玲轻轻垂下眉眼:“我都知道的。你和祁哥那时没能立刻传送出来,想必两个人讲了些悄悄话。你不告诉我,我不怨你,也不会故意打探。我相信你们。” “……玲玲。”陆铭晖嗓音发哑。 夏玲露出一个莞尔笑意,她回过头看向唐暮秋与祁则安,温声道:“真希望班长和祁哥也能像我们这样把话说开。” 唐暮秋全身的血液凝固,他四肢冰凉,身躯冒出冷汗。 他怎么忘记了,祁则安这人不会放过一点细枝末节的细节。 刚刚自己到底是哪里被他识破了? 唐暮秋强装镇定,他道:“龙脉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在想,祁元帅是华国最高领导者,联盟总部由他管辖。整个华国都由他来领导。所以能让元帅离开的事情恐怕异常凶险,仅此而已。” 唐暮秋说完后不再开口,他平静地望向祁则安的双眼,视线就像是要穿透深棕色的琥珀秘境,到达最深处的寒潭。 祁则安“嗯”了声,他低低注视着唐暮秋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看了几秒。 唐暮秋的手掌心冰凉发麻,竟生出一丝刺痛。身躯背脊逐渐浮现一层细密的冷汗。 在唐暮秋呼吸轻微停滞的瞬间,祁则安突然迈开步伐,从唐暮秋身边越过。 唐暮秋看着祁则安的背影,紧绷着的躯体微微放松,加速跳动的心脏缓了下来,谨慎地呼出一口气。 唐暮秋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却发现祁则安不知何时又已经回头注视着自己,刹那间,唐暮秋浑身背脊过电般发麻。 祁则安刚才看见自己的表情了吗?他这样注视着自己是打算说什么? 唐暮秋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耳膜内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 只见祁则安唇瓣微张,淡然地问出一句:“你吃过午餐了吗?” 唐暮秋大脑宕机,一时之间没能立刻回神,他本能回复:“……没。” “嗯。”祁则安噤了声不再多说。 唐暮秋敏锐感知到祁则安目光中染着些许探究,他抬起手,用掌心搭上另一侧的胳膊,冰凉触感让自己镇定起来。 唐暮秋脑中迅速思索片刻,最后小幅度地抿了下唇,开口道:“……要一起吃午餐吗?” 祁则安深棕色的瞳孔宛若紧盯猎物的凶兽,他唇角慢腾腾扯出一丝轻笑,道了声“行”。 话语道出,二人便相伴着并肩而行,一同朝着远处的食堂走去。 祁则安与唐暮秋同时出现在食堂内的瞬间便吸引众多视线,Alpha与Omega纷纷朝着这边看来,低声零碎的议论音不断传入耳内,话语却听不清究竟讲了些什么。 食堂内的菜品种类繁多,但全都是大锅菜。华国自古以来的一项传统是认为大锅菜更有锅气,且由于华国人民向来是民以食为天,哪怕如今已经是星际时代的秋纪元,华国的大众依旧无法接受采用营养剂代替真正的料理。 毕竟吃饭是人生的一大乐趣,要是连吃饭时面对的都是营养剂与罐头,那生活真是没什么盼头了。 祁则安长腿一迈便往里进,他嗓音沉沉,对唐暮秋道“去找位置”,便现身到打饭窗口前,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个菜。 唐暮秋的目光四处扫扫,最后选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位坐下。他看了眼自己手环终端的余额,特批生奖励第一名的华币还有10万,完全够自己在特批生部队里的开销了。 食堂内部用餐的人很多,先前他和祁则安赶来时还不算饭点,如今饭点一到,恰逢训练结束,一群穿着制服的Alpha如同饿狼般扑向食堂。 祁则安两手各端着一盘打好的饭从这群Alpha面前淡然走过,看着远处排起的长队,不少人已经开始笑着吼叫。 “祁哥!过分了啊,自己这么早跑来吃独食!” “可恶的操纵系!居然瞬移抢饭!” “就是就是!!” 祁则安将这些羡慕嫉妒恨的打趣抛之脑后,面色如常地端着两盘饭朝唐暮秋走去。 唐暮秋闻言一愣,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异能这件事在特批生中并不是秘密。 先前保密的原因是自己还没有成为特批生。 但他们为什么说祁则安是操纵系? 唐暮秋见祁则安走到自己面前,他有些不解:“你的能力……对他们隐瞒了?” “嗯。”祁则安低声道。 “原来如此。这样也好。”唐暮秋轻轻点头。 祁则安将左手的那盘饭放在唐暮秋面前,又在他对面落座,最后从一侧的小篮里掏出两双筷子,手伸进去一摸觉得触感不对,半途改道摸了两把一次性筷子,丢给唐暮秋一双。 唐暮秋接下饭时还有些木讷,他没想到祁则安会给他打饭。本以为只是帮他占座,等祁则安回来后他再自己去打饭。 唐暮秋:“……谢谢。多少钱?” 祁则安掰开筷子:“吃你的。” 唐暮秋不再多问,他这才低下头去看祁则安给自己打的菜。 菜品很丰富,红烧肉、咖喱鸡块、洋葱牛肉。 除此之外,还有素炒空心菜、菠菜粉条、以及醋溜白菜。 唐暮秋眼眸中亮起的光又灭了。 唐暮秋用筷子拨开素菜堆到一边,又被祁则安的筷子挡住去路,他一抬眼便对上祁则安不满的眸子。 “你是想浪费我给你打的菜?嫌弃,不愿意吃?” “……没。我晚点吃。” “先吃蔬菜。” “我……” “先吃蔬菜。” 祁则安重复了两次这句话。 语气比第一次还加重些。 话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霸道强权。 唐暮秋神色淡淡,眉头却小幅度地拧起,他低垂着眼抿着唇,慢吞吞地开始吃蔬菜。 坐在唐暮秋隔壁桌的几个Alpha彼此交头接耳。 “真是世风日下啊!” “动用队长位强迫新人吃不喜欢吃的菜,多么可怕的祁则安,多么可怜的唐暮秋!” “有人管管吗,话说,之前不是有人说唐暮秋是什么正主,祁则安还有AA恋倾向吗?” “开什么玩笑,我看新人变成小可怜了才对……但他这张脸吧,嘶……” 唐暮秋吃素菜时半口米饭都没动,他似乎是铁了心要先把讨厌的食物全部吃完再开始享用美食似的。 祁则安却早已将盘中餐吃得一粒不剩,正撑着头仔细看眼前的唐暮秋。 唐暮秋换上了特批生的制服,黑色的部队服紧贴他的身材曲线,将他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明亮。制服纽扣全部扣起时,刚巧衣领位于他脖颈处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下,与痣的边缘紧密贴合。 在这样的服装之下,他的身材近乎完美,即便两年没见,祁则安承认自己依旧会对唐暮秋心动。 想起昨天自己故意欺负唐暮秋的场景,身躯中的S级Alpha信息素便开始横冲直撞,后颈腺体涨得发疼,祁则安眉头一皱,掌心扣上后颈处的腺体。 唐暮秋夹菜的动作顿住,他想起夏玲的话,便主动道:“你的腺体……还好吗?有没有反噬?我听夏玲说了,超负荷使用异能会让腺体受伤,遭遇反噬。但你的腺体如果因为当年的标记出了问题,那么相反的……是不是代表更容易遭遇反噬?” 祁则安忍着腺体痛楚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缓了几秒后才与唐暮秋对视,对方的墨色瞳孔满是认真与愧疚,这道眼神令祁则安心头发软。 过了几秒后祁则安面色淡然道:“嗯。但这些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是……” “我是什么?”祁则安的话语更快。 唐暮秋的喉咙又像是哽住,只好低低地垂下脑袋,用筷子夹青菜。他面色清冷淡然,眸色却像是委屈极的小媳妇。 祁则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垂眼看着唐暮秋夹菜的动作,道:“你怎么这么挑食?” 唐暮秋夹菜的动作一顿:“……我不挑食。” 祁则安撑着脸漫不经心道:“这还不挑?你对绿叶菜有什么意见吗?” 唐暮秋闷着声:“……没有。我能吃下去,只是不太爱吃。” 祁则安:“我记得你高中时就不爱吃素菜。西叔那时做的肉菜你倒是一直吃。你为什么不爱吃素菜?” 唐暮秋嚼着红烧肉,他认真思考片刻,吞下那口肉才继续道:“嗯…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蔬菜的缘故。所以吃腻了。” “这样啊。”祁则安微顿,旋即他的目光迸发出些许侵略性,又在转瞬间被强行压下。他开口时嗓音带着几分慢条斯理:“这么说来,西叔他老人家最近还好么?” 唐暮秋咀嚼的动作短暂停滞一秒,他的目光垂落注视着洋葱牛肉,筷子夹起两块牛肉拌进饭里。 唐暮秋嗓音清冷淡然,语气平稳:“嗯。挺好的。” 祁则安眸光微动,他若无其事道:“是吗,那就好。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西叔。” 唐暮秋夹菜的动作缓了下:“我们还有自由时间?” “当然。在没有任务或者任务提前处理完、又或者是参与考核等待分数时,都是可以休息的时间。”祁则安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不希望我们有自由时间,换言之…你不希望我去看西叔?” 唐暮秋心下一紧,面上依旧不显露半分,他立刻道:“没。只是西叔很忙,他最近去旅游了。之前一段时间我都是和朋友住在一起。如果西叔旅游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朋友’?”祁则安把这个词像是嚼了一遍,道:“什么‘朋友’?” 唐暮秋却闷着声没有回答。 祁则安的目光落在唐暮秋身躯之上,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了声“行”。 氛围似乎又变得沉闷起来,唐暮秋用筷子在米饭里戳了两下,空气化为凝固的雾,叫人每次呼吸都极其费力。 唐暮秋瞥见祁则安微微抿起的冷冽薄唇,他眸光内莫名闪过一丝隐忍情绪,似乎是又生气了。 仅仅看了一瞬便挪开目光,唐暮秋不自在地低下头,将餐盘中的饭全部吃干净。 同祁则安一起将餐盘归位时,唐暮秋开口道:“刚才的小组传唤…彭子成不是不在吗,我今天看见彭子成离开特批生总部了。” “嗯,”祁则安洗过手用手帕擦拭掌心:“应该是有事要忙吧。” 唐暮秋觉得有些古怪,道:“哦……” 祁则安将手帕塞回口袋:“怎么,你很好奇他的事?” 唐暮秋点头:“嗯。我上次见他时,总觉得他处于很累、很疲惫的状态。” 祁则安闻言看向唐暮秋,他眸底弥漫出些许意味深长的意味,他嗓音低沉轻笑:“……是么。” 唐暮秋见祁则安没有过多评价便也不再开口,他眼眸低低垂着,随后同祁则安一起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双肩上的背包重量几乎要将彭子成压垮,尤其是在背着这个包行走了三小时之后。八月初期气温依旧炎热得过分,他大汗淋漓地站在某扇门前喘着粗气。 中心区鲜少有这样的门店,四周皆是闭店维修状态,唯独拐角处的圆弧处开着家咖啡店。 彭子成在门外喘着粗气,抬起手把汗抹去,这才抬手摁下门铃。 门铃是诡异的“嘶啦”音,三声过后门便被人从里推开,一双乌黑瞳仁含着些许诡谲情热,颇为苍白的一张脸颊出现在彭子成的眼中。 “嘻嘻…欢迎…”那人打开了门,彭子成屏着呼吸进入内部。 咖啡店内的冷气开得有些太过,冰凉冷气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汗毛竖起,彭子成打了个哆嗦。他走进咖啡店内找了个位置放下背包,随后将手环终端打开调出一封陌生邮件。邮件内的内容讲述了咖啡店的准确地址。 屋内除开彭子成与少年之外再无他人,彭子成坐在自己的背包边轻轻耸肩:“你上司呢?” 那少年却像是听不懂问话一般,只在台前直勾勾盯着彭子成,他的脑袋扭成一个诡异弧度,乌墨发尾有些乱糟糟地打翘,此刻正顺着他歪脑袋的弧度落下。他毫无血色的唇角拼命扯起,一双黑炭瞳仁的笑意下隐藏着浓重的阴毒。 彭子成心下跳动加快,他掌心情不自禁扣紧座椅边缘。 “我叫赵吏。”那少年端着一杯咖啡放在彭子成面前,自然在他对面落座。 彭子成垂眼看着桌面上的咖啡,没动。店内冷气吹拂的嗡嗡音不断响彻,彭子成抬眸看向赵吏。 “我是彭子成。科伦尔在哪。” “不要急……”赵吏微微笑着伸出手,将彭子成面前的咖啡又朝他推去:“我的主人吩咐过…你要先接受考验。” 彭子成贴着座椅的指节小幅度轻颤,他抽回胳膊,拇指握住咖啡杯,抬眉轻笑:“这里面总不会给我下毒吧?毕竟我对你们一点都不了解。” “哦,当然不,怎么会给你下毒?”赵吏的眼眸中迸发出激动的光:“这只是一杯卡布奇诺。” 指腹触碰到咖啡杯的地方似乎正在隐隐发麻,耳膜内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的鸣动音,脖颈后的冷汗顺着肌肤下滑最终掩埋在衣领处,鞋底无意识地在地板摩挲。 彭子成呼吸发紧,他轻微呼出一口气,随后抬起咖啡杯。 “行。” 紧接着,彭子成将咖啡杯中的卡布奇诺猛地一饮而尽。 咖啡被迅猛灌进喉咙,彭子成呛得咳嗽两声,赵吏连忙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 赵吏露出一个关切笑意道:“你还好吗?你怎么喝得那么猛啊?” 彭子成咬着牙,他擦掉嘴边的咖啡渍。目光直视着赵吏不达眼底的冰凉笑意,心中淤堵着一团怒火。 “我口渴。”彭子成话语沉下:“我再问一遍,科伦尔在哪。” “他啊?”赵吏轻笑:“他在忙。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谢谢。那天多亏有你帮他开门,他才能跑掉。还有,关于你加入我们这件事,在你喝过咖啡后就可以了。” 彭子成不动声色将面前的咖啡杯推开些:“是么?那最好不过了。科伦尔那天没讲清楚我需要做的事情,他只说每个月要我提供一些欧若药剂。” 赵吏点头:“你应该还没有被特批生除名吧?” “当然。”彭子成道:“虽然组内成员目前和我有些隔阂,但我依旧在他们小组里。需要我做什么?” “嘻嘻。药剂的事情暂且搁置吧。我的主人说最近时间有点紧迫,所以……动作得加快才行。”赵吏的唇勾起病态弧度:“你们特批生是不是每隔半年有个考核?考核可以选择与其他小组联合对吧?我要求你让他们选择联合任务。” 彭子成眉头一皱:“为什么?” 赵吏:“嘻嘻…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还有…” 赵吏站起身,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精致小巧的芯片,他食指拇指夹起小芯片贴在瞳孔前仔细观看,旋即露出骇人微笑。 “我们要确保你真的成为了自己人。所以要给你身体里安装这个小东西…放心,不痛的。只要一下就好,放进你的腺体里……” 彭子成面色一变,他猛地站起身:“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 “哦!当然不是!这是每个自己人都要有的东西罢了……我也有的!” 赵吏像是担心自己无法说服彭子成一般,他立刻低下头,用手扒拉自己脖颈后方的发丝露出后颈腺体,内里隐约能看见皮肤下透出的芯片痕迹。 彭子成的呼吸一滞,他面不改色垂眸望向赵吏手中的小东西,他轻声呢喃宛若耳语:“……真可怕。” “什么?”赵吏没能听清:“你刚刚讲了什么吗?” “没什么,”彭子成已经放缓呼吸,他直视着赵吏的眼眸:“我知道了。如果这样能让你们信任我,那就装吧。” 赵吏露出一个完美地礼貌微笑:“你…应该没有觉醒异能吧?” 彭子成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哦、哦,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这东西不能装进异能者的身体里,它可以先装进你的身体,然后你再觉醒异能。但却不能在你已经觉醒的情况下装进去。因为觉醒异能的人身体都有些保护机制,而这枚芯片在接触到异能力的瞬间就会爆炸,你会被炸成肉泥。”赵吏轻轻微笑:“没有觉醒就最好了。” “那……如果我觉醒异能了呢?”彭子成冷声道:“如果我觉醒了异能,你还会装这个芯片给我吗?” “哦,当然不。我们还有其他的手段确保你完全被我们控制……嘻嘻。”赵吏眼眸眯起,瞳孔在一刹那变为蛇的竖瞳,他话语带足了嘲讽调侃:“但…如果你觉醒了异能,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加入我们呢?毕竟我们的情报里显示,你是一个没有任何闪光点的废物嘛,嘻嘻……” 彭子成搭在桌面的掌心握成拳,他咬紧牙关。 眼前这人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觉醒异能,但还是故意问了一遍,就只是为了羞辱自己! 彭子成气得面色涨红,身躯小幅度发抖。 赵吏站到他的身后,双手贴着彭子成的脖颈撩开碎发:“那么就开始咯?” “……嗯?” 祁则安突然发出一声轻呢。 唐暮秋站在宿舍门前扭头看向祁则安,对方双手插在口袋内,眉尾却下压。 唐暮秋:“怎么了?” 祁则安有些愣神,他目光走神一瞬便迅速回神,他低声道:“没什么。应该是忘记带宿舍钥匙了。” 唐暮秋目光略带疑惑地看向祁则安,盯了两秒后才收回,他将手贴着门把随后下压,话语染上些许莫名:“……门没锁。” “哦,是么?我忘记了。你之前回来放过行李的。”祁则安嗓音低沉,他绕开唐暮秋先一步走进宿舍。 唐暮秋微抿着唇,他深邃目光落在祁则安插在口袋里的手。祁则安的右手在外套口袋内动了两下,像是在捏什么的模样。 看上去应该是带了钥匙的才对。 唐暮秋沉默着关上寝室门,发出金属碰撞音。 在金属碰撞声响过之后,彭子成艰难抬首。赵吏将镊子随处丢在一边的桌上,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赵吏:“完成啦。这样就好!” 彭子成闷着声,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彭子成才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嗯?”赵吏眨眨眼:“其实没什么作用。只是能知道你人在哪里,说了什么话而已。只要你真的是我们的人,那你随便干什么都行。但你要是起了二心,这可是抓叛徒的一把好手。” 彭子成闻言嗤笑一声,他将自己背来的包捞进怀里,从中摸出几盒欧若矿石提取的药剂。 彭子成:“喏,这里是未来三个月的份量。目前我的权限一次申请只能拿到这么多,后续再补,你帮我转交给科伦尔。” “没问题。”赵吏接下这些药剂,他拿起来对着光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查看:“为什么这里面有一些是粉色的?这个纯度不太对吧。” “欧若矿石本就有红有粉,你拿去给科伦尔就是,他识货会辨认。”彭子成道。 赵吏:“哦哦,好吧。哦对,还有一件事…就是你脖子后面的这个芯片,如果有任务需要你做,就会用这个告诉你。你最好趁早习惯它。明白了吗?” 彭子成没多话,他站起身朝店门的方向走去,他背过身随意摆手:“行,知道了。有事再联系——哦对,提醒科伦尔一下,我给了他欧若药剂,他也该完成我的请求。” 随着三声“嘶啦”音,彭子成的身影从咖啡店离开。 赵吏的瞳孔在一刹那变为血红竖瞳,咖啡店的地板突然冒出无数条黑色的阿卡萨蛇,那些阿卡萨蛇扭曲身体缓慢爬行,它们攀上赵吏的双腿,腰,胳膊,暧昧缱倦地缠着他的脖颈。 赵吏露出一个病态的阴笑,他口中吐出殷红的蛇信子:“…嘻嘻…哦,宝贝们…不要撒娇…不可以吃掉他…他现在是我们的同伴了。” 八月初期的热意不比七月差,即便还有一周就要立秋,此刻萦绕在身躯上的燥热却分毫不减。 彭子成咬紧后槽牙,后颈处的腺体隐隐作痛。 腺体身为身上最敏感的器官,对于Alpha而言是最为致命的部分。稍有差错信息素就会翻涌,甚至是冲出身体,对周围的人造成伤害。 彭子成同样身为S级Alpha,他强行调动精神力压下那些痛苦烦郁。 回到特批生总部时,彭子成步伐微顿。他神情怔愣一瞬,随后对自己轻呢:“…都请了假…怎么还回来这里…” 彭子成转过身朝着街道走去,一道女声从身后破风袭来。 “子成!” 彭子成步伐顿在原地。 夏玲三两步跑上前,她一眼就看见彭子成眼底的乌青。她伸出手在彭子成的背脊缓慢轻拍安抚:“你还好吗子成?听教官说你请了假…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彭子成错开夏玲的目光:“还好。你们的训练怎么样?” “还不错,”夏玲微笑:“班长今天搬来了,而且他和祁哥住在一起呢。” 彭子成眼眸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还有贺连,他也来了。” 彭子成的唇角轻轻上扬,但他立刻意识到不该如此,于是又强行压下唇角:“…嗯。知道了。” 夏玲有些担忧地看向彭子成:“子成,你最近真的还好吗?如果身体实在难受就和联盟那边说一声吧……” 彭子成闻言面色一变,他抿着唇,随后又偏首:“没事。没什么大问题,别操心了。”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彭子成抬首便看见陆铭晖的身影,他立刻垮下脸来。 陆铭晖见到彭子成同样神色一怔,他如鹰般双眼盯着他打量,随后站在夏玲身边。 “聊什么呢。”陆铭晖道。 彭子成:“关你屁事。” 眼见情况不妙,夏玲立即推着陆铭晖往回走:“子成呀,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考核见!” 彭子成拧着眉,他撇撇嘴,转身走了。 特批生门前围着的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的感慨音低声琐碎。 “……祁则安小组真的要完蛋了吧。彭子成和陆铭晖关系差成这样了。” “谁说的准呢…他们组里全是S级Alpha,相对的,管辖也会特别困难。更别提这种关头又来了个陌生新人进队里…” “话说唐暮秋算新人吗?他们不都喊唐暮秋班长来着?” “你们还聊他们组的这些八卦,你们难道没听说么,最近上面出事儿了。”有人道。 “什么情况?” “我刚从联盟总部回来,元帅人不在总部,目前一切事宜都由夏中将代劳。特批生这边据说管辖权交给了祁则安他们。” “但交给他们也不赖吧?让其他小组管辖特批生,我反而不放心。” “白痴,重点是这个吗?重点在于,上头忙到连特批生都顾不得了,肯定是出了大事。最近新闻一直不断在播报异种的事,我看我们最近也要忙起来了……” “唉……” 叫苦连天声此起彼伏。 一头显眼红发的青年站在一侧,将这些琐碎事情全部听进耳内,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朝着大门外走去。 “哎,贺连,你这是上哪儿去?”有人道。 贺连露出一个微笑,他摆摆手:“我回趟家!”—— 作者有话说:[墨镜]今天入v第一天更新1w,明天后天照常更新,大后天上夹子会晚点(可能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 [墨镜]以后就是日更啦!平时大概晚上九点半之前更。周六周日如果没更新可能是有事耽误,平时工作日如果有事会提前挂请假条![猫爪] 感恩追读![猫头]评论区的读者们都萌萌的![红心] 第34章 命很重要。 唐暮秋说:“不该。”…… 贺连离开特批生总部后直直奔着贺宅而去。 贺镜作为祁继明元帅的秘书助理, 在联盟总部负责处理文书方面的工作,整个人几乎泡在联盟总部里。 贺宅便也买在了靠近联盟总部的地方。 贺连打了辆“传送车”,他落座时脑袋瞥向窗外, 在经过中心区街道时, 只见几只猫咪大小的C类乌鲁鲁在街道中央到处乱窜, 最后被几个卖煎饼的小贩用扫帚打死了。 平日里那双懒散怯懦的眼眸微微眯起,从鼻腔中呼出轻叹。 “……C类居然已经这么泛滥了。” 传送车扫描到人流变多,便悬浮腾空, 在空中飞速行驶,最终将贺连送回贺宅。 贺宅是一栋双层别墅, 坐落于联盟东北方的区域,外表刷着暗红色的漆,大理石阶梯堆砌整齐。 贺连推门走进宅邸, 直直奔着地下负一层而去。 顺着阶梯向下走去,漆黑一片的环境只能听见属于自己的脚步声,没走几步便看见了一扇被封锁的大门。 贺连抬起手, 用掌心贴着大门右侧的扫描仪。随着“滴”声响起, 大门应声而开。 贺连看向面前的黑暗场景, 迈开步伐朝内走去。沉闷的步伐音回荡在狭小的室内,他的眼眸望向如同深渊般的黑暗,就连那头赤焰般的红发也被黑暗一同埋没。 贺连站在原地没动,他沉默地望着一片黑暗的室内。片刻后他伸出手,“轰”地一声,一团火焰自他掌心中诞生。 明亮的、温暖的、宛若新生初始般裹挟希望的火光, 瞬间照亮了整片黑暗室内。 火焰星点从他掌心飞出,将室内古老的油灯尽数点亮,挂在墙壁上古老的华国卷轴腾空悬浮, 上方仅仅写下几个字:【五十二天】 贺连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自言自语道:“……果然。唐暮秋出现后,卷轴上的字就浮现出来了。他果然就是那个命定之人啊。” “还有五十二天……还有五十二天,蓝星就会走向灭亡。我所预知到的未来是一片荒芜、浑沌、死亡。古钟如今变得不安分,我能感知到……” 贺连的话语说了又停,顿了许久,他从喉中发出一声低叹:“唐暮秋。你会怎么选择?身为命定之人,你会做出和‘他’相同的抉择么?同样身为被诅咒的‘诅咒之子’,你会怎么做呢……” 贺连身后传来一道有条不紊的脚步声,节奏分明,步步靠近。他转过身便看见自己父亲那张熟悉的脸。 贺镜一头暗红长发,冷酷严肃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澜。他此刻倚在门边,正居高临下注视着贺连的身影。 “贺连。不要让父亲失望。我们一族是为了报仇雪恨才延续至今的。不要忘记我们的祖先被华国人用如何悲惨的方式对待,他们的死与我们无关。你只管在特批生那边伪装好身份,在蓝星毁灭之前,我们就离开这颗星球。”贺镜道。 贺连的目光挪向室内的墙壁,上方挂着一副巨大的水墨画。 画面中央是一颗头颅。那颗头颅的头发如同赤红火焰。头颅上方的五官双眼紧闭,静静被摆放在一个铁盘内。 在头颅之下是被架起的火堆,火堆底部的地面上分散着手、脚、胳膊、大腿。而光秃秃的身躯正被一群人在地上踢着,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子。 画面中除了赤发的主角,其余人面上皆挂着张狂大笑。远远望去,场景宛若人间炼狱。 贺连的眸光闪烁,他微微敛眸,道:“是。” 夏风吹拂而过,连带着人心腔中那点燥郁一同消灭。 贺连翌日清晨回到特批生总部时,唐暮秋刚巧从小卖部出来。他手中拿着一瓶水,正在开盖。 唐暮秋瞥见贺连的身影:“你昨天出门了?” 贺连微微一笑,立刻扑过来挂在唐暮秋身上,脑袋蹭着唐暮秋的肩窝:“哎呀,好巧呀唐兄。” 唐暮秋开盖的动作顿住,他细细打量贺连,歪头有些不解:“你……心情不好吗?” 贺连笑容一僵,他惊奇地瞪大双眼:“哎呀唐兄,你怎么知道?你有超能力?” “……只是感觉。”唐暮秋道。 贺连嘿嘿一笑,他道:“我呀……我昨天去看了眼郑望的家人。所以心情有些低落。不管怎么说,他在考试时帮过我,我也应该帮他照看家人。而且那时候如果我再强一些,他或许就不会……” “贺连。”唐暮秋开口时嗓音清冷,他乌墨瞳孔认真看向贺连:“不是你的错。弱、体力差、没能立刻阻止于文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自责了。一个人的死……是很沉重的东西,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你扛不住的。” 贺连注视着唐暮秋,他一头赤红发丝顺着风微微晃动,他道:“唐兄。你认为命……生命,是很沉重的东西吗?” “是的。”唐暮秋道:“我没有英雄主义,在很久远的曾经,我甚至是个虚无主义者。我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活着、死去,人像傀儡一样麻木的过活,又或者像是石子一样从山头滚落而亡,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包括人的生命,我认为那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我对我自己的生命、对他人的生命同样漠视,我不在乎。尤其是现在的华国,人口数量激增,大多时候,死亡人数仅仅只是一串数字。它代表不了什么。” “那你后来为什么……”贺连开口,嗓音有些怪异:“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唐暮秋捏着水瓶的指腹轻轻摩挲瓶盖,粗粝感划过指腹,有些麻痒。他低低垂着眼睫,回想起两年前的祁则安。 祁则安撑着头淡然地看他,他说:“班长。这种感觉,就叫做‘痛’。所有会痛的生物,都是真真切切存活于世的。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我后来改变想法,是因为我意识到一件事。”唐暮秋开口,嗓音和缓:“这世界上存在的一切,并不是一定要说出一个‘意义’才拥有‘意义’。” “就像是那些一长串的死亡人员名单。在数字之下,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一个人死去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死亡后他的妻女是否会痛哭流涕?恨他的人是否会欢呼雀跃?一群人死去了,他们的家人是否会感慨上天不公?那些生命是否只能用一句轻飘飘的‘死亡’带过?” “当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时,我发现世间存在的一切都拥有了意义。而我也从虚无主义转变为存在主义者。每个人当下的所有选择、做出的决定,都很沉重。对于自己、他人、甚至或许对于世界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生命,是很特殊的东西。灵魂因它有了颜色,躯体因它有了活力,精神因它有了支撑。它就像是一颗遮风蔽日的高大树木。正因为活着,所以能做很多事情。但人一旦死去,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唐暮秋轻轻垂下眼:“命,真的很重要。” 贺连喉咙有些发涩,他呼吸微微放缓:“……是吗?命很重要啊。的确是吧。哈哈……唐兄,你啊,把话说的这么圆,想必活得十分清醒。既然命是如此重要的东西,那看来你也一定很珍惜生命吧。我想,你大概从来不会有“为谁放弃自己的性命”这种想法吧?” 微风吹拂,八月初期的晨风不算潮热。丝丝凉意卷着清透从二人身边掠过。 唐暮秋乌黑如墨的柔软发丝随着微风轻动,他黑曜石般的瞳孔莹润清亮,只是轻轻注视着贺连。 贺连却从唐暮秋那张清冷淡然的面上看出了几分笑意。 那是一种坦然的、毫不掩饰的肆意轻笑。 唐暮秋没有回答。 但贺连却能知晓唐暮秋的答案。 他想过。 唐暮秋想过要为了某人放弃自己的命。 贺连的背脊发麻,发热感一路窜上大脑。 在意识到什么时,贺连已经无意识开口询问:“唐兄。你认为这世界上的命应当血债血偿么?” 唐暮秋唇边微小的笑意微微敛起,他沉静目光望向贺连的双眼。 唐暮秋说:“不该。” 贺连的唇瓣微微抿起,他的心脏在刹那间轻颤。 唐暮秋居然说“不该”? “为什么?你不是认为命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血债血偿才是人间常理吧。唐兄,你说不该,倒是显得有些高高在上了。难道因为你从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就能劝其他人大度点、想开点吗?” 唐暮秋轻轻摇头:“我说‘不该’,不是说‘血债血偿’这个想法就有错。我相信这世上有纯恶的坏人,他们没有丝毫理由的攻击别人…只是为了发泄。被攻击的人心底生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我想,人既然活着,命是很重要的东西。为了那些人脏了自己的手,很不值当。蹲监狱几年,又或者干脆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为了那种人渣败类,就值吗?” “最重要的是…血债血偿,真的有尽头吗?” 最后一句话宛若一枚钢钉,直直穿透贺连的身躯。 唐暮秋离开时,贺连依旧在原地没能挪动步伐,他的目光远远望向唐暮秋的背影。 夏恩中将先前说的事情,祁则安当天下午就办妥了。 小组选择让夏玲当特批生内部的最高指挥,负责特批生的各项事宜。而剩余的四人则会去完成北部森林的古堡调查。 在联盟那边将古堡信息传送过来之前,几人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每日训练。 特批生的训练强度唐暮秋只花了三分钟就感受到了。 清晨天不亮就去跑步锻炼是家常便饭,重要的是负重越野的加量达到了惊人的65公斤。在这种情况下每天要跑二十公里。虽说是在平地,但人跑到最后,即便是在平地也觉得步伐不稳。 唐暮秋摘下背包时,双肩已经被磨红了。手指一碰就能摸到水泡。他呼吸有些错乱,用手臂拭去下颌的汗,站稳身子抬眼时,只见远处的祁则安正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在跑完65公斤的负重越野后,祁则安一刻不停地去做引体向上了。计数器显示刚巧做到第二十个。 唐暮秋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其他特批生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训练强度,而他初来乍到,对此还有些不熟练。 唐暮秋走到祁则安身侧的单杠前,他看了眼呼吸平稳的祁则安,随后抻臂一跃,一同做起引体向上。 负重越野二十公里,肩膀一点影响都没有是不可能的。酸胀顺着肩膀传到臂膀,唐暮秋的掌心却稳稳抓住单杠,身姿平稳地与祁则安暗中较量。 之前与彭子成比过格斗术,但还没和祁则安比过,从祁则安的体能来看,他的格斗术想必不会差。 跑圈操场内,贺连在第一圈后就竖起白旗投降,紧接着便被教官狠狠踹了屁股。 贺连:“求你了教官,您行行好吧,您知道我的体能是D-的…!” 教官笑骂:“臭小子,跑不完今天就没饭吃,我就站在这儿看你跑!” 贺连:“呜呜呜有没有人管管!我体能是D-啊!D-!你们懂D-是什么意思吗!!” 贺连的鬼哭狼嚎惹得不少人都在发笑,Alpha们彼此挤眉弄眼,最后跑着回道:“贺连,这样可不行啊!体能这么差以后幸福生活可怎么办!” “混蛋!那个和这个能一样吗!!”贺连面红耳赤地吼了回去。 夏玲没忍住也笑了两声,她刚刚跑完负重越野,她摘下身上绑着的背包,随后将头发重新扎起,走到俯卧撑的计数地。 随着夏玲的到来,几个正在做俯卧撑的Alpha停下动作,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面上露出嗤笑,在夏玲趴下做俯卧撑的瞬间,他们带着嘲讽的话语轻飘飘落下。 “夏玲啊,这么拼有什么用?不如老老实实躲在陆铭晖身后嘛!毕竟你男人那么强!” “真娇气,做个俯卧撑还要绑头发,你那头粉发也太显眼了吧大小姐,要真想当特批生就剪短头发啊?” “做样子给谁看呢…花瓶。” 几个Alpha笑着走到另一侧的空地开始训练。 夏玲凝眸看着地面的小石子,她又望向远处做引体向上的唐暮秋与祁则安,随后臂膀使力,一边做俯卧撑一边计数:“一、二…” 夏季最痛苦的事情是清晨的凉爽延续不了太久,基本上在太阳冒头后,绵绵灼热就会涌上身躯。 唐暮秋的汗液顺着脖颈向下,他的计时器显示引体向上的数量已经突破50,而祁则安已经做了70个。 唐暮秋闷着声,黑曜石般的瞳孔闪过一道光,随后加快速度。 祁则安支撑身躯的力量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他眸光瞥见身侧的唐暮秋似乎裹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在加速,他轻缓地收回目光,随后松开双手平稳落地。 祁则安的计数器显示最终数量为79。他走到后方的休息区拿起水杯,视线依旧落在唐暮秋身上。 陆铭晖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你让他了吗?” “没。”祁则安喝了口水道。 陆铭晖:“哦。我想也是。他看起来是那种如果被你放水了就会生气的类型。” 祁则安“嗯”了声,又道:“你不去看夏玲?” 陆铭晖用毛巾擦过额头的汗:“不用。玲玲不需要我的安慰。” 祁则安:“哦。” 陆铭晖看着祁则安,片刻后勾起唇角,突然开口补充:“至少我和玲玲真的是一对。” 祁则安:“……” 祁则安转了个话题:“这次的古堡任务坐标我看了眼,有点奇怪。” 陆铭晖:“嗯?” 祁则安的指腹轻缓地摩挲水杯:“靠近北部禁区的安魂处。” 陆铭晖:“安魂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魂处的确是当年为了镇压龙脉选的地方吧?龙脉在中心,其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部都在禁区处设立了安魂处。” 祁则安:“嗯。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事情真的和我推测的相同……那么其余三个方位的安魂处应该也要出问题。” 陆铭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把计划提前执行?” 祁则安与陆铭晖短暂对视一瞬。 祁则安:“我考虑一下。” 不远处的众人惊呼将二人注意力转移,单杠前方聚集着十多个Alpha,他们盯着唐暮秋的身躯露出兴奋的神色。 唐暮秋双手握着单杠,在做了80个引体向上之后干脆利落地在单杠上翻身旋转,随后从空中纵身一跃平稳落地。 “我操!太牛逼了!” “这体能!哎哟,贺连——!你看看人家唐暮秋!” 贺连跑得气喘吁吁,半口气快上不来:“咳、咳嗯…我靠我要死了…谁喊我?那能比吗!!唐兄体能是S级你们懂吗!S啊!!” 贺连的回答又引得众人哄笑。 唐暮秋被众人围在中间,面色神情依旧淡淡,有人问话他就回答,有人夸奖他便承受,似乎没有什么能调动他的情绪,他只是那样淡然地站在原地,立起了一层属于他自己的保护罩,将所有人都隔绝开来。 祁则安的目光远远投去,唐暮秋宛若有感应一般回首,二人视线相交的刹那,灵动明亮的黑曜石眼眸轻颤,唐暮秋不自在地别开了头。 “……呵。”祁则安突然从喉间滚出声低笑。 陆铭晖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祁则安:“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至少你和夏玲真的是一对。” 陆铭晖半晌没开口。 上午训练结束后,夏恩中将特地来到特批生总部,他在台上宣布夏玲作为特批生代理指挥的消息。 不少男性Alpha都露出不服的神情。 唐暮秋站在队伍中,有人戳了戳他的背。 唐暮秋回头,和几个男性Alpha对上视线。 “哎,唐暮秋。你看夏玲,她就是天生好命。她对象是陆铭晖,舅舅是夏恩,还和祁则安关系好,相当于有元帅庇护。事到如今,她都能当指挥代理了。” “就是啊,特批生总部的指挥代理,相当于现在整个特批生总部的人都要听她的哎。命真好,你也这么觉得吧?” 唐暮秋轻轻眨了下眼睛,他声线淡然:“我不这么觉得。” “什么?” 唐暮秋开口,话语沉稳:“夏玲是个很努力的人。她作为Alpha不比你们任何人差。你们讽刺她,只是因为她是女性Alpha。但她的训练从没落下,并且以女性的身体做到超越你们的成绩。她不是花瓶,她很聪明,我相信她能把你们安排得很好。” 几个人喉间像是哽住似的,便不再自讨没趣,默默收回了搭在唐暮秋身上的手。 陆铭晖站在唐暮秋前方,他将唐暮秋夸奖夏玲的话语全部听了进去,心底暗想当然的同时,又对于自己对唐暮秋软下来的态度感到不满。 明明这个人还是浑身疑点。 但他夸赞夏玲……算他有品。陆铭晖想。 第35章 古堡·1 “就是可惜了‘星落’区。”…… 古堡的任务资料在当天夜晚便传送到祁则安小组内部。 艾尔科, 海外有名的宝石商人。这次来到华国是规定好的行程,专门邀请上流社会的贵客在自己的古堡内参加社交宴会。 资料显示受邀前往古堡的人群皆是非富即贵的上层人士,举办地虽在华国古堡, 但受邀人群却不局限于国度。 资料特别提醒, 艾尔科与他的爱人一同前来, 且他的爱人是一位Beta。 唐暮秋愣了一下,他有些不解地将这一条背景资料又看了几眼。居然真的是Beta。 Beta和Omega在华国自古以来就不受待见,近代地位变得好些之后, 联盟推出了《AO平权法案》,Omega的地位日益提升, 而Beta却还是和曾经一样。 现如今愿意和Beta通婚的名人更是稀少,没想到艾尔科居然有一位Beta伴侣。 唐暮秋用指尖触碰终端屏幕,又调出古堡方位。 古堡位于北部森林, 与北部禁区相隔大约一百四十公里。单就地理位置而言不算太远,甚至可以称得上“近”。 唐暮秋将自己背包中的黑色密码本翻开,内里写下的内容没有提及任何“北部”相关的词汇。 唐暮秋垂下眼, 他又看见清单列的最后一句:【寻找“星落”】 “星落”究竟是什么呢。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去搜索, 各个地图坐标都没有提及“星落”一词, 闪烁跳跃的日期不断提醒倒计时只剩下一年零五十天,唐暮秋细眉轻轻蹙起,心下生出几分急躁。 随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唐暮秋迅速合起密码本,转而点开祁则安组内的提示查看。 【任务注意事项:异能觉醒者切忌勿要过度使用能力,时刻注意腺体, 若出现严重反噬请及时就医。】 【注意人群:祁则安、陆铭晖。】 “在看什么?”祁则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唐暮秋关闭提示内容:“看看你们异能者的注意事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铭晖做完造型。”祁则安道。 唐暮秋愣了下:“……造型?哦,我知道。是说这次我们的身份吧?” 祁则安:“嗯。我们几个经常露面,不少人都认得我们的脸。所以这次我们参加聚会, 主要是为了‘陪铭晖给夏玲选宝石’。” 唐暮秋思索片刻:“这次是一起行动吗?” 祁则安道:“不一定。到地方之后按照指令分散,如果调查中途有什么进展可以及时联络。” “好的。”唐暮秋又道:“对了,祁则安。小组内现在只有你和陆铭晖是异能觉醒者吗?” “是。怎么了?” “没事。我刚刚在看组内提示,它提醒你和陆铭晖不要过度使用异能,让你们注意反噬情况。” “哦。” “……祁则安。”唐暮秋顿了下,道:“为了任务,也为了你的身体。麻烦你告诉我,你现在腺体的反噬情况到底怎么样?你是不是不能随便使用异能?” 祁则安薄唇抿起,他浓眉下压。冷冽气场微微渗出。 唐暮秋的视线丝毫不肯退让,只认真看向祁则安,乌墨瞳孔满是认真严肃。 片刻后,祁则安轻轻呼出一口气,似是妥协。 “嗯,我现在有了反噬的初期症状,使用大幅消耗能量的时候腺体会刺痛,严重时会无法控制能力,信息素偶尔不稳。目前可以使用波动较小的异能,比如传送、瞬移,空间收纳,这些都没有问题。” 唐暮秋的喉咙发干,他低垂眉眼:“好,我知道了。那反噬有治疗方案吗?” 祁则安:“或许吧,目前没有。” 二人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唐暮秋安静片刻,伸手捞过自己的环首刀递给祁则安。 “这个,直接带去会场可能太张扬。到时候麻烦你帮我在空间储存一下,需要的时候请你再还给我。” “可以。”祁则安接下环首刀,用手轻轻掂了下:“这把刀是哪来的?” “西叔出门旅游前留给我的。” “……哦。” 提起西叔,祁则安便不再问。他微微抬手,淡蓝色光辉微微浮现,环首刀便即刻消失。 屋内静谧片刻,陆铭晖的消息在群内发出。 唐暮秋便跟着祁则安到达特批生总部的传送室。 推开传送室大门的瞬间,唐暮秋注意到陆铭晖身旁另一人的身影。 那道身影面上挂着爽朗微笑,正冲他招手。 是彭子成。 彭子成换上了黑色西装,他扑到唐暮秋身上搂着对方的肩膀,眉眼弯弯爽朗笑道:“班长——!” 唐暮秋惊讶一瞬便接受这件事,彭子成虽不在群聊内,但他终究还是祁则安小组的一员。他会参加任务,就表示祁则安肯定有所考量。 于是唐暮秋轻轻颔首,用掌心揉了下彭子成的头发。 彭子成正贴着唐暮秋“撒娇”,后背却感受到一片灼热。他缓缓回头,对上祁则安如同凶兽般的冷冽目光,立刻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 唐暮秋:“嗯?” 彭子成:“……哈哈,那什么……不好意思。没事。班长。” 祁则安做出了打响指的准备动作。 陆铭晖道:“你能力现在稳定吗?没问题?” “没问题。”祁则安道:“我的传送目的地在通往古堡的森林小道,应该不会偏差太过。” 陆铭晖:“行。” 唐暮秋走上前,与其他三人站定一片。 淡蓝色的光辉从祁则安身躯浮现,他将指腹摩擦,“哒”地一声,失重感裹挟唐暮秋的躯体,周遭场景如同开了倍速的幻灯片般迅速放映。 天旋地转间,唐暮秋的身躯凭空降落在地。他微微抬首,却顿时僵在原地。 他怎么直接落在古堡大门前了? 唐暮秋左右看看,祁则安几人的身影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唐暮秋:“……” 祁则安这人的异能的确不稳定,看来传送也开始出问题了,在联盟找到“反噬”的解决方案前,果然还是别让他再使用异能了。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进入古堡。邀请函在祁则安身上,唐暮秋两手空空地站在古堡大门前。不少人越过他递交邀请信,径直走了进去。 唐暮秋的目光扫视前方,身穿华贵礼服的女士们,以及身穿名贵西装的男士们。在这里似乎没有强烈的性别阶级,单从来客来看,Beta客人也不在少数。 看来艾尔科的确如资料所说不排斥Beta。 这些人皆是各个国家的权贵者,要是能混入其中与之攀谈,得到的情报想必能卖出高价。 唐暮秋思绪一顿,他轻轻晃了下脑袋。 怎么回事,和西格待太久,待出职业病了。 不过这种地方的确是西格擅长的领域,如果西格在的话,肯定能搞到邀请函。 唐暮秋朝着大门围栏另一侧走去,准备寻个安静的地方歇脚,等待祁则安几人回来。 刚迈开步伐,一声熟悉的“我靠”自后方袭来,唐暮秋步伐一顿。 唐暮秋缓缓扭头,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蹲在草地里。 西格的墨绿色有些打卷的及肩长发被一根黑色皮筋潦草束成一个小揪,他身上穿着一套白色西装,搭配暗红色领带。黑色皮鞋擦得锃亮反光,此刻却在他蹲下的动作中前端起了皮褶。他手中拿着终端,正蹲在草丛里小发雷霆。 “妈的,点儿怎么这么背……不是,你说不来就不来,那我怎么办?我人现在就在门口啊,靠,我警告你,像你这样的合作搭档老子……” 西格话语说到一半转过头,隔着黑色墨镜的双眼直直对上唐暮秋愕然的视线。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向唐暮秋,迅速挂断通讯后起身。 西格三两步走到唐暮秋身前,双手搭在唐暮秋肩上晃了几下,随后狠狠把人捞到自己怀里揉了一把头发,他嗓音宛若被神明救赎般激动:“臭脸小子!我这是什么好运气!” 唐暮秋被西格揉乱了头发,板着脸就要向后撤去,又被西格扯着胳膊捞了回来。 唐暮秋轻声叹息:“……西格,你怎么在这?” 西格搓了搓鼻子,骄傲道:“嘿,你说的什么话。也不看看这个级别的聚会来的都是什么人。我可是情报贩子,要是错过了可太亏了。你呢?你怎么在这?你现在已经是特批生了吧,来做任务啊?” 唐暮秋默了一秒立刻道:“不是,最近放假。来陪朋友给他女朋友选宝石。这里的主人是个宝石商,我在等朋友。” 西格也不在乎唐暮秋那些话,他道:“既然你朋友们没来,你不如先陪我进去怎么样?” 唐暮秋:“……为什么?” “小子,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打电话的时候说,接了一个大单吗?”西格道。 唐暮秋思索了一下,想起是之前祁则安过生日时他和西格的那通电话。 “就是这单?” “没错。我这儿有客人委托来的一份文件,只要艾尔科在这份文件上签名,我的客人和艾尔科就算达成生意,中介费给我七位数。到时候我还能给你分点零花钱。怎么样,帮个小忙?” 唐暮秋看着眼前的西格,脑中飞速想着祁则安他们的计划。原本应该一起来到古堡进入后各自选择目标调查,跟着艾尔科的、巡查古堡的、还有查看安魂处的。 “别犹豫了,快走。”西格拽着唐暮秋就往古堡会场走。 唐暮秋思索后心道算了,总之先进古堡再说。 “具体怎么帮?我朋友来了我就走。” “放心,很快的。臭脸小子,等会儿我去见艾尔科的时候你假装是我的Beta伴侣就行,知道了吗?艾尔科喜欢AB恋,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个Alpha商人。”西格递交邀请函后和唐暮秋耳语。 唐暮秋冷声:“你不本来就是?” “靠,”西格炸毛道:“我说了我不是Alpha!” 唐暮秋和西格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步伐踏进古堡的瞬间,浑身犹若过电般发麻。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在瞬间浮起,谈话时放松的背脊顿时绷直。 西格正向前走着,却发现唐暮秋没动,他道:“怎么了小子?” 唐暮秋忍着后背发凉的怪异感,强行压下喉口处的堵塞,他面色冷凝:“……没事。” 西格眨眨眼,道:“好吧,我们走。” 唐暮秋紧抿着唇肉,他迅速朝后方看去,除了来往宾客外没有任何可疑人员。 刚才的一瞬间,他仿佛同时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就像是正在被观察、被监视似的,令人心情不悦。 唐暮秋抬起头,只见古堡一层的大厅上方挂着几个铁笼。 铁笼内部是赤/身/裸/体的少年少女,他们皮肤白皙,身材较好,脖颈与四肢纷纷套上锁链,被迫在笼中摆出扭曲的姿态。有的甚至因脖颈处的锁链窒息憋红了脸。 唐暮秋清冷淡然的面孔染上一丝厌恶。 西格显然注意到唐暮秋的神色,他很小声道:“你知道的小子,他们这种有钱人都有些特殊的癖好……尤其是从小在钱权环境下长大的人,都是心理变态。” 唐暮秋抿抿唇,他低着眉眼,脑中闪过某个面容冷峻的青年,心道那也不是。 艾尔科还未在古堡现身,唐暮秋被西格捞着去和各路人马攀谈交流,将那些情报也一并记下些许,想着或许会有用。 几人交谈间,不知是谁开口冷嗤:“西部禁区那块儿最近都乱成什么样了?我看联盟也没管。” “唉,禁区不都是这样的?这古堡离北部禁区也很近啊。” “但西部禁区最近也乱得太过头了,死亡人数高的吓人。联盟是打算彻底放弃禁区管辖了吧。” “就是可惜了‘星落’区,也算战争遗址了吧……” 唐暮秋的眸光猛地一亮,他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那是一个穿着贵气的政客,他怀里的女伴是个娇小的Omega,身上穿戴着珠宝首饰,想必也是为了艾尔科的宝石前来。 “可惜什么?那不都是些老残骸了?” 政客嗤笑:“你懂什么。我可是从沈惜的时代长大的,对他有英雄情怀啊。西部禁区的星落区留下的那些残骸,可都是沈惜当年打下来的。联盟就算现在再抹消他的痕迹,也不可能完全覆盖。他后来的背叛是真,但那时是英雄也不假啊。” 唐暮秋眨了下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星落”这个词。 怪不得无论怎么在地图搜索都查不到这个地方。原来是在西部禁区。 东南西北四个禁区是战争时期留下的安全区,当年的战争伤亡惨重,靠近边境线的原住民更是如此。大部分人都被拉去做了人体实验,腺体全毁。 他们不打算住进联盟给的新住宅区,而是选择留在边境线的区域生活,帮忙看守联盟的重要设施。 最终逐渐形成军部与禁区的军禁处联合区。 唐暮秋默默在心中记下后便准备离开,他转过身走了几步,却见西格还站在原地。 唐暮秋有些莫名地拍了下西格的背:“要换地方了。” 西格恍若大梦初醒,面上迅速挂上吊儿郎当的笑意,他搂着唐暮秋的肩:“走,臭脸小子。” 唐暮秋点点头,一边看着古堡大厅内的时钟,一边思考祁则安几人究竟去了哪里。 第36章 古堡·2 W与N。 “……祁、祁哥, 这对吗?”彭子成开口时嗓音发颤,他双手紧紧攥住钢筋,失重感裹挟他的身躯。慢腾腾朝下一望, 是一眼望不见地面的深渊。 祁则安蹙了下眉头, 他甩了下脑袋。脚底踩踏时发出的金属音令他迅速回神, 他站在高耸入云的铁塔上怔愣,迅速弯腰捞着彭子成的胳膊,将人拽了上来。 陆铭晖瞥了眼祁则安, 低声冷笑:“呵。真‘稳定’。这里是北部安魂处,你传送的还怪远的。” 祁则安后颈处的腺体微微胀痛, 掌心贴着腺体处的皮肤轻轻摩:“……它本来应该没问题的。” “你腺体受损程度本来就高。加上你的能力……算了,我懒得说。”陆铭晖左右看了眼,道:“唐暮秋人呢?” 祁则安身躯散发出微弱的淡蓝色光辉, 他抬脚轻踏铁塔,一团光球瞬间融入铁塔延伸向下,眼前的所有场景被蓝白色的线条飞速描摹, 整片大地空间被祁则安迅速感知, 两秒后光线消散。 祁则安指腹摁着眉心:“……他在古堡门口。” 彭子成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道:“祁哥,怎么行动?安魂处来都来了,要不看看?” 祁则安垂首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推算了一下最晚入场的时限,与陆铭晖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头。 祁则安并不多说, 一个响指便将两人带进安魂处内部。 安魂处,最早为龙脉设立的镇压点。 龙脉下方的能量集合体仅靠本地封印无法压制,因此在东南西北四个点都设立了压制点。 安魂处内部封锁着与龙脉集合体相关的能量柱, 一般属于需要严加看管的重地,但此刻竟然空无一人。 祁则安身躯在安魂处浮现的刹那便眉头皱起,他后背隐隐发寒,回首时并无他人。 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相同的视线注视着祁则安,他心底冒出一股极其厌恶的情绪。 “……什么情况,联盟不可能出这样的纰漏。北部安魂处竟然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吗?”陆铭晖嗓音染上些波动,有些疑惑:“太诡异了。” 祁则安注视着面前高大的玻璃柱。柱子内部是琉璃般流光溢彩的七色能量束,它们彼此缠绕蔓延、推阻打闹,随着柱子塑造的方向不断向上飞去。 祁则安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强烈注目感,每当靠近这根柱子一分,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便会强烈一分。 大脑像是被两块巨石挤压,胀痛闷燥裹挟全身。 “……视线。”祁则安开口,嗓音低沉:“你们没有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视线吗?” 陆铭晖与彭子成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我感觉我们在被注视。很多双眼睛……就像是从这里……” 祁则安说着朝眼前的玻璃柱走去,随着祁则安步伐靠近,玻璃柱内里流光溢彩的能量束似乎在瞬间凝滞,随后继续顺着方向蔓延流逝,就像是画面被突然卡了帧。 祁则安注视眼前的玻璃柱几秒,突然道:“果然还是不对。铭晖,来一下。” 陆铭晖走到玻璃柱跟前,微微抬手:“怎么做?” “把面前围绕玻璃柱方位的整片区域分解。”祁则安道。 陆铭晖:“好。” 陆铭晖掌心中迸发出明亮的红色光团,星星点点宛若血滴蔓延,异能光点在空气中如同颗粒般扩散,随着他冷酷神情抿唇,掌心合起的同时眼前的场景被迅速分解割裂。 整个场景宛若老旧电视机中的雪花屏,场景中血点中重塑。 画面在霎时发生变化,只见场景分解过后,大片血腥画面闯入视线。 玻璃柱早已破了大洞,内里七彩的能量光束化为粘稠的黑泥,不断吞噬周遭的一切。 联盟派来的士兵尽数化为它的养料,血流成河,铁锈血腥味瞬间弥漫鼻腔。 那黑泥如骤风袭来,它带着腥臭粘腻的气味扑向三人,祁则安立即带着二人瞬移至另一侧躲避。 彭子成身躯一颤,鼻腔中满是黑泥的滔天恶臭,他忍着反胃道:“这是什么东西!” 祁则安目光冷冽,蓝色光辉自他身躯中爆发,他眉目如若冬雪,唇瓣紧抿。 “——断!”祁则安冷声道,面前的黑泥顿时像被从中截断,面前从玻璃柱溢出的部分化成一滩普通黑泥,在地面扭曲挣扎两下便没了动静。 玻璃柱中的滚滚粘稠依旧往外冒着,祁则安深棕色瞳孔闪过一道光,脖颈后的腺体开始蔓延血丝,他指尖飞出蓝白色光团将整个玻璃柱笼罩,他即刻抬手道:“封!” 话语落下的刹那,光团即刻将黑泥尽数封存,里面的黑泥不断蠕动,却无论如何也破除不了面前的蓝白色空间。 陆铭晖拧着眉瞥向祁则安脖颈后的腺体,他收回目光后用血点密布整片安魂处,在场景被不断分解过后,终于显露出真实面目。 整座北部安魂处内横尸遍野,联盟的士兵们全部被杀光,无一存活。 脖颈后方仿若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祁则安冷汗从额上冒出,他忍着腺体疼痛直起身躯,他道:“……联系总部。” “我来吧,祁哥。你们先去古堡。”彭子成道:“有你们的能力在,想必这团黑泥不会继续作乱。有任何问题我会主动给你们报告。” 祁则安指腹抵着唇思索一瞬,他看向彭子成:“嗯。不要直接联系总部,先联系夏玲。” 彭子成抬眼时眼眸闪过一道光:“是。” 祁则安屏着呼吸缓了片刻,他压下后颈处的刺痛,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祁则安与陆铭晖的身影立即消失。 彭子成看向二人消失的地方,他注视片刻后小幅度吐出一口叹息。他走到被祁则安空间异能困住的黑泥前,目光冷漠地注视着那团不断作乱冲撞的泥沼。 彭子成垂首点开终端,划动找到夏玲那一栏。 指尖点击屏幕的刹那,一道声音自大脑深处迸开。 【别动。】 彭子成动作一顿,立即捂住后颈。 这道声音低沉暗哑,经过电子音变了调。他低低笑着,声音从大脑深处直接传递。 【真没想到北部安魂处的障眼法这么快就被识破……不愧是祁继明的儿子。】 【他们让你联络夏玲,是在特批生总部留着的那个女孩吧?】 彭子成额上冒出冷汗:“嗯。” 【可以,联络吧。但内容要按照我说的来。】 【不好好听话的话,芯片就会立即爆炸。】 彭子成指尖颤动:“好,我知道了。” 北部森林古堡内。 艾尔科搂着他的夫人登场。 艾尔科的夫人脑袋上顶着白色纱布,叫人看不清面孔。她身上一袭白色礼裙,闪耀的珠光宝石在下方点缀,将她衬得宛若一颗贝壳中的珍珠公主。 西格搂着唐暮秋的肩膀,面上堆笑地走到艾尔科身前同他寒暄。 靠近艾尔科的刹那,唐暮秋敏锐察觉到艾尔科夫人的头颅似乎又向下低去,像是恐惧见人一般。 “艾尔科先生,前不久就听闻您的爱人是位Beta,这不就巧了?我的夫人也是。”西格伸出手与艾尔科相握:“我正巧想购买您做出的新品璀璨赠予我的夫人,如若他满意,我想大批订购,不知您意下如何?” 艾尔科的瞳孔在见到唐暮秋的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某种的疯癫与阴翳在刹那被掩盖,他微笑着与西格相握:“哦,呵呵……当然、当然……这美丽的、漂亮的Beta,真是太完美了,他这傲人又冷淡的东方脸蛋,简直就像是个艺术品。和您很配……” 唐暮秋听着耳侧两人的寒暄,目光落在艾尔科夫人的面上。他视线向下移去,只见艾尔科夫人的指尖似乎颤动一下。 唐暮秋凝眸一瞬,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与面前的艾尔科夫人相握。 在唐暮秋掌心与艾尔科夫人相握的瞬间,他能感受到自己掌心中被人飞速划下几道线条。 艾尔科夫人的指尖隔着白色的轻纱手套,掌心发麻泛痒。 写下的似乎是两个英文字母,像是W和N,又像是两个W。手套的触感让唐暮秋无法完全辨认究竟是什么字母。 但她这是什么意思? 唐暮秋抽回手,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不如与我一同前往会客室如何?我们在那可以好好看看我做出的璀璨。”艾尔科眯起眼,笑得难辨真假。 “哦,当然!”西格很是满意地摊手,随后侧眸看了眼唐暮秋。 唐暮秋轻轻点头。 艾尔科夫人被留在大厅中央应酬,唐暮秋上了阶梯远远望去时,只见来往宾客与艾尔科夫人交谈时,对方仅仅点头或摇头,并不开口说话。 艾尔科夫人完全不发出声音。 唐暮秋心底生疑。艾尔科怎么会留下一个完全不开口说话的人去应酬寒暄呢?以及那位夫人在自己手上留下的两个英文字母,又是什么含义。 会客室大门开启,艾尔科率先走进。他直直奔着内部的玻璃展览柜而去,似乎是去拿内里摆放的璀璨。 唐暮秋在进入会客室的瞬间鼻尖嗅到一股奇异的香,这味道浓密且剧烈,争先恐后地往他鼻腔里钻,唐暮秋的大脑顿时变得昏沉,他的步伐立即顿住。 西格回头:“你怎么了?” “……香气。”唐暮秋单手捂住额头,压低声线:“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 西格认真看了看四周,又道:“没有,臭脸小子,你……” 西格的话语还未说完,唐暮秋面色惨白。他双膝发软直直朝地上跪去,西格眼疾手快地把他捞起。 西格话语焦急:“你怎么了!喂!清醒一点……!” 唐暮秋视线中的西格逐渐模糊不清,他身躯发软,四肢百骸发麻且冷,整个躯体不受自己控制。 唐暮秋的喘息变得艰难,呼吸似乎像是被阻碍,氧气化为燃烧的火,竭尽全力无法获取。大脑意识昏暗,太阳穴钻心般痛,他艰难地张口喘息,意识却逐渐沉沦,最终双目紧闭昏迷过去。 第37章 古堡·3 “唐暮秋他很爱我。”…… 唐暮秋醒来时, 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间隔离室内。 古堡内部最上层阁楼,厚如防弹的玻璃将一间屋子分割成两个部分,外侧是高密度运转的机器, 内部摆放着几张折叠床, 每张床右侧都立着一台数据终端。 刺眼的白炽灯将内部照射, 身躯在此刻无处遁形。 体内翻滚着火浪,精神识海内的平静海洋如同被火焰烧灼,四肢百骸间的丝线像在被蚂蚁啃食, 痒意与灼痛在躯体内肆意冲撞,意识不断被痛苦撕扯。 唐暮秋挣扎着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 他趴在张单人折叠床上,努力扭头,透过厚重的玻璃朝外看去。 隔离室外部, 几个浑身赤/裸的少年少女抱团缩在一张大床上,他们身上的锁链与先前大厅顶笼里的几乎一致,与那些笼中孩子不同的是, 眼前这些少年少女的嘴唇被钉子钉起, 他们恐惧地与唐暮秋对上视线, 身体不断颤抖。 唐暮秋眉头皱起,他用双臂支撑躯体又狠狠落下,面颊砸在折叠床上磕得闷痛。他凝着呼吸,细眉紧紧拧起,咬着后槽牙使力,艰难地从床上坐起。 大脑依旧发晕浑沌, 唐暮秋抬起手臂支撑一侧床栏,他努力站起身后踉跄几步。肩膀撞在玻璃上,他小口喘息, 感受来自后颈腺体传来的燥热。 那股会客室的奇香有问题,自己如今身体明显像是中了药的状况。 唐暮秋乌墨般的冷凝瞳孔朝着玻璃外看去,那些少年少女纷纷瞪大了眼睛,面上染着不可置信。 唐暮秋强撑着身躯走到隔离室的门前,他低头看了眼,是密码锁。 时间像是被无限地拉长蔓延,唐暮秋呼吸错乱,他伸出手,白皙掌心贴上密码锁。他掌心中溢出金色光点,光点渗透进密码锁内,唐暮秋脑中便立刻浮现密码锁的数字。 他没有半分犹豫地摁下密码,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唐暮秋步伐缓慢地走到少年少女们的床边,他看向孩子们被钉子钉起的嘴唇。他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又用掌心擦掉,忍耐着身躯不适道:“你们…没有办法说话。” 眼前的孩子们胆怯地点点头,彼此互相对视。 “不要怕……”唐暮秋尽量把话说得完整:“我是联盟特批生,很快就救你们出去。我需要你们配合我……让我了解这里发生过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来我这里就好……” 有个赤裸身躯的少女与唐暮秋对视,她用白布裹着身躯,忍着心下恐惧,她朝唐暮秋慢慢爬去。她眼中冒着泪花,未被白布遮掩的身躯上满是青紫伤痕。 唐暮秋呼吸微滞,他轻轻颔首,道了声谢。 唐暮秋努力站直身躯,他轻轻抬手。他指尖轻缓贴上少女的额头,柔和的金色光芒钻入少女的大脑,唐暮秋在心中默道:“现。” 少女的记忆便顿时浮现在唐暮秋眼前。 少女自小便是个Beta,生活在华国北部禁区。由于是Beta,从小在禁区内得不到长辈重视。 一次偶然,艾尔科来到禁区并挑中了她。艾尔科花高价买下她,并且用药将她改造成了“假性”Omega。 唐暮秋顿时呼吸停滞。假性Omega,是很早之前出现过的群体。 当时的穷人们没有钱,得不到Omega。便将Beta买来注入大量的发/情药物,让Beta被迫陷入发情。后来这种做法被华国联盟严令禁止,但海外仍然流传。 唐暮秋感受自己身躯的变化,他能感受到自己尚且是Beta,看来艾尔科只是给自己下了发/情药物,并没有改造自己。 唐暮秋接着看下去。 少女的记忆中,艾尔科每次找到新的人选想把他改造成假性Omega,都会先把人放在玻璃隔离室内。他会一边改造里面的新人,一边凌辱外面的少年少女们。 为了防止少年少女们告密,艾尔科割掉了他们的舌头,缝起了他们的嘴。 然而那些在隔离室内被改造的人却并不是艾尔科新的“凌辱对象”,而是会被艾尔科用能力化为一颗颗宝石。 艾尔科手中的宝石晶莹剔透,宛若明亮透明的水珠。只看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那些宝石是用一条条人命换来的。并且无一例外,都是Beta。 回忆结束,唐暮秋撤回手。他知晓了艾尔科的异能,原来艾尔科是想把自己改造成宝石。 那宝石的样子与乌鲁鲁身躯中埋藏的能量矿石类似,但却并没有颜色,只是透明。 难道说乌鲁鲁的矿石是用了艾尔科造出的石头添加欧若药剂制成的吗?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唐暮秋对孩子们轻轻颔首点头,道:“在这里等我回来,放心。” 少女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撤回去。 唐暮秋忍着身躯难耐,他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去。 祁则安与陆铭晖来到古堡大厅时,只见一位身穿白色礼裙的夫人站在中央。众人纷纷上前与之寒暄,那位夫人却不露出面容,只点头或摇头。 陆铭晖四处看了眼:“没见到唐暮秋。” 祁则安的掌心贴上自己的后颈,脖颈处的针刺异样感尚在,但比先前恢复许多。 陆铭晖:“先去和那夫人打个招呼。” 祁则安:“嗯。” 祁则安二人靠近艾尔科夫人的瞬间,两人的鼻腔中同时嗅到一股低劣的、难闻的草味,他们二人面色同时骤变。 陆铭晖迅速看了眼祁则安,对方浓密眉毛下压,眉宇间隐着不悦。 二人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去,与艾尔科夫人进行寒暄。 艾尔科夫人身上这股浓密的草味过于强烈,但同时,又让祁则安觉得怪异。 简单聊过之后祁则安便与陆铭晖走到无人的角落。 祁则安隐秘地用异能划分出一个隔离空间,二人低声交谈。 陆铭晖面色冷凝:“又是这个低劣的味道,错不了了。果然你当时的推测全是正确的。” 祁则安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回忆起那次特批生考核时的场景。 那天的考核出现了阿卡萨蛇,而唐暮秋身上出现了一股极其低劣的青草味。 祁则安几人都是S级Alpha,自然立刻闻到唐暮秋身上沾染的气味。 只有使用了Alpha伪装剂或Omega伪装剂的人,他们身上的味道在高等级同性别的群体眼中会异常低劣。 比如使用了A级Alpha伪装剂,那么S级Alpha闻到的味道就会像三元店里的香精,低劣又刺鼻。 当天唐暮秋身上就带着一股刺鼻的青草味。 陆铭晖便立即开始怀疑唐暮秋的身份,陆铭晖认为唐暮秋是敌人潜伏进来的卧底,因为他身上沾染着Alpha伪装剂的气味。他怀疑唐暮秋是十八号。 而在祁则安叫住陆铭晖后,他开口说出了一个情报。 祁则安声线冷凝:“铭晖。唐暮秋不可能是十八号还有一个原因。” 陆铭晖:“什么原因?” 祁则安深呼吸,随后道:“因为在鹤露的当天夜晚,被窃走的Alpha伪装剂有两管。” 陆铭晖面色一变:“什么?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只向总部申请了一管伪装剂吗?” “铭晖。我们申请的那管Alpha伪装剂,是用我的信息素抽取合成的。”祁则安道:“所以如果有人用了我信息素抽取的那管伪装剂,我们绝对不会觉得他的味道很低劣。因为我是S级,那人用过伪装剂后,信息素自然也是S级。” 陆铭晖:“那鹤露那边……” 祁则安点点头,道:“鹤露自己准备的,是一管A级Alpha伪装剂。而且铭晖,你应该还记得。当时联盟教过我们,Alpha伪装剂的颜色与信息素相关联。我们当时带过去的那管Alpha伪装剂是粉色的,因为我的信息素是石榴果实。而后来被替换的伪装剂是绿色的,那时我就知道,盗窃者从一开始就有两波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认为科伦尔不是十八号。因为当晚科伦尔根本不在场,但两管药剂同时不翼而飞。” 陆铭晖低头思考:“……原来如此。加之唐暮秋常常和你们在一起,如果他真的使用了A级Alpha伪装剂,那么你们肯定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祁则安轻轻颔首:“嗯。” 陆铭晖突然抬眼,他看向祁则安冷声道:“祁则安。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我再问一句。唐暮秋,真的是Alpha吗?” 祁则安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看向陆铭晖。 陆铭晖眉头皱起,鹰一般的瞳孔打探祁则安,话语冰寒:“祁则安。玲玲的父母是被阿卡萨蛇怪杀死的。彭子成的母亲也是被它咬死的。包括你自己的母亲,到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即便唐暮秋不是敌人,但他如果也是隐瞒身份进入学院的Beta,他依旧可疑。在玲玲的事情上,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祁则安开口时话语带了些许低笑:“我赌唐暮秋不是敌人。” 陆铭晖:“根据呢?空口无凭。” 祁则安用手指摩挲着手环终端的金叶挂坠,他轻声低笑:“根据就是,唐暮秋他……很爱我。” 陆铭晖刚要发作的话语突然梗在喉口,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发小,半晌只能无声吐出两个字:无耻。 祁则安的指节夹着金叶挂坠蹭着,话语淡然:“他很爱我,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来到学院。虽然目的我尚且还不清楚,但他绝不会害我。” 陆铭晖额角青筋暴起,最后压下,忍着情绪道:“……那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祁则安双手插回口袋里:“很简单。把那个有青草味信息素的人抓出来就好。即使我们不刻意抓他,他也一定会围着我们打转。因为我们在明,他在暗。他是敌人,会拼尽全力接近我们。” 陆铭晖:“那赌注是什么?你赌唐暮秋不是敌人不会害你,我赌他不一定和敌人无关且会害你。” 祁则安思索片刻,道:“那就……输的人去安抚‘他’的情绪吧。” 陆铭晖:“行。” 回忆在此刻戛然而止,祁则安回头看向先前艾尔科夫人驻足的地方,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再一抬头,艾尔科夫人正提着白色的礼裙朝楼上飞奔而去。 祁则安立即道:“你去追那个夫人。” 陆铭晖:“收到。” 陆铭晖迅速朝着楼上追去,祁则安在无人角落散出异能,手环终端发出警告提示却被他忽略,他用“探索”搜查整座古堡寻找唐暮秋,神情却忽然变了。 唐暮秋的身影居然完全搜索不到。 空间异能竟然查不出他的方位——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陆铭晖:我受不了了,有人管管他吗。平时装x就算了,这种时候了还这样?闷骚男玩什么孔雀开屏这一套啊?你们高中那会儿怎么忍他的? 彭子成:呃,这个嘛……就无视吧,无视。祁哥高中那会儿眼睛一直黏在班长身上,就没挪开过。我和夏玲通常会自觉地站到另一边自己玩。 夏玲:我和子成已经练就了一套过滤大法了。 陆铭晖:瞧你们俩给他惯的。 第38章 古堡·4 我要你。 唐暮秋忍着身体的燥意, 他尽量稳着身躯朝下方走去。他不断在脑中复盘保持大脑清醒。 艾尔科能用Beta造出宝石,宝石会被提供给某人加入药剂,最终化为乌鲁鲁体内的矿石。 那个某人很有可能就是科伦尔。毕竟艾尔科与科伦尔曾在丽国碰面, 应该达成的就是这项合作。 唐暮秋走了几步便开始加速喘息, 他闷着声努力保持清醒。自己如今被下了药, 虽然没有成为假性Omega,但出现了与Omega类似的发/情症状。 一定要想办法先解决掉身体的不适……否则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就是累赘。 祁则安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来到古堡。 唐暮秋本想和祁则安进行联络,却发现自己的手环终端不知何时不见了。 脑中意识又开始变得混乱, 唐暮秋咬破唇瓣,血珠顿时从他下唇软肉中溢出。他用手胡乱扯着自己的领带, 将西装内的衬衫扣解开几颗,露出大片洁白肌肤。 唐暮秋意识迷蒙间突然想起西格的存在。 这么说来西格去了哪里?他还好吗?自己被关在这种地方,西格多半也下落不明, 很有可能也被囚禁在某处。唐暮秋下颌咬紧,又迈出几步。 突然之间,身体内的热意加重。唐暮秋发出一声闷哼, 将身体弯曲下来。 难以言说的部位传来一股湿热粘腻, 唐暮秋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缓了数秒后,他掌心贴墙直起身子,软着步伐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走廊地板上铺着柔软地毯,唐暮秋本就身上失了力气,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里,绵软无力靠着意志力强撑终于走到洗手间的门口。 他低垂着头, 感官变得迟钝起来。他似乎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传来,但却没能注意到这道脚步声来自哪里。 随着脑袋撞上男人的肩膀,唐暮秋鼻尖一痛, 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他的眼眶顿时泛出生理性泪花。他闷哼一声没有抬头,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 “抱歉,”唐暮秋尽量稳着声线开口:“请让一下。” 面前的男人却没有挪开步伐,依旧以颇为“庞大”的身躯堵住通往洗手间的入口。 唐暮秋放缓呼吸,他步伐向另一侧迈开,试图从唯一的夹缝中进入洗手间。 可那男人却像是看破他的想法似的,微微侧身,沉默着将那一处缝隙挡了个严严实实。 唐暮秋这时才将身子顿住,他微微张着嘴唇辅助呼吸,身体里的热意将他全身裹进欲望漩涡,他洁白的脖颈处冒出汗液,汗珠顺着右侧纵向的两颗小痣落进衣襟领口内。 “…哈。” 唐暮秋喘息着,他视线有些朦胧,那双漂亮的细眉在此刻蹙起,他缓缓抬起头,这个动作却被人扼制住。 那人的掌心抵着唐暮秋的下颌不让他继续乱动,紧接着,唐暮秋后腰处便被一个大掌贴上抚摸。 男人掌心的热度在这一瞬间几乎要穿透衣服布料,唐暮秋迅速后退,却被那男人一把捞了回去。 身体上的痛苦在此刻被短暂抛之脑后,唐暮秋瞳孔微微颤抖,他深知自己此刻身体出了问题,但他更清晰明了的是,他必须挣脱这个男人。 “放开我,”唐暮秋压下喘息,冷声开口:“放开。” 那人却像是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一把将他连腰抱起,推搡着进入洗手间的隔间。唐暮秋的心脏鼓鸣声骤起,明明应该对他挥拳,但不知为何,他在此刻觉得眼前的男人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辨认,男人的掌心便先一步盖住他的视线,眼前沦为一片黑暗。 紧随其后而来的,是唇上温热的触感。 以及香甜的石榴气息。 是祁则安。 紧绷着的身躯在一瞬间放松下来,唐暮秋再也站不住,全靠祁则安搂着他才能堪堪站定身躯。 唐暮秋的大脑混乱成一团,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祁则安是什么时候来到古堡的,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其他人怎么样了。 唇舌纠缠间透明津液顺着唇角落下,后腰阵阵发麻,身体内的热欲翻滚如浪。低吟从喉间溢出,像是微小的猫科动物撒娇似的,唐暮秋听得出面前人的呼吸同样加重。 吻到尽兴处时,祁则安却突然停下了。 “…祁、祁则安…”唐暮秋用气音喊出他的名字,声线分明依旧如冰晶般冷淡,却在此刻因话语颤抖染上些许黏连意:“……为什么停下。” 唐暮秋此刻终于顺利抬头,看见对面祁则安英俊的面孔。一双深棕色瞳孔此刻如墨般冷淡,他周身气场压迫感十足,看着眼前因情/欲受到折磨的唐暮秋,却稍显无动于衷。 “……祁则安?”唐暮秋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唐暮秋,”祁则安俯下身喊着他的名字,用鼻尖抵在他的后颈腺体处轻嗅,嗓音低沉又冷淡:“你看起来像是…发/情了。” 祁则安冷淡的语气令唐暮秋心脏一麻,他喉间干涩发痒,火烧似的啃食他的意志。祁则安的呼吸带着温润热意,每每喷洒在自己侧颈处,都会让自己背脊过电般发麻。 喉结滚动吞咽口水,身体内的干渴却得不到半分缓解。唐暮秋的指尖无意识攥紧祁则安胸口的衬衫布料,掌心热意轻易穿透薄纱,将祁则安心口处的皮肤灼得滚烫。 “……嗯。”唐暮秋冷淡声线裹挟气音,他直觉祁则安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张张口,试图解释:“我…我被人下了……” “唐暮秋。” “药”字还未说出口,祁则安便开口打断唐暮秋的话语。 祁则安松开唐暮秋的腰肢后退一步,唐暮秋步伐轻微踉跄,却依旧牢牢攥着他心口处的衬衫布料。 祁则安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他居高临下瞥着唐暮秋,目光看不出什么情感。 这种眼神让唐暮秋心尖一颤。 “你好像很难受。”祁则安平静道。 唐暮秋心底涌出些许酸涩,祁则安为什么不吻他了? 唐暮秋半垂眼眸,诚实的话语中染上些许被捅破尊严的破碎感:“……嗯,很难受。” “是吗?”祁则安身子向后依靠,背部贴上冰凉的大理石砖,慢条斯理道:“那你现在确实很需要人来帮忙。” 唐暮秋细眉蹙起,他的唇瓣紧紧抿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祁则安要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现在身上难受得厉害,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分辨祁则安话语中的更深含义。 “要我帮你么,唐暮秋?”祁则安沉声。 唐暮秋没有立刻回答,他放缓了呼吸。 “唐暮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我这样对待你了。你好好考虑,你要不要我?”祁则安嗓音低冷微哑,话语冷淡疏离却仿佛能够蛊惑人心。 唐暮秋的指尖有些发颤,他攥着祁则安心口处的布料,迟钝地点点头:“……我要你。” “好。”祁则安道。 唐暮秋眸光一亮,他正要上前索吻,便听见祁则安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你自己来吧。” 一语如深渊落石,祁则安的语气冷淡得不像话,唐暮秋心尖如针扎般酸涩一瞬,他屏着呼吸,眼眶微微发热。 他知道,祁则安现在一定心情非常不好。 唐暮秋低垂下眉眼,他蹲下身,将唇贴近某处,齿尖叼上一块小巧的金属扣轻轻划下。 …… 唐暮秋跨坐在祁则安身上,下颌无力地搭在祁则安的肩窝,他指尖疲倦地垂落在身躯一侧,后脖颈的腺体处正往外渗着齿印状的血珠。 石榴果实与石榴花的气息彼此交融,融合成一体,最终一同暧昧弥漫在隔间内。 祁则安的眼眶发红,他的齿尖依旧叼着唐暮秋侧颈处碾磨,他低声揶揄:“湿透了。” 得到S级Alpha安抚过后的身体很快恢复如初,唐暮秋红着耳根轻轻点头,道:“……我没带其他衣服来。” “我有。”祁则安抬手打了个响指,亚空间内部便传送出一套新衣。 唐暮秋拿衣服时同时看了眼祁则安的后脖颈。 祁则安是S级Alpha,他当年只与自己一人进行过标记。现如今虽然只是临时标记,但他后颈处的腺体似乎也消肿些许。 祁则安十分餍足地用指尖划过唐暮秋的耳垂,他后颈处的刺痛的确得到了些许缓解。 两年前祁则安标记过唐暮秋之后,一直到今天才进行二次亲昵。 再度得到“爱人”的亲吻会让S级Alpha感觉舒适,后颈腺体的不稳定性也会随之消退。 反噬虽然得不到缓解,但腺体稳定后也有一定的安抚效果。 唐暮秋慢慢起身,他换衣服时与祁则安交换情报。 祁则安讲述安魂处的事情,而唐暮秋讲述艾尔科的能力。 二人在换好衣服后即刻出发,最先朝着隔离室走去。 在即将进入隔离室时,室内传来东西被摔砸的碎裂音,唐暮秋侧首看了眼祁则安,后者了然地向后退去,身影在一个响指间消失。 唐暮秋深呼吸一瞬,双手贴上隔离室的大门,一把将门推开。 隔离室内,艾尔科面色涨红,他扯着一个少年的头发把他往地上砸去,口中说着肮脏下贱的谩骂话语:“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吗!” 那少年的嘴唇被钉子钉住,随着面颊在地面磕砸,他的唇肉周边已经血肉模糊。 艾尔科发了狠,根本没注意到大门被人推开。 唐暮秋朝前走了两步,嗓音淡然:“找我?” 艾尔科打人的动作顿住,他惊喜地回头,视线中满是痴迷:“噢、噢,我可爱的东方美人……你是去了哪里?你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床吗,宝贝儿你真聪明,你居然破解了锁的密码……” 唐暮秋神色淡然,身躯看上去十分清爽,就连身上的服装也已经换过。 艾尔科在瞬间变了脸色,他朝唐暮秋走去,面目狰狞:“是谁!是谁碰了你的身体!为什么你的情/欲被解了!!该死,该死的!你的第一次明明应该是我的!你已经被玷污了,你不再是我纯洁无瑕的宝石了!!” “……呵。”唐暮秋从喉中溢出一声冷笑。 艾尔科只见面前清冷淡然的东方少年薄唇轻轻勾起一个弧度,他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眸仿佛能够蛊惑人心。唐暮秋乌黑发丝微动,眸底染着些不可一世的清傲。 唐暮秋的一抹冷笑宛若绽放开的朵朵雪莲,自雪山之巅将冰泉融化,顺着凉意染进艾尔科的心。他的欲/火不降返增,他眼眸中立刻染上狂热痴迷。 “啊…啊啊啊……好美、怎么能这么美,这么美丽,香艳的脸蛋……洁白的躯体,啊啊……”艾尔科面色涨红,他吞着唾沫:“没关系、没关系美人,像你这样的美人,即便和别人睡过我也愿意要你,我爱你啊宝石,请你和我共赴极乐……” 艾尔科朝着唐暮秋忘情地扑去,他眯起眼想要吻唐暮秋,就在即将扑到唐暮秋的瞬间,他的身躯被迅速弹开,艾尔科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鼻血横流。 艾尔科因疼痛开始清醒,他不可置信地捂住鼻子,开口道:“什么东西!” 面前分明什么也没有,唐暮秋仅仅是站在原地。 艾尔科伸出手,指尖发颤:“怪、怪物!怪物!!!” 唐暮秋半垂眼眸,他眸中淡然无辜:“什么怪物?” 艾尔科半信半疑地收回手,面色阴毒。他从地上起身,双手浮现出泥沼般的暗紫淡光。 唐暮秋曾在少女的回忆中见过,这就是艾尔科的异能。 艾尔科的身躯迅猛冲来,他不再犹豫,而是将掌心直直冲着唐暮秋贴去,企图将对方直接化为宝石。 唐暮秋并不闪躲,只见艾尔科俯身冲来,身躯即将相撞时,一把纯黑色的利刃凭空出鞘,唐暮秋握住刀柄单臂一挥,那环首刀的刀背便抵着艾尔科的腹部将他狠狠砸到墙壁之中。 艾尔科的鼻血狂流,他从喉咙中发出痛苦嘶吼。 唐暮秋提刀而来,踏步音宛若索命曲。 艾尔科的视线顿时染上惊恐,他大叫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美丽的东方少年,原谅我的无理!!我发誓我只是有些色心,我没想……” 唐暮秋抬膝猛踹向艾尔科的面颊,艾尔科的脑袋发出“咚”地一声闷响,鲜血从他额头流下,模糊了艾尔科的视线。 艾尔科面色涨红,他尖叫着用双手狠狠朝唐暮秋的小腿捉去,就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他变了脸色。那条腿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像是面前这个少年被什么东西隔绝保护一般。 唐暮秋的刀柄狠狠砸向艾尔科的脑袋,后者脑袋猛得撞在地上发出闷响,最终便双眼一翻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唐暮秋垂眸冷瞥了眼地上的艾尔科,随后将环首刀别在自己的后腰处,他稳着步伐朝床榻上的少年少女们走去。 赤身裸体的孩子们眼眸中闪过泪花,纷纷朝着唐暮秋轻轻点头答谢。 唐暮秋垂首看向困住孩子们的锁链,他反手抽出环首刀。 几道金属碎裂音响起,那些铁链镣铐尽数解开,孩子们的唇瓣上打着钉子,唐暮秋却不敢轻易拔掉。 “……你们在这里等我们的人来,嘴上的钉子不要乱动,会流血。联盟的人会带来医生,你们听医生的话。”唐暮秋道。 孩子们纷纷点头如捣蒜。 唐暮秋在室内站了两秒,他背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自顾自开口:“……怎么不说话?” 少年少女们互相奇怪地对视。 “……祁则安?” 唐暮秋回首,只见祁则安的身影不知何时落在这间屋子中央,他如同凶兽般的冷冽眼眸直直凝望着那些嘴上被打了钉的少年少女。 唐暮秋将刀收回:“走吧,要和陆铭晖还有彭子成汇合吧?你刚刚联系联盟那边了吗……” 唐暮秋话语戛然而止,他只见眼前的祁则安唇瓣紧紧绷直,眼底蕴着些许探究。 被这眼神触及到的瞬间,唐暮秋呼吸一滞,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祁则安的声音低寒如冰窖。 “唐暮秋。你的情报是怎么来的。” 唐暮秋抿紧了唇。 祁则安声线冷冽:“这里的孩子们嘴上都被打了钉子缝起,那么你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告诉你艾尔科的异能,又是谁告诉你他做出的宝石与乌鲁鲁内部的如出一辙的?” 流动着的空气顿时凝滞,唐暮秋的指尖蜷缩起来,他平静地抬眸与祁则安四目相对。 第39章 古堡·5 是我告诉他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蔓延,叫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烘烤一般,痛苦难熬。 唐暮秋的睫毛轻轻颤动, 宛若最为轻薄的蝶翼。他清浅薄唇抿起, 没有主动开口。 祁则安的目光如有火烧, 将唐暮秋浑身上下打量个遍,丝毫没有罢休意图。 眼见气氛变得焦灼起来时,一道女声打破了现状。 “啊、啊啊……!” 唐暮秋循声望去, 是先前被他看过记忆的少女。 少女开口艰难,嘴唇被钉子尽数钉起, 舌头也被人割去一半。她身上披着床榻上的白布,伸出的两只手正在身前挥动着。 她在打手语。 【是我告诉他的。】 唐暮秋看懂了手语的含义,虽心下不解为什么这女孩要帮他, 但依旧颔首点头。 “她刚才双手被镣铐锁住,但依旧能传递信息。”唐暮秋嗓音淡然:“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祁则安皱着眉头看向那少女,又看了眼身前神色坦然的唐暮秋。他片刻后转身, 嗓音发闷道:“没有。” 唐暮秋神色淡淡:“嗯。那就先和陆铭晖汇合吧。” 古堡大厅的旋转阶梯人来人往, 侍应生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向下走去, 陆铭晖三步并作两步朝上狂奔。视线中那抹白色礼裙总是只露出一个角,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 “靠,她不是穿着高跟鞋吗,怎么跑那么快!”陆铭晖暗道一声,目光飞速扫过四周,阶梯上人群颇多, 不能在此处使用能力。 视线中那道白色礼裙终于在某处消失,陆铭晖迅速朝着四楼通道奔去,他站稳步伐的瞬间呼吸一滞。 他方才明明与那夫人距离挨得极近, 不过三五秒的时间,通道怎么会空无一人。 陆铭晖拧着眉,他放缓呼吸散发出信息素进行人员排查。 随着信息素迅速扩散,陆铭晖立刻拧起眉头。他的信息素完全没有查询到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 “……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看着她走到这里。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陆铭晖喃喃自语时,只见一道身影飞速从前方越过,他立即抬步追了上去。 追踪那道身影时陆铭晖眉头皱起,他总觉得这道人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陆铭晖加快步伐奔跑,就在拐弯的瞬间,前方那道身影竟然又当着他的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铭晖顿在原地,神情有些呆滞。他用手贴上自己的额头:“……见鬼了?” 正拧眉思考间,通讯器不断传来震动。陆铭晖看了眼上方的内容,又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通道,闷声朝着汇合方向走去。 古堡负一层,唐暮秋站在一扇古老生锈的大门前,掌心贴上大门的门把手。 祁则安双臂环胸站在他身后,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陆铭晖匆匆赶来。 祁则安掀起眼皮:“人呢?” 陆铭晖:“……消失了。” “消失?”祁则安看向陆铭晖。 陆铭晖点头:“嗯,字面意思。对方当着我的面直接消失了,就连信息素都没留下。不止那个夫人,还有一个青年的身影也当着我的面消失了。我甚至没有眨眼。” 唐暮秋收回手,他道:“谁消失?” 陆铭晖:“艾尔科夫人。” “……艾尔科夫人?这么说来,她的确有些奇怪。”唐暮秋垂首思考:“她之前在我手上写了两个字符,W和N…也有点像是两个W。暂且不知是什么含义。” “……她在你手上写字?你们握手了?什么时候的事?”祁则安嗓音沉沉道。 唐暮秋:“……嗯,之前在这里刚巧遇到朋友,你们还没有来,我就和他一起与艾尔科夫妇打了招呼。” “‘朋友’?你那个和你一起同居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在这里做什么?”祁则安低沉嗓音染上几分微妙的警惕。 唐暮秋唇瓣微微抿起,他想起西格如今下落不明的状态,又想想“情报贩子”的身份。如果贸然告诉祁则安他们西格的身份,恐怕对西格会造成影响。 再加上……西格那张不着调的嘴不知道会怎么往外跑火车编瞎话,唐暮秋干脆闷着声没有回答。 祁则安眉头紧紧皱起,他刚要开口,只听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楼上跑下。 这些自阶梯向下而来的步伐稳健有力,他们身穿联盟军部制服,在见到祁则安与陆铭晖时带头的人立即止步,朝着二人敬了个礼。 “华国联盟北部军区霜队分队,受联盟特批生总部指令,前来协助调查。” 唐暮秋几人站直身子同样以敬礼示意。 祁则安放下手道:“人群疏散了吗?” “是,已经疏散。” 祁则安:“好。古堡阁楼有一间隔离室,目标人物已经被我用能力困住,尚未挣脱。你们现在立刻进行抓捕。带上医疗人员,对隔离室内的孩子们进行紧急救治。其余人将古堡整个排查搜索看有没有可疑人员遗漏。再留几个人跟着我们,面前这间屋内有大量药剂库存。” “是!” 霜队人员立即按照祁则安的指示开始行动。 唐暮秋走到祁则安身边,他道:“你的能力还能远程感知?” 祁则安:“嗯。只要被我用能力划分出空间的,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全部都归我操控。我能感觉到空间内部的所有变化。” 祁则安看向陆铭晖,后者自觉上前使用能力将大门的锁分解开。 唐暮秋却在此刻看向祁则安的后颈。 先前自己和他有过标记,他后颈应该变得稳定些。但方才他没有带人直接进入这间仓库,而是让陆铭晖进行开锁。 恐怕是先前自己与艾尔科交手时,祁则安使用能力帮忙,这让他的腺体又开始不适。 唐暮秋收回目光朝仓库内走去。 仓库内部昏暗无光,霜队人员打着手电往里进。内部的铁架上满是瓶瓶罐罐,夹杂着不少玻璃管。 “队长!”有人呼喊道。 霜队队长连忙上前,将那人手中的玻璃管拿下,又转身交给祁则安。 “欧若药剂。”祁则安一眼认出,随后道:“这里交给你们处理,药剂全部运回联盟,注意不要损坏。” 霜队队长敬礼:“是!” 见北部军队的人忙碌着将药剂运输,唐暮秋习惯性抚摸自己的手环终端,动作却落了个空,指腹直接贴上自己的手腕皮肤。 唐暮秋愣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朝外走去。 祁则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怎么?” “……没事。”唐暮秋道。 祁则安:“说。” 唐暮秋:“……我的手环终端不见了。可能是之前不小心掉在哪里了。” 祁则安挑了下眉毛:“嗯,知道了。” 唐暮秋同祁则安一并走出古堡,站在古堡大门外。 人群已经被迅速疏散,阁楼处的少年少女们也被披上衣服送了出来。 艾尔科的双手铐上镣铐,他昏迷不醒,被几个士兵抬着送上车。 唐暮秋的目光落在那些少年少女身上,他扫视一圈,面色微怔。 先前帮他解过围的少女在此刻却没了踪迹。 她不在获救人群中。 唐暮秋走到霜队成员前,道:“你好。这里是全部获救的孩子吗?有没有遗漏的,或者被提前送走的?” “没有,这里是所有人了。古堡已经经过排查,没有其他人了。” 唐暮秋微微颔首:“好的,谢谢。” 祁则安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几辆军用卡车,眉头紧紧拧起。 霜队人员将药剂全部运出,并且将受困的孩子们安顿好。 霜队队长处理好一切后站到祁则安身前敬礼,随后伸手将一枚手环终端交给祁则安。 “这是我的部下在会客室发现的,是不是你们的?” 祁则安接下终端,朝后看了眼。 唐暮秋点头:“我的。” 祁则安将终端递给唐暮秋,开口道:“我看你们只来了三辆卡车。你们队的其他人已经去安魂处了吗?” 唐暮秋低着头将手环终端戴好,他迅速点开消息栏,只见西格的未读消息已经标红了。 【西格】:臭小子,你还好吗??? 【西格】:再也不带你做任务了,你要吓死我吗?!那个臭宝石商说他们楼上有医疗部,先送你上去休息了,醒了记得下来找我! 【西格】:你什么破身体啊,就这个体质还能当兵?我看你要不算了吧。 唐暮秋将消息一条条下翻,总算安心下来。至少西格没出什么事。 最后几条西格的消息是半小时之前发来的。 【西格】:我刚刚上楼,没找到你,宝石商的人说你已经走了,我怎么没看见? 【西格】:本来想和你汇合的,但大厅里氛围变得有点诡异,古堡外有军部的人开车过来。 【西格】:任务已经完成了,臭脸小子,有空了记得给我回消息,不然我会担心的。我先撤了。有什么事都记得和哥说,哥这笔买卖做成了,给你零花钱。 唐暮秋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显得安心些许。他刚将消息对话框关闭,只听祁则安一声怒斥。 祁则安:“你说什么?!你们没人接到通知去安魂处?” 祁则安面色发沉,他立即联络彭子成。拨过去的通讯却全部无人接听。 陆铭晖同时拨打通讯给夏玲,夏玲接通。 陆铭晖:“玲玲,彭子成没让你喊人去安魂处吗?” “什么安魂处?没有,怎么回事,出事了吗?”夏玲嗓音骤变。 祁则安锲而不舍地将通讯拨给彭子成,就在彭子成接通通讯的刹那,古堡远方的安魂处高塔发出轰然声响,高耸入云的铁塔转瞬倒塌,金属音的震浪刺得人耳膜生疼。 伴随着倒塌的铁塔声阵阵回荡,彭子成微弱的气音从通讯中断续传出: “祁、祁哥……班长……别来安魂处,快跑……跑……!” 通讯电流音嘶啦不断,好不容易接通的通讯又被挂断。 彭子成微弱的气音中夹杂剧烈的痛苦。 唐暮秋率先反应过来,他立刻转身对着霜队队长冷静道:“快些联系你们军区,叫人去安魂处支援。” “是!” 唐暮秋吩咐完便不再多说,他三两步站在祁则安身侧,同对方对视一眼。 祁则安没有半分犹豫,他迅速打了个响指,三人的身影转瞬消失。 第40章 半斤八两·上 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目光…… 祁则安带人迅速转移到北部安魂处内部, 只见先前玻璃柱内被祁则安封存的黑泥不知何时冲破阻碍,将外部一切摧毁撕裂 彭子成的身躯倒在台前,他奄奄一息, 口中溢出鲜血。 那股黑泥宛若旋风般袭来, 泼出的泥点带着腐蚀能力, 将周围的一切物品化为一滩锈水。 “这东西为什么比之前还要厉害了!是我的错觉吗?它之前不会腐蚀吧!”陆铭晖用能力将袭来的黑泥迅速分解,哪知那黑泥竟然在被分解的瞬间再度愈合,逼得陆铭晖连续翻身躲避:“等等, 不对劲!怎么我的能力和它打得有来有回?!” “不是错觉。”祁则安一个响指将彭子成转移到自己身侧,他立刻蹲下身:“怎么回事?” 彭子成咳出两口血, 他艰难道:“那团东西……在我联系夏玲时突然冲了出来,它腐蚀周围的一切,普通攻击对它没效果, 在枪里的子弹用完后我拼命躲避,然后它扑倒我,差点就要把我也……” “彭子成, ”唐暮秋突然开口打断彭子成的话语, 他眉宇间冷凝:“在这团东西跑出来之前, 真的没发生任何事情吗?” “……是的班长,没有发生任何事。”彭子成道。 陆铭晖声音急切:“你们别聊了!快躲开!” 祁则安闻言迅速抬首,面前的黑泥如同漩涡吞噬一切,张着大口朝他们袭来。他准备打响指时后颈传来的针刺疼痛让他瞬间大脑发白,冷汗顷刻间从身上溢出,祁则安步伐踉跄, 一时之间没能发动能力。 眼见黑泥扑下的速度快如骤雨,唐暮秋却比它更快,他将后腰的环首刀飞速抽出, 身子飞速越到祁则安身前,单臂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环首刀的纯黑刀刃生生从中截断那道黑泥,使得黑泥“头身分离”。 唐暮秋手腕一转,刀刃削泥如水。 黑泥的行动明显迟缓起来,唐暮秋将祁则安的身躯向后猛推一把,他迅速俯冲上前,刀刀剜去黑泥的躯体,泥点溅落在他衣服时腐蚀出一小块裸露,唐暮秋却毫不在意。 唐暮秋面色淡然,纵身在操作台借力跃起,在空中迅速出刀割裂黑泥。身影快如闪电迅疾,将异能已经觉醒的二人看得呆愣住。 “……怎么可能?!”彭子成艰难抬首道:“物理攻击明明应该没用的,就连陆铭晖的异能都略逊一筹,班长怎么会……?” “……那把刀。”祁则安的目光沉沉,他深棕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唐暮秋手中刀刃。 唐暮秋身姿敏捷如豹,不过数秒便将那团黑泥尽数割裂,他从空中落下蹲在一角,眉目淡然地注视着在地上化为水的黑泥。 那些黑泥分崩离析,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乌墨瞳孔闪烁微光,唐暮秋冷淡神情下隐藏着浓烈的不悦,尖刃顿时刺入那些不断挣扎的水液中。 随着尖刃微动,唐暮秋眉宇前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他面色骤变,立刻道:“陆铭晖,后撤!” 陆铭晖愣了一瞬迅速向后躲避,在他步伐落地的刹那,先前他曾站立的地方猛地冒出一根巨大的尖刺。 那尖刺宛若铁刃,破开塔内建筑墙壁与地板,直直从地底深处冒出。 尖刺冒头一瞬又迅速埋下隐藏踪迹,唐暮秋屏着呼吸,额前隐隐的压迫不断袭来,他按耐心下情绪压下紧张。 祁则安望向唐暮秋的目光染上些许怀疑,他捞着彭子成衣领向角落闪避,灼灼视线紧盯着唐暮秋的后背。 唐暮秋为什么能够知晓尖刺会从哪儿冒出来?祁则安后颈腺体的疼痛模糊他的大脑意识,他用齿尖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难不成唐暮秋也已经觉醒异能了?还能预知?难道说他是自然系? 想到这里,祁则安心脏砰砰直跳。他在心中暗道:唐暮秋千万别是自然系。 “祁则安!” 唐暮秋的声音破空传来,祁则安甚至立刻意会其中含义。 祁则安瞬移变换方位换到对角,离开的瞬间地面被尖刺穿透。 唐暮秋身影迅疾,他提着环首刀朝前冲去,手腕轻转削铁如泥,将那巨大的尖刺一刀削断。他白皙面颊端着平静神色,细眉偶尔蹙起时唇瓣微微抿起,侧首时脖颈线条紧绷将黑色的两颗小痣衬得极其艳丽。 此刻,那双平日里亮丽的乌墨瞳孔黑得发沉。他紧盯着被自己削下来的尖刃顶端,又将目光落回祁则安的躯体上。 祁则安被唐暮秋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怔。 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目光。 唐暮秋像是在自责。 自责自己怎么能差一点就让祁则安受伤。 祁则安被这道目光钉在原地,喉结滚动却道不出半个字。 铁刃尖刺落地的刹那刺破安魂处的地板,唐暮秋握着环首刀,眉心间传来的压迫感在瞬间消散。唐暮秋收回目光,随后缓慢地收回刀刃。 祁则安嗓音沉沉:“为什么收刀?” 唐暮秋轻轻摇头:“那东西跑了,不会再来了。” 陆铭晖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 唐暮秋薄唇轻抿:“……感觉。” 祁则安却心下猛地一空。 “感觉”。 唐暮秋说出这个词时,祁则安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果然如此。 高中时期,唐暮秋就经常有这种“感觉”。他能敏锐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提前感觉到哪里似乎有些危险,唐暮秋的这种感觉甚至从不出错。祁则安对此深有体会。 难道唐暮秋他是感知系?但感知系一般不会有“预言”的能力,能够提前预知未来必定是自然系。 祁则安微微眯起眼,将唐暮秋的身影几乎揉碎在自己眸中。 北部安魂处短暂鸣笛,北部军区立刻派人前来进行交接管理。霜队总队长同唐暮秋几人敬过礼,平静地运走了同伴们的尸体。 唐暮秋看见霜队总队长眼中微微泛起的红,但他下达任务时的指令字字句句平静稳定。 做军人的,总是如此。 祁则安本想用异能将几人带回特批生总部,但却被唐暮秋制止,最终几人先跟随北部军区的人回到北部军营接受治疗。 彭子成伤势严重,他的肋骨断了三根,北部军营的医疗Omega正在全力医治。 祁则安在休息室打了一针稳定剂,让后颈的信息素不至于因反噬乱窜。 唐暮秋的目光落在祁则安身上,他乌墨瞳孔被额前乌黑发丝遮挡,只能看见睫毛垂落在眼下的阴影。 陆铭晖推门走进来时,手中抛着一枚圆球形的显示器。他将显示器丢在桌面上,摁下启动键。 陆铭晖:“这是霜队那边搜寻到的古堡监控,我在里面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唐暮秋与祁则安同时抬眼看去。 圆形显示器的悬浮光屏开始浮现画面。 画面中出现的是唐暮秋的身影,他看见自己挽着西格的臂膀,同西格一道与艾尔科进行短暂交流。紧接着,二人与艾尔科一同走向通往会客室的阶梯,三人同时进入会客室。 在往后漫长的时间流逝中,会客室的大门再也没有被打开过。一直到整个事件结束,艾尔科没有从会客室走出,唐暮秋与西格同样如此。 唐暮秋立刻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他醒来时可是在阁楼。而且据西格的信息所说,艾尔科当时说古堡里有医疗室,自己肯定是被他的人带走的。这扇门又怎么会没有动静? 就连会客室连接的走廊也一直空无一人。 然而这还没完,画面继续进行。 祁则安与陆铭晖到达古堡会场时,二人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对着某处进行攀谈。 但可疑的是,祁则安与陆铭晖进行攀谈交流的对象赫然是空气。 画面中根本没有出现除祁则安与陆铭晖之外的第三个人。 艾尔科夫人的半点踪迹都没出现。 画面中的祁则安与陆铭晖与空气交流一阵后,两人走到古堡一层大厅的角落。他们在角落处停留片刻后,陆铭晖立即朝着阶梯冲了出去,陆铭晖飞速向上奔跑,似乎在追赶什么东西。 从始至终,除了祁则安与陆铭晖之外,同样空无一物。活像是闹了鬼。 “两位,有何见解?”陆铭晖坐在二人对面,声线懒散。 祁则安灼灼目光紧盯着监控画面,片刻后从嗓中滚出一声低笑:“……惊世骇俗。” 唐暮秋指节抵着唇,他眉头微蹙冷静道:“这份监控录像会不会被伪造过?” 陆铭晖略一耸肩:“这就是问题所在。经过联盟部队监测,这份录像是完全真实的,没有经过任何技术处理。” 几人同时沉默,屋内静得只能听见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唐暮秋脑中思索关于监控的事情,他突然想到西格。西格这人做任务时为了未来不留把柄,要么会提前探好监控方位,要么会后期毁掉和自己出镜相关的画面。 不知道西格这次有没有提前准备,干脆等下问问他。 唐暮秋正想得出神,祁则安的终端再度响起。 传来通讯的人是夏玲。 祁则安接通通讯:“夏玲,什么事。” 夏玲嗓音认真严肃:“祁哥,你们现在状况如何?” 祁则安扫视一圈,道:“除了彭子成,其余人都还好。出什么事了?” 夏玲道:“祁哥,恐怕不止北部安魂处出了问题。在你们联络我之后,我立刻向联盟申请查阅各个安魂处的情况,其余东部、西部、南部安魂处的数据果然和北部安魂处一致,皆是近几个月的数值全绿,没有一次波动值。就像是全面伪装出来的数据。” “联盟总部那边传来消息,安魂处不平稳会对龙脉造成强烈影响,这次的北部安魂处出事导致龙脉那边能量短暂爆发,造成了不少伤亡。祁元帅的意思是让我们借机去看看其他安魂处,趁早解决。” 祁则安思索一瞬,他道:“你是什么想法?” 夏玲:“我认为安魂处的确需要派特批生……尤其是让已经觉醒异能的特批生前去。龙脉如今能量不稳,吸引了大部分高层领导镇压,如今只能让特批生去安魂处。但问题在于敌人,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我想了想,认为最好的方案是借下周的特批生考核为借口去。但我暂时还不清楚我们应该去哪边的安魂处。” “你想的是对的。至于去哪边的安魂处,等回去后我们一起考虑。”祁则安道。 唐暮秋在此刻抬首,他的指尖蜷缩一瞬。安魂处旁就是禁区,到时候为了观测安魂处是否有问题,祁则安他们极有可能选择当地禁区作为考核地点。 古堡中的那位政客说过,“星落”在西部禁区。 唐暮秋不动声色地绷紧脊背,乌墨瞳孔微微垂下,目光注视着平滑的桌面。 夏玲沉默一瞬:“……那祁哥,你……” 祁则安立刻道:“我知道,我会提前想好对策。” 祁则安的话语令唐暮秋思绪一顿,他立即抬眼看向祁则安。对方仍旧在与夏玲通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 通讯结束,陆铭晖起身将显示画面关闭,随手将显示器丢给祁则安,自己则是转身朝外走去,看样子是要继续和夏玲通讯。 祁则安顺手将圆形显示器收回口袋,他将背靠在椅背处,眉眼间染上些许疲惫。他阖上眼眸,似乎打算休憩。 “祁则安。” 唐暮秋冷不丁出声,祁则安睁开双眼望了过去。 祁则安嗓音略哑:“怎么。” “我知道你现在很疲惫,应该休息。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请你一定如实回答我。”唐暮秋的声线冷冽,染上些许严肃认真。 祁则安轻轻蹙了下眉头,他坐直身子,将身上的制服抻展些。他单手掌心抵着侧颊,身躯倚靠在桌面上,眉目冷峻如风,他看向唐暮秋。 “你要问什么?”祁则安嗓音沉沉,带着些许沙哑。 “那我就单刀直入进入主题了,”唐暮秋嗓音清冷如雪,话语却带着些许探究:“你藏起来不告诉我的那个计划是什么。”《 》 40-50 第41章 半斤八两·下 都一样不自在。…… 祁则安深棕色的瞳孔宛若琥珀, 此刻敛起放松意紧盯着唐暮秋。他话语低沉沙哑,染着寒意:“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问什么。” 唐暮秋却直视着祁则安的目光:“你不要装。我再问你一遍,祁则安, 你藏着没有告诉我的计划是什么。”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的面颊, 片刻后轻笑:“我有什么计划瞒着你了?” “好。那我换个方法问你。”唐暮秋深呼吸, 随后道:“夏玲真的没有听见彭子成这边的声音吗?” 祁则安微微敛起笑意,目光发沉。 唐暮秋:“如果夏玲和彭子成两个人都没说谎,那么他们的证词有很大的逻辑漏洞。” “以彭子成的视角来看, 他说他在联络夏玲的中途被那坨东西袭击。北部安魂处的高塔倒塌,远在几百里开外的我们都能听见那个动静。夏玲接着通讯, 会一点也听不见吗?” “换成夏玲的视角同理,她说彭子成没有告诉她要让人去北部安魂处支援,如果这是真的, 那么说明两件事。一,彭子成真的联络夏玲了。二,彭子成瞒报了。” “无论怎么想, 在这两个人里都有一个人在说谎。” 祁则安呼出一口气, 他垂首将自己手腕处的金叶挂坠推下来, 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手环终端处的金叶:“继续。” 唐暮秋:“但实际上,我并不想相信他们其中有人在说谎。我更偏向于他们都没有说谎。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的言论很明显有漏洞,但是却依旧衔接完好。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就必须有个人在替他们兜底。那个人只能是你。” 唐暮秋:“夏玲在把安魂处的事情上报联盟后,第一个联系的人不是陆铭晖而是你, 为什么?” 祁则安摩挲金叶挂坠的动作停顿:“因为我是她的队长,这有什么问题?” “是,没有问题。如果你刚刚回复她时不加最后一句话就更没有问题了。可你偏偏加了。”唐暮秋的话语似是轻叹:“‘我会提前想对策’, 这句话代表很多。比如,这代表着你已经在某件事上开始行动了,而北部安魂处的事情打乱了你的计划,所以你需要重新想对策。” 祁则安不再摩挲金叶挂坠,他将掌心放在桌面,眸光平静地看向唐暮秋。 祁则安嗓音沉沉:“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唐暮秋缓了一下,他声线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停下来,祁则安。无论你在做什么,立刻马上停下。” 祁则安:“如果我不呢?” 唐暮秋:“那就告诉我,让我加入。” 祁则安顿时从喉间滚出声嗤笑,他冷峻眉眼染上一丝恶劣玩味。浓密锋利的眉毛弯起,深棕色的瞳孔如同凶兽暴戾,他薄唇轻勾,却不回答唐暮秋。 唐暮秋神色严肃,他黑曜石般的瞳孔闪过一丝光,话语认真:“你要么告诉我你在做什么,要么立刻马上停止。祁则安,我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唐暮秋。”祁则安将唐暮秋认真的神情敛入眼中,唇角轻勾话语却低冷:“在问别人的秘密之前,你自己做到坦诚了吗?” 唐暮秋顿时呼吸一滞,他的睫毛如同鸦羽轻颤,他的呼吸在刹那间轻缓,心脏跳动速度加快。 “你自己隐瞒的事情有和我坦白吗?你那本几乎时时刻刻不离身的笔记本里写了什么,你那把西叔送你的刀究竟是什么东西……包括你那个同居人的身份是什么?”祁则安站起身,他垂眸看着唐暮秋:“唐暮秋,你我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这样兜兜绕绕。我可以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在你坦诚之前,我也一样有隐瞒的权利。” “你根本不懂这究竟会带来什么!”唐暮秋跟着起身,他情绪难得不稳:“祁则安,我绝不会害你。但你不要擅自冒险,我说了停下来,你的腺体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再让自己受点伤可怎么办!” “够了唐暮秋!你以为现在还是两年前吗!你随便一句话我就立刻照做,你把我当什么!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凭什么我要对你事事坦诚,而你就要对我尽数隐瞒?!” “我……”唐暮秋的气焰顿时灭了大半,他黑亮莹润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我没有。” 祁则安将唐暮秋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的心尖无法遏制地刺痛一瞬,随后咬紧后槽牙瞥开视线不去看唐暮秋。 休息室的门被人猝不及防推开,陆铭晖正低着头玩终端上的消消乐,他一抬头,只见屋内两人气氛剑拔弩张。他指腹本能一划,消消乐卡在最后关头宣告失败,积分霎时清零。屏幕上闪烁着的“GAME OVER”不断跳跃。 陆铭晖默了两秒:“……呃,我需要再出去打两盘消消乐吗?” 唐暮秋垂下脑袋用指腹轻轻摁压眉心,他沉默着坐回座位,那张清冷如霜雪的脸此刻叫人看不清神色。 祁则安板着脸,他用掌心扣上自己的后颈腺体轻抚,眉头紧紧皱起,将视线瞥向另一边不肯看唐暮秋。 陆铭晖心下不由得感慨,原来这两个人还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看来果然这两人只有彼此能让彼此发这么大的火了。 彭子成在两个小时后醒来,有医疗Omega的治疗加成,自己下地走路已经没有问题。认真遵医嘱进行治疗,以S级Alpha的身体素质,一周后的小组考核还能赶上正着。 四人在当天下午决定返回特批生总部,开车的是陆铭晖,彭子成被丢在副驾驶。祁则安与唐暮秋两人坐在后排,各自望着自己身边的窗户,坚决没有对视。 陆铭晖从中央后视镜往后瞧,瞥见发小祁则安那张别扭的脸,不由得微微挑眉,心底暗戳戳吐槽:吵架了还得跟人一起坐在后排,惯的毛病。 等车开回特批生总部,祁则安与陆铭晖先去找夏玲了解情况,彭子成回到寝室休息,唐暮秋正好借此机会联系西格。 唐暮秋给西格发送通讯时,对方一直没有接通。终端悬浮屏上的时钟跳转,数字已经变为晚间八点。 思来想去,恐怕是西格那家伙又睡过去了。 唐暮秋点开消息对话框,指尖在悬浮屏点点,发送一段消息:【西格,古堡的监控你有吗。有的话发我一份。】 刚打算摁灭终端,西格的回复却突然来了。 唐暮秋看了眼西格的消息。 西格:【刚醒,你要那东西干嘛?该不会你这臭脸小子要出卖我!唉,命苦,我真是命苦,含辛茹苦把你养了两年,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帮着外人对付我,唉……】 唐暮秋:【戏别太多,速度。】 西格:【啧。没大没小。】 西格:【发你了。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先说好啊,我为了做任务提前打探了整座古堡的监控区域,所以录像里基本没有拍到我的正脸。你如果真有急事要用就拿去吧。】 唐暮秋:【多谢,改天一定回去看你。】 西格:【呵呵,你最好是真记得。】 唐暮秋关闭对话框,迅速打开了西格传送过来的视频文件。 视频画面影像是从监控直接提取出的,画面开始的场景,正巧是唐暮秋与西格站在会客室门口准备进去时。 画面中唐暮秋与西格走进会客室之后,没过几分钟,走廊内匆匆忙忙赶来一批人。看打扮模样是侍应生,他们手中抬着担架。 打开门的人是艾尔科,侍应生们迅速进入会客室内,几个人架起唐暮秋的身体便往楼上扛去。 西格与艾尔科在会客室的大门口聊了些什么,西格背对着走廊,出来时是走另一侧的阶梯下楼,因此监控没有拍到他的正脸。 而艾尔科在与西格交流过后,迅速朝着上层而去。 视频画面到此结束。 唐暮秋细眉拧起,他淡色薄唇微微抿着,黑如深渊的眼眸微沉。 这段录像才是符合当时情况的,但陆铭晖拿来的那段监控录像已经经过军方监测,难不成西格的这段录像才是有问题的? 唐暮秋在屋内踱步两个来回,最终点开夏玲的通讯。 夏玲接通的很快:“班长,我在。有什么事?” 唐暮秋:“夏玲,我现在给你发一段视频。你让联盟那边检测一下是否经过技术处理。” 夏玲:“好的,收到。” 唐暮秋将文件发送给夏玲,对方迅速接收。 约莫半小时之后,夏玲给出回复。 夏玲:【班长,这段视频没有经过任何技术处理。是完全真实的。铭晖和祁哥也在我这里,他们也一起观看了这段影像。目前大家对这两份视频文件都持观测态度。】 唐暮秋将夏玲的消息注视片刻,随后回复:【好,我知道了。】 西格的监控录像没有问题,霜队的监控录像也没有问题。 既然两份录像文件都没问题,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要怎么做才能让两份影像同时是“真实”的?唐暮秋拧着眉,他坐在特批生宿舍的椅子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敲击。 平日里清冷淡然宛若流风的面容在此刻如寒霜凝滞,唐暮秋余光中瞥见背包中那本黑色的老旧密码本,他无意识地注视那本子许久,最终轻缓地移开目光。 “……算了。”唐暮秋轻叹一声,他拉开抽屉拿出内部的小药盒,随后动作一顿。 掌心中Alpha伪装剂制成的药片数量减少,打开盖子后朝内望去,里面只剩下三片。 之前在鹤露得到的那管Alpha伪装剂,被唐暮秋早早分成许多小瓶,最终塞进了武装学院公寓内的抽屉里。 而带来特批生总部的只有药片。 唐暮秋将药片吞服一粒,思索着在去西部禁区前回趟武装学院。 正聚精会神想着怎么开口请假,宿舍大门被人推开,祁则安身躯裹挟着冷冽寒意走进宿舍内。 唐暮秋闷着声没有看祁则安。先前与祁则安口角争执的那股劲还没过去,在心里满满当当堵了个七七八八,导致现在见到祁则安心底就会升腾些许异样感。 唐暮秋轻垂下头,用指节蹭着自己心口处的布料,感受胸腔内里心脏强有力地跳动。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唐暮秋能感受到心脏中这股乱成一团的气并不是纯粹的愤怒,其中还夹杂了一丝其他的情感。这种情感让自己的喉咙有些酸胀,喉结滚动间心口像是被巨石堵压,喘不过气。但他却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感觉。 唐暮秋鸦睫轻颤,将药盒塞回抽屉内。 唐暮秋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祁则安也同样没有主动开口。 宿舍内部的气氛诡异地紧绷,似乎稍有一点摩擦就能立刻“腾”地燃起汹汹烈火,随后将这一片广阔无垠的枯草氛围烧个一干二净,叫人熏得直咳嗽。 唐暮秋呼吸放缓,他总觉得自己的背脊像是在被火焰般的视线炙烤,隔着衣服布料,那块儿皮肤依旧烫得惊人。 心中的异样感不断升腾,最终唐暮秋站起身,没有半分犹豫地朝着宿舍门走去。 “你要去哪。”祁则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嗓音低沉裹挟凉意。 唐暮秋开门的动作顿住,他微微抬眼,视线中是特批生宿舍的铁门。他能感受到背后有一股极其灼热的视线,似乎要穿透衣服布料直直燎向自己的皮肤,唐暮秋没回头道:“……散步。” “天都要黑了散什么步,不准去。”祁则安话语说出口,似乎又觉得太强硬,默了两秒再开口时话语放缓了些:“艾尔科被审过了。” 唐暮秋闻言突然转过身,与祁则安对上视线。对方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冷峻的面容愣神一瞬。 唐暮秋身躯同样一顿,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动作,转过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祁则安面上也染着几分不自然的闪躲。他还是第一次在祁则安那张冷峻面容之上见到这丝神情。 虽然这样的表情仅仅存在了几秒便被迅速压下,但唐暮秋的心尖依旧立刻柔软起来。 原来觉得有些不自在的不是只有他。祁则安也是一样的。 唐暮秋喉咙发紧,他开口道:“……结果怎么样?” “总体结果不理想。我们确定了两件事。一,艾尔科与科伦尔之间是合作关系,他制造出的璀璨曾大规模运输给科伦尔。但艾尔科并不知晓科伦尔拿着那些璀璨做了什么。二,艾尔科口中的大规模用数字衡量不算小数目,有将近八位数。倘若这些璀璨全部被用以合成乌鲁鲁,那么结果将不堪设想。”祁则安道。 唐暮秋拧起眉头:“璀璨要用人命来当做代价制造。艾尔科从哪里弄来近千万的人并且杀害?” 祁则安摇头:“暂不清楚,审他时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并且在问到一些特定问题时,他出现了明显的记忆混乱情况,检测仪器显示他的大脑没有问题,当然,腺体检测也可以确定他信息素没有任何波动,他在完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说了‘真实的谎话’。” 唐暮秋安静地将目光落在祁则安身上。祁则安此刻正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放在双膝支撑躯体。锋利的眉眼在谈及正事时冷峻冰凉,显得些许不近人情。但那张薄唇吐出话语时夹杂的沉闷与压抑,都能表明他很在意这件事。 唐暮秋收回目光:“嗯。没关系,我们不是决定好要借下周的考核当掩护,去看其他地方的问题吗。别太担心了。” 祁则安呼出一口气,他道:“关于下周的特批生考核,我想……” 话语被吐出一个开头,却又在此刻戛然而止。 唐暮秋道:“什么?” “……不,没事。到了那天再说吧。”祁则安用手摁压眉心:“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所有流程都要按照特批生考核去走。我们暂时不能确定特批生之中有没有敌人。所以在考核开始的当天早晨,我们现选目标地点。” “好。我知道了。”唐暮秋顿了下,抬起眼看向祁则安:“我这两天要回一趟武装学院。” 祁则安:“为什么?” 话语问出口的刹那,唐暮秋的眉眼淡淡望了过来。他黑曜石般的瞳孔莹润清明,那张淡薄的浅色唇瓣翕张,话语吐出时像是七月流火般寒凉平静。 “我的Alpha伪装剂不够用了。”唐暮秋道。 第42章 为谁改变。 你给它起了我的名字。…… 唐暮秋将话语说出口后,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喉结微微滚动间,他感受到自己的喉咙发紧发痒。他承认自己是故意说出这句话,他想试探祁则安如今的想法。 祁则安早就知道自己是Beta, 但他对于这件事似乎一直没有主动提及, 唯一聊到的几次还都是在两人都不大愉快的情况下。之前执行临时行动前, 夏玲曾说过关于鹤露的Alpha伪装剂不翼而飞,现在看来错不了了,自己当时和西格一起拿走的伪装剂就是祁则安准备的那管。 祁则安不可能没有察觉, 在鹤露会场的当天,他分明就与自己擦肩而过。 祁则安现在会说什么?是打算即刻逮捕自己, 还是生气谴责?又或者……是干脆装作没有听见? 祁则安究竟是什么态度,唐暮秋拿不准。 唐暮秋心下忐忑,他指尖微微蜷起。祁则安的回复宛若达摩克利斯之剑, 高悬头顶,只要开口便能开启审判。 “哦。”祁则安开了口,嗓音沉沉听不出情绪:“我陪你一起回去。” 唐暮秋神色一怔。悬挂于头顶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硬生生碎裂开来, 不知何时化为勾人心痒的薄羽, 将内心深处的浅潭划出波浪。 祁则安这是什么意思, 是默许吗。 唐暮秋心底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悸动,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加速跳动,似乎要将胸膛挣破。 背脊似乎有些发热。唐暮秋轻轻垂下眼眸。 心底怪异的悸动被唐暮秋强行压下,他思索着祁则安的提案可行度。不论如何,祁则安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是最重要的。 片刻后唐暮秋点头:“好。” 翌日清晨,唐暮秋穿了件紧身白T, 下身穿着特批生的迷彩裤,黑色锃亮的皮带被束在腰下扣起,脚上踏着一双马丁靴。他乌黑顺亮的发丝被白皙指节穿梭抵着向后捋了两下, 他侧首看向身后的人。 祁则安同样一副休闲打扮,他身上套了件黑色紧身短T,难得换掉了特批生制服,穿了条卡其色工装裤,随意穿着双球鞋就跟在唐暮秋身后一起往外走。 从北部安魂处回来后,祁则安的后颈腺体恢复的状况不算理想,如今还处于“禁用能力”的状态。 但祁则安本人对这件事看上去毫不在乎。 唐暮秋问过祁则安腺体究竟如何,最终回答唐暮秋的人是夏玲。据联盟医疗部所说,祁则安这种S级Alpha的腺体如果在现在的情况贸然使用能力,极大可能会无法正常操控异能。 就好比上次直接带着陆铭晖与彭子成转移到安魂处。 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 因此,目前最好的方法是先休息腺体,让它缓缓。毕竟目前觉醒者腺体遭到的反噬不可逆。 有了这个前提,两人便坐车去往中心区,到了中心区后步行朝着武装学院走。 “我们到时候参与计划,其他小组什么安排?”唐暮秋道。 祁则安:“夏玲会分类。和我们一样参与计划的特批生会被送往其他安魂处附近,不参与计划的就正常考核。最近C类乌鲁鲁出现的频率已经很高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日常民众从担惊受怕到逐渐习惯,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不参与计划的特批生就去解决其他乌鲁鲁。” 唐暮秋:“确实。当异种现世成为常见事件,无法再度引起众人警惕时,恐怕恰恰是敌人最想看见的场景。” 祁则安:“夏玲给过统计,自北部安魂处出问题后,近两日在街头巷角浮现出的乌鲁鲁比前段时间多出32.5%,可见北部安魂处的问题的确和乌鲁鲁相关联。” 唐暮秋点了下头,他步伐迈进武装学院的刹那,只听一道极其熟悉的软糯嗓音破空而来,在与人爆发强烈的争吵。 “什么叫做因为她是Beta!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在这里指责别人了!” 唐暮秋与祁则安同时步伐一顿,他们齐齐转头,只见武装学院校门口的另一侧站着两道熟悉的人影。 竟然是欧阳沨与尹匿。 欧阳沨穿着件精致的水蓝色衬衫,柔软的卷发下是一张宛若瓷娃娃的嫩脸。他此刻正将一个中年女人护在身后,大声地训斥对面的一个Omega。 尹匿双手端着两杯奶茶,面上挂着温和微笑,看上去弱弱地站在欧阳沨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欧阳沨对面的男性Omega画着精致的妆,他被欧阳沨训斥得红了脸,当即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一个Beta凭什么进武装学院啊!这里本来就只允许Alpha和Omega进入,她一不是学生二不是AO,凭什么擅自进学校!这合规矩吗?你一个Omega偏向Beta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欧阳沨身躯微颤,像是气急了。他一把扯着对面Omega的衣领往自己身前拽,他道:“你以为你现在能来武装学院上学是因为谁!你以为当年《AO平权》法案能通过是因为谁!Alpha当年把Omega当成生育工具,那些杂碎根本没把Omega们当人看!要不是他们这些Beta在投票时偏向Omega投了赞成票,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你现在得了利益,就忘了本,还反过来踩到曾经帮过你的人头上来!你和那些低劣的垃圾Alpha有什么区别!” 那Omega像是被欧阳沨话语里的凶狠劲吓住,他嘴里小声嘟囔着“拽什么拽啊”,努力使劲挣脱欧阳沨的牵制,扭身便灰溜溜跑走了。 被欧阳沨护在身后的中年Beta女性对欧阳沨道了谢,随后慢慢离开了。 欧阳沨喘了两口气,他一回头,只见背后三双眼睛望着他。 “你们……”欧阳沨嗓音有些哑,像是刚才吼得太厉害,他面上神情有些许不自然:“你们怎么也回学校了?” 唐暮秋:“拿点东西。你们呢?” 尹匿耳根一红,他害羞地撇开脸没搭腔。 欧阳沨轻咳一声:“哦…我们,趁着考核前回来休息几天。你们刚才…都看见了?” 祁则安拍了两下手:“勇猛无敌。” 唐暮秋接话道:“尽显英雄本色。” “嘁。我最讨厌那种家伙了。Alpha们本来就有劣根性,他们平等地看不起Beta和Omega。但是Omega反过来看不起Beta就太好笑了,当今世道真是……”欧阳沨喃喃自语,似乎完全忘记面前的三人都是Alpha。 “喝两口,消消气。”尹匿将奶茶递给欧阳沨,他又转头看向唐暮秋与祁则安:“那你们忙,我们的电影差不多要开场了,要先离开了。” 唐暮秋点过头,淡然道:“好。祝你们约会顺利。” 闻言欧阳沨喝奶茶呛了一下,尹匿红着脸手忙脚乱地给他找纸巾。 唐暮秋转过身便与祁则安一同离开,路上祁则安的身躯似乎总是不断靠近,两人的胳膊皮肤偶尔会贴在一起,热度彼此传递。唐暮秋犹豫半晌最终也没开口询问,不知道祁则安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才靠过来的。 “……刚才他们说的事情,你……”祁则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富有磁性:“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Beta被欺负这件事吗?”唐暮秋道。 祁则安:“嗯。” 唐暮秋的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丝毫偏移,他嗓音清冷如霜雪,听不出一丝波澜:“没什么好在意的,因为这是常态,如果每发生一次这种事情我就要在意一下,那会很累。想要真正意义上做到改变现状,最好的方式是成就一番大事业,让社会能够看见Beta在努力。” “Beta自古以来就是弱势群体,信息素不够强大,精神力过于薄弱,就连在人类需求的‘繁衍’角度也处于弱势,没有办法做到像Omega那样迅速受孕,所以一直都不受欢迎。” “Alpha怨恨Beta,因为Beta的投票让Omega不再是他们的玩具。Omega怨恨Beta……其实不该是怨恨,只是因为不能欺负Alpha,所以只好欺负Beta。” “人都是这样的,会趋利避害。什么东西让你觉得有利,就去攀伏什么。什么东西让你觉得无所谓,就去伤害什么。” 祁则安半垂眼眸看向唐暮秋,从高处向下看,唐暮秋乌黑的碎发遮盖住他清冷淡然的眉眼。挺翘的鼻尖缀在面中,白皙的脸颊皮肤微动,能够想象到是那张浅色薄唇翕张。 唐暮秋的话语如同平静的湖,就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泛起,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祁则安沉默许久,他道:“你的确变了很多,和以前不同。” 唐暮秋默了下,道:“我以前什么样?” 祁则安低笑一声:“你以前大概根本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因为你认为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生也好,死也罢。你都不在乎。但现在你能这样侃侃而谈回复这种问题,在我看来比起你进步了、会聊天了,我更觉得你是对生活有了不一样的态度,不再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唐暮秋微微侧首,眸光将祁则安唇角勾起的弧度敛进眼底。他轻轻阖眸,将目光移回原处,他轻声道:“或许是吧。” 二人散着步回到唐暮秋的公寓门前,唐暮秋开门进入,祁则安紧跟着走了进来。 祁则安进入唐暮秋公寓的瞬间,屋内便拉响警报,无机质地机械电子音疯狂鸣响。 小安:“外来者闯入、外来者闯入——” “不是外来者。”唐暮秋道:“小安,不要担心。” 祁则安关门的动作一顿,他道:“你喊这东西什么?” 唐暮秋刚要开口重复,刹那间,他脑中似有电闪雷鸣闪过,于是猛地止住话头。 门被祁则安从身后“咔哒”关闭,小安的机械电子音开口道。 小安:“我是小安,是主人赐予我的名字。” 小安:“根据我的监测,主人,您身后的朋友心率上升,呼吸不稳,信息素有溢出倾向,他的情绪不稳。” 唐暮秋:“我知道,安静。” 小安:“好的主人。” 唐暮秋忍着没回头,他径直朝着自己卧室走去。他从屋内的抽屉中捞出剩余的Alpha伪装剂,玻璃管中粉红的液体晶莹剔透。他从柜子中捞出制药机,混杂些许淀粉将这管伪装剂倒了进去搅拌均匀。 祁则安站在唐暮秋身侧,他垂眸瞥见唐暮秋微微发红的耳根,挑起单边眉毛:“为什么给它起名叫‘小安’?” 唐暮秋搅拌的动作迟了一下,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是吗?”祁则安嗓音中带着几分慢条斯理:“你刚来学校那天见过我。按时间推断,你是先去了迎新大会,回来后才启动这个人工智能……” 唐暮秋低垂着头,察觉到身后一团炽热躯体的靠近,顿时放缓呼吸。 祁则安整个人将他从背后拢在怀里,双手掌心支撑在唐暮秋的书桌上,祁则安的唇贴着唐暮秋的耳根落了个轻柔的吻。 “……你见过我后给它取名字,下意识就取了我的名。唐暮秋,为什么?” 祁则安的话语低沉暧昧,在耳根处响起时裹挟温热气音,麻痒几乎顿时顺着唐暮秋的耳根窜到后腰,就连指尖捏着机器摇晃的动作都连带发软。 “我…”唐暮秋开口时嗓音发哑,他清冷声音黏连:“…我没什么原因。” 祁则安咬了口唐暮秋的耳尖,道:“…撒谎。” 胸腔内的鼓鸣声渐响,唐暮秋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专心制造药片。可身后的温热却像是残留在自己的躯体,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 祁则安没再继续打扰唐暮秋,只是这样隔着几厘米的距离虚拢着唐暮秋的身躯。他棕色眼眸看向唐暮秋压出来的几粒药片,默了片刻道:“一粒管多久?” 唐暮秋:“一天。” 祁则安蹙了下眉头:“这个剂量…看上去撑不到你毕业的那天。一粒一天的话,这里也就是二三十粒的份量。” 唐暮秋:“嗯。没事的,够用了。” 祁则安心下觉得怪异,没再开口询问。他后撤一步准备坐在唐暮秋的床上。 就在这时唐暮秋收药的动作突然一顿,他立刻抬起头看向窗外。 祁则安跟着望过去:“怎么了?” “你没听见吗?”唐暮秋站起身,他迅速朝着窗边走去:“刚才有尖叫声。” 祁则安:“什么?没有。” 唐暮秋从窗户处向下望去,四楼公寓下的街道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他皱紧眉头,目光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地面,只见黝黑的街道在唐暮秋的注视下逐渐“晃动”起来,宛若黑色的波浪。 唐暮秋面色一凝:“地面在动。” 只听唐暮秋话语刚落地,“吱吱”声伴随爬行动物的“窸窸窣窣”音一并袭来,数以千计的黑色虫子从地面窜上公寓楼,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扇窗户。 唐暮秋仔细一看,趴在窗户上的这些分明不是虫,而是老鼠与蜘蛛的集合体! 老鼠的身躯,蜘蛛的八条腿。尖牙利嘴上方烙印着八只红色瞳孔,此刻正密密麻麻地席卷整条巷道。 尖叫声自楼下传来,混杂着求救与恐惧的嘶吼音,是其他学生发出来的声音。 唐暮秋迅速回头与祁则安对视,祁则安已经将唐暮秋的那把环首刀递了过来。 唐暮秋接下环首刀,与祁则安对视时点过头,又嘱咐:“小心反噬,不舒服别勉强,一定随时联系我。” “知道。”祁则安道完这句话,一个响指间身影便从原地消失。 唐暮秋握着环首刀迅速冲出了门。 第43章 鼠怪乌鲁鲁。 祁则安闷哼跪地。 武装学院早已乱成一锅粥, 在校园里生活的大部分都是学习理论知识的学生,皆是手无寸铁。教师们将学生护在身后,有些顶着鼠怪乌鲁鲁的撕咬冲向武器库。 唐暮秋挥刀即斩, 住宅区的鼠怪已经被他全部清扫干净。他握着刀刃在脑中思索武装学院的布局。 武装学院一共分为五个区域, 住宿、教学、医疗、休闲娱乐, 以及地下区。 人流量最多的区域除开住宿区之外,就是休闲娱乐区。唐暮秋没有半秒犹豫,立即朝着休闲娱乐区奔去。 祁则安闪身到达地下区域观察鼠怪乌鲁鲁, 果然这些东西正从地底下源源不断冒出来。祁则安弹指间将蓝白色的亚空间造出,淡蓝色线条将地下区域的全体鼠怪乌鲁鲁收纳, 他眉头冷冽拧起,亚空间顷刻间压缩坍塌,在一束耀眼白光后化为灰烬。 祁则安后颈的腺体开始隐隐作痛, 他后撤一步准备离开,却在即将迈开步伐时感觉腿部刺痛。他迅速低头,与一群密密麻麻的细小鼠怪乌鲁鲁对上视线。 这些鼠怪乌鲁鲁的幼崽只有手掌大小, 皆是鼠身连着蜘蛛腿, 它们的移动速度飞快, 此刻正顺着祁则安的裤子布料爬上身躯,它们的身躯彼此交织蠕动,企图钻进祁则安的身体里。 祁则安立即发动异能,以空间隔绝的手段将身上的这些“虫子”全部弹开。 鼠怪乌鲁鲁被弹开的刹那间祁则安闷哼跪地,他脖颈后方的腺体弥漫出蜘蛛丝的血线,刺痛即刻涌上大脑, 意识在消散的刹那喉口腥甜,祁则安从喉中咳出一口血。 那些被驱逐的幼崽乌鲁鲁没有放弃,它们在地面飞速爬行。祁则安唇瓣抿起, 他强撑着意志瞪大双眼,用手背擦去唇边血迹。只见那些鼠怪乌鲁鲁的幼崽身躯能够穿透石块与墙面,直接从地底浮现。 不过数秒,那些幼崽身躯变大,成长为先前那些鼠怪乌鲁鲁的成体。 成千上万只数不清的鼠怪乌鲁鲁窸窸窣窣冲着祁则安扑来,它们的脚步声紧密滑腻,细小的“沙沙”声弥漫整个地下区域。 祁则安忍着脖颈刺痛使用能力进行抵挡,蓝白色的亚空间不断被放出、挤压坍塌、化为灰烬,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祁则安的身躯边退边抵挡,他思考一瞬,立刻拨通唐暮秋的组内通讯。 华国武装学院——休闲娱乐区。 商业街,零星的学生躲进店铺内,店铺的透明大门被乌泱泱的黑色鼠怪堆积堵塞,叫人看不见一点外界画面。 “怎、怎么办…我们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好恶心。” “这是之前新闻上说的那个乌鲁鲁吗…武装学院怎么会有这么多,都是老鼠一样的虫子…呕!” “我好怕,我会死在这里吗!联盟的人在干什么,快来救救我们啊!” “轰”地一声巨响,先前乌泱泱堆积着的鼠怪被顿时轰开,老鼠的尸体如黑泥一般从天降落,全部倒在地面死了过去。 唐暮秋的身影透过玻璃大门映照在所有人的眼里,他身穿紧身白T,特批生专属的迷彩裤被黑色皮带扣紧,乌黑发丝随着冲击波的浪潮微微拂动,一双黑曜石的明眸直视前方怪群。他白皙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骨节分明的指节扣着枪支扳机,举着枪的手臂还未垂落。 微微侧眸,他便看见被困在屋内的众人,唐暮秋轻轻点头示意,随后迅速奔向前方继续杀怪。 店铺内寂静一片,数秒后,不知是谁小声开口。 “好、好有型哦!” “嗯嗯嗯!!也太帅了吧!!!” “哎呀,那眼神看得我都有点腿软了!” “唐暮秋简直就是天选的老公!!!” 唐暮秋顺着街道不断掠杀低级乌鲁鲁,他已经戴上的耳麦中传出一道女声。 “班长!情况如何!”夏玲道。 唐暮秋一手握刀,一手持枪。身躯在商业街宛若捷豹般迅猛,一路上将那些鼠怪乌鲁鲁清扫得只剩尸体。 唐暮秋:“我照你说的路线从住宿区到达武器库,拿了把手枪。现在已经到达休闲区,这里人流量很大。目测C类乌鲁鲁的数量…成千上万,难以数清。大小形态是手掌心,类别应该属于老鼠…或者蜘蛛,是二者的缝合体。” 夏玲:“收到。班长,祁哥情况如何?如果有需要及时联系子成,他今天也在武装学院。” “彭子成?”唐暮秋轻蹙了下眉,他道:“他在学院?他伤好透了?” 夏玲:“他……” 夏玲的话语被另一道通讯打断,唐暮秋听见这道属于小组的公共铃声便立刻接通:“怎么了,腺体不舒服了吗?你人在哪里?” 祁则安喘着粗气,他平缓了一下道:“先不急。我问你件事。” 唐暮秋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将手枪随意丢下,单手挥下环首刀将面前障碍清扫。 唐暮秋:“说。” 祁则安:“你杀死的鼠怪乌鲁鲁会再生吗?” “再生?”唐暮秋扭头看了眼后方干净利落的街道:“不会,没有。等等,你那里的乌鲁鲁会再生?” 祁则安“嗯”了声,他道:“没事,我再观察一下。我暂时没事,你先处理你那边的。” “有事一定告诉我,不要瞒我,我会立刻过去。”唐暮秋道。 祁则安:“嗯,知道。” 通讯被迅速挂断,夏玲的通讯也一并断开。 唐暮秋暂时没有回拨,他在飞奔之中听见一声痛苦呜咽自拐角处传来。 唐暮秋脚步立刻止住,他一扭头,在巷子末尾看见欧阳沨那张熟悉的脸。 欧阳沨此刻正被一只巨大的黑色鼠怪压在身下,他脚下掉落着一把矿石能量手枪。压在他身上的巨型黑鼠已然露出尖牙,即将刺破他的喉口。欧阳沨拼尽全力抵挡,始终咬着牙不肯发出求救。 黑鼠身上带着浓重的臭气,像是刚从地下道上扑来一般,欧阳沨忍着恶心,试图用膝盖抵挡。 身躯之上的厚重感在一刹那消散,迸发在耳边的只有一声重物砸下的声音,欧阳沨得以喘息,他只见先前趴俯在身上的黑鼠被来者一刀扎进身躯,随后重重甩开,那黑鼠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咳、咳咳咳…”欧阳沨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弯腰道谢,“谢谢。” “不客气。” 欧阳沨抬眼,看见唐暮秋正朝他伸出手,他抚上唐暮秋的掌心,借力直起身子。 唐暮秋一手扶着欧阳沨,一手将环首刀反手向后砍下,这把刀在他手中如同呼吸一般具有默契,几只鼠怪的尸体顺势掉落。 唐暮秋目光扫过这片街道,怪物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他看向欧阳沨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电影院被袭击,”欧阳沨用手指了下身侧的影院:“尹匿把枪给了我,然后自己先走了,说是去武器库再拿些武器回来。” 唐暮秋:“哦。那你怎么自己从电影院里出来了?” 欧阳沨撇开脑袋:“谁让那家伙突然断了联系。我十分钟之前给他拨通讯,他完全没接,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唐暮秋思索一瞬:“好,那你跟我走吧。安全些。” “多谢。”欧阳沨道。 话语落下的瞬间,眼前一道黑影迎面扑来,唐暮秋迅速抬手将刀刃插入对面黑影的身躯,那黑鼠却没有死透,而是插着刀刃不断挣扎身躯,它的眼睛开始闪烁红光,八条蜘蛛样子的腿彼此纠缠在一起,将唐暮秋的右胳膊抱住。 唐暮秋的小臂被骤然挤压,他闷哼一声,直觉预感这只黑鼠有些不同,刀刃被卡在鼠怪身躯中似乎无法抽出,他迅速弯腰俯身,狠狠将自己的手臂砸在地面上。 随着这股巨大力道,刀尖因惯性深入鼠怪躯体,似乎在黑鼠身躯内触碰到什么坚硬物品,唐暮秋面不改色,照着地面猛砸第二次。 这一次刀尖终于戳破内部硬块,黑鼠挣扎着发出“吱吱”尖叫,八条腿失力的垂下。 唐暮秋抬起胳膊,小臂在猛砸两下过后泛起淤紫,他面色沉静如水,另手从黑鼠尸体中掏出一块碎裂两半的黑色宝石。 这枚宝石与少女记忆中艾尔科制造出的“璀璨”极为相似,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形态的“璀璨”。 在这块黑色宝石碎裂的刹那,先前数以万计的鼠怪乌鲁鲁顷刻间灰飞烟灭,连一颗微小的尘埃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唐暮秋抬首,只见彭子成与尹匿的身影一并从前方跑来,二人怀中皆抱着武器。 唐暮秋细不可微地蹙了下眉头,又立刻舒展开来。 尹匿面色严肃,平日里如沐春风般温和的眼眸此刻包含寒意,他的神情紧绷压抑。唐暮秋第一次见到尹匿露出这种表情。 随着彭子成与尹匿不断靠近,尹匿的目光顿时锁定在欧阳沨身上,他先前紧绷着的神情突然放松下来,迅速上前站到欧阳沨身侧,用目光细细打量欧阳沨的身体,像是在检查是否有伤口。 在确定欧阳沨身上没有伤口后,尹匿一把将人捞进自己怀里,欧阳沨顿时耳朵泛红,推了推尹匿的胸膛,却没推开。 唐暮秋眨了下眼睛,默默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彭子成身上。 彭子成胸口的领口内还能隐约瞧见绷带缠绕,看上去伤口还没完全好利索,他掌心贴着心口处的衣服布料轻抚,似乎正在查看自己受伤的部位。 彭子成用掌心拍了两下自己的心口处,小幅度地呼出一口气,抬眼时正正对上唐暮秋审视的目光,他顿时心下一紧。 彭子成:“班长,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唐暮秋:“你的伤还没好全吧。怎么回学校了?” 彭子成挠挠脸,视线闪烁一瞬:“哦、哦…我那什么,我回来准备点东西。不是马上要那什么了嘛…。” 话语刚落地,彭子成又连忙道:“哎,话说回来班长你知道吗,多亏那哥们,我戴着拳套一拳一个小怪兽的时候,那哥们从我身后掏出一架这——么大的迫击炮啊,真的这——么大,太牛了。两炮就给那些鼠怪轰得差不多了。” 唐暮秋顺着彭子成手指的目光瞥向尹匿,对方已经和欧阳沨分开了。 彭子成用手比划着,他道:“祁哥呢?他这个速度不应该啊,男人不该太快,但也不该太慢……” “我听见了。” 祁则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把彭子成吓得打了个激灵。 “我靠,吓我一跳!祁哥,你在啊?从什么时候在的?” “一直都在。” 唐暮秋眨眨眼,他分明看见祁则安才来,但他没有戳破。 “哈哈……”彭子成苦笑两声:“祁哥你真是的,在就吱一声呗……” 唐暮秋将手中那颗黑色宝石递给祁则安:“这是一只鼠怪身体里发现的,虽然和其他乌鲁鲁体内的不同,但看着也像璀璨。你怎么样,腺体有没有事?地下区……” 话语还未道完,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扯过,唐暮秋脚下踉跄一步,鼻尖堪堪就要撞上祁则安的胸膛。 贴近的瞬间,唐暮秋的鼻尖嗅到一股很淡的血腥味,他轻轻蹙了下眉头。 祁则安那双深棕色眼眸危险地眯起,周遭气场骤然冷冽。这股沉重氛围压得彭子成跑到尹匿那边躲避。祁则安冷酷面容克制下的不悦已然冲破封印,薄唇抿起时指腹慢悠悠蹭过唐暮秋白皙手臂上的淤紫。 唐暮秋的心突然紧张起来,他放缓呼吸,睫毛如薄翅轻扇:“…这是意外,当时只能这么做。” 祁则安沉默着没回话,眸色却比先前还要暗沉。他拧着眉头凝眸,紧绷的唇线抻直,他看向唐暮秋的目光中如有尖刃。 “我真的…”‘没事’二字还没说出口,看见祁则安的这副表情,唐暮秋话语卡壳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堪堪将脸撇开。 祁则安接下黑色宝石,又用指节轻磨两下唐暮秋的小臂才收回手,他半垂眼眸深呼吸:“嗯。” 唐暮秋顿了下:“……再生的鼠怪乌鲁鲁呢?” “消失了。这个应该就是源头。它提供能量让那些鼠怪乌鲁鲁无限再生,你破坏了它,那些怪物自然也消失了。”祁则安嗓音平稳道。 唐暮秋:“这样。” 祁则安不再多说,他转身走到彭子成那边,和对方交谈着什么。 唐暮秋站在原地,被祁则安指腹蹭过的皮肤全然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觉到一股火撩过的温热,顺着皮肤下的血液一股脑涌进心脏深处,将平静无澜的柔软平面搅动。 祁则安走到彭子成身边,他目光瞥向彭子成,对方错开他的目光。 两人同时默契地沉默了会儿。 祁则安先开口:“你之前在哪个区。” 彭子成:“医疗。” 祁则安平静开口:“我记得没错的话,医疗区和休闲娱乐区挨着,只隔了一条街。” “是的,祁哥。”彭子成道。 祁则安沉默片刻,他垂下的眼眸看向手心中分成两块的黑色宝石:“你赶来时,有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弄碎这块石头的?” 彭子成轻轻点头:“看见了。是用那把刀,祁哥。” “那把刀……”祁则安低声重复着,他目光轻轻扫过唐暮秋后腰处别着的环首刀,对方正与另外两人闲谈,祁则安收回目光,继而看向彭子成道:“之前他参加特批生考核,在考场内遇见阿卡萨蛇,他那时候不是没有弄破里面的宝石吗?” 彭子成仔细回想,片刻后他突然“啊”了一声,他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祁哥,你这么一说……班长他那时在和那条蛇战斗时,的确没有停下的迹象。我明明有提前说‘班长你解决不了这东西’,但他还是在战斗。我当时以为他是为了保护贺连,但现在想想……班长似乎觉得一定能弄死那东西。” 祁则安深棕色的目光闪过一丝光,他没再继续开口,只沉沉地望向唐暮秋的背影。 唐暮秋对着尹匿与欧阳沨轻轻点头:“是的,的确是乌鲁鲁没错。” 欧阳沨:“真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在武装学院发动袭击,幕后黑手是神经病吗?” 唐暮秋:“这也能说明最近乌鲁鲁已经十分泛滥了。” 尹匿:“等等,今天既然在武装学院内都有这种规模的乌鲁鲁,那其他地方……” 尹匿话语还未道完,唐暮秋的终端即刻响起。 夏玲急切的声音透过终端传来:“班长!祁哥和子成在不在你身边?” 唐暮秋向后瞥了眼:“在。” 夏玲:“不好了,武装学院外围,中心区范畴内也爆发了C类乌鲁鲁的袭击浪潮!详细的回来再说,我发坐标给你们,快先救人!” 唐暮秋立刻道:“好。” 话语落下的刹那通讯被挂断,坐标同时传送过来。 唐暮秋看向祁则安时,对方已经做好了打响指的准备。 “我们也去。”欧阳沨从尹匿怀里接过枪:“救人要紧。” 祁则安没多推脱,一个响指过后,几人身影同时从原地消失。 第44章 联合任务? 我们组没必要选联合任务吧…… 回到特批生总部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唐暮秋身上的紧身白T已经变成“花色”。灰色的土痕交错,偶尔下方沾染两滴鲜血。 夏玲给到的方位数据可谓是源源不断,一波未完另波又起, 整整一天都没能休息。 中心区今日浮现的乌鲁鲁大部分都是C类, 偶尔会出现B类, 数量稀少,但数据对比仅限今日而言。 如今比起先前乌鲁鲁刚冒头时,无论是事件出现的数量还是乌鲁鲁现身的频率都大大提高。 祁则安晚了片刻才回到宿舍内, 他回来时唐暮秋已经洗漱好,正坐在桌边吹头发。 唐暮秋真的如祁则安抱怨的那样换掉了茉莉花味的沐浴乳, 继而改成了石榴果实的气味。他坐在桌前,整个人散发出石榴的清甜香气,惹得祁则安额角青筋紧绷。 祁则安不由得在心底暗道:他是故意的。 祁则安跨步走进宿舍, 将大门“咣”一声关闭。他径直走向浴室先洗了手,又走到唐暮秋身后拿起吹风机,没有半句交流便开始帮唐暮秋吹头发。 唐暮秋先前握着吹风机的手悬在空中, 半晌后试探着放到桌上, 半垂眉眼看向桌面。 吹风机的风声在宿舍内弥漫, 过了许久才堪堪停止。 祁则安将吹风机放在桌面一侧,开口时嗓音略微沙哑:“那颗能量石的确是璀璨,在内部发现了欧若矿石的残留物。” “嗯。”唐暮秋道:“不意外。” 祁则安轻声呼气:“……武装学院内部最初爆发鼠怪乌鲁鲁的地点,在医疗区。” 唐暮秋摆在桌面的指尖轻动。 “准确来说,是贴近医疗区与休闲娱乐区的地点,在那条分界两块区域的小吃街。” 祁则安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 他道:“我去洗澡。” 唐暮秋“嗯”了声,掌心搭上吹风机的把手轻轻摩挲。 在祁则安说出“医疗区”三个字时,唐暮秋脑中浮现出的身影是彭子成。 彭子成身上带着伤, 按理说根本不该离开特批生总部,但他依旧独自离开。在武装学院遭受鼠怪乌鲁鲁袭击后,他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衣服内里缠绕的绷带很新,像是才换过不久。 不仅如此,他与尹匿一起出现在休闲娱乐区时,来的方向也是医疗区域。 彭子成身上的疑点很多。 特批生考核时忘记带的联络器、科伦尔事件中故意放跑对方的举动、古堡事件时混乱的北部安魂处,以及今天。 如果彭子成在北部安魂处的说辞说了谎… 倘若一切都只听夏玲的说辞… 唐暮秋的手指轻颤。 竟然也能说通? 如果按照夏玲所说,她根本没听到彭子成这边的声音,那么极有可能彭子成当时联络夏玲时根本没有提及“安魂处”,他只告诉了夏玲“祁则安等人在古堡需要支援”,随后便挂断了通讯。 所以夏玲不清楚安魂处的事情。 而祁则安最早将那坨黑泥封住,留彭子成一人看守,后期黑泥冲破祁则安的异能封印也很奇怪。 在古堡时祁则安曾在负一层用异能远程束缚艾尔科,当时他就说过,他的能力能够远程操控,也能进行远程感知。 同理,也就是说那坨黑泥不可能在祁则安毫无感知的情况下突破封印。 除非是有人做了什么。 而当时的节骨点上,唯一能做什么的人只有彭子成。 但…为什么呢?彭子成为什么要那么做?背叛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而且这种谎言未免也太浅薄了。只要祁则安把彭子成带到夏玲身前,两人亲口对峙,就能立刻发现彭子成是说谎的那个人。 风险阈值也太高了。 唐暮秋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摩挲,他展开那本老旧的黑色密码本。 上方的十条注意事项只剩最后一条:【寻找‘星落’。】 唐暮秋看着终端上的日期,半垂眼眸在心下盘算。 时间还剩下一年零四十八天。 但如果出现了什么其余的变量来打扰,剩余的时间很有可能加速或者变慢。 倘若彭子成真的变成了“不好的一方”,留他在祁则安身边只会产生更多不安因素,还是趁早排除为好。 浴室内的水声渐停,唐暮秋合起密码本,将本子收回背包内。 祁则安浑身上下只在胯处围了条浴巾,他裸着身子走到唐暮秋身侧,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湿漉的发丝被高速热风吹拂,细腻的水珠难免洒了唐暮秋一脸。唐暮秋伸手擦掉脸上的水珠继而站起身走回床边,心下暗道一声幼稚。 待祁则安吹完头发,他才道:“我们的时间很紧,作为掩护的考核事件要提前了。明天早晨,其他人会来宿舍选任务。” 唐暮秋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嗯。” 时间确实太紧了。唐暮秋的眼眸盯着面前的宿舍墙壁,他乌墨瞳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他放在床面的掌心却慢慢握成拳。 祁则安关了灯,室内化为一片黑暗。唐暮秋轻缓地闭上双眼,寻求难得宁静的一隅。 日月轮转,清晨天刚蒙蒙亮。 敲门声便来得猝不及防。 唐暮秋眼还没睁便迅速从床上坐起,他本能伸手去摸本该躺在自己身边的环首刀却摸空,这时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是在特批生总部的宿舍里。身躯放松下来后,困意再度席卷躯体。 祁则安已经提前一步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人。 彭子成已经飞速窜进宿舍内,直直扑在唐暮秋身上。 “班、长——!早安!”彭子成笑着趴在唐暮秋怀里:“快醒醒!” 唐暮秋闷着声从喉中发出一声轻呢,他掌心贴着彭子成脑袋揉了一把。 祁则安见状三两步上前,俯身掌心拽着彭子成衣领轻轻一提,彭子成便被祁则安放到一边。 唐暮秋这时清醒过来,他道:“选目标任务吗?” “嗯。”祁则安道:“你吃什么早餐?” 唐暮秋:“小笼包,鲜肉馅。” 祁则安:“吃多少?” 唐暮秋:“五…三笼。” 祁则安:“嗯。” 说着,祁则安的身影便从寝室内消失。 陆铭晖与夏玲找了椅子坐下,彭子成坐在祁则安床上,三个人都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唐暮秋从浴室匆匆洗漱出来时察觉到这股奇怪的氛围,心中关于彭子成的疑点尚未打消,他坐在桌前看向夏玲道:“夏玲,这次你也去?特批生总部这边怎么办。” 夏玲:“交给夏恩舅舅了。祁元帅最近回归联盟总部了,好像是之前在忙的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夏恩舅舅没有和我交代太多。” 唐暮秋眸光闪烁一瞬:“这样。” 夏玲:“嗯嗯。” 唐暮秋收回目光,呼吸放得轻缓。 祁继明从龙脉处回来了。北部安魂处被袭击,龙脉封印正是不稳的时候,他却从龙脉处回来了。 先前在“英雄纪念馆”与祁继明碰面时,对方看上去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唐暮秋默着声暗自思考。 祁则安的身影再度降落在寝室内,他左手中掂着几盒小笼包,右手掂了几杯豆浆。将早餐分给众人后,祁则安果断登入特批生内部页面,队长ID在审核过后通过,任务名单火速刷新在眼前。 唐暮秋咬着包子,看见任务栏在眼前浮现。从高往低依次顺序是S级、A级、B级、C级。 一共四个等级。 其中等级越高的任务积分越高,相对的,如果完成的不好,也会扣除更高的积分。 任务由大到小,从抗洪救灾到帮人抓猫,无奇不有。 祁则安的指尖在屏幕上方轻划,他的目光在转瞬间与陆铭晖短暂相对,随后二人迅速移开视线。 唐暮秋没有错过二人的视线交锋,他眉尾轻轻抬起。 小组如今根本不是为了参与考核,而是为了观测其他几处的安魂处。东、南、西三地的安魂处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观测,最好的方式是选取离那些地方近的任务地点。 安魂处通常设立在禁区附近。 随着祁则安的指尖划动屏幕,不少禁区任务浮现在众人眼前。 【S级·东部禁区·水灾泛滥】 【S级·南部禁区·沙化】 【C级·西部禁区·禁区救助】(联合) 是西部禁区。 唐暮秋目光立刻顿住。 祁则安开口:“选哪个?” 夏玲:“南部。” 陆铭晖:“东部。” 彭子成:“西部。” 三人同时开口,祁则安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没动。 祁则安:“理由?三个地点都在禁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夏玲:“南部禁区沙化有些怪异,我猜测这和安魂处的能量有关。” 陆铭晖:“东部沿海,水灾泛滥人命关天。” 祁则安看向彭子成,他道:“你呢。” 彭子成默了片刻,半晌才开口:“因为西部禁区的任务是C级。我们可以早点做完这个任务,然后去安魂处。” 陆铭晖:“这是个联合任务。以我们组的实力,没必要和其他组联合吧?” 彭子成:“和其他组联合,早点完成任务对大家都好吧?” 祁则安目光在屏幕上划动,沉默片刻后他回过头:“唐暮秋,你来看看。” 唐暮秋的心脏加速跳动,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变得安静,此时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声。 唐暮秋的后背浮现一层薄薄的冷汗,他面色淡然沉静,开口时嗓音平稳:“西部。” 祁则安:“为什么?” “只是觉得,东南皆沿海。北部已经受到严密监控。只有西部和海外邻国接壤,如果敌人是科伦尔,那么这个位置更容易让敌人行动躲避。况且C级任务的确比起S级更简单,我们早些做完任务可以早些去安魂处。我们的目的从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观测安魂处么?”唐暮秋道。 祁则安没多言,直接点开了西部禁区的任务栏。 【C级联合】【禁区救助】 指定救援人:精英Alpha军人,医疗Omega。 任务内容:找出禁区人民生活的苦恼之处并解决。 考核期:一个月。 任务难度:C级,一颗星。 任务发布者:谭照明。 任务发布时间:秋纪元753年8月。 陆铭晖:“……这个C级任务放在这里居然已经两年了。” 彭子成看了眼上方的要求,没忍住开口:“……C级任务居然还要求医疗Omega在场,怪不得没人接。” 夏玲:“祁哥,要不就听班长的,选这个?” 祁则安:“行。” 祁则安选择接下任务,紧接着任务弹出注意事项。 【在本次任务中,禁止使用天赋异能。】 【本组禁用异能成员名单:祁则安、陆铭晖。】 祁则安平静地关闭这项提示。 唐暮秋看向祁则安关闭的举动。 夏玲道:“班长,不用管这个提示。我们有其他目的,必要时可以使用能力。” 唐暮秋:“原来如此。” 任务就此敲定,唐暮秋心下略微心下冒出些许困惑,即便是为了掩护选择的任务,对于祁则安这样做事缜密认真的人来说,似乎决定的太过草率。 到了第二日,唐暮秋换好衣服整装待发,他将那把黑色的环首刀抱在怀中朝外走。 特批生总部大门前,两辆军用越野同时停在门前等待。 唐暮秋到达地方时才发现来的另一组是尹匿与贺连组,而他们组内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贺连与尹匿坐在车里同唐暮秋招手,唐暮秋点头示意。 那陌生男人站在车下,他乌黑头发的发尾微微打卷,他阴郁的黑色瞳仁正直直朝着唐暮秋看来。唐暮秋眉头一皱,对方却三两步上前伸手:“唐暮秋,唐暮秋,你好。” 唐暮秋犹豫一瞬便伸出手同他相握:“你好。” 那男人的眼神中迸发出狂热的光,唇角勾起不自然的诡异弧度,他道:“我是赵吏,很高兴认识你。” 眼前的男人乌瞳内含着狂热,嘴唇泛着病态的苍白,浑身上下有着强烈的不协调感。热情的视线下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眼眸在某一瞬间变得阴毒且冷漠,如同一条攀伏在身躯上的毒蛇。 这种目光让唐暮秋觉得异常不适,他点了头便轻巧抽回手,赵吏也不恼怒,只继续微笑。 没隔多久,远处一个卷毛Omega匆匆赶来,唐暮秋凝目一看,是欧阳沨。 欧阳沨微微弯腰轻喘粗气:“抱歉,久等了。我的住处离这边有些远……” 唐暮秋:“没关系,上车吧。” 欧阳沨轻轻点头,选择上了离自己比较近的尹匿组越野。 祁则安在一侧捞开车门,抬步跨上车落座驾驶席,单手摁下矿石供能,随后发动越野。唐暮秋轻巧越上副驾的座位,彭子成与陆铭晖夏玲坐在后座,车辆从大门疾驰而出。 唐暮秋打开手环终端观测地图,看着西部禁区的方位。 华国内部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自拥有一个禁区,禁区是当年战争后留下的遗址。人类的家园被炮弹轰炸破坏,大地满目疮痍,最终无法再度在此处重建家园。 河流山川尽数毁灭,不少战争时期的机器残骸埋葬于此。 战争结束后,当时的华国联盟曾主动帮助禁区原住民划出新的区域,在那里建造房屋供原住民居住,但却被那些原住民否决了。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当年被海外各国入侵时,海外侵略者曾使用欧若矿石改变当地人们的信息素强度,最终将他们变为废人。 原住民们担心自己的身体“肮脏”,会感染健康的人,于是选择留在禁区。 联盟经过重重检测,确认他们身上的病毒不会传染给其他人,但他们依旧一口否决了联盟提议。 最终联盟不得不在四个方位划分资源,让原住民能够正常生活。 而这次要前往的地区,是西部禁区。 西部禁区是四个禁区中最落后、贫瘠的区域,内部的禁区原住民相比于其他三个区域的人数更少,与之相对的,在西部禁区留下的机器残骸更多。 车辆极速行驶,在“联盟通行道”漫长行驶许久才终于能够看见禁区的影。 禁区在中心区之外,高墙之外的环境混乱不堪,浓密的黑烟在苍穹升腾,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空旷。 西部禁区表层土壤被完全破坏,上方土壤中含有有害物质,人们将日常生活建立在地下城。 祁则安将越野朝下方道路开去,盘踞着的小道歪扭蜿蜒,视野逐渐变为昏暗,照明灯随之打开,最终车辆停在地下城的荒区。 尹匿小组的车随之跟来,两组成员同时下车,九个人在空旷的荒区聚集在一起,此刻莫名显得有些热闹。 “那分工?”贺连道:“我们组先去把住处定下,你们去找一下任务发布者?” “行。”陆铭晖道:“给玲玲单开一间屋子。” “了解。”贺连点头。 两队人马在大道分离。 唐暮秋的薄唇抿紧,自从进入禁区的地下城开始,他便莫名觉得有些呼吸发紧。他眉宇间隐者些许不悦,心下跳动速度比平日更快。 夏玲走路的脚步停顿:“班长?你还好吗?脸色好差。” 唐暮秋回过神:“嗯。” 夏玲:“是不是有些不熟悉地底的环境?很多人都会这样,突然进入地下会有些发闷,觉得压抑、喘不过气之类的。如果很难受的话要不要让另一组的医疗Omega帮你做一下按摩?” “……不是地底的问题。我之前……”唐暮秋轻轻抬手,又止住话头:“没事。” 夏玲神色有些担忧:“班长,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身体最重要。” 唐暮秋:“好的,谢谢。” 祁则安步伐缓缓,他走在唐暮秋身后,随后轻轻停下脚步。他暗如寒潭的眼眸将目光落在唐暮秋的背影之上,内含企图将他吞吃入腹的吞噬意—— 作者有话说:好神奇,最近查出来得了一种疑难杂症,家附近的医院不能治疗,只能去大医院耶。过几天可能要去上海,这两天看看能不能多写点存稿,免得去看病太忙了不能正常更新。[猫头] 感谢追读[猫爪] 第45章 西部禁区·1 时间点太巧了。 地下城内环境幽暗不明, 唐暮秋根据手环方位的指引最终绕到一栋双层板房前。阶梯是单薄的铁板,踩上去时会发生剧烈晃荡。唐暮秋鞋底贴上阶梯时微微停顿,又照常使力走了上去。 一个短发小女孩坐在门前, 她手中捏着一只黑色老鼠的毛绒玩偶, 正戳着它的尾巴捏捏。 唐暮秋左右看了看, 最终低下头:“你好。” 小女孩抬起头,唐暮秋看清她的脸颊,估摸着大抵六七岁的模样。 “你们好呀!”小女孩站起身, 她将老鼠玩偶抱在怀里:“你们来找谭爷爷吗?” 唐暮秋淡淡道:“是的。” 小女孩露出一个甜甜微笑:“你们终于来啦!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哦!” 夏玲见小姑娘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她蹲下身:“等了好久好久好久是多久呀?” “哎呀…我也不记得了, 反正我刚来的时候四岁,现在都六岁啦!谭爷爷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在星落区忙活,所以我在这里帮他等你们呀。你们既然来了, 我就带你们过去!”小女孩笑了笑:“对了,我叫阳阳!太阳的阳哦!” 夏玲闻言面色微凝,她旋即又莞尔道:“好, 谢谢阳阳。” 小姑娘蹦蹦跳跳窜下楼, 带着几人朝着地下城最边缘的区域跑去。 随着走动, 周遭的居民楼区域逐渐化为一片尘土,尘土之下偶尔能露出部分掩埋着的厚重铁块。 七十年前到五十年前,持续二十年的战争中使用过的战斗机犹如废铁般堆砌,它们的身体七扭八歪地倒下,生铁的锈气在地下区域蔓延。 道路逐渐宽敞起来,西部禁区地下城竖起一块告示牌, 上方写着“星落”二字。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者盘腿坐在地面,他面前是一架巨大的老式战斗机。此刻他正用毛巾细细擦拭着面前的战斗机侧边,偶尔朝着铁皮外侧吹气, 又用掌心轻柔地蹭去。 唐暮秋站在侧面看向老者时,察觉到对方看向战斗机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极其怀念珍重的目光,仿佛眼前这架战斗机残骸是他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谭爷爷!人来啦——!”阳阳喊道。 那老者动作一顿,从鼻腔中哼出声轻嗤:“还知道来。” 唐暮秋几人便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老者将手中的毛巾丢回盆中,调整坐姿缓慢地站起身。 随着老者转过身面对众人,唐暮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老者身躯壮实,即便他头发花白依旧能看出身体的肌肉线条。他半边脸颊似是被火烧灼,可怖的疤痕将他面容分割成两部分,全然看不出曾经模样。那双烙印在面颊上的双眼是褐色,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人看。 老者目光如同锋利刀刃,带着劲风狠狠剜过几人的身躯。 默了片刻,谭照明终于开口:“医疗Omega在哪?” 祁则安道:“在另一组,先去找住处了。” 谭照明皱着眉头,不悦地“嗯”了声,又道:“谁是队长。” 祁则安:“我。” 谭照明从口袋里捞出一枚芯片丢给祁则安:“看完里面的东西,然后找到问题解决掉。” 祁则安接下芯片,连接终端设备,大屏浮空显示出几串数据名册。 两年间,西部禁区地下城死亡人数加剧,在联盟未曾收集到的数据之下,短短两年间死去了十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人。 近一个月的死亡人数高达六百二十八。 祁则安的眸光冷了下来,他抬眼看向谭照明:“谭老先生,恕我直言。您这样紧急的情况比起发布任务悬赏,更应该直接与联盟联络,这上面的死亡人数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谭照明冷嗤一声,他露出个嘲讽的笑:“你们还是太年轻。” 祁则安瞧见谭照明的态度,他隐隐意识到什么,准备再度开口时唐暮秋已经主动上前一步,唐暮秋后腰处的环首刀落在祁则安眼中。 唐暮秋冷静开口:“明白了。时限一个月,找出禁区内人群非自然死亡的真正原因并解决,是否有附加条件?” 谭照明微微挑眉:“呵呵,你这孩子倒是上道。怎么,你不和他一样好奇我为什么不联系联盟总部?” “不难猜。”唐暮秋道:“既然是这样大数据的死亡人数,又不专门上报给联盟,想必谭老先生您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关于真相,那恐怕不是一个能直接告诉联盟的事情。同时,您又需要能接触到联盟的第三方代为传达,这些人必须能够获得联盟的高度信任,特批生是最好的选择。” 谭照明此刻面色才露出些许笑意:“很好,你这孩子不错。附加条件自然是有的,我要求你们在解决事件的过程中,每有一些进度推进就立刻同步给我。” 唐暮秋颔首点头:“了解。” 谭照明不再多说,他弯腰将阳阳抱起来举高高:“哎哟,辛苦我们阳阳了!” 阳阳笑得开心:“好高!谭爷爷,好高呀!” 谭照明随着举起阳阳的动作,他身上的白大褂不断晃动。唐暮秋的注视着谭照明身上的衣服,随后收回目光转身:“那就先去调查……” 唐暮秋突然噤了声。因为他眼前的其他几人都用一种极其微妙的眼光对他行注目礼。 唐暮秋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怎么了?” 陆铭晖面色微妙:“……你原来是这种角色?和祁则安的定位有些重合了。” 祁则安扭头:“嗯?” 夏玲莞尔:“班长一直都是很敏锐的,不过刚才确实……看上去对这种场景似乎很熟悉,好像很知道要怎么应对。” 唐暮秋动作微凝:“哦,我之前兼职过类似的工作。” 彭子成:“厉害厉害!不愧是班长呀!” 祁则安没再开口,一行人便朝着贺连发来的地址走去。 地下城内的酒店除了窗户外见不到阳光,其他的都与地面上的设备无差。贺连将三张房卡丢来,被彭子成轻巧接下。 最终夏玲一间大床房,其余四人两两分组睡标间。 “别看这里穷,酒店住宿费还挺高的,和中心区有的比了。”贺连吐槽。 唐暮秋:“电耗能吧。除了太阳之外就是矿石发电了。” “任务我们大概了解了,祁则安已经发给我们了。不过在来酒店的路上,我们这边的医疗Omega…哦,欧阳沨。他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事。”贺连道。 酒店房间内,欧阳沨将搜集到的资料拿出,随后与众人做着解释。 “你们看,这是资料上显示的禁区人民身体发生变化的报告单。五十年前的人体报告显示,欧若矿石让他们的身体发生的唯一变化就是信息素严重混乱,最终腺体丧失功能,成为没有腺体的废人。”欧阳沨嗓音软糯:“腺体对我们目前的全人类而言是最宝贵的器官,它一旦丧失功能,身体里的信息素不再工作,逐渐从血液中消失,身体就会垮掉,最终加速死亡。” 欧阳沨继续道:“但从三十年前的体检报告可以看出,这里的人开始逐渐恢复健康了。当年的报告显示腺体丧失功能的人可以正常生育,他们的子孙后代是健康的,腺体可以正常使用。但从两年前开始,这些‘健康’的人们信息素却又开始变得紊乱。各项数据可以证明他们得的是最典型的信息素紊乱症。” 唐暮秋看着报告,他道:“时间点太巧了。” “没错。”欧阳沨道:“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信息素紊乱症不会大规模的害死人,首先,它能治愈。其次,即便无法治愈,也不至于危及生命,信息素紊乱症和“腺体受损”造成的信息素紊乱归根结底就不是一种疾病。” “这的确也是个问题。”唐暮秋道:“你们组可以从这方面攻克一下。这里民众大面积死亡和资料中的信息素紊乱症究竟有没有原因。” “好。”欧阳沨点头:“还有这里,唐暮秋你看这个数值……” 唐暮秋与欧阳沨三言两语定下两组的任务走向,其余几人坐在一侧纷纷沉默。 片刻后,贺连默默用手肘戳了下尹匿,特别小声地嘀咕:“喂,尹兄,那个Omega比起你更像队长啊。” 尹匿的身子却僵硬在原地,他神色看上去有些紧张:“…是么?还好吧。” 贺连莫名道:“…咦?不像你啊尹兄。你平时不是一见到他就很开心的吗,怎么…” “好了贺连,”尹匿打断贺连的话:“我们先看要解决的问题吧。” 赵吏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笑眯眯地盯着这片看,那双阴暗的黑墨瞳仁轻轻一转,视线便投向唐暮秋的身影。他的唇角勾起弧度,笑容显得极其怪异。 祁则安的余光瞥向赵吏,又迅速不动声色收回。 “可以,那就这样从下午开始,”欧阳沨道:“我们组去检查这里民众的身体,并且调查他们个人的具体情况。唐暮秋,你们组负责去调查为什么从两年前开始这些人的身体再度变化。” 唐暮秋点头:“好。” 祁则安在此刻开了口,他嗓音沉沉:“我们组的陆铭晖和夏玲跟着你们。” 贺连头发都炸了起来:“不行!不许!” 夏玲静静地冲着贺连笑了一下。 贺连迅速躲在尹匿身后发抖,最终颤颤巍巍开口:“…陆、陆陆陆陆铭晖!你看好夏玲!不许让她靠近我,听见没!” 陆铭晖:“…啧。” 夏玲三两步上前走到贺连身边:“你刚刚说什么?” 贺连像一朵花一样蔫儿了下来,他哆嗦着摇头。 短暂休息过后,尹匿组带着陆铭晖与夏玲一同离开,屋内只剩下祁则安,唐暮秋与彭子成三人。 彭子成挠挠头:“……说是调查,但现在从何起步比较好?根本没有半点头绪。他们组还能找到人直接去问……祁哥,班长,我们怎么办?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安魂处?” 唐暮秋轻轻瞥了眼祁则安,先一步开口道:“晚点。先把手头任务做了。” 祁则安莫名地挑了下单边眉毛:“你……” 唐暮秋:“你应该没意见吧?” 祁则安:“哦,那确实没有。” 彭子成左看看唐暮秋,右看看祁则安:“你们……那我们现在去哪?” 唐暮秋与祁则安同时开口:“去趟医疗部。” 二人话音重叠,彼此神色都怔愣了一下。 彭子成一头雾水:“什么?不是,怎么就去医疗部了?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偷偷用脑电波交流了!” 唐暮秋轻咳一声:“……因为谭老先生的穿着。” 彭子成:“啊,这么说来…他穿着白大褂!难道他是医生?” “不完全确定,但很像。”祁则安道:“因为他绝对不是修理工。没有修理工会穿着白大褂去擦战斗机。” 唐暮秋点头:“阳阳说谭老先生每天的这段时间总是不在家,也就是说谭照明老先生去‘星落’擦战斗机这件事持续了最少两年。他看上去对那些报废的战斗机疼爱有加,擦拭的动作不像真正的维修工,姿态反而像是……” 唐暮秋的话语没继续说下去。 “反而像是在照顾老朋友。”祁则安默契接话:“谭照明老先生这个人按年龄推算是经历过战争的,刚才回来路上我已经搜查过联盟内部资料,没有谭照明这个人。如果在西部禁区的医疗部也没有查到他的踪迹,就说明他这个人存在本身就有问题。” 唐暮秋:“除开这些之外,还有他对于‘医疗Omega’极高的关注度,C级任务的标配都必须要有医疗Omega在场,由此可见他对于医疗方面的重视。一般人不会太在乎这方面。” 彭子成叹为观止,最终只能道出二字:“牛逼。”—— 作者有话说:谢谢读者宝宝们的关心,我约了上海华山医院,要到八月初才能排到我啦,所以目前没关系的!最近会多赶赶稿保持日更,后续如果真的做检查比较忙会提前挂请假条公告的![红心] 第46章 西部禁区·2 “……又是感觉?”…… 禁区的医疗部外观看上去是个社区矮房, 简陋的白色的矮墙上面挂着一块木牌,上方写着“医疗”二字。在如今高度科技化的时代,依旧显得古早落魄, 人还没进去就知道里面的医疗资源肯定经常短缺。 唐暮秋进门时内部空无一人, 细细观看后才发现左侧的收费窗口内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 唐暮秋收回目光, 转而朝着内部往里进。走廊内里依旧空无一人。 唐暮秋:“……确实不对劲。这样的地下禁区,医疗部是他们唯一可以看病的地方。这里居民在身体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却一个人都不来医疗部门,太奇怪了。” 祁则安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圆形硬币状的机器, 他指尖轻轻一弹,硬币准确无误地飞向收费窗口内部。它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伸出四肢, 轻巧地落在内部终端上,紧接着红光点点闪烁。 手环终端同步资料,用时三秒就将整个西部禁区医疗部的人员资料发送过来。祁则安轻巧抬手, 圆形硬币便收回“四肢”,慢腾腾地浮空飞了回来。 唐暮秋目光略带新奇地看着这个小圆环,又将目光转向祁则安的终端。 祁则安朝医疗部外慢悠悠走去, 浮空投影屏显示出医疗部内部的所有人员名单, 内里并没有找到谭照明这个名字。 唐暮秋与祁则安对视一眼, 彼此轻轻点过头。 唐暮秋:“基本可以确定了。” 祁则安:“是啊。” 彭子成:“…不是,什么?我是不是没有被邀请参加对话?” “欧阳沨发现这里的人腺体有问题,数据表明他们得了信息素紊乱症。谭照明老先生的任务发布说辞很像是知道真相但是不能直接说出口,那么他显然也对这里人的身体很了解。不离身的白大褂,但医疗部的名单却没有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了, ”唐暮秋道:“他应该是个黑医。这里的人大概是在他那里看病。” 祁则安:“不过这个推测需要证据,等另一组的调查结果回馈就好,在那之前可以试探一下谭老先生。” “嗯。”唐暮秋轻轻点头。 彭子成惊了:“……这就完了?那, 那我们没别的事情要干了?” “当然有。”唐暮秋道。 彭子成:“什么?” 唐暮秋:“这位谭老先生是位很重要的人。如果他是医生,并且也知道西部禁区的人为什么会离奇死亡,那么他发布任务等待的这段时间一定没闲着。他肯定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以及……我猜测他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医生,他曾经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一名军医。我们得去一下刚才的星落区,他对那里的战斗机产生了强烈的怀念感,极有可能曾经驾驶过那些战斗机。我们可以对比一下那些战斗机的残骸,这样可以知晓它们是属于哪个时间段报废的产物,由此大致拼凑出谭老先生的生平经历。” 彭子成呆呆站在原地半晌,随后木讷机械地鼓了掌。 三人朝着“星落”区域行走时,祁则安突然看向唐暮秋道:“你之前是不是还有其他部分觉得奇怪。” 唐暮秋顿了下,平静道:“嗯。时间点太巧了。” 祁则安:“两年前?” 唐暮秋毫无防备,脱口而出:“不是。三十年之前。” 话语一落,祁则安目光中染上些许打探。 祁则安与唐暮秋并肩而行步伐平稳,彭子成的步伐稍稍落后他们一些。 彭子成远远看着身前二人,他们两人的身躯似乎有一股天然的屏障划分出绝对领域,将其他人都隔绝开来。 彭子成轻轻呼出一口气,感慨着人与人的智商果然不能相提并论,刚抬脚走出步伐的刹那,后颈处传来剧烈疼痛,紧接着脑海中便响起一道经过处理的机械电子音。 【在此次小组考核的任务中的最后一天,务必将祁则安引到西部安魂处的操作台前。如果失败,芯片将会被引爆。】 这股声音在大脑深处直接炸裂开来,彭子成的头开始剧烈胀痛,他闷哼一声抬手捂住额头。 唐暮秋的耳内听见一道痛苦呻吟,他朝前走的步伐一顿迅速转身,彭子成刚将掌心从额头垂落。 彭子成扯出一个微笑:“怎么啦班长?” 唐暮秋原地看着彭子成片刻,开口道:“你生病了是吗?” 彭子成微愣:“没有呀班长。” 唐暮秋的眉头轻轻皱起:“你是不是……” “唐暮秋。”祁则安突然开口:“我们的时间很紧,这个任务我们一个月内不一定能弄清楚。别忘了我们还有安魂处的事情要处理,现在分秒必争。这些事情私下说就好,不要在这种任务中途耽误时间。” 唐暮秋片刻后轻垂下眼:“好的。” 唐暮秋收回目光的刹那,彭子成呼出一口气。 星落区,西部禁区地下城的废弃武器堆放区。由于大部分是战斗机,因此被称为“星落”。 唐暮秋走到谭照明先前所在的区域上下打量,这些废弃的战斗机残骸被打扫得干净亮丽,在地下城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依旧能反光。铁锈表皮被人刻意清理过,这些战斗机的残骸一眼望去若是没有其他生铁做伴,依旧像是威风凛凛的空中将军。 唐暮秋抬起手掌贴上战斗机的外部,他昂首观望机翼,上方却没有标明型号。 祁则安抿着唇滑动着终端,眉头不悦地拧起。 “确实有问题。”祁则安嗓音低沉:“这里的战斗机机型在库存资料中查询不到。” 唐暮秋垂下眼眸轻轻闭眼,他接触战斗机的掌心内部散发出微弱的金光。这些金光极其微小,被他身躯遮挡过后透露不出半分。 彭子成:“那…这怎么办?线索断了?” 唐暮秋掌心中微弱的金光湮灭,他抬眸时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唐暮秋:“这些战斗机没有上过战场。” 祁则安:“嗯?” 唐暮秋:“只是感觉。如果是上过战场的残骸,会给人一种微妙的血腥感。但这些战斗机身上没有这种感觉。” 祁则安眼眸沉沉:“……又是感觉?” 唐暮秋:“也不全是。你不是说资料库里没有这些战斗机的资料吗。” 祁则安凝眸望着唐暮秋,片刻后他嗓音低沉:“那这些销毁痕迹怎么解释?没上过战场的战斗机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痕迹,而且它们看上去非常古老,已经是旧时代的产物了。” 唐暮秋轻垂着眼别开视线:“……我怎么会知道?或许是被什么人或者组织刻意摧毁的吧。” 祁则安:“比如呢?” 唐暮秋沉默片刻,嗓音淡然:“我不知道。” 祁则安唇瓣绷成一条直线,他眉头微微拧起,目光中含着探究打量起唐暮秋。 彭子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动,半晌大气也不敢出。 祁则安抬起手臂,将手环终端对准星落区的战斗机残骸后进行扫描,并与资料库内部的机型进行相似度比对,试图查看类似的机型。 唐暮秋朝着四周观察,视线中突然出现几道飞速跑动的矮小黑影。他迅速冲出,掌心攥住黑影的衣领,对方正在他手下不断挣扎。 “放开、放开我!你们这些外来者!” 声音稚嫩带着浓烈怨气,唐暮秋一怔,他立即松开手。 面前的小男孩跌落在地上,他站稳身躯冲着唐暮秋吐舌头做个鬼脸,他身后冒出两个脑袋,同样是五六岁左右的孩子。 彭子成走到这边微微俯身:“咦,三个小朋友。你们父母呢,怎么自己跑来这个区域啊?” “哼!”为首的小男孩扭头:“干嘛要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外来者还不快滚,禁区不欢迎你们!” 彭子成与唐暮秋对视一眼后收回目光,仅仅一秒便露出职业微笑:“哎呀,小朋友,看不出来小小一个却这么大脾气,看来你是这三个人里的老大是不是呀?” 小男孩高傲地拍了下胸脯:“那当然!” “哎呀,老大,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喜欢我们这些外来者?你看你看,我肩膀上的这个徽章,你认得这些字吗?” 小男孩踮起脚看了眼彭子成的肩膀:“联…明…什么生…” “是联盟特批生,是军人哦。”彭子成道:“你知道军人吗?” 小男孩喉间一哽:“我、我当然知道!保家卫国的勇士!” 彭子成笑眯眯:“是呀。那你为什么还要赶我们走呀?” “这、这…”小男孩嘟着嘴:“这和你们是什么职业没有关系,只要是从地上来的就都是外来者!我爸说了,你们这些外来者就是来欺负我们的,看不得我们现在过得比之前好,所以要赶走你们!” 小男孩身后的两个孩子怯生生地抬眼望着彭子成,他们小心翼翼地搓了下手。 唐暮秋垂眸的目光顿时一凝,那两个孩子搓手时稚嫩瘦弱的胳膊内侧浮现出大片乌青,他立即蹲下身后伸出手,掌心轻轻拢着孩子纤细的手腕。 唐暮秋的眉目清冷淡然,眉眼间染上些许关切,宛若一朵孤傲温润的雪莲花,这张脸蛋引得两个小孩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只会呆呆地望着唐暮秋。 “……这些乌青……”唐暮秋嗓音如雪:“是怎么来的?” 两个小孩同时回神,他们这才想起要挣扎,却被唐暮秋单手便牢牢拽住,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那“老大”看见此景立刻气得原地蹦哒:“放开他们!你们果然是坏蛋!!” “哎哎哎!”彭子成道:“讲点道理呀,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受伤,是不是被坏人欺负呀,如果有坏蛋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们打走坏人。” 小“老大”冷哼一声:“才不需要你们!这些才不是受伤呢,是我们的勋章!” 小“老大”说着便冲到唐暮秋这边,十分用力地拽着那两个孩子的衣领。 唐暮秋眉头轻蹙,他松力的过程轻缓,防止那两个孩子摔倒。 三个孩子立刻顺着星落区的管道跳下,不知是抄了哪里的近道跑走了。 祁则安站在远处,星落区昏暗的灯光从上打下,将他的五官被阴影雕琢,显得严肃冷酷。他微微侧首时眸光落在唐暮秋身上,与对方投射而来的淡然目光相对。 喉结轻微滚动,祁则安嗓音低沉:“看来要处理的事情还不少。” 唐暮秋站起身:“嗯。” 彭子成挠挠头:“……是不是要先调查一下小‘老大’口中排斥外来人的原因?” 唐暮秋:“是的。还有那些孩子们胳膊上的淤青由来。” 唐暮秋点开手环终端,他方才将一枚细微的纳米定位器贴在了其中一个孩子身上,此刻手环终端正显示着那孩子的位置。 三人没再多说,即刻动身朝着定位所在的位置前去。 第47章 西部禁区·3 陆铭晖淡淡开口:“没上…… 禁区内部地下城, 几人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张扬响起。宛若身份宣判似的,大张旗鼓地告知所有人“我们来啦”。 因为这个原因,禁区内部所有住宅区的门窗全部紧闭, 甚至连灯都没开, 徒留一片“拒绝交流”的强硬氛围肆意弥漫。 “我说啊——真的没人觉得这里太奇怪吗?”贺连的话语拖长了音:“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这对吗?” 欧阳沨那张精致小巧的脸蛋神色不悦:“……确实不合理。” “唉, 本来还想早点解决完这个事件专心看安魂处呢。我还没去过安魂处呢……这下好了,一个C级任务都处处碰壁,我们是不是该去驱驱邪?”贺连叹息。 几人走到住宅区前, 顺着楼栋敲响第一户人家的门,又在门外候着等待片刻。 没有人来开门。 众人沉默片刻, 陆铭晖开口:“分开行动吧。六个人聚在一起确实有点太显眼了。” 贺连:“可以啊,我没意见。但我不要和夏玲在一起。” “行,那就我们三个一队。”夏玲左手搂着陆铭晖, 右手拉着欧阳沨:“这样可以了吧?” 贺连刚要开口就被尹匿抢先一步:“可以,那就先这样吧。” 贺连莫名其妙瞥了尹匿一眼。 尹匿却走得很急,他的步伐速度比往日更快, 连声招呼都没打便扭头走了。 贺连愣了一下, 连忙朝后方摆摆手, 同赵吏一起跟上尹匿的步伐。 欧阳沨站在原地望向尹匿的背影有些愣神。 片刻后,欧阳沨默默抽出自己的手:“先说好,在问身体问题的方面你们要听我的。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唐暮秋的熟人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们。” “当然没问题。”夏玲莞尔:“不过,你问问题的时候我们想……” 夏玲凑到欧阳沨耳朵前耳语,后者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挨家挨户敲门的顺序太过俗套, 陆铭晖干脆带着夏玲和欧阳沨随意在住宅区寻找人家,碰了几次运气后某扇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长发女人,她的眼神中含着恐惧与胆怯, 她只将门打开一道缝,从中小心翼翼地望着门外的人。皲裂的唇瓣干枯起皮,嗓音沙哑地不像话:“……你们,找谁?” 欧阳沨朝她敬了个礼:“您好女士。我们是华国联盟特批生,这是我的证件。能否让我们进家门稍微聊一下。” 那女人的眼珠转了两下,她轻轻点头又推开门:“好、好……” 三人进入女人的家内,欧阳沨目光轻轻扫过屋内陈设。说好听些是简约风,说难听些则是太过简陋,屋内一室一厅,客厅窄小/逼仄,三人进屋后就将大厅占据大半。 那女人的长相在此刻完全显露,瘦如皮包骨的身材,面颊凹陷,似乎营养不良似的。唇瓣干枯,头发也毫无光泽,双臂掩埋在薄纱之下。 “您好,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任务要请前来为禁区的居民做身体检查,四个禁区都有这个任务,我和我的同伴负责西部禁区。”欧阳沨道:“我们需要抽取您的血液和信息素检测,这是所有人都要做的……” “不行!不行!!”女人突然发疯般尖叫起来,她沙哑的嗓音在此刻宛若遭受了濒死的痛苦,她不断后退,惊恐的眼神仿佛在看三个怪物。 欧阳沨眉头皱起,他还要上前一步,却被夏玲轻轻拍了肩。 【交给我。】 欧阳沨听见夏玲的声音在耳内响起,却又觉得这股声音似乎哪里不同,他侧首时夏玲已经越过他走到女人身前。 “姨姨呀,请您别害怕。”夏玲的嗓音如同风铃般温润,她的睫毛低低垂着,面上挂着微笑,她伸出手拢着女人的掌心。 那女人的身躯不断颤抖。 夏玲莞尔轻笑,她的掌心中散发出些许粉红色的柔光,这些光点隐秘地融入女人的身体内,女人的情绪也随之平复下来。 女人猛地回神:“……抱歉,我……” “没事的呀姨姨。我们初来乍到,肯定吓到您了。您有什么事都告诉我们,和我们慢慢说好吗?”夏玲温和道。 欧阳沨的视线轻轻收回,他看向陆铭晖:“她…她觉醒异能了?” 陆铭晖双手插兜:“嗯。” 欧阳沨小声嘀咕:“……虽说这次任务特殊,但我怎么记得她没在异能禁止名单里,难道我记错了…?” 陆铭晖淡淡开口:“没上报。” 欧阳沨脸色骤变,他压低声音训斥:“你们、你们……你们小组真是太胡来了!擅自使用能力还不报备,万一腺体损伤反噬了可怎么办!” 女人的情绪平静下来后一切还算顺利,她坐在欧阳沨面前,轻轻取掉身上的薄纱。 她双臂暴露在三人视线中时,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目光顿住。 女人的双臂极其不协调,一侧手臂内全是针孔,另一侧手臂内则是乌青一片。欧阳沨皱着眉头,默默帮她抽了血。 轮到抽取信息素时,欧阳沨剥开女人的长发露出后颈的腺体,只见腺体红肿,上方细微的针孔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一时之间欧阳沨竟不知要从哪处下手。 夏玲回首时与陆铭晖视线相交,后者轻轻点头,用口型道:加油。 在女人低垂着脑袋时,夏玲轻轻握住她的手。 “姨姨,信息素的抽取是很痛的,我陪您聊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吧?”夏玲微笑。 女人愣了神,随后扯出一抹苦笑,将瘦弱如柴的手放在了夏玲的掌心里。 欧阳沨将针刺破女人的腺体皮肤,内部的信息素随着管道被汲取。 女人眉头皱起,却一声不吭。 夏玲轻声道:“姨姨您看起来很瘦弱啊。是禁区的资源还是不够丰富吗?” 女人闭眼,嗓音沙哑:“没有。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夏玲道:“可您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太瘦弱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给我们说。我们代表联盟,会时刻关注群众。” 女人轻声:“好的。” 夏玲又开口:“这么说来,您是受伤了吗?看您胳膊上有淤青,如果遭受暴力事件也请及时向官方组织求助,不要担心害怕。” 女人轻轻睁开眼:“谢谢你,小姑娘。” 欧阳沨取出针管,将抽出的信息素密闭好,随后给女人的腺体进行消毒处理。 欧阳沨敬了个礼,他认真道:“感谢您的配合,为您的付出致敬。” 三人收拾好东西便不久留,推门离开的刹那间,女人在屋内弱弱地开了口。 “你们……” 三人步伐一顿,同时扭头看向女人。 “……无论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请加油。” 女人低下头,眼神闪躲,小心翼翼地道出这句话。 陆铭晖拉着门的手轻轻使力,在大门被彻底关闭前丢下一句:“我们会的。” 直至门扉关闭,三人沉默地从这栋住户家门前离开,走向其他道路时陆铭晖开口。 “玲玲,怎么样。” 欧阳沨好奇地瞥过去一眼。 夏玲轻轻摇头:“通篇谎话。” “所以,”陆铭晖步伐顿住:“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子?” 夏玲轻轻叹了口气,她说出了女人先前隐藏的真实想法: “姨姨您看起来很瘦弱啊。是禁区的资源还是不够丰富吗?” 【病了自然会瘦弱。资源也轮不到我们的头上。】 “可您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太瘦弱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给我们说。我们代表联盟,会时刻关注群众。” 【呵……我们又哪里敢去找联盟的人呢。如果被发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处理掉。】 “这么说来,您是受伤了吗?看您胳膊上有淤青,如果遭受暴力事件也请及时向官方组织求助,不要担心害怕。” 【唉……如果真的能求助就好了。这些孩子们不要放弃,一定要走遍所有人家,万一今天还有像我这样愿意让她们抽血的人呢?我终究是将死之人了,在死之前,勇敢一次吧。】 随着夏玲的话语落地,陆铭晖和欧阳沨的神色均严肃起来。 陆铭晖低声:“……果然和祁则安说得一样。” 夏玲敏锐道:“祁哥之前和你聊过关于禁区的事情吗?” 陆铭晖噤了声,随后道:“……不,没什么。” 欧阳沨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挨家挨户全部敲个遍吧。那个阿姨在脑海中想了‘今天’,那就代表今天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错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她血液中的成分我回去后再做调查。” “好。”夏玲点头。 三人便朝着其他住户家的方向走去。 唐暮秋几人抄了小道,在终端地形图的帮助下,他们进入地下城的管道内部,随后从定位的后方冒出。 前方奔跑的小朋友从三个变为一个,只剩身上装有定位器的小“老大”。 他在小道内蹦蹦哒哒跳了两下,站在一扇木门前,刚要敲门,那扇木门便被人使了极大的力道推开,“哐啷”一下将他撞倒在地。 内里出现的是一个妆容明艳靓丽的女人,她涂着正红色口红,指甲盖上是漂亮的桃粉色指甲油,外部还贴了装饰钻。在这样灯光昏暗的地下城,她的指尖依旧晃眼。 她瞧见地上的小“老大”,面色顿时一变。她提起小“老大”的衣领,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她怒斥道:“陶明洋,我怎么和你说的!我是不是说了今天不许出门!你为什么乱跑!”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扇了陶明洋两巴掌,最后不断用手掌抽着陶明洋的屁股。 陶明洋年纪小,被打了几巴掌后疼痛袭来,顿时爆发哭声。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被女人狠狠往嘴上抽了一巴掌。 “你再给我哭!”女人怒道:“你再发出声音试试看!等你爸今晚回来了我就告诉他你今天出门了!” 陶明洋立刻不敢哭了,他眼泪依旧哗啦往外冒着,哭声却被自己憋着变成抽噎音。 他的胳膊被女人拽着往里走,女人尖细嗓音中的骂骂咧咧依旧能够穿透耳膜:“你爸一天到晚在外面忙活是为了谁!你敢给我这样添乱!把那群外来者招来了你就别想过现在的好日子了!!” 女人重重地关上木门,“砰”声在小巷内回荡。 唐暮秋从墙壁后走出,他望着那扇木门看了几秒,又回过头。 祁则安抿唇:“……意外之喜。” 第48章 西部禁区·4 我给你保证,你给我什么…… 两个小组的调查搜寻都持续到了下午, 由于禁区地下城的灯光不会模仿日照变化,所有成员必须要时刻注意手环终端才能判断时间。 “六点半了。”唐暮秋的目光从手环上移开,道:“可以确定目前调查过的区域基本上只有女性或孩子。没有见到男人。” 祁则安凝眸思索片刻, 突然道:“你饿了吗?” 唐暮秋:“……嗯?有些。” “嗯。那回去吧。”祁则安道。 彭子成蹲在街边安装完最后一个监听器, 他一路小跑回二人身边:“不知道地下城的料理味道怎么样, 我突然好想吃炸酱面哦。” 到了晚间饭点,两组人不约而同在住宿酒店门口汇合,一堆人马在街道上寻找餐馆。 外部餐馆少得可怜, 大部分饭馆都将门扉紧闭,摆出一副拒不接客的态度。 几人找了许久才发现一家开着的面馆, 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佝偻着身躯,正坐在屋内织围巾,见有人来店, 她便放下手中的毛线团,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阿婆嗓音苍老:“吃什么呀?” 唐暮秋:“炸酱面、牛肉面、两份排骨面。” 阿婆一一记下:“哦…你们这么多人,只要四碗面吗?其他几个人吃什么?” 唐暮秋:“这些是我一个人的。” 屋内微妙的安静一瞬, 陆铭晖瞥了眼祁则安, 对方正若无其事地捏着手腕上的金叶挂坠。 几人排着队过去点单。 九个人将两张桌子合并, 勉强坐在一起。 贺连虚弱地趴在桌上,他柔柔地伸出泛红的手背骨节:“……好崩溃,敲门敲得手都红了,一个开门的都没有……” 彭子成捞过一次性筷子,愣了下:“咦,人这么少啊?” “谁知道是人少还是别的原因……没准就是不想给我们开门呢。”贺连闷声道。 陆铭晖:“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阿婆慢悠悠端了两碗排骨面来, 祁则安将碗推在唐暮秋面前。 欧阳沨道:“我们倒是遇到几个开门的,一共六个。” “算了,”贺连叹气:“西部禁区这么大, 这次任务时限有一个月呢。我们总能挨家挨户敲完门的,不着急。” “……这个……”夏玲犹豫着开了口:“恐怕后面会更不顺利了。” 唐暮秋嚼排骨的动作没停,他看向夏玲。 夏玲掩盖了自己使用异能的部分,将那位阿姨的话语传达给所有人。 “……嘶。”彭子成倒吸一口冷气:“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也不是什么节日啊……” 唐暮秋咽下这口排骨,他道:“今天是‘男人们’不在的日子。” “啊,唐兄,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贺连立刻道:“我一路上就没见到成年男的!除了我们几个,我一个雄性生物都没见着啊。” “小孩们倒是和女人们一起留下了。”祁则安开口,他将自己碗中的青菜全部夹给唐暮秋。 唐暮秋:“……” 彭子成:“没关系,夜晚男人们肯定要回来。我们在街道角落安放了一些窃听器,到时候听听他们之间的对话,推测一下他们在地下城之外做了什么。” “只能这样了。”贺连摊手。 欧阳沨吃面时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尹匿,对方的脑袋低垂着,目光落在面汤里,全然没有和欧阳沨对视的意图。 欧阳沨咬紧下唇,蹙着眉头迅速垂下目光。 “总之今天是第一天嘛!万事开头难!明天继续加油!”彭子成话语轻松,调动着气氛。 欧阳沨点头:“我今晚先检验一下这六管血液和信息素,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等你好消息哦——”贺连弱弱地加油打气。 唐暮秋慢条斯理地吃完第四碗面,他用纸巾轻轻擦了下嘴唇,眸光轻轻瞥过桌上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吏与尹匿。 赵吏正用筷子卷面,他拿筷子的动作有些别扭,整个手掌捏着两根木块,像是第一次学会使用筷子似的。那双筷子花费许久卷好的面又落回汤里,汤汁溅了赵吏一脸。他也不恼怒,又用掌心蹭掉。 尹匿则是难得保持沉默,那张温和面容上的眼眸只低低垂下,碗中的面已经吃完却依旧没有抬头。 倒是不远处的欧阳沨偶尔会看向尹匿,但又迅速收回目光。 唐暮秋放下手中的餐巾纸,微微敛眸。 几人吃过晚餐后便回到酒店,各自朝着不同楼层的房间走去。 标准的二人标间,唐暮秋刷卡进入屋内。 唐暮秋进屋后坐在靠窗的床上,目光落在靠着桌子站直身躯的环首刀身上。 祁则安跟在唐暮秋身后进入房间,他跨步走到桌前,随后低头解开手环的扣,他将手环终端随意放在桌上,金叶挂坠与桌面相碰发出声响。 唐暮秋侧首看向祁则安。 “你什么时候去安魂处?”唐暮秋道。 祁则安靠在窗边,话语染上几分揶揄:“怎么,那么着急让我走?” 唐暮秋呼吸一滞,他偏过头:“……不是。” 祁则安轻轻阖眸:“等夏玲准备好检测仪,那东西需要提前启动。我会带她和铭晖一起去。” “彭子成呢?”唐暮秋道:“带上他一起。” 祁则安刚闭起没多久的眼又睁开:“为什么?” 唐暮秋斟酌片刻,他道:“带上他吧。这段时间暂时都别让他落单。” 祁则安沉默片刻,道:“嗯。” “祁则安,关于之前那件事……你能保证不做危险的事情吗?”唐暮秋道:“给我一个保证吧。” 祁则安低垂着眼看向唐暮秋的面颊,对方白皙脸庞满是认真神情。脖颈处黑色的两颗小痣纵向排列,此刻显得乖巧迷人。 祁则安的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低哑:“我给你一个保证,你给我什么?” 唐暮秋站起身,他走到祁则安对面。目光微微闪躲,却依旧落在祁则安冷峻面颊上。 “我们现在,各自都有一些秘密。”唐暮秋嗓音清冷如雪:“但很显然,你不能说,我也不能。” 祁则安眼眸微眯:“嗯。” 唐暮秋清冷声线微颤:“……但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害你。祁则安,在我这里,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或事。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优先级。” “所以向我保证吧。保证你不会伤害自己。如果遇到危险随时告诉我,我会替你处理掉一切,不要让自己涉险。” 唐暮秋道出这些话语时,每说一句,步伐便上前一步。他的掌心抚上祁则安的喉结,拇指指腹贴着喉结处轻摁,话语清冷勾人。 祁则安嗅到唐暮秋身上的清甜香气,那是属于石榴的味道。 唐暮秋这人竟然又用这种手段勾他,真是着实可恶。 祁则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低头用鼻尖贴着唐暮秋的侧颈轻蹭:“……现在知道说好听话哄我了。早干什么去了?” “对不……” “你要是敢说出那个词,我现在就咬死你。” “……” 祁则安的臂膀搂过唐暮秋的腰,企图将他揉碎在自己怀中。他深棕色的眼眸撞进乌墨深邃,他的唇贴着唐暮秋的耳垂轻声道:“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嗯?你带着一团秘密,不许我问,也不让我知道。稍微对你凶一些狠一点,你就委屈。我……” 祁则安话语还未说完,唐暮秋扯着他衣领下压,不由分说地吻上他的唇。 祁则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唐暮秋的吻技笨拙,只会啃咬,舌头也纠缠得不到位。但他呼吸微微错乱,偶尔夹杂几声清冷黏音,就足以让祁则安为他弯腰。 石榴果实与石榴花的气味在整间屋子内乍开,二人彼此纠缠着拥吻,仿佛要将多年不见的委屈全部在这一刻诉说个干净。 直至一吻结束,唐暮秋后腰阵阵发软,他道:“我给你这些。” “什么?”祁则安喘着粗气。 “你给我一个保证,保证你不会伤害自己。我就给你…我所有的吻。”唐暮秋嗓音染上些许沙哑。 祁则安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化,眸光宛若蛰伏的凶兽。他将唐暮秋摁倒在床上,发了狠地吻他的唇,如同啃食唐暮秋的骨血一般,企图将人拆吃入腹。 祁则安看着身下的唐暮秋。乌黑发丝凌乱,面容微微泛着红,被他吻过的唇闪着水光。那双清冷淡然看人的双眼,此刻映照出的只有自己的身影。 唐暮秋只能看见他祁则安一人。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心底属于Alpha恶劣的欺凌心不断涌上,巴不得在此刻将眼前这人欺负得掉眼泪,就连牙根都开始发痒。 祁则安额角青筋暴起,他咬着牙愣生生忍了下来,掌心掐着唐暮秋的侧腰揉捏。 “……太卑鄙了,用这种手段。”祁则安咬牙切齿。 唐暮秋闷哼一声,嗓音清哑:“……因为你很喜欢。你从前不就很喜欢吻我吗?总是盯着我的嘴唇看,时时刻刻摆出一副想要索吻的样子。可爱极了,像是求主人抚摸的恶犬。” “……操。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祁则安低骂一声,他俯下身去咬唐暮秋颈侧,齿尖在对方脖颈处留了痕。 唐暮秋的视线望向天花板,眼眸中的笑意逐渐消退,掌心贴着祁则安的背脊轻轻抚摸。 “……前两天我和你吵架,的确是我态度不好。因为我担心你会伤害到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急躁,没能好好和你说话。”唐暮秋的唇瓣翕张:“两年前,是我突然离开。那时没能和你解释原因,你是该怨我的。我现在出现,的确不算清白。无论你是怀疑我还是其他什么,我都认下。” 咬在唐暮秋侧颈的齿尖微微收了力。 唐暮秋的话语似是叹息,声线却如水清冷:“祁则安。我知道你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对我了,但对我而言,只要你能开心幸福,我怎么样都好。” 咬在唐暮秋颈侧的齿尖彻底松开。 祁则安话语夹杂着气音:“你怎么能……” 唐暮秋打断祁则安的话语,继续道:“等事情尘埃落定,你那时如果还对我……感兴趣,那时你问什么我都不瞒你。” 像是想要迫切得到回应似的,唐暮秋又继续追问:“好不好?” 祁则安支起身子,他望向唐暮秋的双眼。片刻后,俯下身轻轻蹭了蹭唐暮秋的唇。 “好。”祁则安道。 二人持续许久的“剑拔弩张”与“针锋相对”总算在此刻和缓些许。 祁则安静静地搂着唐暮秋,他的耳朵贴上唐暮秋的心口,仔细聆听内里心脏的跳动。 “你那时是喜欢我的吧。”祁则安道。 唐暮秋没开口回答。 扑通、扑通、扑通—— 唐暮秋的心跳声在加速。 祁则安的唇瓣紧紧抿起,他将唐暮秋捞进自己怀里。 唐暮秋的鼻尖贴着祁则安的肩窝,他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将“祁则安现在的心意如何”问出口。 因为答案唐暮秋最清楚不过了。 祁则安之前说过,他的确还喜欢自己。但心中对于自己的怨恨从未打消过。 那时祁则安被自己抛下两年,现如今亲他吻他抱他搂他,都不过是因为这是自己能吸引到他的点罢了,自己也只能靠着这种手段来让他消气、放松警惕了。 唐暮秋轻轻将脑袋贴近祁则安的心口,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 祁则安的怀抱和两年前一样暖。 “滴滴滴——”通讯器响起。 祁则安摁下通讯接听:“说。” 夏玲:“祁哥,我们准备好了。” “……”祁则安小幅度地叹息:“知道了。马上。” 通讯被祁则安挂断。 祁则安起身时,唐暮秋没有坐起来,只是躺在床上看他。 祁则安回首看向唐暮秋,望了几秒道:“加一个条件吧。” 唐暮秋:“什么条件?” 祁则安:“你的秘密我不过问,我也会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除了给我你的吻,你还要给我你的……诚实。” 唐暮秋慢慢坐起身:“是不对你说谎吗?” “是。”祁则安道:“你能做到吗?” 唐暮秋的眸光闪烁:“可以。” 祁则安道:“好。那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唐暮秋没回答,只轻轻看向祁则安。 祁则安起身后轻轻打了个响指,身影便立刻从屋内消失。 方才还稍显拥挤的屋子在刹那间变得空旷起来。 唐暮秋在床上坐了几秒,他的目光瞥向祁则安摆在桌面的手环终端,眸光投向那枚金叶挂坠。 唐暮秋缓慢起身,走到桌面前看向那枚金叶挂坠。 片刻后,唐暮秋伸出手,越过那枚金叶挂坠,转而拿起另一侧靠在桌边的环首刀。 没有半分犹豫,唐暮秋转身离开了屋子。 第49章 西部禁区·5 因此神明不满,要降下神…… 熟悉的大门出现在自己眼前时, 唐暮秋的步伐变得缓慢些许。 依旧是颤颤巍巍不稳定的阶梯,简陋的屋子。 唐暮秋在门前伫立一瞬,才抬起手敲响了这扇大门。 唐暮秋并不急切, 他恭敬地站在门外等待对方前来开门。 屋内偶尔传出几声细微声响, 其中最为明显的声音是某种物品被扣在金属片上的声响。 没过几秒, 一道沉稳和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屋子的大门紧随其后被人打开。 苍老腐朽的铁皮锈门之后,露出的是一张苍老可怖的面孔。那张面颊的一半被烈火灼烧, 全然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是谭照明。 谭照明看见门外的年轻面孔时愣了一下,他皱起眉头, 没好气道:“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难道你们刚来第一天任务就有进展了?” 唐暮秋站在门外,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谭照明的脸颊,目光在可怖的疤痕处停留一瞬, 又堪堪收回。 “可以让我进屋聊吗,谭老先生。我的确有些事情,想单独和您谈谈。”唐暮秋话语不卑不亢, 嗓音清冷淡然。 谭照明眉尾抬了下, 他推开门, 背过身朝屋内走去。 唐暮秋便跟在谭照明身后进了屋。 谭照明住的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客厅内摆放的物品稀少,没有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只有一张椭圆形的米白色地毯。本想感慨屋子的干净简洁,走进卧室后思维又被立刻打消。 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床上的被子叠着标准的豆腐块。床边靠窗部分是一个矮小的木制床头柜,像是手工打造。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堆凌乱的文件, 有几页纸张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堪堪就要从桌边落下。 收回目光,对着卧室大门的正面摆着一张书桌, 书桌桌面更是混乱不堪,杂七杂八的书本笔记,各路资料堆成小山。在卧室门与床尾的过道区域摆着一面白板,上方的白板笔笔摆放整齐,唯独白板擦被随手丢在一边,姿态显得些许匆忙。 唐暮秋轻轻垂眸,谭照明走在前方还没回头,他迅速伸出手摸了下白板下方的黑色白板笔。 触感还是温热的。 这支笔直到方才都还被谭照明拿在手中。 刚才唐暮秋在门外听见的金属音大概是谭照明将笔丢进白板下方卡槽的声音。 唐暮秋轻轻抬眼,白板上空无一字。看着姿态混乱的白板擦,恐怕谭照明在开门前,先匆忙地用白板擦抹消字迹。 谭照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用手整理了一下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文件。 唐暮秋瞥见书桌一角倒扣着的一张相框,相框边缘有些褪色,漆掉了几片。能看出这张相框时常被人拿起来看。 谭照明此刻转过身,目光不善地看向唐暮秋:“这么晚来打扰我这个老头子,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说吧,你想单独和我聊什么?” 唐暮秋的目光落在谭照明面颊上停留几秒,他清冷如雪的嗓音开门见山道:“您,就是谭宗凌前辈吧。” 谭照明面色骤变,顿时拍桌起身。 谭宗凌。 英雄沈惜在武装学院时的老师。 与沈惜并称为预言中的“双子星”。 但同时,谭宗凌此人的资料在沈惜叛逃之后同样被联盟全面封存。 如今在社会上知道谭宗凌的都只剩下些老人。 新世代连沈惜的模样都没见过,更不用提谭宗凌了。 眼前的谭宗凌被撕破伪装后迸发出强烈杀意,威压十足地怒视眼前的唐暮秋。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一把老式迷你左轮,此刻黑漆漆的枪口正正对准唐暮秋的眉心。 “我知道您是沈惜当年的药剂老师。”唐暮秋语气温和,不卑不亢:“同时我猜测,您应该还是他叛逃出走计划的兜底人。” 谭宗凌闻言眸中闪过一道光,他嗓音低沉:“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你们这个世代的孩子不该有我的资料,更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你连我负责教沈惜什么都那么清楚,你难道……” “谭老先生。”唐暮秋开口打断谭宗凌的话:“我可以证明我对您没有威胁。” “你怎么证明?别耍花招,在这弄死一个小年轻对我而言不是难事。” 唐暮秋半垂眼眸,他从后腰处取下别着的环首刀,双手捧起刀鞘将环首刀递到谭宗凌眼前。 随着环首刀被捧在谭宗凌眼前,唐暮秋能感受到对方握枪的手逐渐开始发抖。 “谭宗凌前辈,您的学生沈惜,是我的养父。” “这是我养父交给我的刀,他曾要求我一定要来一个名为‘星落’的地方,我思来想去,又进行推测。最后得出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这里有他想让我见的人。” “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您了。” 谭宗凌手中持着的迷你左轮不断颤抖,他面色涨红,最终迷你手枪被他溃不成军地丢在一旁。苍老的面颊露出悲色,他喉咙呜咽,眼眸中的泪光顿时闪烁。他三两步上前走到唐暮秋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谭宗凌的眼眸泛红,他双手抚摸唐暮秋手中的环首刀,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粗粝的指腹抚摸上方的纹路。 最终,他用掌心蹭了下眼睛,抬起头直视着唐暮秋的双眸。 “你,你就是他的……”谭宗凌的话语有些颤抖,嗓音如同腐朽的枯木:“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唐暮秋。” 谭宗凌上前拥抱了一下唐暮秋,掌心轻轻拍着唐暮秋的背脊,如同爱护家中小辈的长辈一般,先前布满杀意的瞳孔此刻盛满慈祥。 “好孩子,这些年来…你受苦了。”谭宗凌坐回椅子上,他拉着唐暮秋坐到自己床边,同他面对面交流:“既然你是沈惜的养子,那关于‘诅咒’的事情,还有沈惜自己能力的事情,你是否都清楚了?” 唐暮秋轻轻低下头,小幅度地点了一下脑袋:“……不算完全了解,但大概都知晓。谭老前辈。西叔……我养父他的身份和能力,是我前两年自己探寻到的。因为他给我留下了一个笔记本。” 谭宗凌:“哦?” 唐暮秋轻轻呼了一口气,道:“那个笔记本中写下了一些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西叔他为了向我证明里面的内容都是真实的,也留下了一些可以让我试探真假的部分。比如他说,某日的某点某分会发生某件事,往往这些都会被完美预言到。” “但当然,他还留下了一部分事件让我试图更改。比如他曾写下某天的十字街口会出一场车祸,但我提前制作了一个提醒标识,那场车祸就没有发生。而当天夜里,笔记中关于车祸的文字消失了,就像是从没被写下过。” 谭宗凌:“原来如此……所以你凭借这个本子知道了他的能力与未来相关,并且由此推测,沈惜写下的预言可以被提前干预,甚至被更改?” 唐暮秋:“是。我想这就是西叔想要传达给我的事情。我想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特地留下这个笔记本。” 唐暮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老旧的黑色密码本,双手捧着递给谭宗凌。 谭宗凌却摆摆手拒绝。 “不,别给我看。”谭宗凌道:“孩子,你对沈惜能力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但凡他所留下的物品,一定是有着意义的。与未来相关的事情必须被慎重对待,一般人是无法窥探天机的。” 唐暮秋动作微微顿住,眸光闪过一丝不解:“那我……?” “你早已是命中注定,是因果中的一环。”谭宗凌轻轻阖眸:“我们曾经都以为沈惜他的能力是神机妙算,而非预言未来。包括到现在,比起他是预知到了未来,我更倾向于他是算到了未来。又或者…他在已经预知未来的情况下算好了一切。” 唐暮秋目光一凝:“……谭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种差别很大。如果是神机妙算算到了未来,只不过等同于窥探世间运行规律的一角。但如果真的是能够预知未来,他就等同于拥有全能的上帝视角。前者的能力属于感知系,而后者,则属于自然系。因为万物向前的规律是既定事实,所以自然系的能力向来更强大、也更容易遭到反噬。” “同时……自然系的人,总是逝去的很早。” “你现在是特批生,加之你是他的养子……你是他选中的人,想必也是了解诅咒的。那你是不是也有和他类似的那种能力?”谭宗凌话语顿了下,试探道:“那种……超出一切,能够窥见时间的能力。” 唐暮秋的睫毛小幅度轻颤:“嗯。” 谭宗凌眼眶一红:“果然、果然,我就知道!该死的诅咒……正因如此,所以沈惜才给你留下了这个本子。沈惜以前是怎么和你说诅咒内容的?” “我那时年幼。他透露的不多。但我大概是知道的。因为人不能挑战‘神明’的权威,所以我们窥得时间是不该的。因此神明不满,要降下神罚。我们这样的人惟有奉献自己的生命才能平息神明的怒火。”唐暮秋眸光闪烁:“曾经我不知道神明是什么,但现在我大概知晓。应该是指龙脉下面的古钟。” “你连古钟都知道了?这也是沈惜告诉你的?”谭宗凌惊讶。 唐暮秋摇头:“不,是我自己调查的。西叔两年前离开,同年异种乌鲁鲁现世,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得不参与调查。我一开始怀疑乌鲁鲁杀了西叔,但后来看见笔记本中的内容,知道他还活着。于是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也想知道他留下的笔记中写下的……关于我在乎的那个人,结局能不能被更改。在调查过程中,我知晓了龙脉,以及龙脉下埋藏着的巨大古钟。同时,我也知晓了手中这把刀的由来。” “这是由古钟的一部分材料所制成的,本就与古钟同根生。它确实很好用,在这世上的任何生物都能被它刺破。就像是一把……能够打开所有锁的钥匙。” “谭老先生,我想请您告诉我,我的养父,西叔他现在去了哪里。他既然留下指引让我来寻您,您肯定知晓他的踪迹。” 谭宗凌垂下眼眸,轻轻摇头:“不,我不清楚。我和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联系了。至少三十年了。” “这个时间,难道说当年西叔叛逃后你们再也没有联系?”唐暮秋面色微变:“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我不相信西叔会平白无故让我来这里。” 谭宗凌转过身,他扶起桌面角落扣着摆放的老旧相框。 随着相框被他拿起,上方的照片令唐暮秋眸光微动。 照片上站着两位青年。 左侧的男人意气风发,他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之上满是骄傲自豪,目光中是不掺杂一丝其他情感的喜悦。 右侧则是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那青年眉眼潋滟,棕色发丝温柔动人,冲着镜头微微轻笑时,似乎能让人感受到如沐春风之意。 唐暮秋唇瓣翕张:“……这是您和西叔年轻时的照片。您年轻时……” “意气风发吧?”谭宗凌低笑一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罩:“虽然我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但要是让我上阵杀敌,那还是不在话下。” 唐暮秋张口还想问什么,瞥见谭宗凌神色中的怀念之情便没有出声。 “既然你说你是两年前才知道沈惜的身份,那他之前应该对你有所隐瞒,想必也没告诉你当年他叛逃的经过。”谭宗凌目光落在沈惜年轻时的照片上:“我来说给你听,这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好的。”唐暮秋颔首。 随着谭宗凌苍老平稳的声线道出,关于沈惜的曾经的经历便浮现在唐暮秋眼前。 “沈惜是个很特别的人。不是通俗意义上的特别,而是一种氛围。” “沈惜出生那年战争刚刚开始,而他上战场那年,才刚满十六。” “你知道,战争不是儿戏,那是很可怕的东西。当年打仗打到最后,海外各国联合起来欺压华国,百姓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在当时的情况下,大家虽说都拼着一股莽劲儿,但战争已经持续十六年,大家多少心气不足。没人想打仗,也没人真的想死在战场上。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都是苦中作乐,难免沾些身不由己。” “但沈惜不同。” 谭宗凌话语顿了下,突然笑了。 “沈惜那小子,心中总是揣着一股韧劲。即使是在战争年代,他眼里的光也从没灭过。他说,他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是光荣的,为了正义、为了国家、为了保护民众而战,死了也不丢人。” “他会在战场上安慰战友,在后勤处做好准备工作,他就像是个小太阳似的,无论是当兵的联盟军人还是平民百姓,见过他的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他实力强大,体术了得,布局和算计这种伎俩对他而言就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 “但这小子啊,他明明是个Alpha,做事却总是柔柔的,照我们当年的调侃,都说这小子应该是个Omega,是生错了性别。” “就这样在战火中过了四年,有一天,沈惜突然找到我。” “他说,他做了个实验,已经成功让腺体进化了。他当场给我展示了他的预知能力,我不得不信。” “有了这个能力,带兵杀敌如有神助,没隔多久他便带领华国打了胜仗。” “我问他接下来想怎么办,他说继续研究。你知道,我是他的药剂学老师。于是我也参与了他的研究。” “但这个研究计划在当年,是全面保密的。” “除了您和西叔,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吗?”唐暮秋问道。 谭宗凌轻叹:“不,还是有的。我一直怀疑,沈惜把这件事告诉了新生代的那四个臭小子。” 唐暮秋:“是哪四位?” “祁继明,陆云清,夏飞雪,彭林安。”谭宗凌嗓音低哑:“这四个小崽子,当年最爱跟在沈惜屁股后头转。” 唐暮秋:“原来是他们……” 谭宗凌轻轻摇头,继续道:“后来战争结束后,沈惜和我经常在学院内部进行研究。” “突然有一天,联盟拉响了S级警报。” “拉响警报的理由是,联盟内部混入了敌方间谍。” “被抓的那个人,就是沈惜。” 唐暮秋掌心握拳,他轻轻垂下眼眸。 “联盟高层发现了一台正在向海外传输华国核心军事科技资料的终端,在终端上发现了沈惜的指纹与信息素。” 唐暮秋立刻开口:“指纹是可以伪造的,信息素……信息素它……” “没错,信息素却不能伪造。当年根本没有那种技术。”谭宗凌沉默片刻,继续道:“况且,当年没有人为沈惜做不在场证明。” “于是沈惜入狱了。以最快的速度被联盟送入关押重刑犯的监狱——京平监狱。” “我不相信他出卖了国家。可联盟高层说,沈惜认罪了。” “什么?”唐暮秋有些惊讶:“西叔他认了?” “是。他亲口承认,甚至当着联盟高层的面开口说,是他犯了错,是他做了出卖国家的事,一切责罚他都愿意承担。” “于是我们不得不信联盟的判断。” “其实在当年沈惜认罪后,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甚至在联盟闹了一通,但依旧无果。” “后来我暗中谋划,救走了沈惜。那一年,祁继明刚巧上位元帅,资料漏洞过多,监狱新系统也需要完善。因此沈惜逃离这件事,祁继明没能立刻发现。” “我与沈惜在郊外分别,从此三十年来,再无联系。” 最后一句话如同巨石落地,砸得整个屋内氛围沉闷孤寂。 “西叔当年和您分别后,从未透露他要去做什么吗。”唐暮秋轻声道。 “是。他有他的考量。” 唐暮秋沉默许久,随后站起身,目光一同落在谭宗凌的相框上。 “他是十三年前领养我的。”唐暮秋道:“这中间,有十七年的空白期。他一定去做了什么。他拥有看见未来的能力…两年前他消失那天,屋内血腥狼藉一片,现在推测很有可能与乌鲁鲁密切相关。乌鲁鲁、龙脉、古钟、异能天赋……这其中一定是有关联的。” “对,我突然想起来了。”谭宗凌道:“沈惜背叛事件发生之前,他有一次曾问我,怎么看待过去、未来与现在。” 唐暮秋立刻扭头看向谭宗凌,乌墨瞳孔中眸光微动:“您怎么说?” 谭宗凌道:“我当时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沈惜说,他认为过去造就现在,现在创造未来。他还说,过去、现在、未来,分别存在于不同的时空。” “过去造就现在,现在创造未来……”唐暮秋喃喃,他思索许久后轻轻颔首:“谢谢谭老先生,您今天告诉我这么多关于西叔的事情,我很感激。” “举手之劳罢了。你是他的养子,那也就是我的小辈。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问我。沈惜现在不在,我就是你的长辈,不必拘礼也不必怕。”谭宗凌笑道:“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有些好奇了,你想找到沈惜,要问一个你很在乎的人。那人是谁啊?” 唐暮秋的呼吸情不自禁放缓,他目光闪躲:“……一个朋友。” “哦,朋友?”谭宗凌话语染上几分揶揄:“那看来可不是一般的朋友呐。” 唐暮秋轻咳两声,他准备离开时目光又瞥见那张相片。他停留的目光顿了下,随后凝住。 那张属于谭宗凌与沈惜的合照,似乎有些怪异。 照片被木制相框压住的部分,透露出些许边角的毛刺。看上去就像是这部分被人撕掉过。 唐暮秋:“……谭老先生,这张相片……不是完整的吗?” 谭宗凌:“哦,那个啊。确实不是完整的。之前合照上是三个人。” 唐暮秋:“另一个人是谁?” 谭宗凌:“我的另一位学生。不提他了,他早已逝去许久了。” 唐暮秋堪堪收回目光,随后慢慢道了谢,这才离开谭宗凌的屋子- 西部安魂处,山脉中央的能量圆柱通天,流云般的白色能量束漂浮在四周,整座山头显得“仙气飘飘”。 祁则安等人平安降落在安魂处内部。 几人同时沉默一瞬,夏玲才开口:“祁哥,你让我离开房间时接通你的终端视频,现在要看吗?” “嗯。”祁则安道:“我屋内的情况怎么样?” 夏玲从终端中调出祁则安屋内的场景,手指尖顿了一下,莞尔轻笑:“祁哥,要不你过会儿再看?” 祁则安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他闭了闭眼:“拿来。” 夏玲只好将自己的手环终端交了过去。 祁则安从屋内临走前特地将自己的手环终端留在屋内,当时的视频通讯一直保持开启状态,直到夏玲离开屋子才转接视频通讯。 夏玲的视频画面中显示,就在他与唐暮秋道别后的三分钟内,画面中叫人又爱又恨满嘴谎言却依旧拿他没有办法的某人,动作行云流水一鼓作气地掂着他那把环首刀离开了。 祁则安先前平稳的呼吸又乱了,他后颈阵阵刺痛,硬生生压了下来。 陆铭晖:“冷静点,他只是跑了,又不是出轨了。” 祁则安:“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夏玲:“先干正事?早点干完正事,祁哥你好早点回去嘛。” 祁则安指腹摁了下眉心,他道:“开始检测吧。” 夏玲拿出检测仪器连接西部安魂处的玻璃柱,外侧数值全绿,正飞速在悬浮屏上罗列数字。 祁则安西部安魂处内四处走动查看情况。 西部安魂处的数据操作台与北部不同,北部安魂处建立在高塔内,科技化比较明显。而西部山脉众多,整个操作台是埋没在山石内的。 祁则安目光扫过数据操作台,眸光掠过山石处偶有停顿,他上前几步查看台面,在看台另侧出现了几道崭新划痕。 “彭子成。”祁则安招了下手:“来。” 彭子成站在祁则安身后不远处,他正调整监听耳麦,被祁则安一喊便迅速上前:“怎么了祁哥?” “你看这个痕迹,你觉得像什么?” 彭子成低下头目光微凝,他掌心贴着操作台一侧的划痕轻抚,神情越发严肃:“这种划痕……错不了,是蛇。祁哥,难道说……” “嘘。”祁则安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目光轻轻瞥向另一侧的夏玲与陆铭晖:“我知道了,应该是阿卡萨蛇。” 彭子成动作顿了下,他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性,看来西部安魂处需要严加看守。” “祁哥,”夏玲从另一侧小跑过来道:“从数据来看没有问题,全绿。” 祁则安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陆铭晖走了过来:“这边需要人看着吗?目前数值没问题,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的迹象。禁区离这里不算远,三百多公里。如果需要人看守的话,我可以留下。” 祁则安的指腹轻轻敲击手臂,他深棕色的眼眸暗沉:“不,不用。至少现在不需要。如果真的有敌人,我们在这里他们反而不会出现。” “等他们出现了我们再来就晚了吧?”陆铭晖皱起眉头:“祁则安,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奇怪。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种情况还不早点留在安魂处,是要等着敌人把这里的塔也毁了?” “陆铭晖,我们要为大局考虑。不可能因为你的冲动就采纳你的意见。”祁则安平淡道:“还是说,你不打算服从小组命令?” 陆铭晖咋舌一声,把头扭向别处,夏玲则是轻轻拍打他的背脊安抚。 “啊……” 彭子成的轻声吸引了几人注意,祁则安瞥过去,彭子成正在调整自己的监听耳麦。 “我刚开启录音模式,祁哥。西部禁区的男人们回来了,他们正在交流。”彭子成道。 “知道了。”祁则安默了片刻,道:“今天这里查不出什么,先回去吧。” 夏玲的目光在陆铭晖身上停留,又看向祁则安,最终轻轻拍了下祁则安的脊背安抚。 “抱歉啊,祁哥。铭晖他只是担心。”夏玲拍着祁则安的背,很小声道。 祁则安摇了下头:“没事的。” 第50章 西部禁区·6 “我……哄你。”…… 祁则安回到房间时, 唐暮秋正坐在床上擦刀。 那把纯黑色的环首刀被唐暮秋珍重地抱在怀里,他正用手帕认认真真擦拭着刀刃。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面不改色擦刀的脸,心下暗道:撒谎成性的坏猫, 偷跑出去还装作若无其事。 祁则安没戳破唐暮秋离开的事情, 转而将录音器放在二人床位中间的床头柜上。 唐暮秋擦刀的动作停下:“这是什么?” “彭子成录下的, 禁区男人们回来后路上的交谈。听听?” “可以,”唐暮秋拿起录音器,随口问:“安魂处怎么样?” “暂时一切正常, ”祁则安道:“没发现什么。” 唐暮秋:“倒是件好事。” 随着录音器的播放键被摁下,一段音频浮现在二人耳边。 滋滋啦啦的电流音过后, 几道男声夹杂步伐音出现在耳麦中。 “……啧,麻烦……我家娘们说今天禁区来‘外来者’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走。” “我也听说了。他们好像就住在老街的酒店,不知道突然来干嘛的。我老婆说还穿着制服呢……陶哥, 你说会不会是……” “闭嘴!”被称为“陶哥”的人立刻打断:“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真是军方的人。要真是军部来的家伙,查出来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是是是……陶哥您说的对。” “哎,老陶,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来的不是西部的军人呢?要不咱们和上面联系一下, 让他们来看看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然后把他们赶走吧?” 老陶沉默片刻,随后低声道:“操……我真不想和那个老狐狸打交道,要不是为了咱们这批‘资源’……” “而且陶哥,咱们这个月的‘资源’还没到呢,再不到可就难熬了……” 几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步伐也逐渐加快, 最后脱离了窃听范围。 音频短暂,到此便结束了。 唐暮秋的眉头紧紧拧起。 几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那位“陶哥”是话题中心,可以称之为领头羊。 话语中谈论到的“资源”让唐暮秋下意识皱眉, 他有预感这并不是正常的物资,提起“资源”时,众人的语气很明显变得小心翼翼,像是刻意隐瞒什么,不敢直呼其名。 其中夹杂着关于西部军部的问题,他们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似乎都是西部军区和西部禁区之间有着隐秘联络,甚至是交易。 祁则安:“你怎么看?” “他们提到的‘资源’应该不是正常物资。不仅如此,他们对‘外来者’的抵抗情绪异常强烈,同时还透露出西部军队似乎有些问题。听起来像是他们早已和军部达成协议,西部军区在给他们提供特殊的‘物资’?”唐暮秋蹙了下眉:“你什么想法?” 祁则安:“和你一样。明天我会让夏玲铭晖先去西部军区调查一下。” “他们怎么查?直接问肯定行不通。”唐暮秋道。 祁则安与唐暮秋对视一瞬,缓缓移开视线:“我有办法。” “哦……” 片刻后,唐暮秋又开口:“西部安魂处暂且没事,但你不派人去盯着点吗?北部安魂处可是在有人的情况下出了问题。” “别太担心,要让问题浮出水面需要时间。这次接下的西部禁区任务为期一个月,我保证,在一个月内,想要去西部安魂处捣乱的家伙一定会出现。” 祁则安话语中的势在必得让唐暮秋心头震动,在看着祁则安面颊许久之后,唐暮秋轻轻垂下眸子。 唐暮秋道:“好。” 二人沉默许久,床头点的灯依旧没灭。 唐暮秋擦刀的动作早已停下,他将环首刀放在另一侧,心脏无法遏制地加速跳动。 石榴果实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冒出。浓烈的馥郁果香,令唐暮秋心头麻痒。 祁则安的嗓音低哑诱惑:“……你洗过澡了。” “……嗯。”唐暮秋没抬头。 “我回来后也洗过澡了,”祁则安顿了下,又道:“唐暮秋,过来。” 唐暮秋的身子像是被点了穴,僵硬半晌,这才慢慢下了床,走到祁则安床上坐下。 祁则安的臂膀搂住唐暮秋的腰,轻松一带便将人捞进自己怀里,他贪婪地嗅着唐暮秋脖颈后方的腺体,唇瓣不断抵着那处摩挲亲吻。 “即便我不原谅你,依旧怨你,你还愿意这样睡我怀里?”祁则安的唇贴着唐暮秋耳边:“问你呢,愿不愿意?” 唐暮秋只觉得自己后腰发麻发软,他呼吸近乎停滞,喉咙发紧:“……嗯。” 祁则安的喉结微微滚动:“为什么愿意?” 唐暮秋耳根通红,清冷声线在此刻蒙上些许粘腻鼻音:“我……哄你。” 祁则安的眼眸顿时变得暗沉,他目光落在唐暮秋白皙的脖颈。 唐暮秋后颈处石榴花香气分明淡泊如水,但对于祁则安而言,却像是欲念沉沦的开关。只需一滴水,足以掀起汹涌波涛。 “唐暮秋。” “嗯。” “我要吻你了。” “……嗯。” 吻来得汹涌恶劣,唐暮秋几次三番从喉咙中溢出气音,抵在祁则安胸口的掌心逐渐失了力道。 唐暮秋白皙脖颈处两颗纵向排列的小痣被祁则安好生欺负,齿尖叼着又磨又咬,直至整个人身子都化成了一滩水。 祁则安却依旧没够。 床头灯忽明忽暗,直至后半夜,那灯光才堪堪灭下。 翌日清晨,唐暮秋换了件高领短T。 欧阳沨顶着两个乌青眼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头顶的卷毛更加挺翘,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眼在此刻显得满是阴翳。 唐暮秋见状愣了下,有些疑惑:“……怎么是这副样子?没休息好吗?” “……不,不是。”欧阳沨烦躁地揉了一下脑袋:“昨天那些血液的检验成果出来了,六个人的血液全部都有问题。” 唐暮秋:“什么问题。” 欧阳沨:“六个人的血液样本显示他们全部患有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症,但是和信息素紊乱症略有不同的是,他们的血液中还提取出一个成分,那个成分在我所学到的知识里和一种成瘾物品相关,成瘾物的名字叫做‘弥雾’,意思是像雾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悄悄弥漫渗透人的身体,让人离不开它。” “但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身体里都有弥雾,因为只是提取出弥雾当中的一个成分而已。如果要确定,那么就要从他们的信息素中下手,弥雾这种物质非常狡猾,被提取出来后短期之内见不到它的化学反应,必须要半个月左右才会产生反应。” “这个弥雾……一般情况下会在哪里出现?”唐暮秋道。 欧阳沨摇头:“这个东西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因为它是毒/品,是禁药。曾经战争时期,海外敌国曾在欧若药剂中添加弥雾,让他们的士兵变得异常勇猛,但通常在勇猛之后,那些人活不了多久就会死亡。弥雾是一辈子也戒不掉的成瘾药物,强行抽离或者不继续给予,人就会死;一直给予弥雾用药,人会加快死亡。是个无解的药品。” 贺连正巧下楼听见二人对话,他倒吸一口冷气:“我靠……咱们这是进毒窝了啊?该不会这里的人身体里全都有弥雾吧……?” 唐暮秋垂首思索:“那些孩子们应该还没有染上这种弥雾,他们看上去还算健康。” “欧阳沨,你说信息素检测半个月之后弥雾才会出现反应,到时候才能确定。是不是代表弥雾成瘾的发病期也差不多是这个周期?”祁则安开口。 欧阳沨:“是的。我们医疗Omega上课时,曾系统性地学习过关于弥雾的课程。染有弥雾的人通常在15—20天之内开始发病,症状是性格变得燥郁、暴戾,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发冷,严重时会出现幻觉,心率异常。最重要的是,信息素会暴乱。过量的信息素暴走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都清楚。” 唐暮秋眼眸中闪过一道光。 对普通人而言,信息素暴乱等同于死亡。 弥雾,禁药,成瘾性。昨天传导耳麦中男人们提到的“资源”,以及那些人小心翼翼的语气。 原来如此。唐暮秋轻垂眼眸。 但提及禁药,华国内部肯定禁止弥雾出现在市面上,那么这些药是从何而来的? 考虑到西部安魂处与异种乌鲁鲁,唐暮秋敏锐捕捉到一丝影,他道:“弥雾这种药品,海外其他国家也禁止了吗?” 欧阳沨摊手耸肩:“没有。事实上只有华国在致力于保障民众身心健康。弥雾如今在海外泛滥,但民用浓度降低了。” 唐暮秋轻缓地点了头。 如果科伦尔是十八号,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么西部禁区出现弥雾就不让人感到意外了。 这代表科伦尔的人的确已经渗透西部禁区,而西部安魂处更需要严密看管。 祁则安如今没有把重心放在西部安魂处,这个点也让唐暮秋觉得有些怪异。 明明是为了安魂处才来的禁区执行任务,但现在却把安魂处完全放置。 祁则安昨晚说要等问题浮出水面,等的究竟是什么? 唐暮秋的呼吸轻缓,他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轻轻抬起,默默朝着祁则安的方向望去。 就在唐暮秋瞥见祁则安神情的刹那,他眸光微凝。 祁则安的唇角漫不经心扬起,他深棕色的眼瞳仿佛凶兽,但却闪过一丝玩味意。 祁则安居然在笑? 在明知这里会和科伦尔相关的情况下,他居然笑了。 难道说祁则安早就料到这件事了? 唐暮秋没能继续细想,欧阳沨的话语打破了他的思绪。 “我需要人手。一个就行。弥雾的反应十分短暂,二十四小时身边都不能离人。”欧阳沨嗓音软糯,他漂亮的眉头拧起,瞥向尹匿。 尹匿避开欧阳沨的目光:“贺连,你去。” 贺连:“不是,什么?怎么就我!我体力很差的,干不了……” 欧阳沨的脸色骤变,旋即那张瓷娃娃般的脸蛋便流露出些许怒气。 “好啊,那就你来!不许多话!”欧阳沨的话语染上不悦,他气鼓鼓地转身走了,没走两步,他又扭头:“还不快跟上!” 贺连被吼得心下一慌,连忙朝着那边奔去,口中小声碎碎念:“好好好……哎哟,尹兄真是不厚道……” 唐暮秋心下疑惑一瞬,他看向尹匿,对方面色如常,但摆在身后的掌心却握成拳,正小幅度颤抖着。 祁则安低声道:“我和唐暮秋从昨天的监听器中得到一些情报。所以我目前有个不错的计划,需要我们分成四队。” “欧阳沨和贺连接着观测弥雾反应,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这个东西。其他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去西部军区调查情况,一组负责在禁区之外寻找可疑路线,看看能不能找出‘资源’的运输线,最后一组要做的就简单了——留在禁区,并且每日开着车上街晃悠,最好大张旗鼓一些。” 陆铭晖面色一变,他立刻道:“安魂处的事情你完全不考虑吗?” 祁则安平静:“现在安魂处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派人手过去?我们早些做完手头的任务,全心全意去看安魂处不是更有效率?” 陆铭晖嗓音狠戾:“你疯了?我们这么多人,哪怕派一个人过去看着呢?哪怕换班也没事。但现在完全不过去就那样冷处理放置着,到底是你的脑子出了毛病还是我冲动?你的计划里归根到底有安魂处吗?” 唐暮秋沉默着将陆铭晖与祁则安的对话收尽眼底,他心下的疑惑几乎被陆铭晖道了个干净。祁则安不回答,遵循回避原则闭口不提安魂处,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诡异。 但现在依照祁则安的态度来看,他是铁了心不打算去管安魂处,看两人的交流,想必昨天在西部安魂处就闹过不痛快。 唐暮秋目光转移,他看向另一侧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的彭子成。 彭子成双目紧紧盯着祁则安,唇瓣抿起,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这也很奇怪。 平日里总是吵吵闹闹话异常多的彭子成,如今却格外安静。 太违和了,这整个任务的安排都太奇怪了。 唐暮秋眉头微微下压。 夏玲在此刻冒头,她眨眨眼:“祁哥,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目的?” 祁则安避开陆铭晖道视线看向夏玲:“不是说弥雾会在15—20天发病吗。有‘外来者’在这里,敌人不敢贸然送‘资源’进禁区。那么感染弥雾的人势必会发病,到时候可以做下统计,这次任务不是在问当地居民莫名其妙的死因吗,这就是答案。” 陆铭晖怒道:“操,你还真打算专心做这个任务了。你现在分的清主次吗祁则安!” 夏玲连忙道:“铭晖,冷静些……” 陆铭晖:“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现在他把重点放置,扭头还真做起这个任务了。怎么,他真当我们这次是为了考核才来的吗!” 唐暮秋闻言突然眨了下眼,他总觉得陆铭晖这番话简直就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陆铭晖此人唐暮秋接触不多,当年祁则安几人高中转学,转来的人里没有陆铭晖。只听说他是夏玲的恋人,从小脾气略差,做事较独。 和陆铭晖接触这么久,打过几次照面,他给唐暮秋的感觉一直是沉着冷静,更加稳定。 与祁则安那种蛰伏的沉稳感不同,陆铭晖此人偶尔会显得不近人情,做事不苟言笑,像块儿冰山似的。 他和彭子成的冲突是因为乌鲁鲁,他关心夏玲,迫切地想要找出凶手,而彭子成当时失职,他动了怒便一点就炸。 现如今和祁则安起冲突,虽说也是因为安魂处与乌鲁鲁密切相关,可以知晓对安魂处动手的人必定是幕后凶手一方,祁则安放置处理,因此陆铭晖才会这么激动。 但还是不对。 陆铭晖说的话太有指向性了。 简直就像是在提醒众人:你们看呐,祁则安这家伙完全不想管西部安魂处的事情了,他就是不在乎,他现在不仅不在乎,还要去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重心根本不在安魂处这里了。 这种冲突式的提醒在加剧人们的重点印象,他甚至制造出一个游手好闲、分不清主次的祁则安形象。 可这种形象究竟是谁最想要看到? 唐暮秋呼吸猛地停了。 是敌人。 难道说,队伍里有敌人? 唐暮秋下意识的反应是去看彭子成。 彭子成弯着的眉眼甚至还没收回。 彭子成正站在祁则安身后,露出了一个轻笑。 彭子成的反应令唐暮秋胸腔顿时发寒,心脏在刹那间几乎停止跳动。 那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彭子成竟然是敌人。 “好啦、好啦,你们都不要吵了嘛。你们小组是top1,这样吵来吵去多伤和气呀?” 一道不算熟悉的男声开了口,唐暮秋循声望去,开口的人是赵吏。 赵吏乌墨发丝一缕一缕垂在眼前,刘海遮住他的视线。他的唇瓣扬起弧度,说话时偶尔能窥见他唇瓣内的齿尖,似乎有一瞬间变成了尖利的模样。 “那我们就按照祁队长的指示办事嘛,他出任务的经验丰富,早点解决完这种小事,再去看安魂处的大事不就好了?”赵吏笑道:“我们怎么分组?” 唐暮秋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看向祁则安:“我去外面找路线。” 祁则安对上唐暮秋的眼眸,随后道:“嗯,那就这样。我和唐暮秋去找可疑路线。夏玲,你和陆铭晖去西部军区调查,最好当天能回来。剩下的三人负责在地下城开车环绕,大张旗鼓一点,势必要让城里的人都知道特批生在这。就这样,散了吧。” 彭子成连忙道:“哎、哎,祁哥,班长。我,我想和你们一起行吗?” 祁则安轻轻看向彭子成,随后道:“如果觉得禁区下面闷,那就每日轮换,我们五个换着来做这两个任务就好。” 彭子成点头:“好吧。那我同意。嘿嘿,我就是想上去透透气嘛。” 唐暮秋的眸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彭子成面颊上,对方的所有神色细节都被唐暮秋无限放大。唐暮秋试图找到钉死彭子成的决定性证据,但现在什么都找不出。 干脆等下明着提醒祁则安提防一下吧。唐暮秋轻轻垂眸想着。 两辆军用越野,一辆分给彭子成三人开向禁区所有街道,另一辆分给陆铭晖与夏玲开往西部军区。 最终剩下的祁则安与唐暮秋只能步行。 祁则安双手插进口袋内:“走吧。” 唐暮秋便跟上步伐。《 》 50-55 第51章 西部禁区·7 “你是故意的?”…… 通往西部禁区地下城的入口朝上走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地面。 时隔24小时再度见到太阳的感受如同重获新生, 先前压抑的不畅快似乎烟消云散,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唐暮秋深呼吸,随后四处环视。禁区入口之外基本是荒凉一片, 除开铁丝网与栅栏围起的区域划分, 其余只剩戈壁与山。 祁则安率先朝着山上跃去, 几次踩踏过后他的身影便在高处浮现。 唐暮秋掂量着身后的环首刀,他将刀从后腰取下,随后用力向上一丢, 他旋即踩上山石借力纵身一跃,掌心稳稳握住环首刀的同时落在祁则安身侧。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 默契地没有说话。 隔了两秒,唐暮秋道:“你是故意的?” 祁则安俯下身,用手撩了一下唐暮秋耳侧碎发:“你指什么?”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唐暮秋轻轻错开视线, 躲了一下。 “躲什么,怎么还生气了。”祁则安冷冽眉峰轻轻挑起,他掌心贴着唐暮秋后脑轻压, 愣是将人锢在自己怀里:“别生气, 我确实觉得现在安魂处那边不需要太操心。” “陆铭晖的反应…算了, 我之前和你旁敲侧击说过别让彭子成落单,你怎么把他单独支走和别人组队了?让他留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我并不想怀疑他,但彭子成最近的异常你不可能毫无察觉。”唐暮秋声线清冷认真。 祁则安吻了下唐暮秋的额头,随后道:“是吗,他有什么异常?我没觉得。是不是你多心了?” 唐暮秋声音冷了下来:“祁则安。” “好好,我知道了。”祁则安后退两步, 手腕上的金叶挂坠随之轻晃响动:“记得我昨晚和你说,安魂处的问题需要时间吗。” 唐暮秋:“记得。” 祁则安:“西部安魂处的操作台上有划痕,是蛇的痕迹。” 唐暮秋:“阿卡萨蛇?” 祁则安:“八九不离十。” 唐暮秋:“所以你打算先瞒着, 等阿卡萨蛇的主人再次出现后去一网打尽?” 祁则安:“是。况且我们来到西部禁区,如果真的有敌人混进来,那他一定在我们九个人之中。所以……虽然对铭晖有些抱歉,但现在的确需要放置安魂处。敌人需要放松警惕,才能走入我为他们编好的陷阱。” 唐暮秋不是第一次觉得祁则安这人的智商高的可怕,从踏入西部禁区不过短短二十四小时,祁则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这件事情的。 不仅如此,如果敌人需要伪造身份加入到祁则安所在的小组,并且一起执行任务,那么就必须选择联合任务。 唐暮秋的背脊顿时发麻。 当时提出要选择联合任务的人是彭子成。 自己的确因为“星落”同样选择了西部禁区,但彭子成从一开始就咬死了联合任务这个点不放。 也就是说,祁则安从彭子成选任务之前就已经在做这个计划了。 就算彭子成和自己当时不选西部禁区,祁则安也会选。 这种思维的预见性简直令人感到可怕。 祁则安全部提前算到了。 唐暮秋抿了抿唇,他不再多说,同祁则安各自分了一半区域开始观察地形。 西部禁区距离西部军区五百多公里,陆铭晖板着脸将越野开得飞快,夏玲坐在副驾驶面上端着委婉微笑。 将近五个小时后他与夏玲便到达西部军区的大门外。 夏玲摇下车窗,出示了特批生身份卡,门口的士兵朝他们敬了礼,随后打开大门。 西部军区内,刘平中将焦急地在屋内转圈。 身侧的部下小声道:“刘中将,您也不必太焦虑。他们特批生突然过来可能只是告知我们他们在参加考核,最近刚好是特批生们半年一次的小组考核时间。” 刘平一掌拍上桌子:“你懂什么?!他们分明昨天就到禁区了,如果真想来打招呼,昨天就该提前来!而不是一晚上之后才来……他们恐怕知道了什么,那该死的祁继明的儿子也在西部禁区,那小鬼该死的敏锐,脑子出奇的好使,如果他发现了……” “不会的中将。我们这里的人知道那件事的本来就不多,就算他们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会把您这位中将突然抓起来审问吗?”助理推了下眼镜,冷静开口:“请别太忧虑了。” 陆铭晖已经带着夏玲进入西部军区,在会客室没等待几秒,刘平便带着助理进入会客室。 刘平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哎呀,小陆、小夏,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夏玲站起身走到刘平身后,刘平顿时冷汗直冒,刘平身侧的助理脊背紧绷。 只见夏玲轻轻推了一把刘平,拉着他坐在椅子上,又贴着刘平的肩膀轻轻锤:“刘叔,是我们说不好意思才对呀。我们忘记提前来打招呼了,昨天才刚到禁区,最近特批生在考核,想着要来和军部这边打声招呼的。” 陆铭晖轻咳一声:“……我们组昨天走得太急,加上这次是联合任务,有两个组,人太多了。祁则安昨天就让我们来,但考虑到人太多不方便,所以今天才让我们过来拜访。” 刘平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他的身躯略微放松了些,他面上挂着礼貌微笑:“呵呵…哎呀,小祁那孩子有心了。还是元帅教子有方。哎,小陆,你们这次来接下的是什么任务啊?” “哦,说是西部禁区的民众生病了。所以让我们带着医疗Omega来治病。”陆铭晖面不改色。 刘平惊讶:“是吗?禁区的医疗部也没和我们联系……你说这事整的,唉。要是我们知道禁区的民众生了病,肯定会立刻加班加点派人手过去帮忙救治的。” 陆铭晖扯起嘴角轻笑:“没关系。不过禁区那边的人得的似乎是比较罕见的病,我们的医疗Omega还在在诊断中。” “哦哦,在诊断了啊?那就好,那就好,呵呵……对了,生病的是大人还是小孩啊?”刘平的身子有些紧绷。 陆铭晖:“是小朋友。” “哦、哦…那就好…”刘平松了口气,又忽觉自己说错了话:“不是不是,哎哟,我意思是小孩免疫力比大人好,更好恢复。” “知道的知道的,刘叔你今天怎么那么紧张呀?是太久没见我们了嘛?”夏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刘平呵呵一笑:“是有点,许久不见,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呵呵……” 夏玲停止捶背的动作,转而后退两步走到陆铭晖身边,露出一个俏皮微笑:“那我们就不打扰啦。因为特批生考核不能有外界打扰,所以这次来也要拜托刘叔尽量让军部的人不要靠近禁区哦。” 刘平站起身道:“当然当然。那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 夏玲莞尔一笑,搂着陆铭晖的胳膊便一同朝军区之外走去。 二人直至上了越野车离开西北军部,陆铭晖才道:“哈,够假的。” “就是啊。”夏玲嗓音抱怨:“装得那么像回事。” 陆铭晖:“如何?有有用的消息吗?” 夏玲:“有的。在他的思维里我听见了交易这个词,交易本身和军部无关,但他知晓这件事。也就是说有某项交易在军部眼皮子底下进行了,但刘平为了从中获利,所以选择隐瞒。” 陆铭晖:“根据祁则安和唐暮秋的推测,很有可能就是禁区人民与某些人交易了成瘾物品。毕竟整个西部边境共享同一波生活物资,禁区的人数越少,军部这边得到的就越多。” 夏玲:“是的。这件事也需要告诉祁哥才行。刘平本身是个做事谨慎性子胆小之人,他自己是绝对不敢擅自做这些事的。” 陆铭晖长长呼出一口气,面色冷冽:“……真麻烦。” 夏玲扭头看了几眼陆铭晖,对方视线转回来同她对视:“…怎么这样看着我?” 夏玲眨眨眼:“哦,只是在想,原来你消气了啊。还以为你要生祁哥的气很久呢。毕竟安魂处的事情,你似乎特别在意。” “那个啊——”陆铭晖的话语拖长了音,他发动车子朝回走:“不,玲玲。我多少心里还是有点怨气在的。” “……怨气?好微妙的用词啊。”夏玲道。 陆铭晖开着越野往禁区回走时路过西部安魂处,层叠山脉此起彼伏,他收回目光继续向禁区开去。 车朝着西部禁区靠近时,只见两道人影站在大门口的栅栏处,似乎正在进行对话。 陆铭晖踩下刹车摇下车窗:“搭车吗?” “搭。”唐暮秋开口,随后又扭头看向祁则安:“我还是认为可以持观察态度。” 祁则安:“没那个必要,安魂处周围的设备监控比禁区和军部加起来的还要多,如果真像你推测的那样,他们是怎么绕过设备监控的?” 唐暮秋打开车门坐上后座,祁则安也挤了进来。 陆铭晖:“什么情况,什么安魂处?” 唐暮秋:“我和祁则安在调查路线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条隐蔽在山林间的路线,我推测这条路线与安魂处相关,我认为运输‘资源’的人是从安魂处下走来进行交易的。” 祁则安:“我还是觉得不合理。西部是华国最广阔的土地,周围路线数不胜数,除了安魂处,其余地的隐秘度同样很高。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最‘不安全’的路线?” “你不能因为你的……”‘计划’一词被唐暮秋硬生生咽了下去,他顿了顿,又道:“你不能因为那些监控器就断然做出判断。监控真的有用吗?之前古堡那次的监控有用吗?” 话语一出口,车上四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古堡事件中出现的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监控画面依旧历历在目,被动过手脚的监控画面查不出“动手脚”的部分才是最吓人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唐暮秋深呼吸:“他们还是用了和古堡那次一样的手段,让安魂处的监控拍不到他们呢?” 祁则安的指腹搭在小臂上轻轻敲打,他眉头皱起,唇瓣紧紧绷着:“我会考虑。” 唐暮秋从鼻腔中轻轻呼出一口气,同时在脑内思索着对策。 祁则安如今的计划很简单:放置安魂处守株待兔,见到敌人后一网打尽。 所以现在不得不靠着其他事情分散安魂处的注意力,这件“其他事”就是本次的考核任务。 但任务中如果也出现了和安魂处相互关联的部分,小组内部就不能继续无视了,说什么也要进行调查。 唐暮秋抬眼,见车辆已经朝着禁区入口行驶,沉默半晌后道:“你们去军部有没有收获?” “有的班长,有的。”夏玲开口,将在西部军区的遭遇全部告诉唐暮秋与祁则安。 二人闻言面色同时严肃起来。 唐暮秋:“西部军区负责人装作看不见西部禁区民众的死,为了从中获利甚至希望这里的人死的更多。如果欧阳沨那边查出来真的是‘弥雾’这种东西,那他们的交易物会不会就是‘弥雾’?” 陆铭晖:“很有可能。要让这里的人时刻保持上瘾的状态,才能更好的控制他们。如果人死了那更好不过,毕竟弥雾可以让这里的人表面上看上去是‘信息素紊乱症’,就算死了也只能怪自己体质不好,没准还会受到谴责:怎么连信息素紊乱症都能死人。” 祁则安用终端调取资料,他道:“夏玲,陆铭晖。你们去和刘平交谈时,会客室有没有其他人。” 陆铭晖:“没有。” 夏玲:“有的。” 唐暮秋:“嗯?” 夏玲愣了一下,她立刻侧首:“怎么会没有人呢铭晖,当时刘平身后明明站着一位助理呀?” “怎么可能?不是只有你在他背后吗?他是一个人进的会客室啊。”陆铭晖拧着眉:“我记错了?” 祁则安唇瓣紧抿着,他抬眸:“夏玲,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夏玲点点头:“唔,五官记不太真切了,戴眼镜,长头发扎马尾,男性。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 “他是黑色长发,金丝边眼镜?”祁则安道。 夏玲:“是的,祁哥你怎么知道?” 祁则安周身的氛围即刻发生变化,他深棕色的眼眸顿时暗沉。 “是那个郑老身边的人。”唐暮秋突然开口:“是不是?” 祁则安用指腹摁压眉心:“是。” “谁?”陆铭晖道:“我为什么对他没有印象?” “祁则安生日宴时,那位郑老先生给他送了礼物。当时的礼物是由郑老的助理交给祁则安的。就是当时那个人。”唐暮秋道。 陆铭晖面色一变,他道:“你记性也未免太好了点,你当时明明不在祁则安跟前。你该不会一直盯着祁则安看吧?” 唐暮秋轻咳一声:“……没有。” 陆铭晖:“不过你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这个人了。他存在感不高,我都要忘了他了。难道他才是禁区事件的幕后主使?” 祁则安垂眸:“不一定。但能确定的是,这个人的确手段了得。郑老前脚被捕进入联盟监狱,他后脚就能搭上另一个军区的军官去当助理,没点门路人脉是做不到的。” 越野朝下行驶,四周逐渐化为一片黑暗。 本该静谧的禁区内部突然响起中气十足的播报音: 【有任何问题,可及时向联盟特批生求助!我们,就在你们身后!】 在这句台词播报结束后,一曲劲爆的DJ音席卷呼啸引擎音从远处跑来。 唐暮秋定睛一看,那是一辆极其显眼的军用越野。 越野车顶上挂着一张布,上方是特批生的纹章。同时车前车后车顶各自插了赤旗,五面旗子迎风飘扬。 车型上方的赤旗边,六个环形大喇叭同时播放洗脑DJ,和精神污染有的一拼。 唐暮秋:“……” 夸张狂放的越野在一个甩尾后停下,彭子成立刻推开车门翻身下车。他下车后跪地干呕,神情十分痛苦。 陆铭晖将车停稳,夏玲下车去扶了彭子成一把。 “……噗,子成,你这是什么情况?”夏玲忍俊不禁。 彭子成又干呕两下:“我靠……我受不了了,我听了十个小时的土味DJ,我现在满脑子都是DJ,这种精神污染简直要了我的命。我看那些居民应该也烦的不行,但没想到他们那么能忍,一个打开窗户骂我们的都没有。” 唐暮秋瞥了眼其他居民楼,无机质楼栋寂静的外表下似乎暗藏杀意。他默默开口:“可能是嫌打开窗户更吵。” 赵吏这时同样推开车门下了车,尹匿下车后站在另一侧。 唐暮秋抬眼看去,尹匿的脸色同样很差,似乎也是被DJ摧残到。赵吏则是正面带微笑地朝他招手,看样子没受到任何影响。 唐暮秋掂了瓶水走到尹匿身前:“等会儿稍微喝点水,好好休息。” “嗯,多谢。” “别客气。” 众人将三方消息整合,随后一同朝着酒店住处走去。 唐暮秋步伐缓慢,一个人落单走在最后,他脑中突然想起谭宗凌。 谭宗凌的身份如今他已经知晓,但之前见面光顾着聊诅咒和西叔的事情,完全忘了问谭老前辈关于这次任务的事了。 先前推测谭宗凌前辈的身份是黑医,加之他当年如果教沈惜药剂学,倒也没有推论错。 果然还得去见他一面才行。 唐暮秋的步伐停了下来,祁则安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后者同时转过身看向唐暮秋。 祁则安:“怎么了?” 唐暮秋神色淡然:“我去趟谭老先生的住处。” “现在就去?报备进度?” “嗯。” “会不会太快?才第二天,很多事情还没确定。” “没关系,我先告诉他我们的大方向。如果是错的,他会提醒我们。而且……我们之前关于他身份的推测,的确也需要验证不是么?” “可以是可以,但他会如实告诉你吗?” “我试试看。” “我陪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祁则安的目光如薄纱般落在唐暮秋面颊上,琥珀蜜浆慢腾腾裹着唐暮秋的躯体。 片刻后,祁则安说:“行。” 第52章 西部禁区·8 “我知足了。”…… 谭宗凌打开门时愣了一下, 他左右看了眼,确定没有旁人后迅速伸手把唐暮秋捞进屋内火速关上门。 谭宗凌:“怎么今天这个时间过来了?该不会是……” “不是的,这次不是因为诅咒的事情, 谭老前辈。这次是关于任务的事情。”唐暮秋轻轻颔首:“其实是昨天来得匆忙, 忘了和您说这次任务的部分。” 谭宗凌面色了然, 他点点头,转身朝卧室走去,捞了椅子放在唐暮秋身边:“坐吧。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还是?” “我们已经查到一些部分了,我来和您汇报进度, 顺便让您听听看我们调查的部分是否有误。” “好,你说。” 唐暮秋将弥雾、西部军区坐视不管的做法、以及禁区人民在外部与人交易的事情通通讲述,他话语平静, 讲述时谭宗凌的神色逐渐从平淡变为欣赏。 唐暮秋说完最后一句,他道:“我们调查的方向对吗,谭老先生。” 谭宗凌眉眼含笑地轻轻点头:“不愧是特批生, 还是这么有效率。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 和你一组的那几个孩子, 带头的那个队长是不是祁继明的儿子?” 唐暮秋愣了下:“的确是。” 谭宗凌哼了一声:“我就说像。他和他爹年轻时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他周围那几个小辈果然是剩下三个臭小子的后代,一个二个都像他们。” 唐暮秋轻轻眨了下眼睛,旋即垂下眉眼,眼眸染上些许淡笑。 “我的身份敏感,目前还是在逃犯,所以不能直接揭露这件事。弥雾在海外流通, 在华国内部是毒/品。但可惜的是,由于我在这里的表身份是医生,因此这里的人同样不信任我。他们和外部的交易都会刻意避开我, 所以这两年来我没能查到他们的交易对象究竟是谁。” “这么说来,是谁告诉你们这些人身体里的成分很有可能是弥雾的?你们带来的那个医疗Omega吗?” 唐暮秋闻言抬首,轻轻点头:“是他。” 谭宗凌掌心抵着额头,露出一个懊恼神色:“真是个好苗子,要是我的学生就好了……” 唐暮秋默了一瞬,他道:“谭老前辈,我有个猜测。” “哦?什么猜测。”谭宗凌神色恢复如初 唐暮秋:“我们队的医疗Omega曾说过,弥雾这个物品最开始在海外泛滥的原因,是因为这种东西能改变人的信息素。海外用这个物品让他们的士兵变得勇猛无敌,宛若战神般不知疼痛,日夜激战。最后腺体受损,信息素紊乱严重,几乎是自毁式的奔向死亡。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死去的人,是不是依旧会保持着‘比之前勇猛’的状态?” “的确是。因为弥雾会改变人的信息素,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就像是把一个信息素C级的人生拉硬拽到A级,死亡的那一瞬间也是保持着狂躁、暴戾的状态。信息素会在巅峰状态暴乱溢出,大规模消耗后死亡。”谭宗凌点头:“但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和你的那个猜测有关系吗?” 唐暮秋眼睫轻颤,他缓慢抬眼,目光中满是认真:“谭老前辈。我有一件关于异种乌鲁鲁的情报要分享给您。” 谭宗凌愣了下:“什么?” 随着唐暮秋薄唇轻启,如同清雪般的话语落地,叫人心生寒意。 谭宗凌面色严肃,逼仄窄小的屋内弥漫着压抑的氛围,空气仿若在此刻凝固。 许久后,谭宗凌堪堪开口:“也就是说,如今现世的异种乌鲁鲁体内有能量石,而能量石是被一个名为艾尔科的异能者制造出来的。你们已经逮捕了艾尔科,但他曾经制造出八位数的能量石。你想知道普通死去的人和因为弥雾死去的人,会不会在他制造出的能量石上有所不同?” 唐暮秋点头:“是。” 谭宗凌沉默许久,他道:“会。依照你说的来看,艾尔科此人能力阴毒狡诈,纯靠人性命完成。那自然生命力越旺盛、信息素越强悍的人,被他转化成能量石的威力越大。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来看,那么禁区两年前突然出现的弥雾也能和乌鲁鲁的出现时间完美对应。” “很有可能从那时候开始,西部禁区被弥雾害死的人就成为了乌鲁鲁的‘心脏’。西部禁区的人目前死伤人数是十三万七千四百二。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其他地方,有更多的人因为弥雾死去,尤其是在海外。每年在海外因弥雾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唐暮秋话语顿了下,他道:“所以艾尔科极有可能亲自来过这里,即使他没有亲自来,他的同伙,或者是为他提供死亡尸体的人也一定来过。这里早就是他们定好的目标地。” 谭宗凌闻言猛地站起身,他走到书桌前,将堆积成小山的文件全部拨开。他不断在桌面摩挲什么,动作显得有些急切。 摸了好半晌,他手指动作一顿,立刻从层叠的纸张中捞出一枚黑色的老款芯片。 谭宗凌转过身,将芯片塞进唐暮秋的手中。 “这个给你,你拿好。这是我目前这么多年来的所有研究,其中有一个文件夹里写着关于弥雾的研究事项。”谭宗凌叹息:“我三十年前来到这里,西部禁区虽说贫穷,比不上中心区富饶,但我也实打实在这里定居多年。三十年前我刚来时,这里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我为他们检查身体,治疗疾病,他们的信息素紊乱症慢慢好了起来。” “果然……原来是因为您。我看数据时,就总觉得三十年前的时间点太巧了。”唐暮秋轻声道。 “但两年前开始,我察觉到他们的身体又变差了。经过检查后我发现他们染上了弥雾,我甚至不敢相信。弥雾是无解的毒药。这两年来我煞费苦心,我想尽一切办法想救他们,我不想让他们因为弥雾死去。在染上弥雾的人里,有许多还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是最好的年纪。你现在看到的地下城,就是这些孩子们日夜不歇一砖一瓦造出来的。但自从染上弥雾后一切都变了,地下城几乎成了死城。” “我想了许多种办法,进行了多种研究。其中提出了不少新型理念,更换腺体是最好的方法,能够根治。但目前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先例能够去做更换腺体的手术。因为人体内的信息素。” “是因为信息素不能转移吗?”唐暮秋道。 “不,恰恰相反,是因为信息素会重新再生一次。 “更换腺体相当于把旧腺体舍弃,新生的腺体暂且不提从何而来,可以是人为制造、可以是更换他人的、同时也可以是在旧腺体的基础上进行突破。前两个我推导过多次理论,我确定至少腺体被成功更换这件事可以成立。至于最后一个理念我尚且不能保证,因为理论还不够完善,我还有没想通的部分。” “在遵循这三个理念实践后长出的新腺体,都需要让身体里的信息素再次疯长一次。以迅疾的速度,将新腺体可承受的最高信息素重新填满躯体,让新腺体接纳并进化。” “这是普通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信息素在身体里不断冲撞的痛苦会立刻撕碎人的精神识海,在他们适应新腺体之前就会因精神识海的撕裂痛苦死亡。” 唐暮秋:“这……” “这的确是能把身体里弥雾驱散的最好方法。但我没能继续进行这个研究,因为这种更换腺体的研究只能用人来做实验,我没有做人体实验的兴趣。” 唐暮秋:“那您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血。” “我后来想了很多种办法,最终发现在健康的血液中能够提取一种特殊的成分,我将它命名为‘明光’,它能够有效扼制弥雾的成瘾性。虽然还不能完全根治,但这是有效的。关于‘明光’的所有研究资料也在这个芯片里,你拿去吧。” 唐暮秋:“原来如此……所以那些孩子们的胳膊上有乌青,是因为您在给他们抽血提取‘明光’。” 谭宗凌点头,也不过多隐瞒:“是。我本想等到某天将弥雾的真正解药做出来之后,再想办法将‘明光’的消息一点一点扩散出去。但没想到弥雾会和异种乌鲁鲁相关。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我的研究理念你拿去,无论用何种手段,想办法传播出去。虽然现阶段的‘明光’还不算解药,但至少有抑制的作用。艾尔科被捕,或许染上弥雾死去的人不会再被转化为能量石,但染上弥雾活着的人未必不会被盯上,因为乌鲁鲁的能量石是为了扩散乌鲁鲁体内的信息素。除了人,这世界上的其他生物本就不该有信息素。乌鲁鲁这种异种拥有的信息素,也很有可能是从人身上转移过去的。” “他们抽干了沾染弥雾病人的信息素,又将他们的尸体化为能量石,最后造出了异种。”唐暮秋声线冷冽,他握紧手中的老式芯片,冷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最终又被忍下:“……谢谢您,谭老前辈。” “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谭宗凌用手摸了把唐暮秋的脑袋,已经烧毁的面颊却露出一抹慈祥地笑:“和我不必道谢,你只当我是个许久不见的邻家爷爷就好。沈惜那小子都教你了些什么,怎么让你活成这么客客气气的样子。以后你可要替我好好说说他。” 唐暮秋轻笑一声:“您下次见到他,就可以自己和他说了。” 谭宗凌闻言没开口,只用手揉乱了唐暮秋的头发。他摆摆手:“走吧,这么晚了就回去吧。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那,再次谢谢您。谭…爷爷。”唐暮秋改了口,目光染上些许不自然。 “哎,真是乖孩子。”谭宗凌看向唐暮秋,目光温和慈祥,像是要将唐暮秋清冷脸蛋的五官烙印在脑内:“走之前,再和爷爷抱一下吧。” 唐暮秋有些不适应这种亲密举动,他用指尖轻挠一下侧颊,向前走去同谭宗凌轻轻拥抱。 “咦?” 谭宗凌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疑惑感慨。 唐暮秋立刻后退:“抱歉,谭爷爷。怎么了?” “你这孩子……身上为什么有一股草的味道?”谭宗凌低声呢喃:“是今天出门不小心沾到了吗?” 唐暮秋动作一顿,同样不解疑惑。 因为是Beta的缘故,他如果没能闻到草味,那就代表这股味道是信息素。 唐暮秋顿了下,道:“可能是的,我今天去山外林间走过一遭。” “哦、哦,这样呀。你这孩子真是……那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来找我。”谭宗凌眯眼微笑。 唐暮秋点点头,和谭宗凌道了谢。 谭宗凌将唐暮秋送到屋门前,亲自替唐暮秋开了门,与人又摆摆手才关上房门。 随着关门声“咔哒”响起,谭宗凌盯着门看了半晌,嘴角的笑意缓缓落了下来。 谭宗凌慢悠悠走到卧室内,再度拿起那张属于他和沈惜的合照,苍老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谭宗凌的手指握住木制相框,目光久久不能收回。 “唉,沈惜啊。你这小子为什么偏偏得了这样的能力,算的这样准呢。” “我现在真的见到了你的儿子,也真的将手中的芯片送了出去。一切都和你说的一样。” “……” “但我也知足了……我这一生,活成这样已经足够了。” “今天你儿子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让我亲自说说你,但你我都知道我们不会再见了。” “唐暮秋是个好孩子,如果没有诅咒,你只是单纯的养了他该多好。你总是算计所有,那孩子肯定不知道你的私心。” “如果‘他’还活着……” 谭宗凌碎碎念了许久,在提到“他”时却顿住了,喉咙顿时哑了。 沉默着盯着手中照片看了许久,谭宗凌将相框立起摆在书桌上。 属于谭宗凌卧室的那张窗户外,一条黑色的阿卡萨蛇正扭动身躯,猩红的竖瞳紧紧盯着谭宗凌书桌上的那枚相框。 远在地下城另一边的酒店内,赵吏的脑袋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的唇缓慢勾起,嗓音低沉暗哑:“……嘻嘻……遵命……主人。”—— 作者有话说:*明光破雾- 明天赶飞机,后天挂号检查(是之前提到的疑难杂症),如果不忙能写的话会尽量日更,忙检查的话随榜更,如果没榜单就周更7k,短暂地恢复一下下v前更的频率。顺带一提第一卷就快要结束了!提前预告第二卷的内容是文案中的高中部分~第二卷可以爽吃感情流[猫头] 第53章 西部禁区·9 他总觉得怪异。 唐暮秋从谭宗凌的屋子出来时, 脑中还在思考着关于那股草味信息素的事情。他记得很早之前,祁则安也说过自己身上有一股草味,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在特批生考核后。 唐暮秋一心想着这件事, 刚走下阶梯便见到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路灯下不知等了多久, 见唐暮秋的身影出现, 才抬起头望了过来。 地下城昏暗的环境更显灯光可贵,光线将祁则安深邃的眉眼投射,让他的眼窝处笼罩阴影, 就连薄唇也一并隐没在黑暗中。神色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 唐暮秋先前的思绪消散, 开口时嗓音略微发紧:“……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祁则安慢慢抬头看着唐暮秋下阶梯的动作,光线照亮他的面容。他冷峻眉尾轻挑,嗓音沉沉突然道:“因为想你。” 唐暮秋闻言脚下顿时踩空, 掌心猛地捉住扶手,身子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向下倒去。他双眸紧闭,最后脑袋磕在一个坚实的胸膛, 后腰被祁则安臂膀搂住, 轻轻一带便被人抱在对方怀里。 唐暮秋刹那间脑中似有烟花乍起, 羞耻感后知后觉袭来,耳根滚烫:“……放我、放我下去。” “不要。”祁则安抱着唐暮秋在自己怀里掂了掂:“没有人,我就这样抱着你回去。” “祁则安!” “你再叫大声点,保证所有人都出来看。你信不信?” 唐暮秋顿时喉咙一堵,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战斗力爆表、单方面屠杀鼠怪乌鲁鲁、一击撂倒阿卡萨蛇的唐暮秋,此时此刻在祁则安怀里缩成一团, 脑袋埋在祁则安颈窝,耳根发红滚烫,大有“因为羞耻到死所以不下去就不抬头”的架势。 祁则安眉眼舒展, 眉尾轻扬。平日里的冷峻神色早已不知何时飞到九霄云外。他抱着唐暮秋低笑一声,道:“和谭老先生聊的怎么样?” 唐暮秋的呼吸逐渐平稳,他闷着声:“嗯。还不错。我们的方向都是对的。” “那就好。刚才听说弥雾的化学反应没准能提前出结果,因为通常需要十到二十天,但我们来的时候这儿的人就已经耗了一阵子了。”祁则安道。 “……嗯。”唐暮秋被祁则安抱在怀里,忍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你为什么这样抱我……还有,刚才为什么突然那样说想我?你明明……” 祁则安嗓音染上笑意:“明明什么?” “你明明说……不原谅,还怨恨。”唐暮秋小声:“你不能这样的。” “我偏要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祁则安道:“你有办法吗?” 唐暮秋想了许久,最终只好用“沉默”表达伟大的抗议,希望某人能够知难而退。 哪知祁则安根本不在乎,反倒故意抱着唐暮秋往路灯亮着的道走。唐暮秋见不得这样照光的场景,连忙将脑袋埋得更深,耳根红得不像样。 短短十分钟的距离,祁则安愣是在大晚上走了半个小时才把人抱回酒店。 唐暮秋从祁则安身上下来的时候,第一次知道原来不和祁则安做那种事也会腿软。 羞耻心的感受被无限放大,唐暮秋甚至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怨气。 祁则安这人真是好过分。 一直到两人折腾一阵子洗了澡,双双躺回床上时,唐暮秋被祁则安抱在怀里,脑中迷迷糊糊地想:祁则安似乎没提草味信息素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味道太淡了之类的…… 地下城静谧昏暗,属于同一个酒店的另一个双人标间内,赵吏从口中吐出殷红的蛇信子。他的眼眸化为红色竖瞳,无数条蛇趴俯在他的身上扭动身躯。 “嘻嘻……你为什么丧着一张脸?你不高兴吗?他们就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哦,不过主人给了我新的任务,真是没想到,谭宗凌居然还活着呢……”赵吏声音嘶哑冷漠,语气中的笑意诡异阴冷:“谭宗凌……肉看起来又老又柴,肯定很难吃很难吃,不过为了主人,我很乐意撕碎他的身体……” 时间缓慢流逝,七天的日夜轮转。 祁则安定好的四组任务被众人有条不紊地执行着,由于西部军区的事情已经确立,最终任务只剩下查看弥雾反应、观测路线、围着地下城播放精神污染的土味DJ三组。 在任务持续整整一周后,每个人面上都挂着些憔悴。 其中最为痛苦的人是贺连。 贺连每天天不亮就打着哈欠下楼,跟在欧阳沨身后跑去临时搭建的药物反应基地,一路上眼睛都是眯起来的,但一走到基地就条件反射地瞪大双眼,否则欧阳沨就要对他处以“极刑”。 唐暮秋抽空问过贺连,欧阳沨的极刑是什么。 贺连只回复一句:事关Alpha的尊严。 这件事对贺连造成的影响可谓深远,贺连曾对尹匿旁敲侧击求换人求了至少八次,每次都被尹匿一脸严肃地拒绝了。 于是贺连在午休期间蹲在角落给唐暮秋发消息说:尹匿和欧阳沨在闹分手。 不仅如此,贺连控诉尹匿是渣男的消息整整写了一屏幕,唐暮秋看消息时还愣了几秒。 彼时唐暮秋正坐在放着土味DJ的越野车内,耳朵上戴着祁则安不知从哪搞来的耳塞,手中捧着终端回复贺连的消息。 祁则安开车,唐暮秋坐副驾,后座坐着彭子成与夏玲。 陆铭晖、赵吏与尹匿则是更换任务,跑去外面看路线,进行守株待兔。 唐暮秋刚回复完贺连的消息,欧阳沨的信息便弹了出来。他指尖划着终端屏幕,看完消息。 唐暮秋摘下一枚耳塞,开口:“欧阳沨说弥雾反应确定了,第一天来时从原住民身上提取到的血液与信息素在刚刚发生了强烈反应,如果‘资源’不到,这些人撑不过今晚。” 祁则安的唇角轻轻勾起,他道:“是吗。看来时间到了。” 随着祁则安略带轻笑的话音落地,越野内部的土味DJ便随着六个大喇叭轮转播放,偶尔夹杂着几声中气十足的劝告。 窗外的土味DJ宛若一团带着攻击性的火,轻轻一燃,就将整片烦郁枯草灼烧,烈火熊熊连成一片,人心闷燥如烟雾般扩散。 “妈的!妈的!又来了!操!”男人一脚踢翻了板凳,弯下腰用手疯狂锤着玻璃桌,直至桌面破碎扎破手掌,掌心血液横流也不停下。 “老陶、老陶……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先前明艳张扬的女人此刻邋遢地披头散发,她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老陶的手臂,她细嫩的掌心中也沾染男人的血,她此刻面色苍白,瞳孔散涣,不断忍着身躯上的干渴与喉咙痒意开口:“老陶我求你了,你想想办法,你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我要死了,我要渴死了,给点‘水’喝吧,求求你了!!!你找人!你想办法离开这里去拿‘水’啊!!” “操!他妈的还敢给我添堵!”老陶一巴掌扇了过去,又狠狠踢了女人几脚:“你以为我不想吗!!那些傻逼军狗天天开着车晃悠,我怎么出去!!我怎么敢!!” 陶明洋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他抹掉泪水,连滚带爬地爬到男人脚边。 “爸、爸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我帮你打扫玻璃,你别受伤……” 老陶转过身,一脚将陶明洋踢开。陶明洋脑袋磕在地板上,闷痛顿时袭来,他眼冒金星一时之间竟然喘不上气,缓过气后才大哭出声。 窗外的DJ音、劝告音、女人的催促、孩子的哭声,一切都揉杂在一起,老陶双目猩红,他后槽牙紧紧咬起,双手握住一块玻璃片狠狠地朝着女人心脏捅了进去。 “我让你叫!我让你叫!!!”老陶歇斯底里:“谁允许大吼大叫!!敢命令我,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陶明洋已经完全被吓得失了声,鲜血在他眼前乍开,他连忙起身躲进屋子将门反锁,随后狠狠地缩进被窝。眼泪与鼻涕混成一片,最终颤抖地蹭在床单布料上。 祁则安冷峻眉尾微微下压,他习惯性地用手摸口袋内侧想要掏烟,却见身侧伸来一只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二指指间夹着一枚薄薄的口香糖片。 祁则安侧眸,唐暮秋没抬头,对方似乎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小动作就预判到了自己想做什么。他微微抬眉,接下口香糖。 “在开车,打不开包装。”祁则安嗓音低沉。 唐暮秋抬起眼,帮祁则安撕开包装,顺势塞进他口中去。 祁则安垂眸看了眼,是薄荷味的口香糖,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勉强咬下,齿尖却连着另一人的指尖一同磨了下,唐暮秋身躯轻颤,祁则安耐着性子慢腾腾咀嚼薄荷味的口香糖。 也不算难吃,还挺甜。祁则安想。 正心猿意马间,车窗外视线中闪过一道黑影,祁则安顿时转动方向盘避开,“砰”地一声裹挟玻璃爆破音在车身后炸裂开来,唐暮秋从后视镜中瞥了眼,是个玻璃瓶。 随着一个人带头,不少住户纷纷打开窗户,从上往下丢着各种东西,命中目标自然是绑着六个大喇叭的军用越野。 唐暮秋取下耳塞:“今天是第八天。” “看来的确是极限了,燥郁期开始了,如欧阳沨所说,今晚他们如果再得不到弥雾,信息素就会立刻暴走。”祁则安嗓音沉沉,他一刻没停,右手换挡过后将屋外喇叭音又开大三档。 彭子成坐在后排不断看着从车两侧丢来的物品,瓶子、玻璃、木棍、铁钩…… 彭子成:“这些人家里到底都放了些什么??这正常吗?” 夏玲嗓音温和:“……不正常。如果我们不是联盟的人,恐怕早就被这些居民用这种暴力手段赶走了。” 唐暮秋的唇瓣微微抿起,他乌瞳垂下思索片刻,轻轻抬眼。 越野车完成了属于它的今日任务,稳稳当当停在停车场。 唐暮秋抬起手腕看了眼终端,时间显示晚间八点三十七分。 祁则安与唐暮秋对视一瞬,他抬起手摁下耳麦:“铭晖,带人回来汇合吧。” “收到。”陆铭晖道。 没过多久,陆铭晖带着人回到地下城,赵吏与尹匿跟在他身后。除了欧阳沨与贺连,剩下七人在此地汇合。 祁则安放下终端,他将信息同步给陆铭晖三人,道:“今晚开始行动。” 陆铭晖:“行。” 祁则安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视线注视着赵吏开口:“你和贺连换一下班,贺连和彭子成今晚和我一起去安魂处附近查看路线……” “不行!”尹匿突然出声打断,嗓音比往日急切,引得众人目光纷纷投射。 祁则安:“为什么?” 尹匿的唇瓣分分合合,却又抿紧唇不肯开口。 赵吏弯眸露出个冷淡微笑:“呵呵……谁知道?我自从进组后就和他关系不好,可能他不想让我干轻松的活吧。” 祁则安思索许久:“我定下的计划里,我和彭子成今晚是一定要去安魂处的。唐暮秋带着陆铭晖观察地下城的人员情况,他们如果得不到弥雾,今晚就会发生大规模暴/乱。夏玲和欧阳沨汇合。这是我们组的人员分布情况。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我有。”唐暮秋抢先一步开口:“我和你一起。祁则安。” 祁则安轻笑一声:“不行。” 唐暮秋拧着眉:“为什么?” 祁则安:“你想把战力全部分走吗?我和你带着彭子成三人都去安魂处,地下城怎么办?陆铭晖的能力不擅长应对人类,夏玲一个弱女子,你让他们两个在暴乱的情况下还要分神护住欧阳沨一个Omega,你觉得合理吗?贺连的体能不是一般的差,这种时候就别指望他了。我本想让贺连跟赵吏换班,但尹匿不同意。这种情况除了你留下来,还有更优选吗?” 唐暮秋心底生出几分急切,却说不出反驳话语。祁则安的考量的确是最完美的,甚至可以说没有更好的计划了。 但唐暮秋依旧心底觉得怪异,祁则安要去安魂处是计划内的事情,弥雾开始让禁区人员发生暴乱,那么安魂处那边同样会出问题。 这就是祁则安一直在等的时机。 彭子成被带去也是合理的,彭子成的行为举止一直都很怪异,必须被祁则安带在身边看着。 即便如此,唐暮秋依旧觉得这个安排有些部分被祁则安刻意忽略了,不仅如此,甚至连他也一并蒙混过去。 唐暮秋的眉心隐隐作痛,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再度袭来,如同第一天踏入禁区时的不快一般席卷心头。 眼前的祁则安似乎变得很是遥远,唐暮秋心尖一紧,眉头拧起。 “你们组出个人跟我们。”祁则安看向尹匿。 尹匿的唇线紧绷,他低声道:“我和你们一起。” 祁则安蹙了下眉头,他看了两眼尹匿才道:“剩下的人全部留在地下城。没有问题吧?” “没人说话,那我默认没问题了。”祁则安自顾自道:“陆铭晖,跟好唐暮秋。夏玲赵吏重点看着欧阳沨和贺连。” 尹匿似乎还想张口说些什么,最终又将话语全部吞进肚子里,咬着牙没再继续开口。 祁则安带人离开的速度很快,他动用了自己的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西部安魂处动身。 余下的四人彼此面面相觑保持着沉默。 夏玲:“那我先去找欧阳沨,班长你要一起吗?还是有别的计划?” 唐暮秋沉默片刻,他依旧觉得祁则安的表现很怪。 许久后,唐暮秋道:“陆铭晖和我走,我们看着城内居民。你们先去和欧阳沨汇合。” 夏玲:“嗯嗯,好。铭晖,万事小心。” 陆铭晖:“知道。” 夏玲同赵吏一起先行离开,唐暮秋与陆铭晖则留在城区内部。 唐暮秋左右查看了下地形,最终抬起头看向地下城上方错综复杂的管道。 随着夜幕降临,地下城的灯光在闪烁片刻后关闭,整个地下城被黑暗笼罩。 唐暮秋与陆铭晖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纵身跃起,纷纷落在管道上方。 唐暮秋身躯蜷缩在禁区上方的管道死角,他眸光居高临下望着底部空旷的城区,掌心贴着墙面支撑躯体。他眉眼间蕴着些寒意,周身气场压迫低冷。 陆铭晖蹲在另一侧小声道:“知道你担心祁则安,但他作战经验很丰富,没必要担心成这样吧?” 唐暮秋嗓音发寒:“不一样。我总觉得,他有些事瞒了我。” 陆铭晖沉默着没再开口。 夜幕静谧,电子终端的时间已然跳转到凌晨一点半。 西部禁区地下城,临时搭建的药物反应基地内。 欧阳沨依旧眉头紧皱,他透过玻璃管去看内部的试剂,其中试剂平淡的反应让他面色不悦。 赵吏与夏玲是晚上来的,他们传达了最新任务与分组,并且给欧阳沨打下手,让多天连轴转的贺连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反观贺连,他正趴在桌上,眼底乌青一片:“……已经一点多了……好饿……药物反应怎么样?今天能研究出破解办法吗?” 欧阳沨抿紧唇,他额角的汗液不断溢出,他摘下塑胶手套后将试管放在一侧,轻轻叹了口气。 “弥雾这种药物不愧是无解的毒药……的确没那么好破解。但再努努力,这些人的血液里有一种成分可以被攻破,只是这个反应需要时间。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出结果……”欧阳沨摇摇头:“抱歉,让你们在这里陪着我。你们都辛苦了。” 夏玲:“别担心,战斗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尽管去做实验。而且,如果两个小时后能找到弥雾的突破口,对我们是好事。” 贺连:“哈哈,好耶…战斗就交给你和这位赵兄了,我不太能打的……” 夏玲刚开口,一句“好”字还未说出口,反应室外便传来脚步声,那道脚步声的速度跑得极其快,其中甚至夹杂着慌乱意味。 欧阳沨愣了下:“什么声音?” 贺连:“好像是个小孩的声音。这个时间点外面还有小朋友乱窜?” “哭声。”夏玲开口:“他在哭,口中喊着‘谭爷爷’。” 话语一出口,几人同时愣住。 贺连:“……是在喊谭照明?谭老先生?” 欧阳沨:“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小孩这个时候到处乱跑。” 赵吏的目光缓慢转动,他突然露出一个微笑:“我们跟上去看看?反正现在药物短期内还在攻破,今晚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不如我们看看那孩子要跑去哪里?” 夏玲拧眉:“但……” 欧阳沨:“可以。血液反应出结果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这段时间是空下来的。可以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想做什么。” 贺连眼眸一亮,顿时站起身:“好耶!终于、终于可以从这个实验室出去了……新鲜空气,我来了……!” 赵吏面色白皙,面容之上依旧挂着得体微笑,只是那笑容诡异,宛若在人皮之上硬扯嘴角,显得机械又冰凉。 夏玲眉眼染上寒意,她垂下眼眸,撩起耳侧碎发拢起,用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个高马尾。粉红色的发丝如同樱花瀑布,在她军装身后飘扬。 夏玲:“欧阳沨,如果遇到危险记得站到我身后。” 欧阳沨与夏玲对视时被她眸中信念震颤,本能开口:“好。” 四人离开“临时实验室”,朝着街道走去。 没走几步,那道匆忙急促的跑步声朝着远处跑去,一个小男孩穿着拖鞋便跑了出来,在这样昏暗无灯的大街上到处乱窜,其中夹杂着低声呜咽。 四人跟在小孩身后,最终发现孩子停在一间大家都十分熟悉的门前。 夏玲:“这……果然是谭照明老先生的家门口。” 欧阳沨:“不对劲…跟上去看看。” “诶,那个谭老先生?话说之前是你们组和他打了交道,我还没见过他呢。”贺连道。 “嘘。”欧阳沨在阶梯拐角处俯下身:“听……” 那小孩哭着跑上二楼,不断拍打着其中一扇门。没隔多久那扇门便被打开,谭照明瞧见哭泣的孩子眼神一顿,立刻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我们明洋怎么哭成这样呀?谁欺负你了,爷爷帮你打他!”谭照明抱着陶明洋站在门口轻哄。 欧阳沨莫名其妙地朝上面望了一眼,却只能看见阶梯的顶部,无法瞧见人。他心下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呜呜、呜……谭爷爷,爸爸他、他杀了妈妈!!我妈妈死了,流了好多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啊……谭爷爷,你不是说我和他们那些人可以救下爸爸妈妈的吗?为什么,呜呜……”陶明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口哽咽。 蹲在阶梯下的几人同时愣住,纷纷屏息凝神继续倾听。 “抽我的血吧谭爷爷,求求您,求求您啊呜呜……抽我的血,抽干了也没关系!!救救他们,救救我爸爸……妈妈死了,其他叔叔阿姨也要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呜啊啊啊!!” “血?”欧阳沨立刻抬首。 夏玲紧盯着欧阳沨,轻微地摇了下头示意冷静。 谭照明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道:“……你和阳阳的血已经为救下爸爸妈妈们付出了很多,是爷爷不好……是爷爷不够好……对不起,明洋。来,进屋吧。” 随着谭照明将大门关闭,欧阳沨立刻从阶梯下钻了出来。 这老者话语的意思似乎是说这些孩子们的血能救下那些被“弥雾”感染的成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 欧阳沨学医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弥雾这种药物有破解办法。如果有,自己也不至于每天泡在“临时实验室”里工作到半夜了。 贺连竖了个大拇指夸自己:“我真棒,我刚刚录了音。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欧阳沨却抬头紧盯着那扇关闭的门,随后道:“上楼。如果真的如那位老者所说,弥雾可以被破解的话……今夜的死亡人数会大大减少。” 欧阳沨看向夏玲,后者轻轻点头允许。 欧阳沨迅速踏上通往二层的阶梯,他候在门外听着内部动静。察觉到屋内声音逐渐安静下来,他斟酌片刻后轻轻敲了门。 大门被打开的速度迅速,像是屋内人早就候在门口等待似的,谭照明的面孔出现在欧阳沨几人眼中。 谭照明半张脸被彻底烧毁,丑陋的火烧疤痕可怖地烙印在面颊之上。另一侧的褐色瞳孔警惕地望着门外三人,上下打量过后才收回敌意。 谭照明眉头微微抬起:“哦,是特批生啊,什么事?”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谭老先生。我刚刚在楼下,听见了你和那孩子的对话。听您的意思,‘弥雾’是可以被治愈的?”欧阳沨眼眸中的神色认真,他道:“请和我聊聊这个话题吧。” 欧阳沨眸光坚定,唇瓣紧绷,身姿站得笔挺。 谭照明从喉咙中哼出一声笑,他自言自语呢喃:“原来是这孩子……” “好吧,你们进来吧。”谭照明朝着屋内走去,嘱咐道:“小点声,孩子在睡觉。” 欧阳沨率先走进屋,贺连紧随其后。 夏玲原本打算最后一个进屋,抬头时却发现赵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皱了下眉头,越过赵吏先行走进屋内。 一直站在门外的赵吏在见到谭照明的刹那间便微微张开唇,两颗如深渊般的黑色瞳仁透露出些许诡异笑意,苍白面颊上的左右唇角提起上扯,他墨色瞳孔犹若沼泽泥潭笼罩谭照明的背影。 “……哈。”赵吏站在门外低吟,他摁下衬衫纽扣上的微型摄像器,随后掌心扣上后颈轻轻拍打两下,他晃动脖颈低笑:“……主人,什么时候动手……?” 一道经过处理的机械电子音在赵吏脑中响起,赵吏的眼瞳在刹那间闪过一丝红光,他贪婪地舔过唇瓣,随后兴奋开口:“遵命……我的主人……” 谭照明屋内的陈设简单,陶明洋在谭照明的卧室内休息,谭照明便随手捞了几个板凳,和几人坐在客厅内。 谭照明看见欧阳沨的瞬间便心下明了,唐暮秋那孩子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关于“明光”的事情,恐怕是因为那颗芯片内其余的研究容易引起他人怀疑,唐暮秋还不知道欧阳沨值不值得信任。 谭照明看向欧阳沨,一五一十将关于“明光”的事情讲述完毕。 欧阳沨面色从平静到惊讶,最后沦为震惊与不可思议,口中不断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前辈,这真的能做到吗?” “是可以的。我这里还有不少合成的明光库存,剂量足矣让地下城的所有人延缓暴乱一周。我去拿给你们。”谭照明起身,走向自己的小库房。 夏玲:“没想到地下城内也有这么厉害的医疗前辈,高手在民间。” 贺连:“是啊是啊。” 夏玲掏出手环终端,时间距离先前离开实验室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时间跳转为凌晨两点半。 谭照明推开库房的门,慢腾腾地朝几人走来。 谭照明手中的库存药剂被密封在一个玻璃容器内,正被他用双手捧着。 一步、两步、三步…… 谭照明的步伐音稳健有力,夏玲只听一声阴郁嬉笑自耳畔响起,阴冷潮湿的诡异感顿时从心□□发。 反应过来时,夏玲已经推开欧阳沨与贺连,冲出原地扑倒谭照明。 一条如城楼般高大的阿卡萨蛇猛地自地底钻出,血盆大口顿时吞掉了谭照明的半间屋子,它扭动着身躯,八颗猩红瞳孔同时聚焦看向夏玲。 阿卡萨蛇乌鲁鲁的头顶,赵吏盘腿坐在上方,手指慢条斯理指向谭照明,下令:“——撕碎他。” 那条阿卡萨蛇顿时朝下扑去,尖牙利刃直直刺向夏玲与谭照明。 欧阳沨与贺连被同时推开倒地,二人眼睁睁看着阿卡萨蛇咬向夏玲。夏玲赤手空拳,没有武器傍身,欧阳沨心底一紧喝道:“夏玲!!” 夏玲趴俯在谭照明身上,回首时粉色发丝随风飞舞,她的目光紧紧怒视阿卡萨蛇——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耳塞】 祁则安坐上越野发动车辆,顺手替唐暮秋备好耳塞。 彭子成坐上车的瞬间便像是丢了魂般,他打开车窗扶额叹气:“……祁哥,我也申请配一盒耳塞。” 祁则安一脚油门发动车辆:“不好意思,组织剩下的唯一一个耳塞正在副驾手中,这种福利政策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 彭子成哽咽:“呜呜……班长……” 唐暮秋已经带上耳塞了,他正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用手环终端吃豆豆。 彭子成(泪眼汪汪):“班长……” 唐暮秋:(继续吃豆豆) 过了一会儿,祁则安:我撕不开口香糖的包装,在开车,没空。 唐暮秋:(伸手给祁则安撕口香糖包装并且喂到人嘴里) 彭子成:“啊!班长!你明明听得到!!刚刚还不理我!!过分!” 唐暮秋带着耳塞轻轻阖起眸:“这是一种教育的手段。” “……什么手段?”彭子成。 唐暮秋:“学会让孩子独立的第一步。” 祁则安:“呵” 夏玲:“……噗。” —— 没想到这周居然有榜单,这周更新1W5。[猫头] 目前还在上海,大城市果然非同凡响,前天刚下飞机,纸醉金迷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墨镜]不过有机会的话各位宝宝们也可以来上海旅游,环境很不错!不过记得避开台风天哦……本人完全没避开,这几天的上海都是台风日,给我的看病出行增添了不少阻力……阻力……(嘀咕) 第54章 西部禁区·10 唐暮秋隐忍许久的情绪…… 凌晨两点半, 街道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唐暮秋自管道上方拧眉朝下望去,几户人家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们彼此面色沉重,你来我往中爆发出些许混乱粘稠的信息素。 陆铭晖眉头皱得死紧, 掌心将脖颈后方的腺体轻轻抚摸, 屏息凝神:“……下面的信息素冲击真恶心, 全部混成一团了。这群人是想干什么?” 唐暮秋:“告诉夏玲,让他们当心些。这群人手里掂着武器,看样子没打算正常和人沟通。” 陆铭晖:“收到。” 陆铭晖消息刚发送出去的瞬间, 闷响在下方爆发,随即不断重复进耳内的是粘腻的肉酱击打音。他浑身紧绷, 立刻朝下望去。只见其中一个男人被人围攻,所有人动用手头的武器硬生生将人砸死,早已死亡的男人在地面不断被敲打, 血肉模糊成一片。 下方的人早已被暴虐因素驱使,没隔几秒便开始互相攻击,刀、枪、铁棒、木棍、赤手空拳, 互相彼此打斗, 只为发泄胸腔中的淤积感。 陆铭晖咬牙:“这些还是人吗, 喂,唐暮秋,现在怎么办?” 陆铭晖还未扭头,余光中的那道身影已然纵身跃下,唐暮秋朝着暴/乱中心跳下,环首刀并不出鞘, 他出拳抻掌击打这群人的穴位,被击打过后的人立刻倒下,但却没隔两秒又浑浑噩噩爬起身。 唐暮秋目光一凝。只见眼前的人似乎失去痛觉, 他们麻木地起身,在沉默中杀人,最终将攻击的矛头全部转向唐暮秋。被攻击后倒下也会被身体驱使着站起身,宛若科幻作品中的“丧尸”一般。 “杀不得砍不得伤不得他们,我的能力根本不能对他们用!”陆铭晖跟着跃下,他一脚踹开几个手拿砍刀的男人,动用能力将那些人手中的砍刀分解:“只能勉强灭了他们的武器!这怎么打?” 唐暮秋拧了下眉毛,不过数秒便又松开。他眉眼间淡然,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不用打,只要让他们没有行动能力就好。陆铭晖,把他们手头的武器全部分解掉!”唐暮秋下令,他又抬首看向上方管道。 管道周边垂落许多条被淘汰的老式电线,这些线缆没有通电,成为了废品。唐暮秋自墙边跃起向上,在空中拽着缆线下拉收集,环首刀出鞘将碍事的建筑物利落砍断。 陆铭晖依着唐暮秋命令照做,红光血点浮现间,这群暴乱人员手中的武器被消灭大半,悄无声息地化为粉末。 唐暮秋手中纯黑色的环首刀宛若一道黑色闪电,迅捷姿态如同虎豹。没过多久,唐暮秋便抱着一团电缆线下来,他将一头递给陆铭晖,同对方交换一个眼神。 陆铭晖立刻会意,二人同时拿着电缆线的两端绕着暴乱人员捆起。 暴/乱人群被猝不及防捆起,信息素的冲击令他们本能地开始挣扎撕咬,奈何国标电线经过层层升级,如今已然换成风吹日晒雨打火烧皆屹立不倒的材料,小小啃咬对电线根本没用。 唐暮秋行动速度飞快,三下五除二便人群捆起,他牢牢打了个结。暴/乱人群被围成一个圈,他们努力挣脱却挣脱不得,只能乖乖坐在原地无能狂怒。 西部禁区地下城,晚间冒头的人数不在少数。唐暮秋与陆铭晖用了同样的办法捆了几圈人,将他们尽数困在原地。 陆铭晖:“行动的确是遏制住了,但他们腺体冒出来的信息素已经很危险了。” “别担心,唐暮秋道:“有暂时稳定的办法。我带你去找……” 话音刚落下,唐暮秋立刻抬首。 位于谭宗凌老先生的住处方向猛地爆发剧烈的坍塌音,紧随其后冒头的,是一条巨大的阿卡萨蛇。 那条阿卡萨蛇怪冒头时将地面整个击碎,石块扩散落地,犹如自然地震。它的巨大程度即使是在夜晚也能清晰可见,那八颗如同诅咒般的红色瞳孔此刻正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红光。 陆铭晖:“阿卡萨蛇!操,唐暮秋!” 唐暮秋动作一顿,迅速将手下的结又打了两圈加固:“走。” 陆铭晖与唐暮秋立刻动身朝着那处奔去。 谭宗凌的小屋内,欧阳沨嗓音发颤:“怎么办,她没武器,她马上要被咬到了!” 贺连同样惊慌:“完了、完了…!” 贺连话语刚落下,只听一声沉重的“砰”声巨响,那条阿卡萨蛇的头部在眨眼间被深深嵌进地面内,碎裂的石块迸裂开来,将欧阳沨与贺连脸上同时划出血痕。冲击风波几乎将谭宗凌掀翻,他勉强扒着一侧的电线杆,才堪堪站稳身形。 阿卡萨蛇的头顶上方被砸出一个凹陷,一只白皙的拳头此刻正缓慢收回。 夏玲缓缓站起身,她粉红色的长发正随风波飞舞,如同纷飞的傲梅。她抬眼时目光中没有半分柔情,只剩刺骨寒霜。 阿卡萨蛇上方的赵吏面色僵住,先前游刃有余的微笑碎裂开来。 这条半城高的阿卡萨蛇,竟然被夏玲一拳打进了地底! 谭照明苍老的身躯缓慢挪了下,方才被风波吹乱地头发乱糟糟,他捧着“明光”走到欧阳沨身边递了过去,小声道:“这、这女娃娃真是……” 欧阳沨也愣住了,他扭头看向贺连:“你刚说什么‘完了’?” 贺连激动得面色惨白道:“废话!当然是说那条阿卡萨蛇和那个赵吏完了,不然还能是什么?你们不会以为我怕她真是因为她打牌牛逼吧?我靠我至于吗!这可是夏玲!她一拳能把我打死你们知道吗!” 欧阳沨吞了下口水,收回目光:“现在知道了。” 夏玲站直身躯,她用手撩了一下耳侧碎发,那双平日里端着莞尔轻笑的眉眼中染上寒意,她轻轻抬首看向赵吏,后者喉结滚动吞咽了下口水。 就在分神的刹那间,夏玲已然纵身跃起,赵吏刚想挥动掌心指挥阿卡萨蛇,就被夏玲狠狠一拳砸进脸颊,整个人被夏玲一拳从阿卡萨蛇头顶砸了下去,身躯在地面形成一个凹陷。 赵吏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烂了,他咳出一口鲜血,乌黑瞳仁化为殷红竖瞳,数以万计的阿卡萨蛇源源不断地冒出,从四面八方朝着夏玲袭来。 夏玲全然不顾那些小蛇,她翻身跳下,左手逮着赵吏的衣领揪起,右手一拳又一拳猛猛照着赵吏的脸砸下。 夏玲出拳时招招干练勇猛,一句多话都没有,宛若一架执行指令的精密仪器。浑身爆发出的S级Alpha信息素勇猛刚烈,比起陆铭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拳拳重击,角度精准。赵吏没过多久便被鼻血糊了一脸。 夏玲的这副举动把旁边的三个男人都吓得不轻,愣是站在角落里一句话也没敢说。 “……这样会不会把他活活打死?”欧阳沨惊了,他扭头看着贺连:“赵吏死了怎么办?” 贺连莫名其妙:“他是坏人哎?” 欧阳沨愣道:“对哦,我给忘了。算了,打死就打死吧,原来这家伙是个坏的。” 谭宗凌默默:“其实还是留个活口好点,方便套情报……” 赵吏被夏玲打得鼻血横飞,他艰难抬手,掌心握住夏玲手腕狠戾一扯将她甩开,他的身躯萦绕一圈暗红色光芒,他双手扣着夏玲手腕狠戾下压,夏玲的手腕皮肤被地面擦破了皮往外渗血,赵吏屈膝猛顶夏玲腹部,又被夏玲一个头槌砸懵。 先前被夏玲嵌入地面的阿卡萨蛇发了狂,它将脑袋从地面拔出,又从喉咙中发出痛苦鸣叫。与它相同大小的巨蛇冒出五条,其中三条都被赵吏下令咬向夏玲。 夏玲分神的瞬间被赵吏使力挣脱,他迅速后撤退至角落。 这些巨蛇的身躯同时爆发出信息素压迫,远处的欧阳沨顿时面色惨白直冒冷汗。他咬牙忍耐这股肮脏恶臭的信息素威压,竭力站稳身躯。他扭头看向贺连,对方平稳站立,他又侧首看向谭照明,对方也一样稳稳站着。 欧阳沨心下暗道:真是不公平,贺连那家伙精神力强大稳定就算了,怎么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大爷也比他强,难道Omega真在这方面弱点? 不远处赵吏遏制住夏玲的躯体,三条巨蛇同时袭来。夏玲冷着脸奋力挣脱,她向后翻身一脚踹上赵吏的肩膀,身躯扭动翻滚却刚好跳进后方阿卡萨蛇的攻击范围。 夏玲咋舌一声,眉头蹙起。只见刹那,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唐暮秋的环首刀一刃削掉了巨型阿卡萨蛇的头颅,将蛇怪秒杀。那条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脑袋便已经咕噜落地,粘稠的血液如花洒喷涌。 死了一条阿卡萨蛇,赵吏眼光中却闪过一丝兴奋,夏玲没有忽略这个眼神,她手臂肌肉暴起,挥拳锤在小一些的阿卡萨蛇躯体上,将它们的身躯直接击碎。 陆铭晖赶来时夏玲的粉色发丝正巧被冲击波震掉两根,缓缓飘落在地。 刹那间,陆铭晖身躯的异能迅速爆发,红色的异能光团将地面的所有阿卡萨蛇全部分解,连一丝灰都没留下。 夏玲用掌心蹭掉下颌沾染的血,扭头看向陆铭晖与唐暮秋:“铭晖,班长,你们来啦?” 唐暮秋回望夏玲的瞬间眉头便紧紧皱起,他脑中飞速闪过一个画面,他将想说的疑问吞进肚子里,先着手解决眼前的阿卡萨蛇。 面前的阿卡萨蛇张开血盆大口,唐暮秋抬手将环首刀朝它的口腔刺去,却见它的两颗尖牙胀起。 唐暮秋直觉不好,立刻闪身躲避。同一时刻阿卡萨蛇的尖牙喷出毒液,将钢筋混凝土的建筑腐蚀成一滩水液。 “我靠,这东西还有毒!唐兄,小心啊!”贺连大声呼喊:“小心身后啊那位夏玲的对象!” 阿卡萨蛇突如其来的毒液喷涌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地面不断被毒液腐蚀。 夏玲率先冲向欧阳沨三人,带着三人朝角落躲避。 “陆铭晖!”唐暮秋在闪躲中道:“用能力,打蛇七寸!” 陆铭晖:“知道!” 陆铭晖发动全身异能,红色光辉浮现,他将分解波对准阿卡萨蛇的七寸进行分解,阿卡萨蛇乌鲁鲁内部的能量石被迅速分解成碎片。几条巨蛇同时发出痛苦嚎叫,最终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唐暮秋没有放松警惕,他站在另一条蛇头上方与地面处的赵吏对视,仅一秒,他便心头一颤。 赵吏的脑袋高高抬起,他的眼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唐暮秋看,那双黑色的瞳孔如同腐朽的泥沼,冰冷无机质的视线中含着一丝诡异地兴奋与喜悦,那张苍白的唇角如同傀儡般僵硬提起,露出一个阴森微笑。 赵吏没有透露出半分慌张,他不紧不慢地用胳膊擦掉糊成一片的鼻血,似乎眼下的局面正是他所希望的,像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唐暮秋拧眉,他用手中的环首刀利落斩断脚下蛇怪的头颅,随着蛇怪头颅飞速下降,他的身子一并坠下,不过眨眼间他便降落到赵吏身前平静地与对方对视。 五条蛇怪全部被击杀,蛇的尸体七扭八歪地倒在地面,血腥味争前恐后在空气中扩散。 赵吏朝地上吐了口血水,却并不行动,只盯着唐暮秋的脸看,随后笑了起来。 唐暮秋的眉头紧紧拧起,他平稳地举起环首刀,墨黑色的刀刃贴着赵吏的侧颈皮肤。 唐暮秋嗓音沉冷:“你看上去似乎没有逃跑的打算。” 赵吏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唐暮秋:“是啊,因为你呀,唐暮秋同学。” 唐暮秋冷着一张脸,耐心耗到极致。环首刀的刀刃划破赵吏的脖颈皮肤,殷红鲜血形成一条细线流下,浸湿衣襟。他不再和赵吏废话,扭头道:“陆铭晖,你的能力能划分区域吗。” 陆铭晖刚把手从夏玲发尾抽回:“可以。” 唐暮秋言简意赅:“用你的分解能力给他造一个范围或屏障,他如果敢出界越线就把他分解成碎片。” “可以。”陆铭晖道。 陆铭晖抬手一挥,分解异能的红色碎光如同粒子尘埃般汇聚,他们在赵吏脚下围成一个圈,屏障随之向上延伸,红色光点顿时聚在一起,形成密不透风的圆墙。 陆铭晖给赵吏造的这个框架内也遵循了分解异能的原则,赵吏在这个框内无法使用异能召唤阿卡萨蛇,他的异能同样会被这个区域分解。同时,同时赵吏也无法踏出这个框半步,否则他的身躯也会立刻被分解。 唐暮秋看向这个红色的粒子圆墙,莹莹红光在他黑墨色的瞳孔内,他嗓音冰冷:“这个框不会破吧。” “不会。这是我的异能制成的。想要弄破它很难,除非实力在我之上,就连祁则安想要打开它都很困难。别太担心,屏障内的人无法使用能力,屏障外的人只有我们几个。”陆铭晖道:“不会有问题,他跑不了。” 唐暮秋抿着唇没开口,他沉默着盯向赵吏。 赵吏在红光屏障内盘腿坐下,面上依旧挂着那副诡异到极致的微笑。 这样的违和感令唐暮秋心下总觉诧异。 赵吏不慌不忙,即使被抓了也不担忧,这是并不是暴露后的敌人该有的反应。 唐暮秋的眉心突突直跳,他目光又扫过远处的欧阳沨几人,与谭宗凌老先生对上视线。 谭宗凌看了过来,他小幅度地朝唐暮秋点了下头,随后认真同欧阳沨与贺连说着“明光”的使用方法。 唐暮秋平静下来,勉强稳定心绪。他在脑中复盘思索,祁则安那边不知情况如何了。 地下禁区的居民已经被成功控制,甚至还活捉了一个卧底赵吏,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但为什么心脏还是那么压抑,沉闷地跳动仿佛要将胸腔震荡,眉心之间的压迫感不减反增,巨大的恐慌几乎席卷唐暮秋的身躯。 唐暮秋握着环首刀的掌心变得冰凉刺骨,就连血液都似乎凝固。 巨大的压迫感与坠落感在他身后无形追来,如同地狱修罗般将他吞噬。 祁则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他到底该不该去找祁则安。 倘若祁则安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真的过去后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祁则安这人心思缜密,每一步路都算到极致。 可如果不去找祁则安,自己心腔中的恐慌与预感太过不妙。 不行。 这个脑海出现在唐暮秋脑中的瞬间,他立刻朝另一侧转身迈步。 【没事的,班长,别担心。】 夏玲的声音温和礼貌,带着安抚的语气。听见这句话的刹那,先前不安的情绪似乎被安抚些许,唐暮秋立即意识到这件事,他有些惊讶。还不等他细想,他已经抬起头与夏玲对上视线。 与夏玲双眸对视的刹那,唐暮秋面色顿时惨白,他立刻意识到一件可悲的事。 夏玲的声音,刚才是直接从他脑中响起的。 夏玲根本没有张嘴说话。 夏玲此刻露出莞尔轻笑,掌心轻轻拍了下唐暮秋的肩头,随后走到陆铭晖身边与对方交谈。 唐暮秋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冷汗顿时浸透他的衣衫。 极大的冲击甚至令唐暮秋不敢相信,他在心下千方百计给夏玲找补,认为刚才是自己感觉错了,声音只是夏玲给自己的一个错觉,他只是太担心祁则安了。 可那道声音太清晰、太具体了。 那根本不是错觉。 夏玲觉醒异能了,还是紧靠身体接触就能传达内心所想的【感知类—情绪传递】的能力。 刹那间,唐暮秋脑中开展的风暴不断扩散,头脑风暴将一切隐瞒在地底的隐藏线索掀开,那被拼尽全力掩埋的真相逐渐浮现。 如果夏玲早就觉醒异能的话,那祁则安他,祁则安他……! 祁则安他不仅骗了自己,还将所有人都算计了! 电光火石间,唐暮秋脑中似有雷声响起。先前那些被断成点的线索在刹那连成丝线。唐暮秋的心脏无法遏制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慌,比先前更甚,他几乎需要动用全身力气才能站稳身躯。 唐暮秋面色惨白,他在脑中飞速思索着自己之前的所有存疑点。不断拼凑、重组、再连接,最终答案让他的意识近乎在崩溃边缘。 陆铭晖与夏玲聊天间,他注意到唐暮秋微微颤抖的身躯与惨白的脸色。 陆铭晖:“唐暮秋,你怎么了?你是不舒服吗?需要让那边的医疗Omega帮你检查一下……” “夏玲。”唐暮秋惨白着脸开口,他道:“你是不是觉醒异能了。” 夏玲闻言面色突然凝住。 “是不是。”唐暮秋追问:“别骗我了。你们所有人,这个小组里除了我,你们都知道夏玲觉醒异能了是不是。觉醒的还是【感知系—情绪传递】的能力。” 夏玲:“班长,你怎么……” “你刚才无意识对我使用了能力。”唐暮秋冷静下来,语气冰冷生寒却裹挟自嘲:“怪不得,怪不得祁则安要支开我。原来是这样……哈。” 唐暮秋丢下这句话立刻转身,他直直朝着停车区域快步走去,陆铭晖一把扯住唐暮秋的手腕拽住他。 陆铭晖急切:“祁则安是为了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你为什么……” 唐暮秋隐忍许久的情绪猛然爆发,他一把扯过陆铭晖的衣领怒道:“你真以为祁则安他只是为了支开我?他怎么和你们说的,他说‘瞒着唐暮秋,我怕他冲动做傻事,听我指令行事,一切在我的计算中’是不是?” 陆铭晖眼见唐暮秋近在咫尺带着怒意的脸,本要说出口的劝阻话语冷愣是被威压震慑,半晌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站在另一侧的夏玲同样动作一顿,她屏住呼吸。 唐暮秋冷冷开口,目光沉得像是能杀人:“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今天去西部安魂处,是打算送死的?” 陆铭晖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唐暮秋一把甩开陆铭晖的衣领,冷着脸咬紧后槽牙。 欧阳沨与贺连站在一侧互相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处于状况外。谭宗凌则是站在最后方,目光直视着唐暮秋。 “彭子成根本不是敌人,他是祁则安安插在对面的卧底。”唐暮秋声线冷冽:“这个计划他从特批生考核时就开始做了,因为夏玲那天觉醒了能力,是不是!” 没等夏玲回答,唐暮秋便继续道:“来让我猜猜看吧。夏玲发烧的那天,把‘引导人’让给彭子成的那天,就是因为夏玲觉醒能力了,你们刻意没有上报夏玲的能力给联盟,就是因为你们早就觉得奇怪。特批生考核出现了真正阿卡萨蛇的那天,彭子成怎么会收到不允许他带通讯器的通知。为了揪出背后的人,祁则安做了个局。” “他要彭子成成为卧底。要你们表面决裂。实际上一切情报和命令全是通过夏玲传递转移的。夏玲只需要贴着你们,你们就知道下一步如何去做。怪不得,我说为什么那时陆铭晖和彭子成打起来,夏玲只是碰了下彭子成,彭子成立刻就忍下情绪。怪不得我完全察觉不到你们之间的交流,因为夏玲的能力你们独独没有告诉我。” “临时任务时让彭子成给科伦尔药剂,古堡任务时让彭子成故意破坏北部安魂处的封印,包括现在让彭子成跟着一起去西部安魂处,全部都是计划里的一环是不是?” “呵,祁则安甚至连我也利用了。他早就知道我会注意到彭子成的反常,甚至让彭子成跟着他这件事还是我提出来的。他可真是好手段啊。” 唐暮秋每说一句,夏玲与陆铭晖的面色便惨白一分。 字字句句,皆是准确无误。 唐暮秋从喉中溢出声冷笑:“好聪明好完美的计划,他独独支开我。” “不是、不是的班长!祁哥他是不想让你受伤!他担心你会因为他的事情冲动……他舍不得让你受伤呀,班长……”夏玲轻声道。 唐暮秋深呼吸,又吐出。他平静地望着夏玲道:“那我呢?我就舍得了吗?” “你刚才说,祁则安是去送死的……是什么意思。”陆铭晖道:“你把话说清楚!” “祁则安肯定是这样和你们说的,‘西部禁区的任务结束后,安魂处会有异动,科伦尔一定会来’,所以他带着彭子成去了,你们以为是三对一,肯定有胜算是吧?”唐暮秋道。 陆铭晖:“难道不是吗?我们这边有三个人,科伦尔只有一个。” 夏玲面色一白:“难道?” “是二对二。”唐暮秋推开陆铭晖,转身就走。 陆铭晖立刻跟上。 没走几步,欧阳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对二,是什么意思。” 唐暮秋步伐一顿,却没有立刻回答。 “……唐暮秋。不能是我想的那样,对吗?”欧阳沨软糯的嗓音染上些许哭腔:“他、他不会的啊,他是很好的人……” 唐暮秋没有回头,他道:“……抱歉。” 欧阳沨焦急道:“让我跟着一起去吧,好吗,我不会添乱的,我就看看他,如果他不是的话……如果他不是的话……好吗?我拜托你,让我去吧……” 唐暮秋沉默几秒,果断下令:“贺连,看好赵吏。夏玲留下,照顾好谭老先生。外部还有染上弥雾的人没有处理,给他们喷上‘明光’缓解信息素暴/乱。陆铭晖和欧阳沨跟我走。” 唐暮秋又侧首看向陆铭晖,清冷面颊上神色冰冷如寒窖,这道目光看得陆铭晖心底打了个颤。 “西部禁区距离西部安魂处三百公里,我会全程油门踩到底,预计四十分钟到达安魂处。在这四十分钟内,你最好把他没有透露给我的事情全部讲得一清二楚。”唐暮秋冷声道。 陆铭晖步伐微顿,硬着头皮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后来的信任危机】 祁则安:老婆,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玩心有灵犀的游戏,是担心我们不够默契吗。 唐暮秋:因为你不信任我。 祁则安:(本能地跪下了)不是…… 祁则安:老婆,我这次任务打算和你一组,这两天难得闲下来了,你为什么取消了和我的分组? 唐暮秋:哦,因为你不信任我。 祁则安:……我能回去再跪吗,外面人有点多,给老公留点面子。 祁则安:老婆……蒙眼play其实可以试试的,你不喜欢的话我蒙上眼睛也行,你为什么不愿意? 唐暮秋:那个啊,因为你不信任我。 祁则安:……今晚还能睡一起吗?(可怜兮兮) — 这周榜单字数已更完,就看明天特需专家医生怎么说啦。希望不要住院也不用动手术呀……[求求你了] 第55章 西部禁区·11 祁则安的鲜血喷涌在唐…… 祁则安带着彭子成与尹匿直直降落在西部安魂处, 西部山脉内部空无一人。 祁则安并不急躁,他踱步在安魂处内左右走动,随后站定在玻璃能量柱前细细观赏内部飘渺流动的能量。 不过数秒, 祁则安从嗓中溢出一声低笑。他果断抬起手, 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哒”。 整个西部安魂处迅速被蓝白色的光辉席卷, 笔直的银蓝色线条飞速乱窜,将整块安魂处的空间隔绝开来。 随着亚空间扩散形成,安魂处内部浮现出一道天然的空间屏障, 一道人影被迫从另一侧显现姿态。 祁则安缓慢转身,目光同对面的科伦尔对视, 勾起的唇角染上些许戏谑:“不好意思,动动手指就戳穿了你的‘隐身术’。” “哎呀,哪里的话。不愧是东方的‘珠玉’, 真是又强大又耀眼。”科伦尔尾音上扬,话语带着些许喜悦。 祁则安眉尾轻抬:“不愧是科伦尔先生,即便被迫现身, 也丝毫不担忧。虽说我早就算到你会在这里, 不过你身旁的这位……倒真是让我意外。” 科伦尔眉尾轻扬, 摊手轻笑:“自然、自然,早知要和珠玉先生对上,如果单枪匹马对付你,对我而言可有些吃力。不找个同伴可如何是好?” 祁则安唇角同样勾起一个弧度露出嘲讽笑意,他轻缓地将目光挪向另一侧。 科伦尔身边站着一位身姿高挑的男人,那男人身穿一套黑色西装, 黑色长发被一根红绳高高束起,他眉毛经过修剪,眼尾上挑。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 镜片下的黑色瞳孔深沉如墨,一副典型的精英做派。此刻他的唇角勾起,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着祁则安。 科伦尔:“哦,看来我的好朋友见到你很开心,让他做个自我介绍?” 祁则安低笑一声,嗓音极尽嘲讽:“我的空间被你们擅自当做舞台还真是让我有些不爽。” 祁则安的话语内含讽刺,话语落下的瞬间,空间内所有的存在着的物质同时被巨大的威压震荡。 眼前那位扎着高马尾的男人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他墨色瞳孔灵巧转动,目光直视着祁则安,他丝毫不在乎巨大威压地向前走了几步。 彭子成迅速上前拦在祁则安身前,他与科伦尔短暂对视一瞬,而后错开目光。 “久闻大名了,祁则安先生。我是顾渊。”顾渊站在祁则安身前伸出手,他道:“先前碰面由于外人在场,没能及时和你打招呼,我深表遗憾。” “你说的外人是郑老?”祁则安视线垂落扫过顾渊的手掌,没有与之相握,反而轻嗤:“这话说的好像我和你是一伙的一样。” 顾渊礼貌收回手,并不尴尬:“哦,当然不。实际上我需要纠正一个说法,虽然刚刚那位站在我身旁金发碧眼的外国佬说了一堆话,但真正意义上而言,我也不算他的同伴。更准确来说,我不属于你们任何一方。我今天和他一起来到这里,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加上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罢了。” “说得倒是好听。怎么,你要完成什么任务?和那位了不起的科伦尔先生一样,制造数以万计的异种怪物?”祁则安挑眉轻笑,嗓音低沉:“那还真是了不得。” “怎么会呢,”顾渊推了下眼镜:“我只是为了‘记录’才来到此地。你们等会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帮任何一方。我只是为了……‘记录’。” 祁则安挑起的眉尾轻轻下压,那双深棕色的眼眸蕴着怀疑的光。 “哎呀,东方人都是这样无情?利用完我们可悲的西方人后,就这样甩甩手离开了。”科伦尔摆摆手。 顾渊轻轻抬起手,衣袖随之挥动。黑色长发轻扬,他的指腹交叠,做出打响指的动作。 “哒”声轻响,顾渊的身影从祁则安眼前消失。紧接着,那道黑色的身影落在安魂处能量柱上方的山石平台,他落座于此,垂首注视着地面的祁则安与科伦尔。 祁则安在这一瞬间愣了神,居然有人能在他的空间里瞬移,不仅如此,他还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身影。明明是在自己的空间内部。这怎么可能?况且‘瞬移’本身就是空间系才有的能力,这男人方才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响指,甚至动作和角度都与自己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在挑衅。 空间系异能居然不是独一无二? 不等祁则安细想,科伦尔已经进攻过来。科伦尔不知从何处掏出两把老旧的手枪,随着劲风呼啸,扣动扳机的瞬间子弹随风飞去。 祁则安抬手一挥,金属子弹在空中扭曲,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科伦尔露出一个扭曲的笑,他进攻的下一秒,身影也如幽灵般消失不见。 祁则安步伐顿时止住,身侧疾风袭来,祁则安猛地翻身躲避,科伦尔的身影浮现。他手中端着一把短刃匕首,只差须臾便能刺破祁则安的喉咙。 祁则安的身躯在地面翻滚掀起沙土,他眉宇拧起一瞬,紧接着他便脱口而出:“你的目标是我的腺体?这还真是稀奇。是单纯的想搞死我,还是说……你们有某种手段能得到我的能力?” 科伦尔面色一顿,旋即露出大笑,却不回答。 祁则安抻臂,掌心中凝聚蓝白色的能量光辉,他后颈处的腺体犹若针扎般刺痛,蜘蛛丝般的血线不断蔓延。他深棕色眼眸凝着寒意,光团顿时爆发,无数根线条一同向科伦尔袭去。 科伦尔迅速后撤躯体躲避,他偶尔抬首望向高处的顾渊。 祁则安心中默念“追”,同时抬眸。 与顾渊那双视线对上的刹那,祁则安心中顿时一紧。 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精英味十足的乌墨瞳孔,不知何时化为澄澈的天蓝色。此刻顾渊的神情冰冷,身姿如同一架精密运行的机器,他的身躯仿若被定住一般不再动弹,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下方发生的一切,那双天蓝色的瞳孔追随着下方二人的身影迅速移动。 这种宛若被窥视的目光令祁则安心头一颤,他几乎是立刻回想起曾经感受到类似视线的场景。 在北部安魂处时,他也曾体会过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祁则安先前爆发出的蓝白色能量线条在空间中不断相互交错,被相交划分出的区域即刻扭曲起来,线条追随科伦尔不断发起进攻。 一直站在另侧的彭子成此刻心下发慌,他掌心握拳,刚要有所动作,科伦尔却直直奔向他的方向。 后脖颈处的芯片发出电子声响:【杀了祁则安。】 彭子成本能地皱眉放缓呼吸,他迅速环视四周,瞳孔骤然收缩。 尹匿不见了。 “子成,他过去了,拦住他!”祁则安使用能力将科伦尔逼至彭子成身前,只差临门一脚。 科伦尔唇角扬起,他低笑一声:“蠢货。” 科伦尔视线中染着势在必得,彭子成早就属于他们的阵营,绝不可能背叛他们。否则埋在彭子成后脖颈腺体中的芯片,会把他直接炸成肉泥。 只要彭子成有一点点背叛的举动出现,科伦尔就会立刻摁下操控按钮,处理掉彭子成。 科伦尔的身躯扑面而来,彭子成的刘海挡住他的视线,叫人分辨不清神色。 蓝白色的亚空间内,空间扭曲造成的撕裂口发出轰鸣,空间内甚至显得失真些许。 就在科伦尔身躯越过彭子成的刹那间,彭子成暴起反击,他一拳砸进科伦尔脸颊内,旋即双手握住科伦尔的肩膀,狠狠提膝踹向科伦尔的腹部。 “操!”科伦尔被打得猝不及防,他怒骂一声,眼眶猩红地呕出一口血,奋力从口袋中摸出操控按钮,没有半分犹豫地摁了下去:“去死吧!去死!你这该死的小鬼居然骗了我!” 按钮被摁下的瞬间,科伦尔发出爆笑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彭子成依旧稳稳当当站在科伦尔的眼前。 科伦尔的笑声戛然而止:“你,你……!这怎么可能!!” “呵,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谁的空间里?”彭子成挑眉轻笑,继而一拳砸向科伦尔的鼻子:“这是在我祁哥的空间里!” 科伦尔被彭子成一拳掀翻,脑袋砸在地上,立刻磕出了血。 祁则安轻轻抬手,那枚本该嵌进彭子成躯体内的芯片浮现空中,芯片早已报废,爆炸坍塌也早已被压缩至其他区域。 彭子成牵制住科伦尔的身躯,双手将他胳膊扣在身后,牢牢禁锢。 “祁哥,趁现在!!”彭子成道。 祁则安掌心对准科伦尔,他后脖颈处的腺体血丝正加速蔓延加粗,疼痛袭击他的意识,冷汗布满躯体。他呼吸间痛得大脑发昏,身躯因站不稳轻微晃动。他咬着牙,面色丝毫不肯显露半分。 空间异能的光芒逐渐包裹科伦尔的躯体,祁则安感受着科伦尔身躯的各个器官分布,冷汗自他眉宇间落下,他依旧沉声:“——‘坍塌’。” 随着话音落地,彭子成惊呼:“祁哥!你身后!!” 刹那间,祁则安猛地回首,只见尹匿双目通红间手持一把短刃匕首朝他袭来,只差分毫便要捅进他的腺体。 西部安魂处外,军用越野内部。 唐暮秋面色冷若寒霜般阴沉,脚下油门已然踩到底,表盘显示时速240码。车辆后方加速器早已启动,欧若矿石能量极限爆发,整辆车飞速在荒漠中行驶,黄沙在车后蔓延成一道连绵不断的线。 陆铭晖坐在副驾驶,他的心脏跳动飞快。后坐力让他的背紧贴座椅,这种不要命的开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加之先前他在车上坦白一切,唐暮秋周身的低气压竟然能将他压迫得无法喘息。 这种要命的恐惧感陆铭晖这辈子只体会过两次,加唐暮秋这次,是第三次。 唐暮秋自从听完陆铭晖的话后全程一言不发,本就瓷白冰冷的脸蛋此刻更是毫无生机,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冰凉刺骨,他目视前方,没有半点活人气。 陆铭晖心下感慨,唐暮秋如果真的不是Alpha,而是Beta的话,只靠气氛就把自己这个S级Alpha压迫至此,他唐暮秋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欧阳沨坐在后座,他将头颅底下,眉眼间隐着痛苦,他双手攥紧衣角布料,那处早已被捏得皱皱巴巴。 眼见西部安魂处近在咫尺,陆铭晖压下心头轻颤,他主动开口:“唐暮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次是二对二?” 唐暮秋嗓音沉冷如冰:“气味。” “……什么?”陆铭晖:“什么气味。” 唐暮秋依旧皱着眉头,他望向原处的安魂处山脉,头也没回道:“你们一开始布局,是因为特批生考核当天乌鲁鲁的出现。阿卡萨蛇打得你们猝不及防,而当天我身上出现了青草味的信息素。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接下来都是我的猜测。” “祁则安早就意识到这股气味不对劲,他怀疑这个气味的主人就是敌人派来的卧底。因为照你刚刚所说,鹤露丢失的伪装剂就是青草味。你们等级高,自然能闻出不对。” “上周我去见谭老先生,他说我身上有股青草的味道。我从谭老先生家出来后立刻就遇见了祁则安,他…总之,他没有提起我身上有这个味道。已知祁则安是S级Alpha,任何气味都逃不过他的狗鼻子,那么他不开口说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故意隐瞒。” “我思来想去许久,在我身上出现青草味的那些天,除了你们,我只和一个人近距离接触过。” 欧阳沨的身子在后座轻轻颤了下。 “是尹匿。”唐暮秋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尹匿参与了古堡那次行动。” 陆铭晖:“什么?我们那天并没有见到他…不对,等等?你是说…你是说那个艾尔科夫人??” 唐暮秋:“嗯。” “我和祁则安去古堡的那天,的确在艾尔科夫人身上闻到了一股草味。不仅如此,他把浑身都遮得很严实,的确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但你不是……”陆铭晖刚想说‘闻不到信息素’,又怕祁则安知道他戳破唐暮秋身份要和他秋后算账,话语拐了个弯变成:“你那天不是没怎么和他接触吗,你怎么知道?” “他当时握住我的手,给我写下了两个字母。我一直猜测是‘W’和‘N’,又或者是两个‘W’。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写这个给我,明明是素不相识的关系。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根本不是W和N,是run。他是在暗示我,让我跑,让我离开古堡。”唐暮秋嗓音冷冽:“因为尹匿一定知道,当天古堡里有他们的人。他也一定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所以才会让我跑。但他不知道你们会跟来,因为古堡任务是由夏恩中将直接转交给我们的。” “这件事也能说明彭子成不是敌人。因为彭子成早就知道我们要去古堡,如果他真的是敌人,会和那边告密,尹匿自然也会知道这件事。但尹匿不知道。所以彭子成没有告密。” 唐暮秋平静阐述完,却听不见任何回响。他冷着脸侧眸瞥了眼陆铭晖,只见后者面色僵住,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看向自己。 唐暮秋皱眉:“怎么。” “……没。只是感慨,你和祁则安果然是一类人。”陆铭晖道。 越野车飞速行驶爬上山脉,越过两山相间的桥,车辆即将行驶进安魂处内部时,唐暮秋眼前浮现出熟悉的蓝白色屏障。 这是祁则安的亚空间屏障。 唐暮秋眉心处的不安越发强烈,心悸让他喉咙发紧,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微微颤动用力,冰凉刺骨的寒意自心脏深处传来,连同呼吸一并急促起来。 唐暮秋忍着不安,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抽出环首刀:“陆铭晖,握着方向盘。” 陆铭晖:“什么,你想干什么?” 唐暮秋动作行云流水地打开车门,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一手捞住车内上方前扶手支撑躯体,一手握住环首刀平举起。 陆铭晖一惊,立刻握紧方向盘:“唐暮秋你要干什么!” 伴随着陆铭晖的呼叫,越野车直面冲向空间屏障的墙,唐暮秋将脚下的油门全力踩下加速,掌心握紧刀柄同时迅速挥动。 纯黑色的刀刃碰到蓝白屏障的刹那,空间屏障如同纸张般被划破一道口子,越野车疯狂驶入。 车辆驶入的刹那间场景变换,刺眼的鲜血喷涌在唐暮秋眼前,他乌黑明亮宛若黑曜石般的瞳孔骤然收缩,下颌紧绷,手臂肌肉瞬间暴起。 刺进祁则安腺体处的匕首被人抽出,血痕在空中划成一条线,祁则安深棕色的眼眸顿时失了神,口中接连不断呕出鲜血,倒下的躯体重重砸在地上,如同濒死的鱼般奄奄一息。 彭子成爆发悲鸣穿透整个亚空间:“祁哥!!” 站在祁则安躯体边的人,是双手沾染鲜血的尹匿。 祁则安的血正从尹匿刀尖一滴滴落下,每滴一下,唐暮秋的心脏便紧一瞬。 唐暮秋只觉得在这瞬间周围的一切声响都不见了,所有人的行动都缓慢起来。祁则安倒下的动作像是老旧的电影回放,乌墨瞳孔被血色染红,心脏顿时停止跳动,就连呼吸也已经停滞。 周遭的一切粘腻且沉闷,空气似乎是凝固的团,沉闷压在心口胸腔几乎将他钉死在原地。 当唐暮秋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握着环首刀冲了出去,刀尖直抵尹匿喉咙。 尹匿立刻提起匕首抵挡,他只抵挡不进攻,他面露悲色,咬着牙不肯与唐暮秋对视。 唐暮秋双目猩红,刀刀砍向尹匿要害处,他眼眸中的怒火化寒霜,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被彭子成禁锢住的科伦尔突然间低笑一声,彭子成心下一惊,双手加大力道将科伦尔的臂膀反手下压,彭子成还未将疑惑问出口,地面便开始剧烈颤动。 唐暮秋攻击动作不停,面前突然冒出的阿卡萨蛇被他一刀削了头颅,他踏着阿卡萨蛇的头颅向上跳去追尹匿。 尹匿咬着牙,他对上唐暮秋的视线后爆发出能量,他被青绿色的光芒包裹身躯,随后身影立刻消失不见。他的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宛如幽灵般隐匿踪迹。 哪知唐暮秋仿佛如有神助,动作丝毫不停歇,一刀刺向无人之地,刀尖顿时捅破尹匿左肩牢牢将他钉在墙上,尹匿被迫显形,他痛苦地低下头去,环首刀只差分毫便能刺穿心脏。 唐暮秋一把抽出刀想要再刺,尹匿红着眼反击,就在匕首即将划破唐暮秋侧颊时,一道软糯颤抖的声线响起。 “……尹匿。” 尹匿动作僵直,在刹那间卸了力道,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却见到眼前的人哭得满面泪痕。 欧阳沨的眼睛哭得红肿,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小卷毛乱糟糟成一团,他的眼泪不断从那双大眼睛里冒出。 与唐暮秋一样,在越野车开进空间内时,欧阳沨目睹到的第一个画面,便是尹匿将匕首从祁则安后脖颈处拔出。鲜血喷涌在尹匿的脸上,他的面颊被鲜血染红,让欧阳沨看不真切。好像尹匿这个人这辈子都离他那么遥远。 祁则安当时被尹匿捅破腺体便立刻呕血不断,随后直直倒下身躯。 尹匿面色慌张,他呼吸猛地停止了。他看向欧阳沨,第一反应是别过头去,紧接着他又扭头呵斥:“谁让你来的,滚出去!从这个空间里离开!” 唐暮秋面如寒霜,他一刀又快准狠地刺进尹匿腹部:“不会说话就闭上嘴,下一刀我会割了你的舌头。” “唐暮秋!”欧阳沨心下又急,他知道这种状况他不该继续护着尹匿,可本能反应大过一切。 尹匿身后的墙壁内突然冒出许多条阿卡萨蛇,他们破开墙壁直直咬向唐暮秋,唐暮秋身躯后撤的同时挥刀清扫阿卡萨蛇。 在这瞬间,唐暮秋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方才追尹匿追红了眼,完全没意识到被赵吏操控的阿卡萨蛇怎么会来到三百公里开外的安魂处。 尹匿隐藏身影,不知何时站上一条巨大的阿卡萨蛇头顶,巨蛇挺立身躯将他送往高处,他站在赵吏身侧,目光冷淡地扫过唐暮秋。 “……嘻嘻,好风景呀,好风景~”赵吏阴冷的笑传遍整个空间。 唐暮秋握刀的动作一紧。 唐暮秋缓缓抬眼,赵吏阴冷的瞳仁正紧紧盯着他。 “唐暮秋,我果然很喜欢你啊。”赵吏笑道:“你杀人的动作好干脆,杀蛇、杀怪物时的动作也都好干脆,真漂亮……啊,你为什么不是我的同伴呢?我会很喜欢你,我的主人也会很喜欢你,真希望我的同事不是这种废物……” 赵吏嫌弃地看了眼尹匿,又继续嬉笑道:“唐同学,唐先生,唐暮秋……你看上去就是,很好吃很好吃的类型啊。” 唐暮秋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猛地抬手一挥,几条阿卡萨蛇被从中生生截断。好几条蛇离唐暮秋还有一段距离,仅仅靠着刀刃波动便被砍断身躯。断了的身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唐暮秋嗓音犹若极寒地狱的风霜:“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能逃出来。” 赵吏:“嘻嘻……为什么呢?是啊……为什么呢?你猜猜看……我杀了多少人……?你猜猜看,那个粉头发的小姑娘和那个老头,我会不会给你们留个全尸?” 唐暮秋瞬间纵身跃起,刀尖直指赵吏刺了过去。他动作迅猛,左手扯住赵吏的衣领,右手猛挥环首刀。 只听一声响指轻音,赵吏与尹匿的身体同时从唐暮秋眼前消失,他掌心攥住的布料顿时落了空。 唐暮秋面色一凝,他立刻抬首,这时才发现山脉上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黑色长发正随风飘扬,金丝边眼镜下刻印一双天蓝色瞳孔,他正低着头望向唐暮秋。 在这道响指声音出来前,唐暮秋甚至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顾渊从山上跃下,稳稳落在唐暮秋面前。 顾渊推了下眼镜:“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更喜欢你了。” “什么?”唐暮秋道。 顾渊:“不重要。只不过,确实。终于见面了,唐暮秋。虽然我很想和你继续聊聊,不过抱歉,我得走了。” 唐暮秋:“你到底是……” 话语还未说完,顾渊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影在唐暮秋眼前消失了。 唐暮秋面色彻底僵住,他意识到这个人的能力与祁则安一模一样。是空间系。 但又不太对,似乎那双眼睛才是真正有问题的。 唐暮秋回头,科伦尔早已不见踪影,彭子成一人留在原地。欧阳沨还站在先前尹匿呵斥他的地方。 而陆铭晖早在下车时就跑去祁则安身边,帮他简单止血。他低头时惊恐地发现,祁则安后颈处的腺体反噬已经加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些蛛丝般的血线没有收回,依旧鼓鼓囊囊宛若暴起的血管般撑着,像是要从脖颈处的皮肤里爆出似的。 后颈腺体的血勉强靠摁压止住,陆铭晖意识到祁则安惨白的面色,他咳血的量明显不对,除了反噬和腺体受伤外,恐怕还有别的地方有些问题。 先前听赵吏提起夏玲,陆铭晖脑子瞬间乱了,帮祁则安摁压伤口也多少分了神。 欧阳沨擦干眼泪走了过来,他鼻音浓重:“我来吧,我是医疗Omega。” 陆铭晖:“你……” “没事的,我可以。”欧阳沨蹭掉眼泪:“我更专业。” 唐暮秋:“交给他吧。” 陆铭晖愣了下,道“好”,随后站起身走到唐暮秋身边。 彭子成也走了过来,他不敢看唐暮秋的眼睛,只能隔着些距离站在唐暮秋另一侧。 唐暮秋低头看向祁则安。 祁则安的唇与下颌被鲜血染红,血液凝固有些干涸,紧紧粘在那处。血腥味争先恐后钻进唐暮秋的鼻腔。那张冷峻面容此刻依旧眉头紧锁,他高挺的鼻梁像座小山,挺立在面颊之上。 唐暮秋紧紧看着祁则安,他想,祁则安不会死,至少现在一定不会死。但他绝对不能错过祁则安这样的模样,虽然沾着鲜血丑了些,但祁则安多年后死去,也会是这样的神情。闭着眼睛,眉头皱起或舒展,唇瓣毫无血色,整个人的面色苍白,因失血或疾病、又或者是普通死去。但无论怎么死去,到最后都会是这副表情。 唐暮秋想,他要趁现在将祁则安的将死之相牢牢记在脑海里。 因为很快,他就要和祁则安分开了。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祁则安了。他看不见祁则安老去的模样,也不知晓祁则安死亡的样子会是什么样了。 现在记下来,就当作曾同他共死。 唐暮秋的视线没有离开祁则安,他嗓音如雪,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彭子成。” 彭子成猝不及防被喊了名字:“是,班长,我,我在!对不起班长,我害祁哥受伤,我没能保护好他,是我……” “你和他们做交易时,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唐暮秋低垂眼眸,蹲下身子用手撩开黏在祁则安额头的头发,又用指腹蹭过祁则安紧闭的眼。 彭子成低着头:“他们给我的腺体安装了一枚芯片,如果我不听从指令,他们会让芯片爆炸。” 唐暮秋平静道:“为什么没炸。” “…是炸了的,班长。只是…当时我和祁哥他们做决定时,让祁哥将我的全身都被他的异能嵌入,连同血液、骨骼、腺体,所以芯片随时都可以被祁哥转移到其他空间。”彭子成小声道。 唐暮秋沉默许久,他开口:“祁则安的异能是空间。他可以操纵一切。他提出这个方案时,你不怕他控制失误让你受伤吗。” 彭子成愣了下,道:“不怕啊,我和祁哥相互信任,绝对信任,他不会害我。” “绝对信任、相互信任。”唐暮秋重复了这八个字,平静的话语如同寒冰霜降般发冷。 陆铭晖面色一变,他立刻看向彭子成示意后者闭嘴。 彭子成愣住,突然意识到什么,随后面色一白。 “这样的信任,他永远不会对我做。”唐暮秋撂下这句话便起身。 彭子成顿时心下发慌:“班、班长……” 唐暮秋神色淡漠:“欧阳沨,拜托你救他。” 欧阳沨已经迅速替祁则安处理好大部分伤口:“我会的。” 唐暮秋:“彭子成,开车带他们回联盟总部,找医疗部,汇报情况给元帅。” 彭子成本能道:“是!” 唐暮秋:“陆铭晖,和我回趟禁区。” 陆铭晖有些急切:“好。” 彭子成当即上了那辆被唐暮秋开来的越野车,后座位置展平,唐暮秋抱起祁则安翻身躺了上去,欧阳沨坐在祁则安身侧摁压伤口,对唐暮秋轻轻颔首点头。 车辆随之开走。 唐暮秋沉默着注视越野车离开的背影,他转身从安魂处的通道向下走去,拐过几个弯,他熟练地走到安魂处的地库内,用环首刀撬开锁,打开地库大门。 内部停放着几辆军部用车,他坐上车输入指令,全程动作行云流水。 陆铭晖跟在唐暮秋身后,没忍住问:“…你怎么会这么熟悉这里的路线?” 唐暮秋没回答,只坐上一辆旧型军用猎鹰:“上车。” 陆铭晖哑了声,默默坐上副驾。 猎鹰从安魂处的山脉翱翔,在地面掀起阵阵黄沙,如同捕猎般定好目标,朝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前两天调整状态,没想到真的要动手术啦。还以为自己身体没有那么严重。最近正在排队等住院通知,更新按照v前走,有榜随榜,无榜更7k,不忙还是会加更。等住院做手术会挂请假条的,谢谢宝们的追读。[猫爪][红心]《 》 55-60 第56章 三念祁则安。 “我认罪。” 联盟总部的红色警报长鸣, 警笛音宛若催命符咒,整个联盟上下的士兵全部慌张起来,奔跑的步伐音此起彼伏。各个部门的领导彼此奔走, 医疗部的医疗Omega更是大把大把地朝总部涌来。 陆铭晖抱着夏玲, 夏玲浑身都是血痕, 她粉色及腰的长发被火焰烧断至肩背,面色苍白发青,胳膊手肘与腿部被蛇留下数十个血孔。陆铭晖面色苍白双目发红, 眼神宛若像要吃人般凶狠,他将夏玲放在病床上与医护人员快步进入急救室。 特需抢救室外, 唐暮秋隔着厚重的隔绝玻璃低垂脑袋。病房内正在紧急进行异能手术,白炽灯透过玻璃自身前浮现,刺痛双眸。唐暮秋薄唇浅浅毫无血色, 他掌心木讷地搭在玻璃面上,乌墨瞳孔紧盯着内里使用异能的欧阳沨。 欧阳沨的身体中溢出淡绿色的碎光,光点分布弥漫进祁则安的身躯。祁则安躺在手术台上, 淡绿色的床布将他身躯衬得雪白, 唯一刺眼的是在布料弥漫的鲜红血点。 唐暮秋的眉头抽动一下, 眼睫轻颤。 彭子成站在唐暮秋身侧,嗓音沙哑:“班长,欧阳沨在回程路上觉醒了异能,多亏他稳定住祁哥的状况,祁哥身上的伤口大部分在车上愈合。欧阳沨说,祁哥的致命伤有两处, 一处是腺体受损,另一处则是内脏。内部脏器几乎在同时爆裂,人在地狱边缘走了一遭, 如今正在竭力救治各个器官。” 唐暮秋沉默着没有开口,他的呼吸极其轻缓,彭子成一个S级Alpha,站得离他如此近,却听不见唐暮秋的呼吸。 彭子成迟迟得不到回应,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唐暮秋。只见唐暮秋的神色极其悲寂,人像是半边身子踏入了“死亡”的领域,整个人宛若一座摇摇欲坠的将倾大厦。 唐暮秋冷漠无神的目光令彭子成心头一惊,他喉口干涩,半晌才道:“……班长,你和陆铭晖回去后,究竟看到了什么?夏玲她为什么伤成那样,贺连下落不明,谭老先生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唐暮秋的眸光闪烁一瞬,他像是被唤起了刻意掩埋的记忆,贴着玻璃的掌心慢慢握成拳,冰凉刺骨的寒意流向四躯百骸。 唐暮秋与陆铭晖回到禁区时,目光所及之处满是疮痍。 西部禁区地下城的建筑被彻底毁灭,巨兽撕咬过的齿痕历历在目。 陆铭晖发了疯奔向夏玲所在之处,只见夏玲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裸漏出肌肤的皮肤满是蛇的齿痕。她的头发被烧毁至肩背,发尾枯涸焦黑,她面色青白,显然中了蛇毒。 唐暮秋的心脏砰砰跳动,他几乎是立刻朝着谭照明所在的区域奔去,他的胸腔像是被巨石压缩成一片。祁则安伤势惨重状况不明,倘若谭宗凌老先生再出问题,他真的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他奔跑的步伐甚至有些打颤,呼吸立刻乱了,他站到谭宗凌老先生之前的方位时,顿时腿脚一软,险些站不稳身躯。 谭宗凌的屋子被彻底销毁坍塌,断壁残垣之下,是一滩被嚼碎的肉泥。肉泥的一侧,砖瓦之下挺立着一个圆形球体。 唐暮秋双腿颤抖地走过去,慢慢跪在地上,缓慢地用手拨开碎瓦片,他用指尖蹭过灰尘,慢慢将上方的砖瓦清空。 随着他拨动瓦片,他缓慢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谭宗凌毫无血色的头颅上方,那双怒视着熠熠生辉的眼眸,还未闭起。 唐暮秋低着头看了许久,他双手不断颤抖,眩晕感猛地袭来,他像是要握不住谭宗凌的头颅。他深呼吸几次,用掌心覆盖住谭宗凌睁着的双眸,帮他合起。 谭宗凌死了。 这世上除了西叔,唯一一个知晓他身份、对他很好的长辈,身躯被剁成肉泥,头颅被一口咬下,死无全尸了。 唐暮秋的呼吸几度停止,他想要带走谭宗凌的头颅,想要去找西叔求助,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什么狗屁诅咒、什么该死的因果,通通去死吧,他干脆一把火烧了那破钟,再把祁则安这辈子都拴在自己身边一秒也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最后提着刀砍死那群杀了谭宗凌伤了夏玲的人渣。 可他偏偏不能。 他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祁则安难做、也不能暴露沈惜和谭宗凌。 谭宗凌死在这里,仅仅是作为死亡人数增加的数字“1”。可若是唐暮秋带回谭宗凌的头颅,联盟一定会彻查这颗头颅的主人。 沈惜当年的事与谭宗凌的事一定会被揭开。 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 那样就救不了祁则安了。 祁则安、祁则安、祁则安。 唐暮秋将祁则安的名字在心底默念三遍,他的眼眶顿时红了,他用齿尖咬破自己的唇肉,疼痛逼迫他此刻必须保持清醒。 只要能救下祁则安,只要能救下他。唐暮秋能将一切情绪压抑到极致。 在口腔弥漫铁锈气味的瞬间,唐暮秋将谭宗凌的头颅轻缓珍重地放回地面,他用目光牢牢记下谭宗凌老先生毫无血色的头颅,随后缓慢地站起身,目光淡然地环视四周。 地下禁区的人都不见了。被捆起来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陆铭晖在不远处将夏玲抱起,已经跑了过来。 唐暮秋低下头,小幅度地轻声叹息,自言自语缱绻又疲惫,他说:“……对不起。” 不知这句对不起到底是对谭宗凌老先生的头颅说,还是对抛下他们奔去祁则安身处的自己说,亦或者是对祁则安本人说。 他知道如果将一切透露给祁则安,祁则安有一百种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因果论在上,他违抗不得。 陆铭晖嗓音沙哑:“唐暮秋,唐暮秋,听着,我们必须马上回去,玲玲的蛇毒特别严重,一分一秒也耽误不了,你听见了吗!唐暮秋!” 唐暮秋垂下眼眸,乌黑色的眼睫轻轻颤动。 他没有回话,身躯却突然冒出碎金般的流萤星光。昏暗的地下城街面浮现出数不胜数的金点光团,它们点亮地下城,又钻入唐暮秋的眉心内。 陆铭晖顿时皱起眉头:“唐暮秋,你!你这是,异能?你这个能力怎么……操,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暮秋本没打算这么早暴露,也没打算在祁则安圈子内的人身前发动能力。可他如今别无选择。 街道场景的过去画面不断在他脑内回放,他看见阿卡萨蛇撕咬谭宗凌的身体,他看见赵吏用阿卡萨蛇乌鲁鲁咬下了谭宗凌的头颅,他看见夏玲的身躯倒下,最后看见了一团火。 一团炽热的、滚烫的、鲜红的火。 金光宛若碎金消散,唐暮秋睁开双眸,视线四处扫过周围,随后道:“走吧。” 陆铭晖却一把扣住唐暮秋的肩:“没有被联盟记录在案的异能者,你知道都是什么人吗?” 唐暮秋淡然道:“夏玲那样的人。” “你!”陆铭晖像是气急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他妈早就觉醒了能力?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你的异能光团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你……” “回去吧。夏玲要不行了。”唐暮秋道。 “你才要不行了!操!”陆铭晖咬着牙忍下怒火,抱着夏玲朝着猎鹰奔去。 直至如今,从禁区回来已经有六个小时,祁则安已经在手术台上躺了八个小时。唐暮秋这六个小时都站在祁则安的特需抢救室外,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内部的手术台,始终一言不发。 隔绝玻璃内,欧阳沨松了一口气。他身旁的助手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液,他收回淡绿色的异能,快步走出手术室。 推开门的瞬间,欧阳沨便注意到唐暮秋。他没犹豫,三两步走上前:“内脏破裂被异能补救,命暂时保住了。但他的腺体保不住。S级Alpha的腺体也扛不住一刀刺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办法能保住损毁的腺体,加之他的反噬程度太深,即使活下来也是个废人了。” “嗯,我知道。”唐暮秋道。 欧阳沨声音颤了下:“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吗?” 唐暮秋平静道:“担心有用吗。他能不能好起来不是取决于我的担心,而是取决于你的医疗水平。” 欧阳沨愣住,他第一次听见唐暮秋用这样冰冷且无机质的语气开口说话。他正要皱眉,却见唐暮秋在保持冰冷的神情间伸出手。 欧阳沨:“……你这是做什么。” “尹匿的事我很抱歉。”唐暮秋道:“我察觉到他有问题的时间其实很早。但我一直没有说出来。” 欧阳沨抿唇:“……没必要说这些。” 唐暮秋:“但对你的这声‘抱歉’,我是要说的。重来一次我依旧会用刀刺穿尹匿。” 欧阳沨默了许久,他握住了唐暮秋的手:“……不必道歉。是他做错了事。” 唐暮秋没说话,只用力握了下欧阳沨的手掌。 欧阳沨愣了下,他能感觉到唐暮秋递了一个塑料片放进他的手心,他猛地抬头,唐暮秋神色如常。 欧阳沨没声张,他抽回手,将手塞进口袋里。 欧阳沨走前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暮秋:“在西部禁区时,你们组的住宿是怎么分布的。” 欧阳沨:“……啊?当时在前台统共办了三张大床房,三张双人标间。给你们组一张大床房卡,两张标间卡。我们组剩下的大床房一个给了我,一个给了尹匿,另一个标间睡的是赵吏和贺连。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谢谢。”唐暮秋点头颔首。 欧阳沨不再开口,他点过头朝着医疗区赶去,步伐飞快地离开了。 一直站在后方的彭子成开口:“……班长,你刚才……” “祁则安醒后,把我和欧阳沨刚才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转告他。”唐暮秋突然道。 彭子成面色微怔:“班长你为什么不亲自说?你和祁哥说话,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唐暮秋看向特需抢救室内呼吸平稳的祁则安,他轻声呢喃:“……我没时间了。” 彭子成:“……什么?” 问话落下的刹那,先前已经停止鸣笛的联盟警报音再度响起,这次是持续性地拉响警报,中间半分也不停歇。 彭子成捂住耳朵,痛苦地龇牙咧嘴:“不是、怎么了,怎么了?!” 大批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奔向特需抢救室这处,联盟士兵身穿军装制服,胸前的枪支被有力臂膀架起,枪口直指唐暮秋。 彭子成本能地上前一步:“你们干什么!这里是抢救室,谁许你们在这里吵闹!祁哥刚结束手术,都离开!” “是我允许的。”一道极其富有威严的低沉嗓音响起。 彭子成的身子一颤,他缓缓扭头。 只见祁继明身披元帅披风,头发被梳至脑后形成大背头,两鬓花白。他面容冷酷肃穆,薄唇如刀削般紧绷,目光凶狠。他与祁则安极像,但却比祁则安给人的气氛更加锋利。 “祁叔、元帅!就算是您也不能擅自这样带人闯进来,您儿子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刚经过抢救才喘了一口气呢!”彭子成焦急:“而且您让他们用枪指着班长干什么呀!” “彭子成,滚过来。”彭林安匆匆赶来,他面色严肃:“快点。” 彭子成本能地挪了一步,却又忍住没动。 “去吧。” 一道清冷声线自身后响起,彭子成心尖一颤。 彭子成扭头,唐暮秋平静地看着他:“过去吧。” 彭子成在原地和自己的身体抗争三秒,最终低着头走到了彭林安身侧,站在了唐暮秋的对立面。 唐暮秋没有主动开口,他黑曜石般莹润灵动的瞳孔此刻显得无神冷漠,他淡然地望向祁继明,等到对方先行开口。 祁继明隔着一段距离,他道:“冒充Alpha进入武装学院,勾结外敌,恶意攻击东部安魂处,还与旧孽谭宗凌牵扯不清,你可认罪?” “什么?!”彭子成没忍住,吼道:“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班长他根本没去过东部安魂处,也根本没有勾结外敌,什么谭宗凌,他没有!”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彭子成,你给老子闭嘴!”彭林安拽住彭子成。 彭子成焦急道:“可班长他本来就没……” “我认。”唐暮秋平静道:“我认罪。” 祁继明冷笑一声:“你认罪?那就好办了,确实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祁继明抬起手:“带走,押去审讯室。” 几个人迅速上前,他们围起唐暮秋,几个人就要上手扣住唐暮秋的胳膊。 “我看谁敢动他!你们他妈的不许动班长!就算押他,也让他自己走!不准动他!否则祁哥醒了一定撕碎你们,不信你们瞧!”彭子成抻着脖子吼,脖颈处的血管暴起青筋。 上前的几个人动作一僵,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下手。 “押。你们就那么怕祁则安?我是他老子,押起来,带走。”祁继明嗓音不悦,转身离开。 几人没再犹豫,将唐暮秋的双臂反扣至身后,唐暮秋的身躯撞在隔绝玻璃处发出“砰”地一声,他没有反抗,只用眼眸深深地朝手术室内望过去。 彭子成急得要向前冲,彭林安气得扭头道:“把这混小子也给我摁住!压回家!明天之前不许他出门!” 队伍中出来几人道了声“是”,便把挣扎中的彭子成牢牢禁锢着带走了。 唐暮秋的身躯被人捞直,他收回目光,随后跟着队伍沉默着向前走。 走过静谧无声的医疗区、走过人声嘈杂的走廊、走过漫长昏暗的长廊,最终他停在一扇严丝合缝的密闭铁门前。 大门自动打开,唐暮秋头也没回地踏了进去。 第57章 谎言。 “我说的爱你,都是骗你的。”…… “东部安魂处的操作台上发现了你的指纹;西部禁区的那颗头颅经过DNA检测发现属于谭宗凌;我们发现了你与敌方秘密交流的邮件;而你也并不是Alpha而是Beta, 使用的Alpha伪装剂甚至是我那蠢儿子的。对于这些,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祁继明嗓音沉冷,他坐在桌子对面, 双手自然撑在桌面上。 唐暮秋双手上了镣铐, 他嗓音淡然如雪:“没有。” 祁继明注视着唐暮秋, 数秒后道:“我们还原监控后发现,你曾在地下禁区发动过两次异能。一次是刚来到禁区那天,在残留的老式战斗机一侧发现了能量痕迹, 一次是今天,在谭宗凌住处附近的地面发现了大量能量痕迹。在监控中, 你第一次使用异能的那天,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战斗机没有上过战场’,你对这件事很肯定。为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唐暮秋沉默许久,他抬起头与祁继明对视。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嗓音生冷发寒:“我是‘被时间长河诅咒的亡灵’。” 祁继明的眉尾狠狠跳了一下, 他立即抿紧唇, 抬手示意屋外士兵离开, 他低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唐暮秋:“我知道。” 祁继明背靠椅子,双手交叉握拳抵着额头,他道:“你要什么才肯交换情报。告诉我们敌人的位置。我会给你从轻发落的机会。” 唐暮秋抬起头看向监控器,又侧首瞥了眼隐藏在角落里的收音麦。他道:“关掉这些东西,否则我保证,你不会从我这撬出半个字。” 祁继明冷着脸同唐暮秋僵持,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暮秋自然地趴在桌面,用指尖点点桌面,又划拉两下, 全然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暮秋趴在桌面小憩。祁继明额角青筋暴起,他抬手示意,屋内的监控闪烁两下从空中降落休眠,收音麦的光芒也一并变成黑色。 “现在可以说了吗?”祁继明道:“别耍花招,否则我不会留情。” 唐暮秋盯着祁继明看了两秒,突然轻笑一声:“嗯,行。” 距离夏玲被抢救已经过去九个小时,她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陆铭晖心急如焚,他坐在夏玲病床边,目光一刻不曾从夏玲身上分离。 阿卡萨蛇的血清早已打进夏玲的身体内,欧阳沨也来过,确定夏玲只有头发被烧断,以及蛇毒两处伤。除此之外身躯除了磕碰淤青血痕外,再无其他伤口。但陆铭晖依旧很担心。 在禁区和夏玲在一起的其他两人,贺连下落不明,谭照明被碾成肉泥,为什么敌人偏偏没对夏玲下死手。 除了蛇毒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到夏玲这里故意放过她了似的。还是说他们给夏玲下了什么慢性毒药,短期之内不显露? 陆铭晖焦虑地眉头拧成一团,鹰一般的眼眸染上阴翳。 正思索间,夏玲的睫毛动了一下。陆铭晖立刻迎上去,他动作轻缓地蹭过夏玲耳侧碎发。 夏玲的睫毛不断颤动,她缓慢睁开眼,陆铭晖紧着贴上去。 陆铭晖:“玲玲,你怎么样?” 夏玲嘴上带着氧气罩,她眸色疲惫,她缓慢地闭起眼睛又昏睡过去。 陆铭晖愣了下,即刻起身走出病房,打算寻找医疗人员询问夏玲情况。 刚走出夏玲的病房,只见走廊通道尽头的特需病房外围满了人。 祁则安从特需手术室才被转移过来没两个小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陆铭晖心下生疑,步伐便同时顿住。他将视线望了过去,仅仅一瞬,他瞳孔骤然收缩。 走在道路前方的人是唐暮秋。 唐暮秋的双手被镣铐禁锢,他身上还穿着在禁区时的衣服没换。唐暮秋身后跟着的士兵正用枪口对准他的背脊,站在他身侧一同前来的人,竟是联盟元帅祁继明。 陆铭晖的目光远远盯着唐暮秋手腕处的镣铐,他的确对唐暮秋的身份有所怀疑,但一眨眼的功夫,唐暮秋怎么就被铐起来了? 陆铭晖观望着,只见唐暮秋停在祁则安的特需病房前昂首示意,站在他后方的一个士兵便上前一步,替他拉开病房的门,唐暮秋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病房门外,所有人都举起枪支对准唐暮秋的身躯,只要他在里面有所异常,他们就会立刻扣下扳机,将唐暮秋打成筛子。 唐暮秋的视线落在祁则安身上。 病床上的祁则安眉头皱起,唇似乎微微用力地抿着,他后脖颈的腺体被淡绿色的异能光辉包裹,充当保护屏障才能让他勉强躺着。 祁则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这是唐暮秋走进特需病房时,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但转念一想,祁则安受了伤,肯定痛得厉害,睡不安稳也是应该的。 唐暮秋走到祁则安床头边坐下,他伸出手与祁则安短暂地十指相扣。祁则安的手掌比他大,身躯比他更热,平日里祁则安身上的热意总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现如今祁则安的掌心却是温凉的,唐暮秋将手扣上去便不再动作。 唐暮秋与祁则安紧紧扣着的掌心内,一团朦胧微小的金色光团隐入祁则安的掌心中,唐暮秋坐在一侧眉眼淡然,面上看不出半分使用能量的神色。 属于祁则安的片段记忆共视在唐暮秋脑海中。 祁则安遭遇袭击的那一刻,他曾提前扭头看向尹匿的方位,他早就知道尹匿要袭击他。在当时的那个位置,以及祁则安的能力,想要避开尹匿的袭击并非难事,但他偏偏没有躲开。 唐暮秋顺着祁则安的“眼睛”在回忆中垂眸,他发现祁则安吐血比脖颈遭遇袭击更早。 空间系异能在紧要关头没能被祁则安准确使出,就连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都没浮现。原因是早在使用能力之前,祁则安就已经身受重伤。 唐暮秋的眉头细微地蹙了下,他收回手,用那双乌墨色的眼眸盯着祁则安看了许久,随后站起身,搂住祁则安的肩膀将他扶起些许。 祁则安无意识地闷哼一声,神色也一并痛苦起来。 门外举枪的士兵们立刻将手指扣上板机,冷汗从他们的额角流下。 祁继明面色肃穆,他看向屋内的两人。 唐暮秋的掌心隔着纱布贴着祁则安的后颈,那处才被欧阳沨缝合不久,疤痕可怖。此处的反噬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祁则安的腺体处刚开过刀,又被人掌心贴着压到。疼痛刺得祁则安本能皱眉,他指尖微动,呼吸急促起来。 “祁则安,”唐暮秋的嗓音清冷淡然:“我好像总是在骗你。” 祁则安的喉咙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呜咽。 “那时说‘再让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是骗你的,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没有明天’了。”唐暮秋轻叹道:“听说你等了我很久,每天都去那个公园等我,一直到毕业?傻不傻啊。” 祁则安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他的眼睫颤动起来,如同陨落的蝶翼。 “唉……祁则安啊,”唐暮秋垂下眼眸,他俯身主动吻上祁则安的唇,他含糊不清道:“对不起。” 祁则安猛地睁开双眼,在挣扎与溺毙的感受中,他被迫承受唐暮秋亲吻。 祁则安是被疼痛与恐惧激醒的。 当祁则安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时,腺体处剧烈的针刺疼痛让祁则安冒出阵阵冷汗。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与信息素似乎正被源源不断地抽取。 同时,一股巨大的空落恐惧席卷他的躯体,祁则安像是站在悬崖边,他看见唐暮秋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祁则安的身躯如坠深渊,他立刻惊醒,却被唐暮秋堵住唇舌。他清晰感受到自己脖颈后方的刺痛并非梦境。 唐暮秋竟然一边亲吻他,一边用针扎破了他的腺体抽他的血与信息素。 祁则安的身躯失了力气,没能立刻挣脱。他被迫承受亲吻时目光看向病房外,黑漆漆的枪口亮成一排,他混沌的大脑直觉不对。 唐暮秋与祁则安吻得火热,他那笨拙地接吻技巧在此刻全部用了出来,他每用舌头顶一次祁则安的唇舌,就将埋藏在祁则安脖颈后方的针扎深一些。当祁则安因吃痛闷哼时,他又亲昵地用鼻尖蹭一下祁则安的鼻子以示安抚。 屋外的人们看见二人激吻却浑然不觉,只当唐暮秋是在做最后告别。 祁则安脑中的浑沌逐渐清醒,他几乎立刻意识到唐暮秋的举动代表什么,他拼尽全力挣扎却被唐暮秋狠狠摁住,祁则安的眼眶顿时红了,他的深棕色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祁则安的视线中带着祈求。 唐暮秋吻到了祁则安的泪却没有停下,他将舌头伸进祁则安的口腔内与他纠缠,同时将藏在手中的针扎得更深。 “不要,别,唐暮秋,宝贝班长……”祁则安努力在喘息中小声开口,他本能地哄着唐暮秋,他心头升腾起的那股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祁则安清楚地感知到他即将要失去什么,他含糊不清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做什么我都配合,我求你,唐暮秋……别走,别走。” 唐暮秋亲吻的动作短暂停顿一瞬,随后他抽出隐藏针,结束了这个吻。 祁继明适时推开病房的门,他道:“满足了吧。你的愿望我已经让你实现了,接下来就在联盟的京平监狱里度过余生吧。” 唐暮秋站在原地没动,他看了祁则安一眼。 祁则安躺在床上,正努力地扭头望过来。视线楚楚可怜,像是一条被主人抛弃的丧家之犬,深棕色的眸子湿漉泛红,他依旧用口型祈求说着“别走”。 唐暮秋背过身去不再看祁则安,他在病房内轻叹:“祁则安,真的对不起啊。我以为你不会在今天醒来的。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第二次抛下你的场景。你不必感到难过,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也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在利用你,对你说的对不起,就是为了这件事在道歉。” 祁继明闻言面色一变,立刻指挥士兵入内。 唐暮秋的身姿灵敏地像只豹子,他迅速后撤几步翻身至窗边,赶在子弹飞来前一脚踹碎窗户玻璃,头也没回的从28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疯子!”祁继明暗骂一声,立刻下令指挥全面搜索唐暮秋并发布通缉令。 祁继明下令的速度飞快,没过几分钟唐暮秋的通缉令便遍布整个联盟总部。 祁则安在床上发出悲鸣呜咽,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刚坐起身就被祁继明一顿训斥。 祁继明:“滚回去躺好!不想活了是不是!这件事你不许插手,你要是敢抗令,老子活剥了你这个兔崽子!” 祁则安的伤口裂开,后脖颈的鲜血顺着流下,染湿病号服。他后颈的红弥漫至双肩,他忍着刺痛站起身,血液又在地面上落了几滴。 “……爸,我求您。让我去找他。”祁则安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朝祁继明走去。 祁继明怒道:“你就那么喜欢他!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是罪犯,你知道问题的严重程度吗!” “他不是罪犯!这其中一定有隐情,爸,他是我爱人!我真的求您了…您去找他也好,发布通缉令也罢,但我拜托您,别伤到他……”祁则安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因为血液外流,他面色苍白:“他从小过得苦,身上总是有伤,你别伤到他,他很怕疼……” 祁继明看着自己儿子气得冷嗤:“呵,你把人家当爱人,人家把你当工具!你没听见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吗,他根本对你就没感情,你还在这执迷不悟什么?罪犯、通缉犯的身份,是你说不动用武力手段就能不动用武力手段的吗?你把联盟当儿戏、把军队条例当摆设、把脑袋当皮球了吗!蠢货!这种话也能说的出口,不动脑子想想这种事能徇私枉法吗!” 祁则安后颈腺体的伤口已经完全开裂,他整个后背全部被血浸湿染红,他踉跄一下站不稳路,三两下便跪到地上大口喘息,他的眼泪模糊视线,忍着悲意道:“爸……拜托您,我真的拜托您……” 祁继明看都没看他,扭头道:“快点喊医疗Omega来治他,在他伤口完全好起来之前不许他离开病房半步,他见的所有人都要提前和我汇报。近期不允许陆铭晖、彭子成、夏玲三人来看他。” 祁继明撂下这些话转身就走,祁则安则是被人扶回床上。 欧阳沨赶来时,祁则安正趴在病床上,后颈处是完全开裂的伤口。他看了一眼几乎就要气得昏厥过去,他从进病房看见祁则安的伤口就开始训斥祁则安,直至他发现祁则安闷在病床上,眼睛埋在臂膀内,那块的皮肤湿漉漉的。 欧阳沨才意识到,祁则安哭了。 欧阳沨收了声,他安静沉默地用异能替祁则安重新缝合腺体伤口。 祁则安哭得十分压抑,他偶尔胸膛起伏带着背部活动,但却除了喘息声,一点其他声音都没发出。 欧阳沨沉默许久,他道:“你觉得他爱你吗。” 祁则安没说话。 欧阳沨道:“我之前一直觉得他不爱你。你出事的时候,陆铭晖抱着你摁压你的伤口,唐暮秋只是站在一旁看。他看你时,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好像没有一点伤心的感觉。” 祁则安依旧没说话。 欧阳沨继续道:“但我现在又觉得,我之前的想法错了。他被带走关押,提出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见你一面。” “我知道。”祁则安用掌心蹭掉眼泪,他的嗓音沙哑,略带鼻音:“他说的都是谎话,没有半句真心。我全部都知道。他说他不爱我,不喜欢我,只是利用我。我倒真希望他只是利用我,这样他自私一些,至少不会伤害到他自己。可他明明是要去做危险的事,却提前和我撇清关系,生怕沾染我半点。” 欧阳沨:“……你既然全部都知道,那你又为什么会哭?” 祁则安:“…因为我心疼他。我不想让他一个人扛着。可他太聪明,我的事瞒不过他,他却能瞒过我。” 欧阳沨沉默许久:“倘若唐暮秋遭遇不测……” “我生死相随。” 祁则安话语中的坚定令欧阳沨心头一颤,病房内安静许久。 “……你真的很爱他。”欧阳沨垂眸,重新缝合完最后一针:“而他也很爱你。你们彼此嘴上说了谎,但心却没有说谎。” 祁则安没再继续接话。 “好了。”欧阳沨将祁则安的伤口重新缝合:“你就这样趴着吧,尽量别让伤口受压。虽说我的能力可以帮你,但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我先走了。” 欧阳沨转身将缝合工具放进铁盘中,刚要朝大门走去,只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威压,紧随其后的是胳膊处的刺痛。 欧阳沨心中一惊,他立刻扭头,对上一双猩红如野兽的眼。 祁则安此刻正趴在病床上,先前他撕扯开来的腺体伤口鲜血喷涌,将他后颈衣领与背部全部被血液染红。他深棕色的瞳孔内迸发出强烈的杀意,眼白血丝密布猩红,他视线中满是狠戾与坚韧。此刻他正从后方牢牢扯着欧阳沨的胳膊,不让欧阳沨立刻离开。 “他走之前,一定留下了什么,是不是。”祁则安话语里满是笃定:“他舍不得我,这辈子只有我,他从小到大没拥有过什么,如果他非要说一样曾经拥有过的,就是我的爱。他绝不会害我,也绝不会就这样狠心抛下我走了。他很聪明,他早就预料到彭子成他们无法来看我,而在这个医疗区域内,唯一能活动自主的人只有身为医疗Omega的你。唐暮秋他一定给你留下了什么,是不是!” “你……!”欧阳沨面色一变:“给我放手!你别以为你是元帅的儿子是S级Alpha是唐暮秋的爱人就能对我无理,松开!” 祁则安却不松手:“你这个反应,他果然留下了什么是不是!” 欧阳沨面色发白,他用了大力把祁则安的手甩开:“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唐暮秋是疯子你也是吗!他留下的东西我只看了一眼就否决了,除非你想白白送死等着他回来给你奔丧!我警告你,你想都不要想,一点念头都别动!” “他要疯,我陪他一起疯!我愿意!”祁则安喘着粗气从床上爬起来,他逼问道:“他留下的是什么,如果是和我有关的,随便你怎么折腾,改造人也好、死一次再复活也罢,你随便折腾!我要去见他,我一定要去见他。”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你们都疯了!”欧阳沨低骂一声。 病房外恰巧有联盟内部医疗专家巡视,欧阳沨怒视了祁则安一眼便扭头离开。 祁则安没得到自己理想的回答立刻发了怒,他一拳锤在病床上,不断喘着粗气,从喉咙中发出痛苦呜咽。先前隐忍的哽咽浮现,眼眶顿时又红了起来。 唐暮秋他到底怎么敢丢下他擅自离开! 第58章 先给他报仇。 天罚会剥夺他身边重要的…… 八月天, 烈日炎炎。晨昏交界线将世界一分为二,黑暗弥漫天上地下,徒留一抹乍破的橙蓝苍穹烙印中央。火烧般的气温骤降, 寒意悄然来临。 “真的不进去坐坐?赵吏说他很感谢你救了他, 拜托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呢。”科伦尔的嗓音拖着玩味长音, 他在嗤笑中瞥向一侧的“火”。 “不了。”贺连将火焰收回,他目色平平:“祝你好运,今天对你而言, 会是十分难忘的一天。” 科伦尔挑眉:“哦?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预言?” 贺连耸肩:“谁知道呢, 这世界上任何事的发生都有因果。今天对你而言难忘的事,想必是因为你曾经做了什么导致的。” “哈哈,真是有趣。既然是‘预言一族’的主家子孙, 那你的这句话我就当礼物收下了。那么…借你吉言,下次见。”科伦尔道。 “……呵。”贺连轻轻嗤笑一声,低声道:“不会有下次了。” 突然燃起的汹汹烈火包裹着贺连身躯, 在邻国荒野营地的隐蔽门前, 他掀起了一阵小型的火焰龙卷风。火光颤动摇曳, 明亮席卷黑夜幕布,贺连的身影在刹那间消散。 科伦尔心情大好地打开废弃军营高塔的隐蔽门,他哼着歌走了进去。手中的检测仪显示周围一切正常,没有出现入侵者,想必这个区域目前为止还没有暴露。 科伦尔回到自己的操纵室,大大方方坐在悬浮椅。他面前有一面巨大的悬浮屏, 上方是整个区域的详细分布。 这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军营驻扎地,曾经属于战争时期的简易营地,这里的高塔曾作为讯号塔为战士们提供华国的队伍动向。战争结束后, 这里自然也已废弃。 科伦尔花高价买下了这块区域,并且养了私兵。 那些由药物与药剂控制的勇猛士兵驻扎在营地的最前方,他们配备了最高级别的探测仪,只要出现任何信息素波动都会被立刻检测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悄无声息地通过检测。 营地中部则是配备了感应器,有任何“非芯片持有者”的武器或者人出现在内部,都会第一时间发出警告。 被层层阻拦的营地后方隐藏着五口深不见底的井,井内装着科伦尔最为满意的“孩子们”。 科伦尔摁下按钮,五口井内部的画面同时播放在大屏幕上。肉泥一般的躯体上,各种生物同时缝合在一起,数以万计的红色瞳孔密密麻麻地睁开,井内鲜血密布、肉块飞涌。内部耸动着的异种怪兽宛若波动的海洋,不断弥漫着张开大嘴,彼此撕咬争斗。 科伦尔露出微笑,他看得津津有味。 “啊啊,真是可爱的孩子。如果它们能有意识就更好了……他们奉我当父亲,我就是新时代的神了!哈哈…真是让人好期待、好期待啊……”科伦尔笑出了眼泪,他用手指抹去,随后摁下按钮。 五口井的上方同时出现巨大的药剂运输通道,红色的液体正通过运输通道源源不断地流下去,不多时,井内便开始躁动。此即彼伏的击打音、鸣叫嘶吼、地底动荡,就连科伦尔所在的操纵室内也能感受到明显震感。 “好大的威力,不愧是我的孩子们……真叫人满意。”科伦尔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神色兴奋。 科伦尔的身子十分放松,他依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去观赏屏幕中“相亲相爱”的画面。 正聚精会神观赏间,警报鸣音响彻整片军区营地,操纵室内的喇叭正源源不断拉着长音嘶吼。 科伦尔立即拧起眉头,打开监控屏幕。 营地前方毫无异常,信息素检测显示一切正常。 “……什么情况?”科伦尔调出所有的监控画面,一块一块仔细搜查。 终于,在军营中部的监控显示屏右下角,他看见了一条近乎隐秘的尘土线。 科伦尔僵住身子,他缓慢打开那段实时监控的视频。 只见黑夜之中,一辆纯黑色的北京现代一骑绝尘,型号是最古早的途胜。它的黑色皮肤完美隐藏于黑夜中,如同一位暗夜骑士般奔跑向前,内置没有配备任何加速驱动装置,却将军营内部道路后方跑出一道完美的尘土线。 警报响彻的原因是这可怖的暗夜骑士早已突破第一道军营防线,硬生生挺进了军营的中部区域,马上就要到达科伦尔所在的操作大楼。 科伦尔一瞬间慌了神,怎么可能有人能逃脱过信息素检测?那些自己花了大价钱养的兵都是吃干饭的吗! 科伦尔迅速摁下士兵的集合按钮,同时目光紧紧盯着那辆黑色的北京现代。 只见那辆北京现代在全区域的高强度鸣笛中依旧直直向前冲,没有丝毫变道的打算。 “为什么、该死的,为什么还不集合?”科伦尔咒骂一声,随后想到什么后立刻面色惨白:“不可能,不会吧……” 科伦尔焦急地打开军营前方的监控显示器,他调出驻扎军营内部的影响,打开画面的瞬间血色映入眼帘。 军营内部早已血流成河。 所有精兵皆死于一刀毙命,他们后脖颈处的腺体全部被人一刀刺穿,动作快准狠,杀伐果断。有的人甚至是在睡梦中被杀死,他们身前巨大的信息素检测器宛若一个笑话挺立。 科伦尔的心脏砰砰直跳。 倘若信息素检测器没有半分作用,只能说明一件事。 杀了这群精兵的高手,是个Beta! 况且这样的杀人方式…难道,难道说?! 黑色的北京现代依旧在加速行驶,仿佛驾驶车辆的主人早已确定好目标。地图上显示的红点不断接近操作大楼,科伦尔喉咙发紧,仿佛头顶之上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 错不了了,这个人的目标一定是自己。 科伦尔颤抖着用仪器远程识别来者,透过黑夜月亮映照在车前玻璃上的倒影,仪器显示出来者的名姓:唐暮秋。 科伦尔没有半分犹豫,他看向五口井中刚刚吃饱餍足的异种们,即刻摁下“开门”按钮。 五口井的地步同时被锁链托举,异种们彼此裹挟杀伐气息冒出了头。 科伦尔看了一眼,便离开了操纵室。 战区荒漠之中,白色高塔伫立在中央区域,在月夜中十分显眼。 数以千计的乌鲁鲁将整座高塔下的区域围起,形成一座天然的‘异种保护墙’。远远望去,不断涌动着的异种如同地狱修罗一般,彼此长着血盆大口,尖牙外露,异种鸣叫音响彻整片高塔区。 唐暮秋抬眼看向眼前的“异种防御墙”,红色的眼睛此起彼伏地眨着,视线中的嗜血意已然冲破眼球。在静谧的月夜下,他踩下刹车。月光透过玻璃映照在他的手腕皮肤上,那处雪白的肌肤留下两道镣铐磨损的血痕,此刻显得十分刺眼。他没有半分犹豫,拿起环首刀便下了车。 如今车辆正停在通往操作大楼的地段,夹在两座高楼之间的桥梁上。唐暮秋下车后站在高桥边缘朝下望去,科伦尔碧绿的瞳孔如同诡谲的幽灵,正在地底抬首笑看唐暮秋。 科伦尔身后,就是数不清的异种兵团,正在不断扭动身体。 巨大的猩红眼眸在地面不断闪烁,将科伦尔的身躯掩盖。 唐暮秋的眼中映照的是各种生物糊在一起的肉团,早已分辨不出那些究竟是什么动物。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即使是在桥上也能清晰闻到。 科伦尔装模作样,朝着唐暮秋行了个绅士礼,高举起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唐暮秋垂眸,乌墨瞳孔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传音器丢了下去,传音器会自动悬空,圆形的蓝色传音器稳稳当当停在科伦尔的面前。 桥下的科伦尔接过传音器,开口:“真是意外,您是来替那位珠玉先生报仇的吗?您们的友谊可真让我感动……不过我更意外的是,身为Beta,您是如何进入华国武装学院的?您的那位珠玉先生是否知道您的身份呢?” 唐暮秋没有回答,嗓音清冷却带上些许沙哑:“这里就是你全部的异种了?” 科伦尔并不恼怒,他道:“您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我想我们也可以合作。这么强大的Beta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您说您的血液里会不会也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分可以被我们使用呢?当然如果您不想合作的话……” “科伦尔,”唐暮秋开口打断科伦尔的话语,他嗓音淡然平静:“能让我感受到‘愤怒’情绪的人并不多,你算其中一个。” “啊哈哈,所以?可爱的小先生,您该不会要说什么‘我今天生气了,所以下场很严重’之类的话吧?哈哈哈哈哈哈,别让我发笑了。”科伦尔捧腹:“瞧瞧那位珠玉先生,那位了不起的祁先生,看看他是什么下场?就连空间系异能都对我束手无策,您认为您真能有破局的办法?别太高看自己了,你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 “——‘回溯’。” 一道清冷如冰雪的声音自传音器中传来,仅仅两个字中夹杂的刺骨冰霜寒意,便令科伦尔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科伦尔:“……你刚刚说了什么?” 科伦尔的疑问还未完全道出,只听接连几声“咚”地闷响,风波自身后袭来,将科伦尔的发丝吹乱。 科伦尔身子僵硬一瞬,他不可置信地向后转身,只见先前挺立在他后方数不胜数的异种们全部在悄无声息中倒下,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用身躯冲撞地面。 方才在地面连成一片的猩红瞳孔,全部在倒下后失去颜色,如同整片区域被“强制停电”似的,甚至再无半分生命活动的迹象。 在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顷刻凝固。科伦尔的肾上腺素迅速飙升,一股巨大的威压自高处笼罩他,他顿时汗如雨下。科伦尔僵硬地扭回头,慢慢昂首看向唐暮秋。 只见唐暮秋那双乌黑瞳孔内满溢出杀意,他浑身上下萦绕着金色的光辉,手中提着一把纯黑色的环首刀,刀尖正不断往下落着血。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宛若杀神降生。 科伦尔的双膝有些发软,他颤声道:“你、你刚刚做了什么!这是什么能力,不可能,我的孩子们不可能被异能这样大面积的杀死,你知道我的孩子们一共有多少个吗!五口井,整整五口井!我的孩子一共有七千三百二十个!动用能力同时杀死我这么多孩子,按理说你的腺体会立刻坏掉!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能力!” “我从不和死人做解释。”唐暮秋开口时声音冷冽。 金色的光芒从地面凭空浮现,随后如星点汇聚成一点,最终飞回唐暮秋的身体内。 狂风呼啸,科伦尔面色惨白,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几秒后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刚刚说的是‘回溯’…!我就说为什么赵吏他们对你恭敬有加,原来是因为你就是那个怪物!” 唐暮秋的制服被呼啸狂风刮起,他眉头轻皱。 下方的科伦尔怒极反笑,那双碧绿色的瞳孔染上血色,他大声呐喊着:“来!来啊!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也想和我斗?!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被‘诅咒’后下场还不是死路一条!你忘了那位了不起的祁先生是什么下场吗?他掌握着空间系异能不还是没在我这里讨到半点好处,越是傲慢的人越是死得最惨!这样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嘲讽与调笑伴随着漫天黄沙飞舞,仿佛每一颗沙砾都在嘲笑唐暮秋的自不量力。 就在这时,传音器中属于唐暮秋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能力?” 科伦尔面色一僵,他的身躯萦绕着一层保护罩似的光辉,他硬扯出一个笑脸:“呵呵,好啊,不怕死的话就来吧。” 唐暮秋如黑曜石般的瞳孔看不出一丝感情,他平静地向下俯视着科伦尔,没有任何犹豫,他纵身一跃,伴随着科伦尔狂妄呼叫,他的身躯迅速下坠,那道黑刃以闪电般朝着科伦尔心脏部位刺去。 科伦尔脸色一变,他猛地后撤一步,黑刃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与此同时,唐暮秋左肩的制服布料也出现一道被刀刃划破的口子,血立刻浸染制服,连带着汗液粘连在皮肤上。 科伦尔见状轻声嗤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杀了我。我可是十分罕见的共感异能,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独活!” “是吗。”唐暮秋身躯趴伏在地面,他如同虎豹般立刻抬身出击:“你的共感转移,是对使用能力的人。但物理攻击就是双向的。所以我刚刚砍到你的刀痕伤口还是出现在了你的胳膊上。祁则安太大意了,他想用坍塌挤压你的内脏,却没想到你可以将异能攻击转移回对方身上。” “聪明人,但你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位珠玉先生伤得不轻吧,况且…即便你不使用异能攻击我,选择使用这种低效率的物理攻击,结果又有什么不同?”科伦尔闪身躲避后大笑:“难不成你杀了我,还能让自己活下来?别让我笑了,这根本不可能。我死掉的那一瞬间,你一定也会死!” “哦?”唐暮秋平淡道:“你不是知道…我是‘怪物’么。” 科伦尔勾起唇角笑容顿时凝固,他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唐暮秋:“难道你是想?!不可能、不可能…那样的话你也会死一次,稍有不慎就会送命!” 话语刚落,只见黑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穿科伦尔的手掌后火速拔出,血滴飞溅在空气中,科伦尔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反应,疼痛慢一步进入大脑。 科伦尔尖叫一声想要避开环首刀的二次袭击,侧身反转,那环首刀首直接将科伦尔的胳膊捅了个对穿,随后从那臂膀之中直直插入心脏。 顷刻间,时间停止,环首刀尖端的心脏还在不断跳动。疼痛与窒息感如火烧般迅速席卷科伦尔的身躯,他倒在地上时发出凄厉尖叫:“啊啊啊——!!!松手、住手、你这个疯子,住手啊!!!你不要命了!!” “刺耳。”唐暮秋声线冷淡,将那插入心脏的刀刃再度推进。 科伦尔那双如同碧色的眼眸盛满痛苦与愤怒,他怒目泣血,视线中的唐暮秋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显然也在忍着心脏被刺穿的疼痛。 科伦尔被疼痛刺得喉咙发紧,碧色的眼睛怒视唐暮秋瞪得发红,他呕出鲜血喉咙沙哑,强撑着开口:“…你这个、疯子!!像你这样的疯家伙,就该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灵魂被撒旦嚼碎!你该被业火烧灼、被寒雪冰冻…咳咳咳……” 唐暮秋抬手掐住科伦尔的脖颈,他抿着唇拧眉加大力道,而他左肩的血液正顺着他的制服不断滴落,一滴一滴落在科伦尔的面容之上。 唐暮秋身上爆发出金色光芒,科伦尔的目光被金色刺痛。 窒息感来临,科伦尔面色发红发紫,他嘶哑的喉咙依旧不断开口:“咳咳…你这…肮脏的…沾染血腥无数的手…真的还能牵起那位珠玉先生吗?被龙脉诅咒的家伙早就应该去死,你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幸,那位珠玉先生会受伤就是因为你!你早就应该…你该和沈惜一样下地狱!咳咳、咳……” 唐暮秋没有说话,他只将刀刃再度推进直直穿透地面,他后槽牙紧咬,下颌线紧绷着。 濒死感不断蔓延,如同跳出潭水进入干涸之地的鱼,科伦尔不断挣扎着用掌心抓向唐暮秋的脸,却被对方狠狠摁在身下,他浑身开始抽搐,在脑中意识消散之前,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实打实的疯子。真正的恐惧席卷科伦尔的大脑。 这世上竟然有人疯到连自己的心脏一起捅穿也要杀人。 心脏钻心撕裂的疼痛让唐暮秋近乎晕厥,窒息感席卷而上,他靠意志力强忍着疼痛保持清醒。科伦尔的呼吸逐渐衰竭,他咳出鲜血时唐暮秋也咳了血。 科伦尔奋力的挣扎最终无果,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后狠狠甩到地上,他的眼瞳顿时失了神,彻底死了过去。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科伦尔想起了贺连的忠告。 【今天会是难忘的一天。】 唐暮秋双手握住环首刀的刀柄,他强撑着在昏迷的前一秒爆发出能力。金色光辉融入自己的身体中,他的伤口在不断愈合,恢复至最初没有受伤的模样。 心脏内部的刀口也一并愈合。 唐暮秋喘着粗气又咳了几口血,他确保科伦尔死透了才摇摇晃晃站起身。 科伦尔死前说的些话如同尖刀刺进唐暮秋的心脏,泛起酸痛。 他这样被诅咒的人,趁早远离祁则安才是最正确的。 “不幸”就像是一个影子,永远伴随他。 西叔当年的话是正确的,神明降下天罚,的确要把他周围所有人幸福的权利都剥夺,随后愈演愈烈,连带着他认为重要的人的性命也一并夺走。 西叔、谭老前辈,现在轮到了祁则安。 祁则安的家人被乌鲁鲁袭击,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自己。 因为因果论在上,神明知道祁则安会与自己相遇,所以提前袭击了他的家人,就连夏玲和彭子成的亲人也没有逃脱。 这都是他的罪恶。 这都是因为唐暮秋不肯主动去死。 唐暮秋站在原地喘息许久,科伦尔的话语依旧在耳内回荡。 明明心脏上的刀口已经好起来了,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呢。而且似乎…比刚才被刀刺穿还要更痛。 唐暮秋呆呆地站了许久,他缓慢地从口袋中摸出一剂针管,内部粉红色的信息素液体混杂些许鲜红血液。 唐暮秋垂眸盯着这管信息素看了片刻,随后低下头,珍重地在上方落了吻。 “……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唐暮秋垂眸轻声。 他收起信息素,随后转过身,朝着一个熟悉的、隐秘的地点而去- “那臭小子这几天怎么样了?”祁继明背着身,嗓音低沉道。 陆云清摊手:“还不太好,腺体完全被反噬,医疗部正加班加点帮他想办法。这样恶化下去就连保住性命都难说。老祁啊,要我说…那可是你儿子,你不要总是担心他跑来问我们,你自己去看看他啊。” 祁继明头疼地捏住眉心:“算了。我现在只要一过去,他张口闭口就是问他相好去哪里了。操了,老子也想知道他相好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28楼跳下去!那小子是人吗!那么高跳下去不怕死吗!” “唉……真是祸不单行。”夏恩皱眉叹息:“则安身受重伤,玲玲意识尚不清醒。唐暮秋…踪迹未知。除此之外,北部安魂处上方出现了巨大的黑洞,西部安魂处浮现通天黑柱,东部、南部安魂处海面弥漫黑雾阴影。不仅如此,甚至还在西部禁区内发现了谭宗凌的尸体……这究竟,唉。” “老祁,你给我们交个底。当年沈惜走之前,究竟有没有和你透露过什么?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如果他真告诉了你什么,你别瞒着。现在这样的局势,龙脉已经十分不稳定了。如今龙脉近处根本没人能靠近,周围的观测仪放过去都会被立刻粉碎。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陆云清道。 祁继明背着身摇了头:“真的没有。沈惜什么都没说。” “……操,真愁人。我现在甚至不担心异种,异种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大不了拼上我这条老命,把它们全杀了。但龙脉怎么办呢?那破钟最近安稳得可怕,让人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陆云清捂住额头:“倘若那破钟真的加速倒计时……所有人就全完蛋了。” 祁继明沉默片刻,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特需病房内,祁则安高烧不退。他清醒的时间越发短暂,中途陆铭晖曾和彭子成一起来看祁则安,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表面离开后第二天一起用绳索翻窗进了祁则安的病房内。 那时恰逢祁则安刚刚转醒,二人与祁则安迅速说了发生的一切。 距离祁则安进入病房、唐暮秋被发布通缉令离开联盟总部,已经过了三天。 彭子成将唐暮秋走前需要他转达给祁则安的话语原封不动复述。 祁则安发着高烧吊着水,嘴唇有些干裂起皮,过了十几秒才开口道:“…贺连。” “什么?”彭子成道:“那小子怎么了?” “去调查一下…贺连。这就是唐暮秋想留下的讯息。”祁则安艰难坐起身道:“陆铭晖,你和唐暮秋回禁区时,贺连不知所踪不是么。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 “的确。”陆铭晖道:“至今没能找到贺连的下落,贺镜先生似乎十分焦急,最近在联盟露面的次数也减少了。” “嗯,这就对了。”祁则安咳了两声,道:“贺连不是失踪,他应该是同伙。放走赵吏的人很有可能是贺连。” 彭子成:“等等…为、为什么?祁哥,这是不是有点太……” 陆铭晖:“理由?” “住宿安排。”祁则安嗓音沙哑:“唐暮秋专门问了欧阳沨他们小组的房间安排。如果欧阳沨和尹匿都是单人房,那么剩下的一个标间就是赵吏和贺连在住。” “……我天,还真是。太细了,我完全没注意到。班长太可怕了……祁哥你也太可怕了。虽然我不想怀疑那小子的……但这真的说不过去。不管怎么样,祁哥你好好休息,调查贺连的事情就让我们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彭子成道:“你只管说。” 祁则安道:“如果有唐暮秋的消息……” “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陆铭晖道。 祁则安闭了闭眼:“嗯。” 彭子成:“还有其他的吗?” 祁则安思索片刻,睁开眼眸:“如果有机会,再想办法去趟西部禁区。去调查一下谭照明这个人。唐暮秋在禁区时和他单独接触过很多次,我直觉他有点问题。关于他的所有线索都别遗漏。” “好。”彭子成道。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祁则安开口:“这次你们回去后,在我说可以之前,都别来了。” 彭子成面露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都回去好好休息吧。”祁则安垂下眼眸。 陆铭晖看了祁则安片刻,他皱眉道:“……你是不是……” “不是。”祁则安立刻道:“别瞎想,都回去吧。” 彭子成挠挠头,半晌憋出一句:“祁哥,不管怎么说,你别丧啊。被老婆甩不丢人,被老婆甩了后不敢追第二次才丢人……” “你闭嘴吧。”陆铭晖戳了下彭子成:“那我们走了。” 祁则安闭上眼睛:“嗯。” 二人顺着绳索原路从窗户翻走,祁则安沉闷地呼出一口叹息。 祁则安抬眼看向特需病房的天花板,雪白,像唐暮秋的肌肤,但还是唐暮秋的肌肤更好看。 唐暮秋吻他的那一天,视线中带着决绝。 那是一种可以放弃一切、拼上性命的决绝。 仿佛祁则安本人来了都不能打破唐暮秋的内心所想似的,决绝、坚定、甚至夹杂着浓重的偏执。 那是代表放弃与断绝的决绝之意。 那是唐暮秋第一次主动吻他。祁则安想,第一次主动吻自己,就用那么痛苦的神情。 怪自己。 都怪自己做的不够好。 怪自己与唐暮秋重逢时端着态度恶劣,怪自己与唐暮秋做任务时故意隐瞒,怪自己与唐暮秋独处时没能再多哄哄他。 可……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人怎么就跑了呢。 他本以为,他和唐暮秋之间有更多的时间相处,未来会慢慢把曾经那些破事都摊开讲明。 他想问唐暮秋两年前不告而别的原因;想问他为什么会被联盟通缉;想问他为什么会主动靠近自己,究竟他带着什么目的。 可唐暮秋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祁则安心脏闷痛,他的眉头无意识地拧起,深棕色眼眸润了起来。 高烧不断、吊着水、腺体处的疼痛还不如心痛。 祁则安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他用胳膊挡住双眼,泪水逐渐浸湿病号服的袖子布料。 这样和两年前,又有什么区别。他还是被唐暮秋抛下了。 他的爱人两年前不要他,现在也不要他了。 第59章 替罪。 “我替他,他就不会死了。”…… 阴暗潮湿的地底, 土块被唐暮秋一脚踩碎。他弓着身子,从一道隐秘的地下通道朝前走去。 泥土的气味席卷鼻腔,逼仄狭小的土地甬道内空气稀薄, 呼吸之间满是土腥味。 唐暮秋步履蹒跚, 似乎因为先前的战斗让身体受累, 脚步晃荡着。他用胳膊支撑身躯旁的土墙,慢慢朝前方走去。 深不见尽头的黑暗出现一束光,紧随其后而来的, 是强有力的异能光波。 洁白的、高贵的、宛若审判的光波,正源源不断朝外扩散。 周围的一切生物都被粉碎, 活着的动植物踏入这块区域便化为粉末。 方圆十几里更是没有一点人类近期活动过的迹象。 唐暮秋闷着声低头,地上的脚印并不新,看上去像半个月之前的。 面前能够粉碎一切的光波闪烁不断, 唐暮秋乌黑的瞳孔与之对视,洁白的光辉映照在黑色的瞳孔内,显得更加明亮。乌墨色的瞳孔像是两颗漂亮的玻璃珠, 映照出面前宛如珍珠的屏障。 唐暮秋闷着声喘息, 伤口虽然愈合, 但他身上那股疼痛的劲还未过去。他背靠墙壁喘息片刻平复呼吸,淡淡的金色柔光萦绕他的身躯。唐暮秋从后腰处捞出环首刀,慢慢走上前。 他穿透抹消一切的光波,淡然地站在一座古老的时钟前看向内里。 时钟外部被淡蓝色的异能包裹,形成一颗球体。保护球将时钟牢牢护在怀里,看上去坚不可摧。 唐暮秋轻车熟路地站到古钟正对面, 动作行云流水地用环首刀对屏障划了下去,淡蓝色的屏障顿时如同水珠波浪晃荡,晃荡中裂了一道缝隙, 唐暮秋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唐暮秋轻声开口:“好久不见。” 古钟察觉到有人靠近,它表盘的钟表爆发出剧烈的蓝光,表盘上腐朽的秒针仿若在枯竭中重生,它飞速朝前奔去,分针时钟一同加速扭动,龙脉地底的一切在刹那间化为碎泥坍塌。巨大的威压令唐暮秋的五脏六腑感觉到被撕裂的痛楚,他眉眼淡然看不出一丝情绪,仿若对这种痛苦早已习惯。 钟表不断向前奔跑,代表着时间的河流加速向前涌动,龙脉之外的天际上方显现出数以千计的黑洞,内部窥探的异种正站在洞口即将下落。 唐暮秋垂下眼眸,他轻声道:“回溯。” 唐暮秋的身躯瞬间被轻柔金光包裹,刹那间,钟表的飞速向前奔跑的举动就此停滞。 唐暮秋顶着撕裂威压走上前去,他弯下腰用掌心轻柔地贴上古钟的身躯。 古老肆虐的时钟将时间收回,向前奔跑的时针飞速倒转,龙脉天际上的黑洞若隐若现,最终消失。仿若先前出现的只是海市蜃楼般的错觉。 唐暮秋的身躯脏器正在被不断挤压,他用人类之躯承受古钟的能量刺痛,他的眉头轻微皱起,喉咙中难以扼制地发出一声痛苦轻吟。 时间流逝地速度被无限拉长,似乎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身躯承受的苦楚加倍,眼前化为一片黑暗,周遭的一切也不再能听清。鼻腔与口腔同时溢出鲜血,又被唐暮秋颤抖着胳膊随意抹去。他大口呼吸,整个人身躯冒出冷汗,本就白皙的脸蛋在此刻更是苍白,最终跪在地上用双手支撑身躯。 黑色的环首刀掉落在唐暮秋身侧,发出清脆声响。 唐暮秋身躯爆发出的异能被古钟缠绕、吸收、汲取,如同给它贡献养料一般,唐暮秋的呼吸错乱。他咬紧后槽牙抬起头,将怀中那本黑色的老旧密码本放了出来。 本子从唐暮秋怀中被拿出的刹那,爆发出白色的光团。它迅速腾空飞起,纸张极速自动翻页,被沈惜写下的文字不断浮现在唐暮秋眼前。 最终,自动翻页的举动停止。 纸张摩挲音停下,唐暮秋艰难抬眼,努力用昏黑的视线去看上方的文字。 只见停留的那页纸张上写着: 【秋纪元756年9月23日,秋分日。继明的孩子性命垂危,即将死亡。】 唐暮秋嗓音颤抖:“果然……我就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能力……只要我代替他承受一切罪与罚,他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了。” 古钟发出鸣音震荡,龙脉地底钟声回响。 唐暮秋的视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彻底看不见了。 异能被古钟源源不断吸收的感觉算不上好,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身躯中的“活”感正源源不断被抽离自己的躯壳。 唐暮秋的身子近乎软了下来,他摸索着从口袋中掏出一管针剂,他大口喘息,汗液从他的下颌滴落在地。 “祁则安……你不会有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唐暮秋声音嘶哑,他喘息几下又道:“西叔……对不起。” 说罢,唐暮秋抬手将针剂狠狠扎进自己的腺体,他将针剂内部的信息素与血液全部推入自己的腺体内。 属于祁则安的信息素与血液同唐暮秋的交织在一起,两股异能同时在唐暮秋躯壳内打架,唐暮秋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两个异能互相抵触,属于时间与空间的对决在躯壳内不断缠绕撕裂,唐暮秋顿时吐出几口鲜血倒在地上,他掌心握拳,拼尽全力保持清醒。 只要自己代替祁则安来到这里,只要古钟认为祁则安真的来了,那么一切痛苦与诅咒都由自己替他承担,祁则安不需要接受任何惩罚。 祁则安的命便不会被回收。 唐暮秋脑中这样想着,他喘息着,从地上朝前一步步爬到密码本前方。 黑色密码本早已落地,此刻正散发出白色光芒。独属于死亡预言的那一页被翻开,平铺在唐暮秋眼前。 唐暮秋视野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后颈处的腺体金蓝交织,古钟鸣响震荡不断。 古钟爆发出巨大的深蓝色震波,它将唐暮秋的身躯浮空架起,四面八方的深蓝色丝线缠绕在唐暮秋身上,通过丝线吸收唐暮秋的能量。 古钟的惩罚在不断加重,不仅吸收唐暮秋的能量,甚至用蓝色的异能丝线直直刺穿了唐暮秋的腺体,从中汲取他为数不多的信息素。 腺体连心,刺痛顿时被拔到最高点。 巨大钻心的疼痛让唐暮秋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在一片黑暗与混沌中,他痛呼出声,如雪般清冷淡然的嗓音在此刻宛若冰晶开裂。 “啊啊啊…!!” 龙脉地底回荡着唐暮秋痛苦的嘶吼悲鸣。他的冷汗直流,握成拳的双臂青筋暴起,鲜血不断喷涌外溢。 而这样漫长且痛苦的折磨,要在一个周期后才会停止。 一个周期,是整整三十天。 唐暮秋在空中喘息,血腥味已经弥漫在喉腔内,呼吸之间满是铁锈气味。他的意识接近混沌,脑中响起长者模糊的话语。 “小秋,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背负诅咒。所以我们向死而生,那才是我们存活的意义。为了大义、为了世界。” 唐暮秋的意识模糊,他依稀记得那时自己的回答。 冷淡的、稚嫩的嗓音开口,话语平静却带着刺:“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死呢。诅咒,是谁规定的?向死而生又是谁规定的?为什么一定要为了大义和世界去死呢。我不能理解这件事,西叔。这些太空了,让我为平白无故的人去死,口中喊着‘我们是为了正义和世界’,凭什么呢?” ……—— 作者有话说:第一卷结束啦。终于! 下一卷进回忆,讲诅咒由来和高中时期。 第60章 领养。 “凭什么呢?” 十三年前, 华国龙脉之下。 干涸的大地皲裂,裂缝如同龟壳的纹路,将地面刻下烙印。 古老的时钟身躯萦绕淡淡的蓝色光辉, 但却紧紧浮现几秒便消失。它钟表盘上的时针早已停止运作, 指针上方黏着铁锈。它静静地躺在土地之中, 与那些黄昏时期的旧土融为一体,血脉不离。 一位身材修长,周身气场温润尔雅的男人站在龙脉中心的古钟一侧, 他目光如玉般温和,此刻正垂下望着钟表上停步的时针。 “沈惜。”一道略带些许傲慢的少年人开口, 喊了他的名字。 沈惜微微一笑,转过身,隔着些距离看向对面的少年。 对面的少年乌发蓝眸, 正双手背后看着他:“你今天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你的决定还没做好么?” 沈惜轻笑一声:“不,我做好决定了。我这几天就会动身出发。” 那少年瞥了眼沈惜身侧的钟,毫不留情地开口:“这贱东西真是造孽, 光折腾你还不够, 还要连累别人。不过你要找人一起送死, 别人不见得会同意。他们肯定觉得你是神经病。” “你啊……说话用词不要总是那么过激,什么‘贱东西’……”沈惜轻叹一声,转身回望古钟,温润眼眸内闪过一丝夹杂着悲痛的希冀:“这东西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很珍贵的好宝贝。” “……真是疯了。”少年人翻了个白眼,耸肩摊手:“行吧。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做?先说好, 我可不打算替你看着这破钟。谁知道它会不会发疯,让我也遭遇那些破烂反噬。哦,不好意思, 我说错了。没准我家破人亡就是被这古钟害的,它不是最喜欢因果论吗?它早知道我要遇到你,所以它提前让我也过上苦日子了。” 沈惜摇摇头:“唉…不会的。你的能力对它而言是非常有用的,它不会伤你。” “谁知道?你的能力在我看来也对它没有威胁,但你这副身体还能活多久?”少年人冷嗤一声。 “顾渊。”沈惜开口喊了少年的名字,他弯弯眉眼:“别担心,我没事的。” 顾渊:“……” 顾渊:“我没担心你,谁在乎了?你要想死,就赶紧去。省得有人天天这样烦我。你不是要去找什么‘希望’、什么‘钥匙’吗?你就去吧。反正…我才不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迷信。” 沈惜淡淡微笑:“迷信吗……或许是吧。在我发现我的报应到来之前,我也曾认为那些传说谣言只是迷信。但这古钟确实让我失去了我的爱人,我的亲朋,甚至最后它不得不逼迫我自己失去自我。它要靠这样的方法支配我、支配我们这种窥得苍天一面的‘凡人’,好让我们臣服它。” 顾渊天蓝色的眼睛闪了一瞬:“切。” “接下来的日子就拜托你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去找那个孩子了。”沈惜戴上帽子,朝着龙脉之外走去。 顾渊闷了几秒,他道:“……谁?” “哦,那孩子…从未来片段中来看,我记得他是叫唐暮秋。”沈惜道。 …… 十三年前,华国外围贫民区。 中心区之外的高墙下,贫瘠的土地与低矮的房屋纵横交错,因缺失营养而成长的树干窄小,枝干歪七扭八,叶片只有小小一点,无法遮蔽日光。 一栋圆形的白色屋子,外观长得像个蘑菇,正一动不动地坐落于最混乱的贫民窟角落。 白色的蘑菇顶掉着漆,内里墙皮是灰白色,一眼望过去,如同“蘑菇斑点”。屋子正前方,高高的栅栏门边挂着一个厚重木牌,上方刻下几个字。 【蘑菇收容所】 收容所内部,几个身穿白色套装的孩子们正在努力干活,稚嫩的小手弯腰擦着墙、地板、桌面、楼梯扶手,还有的站在窗户边缘,伸出半个身子努力擦着玻璃。 “喂,你去。”稚嫩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凭什么我去?我才不要呢,你过去擦窗户。” “谁要和那个瘟神在一起!他是怪物!靠近他就会被诅咒,会倒霉!之前虎虎碰到他,晚上就从床上翻身掉下去摔惨了!” “烦死了,他为什么还在这里?院长先生为什么不让他滚?真是让人恶心……” 窃窃私语的场景还在持续。 不多时,一个“巨人”般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留着络腮胡,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六岁以下的男孩跟我走。”男人居高临下,语气冷漠。 孩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彼此左看右看,慢慢排成一队。 那男人眼珠一转,朝着某处睨了一眼,随后冷嗤:“你留下。” 几个孩子在队伍中发出嬉笑,随后跟在男人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大部队”离开后,空旷的打扫区被留下的只有一个孩子。 他孤零零地站在窗台上,清风拂过,乌黑的发丝随风吹动,露出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眼。他脖颈上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乖顺地窝在皮肤上,随着他伸手擦拭玻璃,脖间小痣若隐若现。 那是幼年的唐暮秋。 唐暮秋顺着窗户往下望去,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正从院外往里进,先前那个络腮胡男人弯着腰迎接,面上堆着谄媚的笑。 不知是否巧合,戴着帽子的男人突然步伐停顿,他抬起头,与楼上的唐暮秋对上视线,随后目光温和,露出一个浅浅笑意。 唐暮秋面色淡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继续擦着玻璃。 收容所的高级招待室内,络腮胡男人正弯着腰与面前的男人说着什么。 “西先生,您瞧,六岁以下的男孩子们都在这儿了。随便您挑。”络腮胡男人脸上堆笑,掌心狠狠在身边孩子的背后推了一把,那小孩便踉跄一步上前。 面前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他梳着背头,唇角轻轻上扬,周身气场如沐春风,显得他儒雅随和。 被称为“西先生”的男人伸出手,他带着温和笑意看向面前的孩子们,轻声道:“你好,这位小先生,请你和我牵下手吧。” 面前的小男孩有些犹豫,他抬头看见络腮胡男人的眼神示意,随后轻轻抬手,搭在了西先生的掌心上。 西先生眼眸弯弯,在小男孩搭手过后便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他递给小男孩随后道:“谢谢你,小先生。” 小男孩腼腆一笑,慢慢退开。 西先生直起身,居高临下的视线中却满是温和意:“请各位小先生依次和我握一下手吧。” 孩子们的视线中染上犹豫与好奇,西先生并不急切,他将手摊开摆在孩子们的眼前,于是那些孩子们便慢慢按照顺序,把手搭在西先生的掌心上。 西先生对每个孩子都点头微笑,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闪着希冀的光,随后将糖果递过去。 待这些孩子都和他牵过手后,西先生的眉毛却轻轻蹙起,神色像是有些疑惑。 “院长先生,”西先生开口道:“这里真的是所有孩子了吗?” “是的呀,”络腮胡院长道:“六岁以下的男孩都在这里了。” 西先生的薄唇微微抿起,他的眸光潋滟,如风过浅潭般微动后,他轻笑道:“我明白了。那么,这些孩子里是不是没有包含刚满六岁的?” “这…是的。” “请把已经刚满六岁不久的孩子也带来吧。”西先生笑眯眯道。 “好的,您稍等。” 此时,恰逢唐暮秋擦完玻璃,正提着一桶水下楼往水房走去。 稚嫩纤细的胳膊提起一个沉重的红色塑料桶,他有些艰难地迈开步伐,平时淡然的五官在此刻皱在一起。 脚下不断使力,一瞬间,一道强有力的水柱如瀑布般从天而降,冰冷刺骨的水打得唐暮秋睁不开双眼,脚下一滑,顺着阶梯滚了下去,脑袋重重磕在墙壁一角,血液顺着太阳穴便冒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他摔了他摔了!” “蠢货,让他要提着水走!” 唐暮秋趴在地上,艰难抬头,视线中几个男孩举着一个水桶,维持着倾倒的模样。在发现唐暮秋看他们后,他们丝毫不畏惧,反倒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被诅咒的诅咒之子就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就是就是,讨厌人的恶心鬼!!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才不会遭殃!!村子里出了事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 鲜血顺着太阳穴不断流下,洇湿了肩膀的白色布料,疼痛让唐暮秋微微眯起一边眼睛。 院长正从二楼向上走,他瞧见拐角处摔倒的唐暮秋,冷嗤一声,丢下一句“别惹麻烦”便继续上楼,去找其他六岁的孩子们了。 唐暮秋从喉咙中“嗯”了声,便艰难起身。钝痛充斥着肩背,他忍着痛,还没来得及擦掉太阳穴流出的鲜血,却先拿着抹布,不断擦拭着楼梯上的水。 片刻后,院长带着几个六岁的孩子下楼,没有分给唐暮秋半点目光。几个男孩相视一笑,在唐暮秋擦水时,故意重重地跳到他手上,狠狠踩着唐暮秋的手背。 唐暮秋跪在阶梯上,没有喊一声疼。 “你这个该死的、恶心的、被诅咒的Beta。”踩着唐暮秋手的小男孩脚下碾了两下:“呵呵,我以后可是Alpha,专门揍你这样的废物Beta!” “……我还没有分化。”唐暮秋轻声道。 “啊?什么——”小男孩用脚狠狠跺了跺唐暮秋的手。 唐暮秋闷哼一声。 “像你这样被诅咒的人,当然是Beta。难不成还是高贵的Alpha吗?哦,如果你是Omega也可以啊,听院长先生说,Omega天生就是给Alpha服务的,你以后就可以伺候我呀,怎么样?哈哈哈哈哈,Beta、Beta,下贱低劣的Beta,被诅咒的Beta!” 唐暮秋面色一僵,他白皙的脸蛋在此刻染上蕴意。那双乌黑色瞳孔在刹那间闪过金色,他脑中浮现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冬雪寒夜,一对中年夫妻将婴儿篮丢在收容所前,女人口中落泪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可家里养不起你了,如果我是个Omega该多好,这样就能找个Alpha爱人了。呜呜……” “行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反正老子养不起他。Beta自己活着就够累了,老子可不想带个累赘。快走。” 二人便转身离开,朝着黑夜中走去。 见唐暮秋不说话,那小男孩继续跋扈道:“怎么,当哑巴了?你最好给我记住,你再敢还嘴,我就让院长先生加大对你的惩罚力度!” “你是个Beta。”唐暮秋突然抬起眼,他眼瞳中的金色还未完全消退:“你父母在寒冬雪夜将你抛弃,你父母都是Beta,你不可能是Alpha或者Omega。你也是个低劣、下贱、恶心的Beta了。” 小男孩在见到唐暮秋眼神的刹那发出一声尖叫,他立刻颤抖着后退,躲在络腮胡院长身后。 “院长、院长先生,他,他又!!!”小男孩声音颤抖,吼得嗓门却大。 周围的孩子们看见唐暮秋纷纷避如蛇蝎,全部发着抖躲在院长身后。 唐暮秋抬起眼,眸色坚定地看向络腮胡男人。 那男人咬着牙,抬手狠狠扇了唐暮秋一耳光,随后道:“今晚准时来暗室。” “院长真好,好好教训他这个贱杂种!” “快把他关起来,打死他!!” “杀了怪物,杀了他!!” 络腮胡院长带着一群孩子们离开,徒留唐暮秋在原地。 唐暮秋垂着眼眸,俯下身去默默擦完落在地上的水,将抹布在红色的塑料桶内拧干,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桶从二楼向下,去一楼的水房倒水。 他从水房朝外看,院子里那位戴着帽子的青年依旧在和络腮胡院长聊些什么。 院长似乎在拼命挽留,对方却摇头叹气。 唐暮秋收回目光,将水倒干,提着桶转身离开。 无论那个男人是谁,领养的名额也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的。 这件事,唐暮秋自打有意识起就明白了。 晚间八点。天色昏暗成一片泥沼暗墨,混沌的泥点密布,连成一片蠕动的虫卵。星月尚未浮现,光明暂未到来。 唐暮秋用棉布擦过身上的伤口,站在暗室前。他抬头看向门把手,随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络腮胡院长坐在椅子上,他腿边趴着几个孩子,男女皆有,年纪看上去都是四五岁的模样。 “哦,来了?呵呵,还算准时。你守时的这点其实还算是个优点。”络腮胡院长直起身,慢条斯理地从台面上挑选称手的惩罚器具。 唐暮秋个子矮,他抬头却看不见台面上方的物品。 最终,络腮胡院长拿起一捆皮鞭。皮鞭细如丝线,柔韧性却极好,被放在手中拉扯时还能听见凌冽音。 “嗯,今晚就这个吧。”络腮胡院长道:“不过你今天要好好闭上嘴,因为今晚有重要的客人留宿,他不喜欢被打扰。知道了吗?” 唐暮秋依旧低垂着眉眼没有回话。 “呵呵……” 络腮胡院长的笑声油腻尖细,他提着皮鞭一步步朝唐暮秋走去。 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厚重的山脉,叫唐暮秋无法喘息。 一皮鞭下去,唐暮秋瞬间皮开肉绽。他硬生生咬着牙忍了下来,泪花溢出的瞬间也没喊一个“痛”字。 “哈哈,好啊,好啊!就这样,就这样!” “啪”! 皮鞭凌空飞过,唐暮秋白皙的背脊被打得出了血。 “啪”! 皮鞭横空而来,唐暮秋的脸颊脖颈顿时溢出血色。 “啪”!“啪”!“啪”! 唐暮秋浑身上下再无一块好肉。 他被打得痛上大脑,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金光。光芒包裹他的身躯,将他先前被打得开裂的肌肤愈合,恢复到最初完好的模样。 络腮胡男人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他手下的力道发狠忘情,唐暮秋的伤口越是愈合,他手下挥鞭的动作就越重,要将唐暮秋身上那块愈合的皮肉再度打开。 “你这个贱种!怪物!你不是有超能力吗,来啊,反抗我啊!杂种!!” 唐暮秋硬生生咬着牙承受院长单方面的凌虐。 他身上的伤口反复愈合,但疼痛却不会消退。即便最后身上完好一点伤也没有,承受到的疼痛与恢复成完好的时间依旧十分漫长。 这场凌虐殴打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晚间九点半,络腮胡男人累了。 唐暮秋趴在地上,缩在角落里。他的视线中不含惊恐,只有浓烈的恨意与淡然的疯感。似乎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随时会杀了眼前的男人。 “呼……呵呵,吓到你了?不过你啊……不过就是个不知道疼的怪物,露出这副哭泣的表情给谁看?你以为还有疼你的爸爸妈妈会陪在你身边吗?因为你身怀诅咒,会克死周围的人,所以父母不要你了啊,要不是我发善心收留你,你早就死了。快点,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快说啊!”络腮胡男人催促道。 唐暮秋慢慢站起身,他嗓音稚嫩冰冷,毫无感情:“……感谢院长先生的教育。” “呵呵呵……好,好。留在那里,就站在这个位置。接下来你要吸收这里的罪恶,因为你是被诅咒的那个怪物,所以这是你应该承受的恶。你知道吗?” 唐暮秋道:“嗯。” 络腮胡男人坐在椅子上,双腿分开,几个四五岁的□□幼女立刻贴过去。 络腮胡男人捞起一个四岁的女孩,将她抱在怀里,动作之间满是令人感到恶心的荒唐与油腻。 唐暮秋静静站在原地,视线一刻也不从眼前的场景分离。 场景恶心得令人作呕。 白皙稚嫩的□□像是布娃娃般赤/裸,他们又柔软又香甜,正被人类的手掌不断撕裂又割开,最后哄骗着他们说“没关系,很快就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少人都会干呕。气味粘腻恶心,腥臭味和海鱼相似,光是靠近就觉得反胃。 可唐暮秋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他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像是一个运行代码的继承人似的,只是站在那里,完成一个命令。 络腮胡男人舒服的浑身发麻,他将怀中的那位孩子抱得更加用力,他怀中的孩子也呻吟出声。 络腮胡男人肮脏的丑态,那双下流的视线,肥大耸动的身躯,以及□□幼女的痛苦呻吟,最终都化在一滴处子血里终结。 唐暮秋离开暗室时,步履蹒跚缓慢。 被皮鞭抽开身躯的痛苦依旧如影随形,他一声也没有叫出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唐暮秋没有和其他孩子一起住在宿舍里,而是住在偏僻的杂物间内。 床是用木板堆砌的,上方盖了几条褪色的毛巾。没有枕头,只有两个塑料水瓶被胶带捆在一起。 唐暮秋缓慢挪动身躯躺了上去,背部碰到木板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冷气,神经性的放射疼痛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他咬紧后槽牙,硬生生忍了下来。 唐暮秋望向狭小的窗户,去看夜空中浮现出的星星。 他也曾想过,究竟什么是诅咒。 他问过院长,什么是诅咒。 院长说,在暮秋时节的末尾诞生的Beta就是诅咒之子,有怪物一样的能力,能够窥探人心。因为这个原因,自己不受上天眷顾,会克死周围的所有人。因此在他出生之后,村子就着了大火,村里的长辈们都被烧死了,还有不少人认为村子风水古怪,便连孩子也不要了,只顾着逃命。加上自己又是个Beta,天生就该被人踩在脚下。 再后来,院长说,因为他被怪物吞了灵魂,所以他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能够窥探人心的家伙都是罪恶的、恶心的怪兽。 唐暮秋伸出手,看向自己今日本该受伤的手掌,现如今却完好无损。 想起那些人的嘲讽与嬉笑,唐暮秋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他们似乎没有说错。自己真的是个怪物。 被打了不会受伤,感觉不到痛苦的滋味,也不明白什么是被“爱”,什么是“幸福”。 书里说过,人类之所以能够称为人,就是因为人类能够明确的感受到“喜怒哀乐”,其中最重要的感情是“爱”。 “爱”,伟大的感情。对人类极其重要。就连一部分动物都能体会到“爱”。 可唐暮秋却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坚定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类,只能作为怪物活下去。 孤零零的、一个人的、如同一座孤岛般活下去。 六岁的唐暮秋从没打算和谁建立亲密关系,这一辈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眼能望到头的东西罢了。 唐暮秋翻来覆去,身上的疼痛难忍。他最终选择推开老旧的杂物间木门,在黑夜中看着远处发呆。 忽然,身侧响起一道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唐暮秋愣了神,他立刻站起身后退几步。 “哦,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是吗?” 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开口,话语仿若破夜暖阳。 唐暮秋身子定住,他抬起头,缓慢看向那位彬彬有礼的中年男性。 那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戴早上的帽子,因此唐暮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那位“西先生”。 “你好。你可以喊我西叔。你的名字,是叫唐暮秋?”西叔慢慢走到唐暮秋身边,随后单膝跪下,朝唐暮秋伸出手掌。 唐暮秋警惕地看向西叔伸来的手,随后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做什么,只是…我想我们很有缘分。我想带走你,并且告诉你…你为什么会被他们称为‘诅咒’。怎么样,你感兴趣吗?”西叔眼眸弯弯,话语却并不带压迫感。 唐暮秋脑中紧绷着的弦似乎在刹那间断开,他面色不变,冷漠开口:“我不感兴趣。” “唔。那也没关系,你可以试试看,用你喜欢的方式来试探我。你可以做到的不是么?你很擅长用那种方式…比如‘窥探过去’之类的。你试试看,你的能力是否对我有用?”西叔眨眨眼:“我想,你应该会对我感兴趣呢,小秋。” “你为什么……”唐暮秋话音戛然而止,他冷着脸,盯着西叔看了片刻,随后走上前两步。 西叔却只是勾唇微笑,并不急着解答。 唐暮秋抿了下唇,他乌黑亮丽的眼瞳化为金色,浑身上下爆发出剧烈的金色光芒。他伸出手搭在西叔掌心上,脑海中不断窥探西叔的过往。 ——“啪嗒”。 如同紧绷着的弦突然断开一般,唐暮秋平静的神情出现一丝波动。他神情茫然,几乎是瞬间收回手。 眼前笑眯眯的中年男人,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唐暮秋看不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的过去他无法窥视。 这人究竟是谁? 唐暮秋闷声后退,他心底第一次生出了恐惧感。 未知的、无法掌控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西叔轻轻拉住唐暮秋的手腕,他只带着笑意平静道:“我们是同类。我也是被诅咒的‘诅咒之子’。” 唐暮秋挣扎的动作顿时止住,他嗓音稚嫩却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想知道吗?”西叔冲唐暮秋眨眨眼:“如果你肯邀请我进入你的屋子,再给我一个板凳,我很乐意讲给你听哦。” 唐暮秋唇瓣紧紧抿起,他身躯轻颤,随后带着西叔进了杂物间。 杂物间混乱不堪,老旧发霉的木板、褪色的毛巾、不知道被使用过多久的水瓶,水瓶上方的包装胶已经发黑了。内部甚至无法让一个成年男人下脚,窄小的环境与其说是杂物间,不如说像是一座小小的坟。 沈惜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他目光看向杂物间侧面的墙壁,果然涂上灰黑色的涂料。 这家福利院,的确是把唐暮秋困在墓里,希望他早点去死。 唐暮秋对此浑然不觉,他进屋去找矮小的板凳,因此忽视了身后西叔眼中的那一抹痛色。 西叔坐在板凳上,他看着眼前目光中满是敌意的唐暮秋,留出一个笑容:“那么…来让我说说吧。” “你拥有‘窥探人心’的能力,但那其实并不是‘窥探人心’。你只是能看见他们的‘过去’。对你来说,‘过去’是一种能力。你瞧,你可以无意识的控制时间流逝,能让自己不断回到过去。这就是‘回溯’。” 唐暮秋顿时抬起眼,他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口总是在不断愈合,但他意识到他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的场景,而是直接恢复如初。 比起伤口愈合,更像是他的身体回到了没有挨打的时候。 “……接着说。”唐暮秋的嗓音染上些许颤抖。 “而我,”西叔指了指自己:“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你在这里。因为我与你有类似的能力。我能算到一些事情,就像占卜一样。” “你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被称为什么吗?” 唐暮秋:“……什么。” “被时间长河诅咒的亡灵。” 唐暮秋呼吸一滞。 “我们因为窥探了时间一角,惹神明不快,所以它会降下天罚。它会剥夺我们爱人的权利,剥夺我们的一切幸福,让我们沦为被诅咒的可悲者。这一切都是惩罚。”西叔轻声道:“因为我们看见了时间,甚至还能操控它。” “……就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吗,这太荒唐了。”唐暮秋轻嗤一声,稚嫩的嗓音依旧冰冷:“抱歉。可这样的能力是我主动获得的吗?不是。我从出生就有这样的能力,这不应该是‘神’的过错吗。为什么惩罚落在了我的头上,而不是它去自省。” 西叔面色微愣,他轻轻眨眼,随后露出一个温和笑意:“是呀。你说的很对。可是小秋,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背负诅咒。所以我们向死而生,那才是我们存活的意义。为了大义、为了世界。只有我们死去,神明的怒火才会平息,世界才会安宁。你还太小,你不能立刻理解我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我们只能去死,并且死在合适的时机,才能救下世界、救下苍生。” 唐暮秋简直无法理解西叔口中的言论,他嗓音冷淡且稚嫩,话语平静却带着刺:“‘死’?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死呢。诅咒是谁规定的,向死而生又是谁规定的?为什么我一定要为了大义和世界去死呢。我不能理解这件事,西叔。这些太空了,让我为平白无故的人去死,口中喊着‘我们是为了正义和世界’,凭什么呢?我从出生到这个世上开始,从未感受过任何幸福。我不要为了他们去死。我偏要活。” 西叔目光中染上些许慈爱,他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你觉得世界很美的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你愿意拼尽一切,拼尽所有的人。等你遇到那个人之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西叔会对你说这样的话了。” 唐暮秋依旧轻轻摇头,似乎不愿意再听。 好不容易对身上的诅咒有一点了解,得到的回应却是让自己去死,凭什么。 唐暮秋慢慢握紧双拳。 西叔轻轻垂下眼眸:“他人口中的言论你不必理会,很多时候,他们说的话并不是正确的。只是因为他们人多,他们的声音大。你不是怪物,也不是丧门星,你……” “我是。”唐暮秋抬手打断西叔的话:“我被诅咒,是诅咒之子。我出生的那天村子里的人全部都被烧死了,我感受不到正常人该有的感情,也不能体会你口中为了大义付出的那种感情。不仅如此,我接受了大量的罪恶,所有恶心的、肮脏的东西,都在我的身上。” 西叔的唇瓣微张,片刻后他道:“对不起啊,小秋。是西叔说错了话。” “不必道歉,这些都是事实。”唐暮秋平静开口。 西叔垂着眼看向唐暮秋的脸颊,乌黑秀丽的发丝包裹他苍白的脸颊,脸蛋上的平静神色让人看不出这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表情冷淡到甚至让西叔怀疑唐暮秋根本不在乎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诅咒之事。 “我想领养你,把你慢慢养大,将你带在身边。”西叔开口:“你愿意吗小秋?” 唐暮秋没开口。 “至少跟着我走,我会让你上学,接受教育,不会在这里受欺负。我还会教你体术,让你学着控制能力,好吗小秋。”西叔低声哄着。 唐暮秋抬起头看向西叔:“你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找我对吗。” “哈哈…怎么会?虽然我和你说,我也有能力,但我和你完全不同。我的能力并不稳定,也并不都是真的。我算到的事情很多都要碰运气,比如今天。如果你不从杂物间出来,我就遇不到你。而我明天就要离开,很可能根本无法和你搭话,不是么?”西叔笑道。 唐暮秋一时之间找不出西叔的逻辑漏洞,随后低垂着眼眸,轻轻点了头。 “那,以后还请多指教。我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做父亲,如果你不想喊我父亲,就继续喊我西叔吧。”西叔笑笑:“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西叔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唐暮秋看向西叔的背影,心中虽对他警惕有加,但这是他自出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会为他担心、对他说话温柔的人。 而且西叔和他还有类似的遭遇,都被说是“诅咒之子”。 唐暮秋心下难免泛起些许涟漪。 唐暮秋只担心院长不放人,因为自己是他最完美的凌虐玩具。 唐暮秋对此并没有什么期待。 曾经想带走他的人也不少,因为他长相优秀,能够让人心生欢喜。 可从没有人能真正带走他。 唐暮秋的心口发闷,身上还疼。他缓慢地挪回床上,满脑子都是西叔说的关于“死亡”的话。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要去死呢。 从出生有意识开始就总是被人欺负,殴打,凌辱。虽然自己早就习惯了,可依旧想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为什么这种能力明明是天生的,自己却要因为这个能力去死呢。 村子着火的那天,自己的父母也死在了火中。因为自己刚出生时的眼睛是金色,所有人都说大火是自己招来的,说自己克父克母,会克死周围所有的人,自己从此沦为不幸的象征,被人避如蛇蝎。 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威胁到任何人,于是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辱自己。 唐暮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是因为他们心理阴暗,他们想找个发泄的地方。 那么多年,自己都咬牙忍过来了。本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的。 偏偏在现在这种时候,知晓了“诅咒”。 还说什么,自己要死在合适的时候。这样就能救下更多的人。 可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人是自己想要救下的。 没人对自己好,凭什么自己要牺牲? 唐暮秋有些执拗地想着,他在辗转反侧中闭上眼眸,艰难入睡。 第二日清晨,杂物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唐暮秋猛地惊醒。 络腮胡院长面目狰狞地走了进来,他面色青紫,显然忍耐到了极限。 唐暮秋心下忐忑,咬紧牙关。 “滚出来。”院长道。 唐暮秋下床跟着走了出去。 只见院长对面站着的西叔,此刻西装笔挺,头顶上的帽子被他摘下,正放在手中把玩。 见唐暮秋来了,他三两步上前,俯身弯腰抱起唐暮秋颠了两下:“嗯,回家。” 唐暮秋彻底惊了,甚至大脑还有些发懵:“…你,你…?” 唐暮秋趴在西叔肩上慢慢抬头,看见络腮胡院长咬牙切齿的神情,顿时心中一空。 “你…怎么做到的。你真的能带我走?”唐暮秋道:“你…” “我说过,要带走你。”西叔笑了两下,随后道:“小秋。以后,你就有家了。” “家”这个词对唐暮秋而言何其陌生,但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依旧狠狠动摇了一瞬。 他以后就有家了。 就算既定的死亡一定会到来,至少在死亡降临前,让他体会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吧。 不用每天生活在苦痛之中。 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能慢慢理解西叔口中的话语。 唐暮秋沉默着,慢慢趴在西叔的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这章出院后会修一下,先发。《 》 60-70 第61章 高中时期·1 他太漂亮了。 两年前。 繁华的市中心人声嘈杂, 一辆黑色宾利在大道中央行驶,内坐着三位身穿高中校服的学生。 三个人的面色都不算好,坐在后方右侧的夏玲眼底泛着红, 眼皮已经哭肿了, 但此刻强忍着情绪, 没有继续掉眼泪。 夏恩双手紧握方向盘,视线扫过中央后视镜看了眼夏玲的表情,沉声安慰:“会没事的, 玲玲。你和小祁,小彭, 你们三个一起去那边避避风头。保密计划持续的这一年,铭晖会帮你照顾好一切的。” 夏玲努力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谢谢舅舅,我会的。” 副驾驶上的祁则安靠着椅背, 单手撑着下颌。他深棕色眼眸内闪过些许零碎的无趣与烦闷,最终化为星星点点的不耐,爬上紧皱的眉头。 祁则安眼皮微微垂着, 视线扫过周围的街道。中心区繁华的高楼大厦已经被宾利甩在身后, 逐渐没了影, 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房屋群,以及逐渐变窄脏乱的道路。 片刻后,祁则安的眼眸闪过一丝暗光,嘴角讽刺地勾起一个弧度,声音宛若呢喃般自语:“保密计划…为期一年,把我们藏起来?敌人连乌鲁鲁这种东西都能造出来, 还会找不到我们几个小孩?对他们来说,弄死我们和碾死几只蚂蚁一样毫不费力。” 夏恩沉默片刻,轻叹道:“别这样说, 小祁。再怎么说…你是我们国家的珠玉,保护好你是首要的。你们要相信上面的决定。” “哈。”祁则安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声嘲讽笑意,他一字一句碾磨:“‘珠玉’?这种无凭无据的迷信你们到底还要坚持多久?” 夏恩顿时收了声。 沉默许久的未开口的彭子成嗓音暗哑,他缓缓道:“夏恩叔,我妈是不是没了。” 夏恩没有接话,片刻后,他道:“…小彭,医疗部正在全力救治韩女士。有任何消息我都会通知你,你们仨好好在学校呆着,把这一年熬过去,好吗。” 车辆缓缓行驶,低矮的商铺与老旧的居民楼不断入侵眼帘,人声逐渐多了起来。比起城中心的繁华嘈杂,此地的嘈杂更多类似“吵闹叫嚷”。 祁则安的视线透过车窗外,能看见小道上许多人带着打量目光窥视着自己乘坐的这辆宾利。那些人的眼神之中带着不掩藏的欲望。仅一眼,祁则安便收回目光。 午间休息的教室内,三个Alpha围困住一个文弱少年,将他堵在教室的后墙,毫不介意地用手直接伸进他的衣服内上下摩挲。 被摸身体的男生强忍着眼泪,不敢有任何反抗举动。 李文博的面上露出嬉笑,他的手卡在那男生的裤子边缘,隐隐打算往下扯。 一声“哐当”音打破了李文博的兴致。 唐暮秋正低垂着头,抬着一张课桌从后门进入教室,他的双手缠着些许绷带,绷带边缘隐隐有些脱落。他瞧见这副场景,目光垂下看着桌面,只淡淡开口:“麻烦让一下。” 李文博周围的几个人没有让位,故意卡在这个位置开口道:“哎,唐班,你搬桌子来教室干嘛?” 唐暮秋并不着急,他面色平静淡然道:“要来转校生,三名,都在我们班,需要放新的课桌。” 见这几个人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唐暮秋便又重复一次:“麻烦让一下。” 其中一人露出邪笑:“班长,你喊下我名字呀,你不喊我,我怎么知道你是让我让开,还是让其他人让开呀?” 一语道出,教室内的所有人都捧腹大笑起来。 李文博故意散发出Alpha的信息素压迫唐暮秋,他道:“就是啊班长,你说清楚啊。不然我兄弟们都不知道你喊的是谁,万一…你喊的是他呢?” 李文博指着他们刚才欺负的那个男生,那男生早已因为信息素站不稳身体,浑身潮红。 唐暮秋面上神色不变,一双黑曜石的眼瞳直视眼前的几人:“最近Omega的保护法案下来了,很快AO平权法案也要通过了。你们这样闹大了不好收场。” “切,我们有那么蠢吗?班长你仔细看看,这是个Beta啊Beta——你懂吗?就是那种怎么欺负怎么玩他就算把他□□了也不会出任何问题的Beta!” 唐暮秋没有开口,他放在桌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随后慢慢垂下眼眸。 片刻后,唐暮秋先行开口,似是妥协:“肖嘉辉,李文博,吴彬,请让开。” 闻言这几人才嬉笑着让开道路,肖嘉辉盯着唐暮秋搬桌子的背影看了两眼,笑得十分猖狂:“班长要是个Beta或者Omega就好了,这样的肯定是极品!你瞧这皮肤,这么白,感觉嫩得能掐出水呢。” 李文博勾起唇角:“皮肤都是后话,你看这双腿,啧啧~” 唐暮秋早已习惯了这些下流调侃,他迅速将三张桌子搬进教室,随后发现自己漏拿了一个板凳,便又走回仓库。 拿板凳回来的路上,唐暮秋迎面碰上几个人,其中一个女生正在同校长说话,剩下两个男生则是被一个男人叮嘱着什么。 唐暮秋走得匆忙,只听清两句“玲玲的父母都不在了”、“你们在学校也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 午间休息时间结束得很快,班内趴在桌上打盹的人悠悠转醒。下午课程到来前,班主任提前进班,站在讲台上,介绍了三名转校生的身份。 “这三位是今日从中心区转学来的祁则安、彭子成、夏玲,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班主任说完简短的介绍,便让他们自行选择座位,随后开始讲起没几个人聆听的英语课。 唐暮秋抬起眸子,新来的三位转校生一看就是城里的大少爷和小姐。两位男士个子很高,为首的那个身体强壮,跟在身后的女孩走路姿态十分优雅。 中心区的人都是这样吗?唐暮秋心下想着,又低下头去,认认真真开始做英语笔记。 祁则安坐在了唐暮秋身后的座位,他话很少,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而彭子成则和夏玲坐了同桌,就在祁则安旁边一组。 英语课结束,班主任离开后,教室内的氛围也没有想象中青春快活,大家三五抱团,似乎早已分成小团体。 祁则安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他心头本就烦闷压抑。他掀起眼皮,随意用眼神扫过整个班级,将班级内的人摸得清清楚楚,他一边看,一边在心底下定义:可怜弱小的Omega,被欺负的Beta,一帮以性别为荣的施暴者Alpha。 真是经典得让人没话说。——祁则安这么想着。 他视线不断掠过这些人,收回目光时才觉察到坐在他身前的唐暮秋。他没有和任何人为伍,就那么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 祁则安垂眸,心道:嗯,还有个被孤立的可怜蛋。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人突然转过身,一张清秀又略带冷感的漂亮脸蛋出现在祁则安眼前。 祁则安最先注意到的,甚至是他脖颈右侧两颗纵向排列的小痣。 “同学,我是唐暮秋。是这个班的班长。你有什么想了解的都可以问我。”唐暮秋开口,嗓音和他的脸蛋一样冷,可祁则安却从中品出一丝笨拙的示好。 祁则安盯着他的脸愣神两秒,启唇,又闭上,最后侧首:“彭子成。” 彭子成:“嗯?哦哦哦,有,有的班长。那个我想问问咱们学校的课业这块儿严不严格…” 唐暮秋认真解答:“哦,这个的话其实不算严格,只要能顺利毕业就好了。听老师说你们是中心区的,这里的教育水平比不上市中心,你们来亏了。” 彭子成打哈哈:“哪儿有什么亏不亏的,哎呀我们来也是事出有因…总之我们会在这里读完高中的!” 唐暮秋轻轻点头,又抬首看看他们三个,最后将目光落在夏玲身上,他和夏玲对视几秒,目光落在女孩泛红的眼眶上,随后道:“好好休息。” 夏玲心尖一暖,微笑着道了声:“谢谢班长。” “哎呀,我们唐班就是不一样呐——”肖嘉辉拖长音调,他道:“这么快就和有钱人的少爷小姐们勾搭上了,长得漂亮就是好呀,嘻嘻~” 唐暮秋转回去,轻声辩解:“只是走正常流程。” 教室内几十双眼睛盯着唐暮秋,其中不乏沾染下流欲望的肮脏眼神,祁则安默不作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祁则安突然明白为什么唐暮秋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因为他太漂亮了。 他虽然不知道唐暮秋的第二性别是什么,但无论是哪种,他都不会好过。 如果唐暮秋是Omega,他拥有的这张脸是令人哪怕涉嫌犯罪也会想要得到的类型。 如果唐暮秋是Beta,在如今这个追寻AO平权,Beta遭殃的社会更是不敢想。 如果唐暮秋是Alpha……祁则安心想,Alpha就Alpha吧,Alpha的话…… Alpha什么来着?祁则安盯着唐暮秋的后颈有些走神了。 李文博几个人在教室一角议论,但他们的声音并没有收敛,那些琐碎的议论声毫不留情地钻入祁则安他们的耳朵里,将祁则安的思绪拉回。 李文博冷笑:“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听说早上坐着宾利来的呢,哎哟这个车名,只能在电视上见到啊。” 吴彬扯着嗓子:“就是说啊,正常人谁会在这种时候转学啊?高二的这学期还有两个多月就结束了,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再开学都高二下了,从城里跑来我们这种偏僻小地方不是纯有病么?” 肖嘉辉摊手:“谁说不是呢,嘻嘻,一看就是要么做坏事,市里的学校不要他们了,要么就是他们的爹妈抛弃他们啦——!” 提到“爹妈”一词,夏玲本能的轻垂眼眸。就在这一刹那,整间教室的氛围骤然发生变化。巨大的压迫感迸发出激进杀意,裹挟攻击波浪强行压迫在整间教室内,是祁则安和彭子成的信息素压制。 两个军区出生的S级Alpha,天生压迫力就能远超同龄人,此刻二人同时释放攻击信息素,将李文博等人顿时压得只能弯腰跪地喘息。 教室内的其他人也纷纷抱头痛苦呻吟,有几个Omega受不住这种痛苦甚至尖叫出声,Beta相对来说受到的影响小一些,但也浑身冒冷汗僵硬着身躯不敢动。 唐暮秋在教室安静下来才察觉到有些异样,他察觉到身后似乎有股无形的强悍波浪在不断进行压迫震撼,他立刻意识到这股压迫的来源。 唐暮秋转过身,他开口提醒:“祁同学,彭同学,教室里还有Omega和Beta。” 那股巨大的威压顿时消散。 祁则安:“嗯。收了。” 彭子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班长,哈哈,我就是见不得人瞎议论。” 唐暮秋点点头:“没事的,谢谢配合。” 随后他便又转过身,继续翻看下节课的政治哲学课本。 李文博几人得以喘息之后,各个脸红脖子粗,肖嘉辉低声暗骂一句,随后道:“李哥,我们得弄他。” 李文博喘着粗气,视线不落在祁则安身上,反而落在唐暮秋身上,他恼羞成怒道:“唐暮秋!” 唐暮秋被突然喊了名字愣了一下:“什么事?” 李文博指着他怒道:“我们才是同班同学,他们只不过是新来的,你凭什么帮他们?” 唐暮秋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才小声道:“因为你们先议论他们了。” “好、好,哈哈哈好得很!唐暮秋你装什么清高!装清高只会害了你自己!”李文博踹了一下身旁人的桌子,最后扭头走出教室。 吴彬和肖嘉辉也很快跟了出去。 祁则安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唐暮秋身上,他发现唐暮秋这人还真是人如其名,像是暮秋时节一样,淡淡的、冷冷的,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先前的骚动没能让他起一丝波澜,祁则安甚至完全察觉不到唐暮秋的信息素波动。 第62章 高中时期·2 “什么病,什么诅咒。”…… 下午的课程很快结束, 放学时,天边晚霞照耀整片苍穹,橙红与苍蓝交织成一片, 柔和之意洒向整片大地。 祁则安一行人的住处早已被安排好, 夏恩在学校附近找了一栋公寓, 他们每人租了一间,三个人住的是楼上楼下,彼此生活串门很是方便。 出校门时, 祁则安站在一侧墙下,低头看着手环终端上方显示的公寓定位。 略微侧首, 刚巧看见从校园大门走出的唐暮秋。 唐暮秋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风一吹,那外套就如同薄薄纸张似的, 掀起又慢慢落下。他背上背着一个破旧的黑色书包,外侧边缘已经开了胶,他的掌心攥紧书包肩带, 正迈开步伐, 朝着与祁则安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唐暮秋的掌心淹没在外套袖子内, 让祁则安没能看清内部,但他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是纱布吗?还是绷带?祁则安轻缓地收回目光。 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祁则安对上两双略微夹杂揶揄意味的眼。 彭子成和夏玲正挑着眉看他。 祁则安:“…走左边。” 夏玲:“嗯嗯,好的。” 彭子成:“祁哥,你想和人家交朋友的话, 首先得先学会跟人打招呼…不能总跟我们这样似的,那班长才不会理你呢。” “我没有…”祁则安张口,又闭上:“算了。” 迈开步伐朝着公寓方向前进第一步, 祁则安三人的路便被人挡住。他平静地抬头,对上李文博几人的脸。 “我劝你们这些新来的别打唐暮秋的主意,出于好心,我才劝一下你们。别想着和他做朋友,也别起那种想和他亲近的心。”李文博开口,颐指气使。 祁则安忽视他,向侧边挪步,却又被吴彬挡住,他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彭子成嗤笑道:“怎么,班长想和谁交朋友还要被你们拦着?万一我们就是要和他亲近起来呢?” 肖嘉辉做出一副关切模样:“哎呀,你们才来,你们不知道。唐暮秋那家伙有病呀!不仅有病,他身上还有诅咒呢!” 祁则安的眉头微不可闻地抽动一下。 彭子成刚想开口,被祁则安的声音打断:“什么病,什么诅咒。” 彭子成:“祁哥…?” 夏玲侧首看向祁则安,祁则安平静眉目阴影下投射着的情绪,是极力忍耐的不悦。 李文博指着脑袋示意,添油加醋道:“他这里,脑子有病的,这就是诅咒带来的。他就是因为诅咒导致腺体有病,所以感受不到别人的信息素,就是因为这样,连带着脑子也坏掉了,无论你对他多好,他都感觉不到的,别废那种力气了。不如你们跟我们一起玩,怎么样?哥们有好东西都带着你们一起分享。” “呵。”祁则安嗤笑一声。 站在另一侧的吴彬还想接着补充什么,只听祁则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走了。” “好嘞祁哥。”彭子成连忙跟上。 夏玲也跟随二人步伐离开,三人直直越过李文博三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李文博他们。 “…妈的,操!”李文博怒道。 秋风吹过,唐暮秋额前碎发被吹得有些杂乱。他站在家门前,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才拧开家门。 听见铁门咔哒落锁的声音,屋内传来一道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声,声音温和儒雅,如同青竹般莹润。 “小秋,回来了?” 唐暮秋在门口换了鞋,他走进屋内,看见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读报纸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上有着些许细微皱纹,他两鬓有些灰白色。一双浅色瞳孔温润如玉,唇角轻轻扬起。他身穿一件白色T恤,似乎是被水洗过许多遍,布料显得有些透亮。下身穿着一条黑色休闲裤,脚踩一双绿色拖鞋。周身气场如沐春风,儒雅随和。 “西叔,我回来了。”唐暮秋轻轻点头示意。 “好,先去写会儿作业,饭还要过一会儿才好。”西叔笑眯眯道。 唐暮秋点头:“好的。” 唐暮秋乖顺地抱着书包走进卧室,认认真真开始写作业。 被西叔领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唐暮秋从六岁长成十七岁,如今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 刚被西叔领养时,唐暮秋曾以为西叔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和西叔一起回家后才发现,倒也不是那么回事。 西叔是个普通人,住着普通的屋子,每天做着普通的事。看看报,喝喝茶,偶尔看看新闻了解一下军政情况。 这十一年来,西叔为了让唐暮秋过上正常的生活,除了初见那次外,再也没有提起任何关于“诅咒”的事情。仿佛所谓的“诅咒”只是梦中浮现的幻境。 唐暮秋后来旁敲侧击、直来直往地问过很多次,但西叔都摇摇头,不再提。他只说“还没到时候”。 就连西叔当初和自己说的“算到未来”这件事,也被他说成是类似“占卜”的东西。 有时唐暮秋会想,那时年幼,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西叔对自己说的话,那些“诅咒”和“死亡”都是错觉,当年的那短对话其实根本没有发生。只是因为当年自己年纪太小,压力太大,所以记错了西叔的话。 可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唐暮秋又会意识到,自己的能力的确被西叔教着学会操控,而体能锻炼也没有落下。这些都在提醒他,当年的事情并不是错觉。 唐暮秋垂着脑袋,正认真写着作业。他的字迹清秀迤逦,在写下“平安”一词后,唐暮秋短暂地愣了一下。 新同学好像是叫祁则安。 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很不错。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远离对方比较好。免得自己身上的“诅咒”又让对方遭遇不幸。 写作业写了片刻,唐暮秋便听见卧室外传来的炒菜声音,锅铲碰撞,金属音作响,饭菜的香气便钻入鼻腔。 唐暮秋轻轻眨了两下眼,他掌心贴上肚子,轻轻揉了下。 确实有点饿了。 揉肚子时,手腕处传来些许刺痛,唐暮秋微微蹙眉,在沉默中将手腕处的绷带缠紧了些。 “小秋——吃晚餐咯。” 西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唐暮秋合上写完的语文作业,走到餐厅。 西叔果然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其中还有唐暮秋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他莹润的黑瞳闪过一道光,面上神情虽没有变化,周身氛围却变得雀跃起来。 “洗过手了?” “嗯。” “快吃,补补身体。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试了,最近复习的怎么样?”西叔给唐暮秋碗中夹了许多块排骨。 唐暮秋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嚼嚼,他咽下去,才道:“复习的还不错,考试应该没问题。” “哦。”西叔的目光落在唐暮秋手腕上的绷带,又迅速移开。 唐暮秋垂眸,动作小幅度地用袖子盖住手腕处的绷带。 两人谁也没提这个绷带的由来。 “对了,今天在镇上听说,学校新来了转学生?我看你今天回来的时候,身上染了很多信息素,新同学是你们班的吗?” 唐暮秋点头:“是的西叔。信息素…应该是不小心沾上的。” “哦,那要多注意。好在现在的学校都是性别保密制,只有学生自己愿意的情况下可以暴露性别。切记,出门在外一定要装作Alpha行事,不然总是要吃亏的,和新同学们也要打好关系…” 西叔的唠叨滔滔不绝,唐暮秋认认真真嚼着排骨,耳朵内把西叔的这些话同样牢牢记下,直到米饭一粒不剩,唐暮秋才放下碗筷,用纸巾擦擦嘴。 “哎呀,一不小心又聊了这么多话…真是老了,老了。”西叔摆摆手:“去写作业吧。” “好的。”唐暮秋站起身,又道:“西叔,今天是周五。” 西叔一拍脑门:“差点忘记了。好,你先去写吧,写完喊我就是。” “好的。” 唐暮秋回到自己的卧室内,认认真真开始写作业。他解题的速度很快,基本上没有犹豫,都是直接下笔。 仅仅一个小时,全科作业便被写完了。 唐暮秋再抬眼时,眸中染上些许期待。他立即走出卧室,看着坐在沙发上看军事新闻的西叔:“写完了。” “这么快?”西叔有些惊讶,他道:“不再休息会儿了?” “不休息了。” “呵呵,好吧。年轻人就是不一样…”西叔喃喃着起身。 老旧的电视机被关闭,西叔随手套了件外套,他打开家门走出去,唐暮秋迅速跟上。 两人一同下楼,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老旧的独栋居民楼,住在这栋公寓的人寥寥无几,几个空着的地下室使用权被西叔早几年买了下来,底部打通改造成一间小型训练室。 西叔走进训练室内,灯是拉绳的,“咔哒”声过后隔了几秒,微弱灯光闪烁,最终明亮起来。 唐暮秋主动将垫子铺好,随后站了上去。 西叔站在对面,早已做出防御姿态,指尖勾了两下:“来。” 唐暮秋便身躯奋起攻击,拳头落在西叔身上,身子敏捷躲避、变换招式、甚至偷袭,但这些全部被西叔轻松化解,简直就像提前知道唐暮秋会如何攻击似的。 窗外的晚霞逐渐落下,地下室内能够望见夜晚星空。唐暮秋打出一身汗来,他喘着气,呼吸节奏有些混乱,最终在拳头被西叔掌心包裹的刹那停止。 “…我,好像没什么进步。”唐暮秋小幅度喘息,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汗。 “怎么会?小秋,进步很明显啊。”西叔眼眸微微睁大,一副很惊讶的模样:“怎么会觉得自己没进步呢?” “我的招式,西叔似乎都能轻易化解。格斗术这么久,一直都是这样…”唐暮秋的话语中染上几分失落。 “那个啊…不是这样的。”西叔摆摆手,不多解释,但面上却挂着微笑:“不过小秋,你或许很适合用匕首或者刀这样的武器。” “匕首或刀吗?” “是,格斗专用的匕首,或者是中长尺寸的刀。嗯…过几天我去看看能不能搞到一把给你,你可以练习看看,应该很适合你。”西叔笑眯眯道。 唐暮秋眸中重新燃起光:“好的,西叔。” 两人结束训练,西叔便穿着外套跑去外面遛弯,恰逢周五晚上也没什么事,唐暮秋便跟着一起去了。 西叔乐呵呵道:“我很欣慰呀,我们小秋现在这么厉害了。西叔也放心了。” “西叔,我一直很想问您…为什么要让我从小学习格斗术呢?除了格斗术,还有很多其他的体术训练…标准都是按照军部来的。可我是Beta,不能入学的。况且…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可以使用能力。” “不行,小秋。西叔和你说过的,能力绝对不能随便展露给一般人看。”西叔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他思索片刻眨眨眼道:“至于格斗术…当然不是为了让你当兵才教你这些,主要是因为现在的世道对Beta很不友好,毕竟你学会这些可以防身呀。而且,学会这些还能锻炼身体,对身体的好处很多的。” 唐暮秋闻言轻轻点头,的确如此,西叔说的没错。虽然自己是Beta,但多亏西叔从小教导,自己比起其他Beta而言,很少生病,而且身体也更强壮,被不少人认为是Alpha。 至于能力,西叔似乎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能随便使用,西叔曾说过,因为这样会加快诅咒惩罚的爆发。 但唐暮秋问“爆发的结果是什么”时,西叔却又不肯回答了。 唐暮秋曾经推测过,诅咒惩罚爆发的结果会不会就是西叔口中曾经提到的“世界毁灭”之类的内容。 但有时唐暮秋依旧觉得这不现实,世界的存亡竟然和他使用能力有关,着实有些荒谬。 北秋夜晚的风稍凉,寒意便吻过每一寸肌肤。暮秋时节的金叶随风而落,落地时的沙沙声响听得人耳朵发痒。 公园街道的地面砖块被人来人往踩了许多遍,漆的颜色开始脱落。 不远处,急切的脚步声似乎朝着某处奔去,唐暮秋抬起头,却没发现有人的踪迹。 “哎呀,是班长?” 女孩的声音彬彬有礼,唐暮秋听住步伐,略微侧首,对上夏玲与彭子成的视线。 彭子成眼眸弯弯露出个微笑:“真的是班长呀,晚上好呀!” 唐暮秋礼貌点头:“你们晚上好。在散步吗?” “是呀,”夏玲道:“我们刚转学过来,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刚好今天周五,明后天都休息,就打算到处转转熟悉一下地形。” “这位是…?”彭子成看着站在唐暮秋身边的中年男人:“班长,你的父亲吗?好帅哦!” 唐暮秋这才意识到,西叔被他忽略了。他轻轻颔首,随后给彭子成与夏玲介绍:“是的,你们可以喊他西叔。” “您好您好!”彭子成连忙伸出手,和西叔打招呼。 西叔却没立刻回握住这只手。 唐暮秋察觉到西叔的迟钝,侧首看去,只见西叔那双温柔眼眸正直直地注视着彭子成与夏玲。 “西叔?”唐暮秋小声提醒。 “哦、哦,不好意思…”西叔这才回过神,和彭子成握手,他道:“哎呀,小秋,你的这两个同学长得真是又俊又美,镇上好久没出现这么标志的小帅哥和小美女了。” “嘿嘿…谢谢夸奖。”彭子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不过我祁哥更俊,他这会儿去追人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 “追人?”唐暮秋道。 夏玲抬起胳膊,露出个有些为难的笑:“我的包被抢走了…祁哥去追抢包的人了。” 唐暮秋想起刚才听到的脚步声,他看向西叔,道:“西叔。我刚刚听见脚步声,是往‘暗流’那边去的。” 西叔的微笑收敛,他道:“小秋,去吧。” 唐暮秋便点点头,转身朝着某处奔去了。 第63章 高中时期·3 分明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自…… 狭小的巷子内, 一个头戴面罩的男人手中攥着一个粉色皮包,正头也不回地往拐角处钻。他的身后,一个少年步伐加速, 即将就要碰到他的瞬间,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祁则安眉头拧起, 他注视着眼前狭小巷内的光景。窄小的巷子内仅能容纳一人通过,周遭其他蹲在地上嗑瓜子的居民、摆小摊的居民,很明显不会配合告知小偷去了哪里。 他的眸光如凶兽般充满压迫, 脑中闪过想法是犹豫是否要用信息素压迫去询问,但最终这个念头被打消。 他目光扫视间, 和一个扫地的男人对上视线。刹那间,那扫地男人拔腿就跑,祁则安紧随其后跟上。 扫地男把祁则安引到一个偏僻死胡同, 几个人团团围住祁则安,为首的那个赫然是偷包贼,他端着粉色皮包, 面上神情阴毒:“妈的, 这小子追老子三条街, 累死老子了。” 祁则安呼吸放缓,他信息素溢出的瞬间,几个男人却抬起手中的录像设备对准祁则安。 这种老旧的录像设备,祁则安曾在教科书上看到过。自从进入全息时代后,大家都用终端存放影响,而手中的金属设备是很多年前淘汰的版本。 “你要是敢用信息素压制我们, 第二天你就会上新闻,我保证。城里来的大少爷肯定有隐情吧?不想暴露身份就乖乖离开这里。”偷包贼冷嗤,露出嘲讽的笑。 祁则安的目光轻轻落在几个人手中的设备上, 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知道了,我这就离开。给我让个位置。” “算你小子识相。”偷包贼抬起下巴,扫地男便侧开身。 祁则安挪着步伐朝外走去,视线紧盯着他们手中的录像机。他小臂微微蓄力,正要侧身夺走那些机器时,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天而降。 那道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弧度,手起“刀”落,过肩摔、上勾拳、侧踢腿,没几下,眼前这些人便都昏迷倒下。 而那个粉色皮包被那道身影牢牢捏在手中,他站在巷子中,身形瘦削,面色淡然。他微微侧首,眼珠转动看向祁则安,随后伸出手将包递过去,嗓音冷淡:“夏玲的包。” 是唐暮秋。 祁则安目光落在唐暮秋清瘦的躯体上,他抬起手接下包,指尖与唐暮秋的手指短暂相碰。唐暮秋的手指冰凉,在触碰到自己的瞬间便迅速抽回手。 祁则安抬眼,目光落在唐暮秋脖颈的小痣上看了两眼,才道:“班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遇见了彭子成和夏玲。而且之前听见了脚步声…这片区域叫‘暗流’,很乱。如果不是本地人,进来了很容易被欺负。总之先跟我走…出口是这边,跟上。”唐暮秋背过身,已经朝着某处走去了。 祁则安面色怔愣,他望着唐暮秋的背影,难得面上流露出几分呆滞。掌心中的皮包被无意识地攥紧,他眸光回神,随后在心下觉得莫名有些好笑。 因为在路上碰见了夏玲和彭子成,偶然又意识到自己奔去的方向,于是干脆直接就来了,还替自己解决了这些麻烦? 祁则安甚至没去细想唐暮秋的武力值,反倒是在心底起了好奇,觉得唐暮秋此人着实有趣。 这哪里是和诅咒沾边的冷淡和“脑子有病”,分明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木讷性子罢了。 祁则安立刻跟上唐暮秋的步伐,像是开启一键跟随一般,晃出了“暗流”巷。 回归大道,唐暮秋轻轻从鼻腔中呼出一口叹息,他面上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却微微侧首,对祁则安认真道:“要多多注意。下次不要这样莽撞了。” 祁则安眉尾轻抬:“行。” 不多时,唐暮秋带着祁则安回到公园处。 祁则安隔着一段距离看见彭子成与夏玲,他们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谈话,看表情,像是聊得十分愉悦。 “啊,祁哥,班长。这里这里——”彭子成招手。 祁则安便走过去,将夺回的包递给夏玲:“是班长帮你拿回来的。” 夏玲弯腰道谢,唐暮秋摆摆手没多说。 祁则安面上端着那副沉稳神色,他深棕色瞳孔静如寒潭,再一抬眼,只见一道温润视线朝这边袭来。 是那个中年男人的视线。 “祁哥,这是班长的父亲。”彭子成戳戳祁则安,提醒道。 祁则安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走到中年男人身边的唐暮秋。他目光迅速扫过这两人,心下暗自有些疑惑:分明长得一点也不像。 那男人已经朝祁则安伸出手:“你好,小祁同学。我家小秋在学校承蒙你多照顾。” “没有,是班长多照顾我们才是。”祁则安与男人握手,他隐约觉得男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一双眼眸中温情脉脉,像是能滴出水来。 “西叔,该回了。”唐暮秋嗓音淡淡。 “哦、哦,好。”西叔似乎有些不舍地抽回手,又深深看了眼祁则安,最后背过身去,朝着唐暮秋的方向走去。 唐暮秋轻轻点头,回头对三人道:“再见。” “再见班长!周一学校见!”彭子成乐呵呵地开口道。 唐暮秋和西叔的身影逐渐远离。 彭子成:“祁哥,那我们也走吧。” 祁则安却没动。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两人离开的小道。 彭子成:“祁哥?” 祁则安突然开口:“他为什么喊他父亲‘西叔’?” 彭子成:“啊…我都没发现!这么一说也是诶?父子间的昵称?” 祁则安收回目光,道:“不像。长得也不像。最主要是…” “嗯?” “那个男人,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祁则安喃喃,随后道:“回去吧。” 唐暮秋与西叔回到家,西叔便换了鞋进屋,他桌面摆放着一个老旧的曲奇饼干铁盒,里面摆放着一个小笔记本与一支钢笔。 唐暮秋知道西叔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不过多打扰,便自己回到卧室休息了。 周一清晨,唐暮秋摘下手腕处的绷带,内里淤青乌紫已经消退,他这才背上书包走出卧室。 西叔做好早餐留在桌上,人已经出去遛弯了。 唐暮秋拿着小塑料袋装好面包鸡蛋便出了门,在去往学校的路上一边吃一边走。 秋天的清晨很凉,被风吹两下脑袋就变得清醒不少。他吃完面包鸡蛋,顺手丢进垃圾箱内,还没擦掉唇角的面包屑,就被人突然摁在墙边。 背部有书包遮挡,索性不会太痛。唐暮秋抬眼,是几个高年级的学长。 “宝贝呀,上次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哥几个肯定好好疼你。就算你是Alpha,我们也对你好。” “不考虑。”唐暮秋淡淡道。 和唐暮秋搭话的几个高年级学长似乎被下了面子,他们扑向唐暮秋,又被唐暮秋三两下挣脱开。 唐暮秋皱起眉头,他心道麻烦,那些格斗术不能对着学生用,稍不留神就真的会让他们丢了小命。 唐暮秋的思考神情在这些学长们看来就是挑衅,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淡地看着他们,似乎就像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似的。 “摁住他的胳膊。”一个男的开口,其余人便立刻找准机会扑了上来。 唐暮秋手腕处的淤青刚好没多久,重重磕在地上后又被石子硌得破了皮,他被摁在地上,额头同样擦破了血,他不断在心底思考要用什么动作才能在不拧断身上人脖子的情况下挣脱。 “妈的,不过就是个有情感缺陷的小子,除了脸一无是处,还有什么地方能讨人喜欢?别给脸不要脸了,老老实实跟着我们,又不会吃亏。” 唐暮秋听见“情感缺陷”四个字时神色顿了一瞬,随后又轻轻皱起眉:“…放开我。” “呵呵…”那男人说着,便释放出强烈的信息素。 不过这种程度的信息素对唐暮秋没有任何作用,他只是被扑倒在地,平静地看着几个男人。 “就是这种眼神…真带劲啊妈的,也不知道操起来会是什么表情…” 下流的眼神如同恶心的潮湿阴影,粘在身上难以甩掉。 “啊!操…!是谁!” 身上的力道突然松懈,唐暮秋睁大眼眸,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压。这种压迫感,他从出生以来只感受到过一次,就在昨天。 于是唐暮秋缓慢起身,看见路对面一脸不悦的祁则安。 祁则安抬脚朝这边走来,他手中捏着一杯豆浆,深棕色眼眸注视着地面几人时,宛若琥珀石封存昆虫一般,将几人禁锢在原地。 祁则安开口,声线冷如寒霜:“滚。” 被信息素压制的几个人连忙逃离,甚至有个人还在地上摔了一跤。 唐暮秋有些怔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救下。他扶着墙壁站起身,看着祁则安道:“谢谢你。” 祁则安没吭声,唐暮秋有些疑惑。他只见对面的祁则安离自己更近几步,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手帕,直直摁上自己的额角。 疼痛让唐暮秋回过神,眉头猝不及防皱起,连带着鼻子都变得皱巴巴。唇瓣紧抿着,睫毛在祁则安眼中不断颤抖。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额角还在往外冒血。疼痛总是后知后觉加重,唐暮秋连忙再次道谢:“…谢谢,祁同学。” 不知为何,唐暮秋总觉得祁则安的不开心加重了。 “拿好。”祁则安阴沉着脸道。 唐暮秋便立刻摁住手帕,祁则安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唐暮秋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额角,又将手腕破皮的地方擦干净。他有些木木地背上书包,在进入教室前先去了水房,将伤口冲洗干净后缠上绷带。 校服口袋中祁则安的手帕被自己的血弄脏了,他思索着晚些洗干净手帕后,要给祁则安说声对不起。 第64章 高中时期·4 “班长,你不是怪物。”…… 祁则安刚进教室坐下, 课桌右侧便被彭子成屈指敲击两下。 彭子成道:“祁哥,铭晖传来了消息。” 祁则安:“讲。” “这里不太方便。”彭子成道:“天台?” 祁则安起身:“行。” 祁则安带着彭子成去天台时,唐暮秋刚巧从拐角处上楼。 唐暮秋抬眼时看见祁则安校服的衣角, 他掌心中捏着的手帕被无意识地攥紧。在沉默片刻后, 鬼使神差地, 他抬步跟了上去。 夏玲已经在天台候着了,她目光略微泛红,似乎是又哭过一场。 祁则安一路上的神情都是阴沉着, 低压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生物撕碎。 “联盟总部在研究那些异种…目前名字还没定下来。总部目前的结论是,那些异种感知不到疼痛, 只会凭着本能作乱。但同时,它们具有目的性地杀害联盟内部人员,根据目前现世的少量异种下手的目标来看……它们的目标的确是你。祁哥。”彭子成抬目。 祁则安眉尾压着, 没开口。 “目前唯一能够有效杀死异种的方法,是…天赋能力。所以现在只有联盟高层能解决这些东西。”彭子成继续道。 祁则安依旧保持沉默。 “…华女士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目前仍在昏睡中。”彭子成补充:“祁叔…元帅这几日寸步不离地守在华女士身边。祁哥, 你别太担心了…” “韩阿姨呢。”祁则安打断彭子成的话, 他喉咙发紧:“韩阿姨她…” “我妈没了。”彭子成平静道。 祁则安的双拳在口袋内握紧, 目光低垂着,没有抬头与彭子成对视。 夏玲的呼吸加重了。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没有开口。 彭子成率先打破僵局,他开了嗓:“祁哥。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敌人的错。” 祁则安后槽牙咬紧,身躯有些发颤。 彭子成依旧平静道:“你是我们华国的珠玉,你关乎着华国的未来。你的成人礼生日宴, 我们的长辈自然要去。路上出意外这件事,不是你我可控制的,你……” “够了!”祁则安突然爆发, 他目光蒙上一层压迫到极致的水雾,红着眼眶一拳锤在墙上:“什么狗屁珠玉,这样无聊的预言你们还要信多久!如果我真是珠玉,真的运气好,怎么会让周围人遭遇不幸!彭子成,你为什么不冲我发火,就因为那什么狗屁预言吗!” 彭子成神色一怔,随后移开目光。 “预言也好、诅咒也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让人恶心!轻飘飘三言两语就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凭什么?可恶至极!”祁则安怒吼。 霎时间,天台只剩秋风掠过。 通往天台的门在一瞬间吱呀作响,随后归为平静。 祁则安喘息两声,随后抬手道:“抱歉。” “没事的,祁哥。”彭子成开口。 祁则安隐忍着情绪,转身先行离开了。 夏玲看着祁则安离开的背影,她侧目看向彭子成:“你不怨他吗。” “你怨吗?”彭子成平静道:“夏玲,你的父母都没了。” 夏玲沉默片刻:“我不怨祁哥。” “我也一样。”彭子成道:“心中的悲痛难免无法遏制,可让我怨恨他,我做不到。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自责和痛苦。可联盟里的人,除了用‘他是珠玉’这样的话安慰他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夏玲:“……是啊。从祁哥出生开始,周围的长辈们都说,祁哥身上背负着华国的未来,他是我们国家的‘珠玉’。他们将他高高捧起,说他是九星连珠星象下降生的气运之子,说他是华国的英雄,一定会一生顺遂。所以……他如今才会这么恨。恨预言,恨‘珠玉’,恨迷信的一切。” 彭子成低垂眼眸:“祁哥是S级Alpha,距离他的成年礼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铭晖还有消息转达,元帅秘密下令让我们紧盯着祁哥,我想,这是让我们提前预防。他或许要觉醒天赋了。” 夏玲叹息:“嗯,知道了。”- 对于祁则安几人而言,转学插班而来的时间确实不算好,还有两个月,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班级内的氛围与市里的学校差别很大,高二上学期即将结束,班内的学生都有些蠢蠢欲动,课间疯的那股劲比之前更厉害。 在这种期末当头的环境下,体育课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班内人各自组成小团体,彼此三两交谈,偶尔绕着操场走圈。 祁则安靠在一颗树下乘凉,这棵树的叶子已经完全黄了,风一吹,就掉落在地。 祁则安沉默着抬眼,身边彭子成和夏玲正聊着日常,三人彼此默契地闭口,谁都没继续聊天台上的话题。 祁则安看向远处,有个可怜蛋正顶着秋风呼啸,锲而不舍地在满操场捡球。 唐暮秋面色被冻得有些发红,走路时,呼啸的秋风从他衣袖钻进去,把他单薄的外套吹起漂浮。他面色依旧冷冷淡淡,似乎感觉不到冷似的,脚下步伐平稳。 不知为何,祁则安总觉得自己看到唐暮秋时,心底的烦躁郁闷会减少许多。 唐暮秋此刻正走到李文博的小团体身边捡球,那些排球被分散在几个人脚下。唐暮秋蹲下身,认认真真捡着排球,扔回自己的箱子里。 “有时候还挺佩服班长的。”彭子成看着唐暮秋单薄的身影开口:“在这种班级里还这么尽心尽责啊。” 夏玲轻瞥了眼祁则安,随后露出一个微笑:“嗯,班长看上去冷冷的,但其实是个热心肠啊。祁哥,你说呢?” 祁则安的眼眸深邃,他微微皱起眉,目光锁定在唐暮秋身上,半晌后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嗯”。 唐暮秋捡完排球,便拖着一箱子排球往器材室的方向走去。 下课铃随之打响。 祁则安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漫不经心朝教学楼走去时,耳内传来几声嬉笑。 他侧眸,只见李文博几人似乎心情大好。 吴彬搂着肖嘉辉的背,正和李文博说着些什么。三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笑意。 祁则安将视线收回。 回到教室歇下,几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眼前的座位依旧空缺一块,唐暮秋还没回到教室。 祁则安看着眼前的空缺位置,脑中回想起方才几人的嬉笑,他单手掌心托着脸颊,轻垂眼眸,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地轻叹。 黑暗、潮湿、阴冷,器材室内的温度似乎比外界还要低几分。 唐暮秋正缩在体育课使用的垫子上,眯着眼睛小憩。 他搬排球回来时,没想过会被反锁在器材室内。器材室的窗户并不算太高,门锁想要弄坏也不难。但还没到放学时间,擅自翻出去或者被其他学生看见自己弄坏门锁会很麻烦,干脆等到放学后再离开吧。 最主要的是,器材室里很安静。虽然有些冷,却不碍事,让人舒服得简直快要睡着。——唐暮秋迷迷糊糊地想。 眼皮略微有些发沉,光线昏暗的环境内,几缕金阳正顺着窗户透进,将室内的光线调和得正合适。 在这样能够“催眠”的环境里,唐暮秋的意识逐渐消散。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声音从头顶之上传来。 “…班长,你…吗?” 唐暮秋眉头轻蹙,随后缓慢睁开眼睛。 “班长,你在里面吗?” 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就从头顶正上方传来。 ——是祁则安的声音。 唐暮秋的意识刚刚转醒,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一道人影已经从窗外钻了进来。 祁则安双脚平稳落地,就站在唐暮秋半步开外,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了一下。 祁则安:“在里面怎么不说话?” 唐暮秋抬着头看着祁则安,声音带着些许刚睡醒的哑:“哦…我睡着了,刚被你喊醒,还没来得及回话。你怎么进来了?” 祁则安目光落在唐暮秋额角的伤口处,那里的血已经止住了,他道:“嗯,怕你被人弄昏了发不出声音,没想到是自己把自己弄昏了。在这里还能睡着,班长,你还蛮心大的。” 唐暮秋察觉到一丝莫名的“揶揄”意味,于是他闷着声没作答。 祁则安见唐暮秋没有动作,他道:“你不出去?” 唐暮秋点头:“再等一会儿。我不想被其他学生看见。你刚刚来的时候路上没有其他人吗?” 祁则安思索一瞬:“还好,人不算多,我来得快。” “嗯,那我再等等。”唐暮秋又眯起眼缩了回去。 器材室内安静片刻后,唐暮秋察觉到脚步声靠近,随着细微凉爽气流划过,身侧的位置多了一个祁则安。 唐暮秋睁开双眼:“…你怎么…” “夏玲今天是值日生。”祁则安道。 唐暮秋点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沉默着坐在一起,彼此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静谧,仿佛一种默契的心照不宣。 片刻后,祁则安开口:“经常会有这样的事吗?” 唐暮秋的手捏着校服下摆,无意间露出手腕上缠绕的绷带:“嗯。但还好,因为我能应对。那些应对不了的人比较惨。” 祁则安瞥见唐暮秋手腕上的绷带,淡淡道:“什么原因呢?” “谁知道呢。他们欺负人通常不太需要特定的理由。”唐暮秋回道。 “也是。” 片刻后,唐暮秋开口打破寂静:“你不该来的。” 祁则安瞥了眼唐暮秋:“为什么。” 唐暮秋抬起的目光似乎很空,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他望着器材室上方的小窗户,木讷道:“…没有为什么,你不该来的。” 祁则安背靠着墙:“劝人总需要理由。” 唐暮秋的唇瓣张了张,随后嗓音淡然:“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事情了吧。李文博他们肯定会告诉你们的。我身上带着诅咒,我不正常,和我接触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你绕着我走,或者欺负我…才是对的。” 祁则安如今根本听不得“诅咒”之类迷信的词,他心中那团怒火“噌”得冒了出来。 “诅咒?”祁则安嗤笑:“谁告诉你你有诅咒的?” 唐暮秋知道解释不清,便不做解释,只是固执道:“我就是有的。而且我还有情感缺陷。我感觉不到喜恶,就连疼痛也感觉不到,是个怪物。所以离我远点吧。你这样…擅自和我靠近,也会被他们欺负的。” 祁则安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吐出。他转过身,认真直视唐暮秋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 祁则安:“伸手。” 唐暮秋:“…嗯?” 祁则安:“我说,伸手。” 唐暮秋有些懵懂,但还是乖乖照做,伸出一只手。 祁则安将唐暮秋的手掌翻面,手心向上。 唐暮秋有些疑惑:这是要干什么。 祁则安却伸出一根手指,指腹抵着唐暮秋掌心轻蹭,他嗓音无意识地放得很轻:“什么感觉?” 唐暮秋的掌心皮肤被人轻柔蹭动,就像是有人用轻羽撩拨心底浅潭,撩拨出些许水波。唐暮秋喉咙有些发痒,他呼吸乱了一瞬:“…没什么感觉。” “是吗?”祁则安尾音上挑,随后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唐暮秋的掌心皮肤:“这样呢?” 唐暮秋依旧有些闷着声:“没什么感……” 就在唐暮秋要把“感觉”一词说出来的瞬间,祁则安突然手上使了点力道,愣是掐了一下唐暮秋的手心。 唐暮秋在刹那间轻哼一下,没继续说完刚才的那句话。 祁则安松了手:“什么感觉?” 唐暮秋闷着声不说话。 祁则安却突然笑了一声:“班长。刚才这种感觉,就叫做‘疼痛’。” 唐暮秋眼眸亮了一瞬。 祁则安:“班长,你不是怪物。你没什么不同,他们都在说谎。” 唐暮秋看向祁则安,对方深棕色的瞳孔内含揶揄笑意。 祁则安:“现在懂了吗?那些迷信,你一句都不要听,一句都不要信。” 唐暮秋的心脏砰砰跳,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软了下来,心脏不知为何源源不断地发烫,喉咙却哽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祁则安收回手,靠回墙上没再开口。 唐暮秋愣愣地收回手,过了好一会儿,唐暮秋看向祁则安,突然道:“你最近几天有好一些吗?” 祁则安有些莫名,他眸中略带疑惑:“什么?” 祁则安只见唐暮秋那双漂亮的乌黑眼眸闪烁着波光,唇瓣轻启,话语淡淡却十分认真:“你不是一直都心情很差吗,最近几天有好一些吗?” 一句话惹得祁则安猝不及防,那双漂亮的黑曜石眼眸是毫不保留的认真关切,这双眼睛的主人分明和“冷淡”二字一点都不沾边。 唐暮秋见祁则安半晌不回复,有些疑惑,他轻轻歪着头:“嗯?” 祁则安只觉浑身血液奔腾翻涌,心脏被一个眼神击中,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居然被眼前人肆意看穿,他喉间发涩,干渴感不断涌出。 突然间,石榴果实成熟之后的香甜气息控制不住地不断溢出,祁则安皱起眉,强行将自己的信息素压下。在这个过程中,他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很淡、很轻的石榴花香。 这股香气与石榴果实的浓郁香气完全不同,淡淡的、像是很快就会消散一样的气味。 这不是祁则安自己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祁则安有些错愕地望着唐暮秋,他视线内满是不可思议。而眼中的对方似乎有些不适,唐暮秋用掌心扣住后颈的皮肤,轻轻摩挲两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心脏加速跳动的生理反应让祁则安清楚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他齿关紧咬,克制着心下冲动,花了大力气才维持住面上表情。 “啊…对了。”唐暮秋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今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你的手帕被我弄脏了。我洗干净后还给你可以吗?” 祁则安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他视线落在唐暮秋身上,最终缓缓闭上眼睛。 “…班长。”祁则安声音很哑。 唐暮秋:“嗯?” 祁则安站起身,只说:“该走了。” 唐暮秋见时间差不多,便点点头:“确实。走吧。” 两人借着器材室内的柜子跃上窗户,身姿轻盈地从器材室内翻了出去。 刚巧帮夏玲倒垃圾经过器材室的彭子成:…… 彭子成:“…不是,祁哥,班长,你们俩…” 祁则安:“话收回去。” 彭子成:“…哦。” 唐暮秋对祁则安轻轻点头,便提前往教学楼走去。 祁则安站在原地,额角青筋崩起,面色极度难看。 “…祁哥,你收收味儿。”彭子成捏着鼻子,站得离祁则安隔了“十万八千里”:“你的信息素要冲死我了。” 祁则安咬着牙:“等会儿。我现在也控制不住。” 一听这话,彭子成顿时来了兴趣,也不管信息素的冲击了,他眉飞色舞道:“什么情况啊?密闭空间,二人独处,孤男寡男,你到底是不是看上人家了?班长长得那——么好看,人也好,难得呀祁哥!” 彭子成在耳边聒噪的声音令祁则安更加心浮气躁,他心里有一百个小人用了一百种方法掐死彭子成,但理智让他忍下来了。 最终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唐暮秋回教室收拾书包时,夏玲正巧在擦黑板。她够不到上方的黑板,于是干脆踩了板凳去擦。 唐暮秋顺手帮了忙,把上方的黑板擦得反光。 夏玲连连道谢:“谢谢班长。” “不客气,应该的。”唐暮秋背着书包,又道:“下次可以找我帮忙,不要这样踩板凳了,很危险的。” 夏玲轻轻眨了两下眼,她道:“好的班长。” 唐暮秋便离开了。 唐暮秋走后,夏玲面上维持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她连忙打开才关闭的窗户通风,有些无奈地开口:“…祁哥的信息素真是…咳咳…受不了了…今天回去我要洗三次澡…” 唐暮秋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染了什么味道,走在路上时,周围人纷纷避让。但这对他来说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 快要走到家门口时,一股突如其来的视线让唐暮秋步伐顿了顿。他停下脚步,朝着某处望去。 那里空无一人。 唐暮秋垂下头,乖乖回了家。 他回家时,西叔的视线在他身上不断打量,直到这个眼神让他感到纳闷。 “…西叔,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哦、哦…没有,呵呵…没有…”西叔摆手。 “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唐暮秋道。 西叔喝口茶,斟酌着开嗓:“你…小秋,你呀,你现在没有在学校早恋吧?” “没。” “哦、哦…我就说嘛,也不该是这个时候…”西叔小声嘀咕两句,随后起身:“嗯,没什么,你今晚得去洗洗澡了。” 唐暮秋眸中闪过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等洗完澡出来,唐暮秋才道:“西叔,我今天又感觉到那股视线了。” 第65章 高中时期·5 “要来我家过年吗?”…… 西叔此时刚从卧室走出来, 听见唐暮秋的话,温润的目光沉了沉,走到沙发处坐下。 唐暮秋:“十多年了。这道视线究竟是什么呢, 西叔。我记得您之前说, 让我不要在意这道视线。可总归有点不舒服。虽然最近出现的频率很低了, 但我总觉得自己是被监视着……很不自由。” “小秋。你应该知道,所谓的‘真实’是建立在绝对客观的角度上。”西叔开口。 唐暮秋愣了一下,道:“当然。如果带有主观意识, 那么任何事件都不能称为客观真实。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西叔默了两秒:“就好比有的国家, 在战争中打了败仗,但却和后人说自己曾经有过一番光功伟绩。又或者是曾经身为侵略者的国家,在战争后抹消侵略痕迹, 假装自己是纯良的。在这样的教育后,一代又一代,新人会认为扭曲的真相是真正的真相。” 西叔继续道:“而你感受到的那股视线, 是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 唐暮秋愣了一下:“……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就是说……相当于在修正一切错误的历史?” “是。小秋, 你的能力是回溯过往, 窥视过去。这样和时间沾边的能力,已经是突破自然法则,更是突破常理极限。我之前说过,你的能力非常重要,你可能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西叔顿了顿,他道:“只要你想, 在一定程度上,你甚至可以修改过去。当然,这件事在通常情况下是做不到的。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你只是还没意识到…还没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 “这股视线是在记录。充当一个…客观的、真实的、绝对公正的摄影机形象。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潜在的记录机器。”西叔道:“它不会伤害你。” 唐暮秋眼睫垂下, 眨了一下眼睛:“好的。” “别太担心,小秋。”西叔温和道:“我也会有这种感觉的。是正常的。” 唐暮秋沉默着没开口,片刻后才突然道:“可如果这股视线记录下的所有事情是绝对真实,那么倘若它想要修改一件事……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西叔愣了一下,随后突然舒展眉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西叔笑道:“或许是吧。” 唐暮秋神色淡然地回到浴室吹头发。 祁则安的手帕被唐暮秋搓了好几遍,总算是看不见血痕了。他把这条手帕挂在衣架上,等着第二天干了后还给祁则安。 第二日,唐暮秋到学校时,祁则安还没来。他便乖顺地坐在座位上等待。 直到夏玲与彭子成都来到学校,唐暮秋才意识到祁则安似乎是请假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个…祁则安为什么没来?”唐暮秋看向夏玲道。 “祁哥他…”夏玲开口,话语似乎转了个弯:“祁哥生病了。他烧的很厉害。在家休养中呢。” “听起来很严重……好吧。”唐暮秋道。 彭子成开口:“班长,你找祁哥有什么事吗?” 唐暮秋拿出手帕:“这是祁则安的。我想还给他。但他没来。” 彭子成与夏玲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闪烁着的微光。 于是彭子成立刻道:“班长,放学后和我们一起回家吧。祁哥病得超级厉害,你要不去看看他?还能顺便还手帕呢。” 夏玲连忙道:“是呀是呀,一起回去吧。” 思索着放学后的时间,唐暮秋考虑许久,最后点头答应了。 毕竟祁则安帮了自己好几次,他生了病,自己作为班长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熬到放学后,唐暮秋跟着彭子成夏玲一起回到他们的住处。 他们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区,独栋公寓,上下三层楼刚好被他们三个包圆。祁则安住在最上层,此刻大门紧闭,看上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唐暮秋抬手轻轻敲门,夏玲先一步回了自己房间,彭子成则是远远躲在一边。 总觉得这个氛围有些奇怪。唐暮秋心道,又敲敲门。 “谁?”智能门铃里传来一道低哑男声,声音哑的吓人,唐暮秋愣了两秒才确定这是祁则安的声音。 “是我,唐暮秋。”唐暮秋道。 片刻后,屋子内传来脚步声,大门被祁则安猛地打开。他面上泛着潮粉,平日里极富威压的深棕色眼眸边缘泛红,他正凝眸望来,视线比平时稍显呆滞。 祁则安额角青筋爆起,又被压下,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班长,你怎么来了?” 唐暮秋扭头,刚想说是和彭子成他们一起来的,却发现先前站在一侧的彭子成早已没了踪影。他唇瓣微微抿起,从口袋中拿出手帕,递进祁则安手里。 祁则安的掌心很烫,烫得唐暮秋指尖瑟缩一瞬。唐暮秋不知为何,下意识移开了看向祁则安的眼:“…我,给你送手帕。洗过了的。听说你生病,刚好看看你。” 祁则安抱着双臂倚在门上,掌心攥着丝滑手帕,上方传来的洗衣液香气与唐暮秋身上传来的一致。唐暮秋似乎是昨天才洗过澡,乌黑浓密的发丝看着蓬松柔软,随着他脑袋转移而晃动,叫人看得心中发痒。 那双深棕色眼眸在此刻宛若虎豹一般,目光紧紧咬住猎物的脖颈,雪白肌肤上方的两颗纵向小痣勾人又可爱,齿尖在这一刻开始发痒,S级Alpha难以扼制的本能几乎就要爆发。 祁则安目光发暗,一动不动地盯着唐暮秋:真想咬上这脖颈,然后舔过这两颗痣。让这雪白肌肤的主人闷哼着掉眼泪,求着自己说不要了。 祁则安阴沉着脸,气势汹汹,唐暮秋被祁则安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回去了。你没什么事就好…如果有学校的问题,可以喊我帮忙的。”唐暮秋低着头道。 “好。”祁则安开口时嗓音沙哑。 唐暮秋听得心下一紧,他连忙掌心贴上祁则安的胸膛,把他往屋内推:“不要着凉了,快十二月了,好好休息。我走了,再见。” 说着,唐暮秋飞快替祁则安关上房门,随后一溜烟地跑了。 屋内,祁则安压抑许久的信息素顿时爆发,石榴果实的香甜气息满溢而出,整间屋子都变成了石榴果实的容纳器。这股属于S级Alpha爆发时的信息素如同人形兵器,足矣让其他Alpha纷纷跪地求饶。 胸口处传来的冰凉感还没有消散,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祁则安耳根滚烫,他攥着手帕捏紧,半晌才从口中难得骂了句脏话:“……操。” 祁则安捏着手帕,放到鼻尖前轻轻嗅了一下。是唐暮秋身上的洗衣液气味,还夹杂着几缕淡淡的石榴花香气。这股气味几乎让他立刻兴奋起来,他忍着躁动回到卧室。 不多时,低吟伴随闷哼从屋内溢出,其中夹杂着些许“唐暮秋”三个字的零碎发音。 唐暮秋回到家时有些恍惚,他神色略微迟钝,祁则安的那双眼睛看着他时,他总觉得呼吸似乎有些困难。 而且,不知为何,他好像能感受到祁则安信息素的味道。有一股石榴的气味。 但是,为什么呢? 自己明明是Beta才对,明明那么多年,其他人的信息素他都感知不到,为什么偏偏能闻到祁则安的味道呢? 唐暮秋的薄唇被抿成一条线,他胡乱地洗了两把脸,又从镜子中仔仔细细看着自己,把那些胡思乱想的疑惑全部甩到九霄云外,又开始日常的学习。 翌日,祁则安依旧没来学校,但彭子成像是和谁打了一架似的,脑袋上鼓了个包来了学校。 又过了三天,祁则安才重新出现在教室内。 唐暮秋莫名有些不太敢看祁则安,于是他若无其事般挪开视线,用笔尖戳着纸张形成一排小点。 两个月的时间飞速流转,学习、交流、偶尔被人找茬,这些千篇一律的枯燥日常没有任何变化,唯独变了的,似乎是人际交往。 自从那次唐暮秋去看过祁则安之后,祁则安回到学校时便会主动和唐暮秋聊天。久而久之,唐暮秋和祁则安几人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偶尔课间,唐暮秋也能主动和祁则安他们聊聊天。 窗外的金叶枝丫化为光秃枝干,萧瑟秋风逐渐刺骨,寒冷入侵躯壳。 “快要下雪了。”唐暮秋看着窗外道。 “雪啊,北方总是这样呢。”夏玲戴着毛绒的兔耳套,她身上裹着棉袄:“马上就要寒假了。” “等放假,有空我们一起堆雪人呀班长。”彭子成笑眯眯道:“我跟你说,我可擅长堆雪人了~” 祁则安没吱声,他微微偏头,看着唐暮秋身上的校服外套,内里搭了件黑色毛衣。他伸出手,指节贴着唐暮秋后脖颈轻轻捞了一下,手指短暂接触到唐暮秋脖颈后的皮肤,有些凉。 “该换外套了,班长。要穿棉衣、羽绒服了。这样穿会很冷。”祁则安冷不丁开口。 唐暮秋回复彭子成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莫名有些梗,他呼吸似乎慢了一瞬,随后面色如常地点头:“好的。” 期末考试的到来是必然,成绩出的那一天,唐暮秋看见自己的名字与祁则安并列在一起。 祁则安和自己同时考了第一名,就连分数都一模一样。唐暮秋无意识地盯着上方的分数栏看了片刻,才匆匆收回视线。 …奇怪了。为什么看见祁则安和自己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心脏会加速跳动呢。 唐暮秋没见到祁则安几人,便四处寻找,目光搜寻间似乎在走廊拐角处看见祁则安的胳膊。他朝着那处走去,只听见几声朦胧对话。 “过年的话…算了吧。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祁则安道。 “可…”夏玲想要继续开口,终究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好吧。祁哥,我和子成到时候先走,我们会尽快回来。” “嗯,路上注意安全。” 唐暮秋停下步伐,随后看向窗外。 雪已经开始飘落了,初雪是绵绵柔和,不像后来的雪,总是冰冷中带着硬茬。第一场雪总是像鹅毛似的,吻过所有人的眉眼,最终落在睫毛上,又被人用指尖融化。 祁则安从拐角处走出,与正在走廊看雪的唐暮秋四目相对,片刻后,他垂下眼:“不回家吗?” 唐暮秋看着祁则安,对方浓眉锋利,眼眸冷冽,面上拒人千里之外,却能让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温柔。 沉默两秒后,鬼使神差地,唐暮秋开了口:“…要来我家过年吗?” 像是生怕祁则安会拒绝似的,唐暮秋继续道:“虽然我家很小,只有我和西叔两个人。但来我家过年,你就可以…你就可以和我们两个一起过年了。” 说了像没说似的,有够笨拙。连最基本的邀请人都说的磕磕绊绊,看来以前真的没有朋友。祁则安沉默地想着。 唐暮秋第一次体会到“紧张”这种情绪,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心脏也砰砰跳动,喉咙莫名有些梗塞,不能吞咽口水。 祁则安的目光落在唐暮秋的鼻尖上,正微微冒汗,他道:“好啊。” 一语道出时,唐暮秋便能正常喘息了。同时,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瞳孔内,染上些许喜色。 唐暮秋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唇角小幅度勾起一个弧度,眉眼微微舒展放松,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好,我会提前去找你的。”唐暮秋点点头,便离开了。 祁则安站在原地,脑海中方才唐暮秋轻笑的表情久久挥之不去,那张清冷的脸蛋原来也能露出这样的微笑啊。 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了。 真麻烦。祁则安心道。 寒假开始后没几天,就到了除夕。 除夕那天,祁则安醒的很早。他一大早就收拾好自己,甚至给头发做了造型,便老老实实在屋内等唐暮秋来敲门。 可等啊等,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唐暮秋都没来。 祁则安中途看了好几次表,最终收回视线,眼皮半垂着。 窗外的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唐暮秋再不来,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不是说好要带自己一起过年的吗?骗… “骗人精”三个字还没从心头冒完,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祁则安故意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直到敲门声又响起,这才慢腾腾挪着步子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祁则安瞳孔骤然收缩。 唐暮秋一个人,捧着大包小包的零食礼包、拜年礼盒、以及红红火火的毛衣围巾,艰难地站在门外。 第66章 高中时期·6 “今晚留下吧。” 见门开了, 唐暮秋眼前一亮,他连忙把这些东西都递给祁则安,一边递过去, 一边道:“对不起, 我来晚了。我不知道你和彭子成还有夏玲喜欢什么, 就都买了一些。这些东西太多,不好拿,我找了个小推车运这些礼物, 运过来后又去还车,耽误了……”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冻红的鼻尖, 只觉得心软成一滩水。方才心中的那点儿埋怨,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找不到一丝影了。甚至还在心底谴责自己, 刚才怎么能那么坏心的故意慢吞吞去开门。唐暮秋肯定在外面冻坏了。 祁则安把手中的礼盒放进屋内,捞了一条红色围巾给唐暮秋戴上:“怎么自己露着脖子灌风,也不知道给自己戴个围巾?” “…这是送你们的礼物, 是新的, 不能拆开的。”唐暮秋被这条围巾蒙住鼻子与嘴唇, 声音闷闷的,他用手捞了下围巾,露出脸蛋。 “嗯。”祁则安目光落在唐暮秋白皙的脸蛋上,随口应着:“走吗?” “走。西叔已经在家里做饭了,我带你过去。”唐暮秋点点头,从公寓往楼下走, 祁则安便跟在他身后。 除夕当天,又落雪。屋外的天色已经从橙黄转暗,墨色即将渲染整片大地, 路灯亮起,细碎的雪花点点落下。 唐暮秋身上的外套看起来还是很薄,究竟是衣服真的薄,还是他太瘦弱?祁则安不清楚。 两人一同走在路上,却没有谁先打破寂静。 祁则安跟在唐暮秋身后,看着两人在地面上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他慢悠悠地往另一侧挪了些位置,影子看上去就像是在并肩而行。 顺着影子向上看去,唐暮秋的手背冻得发红。祁则安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开始躁动,他注视着唐暮秋的背影,看了许久,他停下步伐。 “班长。” 唐暮秋被这一声喊得步伐停顿,他转过身:“嗯?” 祁则安走上前,他在唐暮秋面前摊开手:“我冷。” 唐暮秋愣了一下,随后开始解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这个动作被祁则安迅速制止。 祁则安:“…不是这个意思。” 唐暮秋看着祁则安的眼神,似乎是落在自己手上。他犹豫片刻,踌躇着抬手,把手掌放进祁则安的掌心内。 祁则安骗人。他的手一点也不冷,比自己的都要暖和。 唐暮秋还没开口,他的手便被祁则安的掌心包裹,一同塞进了祁则安的棉衣口袋。 柔软、温热、又霸道。唐暮秋身子一僵,一时之间忘了怎么走路。 “你…” “我好冷。”祁则安又道:“这样会暖和一点。谢谢班长,你人真好。” 唐暮秋不说话了。 一路上,唐暮秋似乎都闷着似的,把露出来的嘴唇与鼻子又塞进围巾里,直到回到家门前。 祁则安见到达目的地,这才松开唐暮秋的手,低头时,见唐暮秋的耳朵通红。不知是被冻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西叔打开门,瞧见祁则安时,眼眸弯弯:“请进。” 祁则安道谢,随后进入唐暮秋的家。 他站在玄关处,打量着这间屋子。很小,两室一厅,玄关处的柜子隔绝客厅,分成两部分,一边用来吃饭,一边用来休息。 屋子不大,但却很温馨,客厅的窗台上养着几株花,客厅茶几下摆着每日的华国报纸,这样老旧的阅读方式,的确是中老年喜爱的。除此之外,鞋柜里的拖鞋除了给客人用的新拖鞋之外,剩下的夏天拖鞋与冬天棉拖鞋都是两双,唐暮秋和他父亲一人一双,由此可见家里的生活气息非常浓厚。 祁则安踩着棉拖鞋走进屋内,他看着唐暮秋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唐暮秋摇摇头:“休息就好。” 西叔一个人当主厨,隔着厨房的透明推拉门,掂锅引出的火焰闪着橙光,十分耀眼。 唐暮秋一人在餐桌上铺好报纸,祁则安便跟在他身后当大尾巴。 “第一次见真的有人铺报纸。”祁则安道。 唐暮秋:“你们家不会这样吗?” “不会。我家有专门的人收拾这些。”祁则安道。 唐暮秋思考一瞬,祁则安毕竟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平时的确不像会自己动手的样子。他便轻轻点头,不再多说。 铺完报纸后,唐暮秋抓起一把糖果送进祁则安怀里,又把人推去沙发休息。 祁则安怔愣地看着手中的水果糖,是他没见过的牌子,果味透过包装袋钻入鼻腔。 “是很便宜的糖,你可能吃不惯。但我家每年都吃这种糖,你可以尝尝,如果不喜欢就吐掉。”唐暮秋说着,拆开一颗橘子味的糖果塞进口中。 祁则安也照做了。 橘子味好甜,好冲,感觉加了糖浆或者香精,酸涩感让口腔又分泌出口水。祁则安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唐暮秋脸上,对方正乖巧地坐在他身侧,看着电视上的春晚预热频道。 看了两眼,唐暮秋又回过神:“能吃惯吗?” 祁则安盯着唐暮秋的唇,继而看向他脖颈处的小痣:“可以。” “那就好。”唐暮秋淡淡道。 西叔做好年夜饭,便招呼着二人来吃。祁则安迅速起身,帮着西叔进厨房拿碗筷。 “哈哈,小祁同学很主动嘛。”西叔嗓音温润,话语带着几分调侃。 祁则安拿筷子的动作一顿,他面色冷静道:“毕竟来做客,还是要留个好印象。” “今晚干脆住下吧?和我们小秋住一起怎么样?”西叔眉尾一抬,继续道。 祁则安端着碗筷,轻咳两声,便迅速出了厨房的门。 留在后面的西叔大笑两声。 一顿年夜饭,三人吃得很慢,吃饭间要看着春晚,更多的是在彼此聊天,说着些家常话。 “小祁为什么转学来这边呀?”西叔道。 祁则安低头:“嗯,家里有点状况。” 唐暮秋看了眼身边的祁则安,收回目光,夹了块排骨给祁则安:“吃吧,西叔手艺很好的。” “哎呀,我们小秋还是第一次给人夹菜呢。连我都没这个待遇。而且第一次就给人家自己最喜欢的排骨吃,看来我们小秋很中意你啊小祁。”西叔调侃道。 祁则安的心脏像是在坐过山车似的,没两下就被西叔的话推上最高点,但紧接着,唐暮秋的声音又淡淡响起。 “…西叔,你也吃。”唐暮秋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又夹着排骨塞给西叔。 祁则安心中的过山车又立刻从最高点冲下去了。 片刻后,祁则安缓过神:“那个…为什么唐暮秋也喊您‘西叔’?” 唐暮秋和西叔同时愣住,随后西叔笑出声:“哎呀,什么啊小秋,你没和他们说清楚啊。” “我忘记了…”唐暮秋小声道。 西叔笑了两声后才停下,他指着唐暮秋道:“这的确是我儿子,不过是我的养子。” 唐暮秋连连点头:“嗯,西叔是我的养父。我小时候在孤儿院,西叔领养了我。” 祁则安本想脱口而出说声抱歉,但看见家里的氛围很和谐,又觉得不该说抱歉,便从嗓中道了声:“原来如此。” “啊…我就说春晚就该这么演嘛!你看看,战斗机齐飞,在空中画华国结,多漂亮!”西叔喝了点酒,指着电视道:“哼哼,联盟的人早该这样秀一把技术了!不过这最新款的战斗机还是差点意思……” 西叔激动的模样让祁则安怔住,唐暮秋很小声地凑到祁则安耳边:“西叔很喜欢军事。” 声音故意放低,又是在耳朵跟前,痒痒的。祁则安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三人便这样一直在聊天谈笑中吃完了年夜饭。 唐暮秋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又看着地面落雪,他直接下命令。 “今晚留下吧。” 祁则安的心脏又开始砰砰剧烈跳动。理智在最底层挣扎着,叫嚣着“不行、绝对不行”,但紧接着,情感便一脚踹飞理智,大声喊着“行,怎么不行”。 祁则安的掌心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好。” 唐暮秋给祁则安准备的睡衣,是西叔年轻时的衣服,他拿着灰色的睡衣睡裤道:“对不起,我的衣服你穿着会有点小。西叔的给你穿。” “没关系,谢谢。” “还有…我刚刚是不是应该再问问你,不该替你直接决定住在这里的?抱歉,我第一次邀请人来家里,我不太会…”唐暮秋低下头,面上没什么表情,祁则安却察觉到他的失落。 “没有,我觉得特别好。”祁则安道:“有你帮我决定,我就不用一直犹豫了。我喜欢这样。” 唐暮秋眼眸又亮起来:“真的吗?那就好。” 祁则安看唐暮秋眼眸发光的模样,心下忍着笑,便去洗漱。洗漱用品也是唐暮秋准备的,祁则安拿着手中幼儿使用的小猫牙刷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笑。 就连刷牙时看见牙刷柄上的小猫形象,也会突然笑出声来。 祁则安刷好牙,洗了脸,又乖乖听西叔的话泡了脚,这才终于走完流程能进入唐暮秋的卧室。 门缝中透出的一道光宛若神圣的代表,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看见漂亮的心动对象躺在床上等自己。祁则安盯着地面上透露出的一缕光看了许久,最终抬手敲响了门。 “进来就好。”唐暮秋嗓音依旧淡淡的。 第67章 高中时期·7 “他昨晚在我这里过夜了…… 祁则安推开门, 只见唐暮秋正认认真真地铺床单。床单是新换上的,大红色,上面还绣了鸳鸯。 “本来…应该换另一个的。但是那个单子被西叔提前拿去洗了, 还没干…”唐暮秋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想着你来, 要用新床单, 结果只剩下这个了…” 祁则安盯着这床大红单子,喉间发涩,他在脑中警告自己的身体不要胡乱为非作歹。 “…没事班长, 谢谢。”祁则安艰难道。 唐暮秋总算铺好床单,又抱着自己刚刚换好被单的被子铺下, 同样是大红色。他坐在床边,看着祁则安有些疑惑。 “不过来吗?” 四个字,几乎把祁则安的身躯钉在原地。他的灵魂早已飞出身躯之外, 花了大力气才让自己回神。 祁则安顺手关上灯,一步一步走到唐暮秋身边坐下。 “这张床是一米五的,可能你会觉得有点窄。如果晚上睡得难受就往我这边来, 或者叫醒我, 我去沙发睡。”唐暮秋道。 祁则安哑声:“不会, 这样刚好。” “嗯…那就躺下吧。一直坐在这里很奇怪。”唐暮秋说着,便钻到里侧。 祁则安同样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胳膊能够碰到唐暮秋的,石榴果实的味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 “你的信息素,是石榴味道的吗?”唐暮秋冷不丁开口。 祁则安心下一惊,装作若无其事:“…嗯。” “果然。”唐暮秋道:“上次在器材室也闻到了。很好闻。” 祁则安的心脏砰砰跳动, 唐暮秋的话语简直就像是在和他调/情。 祁则安嗓音略哑:“抱歉,我的信息素又溢出来了。” “没关系,听说你们S级Alpha是这样的, 信息素等级很高,会很辛苦。溢出来也没关系,我不觉得难受。”唐暮秋淡然道。 祁则安闻言小幅度深呼吸,随后痛苦地闭上双眼,他在心中无数次后悔今日留下的这个决定。 唐暮秋的鼻尖嗅着一股淡淡的石榴气息,困意袭来,他小声道:“谢谢你,祁则安。” 祁则安道:“谢什么?” 唐暮秋:“不知道。但谢谢。我第一次交到朋友,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正常人。就好像…我不是情感缺陷了。” “正常人?”祁则安侧过身看着唐暮秋:“其实我一直想说,班长,你似乎对自己被评为‘情感缺陷’这件事很在意。甚至在乎的程度超过了之前你和我说的‘诅咒’。” 唐暮秋朦胧的意识又清醒几分,他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道:“因为…这个也是我从小就被这么说。情感缺陷……怎么说呢,我好像的确是不太会笑,也不怎么会哭。” 祁则安突然直起身,被子中灌了些风进去,显得有些凉。 祁则安认真道:“班长,你没有情感缺陷。这些话和诅咒一样,都是他们骗你的。” 唐暮秋有些惊讶,他道:“但我的确不太笑,也不怎么情绪外露。我……” “那只能说明,班长你比其他人都要害羞一些。班长你对情绪的敏锐度比其他人还要高,况且,你又不是感觉不到快乐和悲伤。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总在笑吗?” 唐暮秋愣了下:“我…我总在笑吗?” “是啊。我看见的就有整整一次呢。”祁则安话语染上些许笑意。 “什么啊,只有一次啊。”唐暮秋话语也带着几分淡然笑意开口道:“还以为很多次呢。” “不要小看这一次。这不就证明,班长你也会笑吗?说明你也能感受到快乐、喜悦。不是情感缺陷。”祁则安在黑暗中注视着唐暮秋的双眼。 唐暮秋在黑暗中能感受到祁则安的注视,胸膛之下的心脏似乎开始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厉害。耳朵也变奇怪了,为什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鼻尖冒出薄薄的汗,面上莫名有些发热。唐暮秋背过身去不看祁则安,闷着声道:“嗯。” 祁则安这才躺回床上。 正要准备入睡时,那股熟悉的石榴花淡香又萦绕鼻尖。 祁则安猛地睁开双眼,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唐暮秋的后颈。 祁则安脑海之中一个荒唐的想法几乎喷薄欲出,理智却在此刻强行压下这个念头。 祁则安的大脑异常活跃:自己是S级Alpha,明明不应该因为旁人信息素就会情绪波动,可唐暮秋这股淡淡的石榴花信息素居然能将自己支配到这种地步。唐暮秋难道是自己的……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巧。 星夜漫长又短暂,日光将黑夜驱赶,最终替代。 唐暮秋的身躯有些发热,他眯着眼慢慢睁开,视线中是强有力的胸膛。而此刻,他的脖颈正枕在祁则安的臂膀上。 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清醒,唐暮秋慢慢坐起身,试图越过祁则安下床。就在唐暮秋刚俯下身朝外爬去时,祁则安一声“班长”激得唐暮秋手下一滑,身躯磕回祁则安身上。 “…哈哈,大早上的,这是在做什么呢?”祁则安忍俊不禁,他扶起唐暮秋道:“是大朋友了,不应该呀。” 唐暮秋头一次体会到面红耳赤的感觉,热度窜升,他头也没回,踩着棉拖鞋立刻跑出卧室了。 祁则安没忍住,又笑了两声。 早餐已经在桌上摆好,西叔早早出门遛弯了。 “这么冷也出门散步?”祁则安吃着煎蛋道 唐暮秋点头:“他一年四季都锻炼。” “真厉害。”祁则安道。 吃着煎蛋,祁则安突然想起之前夏玲皮包被抢走的那次,唐暮秋展现出的打斗水平远超常人,看来或许和他养父也有关联。 吃过早餐,祁则安摘下腕上终端递给唐暮秋,随后便去厨房洗碗。 唐暮秋刚拿到终端没两下,祁则安的终端就开始响了,上方显示的名字是彭子成。 “彭子成的通讯。” “哦,你接一下。” “好的。” 唐暮秋点下“接通”按键,彭子成的声音便立刻传来。 “哎呀!祁哥,你怎么回事?接电话的速度这么慢不像你啊,话说新年快乐!今天正月初一!我和夏玲还有铭晖现在正在超级秘密的场所,我和夏玲中午就回去,你喊班长和我们下午一起堆雪人呀!” 唐暮秋看着祁则安,对方似乎没有搭话的打算,于是思考两秒后,唐暮秋道:“你好,彭子成。”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了。 “我操!?”彭子成没忍住,爆了粗口。 “我操啊!”彭子成继续道:“夏玲!!!” 夏玲:“我听见了!是班长?” “我操,是啊!”彭子成又道:“现在几点?” “早上八点半。”一道男声传入唐暮秋的耳内,这大概就是彭子成说的“铭晖”。 “班、班长,我祁哥这么早就去你家拜年了啊?哈哈。”彭子成声音有些颤抖。 “没,他昨晚在我家过夜了。”唐暮秋道。 彭子成在那边倒吸一口冷气,最后道:“…我操啊…” 祁则安此刻洗完碗,擦着手走了过来:“彭子成,你要是不会正常说话就挂了。” “别别别,别啊祁哥,我错了。不是,那下午咱们一起堆雪人呀,嘿嘿…” “知道了,挂了。”祁则安挂断通讯。 唐暮秋愣神一瞬:“这样挂电话他不会生气吗?” “不会。”祁则安道:“打来除了拜年之外其他的都是废话。” 唐暮秋:“哦…” “以及,班长。”祁则安补充:“如果关系好的话,像刚才那样挂电话也是没关系的。” 唐暮秋一副“学到了”的表情。 祁则安又紧急补充:“但是如果未来和我打电话,不许这样。” 唐暮秋疑惑:“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关系还不够好吗?” 祁则安半晌没开口,只道:“总之不许。” “…哦。” 祁则安听出唐暮秋话语里的失落,但他这次不打算哄。 唐暮秋不许这样挂他电话。 彭子成说中午回来便真的中午赶到地方,唐暮秋早上跟着祁则安回了他的住所,正在祁则安家的客厅里吃橘子,彭子成的敲门声便响起。 彭子成和夏玲进入祁则安的住所,与正在吃橘子的唐暮秋对上视线。 “早呀班长!”彭子成笑嘻嘻道。 唐暮秋看着墙壁上钟表的时间,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回复一句“早”。 “不用管他。”祁则安说着,又剥开橘子递给唐暮秋。 “呜呜,我伤心了…”彭子成道:“等我们休息一下,就下楼堆雪人吧!我很强的!” 唐暮秋:“好。” 昨夜除夕落雪,地面被雪花铺上一条雪被,彭子成蹲在院子里滚雪球,没几圈,雪球就变得和路边石墩一样大。 “瞧瞧,又大又圆!”彭子成扬眉轻笑。 唐暮秋面无表情地给彭子成鼓掌,又把对方哄得笑了半天。 夏玲在门口缩着捏兔子,她掌心里的雪团被她捏紧,随后照着自己的耳罩捏造型。 唐暮秋从没堆过雪人,对这件事很生疏,他找个角落蹲下身,双手捧起雪,努力捏紧,让雪球变得牢固。 他抬首时,下意识地寻找祁则安的身影,对方却正好朝着这边走来,唐暮秋又低下头,挪开目光。 不知为何,一见到祁则安,他心里就怪怪的。 祁则安个子高挑,身躯比同龄人强壮,他面无表情蹲下身,视线落在唐暮秋的指尖。 唐暮秋指尖冻得通红,他把雪团放在地上,轻轻戳弄。 祁则安也不出声打扰,安安静静看了半天,最终开口:“小猪?” “…”唐暮秋闷着声:“差不多。” 祁则安挑眉:“是什么?” 唐暮秋不说话了。 “不要不开心,我错了。班长,这是什么?”祁则安轻笑。 嗓音沉沉,略带些沙哑,鼻腔中哼出来似的。 唐暮秋用手戳着雪团的“耳朵”,道:“狼。” 祁则安低下眼,去看那一团软趴趴的“狼”,肩膀小幅度地颤抖。半晌,没忍住心下笑意,一不留神笑出了声。 唐暮秋在地上又戳了下雪团的“鼻子”,他站起身,立刻就要离开,却被祁则安眼疾手快攥住衣角。 祁则安:“不许走。” 唐暮秋:“…松开。” 祁则安:“不要。除非你转过来。” 僵持片刻,唐暮秋又觉得太幼稚,于是板着脸转过身。祁则安却早已站起来看着他了。 视线相交的刹那,唐暮秋立刻低下头,面上表情明明没有发生变化,可心下却总是按耐不住加速跳动。 祁则安伸出手,掌心摊在唐暮秋眼前。 “班长,我好冷。” 第68章 高中时期·8 “那种所谓的‘契合度’…… 唐暮秋的身体似乎有暖意窜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大脑有些眩晕。 眼前祁则安的掌心摊开正乖顺等待,唐暮秋抿着唇, 缓缓抬起双手, 搭进祁则安的掌心里。 祁则安眸光微暗, 扣住唐暮秋掌心顺势一捞,唐暮秋便向前一步,鼻尖堪堪撞上他的胸膛。 “班长, 暖和了吗?” 明明是他自己说冷,现在却问这种话。果然, 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帮自己暖手。唐暮秋睫毛轻轻颤动,如同黑夜路灯下摇曳的影。 “…暖了。”唐暮秋道。 祁则安的手很烫,之前一直揣在口袋里保暖。自己掌心贴上去的瞬间, 第一个感受居然是有些刺痛,因为祁则安的手太暖和了。 冰凉到麻木的指尖被人轻轻捏了几下,祁则安指尖蹭过唐暮秋的腕骨, 温意略显麻痒。唐暮秋的指尖瑟缩一瞬, 乌亮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祁则安。 祁则安眼皮微微垂着, 深棕色的瞳孔将琥珀糖浆般粘稠的视线落在唐暮秋的唇上。 唐暮秋的唇瓣很薄,颜色很浅。从中吐出的话语总是声音冷冷,但却笨拙又可爱。叫人想亲很多下,直到他说不出话来。 祁则安再一抬眼,唐暮秋正有些出神地看着他。他心下漏了一拍,强装镇定, 眉尾轻抬便露出一个微笑:“看什么呢?” 被抓包的唐暮秋眸光一颤,连忙移开视线,不再回话。 “班长, ”祁则安道:“你今天被我惹得生闷气了。” 唐暮秋微微愣住:“什么?” 祁则安继续道:“但我把你哄好了。” 唐暮秋眨眨眼。 祁则安的笑容张扬又明媚:“所以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祁则安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般,这无形魔力化为箭矢,直直朝着唐暮秋的心脏穿刺而过。那些不堪的回忆与多年中伤,连同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念头与刻意的漠视,全部都被这箭矢击碎,只剩余温回荡。 唐暮秋半晌没有说出话。 祁则安并不着急,他只给唐暮秋暖了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暖手宝塞给唐暮秋。 唐暮秋指尖摩挲着暖手宝。 “班长——祁哥——你们看——”彭子成拖着长音喊着:“超级巨无霸铠甲侠!” 唐暮秋被彭子成吸引注意力,心下那些莫名的旖旎在顷刻间消散,他轻咳一声,转过身去看彭子成。 彭子成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真的做出一个膝盖高的铠甲侠,铠甲侠手中还拿着一款战斗机,看上去惟妙惟肖,面容都做得十分立体。 唐暮秋有些惊讶,他围着铠甲侠看了半天,最终反复道着:“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夏玲也在旁边凑热闹,将自己捏好的兔子放在铠甲侠头上。彭子成也不生气,反倒乐呵呵说这是猛男嗅蔷薇。 察觉到祁则安在远处观望,夏玲很自然地走到祁则安身边,她莞尔道:“祁哥,不过去吗?” “不了。这会儿再过去,班长就要跑了。”祁则安轻笑。 夏玲眼眸弯弯:“进展好像很不错。” “他看上去根本没开窍。但…算了。”祁则安无奈道:“时间还长。” 夏玲看着彭子成与唐暮秋,远远就能听见彭子成介绍铠甲侠的光辉事迹,正有些忍俊不禁时,祁则安突然开口。 “夏玲,你和铭晖是从小定下的婚约,两个人彼此也互相喜欢,但你们当初定下婚约的原因是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吧。” 夏玲愣了一下,眼眸轻眨,迅速道:“是信息素契合度。” 祁则安目不转睛地望着唐暮秋的背影,开口道:“是。信息素契合度。对我们S级Alpha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信息素的契合度,这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找到老一辈口中所说的‘灵魂伴侣’。” 夏玲轻轻点头:“是这样的没错。怎么了,祁哥?” “我突然在想一件事,夏玲,”祁则安垂下头,那双深棕色眼眸内含着些许笑意,目光落在唐暮秋的“狼”身上:“那种所谓的‘契合度’,如果是按照两个人信息素的融合程度高低来决定数值的话,那么……” “如果我能将另一半身上全部染上我一个人的味道,那么他在这种融合程度的意义上,也算是我的‘灵魂伴侣’没错吧?” “因为我们的信息素完全融为一体了。” 夏玲被这番话惊得有些愣神,她卷卷的睫毛被风吹过,回神后,她莞尔道:“是的,祁哥。” 几人没玩到太晚,冬日雪天终归还是寒冷,傍晚几人便回到屋内暖和身子。 “班长,晚上吃过晚餐再走吧?”夏玲道。 唐暮秋轻轻摇头:“我回去陪西叔。” “啊,那好吧。有空的话班长可以随时来哦,我们平时没什么事的话不怎么出门的。”夏玲弯眸轻笑。 唐暮秋点头:“好的。” 临出发时,唐暮秋被祁则安拽住手腕,随后脖颈上便被对方围了一条毛茸茸的围巾。一股甜甜的石榴气息,毛茸茸蹭得脖颈有些痒。唐暮秋本能地伸出手去压围巾。 “不许乱动。怎么总是敞着脖子灌风?真的不怕生病?”祁则安道。 唐暮秋连连摇头。 “嗯,好了。回去路上小心。”祁则安道。 唐暮秋捏着围巾,推开门走了。 门被关上后,彭子成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开口:“祁哥…你…你居然不送送班长…我看错你了,你这个渣男…才睡了人家就这种态度…!” 祁则安照着彭子成膝窝踹了一脚,笑骂一声“滚”。 屋内的终端新闻正在加速播报一起最新事件,主持人身穿正装,面色严肃,播音腔不断从他口中溢出。 【据最新报道,华国今日下午16点32分,于中心三区西南街道发现不明生物袭击居民,造成两人伤亡。】 【此事引起联盟重视,联盟军区士兵迅速赶到现场,目前不明生物已被逮捕。】 随着播报落下,终端影响传来当时事件附近的居民偷拍,短暂的视频仅仅十四秒,画面中的重要场景经过模糊处理。 从画面中可以看出,一只有成年男子高的白兔瞪大双眼,它面颊之上的两双眼球通红,兔牙如同利刃一般刺向民众,那居民没能躲开,肩膀顿时迸出鲜血,此处画面经过模糊处理。 屋内的三人同时面色沉下,夏玲眉头蹙起,不忍地别开脸。彭子成则是站起身,他一拳砸在墙壁上。 “操了,他们疯了!这是普通居民!是老百姓啊!他们居然对一般民众动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彭子成怒吼。 祁则安周身氛围即刻冷下,他紧盯着影像中的画面,锋利眉尾下压,唇瓣不悦抿起。 窗外依旧在落雪,冬日雪愈发凌冽。 落在皮肤上,刺得唐暮秋面颊生疼。 他又将头低下,埋进祁则安给的围巾内,将冻红的鼻尖一同遮盖。 站到家门前,唐暮秋拍掉身上落雪,他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扭了两下打开了门。 一进屋内,鼻尖最先嗅到一股酒的气味。唐暮秋换鞋的动作一怔,他立刻摘下围巾,进到客厅内。 西叔靠在沙发上,面前的低矮茶几摆着一瓶白酒,小瓷杯内的酒液填满,他正撑着头,去看老旧电视中的新闻报道。 西叔的面色因醉意微微泛红,他温润如玉的瞳孔在醉酒后显得有些直,竟能生出些许压迫感。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新闻画面。 唐暮秋看着新闻,上方内容早已变成城市娱乐统计,看不出什么重要内容。 “西叔。”唐暮秋脱了外套走到茶几处:“不要喝了,您一喝酒就头疼。” 西叔的眼眸愣愣,他缓过来后微笑着,他看着唐暮秋,眼神中充斥着满溢的复杂情感。 唐暮秋一时之间没能读懂这双眼睛中的含义。 “小秋啊…”西叔嗓音带着醉意,他温柔道:“我们小秋是很乖、很体贴、很优秀的孩子。西叔能遇到你,是西叔的幸运。” 唐暮秋心下一紧,他坐在西叔身边,眉头无意识地蹙起:“…西叔,发生什么了吗?” 西叔摇摇头,又用掌心拍着唐暮秋的背:“你小时候很乖,总是不哭也不闹。但后来,发现你连笑也很少见的时候,西叔才意识到,原来你只是什么事总闷在心里。” 唐暮秋的身子微微僵硬,他耳边同时响起祁则安的那句“这不是好好的吗”。 西叔又笑着道:“所以后来,每当你不开心,或者是受了委屈,西叔总是会这样拍拍你的背。后来你长大了,西叔这些事就做得不够好了。西叔要和小秋说声对不起,是西叔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唐暮秋的瞳孔闪过光,他唇瓣微微张着,上半身也直起,似乎想要迫切地说些什么。 “但我们小秋也长大了,如果以后西叔不在,也能照顾好自己。” “西叔…”唐暮秋声音有些闷,心脏生出几分空落感。 西叔站起身,他走路时,偶尔有些不稳。唐暮秋要去扶他,却被抬手回绝。 “是西叔今天喝多了酒,一不小心就话多了。唉,老毛病了…以后不能这样喝了。晚餐在冰箱里备好了,小秋你热热再吃。” 唐暮秋看着西叔一个人朝着卧室走去的背影,他站在原地许久没能回神。 第69章 高中时期·9 “因为这听起来像在调情…… 寒假期间, 唐暮秋和祁则安几人经常待在一起,比起上学期的两个月,关系更加亲密一些。据彭子成所说, 夏玲的对象甚至有些吃唐暮秋的醋。 唐暮秋本人则是感到疑惑:“为什么。” 彭子成看看夏玲, 夏玲又看看祁则安, 最后三个人都选择暂时先不解释了。 除了和祁则安几人关系变好之外,还有一件事引起了唐暮秋的注意。 是关于西叔的。 那日西叔醉酒后,最近总是会离开家门外出, 但却不告知自己他去做了什么。 虽说早午餐都是备好的,但有好几次唐暮秋晚上回家, 西叔却还没回来。 不知为何,唐暮秋一想起西叔那天醉酒的神情,心下总是有些紧张。就像是担心西叔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危险的事一样。 开学前一天。 唐暮秋起床时, 西叔也一样不在屋内,应该是早早离开了。 他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随后看向日历。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明天就要开学了, 今天可以去集上看看。 唐暮秋思索一瞬便套上毛衣, 随手套了件外套, 奔着集市的方向出门了。 集市上人多,不像城中心,道路宽敞可以各走一方。集市里稍有不慎就是人挤人,偶尔擦到谁的肩膀,不小心碰到谁的胳膊,都是家常便饭。 唐暮秋走路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对面那人似乎也撞得不轻,正捂着鼻子看唐暮秋。 “哎哟,唐班?” 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唐暮秋抬眼,对上李文博那双带着嘲讽的眼:“怎么,今天你的那几位有钱人朋友没陪着你一起?呵呵,不过我真没想到啊,还真让你交到朋友了,你怎么这么喜欢巴结有钱人啊?像你这种被诅咒缠绕的家伙,怎么有脸在他们跟前晃悠?” 唐暮秋的面色沉静,周身氛围却降到极点,顿时寒如冰霜。他抿着唇,却没张嘴反驳。 李文博不以为然,他摊手,又拂过被唐暮秋撞到的地方:“晦气。” 唐暮秋垂下眼眸,准备朝另一侧走去,却又被李文博拦住步伐。 “哎,唐班。我们明天学校见啊,一个寒假没见了,明天陪我们好好玩玩。” 李文博说完便离开了。 唐暮秋站在原地默了片刻,他想起祁则安的那张面颊。 祁则安的目光似乎总是稳稳的,深棕色却具有压迫感。不说话时让人觉得冷冰冰,一开口,却又能立刻安慰到自己的情绪。 如果方才祁则安在这里,祁则安会说什么呢。 唐暮秋想,祁则安大概会告诉李文博:管好你自己。 唐暮秋想着,又摇摇头。他总觉得祁则安本人说话或许会更过分一些,他却想不出更过分的话了。 但不论如何,唐暮秋惊奇地发现,自己这次居然对李文博提起“诅咒”一词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平日里被人说“诅咒之子”、“情感缺陷”之类的话,唐暮秋总是淡然着神情,但是心脏处总是会紧紧的,有时还会有些刺痛。 可是今天没有。 今天自己不开心的原因,只是因为李文博没事找事的挑衅,仅此而已。 唐暮秋乌黑的眼眸亮了一瞬,他的心柔软起来,他想,这些都是多亏了祁则安。 祁则安三言两语,就破除了自己身上的“诅咒”。 唐暮秋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事,认真逛集市。他目光四处搜寻着,在一刹那,他目光锁定在一个挂饰摊位。 唐暮秋走过去,微微俯下身,认真看向目光中那枚小巧的、栩栩如生的金叶挂坠。 金叶,应当是暮秋时节的礼物。在此刻薄春时节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唐暮秋将金叶挂坠拿起,放在自己掌心中认真观摩,他目光微动,最终选择了付款。 翌日清晨,唐暮秋刚踏进班内,便听见班级同学们的小声讨论。 “那应该是怪物吧?血盆大口!” “外星人?终于要攻打这个即将完蛋的星球了吗?” “我要阴谋论一下,会不会是什么实验品?没准就是联盟的人造出来的呢,哈哈哈…” 他将书包塞进桌洞,略微侧身,朝着彭子成与夏玲道:“这是在聊什么?” 彭子成轻轻挠头,夏玲面上的微笑僵了一瞬。 沉默片刻,唐暮秋主动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啊。” “没有没有,没!不是的班长!”彭子成立刻摆手:“这个…就是,他们其实在聊新闻啦。” “新闻?” 祁则安抢过话头,道:“前阵子的新闻。有怪物袭击路人,造成两名人员受伤。” “啊,不过那天班长你刚从我们这里离开,应该是错过了没看见。”彭子成道。 唐暮秋喃喃:“这样啊…” 日常生活连轴转,一如既往的上课、学习、下课、休息,短暂的休息时间甚至无法弥补高强度用脑造成的疲惫。 唐暮秋桌上的书堆成小山高,他埋头苦学,一有时间就在刷题,这倒是让祁则安有些好奇。 在中心区之外的偏远地区,学习的确是孩子们最有效的唯一出路,但唐暮秋似乎对拿到优秀成绩有一种执念。 祁则安侧眸看了眼彭子成。 彭子成立刻道:“哎,班长。你学习也太用功了吧,现在才高二下学期诶。你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你大学想考哪里?” 唐暮秋刷题的笔尖顿了一下:“嗯…军校,我想当兵。” 这下倒是让三个军区出生的S级Alpha都愣住了。 夏玲眨眨眼:“想当兵呀?那是打算考武装学院吗?” “嗯。”唐暮秋点点头。 大课间,教室前门处有几个人互相推搡打闹,不知是谁的身躯撞到前门上,发出碰撞声,扰得班内同学没法好好休息。 唐暮秋被那边吸引了注意,他直起身,准备出言提醒,只见班级前不知是哪个班的同学在前门喊到: “唐暮秋,你们班唐暮秋,去趟德育处。” 唐暮秋心下疑惑,他对彭子成几人先点头示意,随后便乖乖起身,朝着德育处的方向走去。 彭子成见唐暮秋离开,还在小声道:“祁哥,这多方便?以班长的成绩考上武装学院简直就是洒洒水,他的身体素质应该也没问题,他看上去是顶级Alpha,就算不是S级也是A级Alpha。等班长考上武装学院,就能和我们分在同一个区域了。” 祁则安“嗯”了声,目光却落在教室前喊唐暮秋去德育处的学生身上,他只见在唐暮秋离开后,那学生的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怎么总是被盯上。”祁则安叹息着,他起身。 彭子成:“祁哥?” 祁则安:“我出去一趟。” 德育处位于学校一楼大厅右侧,门微微开着,唐暮秋敲门却没人应答,他便喊着“报告”推开了门。 大门被推开的刹那间,头顶之上大片水浪扑下,眼前赤红一片,是水桶扣在了脑袋上。 走廊内许多学生看见这一幕,便都哈哈大笑起来。唐暮秋摘掉头上的水桶,校内的人见是唐暮秋,便笑得更厉害了。 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也湿透了。 春三月,从教学楼大门处吹来的风有些刺骨。 唐暮秋轻轻蹭了下脸颊下的水,水不黑,味道也没那么难闻,好在不是拖把水,这已经很不错了。他转过身,朝着洗手间内走去。 祁则安来到德育处时,没瞧见唐暮秋。他推开门,德育处内空无一人,办公桌上摆着【正在开会】的字样。 脚下,一滩水打湿了鞋。祁则安皱起眉头,思考一瞬后立即朝着男洗手间走去。 推开门,唐暮秋站在窗边,懒散地望着窗外。他把校服外套脱掉挂在隔间门板上,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衣。他乌黑发尾正在往脖颈处滴水,顺着那两颗纵向排列的黑色小痣蜿蜒而下。 听到有人进门,唐暮秋也没回头,依旧朝外看去。 “…班长。” 唐暮秋的身子骤然一僵。他猛地回头,看见祁则安的身影。 这一瞬间,唐暮秋心底涌起一股名为“狼狈”的情感,他第一反应是想离开这里躲起来。他甚至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让祁则安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他的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唐暮秋捞过隔板上的外套,连声招呼也没和祁则安打,便直直往外冲。 祁则安轻飘飘挪了一步,将唐暮秋的身躯挡了个结结实实。唐暮秋呼吸一滞。 祁则安半点犹豫的机会都没给唐暮秋,他关上门,反锁,随后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唐暮秋身上。 “头发湿着还去吹风,想生病是不是。” 唐暮秋垂着眼,看着祁则安的鞋,没抬头。 “你好像对这些总是这样,没什么反应。” 唐暮秋攥着校服的手轻轻捏紧,祁则安总是这样贴心。祁则安没问他为什么想跑,也没有故意拦着他欺负他。 片刻后,唐暮秋半阖眼眸:“…因为我觉得,这些不算什么。” “那要怎么样,才算什么呢。” 唐暮秋没答话。 祁则安叹气,他道:“不能告诉西叔吗?让他和老师们说说看?” 唐暮秋轻轻摇头:“西叔不会管的。” 祁则安面色一凝:“什么意思?你受欺负的事情西叔知道,但他没管?为什么?” “有很多原因吧。其实这种事在我身上一直发生,从小时候就是。我不太想让西叔操心了,他现在年纪也大了。”唐暮秋拢紧身上的外套,似乎是不愿意继续提起这件事似的,笨拙地转移话题:“…冷。” 祁则安偏偏就吃这一套。 “…等我一会儿。” 说完,祁则安便转身出去。 唐暮秋捏着祁则安的校服,在洗手间内乖顺等着。 没多久,祁则安回来了,手中拿着吹风机。 “过来,把头发吹干,吹干后和我回家,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我和老师说过了。” “哦…好的。” 唐暮秋走过去,打算拿吹风机,却发现祁则安根本就没有要把吹风机给自己的意思。他愣神一瞬:“你…你来?” 祁则安点头:“我来。” 于是吹风机的风声作响,热风将脑袋上湿漉漉的头发吹拂烘干,祁则安的指节不断摩挲唐暮秋的脑袋,酥麻痒意顺着发顶窜到心脏。 唐暮秋从镜子中去看祁则安,对方专注地给自己吹头发,没有半点分神。他轻轻收回目光。 像是在执行任务的警犬似的。唐暮秋想。 两人并肩从洗手间出来时,楼梯拐角处的李文博阴毒地盯着二人的背影。 “又是祁则安…妈的。” 祁则安带唐暮秋回到住处,给唐暮秋捞了毛巾就把人推进浴室,还不忘嘱咐:“再洗一次头,那个水也不知道脏不脏。” “好。” 没隔几秒,冲水声便在浴室内响起。祁则安在外面看着唐暮秋的校服,湿漉漉的,肯定穿不了了。他便回到卧室寻找其他外套。 过了二十分钟,唐暮秋走出浴室,他身上穿着祁则安的长袖体恤,光着腿在屋内乱晃。 祁则安的血液几乎凝固一瞬,开口沙哑:“…找什么呢?” “吹风机…” “我拿给你。”祁则安道。 等吹风机到了自己手中,唐暮秋看着祁则安,唇瓣微张:“…这次是我自己吹?” “嗯,年轻人要学会独立。”说着,祁则安关上浴室的门。 唐暮秋:“…” 直到一切洗漱保暖工作都结束,唐暮秋懒洋洋地坐在祁则安的沙发上,他垂眸看着自己身上这件长袖的袖口,注视片刻后道:“好闻的石榴味。” “…”祁则安喉结上下滚动,眸中压抑着欲念:“班长,这种话不能随便对Alpha说。” “为什么?我在夸你。” “因为这听起来像是在调情。”祁则安认真道。 唐暮秋被这个答案惊到,他半晌没回话,片刻后,他抬起手,摸向有些发热的后颈。 石榴花的淡香萦绕鼻腔,与自己身上浓厚的石榴果实气味几乎融为一体。祁则安压抑着欲望,绷着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唐暮秋起身:“…我要回学校去了。” 祁则安:“嗯。你回。” 唐暮秋疑惑:“你不回?” 祁则安深呼吸:“…我请假。” 唐暮秋:“你身体不舒服吗?” 祁则安:“…” 唐暮秋略带疑惑的目光扫过祁则安的躯体,当他目光落在某处时,他面色一僵,随后耳根倏地热了。 唐暮秋:“我、我先走了…” 祁则安:“…嗯。” 第70章 高中时期·10 “咬我吧,我是Bet…… “你听懂了没?最迟这个学期结束前, 我要拿到东西。妈的,班上那傻逼真是叫人心烦。必须好好弄他一下。” 唐暮秋上楼时,听见拐角处李文博的声音, 像是在和人打电话。他直觉有些奇怪, 便停下步伐。 “是啊, 叫祁则安,好像是城里的少爷吧。算了,不管了, 总之他也是Alpha,用Alpha的药对付他总是有效果的。等级高?加大剂量不就好了, 废什么话。” 唐暮秋贴着墙壁的掌心微微拢起,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李文博的对话。但没聊几句,李文博就挂断电话离开了。 药?给Alpha用的药?会是什么。李文博说最迟学期结束前要拿到, 也就是说,未来三个月内,祁则安会遇到不测? 唐暮秋抿着唇, 朝着楼上走去, 迎面撞见下楼的夏玲。 夏玲眼眸弯弯:“哎呀, 班长你回来啦。” “嗯。” “那你回教室吧,我去楼下拿资料。” “好。” 唐暮秋望着夏玲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刚刚楼道内的话语。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转身回了教室。 北方的春秋两季似乎总是不如冬夏给人的印象漫长,春日总是转瞬即逝,三月料峭接替二月的寒, 还不够暖。四月中旬便微风拂面,还没好好感受春日风,五月便裹挟炎热而来, 替六月开了个好头。 三个月以来,唐暮秋总是时时刻刻注意着祁则安身边的人,想象中李文博要做的坏事还没有发生。 六月中旬,夏日。枝叶茂密,绿意盎然。体育课的树下阴影却还不够几人乘凉。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彭子成咬着一根冰棍,大老远望着远处在太阳底下暴晒捡球的唐暮秋。 彭子成叼着冰棍含糊不清道:“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待唐暮秋捡完球,又跑去小卖部给众人买水,被太阳晒红了脸却坚持不懈地给班级内的人分水。 分到李文博几人时,一个少年面带难为神色,挪步到唐暮秋身前。 “班、班长,可以让我帮你一起分水吗?” 唐暮秋瞥见他发抖的双腿,又从余光中看见李文博几人的邪笑。他心道来了,便轻轻点头。 “好。” 果不其然,这少年拿着几瓶水便往祁则安那处走去,唐暮秋紧随其后,打算提醒祁则安不要喝下。 “夏玲,彭子成。”祁则安看着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少年,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唐暮秋,头也没低便开口道:“等会儿看好时间。” “没问题——”彭子成拖着长音。 夏玲微笑:“交给我吧。” 少年走到祁则安三人身前,双手颤抖,他将水递给面前的三人,嘴唇哆嗦。 祁则安接下水:“谢谢。” 那少年却没走,他浑身抖成筛子:“请、请您喝一口,求求您。” 祁则安目光看向远处的唐暮秋,他没有移开视线,只开口道:“水里放了什么东西对吗?你不要抬头,就这样小声回答我。” 少年牙关打颤:“是、是的…” 祁则安道:“很好,那里面放的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少年小幅度点头,快速道:“是、是引诱剂,能让Alpha快速进入易感期的引诱剂…他们说,他们说要让你这样的高级Alpha当场发情,然后,然后在你控制不住的时候举报你……把你毁了……” “好,我知道了。”祁则安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他干脆利落拧开瓶盖,当着不远处唐暮秋的面,将里面的水喝了下去。 唐暮秋一顿,立刻加快步伐冲上去,他眉头拧在一起,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名为急切的情绪。 祁则安却还没停,他将一整瓶水都喝得一干二净。 彭子成脸色一变,小声道:“S级也不能这么造啊……” 唐暮秋冲过来,看见祁则安手中的空瓶:“你就这么渴吗?” 祁则安面上显出些许错愕,他眨眨眼,道:“班长,这瓶水有什么问题吗?” 唐暮秋闷着声,不多回答:“去医务室。” 祁则安顺势将手中的水瓶递给彭子成,他道:“好吧班长,听你的。” 说着,祁则安轻轻点头,跟着唐暮秋背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身后的医务室走去。 “操,他怎么进楼了?我还想让祁则安在操场上发情呢,这样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牲。”李文博咋舌。 吴彬:“不对啊,唐暮秋也跟上去了,怎么回事?” 李文博盯着那处看了两眼,随后露出一个邪笑:“那更好了,你俩听我说…” 祁则安与唐暮秋离开后,彭子成挠了挠头:“…唉,你说祁哥不会有什么事吧…虽说我们S级Alpha可以压制住易感期,平时也能操控这段时间。但外因诱发的易感期可不太好说……” 夏玲瞥了眼医务室的方向,她道:“我倒是担心班长多一些。” 彭子成:“…也是。你说班长不会被祁哥那个禽兽直接标记吧?我老早就这么觉得了,祁哥是不是对班长有意思啊。” 夏玲轻轻勾唇,她回忆起堆雪人那天她和祁则安的对话。 耳边彭子成的声音还在嘀咕不断,夏玲起身伸了个懒腰:“没准呢,我倒是觉得班长也有点喜欢祁哥呢。” 引诱剂的诱发性不是开玩笑的,祁则安很快认识到这件事。即使是S级,刻意压制喷薄欲出的欲/望也有些难挨。 医务室内暂时没有校医,唐暮秋有些焦急地翻开日用药物的柜子,在里面找着关于Alpha的用药。 祁则安随意挑了一张床躺下,随后缓慢地将信息素一点点释放,直至整间医务室内都被石榴果实的气息满溢。他侧首,目光看向唐暮秋的身躯,如今唐暮秋已经被自己的信息素完全包裹了。 唐暮秋那张平日里冷淡的面上此刻带上急切,他转过身,又用掌心贴上祁则安的额头,被灼热温度烫得一惊,掌心都有些痛了。 唐暮秋低声道:“你这样是不是被迫进入易感期了?医生不在,你需要抑制剂…你怎么那么渴,我还没来得及提醒你,你就把一瓶都喝光了?” 唐暮秋的嗓音冷淡,祁则安却听得心头发热。 祁则安的眼神逐渐迷蒙,他牵住唐暮秋的手递到唇边,几乎是本能地用温热唇瓣不断蹭着唐暮秋的手背:“…什么…你知道里面下了药吗…班长。” 唐暮秋被祁则安的动作惹得浑身僵硬,心下阵阵发麻,被祁则安唇瓣蹭过的手背皮肤泛起灼热,像是有火烧过,却没挣脱。 “…是,我知道。”唐暮秋尽量稳着声线:“你先松开我,我去给你找抑制剂。” “…抑制剂没用的,班长。我是S级Alpha。”祁则安嗓音沙哑,声音有些发抖,听得出在努力稳着声线,却已然到了克制的极限。 唐暮秋第一次接触到S级Alpha,学校里最高等级的Alpha也只是A。见祁则安又不说话,他连忙道:“S级有什么不一样?要怎么办?” 祁则安不断用唇吻过唐暮秋的手腕:“…S级,只能…靠标记…或者做.爱才行…但标记的话,这辈子就只能是他一个,他必须对我负责…所以不能随便找Omega…我们S级Alpha在这方面很脆弱…你能懂吗,班长?” 祁则安说完这些,闷哼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他扣住唐暮秋手腕的掌心握紧,看上去十分难受。他的眉头拧在一起,浑身潮红燥热,看上去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医务室内很甜。甜到让人觉得有些腻。 唐暮秋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扑通、扑通,一头小鹿在心房内肆意跳跃,东奔西撞,将整颗心脏搅成一团乱麻,就连背脊都是酥的。 他盯着眼前祁则安痛苦的模样,后脖颈处那早已退化的腺体却开始阵阵发烫。 当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唐暮秋已经解开自己的校服纽扣,露出自己雪白的脖颈,他俯身在祁则安身边,一字一句,认真道: “咬我吧,我是Beta,不会有事的。” 祁则安的眼神一瞬间变了,深棕色眼眸内浪潮汹涌翻滚,他的理智几乎就要断开:“…班长,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唐暮秋掌心贴上祁则安的,将人直接推倒在床上,他跨坐在祁则安身上俯下身,将后颈皮肤凑到他的唇边:“我是Beta,你的味道不会在我身上留很久,所以没事的,咬我吧。” 祁则安脑内的弦彻底断开,他不再推拒,单臂环着唐暮秋的腰顶了下胯,指节勾着唐暮秋衣领将他扯进自己怀中,不由分说侧首狠狠咬上唐暮秋的腺体。 腺体被强行注入S级信息素的感觉算不上好,唐暮秋只觉得四肢开始酥麻,后腰阵阵发软,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一并变得热了起来。 祁则安光注入信息素还不够,他唇齿并用,软舌贴着唐暮秋脖颈舔舐吮咬,又在白净皮肤上留下几个吻痕。 在唐暮秋以为结束了时,祁则安翻身将唐暮秋压在身下,又带着狠戾再次咬破唐暮秋的腺体,将信息素源源不断注入进去。 唐暮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医务室的床上轻扯,又松开,最终轻轻贴上祁则安的手背安抚。 缱绻、缠绕、暧昧得难舍难分。 整间医疗室内迸发出剧烈的石榴香气。石榴花的味道完全被石榴果实掩盖。 将横冲直撞的信息素尽数发泄出去,理智才逐渐回笼,祁则安看着唐暮秋后颈上的齿痕,又轻轻舔了一下后亲吻。 “…班长,唐暮秋。”祁则安喉咙沙哑:“你要对我负责的。你是我的标记对象,是我的伴侣了…知不知道…” 唐暮秋趴在床上,略微侧身,抬臂揽过祁则安的脖颈,掌心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冷淡的面色上却是泛红,他从喉咙中哼出一声沙哑的:“嗯。知道。” “…会对我负责吗,班长?”祁则安吻过唐暮秋的耳尖。 唐暮秋嗓中粘腻,沾染些许欲意:“会负责。” 祁则安动作一顿,他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唐暮秋嗓音沙哑。 在走廊外响起零碎脚步声时,唐暮秋视线一黑,他被祁则安扯着被子蒙住了脑袋。 唐暮秋:“…闷。” 祁则安:“忍忍。” 不多时,李文博三人带着几名老师赶到医务室,众人被S级信息素压迫得无法靠近。 祁则安控制着收回自己的信息素,唐暮秋也从被子里冒出脑袋。 李文博指着床上二人道:“老师,您看!我没说错吧!祁则安仗着他是Alpha就胡作非为!把我们班长欺负成什么样了!” 班主任皱着眉头,走进医务室内。 肖嘉辉添油加醋:“哎哟老师,真的,祁则安这种人就该让他退学!他连我们班长都不放过,他不知道私底下怎么对待其他Omega的。你看他信息素这么牛逼,威逼利诱肯定特别方便呀。” 班主任沉默了一瞬,他道:“唐暮秋,怎么回事。” 唐暮秋从被窝里走出,露出被咬过的腺体与充满吻痕的脖颈:“老师,我是自愿的。” 李文博:“唐暮秋你疯了吗!?别乱说话!” 唐暮秋冷冷看向李文博:“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紧接着他又收回视线,重复道:“老师,我是自愿的。” 班主任“嗯”了一声,随后背过身对着李文博几人:“你们先回去。” 李文博:“老师!” 班主任:“回去吧。” 李文博几人愤愤离开。 彭子成和夏玲在此刻从后门走进医务室,彭子成道:“老师您看,我们就说他们会这么找您吧。” 夏玲道:“老师您如果不放心的话,我这里还有李文博他们威胁那少年的录音,这件事您看看怎么处理比较好?” “…唉。毕竟也快高三了…”班主任有些发愁:“这种事情闹大他们肯定是要吃处分了…” 彭子成道:“哦——那您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班主任没有接话。 “那这样吧,老师。”夏玲轻笑:“算了下时间,再过两天就要放暑假了,在放假的那天,让他们做个检讨,我们就不追究了,可以吗?” 班主任点头:“没问题。” “嗯嗯,那好,就这样,麻烦您去和他们沟通。”夏玲道。 班主任道“行”,便先离开了。 等班主任离开后,彭子成咋舌一声:“他什么意思?” 夏玲面上的笑容消散,她道:“这里的人排外,仇富,没想到学校的老师也会这样。我们是外来者,他们难免会在这种事情上排挤我们。” “…算了,唉我操,班长,你这么惨,祁哥你禽兽啊,你咬那么多下要干嘛!” 彭子成连忙走到唐暮秋身边,把揣在怀里备一路的酒精棉递给他。 唐暮秋接下那盒酒精棉,面上表情还有些怔愣,他有些不自在道:“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哎夏玲干嘛拉我,哦哦不好意思,我俩先出去哈哈…”彭子成和夏玲很快离开。 医务室内只剩下祁则安与唐暮秋。 祁则安起身,拿过唐暮秋手中的酒精棉,用镊子夹出一个。 “班长,低头。会有点刺痛,我咬破皮了。” 唐暮秋垂眸,指尖微微蜷缩:“…嗯。” 酒精棉贴上腺体皮肤时,唐暮秋瑟缩一瞬,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祁则安动作很轻,比起痛,后来感受到更多的是麻痒。 “…你身上的石榴味,真的很好闻,很甜。”唐暮秋道。 祁则安低下头消毒:“嗯。谢谢你夸我的信息素。” 唐暮秋垂下眼,开口时嗓音有些干巴巴:“…真奇怪,我应该是闻不到Alpha信息素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闻见你的味道,这还是第一次能闻到信息素的气味。而且现在,味道好浓。” 祁则安手上动作顿住,他道:“你只闻到过我的味道吗?” “是啊。”唐暮秋淡淡道。 祁则安的唇角轻轻勾起,他小声道“原来如此”,又随口扯谎:“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标记了你,我的信息素在你的身体里,所以你现在闻到的比较浓。” 唐暮秋:“…这样啊。” 两人回归沉默,消毒结束后,祁则安放下镊子。窗外夏风阵阵钻进医务室内,将内部蓝白相间的窗帘吹得浮动。 “班长。” 祁则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温热气流,呼吸喷洒在后脖颈,唐暮秋觉得有些发痒,却没回头。 “我喜欢你。” 祁则安沉声道。 唐暮秋心尖猛地一颤,他想要回头,却被祁则安的掌心抵住后脑,不许他回头。 “我不急着要回答,所以班长,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仅此而已。但别忘了,你说过要对我负责。” 祁则安说完这些便先一步离开了,第一次走得那么快,像是害怕听见唐暮秋的答案。 唐暮秋望着医务室的门看了许久,他耳根开始发热,掌心贴上刚刚擦过药的后脖颈,有些痛,但是不知为何,更多的是痒。《 》 70-75 第71章 高中时期·11 “班长在假期想要一直…… 唐暮秋顶着一身Alpha信息素气味回到家时, 还在思考要怎么和西叔解释这件事。 可预想当中的为难没有到来,家中酒的味道浓烈,西叔大抵又喝醉了。 唐暮秋换了鞋, 走进屋内后却愣了一下。 屋内空无一人。 唐暮秋看向餐桌, 上方有一个便签, 那是西叔留下的。唐暮秋拿起查看上方的内容。 【小秋,我要离开家一段时间,时间暂时还不固定, 但大概要三个月左右。生活费在电视柜的抽屉里,不必担心, 我一切安好。】 唐暮秋目光在这段文字上落了片刻。这段文字秀丽俊逸,的确是西叔的字体没错。他将便签收起,准备去自己房间时, 却发现西叔的卧室门敞开,内里的衣柜也没有关上。 西叔平时在生活中是个细心的人,衣柜开着就离开家倒是有些奇怪。 唐暮秋走进西叔的卧室内, 目光先落在西叔的桌上。 那桌上摆放着两本笔记本, 一本黑色的自带密码, 另一本则摊开随意摆着。 唐暮秋瞥了一眼,只见摊开的那一本笔记上,写着几个像诗句一样的词。 【万物生】、【神悯人】、【知者亡】。 唐暮秋看不明白其中表达的含义,只帮忙将本子合起,替西叔整理好。 随后他走进衣柜,刚想关上衣柜门时, 却又发现衣柜下方似乎有翘起的部分。 唐暮秋不记得买来的衣柜有这个装饰。他俯下身去看,却发现内部藏着一个暗格。暗格的门不难打开,只需轻轻一推便能开启。可内里空无一物。 唐暮秋的眉头细微地蹙了一下, 但想想自己和西叔的身份特殊,又觉得西叔给衣柜打造暗格是合理的。他将暗格的门关起,随后关上衣柜,将西叔卧室的门窗关好,这才退出西叔的房间。 唐暮秋洗了澡,淋浴时后颈处的刺痛一直提醒他今天究竟做了什么。水流从他白皙的后脖颈汩汩滑落,唐暮秋用掌心在那处轻轻摩挲两下,又抿起唇。 本来想和西叔解释一下的。 不过西叔离了家,现在倒也不用解释了。 自己和祁则安…算是什么呢。祁则安告了白,自己应该答应吗。自己没谈过恋爱,也不太懂“喜欢”这种感情,如果贸然答应,算不负责吗?但也不对…自己今天答应了祁则安要对他负责的。 唐暮秋搓着头发上的泡沫,脑中想了许多事,他觉得祁则安对他而言的确与众不同,一想起祁则安,他就会心底发紧,心脏加速跳动。可自己什么都不会,能让祁则安满意吗?况且,如果把诅咒带给祁则安了怎么办?亲近自己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想起诅咒,唐暮秋搓头发的动作缓慢停顿下来。他眼睫低垂着,目光平静地望向浴室地板潺潺流淌的水流,最终在漩涡处回神,而后闭目。 祁则安是很好的人,自己不想让祁则安因为诅咒受伤。 一周后。 李文博等人在校方开大会讲完安全事项后,纷纷上台念起检讨。检讨内容诸如“不该欺负弱小”、“不该欺负同学”、“不该狂妄自大”等等,就是没有提及不该给同学下药这件事。 祁则安对此并不在意,李文博几人念检讨时,他正看着唐暮秋的后颈。那处被校服衣领挡住些许,依旧能看出其中透露出的咬痕。 自从告白后,唐暮秋没有太大反应,并没出现躲着他或者避开他之类的情况。但相对的,也没出现更进一步的行为举措。 这算是一个好兆头。 祁则安并不着急,毕竟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慢慢和唐暮秋相处。但他偶尔会有些在意,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告白会不会太过唐突。 唐暮秋看上去也不着急回复,该正常接触的时候就正常接触,并不显得尴尬。 暑假就要来了,祁则安思索着假期时要多和唐暮秋相处,早点让他对自己产生更多感情。 今天的值日生是唐暮秋。他打湿板擦,对着黑板认真擦拭起来。 祁则安起身,走到讲台边:“班长。” 唐暮秋擦拭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怎么了?” 祁则安垂眸,瞥见唐暮秋将校服扣子扣得完美,脖颈处的咬痕被衣领遮盖,只有部分吻痕的边缘从衣领透出些许。但最显眼的还是他脖颈处的两颗小痣。 祁则安眸色越发暗沉,他阖眸,又再度睁开:“班长,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们好像还没有私人的联络方式。” 唐暮秋思索片刻,他轻轻抬首:“下个学期,你还在这里上学,对吗。” 祁则安:“是。” 唐暮秋:“假期你也还在这里是么?” 祁则安:“嗯。” 唐暮秋点头:“那我们下个学期再交换联系方式吧。” 祁则安有些莫名,他试图理解唐暮秋的思维,不过三秒,他便勾起唇角。 祁则安轻笑:“行。我明白了。我就自动理解为,班长在假期想要一直和我见面了。” 唐暮秋并不回答,只默默背过身,偶尔用手指蹭一下自己的耳尖。 耳尖已经被蹭的有点粉了。 祁则安注视着泛粉的耳尖,忍着心下笑意,这才转身离开。 祁则安离开后,唐暮秋短暂回神,他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没能把联系方式直接给祁则安,而是说了一句类似弯弯绕的话。 他有时自己也弄不懂自己,尤其是面对祁则安。 暑期将近,班主任拿着一个芯片进入班内,他将手中芯片放进终端,屏幕便开始投影。 “最近快要放假了,这是上面审批下来的影像,每个班都要看。” 唐暮秋有些好奇地抬头,只见影片内出现的,是繁华的中心区。 但随着中心区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突然出现的黑影令城市人群骚动。 一只老虎,四只眼睛,眼珠全部都是通红的颜色。它的身躯比平常老虎更大,像是一辆车似的,在路上横冲直撞,扑倒路人便袭击。 影片放到老虎咬人时便截止,班主任拿出芯片。 “这是联盟那边要求的,需要给所有学生的播放。这种怪物是最近才出现的,联盟暂时还在研究中,你们假期一定要注意,如果出门,就去离联盟分部近一些的地方,最好结伴出行,不要落单。有任何问题,及时拨号联系联盟的人。”班主任道。 说完,他又嘱咐了一些日常安全问题,这才离开。 班内响起些许窃窃私语,唐暮秋听着其他人的讨论,想起之前被自己错过的那条新闻,推测一下,看来新闻里也是这样的内容。 经过班主任提醒,学生们本该听话,但如今却是完全相反的状态。 激烈的讨论甚至带上几分鼓舞意味,话题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 祁则安几人依旧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沉默,画面上的影像是中心区传来的,祁则安几人原本也是中心区的,会有关联吗?唐暮秋静静思考着。 “不论如何,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彭子成道:“总之好好在家休息一下吧。” “班长,暑假如果想出行,可以喊我们一起哦。人多一些比较稳妥。我们的住址班长你是知道的。”夏玲莞尔道。 唐暮秋轻轻点头,他的目光轻轻落在祁则安身上,对方正撑着脸颊,冲着他轻轻舒展眉眼。 夏玲和彭子成在一边聊些其他话题,祁则安则用指尖轻轻戳着唐暮秋的背。 “班长,明天要不要见面?” 唐暮秋耳根开始发痒,他道:“去做什么?” 祁则安轻轻勾起唇角:“只是想见你。可以吗?” 唐暮秋的唇瓣分分合合,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空气像是被蜂蜜灌满了,每次呼吸都有些艰难,却甜。 祁则安嗓音夹杂气音,几乎是贴着唐暮秋的耳后开口:“问你呢,班长。可不可以?” 唐暮秋心痒痒的,耳朵也痒痒的,最后轻轻点头:“…好。”- 昏暗无光的走廊内,一道沉稳悠然的脚步声缓慢向前。 这道脚步声的主人拥有一双温润到极致的眼,而此刻,他的目光中却染上些许落寞与怀念。 沈惜抬起头,四处看了看。长廊两侧的墙壁是暗红色,像是醇厚的酒液,又像是鲜血。 长廊的尽头是华丽的大厅,大理石地面与瓷白墙体交相呼应,四根柱子镶嵌的花纹由真金铸成。 而这样华丽的大厅却空荡荡,中央只摆了一张特殊的椅子。 那椅子像是一枚波浪,两张椅子连在一起,形似两颗月牙,却彼此面对着相反的朝向。这是一把鸳鸯椅,又或者说,是一把情人椅。 沈惜站在这张椅子前驻足片刻,随后露出一个淡然却惋惜的笑。 他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 不过数秒,他听见身后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与沈惜的截然不同,每一步似乎都走出一股寒意,直直刺进人的心中。 那人在另一张椅子上落了座。 因为椅子的特殊,沈惜与那人几乎是肩并肩,只不过一个人面朝东,一个人面朝西。但却十分适合耳语。 像这样的距离,最是暧昧,令人难舍难分。 过了数秒,沈惜先开了口:“你知道我会来。” 那人道:“嗯。” 沈惜轻轻垂下头:“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没有改变你的想法吗。” 那人道:“没有。” “这样啊。”沈惜的语气中染上些许失落,他目光低低垂着,双手交叉,拇指彼此无意识地摩挲,似是有些局促。但很快,他开了口:“我说过的,如果你要对龙脉出手,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我之间,一定有一个人会先败下阵来。” 紧接着,沈惜继续道:“……但那个人,我不希望是你。归根到底,我不想和你对抗。” 话语落下的瞬间,身旁的男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夹杂着浓烈的嘲讽:“沈惜。别说笑了。事到如今,你再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之间就像这把椅子。我们要走的路,从你做出那个选择开始,就不同了。还是说,你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当初选择了什么吗?” “在爱人与力量面前,你毫不留情地选择了力量。哪怕那份力量是我带给你的,可你依旧舍弃了我。事到如今,你现在来说你不想和我对抗?” “哈,是不是太晚了点?” 沈惜的唇瓣分分合合,他嗓音干涩:“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记得我做了什么选择,所以我现在遭到了报应。” 沈惜的话语关切,宛若亲密无间的爱人耳语:“……可是,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玩弄时间,和自然抗衡,你以为你能熬过去,你以为你能承担那些罪罚吗。你做不到的。” “你不该这样,你…不该执着于过去。” 沈惜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那男人却已经站了起来。 “不必再谈了。三个月,沈惜。”那人话语冰冷讥诮:“这是我留给你的最后期限。如果三个月过去,你还要这样三番五次的妨碍我。我会杀了你。” 沈惜神色一怔,眸中染上些许悲色。 那人走了两步,没有回头,他只是继续开口道:“你我之间,这样的会面也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再见面,我也不会再留任何情面。哦,不好意思。是我说错了话。我们之间,哪里有什么情呢?过往种种,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人话语极尽嘲讽,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惜心脏刺痛一瞬,随后缓慢地合起眼眸。 片刻后,沈惜慢慢起身。同样,没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第72章 高中时期·12 “以后有钱,养你。”…… 暑假开始后, 气温自然也逐渐上升。北方不如南方潮湿闷热,但却干燥得令人发指。皮肤稍有不慎,就会在太阳的炙烤下泛起红。 唐暮秋的额上冒出些许汗液, 他躺在床上用作业本给自己扇风。 唐暮秋平日里的生活十分规律。写作业, 吃饭, 写作业,锻炼,散步。包括以往的寒暑假也遵循这个规律。 可现如今不同了。自己的生活似乎被祁则安几人的到来打乱。 暑假刚开始的一段时间, 唐暮秋和祁则安几人几乎天天见面。事到如今,四个人聚在一起已经是常态。 今日也不例外。唐暮秋与祁则安见了面, 彭子成与夏玲自然也一起来了。四个人在镇子上逛了逛,被热天攻击到,于是没多久便回了他们租的房子。 大家聚在彭子成的屋子里打电玩。 唐暮秋看着显示屏上的游戏角色依旧没什么表情, 直到彭子成回头将游戏手柄递给他:“班长,玩一下?” 唐暮秋拿起手柄,坐得笔直。他面上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彭子成在一旁教他:“班长, 这个操纵杆是上下左右…你看这里是攻击, 然后这里是躲避,这个是…” 唐暮秋点点头,努力记下。 祁则安坐在一侧看唐暮秋,心底暗笑:他在紧张。 唐暮秋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目光扫了过来,视线与祁则安目光触碰到的一刹那, 他又立刻移开目光。 祁则安又心想:嗯,害羞了。 夏玲将一切尽收眼底,只是眯起眼眸莞尔轻笑。 祁则安正专注地看着唐暮秋, 后颈处的皮肤却突然热意升腾。他细微地蹙了下眉,刹那间,眼前的场景化为蓝白颗粒,仅仅持续了一瞬便消散。 祁则安回神,他用掌心贴着自己额头蹭了一下。 “怎么了,祁哥?”夏玲侧目。 祁则安默了一瞬:“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这样么。”夏玲缓缓收回目光,却和彭子成在不经意间对视一眼。 唐暮秋双手握着游戏手柄,面上神色淡淡,手指却动作灵活,被他操纵的角色小人在屏幕上出击快准狠。 彭子成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嬉笑变为严肃,最后神色中甚至染上几分懊恼。 当“GAME OVER”的字样出现时,唐暮秋这边的屏幕写着大大的“WIN”。 彭子成浑身像个没骨头的软体一样倒在地上,随后握拳捶地:“可恶啊、可恶…班长,你真的是第一次玩电动?” 唐暮秋:“嗯。” 彭子成顺势往唐暮秋身上一趴,双眼之中含着羡慕的泪水:“你怎么可以这么强?班长,我的记录都被你破了,可恶的坏男人,你到底要拿什么赔我。呜呜……” 唐暮秋认认真真低头看着彭子成,两秒后,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从里面摸出钱包:“嗯…我看看……” 夏玲没忍住笑出了声。 祁则安也轻笑一声,他三两步走来,捞起彭子成丢在一边,自己蹲在唐暮秋身前:“不用管他,他说笑的。” “祁哥也是坏男人!”彭子成在一旁愤愤道。 唐暮秋准备拿钱的动作一顿,他愣了一下,面上倐地红了。他有些磕巴地将钱包扣回去,随后塞进口袋里:“…嗯、哦,这样…”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脸红的模样,微微挑眉,身子前倾,鼻尖几乎要抵着唐暮秋的:“拿钱的动作这么熟练,经常这么干吧?果然是坏男人。怎么,以往都是这样拿钱敷衍别人的吗?这么有钱,班长,那你以后养我行不行?” 唐暮秋的脸红了又红,他很小声道:“…我…不是坏男人。” 祁则安:“哦…可你这么熟练,我还以为你经常这样呢,我们班长经常拿钱哄人啊?” 唐暮秋想了又想,要这么说倒也不算说错。自己很早之前确实经常拿钱给那些找麻烦的人,想着给钱了事。但后来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加上那群人拿了钱也不会安静下来。所以后来他意识到这件事后就再也没这么干过了。 “唔…不算吧…”唐暮秋道:“我最近只这么哄过彭子成。” 刚喝两口水的彭子成:“咳、咳咳…!” “哦,那我呢?”祁则安也不急躁,就静静地看着唐暮秋。 那双深棕色的眼里总是含着些揶揄,唐暮秋不喜欢这种眼神。因为他应对不了这样的、毫无保留的,似乎是带着些许宠爱又窥探的目光。 唐暮秋耳根发烫,他垂下眼:“…养你。” “好小声,我听不到。”祁则安道:“班长,你说什么?” 唐暮秋的唇瓣抿起:“…以后有钱的话,可以养你。” 过了半晌,唐暮秋没听见祁则安的任何回复,他有些无措地抬眸,怕是自己说错话惹对方生气。却没想到在唐暮秋抬头的刹那,他对上了一双几乎宛若凶兽的眼眸。 祁则安目光中的侵占与欲望几乎浓烈的快要化为实质,深棕色明亮的眼眸在此刻发暗,祁则安的喉结滚动,就像是在强烈压抑着什么。 唐暮秋:“…你…” 祁则安深呼吸:“嗯,没事。那班长,我就相信你了。我等着你以后有钱了养我。” 唐暮秋轻轻点头。 夏玲:“班长,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吧。我和子成先去楼下透透气等你们。” 唐暮秋:“啊,好。” 夏玲面带礼貌微笑与彭子成先行离开。 彭子成被夏玲扯着胳膊,出门时彭子成松了口气:“谢谢你夏玲,我差点就要被闷死在我的屋子里了。” 夏玲也大口呼吸几下,又给自己扇风:“咳咳…不行了,祁哥的信息素也太浓了,我刚刚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祁哥怎么回事啊?突然爆发那么多信息素要干什么!他好像自己都没发现。”彭子成道。 夏玲:“…我初步判断,应该是班长的回复把他可爱到了。” 彭子成:“…祁哥也真是的。” 夏玲:“话说,子成。刚才祁哥他似乎有些不舒服,我看到他摸自己的后颈。但加上刚才他信息素突然爆发…我在想,会不会是…” “天赋觉醒前兆?”彭子成道。 夏玲:“嗯。之前祁叔叔他们不是说过吗,天赋也和腺体相关。所以我在想……” 彭子成面色认真起来:“嗯…那我们最近是要多注意一下祁哥。” 楼上,唐暮秋刚穿好鞋,便听祁则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第一次答应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平时都要回家的。” 唐暮秋站在门口:“西叔最近不在家。” 祁则安:“哦?他去工作?” 唐暮秋短暂思索了一下:“嗯,算是出差。最近三个月左右应该都不在家。” “三个月?”祁则安有些诧异:“出差这么久的工作倒是少见。三个月后都快要十月了。” “是这样没错。”唐暮秋道。 祁则安关上门,往楼下走时随口道:“班长,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唐暮秋有些意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自己的生日,就连西叔都没问过。 “秋分前一天。”唐暮秋道:“是9月22日。” “知道了。”祁则安道。 唐暮秋跟在祁则安身后下楼,他看着祁则安的发顶,上方的发丝随着他下楼的动作飘动,唐暮秋心尖处突然有些发痒。 “…那你呢?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唐暮秋开口,嗓音淡然,但却隐着些许好奇。 祁则安的步伐突然停顿了。 唐暮秋跟着停下脚步。 祁则安沉默了两秒:“7月24。” 唐暮秋能察觉到祁则安周身那股低气压,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感,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但很快,唐暮秋意识到这个日期已经离今天很近了。 “7月24日…那不就是…后天?”唐暮秋道:“你看起来和我同龄,那是要过18岁生日了吧。成年礼应该好好操办,你…” “我不过生日。”祁则安冷声道。 唐暮秋被祁则安突如其来的冷声刺了一下,他唇瓣分分合合,却没能继续说出任何话。 “……抱歉。”唐暮秋低下头:“我惹你生气了吗?” 祁则安极其轻微地呼出一口气,随后转身看向唐暮秋:“没有。班长,抱歉。” 唐暮秋低垂着眼眸,乌黑亮丽的瞳孔在此刻只是呆呆地看着走廊地面,他的指尖轻轻蜷起:“…没事的。我只是…想着,你或许18岁,成人礼还是很重要的…你,你很好,是很好的人…” 唐暮秋还想继续说,但他又沉默下来了。他嘴太笨,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能告诉祁则安,他觉得祁则安人很好,配得上最好的成人礼。哪怕在这种小镇子上,但如果祁则安需要,自己会愿意陪着他度过他的18岁生日。 祁则安深棕色的瞳孔将目光落在唐暮秋身上,对方闪躲的眼神,如同小兽般水润的乌黑眼眸,淡然清冷面容上无辜的神情,全部将祁则安心底升腾起的那团烦躁怒火浇灭。最后徒留下来的只剩柔软。 “……班长,”祁则安抬手抚摸唐暮秋的侧颊:“我没有在生气了。对不起,刚才对你说话的态度不好。” 唐暮秋低着头点了一下:“没事…没事的。” “我的成人礼已经办过了。”祁则安道。 唐暮秋这时才抬起头:“办过了?这样啊。那你现在是19岁生日吗?” “不是。”祁则安轻笑一声:“我今年的确是18岁。我是去年办的成人礼。” “17的时候举办成人礼吗?真奇怪…平时我们这里也有人为了特殊日期,提前或者延后举办成人礼。可是提前一年举办成人礼很少见…”唐暮秋道。 “是啊。”祁则安深棕色的眸光闪烁一瞬:“是很奇怪。我家长辈有些迷信。就像是…类似班长你说的‘诅咒’那样。我家长辈说,一定要我在17那年举办成年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所以别担心,班长。成年礼那种东西,我办过一次了,也不打算再办第二次。至于生日,我也没打算大过,就当是普通的一天就好。” 唐暮秋看着祁则安像是避开什么闪躲的目光,轻轻点了下头:“好。” 二人一同走出公寓门,和彭子成夏玲汇合,四人一起朝着餐厅走去。 餐厅是性价比极高的自助小火锅店,夏玲的餐盘上摆满了蔬菜与海鲜,彭子成和祁则安荤素搭配,唐暮秋的餐盘上只有肉类。 祁则安坐在唐暮秋对面,眼睁睁看着唐暮秋面色淡然从容不迫地吃完了三十盘牛肉卷。 “…之前就想说了,班长。你是不是有点挑食?”祁则安开口。 唐暮秋将一片牛肉卷裹上酱汁:“会吗?” “你好像不太爱吃蔬菜。这样营养会不均衡的。”祁则安道:“之前西叔做的菜,你也只吃肉。” 唐暮秋思索片刻:“因为很好吃。” 祁则安将自己涮好的油麦菜分给唐暮秋:“吃一点菜。” 唐暮秋面上神情不变,乌黑瞳孔中的光却隐隐动了一下。 祁则安挑了下单边眉毛,慢条斯理地看着唐暮秋。 唐暮秋的嘴唇微微抿起,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挑起油麦菜,最终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咽下去。 祁则安满意地点了下头:“嗯,我给你涮菜。” 坐在一侧的彭子成一脸惊恐,他看向夏玲并用目光发出讯号: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祁哥像个一肚子坏水的死男人啊。强权霸道不讲理,祁哥是这种类型的人??? 夏玲动作优雅地用纸巾擦嘴,轻轻点头:嗯嗯,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别怀疑了,他是。 一顿晚餐在温馨欢闹中度过,唐暮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平静。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朋友们一起出来吃饭。 原来和朋友们在一起用餐是这种感觉。 走出自助店的大门时,彭子成蔫了菜:“我不行了…一离开室内就好热,怎么会这么热,北方的夏天怎么也会这么热?这不对啊…” 唐暮秋站在祁则安身边,他小幅度抬首看向祁则安。 祁则安英俊的面容没有什么神情外露,但他骨节分明极具性张力的指节正捏着纸巾,一点点擦去额角和颈侧的汗液。 在悄悄瞄了一眼祁则安后,唐暮秋突然开口:“我们后天…去游泳,怎么样?” 话语笨拙生硬,他向来不擅长邀请人。话语说出口的瞬间唐暮秋便后悔了。祁则安会听出来这是什么含义吗,彭子成和夏玲会觉得他邀请的太突然太突兀吗,会不会觉得自己邀请的方式不好,也没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游泳就擅自开口。 心脏又开始发紧,唐暮秋呼吸轻缓起来。 “好啊,为什么不?”彭子成眨眨眼,直接扑进唐暮秋怀里:“哇班长,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们一起玩诶?必须去,说什么也得去!是吧祁哥,夏玲?” 祁则安的目光宛若薄纱,将唐暮秋缓缓吞噬。唐暮秋的心中瞬间提起,不敢有半分松懈。就在这一刹那,祁则安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祁则安:“嗯。” 夏玲也莞尔:“当然。” 唐暮秋的心脏顿时落回胸腔。 可…祁则安刚才那个笑是什么意思,是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了吗?唐暮秋眼睫轻颤,唇瓣无意识地抿起。 祁则安自然看出来唐暮秋的小心思了。专门选在自己生日这天。明明是那么不擅长邀请人的性格,却主动说要和自己一起游泳。想必费了他很大勇气。 生日啊……祁则安在心下微微叹息。他原本不想再过这个日子。因为去年的生日,他失去了太多。今年,如果只是单纯的有唐暮秋陪在自己身边也好。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有些笨拙木讷的神情,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唐暮秋是迟钝了些,可他未必完全不懂自己的情感。自从告白后到现在,唐暮秋和自己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近。这的确是好事。 唯一让人头疼的事是,唐暮秋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同自己亲近。而自己的身体最近越来越没有定力。 有时候,唐暮秋光是坐在祁则安身边,祁则安心底紧绷着的弦几乎就要断开。 唐暮秋后脖颈处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石榴花香。那股气息曾经与自己的纠缠在一起,融为一体。他吻过唐暮秋的脖颈,咬过那脆弱的腺体,他曾经强势地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进去。他想吻唐暮秋,想把唐暮秋揉进自己身体里,可现如今,他只能忍。 一想起这些,祁则安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夏玲站在一侧看了眼祁则安。 “那班长,我们后天见啦!”彭子成爽朗一笑,随后挥挥手。 唐暮秋挥手告别时,与祁则安对上视线。 路灯下的祁则安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深棕色的瞳孔被光自头顶打下,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即便如此,唐暮秋能感受到,在那阴影之中,祁则安的眼神裹挟着浓烈的温柔。 这样的目光几乎要烫伤唐暮秋。 于是唐暮秋呼吸一滞,转过身,步伐尽量保持着从容离开了。 心脏的鼓鸣声却无法消退。 走了一段路,唐暮秋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用手抵着心脏处,感受内里心脏的跳动。 祁则安带给他的情绪,永远与众不同。 “…嗯,明明一直在跳,但感觉很不一样…”唐暮秋喃喃,他即将走进家门时,一股陌生的视线袭来,他突然步伐一顿,迅速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 先前心中那些旖旎顿时消散,唐暮秋警惕地抬首四处看了看,确保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后才进入家门。 这股视线与曾经自己感受到的不同,这是十分陌生的目光,不像是自己以前感受到的“监视”,这更像是“窥探”。 唐暮秋拧着眉,在玄关处站了几秒,这才走进屋内。 西叔不在,如果西叔在家,就能问问他了。 小区外不远处的电线杆上,一个人的身影缓缓出现。他的长相十分年轻,看起来和唐暮秋年岁相仿。他的面颊与西叔有些相像,他也有一双温柔的眼眸。 现如今,他的眼眸中只有窥探与审视。 他的耳麦里传来一道男声:“怎么样,见到他了吗?” “是的,主人。”少年回答。 男声低笑一声:“好好看着他,后天别让我失望,尹匿。” 尹匿的发丝被风吹动,他平静道:“是的,主人。” 第73章 高中时期·13 “怎么不脱了?”…… 夏季的游泳馆热闹非凡。 唐暮秋赶到游泳馆门口时, 祁则安几人已经站在大厅内等他了。 唐暮秋来得匆忙,他手中提着一个印着松树的手提袋,他的面颊因为奔跑泛起红, 额角也冒出些许汗液。 彭子成:“哎, 班长来啦。” “抱歉…我, 忘记自己没有泳衣了。”唐暮秋有些不好意思:“…去买了,结果耽误时间,让你们久等。” 彭子成:“咦, 可是,这里是游泳馆, 这里就有卖……” “咳嗯。”祁则安咳嗽了一声。 彭子成火速噤了声。 彭子成:“不管啦。总之,我们先去冲澡吧!走走走,班长, 祁哥,一起呀。” 唐暮秋点了下头,侧首看了眼身旁坐在椅子上的祁则安。后者正好起身, 同时看了过来。 两道视线相对, 唐暮秋率先挪开目光。 夏玲莞尔轻笑, 挥手短暂告别:“男士们,我们过会儿见咯。” 唐暮秋看过去,礼貌回复:“好的。” 实际上,唐暮秋是第一次来游泳馆。过去多年自己的主要目标是跟着西叔锻炼,虽说西叔有段时间突然提倡什么“陪伴教育”,带着唐暮秋愣是爬山钓鱼露营, 但却没带他来过游泳馆。 唐暮秋掂着手提袋跟在彭子成身后,心里还在琢磨为什么要先冲澡,是为了先打湿身体吗。 想了一会儿, 唐暮秋又回过神。他目光不动声色地垂下,看向自己的手提袋。 手提袋内,除了游泳装备外,还有自己之前在赶集时买到的小挂坠。 那枚漂亮的、栩栩如生的金秋叶。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唐暮秋很喜欢这个挂坠,他想送给祁则安,希望祁则安也会喜欢。 不过唯一的缺点是,有些便宜。不知道祁则安这样的人,会不会觉得这份礼物太廉价。 想到这里,唐暮秋握着手提袋的掌心捏紧了些。 几人在进入淋浴间前,先到达的区域是更衣室。 游泳馆的更衣室比不得服装店,都是每个人一个智能锁柜,几个人一个隔间聚在一起换衣服。 彭子成眼尖,挑了个人相对少些的隔间。 唐暮秋在进入更衣室前领了智能钥匙挂在手腕上,他低头看了眼柜子号码,是09。 祁则安刚好站在10的柜前。 唐暮秋走过去,在祁则安身侧和对方点头示意后便打开柜门,他将手提袋放进柜子里。 正准备脱衣服时,唐暮秋的动作顿住了。 等等。是要在这里全部脱光,然后换上泳衣泳裤吗。泳衣还好,泳裤的话…… 大家是怎么做的?唐暮秋慢慢放下脱衣服的手,随后小心翼翼地朝祁则安那边看了一眼。 唐暮秋的动作极其细微,他扭头的动作缓慢,就在彻底转头过去的瞬间,他对上了一双揶揄含笑的眼。那双眼宛若蜜糖,内里的糖浆几乎就要流出来。 祁则安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手腕的智能钥匙,话语中染上些许笑:“怎么不脱了?” 唐暮秋耳根倏的红了。 唐暮秋扭头想找彭子成,却没发现对方的踪影。 “找什么,子成已经换好衣服先去淋浴了。”祁则安声音故意放得缓慢:“他可不介意在这种地方换衣服,因为他对男人没兴趣。班长,你在不好意思些什么?” 祁则安每次带着些调侃揶揄的话语都染着笑意,这种裹挟气音吐出的话语让唐暮秋每一次都觉得心痒。 唐暮秋知道,祁则安又在故意打趣他,可他拿祁则安毫无办法。相处这么久,唐暮秋早就发现了,祁则安就喜欢逗他玩。 唐暮秋默了半晌,脸都憋红了,才开口:“…那你,你怎么也没换衣服。你在不好意思什么?” “你觉得呢,班长?你觉得我在你身边,会不好意思些什么?”祁则安反问唐暮秋。 唐暮秋几乎立刻回忆起在医务室的那场标记。石榴果实馥郁芬芳的香气裹挟他的躯体,那时祁则安在自己身后,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臀肉与后腰被什么物品顶住。 不仅如此,还有那天自己被泼了水,被迫去祁则安家借用浴室,离开时祁则安的身体反应。 害羞与郁闷一同堵在心口,像一团棉花似的,唐暮秋想生气,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祁则安生气,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每到这种时候,唐暮秋就会讨厌自己嘴笨。 祁则安见唐暮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开始抿唇,便知道逗的差不多了,连忙作罢。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以前去的游泳馆,都有密闭更衣室。单人单间。就算没有密闭更衣室,也会单独有隔间更衣,就像是服装店那种。”祁则安道:“班长,我不习惯这样在别人身前赤裸着。” 唐暮秋先前因为被祁则安逗弄的郁闷,闻言又立刻烟消云散:“…那…要不,去淋浴间?那里应该有门…或者,浴帘。” 祁则安低笑一声,道了声:“嗯,好。” 洗浴区域Alpha和Beta混用,单独的区域是留给Omega的。 唐暮秋挑了个隔间进入,祁则安盯着他看了两秒,选了唐暮秋身侧的空淋浴间。 祁则安换好泳衣,不着急打开淋浴花洒,反倒不慌不忙地靠在隔间墙壁,听着隔壁的动静。 直到属于衣服布料被丢进衣篮的闷响出现,祁则安适时开口:“班长,我这个淋浴的水龙头好像有问题,能和你一起洗吗?” 唐暮秋彼时刚把手放在花洒开关处,他脱口而出:“哦,好。” 话语说出口的瞬间,唐暮秋的身子立刻僵硬起来。 等等,他怎么就答应了。唐暮秋呼吸微凝,在心中后悔自己在祁则安的事上答应的这么快。 身后的浴帘外响起脚步声,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这道脚步声不像头顶悬挂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反倒像是带领人进入乌托邦的塞壬歌喉。 浴帘被人掀开,有人走了进来。唐暮秋愣是没有转身,他背对着祁则安,耳根的热度却提醒他自己的这个部位早就红透。 唐暮秋的声音依旧淡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其他隔间…都满员了吗?” “嗯,”祁则安低笑一声:“怎么,赶我走啊?” 唐暮秋放缓呼吸:“…没有。就是,觉得你一个人洗会比较舒服。两个人一起…位置小,太挤。” 祁则安不慌着拆穿唐暮秋的谎言,他深棕色眼眸的目光从进入淋浴隔间起,就没从唐暮秋身上移开过。 唐暮秋的身体和他的脸颊脖颈一样白皙,像雪、像云、像瓷器,背部的肌肉线条流畅,泳裤下的两条腿细直,大腿与小腿肚的肌肉紧绷着,反而能将那处的肌肉曲线展现极致。 唐暮秋乌黑亮丽的头发下的脖颈雪白,那处的腺体的确是独属于Beta的退化版本,不细看甚至看不出那里还有腺体这样的敏感器官。 祁则安喉结上下滚动,他有些后悔答应了唐暮秋来游泳馆的提议。唐暮秋这样的身体,真是不想给第三个人看见。 正这么想着时,祁则安微微仰首,目光又轻飘飘落在唐暮秋泛红的耳根处。他心尖一痒,恶劣心再起,他三两步上前,胸膛贴上唐暮秋的脊背:“班长,怎么不开水?” 祁则安的胸膛宽厚,热意滚烫。唐暮秋瑟缩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喉咙越发干燥。他打开花洒,任由温热水流冲刷自己的躯体。 唐暮秋哑声:“我…我很快冲好,等一下换你。别…别离我这么近,别贴我…” “别贴你?”祁则安偏不后退,反而单臂搂着唐暮秋的腰:“这也不许,那也不让,还怎么对我负责?嗯?” 祁则安的嗓音在这种时候简直犯规,低压带着气音,揶揄与爱意一同交织,就像是在亲昵逗弄爱人:“班长,你说实话吧。今天来这里是为什么,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现在说给我听,不然我等下去游泳,太忙了就不记得要听你说话了。” 唐暮秋只觉得先前发烫的心脏与耳根热意飞速蔓延,连同脸颊与脖颈都染上热意。他的唇瓣抿紧,无意识地用齿尖咬着下唇软肉,呼吸错乱。 片刻后,唐暮秋缓缓抬首,转头看向祁则安。那双黑曜石般乌黑明亮的眼眸此刻正流水的雾气下蒙上一层润意,他的面颊和脖颈都通红,脖颈右侧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如同勾人的禁果引诱人去品尝。可偏偏唐暮秋的脸颊五官清冷,在此刻微微蹙起的眉就像是调情剂。 “我…”唐暮秋开口,直直盯着祁则安:“生日快乐…祁则安。” 祁则安的心脏砰砰跳动,一股强烈的冲动裹挟他的意识,将名为理智的弦轰然断开。他一把捏住唐暮秋的腰,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唐暮秋被吻得一愣,旋即想要挣脱,却又被祁则安单臂摁住。 祁则安全靠冲动和本能索吻,像是怎样都索取不够一般,舔、咬、吮吸,甚至主动开口:“舌头伸出来,班长。” 唐暮秋的后腰被祁则安吻得阵阵发软,他向后退了几步,背部抵着冰凉的墙壁,不断闷哼着呜咽出声:“嗯…” “换气,班长。张嘴。”祁则安吻了一阵子,又笑:“现在脸红是害羞的还是憋的?” 唐暮秋羞恼地想要推开祁则安,又被祁则安追着吻了几下。 一吻结束后,两人都喘着粗气。 唐暮秋被吻的眼神有些散涣,他水润的眸子愣愣看向祁则安。 祁则安在吻他时挪了几步,背脊正被花洒流水冲刷。水流从祁则安的后颈流下,划到肩、胸、小腹,最后隐隐向下。 唐暮秋本能地朝下看去,而后指尖微微蜷缩。 “看什么呢,班长。”祁则安用拇指指腹蹭唐暮秋的唇肉:“别看了,不会吃你。” “…”唐暮秋默了许久:“不…不难受吗。” “难受。”祁则安诚实道:“你打算让我再暂时标记你一下吗?” 唐暮秋用指尖挠挠脸:“…嗯。不是不行。” 祁则安俯身吻唐暮秋的眉心,珍重道:“班长,我上次没说。S级Alpha有一点与众不同。S级Alpha的爱人,如果不能时时陪在我们身边,我们最后会疯掉的。我们在标记对方同时,对方的信息素也会和我们的信息素交合,最后留存在我们的腺体内。所以S级Alpha选定爱人很不容易,如果爱人离开,不清洗腺体标记,S级Alpha会容易患上信息素紊乱症。所以班长……” 祁则安又亲了一下唐暮秋的脸颊:“不要离开我。” 唐暮秋无言,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祁则安,随后转过身,将自己最脆弱的腺体毫无保留地暴露给祁则安。 这样倾尽全力的、无声地举动,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祁则安俯下身,张口咬了上去。 …… “咦,奇怪了。怎么还没出来啊…”彭子成蹲在浅水区,和夏玲说小话。 夏玲眸光闪过一丝光,随后微微一笑:“嗯嗯,奇怪呢。男区很多人?” “不应该啊…”彭子成挠挠头:“祁哥一进更衣室,那股信息素都要把我压死了,谁还会那么想不开非要在里面呆着浪费时间?我早早就跑出来了。嘿嘿,我要是和祁哥还有班长一起在淋浴间,祁哥肯定也要让我赶紧滚蛋。” 正聊天间,祁则安和唐暮秋一起出来了。 唐暮秋穿着泳裤,上半身不知为何多了件泳衣。不仅如此,脖颈后方还贴了个防水贴。 彭子成瞪大双眼,他脱口而出:“班长,你脖子受伤了?” 唐暮秋挪开目光:“…咳嗯。” 彭子成刚想继续开口,紧接着,他大腿处便被夏玲面带微笑地掐了一下:“闭嘴,子成。” 彭子成此刻对上祁则安的目光,后背冷汗直冒:“…哈哈,我们去玩水吧,玩水…嗯嗯…!” 彭子成说着,抱着自己的小黄鸭游泳圈跑走了。 夏玲跟着站起身,戴好泳镜,以标准自由泳入水姿态进入游泳跑道。 唐暮秋红着耳垂,至今不好意思看祁则安。 祁则安挑了下眉毛,走过去低笑:“躲什么?班长。你都18了,有生理反应不是很正常?被我亲出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不是帮你了……” “…不许说!”唐暮秋转过身用掌心捂住祁则安的嘴,压低声音急切道:“你再说下去,我就,我就真的不和你说话了。” 祁则安吻了下唐暮秋掌心:“好、好。我不说。” 唐暮秋迅速抽回手,红着耳尖转头走了。祁则安则是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 不远处的深水区休闲处,尹匿抱膝坐在一边。他温润的眼无机质地看向远处的唐暮秋,他脖颈上挂着一枚棱形吊坠,吊坠像是翠绿的宝石。可随着尹匿身躯晃动,内里的“绿”竟然漾起波浪。 尹匿看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发动异能将自身踪迹隐藏,缓慢走到唐暮秋与祁则安所在的区域,摘下自己脖颈上的挂坠,打开盖子,将那些绿色的液体倒进了泳池内。 远处彭子成爽朗的笑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尹匿看着对面欢声笑语的一幕,只觉得被刺痛双眼。 他将液体倒进泳池后便使用终端联络某人,通讯接通后,尹匿开口:“主人,诱导剂已经倒进去了。我会在一旁监视祁则安。” “很好。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功夫才制出的…针对S级Alpha的诱导剂。这次任务如果顺利结束,我会考虑让你和你妹妹见一面。”男人低笑。 尹匿的眼眸亮了一瞬,他道:“好的主人,谢谢您。” 第74章 高中时期·14 “都是我不好…”…… 巨大的红黄蓝三色滑梯伫立在水池中央, 三色滑梯的台面之下,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充斥在耳畔内。而在看台之上,与欢声笑语相反的是彭子成的面色。 彭子成平日里总是挂着爽朗笑意的面容此刻神情严肃起来, 甚至称得上是凝重。他那双弯眉蹙起, 竟然生出几分压迫感。 此时此刻, 彭子成站在滑梯的看台高处,正一动不动地向下望去。他赤裸着的腰腹处套着小黄鸭救生圈,救生圈之下是天蓝色的泳裤。他低头看着平静无波实则满是波浪的池面, 不断给自己洗脑。最终,彭子成闭上双眼。他神色肃穆, 仿佛在感受什么召唤一般。 唐暮秋抬头看见这一幕,有些莫名,扭头看向祁则安:“他这是…什么情况?” 祁则安耸了下肩:“个人行为艺术。” 就在祁则安话语落下的刹那间, 彭子成睁开双眼,他口中呵道:“——迅流奥义·浪潮对抗王!” 随后猛地飞身跃下,彭子成的身躯随着大型滑梯身形飞速向下, 两秒后一头扎进水里, 又被腰腹间的救生圈给捞着浮了起来。 彭子成在泳池中调整姿势站直, 依旧面色严肃,小声补充:“yes,我做到了。” 一旁,夏玲被彭子成扑出来的水浪打湿脸颊。她用手擦掉水,莞尔微笑依旧牢牢焊死在脸上。 唐暮秋看得有些呆了,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游泳馆, 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玩游泳滑梯像是在执行什么暗杀任务似的。 祁则安这时才开口补充,嗓音悠悠:“彭子成恐高,加上他不太擅长游泳。但他特别喜欢挑战自我去尝试他害怕的东西, 他前阵子说,他目前人生的短暂目标是在未来一年克服恐高。” 唐暮秋闻言有些发愣,随后突然开口,像是无意识般脱口而出:“他能做到的。” “嗯?”祁则安轻笑:“你这话说出口的速度好快。怎么这么肯定?” 祁则安开了口,唐暮秋也被问住了。确实奇怪,但他心里就是莫名有种感觉,觉得彭子成一定能成功克服恐高。 “说不上来。”唐暮秋道:“直觉吧。” 祁则安没多问,只是轻笑一声:“嗯,我也觉得他可以。彭子成是个做事情坚持不懈的人,他想做的事情都会拼尽全力。” 唐暮秋对此点头,表示赞同。 祁则下了水,后撤两步昂首看向唐暮秋:“班长,会游吗?要不要我教你?” 泳池的水随着祁则安身躯晃动荡起波浪,祁则安没戴泳帽,泳池的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水珠顺着脖颈朝着胸膛肌肉流去,显得十分性感。 唐暮秋看得口干舌燥。他抿了下嘴唇,喉咙发紧。 “不清楚,我先试试。”唐暮秋移开视线,跟着下了水。 泳池的水温不算太低,基本可以让人体适应,但刚进入水池还是让唐暮秋的身躯瑟缩一瞬。下水前唐暮秋已经做过拉伸,只是将身体浸入泳池后唐暮秋才发现,原来身体被水浮起来是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怪不得常人说借力打力,别在海里。看来是因为水能让力道变得轻飘飘。 唐暮秋戴上泳镜,深呼吸憋了口气,钻进水中试着游了两下。再一抬眼,却发现自己在原地没怎么动。 “哈哈,”祁则安轻笑一声,从水中走过来:“班长,摆动胳膊的时候也要抬腿的。像这样,看好了。” 祁则安利落钻入水中,流水裹挟他的肌肉线条,水珠在他身躯上亲吻留痕。他的动作标准干脆,摆动的腿推着水浪向后,漾开层层波浪。仅仅挥动几下胳膊和腿,身子就游出去一大截,敏捷得像一条鱼。 唐暮秋看得有些入迷。 世界上怎么会有祁则安这样完美的人。长得帅,身材好,性格好,成绩也好。不仅如此,祁则安好像什么都会。会健身,会做家务,现在居然还会游泳。 直至祁则安从水下钻出,他抬眼轻瞥,发现唐暮秋还在发呆。他冷峻面容上蕴着几分浅笑,他走回到唐暮秋身前打了个响指。 ——“嗒”。 “班长,还不回神?”祁则安挑眉:“我那么好看?那多看看。” 唐暮秋听见响指后立刻回过神,他轻咳一声:“…没有。” 祁则安:“哦,原来我不好看。” “…不,不是。”唐暮秋有些笨拙地摇头,而后生硬地转话题:“那,教我。” “没问题。”祁则安舒展眉眼,眼中含笑。 祁则安后颈腺体处的皮肤上,水珠缓缓落下。那处皮肤开始泛起微微热意,隐隐泛着些许刺痛。祁则安愣了下神,他轻抚后颈。 “怎么了?”唐暮秋道。 “没事,一运动起来就容易热。”祁则安没在意腺体处的小问题,转而指导唐暮秋:“来,我托着你的腰,你先憋气然后进水里。小心不要呛到。” 唐暮秋:“好。” 即便穿着泳衣,薄薄一层却像是空气,什么触感都隔绝不了。祁则安的小臂托着唐暮秋劲瘦的腰,明明是在水中,祁则安身躯的温热触感依旧透过泳衣传递进唐暮秋的皮肤里。 唐暮秋将身躯潜进水中时想,这样的举动和距离,好像也算是暧昧的范畴了。 “来,伸腿,胳膊这时配合游动向前划,腰的力量也要用上。”祁则安道。 “好。”唐暮秋便照做。 不远处,使用隐藏技能的尹匿看了眼终端上流逝的时间。 距离药物进入泳池已经三十分钟,药效差不多要发挥作用了。 祁则安的异能会被这个药物激发出来,这样他就能立刻收集数据,回去复命了。 尹匿抬手将终端上显示时间的屏幕关闭,再要移动身躯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地心力将他的身躯牢牢禁锢,紧随其后出现的是失去重力时巨大的冲撞感。 刹那间,游泳馆天花板镶嵌的灯管飞速闪烁,游泳馆内部几块泳池的水浪如海啸般翻涌,泳池的底部裂开,游泳馆的墙体布满缝隙。 唐暮秋早在水浪翻涌前便觉察出不对,他练习的动作停下:“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你有觉得水池在晃吗?” “没有。”祁则安道:“怎么了?” 唐暮秋依旧停下:“…不对劲,我觉得不舒服。我们先上岸好吗。” 祁则安愣了下,还是点头:“好。” 祁则安刚抬步朝岸上走去,后颈的腺体猛地刺痛,他一瞬间眼前痛得发白,什么也看不清,身子直直朝着池子内栽进去。 同时,游泳馆内剧烈震荡。震动仿若代表大地轰鸣。 唐暮秋率先反应过来,他面色紧张,顾不得地震直直冲去将祁则安的身躯捞起:“祁则安,你怎么了?” 祁则安紧咬着双唇,浓密的眉毛痛苦地皱在一起,浑身滚烫。 唐暮秋立刻看向彭子成与夏玲,不等他开口喊,那二人也面色慌张地朝这边奔来。 泳池内的水浪激烈翻滚,仿佛裹挟凶狠杀意。天花板顶层的灯管猛地坠落,木板重重砸进池中,四方墙柱不稳,所有人都被浪潮与震感吓得惊慌失措。 不知人群中是谁大喊了一声:“地震了,快跑啊!!” 紧接着是慌乱的嘈杂人声,脚步声,推搡声,以及人摔倒在瓷砖地上的闷响。 唐暮秋一把扛起祁则安,带着人就往外冲,轰塌声猛然在耳边响起。高处坠下的墙板将面前道路生生隔开,后方水浪翻涌突袭,将唐暮秋和祁则安的身躯直接拍倒在地。碎裂的水池瓷砖迅速吸水下行,震荡晃动裹挟二人一并推阻到泳池中心。 三色巨大的滑梯直直砸下,危机关头闪躲不急,祁则安在腺体刺痛中艰难睁开眼,他只觉得有人猛地推开他的身躯,随后覆盖压在自己身上,随后便是一声因疼痛发出的闷哼气音。 是唐暮秋,他护住了祁则安。 唐暮秋将祁则安整个人牢牢压在身下,清冷淡然的眉眼此刻染上戾色,巨大滑梯砸在他的身躯上,他咬牙宁是忍耐着一声不吭。 祁则安的鼻尖嗅到一股血腥气味,他的意识赫然回笼。 “唐暮秋,你疯了!”祁则安低声喝道:“你哪里受了伤,别替我挡了快让开!不要命了吗!” 唐暮秋咬着牙:“我没事,这场地震应该很快就会停了,你别担心。” “我是Alpha,我体质比你好,你立刻马上给我让开!我…呃!”祁则安开口没说几句,后颈的腺体便阵阵刺痛。腺体连心,疼痛让他近乎失去意识。 二人急促谈话间,地震带来的泳池巨浪再度将一块墙板狠狠甩来,墙板与大型滑梯相互碰撞,冲击的装饰铁板砸在唐暮秋后脑上,他后脑嗡嗡疼,他只觉得两眼一黑,意识顿时消散。 唐暮秋卸了力道趴在祁则安身上的瞬间,祁则安呼吸一滞,强烈的恐慌与愤怒袭来,被泡在水池中的腺体抽痛刺痛,他眼前蓝白色的线条组合、变换、最后如同光束般绽放,他的意识也濒临崩溃极点,在这瞬间他浑身被蓝白光辉包裹,他抱着唐暮秋,两人同时转移到一处亚空间内。进入空间后,祁则安同样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地震来袭的刹那,尹匿面色变了又变,他紧急联络自己这边的BOSS,但对方的通讯却中断了许多次。 “主人,意外发生,现在这边突然发生地震。祁则安的异能无法观测到准确数据,”尹匿边逃边道:“接下来怎么做,主人?” 电流音呲呲啦啦,刺耳嘶哑。 “…知道了…”男人开口,话语不知为何听起来十分疲惫,甚至带上些许虚弱的气音:“…不必…观测…数据收集现有的就够…回来…再…” 后面的话语直接变为零碎音节,尹匿皱着眉,转身与彭子成二人擦肩而过。 “祁哥、班长!!!”彭子成不顾地震便往里冲,掉落的石板被他借身跃起,他迅速冲进水池,却扑了空。 彭子成僵在原地,地震的幅度逐渐变慢、变轻,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凌乱道:“夏玲,班长和祁哥不见了!” 夏玲没有半分犹豫,立即打开终端上方的定位器。 这是因为去年的异种突袭准备的。在祁则安成人礼当天发生袭击事件后,保密计划随之开始。联盟总部给三人分发了定位器,时刻观察他们的位置,以及生命体征。 终端悬浮屏上的生命体征亮起闪烁,夏玲小幅度松了口气的同时,目光在看见定位的瞬间定住。 彭子成此时也赶来:“怎么了,什么情况,你为什么……我操,这怎么可能?” 那定位器上显示的位置,赫然就是原地。距离彭子成和夏玲的位置,直径不超过十米。 可眼前分明空无一人。 地震早已在无声中停止,寂静如同雾气般弥漫。 彭子成与夏玲同时安静下来。 “……什么样的天赋,会让他们在我们眼前消失。”彭子成声音沙哑:“开什么玩笑?这里哪里有人的影子?” 夏玲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达指令:“子成,在原地别动,时刻观察定位器显示的地方,很有可能祁哥他们过会儿会再次现身。我去联系铭晖,让他开权限调查这次地震原因。” 彭子成:“好。知道了。游泳馆这边的负责人也交给你了,让他们暂时别来打扰。” “知道。”夏玲道。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涓涓细流,如沙漏细砂。 四十五分钟后,空中突然浮现出祁则安与唐暮秋的身影,二人自空中浮现便直直落下,彭子成眼疾手快冲去,他用身体接住二人,才避免二人再度受伤。 彭子成将两人带回岸上,这才发现唐暮秋在流血。 唐暮秋背脊处遭受大面积墙板砸伤,左臂靠肩处被利器划伤血流不止,他后脑也溢出些许鲜血。 反观祁则安,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可以看得出唐暮秋当时是如何把祁则安牢牢护住。 彭子成看见唐暮秋受伤的瞬间脸都被吓白了,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联系医护人员。 在等待医护人员的期间内,祁则安醒了。 祁则安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去看唐暮秋。 唐暮秋就躺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闭着眼,面色依旧是那么平静。 祁则安却心尖刺痛,他恨不得回到一小时前先一步把唐暮秋推开,这样也好过唐暮秋替他受伤。 又是在生日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上一次是长辈出事,这一次是自己喜欢的人出事。祁则安在心底冷笑,自己才是给周围人带来灾难的那个人才对。 “祁哥,你觉得怎么样?我们已经叫了医护人员,他们很快就能赶来,班长的伤我们做了应急处理。”夏玲冷静开口:“你觉得你的腺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祁则安坐起身,冷眉微蹙:“为什么这么问。” 夏玲与彭子成互相对视一眼。 彭子成:“祁哥。我们怀疑,您刚才觉醒了天赋。虽然只有四十五分钟。但那的确是天赋。至于是什么类别的暂时不清楚,需要后期天赋稳定后做详细检测。但初步判断,不属于自然系、操纵系,感知系也有点不像……” “我做了什么?”祁则安道:“我刚刚是无意识的状态。但是这泳池的水让我很不舒服。我在泳池待了半小时后开始觉得腺体发热,偶尔刺痛。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夏玲:“没有。子成你呢?” “我也没。”彭子成道:“不论如何,这件事汇报一下给上面吧。不管是否和…和那异种有关联。” 祁则安:“嗯,地震原因问到了吗?” “关于这个,铭晖说…是全国地震。”夏玲开口:“似乎是中心区的地底出现了问题,是…龙脉。” “龙脉”一词落地,三人同时惊讶一瞬。 “怎么会是龙脉出问题?难不成祁哥这次异能天赋浮现,也是因为龙脉?”彭子成摸着下巴:“毕竟龙脉就是管这个的。” “不确定。”夏玲道:“总之是全国地震,中心区震感更大,但是中心区的建筑物大部分做了高强度的防震处理。这边属于外围区,建筑物的防震处理做的不到位,这个游泳馆年久失修,建筑物和墙体整体老化,地基不稳,所以刚才震源传来时才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祁则安全程一言不发,他片刻后突然开口:“会这么巧吗。龙脉受损,全国地震,我的天赋刚好又在这种时候初次显现。” 这句话倒是将二人都问住了。 就在几人彼此沉默间,唐暮秋睁开双眼。天花板掉落后,从空着的洞□□下日光,刺得唐暮秋瞳孔收缩,微微眯起眼。 左臂处的刺痛变为钝痛,他目光落在祁则安身上,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祁则安,你有没有受伤?” 祁则安心尖酸涩钻痛,他又气又急,但听见唐暮秋话语的瞬间,喉咙中的指责话语又活生生哽住,他立刻俯下身搂住唐暮秋,语气重重道:“住口,受伤的人只有你,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先关心自己?” “都是我不好…”唐暮秋声音有些虚弱:“不该让你们来游泳的…我运气真的很差,我还有诅咒…或许是诅咒害的吧…” 祁则安听不下去了,他狠狠咬了一口唐暮秋的嘴唇:“你再说这些话试试,你再说这些话,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唐暮秋。” 唐暮秋的嘴唇翕动,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闷着声哽住,一句话也不说了。 第75章 高中时期·15 “能力出了问题?”……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 唐暮秋被送上担架时还在小声抗议:“…没必要,小伤而已。” “小伤?”祁则安一字一句,将两个字从喉咙中挤了出来。 唐暮秋抿了抿唇, 不开口了。 不多时, 医护人员冲进馆内, 将唐暮秋抬上担架送入救护车。在这段路中,唐暮秋看见游泳馆几乎倒塌一半。他心下稍显失落,有些出神地想:那枚想送给祁则安的金秋叶挂坠, 可能已经不知道掉去哪里了,或许找不回来了。 到医院后, 在祁则安的要求下,唐暮秋做了全身体检。 报告结果显示,唐暮秋左臂划伤出血万幸没有伤到神经, 缝针后好好修养即可。背部撞击没有伤及骨头。唯一的问题是后脑处的撞击产生的脑震荡,依旧需要入院观察一周。 唐暮秋倒是觉得这很花时间,也没必要。他比起呆在医院, 更想回家。因为回家后, 他就能用异能直接进行回溯, 这样身体就可以直接恢复到没受伤的时候了。但现在他在医院,没办法使用能力,也不能让祁则安看见,不然祁则安肯定会觉得他是个怪物。 唐暮秋在心底轻轻叹口气,又看了眼坐在病床边给自己削苹果的祁则安。 “……祁则安,我真的没什么事。这种程度的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不要花钱让我住院了,我……” “啪嗒”一声闷响,打断了唐暮秋还未说出口的话。 祁则安面色沉如墨, 一双如同凶兽般恶戾的眼瞳死死盯着唐暮秋,他将手中的苹果扣回盘中。他眼底蕴着浓烈的情绪,唐暮秋望过去时,却觉得心口发紧。 原因是唐暮秋看出来祁则安眼底蕴着的情绪,是心疼。 祁则安心疼唐暮秋,心疼到自己开始生气了。 祁则安深呼吸后别开视线,低低垂下眼,嗓音冷漠却又温和:“……班长,你啊…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唐暮秋一怔。 “是不是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就都是这样不在乎的态度?” 唐暮秋呼吸一紧。 “我啊…不喜欢这样的班长,如果你再这么不珍惜自己,我就要生气了。” 祁则安话语落地的瞬间,轻飘飘,看似毫无威胁,但却将唐暮秋精准拿捏。 唐暮秋几乎是瞬间面色紧张起来,他掌心握着被子布料无意识地攥紧。 他不想让祁则安生气,因为…… 因为? 因为什么? 一刹那,呼吸间的温热鼻息变得缓慢缱绻,身体像是沉进柔和的暖波中,脑内思绪乍然清明。 唐暮秋突然在这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眼前这个人的。 他不想让祁则安受伤,不想让祁则安生气,不想让祁则安不开心,只想让祁则安幸福。 原来这些都是因为,他喜欢他。 唐暮秋的大脑甚至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只是定定地、有些呆滞地看了眼祁则安,对方仍然低着头,在给他削苹果。果皮堆叠,卷成一个小团,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长了。 身躯上的疼痛消散,心底的潭水翻涌,唐暮秋的眼眸亮了一瞬。 他居然能意识到感情了。 就像是,他真正地活过来了。 一个如同冰山般从未认识到感情是什么、也从不明白爱意与欢喜的人,从冷冰冰的状态融化,这才惊觉胸腔内里存在的是一颗太阳,只是多年蒙尘,凡心未动。 现如今,祁则安却让唐暮秋意识到何为喜欢,何为欢喜,何为心疼与爱。 喜悦甚至盖过了身上的疼痛。 唐暮秋静静地想,他愿意为祁则安做任何事。只要能让祁则安平安幸福,他宁可为他扫除一切阻碍。 祁则安察觉到唐暮秋的视线,依旧保持着冷漠,尽力将疏离凶狠的一面展露:“别这么看我。即使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会收回刚才的话。” “嗯,不用收回。一直说着吧,祁则安。”唐暮秋嗓音清冷,语气平静:“这样我或许会为了你,去学着爱惜自己。” 祁则安刀尖一抖,苹果的皮骤然断裂。 “…你说什么,唐暮秋。”祁则安嗓音发哑:“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唐暮秋轻轻垂眸:“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吧。我…也需要一些时间。你愿意等吗?” “愿意。”祁则安几乎是立刻开口:“对于你,我永远愿意。” 唐暮秋张了张口,随后轻笑一声:“好。” 这一抹淡然清冷宛若天山雪莲的笑,几乎让祁则安的目光烧灼。美、欲、冷,三种含义交织的笑意,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奇迹都要罕见。 在唐暮秋住院的一周里,祁则安每天都负责照顾唐暮秋。哪怕不需要人照顾,祁则安也会坐在唐暮秋身边看着他。祁则安会注视着唐暮秋缝针的伤口处,有时一看就是一个上午。 一周后,唐暮秋出院。 唐暮秋出院当天,办手续时听人在身边聊天,才知道原来因地震损毁严重的地方只有游泳馆,与之相对的,镇子上的其他地方损毁倒是不算严重。唐暮秋心下有些存疑,打算将这件事记下,未来讲给西叔听。 唐暮秋到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用能力将身体恢复到受伤前。左臂的伤口靠近肩膀,平时袖子可以遮住,短期之内看不出什么问题。等以后被发现了,唐暮秋也可以说是找到了西叔留下的特质药膏,祛疤很好使。 除此之外,据说游泳馆还没开始维修,因为游泳馆在镇子上,又不是中心区,属于偏远地,没人愿意出钱,干脆这几天一直就这样放着没动。 唐暮秋思索片刻,转身出了门,直直奔着游泳馆而去。 游泳馆的大门处被碎石挡住一半,唐暮秋有些惊讶,他分明记得一周前自己被送上担架时,这里还没有被挡的这么严实。看来是后续石块坍塌导致的。 唐暮秋走进游泳馆内,掉落的灯管碎玻璃满地都是,他摸着道走进更衣室内。 智能锁柜在地上倒塌,有不少被石块砸凹陷,已经报废不能用了。 唐暮秋左右看了看,最后钻进自己一周前的柜子处,09号。 自己的柜子居然平稳落地,上方刚好有长凳支撑着,帮忙抵挡了一大块墙板。 唐暮秋蹲下,俯身将智能锁柜从长等下拽出,他低头看了眼已经卡死的锁扣,看来如今用解锁的方式打开柜门行不通了。 唐暮秋伸出手,食指间凝聚一个金色光点,它落入柜子的智能锁中,即刻回溯到还未上锁的时期。“咔哒”一声,柜门开启。 印着松树的手提袋依旧稳稳躺在里面,他连忙打开袋子。袋子内,一个淡绿色的丝绒盒稳稳躺在里面,打开后,金叶挂坠完好无损,依旧在昏暗的环境下熠熠生辉。 “居然没事…”唐暮秋松了口气:“看来是祁则安的运气好,才让你没受到损坏。” 金叶挂坠无声地躺在内里,莹润的光辉像是在附和唐暮秋的话。 他将挂坠装好,提着手提袋准备离开时,步伐又顿住。 地震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他心里总是有些隐隐觉得不舒服,就像是有哪里不对劲似的。 唐暮秋抿着唇,掂着东西进入室内的游泳区域。 坍塌的墙体与残留的水液混杂,粉末尘土的味道钻进鼻腔,氯水的气息浓烈,瓷砖地板还有不少保持着水润未干。 唐暮秋目光落在已经倒塌碎裂的三色滑梯处,他抬头望向上方空出一块洞的天花板,又收回目光。 确保游泳馆的监控作废后,唐暮秋没有半分迟疑,他用鞋底轻轻踏了一下地面,金色光圈瞬间满眼整个游泳场馆。 “…回溯·现。”唐暮秋冷声道。 游泳馆瞬间浮现出细碎的虚影,这些虚影不断闪烁,片刻后变为一个个真实的人。他们在场馆中央行走,彼此交谈,身躯穿透唐暮秋的身躯。 这是地震发生前的影像。 唐暮秋目光凝视着自己所在的那一片区域。 虚影映射出的自己正在和祁则安学习游泳,彭子成抱着小黄鸭救生圈在滑梯底部的玩乐喷泉处,夏玲则是在另一块区域的跳台练习跳水。 时间一分一秒流动,唐暮秋抬起手,指尖在身前轻点,随后向右侧划动。 瞬间,人潮的行动速度加快,像是开了倍速一般。 唐暮秋总觉得那天的地震来得古怪,哪怕说是全国性的,依旧奇怪。主要问题是祁则安那天的表现,他看起来很痛苦,像是生病了似的。 以及,唐暮秋那天在昏迷之后,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处于浮空状态。 唐暮秋不断地加速场景,想要知道自己昏迷时发生了什么。就在场景不断跳转的刹那,他后背处猛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窥探感。 这股陌生的视线让他立刻回想起前些天回家的那次,他也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与过去的监视视线完全不同。 唐暮秋将场景回拨,再划动。感受带窥探视线最强烈时,是自己和祁则安靠近岸边练习的时间。但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唐暮秋更清楚地记得,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唐暮秋对视线向来敏感,如果有人看过来,一定会立刻发现。 但是一周前,他分明什么都没感知到。反而是在使用能力场景重现时感受到了这股视线。 恐怕是那天祁则安让自己分心了,自己没能立刻注意到。唐暮秋心想。 他漂亮的眉头蹙起,浅色薄唇微微抿起,手指一划将时间节点直接跳转到地震发生时。 唐暮秋眼睁睁看着场景中慌乱的人群奔跑,彭子成与夏玲面色慌张地赶过来,自己将祁则安护在身下,滑梯的冲击铁板砸晕了自己,然后,一切场景轰然消失。 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了。 唐暮秋怔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自己的能力是回溯,和过去相关的一切都会展现在自己眼前。哪怕自己昏迷了,但是在自己昏迷之后,这个场景内发生的一切都应该是能看见的才对。 怎么可能是一片空白? 唐暮秋的心脏突突跳起,他背后冒出些许冷汗。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唐暮秋无意识攥紧手中的手提袋:“我…是我的能力出了问题?” 从出生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除此之外,唯一一次观察过去失败,是因为西叔。 可是西叔本身就具有能力,他和自己说过,他也具有诅咒,所以自己无法看到他的过去。 那这次是因为什么呢? 唐暮秋冷着脸收回能力,转身离开游泳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唐暮秋一路上的神情都很凝重,他对于自己的能力无法重现过去场景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直至他推开家门,嗅到一股清茶气息。 唐暮秋几乎是立刻回神,那道熟悉的温润嗓音开了口:“小秋,回来了?” 是西叔! 西叔提前回家了! 唐暮秋乌黑亮丽的眼眸闪烁着光,他换了鞋立刻走到客厅,西叔果然在沙发上坐着。 看见西叔的瞬间,唐暮秋心中的不安被压下。似乎只要有西叔在身边,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唐暮秋刚要开口,便注意到西叔手边放着一把漂亮的纯黑刀刃。 西叔轻笑一声:“小秋,坐。看看西叔给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唐暮秋听见“礼物”一词有些惊喜,面色虽然依旧淡然,可眸光亮起的光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他将想问的话先往后排了排,坐到了西叔身侧的沙发上。 西叔拿起那把纯黑色的刀,递给唐暮秋:“这是一把环首刀,它很特殊…它几乎能劈开这世上的所有东西。只要你学会正确使用它…小秋。” “环首刀…”唐暮秋喃喃重复,他垂眸看手中的刀。刀柄上方的确有一个圆环。他把刀从刀鞘中拔出,内里的刀刃也是通体纯黑,如同暗夜:“好漂亮的刀……” “哈哈,是吧?西叔就知道你会喜欢。弄到这东西,还花了我不少力气呢。”西叔嗓音带笑,却含着些许疲惫。 唐暮秋听出了西叔话语中的疲惫,回过神关切道:“…西叔,您怎么提前回来了?您看上去很累,需要休息吗?” “是啊…我原本也没想到会提前这么久回来…”西叔温润的眼眸盯着某处出神:“一个月了…罢了。我还好。小秋,这一个月发生什么了吗?” 唐暮秋面色认真起来:“是的,西叔。我有一些事要和您说……” 唐暮秋将自己感受到的陌生视线窥探、游泳馆地震后自己能力无法场景再现这两件事都告诉了西叔,西叔听后凝眸思考。 “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西叔喃喃自语。 唐暮秋:“西叔,原因是……” “别着急,小秋。”西叔如往常一般露出个温和笑意:“你的能力无法再现过去,或许是因为你那时昏迷了。” “可是不应该,西叔。即便我昏迷了,可是在当时的场景内,大家还是在继续活动。”唐暮秋反驳:“不可能是因为我昏迷导致的……” “怎么不可能呢?”西叔反而开口,坚持道:“小秋,人昏迷也分程度。你怎么知道当时的冲击没有对你的腺体也造成损伤,如果昏迷时腺体也造成损伤,能量有段时间不稳是正常的。” 唐暮秋下意识觉得西叔是在胡说八道,可西叔又从不会骗他,他的唇翕张片刻后还是合起:“……这样吗。” “当然,小秋。西叔什么时候骗过你呢?我…咳咳…咳咳!” 唐暮秋抬眼,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西叔的左胸前蔓延出血液,那些鲜血打湿了西叔白色的衬衫。唐暮秋呼吸凝滞,他立刻起身:“西叔!” “咳…咳咳…别担心,小秋。应该是伤口裂开了。扶我去卧室,我换一下纱布。”西叔平静开口,随后起身。 唐暮秋没有半分耽误,立刻扶着人进了卧室。 直到西叔脱掉衣服,拆下纱布,唐暮秋才看清。 西叔左胸前靠近心脏上方的位置,是一道子弹贯穿伤。这道伤口极其贴近心脏处,只差分毫便能夺人性命。 “……西叔,这一个月您究竟去做什么了。”唐暮秋声音冷下来:“您如果有什么计划,应该立刻告诉我的。” 西叔却只是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这道伤…只不过是拿刀时的小小惩罚罢了。使用枪的那个人枪法很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神枪手。他如果想夺我性命,我如今就不会好好坐在这了。” “不要转移话题,西叔。我问的是这个月您去做什么了。那场地震和您有关吗?”唐暮秋认真道。 西叔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选择性回答道:“没有。” 唐暮秋叹了口气。 “小秋,这个月的你遇到了什么好事吗?”西叔突然开口。 唐暮秋替西叔缠绷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嗯。” 西叔眉眼弯弯:“是遇到了那个能让你心动,让你感觉到世界很美的人吗。” 唐暮秋脑中想起祁则安,难免耳根发烫:“……我,说不上来。但他…我应该是喜欢的。我希望他能幸福。” “你看吧,小秋。西叔曾经和你说过的。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事、一些人,能让你意识到,世间是很美好的。你总会为了一些人,拼上你的一切。”西叔轻笑,嗓音温和:“恭喜你,你遇见了那个人。” 唐暮秋微微抿起唇,他替西叔缠好纱布,随后起身:“……或许吧。好像这个世界,因为有他存在,就让我也觉得世界没有那么烂了。西叔,您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唐暮秋离开了西叔的卧室,并且带着关上了门。 房门内,西叔的笑容缓慢淡去。他眉宇间蕴着忧愁。许久后,他长舒一口气,从床头柜内拿出一个微型联络器,他开了口:“空间系异能已初步现世,目前判断具有亚空间能力,可以隔绝时间。” 西叔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声线冷冽:“顾渊,行动开始。” 电流音的那头,裹挟着呲呲啦啦的杂音,那道属于顾渊轻佻又上扬的声音传来:“收到。”—— 作者有话说:不出意外的话高中时期还有三章结束[墨镜]《 》 75-80 第76章 高中时期·16 “不必抱歉,我们和班…… 西叔提前回来的事情, 唐暮秋第二日告诉了祁则安。 祁则安听后的第一反应是开口问:“那班长,这个假期喊你出来吃晚餐,你还能出来吗。需要我站在楼下等你吗?或者我翻窗去找你?” 唐暮秋想到那个场景, 耳根“轰”地红了。那副场景也太奇怪了, 就好像西叔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坏人, 专门棒打鸳鸯拆散他和祁则安似的。明明根本还没在一起呢。 唐暮秋红着脸:“…不需要那样。我能出来的。” “哦——原来能出来。那之前不出来和我们一起,就是之前不喜欢我们了。”祁则安故意道。 说完这句话,祁则安在心中默数三秒。果不其然, 三秒后,他看见唐暮秋微微抿起的薄唇。唐暮秋像是被气到了, 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一个人闷着。像个冷脸的小闷葫芦似的,怪好欺负的。 每每看到唐暮秋的这种表情, 祁则安的心里都能软成一滩水。他有时也认了,他骨子里的确带足了恶劣的Alpha基因,尤其是面对唐暮秋时, 那些被刻意隐藏的恶劣全部都暴露出来, 简直一览无余。 可偏偏唐暮秋性子那么柔软, 明明看上去是冷冰冰的一个人,在祁则安面前却乖得不像话。哪怕是被祁则安故意‘刁难欺负’,唐暮秋也只是闷着声,悄悄抿一下嘴唇。 ……像在索吻似的。祁则安又出神地想。 八月盛夏,烈日灼灼。 唐暮秋的一个假期几乎都是在室内过的,他跟着祁则安几人出门通常也是直达餐厅或者商场, 总而言之一定要有贴心宝宝“空调”的存在。 彭子成老神在在地说,这种天气出门没有空调相当于自杀。 唐暮秋思索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每次出门, 唐暮秋都会带上一个小风扇,每当路上太热,他就打开小风扇递给祁则安,让祁则安吹。 祁则安挑眉,握着小风扇的手腕轻转,将风向对准唐暮秋热得通红的脸。 彭子成在一侧小声道:“……他们知道他们这种举动有多暧昧吗?” 夏玲:“班长看上去毫无自觉呢。祁哥真可怜。” 直到九月来临,七月流火,气温骤降。唐暮秋才收回带小风扇出门的举动。 北方的秋总是饱含萧瑟之意,寒凉早在冬日飞雪前就已经先一步降临。九月中旬,唐暮秋已经穿上卫衣,裹着冲锋衣。 除却气温的变换,一个多月以来,西叔的伤恢复了许多。但抬胳膊时还是有些不利索。西叔本人对此并不在意,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 反而是唐暮秋本人强烈要求西叔休息,平时的日常杂物全部一人包揽。 九月二十,开学日。 唐暮秋收拾书包,穿好校服,蹲在门口穿鞋时,西叔从卧室走出来。 “咦,你这是要去哪?”西叔话语中带着不解。 唐暮秋系好鞋带:“今天开学报道。” 西叔面色愣了一瞬,随后轻轻舒展笑意,温润眼眸中的光像是碎玉被日光照耀:“知道了。那你去,回来的时候去买点排骨,中午给你炖红烧排骨吃,炖两个小时刚好赶上饭点。” 唐暮秋起身道了声“好”,走出门后才觉得哪里有些怪。 西叔的话听起来像是笃定自己会提前回来似的。 唐暮秋没多想,匆匆赶到学校。 进入教室时,违和感果然浮现了。教室里没有老师,学生们也寥寥无几。 唐暮秋看向自己的座位,祁则安几人还坐在座位上等他,见唐暮秋来了,祁则安微微抬首随后起身。 唐暮秋走过去站定:“人好少,我以为我来的很晚了。” “是挺晚的,班长。”祁则安开口:“通知都已经结束了。班主任离开的太早,我们等你过来亲自和你说。” 唐暮秋:“什么通知?” “开学延迟了。”祁则安道:“全国统一延后二十天,班主任给的理由是高温预警。” “……现在这个时间给高温预警的通知?”唐暮秋哑了声。 祁则安垂眸,瞥见唐暮秋校服外套内侧的卫衣衣领,而后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彭子成撑着脸:“是啊是啊,很奇怪吧。不过既然是全国统一,肯定有它的理由啦。算啦,不纠结了。对了班长,其实还有一件事……” 唐暮秋:“嗯?” 祁则安站在唐暮秋眼前,他身材高大,只垂眸看着唐暮秋的眼睛,随后扬手向后一指:“喏,他找你。” 唐暮秋顺着祁则安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唐暮秋记得他,是被李文博几人威胁着给祁则安送水的少年,唐暮秋记得这个人叫张晨晨,是个平日在班级里没什么存在感的Beta。 张晨晨见唐暮秋看过去,面颊“噌”一下红了。 唐暮秋放下书包,走到张晨晨身前:“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班、班、班长。”张晨晨紧张得有些结巴:“我、我上次那件事,谢谢你。我听祁同学说了,是你当时帮忙解决了祁同学的不适,后来还,还没有告发我是帮凶。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一起吃顿晚餐可以吗?如果特别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我家里还有点小钱,虽然因为我是Beta…即使家里有钱我也没有变得很厉害,但是我可以多给你送一点!” 唐暮秋怔愣一瞬,缓慢抬手:“不用。那次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要感谢,应该感谢祁则安。他是受害者,是他没有选择责怪你。” “啊?哦、哦…”张晨晨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又越过唐暮秋去看祁则安,祁则安正拿起唐暮秋刚才放在桌面上的书包。张晨晨收回目光,看回唐暮秋。 唐暮秋清冷如雪的面容具有极强的观赏价值,这样的美貌让张晨晨慌了神。 张晨晨脸颊红透:“那、那我请你们一起可以吗?班长你,还有祁同学,彭同学和夏同学也一起!如果觉得实在为难,我也会带一些我的朋友来,就,就当是普通放松聊聊天!拜托了班长!” 唐暮秋有些为难,他平静如湖面的目光微动,眼皮轻轻合上。他小幅度呼出一口气,随后睁开双眸。 “……祁则安,你们可以吗?”唐暮秋回首问道。 祁则安不动声色看了眼张晨晨通红的脸,收回目光,嗓音无意识地沉了些:“当然。” 唐暮秋轻叹,他回复张晨晨:“那,好吧。” 张晨晨面色红润:“好!那就说定了!我们晚上七点见!” 唐暮秋道:“好。” 张晨晨便飞速离开了。 张晨晨离开后,唐暮秋才轻声道:“我以为你不会去的。刚刚怎么答应了?” 祁则安踱步走到唐暮秋身后,他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唐暮秋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中,他深棕色的蜜色瞳仁低低垂着,透过衣领去看唐暮秋后颈处的腺体。 祁则安突然低声道:“班长,你应该还记得你在病房里说过的话吧?” 唐暮秋微愣:“…当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哦,你记得就好。”祁则安将唐暮秋的书包塞回对方怀里,却没解释更多。 唐暮秋回家路上买了排骨,到家后和西叔讲了开学延迟的事情。西叔似乎早有预料,只是点点头。 唐暮秋午餐时吃着排骨,才开口道:“今晚同学喊我出去吃。西叔,不用做我的晚餐了。” 西叔点点头:“哦?同学?是谁啊。为什么喊你?” 唐暮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被祁则安标记的事情还没告诉西叔。 唐暮秋夹菜的动作顿了下:“…就,之前帮过这个同学的忙。他想表达一下感谢。不然就要送钱了。我觉得那样不太好,就答应了。” 西叔眼眸一瞬间如刀锋锐利:“你帮了他什么?没有做什么这个年纪不该做的事情吧小秋?” 唐暮秋抿着唇,脑袋无意识地又低垂几分:“……没。就是他给另一个同学惹了麻烦,我帮另一个同学……解决了麻烦。” “哦…”西叔的目光又温和起来:“瞧你难得扭捏的样子,西叔还以为你早恋了呢。” 唐暮秋面色如常地轻咳一声。 “吃个饭而已,去嘛。西叔又不是老古板。”西叔挥挥手,做出一副大气模样,嘴里实际上小声嘀咕:“哼,红烧排骨这么好吃的菜你晚上不吃,就都是西叔的了。” 唐暮秋闻言唇角轻勾,从喉咙中泄了声笑音。 晚上七点,唐暮秋到达餐厅。 张晨晨选的餐厅是镇上一家自助烤肉店,店内装修精美,用餐人很多,生意火热。 唐暮秋在门口站了两分钟,便看见祁则安几人朝这边走来。 两人互相点头打了招呼,结伴进入餐厅。 张晨晨选的位置在角落,很适合聊天拉近关系,又不会被来往的人打扰。他见唐暮秋到来,连忙挥手示意。 张晨晨还带了两个朋友,一男一女,看样子不是Omega就是Beta。 最终在长条的餐桌前,唐暮秋和祁则安坐在一起,张晨晨三人坐在唐暮秋和祁则安对面,彭子成和夏玲坐在中间的位置。 餐厅内比外部要暖和,唐暮秋脱了外套,祁则安顺手拿起叠好放在身边。 张晨晨是个内向的孩子,他不太敢看唐暮秋的眼睛。倒是他身边的一男一女捣鼓他的腰,催促他赶紧说些什么。 祁则安瞥见这一幕目光微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张晨晨率先开口:“班长,谢谢你今天能来。那个,不知道烤肉合不合你的胃口。饮品可以自选,桌面上的平板可以点。” “谢谢。”唐暮秋点头:“很合我的胃口。” 毕竟是肉。唐暮秋心道。 祁则安眸光发黯,面色又沉了几分。 夏玲眯起眼微微一笑。 彭子成艰难地从喉中干笑两声。 “那就不寒暄啦,快开吃吧。这个点了,大家肯定也饿了。不好意思祁同学,让你们也跟着饿肚子了。”张晨晨有些抱歉地开口,可话里话外完全把唐暮秋拉去了自己的阵营,仿佛将祁则安隔绝在另一个“外人”阵营。 祁则安面容冷峻,他从容不迫地微微点了下头:“不必抱歉,我们和班长的饭点一直是一致的。” 唐暮秋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祁则安,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祁则安回以一个不出差错的温和微笑。 烤肉被上餐员端了上来。五花肉、牛肉、羊肉,海鲜大虾,生蚝蛤蜊。肉类琳琅满目,在接触到烤盘的瞬间便滋滋冒油,香气顿时四溢。 几人闲聊着,偶尔聊些学校里的事情,偶尔讲些镇上的趣事,时间点点滴滴流逝。 张晨晨一直主动和唐暮秋搭话,他面色红润,眼睛中含着些许害羞,又闪烁着略带期许的光。 祁则安看着张晨晨目光中闪烁的光,心头不悦愈发猛烈,他心底的占有欲作祟,早已掀起狂风暴浪,可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他冷峻的面容气场十足,沉下脸时更让对面张晨晨三人束手束脚,开口说话时都斟酌着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唐暮秋对此浑然不觉,他认真用餐,偶尔回复张晨晨的话。 祁则安闷着声坐在一旁,心底暗道,唐暮秋这人对感情方面实在是太过迟钝,对面张晨晨的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了,他一点也没察觉到别人的目的。祁则安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连带着喉咙也堵塞。他沉默片刻垂下眼,浅浅深呼吸,随后突然起身。 “我去一下洗手间。”祁则安哑声道。 唐暮秋口中叼着肉:“嗯。” 祁则安起身时不忘嘱咐:“也烤点菜来吃。” 唐暮秋目光微微颤动,似是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这幅小表情惹得祁则安心底一软,但他还是坚持道:“要吃蔬菜。” 唐暮秋微微点了下头,面色淡然却看起来很不情愿。 祁则安这才满意,准备离席。 张晨晨却在此刻突然开了口:“那个…班长不喜欢吃的话,不要逼他比较好吧?他更喜欢吃肉,多吃点也没关系吧。” 祁则安动作顿住,他的步伐硬生生停下。 祁则安:“什么?” 张晨晨怯生生开口:“就是…班长喜欢吃肉啊,我看他一直吃肉,他似乎不爱吃蔬菜,不吃也没关系吧,看班长喜好,祁同学不要逼他吃不喜欢的东西嘛……” 祁则安周身的气场骤降如寒霜。 第77章 高中时期·17 醉了就这样勾我?这么…… 烤肉店内欢快热烈的氛围在唐暮秋几人的餐桌处骤降, 地面仿佛能结出冰来,一时之间桌上几人皆是无声。 彭子成打了个哆嗦,同样身为Alpha, 彭子成几乎快被祁则安身上的那股隐隐的压迫感闷死了。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心智健全的Alpha, 彭子成选择站起身, 光荣逃离战场:“夏玲,我看你的蘸料吃的差不多了,我帮你再去打点。对了, 那什么,大家一直在吃饭没怎么喝水, 我帮大家把饮品也点了吧。” 说完这段话,彭子成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徒留夏玲坐在一侧眯着眼微笑。 祁则安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他目光低垂着居高临下地看向张晨晨, 半晌勾起唇角,露出个礼貌疏离的笑:“多谢提醒。看得出你很喜欢唐暮秋。不过喜欢并不是一味的纵容,你说他喜欢吃肉所以要让他多吃点肉, 可以不吃蔬菜, 那他营养不均衡身体不好生病了怎么办, 谁负责,你吗?” 最后两个字被祁则安以轻飘飘的语气道出,不含任何情感波澜却莫名让人觉得嘲讽。简直就像在明晃晃地说:就凭你,也配来管我和唐暮秋的事? 张晨晨感受到祁则安话里话外的‘针对’,面色一红,说不出反驳的话, 支支吾吾半天。 张晨晨身边的两个朋友也彼此被祁则安的气场震慑,没能说出偏袒张晨晨的话来。 祁则安说完这些话,低头看向唐暮秋, 语气平和不带丝毫压迫地开口:“班长,吃蔬菜吗?” 唐暮秋情感迟钝,看不出饭桌上已经燃起熊熊烈火,但却本能地觉得祁则安在不开心,于是连忙点头示好:“吃、吃。” “乖。”祁则安这才低笑一声,而后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离开了。 祁则安走后,先前僵硬的气场才软化下来,张晨晨总算能喘口气。 张晨晨继续搭话:“那个…不过没想到,班长你原来是这种类型的人?” 唐暮秋:“什么类型?” “就是…怎么说呢,很和善,意外的好接触。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因为我是Beta嘛,一直被欺负来着。有几次都是班长你帮我化解的。觉得你人很好,但是也很有距离感。但现在一起坐在这里吃饭了,就觉得班长你认真的很温和。这样问可能有些不礼貌,班长您是Alpha?还是Omega或者Beta?”张晨晨开口。 唐暮秋没回答,只是轻轻摇了下头:“不重要。” 张晨晨讪笑两下:“是是,的确是…哈哈,不过祁同学那样的人就比较让人有距离感吧?” 唐暮秋咀嚼的动作顿了下,而后道:“为什么?” “因为祁同学是Alpha呀,还是S级的。Alpha本身就足够恐怖了,S级更是…刚才他稍微站起身,那个气场就压得我们不敢开口说话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行动,班长你也很厉害……毕竟,那是高不可攀的S级Alpha啊。班长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很有距离感吗?”张晨晨道。 唐暮秋慢慢咀嚼着,咽掉口中的烤肉。 夏玲的目光轻轻投向唐暮秋。 唐暮秋用纸巾擦了下嘴唇,嗓音清冷淡然:“不觉得。祁则安人很好,我也没觉得他很可怕。可能是你们接触太少了吧,对他有点误会。不过,你之前说,觉得我以前也有距离感,不好接触,最近接触下来才发现我人很温和,其实你是对的。” 张晨晨:“啊?” 唐暮秋缓慢且坚定地开口:“你现在觉得我温和,和以前相比变得好接触了,是因为祁则安。祁则安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也改变了些。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张晨晨干笑两声:“这、这样啊……” 唐暮秋:“嗯。” “你们点的饮品来咯——”餐厅内的服务生小姐姐端着托盘,上方摆了七杯饮品。每一杯的颜色都像是梦幻交织一般,鲜亮明艳的色彩彼此在杯中交融,看上去就令人有些心动。 唐暮秋拿了一杯青蓝淡粉交相辉映彼此融合的饮品摆在手边,上方有樱桃点缀,杯内插着一根红白条纹相间的纸吸管。杯壁因饮品内部的冰块洇出水汽,接触到皮肤便化成水珠,最终流进唐暮秋的手腕内侧。 唐暮秋端起杯子,低头含住吸管,小口小口喝着内里的饮品。是果味,很甜,冰冰凉凉。偶尔有些气泡感,像是气泡水。 彭子成也赶了回来:“夏玲,给你蘸料。” 夏玲:“多谢,子成。” 洗手间内,祁则安用凉水洗了把脸,又用手帕把脸擦干净。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几秒,最终轻笑一声:“……真幼稚。有什么好醋的。人家都还没答应你呢。” 祁则安轻叹一声,走出洗手间,朝着座位走去。 没走两步,彭子成那道爽朗的声线破空而来:“班长!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祁则安心头一紧,立刻加快步伐,几乎是冲回座位处。 刚到座位跟前,祁则安便看见唐暮秋左手捏着一个空杯子,里面还有几颗冰块,正随着唐暮秋的手腕轻动摇晃。此刻唐暮秋本人有些软弱无力地趴在桌面上,他面色通红,耳根红透,连带着脖子和手背也泛起粉。 祁则安心头一跳,他走过去坐在唐暮秋身边,掌心轻抚唐暮秋的背脊,抬眼看彭子成:“这是什么情况。” 彭子成呼吸一滞,连忙双手合十抱歉道:“我不知道班长不会喝酒啊……这,我选的都是只有3度的气泡鸡尾酒,这种度数平时不都是当水喝的吗……班长他喝了一杯就、就这样了……” 祁则安刚要开口,话语还没说出口,唐暮秋那道清冷略带哑意的嗓音在耳侧响起:“祁则安……” 唐暮秋眼眶泛红,平日里灵动莹润的乌墨瞳孔此刻蒙上一层水雾气,唐暮秋的身躯有些无力,桌面下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唐暮秋的掌心撑在祁则安的腿根处。唐暮秋的身体力道几乎全在祁则安身上了。 祁则安暗道一声糟糕,拼尽全力忍耐着那股即将冲破牢笼的欲望。 “……喘不上气…好难受……”唐暮秋哑声,脑袋抵在祁则安肩头:“头好晕……嗯……” 祁则安低声哄着:“……下次还敢不敢乱喝东西了?” 唐暮秋也没发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他醉得身子发软,话语带着几分黏连音:“不乱喝了……” “乖。”祁则安低声开口:“忍一下,酒劲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可我、可我喘不上气……”唐暮秋张口呼吸,清冷嗓音里染上些许委屈。 祁则安深棕色的瞳孔暗沉几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注视着唐暮秋张口呼吸时口腔内的粉嫩软舌。 燥热,像是有人在身侧点燃了一把干柴似的。 “晕得厉害?”祁则安嗓音沉沉。 唐暮秋艰难地点了下头,本能地朝着祁则安又靠近一些。 唐暮秋靠近的动作极大程度上取悦了祁则安,恶劣的Alpha本性得到满足,他慢条斯理地“嗯”了声,随后将唐暮秋的外套给对方套上,又自己穿好衣服,这才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他不舒服,我带他回家。”祁则安对张晨晨礼貌开口。 张晨晨坐在对面,哪里看不见刚才唐暮秋祁则安二人的互动,他面色一白,连忙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好的……” 唐暮秋晃悠着起身,路都走不稳,他刚走两步便被祁则安揽着腰提起,只是囫囵踩着地面,被祁则安带着走。 离开餐厅后,祁则安搂着唐暮秋的腰使力,好让醉猫能正常行走。遗憾的是醉猫本人依旧眼睛眯起,像是要在大街上直接睡过去。 祁则安开口时嗓音略哑:“班长,不要睡着了。带你回家,晚上让西叔好好照顾你。” 唐暮秋艰难地睁开眼,努力让意识清醒。他步伐停顿,饮醉酒显得雾蒙蒙的眼眸直直看向祁则安的双眼,他一字一句轻声哼道:“…不回家。” “不回家?”祁则安的胳膊依旧揽着唐暮秋的后腰防止他站不稳:“那想去哪里?” 唐暮秋低低垂着眼,唇瓣抿起。他闷了半晌,只是固执地重复:“……不想回家。” 祁则安目光落在唐暮秋执拗的小表情上,半晌后低笑一声:“不想回家是想回我那里?想跟我走?” 唐暮秋眼眸一亮,连忙点了两下脑袋。 这副可爱举动让祁则安的腰背发紧,他压下脑子里那些禽兽想法,道:“真跟我走?班长,跟我走的话,我不能保证会对你做什么。你还记得我是标记过你的Alpha吧?” 唐暮秋点点头,他主动伸出手,用食指勾着祁则安的小拇指:“……跟你走,跟你走。” 祁则安站在原地没动。 两秒后,祁则安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气。 祁则安背对着唐暮秋蹲下:“上来,我背你走。” 唐暮秋没有说话,身子却很诚实地弯了下去,整个人像个大型挂件似的趴在祁则安背上。 祁则安起身时托着唐暮秋的腿根,轻轻颠了两下:“这么轻,明明吃那么多,怎么还这么瘦。” 九月下旬的秋已有萧瑟意,降低的温度,风卷而落的金叶拥抱地面时发出沙沙声响。祁则安背着唐暮秋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两人衣服布料相互摩擦,衣物声在此刻清晰可闻。 唐暮秋脑袋趴在祁则安后颈一侧,他的唇瓣贴近祁则安的耳廓,每一次呼吸都能引起耳朵处的微小气流。 “想……你……”唐暮秋很小声地开口,气音醉软黏连砸进祁则安耳朵里。 祁则安听得心痒,他嗓音情不自禁放得缓慢:“想什么?我没听清,班长。” “……嗯。”唐暮秋哼了一声:“想……亲你。” 祁则安的脑子“轰”地一声炸了。 属于S级Alpha的信息素骤然溢出,整片区域的威压浮现,过往路人纷纷停下脚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祁则安嗓子哑的不像话。 祁则安强忍着被撩拨起来的火,总算走到家门口,他掏钥匙时急切又慌乱。 唐暮秋却像是不肯放过他似的,继续在他耳朵跟前说些不要命的勾人话:“……想亲你。和你接吻…好舒服,祁则安。今天也可以亲我吗?我…我喜欢亲亲。” 祁则安半边身子被撩得麻了,他难得在心底暗暗爆了声粗口。 该死的锁终于被打开,祁则安迅速进入屋内,他将唐暮秋放下,他先是俯下身替唐暮秋换了拖鞋,又站起身草草把自己的鞋蹬掉。他一只胳膊虚虚揽着唐暮秋的腰,一只手替唐暮秋拉开衣服拉链帮他脱了外套,随后一把抱起唐暮秋扎进了卧室。 石榴果实气味的信息素在屋内炸开,馥郁芬芳的果香浓烈,唐暮秋躺在祁则安的床上,只觉得身躯比之前还要热,大脑比之前还要晕。 祁则安还没脱外套,他身上还带着寒气。 唐暮秋抿了下嘴唇,脑中迷糊着想,自己的嘴唇怎么那么干,还有些冰。都怪外面降温了,天气冷了。如果天气再暖和一点,自己的嘴唇就不会这么干燥,这么冰,而是温热又软,会比较好亲。 醉意使然的,唐暮秋抬臂环住祁则安的脖颈,他轻轻使力一勾,祁则安便被他勾着俯下了身。 祁则安深棕琥珀的瞳孔注视着唐暮秋,注视着唐暮秋脖颈处纵向排列的两颗小痣。他呼吸撩人火热,频率略显急促。他目光中盛满浓烈的爱欲,他微微下压头颅,鼻尖蹭过唐暮秋的,刹那间,唐暮秋猛地吻了上来。 祁则安搂着唐暮秋的腰同他拥吻,接吻时随手脱了外套丢在地上,他身子后撤想换个姿势,唐暮秋却像只小鸟似的追来啄吻。 唐暮秋的吻单纯、笨拙,没有太多技巧,就像是在表达心底浓烈的喜爱一般,他贴上祁则安的唇,轻轻吻一下,发出“啾”的音。 “啾、啾。” 唐暮秋搂着祁则安的脖子,几乎挂在他身上。 祁则安被逗笑了,他低声轻叹:“你啊……醉了就这样勾我?这么爱撒娇,稍微离开一下都不行?” 唐暮秋贴着亲祁则安:“嗯、嗯……喜欢,亲亲。很舒服……我喜欢舒服……感觉很软,也很柔,像是飘起来的云……” 祁则安吮吸唐暮秋脖颈上的两颗小痣,他又舔又吻,惹得唐暮秋发出一声低哑的促音。 “别咬……”唐暮秋话语中染上些许鼻音。 “不咬,这两颗小痣乖死了…怎么生得这样好?”祁则安啄吻那两颗小痣,急促地喘着粗气:“可爱…勾人,蛊惑我的心。” 唐暮秋“嗯”了声:“你喜欢…痣。” “只喜欢你的痣,乖乖。”祁则安低声道。 唐暮秋身子被一声“乖乖”喊得卸了力道,祁则安借机翻了个身,让唐暮秋坐在自己身上。 “喜欢舒服的事情?我这里还有更舒服的事…我教教你,乖乖…”祁则安哄着:“过来…靠近些,自己咬着衣服。” 唐暮秋难耐地闷哼一声,他一一照做。 急促的气音伴随着石榴果实的香气愈发猖狂,石榴花淡淡的味道被全面覆盖。 …… 直至闹到半夜三更,唐暮秋身上穿着祁则安的衣服,呼吸平稳地睡在祁则安身边。 祁则安躺在唐暮秋身前,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唐暮秋。 唐暮秋乌黑的发丝随意垂落,他的睫毛上沾染水珠。白皙的面颊五官清冷,眯起的眼睛尾部却泛着淫靡的红。他浅色薄唇被祁则安咬破了皮,脖颈处更是吻痕一片惨不忍睹。 看了半晌,祁则安突然伸出手,掌心轻轻抚摸唐暮秋后颈处的腺体。他今晚咬了这个腺体不知道多少次,他一次次地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唐暮秋的身体,不知疲倦的、周而复始的。那处脆弱的腺体皮肤上布满齿痕,这都是他的杰作。 祁则安心底翻滚着的恶劣情绪得到满足,如今不再躁动,反而平静起来。 唐暮秋是个Beta。 唐暮秋是个,存不住信息素、也无法被标记的Beta。 祁则安眸光颤动一瞬,他轻轻阖眸,再度睁开时,眼眸中只剩坚决。 Beta又如何?完全被自己占有后,不还是完全属于自己吗?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还不够就每一天每一次。早晚有一天,唐暮秋从骨子里都会被染上自己的味道。 同样,祁则安很庆幸自己不是普通Alpha,而是S级Alpha。 他标记唐暮秋时,唐暮秋那淡到极致如水的石榴花信息素也会进入他的身体。 虽然唐暮秋是个存不住信息素的Beta,但祁则安是个能存住爱人信息素的S级Alpha。 相互抵消了,刚好。祁则安想。 “我们怎么不算是天造地设呢……”祁则安的指腹轻抚唐暮秋的脸颊,喃喃道:“没关系……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唐暮秋,你喜欢我,所以……” 祁则安贴近唐暮秋的身躯,轻轻吻过唐暮秋的眉心:“你不会离开我。我会永远爱你。晚安,唐暮秋。” 第78章 高中时期·18 雨下了一整日。…… 屋内静谧无声, 窗外的金秋暖阳直直钻进屋内,光束结伴而来,正正对着唐暮秋的眼睛跃下。 唐暮秋被这束光刺得眉头无意识蹙起, 他皱了皱眉, 而后努力地睁开眼皮, 透过微小的缝隙去看光亮来源。 唐暮秋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在看清是阳光后,仅仅用时一秒便宣布投降, 他立刻眯起眼,开始无意识地寻找能够阻断光线的庇护所。他浑身疲软困意未消, 大脑中只有连绵不绝的困倦。他将脑袋埋在某处遮蔽光线,这才安下心来。 大脑意识逐渐恢复昏沉混沌,甜美梦乡还在诱惑唐暮秋。他的脸颊贴在温暖的、柔软的云团上, 云团正浮动着,他能感觉到面颊上传来真实的阻力。就在即将坠入甜美梦乡的刹,唐暮秋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等等。唐暮秋迷迷糊糊地想, 自己脑袋埋着的地方, 怎么真的是温热的, 还有起伏? 片刻后,唐暮秋猛地睁开眼,他昂首望去,对上一双含笑揶揄的眼眸。 “不继续睡了?”祁则安低头吻过唐暮秋的发顶,动作熟练地像是吻过千万遍:“还困就继续睡,我怀里暖和。” 唐暮秋愣愣地看着祁则安, 滚烫飞速攀上他的耳朵与脸颊,不过数秒,唐暮秋那张淡然清冷的脸上便是通红一片。他有些慌张地移开目光, 连忙低下头,当目光触及到祁则安赤裸的胸膛时,他又连忙闭紧眼睛,整个人钻进被窝里去。 祁则安忍俊不禁,他搂着那一团柔软的被子,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唐暮秋的后背:“我们班长害羞了啊。怎么这么可爱?把自己埋被窝里藏起来…你是小猫吗?” 过了几秒,唐暮秋在被窝里“嗯”了一声,声音又闷又羞涩,惹得祁则安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唐暮秋艰难开口,半晌才从被窝里露出一个脑袋,脸颊红扑扑的,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 “害羞成这样啊…昨晚我又没有真的…”祁则安故意道。 唐暮秋喉咙发紧,清冷嗓音在此刻发颤:“不、不要讲!” “哦——好吧。”祁则安拖着长音:“那这么说,班长就是全部记得了?” 唐暮秋身子一酥。 怎么会不记得? 祁则安昨晚的话现在还在耳边回荡。 【不怕,今晚不会做到最后……但你自己抬一下腰,乖乖。】 【真乖…身上只有脖子有痣吗,还有哪里有痣?没有了?我不信,让我看看。】 【……湿成这样,还这么软。】 每回想一句,唐暮秋便耳根红一分。 唐暮秋脸皮薄,他支支吾吾半晌,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那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瞳微微闪烁着水润的光,薄唇抿紧,视线始终低垂着看被子却不肯看祁则安。 “班长啊。”祁则安突然开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唐暮秋心底一紧。 “还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吗?”祁则安好以整暇地看着唐暮秋:“手也牵了、嘴也亲了、标记也标记了,现在更荒唐一点的事情也做了不止一次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唐暮秋的目光有些退缩,他的心脏鼓鸣声渐起,像是雷声在耳畔轰鸣。 他和祁则安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他喜欢祁则安。 现在应该更进一步才对,自己应该表明态度。 唐暮秋的唇瓣轻颤,他轻轻张口,发紧的喉咙刚要出声,就被祁则安打断。 “我想了一下,班长。我感觉我是不是逼你逼得太紧了?”祁则安轻笑:“我好像总是在追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总是在问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追求,但这样是不是让你有压力?抱歉,我原本没有压迫你的意思的,只是一见到你,我总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能是太喜欢你了。” 唐暮秋怔愣一瞬,被祁则安这样直白的话语撩拨得指尖蜷缩。他清冷的目光柔和羞涩,耳根沾染绯意。 “班长,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不要因为我这样问你就烦我好不好?”祁则安俯下身贴近唐暮秋的耳朵:“好不好?” 唐暮秋身躯轻颤:“……好。” 祁则安搂着唐暮秋又亲一下:“嗯。” 唐暮秋慢慢起身:“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吃过午餐再走?” “…不了,我先回去。一晚上没回去,怕西叔等急了。” 祁则安道了声“好”,一同起床,带着唐暮秋去洗漱。 唐暮秋洗漱时发现,祁则安把浴室内的日常用品都准备了双人份。牙刷、牙杯、剃须刀、毛巾,再从浴室处朝外望去,不知何时,门口的拖鞋都是成双成对的。 唐暮秋收回目光,他刷牙时看着镜子,又发现镜子后方映照出的晾衣杆上挂着自己的衣服。 这种感觉很奇妙。 有人在他自己的领域准备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用品,就像是把自己划分在他的区域。 不仅如此,当自己的私有物占据别人的领域时,唐暮秋的心底浮现出一股微妙的满足。 祁则安把一切双人物品都准备好,他在用这种细微的方式告诉唐暮秋:只要你肯来,我就会在。 唐暮秋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意,暖洋洋的感觉顺着心脏流入四躯百骸。 换好自己的衣服,站在祁则安家的玄关处时,唐暮秋沉思许久,还是在即将离开时开口:“今天下午…在平时赶集的那条街上,你等等我。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祁则安挑起单边眉毛:“几点?” “…嗯…”唐暮秋思考了一下:“那就四点吧。” 祁则安点头,眉眼含着些淡笑:“好,我很期待。” 唐暮秋现在听不得祁则安带着这种笑意开口说话,他耳根一热,连带着背脊过电似的酥麻。他胡乱点了下脑袋,推开门逃跑似的飞快走了。 北方的金秋九月,已然到了下旬。道路两旁的绿叶化为干枯褐黄,顺着风的轨迹在空中舞过,随后轻飘飘坠入地面,荡起一声清脆挠人的沙沙音。 唐暮秋心脏的鼓鸣声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来的都要猛烈。常人说心动时会小鹿乱撞,而此时此刻,唐暮秋甚至怀疑他自己的心脏里撞着的根本不是一头可爱的小鹿,而是一只巨大的蓝鲸。只需要轻轻翻个身,跃起一跳,整片海洋都会为之震荡。 胸腔之中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了,那些心动的、无法言说的暧昧与欢喜,在此刻如同化身清甜蜜浆,将唐暮秋整个人裹起。 唐暮秋红着脸走在街上,他脚步在加快后又不由自主放慢了些。他插进口袋里的手指蜷缩起来握成拳,眼眸中含着些许柔和的光。 ……喜欢祁则安。 唐暮秋的心中冒出这句话。 祁则安人很好,很优秀。 等回了家,就和西叔摊牌吧。唐暮秋想,西叔如果答应了,那就带祁则安回家见西叔。西叔如果不答应,自己就再想想办法哄哄西叔。毕竟,西叔的意见很重要。他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如果以后真的和祁则安在一起了,要结婚了,西叔还得坐在主座上,等着祁则安敬酒改口呢。 唐暮秋想到这个画面,行走的步伐顿了一下,他又用手轻轻拍自己红透的面颊。 唐暮秋低声唤回自己的理智,嗓音依旧清冷如雪,面上淡然神情中却含着几分羞涩:“…想什么呢…我真是不像话。” 小区内依旧一片祥和,唐暮秋抬脚走上阶梯,他站在家门前心脏内有些忐忑,因为紧张,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失败了两次,第三次才终于摸出钥匙拧开房门。 “西叔,我回来……” 话语还未说完,唐暮秋便被屋内浓烈的血腥气味堵住喉咙,铁锈味裹挟腥臊在整间屋内蔓延,血腥臭气几乎要将一切清新的味道掩盖。 唐暮秋脸色一变,低喝一声:“西叔!” 唐暮秋立即冲进屋内,眼前的场景几乎让他血液凝固。只见客厅一片狼藉,玻璃茶几碎了一地,木头餐桌更像是被野兽啃咬过,边缘变成锯齿状,如同野兽的齿尖。地毯、电视、沙发,无一幸免,就连承重的柱子都空了一块。白色的墙壁沾染猩红的鲜血,唐暮秋身躯微颤。 鼻腔中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要将唐暮秋的整个躯体包裹占据,他在原地站了一瞬,随后迅速朝着屋内的几间卧室奔去。 西叔的卧室同样被翻的乱七八糟,鲜血洒满了衣柜与床,地板上粘稠的血迹微微发褐已经几乎凝固,墙面上飞溅的血点看得出当时战况有多激烈。地板上各种各样的文件、衣服散落在地,床边同样染着一大滩血,正被地上的床单碎片吞噬吸收。 唐暮秋急躁地在屋内到处寻找西叔,却没能找到西叔的身影。 家里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这种程度的损伤根本不是人类能完成的。同时,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小区里的人没有半分异常,甚至直到自己打开家门前,自己都没注意到家里的气味不对。 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那场战斗,是用了特殊手段隔绝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所以这间屋内哪怕发生了激烈的打斗,甚至连柱子都被咬破,周围人也半分都察觉不到。 唐暮秋双手握拳,他后背发寒。他抬眼时冷眸微凝,目光直直注视着那些非人的牙印,脑中宛若电闪雷鸣而过。 他想起之前班主任在班里放映的视频画面。 那视频里的怪物倒是长着这样的牙。 唐暮秋深呼吸几次,他迅速调整状态,强行压下混乱思绪保持冷静。 西叔如今下落不明,屋内的鲜血量很明显表示西叔是凶多吉少。 要怎么做。 西叔上次出门时就受了伤,但是唐暮秋没能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西叔藏着掖着不肯说。 唐暮秋深呼吸,随后抬起右手。他右手掌心内迸发出柔和耀眼的金光,顿时笼罩整间屋子:“——回溯·现。” 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金光弥漫,这些金光不断闪烁、忽明忽暗、宛若上世纪的老旧电视机断了信号,随后倏地暗淡下来。 唐暮秋心头一震。 自己的能力又没了作用。 这到底是为什么。 唐暮秋脑中飞速思考,如果能力不能用,还有哪里,还有什么能给自己一些线索,哪怕只有一点点提示。 唐暮秋在屋内踱步,他走回西叔的卧室。 西叔的房间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文件,那些文件被撕成碎片撂在地上,唐暮秋俯下身捡起。 文件已经碎得看不出内容了,唐暮秋起身,四处观察着。袭击者一丝痕迹都没在屋里留下,这也太诡异了,就像是在屋内突然凭空出现似的。 事到如今,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报警也没用了,要不要试着通知联盟的人过来呢。如果家里现在的场景真是那种怪物造成的,联盟的人应该有办法查到线索,这样能帮自己找到西叔。 唐暮秋走到电话机前准备拨号,却发现电话线被人刻意剪断了,刀口平整,像是剪刀做的,这道刀口与屋内暴虐的战况完全是两种风格。 唐暮秋目光一怔,微微愣在原地。自己没有终端也没有手机,家里的通讯更是简单,自从跟着西叔起,西叔留着的通讯装备就只有老旧的、宛若上个世纪的电话机。 可现如今电话机的线被人剪掉了。 “这线……难道是西叔自己剪的?”唐暮秋喃喃。 唐暮秋在脑中思索,如果是西叔剪了线,那就代表他不希望自己报警。 “西叔一定留了线索。”唐暮秋冷着脸站直身子,他四下看了看,又回到西叔的卧室。 他第一眼便看见西叔的衣柜,柜门大大开着,内里的木头小杆生生从中间折断,撑起下方的一小块木板。 衣柜…衣柜…等等,衣柜? 唐暮秋猛地想起西叔衣柜下是有一个暗格的。 唐暮秋几乎是立刻冲到衣柜前,他将衣柜整个推出来,随后将上方碎裂的木段丢弃,用力地推搡下方暗格的门。 “咔哒”一声,门开了。 那把西叔送给自己当礼物的纯黑色环首刀,与一个黄油曲奇饼的铁盒一起躺在暗格里。 唐暮秋对这个盒子有些印象,每次西叔写完日记,都会把本子塞进铁盒里。 他抱起盒子打开盖,内里放置着几个不同的物品。 一本黑色的小笔记本、一枚手环终端、一张旧照片、以及几张零碎的票据。 旧照片上是一个身穿军装的英俊男人,男人年轻温和,目光温润如玉,正看向镜头露出笑意。这个男人和西叔长得极像,应该是西叔年轻时的照片。 票据是关于一些日常开销内容,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唐暮秋转而拿起笔记本打开,第一页写着【日记】二字,字体秀丽端正,正是西叔本人的笔迹。 指腹划动纸页,映入眼帘的第一篇日记,就让唐暮秋身子一僵。 【这是新本子的第一篇日记,应当珍重些。本想再写下点和上本一样的枯燥话,但思来想去,今日最值得记录的,是我见到了继明的孩子。他和继明年轻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止如此,林安、飞雪的儿子和女儿,我也见到了。都和他们年轻时长得极像。一时之间,我便看入神了。 即使曾经见过他们小时候的模样,也没想到再度重逢时,他们会这么像他们的父辈。这些孩子们都一表人才,想必未来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小秋也能得到他们的帮助。今日晴,好事将近。】 唐暮秋注视着这篇日记写下时的日期,正好是祁则安几人转校来的当天。 继明…祁继明?这不是联盟元帅的名字吗?唐暮秋眉头拧着,这么说来,如果日记上的这个“继明”真的是联盟元帅,那么西叔又是什么身份? 以及,为什么会在日记里提到自己得到他们的帮助? 唐暮秋接着翻页,看着第二篇日记。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开始急躁。他的手已经伸向一般民众,而我知道,他的欲望远远不止这些。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当年的态度伤透了他的心,以至于他如今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可若重来一次,我永不后悔我的选择,我势必与荣光同存亡。 小秋的格斗水平很高,已经能够自保,未来仍需坚持锻炼。记得提醒小秋,做任何事万不可急躁。一定要慢慢来,按部就班,脚踏实地,方能看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和意图。】 唐暮秋呼吸一滞,他省略掉日常内容,不断接着翻页,第三篇日记出现时,唐暮秋的目光紧紧锁定右下角的名字。 【我如今身受了伤,心脏上方中了一弹。只差两厘米这一枪就能要了我的命,他是心软了,还是因为三月之期未到?唉…我不清楚,我如今也看不透他的心了。 不论如何,好在今日有所收获。从老友处得来环首刀一把,手环终端一枚。环首刀已经送给小秋了,至于手环终端,等未来再送给他。 我知道终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联盟,交易,还有早已诞生的怪物。他要把手伸向继明的孩子和我的小秋,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这些事我不能说出口,我不能改变原本的未来。 倘若他寻我的那一日真的到来,那么肯定会有一场激战,激战过后,我应当会先躲避一段时间。 武装学院很重要,联盟也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在其中现身。因为我是如今十恶不赦的犯人——沈惜。】 唐暮秋呼吸一滞,他看着“沈惜”两个字,久久不能回神。 华国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这是传奇的代表,是英雄,更是一个时代。 “…西叔,就是沈惜?”唐暮秋喃喃。 唐暮秋在脑中算了一下时间。 六十八年前战争开始,海外各国企图霸占华国欧若矿石,于是发动了大规模的袭击。 战争持续二十年,四十八年前,名为沈惜的英雄横空出世。 年仅二十岁的沈惜打仗时如有神助,仿佛能够预知未来一般,将敌人打得节节后退,仅仅三个月便平定战事。 战争就此终结。 沈惜同年获得了人类历史上最高的荣誉——白金勋章。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可好景不长,仅仅二十年后,沈惜四十岁时被爆出通敌叛国,引得整个华国唏嘘不已。 更让人意外的事是,他亲口承认了自己通敌叛国,自此之后,他的一切相关事迹被刻意抹消,就连影像资料都被禁止播放。 和唐暮秋同时代出生的新世代,没人知道沈惜长什么样,只能靠年长者口口描述。 唐暮秋拧着眉推算时间,却越算越不对劲,越算越毛骨悚然。 倘若西叔就是沈惜,那么时至今日,沈惜已经六十八岁了。 可西叔看上去还是很年轻,几乎是四十多岁的模样,根本不见老。 可怎么会这样呢? 唐暮秋想不明白,他只牢牢地捏着本子,知道这件事不能透露半分。 他低下头,又继续翻页,后面还有许多篇日记,唐暮秋从中扫着关键信息,最终目光停留在一篇短暂的日记上。 【三年后,继明的孩子死期将至。为了让这孩子能够活下来,也为了小秋的未来,我要离开去寻找生路。我知道这一切是我不负责任引起的开端,我是承担一切的罪人,我必须赎罪。】 目光向下一行扫去的瞬间,唐暮秋背脊发凉。 西叔的字迹端正秀丽,清清楚楚写下几行字: 【小秋,你在看吧。如果想救下祁则安,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耗时间了。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小镇,然后…想办法进入武装学院吧,那里会有一切的真相。武装学院不收Beta,所以你要自己想办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小秋。西叔想和你说,对不起。 西叔在很多事情上欺骗了你,如果你要恨西叔,西叔也认了。 西叔总是说话不算话,说带你走后让你过好日子,但到头来,日子却也只是过的普普通通,没有给你富足的生活。西叔总是对你遮遮掩掩,很多事情都没有告知你,也让你难过了。 可无论如何,小秋。相信西叔。西叔只是想你的未来光明敞亮,从此再无任何昏暗挡道。 时间紧迫,分秒必争,即刻动身吧。 小秋,祝你万事顺意,平安健康。】 唐暮秋看着这样的文字,眼眶逐渐湿润发热,他握着日记本的手轻轻颤动。 是啊,他早该发现的。西叔明明反常了那么久。 开始频繁喝酒、离开家、甚至是受伤回来,可自己当时却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早知如此,哪怕西叔当时遮掩不回答,他也该想办法强行撬开西叔的嘴巴的。 但也有一点奇怪,西叔怎么会提前料到自己在看,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西叔算好的?唐暮秋的心脏砰砰跳动。 如果这一切都在按照西叔的推测发展,那是不是代表自己现在必须要离开? 可自己就这么走了,祁则安怎么办? 祁则安还在等自己的答复。 可如果自己不走,祁则安又怎么办? 日记中写着祁则安三年后会死。 他不想祁则安死。 唐暮秋红着的眼眶彻底湿热,他清冷淡然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无措的神情。他跪在地上,手中摊拿着那本“预言”日记,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唐暮秋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了,又清晰,随后又模糊。这样循环往复,眼眶湿热,泛着痒意。 舍不得祁则安,喜欢祁则安,不想离开祁则安,也不想伤祁则安的心。可是,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在自己的感情和喜欢之人的性命里二选一,唐暮秋的选择显而易见。 心脏的酸涩疼痛像细密的针,一下又一下扎在最深处,那片先前被蓝鲸掀起波涛的海,如今正以极快的速度干涸。 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日记本的纸张上,洇染了字迹,纸面上形成一个个深色小涡。 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人,就连哭泣都是安静的。 许久之后,属于唐暮秋抬手抹掉眼泪,他抱着老旧的黄油曲奇饼的铁盒缓慢站起身,清冷的嗓音带着浓烈鼻音在屋内呢喃轻叹:“……对不起啊,祁则安。” …… 下午四点。 祁则安提前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他抓了头发,做了个造型。身上穿着黑红配色棒球服,牛仔裤和崭新的球鞋。他还是第一次被唐暮秋约出来。不仅如此,还是第一次收唐暮秋给的个人礼物。 祁则安想给唐暮秋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不然哪里对得起最好的唐暮秋。祁则安想。 祁则安慵懒地靠在街边拐角处的墙上,昂首看着朝地上飘落的金秋叶。他随意抬手,抓住一片叶子在手中捏着梗转动。 金秋叶被祁则安捏住挡在眼前,祁则安眯起一只眼,另一只眼看着金秋叶,随后一点点地挪开叶子。 然后,唐暮秋闯入了他的视线。 暮秋时节气温转凉,唐暮秋身上像是随手套了件单薄的校服就跑了出来。他的鼻尖被冻的通红,耳根也泛起薄红。 祁则安丢下手中的叶片,站直身躯,等着唐暮秋发现自己。 唐暮秋四处寻找,终于在拐角处发现了祁则安的身影。他看见祁则安的瞬间心脏酸涩胀痛,但他依旧保持着镇定,快速走了过去。 之前准备送给祁则安的金秋叶挂坠,唐暮秋在狼藉的屋内找了许久才找到。那枚漂亮的绿色盒子已经坏掉了,但好在这个挂坠依旧完好无损。 唐暮秋在屋内擦掉眼泪后就去寻这个挂坠了。他想,既然他人都要走了,好歹把自己的心意多少表露给祁则安吧,不论他从今以后是恨自己,还是…能继续喜欢自己,自己至少都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祈求祁则安不要恨自己。因为,他那么喜欢祁则安。不想被祁则安讨厌。 唐暮秋走到祁则安身前,他将手中的金秋叶挂坠迅速塞进祁则安掌心内,目光珍重又决绝,闪着灵动的光:“这个…给你。” “嗯?”祁则安将那枚金秋叶拿起,拇指指腹蹭着摩挲:“是银杏叶的挂坠。” 唐暮秋轻轻“嗯”了一声:“这是我想给你的…礼物。” 祁则安在心下低笑一声。唐暮秋这人真是笨拙又木讷,送礼物也像是带着些讨好意味似的,自己是唐暮秋,又送出去金秋叶,这其中的暧昧感几乎要冲破彼此的心照不宣。 祁则安心底的恶劣再度升腾。他喉结微微滚动,从中溢出一声轻笑。他勾起唇角,低沉的嗓音显得天真无辜,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故意道:“班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唐暮秋面色一怔,薄唇立刻抿起。他低垂下眉眼,眸光颤动。他在心底怨自己,是自己表达的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祁则安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呢。可是自己事到如今,又要怎么开口去说,自己喜欢他呢。 唐暮秋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眼眶发热,鼻尖一酸。他缓慢地开口,像是要把自己一生的承诺都交给祁则安似的:“……我、这个,可以当做是我。你……不喜欢吗?” 唐暮秋话语中带着决绝之意,嗓音发紧,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悲伤。 祁则安的眼眸几乎是瞬间暗沉下来,他呼吸微凝,随后哑声道:“还不错,我很喜欢。当然,除开这个小东西,我更喜欢班长你。既然你送了这个礼物给我,那是不是代表你和我心意相通?班长,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 唐暮秋心尖猛地一颤。 原来祁则安明白自己送这个礼物代表着什么。 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了。 唐暮秋的指尖捏着校服衣摆,他的眼眸始终低低垂着,同样垂落的额前发丝遮挡住唐暮秋的面颊,让祁则安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沉默许久,唐暮秋嗓音轻颤:“……明天。明天告诉你。” “明天?”祁则安眉眼舒展,轻轻勾唇:“好吧,那我就依着我们班长吧。” 唐暮秋轻轻点了下头。 “这么说来,明天还是班长你的生日呢。9月22日,多好。等明天你答复我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饭,给你过生日。”祁则安嗓音中的笑意藏不住:“你呀,明天如果答应我,那以后你的生日就是我们的纪念日了。以后每到这天,我就能想起你,也能想起我们。” 祁则安带着些许甜蜜的话语在此刻宛若利刃刺痛唐暮秋的心。 唐暮秋心如刀割,是了,自己怎么就忘了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呢。 明天自己离开后,祁则安恐怕这辈子也忘不掉自己了,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唐暮秋低垂的眼眶彻底红了,他站在祁则安的面前,却觉得呼吸都困难。他多想找到一个狭小的、逼仄的缝隙钻进去,然后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可是不行。因为祁则安正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他无法装作祁则安这个人不存在,所以也无法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祁则安见唐暮秋不回话,以为对方又在害羞,于是主动道:“那我们明天在哪见面?几点?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尽量早一些见?趁雨还没下,我们先拥抱。” 唐暮秋的呼吸错乱一瞬,他开口时嗓音略微发哑:“嗯,明早吧。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公园。” “帮夏玲拿回包的那个公园?没问题。正好那里离你家很近,四舍五入,也算是我这个‘没过门’的媳妇先去家门口候着‘夫君’了。”祁则安调侃两句,他平日里低冷的嗓音中染上些许兴奋:“那…班长,我们明天见?” 过了两秒,唐暮秋抬头,露出一抹淡然微笑:“嗯,祁则安。再见。” 祁则安心底喜悦,欢喜与期待充斥他的心脏,这是他唯一一次没能注意到唐暮秋的情绪不对。 …… 9月22日当天,雨下了一整日。 祁则安固执地站在公园内,一步也不肯离开。 夏玲和彭子成互相对视一眼,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唐暮秋没有来。 祁则安从清晨等到傍晚,再到天色暗下。他双目通红,步伐挪动,主动去唐暮秋的家敲门。 但却无人应答。 一刹那,巨大的恐慌和空落感袭击祁则安的心脏,他撬开了门锁,孤身闯了进去。 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屋内一切陈设安好,唯独人不在了。 唐暮秋不在,西叔也不见了。 祁则安发了疯一般在屋内找人,可是,人就是不见了。屋子里干净得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祁则安很固执。 一天等不到,那就等两天。两天等不到,那就等三天。一天一天下去,早晚有一天唐暮秋会回来的。哪怕不想面对自己,至少,还要回来上学的不是吗?他不是想考军校吗? 假期的每一天祁则安都去公园等唐暮秋。 可直到假期结束,唐暮秋也没出现。 开学日,祁则安的前桌换了人。 祁则安找到班主任,问唐暮秋去哪里了。 班主任说,唐暮秋不上学了,他退学了。 祁则安喉中哽住,他的眼眶渐渐湿润。 他连唐暮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办法去问问唐暮秋,你去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无法解决,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需不需要我陪在身边。为什么擅自离开,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丢下我。 “…他在哪。”祁则安嗓音哽咽,话语发颤。 班主任背后一僵:“这…祁同学,我真的不知道啊。” 祁则安呼吸发抖,气音发颤,嗓音低冷如冰窖:“…他在哪。” 班主任见他执着,却束手无策。 “我问他在哪你听不见吗,他人去哪了,他为什么退学!”祁则安后颈处的腺体开始发热刺痛,巨大的S级Alpha威压将整个办公室压制住。他喘息急促起来,眼眶泛红湿润:“告诉我他去哪了,告诉我!” 班主任被这股威压压迫得喘不上气,他艰难道:“祁…同学…” 彭子成和夏玲迅速闯入办公室,二人同时眸光一颤。 祁则安身边已经出现混乱的蓝白色方块,那些方块或大或小,每一个都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祁则安后颈的腺体突出,强大的S级Alpha信息素爆发,那些蓝白色方块迅速在周围的环境里拉长、变换、跳跃。 彭子成扑身上前,努力压制住祁则安:“祁哥、祁哥,冷静!你的腺体!你的天赋!” “放开我,放开!”祁则安红着眼:“他凭什么说走就走,他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要找到他!” “祁哥!”夏玲跟着上前压制住祁则安的身躯:“您再这样命就要没了,您要是死了谁还能去找班长,班长突然离开肯定是有原因的,您先冷静!!” “我没法冷静!”祁则安低吼如野兽,眼泪顺着猩红的眼眶落下:“他为什么丢下我……我、我……呃!” 强烈的刺痛让祁则安浑身直冒冷汗,夏玲和彭子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二人迅速联系联盟的人,同时警告办公室内的人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后来联盟的医生说,祁则安的空间系异能是因为唐暮秋的离开暴走了。 因为祁则安太想找到唐暮秋,所以空间系异能擅自溢出。 祁则安当时甚至想过把周围的一切环境撕碎,然后把唐暮秋找到。 所以祁则安的异能异常狂暴。 但是这是错误使用天赋异能的方式。长久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 彭子成和夏玲彼此对视一眼,又担忧地看向隔离室内的祁则安。 隔离室内的祁则安穿着宽大单薄的蓝白色实验服,目光朝着窗外望去。他的目光冷寂,深棕色的眼瞳如同死去的湖,没有半分生机。 窗外高大的树抵在窗前投下些许阴影,风一吹,枝丫上的金秋叶便“沙拉”作响,顺着风的痕迹从窗户的缝隙缓缓飘入室内。 祁则安的目光移动,他的视线投向那片飘落在室内的金叶,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浅光。他的手指微微一动,触碰到了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金叶挂坠。这一刹那,他骤然回神。 这是唐暮秋给他送的挂坠。他拿到的当晚,回家自己做成了一个手环戴在手上,像是主动臣服宣誓主权,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唐暮秋。可现如今,唐暮秋人不见了,只有这枚挂坠还在提醒祁则安一切是真实的。 祁则安垂眸盯着金秋叶的挂坠看了数秒,他的喉咙哽咽酸涩,清泪自眼眸中直直坠下,顺着冷峻面容滑落。他抬起手,虔诚真挚地吻了吻那枚微小的、精致的金秋叶挂坠。 “……唐暮秋,”祁则安嗓音低冷沙哑:“我恨死你了。” 第79章 失败。 他一直在骗你啊。 意识混沌, 精神识海仿佛被撕裂无数次又再度重组,漫长的疼痛令人放缓了呼吸。 唐暮秋趴在地上,身躯之上浮现的金光已经微弱到昏暗不明。他鼻腔中灌满干枯泥土的气味, 古老时钟的金属铁锈味道一同在空气中弥漫。他近乎失明的眼只睁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 耳畔的古钟嗡鸣音不知何时停止, 微弱的蓝光像是一抹幽幽鬼火,宣判毁灭停滞。 时间如同被定格,一帧一帧跳动不知疲倦。 唐暮秋不知道周期已经过去了多久, 他浑身乏力,眼眸的光亮缓慢恢复。 后颈腺体被刺破吸收能量的痛苦早已在他无意识时停止, 他昏迷的太久,视线又模糊不清,不知如今是白昼还是黑夜。 “……成功了吗, 古钟…停止了吗。”唐暮秋喉咙嘶哑,如同破败残萧,清冷之意荡然无存:“……我……为什么还活着?” 唐暮秋说完这句话后喘息片刻, 在脑中努力思索。如果古钟的毁灭停止了, 为什么他的性命没有被收走。 古钟想要停止毁灭就要把让它感到畏惧的人一并杀死, 唐暮秋带着祁则安的信息素和血液而来,同时他也展现过自己的能力。古钟如果真的被蒙骗,那么他就应该死亡,只有这样古钟才会认为“唐暮秋”和“祁则安”一起死了,对它不会再产生威胁。 可现如今他为什么活下来了。 “你还活着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你失败了呀!”一道带着讥讽调笑的轻佻嗓音出现在唐暮秋身前打断他的思考,而那话语之中的轻蔑意浓烈。 唐暮秋趴在地面上的身躯一震, 他强行支撑躯体昂首,奋力去看来者。 先坠入唐暮秋昏暗视线内的,是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眸。那双眼睛泛着荧光, 被身旁的古钟光波映照,显得更加明亮。 这个人唐暮秋曾见过的,就在祁则安被尹匿中伤当天,这个人曾与自己搭过话。 “呵…”顾渊轻笑一声,他注视着趴在地上浑身狼藉的唐暮秋,三两步走到他身前,俯下身轻声道:“上次走的太过匆忙,真是很抱歉,唐暮秋。现在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了,我是顾渊。当然,你能不能记住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你说…失败…是什么意思…”唐暮秋气息不稳,他嗓音嘶哑:“古钟怎么样了…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做了什么…” 顾渊:“你的疑问真多呢。” 顾渊没有理会唐暮秋的疑问,他那双晶蓝色的瞳孔在镜片后灵巧转动,最终在唐暮秋身旁不远处找到了那把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环首刀。 顾渊拿起纯黑色的环首刀,借着古钟幽光去看刀刃:“哎呀,还真是把好刀呢。不愧是沈惜送你的刀。他的好东西怎么全部都给了你,一点也没给我留,真是气人呢。” 听见“沈惜”的名字,唐暮秋心中急切更甚,如今如果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失败,那这个顾渊在这个时机出现一定有原因。 不仅如此,若是自己的计划当真失败,那自己这两年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你到底、你到底咳咳…是谁。顾渊,你究竟是什么人,你……” 唐暮秋话还未问完,顾渊已经脸色一变,顾渊面色冷冽厌恶,他毫不留情地将环首刀的尖刃刺进唐暮秋的肩膀里。 “——啊啊!!”唐暮秋顿时痛呼出声,嗓音沙哑气息混乱,如同苟延残喘的败军。他刚恢复些许的视线因疼痛再度发黑,目光昏暗,大脑只剩刺痛。他张了张口,喉咙里却无法再二次发声。 顾渊镜片下那双晶蓝色的瞳孔薄情又无意,扎起的黑色马尾辫正随着他的动作在背后晃荡。他高高在上地俯视唐暮秋,而后抬脚用鞋底踏上环首刀的柄,脚下不断使力,让那刀刃一寸寸加深。 “不愧是和古钟同源同生的刀,”顾渊的笑意冷冷:“它刺出来的口子,恐怕你再怎么回溯也治不好吧。毕竟…这该死的破钟将时间与空间连成一条线了,你身为时间的一员无法对抗这把刀,双利刃呢。” 唐暮秋被环首刀刺着钉在地面,他眼眶泛红仿若泣血,纵使视线一片昏暗,他也不屈昂首怒视顾渊:“你连…我的回溯都知晓,你是谁派来的。如果你只是个部下,那你背后的那个主人不过是个懦夫,只会躲在身后坐享其福。” “真可悲啊,唐暮秋。”顾渊语气惋惜:“连看都要看不见了,还在说这种大话。这么可怜,我大发慈悲,把眼睛借给你用一下吧。” 唐暮秋愕然出声:“什么?” 顾渊一脚使力将环首刀再度下压,身躯却在同时俯着躬下,他将额头触碰到唐暮秋的轻触,而后撤回起身。 唐暮秋想要后撤却来不及,他苍白浅薄的唇微微张着,瞳孔在刹那间化为晶蓝,他只觉瞳孔一瞬刺痛,随后视线顿时清明起来,他完全看清了眼前之人。 眼前的顾渊鼻梁上架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轻佻细眉下那双晶蓝色的瞳孔泛着荧光,身上的西装裁剪得体,若是忽视他如今的疯狂举动,一眼扫去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精英人员。 “对,没错…就这样看着我,唐暮秋。”顾渊将脚从环首刀处撤下,转而踩在唐暮秋的脸上:“让沈惜百般照顾的人俯身在我脚下原来是这种感觉,真不错。也不枉我为那老东西卖命这么久,以至于累得半死不活还要来这里搅你的浑水。” 唐暮秋如今失了力道,肩膀的刺痛几乎要让他昏厥,他全凭一口气吊着,听见顾渊的话语,唐暮秋乌墨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不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失败吗?哈哈,很简单啊。是因为我啊。”顾渊轻笑一声,当着唐暮秋的面,缓慢而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哒”。 顾渊身旁形成了一个亚空间,虽然狭小,但那熟悉的蓝白令唐暮秋浑身颤抖,错不了,这是属于祁则安的空间系异能。 “…你夺走了祁则安的能力?”唐暮秋愕然之间从喉咙中艰难挤出这句话。 顾渊摇摇头,做派轻佻意味十足:“可惜可惜,猜错了哦。这哪里是夺走的能力…这本身就是我的,不过我就不给你解释了,没这个必要。总之…你偷走了祁则安的信息素和血液注入进自己的身体,希望古钟把你认作祁则安,然后杀了你,用以保全祁则安性命。刚开始你的确成功做到了,华国上方的天空从乌泱泱一片化为安详宁和,只要撑过这个周期你就赢了。可惜的是两天前我来了。你猜我做了什么?呵呵,我把自己的血和信息素也丢给古钟了。而好巧不巧,哎呀,我的信息素里竟然也有祁则安的一部分,将祁则安的信息素除开,剩下的两股…属于你和我的信息素在钟内交织争斗…你说,古钟能不能意识到,你是个狡猾的骗子呢?” 唐暮秋的呼吸急促起来,巨大的绝望充斥心头,无力与悲愤交织,他不顾环首刀刺穿身躯,昂首狠狠攥住顾渊的脚踝,他眸光泣血狠戾,只能吐出二字:“顾渊!”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顾渊拖着长音,他一脚踢开唐暮秋的手,随后姿态优雅地捡起不远处遗落在地面的那本黑色密码本,慢悠悠地晃了两下:“唐暮秋,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想问问你。倘若有一日你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欺骗你,尤其是你最信任的、最依赖的、甚至是曾经从心底认定和你一个阵营的,当你发现真相的那一天,你会如何?是会情绪崩溃地大声控诉,还是依旧像个哑巴一样不声不响?” “我没空和你玩这种无聊的问答游戏!”唐暮秋见顾渊把玩黑色密码本,呼吸急促起来:“别碰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好笑。”顾渊轻巧地打开密码本,随手翻开一页:“这不是沈惜的本子么?” 唐暮秋心尖一颤,无形的恐慌弥漫整个胸腔,顾渊为什么知道这个密码本的来历。 “你现在虽然恨我,觉得我阻碍了你的计划,但你却没有过分急躁。因为你觉得失败一次还可以重来,反正距离你那位心上人死去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因为预言本上写着,‘秋纪元756年9月23日,秋分日。继明的孩子性命垂危,即将死亡’。”顾渊慢悠悠地讲完这些话,居高临下地注视唐暮秋。 唐暮秋大脑因疼痛思考变得缓慢,他浑身冒出冷汗,却不得不赞同顾渊口中的那些话。 因为唐暮秋的确是这么想的。 唐暮秋之所以选择提早来到此处解决古钟未来爆发的问题,就是因为祁则安受了伤。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需要尽快改变预言中关于祁则安的死亡预告,这样至少他未来不会再担惊受怕,不会再担心祁则安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突然死掉。 沈惜的笔记本上说,祁则安的死亡时间是秋纪元756年的秋分日,唐暮秋的试错成本很高,他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 顾渊缓慢地走回唐暮秋身前,而后蹲下身子,一手挑起唐暮秋的下颌,一手则是拿着笔记本上端,将预言页面展开给唐暮秋看。 “用我送给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上面的文字。上面写的是什么?”顾渊轻笑:“文字的内容,从我搞乱你的计划开始,就完全不同了哦。” 唐暮秋呼吸一滞,他自然知道未来如果改变预言也会变动,可看见那行文字的瞬间,仿若无数只蚂蚁同时啃食他的躯体,不可控的绝望轰然出现。 【秋纪元755年9月23日,秋分日。祁则安,死亡。】 唐暮秋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凝固冰凉,一股寒气直直钻入心脏,他嗓音颤动:“这、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是明年才对,怎么会这样……” “会这样的原因很简单呀,因为这本来才是真正的预言。沈惜骗了你呀,唐暮秋。”顾渊的话语轻飘飘地,每说一个字都让绝望继续蔓延:“沈惜那家伙看起来很纯良很温柔吧,但他一直都在骗你啊。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756年的预言,祁则安会死在今年的秋分日。也就是……七天之后哦。” 唐暮秋已经完全怔愣在原地,他甚至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灵魂已经被顾渊的这段话撕碎了。他嘴唇冰凉发抖,从喉咙中挤出一声:“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顾渊晃了一下本子。 “你用什么证明西叔骗了我,”唐暮秋嗓音发抖:“这行字如果是你用了什么能力故意让我看见的呢。是眼睛,你对我的眼睛做了什么!” “唐暮秋小朋友,你好像真的很不愿意相信沈惜不是什么好人啊。”顾渊苦恼地叹息,他耸了下肩:“对他执迷不悟倒也没问题,不过,如果沈惜什么都没做,那我为什么知道这个本子的密码,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你呢?你别忘记了,沈惜能看到未来啊。至于你说的眼睛…我只是把视线借给你用用,你应该心怀感激才是啊?” 唐暮秋的指尖微动,他掌心在地面蜷缩,眼眶发热,呼吸困难起来。 “不可能……”唐暮秋喘息道:“西叔不会骗我。你的眼睛,你收回去,我不要了。” “哈哈,我送出去的礼物哪儿还有退回来的道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这双眼睛吗,这可是很珍贵的东西,感恩戴德地收下吧,总比瞎了好。”顾渊轻笑,话语听不出其他含义,似乎只是在认真感慨。 唐暮秋根本不信任顾渊说的任何话,他咬着牙移开视线不去看顾渊。 “真的不打算再看看这上面的内容了?”顾渊嗓音里带这些讥讽笑意:“来到这里找你之前,我稍微对你的心上人动了点手脚。本子没准会给你些小惊喜也说不定呢?” 唐暮秋拧着眉闭目,可听见关于祁则安的话语时还是睁开双眸。 只见唐暮秋睁开眼眸的刹那,笔记本上那行宣判祁则安死亡的字开始闪烁、跳动,如同古老世纪的电视机雪花屏,那些混沌的字符晕染、变幻,在几秒钟后又化为一行简短的句子: 【祁则安,今日已死亡。】 第80章 原本的计划。 他死了吗? 这行字让唐暮秋彻底僵在原地, 他甚至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 被古钟吸食数日的身体没有力气,只能感受到疲惫。可在这一瞬间,唐暮秋却觉得身体像是被千斤重挤压, 浓烈的钝痛仿佛直直降临。 唐暮秋呼吸急促起来, 他看见这行字拼命用手撑地, 却又迅速摔落在地。 他顾不得身躯疼痛,平时清冷淡然的神情在此刻如同枯木般悲怆,他盯着那行字喃喃开口, 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什么?” “嗯?”顾渊低头跟着看了一眼预言内容,顿时眉眼舒展露出微笑:“哎?还真死啦?哈哈哈哈, 比预言上的时间还要早呢。看来纵使是S级Alpha,也没办法抵御炸弹嘛。归根到底还是肉体凡胎。” “……你说什么?”唐暮秋艰难开口,神色僵硬, 眼眸内满是绝望:“你炸了什么?” “你的那位心上人先生,在两天前说什么也要去联盟的数据库查资料。他查就算了,还专挑沈惜的资料查。这可不行啊, 万一真被他查到点什么, 我可就麻烦了。”顾渊话语顿了顿, 随后带着纯良笑意,一字一句道:“所以,我把他连着联盟总数据库一起炸了。一个连腺体都废了的S级Alpha,只不过是个空有Alpha名头的废人。我猜本子上现在突然说他死了,应该是联盟那边抢救两天后抢救无效了吧。” 唐暮秋的心彻底死了,顾渊的话语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顾渊的话语太模糊,不断重叠,回声阵阵。 唐暮秋觉得天旋地转, 好像身体就要被什么力量直直撕碎,灵魂也要灰飞烟灭。 平稳了二十年的精神识海在此刻震荡,翻滚,内里精神识海的丝线绷直,最终“啪”地一声断开了。 唐暮秋沉默着,他如同死湖般寂静,他清冷淡然的眉眼此刻染满死寂。 片刻后,他挣扎着直起身子,将环首刀从自己右肩处拔出,鲜血顿时喷涌。他呼吸起伏剧烈,仿若一条在濒死前挣扎的鱼,他拼尽全力挥刀,却又被顾渊轻飘飘踩在脚底。 环首刀被顾渊踩到地面发出金属鸣音的瞬间,大地在此刻同时震荡轰鸣。古钟再度发出铮铮鸣音,淡蓝色光辉与顾渊那双令人痛恨的眼睛交相辉映,最终浓稠地化在唐暮秋眼底。 唐暮秋心底的恨意达到顶峰,他浑身爆发出激烈的金色光辉,仿若奉献性命般将身体内已经枯竭的能量不断透支,他疯狂回溯躯体的伤口,可古钟造成的伤他无法用能力回溯,他孤注一掷地吼叫出声,站起身一刀刀刺向顾渊。吼声中充斥着悲哀与绝望,痛恨夹杂其中,如同一个被压迫到极致的灵魂最后的悲鸣碎音。 顾渊迅速闪避,他镜片后方那双晶蓝色的瞳孔无机质地看着眼前的唐暮秋,他在闪避中喘息开口,话语讥讽:“真恐怖,你还是人吗。浑身血淋淋地爬起身砍我,简直像个人形乌鲁鲁。” 唐暮秋充耳不闻,只一刀又一刀快准狠地刺向顾渊,他右肩因环首刀刺穿伤的疼痛导致用刀时不够灵活,他咬咬牙,挥手轻甩,用左手抓住环首刀刺去。 右肩不断失血让唐暮秋面色苍白,他的唇肉毫无血色,仿佛做好与顾渊同归于尽的准备。 在这霎时间,一道极具威严的男音从龙脉入口处传来:“——重组!” 唐暮秋被这低沉吼声惹得心头一震,他迅速扭头向后看去,只见祁继明带着大波人马来临。被祁继明操控重组的泥土与墙形成尖刺模样飞速追逐顾渊。 顾渊接连退败,躲避中咋舌一声,毫不掩盖厌恶之情地开口:“哪儿都有你的破事,祁继明!”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死,顾渊。”祁继明道,他话语沉沉。 “你都没先去死,我凭什么?”顾渊冷笑:“你们这群懦夫,该死的背叛者。” 祁继明不和顾渊多费口舌,他的神情平静无波,只在目光转向唐暮秋看见他浑身是血的躯体时变了脸色,他迅速向后方部下发号施令:“去追顾渊,一旦追到立刻扣回联盟!” 龙脉底部的所有土地被祁继明用异能操作,他即刻上前接住唐暮秋摇摇欲坠的躯体,唐暮秋肩膀渗出的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腕,最后滴落在土地上。 祁继明只看了一眼唐暮秋的伤口便了解一切:“古钟造成的伤和刀伤,你无法用能力回溯恢复?” 唐暮秋体力不支,面色苍白地靠在祁继明手臂一侧,他不答,只是喘息。 “我知道了,我带你去装甲车上。我来处理这些伤,可能会有些疼,孩子,你需要忍耐一下。”祁继明嗓音低沉富有威严,只是短短几个字便让人听着安心。 “……祁则安死了吗?”唐暮秋喘息间开了口。 祁继明刚迈开步伐走了两步,便被这句疑问钉在原地,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唐暮秋见祁继明的反应心头一空,他嗓音颤抖,手中的环首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金属撞击音如同宣判的鼓声,他气息不稳地追问:“……他死了吗?” “则安他……”祁继明嗓音似是哽咽了一下,他的话语欲言又止,最终道:“嗯。” 唐暮秋眸中闪烁着的光在此刻彻底熄灭,如同烧尽的炭火,被厚重的落雪覆盖,心中悲痛一时之间盖过一切,紧随其后如同藤蔓弥漫心头的,是迷茫。 如果祁则安死去了,那自己当初离开的那两年算什么? 自己当初坚持着、日复一日靠着念想煎熬苦撑的日子算什么? 自己存活至今的意义又算什么? 迷茫、无助、困惑、不解。这些情绪与悲哀交织,最终化为颤抖的喘息。 “……西叔说的对。”唐暮秋嗓音颤抖,话语自言自语却带着些自嘲与偏执:“我不该活。早在他寻到我的那天,我就该去死。” 唐暮秋深呼吸,有些哽咽:“我不知道原来我活下来的代价会这么重。该去死的人本就是我。” 祁继明背对着唐暮秋,那高大威猛总是充满威严身躯如今却有些佝偻,祁继明两侧的鬓角花白染上些许沧桑,在这一个瞬间,祁继明的背影不再是全华国人民心中的定心针元帅,而只是一个单纯的、痛失爱子的父亲的身影。 “……不要这么说,孩子。”祁继明在原地沉声,随后他转身走到唐暮秋身边,捡起唐暮秋掉落在地的环首刀塞进对方手中,严肃郑重:“听话,先去治疗。你伤成这样,则安会难过。” 唐暮秋闻言心脏猛得一酸。 在杀戮乌鲁鲁的战场上果敢勇猛、击退敌人时迅捷强悍的战神,就连平时身受重伤也不会落一滴眼泪的唐暮秋,终于在听见他人以爱人的口吻安慰自己时潸然泪下。 “……先回车上吧。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你同步。”祁继明扶着唐暮秋道。 唐暮秋朝联盟的武装车走去,快要上车时,唐暮秋平静询问:“您不难过吗。” 祁继明沉默很久才开口:“我是华国联盟的元帅。如今形势严峻,我如果也倒下了,国家该怎么办呢。我如今也只能拼命地让自己暂时不去想则安的事。” 唐暮秋不再开口,只是低垂着泛红的眼眸上了武装车。 联盟的武装车停在龙脉入口,唐暮秋上了车后朝窗外看,依旧是在地底处,看不清外面的模样。 祁继明坐在唐暮秋对面,他伸出手:“我的能力是重组。你的血肉会重新生长一次,这种苦楚可能会让你撑不下去,如果你有任何……” “开始吧。”唐暮秋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需要疼痛证明我还活着。” 祁继明看向唐暮秋,随后从鼻腔中叹出一口气。 祁继明对着唐暮秋的右肩发动能力,那已经被刺穿的血淋淋刀口内,神经与血肉翻涌,它们拉扯着重新缠绕在一起,唐暮秋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那时离开后,我的确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祁继明开口时嗓音沉沉:“可你走后的半个月里,华国上下发生了太多事。” 唐暮秋嗓音低冷发哑:“我走之前唯一的嘱咐是让你照看好祁则安。” 祁继明哑了声。 “……抱歉,”祁继明闭了闭眼:“我们的人没有发现顾渊混进来了。应该是因为他同伙的能力,那个叫尹匿的孩子帮了他。” 唐暮秋眼眸中的光微微颤动一瞬,随后他轻缓地合起眼眸。 一个月前,唐暮秋从联盟总部逃逸当天,审讯室内。 唐暮秋与祁继明面对面坐着进行审判问答,在唐暮秋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祁继明开了口。 祁继明:“我已经让人把屋内的所有监控监听设备都关闭了,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除我们以外的第三个人知晓。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你那天带人去英雄纪念馆是为什么。”唐暮秋突然开口。 “什么?”祁继明愣了一下:“哪天?” “我刚入学没多久时,我和朋友们去了一趟英雄纪念馆。但去了没多久就被你带着人拦回去了,我不认为那是巧合。”唐暮秋道。 祁继明笑了一声:“怎么,这个问题很重要?” 唐暮秋:“很重要。” 祁继明:“为什么?” 唐暮秋:“我要确定,你是不是我阵营的人。” 祁继明的笑意敛起:“你什么意思。你又是谁的人,站在谁的立场和我说话?” “沈惜。”唐暮秋道:“那天你们来的太过巧合。沈惜从联盟叛逃前,是不是给你留了什么话。” 祁继明的目光审视唐暮秋,数秒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日记本。这个日记本显然与唐暮秋的密码本不同,它不带密码,只是个普通的本子,外面的封面破破烂烂有些掉渣,还是被祁继明包上了封皮。 祁继明用手指将日记本推到桌面中央,随后翻开。 只见上方写着:【万物生】、【神悯人】、【知者亡】。 唐暮秋目光微凝,这是沈惜当年的日记本。他没记错的话,这几个词他曾经是见过的。 “沈惜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祁继明下了结论:“他和我曾经都认为未来无法改变,因为未来是一定会发生的、将来式的既定事实。可在某一天,沈惜偶然间发现未来可以被现在,也就是所谓的‘过去’改变。” “所以他告诉我,在未来某一天,英雄纪念馆的检测灯会再度亮起。亮起时,就是我去寻东西的时候。” “我只是照做了,仅此而已。在那个纪念馆的二楼阶梯处,那枚造型怪异的小鸟雕塑,扭动打开后里面是一扇暗门。桌面上摆着这个笔记本。” 唐暮秋沉默许久,他不言语。片刻后,他问:“知道这些词的含义吗?” 祁继明眼眸闪过一丝光:“尚未。” “我和沈惜同样背负诅咒。我是‘过去’。”唐暮秋开口道:“龙脉下的古钟会吞噬时空。代表时间的我和沈惜是被选中的人,因为我们窥见天命。而另一个被选中的人,是代表空间的祁则安。” 祁继明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古钟不论是加速还是倒退,都会将我们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星球毁掉。龙脉下的古钟操控着我们的异能来源,它可以吸收掉我们所有能力。同时,龙脉会开启保护模式。如果…古钟感受到巨大的威胁,那么它会将时间倒退,一直倒退到它认为安全的时候为止。如果古钟的要求是让你们三个去死,这样才能保证安全的话,那……” “我不想让祁则安死。”唐暮秋打断祁继明的话语:“所以你要配合我,去帮我。我需要他的信息素和血。” “你想做什么?”祁继明面色顿时冷冽。 唐暮秋坦然:“替他。” “胡闹!”祁继明拍桌:“你凭什么替他去送死?我救子心切是真,但不希望有人无辜牺牲也是真!” “我无辜吗?我不知道。但是祁则安的不幸是因为我。”唐暮秋目光平静:“倘若龙脉下的古钟从一开始就选中了我,那么乌鲁鲁现世后袭击你的夫人,也是因为我。因为背后造出乌鲁鲁的那个人,目的一定是龙脉和古钟,他造出这等规模的乌鲁鲁,除了加速古钟毁灭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而古钟至今没有被毁灭,是因为我当年不肯去死。古钟最早选中的人,只有我和沈惜。因为祁则安那时候根本就没觉醒异能,他觉醒能力是在高三那年。除此之外,祁则安会觉醒空间系异能也是因为遇到了我。换言之,他的所有不幸都是我带给他的。” “胡说八道,强词夺理!你凭什么说我儿子的空间异能就是你带给他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从出生起就已经获得了这个能力?你又从哪里得到证据说我夫人被乌鲁鲁袭击出车祸是因为你?”祁继明怒斥着唐暮秋反驳。 “你知道异能觉醒前,所有人都拥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潜伏期。祁则安在那段时间里最喜欢做的、也最常做的事情是,去各个地方找我。有时候甚至我都没和他交流,但他就是知道我在哪里。我一开始以为他运气好,记路能力强,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是他觉醒的前兆。加上后来…我离开后没多久,他就彻底觉醒了。”唐暮秋轻笑一声:“还有您夫人因乌鲁鲁突袭遭遇车祸这件事。两年前沈惜从我身边消失的那天,我们的屋子里到处是乌鲁鲁留下的痕迹。乌鲁鲁的确是奔着我和沈惜来的。你们那场车祸或许是巧合,但那是为了测试乌鲁鲁的攻击性。” 祁继明冷眉蹙起,却依旧沉声:“不行,我坚决不同意。暂且不说你这些歪门邪理的逻辑,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你真的要替祁则安付出性命,我儿子也不会答应的。你想让祁则安守着痛苦一生到死吗?” “那就让他到死都不知道。”唐暮秋眸光在这一瞬间化为冷冽寒霜,他直勾勾盯着祁继明,身上爆发出来的压迫感盖过了祁继明的威压,他认真开口:“谁都别说出去。我活着那就是运气好,我死了那就是我身为背叛者罪该万死。你如果敢让祁则安知道半个字,不用那个破钟自己战战兢兢,我会亲自砍了它,让所有人明天一起死。” “你、你……”祁继明被唐暮秋目光中的决绝冷冽震撼,他心底内升腾出一股寒意,眼前的青年竟然能将自己压迫到这种地步,祁继明知道唐暮秋是认真的,唐暮秋是真的打算拉着所有人一起玩完。 祁继明后背冒出冷汗,他面色依旧冷冽肃穆,他最后低声妥协道:“你这……疯小子。唉……” 唐暮秋从审讯椅上起身,他目光冷冷瞥向祁继明:“我唯一的要求是,照看好祁则安,别让他出事。” …… 回忆戛然而止,唐暮秋睁开双眼。他沉默许久,胸腔中那颗心脏却只是沉闷震荡,胸口的堵塞感让他喘不过气。 唐暮秋俯下身,将脑袋压得很低,腰背弯曲佝偻着,左手掌心顺着脸颊向上五指插进发丝,随后他狠狠搓了一把头发。 他在悲痛苦涩中抬眼,空洞腐烂如枯木的眼眸透过武装车厚重的玻璃看向外面,仅仅一眼,他呼吸停滞。 窗外的天,是黑色的。乌泱泱的、密密麻麻的一片。 天空之上的乌鲁鲁密布,如同虫卵般彼此推搡挤压蠕动,叫人看得头皮发麻。那些黑点在高空将湛蓝彻底覆盖,红色的瞳仁连成一片,在此刻如同腐朽罪恶的血色星点。 唐暮秋挣脱祁继明的重组异能,整个人几乎贴在窗户玻璃上,他看向高空:“这些是什么……” 祁继明的目光平静,他低沉富有威严的嗓音在此刻显得些许疲惫无力:“……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了。”《 》 80-85 第81章 转移准备。 “唐暮秋,他需要你!”…… 唐暮秋从联盟总部叛逃的当天, 华国内四方安魂处黑色能量乍起,高塔、山脉、海面,乌云密布, 如同硝烟蔓延。 北部安魂处上方出现了巨大的黑洞, 西部安魂处浮现通天黑柱, 东部、南部安魂处海面弥漫黑雾阴影。 联盟拉响一级警报,特批生带领士兵驻扎在安魂处下,随时观察黑色能量的状况。 四方安魂处上黑色覆盖的是能量洞口, 洞口内数不清的乌鲁鲁正舔着嘴唇,嗜血的舌掠过利刃尖牙, 随时准备冲下咬碎人类。 联盟士兵一刻也不敢分心,每一轮值班的士兵到最后眼睛都因干涩泛红。 时间分秒流逝,那些盘踞在洞口准备跃下的乌鲁鲁似乎受到什么限制, 它们彼此挣扎着,叫嚷着,身影在顷刻间突然消散, 黑色的能量洞口逐渐缩小, 最终化为虚无, 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联盟士兵迅速将消息传回总部。 祁继明得知消息后神情肃穆,他拇指轻叩桌面,他在心底暗自琢磨,或许这是唐暮秋的计划成功了。 彼时,唐暮秋刚将自己与祁则安融合的信息素与血液交给古钟,古钟认为这是祁则安与唐暮秋两人在此, 忙着吸食便无暇再管外界。 祁继明知晓唐暮秋计划为期一月,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一个月后他亲自去龙脉下查看唐暮秋的情况,也等古钟的状态反馈。但同时, 他也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通知特批生带人守好四方安魂处,有任何问题立刻禀报,事关国家存亡,半分都不能松懈。”祁继明站起身吩咐。 夏恩敬礼:“收到。” 夏恩走后,祁继明在屋内踱步,最终联络陆云清。 祁继明嗓音沉沉:“老陆,我想了想。之前我们同其他同盟星球的联络,都是由贺镜去处理的。如今他儿子是在逃嫌犯,我怀疑贺镜在许久之前就对我们与其他星球的联盟动了手脚,你去查一下。” 陆云清:“可以是可以,不过老祁,你为什么突然要查星球之间的联盟关系?你觉得我们这次要开启转移求助吗?” “我希望不用开启,可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不能弃国而逃,但我们必须减少最大程度的伤亡,想尽一切办法送国民离开。”祁继明嗓音沉稳:“华国如今科技发达,在蓝星一家独大,海外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想咬我们一口肉。如今乌鲁鲁盛行,古钟威胁压迫逼近,国内动荡不安,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好。我了解了。”陆云清:“给我三天,等我消息。” 祁继明:“好。” 三日后,陆云清的通讯准时回拨。 “老祁,”陆云清嗓音低沉,语气严肃:“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了。贺镜的确动了手脚,如今与我们国家能够直属联盟的星球,只剩下南星。南星面积狭小,他们最多只能接纳我们国家五亿人口。” 祁继明双目闭起,他深呼吸,而后又缓慢睁开双眼,目光中的威压冷凝:“好,我知道了。” “要现在告诉民众让他们转移吗?”陆云清开口:“提早做准备吧。” “二十天内如果状况恶化就立刻通知下去,现在过早通知会引起群众恐慌。”祁继明嗓音低沉:“一定要同南星那边道谢。” 陆云清:“自然。” 陆云清没再多说,通讯随之挂断。 祁继明心底沉闷,巨大的压力在他一人肩上扛着。如果唐暮秋计划失败,乌鲁鲁重新浮现攻击华国,加快古钟毁灭的话… 想到这里,祁继明闷着声沉默。他片刻后又呼出一口气。 时间一天天流逝,祁继明心中的不安逐渐消散些许,但同时,愧疚与自责更加浓烈。 唐暮秋口中一个月的周期,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在这十五天内,一切都风平浪静,天空之上就连乌鲁鲁的影子都没再看到半分。 祁继明知晓,在一片祥和之下被掩埋的,是唐暮秋那孩子正在龙脉处受苦。 周期过去了一半,只有把剩下的一半也熬过去,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祁继明从联盟总部向外看去,联盟外的高空处湛蓝平和,他目光平静,刚准备收回目光的刹那,天空中却突然闪烁了一粒微小黑点。 那微小的、转瞬即逝的黑色光点如同一个错觉,祁继明却放缓了呼吸,不敢将视线转移半分。 祁继明将目光凝在那处,那处果然在数秒后再度闪烁一次黑色光点,祁继明的心脏瞬间咯噔一下沉入谷底。 只见湛蓝苍穹之上,忽地被开启一个巨大的洞口。这个洞口与先前四方安魂处的不同,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空间洞。 最初从内里跳下的是一只中大体型的B级乌鲁鲁,紧接着,许多只B级乌鲁鲁彼此报团交相着跳落。它们如同魔物坠地,一见路上行人便肆意啃咬,使用信息素压迫着攻击,没有半分理智可言,只会机械地吞噬人类、摧毁建筑。 原本在街道上散步的人们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同类的鲜血洒满街道。他们面色惨白,顿时哭叫着逃命,华国中心区在霎时间沦为一片血海。 祁继明窥得一切的目光霎时如同血色凶神,他即刻披上外衣,立刻带人亲临现场。 天空中的空间洞如同开启了破窗效应一般,不同的空间洞接二连三出现,乌鲁鲁像水滴般接连下坠。 天空在霎时间沦为乌色。 逃难的人群喊叫音此起彼伏,一个小女孩重重摔倒在地,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乌鲁鲁扑来准备撕咬,小女孩哭叫着,在眼泪落下的瞬间,那只发了疯的虎形乌鲁鲁瞬间被底部的地面穿刺。 小女孩被祁继明抱起,他将孩子递给她的母亲:“关好门窗。” “谢谢、谢谢元帅。”女人抱紧孩子,迅速逃难。 祁继明抬眸,他昂首看向苍穹中心的空间洞,他掌心爆发出蓝色光波,重组异能将这些乌鲁鲁全部变换形态搅散。祁继明冷面肃穆,大手一挥,异能光辉笼罩整片中心区。 陆云清的通许来得急切:“老祁,小祁的腺体确定现在还没恢复吧?” “是,而且他现在甚至无法使用能力了。”祁继明使力,将一头牛类乌鲁鲁丢了出去:“怎么了老陆?” 陆云清的嗓音在这瞬间变得有些急促:“操…那天上那个洞是怎么回事?我的操纵系能力对它没有半点作用!除非是空间系,否则不可能让我的能力失效啊?难道空间系异能除了小祁,还有别人有?” “什么?”祁继明一瞬间愣神,他迅速抬眼望去,只见那空中悬浮的空间洞外围闪烁着一圈蓝白色的光辉。 那是与祁则安如出一辙的异能光辉。 就在祁继明愣神的这一秒,遥远的四方安魂处上方,半月前浮现过的黑色洞口再度出现,密密麻麻的乌鲁鲁浮在空中,从洞口内朝下望去。 几组通讯同时传来。 “元帅!西部安魂处上方黑柱再现!A级乌鲁鲁在洞口内现身!” “祁元帅,东、南安魂处海面的黑雾再次出现了!!黑雾中有大量乌鲁鲁,距观测属于A级乌鲁鲁,数量无法确定!” “元帅,北部安魂处的黑洞再次出现了!!!A级乌鲁鲁已经从能量洞上跃下,开始攻击我方士兵了!!” 报告的传音内容一次比一次来得紧急,这些消息宛若战鼓雷鸣,轰得人心惶惶。 夏恩在联盟中心指挥,传音给祁继明:“元帅,安魂处的黑色能量洞又出现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安魂处的乌鲁鲁来得多且猛,联盟内觉醒的人还不够多,B、C级乌鲁鲁暂且不论,A级乌鲁鲁的大军显然比我们的士兵数量要多的多,单纯耗时间的话我们耗不过这帮怪物。” 祁继明喘了口粗气,他咬了咬后槽牙,在转眼间做出决定,他立刻调整状态:“夏恩,即刻对全华国传音,先把民众送走一些再说!” 夏恩:“收到!” 某小区的一家四口,一家人正坐在餐桌上用餐。 女人开口:“孩子他爸,你最近身体不好,多喝些汤,我熬的乌鸡汤很补的。” “哦,多谢老婆啦。”男人露出憨笑:“还是多亏你会疼人呀老婆。” 坐在夫妻对面的,是一对高中生模样的龙凤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随后都露出轻笑。 “爸妈,你们这么多年还这么恩爱,作为Beta婚姻很少见呢。”儿子笑笑。 男人骄傲地拍拍胸脯:“那当然。我和你妈都是Beta,可我们从没觉得低人一等。彼此相爱才最重要。倒是你和你姐,我真没想到你和你姐姐居然会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 女儿淡笑:“托爷爷和外婆基因的福。快些吃吧,等下菜要凉了。” 男人笑:“好好。” 某处外围区的镇上,街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个凶巴巴的老太婆一把打掉对面小男孩手中的碗:“一个没用的Beta还敢吃这么多饭,明天就活不起了吗!我平时饿着你了吗?” 那小男孩Beta眼眶红红:“…对不起奶奶,可是我饿了。” “一天到晚就你饿,你怎么不跟你爹妈哭穷喊饿!一天吃我的喝我的还不听我的话,以后别想让我管你了!!”老太婆嗓音尖锐,骂完孩子扭头就走。 小Beta一边哭,一边跟在奶奶身后去追。 豪华的中心地段,别墅阳台上。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一个女人,他吻过女人的脖颈:“亲爱的,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们就结婚,我一定会对你和宝宝好。” “真的吗?”女人腼腆一笑,抚摸自己已经鼓起的肚子:“那就好。希望孩子像你,是个Alpha,不要像我一样是个Beta。再不济,哪怕是Omega也是不错的。只要能健康,幸福。” 男人目光暗了暗,面容挂着微笑,却没回答。 人间生活百态,每个人的生活节奏各不相同。 中心区的街道上血流成河,靠近中心区的人门窗禁闭在安全屋内逃避,远离中心区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考虑灾难会突然来临,更不会想到灾难会降落到自己头上。 没有任何预兆的,整个华国的大街小巷内悬浮屏默然升起,家庭内的悬浮屏与终端设备也在这一瞬间被联盟操控。 祁继明的身影浮现在悬浮屏中,他张了张口,声音直接传递进华国每个公民的脑内。 【我是华国联盟总部元帅祁继明。现今,有一件严肃且沉重的事情要向全体公民告知。】 街道上的、学校内的、家庭里的,不少人纷纷停止手中忙碌的工作,将目光转移到悬浮屏上。 【距乌鲁鲁官方现世,已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内,联盟总部科研成员加班加点,拼尽全力研究乌鲁鲁,依旧没能找到轻松、高效、毫不费力杀死乌鲁鲁的办法。我代表华国联盟,向诸位公民致歉。】 【我们的研究表明,乌鲁鲁并不是完全无敌的。B、C级乌鲁鲁,可用信息素压迫。A级乌鲁鲁,需用觉醒后的天赋异能进行粉碎内部能量石方可成功击杀。】 【如今,突然用传音告知全体公民此事,是因为事态突发。乌鲁鲁浪潮即将爆发。为保护我国公民安全,联盟将在未来24小时之内,分批次不间断地将符合要求的公民转移至南星。】 【因南星体积问题,本次可转移人数共为五亿。未成年孩童、老人、孕妇,以及第二性别为Omega的人群,我们将优先进行转移。】 【我华国人口泱泱,无法将全体公民转移离开,联盟会再想新的对策,也请稍安勿躁。】 【那么,稍后每位进行过登记的个人终端都会浮现根据个人体检生成的表格,通过初次筛选的手环终端会显示绿色,可以登上转移的飞艇。】 祁继明说完这些,悬浮着的荧光屏骤然消散毁灭。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开、开什么玩笑啊!”有人回过神来:“什么叫只能转移五亿人啊?!我们国家到底有多少人他们联盟不知道吗!一共十五亿人口,剩下十亿人都陪着联盟等死吗!!” “联盟这帮吃白饭的废物!这种怪物研究了一年就研究出来这?还好意思当高官,想送死自己去死啊为什么拉上我们啊!!” “呜呜呜…好可怕…联盟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啊?呜呜…要打仗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妈的,祁继明怎么不去死啊!!没用的家伙凭什么当元帅!!!” “祁继明是不是吞了人数,剩下的转移人数都给他的亲朋好友用了!一到大难当头,他们这些高官领导跑的比谁都快,根本不在乎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一时之间,吵嚷声、叫骂声,迅速席卷大街小巷,就连网络上也毫不避讳的成为了二次战场。 一家四口的家庭内,四人在餐桌上都彼此沉默。 四个人的手环终端同时亮起,龙凤胎的手环终端显示绿色,并且浮现一行小字:您是否确认转移。 下面分别是“是”和“否”。 而中年夫妻的手环却是红色。 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女人在沉默中端起女儿的碗,替她舀了一碗乌鸡汤:“囡囡啊,不管怎么说,乌鸡汤还是要喝的。很补的。妈妈听说南星很远,飞艇要开几天才能到,那里的人和我们语言不通,吃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你们要相信联盟,这么多年联盟都在努力照顾我们人民群众,他们不会骗咱们。过去后一定要听组织安排,知不知道?” 女儿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男人憨笑两声,主动开口:“仔啊,过去要听你姐姐的话,时刻保护姐姐,知道吗?” 儿子也沉默着。 在沉默中,儿女同时抬手,选择了“是”。 当手环终端屏幕同时变为“已通过”时,他们二人站起身,同时解开手腕上的手环,分别戴在父母二人的手腕上。 女人一愣,脸色一变:“这、这是做什么呀!囡囡,快把这个拿回去!” “仔啊,你和你姐干什么!”男人也惊讶道。 “爸,”儿子开口:“我和我姐还年轻。我们身体好。留下来也没关系。您身体不好,去南星好好休息。” 女儿道:“妈,我是Alpha。我应该留下来。联盟肯定会需要Alpha的人手,我能帮上忙。” “是呀,姐姐是Alpha,我是Omega。我相信Omega肯定也有用,能帮上忙的。”儿子微笑。 夫妻二人同时红了眼眶:“你们…你们真是……” “相信联盟,爸、妈。”女儿轻笑:“不会有事的。” 外围区的镇子上,脾气不好的老太太看着自己手环终端上的绿色沉默了许久。 Beta小孙子跟在她身后,小男孩的手腕上空空如也,连个手环终端也没有。 这孩子自从出生就是黑户,他父母发现他是Beta后,直接把他当弃婴丢掉了,连户口都没给他上。还是这老太太捡垃圾时在后墙处发现的。 孩子年纪小,还不到五岁,自然连个终端都没有。 老太婆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身看着小孙子,蹲下来,将自己的手环终端扣在小男孩手上,替男孩选了“是”。 已通过的字样浮现时,老太婆低声道:“活到这个岁数,早就活够了。你还小,是祖国的花朵。以后跟联盟的叔叔阿姨讲自己的情况,说得清楚明白些,等以后回来了,让他们给你寻个好人家,不要再过苦日子了。” 小男孩不懂奶奶话里的深意,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难过:“…奶奶?对不起,是我吃太多饭了吗?对不起,我不吃那么多了,奶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你了奶奶,呜……” 小男孩一掉眼泪,老太太便也忍不住落泪。她把孩子抱进自己的怀里,步履蹒跚地朝着屋子走去。 中心区的别墅内,男人是A级Alpha,女人是Beta。 女人是孕妇,手环终端显示绿色。 “老公你看!”女人有些兴奋:“我可以去南星了!这样回来后,宝宝可能都已经平安出生啦。” “是啊。”男人的嗓音古怪低沉,他抚摸上女人的手腕,口中说着温柔的情话:“宝贝辛苦了,你要一个人去南星替我生孩子了……” “不辛苦,老公,你在这里也要注意安全。我到了南星后……啊!!”女人温柔的话语变了腔调。 只见男人一把扯掉女人的手环终端,将她狠狠甩在地上,一脚踢上女人的肚子:“废物,当初要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我才不会准备娶你这个Beta。现在生出来的孩子八成也是个Beta,有什么用啊?” 女人捂着肚子,眼眶因疼痛落泪泛红,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老、老公?” “喊什么老公,真倒人胃口,恶心死了。”男人的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与嘲讽:“区区一个Beta,喊我老公还喊上瘾了?我们又没真的结婚,别喊的这么亲密。”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女人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吼。 男人却不以为然的笑笑:“那又怎样?Beta生个Beta,就像老鼠生老鼠一样,这辈子还是老鼠。不过好在,你还能替我拿到一个离开的名额,还算不错。既然如此,这间房子就给你吧。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男人大笑着离开了别墅,女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同时低下头,却见身下一片嫣红,她绝望地喊叫出声,却没一人能够回应。 每个人的选择各不相同,但却不妨碍联盟总部的终端仪器上数据迅速标绿,当数值刚好达到五亿时,祁继明果断下令开启转移。 联盟负责转移的人员工作效率极高,飞艇早在各个区域备好,从数据达标的时间开始,不间断地飞往南星进行人员转移。 在转移人员的48小时期间,不断降临的乌鲁鲁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最后降落的举动再度缓慢从空洞中消失,这种熟悉的消散感让祁继明想起唐暮秋刚离开联盟的那日。 唐暮秋刚离开联盟的当天,四方安魂处的黑洞出现又消散,但不过半个月又冒了出来。如今的乌鲁鲁消散方法和那时几乎如出一辙。 祁继明在这时才能勉强喘口气,因为与乌鲁鲁不眠不休地战斗,他已经48小时连续消耗异能且没有合眼休息。 在这48小时之内,祁继明持续与乌鲁鲁战斗,同时命人将五亿人员转移,在空出来的武装学院内以重组能量建立压迫觉醒屋,分散注意力利用传音派人带领余下自愿的Alpha、Omega进入学院内短期培训,甚至亲自操心他们的觉醒事件。 中途,还要抽出空去听夏玲、陆铭晖两人的报告。他们两个在抵御乌鲁鲁的过程中偶然与贺连打了照面,如今正在实施对贺连的追捕。 所以当彭子成的通讯从联盟总部联络来时,祁继明以为是联盟内出了问题需要汇报。 祁继明彼时浑身疲惫,他难得喘了口气,强撑着接下通讯:“什么事?” “……祁、祁元帅。”彭子成嗓音发抖。 祁继明听见彭子成这股哭腔,心口猛地一紧,他道:“怎么了?说事。” 彭子成喉咙发紧,忍着哭腔,颤抖着开口:“…元帅,祁哥没了。” 祁继明两耳听见这个消息,只觉得眼冒金星。他恍惚了一阵,喉咙低哑道:“…什么?” 彭子成忍着哭腔调整状态,迅速汇报:“两天前,顾渊潜入联盟总部。在祁哥去数据库查资料时,把资料库全部炸掉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销毁,祁哥当时人就在里面,因为腺体受伤、异能失效,他没躲开那场爆炸。” “……”祁继明沉默许久,他呼吸变得缓慢,他低着头,用掌心抹了一把脸,沉声道:“两天前为什么不联络我。” 彭子成顿时溢出泣声:“总部的联络路线也被顾渊一并销毁了,总部加班加点到现在才修好。夏恩叔不在,没办法给您传音。联盟总部的通讯方面,被顾渊完全隔断了。他、他像是也拥有空间系异能。祁元帅、祁叔叔…祁哥他,祁哥他…怎么办啊……” 祁继明的喉咙哑的听不出话语腔调:“…我知道了。则安他…现在在哪里。” 彭子成擦了把眼泪,道:“祁哥的身体被医疗Omega保存,在联盟总部的医疗区。” “好,我知道了。”祁继明深呼吸:“顾渊去哪了。” “两天前,顾渊朝着龙脉的方向去了。”彭子成哽咽。 “好。”祁继明道完这个字,便挂断通讯。 祁继明望了望天,黑色虫卵密布的乌鲁鲁,他胸腔中的恨意胜过理智。他狠狠呼了口气,转过身,带人朝着龙脉古钟处奔去- 祁继明道完这些话,唐暮秋沉默了许久。 唐暮秋低垂着眼眸,看着那本写着祁则安已死亡的笔记本。上方的这行预言如同诅咒本身,轻而易举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如何。 唐暮秋没能立刻开口回话,因为他实在什么也说不出了。 当听见祁则安死讯的那一刻,唐暮秋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倘若不是因为祁继明再三的要求与宽慰,唐暮秋甚至没打算继续活下来。 “……沈惜。”唐暮秋半晌后开了口,他没去提关于祁则安的任何事,就像是害怕提起祁则安的名字一般,他换了个话题:“顾渊说,他是沈惜的人。他还说,沈惜骗了我。” 祁继明看见唐暮秋刻意回避祁则安的模样,他也同样没有再提半分祁则安的事。 祁继明“嗯”了一声:“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清楚。我的确是从西叔那里拿到的这个笔记本,一开始的预言也是他写下来的,除了他,也的确没人能知道我会来龙脉这里。但我不相信西叔…沈惜他会骗我。我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唐暮秋垂下眼眸:“西叔他…对我很好。我希望顾渊在撒谎。” 祁继明:“确实不能过早下结论,顾渊这人本就性情乖张,他对沈惜有执念。现在就算是假借沈惜名头来捣乱,也不让人意外。” 唐暮秋摩挲着手中的黑色密码本:“……嗯。” “顾渊这人,是沈惜当年在战场上捡回来的。”祁继明叹息:“沈惜当年和他的好友一起扶养过顾渊一段时间,所以顾渊很依赖沈惜。现如今古钟发了疯,要威胁到你、沈惜,和……总之,他肯定是知道关于沈惜的事情才会来的。” 联盟的装甲车开的平稳,可唐暮秋却依旧觉得笔记本上的这行字晃眼睛,让人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祁继明的话语唐暮秋听得零零散散,他只是机械式地点头,而后垂着眉眼。 唐暮秋只是将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笔记本的那行字上:【祁则安,今日已死亡。】 晃神间,这行字似乎在本子上闪烁了一瞬。唐暮秋如枯木般死气沉沉的眸光亮了一瞬。 紧接着,这行字开始高频率地闪烁、一下又一下,黑色的字体扭曲,缠绕,弥漫,最后化为一群黑色方块。 “什么……”唐暮秋喃喃,他将笔记本迅速捧起:“什么…为什么在变…” 祁继明的通讯器在这时猛地响起,他接下后道:“什么事?” 只听彭子成的声音在那头迟疑且雀跃道:“元帅,祁、祁哥他好像又活了!!!” 祁继明一愣,脱口而出:“什么??” 同时,唐暮秋在装甲车内直接站起身,他将捧在手中的笔记本对准窗户,借光线看得清楚些,只见上方的文字如蚂蚁爬行似的,歪歪扭扭最终组成一行字。 【秋纪元755年9月23日,秋分日。祁则安,即将死亡。】 祁继明通讯那头的彭子成换了人,属于欧阳沨的软糯声线在此刻满是迫切:“元帅!事态紧急!祁则安现在需要唐暮秋立刻到场!能拜托您找到唐暮秋吗!” 不等祁继明回答,唐暮秋已经冲到对面接下通讯:“欧阳沨,我在。” 欧阳沨显然愣了一下,随后他道:“其余的都容后再议,立刻回联盟总部,祁则安需要你!” 第82章 知晓。 “这个本子是……”…… 联盟装甲车刚开到总部门口, 车上的两个人甚至来不及去询问详细情况便匆匆跳下车。唐暮秋越过看守一路冲到医疗部门口,欧阳沨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双手戴着的手套上染满鲜血, 他神色疲倦地靠在墙边休息, 看起来像是刚下手术台。 唐暮秋的身影出现在欧阳沨余光中时, 欧阳沨的目光微动,他微微侧身与唐暮秋对视,却来不及解释更多, 他软糯嗓音言简意赅道:“我尽量快速向你解释。祁则安确实死了一次。但因为你,他又活了。” 唐暮秋心脏一紧, 嗓音沙哑干涩:“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是曾经进行过标记行为?”欧阳沨站直身躯,尽量平稳语气道:“他是S级Alpha,能够留存伴侣的信息素。他的腺体里残留着你的微量信息素。在他死亡之后, 他腺体中属于你的信息素爆发,金色的回溯异能由于自保因素将祁则安的躯体倒退回死亡前那一刻,让他得以重生。话虽如此…但在回溯后, 他当时的状态比起重生, 更像是回到濒死的那一瞬间。而他的腺体已经在上次的事件中废掉了, 他接受不起你的异能,如果不处理,他会立刻进入二次死亡。所以我替他做了那个手术,他现在的腺体究竟是能进化还是倒退,我说不准。他再过二十分钟就会醒来,醒来后, 他会暂时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他需要伴侣陪在身边,他的腺体如今只认你,如果不是你在他身边, 他依旧会因信息素暴走而亡。” 唐暮秋闻言心脏跳动声如鼓鸣般在耳内响彻,他的掌心握拳捏紧,呼吸急促起来。他脑中的精神识海紧紧绷直,细密的丝线将他的神经拉到极致,他甚至不敢再去想祁则安死亡的可能性。 “唐暮秋,我是按照芯片里的理论去做的手术,理论在升级腺体这方面不完善,我也做了些自己的调整。如果祁则安的这个手术失败,和你亲热后没有变回正常人……”欧阳沨顿了顿,他眼睫轻颤:“我……” “不怪你。”唐暮秋斩钉截铁打断欧阳沨的自责,他平静且坦然道:“你能为他做这个手术,我很感激。当时将芯片留给你,我就猜到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欧阳沨的唇瓣翕张,最终他没再开口,只轻轻点了下头:“去吧,你的Alpha需要你。” 唐暮秋深呼吸,随后毅然决然地走入那间完全封闭隔离的医疗室内。进入隔离室的瞬间,他将手中的环首刀、黑色密码本、以及染了血的外套丢在木桌台面上,他坐在祁则安的床边,低头温柔地注视着祁则安。 祁则安看起来比一个月前瘦了。他冷峻面容在此刻显得更加冰冷,因为比先前消瘦,他的下颌线越发明显。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祁则安的眉骨投下阴影,鼻梁下方也被阴云笼罩,看起来比之前更加不近人情。可那双平日里睁开宛若凶兽的眼眸下,眼袋却是乌青,他看上去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医疗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唐暮秋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如同脆弱挣扎的蝶翼。他伸出手,指尖抚过祁则安的唇,两片薄唇的触感在此刻显得冰凉,唐暮秋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人活着时是暖的,只有死了才会冰冷。祁则安的唇就像是冰雪,没了先前温存时的温度。 唐暮秋眸光微微颤动,黑曜石般的瞳孔蒙上一层模糊的雾,他将视线转动,目光看向祁则安的后颈腺体。 祁则安后颈的腺体被欧阳沨的医疗异能包裹,那处还在往外渗血,但又被淡绿色的治愈异能吸收。祁则安的呼吸平稳,胸口没有什么起伏,唐暮秋盯着祁则安的胸口看了几秒,随后将手指上移,用指节探着祁则安的呼吸,当指节感受到那股细微却温热的气息时,唐暮秋紧绷的背脊才放松下来。 他还活着。 祁则安没有死。 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人开心的了。 在人的性命存亡前,一切事件都微小起来。 唐暮秋将掌心抚上自己的心脏,那处如今在平稳有力的跳动。听闻祁则安死讯时,心脏下落咯噔凝固的那种感觉,唐暮秋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唐暮秋清冷淡然的眉眼宛若瓷白温玉,在看见祁则安的这一刻泛起一道莹润的光。唐暮秋的唇随身躯俯下贴近祁则安,他动作轻柔地吻了吻祁则安的鼻尖。 祁则安的呼吸在刹那便急促起来,像是沙漠的旅行者干渴到极致时饮入甘露般,呼吸急促间沾染迫切与渴望。 仅仅一瞬,祁则安冲破困倦与麻醉的牢笼,他猛地睁开双眼。 唐暮秋直视着祁则安的眼,那双眼的眼眶猩红,祁则安的瞳孔并不聚焦,视线涣散,宛若一头只会凭借本能做事的野兽。祁则安在呼吸急促间察觉到身侧有人,石榴花与石榴果实的气息交融,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人摁在床上,而后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唐暮秋的腺体,鲜血顿时从脆弱的腺体皮肤处流出。 唐暮秋吃痛闷哼,喘息同样急促起来。他不敢刺激祁则安,只好反手抚摸祁则安的身体,低声哄着:“祁则安…祁则安,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在的,慢点,小心你的腺体…别伤到你的刀口…” 祁则安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他意识混沌,只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撕开唐暮秋的衣服,咬着唐暮秋的肩头,背脊,脖颈。 混沌的大脑中只剩下占有这一个想法。 石榴果实馥郁芬芳的信息素炸裂般充满整间屋子。 祁则安的信息素不可控地溢出,将整个联盟总部都包裹起来。 这股独属于S级Alpha、不,或许是比S级Alpha更胜一筹的信息素在顷刻间扩散,所有在联盟内部的人员纷纷呼吸一滞。 祁则安造成的这股强烈威压令全联盟总部的人都难以喘息。 “什么情况?”联盟总部内的士兵不解地支撑躯体,咬着牙道:“这、谁啊?!” “不对啊…我们都是Alpha,怎么会有信息素能压制我们??” “是新型乌鲁鲁?敌人打进联盟总部了吗?快快汇报给元帅!” 祁继明彼时正坐在办公室内,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信息素的压迫。他此刻在冷穆中抬眼,额角青筋爆起,放在桌面上的掌心紧紧握拳,他极力释放自己的S级Alpha信息素进行抵抗。 祁则安的信息素与从前大不相同,这股信息素甚至不像是Alpha的。 这股信息素强大、凶悍、霸道且勇猛,几乎是轻飘飘一弹指,便将众人的身躯压弯了腰。 这股新生初始的信息素将祁继明的信息素压制到极限,即便是祁继明也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抵抗一二。 “……这信息素,难道说则安他……”祁继明声音低哑,他眸光染上探究。片刻后不再言语,只在一片沉默中再度加大了对抗力度。 祁继明释放出信息素做屏障后,他将目光望向窗外已经暂时停止作乱的黑洞。那些黑洞上方的乌鲁鲁在内盘踞,偶尔冒头,却没有下落。 它们就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面前的桌上,摊开的老旧日记本,三个词被摆在中央。 【万物生】、【神悯人】、【知者亡】。 这三个词彼此交织,让祁继明无法遏制地想起沈惜。 那个年轻的、肆意的、如同太阳的前辈。 但紧接着,那些如暖阳般的沈惜身影在脑海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风雨欲来般惴惴不安的、急促的、焦虑的沈惜模样。 那些沈惜的身影与他人口中呐喊着的“背叛者”彼此融合,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在耳边萦绕。祁继明猛地回过头,偶然惊觉,那些人口中的“背叛者”竟然是对自己说的。 祁继明回神后沉默许久,低沉的嗓音缓慢开口:“……秋分日将近了。” 祁继明闭上双眼叹息,那年沈惜的背影离开时太过决绝,祁继明来不及再多询问一句,只能看见一滴从空中落下的泪。 泪滴自眼眶滑落,滴在床单上,洇出深色的小水窝。 唐暮秋的眼眶泛红湿润,他嗓子哑透了,身体此刻的疼痛大于所谓的快感,他如今甚至什么快感都没能体验到。他体会到的只有撕裂的痛楚与机械式运动后的麻木疲惫。 Beta本身就不如Alpha和Omega适合情/事。 祁则安如今更是没有任何前戏,也没有理智调情可言,只是单纯的驰骋,动作和态度都称不上令人满意。 唐暮秋一开始压下所有声音,只为了让祁则安能够快些结束这种毫无理智的征战,可到后来被弄得疼了,他轻呼出声,祁则安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弄得更凶。唐暮秋不得不叫出了声。 唐暮秋在这段过程中,他逐渐发现祁则安后颈处的腺体正发着些许蓝白色的荧光,这是属于祁则安空间系异能的颜色,这证明祁则安的确在好转,状态逐渐趋于稳定。 唐暮秋闷着声,咬住自己的手腕和胳膊,由着祁则安不要命地胡来。 整整48小时,在48小时之内,唐暮秋咬牙坚持,尚存一丝意识与理智。 48小时之后,唐暮秋眼前一黑,直直昏了过去。 祁则安不知疲倦、周而复始地索取,又不知驰骋多久。直至他的力量耗尽,脖颈处腺体散发的淡光消失,他才闷哼一声,趴在床上满足睡去。 病房内的消毒水气味与石榴花、石榴果实馥郁芬芳的气味交融,形成一股诡异刺激的香甜。在这股香甜之中,腥气与血味如雾气般如影随形。 不知过去多久,病房隔离室上方的白炽灯照得祁则安皮肤发热,他动了动身子,缓慢睁开双眸。 祁则安醒来时,最先来临的感受是头疼欲裂,他艰难睁开双眼,让大脑恢复意识。他还有些困,缓慢地坐起身醒了醒神,天生的警惕性令他下意识地观察四周查看环境。 在头疼欲裂之后,祁则安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能这么轻松、清爽,就像是身体里的所有污浊气息都一扫而空,像是解脱、解放,又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正思索间,祁则安的掌心触碰到一具温热躯体,同时,空气中弥漫着的石榴果实与淡淡的石榴花气味纠缠,这股味道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像是在提醒他屋内还有一人。祁则安的身躯顿时僵住,他冷峻面容挂着的镇定神情瞬间变化,他近乎慌张急切地扭头去看自己的身边人,而后瞳孔骤缩。 身边躺着的人是唐暮秋。 祁则安眸光一亮,心底顿时雀跃起来,唐暮秋竟然回来了。祁则安本能地俯下身,想要将唐暮秋拥入怀,却在视线映照出唐暮秋躯体的刹那僵硬,随后他胸腔中的欣喜若狂便轰然倒塌。 唐暮秋赤身裸体背对着他侧躺在他身边,浑身布满青紫交错的吻痕与撞击痕迹,他后颈处腺体的牙印刺得很深,齿尖当初扎进皮肉,溢出的血痕在此刻已经凝固了。除此之外,唐暮秋的脖颈布满掐痕、淤痕、吻痕、咬痕,那两颗纵向排列的黑色小痣被磨红了。他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就连手腕上都是牙齿咬出来的血痕。 那些疯狂的、甚至可以说是单方面施暴的记忆片段在祁则安的脑内如老旧的电影默片闪过。 祁则安顿时面色惨白,他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他的呼吸变得极其轻缓,双拳紧握身躯颤抖,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缓慢地换上衣服下了床,替唐暮秋盖好被子,走到离病床稍远一点的桌边,而后毫不留情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这个畜牲,祁则安。”祁则安哑声,眼眶几乎泣血:“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祁则安身躯颤抖,一股怒气直直冲上天灵盖,他扶着桌面才勉强站稳身体。 祁则安后颈处的腺体如今十分健康,在这种主人暴怒的情况下还不忘记隐隐散发信息素,但紧接着刚恢复没多久的腺体就被祁则安狠狠拍了一巴掌。 “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当初就直接弃了你。”祁则安冷声开口。 祁则安低声发怒间,掌心触碰到桌面上的黑色密码本。他愣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后顺手拿起。 “……我记得这个本子是……”祁则安眉头皱了皱,片刻后他眉头舒展,他想起这个本子了。 这个笔记本他曾经趁唐暮秋洗澡时偷看过,可当初他偷看的时候,本子里面的神秘能量将他硬生生赶走,内容并不允许他窥视。他当初一直没弄明白原因,但现如今,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腺体与当初完全不同,能力似乎也比之前强了好多倍。他拧起眉头,先是侧首看了眼还在入睡的唐暮秋,确保对方没有醒来,这才扭回头,将本子拿在手中后果断翻开。 意外的是,这次笔记本竟然能够被翻开了,里面也没有任何能力进行阻碍。 祁则安翻页的动作一顿,眉尾下压,随后将本子能力的事情先一步放置,认认真真开始看里面的日记。 白炽灯的光线刺眼,唐暮秋还没睁开眼,视线内就已经是一片橙红色。他知道,这是到晚上了,病房内的白炽灯在傍晚总会按时亮起。不过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托身上人的福,他没有几次能完整的享受灯光照射。 唐暮秋疲乏地睁开眼,想着要从窗外天色推算自己睡了多久。他一动就浑身酸痛,但他硬生生忍了下来,他缓慢支起身子,动作时掌心触碰到身侧,却是一片凉意。唐暮秋顿时心下一惊,困意烟消云散。 唐暮秋慌乱地扭头在隔离室内寻找祁则安的身影,刚一转身,便对上一双幽暗的、昏暗无光的深棕色眼眸。 祁则安站在门口的木桌前,腰背倚靠在后方的木桌上,修长精悍的双腿微微交叠,白炽灯投下的光将他发顶照射出阴影,深邃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在此刻隐没在昏暗中。他薄唇如刀削般抿起,胸口与身侧的小臂肌肉贲张,远远望去,他就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塑,被掌管艺术的缪斯女神垂帘。 而在那昏暗阴影之中,那双紧盯着唐暮秋的深棕色瞳孔像是蛰伏的凶兽之瞳,目光中裹挟着强烈的恨意与怨念。 唐暮秋顿时心中一紧,他的喉咙干涩,吞咽口水时喉结微微滚动。他眼瞳眸光微颤,顶着这股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又与祁则安对视,而后陡然注意到祁则安那双凶悍视线外微微泛红的眼眶。 再细细看去,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眶连带着瞳孔都还有些湿润,祁则安似乎是哭过的。 这个认知令唐暮秋心尖一紧,连带着胸膛也有些发闷。他迅速动作起来,有些慌乱地随手扯过被子遮盖身躯,而后想要下床。 祁则安的目光在看见唐暮秋行动的这一刹那染上莫大的悲哀,悲情几乎要在眼眸中满溢出来,那是一种极其心疼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唐暮秋曾经是见过的。 高中时期,祁则安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唐暮秋。 久而久之,唐暮秋对于祁则安在心疼自己这件事很是敏感,可他这次是为了什么?甚至祁则安还哭了。是因为他这次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体无完肤?可这不是祁则安的错,这是因为他腺体还不稳定才会这样的。还是说是因为自己回来的太晚了,祁则安担心自己了?又或者是因为看见了自己外套上的血迹,发现自己曾经受了伤? 唐暮秋猜不到原因,他挣扎着下床想要去祁则安身边说些什么,无论如何,他确实该对祁则安解释一些的。 唐暮秋的动作急切又慌乱,他脚掌刚踩到冰凉的地板,膝盖便陡然一软,整个人直直就要往地上栽去。唐暮秋双眼紧闭,在转瞬间,一个温热的怀抱便将唐暮秋接了个满怀。 是祁则安。 祁则安低下头,搂着唐暮秋的腰,沉默许久却没开口说话。 病房内的氛围实在是太过古怪,两个人明明就这样面对面在一起,可是沉闷却压得唐暮秋有些畏缩。 “……你是…想我了吗?”唐暮秋主动开口,笨拙地抱住祁则安拍拍他的背:“……对不起,祁则安。我骗了你很多。我……” 唐暮秋想了想,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好听的话去哄祁则安才对,毕竟自己让祁则安难过了。他刚要张口,肩膀处一滴温热裹挟痒意滑落,他便登时喉咙一紧,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祁则安哭了。 祁则安的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唐暮秋赤裸的白皙肩头,滑腻温热的水珠顺着肩头一路向下,走过白皙的背脊、柔软的腰线,最终隐没在床单里。 唐暮秋在这瞬间突然局促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在他仅有的人生之中,他从未见祁则安哭过。他慌乱地捏住祁则安的手指,很笨拙地安抚:“……为什么哭?是我走了太久吗?对不起,真的,祁则安,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不要难过,我……” “事到如今我还要让你来哄我,我怎么那么高贵啊,唐暮秋?”祁则安哑着声,终于从喉咙中挤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他这一句话说出口时手臂收紧,将唐暮秋几乎嵌在自己怀中,像是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唐暮秋不明白祁则安为什么这么说,脑中的直觉却在此刻拉响警报,他后腰连带着背脊窜上一股危险的电流,就像是远古时期关于捕猎者来临时空气中传递出的危险讯号,他大脑一清,本能地想逃,刚挣扎便又被祁则安狠狠扣在自己怀里。 逃跑不得、挣脱不能,只听这刹那,祁则安的话语如落子般清晰可闻。 “你两年前离开我,就是因为那本破日记吗?” 唐暮秋霎时面色苍白—— 作者有话说:已经修改过的段落为什么还是翻来覆去的锁……一会儿锁前半段一会儿锁后半段,能统一一下标准吗。如果锁前半段我改了为什么又要锁我后面,后面的通过了为什么又反复锁前段。两段都改过了又原封不动锁前半段?明明是之前已经通过两次的段落。 第83章 悔意。 “我不想走的,我没办法了。”…… “你、你……”唐暮秋的心脏跳动倏地加快, 他的面色顿时煞白,冷汗不断从背后冒出,将身上裹着的被子都打湿了一些。他整个人的四肢像被冻结般僵在原地, 不知作何反应。在心底最先升腾的感情不是别的, 而是恐惧。 祁则安知道了。 祁则安怎么会知道的? 祁则安现在知道后会怎么做? 祁则安会恨自己吗? 祁则安会恨自己满口谎言、没有半分实话, 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吗? 祁则安会说让自己走,别再见他之类的话吗? 自己当年就那样离开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给祁则安, 如今看来就像个负心汉似的。 祁则安会生气吗? 气自己不和他共同承担,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够信任他, 气自己不遵守约定又让自己遍体鳞伤。 唐暮秋的脑子很乱,一时之间所有思绪都像是绕在一起的电话线,越是想要拼命地拽开却是越缠越紧。 唐暮秋因高度紧张呼吸急促, 他有些耳鸣,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形成威压, 让他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的呼吸越发急促错乱, 他张着口却没办法汲取氧气。 “唐暮秋!呼吸、呼吸!”祁则安脸色陡然一变, 他把唐暮秋牢牢摁进自己怀中,掌心抵着唐暮秋的下颌抬起让对方能够顺利吸气。 唐暮秋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恐惧已经将他浑身包裹,喘息间他的眼泪先一步落下,几乎是依靠本能反应张口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唐暮秋清冷如雪的嗓音沙哑粗粝,浓烈的鼻音和委屈意第一次强势出现, 几个音节几乎让祁则安溃不成军。 祁则安看着怀中人连呼吸都无法汲取的模样心如刀割,他低声道:“先呼吸……唐暮秋,你听我说话了没有?” 唐暮秋掌心紧紧攥着祁则安心口处的衣服布料, 因愧疚浑身颤抖,他的迷茫无助与被发现后的败露恐慌将他的精神识海搅得翻天覆地。窒息感如潮水般袭来,他的脸在哭泣与憋气中变红,整个人眼神散焕。 “唐暮秋,我让你呼吸!”祁则安终于低吼出声,他用掌心捏着唐暮秋的耳垂:“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唐暮秋,看着我。你好好回过神来,慢慢和我讲,我会在。” 唐暮秋的窒息感强烈,大脑的求生欲望让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他摇着头抗拒解释,却又被祁则安摁进怀里。 祁则安吻着他的侧颈安慰,自己也鼻音浓烈道:“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唐暮秋。我不原谅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瞒我?如果我这次还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你到底……唐暮秋,我真的…我……” 祁则安连珠似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唐暮秋却已经在绝望中闭上双眸接受审判。 祁则安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呢,是“讨厌你”还是“我恨你”? 屋内短暂的安静了一瞬,唐暮秋听见祁则安在自己的耳畔哽咽,仅仅是微风拂过云叶的瞬间,一道颤音如惊雷坠地般,轻飘飘却带着千斤重。 “……我爱你。”祁则安嗓音发颤。 唐暮秋顿时睁开通红的双眼,他昂首望去,迎面而来的是祁则安的吻。 祁则安吻得何其温柔,缠绵悱恻、安抚意味十足。 本就落下眼泪的唐暮秋在此刻被突如其来温柔吻缠绕,他心中憋了两年多的委屈与难过终于在此刻爆发。 两年来的苦难隐忍、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如同诅咒般如影随形的痛苦,七百多个日夜的孤独与渴求,连带着不知边度的祈祷与虔诚,在这一霎那都融进了泪里。 就像是从来没受到过关心与疼爱的孩子,第一次被人温柔地爱护一般。 唐暮秋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部冒出了头。 祁则安能接住唐暮秋的所有情绪。 于是唐暮秋哭了,不压抑的、真正的哭了。 一开始只是喘息之中夹杂泣音,但紧接着,唐暮秋呜咽出声,嗓音沙哑的哽咽着道出真心话:“……我不想走,我不想走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祁则安不断吻着唐暮秋的发顶。 “我不想走,我想你,我真的……”唐暮秋的话语逻辑混乱,他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我没办法了……祁则安,我没办法了。我不想你死,我真的……你那么好……” 唐暮秋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一簇火,将祁则安的心脏顿时烫的千疮百孔。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心疼得跟着红了眼眶,先前才止住的眼泪几乎又要冒出来。此刻他像是被高高架起的恶人,在见到爱人眼泪的刹那终于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 祁则安闻言自嘲着冷笑:“我哪里好?我就这样误会你这么久,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你,现在又用什么态度和你说话?把你惹得哭成这样,我这样的混账哪里值得你说半个好字?” 唐暮秋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落下,每一颗眼泪都砸进祁则安心底。 “对不起……真的,”唐暮秋哽咽,情绪激动,话语之中的崩溃意太过强烈:“都是我的错……你要是没遇到我就好了,都是我的诅咒害的……” 祁则安眸光一颤,他的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痛。 祁则安好不容易才让唐暮秋忘记“诅咒”这种东西的。可是两年过去,唐暮秋就是这样给自己洗脑的吗? “祁则安”这个人遭遇的一切不幸,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不好的方面,通通都是“唐暮秋的诅咒”害的。 似乎只有这么想,唐暮秋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他才会让自己减少一些对祁则安的想念与喜欢。只有这样,他才能装作对祁则安毫不在意,甚至说谎也是早已习惯的本能。 “为什么这么说,”祁则安嗓音沙哑,他抱着唐暮秋,让唐暮秋坐在他怀里:“为什么又提到诅咒。不是和你说过吗,没有那种东西。” 唐暮秋泛红的眼眸往下落着泪滴,他这辈子从来没哭的这么剧烈过,他有些喘不过气,只是摇头。 “是因为……害怕吗?”祁则安突然道。 唐暮秋的身躯僵了一下。 “因为害怕如果不用‘诅咒’给自己洗脑,如果不能天天对我怀揣着愧疚,就没办法继续完成这些任务是吗。”祁则安的嗓音柔和轻缓:“你怕我还爱你。因为如果我表达对你的爱,你会委屈,你会忍不住和我说出来。可你不能。所以你只能日日夜夜不断地用‘诅咒’去提醒自己,是你害了我,你没资格被我爱。是不是?” 唐暮秋没有回答,他的掌心攥紧祁则安胸口处的衣服布料,他将脸埋进祁则安的胸膛,小幅度抽噎着。 祁则安搂着唐暮秋,他昂首望向天花板时只觉得荒诞。他都做了些什么。唐暮秋忍着这么多痛苦和委屈离开,好不容易为了自己回来,自己刚开始却对他一点好脸都没有,甚至还想把唐暮秋用这种态度逼走。 祁则安心中暗骂自己,自己还是个人吗,倒真是畜生都不如了。 祁则安胸口处的衣服布料被唐暮秋的眼泪洇湿了,温热与冰凉的触感交替,祁则安捞着床榻上的被子裹在唐暮秋身上,一下又一下用掌心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不知过了多久,唐暮秋没了动静。他不再抽噎,哭泣的喘息声逐渐停止,只是静静缩在祁则安的怀里。 “哭成这样…是不是想让我心疼死?”祁则安低头亲唐暮秋的发顶。 唐暮秋嗓音哭的有些哑,嗓音有些不自然:“…没。但现在觉得有点丢人…不想抬头面对你。” 祁则安这时才忍俊不禁,他低声哄着:“不丢人,我喜欢你这样。你最好以后都这样。委屈了就说,难过了就哭,随时随刻来我怀里,一直让我霸占你。哪怕生气了,对我不满了,只要你想发泄情绪,我的脸愿意主动撞你的手掌。” “……乱说什么呢。”唐暮秋的嗓音又有些闷。 祁则安抱着唐暮秋轻晃一下,从喉中溢出两声低笑。 祁则安坐靠着被子倚在床头,唐暮秋就这样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平复情绪。 祁则安给足了唐暮秋平复心情的时间,又过了一刻,他开口:“现在好些了吗?” “嗯。”唐暮秋声音轻缓,语气稳定:“哭出来后…就好多了。” 祁则安点了下头,垂首去看怀中的唐暮秋。 唐暮秋清冷淡然的眉眼泛着红,眼眸哭得有些红肿,白皙的脸蛋也因哭泣泛起薄红,仔细看去,他的鼻头也有些粉。唯独那双乌黑亮丽如同黑曜石般的双眸依旧晶亮,在湿润的眼眶内依旧莹润。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只倔强的小白猫,明明刚展现过自己的脆弱,现在又立刻强撑着装作没事。 看着这样的唐暮秋,祁则安心底的酸涩感再度涌出。 唐暮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笨拙、木讷、甚至有些呆板,做事情时想要示好的方式太老套,很刻意,可偏偏这就是他真正的模样。明明长了张淡然的脸蛋,可性格的底色却并不冷漠,只要有人肯对他好一分,他甚至可以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祁则安甚至想,唐暮秋为了自己做这么多事,到底是自己何德何能。自己哪里值得唐暮秋这么对自己。 越想心底越闷,片刻后祁则安在心中轻叹,随后开口时嗓音放得低缓:“那我们聊些别的吧。现在是深夜。我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欧阳沨最快会在早晨赶来。现在我们是不是都该对彼此坦诚些?你问我答,好不好?” 唐暮秋的掌心握着被角,他低垂的眼睫轻颤,乌黑发丝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荡。 祁则安有太多话想问唐暮秋,却又怕唐暮秋有压力,思索片刻后主动道:“嗯…那既然如此,你先问我吧,唐暮秋。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唐暮秋薄唇微抿,他轻轻抬头与祁则安对视:“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数据库查沈惜的资料?” 祁则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唐暮秋会问这件事。他用手抚摸下颌轻蹭:“…如果说是这件事的话,主要原因是你。” 唐暮秋眨眨眼:“嗯?”- 在唐暮秋离开联盟的一周后。 远在联盟总部特需病房的祁则安猛地惊醒,他大汗淋漓间心脏闷痛,呼吸发紧。 欧阳沨正在给他换药,见他醒了便道:“别乱动。” 祁则安没能立刻回话,他依旧沉浸在噩梦之中。 他又梦见唐暮秋坚决离开的背影,以及那个来自唐暮秋主动的诀别吻。 他梦见唐暮秋远去,似乎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他看不见摸不着。唐暮秋在梦境中像雾一样消散了,而他却触摸不到分毫。 欧阳沨手下换药的动作很迅速,他结束换药后便准备离开。 “欧阳沨。”祁则安开口时嗓音沙哑沉重:“唐暮秋给你的那个东西,让我看一眼。” “你想都不要想。”欧阳沨干脆道。 这一周以来,祁则安每一日都在和欧阳沨软磨硬泡,目的就为了让欧阳沨交出唐暮秋留下的物品。 欧阳沨拒绝的话语他也已经听了一周。 可现如今,祁则安刚从噩梦中转醒,他的耐性已经被磨了大半。 “我们做个交易吧。欧阳沨。”祁则安艰难地抬首,冷汗从他额角滑落,他如同凶兽般的双眸紧紧盯着欧阳沨的身躯。 欧阳沨被这股侵略感极强的视线浑身发寒,他小幅度后退一步:“…什么交易。” “让我看一眼唐暮秋留下的东西,我答应你,保全尹匿性命。”祁则安见欧阳沨神情愣住的瞬间,立刻乘胜追击:“你也不希望看见尹匿死无全尸吧?他犯了什么罪你很清楚,通敌、企图杀人、甚至已经伤了我的腺体。你只要让我看一眼唐暮秋留下的东西,到时候我会留尹匿的活口,也不会让他出任何意外。我保证,你还能见到他,甚至还能亲自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被胁迫,不得不做坏事的理由。” 欧阳沨双拳紧握,他身躯颤抖。他的唇瓣紧紧抿着,发丝轻颤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祁则安继续道:“你难道不想亲口问他吗,问问他对你的那些感情究竟是不是假的!” 欧阳沨扭头就走。 祁则安彻底急了,他趴在病床上怒道:“他死无全尸也没关系吗!我的爱人因为他的同伙备受怀疑,如今离开联盟动向未知,生死未卜!我要是再见尹匿,一定扒了他的皮抽干他的血,然后把他的骨头剁碎了喂狗!那样也没关系吗欧阳沨!” 欧阳沨的步伐硬生生止住,他嘴唇颤抖,扶着门把手的掌心半晌也没能使力摁下。 片刻后,欧阳沨道:“……我知道了。今晚换药时,我会把东西带来。” 说罢,欧阳沨推门出去。 病房大门重重落下关闭,祁则安的神情逐渐恢复平稳。 祁则安缓慢坐起身,他朝着身侧的窗户玻璃望过去。 唐暮秋从这扇玻璃跳出去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无论唐暮秋留下了什么,他一定要亲自看一眼才能心安。 祁则安眼眸轻眨,他伸出手贴向自己的心口。 巨大的恐慌席卷狭小的心腔。 唐暮秋如今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好想他。 夜幕降临,特需病房内,欧阳沨替祁则安换药。 换药时,欧阳沨将那枚唐暮秋留下的芯片放在托盘中,被祁则安收下。 “这是备份。”欧阳沨道:“芯片本体在我手里。” “多谢。”祁则安道。 欧阳沨低声:“给你看的唐暮秋留下的物品,这个要求我已经答应你了,也做到了。但你看过之后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再度受理。就这样,我先离开。” 祁则安哑声:“嗯。” 欧阳沨走后,祁则安自己下了床。 祁则安的腺体受损严重,几乎已经丧失了天赋,他无法再度使用能力。欧阳沨说,这个腺体能否恢复完全看运气,而他口中说的恢复,是指腺体是否能够正常释放信息素,和天赋异能无关,他没有办法保证能治好。之前祁则安本人使用能力就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腺体长年累月受损,想要治疗到能使用能力的程度本就是天马行空。 祁则安抬首看了眼特需病房内的天花板角落,角落处有许多监控,这些都是祁继明要求增加的,为了看着祁则安防止他出意外。 先前欧阳沨把芯片放在托盘一侧,被纱布挡住,监控也没有识别出问题。 祁则安扶着墙走进洗手间内,他关上门,迅速将备份芯片插进自己的手环终端内。 手环终端将芯片的内容扫描,悬浮屏上立即弹出几个文档。 祁则安点开文档,看清内容的瞬间瞳孔收缩。 这些文档的内容全部是医学方面的,并且是有关于腺体的研究。 腺体的升级、更换、转移,这些在人类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的理论,被事无巨细地记录着。 这些简直就像是为现在的他量身定做的医疗方案,祁则安眸光闪过一丝试探的光。 但仅仅一瞬,祁则安冷峻薄唇便抿起,他的大脑在瞬间冷静下来。 欧阳沨从唐暮秋那里得到了这个芯片,但唐暮秋本人不可能会知道这方面的研究理论,他对这方面根本就不感兴趣。 那唐暮秋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拿到这枚芯片的? 自己重伤入院来的突然,唐暮秋被捕过程迅速,所以唐暮秋没时间也没机会把芯片藏起来,他只能借欧阳沨之手藏起这枚芯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枚芯片。 如果是这样的话,唐暮秋藏芯片的目的或许有两点。其一,是这里面惊为天人堪称大逆不道的内容;其二,是这枚芯片真正的主人身份不能被别人知晓。 如果时间如此紧迫,唐暮秋没时间丢掉芯片也没办法隐藏,那证明他拿到芯片的时间就在自己受伤不久前,所以他无法处理掉这枚芯片。 也就是说,唐暮秋是在西部禁区拿到了这枚芯片。 可西部禁区除了自己小组之外,没有别人近距离接触唐暮秋了。陌生人的话,自己不可能没有印象。 祁则安眸光微动,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谭照明。 谭照明身死,据说死状异常惨烈。 谭照明死前,唐暮秋是见过他的,并且是二人独处。 祁则安回忆了一下,那时唐暮秋说要对谭照明老先生跟进任务进度,于是只身前去。而祁则安是晚上去谭照明家门口接的唐暮秋。 他记得唐暮秋从谭照明家出来时,唐暮秋的状态不是特别好。 并且,祁则安清晰记得,唐暮秋那天身上沾染了青草味的信息素。这也是祁则安确定尹匿是敌人的要点。 一个三十年前来到西部禁区的老头,拥有高超的医学天赋,甚至创出这种关于腺体方面的旷世理论。 这样的医学天才,祁则安只听说过两个。 一个是如今被众人避之不及的沈惜,另一个,则是沈惜的恩师——谭宗凌。 而祁则安记得,当初和彭子成陆铭晖二人交流时,彭子成说过,“班长被抓走时,元帅提到了谭宗凌的名字,他说班长和谭宗凌有勾结”。 时间点也太过巧合,三十年前刚好是沈惜叛逃的时间。谭宗凌同年下落不明。 不仅如此,唐暮秋曾在西部禁区对于关键时间脱口而出“三十年前”,唐暮秋肯定也知道一些内情,否则不会刚好说出沈惜叛逃的时间节点。 祁则安坐在马桶上,他冷汗冒出,汗液将后颈处的腺体刺痛。他将脑中所有疑点全部连接。 两年前,唐暮秋没有履行诺言来到公园,祁则安那时近乎崩溃。 在唐暮秋离开后,祁则安曾去过唐暮秋与西叔的屋子两次。 第一次,是唐暮秋没有赴约的当天晚上,祁则安进了屋子查看,屋内一切陈设完好无损,屋子里干净得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像是唐暮秋和西叔突然人间蒸发。 第二次,是在祁则安觉醒能力后,他再一次来到那间屋子时,只觉得有一股浓烈的违和感。但那时他异能刚觉醒,控制的不算完美,还没学会用空间扫荡屋内违和的地方。 现在细细想来,如果唐暮秋是早就知道一些内情而离开,当年走的如此匆忙,那那间屋子里的陈设不会那么干净。祁则安当年感受到的违和感,恐怕是因为那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假象,甚至蒙骗了空间系异能的他。 如果谭照明就是谭宗凌,唐暮秋又恰巧知道一些关于三十年前的内情,那么唐暮秋和谭宗凌亲近就说的通了。问题在于,两年前那间屋子里的陈设究竟是被谁复原的。 那很显然不是谭宗凌的手笔。 谭宗凌如果和唐暮秋是一伙的,那当时唐暮秋离开时谭宗凌肯定也忙着离开,想要把屋内还原到一尘不染的人只可能是弄坏了屋子、弄脏了屋子的敌人。 也就是说从两年前开始,围绕在唐暮秋和自己身边的就有两股势力。一股来自敌人,另一股则来自谭宗凌。 祁则安皱了下眉头,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谭照明在任务栏发布任务两年,至少他有两年没有离开过西部禁区,这个时间点和唐暮秋的对不上。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谭照明是谭宗凌,那当年的西叔是什么人? 他不相信西叔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从祁则安第一次见到西叔起,他就觉得这个男人他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祁则安将目光放回悬浮屏上,他的视线落在“腺体更换”处发呆,他沉默许久,关闭悬浮屏,将洗手间的门推开走了出去。 看来不管怎么说,想要调查谭宗凌都需要更高的权限,必须要去数据库查资料了。在那之前,权限要想方设法弄到才行。 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祁则安将那枚金叶挂坠握在手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后来的一周,我都在配合欧阳沨的治疗。因为前期我的腺体太不稳定,甚至连路都走不稳。那样不方便我行动。一周的时间里,我让陆铭晖和彭子成帮我弄到最高权限的密匙。当时彭子成发来密匙的速度很快,我还奇怪为什么我爸没能立刻发现,但当我走出病房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祁则安顿了一下,继续道:“窗外就像是末日来临了。满大街都是乌鲁鲁,人们将门窗紧闭,联盟的士兵只留了少数在内部,其余的人全部去支援了。特批生也一样。陆铭晖和夏玲离开了,内部我熟悉的人只剩下彭子成和欧阳沨。” 唐暮秋闻言呼吸放缓,轻轻点了下头。 祁则安回忆道:“我进入数据库查阅资料时,一开始的确是在翻阅谭宗凌的内容。但是后来,我无法不联想到沈惜。因为沈惜和谭宗凌在某件事上,是完全绑定的关系。” 唐暮秋听见祁则安的这个说法,眉心一跳,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谭宗凌,男,22岁获得全球天才药剂师称号,自22岁至42岁在华国武装学院担任教授,首批成立医疗Omega分布的代表人。】 【身份更新:特级在逃犯。】 “那天我翻阅到一则关于谭宗凌的旧报。内容是他带医疗Omega的学生在联盟总部做实验。而在那个报道记录的相片里,教室门口站着的人…是西叔。”祁则安道。 唐暮秋愣了一瞬,立刻明白过来,他最终了然地垂下眼眸,轻轻闭上双眼:“……原来如此。” “在当时那个年代,和谭宗凌关系密切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沈惜。于是我几乎是立刻明白,西叔就是沈惜。”祁则安平静开口:“沈惜是你的养父,那么你又是谁呢?两年前你的突然离开是为了什么呢?我那时在思考,两年前会不会是沈惜带走了你,再加上…乌鲁鲁是两年前出现的。我脑中闪过很多种可能性。” 唐暮秋眼睫轻颤,只轻轻点了下头。 祁则安继续道:“而在同时看见沈惜、谭宗凌、乌鲁鲁,以及现在所有糟糕的状况之后……我想到了那个‘事件’。” 唐暮秋在此刻开口,嗓音放得异常缓慢:“……预言。” “看见谭宗凌和沈惜同时出现,没人会想不到预言。”祁则安开口时嗓音低沉却缓慢,说话的腔调优美,像是在唱词:“‘一颗星以血液灌溉,造出双子星。双子星分崩离析,一颗陨落,一颗消亡。火种传递,延续万千,群星闪耀。至此,万物生灵,齐聚福音,终归人间。’当初战争时期所有人都说,谭宗凌和沈惜是双子星。于是人们下意识认为,沈惜的叛国、谭宗凌的失踪,分别代表陨落和消亡。可是现在谭宗凌真的死了。如果他的死才是真正的消亡,那么反过来说,预言之前根本没有完全成立,是不是代表华国‘国泰民安’的时机根本还没来临,我们现在面对的乌鲁鲁才是真正的危机?” 唐暮秋沉思许久,他认真道:“当时向我解释预言中双子星是谭宗凌和沈惜的那个人是贺连,这个预言我在来中心区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我更倾向于这个预言是给当初联盟内部的人下达的,它像是某种讯息,又或者说…是某种误导。” 祁则安:“是。所以我发现,或许我更应该调查的人是沈惜。沈惜的能力稍微动脑子推测一下就很清楚了。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虽说在打胜仗前就足够优秀,可在五十年前的时间节点,他突然如有神助,所以我推测他能预知未来。而他在当时也最方便在预言里动手脚…比如他故意把这个预言的时间,换算为战争结束时的赞歌。让人们以为预言已经灵验了。” “除此之外我还调查过,沈惜三十年前叛国通敌的原因太过奇怪,当我查阅他的资料时,在他叛国通敌的内容上只写了一个字,‘略’。就在我不断地搜索中,我看到一张关于沈惜的照片。” 祁则安话说到这里,眸光闪过一丝狠戾。 “那张照片没有被完全加载出来,网络似乎在重要关头断掉。那是一张明显的三人合照。谭宗凌与沈惜已经浮现在终端画面上,可是第三个人却迟迟不出现。那块光屏一直闪烁。在这张照片下,写着几行字。” 【华国史上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 【人类历史不可磨灭的光辉成就】 【新旧天才药剂师的更迭交替】 “由于之前我已经对预言起疑,所以我那时想,这张照片下的第一句评价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真正的双子星不是谭宗凌和沈惜?我刚把这句话自言自语说出口的瞬间,顾渊出现了。他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摁下了引爆器。再然后……”祁则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欧阳沨为你紧急抢救,而你在真正地死亡了一次后活了过来,并且到现在才恢复意识。”唐暮秋补充。 “是的,我们班长还是那么聪明。”祁则安黏过去亲几口唐暮秋:“不过我很意外。我没想到你的能力真的是回溯。居然是时间……” 唐暮秋:“你之前怀疑过我?” 祁则安:“是。你的疑点太多。尤其是在西部禁区时,你很笃定那些战斗机没有上过战场。可那些战斗机的型号我甚至连搜都没搜到,这证明它们至少没有在官方层面出现过。而你,你和我同龄,你又是怎么知道刚见一次面的那些老古董上没上过战场的?我一开始只是猜测你能感知到一些物品的情绪,像是夏玲那种能力。因为你的直觉也总是很灵验。” 唐暮秋“嗯”了声。 祁则安:“加上陆铭晖后来和我说,你在他眼前用过能力。他没看出来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但直到那时我才确定你是天赋觉醒者。” 唐暮秋依旧只是轻轻点头,却没再和祁则安对视。关于对祁则安隐瞒这件事,他总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愧疚。 “我说了这么多,嗓子都有些干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了班长?你瞒我的事情恐怕比我的还要多几倍。”祁则安轻笑,话语不紧不慢却带足压迫意味:“你慢慢说,我慢慢听。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最先知道。你抽了我的信息素和血去做什么了?” 唐暮秋的身躯小幅度轻颤。 祁则安唇角轻轻勾起保持微笑,眼眸却在看见唐暮秋反应时暗了几分。唐暮秋究竟做了什么,才能一提起这件事就这么害怕。 许久后,唐暮秋开口。他嗓音干涩发紧,带着些局促:“……顾渊从你这里离开后,去找我了。” 唐暮秋突然冷不丁提起顾渊,祁则安愣了一下。 紧接着,祁则安抓到话语的重点,唐暮秋一说到不想说的,或者是说到想藏的事就会这样瞒,去偏移重点。 于是祁则安缓慢开口:“嗯,他去哪里找的你?” “……”唐暮秋默了片刻,从嗓中抖出四个字:“龙脉古钟。” 祁则安:“……?” 第84章 Enigma。 “Enigma和Si…… 唐暮秋终究还是没有全部交代, 他只半推半就地说了个囫囵大概,比如古钟是用来干什么的,比如他知道了自己和祁则安对古钟有什么威胁, 比如顾渊找到他说了些扰乱他判断的话。 可祁则安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从唐暮秋说出那句“古钟感受到威胁后会加速毁灭, 所以最好让世界上能威胁到它的人都消失”时, 祁则安就全部懂了。 祁则安智商高,向来聪明。他只需要听个大概,就能把完整的故事拼凑出来。以至于到最后唐暮秋还没讲完, 但看见祁则安的眼神越发隐忍痛苦时,他便讲不下去了。 “……唐暮秋。”祁则安像是隐忍太久情绪崩溃, 说话咬牙切齿却又带着祈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我怎么办?” 唐暮秋的唇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合起,随后低垂眼眸看向别处, 不与祁则安对视。 唐暮秋心虚,也怕祁则安生气。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用这种躲藏的方式保持沉默, 他宁可祁则安对他发脾气, 凶他两句, 也不想看见祁则安眼神中的痛苦。 那道目光太烫了。 烫得唐暮秋心脏难受。 祁则安眼眶泛红,手下动作却放得极其轻柔。他用手贴着唐暮秋后颈处的腺体,动作缓慢地抚摸:“……是不是很痛?” “……不痛的,我对疼痛不敏感的。”唐暮秋平静道:“应该还没有你死的时候痛。” 唐暮秋默默在心中补充:也比不过听到你死讯时的心痛。 祁则安:“可我现在好好的活着。” 唐暮秋:“我也是。” 祁则安被唐暮秋一句毫不在乎自己身躯的话气得心头发闷,可他胸腔中涌动着的浓烈爱意与心疼又立刻将那些怒意覆盖,他只是略带急切道:“你不许再这样做。听到没有?” 唐暮秋低垂下眼眸, 没有回答。 这副态度显然就是我听了但我没完全听,你说了但我看意愿做,下次发生这种事我还敢这么干。 祁则安太阳穴突突跳, 他拧着眉,思考一瞬后立刻开口。 “我要你的回答。”祁则安不依不饶:“你听到了没有?如果你再这么做,你死后我立刻殉情下去陪你。” 唐暮秋闻言顿时面色惨白,他最怕的就是祁则安出事,但现在祁则安本人竟然拿命威胁他,他吓得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我听到了。” “害怕我殉情吗?”祁则安哑声道。 唐暮秋诚实点头:“…怕。” 祁则安“嗯”了声,缓慢道:“这样你就知道我刚才是什么感受了。” 话语声此起彼伏,两个人在安静的室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关于唐暮秋的事情他自己总是说的不多。 祁则安问他这两年是不是一个人受了很多苦,是不是调查很辛苦,是不是奔波很累,是不是经常想他。 唐暮秋只说不累,不苦,然后隔了片刻说句想他了。 二人还聊了许多,将彼此的情报都通通交换一番。 祁则安说,最近联盟在武装学院建立了天赋觉醒室,留下来的Alpha和Omega都会去接受培训,彭子成今天也去了。 唐暮秋说,陆铭晖和夏玲在支援联盟士兵的路上发现了贺连的踪影,他们去追了。 祁则安说,他总觉得顾渊那时出现在数据室的时间太巧,那张三人合照一定有线索,最后一个没有被加载出来的人肯定是个关键人物。 唐暮秋说,沈惜留下的信息如果真的是为了误导自己,那他也有些不明白西叔的心思了,他摸不清沈惜究竟想做什么。 说着说着,唐暮秋突然捂住自己的后颈腺体,掌心贴着那处摩挲半晌,他面色古怪地蹙了下眉头。 祁则安察觉到异样便立刻道:“怎么了?疼?我给你吹吹。” “……不是。”唐暮秋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怪了。” 祁则安垂首吻唐暮秋的发旋:“怎么了乖乖,哪里奇怪?和我说说。” 唐暮秋想要开口形容,却支支吾吾半晌。片刻后,他耳根通红着开口:“……就是,我腺体里面怎么那么热?之前从来没这样过……其实从我睡醒开始,我就觉得你的信息素味道太浓了,刚刚好不容易好点了,现在又觉得太浓了,身体也是一阵一阵地发热……” “浓?我的信息素?”祁则安怔愣一瞬:“可我…早就收起信息素了,现在屋子里属于我的信息素应该没那么过分。我记得你高中时也能闻到我的信息素,后来被我咬了…味道也只是残留很短的时间。” “唔。”唐暮秋闷哼一声,他后颈的腺体热度攀升,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等等,我觉得很不舒服。和以前不一样,我感觉你的信息素在我身体里乱撞。而且,感觉你的信息素好像和我融合了……” “这怎么……”‘可能’二字还没说出口,祁则安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他的心脏飞速跳动,他嗓音干哑:“……我想起来了。” 唐暮秋闷声:“什么?” “高中时我就一直在想。唐暮秋,你好像是我的灵魂伴侣。”祁则安嗓音沙哑:“虽然说你是Beta,但你从以前开始就只能闻到我一个人的信息素,而我也能闻到你的味道。按理来说,我应该是闻不到Beta气味的。” “就算是灵魂伴侣,但我归根到底还是个Beta,我不能被你这个Alpha完全标记……”唐暮秋忍着身体热意:“我现在觉得有点…热过头了,这不像之前的临时标记带给我的感觉……” 祁则安眼眸暗了几分,他俯下身用鼻尖抵着唐暮秋后颈处的腺体闻了闻:“……嗯,这么一闻,里面的确全部都是我的信息素味道。” “……不行,太甜了。”唐暮秋闷哼一声,有些不舒服地扭了下身躯:“别闻我。” 祁则安低笑:“怕我闻你啊?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闻过?” “…你!”唐暮秋羞得面红耳赤,齿尖咬着唇肉偏开头,面色带着几分羞赧。 “不过…腺体手术做完后,我的身体的确有些不同。我醒来后确实觉得整个身体都更轻松了,而且信息素比以前更加强势。不管了,等明天早上问问欧阳沨,总之现在……”祁则安把唐暮秋抱着靠在床头,他自己趴在唐暮秋身上朝下慢慢吻:“我先帮你……你喜欢我帮你,是不是?” 唐暮秋微弱地喘息,每一次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些湿润热意,祁则安则是将身躯趴下,而后张开了嘴。 唐暮秋的身体顿时绷紧,因极致舒爽落下的泪隐忍着滑落,在清冷淡然的面孔上显得勾人放荡,将人心撩拨得阵阵酥麻。 后来唐暮秋还是睡了过去,祁则安一直搂着唐暮秋,不断地亲吻安抚。 白炽灯熄灭,屋内沦为黑暗的地盘。二人的呼吸声彼此重叠。 祁则安从后方抱住唐暮秋,唐暮秋靠在他怀中。两个人的心脏彼此相印,心跳将左右胸腔全部占据,二人的距离亲密无间。 …… 清晨。 欧阳沨来时,手中掂着一个纸袋,袋中装着两套全新的制服。他站在隔离室的门口敲了几下门,安静等待片刻。 约莫过了五分钟,祁则安才把门打开。 欧阳沨先是朝屋内望去,唐暮秋不在床上,倒是洗手间内传来些声音,塑料清脆碰撞音,像是牙刷掉到洗手池上发出的。 “怎么不进来?”祁则安赤/裸着身躯,他强健的躯体上肌肉线条流畅,背部满是抓痕。他冷峻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欢迎的神情,只是目光中带着些餍足,他视线扫过洗手间的门,又缓慢收回目光。 欧阳沨:“……” 欧阳沨叹了口气,他把纸袋先递给祁则安:“新衣服,让他换。” “哦,多谢。”祁则安敲敲洗手间的门,唐暮秋只打开一道缝伸出手,将祁则安拿着的纸袋收了进去。 祁则安也不急躁,他走到床边慢条斯理套上自己的制服,等了五分钟后,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唐暮秋身形清瘦端庄,面色淡然如雪。他将制服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将后颈腺体完全遮住,就连脖颈上的两颗小痣也看不见了。 祁则安望向唐暮秋的眸光暗了暗,他冷冽唇线绷紧下压,有些不悦。 唐暮秋走到欧阳沨身前,点头打过招呼:“看来是很重要的事。” 欧阳沨挑了下眉毛:“这也能猜到?” “你没带别人来。看来是只能私底下和我们谈。”唐暮秋道。 欧阳沨点头:“这个时间刚好换班,我趁现在和你们说。首先,祁则安。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反而是太舒服了。”祁则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而后握拳:“我的信息素似乎比以前更浓烈强势,除此之外,之前使用天赋造成的腺体刺痛感完全消失。我从没觉得我的身体这么轻松过。” 欧阳沨点头,而后看向唐暮秋,他面色更加认真:“唐暮秋,你有没有觉得腺体不舒服。” 唐暮秋疑惑,有些迟钝地开口:“为什么问我?” 欧阳沨不答,只认真道:“回答。” 唐暮秋思索片刻,他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摁住后颈腺体,而后轻轻点了下头:“腺体确实有点不舒服,感觉腺体里面特别热。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总觉得腺体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像是太稳定了…很安心的感觉。我能感觉到身体里都是祁则安信息素的味道,还有一种诡异的融合感……” 欧阳沨点点头,平静叙述:“是不是一看到祁则安就觉得亲近,以前可能还能克制,但是这两天看见祁则安就想让他抱你,或者是吻你?” 唐暮秋耳根倏地红了,他挠挠脸,点了下头。 见到这个反应,欧阳沨心下了然。他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气,而后拍拍手睁开双眼。 “恭喜你,”欧阳沨道:“你被永久标记了,唐暮秋。” 欧阳沨说出这句话时,就像是在赞叹太阳从东方升起般自然,一时之间唐暮秋和祁则安都没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两秒后,唐暮秋才嗓音干涩道:“……我是Beta。” “我知道。”欧阳沨轻轻点头平静回答,随后看向祁则安,抬手一指:“但这个人已经不是Alpha了,当然,他也不是Beta和Omega。” 祁则安:“……” 祁则安:“你骂的真脏。” 欧阳沨背靠在墙上,深呼吸,随后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Enigma和Sigma这两个性别。这两个也是第二性别,但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灭绝了。因为在不断的进化中,人类基因把它们淘汰了。” Enigma、Sigma。 这两种性别完全独立于ABO之外。 唐暮秋和祁则安同时摇了下头。 “Enigma和Sigma是很早之前的第二性别,Enigma能够永久标记所有人,包括Alpha和Beta。而Sigma想要标记或者被标记,都需要另一方全心全意的接纳,另一方但凡有一点抗拒,Sigma的标记行为就会失败。但是它们两个都非常罕见。” “不仅如此,第二性别为Enigma的人通常活不了多久。Enigma的信息素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是当时的顶端之王。与此同时,强大的信息素带来的是巨大的身体反噬。但现如今,祁则安因为腺体升级的手术很成功,他的信息素早已超越了S级Alpha的等级,并且他成功标记了唐暮秋你这个Beta。”欧阳沨轻轻点头:“种种迹象表明,祁则安现在已经是Enigma了。他先前意识混沌,现在才刚恢复意识,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有机会测试。现在的话…祁则安,你可以试试使用天赋。你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和平常一样用个普通的能力就行。” 祁则安抿着唇,他冷峻眉峰下压,他看向窗外空中的几个空间洞,而后抬起手。他的身躯浮现淡淡的蓝白色光芒,他微微挥动手掌,天空上的一个空间洞瞬间扭曲、变换,最后在瞬间烟消云散。 这副场景令祁则安本人也愣了一下。 欧阳沨此刻才露出笑意:“你看吧,果然如此。你的天赋异能已经超过所有人了。陆云清上将曾试着操纵那个空间洞,但是他失败了。后来联盟远距离探测过,那个空间洞的能力和你之前的异能几乎完全一致,空间系没人能搞定。但你现在轻松搞定了,因为你的能力在他之上。” “空间系?”唐暮秋愣了一下后立刻道:“顾渊。” “错不了,应该是他。”祁则安点头,而后又有些感慨:“不过…Enigma我确实没听说过。感觉还蛮神奇的…但是能永久标记唐暮秋这件事,倒是让我觉得很幸福。” 欧阳沨点点头,道:“我们等下要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我需要看看你的情况确保你没有任何问题,以及看看你现在腺体的稳定性。当然,唐暮秋你也需要做全面检查。被永久标记的Beta我也是第一次见,你的能力…也可以试试看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唐暮秋点点头,柔和的金色光点浮现,他睁开双眸,金光慢慢落入地面。 祁则安用手戳了一颗金色光点,那颗光点瞬间与祁则安的身躯融合。 唐暮秋睁开双眸,随后一挥,关于数据库爆炸时的片段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样?”欧阳沨问:“这个场景和你平时使用能力时看见的有什么不同吗?” 唐暮秋眉头立刻拧起:“…奇怪。欧阳沨,你也能看见吗?” 欧阳沨:“可以的。” 唐暮秋哑然:“我的能力以前回溯时,别人是看不见场景的。但你现在能看见…而且我为什么看见的是数据库过去的场景…按理来说我站在这里,我应该看到的是这间隔离室过去场景。” 欧阳沨面色怔愣一瞬,随后眼眸中闪过一道光,他软糯嗓音在此刻压抑着些许激动:“你和祁则安的天赋融合了?不仅如此还还融合成功了?这恐怕是人类史上第一例…天赋异能觉醒还彼此融合了。” 唐暮秋此刻反应过来,他立刻道:“你是说我的能力和祁则安的空间系融合了?所以我能借着他的空间系去看任何一个地点的过去?” “是。”欧阳沨咋舌一声,咬咬牙道:“回溯异能和空间系相互融合…同时掌握时空能力,理论上来说,唐暮秋你可以看见所有过去的事情,不限时间地点。而且你还没有任何不适,这简直……如果现在的情况没有这么紧急,我真想让你们两个呆在我的实验室里哪都别去。” 唐暮秋轻轻眨了下眼睛:“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外面状况怎么样?” 欧阳沨面色认真:“从你回来算起已经过去了58个小时,外界的乌鲁鲁还是保持原状,元帅说它们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秋分日。”唐暮秋道:“它们在等秋分日。” 欧阳沨微微蹙眉:“秋分?那这么算来就还剩下四天。” 祁则安将沉静的眸光落在唐暮秋身上,他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目前来说,我们身边现在对古钟最了解的人是你。” 唐暮秋沉思两秒:“古钟的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造出乌鲁鲁的敌人究竟是谁。想要找到他,我需要确认一件事的真实。” 祁则安与唐暮秋对视的瞬间明白过来:“预言?” 欧阳沨也凝眸:“预言?” 唐暮秋点头。 祁则安:“可是预言你要找谁去验证真实性?” “我想找到…贺连。”唐暮秋道。 祁则安:“这件事和贺连有什么关系?” 唐暮秋抿了抿唇,眉头轻蹙:“说不上来,直觉吧。我总觉得贺连这个人藏了些事情,他的背叛来得太突然。我们昨晚聊到预言时,我突然想到贺连。” “当初是他和我解释了预言的含义。在西部禁区时,我和陆铭晖回到禁区后,我动用了能力。夏玲被赵吏的阿卡萨蛇撕咬时,最后那一团燃烧着的烈火出自贺连之手。他救了夏玲。不仅如此,他之前还有一次和我……” 话语声渐停,唐暮秋目光专注,像是陷入回忆之中。 唐暮秋安静下来,祁则安倒是神色越发不悦。 祁则安的眉尾下压,冷冽薄唇抿起:“他和你什么?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唐暮秋轻描淡写:“总之我很在意他,我必须去见他一面。祁则安,有你的能力在,我们找到贺连并不难。让陆铭晖和夏玲把定位传给你,我们做完检查立刻就去。” 欧阳沨轻轻点了下头:“放心,机器扫描出结果的速度很快。还有一件事,唐暮秋。是我的私心请求。我这次一个人提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唐暮秋颔首敛眸:“你说。” 欧阳沨的唇瓣抖了一下,他软糯嗓音在此刻坚定道:“你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留意一下尹匿的动向吗。时至今日,我依旧认为他不该是那样冷漠的人。如果见到他…请帮我把他带回来。我想亲自问问他。” 唐暮秋轻轻垂眸,看见欧阳沨睫毛下略微泛红的眼眶,他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答应。 唐暮秋:“你救了祁则安的命。这种小事,我会帮。但他刺了祁则安腺体这件事我不会原谅。我会让尹匿活着来你眼前,但我只能保证他活着。如果他又要做些不好的事,我不会留情。” 欧阳沨身躯小幅度轻颤,随后点头,转过身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唐暮秋迈步准备跟着走去检查时,祁则安低沉的嗓音开口:“距离秋分日还有不到五天。在这五天之内,至少在乌鲁鲁降临之前,我们必须要找到照片上没出现的第三人到底是谁。他的身份我们必须找出来。能提前一分钟知道他的身份,就能多一分钟阻止古钟灭亡。” 唐暮秋步伐顿住,他抬手搭在把手上,回首看向祁则安,乌黑眼眸中满是坚决:“自然。” 第85章 思考。 站住! 黑夜, 月色弥漫。 “妈妈、妈妈!!爸爸!!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啊啊啊——!救命、救命呜呜呜……”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吼声在大街上弥漫,可众人皆是门窗禁闭, 将耳朵捂起。 一条恶狼乌鲁鲁张大嘴巴, 它的脸上顶着六只血红的瞳孔, 涎水从它充满恶臭的嘴里流下,它后腿一蹬身子扑向小女孩,小女孩被它压在身下。 这条街道上的乌鲁鲁拥挤, 它们黑漆漆的身躯蠕动,将道路两侧的转块撞碎, 令人心震的咆哮音此起彼伏。 小女孩眼中充满恐惧与绝望,她被恶狼乌鲁鲁摁在地上,她因恐惧瞪大的双眼流着泪水, 她尖叫着挣扎却无法挣脱,恶狼猛地张嘴咬下。在这霎时,一团炽热如火般的红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小女孩朝那一处看了一眼, 哭喊着救命, 可那团赤焰般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恶狼扑食撕咬的瞬间, 小女孩绝望地闭上双眼,她从喉咙中脆生生地喊出一声“哥哥”。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到来。 比疼痛先来临的,是一个哥哥温暖的怀抱。 像太阳一样温柔强大的哥哥把她抱在怀里,口中还在安抚她:“……唉。小短腿,哪里跑得过这些东西。家在哪里?知不知道爸妈去哪了?” 小女孩抽噎许久止住泪水,她看着贺连的红发愣愣开口:“哥哥, 你好像个太阳呀。” 贺连愣了一下,轻笑:“真可惜,我不是太阳。我是坏人。” 小女孩说了地址后, 贺连挑了下眉毛,把她送回了家。然后随手用一团火烧了这条街上所有的乌鲁鲁。 贺连站在满是灰烬的地面上,他看着高空中悬挂的明月沉默许久。 贺镜的身影自屋顶上方浮现,他翻身一跃,步伐轻快地跳落,随后稳稳当当站在贺连身侧,嗓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只有公事公办的死板感:“贺连。你为什么救她?” 贺连眼眸微垂,眸光轻颤,只道:“她还小。” “可她是华国人。”贺镜平静阐述:“华国人对我们的祖先做过什么你忘记了吗?这些傲慢肮脏又下贱自私的华国人,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你瞧,你刚刚救的那孩子家明明那么近,她父母打开门就能保护她,可他们没那么做。直到你把孩子送回去,他们才打开门,装作感恩的模样对你道谢。华国人就是这样自私又冷血,在利益面前,连孩子他们都能放弃。所以当年他们才能利用完我们的祖先得到预言,又立刻把他杀死。华国人应该血债血偿。明早我会离开蓝星,你是要留下看蓝星覆灭,还是和我一起走?” 贺连沉默许久,一头红发在此刻显得黯淡无光,他眸光微动:“我留下。看着这颗星球毁灭吧。” 听到这个回答后,贺镜镜片下的眼眸暗了几分,唇瓣抿起。他暗红色的长发被随手绑在脑后,显出几分优雅随性,可眸光中的不悦与审视却牢牢粘在贺连身上。 “贺连。你难道对这些下贱的华国人产生感情了吗?”贺镜开口时嗓音沾染些许不虞:“你是我们家族里预言能力最强的孩子,是千百年难遇的奇才,你的能力与始祖最为相近。族群血脉赐你这样的天赋能力,你反而要用来宽恕血仇吗。” 贺连闻言轻笑一声,抬头时面色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乖顺道:“怎么会呢,父亲。我真的只是想看蓝星实时毁灭,仅此而已。” 贺镜审视的目光打量贺连,最后冷嗤一声道:“你最好是。” 贺连轻轻低下头,姿态坦然且谦卑。 贺镜蹙了蹙眉,他不再与贺连多说,转过身后先行离开了。 在贺镜彻底离开后,贺连面上挂着的轻笑慢慢收敛。他望向天空中的明月,耳边回荡的,是独属于唐暮秋的清冷嗓音。 唐暮秋的嗓音清冷淡然,如同冬日薄雪。话语平静却带着浓烈的力量,强有力地刻在贺连心里。 唐暮秋说:【命,真的很重要。】 唐暮秋说:【这世界上存在的一切,并不是一定要说出一个‘意义’才拥有‘意义’。】 唐暮秋说:【血债血偿…真的有尽头吗?】 贺连站在原地许久,心头的感情复杂。有许多感情在一起交织,他时常觉得自己矛盾,想要顺应家族去痛恨华国人,可他遇到的华国人都在保护他,郑望在他眼前丢了性命,夏玲到最后一刻都在护着他,唐暮秋总是能注意到他的情绪,像是早就看透了他。 在原地伫立许久后,乌鲁鲁们再度充斥在这条街道。 贺连没有回头,熊熊烈火凭空浮现,将乌鲁鲁们全部灼烧殆尽。整条街道燃起明亮、绚丽的赤焰,在黑夜的对比衬托下,这里的火焰宛若明光。 贺连只身走入火场之中,刚抬起脚,只听一道引擎音响彻整片火夜,紧接着一道女声破空而来。 “——贺连!你给我站住!!” 这道锐利的、带着责备与愤怒的女声来自夏玲。 夏玲几乎从没大声说过话,可如今她的声音穿透火海直抵贺连的耳内。 贺连身子一僵,他缓慢地将头扭转一个小幅度。 只见不远处,一辆军用越野直直朝这边冲来,杀气腾腾。副驾驶的夏玲半边身子探出窗户,粉色头发在风中飞舞,迎着烈焰火光,目光坚韧又愤怒。 贺连只看了一眼便身子一僵,他没敢继续回头,他立刻将身躯化为一束火,迅速向前飞去逃离。 “铭晖,追!”夏玲将身子从车窗外收回来,她坐回副驾驶,面色愤怒地看着前方的贺连。 陆铭晖不语,只沉默地将油门踩到底,最后才小声开口:“你病刚好,蛇毒才退,不要伸脑袋出去吹风,也别喊太大声,对身体不好。” 夏玲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弥漫,裹挟侵略含义的梅花香味在车内萦绕,陆铭晖喉结滚动,他忍了又忍,最后在心底问候了一下贺连的祖宗十八代。 陆铭晖原本很生气,因为夏玲从西部禁区回来时浑身是伤,还中了蛇毒,他只想着等找到敌人后一定要揍死对方。 没想到的是夏玲醒的那天,她醒来后干的第一件事是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眯起眼眸露出一个温和微笑,嗓音依旧平静带笑:“他居然敢烧我的头发,我饶不了他。” 那一瞬间,陆铭晖释怀了。 贺连还是交给夏玲亲自处理比较好。 夏玲坐在副驾驶,面色沉了下来。她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飞跃的那一团火光。 在西部禁区的那天,唐暮秋带着陆铭晖和欧阳沨离开后,场地里只剩下她和贺连、谭照明,以及被困在陆铭晖异能结界里的赵吏。 陆铭晖的能力是分解,赵吏无法在结界里使用任何异能,他也无法直接触碰结界,只要碰了便会血肉模糊化为一团泥。 谭照明那时似乎是有些劳累,他坐在碎掉的房屋瓦片前轻轻喘息,而后又慢慢起身,在一片废墟中寻找着什么东西。 贺连坐在赵吏旁边不远处,与赵吏那双阴冷的乌瞳对上视线。 赵吏看着贺连轻轻眨眼,然后露出一个诡谲笑意。 贺连蹙了下眉头,他食指在空中轻轻点了两下,结界内的赵吏脚下便被烈火灼烧出一个洞。 夏玲没注意到贺连这边的小动作,她站起身,粉红色的长发及腰,随着她的走路动作轻轻晃荡。 “谭老先生,您是在找什么?我帮您吧。”夏玲凑到谭照明身前,微微俯下身。 谭照明轻轻笑了一下:“哦,小姑娘,是你。哎呀,联盟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的父母会为你感到骄傲。” 夏玲眸光微动,莞尔轻笑:“或许吧。” 谭照明这时蹲下身子,用手往外拨瓦片:“我在找一枚相框,房子毁成这样,相框或许已经碎了。不过里面的旧照片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找到它。” “好,我和您一起。”夏玲蹲下身,一同帮谭照明拨开房屋碎片。 贺连坐在一旁侧首看向夏玲,他目光闪躲一瞬,随后轻轻阖上双眸,他慢慢起身,走到一个远一些的角落处坐下。 陆铭晖的结界被贺连烧出一个小洞,这个洞足够赵吏使用能量。 赵吏突然低低邪笑一声,夏玲帮忙找东西的动作顿住。 房屋之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颤抖,夏玲心头一紧,立刻拉着谭照明的手腕向后撤了一步。在这刹那,几条阿卡萨蛇破土而出,张开的嘴将房屋残垣全部吞入腹中。 它们破土而出的距离只差分毫便能咬断夏玲的手腕,她怔愣一瞬立刻扭头,只见陆铭晖的结界早已破碎,赵吏坐在阿卡萨蛇的头顶,他眼眸弯弯,笑容兴奋又诡异,神色不似活人:“怎么躲开了,我的孩子们都饿着肚子呢。” 夏玲先前放松些许的情绪又绷紧,她迅速瞥向赵吏原先被困的位置,目光凝视在那一块烧焦的土地之上。她收回目光,唇瓣不悦地抿起。 夏玲抬眼望去,赵吏唤来的阿卡萨蛇比之前更多,巨大的阿卡萨蛇之下,是无数条扭曲蠕动的小蛇。它们“嘶嘶”吐着信子,尾巴拍地哈气,冒出的尖牙仿佛能滴下毒液。 状况比之前更糟。夏玲心道,因为不知道谭照明和贺连这两个人里,哪一个才是背叛者。究竟是谁给了赵吏逃离的机会。 谭照明方才一直和自己在一起,难不成是贺连? 夏玲扭头看去,贺连躲在角落的石块后方,他冒出一个头:“夏玲加油!我相信你!” 夏玲蹙了下眉头,贺连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有问题的人。 谭照明站在一侧,他被地底突然钻出的阿卡萨蛇猛地绞紧身躯,他开始挣扎,面色因窒息发红,胳膊肘不断击打蛇身却无法挣脱。 夏玲只愣了短短一瞬,她立刻跃起对着阿卡萨蛇出拳。 阿卡萨蛇立刻松开谭照明的身躯,夏玲的拳头对准阿卡萨蛇的眼睛挥去,可那颗眼珠却突然破裂,取而代之从中钻出的是一条小蛇,夏玲闪躲不急,被它死死咬住手腕,小蛇将毒液注射进夏玲的身体里。 夏玲咬牙闷哼一声,退回地面时心脏针扎般刺痛,她手脚血液仿佛凝固,毒液在她身躯内蔓延,她跪在地上,四面八方涌来的蛇一口又一口咬上她的脖颈、胳膊、腿,剧毒让她昏倒在地,她看向赵吏,赵吏眼中的笑依旧诡异可怖。 赵吏挥挥手,巨大的阿卡萨蛇扭动身躯,它八颗猩红的眼眸冒出兴奋的光,它俯下身,吐出信子闻夏玲的气味,就在这条巨蛇张口时,一团熊熊烈火包裹住夏玲的身躯。夏玲趴伏在地,腰背处的粉色发丝被火焰燎拨,瞬间烧断。 夏玲意识昏迷前,她看见贺连站在她的身前,话语模糊不清:“这不在我们的交易范畴内。” 赵吏似乎是走到谭照明的房屋废墟前,蹲在地上,而后从一片碎砖中捞出一个方形物体揣进怀里。 随后她视线模糊,昏迷不醒。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联盟的病房内了。 窗外变了天,乌鲁鲁降临情况紧急,唐暮秋叛变下落不明,祁则安重伤危在旦夕,而贺连居然没了踪影。 夏玲明白,她一定要找贺连问个清楚,关于“交易”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贺连的这个能力…… 夏玲闭目,在心底呢喃:错不了的,这是自然系的能力。 冷梅的寒香气息浓烈,陆铭晖侧眸看了眼夏玲,不动声色又将档位升高一个。越野车在夜色中驰骋,他目视前方,只见化为火焰的贺连身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洞,贺连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陆铭晖暗道糟糕,这恐怕是贺连的同伙来接应了,洞口一闭就别想再找到他了。 刚这么想,就见那空间洞内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唐暮秋提着环首刀站在一侧,祁则安提着贺连的衣领把他像拎小鸡似的掂了出来。 贺连被祁则安掂着一动也不敢动,双手合十,像是在求饶。 陆铭晖:……?《 》 85-90 第86章 真假。 你才是那个特例。 贺连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 这个空间洞他本以为是顾渊造出来的, 所以他头也没回地立刻窜进去了。哪知道刚进去迎面碰上俩阎王,他还没来得及跑,就听祁则安笑了声“跑什么?”, 紧接着, 他眼前一白, 身子一坠,就自动落在祁则安手里了。 不仅如此,唐暮秋就站在祁则安身侧垂眼看着他, 时不时唐暮秋会摸一下腰间别着的环首刀。他愣是被唐暮秋平静无波的眼神盯得浑身冒冷汗。 “哈哈……那什么,祁哥啊。我怎么听说你死了来着?”贺连被掂着, 扭头看向祁则安:“你怎么没死啊?哈哈,真好。要不你先松开我,我们有话好说……” “哦, 这会儿不是你缠着我要签名的时候了。听这话的意思倒是盼着我死呢?”祁则安话语染着些许微妙的调侃。 贺连看着唐暮秋眸光一暗,顿时后背冷汗冒出来:“哪儿能呢……不是,唐兄我真没咒祁则安的那个意思。” 祁则安此刻轻轻一挑眉梢:“不过我确实是死了一次。可能是托你的福, 上天想着我还没和唐暮秋抓到你给夏玲报仇, 所以就又让我复活了呢?” 贺连:“……” 贺连干笑两声, 身躯果断在刹那间化为火焰,烈焰挣脱祁则安的束缚,直直朝着洞口处窜去。只听一声响指“啪嗒”音,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再度袭来,睁开眼时,他的衣领依旧牢牢被祁则安掂起。 贺连憋着一股气:“……不是, 兄弟。你知道你空间系这样有点犯规吗?唐兄你管管他!” 唐暮秋沉默着不开口,他轻轻垂首,眼眸中淡然的视线落在贺连的面颊上。他抬起手摸了下贺连的下颌, 将对方的面颊抬起,而后居高临下地与贺连对上目光。 祁则安视线落在唐暮秋的手上,他蹙了一下眉,眸光幽暗,唇肉不悦地抿了抿。 贺连看见唐暮秋时,只觉得心底被一根极细的针刺了一下。就像是孩童犯错时看见了家长,心思无处遁形。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像是全身被扒光了丢到大街上去。 于是贺连眸光闪躲一瞬,随后别开头。 “你心里很难受吧。”唐暮秋俯下身,面颊贴近贺连的脸,平静道:“出去说。我会给你看一些东西,我希望你看过后再做判断。” “可以了。”祁则安突然将手掌隔在唐暮秋与贺连的脸之间:“别凑这么近。我还站在这里呢。” 唐暮秋“哦”了声,说了句“好的”,这才站直身躯,和祁则安一起出了空间洞。 “祁哥,班长。”夏玲这时已经下了车,她粉色的及腰长发被贺连的火焰烧毁,如今只到肩背处:“祁哥,你没事了就好。班长也回来了。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找他有点事。”唐暮秋看向贺连开口。 贺连见人越来越多,他挣扎起来,祁则安一个响指把他困在一个空间网内,他拼尽全力无法挣脱,最终长叹一口气,面上挂着些许不耐烦,语气尽量平静道:“找我什么事。唐兄。” “我想知道,你祖先关于华国未来的预言是真是假。”唐暮秋轻声开口:“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贺连顿时面色一变。 “祖先?预言?”陆铭晖拧眉:“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说的是什么预言。” 唐暮秋阖了一下双眸,他轻轻开口:“我和祁则安今天去西部禁区确认了一些事情。在那里,我使用了能力。” 贺连双拳紧握,低垂着头扭向别处。 “我的能力是回溯。我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加上我的能力最近发生了一些变化…只要媒介得当,我甚至能看到很久以前发生的故事,不论地点。”唐暮秋看向贺连:“华国中心区口口相传的双子星预言,出自他祖先之口。而我和祁则安经过推论发现这是一则重要的预言内容,我们需要知道最初的预言和现在的预言有没有发生内容上的偏差,如果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贺连闻言突然嗤笑一声,他面带嘲讽道:“什么啊,到头来还是为了这个么。你觉得我的祖先刻意对华国人隐瞒了真正的预言?” “猜测。不算准确。如果你愿意主动告诉我那更好。”唐暮秋淡然开嗓:“我没有强迫他人的癖好。” “强迫……”贺连嘲讽一笑:“可华国人不是最会做这种事情吗。就像现在,你看我像自愿在这里站着的吗?还不是因为祁则安的空间网。再说了,华国人总是利用完别人再丢掉,都是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我凭什么告诉你预言的真假?抱歉啊唐兄,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找别人吧。” “那就没办法了。”唐暮秋淡淡道:“我希望你是自愿配合。但如果你不配合,我只能用点强制手段。” “哈…唐兄。”贺连冷嗤,眸光闪过一丝暗光:“这就是你说的不强迫?” “距离秋分日只剩下不到五天。时间很紧迫。”唐暮秋垂眸,他轻轻抬手对准贺连的眉心:“你的语气在我听来像是怨气颇多。我要透过你的血脉去看千百年前的过去,我要知道预言是怎么来的。在回溯中,我也会让你一起看见曾经。或许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贺连,你真的不适合做冷酷无情的独裁者。你天生不属于那一方。” 贺连心头一震,他还没能来得及开口去问唐暮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唐暮秋指尖出现一颗微小的金光,这枚金光融入贺连的眉心,贺连顿时感觉自己的身躯被温暖包裹。 众人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跳转,唐暮秋掌心一挥,视线中科技化的世界突然倒退,画面中的场景经历了无数次变迁,最终定格在古代。 “这是……古时候的华国?”夏玲看着上方的建筑物开口:“这座宫殿到现在还被保存着,这里是古代华国的中心区?” 唐暮秋“嗯”了声,将片段继续跳转。 没过多久,一个红发流浪汉闯入众人视线内。他喝得醉醺醺,身上的衣服只是随意套着,根本无法遮盖皮肤。 街道上的行人看见他,纷纷避开让道。 那醉汉睁开眼,却只见那双眼睛不是乌黑,而是赤红色。 “妖物…妖物啊!”人群中有人道:“快快禀告军爷!此人红发红眸,着实不详!此等不详之人怎能入我华国大门?快让军爷赶走他!” 红发男人邪笑一声,张口视嗓音如同魔物蛊惑人心:“‘——天命附我身,我乃天化身’。” 没过多久,官兵们陆续到达,他们想要赶走红发男人,甚至已经将男人五花大绑起来。正要丢出城门时,为首的将领却皱起眉毛。 “不,等等。”将领抬手:“他口中一直嚷嚷着天命化身……前些时日,邻国使者有言,传闻有一赤发仙降世,据说他可知天命,通未来。若这男人当真是知晓天命的仙人,那应当把他送去给陛下才是。辅佐陛下,才能让我国国运昌盛。” 官兵们彼此面面相觑,红发男人只是嘻嘻笑着,姿态癫狂。 第二日,红发男人被压到大殿中央,他跪在天子前。 天子嗓音威严,开口问:“你知天命,那你说说看,朕的命数如何?” 红发男人低笑,他跪在大殿中央,抬起头直视天子,道:“你,命不久矣。” 满朝文武皆是冒出冷汗,纷纷开口:“陛下,此等妖物的言论不可轻信!这是在诅咒您啊!” “是啊陛下!处死他,下令处死他!!” “怎能让此人妖言惑众啊!陛下——” 高台上的天子却哈哈一笑,他拍桌而起:“你叫何名?” 红发男子笑笑:“贺生。” “好、好,贺生,好名字。你知天命,恐怕天也祝贺你的降生,所以你才得了此名。这世间给朕看命数的人奇多,他们言论各不相同,但到最后一听是给天子看命,便都说些长命百岁、位高权重尔尔,但实际上朕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朕早已病入膏肓,难以久活于世。”天子抬手,自高台向下一指:“贺生,你是第一个对朕说出真正天命的人。朕重重有赏。从今日起,你便跟在朕身边吧。” 贺生依旧直视着天子,不肯低下头颅半分,他面带微笑,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是。我很……荣幸。” 画面中的时间流逝,贺生跟在当时的天子身边,天子将信任全盘交给了贺生。 天子御驾亲征,贺生便为其投下预言。 可逐渐的,预言变了味。 “邻国包藏祸心,当歼。” “北部欲害国度,该杀。” “南野带来瘟疫,应死。” 贺生的话语逐渐脱离了“预言”的范畴,而是将一己私欲添在其中。 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边关外的血流成河,眼眸弯弯,笑意猖狂。 “红色……红色,多漂亮的颜色,是鲜血的颜色啊……”贺生轻轻笑着开口,随后慢慢收敛笑意:“真可惜,周围的国家都已经杀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人让我继续杀了。怎么办呢……” 贺生慢慢扭头,赤红的眼瞳转向后方的天子。 天子病入膏肓,两鬓早已花白。他坐在城墙上开口:“贺生,这个国家也已经灭了。不会再有任何国家威胁到我国的百姓安危,预言是怎么说的?关于‘华国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未来,改变了吗?” “啊啊……可惜啊,陛下。”贺生惋惜:“还没有改变。可我却有一法子能延缓这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状况,没准能延续到千百年之后,那时候的华国或许已经强大到不会有人牺牲了呢。” “什么法子?你说,你说。” “很简单…那就是,先一步造出这副场景就好啦。”贺生语气轻快:“先让这里血流成河就可以了。杀掉那些不需要的人吧,陛下。那些穷苦的百姓,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草民,那些打了败仗的士兵,把他们都杀了吧,都杀了吧……把他们的血洒满整个国土,让他们的尸体被悬挂在高空,让天以为,预言早已降临。” “这、这?这怎么可以呢…!”天子震惊:“朕怎么能伤害自己的子民?” “陛下,您听说过‘因果’吗?”贺生眼眸弯弯,笑容在此刻却如同鬼魅:“这世间万物都有因果。因结出果,果成就因。预言也是如此。你将周遭国家杀了个遍,反噬必将来临,你的百姓终有一日也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还清罪孽。” 这一刻,天子面色惨白,如同神魂聚散:“可……可那不是因为你的预言说他们包藏祸心,朕才派兵前去的吗?” “是啊,是啊。”贺生语气轻快:“可是我从未说过我效忠于陛下,也从未说过这些话语是预言呀?自始至终,说这些话不过是因为……我觉得有趣啊?” 宛若五雷轰顶,晴天霹雳。天子浑身颤抖,他的手指向贺生,颤抖着开嗓:“那、那你的意思是,朕杀的都是无辜之人吗?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贺生笑笑,眼眸眯起时天真又无辜,话语如同恶魔低语:“是啊,陛下。所以反噬很快就要来了,你看……” 贺生指着城墙下的市集处,他笑,话语轻快:“我同他们说,预言有令,天灾将临,人们会被杀意驱使,如果不想成为待宰者,就必须成为屠戮者。于是他们便成为现在的模样……” 城墙下,市集内的人们早已乱作一团,砍刀与铁锤的声音相互碰撞,镇压的官兵被牵扯进去,推搡之中不知打翻了谁家的古董花瓶,碎裂音炸裂,人们的怨气仿佛能够化为实质,他们厮杀起来,不过须臾,血色便染满整个街道。 “好玩?你居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有趣、好玩?”天子嗓音哽咽:“你快让他们停下……快让他们住手啊!” “为什么?”贺生不解:“陛下,您不喜欢红色吗?您不喜欢红色的话……那恐怕我也留您不得了。” 天子心中一惊,只见贺生的躯体突然出现在天子眼前,他抽出天子腰间的剑,刺穿了天子的头颅。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贺生面带狂热的兴奋笑意。 “哈哈……红、红,漂亮的红色——!”贺生癫狂地站在城墙上朝下方嘶吼:“杀吧!杀吧!将一切都染红吧!要热烈的、鲜艳的——” 话语还未落下,只听一道庄严肃穆且神圣的神音回荡。 【——贺生,你可知罪。】 贺生顿时面色慌张,他身躯一颤:“谁在说话!” 【区区凡人之躯,却自诩天命化身。玩弄人命,因果报应,终将降临。】 【华国战乱,他国血灾皆由你所起,你将偿命。未避免千百年后真正的血灾,你需得留下真正预言。否则你这一族血脉终将在此消亡,“红”将泯灭,这是神降下的诅咒。】 在这一瞬间,贺生先前的猖狂与疯癫化为恐惧,他跪在城墙上,满目皆泪,卑微哀求上苍:“不要夺走我的红!不要夺走!这是我最爱的、最钟意、最珍重的宝物!!” 【那便——去赎罪吧。】 神音于钟声回荡后消散。 神音消散后,贺生跪在城墙上,神色如枯木般毫无生机。 “怎么能……夺走我的红。”贺生魔怔着喃喃自语:“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能夺走我的红。这些该死的、卑劣的华国人,难道我的话语没有为他们指明方向吗?难道我没帮他们成为强国吗?他们居然招来了神,居然要对我降下诅咒和天罚?笑话!” 贺生挣扎着爬起身,他看向血流成河的都城内,他赤红的血色瞳孔闪过阴戾的光。 “不是想要预言么?不是喜欢利用么?好啊……那我就给你们预言。神说了,只要给出真正的预言就行……那换种方式,只要意思相近就好了吧?”贺生喃喃着朝城楼下走去。 贺生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叨:“我看见双子星降世……我看见华国覆灭……都在千百年之后,这个预言不该救下这些卑劣的人……我高贵的‘红’血脉才应该永世留存,而这些卑劣的人死活与我何干。” 贺生知道神要让他偿命,可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血脉留存,他并不在意如今的世道死了多少人,心中也毫无半分愧疚之感,他只是单纯地怕神收回他的“红”。 远处,人群杀成一片,人们的瞳孔嗜血,如同地狱修罗,不似人类。 “……哈哈。”贺生嘲讽一笑:“真是疯了,这些东西真的是人类吗,我居然要为这些东西偿命?啊啊……算了。既然如此,那么……” 贺生用地面上碎裂的花瓶碎片割烂手腕,他在城墙上写下那份如同诅咒的预言。 【一颗星以血液灌溉,造出双子星。双子星分崩离析,一颗陨落,一颗消亡。火种传递,延续万千,群星闪耀。至此,万物生灵,齐聚福音,终归人间。】 随后,贺生无奈地长叹一声,颇为不情愿地走进人群之中。 许久之后,孩童们追逐打闹,他们脚下踢着一具躯体。这副躯体没有四肢和头颅,只是光秃秃的一个身体。 贺生的头颅被摆放在一个铁盘内,铁盘下方有一堆柴火燃烧起的火焰。属于贺生的四肢被随意散落在火堆底部,它们七零八落。 这样可怖的画面却没人感到恐惧,所有人的面上都挂着张狂大笑,都城内早已血尸遍地,远远望去,场景宛若人间炼狱。 回溯场景戛然而止,唐暮秋将能力收回。 金光如萤火消散的刹那,映照在唐暮秋瞳孔内的,是贺连那双颤抖的眼。 “……果然啊。”唐暮秋嗓音轻缓如落雪:“你才是你们家族里的那个特例,贺连。” 贺连的呼吸一颤。 第87章 规律。 某种规律。 贺连沉默了许久, 他看向唐暮秋时,目光包含的情感有太多,太复杂。其中有不解, 有怀疑, 也有一种淡然隐忍的解脱。 贺连嗓音沙哑, 似是有些疲惫:“……我怎么确定你给我看的是真实的过去。你的回溯能力,不是只能看到你面前人的过去吗。什么时候能看到千年前的一切了?” “我的能力和祁则安的融合了些。”唐暮秋简单回复:“所以我的回溯早已超越了时间空间,甚至可以跨越纬度。贺连, 我说过,你不适合做冷酷的独裁者。从你在特批生总部问我那些话时, 我就知道你不适合干这些事。” 贺连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你的祖先自私、傲慢、把人命当玩乐的数字,即使是死前,他感到痛苦也不是因为自责和愧疚, 而是因为不想要神降的诅咒。而你,贺连。你却完全不同。你会因为郑望死在眼前而痛苦,你会因为于文凯诋毁郑望而愤怒, 你会因为人的命被毁而恐惧, 所以你会救下夏玲, 哪怕你那时和赵吏是合作关系。”唐暮秋开口时嗓音平缓,不紧不慢,只在最后才道:“贺连。来我这边吧,我需要你。” 贺连在祁则安的空间网内伫立,他低垂着脑袋,黑夜中无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只能看见他的赤红发丝不断随风飘舞。 最终,他泄了气,他道:“为什么需要我。” “不知道, ”唐暮秋诚恳道:“我的直觉吧。我总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你必须在。” 贺连抿了抿唇,他侧首看向别处,却没再次开口。 “既然关于贺连的事情告一段落,那么……”祁则安在此刻开了口,嗓音低沉沙哑:“刚刚记忆中贺生所说的预言,究竟是真是假。你验证了吗。” 唐暮秋点头:“嗯。神说要降下诅咒,贺生却不满意,但他必须说出真实的未来。所以这份预言是真的,只不过贺生应该用了某种手段,比如文字游戏…比如时间节点不对,导致最后应验的内容有些不同。这和我们之前推测的结果一致。” 夏玲在一侧思索许久,她缓缓开了口,嗓音带着几分斟酌:“我在想……祁哥,班长。回溯中的贺生说,华国未来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这不就是……七十年前的战争吗?所以后来双子星被誉为沈惜前辈和谭宗凌前辈。可如果那所谓的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不是七十年前的战争,而是……” 夏玲没说下去,只是用食指点了点夜空。 夜空中盘踞降临的乌鲁鲁数不胜数,它们正朝着下方的人类露出獠牙。 所有人都明白夏玲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如果那所谓的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不是七十年前的战争,而是现在即将爆发的战争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双子星会不会是……”陆铭晖如鹰般锐利的视线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迟疑,他慢慢看向祁则安与唐暮秋。 唐暮秋面上依旧神色淡淡,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沉默两秒后,看着祁则安认真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选择消亡,你陨落就好。至少陨落了还能活着。” 祁则安眉尾狠狠一跳:“……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当年西叔究竟是怎么教育的你?我真是很难想象沈惜那样的大前辈教导出的孩子居然拥有这么恶劣的语言体系。” 唐暮秋目光闪烁一瞬,脸上神情不变,但唇角却微微上扬,整个人看上去反而莫名愉悦了些。 夏玲愣了一下:“……沈惜?班长,你的父亲是沈惜?” “是,抱歉刚刚忘了说。”唐暮秋掌心搭在腰侧的环首刀柄上:“高中时我的父亲…养父,是沈惜。我的能力是回溯,而沈惜能够预知未来。我和沈惜拥有时间的能力。” 陆铭晖捏了捏眉心,看了眼祁则安:“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之前和你说过,他一个Beta入学如果身上疑点太多我不会饶了他,现在他又和沈惜扯上关系是怎么回事?还有,到底有没有弄清这些乌鲁鲁的来源,它们挂在天上想干什么,当这里是免费的人类粮仓吗?” 祁则安:“陆铭晖,这个我可以慢慢和你们解释,首先……”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Beta?”唐暮秋冷不丁开了口。 陆铭晖:“……” 夏玲:“……” 贺连:“……” 贺连:“我操,唐兄你变态啊?你这个战斗力和异能级别居然是Beta??Beta也能觉醒天赋吗???” 唐暮秋没说话,他目光平移,平静地看向祁则安。 祁则安后背冷汗直冒,他低着头吻了吻唐暮秋耳尖,面色看不出任何破绽:“我真的没说。是他自己看出来的。你相信我。” “……不是,那什么。”贺连开口:“有人在意一下我的死活吗。能先把我放出来吗。” 众人依旧保持着沉默,十分默契地同时忽视了贺连。 贺连扒着空间网铁窗泪:“……你们这种时候倒是一心对外……” 在半小时之后,聚在一起的五个人总算把所有事情都理明白了。 目前最重要的人是造出乌鲁鲁的人,科伦尔和赵吏、尹匿都是他的部下,他造出的乌鲁鲁很有可能会在秋分日当天降临,摧毁四方安魂处,加速古钟倒计时。 而距离秋分日只剩下三天时间。 除此之外,顾渊的身份还有疑点。 在西部禁区时,顾渊的表现看起来与赵吏几人是一伙的。可在龙脉古钟处,顾渊又说自己是在替沈惜卖命。 沈惜目前下落不明,众人先将沈惜从事件中摘除,因为不知道他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唐暮秋认为沈惜之前所做的一切并不像虚情假意,因为沈惜没必要演十一年的戏,就为了到头来陷害他,这从逻辑上来看简直是说不通的。 “我还是觉得那个相片很重要。”祁则安嗓音沉沉:“如果顾渊借着尹匿的能力,早就隐藏在数据库里,为什么不一开始炸死我,而是在我即将看到那个相片时才炸我?” “……相片?”唐暮秋脑中突然闪过谭宗凌老旧的相框,他突然回神看向祁则安道:“你之前说你在数据库看见的那张相片,是不是谭宗凌前辈站在左侧,双手背在身后。沈惜站在右侧,正对着镜头笑?” 祁则安面色严肃,他眉尾下压,目光微凝:“是。但我记得我应该没有和你描述细节,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站位?” 唐暮秋又道:“你说的第三个人是不是站在谭宗凌前辈的左边?” 祁则安:“是。你到底……” “等等。”唐暮秋道:“祁则安,我们在来抓贺连之前,我不是让你和我去了一次西部禁区吗。我回溯时,你还记得除了贺连的事情之外,我们看见的另一个场景吗?” 祁则安思索一瞬:“你是说赵吏从废墟中拿走了一个老旧的相框?” “相框?”夏玲突然开口:“我记得谭老先生那时候在找一个相框。那里面的照片该不会就是……” “没错。”唐暮秋沉思道:“如果真是我所想的那样……谭宗凌老前辈的屋子里摆着的那张相框我见过。里面的相片只有他和沈惜两个人,但我记得左侧被人为撕掉了。我问过他旁边被撕掉的人是谁,他说是他一个已经死了的学生。” 祁则安摸着下颌,语气低沉:“我查询谭宗凌资料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见有任何报道说他有沈惜之外的学生。”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呢?”一阵电流音传来,呲呲啦啦的电流声伴随着彭子成爽朗的声音出现。 众人齐刷刷朝着出声点看去,只见夏玲手里捧着一枚终端,终端上方显示正在与彭子成通讯。 “因为感觉把子成排除在外不太好……”夏玲莞尔一笑:“你们继续。” “顾渊……为什么怕祁哥看见那个人的脸?还有……班长,你的能力现在既然能跨域维度,是不是代表……顾渊比起怕祁哥看见那个人的脸,更害怕班长你会透过祁哥的过去看见那个人?”彭子成嗓音缓慢,信号似乎不是很好,他认真道:“也有传言说沈惜前辈当年叛逃是被人陷害……那个人的资料无声无息,找到他后或许就能真相大白。他肯定是个重要人物……不行了,我这边觉醒室信号太差,我先断开通讯了。祁哥,班长,你们回来后和我说。我先挂了。” 彭子成在一片安静中断开通讯。 祁则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彭子成说的不无道理,实际上我觉得有疑点的部分很多。就像我们最初为什么会追查乌鲁鲁相关,是因为我们的怀疑对象是十八号。那个十八号如果就是这个‘死去’的人,那么一切就说的通了。给尹匿伪装药剂、给科伦尔欧若药物,研发乌鲁鲁、甚至是在两年前使用乌鲁鲁袭击联盟高层测试……” 陆铭晖:“确实。因为他原本就是联盟部队里的人,对联盟的一切操作流程都过于熟悉,他很清楚明白我们会怎么行动。更重要的是,他明白龙脉底下那口钟代表什么。” “嗯……所以在我们怀疑十八号这个人物后,马上出现了一个新的令人怀疑的对象,速度快到可以用接踵而至来形容。”祁则安看了眼唐暮秋。 唐暮秋:“?” 陆铭晖:“确实棘手。你觉得关于这个人的资料,去问元帅他们有用吗?” 祁则安摇头:“没用。尹匿的能力摆在眼前。他不仅能抹去踪影和气息让人完全察觉不到,也能让人短暂忘记有他这个人的存在。那天他是和顾渊一起去数据库待命,联盟中曾经记得那个人的人们,或许早就被尹匿用能力抹消记忆了。” 陆铭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祁则安:“因为如果我是敌人我就会这么做。” 陆铭晖:“啧。” 唐暮秋的眉眼始终低垂着,他耳边一直回荡彭子成的话语。 唐暮秋总觉得彭子成说的是对的。实际上这种感觉又来自那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但这种“直觉”,唐暮秋这么久以来从未想过寻找原因。这个直觉是什么,怎么来的,为什么来了,自己的直觉从不出错是因为什么。 他心底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份“直觉”或许在现在的紧要关头能有大作为。 于是唐暮秋突然很想测试一下这个所谓的“直觉”。 在众人低声讨论时,他慢慢放空大脑保持沉寂,精神识海内的微波荡漾,紧绷着的精神丝线慢慢软化,泛起些许金光。 唐暮秋让自己的整个意识放空,像是追随某种规律一般,他沉默下来。额前隐隐的感应强烈,脱口而出的话语在此刻显得有些突兀。 “贺连,你是不是想问我们组的聊天方式为什么节奏这么快?” 突然躺枪的贺连身子一颤,他默默扭头:“……唐兄,我刚刚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吗?你终于进化出读心的能力了吗?”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所有人的节奏都乱了一瞬,祁则安顿时收声看向唐暮秋。 只见唐暮秋默默站起身,他仔细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清冷淡然的眉眼间染上些许细微的讶然。他的瞳孔微微睁大,眼眸的微光闪烁。 唐暮秋的精神识海内,海浪平息安静。他看向那些细密的精神丝线,一根两根都泛着滋润的金光。此时此刻像是在宣判着胜利。 “……我好像知道我这个莫名其妙的直觉是怎么回事了。”唐暮秋突然道:“这就像是某种规律……” 祁则安:“规律?” 唐暮秋:“已知一个人每天早上六点整起床出去晨跑,围着小区跑半个小时。如果我想和他偶遇,应该在早晨六点到六点半在楼下散步。是这个道理吗?” “是。”祁则安认真道。 “我的直觉好像和这种事情是…差不多的。”唐暮秋放下手,认真看着祁则安:“我能看到过去,我能感知到过去,所以我能发现未来有哪里不对,我能明白哪里有问题。因为不同的点会和过去有冲突,违和的那些点在我眼里特别明显。” “……所以这更像是某种……被我习得的规律。”唐暮秋淡然道:“参加考核时,乌鲁鲁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所有人都没察觉,但我先察觉了,是因为身体前的空气气流与以前不同……” 祁则安目光微沉,他神色端庄地沉默思忖,许久后突然开口:“……照你这么说,那你岂不是,将过去、未来,与现在集一身了吗?” “……或许是的。”唐暮秋沉思:“我还需要点时间……我会尽量在24小时之内弄清楚究竟是不是这个规律。如果真的是这个规律的话,可能会有点糟糕。” 祁则安:“嗯?” 唐暮秋抿唇:“我总觉得…敌人的袭击会在秋分日之前就降临。我不认为敌人能乖乖等到秋分日再发动攻击。” 祁则安闻言沉默片刻,他眨眼时,浓密乌黑的睫毛如鸦羽颤动,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薄削的唇瓣抿起,目光中染上些许思索。 “总之先回去吧。”唐暮秋看向祁则安:“贺连的事需要给上面一个交代,夏玲和陆铭晖也需要休息一下。我也需要回去看一眼彭子成。” 祁则安挑眉:“彭子成?” “嗯,”唐暮秋淡淡道:“他刚刚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祁则安没多说,他做出打响指的动作,身边蓝白色的光团已经浮现。 祁则安昂首看向夜空中的空间洞,他蹙起眉头,掌心一挥,除却四方安魂处的黑色能量洞,其余的空中空间洞全部被祁则安在一霎那泯灭。 唐暮秋眨眨眼,很迅速地走到祁则安身边:“……很厉害。累吗?” “没有在你身上时累。”祁则安挑起眉头,俯身在唐暮秋身边耳语,语气染上些许揶揄。 唐暮秋闷着声不说话了。 “哒”地一声响指音,众人的身影在瞬间转换位置,最终降落在联盟总部。 地板还没站热乎,祁则安只听夏恩的传音自脑中浮现:“小祁,我们抓到了顾渊,祁元帅需要你来一趟对比异能基因。” 第88章 不比较。 没有谁更痛的说法。…… 几人刚到联盟总部便分开了。陆铭晖和夏玲押着贺连走了, 祁则安吻过唐暮秋的额头后也暂时离开,唐暮秋则是拜托祁则安把他传送到“觉醒室”。 据说这觉醒室是祁继明在前两天战斗时分神用重组能量造出来的。 唐暮秋了解过,使用觉醒室的人是留在国内的Alpha与Omega, 基本上在里面特训的都是特批生, 主要是精神力强大的优秀学生。 精神力强大的人更容易觉醒, 这件事唐暮秋早有耳闻。 根据夏玲所说,觉醒室内放着联盟加班加点造出的模拟设备,据说设备会先放出人心底的温情片段, 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将人心底最恐惧的画面映照,紧随其后的乌鲁鲁骤然浮现。这样的画面会刺激内部的学员, 他们的腺体会爆发出能量,在高压情况下会如何应对乌鲁鲁,这将是他们觉醒天赋的前提。 唐暮秋明白, 在天赋异能觉醒前,人们拥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预兆期。这种逼迫式的觉醒就是在缩短预兆期,相当于拔苗助长。 唐暮秋的身影在觉醒室的长廊前降落, 他缓慢睁眼, 朝内里望去。虽然没有踏进去, 但唐暮秋已经能够闻到腐朽的、潮湿的气息。 这里就像是一座监狱牢房,走廊深处仿佛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弥漫。血腥和铁锈的气味在空气中交织,寂静却如同雾气笼罩整片区域。唐暮秋朝前走了几步,他看向每一间觉醒室的大门。 大门是钢铁做的,外部挂着三道锁链, 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雪花状。中央的锁是最古老的扭转型,内部的人不完成任务,外部的人便打不开这扇门。 彭子成也在其中一间的室内。 唐暮秋左右侧首分别看了看,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环终端。 手环终端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清晨,这一批觉醒室内的学员已经要结束当日特训了。 唐暮秋站在门口,背部靠墙,他双手环着环首刀抱在心口处等待。 不多时,觉醒室的长廊内响起鸣音。随后长廊内厚重的铁门纷纷自动开启,金属撞击音此起彼伏发出闷响。 唐暮秋抬眼看去,从觉醒室内走出的学生脸上或多或少带着颓废或惊恐,看样子觉醒室内的场景的确令人感到痛苦。 人群来来往往,逐渐散开。唐暮秋却没发现彭子成的身影。他微微蹙眉,回想起前不久彭子成通讯时的嗓音,那是一种强撑着装作没事的爽朗感,但却与彭子成本身的爽朗嗓音完全不同。 就像是在清风般的嗓音上蒙了一层灰。 唐暮秋眸光紧盯着内部的一扇门,那扇门开了许久,但是一直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彭子成或许就在里面。 沉默两秒后,唐暮秋果断迈开步伐朝那处走去。 刚走到大门前,唐暮秋只将一个“彭”字露了第一个音节,他便步伐顿住。 只见那扇厚重的铁门内伸出一只手,那手的主人贴着墙面支撑躯体,他脑袋低低垂着,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走出来。细细去看,彭子成的双膝微微颤抖。 唐暮秋愣了一瞬,随后迅速加快步伐,走到彭子成身前双手搀扶彭子成的身躯。 “你…” 唐暮秋刚发出一个字音便停顿了,他愣在原地,看着彭子成面上的泪痕。 他莫名有些慌张,这种慌张与祁则安落泪时是完全不同的。 祁则安是他的恋人,他喜欢祁则安。所以祁则安流泪时,他心疼、急切、困惑、甚至跟着一起痛心。 可彭子成不同。彭子成是他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他从没有见到过朋友在身边流泪,所以在这一瞬间唐暮秋的大脑有些宕机。 隔了一秒后唐暮秋回神,他动作难得有些急切,他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总算将压在口袋内侧的纸巾拿了出来。 “……你还好吗?”唐暮秋道。 彭子成接下纸巾,不断擦着眼泪,提起唇角露出微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还好,谢谢班长。” 看上去好像并不好。 应该问问他发生什么了吗? 可那好像是他的隐私,还是不要问了。 唐暮秋垂下眼,并不多说,只是陪在彭子成身边安静地待着。 “…班长,”彭子成擦着眼泪,眼眶泛红:“你有没有听祁哥说过,乌鲁鲁第一次出现时的场景。” 唐暮秋轻轻点头:“知道一些,但并不详细。” “乌鲁鲁第一次出现时,袭击的人是祁哥的母亲,夏玲父母,以及我的母亲。”彭子成垂下眼,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唐暮秋走在他身边。 “当时军方为了不让民众恐慌,甚至不让军方内部恐慌,将消息层层封锁。最终,祁哥、夏玲、陆铭晖,他们都没有见到那个乌鲁鲁长什么样。” 彭子成将擦过泪的纸巾丢到垃圾箱内,状似随意般开口道: “可我见到了。” 唐暮秋的唇微微张开,又合上。他脑中某件封存已久的好奇事件终于揭开帷幕。 “其实是偶然。那天我闯进了父亲的办公室,电脑上的录像放到一半。出于好奇,我点开了。画面中是一条巨大的蜈蚣,它的身子从地下翻起,把宾利车直接咬碎,随后从车辆中挑出第一个人作为食物,咬得血肉模糊吞了下去。” “……那个人是我的妈妈。” 彭子成的嗓音很轻,话语很温和,像是在拼尽全力维持着轻松的模样。 唐暮秋的指尖微颤,他乌黑的眼眸安安静静地看着彭子成。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唐暮秋彻底明晰,所以彭子成那时在考核场地见到真正的乌鲁鲁时那么恐惧,甚至双腿都动不了,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克服对乌鲁鲁最深层的惧怕。 唐暮秋垂下目光,沉默许久后,他突然道:“彭子成。” “嗯?怎么了班长。” “我没有妈妈。”唐暮秋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又紧接着道:“也没有爸爸。” “班长,你…你不用这样的,多沉重的话啊…不用为了安慰我特意这样…”彭子成低下头,反而有些局促起来。 “我知道。”唐暮秋轻轻点头:“我的意思是,彭子成。你也不要这样了。” 彭子成突然抬起头,眸光微动。 “没有爸爸妈妈,和亲眼看见妈妈被怪物咬碎,都是痛苦的。没有谁更痛的说法。所以我想说的是,你不用这样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哭着说出来,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唐暮秋像是第一次说出这么多话一般,他表达完,又担心自己的表达会不会太过突兀,会不会让彭子成觉得他多管闲事,于是他莫名有些胆怯地垂下目光,没有直视彭子成。 许久后,习惯沉默的唐暮秋却先按耐不住,他抬起头,想说“走吧”,却看见彭子成正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彭子成几乎是直接扑到他的身上,他呜咽着哽咽:“班长,你怎么那么温柔那么好啊呜呜呜…我爱死你了!!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真是值了!!!” 唐暮秋耳根莫名有些发热,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朋友夸。 这种友情带给他的体验,与祁则安给他带来的爱意感不同,是一种更加随意的放松感。 唐暮秋与彭子成将话题翻篇后补充了些彼此的情报,先前彭子成在觉醒室没有休息时间,信息的同步有些延迟。于是唐暮秋将祁则安秋分日的事情告诉了彭子成,也将古钟的事情说给彭子成听。 彭子成点过头一一记下,随后他看了眼小组内通讯,深呼吸后又长叹一口气:“……好吧,陆铭晖那家伙说贺连已经锒铛入狱了,银镯子拷得他别有一番风味,看贺连的照片感觉像是一只火妖被锁住了。唉……我真没想到贺连居然也会成为敌人,我以前还挺喜欢和他玩的。” 唐暮秋点点头,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环终端,上方的悬浮屏却没显示任何群聊。 “对了班长,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早就想来那么一出了?就是逃离祁哥,然后替他承担罪孽那个。”彭子成挠挠头:“你把我们小组的群退掉了,甚至手环终端也追踪不到你……当时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查不到你的踪迹,在这边都要急疯了。” 唐暮秋登时步伐一顿,而后开口:“……什么?” “咦,什么什么?”彭子成跟着停下步伐:“就是班长你不是退了小组的群,然后还在手环终端安装了反追踪模式吗?” 唐暮秋的心脏轰隆隆地鸣动,一刹那,他脑内宛若电闪雷鸣般骤响。他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环终端。 这枚手环终端自始至终一直带在他的手腕上,他从没摘下过,因为这是沈惜送给他的礼物。 可是他当初确实没有选择退群,这是他的疏忽。 现在看来终端显示自己确实没有群聊,可是这个群并不是唐暮秋本人操纵着退掉的。 “彭子成,我是什么时候退群的?”唐暮秋开口时甚至有些急切:“你那里显示我是什么时候退出小组群聊的?” “啊?”彭子成立刻反应过来,他连忙去查看记录,而后道:“班长,是你离开联盟的当天。” 唐暮秋用手摁压眉心,顺着眉毛一路揉到太阳穴。 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那天他走得确实很急,但是他保证手环终端一直在他本人的手腕上没有离开过。这终端怎么能自动退出群聊?难不成是祁继明远程操纵的?但他看上去哪里有这么闲。 包括反追踪……这个倒是有可能是沈惜当初装进去的,毕竟这个手环中途没有经过他人之手了。 唐暮秋唇瓣抿起,他浑身散发出浓烈的冷冽气场,再一抬眼时,彭子成已经离他隔了三米远。 “……那什么,班长啊。”彭子成干笑两声:“我从刚才就想说了……你身上这股信息素怎么那么,那么……那么凶啊?我感觉我在你旁边走得好艰难……这,祁哥的信息素怎么像变异了似的……” 唐暮秋点点头:“这个是因为他……” 震动音在此刻响起,手环鸣声作响,唐暮秋低头看去,是祁则安的通讯。 唐暮秋接下,祁则安的声音边自然传来。 “顾渊的状态很糟,他人已经废掉了。”祁则安嗓音低哑平静:“他说不出情报了。” 唐暮秋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你和彭子成一起过来看吧。来了就知道了。”祁则安道。 第89章 顾渊的能力。 简直是bug。 唐暮秋并没有和彭子成走回联盟总部, 他们是靠着祁则安远程空间转移直接回来的。 一直到进入审讯室前,唐暮秋都还在思考什么叫做“人废了”,直到进入审讯室见到顾渊的那一刹那, 唐暮秋瞳孔骤然收缩。 顾渊, 那个精英味十足, 面上总是挂着挑衅且讥讽微笑的男人,此刻被吊在空中。他的双手悬挂在高空,马尾长发随意散落在后背, 他的身躯因悬挂绳勉强能够直起,但垂落的脖颈还是能看出他像是已经死亡一般没有任何力气。 最令人感到心头可怖的, 是顾渊的五官。他的五官毫无生气,那双明亮的眼瞳维持着晶蓝色,他的眼眶瞪大, 因为被绑在空中,垂下来的脑袋自然而然向下低着,所以视线居高临下地朝下望去。瞪大的晶蓝色瞳孔并不聚焦, 反而直勾勾阴冷且无机质地看着某处, 就像是一坨烂肉上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叫人毛骨悚然。 “我操。”彭子成言简意赅地发表心头想法。 祁则安站在顾渊对面,英俊的浓眉下压,冷峻眼眸中寒意乍起,他看向顾渊时竭力压制怒火。 唐暮秋微微蹙眉,他走到祁则安身边:“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他身上的空间系异能出自我的基因腺体,和我的匹配度完全一致。”祁则安嗓音冷冽如寒霜:“更可恨的是, 我父亲的异能追捕到他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封闭了大脑。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只是个会瞪眼的废人, 我们完全没有渠道了结他是怎么拿到我的腺体基因的。” 唐暮秋心头一震,眉头立刻蹙起:“你的异能之前在联盟内部都是保密的,其他特批生也只是知道你会瞬移但是不了解你是空间系。你的腺体基因和异能报备应该只有高层知道,你曾经有把基因腺体留存到别处吗?比如样本?” 祁则安冷声:“从未。” 唐暮秋闻言也噤了声,他的浅色薄唇抿起,眸光抬起望向高处的顾渊。 祁则安每说一个字便多一分寒意:“关于敌人身份的宝贵情报还没问出一个字,他说晕就晕,他凭什么?” “先别着急,我试试看。”唐暮秋开口,随后抬起手,将金光融入顾渊的额头内,去搜寻顾渊的过去。 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片空白。 “……空白?”彭子成惊讶:“班长,你的能力是不是第一次这样啊?这家伙还真厉害……” 祁则安也略讶然,他微微张唇:“你……” “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唐暮秋握拳,面色平静,话语听不出情绪:“……看来他真的是沈惜的人。” 祁则安:“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异能在这次之前,只有两次失效过。第一次,是我窥视沈惜的过去。第二次,是我窥探你天赋展露的那天。”唐暮秋平静地垂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是无法看到你和沈惜的过去的。因为你们的能力和我是相互抵消的。沈惜是未来,我是过去,我们都是时间能力,所以我的能力对他无效。而你,你代表空间,同样被古钟选中是诅咒者,所以我也无法看见你的过去。” 祁则安点了下头,很快了解状况:“你的意思是,顾渊当初和你说他替沈惜卖命是真的。因为沈惜用了某种手段将力量送给顾渊,以至于你现在无法看见顾渊的过去。” “是。”唐暮秋道。 彭子成站在一侧叹为观止。 祁则安短暂地沉默一瞬,他蹙眉看着顾渊的眼睛,冷冷开口:“他的这个眼神……让人不快,就像是在窥视什么、冰冷的监视一般。” 唐暮秋平静的眼眸在此刻微微颤动,他脑中忽的闪过那道熟悉的、怪异的视线,那道曾经伴随他多年成长的视线,那道曾经在任务中他时不时感受到的视线。 在这一瞬间,唐暮秋惊奇地发现,顾渊的眼神竟然与那道视线如出一辙。 可当年西叔是怎么说的?这道视线是纠正、是神派来的监视者,确保一切不要偏离轨迹。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它可以修改既定事实。 顾渊的这双眼睛…究竟是什么东西。 “距离秋分日只剩不到三天,哪怕提前一个小时知道敌人是谁,我们也能提前追进敌方大本营。可现在线索在顾渊这里完全断开了。”祁则安平静地叙述:“联盟的人和我说,四方安魂处上方的黑色能量洞汇聚的乌鲁鲁,足矣将四方安魂柱直接摧毁。安魂柱被摧毁,那么龙脉会在瞬间开启保护模式,古钟也会直接进入倒计时。更坏的可能性是,古钟甚至没有倒计时,而是直接将一切重启。” 彭子成沉思片刻:“可是……沈惜会是敌人吗?按照现在状况来看,顾渊替沈惜卖命,可是关键人物沈惜一直没有出现。况且沈惜本身并不像个恶人,否则他又为什么抚养班长那么多年?我们没解开的疑点归根到底其实只有一个,到底是谁造出了乌鲁鲁,只有这个人才是幕后黑手。” 彭子成与祁则安谈话间,唐暮秋还是紧紧注视着顾渊那双无机质的晶蓝色瞳孔。 那双眼睛…这样的视线,但似乎哪里不太对。如果顾渊的视线是自己早就感受到的,而他又是沈惜的人…… 那就太奇怪了。逻辑根本说不通。 沈惜每天都和自己在一起,但却要求顾渊同时在暗地里监视自己? 祁则安说过,他在数据库里看到的那张照片缺了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是关键线索。 那个人的身份首先不会简单,他会深深扎根进联盟内部,和谭宗凌、沈惜关系异常亲密,但是又没有在照片之外的任何地方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唐暮秋脑中突然闪起一道光,他眉心一跳,突然想到某类人群。 五十年前,联盟不像如今平和。战乱年代,联盟内除了华国本国人民、士兵之外,还接纳过一部分特殊的人——战俘。 如果那个人曾经是战俘,那么一切就合理了。因为是战俘,所以没有在联盟内部留下任何痕迹;因为是战俘,所以才能和当时负责前线战斗的沈惜那么亲密;因为是战俘,所以…… 所以沈惜叛国的原因是通敌?! 唐暮秋唇肉陡然一颤,他隐隐察觉自己似乎快要挖掘到真相。他全神贯注地思考从遇见沈惜开始一点一滴的细节,小学、初中、高中时期,甚至是现在。如果沈惜能够看到未来,那么唐暮秋知晓,自己如今推测的,一定是既定事实。 “元帅。”审讯室门口的士兵向祁继明敬礼问好。 祁继明点过头,进入审讯室内。 彭子成立即敬礼:“祁元帅。” 祁则安则是站直身子,低下头:“爸。” 祁继明抬手示意他们放松些,转而看向祁则安:“你的身体情况我听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我能感觉到腺体在逐渐变得更稳定,欧阳沨说差不多再过一天,我的腺体就能彻底稳定下来。”祁则安道。 祁继明“嗯”了声,看向顾渊,而后道:“可惜了他的这双眼睛。” 彭子成:“元帅,他的眼睛是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祁继明点头:“顾渊的这双眼睛,无数人前仆后继想要得到,可最终他们都失败了。他的这双眼睛被联盟称为‘记录’之眼。他所看见的,一定是真实。” 此话一出,祁则安和彭子成同时面色一僵。 祁则安缓缓开口,嗓音低哑:“什么叫做他看见的一定是真实…?这岂不是代表他遇到不想看的事情就闭眼,遇到想看的再睁眼,就能完全改变一件事?” “的确如此。”祁继明道:“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小偷走在街上偷了一辆自行车,顾渊使用能力,用眼睛记录了他完整的作案过程,那么所有人都能知道这个人是个小偷。可是如果顾渊在场,他在小偷作案时闭眼,在他偷窃成功后再度睁眼使用能力记录,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那辆自行车本就属于那个小偷。” 彭子成听着倒吸一口凉气:“这能力……简直就是bug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要真这么说的话,顾渊动用能力时什么时候篡改了真实事件,我们也不知道的。这天赋能力如果没有任何限制,肯定会酿成大祸……况且顾渊这人看上去就是私心重的类型。” 祁继明:“正是如此,所以当年沈惜捡回顾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施加了一道禁咒。顾渊不能擅自更改事件,也不许随意将未来走向通过事件变更。沈惜的能力本就属于未来,顾渊在这个基础上无法违抗他的命令。” 祁则安眉眼垂落,他的指腹摩挲下颌,眸光缓缓波动。 “顾渊现在状况如此,眼睛也已经废掉了。他再也无法使用记录的能力了。那双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祁继明看向顾渊,神情中似乎带着几分惋惜,他随后又抬首:“你们先离开吧。” 祁则安点点头,他扭头看向唐暮秋,却是步伐生生止住。 一直不曾发言的唐暮秋,此时此刻面色苍白。清冷淡然的眉眼间染上些许惊愕,他的浅色薄唇微微张开,瞳孔并不聚焦而是盯着某处墙面,像是在大脑中思考到某件事后被顿时震到,于是身躯停止了行动。 祁则安立刻走到唐暮秋身边,他看向唐暮秋颤动的双眸,低声唤:“唐暮秋?” 唐暮秋闻言迅速回神,他火速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紧接着迅速望向祁继明,而后看着祁继明开口,嗓音平稳又冷静:“五十年前,战争结束前,那个联盟内部枪法出奇惊艳的战俘是什么人。” 祁继明面色骤然一变:“你怎么……” 唐暮秋即刻追问:“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祁继明的面色变了又变,他两鬓花白的头发在此刻如冬日雪松般,裹挟着浓烈的厚重寒意。 祁继明嗓音低沉又肃穆:“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事。” 祁则安见自己父亲变了脸色,又看了眼爱人毫不退让的态度,他跟着皱起眉:“……这是什么人?” 第90章 身份。 手环终端丢过。 在祁继明讲话时, 全神贯注回忆当年的唐暮秋,突然意识到高中时西叔离开前的那一次受伤。 西叔说,开枪的人枪法极好。只差两厘米他的心脏就会被贯穿。日记中也写到, 那个人不知是不是心软了手下留情。 如果说这个人就是唐暮秋推测的战俘, 那么……他和沈惜之间的关系, 绝对不只战俘与看守的关系那么简单。谁会对一个曾经的无关人员在日记中使用“心软”这个词呢? 看到祁继明的表情,唐暮秋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祁继明盯着唐暮秋看了许久,随后叹息:“那个人没有名字。就算有, 我们这些人也是不知道的。他的确是战争时期的战俘,是丽国人。沈惜负责亲自看守他。后来战争结束, 他不想回到丽国。据当时联盟的前辈调查,丽国曾对自己国家的士兵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厮杀。而原料, 就是当年战争的开端,欧若矿石。” “果然。”唐暮秋道。 祁继明叹息:“联盟的前辈们念在他们可怜,很多人在战火纷飞中丧失家园, 所以收留了他们。他们只要投诚, 并且为华国所用, 联盟便接纳他们。” 唐暮秋认真聆听,开口时嗓音缓和:“所以…那个人的长相你们是没有见过的。” “是,”祁继明道:“五十年前,我还只是个刚入联盟的小孩。没有军功,没有军衔,接触不到那些人。只是后来听沈惜说过, 战俘里有个人枪法出奇得好。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推测出来的?” 唐暮秋:“嗯,推测是战俘不难。但枪法这件事…是因为沈惜曾在两年前受过枪伤, 他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手下留情心软,听语气熟稔,像是旧识。我有些怀疑是不是那个人。” 祁继明叹了一口气:“不太可能…那个人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那个战俘早就死了,这还是沈惜亲口说的。沈惜在药剂方面很有才能,这件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他做过一个实验,他也是在实验之后得到了预知能力,而代价是他的同伴死亡。那个同伴,据说就是那名战俘。” 唐暮秋心中觉得怪异,但张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祁则安在一侧接收二人对话的讯息,他沉思数秒后道:“先和其他人汇合吧。” “嗯。”唐暮秋点头。 唐暮秋跟祁则安与彭子成一起离开审讯室后,他垂首又看向自己的手环终端。 唐暮秋冷不丁开口:“祁则安。” 祁则安正准备打响指,闻言应了声。 唐暮秋:“特批生小队的群,如果加入进来的话,你们是不是能看到队员的实时方位。” “是。”祁则安道:“这个方位系统的存在是为了不让队员偷懒,有些特批生小组的组员出任务时会摸鱼。怎么突然问这个?” 唐暮秋摇头:“没什么。” 祁则安目光落在唐暮秋身上,随后缓慢收回。 “哒”地一声轻响,祁则安带唐暮秋和彭子成来到看守所前。 陆铭晖和夏玲正站在门口,见到人后转过身。 “我们组的人总算齐了一次…怎么总觉得那么坎坷呢?”彭子成小声吐槽。 夏玲:“祁哥,班长。你们在审讯室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们听说抓到了顾渊。” 祁则安与唐暮秋对视一眼,前者轻轻颔首,将事件情报讲给夏玲和陆铭晖听。 直到全部讲述完毕,夏玲和陆铭晖面色也沾染些许不悦。 陆铭晖:“棘手。” 祁则安:“嗯。” 夏玲:“还剩下不到三天…联盟这边测试过,安魂处的黑色能量洞和祁哥你的能力有点像,但是测试的结果显示没办法用祁哥你的能力盖过。” “确实,这个我也尝试过。”祁则安拧眉:“我目前也没办法封闭那些空间洞。按照古钟的诅咒这方面来看,那些黑色能量洞很有可能和古钟同源。” 唐暮秋闻言突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环首刀。 几人站在看守所门外交谈,只听门内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说到枪法好的话,唐兄,你枪法不是也挺好的吗?”贺连的嗓音透过看守所大门上的小透气孔穿出来。 “哟呵。”彭子成闻言乐了,他从看守所大门上的小孔朝里望去,只见贺连双手双脚带着镣铐,整个人缩在床脚坐着,红色头发蔫了吧唧地垂着。彭子成笑笑:“中气十足啊贺连,你小子还敢偷听我们说话?” 贺连顿时起身抗议:“我操,你讲道理吗彭子成,你们五个人站在我门前说话,想听不到都难!” 彭子成和贺连隔着一扇铁门插科打诨。 祁则安却目光沉了沉。 唐暮秋枪法好这件事,祁则安是不知道的。 “你枪法很好?”祁则安开口时单边眉毛轻挑。 “没,”唐暮秋下意识摇头:“我枪法一般,主要是我朋友他……” 唐暮秋话语戛然而止。 紧接着,唐暮秋瞳孔一颤,他立刻低下头,唇瓣抿紧。 “你朋友?”祁则安嗓音低沉:“又是你那个和你一起同居,一起去古堡的那个朋友?” 唐暮秋充耳不闻,只是用指腹摩挲下颌。 在这一瞬间,唐暮秋突然意识到很重要的一件事。 丽国人、在沈惜离开后和自己近距离接触两年、并且自己的每一个任务对方几乎都知道、枪法出奇的好、能够了解所有联盟内部细则的人,在他身边的的确确是有一位的。 西格。 不仅如此,西格身为情报贩子,他做什么别人都不会起疑心。 见唐暮秋不说话,祁则安开口:“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我那个朋友是丽国人。虽然他从没提起过,但他的口音的确是丽国口音。不仅如此,他对联盟很了解,他说他自己当过兵。在和西叔…沈惜断联的两年,我几乎和这个朋友形影不离,他的枪法也出奇的好。当时在…鹤露那次,监控器就是被他开枪射击打掉的。”唐暮秋怔怔开口,他有些不能相信。 祁则安面色一变:“什么?” 但旋即唐暮秋又立刻道:“可唯一的问题是…年龄。” “年龄?他太年轻?”祁则安道。 唐暮秋点头:“他如果真的是战俘,他今年也快要七十岁了。可我朋友今年才二十八。这不合理。” 祁则安并不急着下定论,他打了个响指,将唐暮秋几人全部放入自己的亚空间内,连同贺连一起。 祁则安这时才开口:“唐暮秋,你先别着急。你仔细想一下,关于你这个朋友,你有没有觉得他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实际上没有,西格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之前为了调查沈惜、龙脉古钟、还有联盟内部的势力,我需要情报。西格是情报贩子,我在他手底下工作,他对我很慷慨也很大方。在这两年期间我从未觉得他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唐暮秋沉思。 谈话间,唐暮秋用手掌轻抚自己的额头,再睁眼时乌墨瞳孔落在手环终端上。 刹那间,他脑中闪过一道光。 手环终端。 手环终端的确曾经短暂地被他弄丢过。 “……等等。”唐暮秋面色冷凝,话语如寒霜:“不对。” 祁则安:“怎么?” “我的手环终端丢过一次。”唐暮秋道:“祁则安,当时霜队部下在哪里找到的它?” “古堡会客室内,靠近会客室大门的地方。”祁则安记得很清楚。 唐暮秋却是神色彻底愣住:“……那天我和西格一起进入会客室。我的手环终端丢了,掉在会客室门口。如果是西格,他一定会发现我的手环终端掉在那里。可问题是我的手环终端被找回来之后,我看见西格连续给我发了很多消息。他和我说我不见了,他找了我很久,没找到我,军队的人来了他要先离开。祁则安……” 祁则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唐暮秋表达的含义。 如果西格是唐暮秋的普通朋友,他肯定会发现唐暮秋被担架架着离开时手环终端掉落了,那自然也不会继续给唐暮秋发消息。 可西格却发了这些消息。 这几乎只能表明一件事:西格在假装没发现唐暮秋的手环终端掉了。 因为如果发现了,西格没必要继续给唐暮秋发消息,终端不在唐暮秋身上,就算发了消息唐暮秋也没办法回复。更妥善的处理方式是帮唐暮秋带走这枚终端。 而西格基本上不会没发现这件事,毕竟这枚终端掉在内侧大门口,明显到只要不瞎就能看见。 然而西格不仅真的“没看见”手环终端掉在大门口,还贴心地给唐暮秋发了很多消息表示担心。 这简直就是在伪装,这么简单的事情,唐暮秋感慨自己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唐暮秋越想越觉得合理,他话语干涩:“……尹匿是敌人的部下,他可以帮敌人隐藏踪迹。如果那个人真是西格……所以尹匿那天才会在古堡里,他才会在我手上写下run。他让我跑,因为我身边站着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又因为尹匿当天在场,所以监控影像有两版,一版没有出现任何人,一版出现了西格和我。被动过手脚的不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一版,反而是我和西格出现的那一版。因为西格可以让尹匿在他们那版监控录像中取消能力,让我和西格的身影浮现。” “尹匿……青草味信息素,确实如此。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低劣到像三元店里的劣质香精。”陆铭晖开口嗓音冰冷:“鹤露的两枚Alpha伪装剂同时不翼而飞,一枚粉红色的被你拿走,另一枚绿色的,恐怕就是尹匿拿走了。” 唐暮秋手脚冰凉,只觉得血液凝固:“……我去鹤露的那天,西格的确在场。”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班长说的年龄问题要怎么解释?”夏玲开口:“一个28岁的年轻人,实际上已经70岁了?我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保持年轻,返老还童目前为止还只是个神话。” 彭子成此刻收敛平时的玩笑调调,认真道:“让班长看看过去不就好了?如果真的是这个人,那知道他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毕竟距离秋分日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了。我们没有时间再耽误了。” 唐暮秋的唇肉紧紧抿着:“…可我不知道西格现在在哪里。我就算要看到他的过去,我也需要一些物品当媒介。比如他用过的东西,或者他本人站在我眼前。就像我为了看到贺连的祖先,利用了贺连的血脉一样。可现在我身上没有任何西格的物品。” 祁则安沉思片刻:“你之前说沈惜和那个战俘关系密切…那用沈惜的行不行?” “不行。我看不到沈惜的过去。他的力量会和我相互抵消……” “但你从没在我的空间里试过看沈惜的过去吧?”祁则安突然开口。 唐暮秋:“什么?” “其实之前有一次,我偷看过你的日记本。但那次里面的神秘力量把我推出来了,我没办法继续看里面的内容。当时的情况我不理解,但现在想来,这可能就是你说的…因为诅咒,所以我和你,还有沈惜三个人的力量彼此制衡。”祁则安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昨天能看见了。我翻开本子,里面没有任何力量能阻碍我。” 唐暮秋愣了一下:“……确实是。沈惜日记里当初写了关于你的事情,那是你的未来,所以你不能擅自看,但我可以。而我只能看见日记的内容,无法看见沈惜的未来,因为沈惜和我的力量相互抵消。但是你现在打破了这个例子……” “因为祁则安现在是Enigma吧。”陆铭晖突然道:“Enigma高于一切性别,拥有绝对力量,信息素等级最高。沈惜再怎么说,也只是个Alpha。所以沈惜的力量盖不过祁则安。” 彭子成一拍脑门:“我去,对啊,把这事儿忘了。陆铭晖,你这种时候脑子还挺好使的啊。” 陆铭晖:“自己蠢别拉别人。” 彭子成:“我操,我夸你你还骂我!” 祁则安的目光一直落在唐暮秋身上,他伸出手,淡淡的蓝白色光辉萦绕在他躯体周围。 祁则安:“要试试吗?” 唐暮秋的背脊发僵,心脏却加速跳动。 片刻后,唐暮秋从怀中拿出一枚相片。 那是一张沈惜的单人照。照片中的沈惜眉目潋滟,正对着镜头微笑。 “试试吧。”唐暮秋认真道。 金色光点自空中集结,星星点点坠入相片之中。 而这一次,关于沈惜的过去没有再被力量阻碍。 金光将场景浮现——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把沈惜过去分开讲几章,但是担心进度太慢了。明天塞一章里,更新万字章节。等后续有要补充的情节再塞进完结番外里。[墨镜]《 》 90-95 第91章 沈惜与西。 迎着硝烟绽放的太阳花。…… 五十一年前, 华国联盟总部。 建筑物不似五十一年后那般坚固,上方的高塔顶部被炮火轰得断裂,联盟的士兵正在加班加点地进行修复。 断壁残垣、砖瓦土块, 连带着血腥沙气在整片静谧的大陆弥漫。 断了半边高墙的塔底, 联盟内的Alpha士兵们正原地坐下, 处理自己的伤口。 “操……”有人低骂一声,低头给自己受伤的腿缠上绷带:“那帮欧美畜牲,明明已经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友好条约, 他们居然擅自毁约!” “外国佬只在乎矿石,条约对他们来说不过废纸一张, 他们就是看在我们国家欧若矿石资源丰富,都他妈虎视眈眈的想咬我们。三十二国打我们一家,一帮怂逼。” “真是操了, 明天的行动老子非干死那帮外国佬,擅自毁约是吧,那他妈谁都别活了!” 怨气、怒意、恨意在不断弥漫, 此起彼伏的议论音交织, 士兵们看向被毁掉的总部高塔, 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Alpha们的冲劲一旦出现,信息素彼此擦枪走火,很容易发生冲撞事件。 “操,谁他妈信息素溢出来了?又不是光屁股小孩,连信息素都控不好还在部队里待什么,趁早滚!味道大的惹人心烦, 专门挑衅我吗?” “你他妈说什么呢,想打架是吧!” “好了好了…哎哟,别闹, 等会儿让队长看见了又要吃处分,能不能有组织有纪律一点?” “你装屁呢,再废话老子连你一起打,你信不信我……” “喂——!”一道温和又阳光的声音突然降临:“同志们,我们带新的战俘回来啦!” 这道声音又温柔又坚韧,一时之间,方才还在嚣张跋扈的士兵们心头火被浇灭了大半。 “哦,是沈惜回来了啊。”有人开了口,不少人都朝来者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辆破破烂烂的军用皮卡上,拥有棕褐色头发的少年眉眼潋滟,迎着日光朝这边招手。他身上的迷彩服被他穿得板正,就连招手时胳膊布料也听话得裹在肌肉上,没有半分从战区回来的狼狈感。 而在那辆皮卡车上,被拷住的外国战俘面上没有惧色,反而是一种沉稳的安心感。 这样的场景在战争年代出现太过诡异。 可对于沈惜的战友来说,他们早已习惯了。 “沈惜那小子…又把战俘当战友对待了吧。”不知是谁叹息:“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他到底能不能明白我们现在是在打仗啊。” “哈哈,我看够呛。” 没过多久,那辆破破烂烂侧面还被撞凹一个坑的军用皮卡总算到达目的地,沈惜纵身一跃便跳下来,他将皮卡车后方的盖扣解开,车上的外国战俘纷纷走下来。 那些外国战俘身上穿着军装,有的身上也已经挂了彩,断了胳膊和腿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事情。极少数人身上是完整没残缺的。 “沈惜,这些人是从哪个战区抓来的?” 沈惜清点人数时开口回答:“东南区。” 一提起东南,沈惜身后的战友们纷纷变了脸色,属于Alpha的信息素纷纷爆发:“丽国的兵?妈的,不把他们杀了带回来做什么?” “因为是俘虏嘛。”沈惜眉梢一跳,坦然伸出食指左右摆了一下:“再杀下去,东南区就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我是来打仗的,但不是来杀人的。” “说的什么屁话,不杀人怎么打仗!” 沈惜温柔眉眼潋滟,他勾起唇角温和轻笑:“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来打仗,当然会杀人。但是我不是来滥杀无辜的。已经投诚的敌人我没必要再杀了。杀是无止境的。” “你对这些战俘好,以后被他们害死了也不是没可能。这样死了光荣?” 沈惜这时刚好清点完人数,回首看向搭话的战友,露出一个阳光且温和的笑意:“死在战场上,当然光荣。我没有摇摆立场,也没有滥杀无辜,即便是被俘虏害死,也一样是在保家卫国的路上死的。不丢人的。” “切,尽会说大话……等被这些战俘害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沈惜没有回复战友的抱怨,而是转身对着眼前的丽国战俘比划道:“你们的营地比较小,我们的人会轮番看守。你们不要对外界传递消息,不然就会被我杀掉哦。听懂了吗?” 那些外国战俘看着沈惜比划的抹脖子动作,不管听没听懂,都纷纷点头表示听懂了。 沈惜也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朝另一侧的临时基地指着:“好,那就去那边吧。” 战俘们主动排成一个长队,朝着临时营地走去,步伐声比在自己国家训练时还要整齐。 沈惜望着十分主动的战俘满意点头,而后慢慢转身。 刚一转身,沈惜便发现一个丽国少年低头站在皮卡车边,似乎没有任何行动的打算。 那少年灰头土脸,墨绿色的头发披散到肩背,碎发后隐藏着的目光中锐利寒意刺骨浓烈,背脊紧绷着显得有些僵硬,身上浮现的提防感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失。 “我记得你。”沈惜走过去说:“你好像会中文。我前面和你的战友说话时,我看见你侧头在听。我说过的,你们不做坏事,我不会杀你们。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双手被手铐铐住,整个人挣扎不得,属于Alpha的信息素却在此刻突然爆发,强烈的威压将周围的几个联盟士兵逼得冷汗直冒。 “沈惜,离他远点!他想干什么,敢在这种时候释放信息素!” “来了我们的地盘还挑衅!杀了他沈惜!” 沈惜看向眼前充满敌意和地方的少年,他温和眉眼眸光略淡,他收敛笑意,三两步走上前,距离近到几乎要贴上那少年的脸。 沈惜俯下身凑近少年的耳朵,嗓音低沉了些:“不是说过这样是不对的么?要听话啊。” 沈惜说着突然伸出手,那少年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腰却撞上皮卡车的车门把手,他吃痛闷哼一声。就在这一瞬间,沈惜的掌心倏地贴上少年的脸,沈惜将手向上一撩,那少年墨绿色的眼瞳便直勾勾展现在沈惜眼前。 “哇…墨绿色的眼睛,像森林似的,生机勃勃。”沈惜惊奇地睁大双眼:“那给你起名字叫什么好呢?小森?” 少年的唇瓣抖了抖,像是气急了,隐忍的情绪顿时爆发,他嗓音嘶哑地低吼:“我是West!” “西?”沈惜眨眼:“奇怪的名字。不过也行吧。那就…小西。你总算说话了。我就知道你会中文。” 西没想到沈惜能这样套他的话,他气得面红耳赤,眸光越发冰冷,干脆别过头去不再搭理沈惜。 “去营地吧。我们休息一阵子就要换地方了。要看你们国家的人拿什么来交换你们了…虽然不抱希望,但我觉得如果是欧若矿石就最好了。” 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一声,话语冰冷讥讽:“不可能的。我们就算是死在华国,也没人会来救我们。我们不像你们的人,命值钱,死了金贵,有人替着报仇。我们之所以来前线就是为了死,死一个兵,他们吞一座矿,多值当的买卖。” 沈惜被这话语中浓烈的讥讽恨意怔住,他眨了眨眼,呆呆地看了眼西。 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朝着营地走去。 沈惜在原地站了两秒,突然转身道:“好好听话,在华国是不会死的哦!” 西的步伐似乎顿了一瞬,但他没有停下,依旧机械地朝前方营地走去。 两个月转瞬即逝。 沈惜的部队从东南一路向北,跨越华中地区直奔东北方。 突袭的炮弹总会在夜间袭来,战友们死的死、伤的伤,甚至连之前的外国俘虏也在敌方的袭击名单内。 这时沈惜意识到,西说的话是真的。 丽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救本国士兵。 半夜,沈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近期对抗连绵战火已经让他的眼底浮现淡淡乌青,疲惫与高强度的精神紧绷让他最近有些失眠。 除此之外,他知道他的易感期就快要来了,然而后方补给的抑制剂却还没送到。当今世道,抑制剂是珍贵的稀品。 海外他国已经出现了大量强/暴Omega的案例,但作为华国Alpha士兵,沈惜始终认为违背人权服务欲/望是最低劣的。 凌晨三点,沈惜起夜。 沈惜起夜后再也睡不着,干脆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望月亮。 明月悬挂高空,平等地将月光落在每一寸土地上。 满目疮痍的大地、升腾的硝烟、难以磨灭的贪婪欲望,全部被揉进沉寂的月光里。 沈惜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敲了两下后叼了一根点燃,二指夹着烟,后背倚靠在树上,姿态慵懒优雅中带着几分端庄。 “你睡不着就来扰别人清梦?” 西的声音冷不丁从沈惜脑袋顶上响起,沈惜吓了一跳,口中的烟差点掉下去。 沈惜后撤两步昂首,才发现西躺在树上。 沈惜抱歉笑笑:“我吵醒你了?” 西纵身跃下,站在沈惜身侧睨了他一眼:“我不喜欢烟味。” 沈惜夹烟的手顿了一下,他低下头淡然一笑,轻轻耸了下肩:“抱歉,我没想到树上有人。这就灭掉。” 西只是定定地看着沈惜灭掉烟,时候才冷冰冰地开口:“原来你也会抽烟。” 沈惜深棕色的眼眸眨了眨,听见这样冷冰冰的语气也不恼,依旧温温和和地笑:“是啊。压力大的时候偶尔会抽一下。” 西问:“因为战争吗?” 沈惜昂首望着星月:“一部分吧。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们。” “我们?”西像是有些诧异。 “是啊,”沈惜坦然:“我在发愁你们怎么办。丽国迟迟不接回你们,碍于国际公约和人道主义,我们也不能对你们动手。我都在想丽国是不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把我们华国的粮食耗干——当然是开玩笑的说法。我只是在想你们要怎么办呢……要不干脆来替华国卖命吧,我们这的福利待遇很好的。” 西几乎是立刻开口:“好什么。你们国家的科技水平烂到这种地步。你那因终端讯号失效而断联二十天的队友今天联系上了吗。福利待遇好又是指什么,指前不久你终于拿到了新的迷彩服?你们华国当陆军的除了迷彩服和鞋甚至拿不到其他物资了。” 沈惜眨眨眼,沉默两秒,突然捂着心口装作倒地模样:“可恶……区区丽国俘虏,怎么这样扎我的心——作为惩罚,我明天是绝对不会把我的小香肠分给你吃了。” “谁稀罕吃。”西冷笑。 这两个月,沈惜见西吃饭少,总是会在用餐时给西多挑点吃的,美其名曰“我华国泱泱大国,总不至于要饿死俘虏上国际黑名单吧”,然后坐在一旁紧盯着西吃完,这才会满意离开。 但西一开始对这件事深恶痛绝,他实在不能理解华国人到底为什么那么没有边界感,当他说他不想吃某样东西时,他需要的是剩下那样东西,而不是换来一个门神在对面用眼神逼迫他连汤都喝干净。 更何况自己是个俘虏啊?西想,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懂什么叫战俘吗?哪有把战俘跟部队士兵放同一个待遇的,华国人脑子都有问题吗? 沈惜干脆坐在树下,他收回看月亮的目光,转而看向西。 沈惜:“其实我和你还挺合得来的。要是没有战争,没有相对的立场,我们或许会成为好朋友。” “你和谁合不来?”西的语气不带任何嘲讽真诚发问。 沈惜没忍住,勾起唇角笑笑。 两个人在月下,逐渐都噤了声。 沈惜享受夜风吹拂的凉意,这样似乎能将身体里的燥热吹散些许。 可越是这样,沈惜越清楚明白,自己的易感期的确马上就要来了。 “你……”西开口时嗓音比先前哑:“你们部队连抑制剂都舍不得给?你知道你现在信息素全散出来了吗?” 谁知沈惜坦荡开口:“知道啊。我就是让它散出来。它散出来一些,在身体里没那么满,我会舒服一些。” “……fu*k。”西低骂一句:“你这简直就是性骚扰!” “咦,你不是Alpha吗?有什么关系啊。”沈惜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现在夜里没人,我散一些信息素没关系的。不然这两天易感期我撑不过去就糟了,马上就要到达东北区了。路上不能出岔子。” 西惊愕:“你、你!你们国家没有双A恋的吗!” “那是什么东西?”沈惜真诚发问。 “哦上帝,真是见鬼。”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们国家到底有多封建保守……该不会现在还在追求AO恋和男女恋吧?” 沈惜一脸无辜:“哪里不对吗?” “…….没有不对。”西嗓音隐忍:“总之快点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 “哦。” 沈惜将信息素收回,身躯中的燥热不降反增。他刚想张口和西再说几句话,却在看见西的瞬间瞳孔怔住。 月光下,西站在他身前,明月光将西通红的耳根和面颊清晰照亮。 西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如同水镜般莹润荡波,此刻眸光躲闪,平日里总是张口就说难听话的嘴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性感的唇肉抿起,显得异常诱人。 在这一刹那,沈惜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时光仿佛在此刻暂停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西嗓音沙哑,十分不自在地看着沈惜。 沈惜的喉结微微滚动,他收回目光,嗓音放得比平时轻些:“……我不舒服。易感期像是要提前来了。我现在不太能动,容易蹭到。你先回去吧。” 西哑声:“你……” 沈惜别开头,用手遮住脸颊:“……你回去吧,西。我现在不太好。” 西抿了抿唇,他指尖微微颤动,而后迈开步伐。 他笔直地朝着沈惜走去。 沈惜身躯陡然一颤:“你干什么……” “我帮你。”西俯下身,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之意。 可沈惜却看见西支撑在树上的胳膊微微颤抖,西的背脊紧绷着,看起来十分紧张。 沈惜的心脏跳动加速,他轻哼一声:“……你会?哦,那你……你技术好点啊。” 西咬上沈惜的耳尖,作为Alpha的本能让他想要占有沈惜,他叼着沈惜的耳朵磨:“这种时候你就闭嘴吧。” 于是月光下,太阳花的淡香与硝烟火药的气味诡异交织融合。 明明是两个孑然不同的物种,在此刻却没有那么强烈的违和感。 就好像是在战争结束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一朵太阳花迎着硝烟沙土的气息朝着苍穹绽放。 直到血腥味弥漫,西舔了舔自己被咬破的嘴唇,看向沈惜时冷笑:“果然还是Alpha啊。” 沈惜面红耳赤:“这、这不是当然的吗……Alpha就是会想要占有另一半啊……” 西起身时用手帕擦了擦手,低声道:“像小狗似的。” 沈惜的脸红了又红,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半晌,他支支吾吾开口:“你……你成年没啊?” 西诧异:“都弄完了才问?” “那还不是…还不是因为你刚才,太……我没来得及问啊。”沈惜别开脸:“我……我也是第一次和人一起……” 这下西的脸上更是挂着不可置信四个字。 最终,西开口:“……你们华国人真是令我惊叹。” “你到底成年没有啊?”沈惜追问。 “今年十八。”西说。 “哦,成年了!那你比我小,我十九,大你一岁。”沈惜这会儿才起身,目光有些闪躲,但最终他走到西身前,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西的肩窝:“那……那你是不是要和我谈恋爱啊?我怕你是未成年,但你都成年了……” 西面色一惊,顿时推开沈惜:“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帮了你一下。” 沈惜不解:“可是不是只有恋人才能做这种事吗?” “你……”西倒吸一口气,他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看见沈惜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瞳时莫名心虚,他只好干涩开口:“算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身份?我是战俘,有士兵和战俘谈恋爱的吗?” 沈惜愣了几秒:“那确实。” 西抿了抿唇。听到这句话时,他心底也有些莫名的烦躁。 但还没等西不悦完,沈惜又开口了。 沈惜:“不过没关系的。我们马上到东北区了。那里是暂时的休战区域,我问问上级怎么处理你们,如果要杀你们,我想办法保。如果不杀你们,我问问能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吧。” 闻言,西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倒流。心脏处的暖热意一直窜到手指尖。 西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开口:“……异想天开。” 沈惜的身体在释放过后安定了许多,部队也成功和东北区的人汇合。 中途遭遇几波敌方偷袭,沈惜恰好都提前发现了。 以至于东北区的部队负责人一直夸赞:“沈惜,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听说路上这些日子,都多亏了你提前发现敌方啊。” 沈惜眉眼温和,礼貌淡笑:“谬赞。” “不管怎么说,来了东北区好好休息。我们正在组建临时基地。联盟总部被毁掉的信号塔已经修复成功了,我们也能和其他地区正常联络了。总部那边发来消息说,欧若矿石似乎能做成药剂,并且敌国一直在使用这种非法药剂给他们国家的士兵。” 沈惜:“怪不得……那些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我之前开枪射杀敌军时,出现过几次敌军被杀后身体依旧还能短暂行动的例子。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药剂。” “我们东北区请来了一位专家,姓谭。他正好需要帮手。听说你的药剂学成绩也不错?正是缺人的时候,你就去帮帮忙吧。” 沈惜思索片刻:“可以。不过我还可以带个人和我一起吗?他的药剂学成绩应该也不错。” “当然可以,带谁啊?” 沈惜轻轻眨了下眼睛。 两小时后的实验室内,西垮着张批脸走了进来。 “……他为什么会同意你这么无厘头的要求?”西沉思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嗯?无厘头吗?”沈惜穿好实验专用的白大褂:“只要能为华国所用的就是好的。俗话说,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管你是哪国人什么身份,只要能帮华国搞研发,你就是好人。” 西根本无法理解沈惜口中的这些话,对他而言,战俘就只是毫无尊严的败者,从不存在什么“好人”。毕竟没有哪国的士兵对于敌国而言是“好人”。 西臭着张脸:“那你为什么知道我擅长药剂?我可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这件事。” 沈惜:“哦那个啊,我抓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在东南基地的实验室里吗。加上……直觉?感觉你就是很擅长药剂似的,我这个人直觉还挺准的哦……” 正谈话间,实验室的门被人从外部推开。打开大门的人面容英俊,身姿端庄挺拔。他身上穿着白大褂,率先走到沈惜身前伸出手:“你好,我是谭宗凌。” 沈惜颔首,同谭宗凌握手:“前辈您好,我是沈惜。” 谭宗凌点头,目光看向一侧的西:“嗯。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沈惜道。 谭宗凌蹙眉:“他不像华国人。是丽国的战俘?我们的实验很重要,我不能允许一个他国敌人加入研发。” 西闻言蹙了下眉头,却没反驳,只是沉默地移开目光。 沈惜的目光迅速在二人之间周转,而后他道:“前辈,不要担心。他不会泄露任何内容,也不会背叛我们。” 谭宗凌:“你拿什么做保?” 沈惜:“我无法做保,因为这是我的直觉。但是,如果他有半点二心,我会毫不留情地射杀他。所以请前辈放心。如今东北战区内能帮上忙的人不多,帮手有一个是一个,如果您还不放心,可以把核心理论全部保密,不透露给他。或者也不要告诉我。只让我们负责打下手就好。” 谭宗凌与沈惜对视片刻,他拧眉不耐:“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沈惜,我绝对不会允许他这样的人加入。身世不明动机不明,留在组里研发就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沈惜闻言却只是温和一笑:“多谢前辈。” 谭宗凌的研发内容与欧若矿石息息相关。 谭宗凌了解到,在如今的战争时局下,海外多国使用欧若矿石制成欧若药剂给人注入,致使人成为没有痛觉的怪物。 而更重要的是,谭宗凌了解到华国境内的龙脉下有异能量波动。 这股波动的来源在地底深处,之前战乱忙于奔波,谭宗凌一直没能找到地底爆发异能的点。 近期跟随东北战区安定下来,谭宗凌才继续研究。他发现龙脉深处有一个状似古钟的建筑物,它会吞噬周边的人类尸体。 被谭宗凌派遣去古钟处驻扎的人群,后颈处的腺体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他们的信息素受到了改变,有的变强,有的变弱,暂时没能找出规律。 “您的意思是…您想利用古钟的那股神秘能量,然后也给我们国家的士兵做相同的‘进化’?”沈惜哑然:“这种事情真的能做到吗?” “理论上可以。只要收集古钟的能量,然后把欧若药剂当做媒介,一同注射进体内是可以做到的。但问题在于,目前没有办法捕捉那些微小的古钟能量,我们没有仪器。所以我们完全是零实践。现在也无法控制药剂的量…对于一个成年的Alpha男子来说多少剂量是合适的,我们暂时无法确定。”谭宗凌顿了顿,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个实验成功,我们必将赢得战争。从此战争的炮弹不会再落进华国领土,未来百年他国只能把虎视眈眈的獠牙收回去。” 沈惜眨眨眼,他侧首时眸光掠过坐在另一侧的西。 他看见西眼眸中闪烁着雀跃的光。 那是不掺任何杂质的、单纯地为此感到愉悦的目光。 谭宗凌走后,沈惜看向西。 沈惜问:“你看上去很喜欢这个研究。” 西坦然:“当然。没人会不喜欢超能力。” 沈惜:“果然是丽国人,符合我的刻板印象呢。” “再加上…”西嗓音沉了沉,道:“我不喜欢战争。我喜欢和平。我的祖国却一直在世界各地制造战争,我早已对此厌倦。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世界各国都消停下来,那为什么不去试着研发呢?” 西说话时,他那双墨绿色的瞳孔像是深湖底部岩石上的青苔,潮湿、绵密、细腻,柔软中含着些许光亮,莹润的碧波荡漾,就像是…… “……春天。”沈惜情不自禁地喃喃开口。 西愣了一下:“什么?” “……什么?”沈惜跟着说了一句,而后立刻回过神来,他耳根有些发红:“啊……不好意思,我看着你走神了。我是说,你的这双眼睛,就像是春天一样漂亮。我很喜欢。” 西登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顿时面红耳赤,有些急切道:“胡说什么呢!你、你们华国人到底懂不懂说话的分寸,为什么你总说这种告白的话?难道你是一个轻浮的人?” “什么?我没有,我不是!”沈惜也面红耳赤道:“我只对你这么说话,我只喜欢你一个!” 西的吵嚷声戛然而止,他喉结滚动,和战场如出一辙的硝烟味弥漫些许:“……你,你这个人真的是……” “那个……”沈惜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轻轻抬起眉眼看向西,话语直白:“……我还是想和你接吻,行吗?” 西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半步也挪不动。 身为丽国人,其实这些情话他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 什么“你好火热”、“我想和你sex”、“我技术很好”之类的调情话,他从小耳濡目染,早已激不起他任何心里波动。 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看见对面的华国人发红的脸颊,如同秋水般潋滟的眼眸,以及那句宛若撒娇的请求,他却觉得对面的沈惜真他妈的可爱又性感。 当意识回神的时候,沈惜已经被他抱在怀中吻得喘不过气了。 西在不停的索取,占有。这个激烈的吻甚至让他短暂地忘记自己的身份,胸腔中回荡的暖意几乎要把他烧成一堆白骨。 “我要你。”西开口,嗓音沙哑:“我要你……” 沈惜心头一颤,他小声嘀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你,等等?你怎么身上这么热啊?” 西却只是将脑袋埋在沈惜怀里,用英语说着:“I want you……You damned sexy beauty, lovely and sweet, you captured my heart and seduced me without permission, my sweetie baby……【我要你……你这个该死的性感尤物,可爱又甜美,你俘获我的心,擅自勾引我,我的甜心宝贝儿……】” 但偏偏,沈惜全都听懂了。 于是这一刹那,沈惜的脸颊爆红。他的心脏飞速跳动,整个人因为害羞而呼吸暂停。 西这个人,从见面开始对沈惜的态度就一直冷冰冰的,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说话向来夹枪带棍。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冷冰冰且态度差的人,居然能说出这样露骨的情话。 沈惜颇为手足无措地把西抱在自己怀里:“你…你易感期来了?” 西闷哼一声不回话,显然是已经烧得意识模糊。 沈惜盯着西的发顶看了几秒,果断把西直接拦腰扛起,把西架在肩膀上直接离开了实验室,转而进入战区的暂住所,他进了间没人的屋子,将“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外,随后将西丢在床上。 沈惜站在西的身前,喉结上下滚动。他双手有些颤抖地开始解扣子。 “Sweetie……”西睁开泛红的眼眶,他面色潮红,开口时仿佛能够呵出热气:“Kiss……” 沈惜俯下身同西拥吻。 在拥吻的过程中,沈惜试图压制西,却没想到西一个翻身便将他压在身下。 “等等……?!”沈惜轻呼:“西?” 西根本听不见沈惜的话。就算听见了,他也装作没听见,只知道一个劲的满足自己。 …… 到最后,太阳花的信息素在屋内被硝烟火药整个吞噬了。 直到隔天下午,沈惜才慢慢从睡梦中清醒,他艰难地动了下手指,感受了一下身体上的酸胀,最后才转头,对着站在窗边红着耳朵像雕塑一样的西开了口。 “……技术真差啊。” 西浑身一抖,但却没有开口反驳。 片刻后,西干巴巴地开口:“……我去打水给你。” 沈惜眨眨眼,他翻了身,棕褐色的发丝柔软缱绻,总是含着温润的眉眼此刻带着几分揶揄笑意。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性感尤物和甜心宝贝的?” 西墨绿色的眼眸波光轻颤,泛着红的耳朵与面颊只觉灼意更甚。 “我、我……”西咬咬牙:“我知道不该…但,你…勾我。” 沈惜趴在床上撑着脸颊看他:“咦,我的错吗?” “你的错!”西说完忙不迭推门跑了。 沈惜在床上看着西慌忙离开的背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自这次之后,沈惜和西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确定了秘密恋爱的关系。 虽然西嘴上不说,但是有过身体亲密后,他的心无时不刻会落在沈惜身上。 沈惜和他的信息素如出一辙,太阳花淡淡的香气和他这样如同太阳的人十分相配。 倒是自己,西想,自己身份卑微,性格卑劣,就连信息素也是那么难闻的硝烟味儿。 沈惜是个阳光温和的人,他彬彬有礼,像块东方的美玉。温润的棕褐色双眼水润盈波,棕褐色的头发柔软蓬松。整个人都像是竹般儒雅,叫人心神荡漾。 沈惜总是能察觉到西的小情绪,会在西的自卑心发作之前先一步凑过去吻西。 就这样生活了半年后,西已经完全放下防备,哪怕被谭宗凌当着面说“丽国俘虏会是邪恶的间谍”,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呛一句“哦,我马上就偷走你的研究成果气死你”。 谭宗凌在这半年对于欧若药剂的研究一直没有停止,每次想要突破时都会遇到困难,到最后研究一直止步不前。 与此同时,沈惜作为前线士兵,半年以来一直奔波在各个战场之间辗转,只有回到东北区后才能短暂休憩。 沈惜倒在西的怀里,像是撒娇似的:“太累了…前些日子从战场上捡回来个孩子,脾气特别差,和你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西自然而然地抚摸沈惜的头发:“哪国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到哪里去了?” “应该是混血儿吧。虽然是东方长相,但是是蓝眼睛。名字不清楚,他死活不说。人被我放在看守所了,我和他说问题儿童就要被人严加看守,除非他学会好好和人说话。”沈惜支起身子看着西:“现在想来,你的性格也没那么难搞嘛。” 西挑了一下眉头,捏着沈惜的鼻子:“你倒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沈惜:“嘿嘿。” 两人又在夹缝时间中短暂甜蜜片刻,不到第二日,沈惜便又匆匆离开。 西目送沈惜离别。 独自一人留在东北区的西,某日在查阅过往的研究资料时突然看见了一份特殊资料。 上面写着“Enigma”和“Sigma”的字样,记载着多年之前的两个特殊性别。 “这些是……” 西拿起资料去看,了解了这世上的两种古性别。他意识到,Enigma是最强大的性别。如果有人成为Enigma,一切战争问题都能被解决,那个人会成为顶端的王者。 西希望沈惜能成为那个王。 他不断查阅资料,最终理解原理:想要成为Enigma,首先需要一个强大的腺体。 腺体替换术此刻还没有人能够做到,但欧若药剂能让人的腺体变得强大。 西开始私底下自己做实验,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测试一个成年Alpha接纳多少欧若药剂是合理值,同时观测自己的身体变化。 这件事很快被谭宗凌发现了。 谭宗凌狠狠地训斥了西一通:“拿自己的身体胡闹,当科研实验是儿戏吗!” 西没说话,只是列出了自己的推断:“你看这些。如果这些能成功的话……” 谭宗凌接下那些资料去看,看到最后,他在屋子里反复踱步,喉中溢出叹息。 于是沈惜时隔半月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西坐在实验室的窗边往天,手中摆弄着一管欧若药剂的针管,似乎在思索什么。 沈惜三两步走过去,吻了吻西的耳朵:“怎么了?” 西自然地把沈惜搂在自己怀里,沉默许久才讲述发生的事情,最后道:“其实…我做了个机器。但是谭宗凌不许我使用。” 沈惜:“什么机器?” 西:“…一种我主观理想构造出的人类改造器。” 沈惜见西低垂着眼眸有些黯然神伤的模样于心不忍,他道:“带我去看看?” 西眼眸一亮:“可以吗?” “当然。” 沈惜到地方见到那个机器的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谭宗凌会阻止西,因为这个机器看起来太过危险。 这台机器就像是一个平着放的哑铃,只不过比哑铃更加巨大、厚重、结实。 中央的操作台上放着欧若药剂,而左右两侧的铁皮仓内则是各种注射器连接着丝线挂在墙上,中央摆着一个座椅,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微缩刑房。 “我本想和谭宗凌一起试试的。这台机器的运作原理是通过针管把欧若药剂注射进腺体内,同时增加了在古钟采集到的能量源。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可以成为Enigma,还能拥有特殊的力量。”西飞速介绍:“哦对,古钟的能量源被成功采集,用的也是我造出来的小仪器……” 沈惜的心底一直加速跳动,砰砰砰地令他异常不悦,像是胸腔中的心脏马上要跳出来一般,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么坏的预感。 沈惜知道,他的直觉在拼命提醒他,绝对不能进入这个机器内。 于是沈惜扭头,看向西。 灯光照耀下的西眼眸发亮,深绿色的瞳孔如同焕发生机的森林熠熠生辉,他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理论,整个人如同发光般描绘自己的理想。 沈惜的唇瓣翕张,终究还是没能开口说扫兴的话。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西的眼眸中沾染几分不安,他看向沈惜,垂落的指尖微微蜷缩。 沈惜沉默片刻,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那我陪你试试吧?” “真的可以吗?”西眨眼,然后跑过来抱着沈惜亲吻。 沈惜捏捏西的脸:“当然。谁让我的爱人想要试试看呢?不要把我弄死了就好。” “不会,不会,我保证!我已经测试过很多次了!药的剂量一定没问题!” “哈哈,那就来吧。我去哪边?” “去左边的仓内坐下就好,我进入右边后会开启机器,里面会有提示。” “好。” 沈惜进入左侧的铁皮舱内,坐在内部的座椅上。身后的门被西关上。 沈惜开始与挂在铁皮墙壁上的注射器们大眼瞪小眼,他有些无奈地想,自己是不是太宠西了。 紧接着,头顶上传来电子AI的声音:“请闭上双眼,侧头露出腺体。” 机械臂伸出时的嚓嚓音在沈惜耳畔处响起,沈惜闭上双眼,向左侧首。 沈惜能感觉到有针在自己脖后晃动,随着一声嗡嗡音,针尖刺进沈惜的腺体内,他双手握紧座椅扶手闷哼。 腺体是人类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它承受的痛苦是其他部位的十几倍。 紧接着,古钟处提取的能量顺着管道弥漫进仓内。 嗡鸣警报音在刹那间响起,仓内的灯光不断闪烁,沈惜只觉得头痛欲裂,太过吵闹。 就在睁开双眼的瞬间,强烈的疼痛刺激挤压沈惜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人打断了全身的肋骨又被胶水黏起,他精神识海的丝线在瞬间全部断裂,剧烈的疼痛让他在仓内甚至没力气喊出声。 他大脑中浮现出太多片段,华国西北区会被敌军突袭、战火绵延时炮弹如同流星雨炸开、Omega们会沦为交易的货币、华国会战败沦为他国分食的菜…… “什么…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沈惜痛苦地闷哼出声,大量属于未来的片段记忆在他脑中浮现,庞大的信息量让他的思考宕机。 无数未来的画面如默片闪烁,某个刹那过后,沈惜突然僵在原地,而后面色惨白。他温润的棕褐色瞳孔染上不可置信,随后化为恐惧与苦楚。他呆愣着坐在座椅上,瞳孔逐渐沦为无神。 他看见了西成为恶人毁灭华国的那个未来。 ——咔嚓金属音沉闷作响。 铁皮仓的大门打开了。 属于西的痛苦呻吟在仓外回荡,如同本能反应一般,沈惜顾不得其他,他立刻起身,顶着浑身剧痛冲出去看西。 西跪趴在地板上,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墨绿色的头发打绺,整个人狼狈地浑身颤抖。 沈惜俯下身,忍着疼痛道:“怎么了西,你还好吗?你——” 话语戛然而止。 西抬起头时,双眸通红。他面色悲怆,近乎绝望地拽住沈惜的衣服下摆,他嗓音哽咽:“…沈惜,我不再是Alpha了。我…变成了Sigma。” 沈惜身躯一颤。 “我不知道,我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那么多次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变成了Sigma,我没有…我没有感受到什么异能出现。”西的眼泪瞬间落下,他死死攥着沈惜的衣摆:“我一无所有了。Sigma…就像个废人,我的信息素不见了,我,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一切都变了,我的精神识海没有了……” 西痛苦哽咽地倾诉着,刹那间,他望着沈惜的眼眸突然一亮,那道目光如同看向最后一根希望稻草:“沈惜,你还是Alpha对不对?我是Sigma了,但是你可以标记我了,你标记我好不好?这样至少我知道你没有放弃我,你不会因为我变成Sigma放弃我对吗?” Sigma,这个性别的标记,需要标记双方都真心实意地想要“标记”才能成功。 西有些迫切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脖颈腺,他眼眶通红着哽咽:“沈惜,不要放弃我,不要丢下我,你咬我吧,你标记我好不好,我求你了,别不要我……”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一秒、两秒、三秒。 沈惜站在原地没有动。 西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沈惜时双目染上些许绝望,他无助地露出一个微笑,不顾眼泪从面容滑落:“沈惜……?你,你为什么不动呀?你标记我,我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我,我会改掉我的臭毛病,我以后都会和你好好说话,我绝不会背叛你,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终于,沈惜动了。 沈惜动作极其轻缓地蹲下身,慢慢把西搂在自己怀里。他棕褐色温润的眼眸内满是挣扎,最终他嗓音温和道:“……对不起。西。我不能标记你。” 西浑身一僵,他像是呢喃般哽咽:“……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你不是说爱我吗?沈惜,你为什么……” “……”沈惜从喉腔中发出一声叹息,说出了一句像是答非所问的句子:“我觉醒能力了。” 漫长的时间过去,最后西说:“所以呢?” 沈惜没有继续开口。 “因为你觉醒能力了,所以不能标记我?这根本没逻辑呀!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依旧是Alpha吗!”西绝望地哭喊出声:“为什么!为什么因为觉醒能力了就放弃我!我现在需要你在我身边啊沈惜!” 沈惜咬紧后槽牙,他慢慢站起身,他没有看向西,只是坚决地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西从没见过沈惜这样坚决的背影,他的心脏刺痛,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为什么离开?不是说好喜欢我,爱我,想和我在一起吗? 难道就因为我是丽国的俘虏,能被你随意支配,加上是Alpha能帮上忙你才喜欢我的吗? 现在我不是Alpha了,所以你就要放弃我舍弃我吗? 西的痛苦呜咽伴随绝望哭声在整个实验室内回荡。 实验室门外,沈惜双目通红地站在走廊里,他的心脏如同刀割,他拼尽全力攥紧心脏处的衣服布料,才勉强压下痛苦呜咽。 直至实验室内的哭声渐停,沈惜才慢慢挪动步伐,离开了走廊。 自这天之后,实验室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谭宗凌不知道沈惜和西之间的过节,只看得出这两个人似乎闹了别扭。 沈惜不再主动靠近西,西也完全忽视沈惜。 西原本没好气的脸色如今更是阴郁,甚至与先前单纯的“不开心”不同,更像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浓稠恨意。 在这段时间内,沈惜开始频繁出现在高层的视线内。 沈惜很快研发出新型战斗机击退敌军——哪怕这个领域他之前从未涉猎过。 他推动医疗Omega部门的建立,甚至让谭宗凌带人专门教导这些Omega。 同时在战场时如有神助,敌方的每次偷袭都被他精准预测。 在半年后,沈惜二十岁生日当天。他带领部队守住东北、东南两方区域,联合西北西南华中等地的支援人员,将海外三十二国彻底击退。 守住华国内部的欧若矿石资源,了结战争。 联盟将那枚代表至高无上荣誉的“白金勋章”颁发给沈惜。 仅仅一年时间,沈惜这个名字传遍了华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战争结束当天,举国欢庆。联盟的士兵把酒言欢,库存的烟花同时在高空乍破,绚丽、灿烂、光辉熠熠。 沈惜站在联盟总部的城墙上看烟花,低头时,看见了西站在城墙下的背影。 谭宗凌在此刻走上来,他看见沈惜单刀直入开口:“你参加了那小子的实验是不是。你获得能力了,沈惜。” 沈惜没有否认,他轻轻笑了一下:“嗯。” “是什么样的能力?” “什么样的…”沈惜轻声道:“像占卜预知吧。我说不真切。偶尔能看到些片段。” “原来如此…”谭宗凌轻轻点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沈惜轻轻垂眸:“留在联盟吧。我打算把我现有的异能知识全部都培养给下一代,在新来联盟的新兵中,我有几个很感兴趣的孩子,我信得过他们,所以打算偷偷教一下他们。” “哦?”谭宗凌道:“新一代里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叫什么来着…哦,祁继明,彭林安,夏飞雪,还有陆云清。这几个孩子未来会有大作用,我的理论、思维、抗战经验会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他们。” “他们?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孩,能懂什么。” “不急。慢慢来。” 沈惜的目光落在城下西的背影上,他在心中又轻轻重复道:慢慢来- 战争结束后的和平时代延续了很久,谭宗凌和沈惜并成为华国双子星,预言在一时之间盛起。 “怪了,哪儿来的双子星预言?”谭宗凌挠头:“突然就出现了。” “是很早之前的预言,或许是被谁又翻出来了吧。”沈惜笑笑,眸光中闪过一道光。 西避开沈惜,转身要往外走,门还没推开,一群人抱着摄像机站在门口:“沈惜先生、谭宗凌先生,请问能给你们拍张照片吗?” “啊?”谭宗凌道:“什么事?” “我们是华国日报,想拍一下你们的照片刊登在首页,已经和联盟报备了。” 沈惜闻言看向西的背影,西并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他失落地垂下眼,自我安慰般轻轻笑了一下。 谭宗凌:“这……” 沈惜:“可以。” 谭宗凌:“啥?” 沈惜突然看向西:“一起拍吧。” “哦哦…这位是?”记者问。 谭宗凌看了眼西,不动声色地打掩护:“哦,也是我的学生,和沈惜一样。” 记者立刻微笑:“那一定也很厉害了!一起吧先生,我会把你们拍的很好看!” 西站了几秒后挪动步伐,没有拒绝记者的这个提议。 沈惜站在谭宗凌右侧,西站在谭宗凌左侧。 西站的与谭宗凌、沈惜二人距离稍远一些,就像是从位置上与二人隔绝。 随着闪光灯闪烁,一张悬浮相片浮现。 “拍的还不错嘛。”谭宗凌道。 沈惜:“是啊,就是位置有点……” 沈惜开口时,西头也没回地朝外走去。 于是沈惜那没说完的半句话便被他咽回了肚子里,没有再露出一个音。 没过两天,实验室传来消息:西死了。 谭宗凌闻言愣了许久:“怎么可能呢…?死因是什么?” “他服毒自尽了。”医疗Omega开口:“确实已经死了,没有任何生命体征。沈惜前辈当时也检查过尸体了。” 谭宗凌看向沈惜:“……他死了?” 沈惜点了下头:“嗯。” 谭宗凌依旧沉默,最后他看向那张三人合照:“太突然。前天还在一起拍照……他,他为什么突然服毒自尽?” “……不知道。”沈惜嗓音沙哑。 谭宗凌搓了搓脸:“……他就没留下什么东西吗?他一句话都没说,一个遗愿都没告诉其他人?就那么突然的自尽?我不相信。他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吗?” 沈惜眸光轻颤,随后低垂着目光,没接话。 谭宗凌又侧首看着沈惜:“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是和你关系最好?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你俩不是处对象了吗?他死了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沈惜的唇张了又张,最后只轻声说了句在谭宗凌听来莫名其妙的回答:“他的死相的确不好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从未见过。” 谭宗凌沉默着没有再问,只在临走前道:“……沈惜,你真应该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的表情现在是什么样子。” 说完这句话,谭宗凌先行离开了。 沈惜没动。 沈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呢? 肯定是很冷淡的神情吧。 毕竟沈惜自己对于西的死亡心知肚明。 他知道西现在没有真的死去。 那他还能是什么表情呢。 在察觉到视线模糊的刹那,沈惜怔愣一瞬。紧随其后,是温热泪水掉在手背皮肤上的触感。 什么啊。 沈惜捂住脸颊,露出一个难得的苦笑。 哪怕知道他是假死,却在看到他死相的刹那依旧心脏疼痛,甚至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件事。 自己还真是没出息-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 沈惜已经四十岁了。 就连被他一手带大的祁继明等人,也都三十四五了。 沈惜在这段时间内频繁去往四方安魂处,同时联系当年从战场上被他捡回来的那个孩子,顾渊。 “四方安魂处连着古钟,尤其是东西两座高塔更是双子座。他对双子座动手了,这两座安魂处的命脉被连在一起,以后必须要同时摧毁,但他的操作台被一把刀形状的孔封着,没有那把刀,我打不开操作台。”顾渊的声音传来。 沈惜:“嗯。我知道。刀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顾渊:“接下来怎么做?” “时间就要到了。”沈惜轻声道:“他差不多要对我动手了。我离开联盟后会去找你。你待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我。” 顾渊:“OK。不过说真的,你爱人真是个疯子。他对古钟动手到底什么目的?单纯想把我们都弄死?话又说回来了,要想阻止他现在去杀了他不行吗。” “不行啊。”沈惜轻笑一下:“我下不了手的,因为我爱他。” 顾渊没有半分犹豫地挂断了通讯。 祁继明的身影由远及近浮现,他此刻跑了过来:“前辈。” 沈惜站直身子:“继明,你来了。” 祁继明点头:“前辈,听说您单独找我。咦,您刚才又在联系顾渊吗?” 沈惜低笑:“是啊。那孩子的能力特殊,我总要隔三差五去问问看。” “这倒也是。顾渊自从被您从战场上捡回来后,似乎就一直很喜欢黏着您。您说过他眼睛的能力特殊,为了不让他随意更改未来,您用自己的力量约束了他。”祁继明道。 沈惜:“嗯,这孩子就是脾气差了些。但做事手脚倒是利索。继明,你来的怎么比之前迟了些?高层喊你去开会,决定好下一任元帅了吗。” 祁继明轻轻颔首点头:“嗯。说要在我和夏飞雪里选,投票制。” “真是意气风发,虽然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岁,但我总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别开玩笑了前辈,您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们还是毛孩子呢。现在也没人能比得上您的光辉伟绩。” 沈惜忍俊不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祁继明这时才开口:“前辈,您找我什么事?单独喊我来,应该是要事?” 沈惜:“是这样的,继明。你记得我说过,我教给你们的知识中,关于异能这点还是禁忌,联盟暂时不允许你们知晓对吧?” 祁继明:“是。” 沈惜:“过几天我可能会有点小麻烦。到那时,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不要来帮我做任何辩解。” 祁继明眉尾一蹙,他只思考了一秒便开口:“我明白了。前辈您是要利用那个麻烦对吗?那您会有性命危险吗,还需要我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果然…我就知道。你永远都是那么聪明…很难想象你儿子出生后,他会不会比你更胜一筹。”沈惜没回答祁继明,反而调侃转移话题。 见沈惜转移话题不回答,祁继明心下了然,他没有追问。 祁继明轻咳一声:“或许吧。毕竟我爱人的聪明程度更胜一筹。素月的预产期差不多就是最近几天,如果前辈您在麻烦到来之前赶得上,没准还能看到我的孩子出生。” 沈惜微微一怔,随后眉目舒展:“小华就要生了呀?哎呀…我真是的,这种时候把你叫来,真是对不住她。” “没关系。我夫人在这种特殊时期的确需要陪伴,但她听说是您找我,就立刻挥手让我滚蛋了。”祁继明一本正经道。 沈惜乐了:“哈哈哈哈……” 祁继明道:“就是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希望是个聪明的女儿,像素月更好,性子冷,还安静。要是生下来的是个像彭林安家那么闹腾的儿子……唉。” “唉?”沈惜眨眨眼,没忍住又笑了几声:“生女儿就是可爱,生儿子就是个‘唉’?继明,你也真是的。其他父母操心的都是孩子的第二性别,你怎么对第一性别看那么严重?” “前辈,为人父母了你就懂了。”祁继明平静道:“无论是Alpha还是Beta还是Omega,只要是女儿就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一回家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素月的感觉前辈你是不会懂的。但如果是儿子……唉,别给我添麻烦就不错了,不管是什么性别,感觉都是闲不住的。除非儿子的性格也随素月。” 几乎不喘气讲述下来的长篇大论,在平静中透露出一丝隐隐的癫狂,沈惜再仔细一看,谈到孩子即将出生的话题时祁继明站得比他还要笔直。 祁继明是在紧张。毕竟也是初为人父。 “放心吧,继明。”沈惜拍拍祁继明的肩膀。 祁继明:“嗯?” 沈惜眨眨眼:“一切随心就好。况且初次为人父母,紧张是对的。” 祁继明孩子出生的那天,整个联盟医疗部乱成了一锅粥。 祁继明以二十四票的差距险胜夏飞雪,刚刚上任联盟元帅。人还在选举台上,就听说自己老婆要生了。 下了选举台后借了夏飞雪的车,马不停蹄地往医院里赶。 祁继明带着夏飞雪、陆云清俩人来到医院时,发现沈惜前辈已经提前一步来这里了。 “华素月女士的家属在吗!”护士从产房把孩子抱了出来,在产房门外问:“你们谁是华素月女士的家属?” 只见祁继明、沈惜、夏飞雪、陆云清同时都举起手来。 护士:? 祁继明:“…夏飞雪,陆云清,你俩凑什么热闹?” 夏飞雪:“芸安说你孩子未来要和我家结亲的,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 陆云清:“我们家夫人有令,说是已经和华素月女士签订了阖家欢愉条约,华素月女士需要人的时候我必须帮忙。” 沈惜:“哦,我是孩子干爹。” 护士气笑了,捂着怀中婴儿的耳朵怒道:“父亲是谁!” “这里!”祁继明连忙走上前:“怎么了护士,是素月出了什么事还是?” 护士这时才恢复眉眼弯弯的模样:“没事,只是华女士一定要让您看看孩子。” 襁褓中的婴儿闭着眼睛,不哭不闹。 白净的小脸蛋,紧闭着的眼睛,乖巧可爱。 祁继明抱着孩子看了半天,忍不住问:“这是……” “恭喜,是儿子哦。”护士微笑。 祁继明顿时眯起眼:“……哦。” 陆云清凑过去:“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夏飞雪推着陆云清的脑袋:“别挤,我先看。” 沈惜看着祁继明几人乱作一团,他眸光暗了暗,随后低垂下脑袋,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短浅的细针扣进指戒内侧。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抬起头看向祁继明。 陆云清和夏飞雪正闹着要抱小家伙,祁继明却一个转身避开,他抱着儿子看向沈惜。 祁继明:“沈前辈。” “哦,原来是儿子啊。”沈惜眨眨眼:“真遗憾啊继明。” “……前辈,您绝对早就算到是儿子了吧。”祁继明无奈,但还是看向沈惜:“沈前辈,要抱一下看看吗?” “狡猾——”陆云清捂着脸道:“让我先抱啊!!” 夏飞雪冷嗤:“自己生不出儿子,羡慕别人家有儿子。” 陆云清:“放屁!我警告你啊,老子只是现在还在打光棍,你等我找到老婆的……” 沈惜看向祁继明,眸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光,他垂下眼,轻笑:“好。” 祁继明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沈惜,沈惜中指内侧的戒指上,短针抵着婴儿后脖颈处的腺体扎了进去。 极其细微的针刺依旧会让婴儿疼痛,于是孩子在沈惜怀里哭了出来。 祁继明几人都没看见,那小婴儿脖颈处的腺体正源源不断被沈惜手中的戒指吸取血液。 婴儿哭声嘹亮,祁继明心里一紧,他连忙喊来护士。 沈惜低垂着的眼眸闪过隐忍的光,他眸光微黯,唇肉抿起,不动声色地抽回戒指,用指腹抵着婴儿脖颈处的微小针孔按压几秒,没隔多久,那个针孔便完全看不见了。 护士出来听见哭声时也有些迷茫:“哎呀,这孩子应该很乖的才对…没关系,孩子给我吧。我带他去休息。” “刚出生的孩子是要哭的,前辈你别介意。他应该会喜欢你。”祁继明露出一个淡笑。 陆云清也道:“是啊是啊,彭林安家儿子出生那天,哭得全联盟都听到了。前辈别泄气,相信自己能当好奶爸。” 沈惜轻笑两声,不动声色收回戒指,这时突然开口道:“我刚刚看见了这孩子的未来。” 祁继明面色一变:“他…他未来会怎么样?” 沈惜垂眸片刻,他道:“实际上…我和你们说过。关于异能觉醒这件事现在联盟还没摸清门路。但是这孩子,我看见他未来会成为异能者。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什么前提?”祁继明蹙起眉头。 沈惜:“要让这孩子在能量中沉睡十年。不止他,还有你们的孩子……” 沈惜指了指夏飞雪、陆云清。 祁继明瞳孔一震:“什么意思?什么叫沉睡十年?” “古钟的能量能够左右人的变化。我看见你们的孩子在未来都会成为觉醒者。所以我今天来时,也带来了这些东西……”沈惜从口袋中掏出四瓶蓝色的营养液:“这三瓶是给你们孩子的,还有一瓶留给彭林安家的儿子。” “等孩子们长到两岁的时候,生日当天,让他们进入休眠仓入睡。用我给你们的营养液。十年后把孩子们取出来,后续就不用再管了。”沈惜道。 陆云清和夏飞雪彼此对视一眼。 祁继明则是面色沉了下来,他正拧着眉毛思索。 最终,祁继明收下营养液,转身道:“…我去看看素月。” 沈惜点点头。 陆云清和夏飞雪拿了营养液,最终也先行离开了。 在几人都离开医院走廊后,沈惜低头看向戴在右手中指指腹的戒指,许久后,他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医院。 沈惜:“……抱歉,继明。” 这枚戒指被沈惜当天就寄给了顾渊。 邮件寄出去的第二天,联盟总部拉响红色警报,全联盟通缉沈惜,将人直接压到审讯室。 联盟总部机密文件被人以特殊链接传送到丽国,主机上残留着沈惜的信息素和指纹。 祁继明收到消息带着陆云清几人立刻赶到审讯室。 “十年了,整整十年!这个链接向外传输信息已经十年了!沈惜,这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沈惜沉默。 “我们检查了你的作息时间,最近十年,几乎每周都有两天时间你会离开总部,你是去哪里了,又是去做什么了?” 陆云清低声:“这个时间…不是沈惜给我们辅导异能知识的时间吗?喂,祁继明,我们快去和他们解释一下。” 祁继明拉住陆云清的胳膊,摇头:“不行。” 彭林安蹙眉:“……沈前辈的确说过这些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但现在这个情况还不说的话,他岂不是有危险?” 夏飞雪嗓音冷冽:“祁继明。” 祁继明抻臂拦在几人身前:“不行。” 就在这一刹那,沈惜在审讯室内道:“是我。我认。” 一语四字,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你怎么能叛国!!” “沈惜,联盟对你多好,华国给了你多少资源,你就拿背叛当做报答吗!!” 沈惜一言不发,只是闭上双眼。 “——带去京平监狱!”高层拍案定下。 沈惜被带走时没有任何反抗,他只是沉默着走在队伍前端,表情平静得像是早有预料。 陆云清一拳锤在墙上:“祁继明!你为什么拦着我们!” 祁继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理由。 他看向沈惜被带走的背影,想起沈惜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嘱咐:【继明,如果我有朝一日突然离开,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要守好英雄纪念馆。早晚有一天,英雄纪念馆的四角星会再亮起来,到那时,你一定要去馆内。】- 沈惜被关入京平监狱,他坐在牢里,透过窗户看向窗外。 窗外高大的树枝叶茂密,随着微风浮动。 生机勃勃、荡漾的绿,像是西的眼睛。 于是风停,绿停,化为一片暗沉无光的绿。 那也是西的眼睛。 是沈惜亲手把生机勃勃的绿变为死寂。 沈惜收回目光:“……唉。” 第二日,沈惜的身影在监狱内如烟般消散。 他与顾渊在外部碰了面。 顾渊玩着手里的戒指问:“这是什么东西?” 沈惜平静道:“里面是祁继明儿子的血。你可以从里面提出基因,然后拿去用。他未来会觉醒异能。” 顾渊诧异:“你从哪儿搞来的?等等…就算他未来真的会觉醒,我现在用他的基因,肯定也比他觉醒慢啊。觉醒这东西肯定是腺体原主更早。” “不必担心。”沈惜闭上双眼,轻声叹息:“祁继明的儿子觉醒会比你晚。我帮你拖了十年。所以你最好比他们提前觉醒这份能力……我有很大的作用。” 顾渊眨眨眼,将手中的戒指抛着玩,便不再言语了。 沈惜垂眸,喃喃自语:“西等不到秋分日的。袭击会在秋分日来临前爆发。” 沈惜在心中思索,一切都会成为闭环。 无论是他和西因为未来片段而产生的因果,还是自己看见未来却不杀死西导致自己未来死亡这件事。 未来就是一个圆,起始点在现在。 想要跳出这个圆,唯有大胆一试。 沈惜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沈惜和西啦。其实之前一直在想这对cp到底谁1谁0,本来想着沈惜(年轻版)这种小太阳的治愈系性格应该是1,但是后面转念一想,诶,等等,既然俩都是Alpha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会惯着西呢,遂火速反转左右关系。[熊猫头] 第92章 开始行动。 “你就是‘18号’。”…… 场景内的金光逐渐暗淡下来, 回溯的画面在此刻如过往云烟般消散。 祁则安的亚空间内寂静无声,唯独沉寂的寒意在空间内弥漫。 沉默在亚空间回荡许久后,唐暮秋看着回溯记忆的金色淡光久久无法回神, 他率先开了口, 轻声呢喃:“因果论在上。” 在呢喃过后, 唐暮秋即刻转身:“我们一刻也耽误不得,立刻行动。” ——轰隆! 空中电闪雷鸣,苍穹之上一道黑色刃状能量光浮现, 整片大地为之轰动,自地脉深处的震荡一下比一下来得急, 铮铮钟鸣如同灾降。 联盟总部内的祁继明心脏猛地一颤,腺体在脖颈后爆发出激烈疼痛,他的Alpha信息素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 强大的威压令他立刻趴伏在桌面上。 “这到底……”祁继明咬牙吐出几个字音,顶着强烈的威压,抬起青筋暴起的额头去看窗外。 只见窗外的苍穹已然沦为乌穹, 万里高空之上, 黑色的空间能量洞被开了无数个, 它们整齐排列,如同方阵般从中降落乌鲁鲁。 那些乌鲁鲁的能量石清晰可见,它们毫不掩饰地嵌在身体的外部,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让人能够看见。 明明秋分日还没到,怎么会提前突袭? 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时间让祁继明去思考这些。 祁继明手掌压在木桌上,强烈的威压如同绳索禁锢他的呼吸, 他弓着身子趴伏着站立,动作的激烈程度让座椅翻到在地发出卡啦响声,他的双手挺直, 愣生生咬着牙直起上半身。他抬起胳膊朝着窗外的乌鲁鲁群,果断发动异能。 异能被发动的刹那,他的后颈刺痛比先前更甚。他能感受到有东西在吸食自己的能量,就像是生命在飞速流逝。 重组异能将大地形态重置,联盟外的土地已然被操控成为无情的清扫者,它们将乌鲁鲁精准射杀。 祁继明强行突破威压限制,付出的代价则是呕出一口鲜血。 他迈出步伐刚要活动,脑内属于夏恩的声音直直传来:“…元帅!” 夏恩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受到了挤压,开口异常艰难:“四方安魂处上的黑色能量洞发动突袭,华国中央升起一道黑色空间柱,那道柱子的方位就在龙脉古钟正上方!小祁说敌人的目标是摧毁四方安魂处,古钟收到龙脉保护,安魂处一倒古钟必将受创!他说一定不能让敌人得逞,尤其是东西两座安魂处我们必须死守…还有,他说他已经和唐暮秋等人离开了,他们说敌人在中央黑柱的异空间里!” 祁继明顶着强力威压,嗓音低沉:“知道了,外部情况如何?” “外部状况不理想…元帅,Alpha和Omega同时受限!现在…唯一不受这股威压强迫的人只剩下Beta!”夏恩喘息一下,又立刻道:“还有小祁他们,他们不知道为何也没受到影响。” “他们恐怕刚才在亚空间内,”祁继明道:“Beta么……好,我知道了。先死守安魂处。” 夏恩:“是。” 四方安魂处的黑色能量弥漫,将四方苍穹大地皆搅成一团乱麻。环境剧变、气候更迭,守卫在各个安魂处下的士兵严阵以待。他们顶着强烈的威压,忍受着生命被吸食的苦楚,艰难地与乌鲁鲁对抗。 祁则安带着唐暮秋等人直奔战场中心,外部一片混乱,乌鲁鲁与联盟的士兵互相交战、厮杀一片。 唐暮秋的眸光紧盯着四方安魂处。 “按照沈惜过去记忆中来看,中部是最后战场。东西两座安魂处是双子座,这两座塔必须摧毁!”陆铭晖果断发动异能,将身后扑来的乌鲁鲁即刻分解:“可是西塔操作台的钥匙在哪里?” 夏玲也发动异能,粉色的异能光波直冲乌鲁鲁:“回忆里的顾渊说那是一把刀……” ——等等!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唐暮秋早已摘下腰侧的环首刀递给夏玲和陆铭晖。 唐暮秋双目之中端着平静与信任:“给你们。西部安魂处靠你们了。” 陆铭晖愣了一下,立刻接下:“好。” “祁则安。”唐暮秋侧首。 “知道。” 祁则安一个响指,率先送走了夏玲和陆铭晖。 唐暮秋看了看现在身边站着的人,还剩下贺连,彭子成,祁则安和他自己。 “现在情况危机,联盟内部士兵在用命和古钟的威压抵抗,同时还要击退乌鲁鲁。我们之前在祁则安的空间内,所以古钟的威压没有波及我们。”唐暮秋言简意赅道:“我们必须成为主力军。” 贺连此刻轻轻垂下眉眼,赤红色的发丝如同火焰般明亮,他轻轻阖眸,再度睁开时目光平静。他看向唐暮秋:“在牢里听你们讲情报时,我试着看过我自己的未来。唐兄,解开我的镣铐吧。” 唐暮秋与贺连对视,数秒后,唐暮秋的眸光突然颤动一下。 唐暮秋:“你……” 贺连却只是轻笑:“别说出来,唐兄。” 唐暮秋眸光暗了暗,沉默数秒后道:“祁则安,解开他的镣铐吧。” 祁则安看向唐暮秋的神色,随后乖巧照做,他一个响指将镣铐从贺连手腕上转移到自己手中。 贺连的身躯轻轻浮空,他的身躯沾染火焰,明亮耀眼:“我去南边。那边是水,我来对付。” 唐暮秋浅色薄唇轻轻抿起:“……贺连。” 贺连深深地看了眼唐暮秋:“唐暮秋。你我之间不必再多说。但唯独有一句话,是我一定要对你说的。谢谢你。” 贺连说完便不再给唐暮秋回复的时间,他将身化作火焰朝着南方奔腾而去。 最终,只剩下一个彭子成。 彭子成站稳步伐,神色坚韧,他主动开口时嗓音爽朗坚定:“祁哥,班长。虽然我还没有觉醒能力…但我的格斗技巧依旧在线,让我去东部支援吧!” 唐暮秋将目光从贺连处抽离,转而认真与彭子成对视。 在看见彭子成坚韧的神色时,唐暮秋的目光微微颤动,极其轻的涟漪在他眸中荡漾。那道清冷淡然的视线中夹杂着几分隐忍与复杂,似乎像是在做挣扎。 彭子成见唐暮秋眼神心头一跳,旋即他立刻道:“班长。不要担心。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直觉感知到了什么…但无论如何,这是我想要去做的事情。国难危机当头,大家都在出力,我不能因为没有觉醒就躲在你们身后。况且,造出乌鲁鲁的那家伙害死了我的母亲,他和他的部下我都无法饶恕,请让我去东部支援吧!” 唐暮秋轻轻阖起眼眸,片刻后他睁开双目,眸光认真地问道:“哪怕这个决定会让你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你也绝不后悔吗?” “绝不后悔。”彭子成爽朗的嗓音依旧与往日一般,如同清风过境,洗涤人心。 唐暮秋小幅度呼出一口气,他道:“好。” 祁则安抬起手时,侧眸瞥见了唐暮秋轻轻颤抖的睫毛。他收回目光,一个响指将彭子成送走。 祁则安这时才低声道:“你自从看完沈惜的过去后,情绪就很不好。你的直觉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 唐暮秋的眸光微动,最终还是闭上双眼轻轻摇了下头,没有回答。 祁则安见状便不再逼问,他转而问道:“那现在还差一个北部。北部那边怎么办?” 唐暮秋:“不必担心。我已经用终端联系了,北部自然有人会去。” 祁则安看向唐暮秋,走到他身后俯身吻过他的发顶:“准备好了吗?” 唐暮秋深呼吸,随后点头:“走吧。” ——“哒”。 响指音落下,祁则安与唐暮秋二人的身影同时消失。 当大脑经过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最终自半空落下后,唐暮秋这时才慢慢睁开双眼。 唐暮秋轻轻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心脏依旧不可遏制地空了一拍。 那个曾经陪伴他两年,被他当做上司、亲友、甚至是哥哥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朝下瞥去。 那是西格。 西格早已脱掉那些颜色鲜艳花纹各异的沙滩衬衫和裤子,取而代之的是黑灰交织的制服。 西格身上的氛围与从前截然不同,他身上带着一股血腥杀意,绿色眼眸中的狠戾不加掩饰,像是一滩化不开的浓墨。西格没有像往常那样挂着笑容,反而只是冷冰冰地注视着唐暮秋与祁则安。 这份来自强者的威压令唐暮秋心头一颤。 这样的西格太过陌生。 “你就是‘18号’。”唐暮秋最终主动开口,嗓音低哑:“这么简单的谐音,我却现在才注意到。西格。” Sigma,正代表着数字十八。 西格轻轻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嗤笑,随后才低声道:“是啊。你居然现在才注意到…臭脸小子,或者是说…唐暮秋。” “你想毁掉古钟的目的恐怕并不是因为你有杀人的特殊癖好吧。”唐暮秋眸光平静:“你想让时间倒退,退回到你和沈惜进入那台机器之前。” 西格突然从喉中泄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染着嘲讽。但却让祁则安与唐暮秋同时后撤一步。 强大的到可怖的信息素威压迎面袭来,身为Enigma的祁则安竟然也要拼尽全力抵抗。 祁则安将唐暮秋护在自己身后,他眉头压得极低,嗓音冷冽,几乎不可置信地开口:“……这人的信息素怎么会这么强。” 西格没有回答祁则安的话,倒是回复了唐暮秋的上一个问题:“事到如今,你用了自己的回溯能力后,只能推测出来这么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答案?” 西格站起身,慢慢走下台阶。 西格每下一步,信息素的威压便强一分。每一次踏步发出的沉闷音,都像是死神索命靠近时的声音。 祁则安抻臂将唐暮秋护在身后,深棕色的眼眸如同凶兽般紧盯着西格身后那一团黑色的雾气。 那一坨黑色的雾不断弥漫、变换,给人的感觉异常惊悚,就像是一坨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 西格在黑色空间内踱步,自顾自道:“我和他的确有过一段,不过岁月荏苒,光阴如梭。过去五十年了。我和他之间早已没有当时的情谊。现在我做这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成为主宰。我需要力量,仅此而已。” “你们瞧。”西格的手指在空中一挥,黑色的能量洞立刻扭曲,一头乌鲁鲁从内部钻了出来,尖牙对准西格,却没有下口,像是极力忍耐着食欲:“这些东西很听我的话。所以我对它们很满意。” “但它们是你用人命造出来的。”唐暮秋道。 “哦,你说艾尔科的宝石?确实是死了人,但是对我没什么损失。”西格眯起眼,看向唐暮秋和祁则安:“你们两个年纪还小,哪里能懂我的苦衷呢。这世上想要得到什么,肯定就要付出什么——但从没有哪个人告诉过你们,这个道理的前后两句话不一定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我想要能量石,其他人付出了命,那就只能算他们倒霉。” 西格说完这段话,用手亲昵地蹭了蹭他身后的那一团黑雾。 “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很糟。”唐暮秋立刻道。 祁则安:“我知道。” “但我也很诧异。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这么早就来送死。”西格眯起眼笑了一下,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看来你们也知道秋分日代表什么了。” 祁则安嗓音低冷,蓝白色的异能光波乍起:“多说无益。” 西格看向祁则安,微微挑了下眉梢,身躯同时爆发出墨绿色的异能光:“别太狂妄。” 黑色空间内寂静在无声蔓延,呼吸声此起彼伏。 刹那间,银绿光波率先乍起,碰撞、旋转、发出噼里啪啦的电光与嗡鸣,祁则安与西格扭打在一起。 西格的绿色异能在空中与祁则安的蓝白淡光打得难舍难分,每触碰到祁则安的蓝白光波,就会将那光波吞噬,紧接着又被祁则安用空间异能笼罩后销毁。 在这一刻,唐暮秋突然感觉脚下土地变得柔软。他垂眸一看,黑色的地面上雾气弥漫。他蹙起眉头用脚踏了一下地面,金光落入黑暗的瞬间便被埋没,唐暮秋登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他脚下猛地一空,身子直接落进万丈深渊之下。 西格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 祁则安闪身出拳时瞧见这一幕,喉中一紧即刻道:“唐暮秋!” 第93章 闭环。 跳出闭环。 华国在顷刻间沦为战场, 整片华州大地被乌鲁鲁占据,士兵奋起反抗,民间各个志愿者也揭竿而起, 在这其中最令人感到意外的主力军是Beta们。 作为受古钟威压迫害程度最轻的Beta们自发拿起联盟派发的武器, 纷纷将枪炮的口对准了那些怪物们。 国难危机当头, 全民皆兵。 而在这满天混战之中,华国山脉处一座荒废许久的信号塔上坐着一个人。他身穿浅褐色长风衣,他的头发已然全部花白一片, 他坐在高空之上,垂眸看向整片华州大地。 铁皮阶梯被人踩踏后发出沉重的闷响, 有人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上来。 祁继明身穿元帅披风,在看见坐在塔上的人时并不动用异能,而是举起枪, 用黑漆漆的枪口指向他的脑袋。 “沈惜前辈。”祁继明开口,嗓音早已不似少年时清脆,带着几分浓厚与威严:“还请您不要反抗, 束手就擒。” 沈惜在此刻终于动了动身子。他轻轻仰首, 棕褐色的眼眸多年来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 他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开嗓时风格一如当年:“继明。你来了。” 祁继明没有开口,枪口依旧对准沈惜。 沈惜收回目光,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变:“放下枪吧,继明。你知道我能看见未来。我甚至能预测到你什么时候会扣下扳机…这对我来说不是难题。放下枪吧,一直举着枪很累不是么。” 祁继明依旧没有动。 “好吧, ”沈惜轻叹,转而又轻笑:“其实你不必举枪对准我,因为我造就如今的局面, 早已付出了代价。” 沈惜说着,将自己的风衣下摆轻轻掀开些许。 祁继明顿时瞳孔一震。 在那风衣下摆之内隐藏着的,是一双已经近乎透明的双脚。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沈惜长叹,话语落寞惋惜:“我的能力被限制了。我看不见小秋和西的未来。他们之间谁能胜利,谁会失败,我看不见。” “可你却愿意为了这看不见的未来,让这么多人丢掉性命。你能预知未来,这是古钟赐予你的祝福。可你却在这种情况下任由西发展势力,甚至由着他去摧毁古钟。你现在要消失…这算是惩罚。”祁继明眸光一暗。 “是的,你说得对。我能看见未来的能力属于自然系,自然系的人向来短命。我五十年前打赢战争,为人间做了好事,所以福报令我苟活到现在。可三十年前,当我做出那个想要让西回到正轨的计划时,我就已经违背了自然。”沈惜垂眸轻笑:“我深知西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但我依旧想赌一把。” “你用着预知的能力替自己笼络部下,替西发展势力,接纳必然出现的唐暮秋,偷走则安的空间系能力给顾渊,最终造成现在的局面。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你想给西一个机会?”祁继明嗓音发颤:“荒谬至极。” “或许吧。可我当年伤他太深。倒不如说他的未来会变成这样,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过错。”沈惜轻轻垂眸:“我在得到能力的那天,看见了他会变成恶人的未来。” “但同时,他会变成恶人的原因,正是因为我当时专注于他的未来,而拒绝了他的标记请求。” “这一切因果都是一个封闭的圆。这是闭环。” “可我希望西能跳出这个闭环。” “你希望西跳出闭环,可代价却是夏飞雪和芸安丧命,他们死的时候夏玲甚至还没成年!你知道韩汐出事的那天彭林安几乎整个人崩溃,他以泪洗面了三个月甚至至今无法接纳这件事,韩汐的名字成为禁忌提都不能提!而我,素月她至今都没有醒过来…”祁继明举枪的手微微颤动,话语越发哽咽,他的语气中含着痛苦与愤恨,但同时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哀:“凭什么你想让他活下去,要由他人付出代价。沈前辈。” 沈惜温润的眸光闪躲一瞬,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选择了垂眸逃避。 最终,沈惜淡淡一笑:“这世上想要得到什么什么,一定是要付出相对的代价的。我说不出“对不起请原谅我”之类的话,那和人命比起来太轻了。” 祁继明的眼眸泛起了红,他咬紧后槽牙下颌线紧绷着,呼吸沉重。 “继明,坐下吧。”沈惜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我哪里都不会去,你可以送我最后一程。” 祁继明沉默许久,他抬起手:“夏恩。传音给全体士兵,指挥权交由陆云清大将掌控。若是则安和唐暮秋联络你,优先以他们的要求处理局势。” 夏恩:“收到。” 祁继明没有再多说,他解开披风抱在怀中,随后在沈惜的身侧盘腿坐下- 唐暮秋被黑暗能量吞噬后坠入一个隐秘空间,这个空间四四方方,唯独剩下深绿色的线条勾勒出大体轮廓,让唐暮秋能看清这个空间像是一个正方体。 “……这里是……”唐暮秋发动异能,淡金色的光辉柔和,刚一出现便被黑色的能量空间吸收。 唐暮秋顿时心底一紧,他明白了如今的现状。 这个黑色空间和古钟一样,能够吸食他的能量。可这黑色空间内的轮廓是绿色,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西格的异能。 古钟吸食唐暮秋的能力是为了让他死,可这黑色能量吸食唐暮秋的能力,却不像是要他的命。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唐暮秋心中升腾而起:难道说这个能量的吸食是为了夺取自己的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怎么破局? 环首刀被他给了夏玲,他如今身上没有武器。而在这个空间内只要发动能力就会被立刻吸收异能。 噼里啪啦的异能碰撞音响彻整个空间,唐暮秋跪坐着直起身,双手触碰黑色的空间壁,整个人向外推搡。他能听见祁则安和西格打斗的声音,这代表这个空间并不像祁则安的亚空间是完全独立的,这个空间更像是短暂地被隐藏起来,祁则安只是看不见。 想到这个能力,唐暮秋立刻了然。 这是尹匿的能力。 唐暮秋打开手环终端去看上方的成员方位,属于欧阳沨的那一枚定位已经到达北部安魂处。 唐暮秋闭了闭眼。他心中那股向来精准的直觉在告诉他:不要急,再等等。相信同伴们。 黑色空间外,祁则安爆发出激烈的Enigma信息素,石榴果实馥郁芬芳的气息在此刻带着重重杀意,激烈得涌向西格。 西格的攻击袭来便被祁则安大手一挥转移,祁则安迅猛冲击一拳挥去又被西格轻飘飘抵挡。 西格身后无数只乌鲁鲁破空突袭,祁则安一个响指便将那些乌鲁鲁尽数消失。 西格冷笑:“和我在这里耗时间,不如想想那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祁则安眸光一暗,指尖汇聚起的蓝白光波顿时将西格拖入亚空间内,但令祁则安没想到的是,西格竟然扭身避开,而后整个人被一团黑雾包裹,身影顿时消散。 蓝白色的线条瞬间将整个空间包裹排查,祁则安眉心狠狠一跳,西格究竟是什么能力!竟然能逃脱他的空间排查? 正谨慎思索间,熟悉的杀意直直冲来,目标果然还是祁则安的腺体。 祁则安发动异能迅速闪避,而后他骤然瞳孔收缩:“你……你为什么能支配尹匿的能力!” 西格的身影缓慢浮现,一如尹匿一般,他勾起一个讥讽轻笑,面容带着几分从容不迫:“是啊,为什么呢?你不如猜猜看,祁先生。” 哗啦!! 呼啸的风雪音将周遭的一切化为冰窖,寒冰地带上的风霜刺骨,不怕寒冷的乌鲁鲁将渺小的人类一口撕碎,联盟士兵的血液被寒冷的低温凝结成片,又被乌鲁鲁嚼碎了吞进肚子,咔嚓咔嚓咔嚓的咀嚼音依旧不断回荡。 北部安魂处的乌鲁鲁与其他地带不同,这儿的乌鲁鲁从上空降落后会短暂地消失一瞬,而后精准定位在联盟士兵的身后进行突袭。 安魂处外围,联盟支援刚到。 欧阳沨裹着一件棉袄,他迎着寒风冲上前,举枪的动作精准又迅速,对准乌鲁鲁的宝石镶嵌处便扣下扳机,砰砰砰几声枪响,几头乌鲁鲁以头抢地,顿时没了动作。 “真没想到居然是你来了,欧阳沨!”韩温一路小跑来,他依旧和学院时期一样温和柔嫩:“来的路上你有没有受伤?需要包扎吗?” 欧阳沨轻轻摇头:“不用,现在情况如何?” “外部乌鲁鲁其实已经被消灭了很多,可是能量洞里的乌鲁鲁像是没有数量限制…一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我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只乌鲁鲁还在洞里。中央的黑洞很奇特,那里的乌鲁鲁降落时会消失。” “消失?” “是的……哎,欧阳沨?!你干什么,你要过去那边?别过去啊,我们还没弄清楚原因!”韩温有些着急。 欧阳沨垂眸:“没事的,你们继续保持原状作战,那边……我应该有办法对付。” 韩温:“你——” 话还未说完,欧阳沨已经孤身一人朝着北部安魂处的中央黑洞走去。 蛰伏的乌鲁鲁大军在地面趴伏,它们支起身子,四处旋转着寻找猎物。这附近的地面早已结满血红色的冰晶。 欧阳沨知道,这些被制作出来的乌鲁鲁本身没有嗅觉,它们只是靠着信息素的感知去确认周围有没有人。 现如今欧阳沨没有释放信息素,这些乌鲁鲁虽然感觉不到欧阳沨的信息素,但实际上是可以看见这里有个人类的。 但是这些乌鲁鲁居然无视了他,甚至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似的。 欧阳沨的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酸胀,他红着眼眶,在冰天雪地的乌鲁鲁军团中喝到:“尹匿!你给我滚出来!” 乌鲁鲁大军自然听见了这声动静,它们彼此面面相觑,就是没看见发声人究竟在哪里。 “好,你不出来是吧!”欧阳沨的眼眶泛红,眼眸蒙上一层水雾。 欧阳沨直接脱掉了自己的羽绒服,寒风霜雪中他瘦小的身板被冻得发抖,他咬着牙,将自己脖颈上的信息素抑制环解开了扣。 就在抑制环即将被欧阳沨彻底扯开丢弃的瞬间,欧阳沨感觉到有人的手掌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个人的动作之大、力道之重,甚至让他的手腕发疼。 可欧阳沨什么也看不见。 欧阳沨顿时眼泪落了下来,他低着头怒喝:“你不是让我滚吗,你不是不在乎我吗!那你现在干什么对我使用能力!你把能力撤了,让这些乌鲁鲁咬死我啊!” 那个人的手掌依旧攥着他的手腕。 过了几秒,欧阳沨能感觉到他的手腕被人慢慢松开了。 紧接着,被他脱掉丢在地上的羽绒服被人拿起,动作轻柔地披在他身上。 欧阳沨落下的委屈眼泪,被人温柔地吻掉。 欧阳沨:“连现身都不愿意,你干什么现在占我的便宜。撤掉你的异能,我不稀得用!” 身前没有任何动静,但欧阳沨能感受到,尹匿就在他身边。 过了许久,久到大地似乎化为一片寂静的苍茫悲怆,欧阳沨听见了尹匿近乎呢喃般的妥协叹息。 欧阳沨只见视线中慢慢浮现出尹匿的身影。 尹匿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欧阳沨,其中的爱意夹杂着隐忍与痛惜,最终化在一声叹息里。 “小沨。”尹匿开口,带着决绝:“我不想杀你。” 欧阳沨的心凉了半截,他哽咽道:“你不要替那边做事了好不好,你回来。” 尹匿的神情在一瞬间很难形容,有些复杂,有些无奈,同时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爱:“……小沨,我回不去的。我刺杀了祁则安,背叛了唐暮秋,伤害了很多人,这其中被我伤害最深的人就是你。很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Alpha,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低级Beta。就算没发生这些事,你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我无法标记你。” “你觉得我在乎那些标记吗!”欧阳沨嘶吼,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我在乎的是你,是你!是你尹匿这个人!我和唐暮秋他们都说好了的,只要你愿意跟我走,只要你愿意!他们不会杀你,他们会留你一命……我和他们请求了,我说好了的……” 欧阳沨的嘶吼伴随着滔天的委屈,哭腔中的鼻音浓烈,如同冰刃般凿进尹匿的心脏,刹那间温热的胸腔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尹匿的指尖轻轻颤动,微微抬起的胳膊最终落下放回自己的身边,他错开目光没有看欧阳沨,许久才从嗓中挤出一声:“……我没办法离开的,小沨。” 欧阳沨的呼吸陡然加重了。他喘息几下,而后用胳膊蹭掉眼泪,他睫毛上沾染的泪珠已经结成冰露:“我知道了。是你脖子后面的那个芯片是吗。” 尹匿身形一僵:“你说什么?” 欧阳沨:“别瞒了,我都知道了。彭子成当时也被你们的人装了芯片,但是祁则安那时用了空间系能力帮他。所以芯片去了别的空间爆炸。你现在脖子后面的芯片还在对不对?” 尹匿后撤一步:“没有。” 欧阳沨根本不给尹匿半分后退的机会,他一把扯过尹匿的衣领旋即发动异能,淡绿色的医疗异能光笼罩尹匿的腺体,尹匿闷哼一声。 欧阳沨带着鼻音冷笑:“我就知道。还说没有?你说谎已经成习惯了是不是?” 尹匿深呼吸几下,而后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再来。稍有不慎,你是会死的。” “唐暮秋和祁则安在对付你们老大。这里只派了你一个人。因为北部安魂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东西两座安魂处,我已经听唐暮秋说过了。”欧阳沨又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你跟我过来。” 欧阳沨扯着尹匿的衣领拉着他走到角落里,摁着尹匿的后脖颈发动异能:“环境艰苦,没有麻醉。我会直接割开你的腺体替你取出芯片,既然芯片从身体里离开的那一刻就会爆炸,那我会连着你腺体的肉一起剜下来。不准叫出声,疼就咬自己。” 尹匿瞳孔一怔:“你……” “闭嘴。”欧阳沨的手术刀直直割开了尹匿脆弱的腺体:“有任何怨言都咽下去,你就当赎罪了。” 尹匿痛得两眼一黑,硬生生咬住嘴唇忍住了痛呼,他轻轻用余光看向身旁的欧阳沨,却见到欧阳沨睫毛上已经凝结成冰的泪珠。卷翘的睫毛下,一张硬板着冰冷神色的小脸却满是泪痕,即便是哭成这样,欧阳沨手中的手术刀却没有半分颤抖,神色专注又迷人。 风雪呼啸中,尹匿缓慢地收回视线。他想,就算欧阳沨失败,他今天要被芯片炸死在这里,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过一阵子可能会改书名,现在名字里的武装一词有点敏感捏。 第94章 选择。 自然系的人,总是很短命的。…… 扑通、扑通、扑通—— 被封闭在黑色空间内的唐暮秋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加快, 他神色淡然依旧处事不惊,但后背却蒙上一层冷汗。他脑中的精神识海中的丝线绷紧,他能感觉到识海中央的金色光芒在不断加重。 强烈的、马上就要发生什么的预感比以往来得更加猛烈,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又被他抬手擦掉。 “……什么情况。”唐暮秋轻声呢喃, 他抬起头,突然双目一痛,他闷哼出声。 再度睁眼时, 他竟然能透过黑色的能量空间看到外部。 祁则安和西格打得平分秋色,在异能方面祁则安略胜一筹, 可经验不如西格老道,空间系被西格用尹匿的技能轻巧躲避。 祁则安虽然是Enigma,但在这种情况下被西格像是遛狗似的消耗异能, 纵使是超人也撑不住。 西格的目的不难看出,他就等着祁则安的异能被消耗过量后出手反击。 唐暮秋的心脏加速跳动,金光异能正主动浮现, 冲破了躯体的限制开始在黑色空间内弥漫。 唐暮秋的眼前突然闪过许多画面, 在接触到黑色能量团的刹那, 他看见一座荒废许久的实验室内,尹匿被无数根丝线吊起,他的腺体连着西格的腺体,尹匿的异能与西格共生。而在这样的场景边缘,一座巨大的熔炉内,无数只乌鲁鲁在岩浆般的能量液里奔腾。 画面一转, 他又看见西格本人的能力。他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尝试觉醒,到最后使用了过量的欧若药剂造出虚假的“空间洞”,用来存储他大批量的乌鲁鲁, 那些能量洞吞噬了一切。 “……吞噬……”唐暮秋自言自语。 而现在他和祁则安身处的这座中央黑柱,在四方安魂处的黑色能量破解之前是无法摧毁的。 “等等,我的眼睛……我为什么能看见……”唐暮秋呢喃间意识到自己双眼的不同之处,他拧起眉,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被困在这个空间洞内。 无论其他伙伴能否顺利摧毁四方安魂处的黑色能量柱,他都必须从这个黑色空间里出去。 唐暮秋猛地支起身子挣扎起来,他用手肘击打黑色空间,窒息感如同烧灼的岩浆逼近,巨大的、强烈的威压自头顶而来。 忽然之间,一道自九天苍穹之上的铮铮鸣音轰然作响,这道声音震的唐暮秋身躯一颤,竟然直接呕出几口鲜血。 铛——铛——铛—— 这是钟声嗡鸣。 精神识海中的丝线在这一刹那被尽数震断,裂开的丝线让唐暮秋后颈腺体像是被刀片狠狠割开。 就在唐暮秋忍痛喘息间,在没有任何声音出现的前提下,唐暮秋突然在大脑中感受到一股来自绝对力量的奇妙问话。 【——你信命吗。】 紧接着,在唐暮秋还未做出回复之前,这道莫名其妙的问话再度浮现。 【——你信因果吗。】 一刹那,唐暮秋的回溯异能在逼仄狭小的空间不受控制地爆发,金光如同瀑布倾泄而出,从身躯的每一个角落爆发出来。 唐暮秋乌黑亮丽的蓬松秀发染上金波,他那双总是低垂着的清冷眉眼,在此时此刻从黑曜石化为金色碧玺。 唐暮秋的动作陡然一怔。 他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物体的行动轨迹,一切的事物都变得缓慢起来。 他能看见无垠大地归为一颗渺小的粒子,能看见第一株从土地生长的嫩芽。他看见太阳光的照射如同蝴蝶亲吻花蕊,能看见月亮悬挂夜空皎洁若银。 日升月落、周而复始、辗转反复。 唐暮秋不再挣扎,他垂落的手微微抬起,像是要在空中抚摸什么一般,他开始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浮现在眼前的画面。 “过去造就现在、现在创造未来。过去、现在、未来,分别处于不同的时空。” 祁继明侧首望向突然开口的沈惜。 沈惜垂眸看着战火纷飞的华州大地,望向从天而降如同天灾般的乌鲁鲁。 沈惜开口时嗓音依旧温润:“我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这个想法。我认为如果古钟被摧毁,这颗星球毁灭,不久后我们再度被创造,也已经是在其他时空了。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永远在原点踏步的。” 祁继明缓缓收回目光,他看向身下炮弹闪烁的光、轰鸣的爆炸音、呼啸的风声与战士们的嘶吼声彼此交缠,带着血意坚决。 “那你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吗。”祁继明接腔,回道:“唐暮秋那孩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沈惜的目光轻轻垂下:“我不知道。” “那孩子总归是和我不同的。所以在知晓古钟诅咒的事情时,他是不愿意赴死的。直到他遇见小祁。可即便如此,他与我的选择也截然不同。我如今已经在等死了,而他…却还在拼命一试。” 沈惜的尾音融进风里,最终飘荡、浮动,最后融进了一片汪洋。 华国南部的海是最美丽的。南海碧波荡漾,广阔无边,一眼望去看不到头,只能看见千万条游鱼在清透蓝波下嬉闹。 而此刻,碧波化为血红一片。 整片海洋都被染红了。 染红这片海洋的,是华国联盟内年轻将士们的鲜血。 南部安魂处的驻守人员全灭,特批生带来的支援小队根本挺不住乌鲁鲁的攻击。 南海上的黑色雾气弥漫,那些乌鲁鲁会从海面浮出,数量如同海洋中的水滴一般根本杀不完。 安魂处底部的特批生支援小队,乌鲁鲁朝着最后两个幸存者扑食而来。 于文凯一把抓起身侧的战友,毫不留情地一脚踹进乌鲁鲁的嘴里,他转身就朝着安魂处上方奔去。 身后的乌鲁鲁朝着他狂奔而来,带着即将把他撕碎的狠戾与血腥。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于文凯在心中暗道。 联盟那边早就说过了,敌人的目的是摧毁四方安魂处,但现在那群乌鲁鲁还在,尚未开始攻击南部安魂处,就代表这个建筑屋内目前是绝对的安全屋。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才会发动攻击,但现在在里面待着肯定没问题。 于文凯飞速窜进南部安魂处内,乌鲁鲁果然在他身后停下步伐,转而退回海岸线上。 于文凯躺在安魂处内的一个拐角喘息恢复体力,他咋舌痛骂:“妈的……上头那帮人怎么不自己来顶?说安魂处要守,谁他妈爱守谁去守吧。” 说完这句话,于文凯又啐了一口,而后连忙掏出终端,在这种紧要关头联系自己的爷爷于欧。 于文凯家中有背景,他父亲是联盟空军大将,爷爷更是和沈惜同时期的开国元老于欧。 “爷爷,我现在在南海这边。对。乌鲁鲁的数量太多,杀不完。而且我累了。”于文凯谈话间看见远处空中浮现着一团烈焰,他话语一顿:“有人来了。好,我等会儿去找您…边境线,我记着的。” 说完于文凯挂断了通讯。 高空之上,贺连垂眸瞥见化为血红的海洋,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贺连从高空中降落,直直站在海岸线上。 海洋中发了疯的乌鲁鲁们同时从喉中发出鸣音,强大的信息素威压爆发,整片海洋为之动荡,底部的游鱼被强烈的信息素炸死,尸体顿时漂浮在整片海面。 南部安魂处的形状是一座灯塔,这座灯塔的指示灯永远闪烁,会替所有海洋上的华国行者指明方向。 现如今,灯塔外围的白色城墙已经被乌鲁鲁们啃食大半,断壁残垣掉落进海中发出扑通沉音。 乌鲁鲁们的形态各异,一开始它们彼此尖叫着发出鸣音,企图用信息素将贺连逼晕,发现无果后它们便不再白费功夫,转而直接扑身而上。 乌鲁鲁集群在此刻成为遮天巨物,恶臭弥漫,它们的尖牙上还挂着联盟士兵的尸体肉块,血液与口水混杂着一同随风呼啸而来。 贺连额角青筋爆起,他身躯骤然化为一团灼灼烈焰。海风呼啸而来,他沉声低喝,烈焰被他摆臂一挥,在海岸线上拉出一道火墙。 海面上无数次浮现的乌鲁鲁被一旦靠近南部安魂处,便会被灼灼烈火燃烧至死。 但这还不够,归根结底要解决的是那一团黑雾。 贺连咬牙闷哼,从身体中再度爆出火团,他大手一挥,火流星们从天而降,将海洋上的黑雾烧出几个空洞。 看着漫天的火流星,贺连突然回想起幼年时期。 他作为贺家家族中的预言天才,很早就觉醒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与沈惜的异能不同,贺家的预知未来是一种真正的占卜,像梦,也像幻境。 贺连记得自己见过一个场景。 他会化为火焰站在高高的海洋中心,与万千游鱼相伴,同呼啸的风、漫游的叶、以及浮动的云一起,在一片赤红明亮的火旋风中翱翔。 随着长大,这个场景越发明晰,尤其是在来到南部安魂处之前。 他看清了那个场景,也知晓了自己的未来。 贺连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这辈子绝对不会干梦里的这种出格事,因为这简直就是在玩命。 可事到当头,贺连才发现原来未来真的是既定事实,哪里是能说改就改的。 因为这一瞬间、这一刹那,贺连知道自己心甘情愿。 于是贺连轻轻露出一声轻笑,这笑意中带着些许潇洒却又开朗的解脱。 “……好吧,”贺连自言自语道:“谁让我心甘情愿呢。” 话语落下的刹那,贺连再也不维持人身。他将自己的整个身躯化为熊熊烈焰,掀起一座席卷海洋的烈焰龙卷风。 脖颈后的腺体正在加速能量消耗,贺连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如流水般逝去。 贺连却并不犹豫,他从嗓中爆发出巨大的嘶吼:“啊啊啊——!” 火焰越发盛大,灼热到整片海面都在翻滚,乌鲁鲁们尖叫着乱窜,却又被火墙死死围住,逃脱不得。 海面上的黑雾活生生被烧得冒了烟,呲呲啦啦的烧毁音窜进耳内,贺连用赤红火焰将整片南海笼罩。 直至最后,黑雾被冲天的火光烧毁,最后一律雾气也烟消云散,南部安魂处的海岸线外再无一只乌鲁鲁。 那团明媚的、炽烈的火焰龙卷风才终于停止旋转。 赤焰依旧在海面灼烧。 贺连的身影浮在空中,他双腿依旧维持着火焰状。他缓缓垂下的眼眸望向已经“干净”的海洋,他的眼眸因能量耗尽而黯然失色,却在此刻依旧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旋即他努力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低低的微笑。 他轻轻闭上双眼,伸开双臂,迎接吹来的清风。 贺连的身影逐渐化成一缕清烟随风飘散,最终飘上苍穹,同云相伴。 ——拥有自然系能力的人,都是很短命的—— 作者有话说:这样算下来,一百章的时候刚好能完结[墨镜] 第95章 目的。 进退皆是死局。 漫长的拉锯战持续的太过, 祁则安心中难免染上些焦躁。 西格借力打力,能量异能诡谲,身后的黑雾变化多端。 西格如今已经展现出多种异能, 尹匿的抹去踪迹、疑似顾渊的空间洞召唤、还有乌鲁鲁做加持。 哪怕祁则安是Enigma, 依旧察觉到自己的能量被加快消耗。 【小祁, 南北两座安魂处已经守住了。】夏恩的传音直接进入祁则安的大脑。 “——坍塌!”祁则安爆出异能将西格所在的空间直接挤压。 【知道了,夏恩叔。】祁则安在脑中简短回复【你的传音能联系到唐暮秋吗?】 夏恩回复:【不行,我联系不到他。有力量在隔绝我。】 祁则安眸色幽暗:【知道了。】 唐暮秋被黑色能量吞噬后至今下落不明, 祁则安的空间系异能查不出唐暮秋的方位,这种熟悉的感觉和古堡中那次完全一致, 也就是说将唐暮秋藏起来的依旧是尹匿的异能,而非西格。 西格为何能够调动尹匿的能力暂且不论,祁则安停下攻击姿态小幅度喘息。 西格的目的不难看出, 就是想在这种轮番的拉锯战中消耗祁则安的体力与异能。这个目的从祁则安第一次与西格交手时就完全理解了。 祁则安唯一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西格要把唐暮秋关起来。 唐暮秋被关起来对西格究竟有什么好处? 祁则安的脑中飞快思索着。 唐暮秋如今能够跨越纬度看过去,回溯过去…… 同时,西格一直在使用缓兵之计。 一般什么情况下敌人会选择拖延时间?把这么明显的缓兵之计直接放在台面上, 西格甚至根本不担心祁则安会不会察觉这么明显的信号——也就是说后续的支援非同小可。 可还是不对。 西格将部下分散去四方安魂处, 这里只留了他一个人, 如果一定有支援要来,那肯定是乌鲁鲁,没有其他了。 “怎么,终于开始思考了?” 西格的声音从祁则安脑后传来,冷不丁打断了祁则安的思绪。 “所以才说小鬼莽撞不是吗,急匆匆地过来, 又急匆匆地开打……” 西格冰冷的语气中染上些许调侃,威压却丝毫不减,反而让祁则安心中一紧。 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急匆匆?难不成…… 祁则安瞳孔一缩,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一颤。 难不成是他们来得太早了?! 原来如此,祁则安完全明白了。 因为唐暮秋如今能看见一切的过去,如果他在这里发动能力,立刻就能拆穿西格如今在这里和祁则安打架只是装装样子,真正的目的会被唐暮秋一眼看穿。 所以西格囚禁了唐暮秋,让他短暂离开了战场。 如今乌鲁鲁突然密布,西格突然发动攻击,并不是现在要古钟即刻崩溃,而是为了让古钟后续崩溃而做的铺垫! 但问题是这个铺垫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那个关键的、让古钟一点就炸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秋分日没有被推前,死亡预言没有任何改变,现在距离秋分日仅剩……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零点。你说,当秋分日的零点来临时,这座早已感受到长久压迫的钟……会不会突然爆发呢?”西格嗓音带着几分傲慢暗喻。 祁则安硬生生将逼上胸腔的那一股气咽了下去,他扭头时眸光狠戾如刀:“秋分日……为什么是秋分日,这个日子很特殊。” “是啊,太特殊了。特殊到我花了五十多年才明白是为什么……你们华国人总是那么封建迷信,以至于在华国出土的这些老物件也是那么封建迷信。我查询了很多资料,最终才发现原来秋分日对你们华国而言有不一样的意义。” 西格掌心一挥,黑色的能量柱浮现出一块空地,透过这个空出来的洞口,祁则安一眼就能望见战火纷飞的下方。 “安魂处在东南西北四处,龙脉古钟在最中心,你们华国封印东西自古就讲究风水。” 西格说出这句话时,眉梢间染上些残忍笑意。 “秋分日属金,满是肃杀之意。它是阴阳转换的临界点,是自然规律的转折点。无数次天地变革都是在秋分日发生,所以这一天是古钟能量最强的一天。这是我过往多年研究得出的结论。” 西格轻轻侧身看向已经满目疮痍的大地,轻声微笑:“试想一下…这片土地被毁到这种地步,而你就深埋于地底之下。土地之上无数血液被大地吸食,血腥气味永远在你的鼻腔弥漫。你分散出去的能量源在不断对打,争斗、杀戮、甚至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开始违抗你,你说说看,如果你是古钟——你怕不怕?” 祁则安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的心脏砰砰跳动,却是感觉胸腔内咯噔空了一瞬。 四方安魂处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只是等待秋分日降临。 可偏偏那安魂处上的黑色能量洞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古钟甚至熬不到秋分日。 进退皆是死局,从一开始就没有破局的办法! 怎么办,要怎么做,要怎么样才能让古钟自发性地放弃毁灭! 一个小时,甚至不足一个小时,根本来不及! 快想啊!祁则安咬着牙,脑中飞速思考。 属于祁则安的Enigma信息素轰然爆发,石榴果实带着芬芳馥郁的浓烈杀意冲向西格,强烈的威压令整座黑色能量柱轰动,大地震颤间,先前那些狂妄叫嚣的乌鲁鲁甚至露出迟钝笨拙的惧色,它们依靠本能向后退了几步。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等死吧。”西格眉梢中染着嘲讽笑意,目光中只剩狠戾。 “你……” 祁则安话语还未说出口的瞬间,一把纯黑色的、锋利且带着杀意的环首刀从他身侧破空冲去,祁则安万千话语卡在喉咙中,他猛地扭头,只见唐暮秋身形如闪电,借力蹬墙后在浮空中握住刀柄,一刃刺穿西格的肩膀! 西格猛地被一刃刺进肩膀,他墨绿色的瞳孔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目光,他迅速撤离,又被唐暮秋反手钳制。 事件发展的太过迅速,乌鲁鲁们还没能反应过来,祁则安望向唐暮秋时眸光一颤。 只见唐暮秋那双平日里乌黑亮丽如同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睛,此时此刻竟然化为金色! “你的刀,从哪里拿到的!”西格扭身挣脱钳制,膝盖使力翻身一滚,胸口的环首刀被唐暮秋拔出,鲜血顿时喷涌。 唐暮秋却并不回答,那双金色如神袛的眼眸轻轻一垂,目光落在西格的胸口处。 那里被环首刀刺出的血痕在慢慢收缩,最终愈合。 “果然……”唐暮秋开了口,嗓音如同清泉冷淡:“你是长生者。” 西格的面色顿时阴狠起来。 祁则安闪身站到唐暮秋身侧,他心口有些发闷。他在看见唐暮秋目光变成金色时,总觉得唐暮秋变得有些陌生,似乎和之前相比有些东西不同了。 “……你的刀。”祁则安垂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部安魂处。 夏玲与陆铭晖正竭力狂奔。 西部安魂处的状况比其他安魂处更糟,他们带着人赶来时,这里的士兵已经全部死完了。一个活的都没留下。 新批次的支援者被异种咬碎,夏玲只能勉强靠着感知系提前躲避。 西部安魂处的乌鲁鲁不同,有一株感应花悬挂高空作为“眼睛”去看士兵动向,来替乌鲁鲁们指挥抉择。 每捉到一个联盟士兵,这里的乌鲁鲁便会发动一次爆炸,西部安魂处除了指挥高塔还能看出轮廓,其他地方的墙壁早已坍塌。 身后异种追逐的爆炸轰鸣音紧随其后,宛若无尽梦魇一般难以摆脱。陆铭晖的异能已经消耗到极致,他身体边缘的红色光辉已经变得暗淡。 奔跑之间,陆铭晖发出一声低声闷哼。他后颈处的腺体刺痛强烈,掌心凝聚起的分解异能竟然生生散去。 “铭晖!”夏玲掌心贴上陆铭晖的背脊,话语焦急:“你不能再这样使用异能了!再这样下去,你会……” “玲玲。”陆铭晖突然停下脚步,他平日里如鹰般的瞳孔在此刻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注视着眼前的夏玲,随后抬手搂住她的脖颈,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吻过后,陆铭晖将手中那把如尖刃般的钥匙递给夏玲,他道:“唐暮秋说过,这把环首刀能破坏这里的控制中枢,我相信你玲玲。你的力量从来不比任何人弱。所以,去吧。” 轰鸣音造成的地面振动让天花板的石块落地,夏玲的眼眶骤然红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分秒必争,战况紧急。 她本想说,那你呢,你怎么办? 可在看见陆铭晖的温柔目光后,她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说出口。 她深呼吸一下,迅速调整好状态,平稳道:“好。” 陆铭晖笑了一下,他轻轻推了一把夏玲,继而转身,直面冲向身前作乱的异种群中。他用赤红色的分解异能将自己与夏玲中间的路用落石抵挡,一个人单枪匹马迎接无数只乌鲁鲁的攻击。 夏玲拿着环首刀,一刻不停地朝着控制中枢跑去。脚下的桥在不断坍塌,身后属于陆铭晖的厮杀音与落石声透过呼啸的风传进她的耳内,夏玲直面向前,一刻也不敢耽误。她手中的环首刀在颤抖一瞬后便被牢牢紧握,直至控制中枢之前。 那个古老的、隐秘的钥匙孔就伫立在控制台中央。 夏玲咬着牙,忍着累,脑后的轰鸣音节节逼近宣誓着陆铭晖的危机。她浑身爆发出巨大的异能量,感知系温柔的淡粉色光辉萦绕在她的身边,能量节节升高,不断暴走,柔和的光辉不断揉杂,最终开始变得锋利,如同闪电尖刺。 夏玲双手高举起那把环首刀,照着刀孔的方向用尽全力,狠狠扎进。 还不够、这点力量还不够,异能继续暴走,控制中枢的灯光开始胡乱闪烁,电流顺着尖刃窜上夏玲的掌心,将那处皮肤划出血痕。 她顾不得其他,从喉咙中爆发出一声吼叫,随后尖刺般的粉色光芒顺着身体源源不断注入进控制中枢内。 “——给我、破啊!!!” 滋滋啦啦的电流音在面前炸起,划破夏玲的脸颊,鸣音柱在不断闪烁的光芒中坍塌,脑后的异种暴乱群自爆的声音在霎那间停止,如同流逝到最后的沙漏,沙砾落下,万物静止。 中枢控制台轰然倒塌,黑色的能量洞在此刻没了吸食的食物,缓慢地缩小、隐没、直至消散。 中枢控制台完全被毁灭,全区域大屏上属于西方的光点彻底落幕,夏玲卸了力道,她瘫坐在地,缓缓回头。 在飞扬的落石尘土间,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倒在地面。 夏玲与陆铭晖之间的桥梁完全被毁,她过不去,只能朝着断崖处再挪动几步。 灰尘慢慢消散,她看清了对面的人影。 陆铭晖浑身是血的趴倒在地面上,背部看不见任何起伏。 夏玲顿时眼眶一热:“…铭晖?铭晖!” 夏玲想要站起身过去,试图跨越断裂的桥从别处翻阅过去。 陆铭晖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第二波落石坠下,将陆铭晖的身影彻底掩盖。 “陆铭晖!!”夏玲的声音变了调,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支起身子借着落石向上攀爬,掌心满是血色也不停歇。 就在微小的石子滚落直地面发出咳咳啦啦的碎音时,陆铭晖的声音终于浮现。 “我没事…”陆铭晖的声音微弱,他努力支起上半身,用目光看向攀爬到高处准备跃下的夏玲。他抬头看了好几秒,而后冲着夏玲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我的玲玲最棒了。” 夏玲飞出去的心脏总算归位,她的泪水溢出,又被她擦掉:“当然。” 夏玲纵身跃下,稳稳当当落在陆铭晖身前,她轻轻松松把陆铭晖公主抱在自己怀里。 陆铭晖猛地咳嗽几声,呕出一口鲜血。 “铭晖!?”《 》 95-99 第96章 觉醒。 彭子成开怀大笑:“好啊,终于…… 【子成, 你在听吗?】夏恩的声音来得急切。 彭子成刚把埋进乌鲁鲁能量石中的匕首抽出:【在,夏恩叔。】 【现在四方安魂处只剩下东西两边了,这两座塔需要同时守住,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小祁说还有半小时秋分日就要来了, 必须在半小时之内解决四方安魂处的隐患。】 彭子成双目紧盯着身前的乌鲁鲁浪潮:【我会努力, 我们这边没有天赋觉醒者。云清叔的操纵系如果在的话就好了,他能来支援吗?】 夏恩:【很遗憾,陆云清大将现在正在指挥Beta群众。现在战区之外的中心市区里, 除开士兵外,有不少群众正自发对抗乌鲁鲁。陆云清大将正在支援。】 彭子成:【祁元帅呢?该不会有更艰巨的任务吧?】 夏恩:【……是的, 非常抱歉。但现在联盟内部的觉醒者少之又少。】 恶臭在整片东部弥漫,此处土地因为乌鲁鲁的袭击变异沙化,无数只乌鲁鲁在沙子内部穿梭, 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不要担心了夏恩叔。我会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让乌鲁鲁们在秋分日前不要摧毁东部安魂处。】彭子成在脑中回复道。 “彭少!不好了!” 彭子成扭身将身侧的乌鲁鲁踹开, 他道:“怎么了!” “彭少您快看那边——!是蜈蚣, 蜈蚣啊!!” 彭子成心头一震, 他立刻扭身看去。 只见外围的高塔沙土下,窜出一条高楼大厦般的蜈蚣。无数条腿正在沙中轻巧蠕动,面前长着的那张嘴内,细细密密的尖牙正在咀嚼。恶心与怪异同时涌上心头,最终与恐惧交织,不少人见到这个蜈蚣乌鲁鲁的瞬间便干呕起来。 彭子成的后背发紧, 双腿僵硬,整个人的冷汗顿时如瀑挥下。 蜈蚣、蜈蚣,是蜈蚣乌鲁鲁。 那个颜色, 那个体型,那个眼睛的位置——! 错不了,这条蜈蚣就是两年前那条袭击宾利车的乌鲁鲁!! 母亲被拦腰咀嚼的画面、血肉与骨头残渣从它口角掉落的场景、以及看见录像带时从心底升腾的恐惧—— 在此刻彻底爆发。 彭子成甚至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心脏开始鼓动,手中的军刀被紧握令指节泛白,胃里登时翻江倒海。 仅仅看了一眼,彭子成立刻俯下身干呕起来,但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平白无故逼出了生理性眼泪。 “怎么办啊彭少,那东西过来了!塔,它在吃塔外的墙砖!” 只见远处的沙土内,巨大的蜈蚣翻身一滚,无数条腿立刻在地面蠕动,那条恶心的长虫正朝着这边飞速袭来。 不少士兵见到这一幕也因恐惧而瘫倒。 “不行,不行啊!怎么办啊彭少,我们的枪对它没用啊!!它一看就是A级乌鲁鲁!我们这里没有异能者,难道就这样等死吗!”士兵中有人崩溃着嘶吼。 “彭少,彭少?您快下令啊,我们怎么办!” 彭子成双腿微微打颤,肾上腺素在此刻飙升。他疯狂地在心底低吼: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啊! 他咬紧牙关,最终挤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动起来啊彭子成!” 话语冲破喉咙的刹那,彭子成的双腿猛然解除禁锢,他身子踉跄一瞬,而后立刻回头下令。 彭子成爽朗的声线穿透力强烈:“全员后撤,清扫安魂处边缘的低级乌鲁鲁,等候支援!” “支援什么时候来啊彭少,在支援还没来的时候谁去应付那东西?!它马上就要翻进来了!” 彭子成硬生生咬破舌头,用疼痛让自己回神。他哑声道:“……我来。” “什么?!” “彭少别过去!那是送死啊!” “彭少您没觉醒异能,过去不是它的对手啊!” 彭子成但听不语,只将先前差点脱手的军刀又牢牢攥在手中,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那只正在蠕动的巨型蜈蚣走去。 那巨型蜈蚣乌鲁鲁蠕动的速度异常快,无数只柔软滑腻的脚在沙地爬行,细细密密的啮齿已经嚼碎了外围墙壁,它黑褐色的身躯扭动,细长的躯体密密麻麻竖起,无数条腿正同时在空中挥动。 彭子成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底的恶心与恐惧令他手掌中的军刀颤抖。 他咬紧后槽牙,将手中的军刀重新握紧。 蜈蚣乌鲁鲁竖起的千百条腿突然停顿,随后同时晃荡起来,小口啮齿聚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咯吱的咀嚼音,头顶上的八只红瞳猛然聚焦在彭子成一人身上。 彭子成背脊窜起一股恐惧的电流,本能叫嚣着快逃,再不逃就会死在这里!可当他望向这条夺走母亲性命的怪物时,他硬生生放弃逃生本能。 紧紧黄沙被风卷起的刹那,彭子成迅速向前冲刺,他手中的军刀被他划出,一刃刺在蜈蚣乌鲁鲁蠕动的脚上,倏地将那只脚横生截断—— 蜈蚣乌鲁鲁发出不满鸣音,无数只脚同时扭转身躯,它一头砸下来,啮齿密布的嘴张大,照着彭子成的脑袋当空吞下! 彭子成闪身躲避,用军刀扎破蜈蚣乌鲁鲁的身体外壳,蹬腿奋力向上攀爬。 坚硬的外壳和刀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条蜈蚣乌鲁鲁有城楼那么高,背上的甲壳被军刀刺穿时甚至没流出一滴血。 巨大的恐慌与无助萦绕在彭子成心头,他知道他根本赢不了这只乌鲁鲁。 可是、可是,他就是还想试试看。 这只夺走了他母亲性命的异种,哪怕是死,他也要拼上性命为之一试! 他爬上蜈蚣乌鲁鲁的背疯狂寻找那颗救命稻草般的“能量石”,蜈蚣乌鲁鲁开始扭动身躯,每一节身躯的蠕动都显得恶心诡异,密密麻麻的蜈蚣腿缠绕成线网,彭子成忍着恶心瞪大眼睛去看。 前面、后面都没有!可这蜈蚣乌鲁鲁的头顶上也没有宝石! 彭子成心中猛然咯噔一下“完了”,他面色惨白间喃喃:“不可能…难道宝石是在它身体里?” 呢喃落下的刹那,蜈蚣乌鲁鲁猛地翻身用背部撞地,彭子成被突然甩到地上,磕的头破血流。一口血堵在胸腔还没吐出来,又被蜈蚣乌鲁鲁的腿缠绕身躯,一整个将彭子成抬在半空之中。 充斥着恶臭气味的蜈蚣腿还带着些毛刺感,紧紧攥住彭子成身躯时将他的军装划破。 浑身的骨骼此刻不断被蜈蚣腿挤压,彭子成耳朵内能听见“咔咔”声响,疼痛席卷大脑,挤压过后的大脑不断充血,他的双目逐渐发红,他因痛苦开始小幅度挣扎起来。 可彭子成越是扭动身躯,那些腿缠绕得便越紧。 蜈蚣腿向上移动,锁住彭子成的喉咙缠绕,气道被瞬间挤压,肺中的鲜血堆积,彭子成口腔中涌着干涩的铁锈味,他因窒息视线开始朦胧。 蜈蚣腿还在发力,喉咙的骨头似乎就要断裂,彭子成脑中意识不断消散间,朦胧的视线看向身前时,混沌大脑中升腾的竟然是一种近乎怨愤的怒意。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自己这么弱,为什么永远只有自己拖后腿? 为什么只有自己没觉醒异能,甚至连做组内任务都要被单独例出来? 为什么自己连替母亲报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在这里辜负祁哥和班长的信任,守不住东部安魂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一事无成的死去吗! 彭子成愤怒地想,他张大嘴巴汲取氧气,又被胸腔中的血呛得咳嗽。他奋力伸出胳膊,哪怕骨骼咔咔作响宣告脱臼,他也忍着刺痛用掌心攥住眼前的蜈蚣腿。 不,当然不行。自己怎么能就这样去死! 就算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这该死的异种也一定要和自己一起死! 彭子成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喷洒在缠绕身躯的蜈蚣腿上,那蜈蚣嗅到鲜血的味道兴奋地扭动身躯,它将彭子成高高吊起,而后扭转方向。 它把彭子成举到自己嘴巴上方,而后张开了密密麻麻皆是啮齿的嘴。 彭子成倒挂在空中,鲜血咳出后,他紧紧攥住手中的军刀。他喉咙嗓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即将赴死的决绝:“倘若我今天要死在这里……” 他开口时,北侧的风沙忽然骤起,蜈蚣乌鲁鲁张开的嘴唇缩小了一些。 彭子成嗓音沙哑凶狠,孤注一掷地低吼:“等进了你的腹中,我一定也会带走你的命!” 风沙忽然在此刻轰隆作响,天空中有雷电闪过,彭子成的瞳孔一怔,他看见万千群鸟在高空盘旋而过,鸟鸣音此起彼伏。树影疯狂摇曳,大地为之震动。 蜈蚣乌鲁鲁骤然松开彭子成的身躯,它疯狂扭动着身体,像是要四散逃离。 突然被从空中丢下的彭子成呼吸一滞,他双眼紧闭,几乎是本能道:“别摔死!!!” 在话语落下的瞬间,彭子成的身体突然变得好轻盈,像是浮在空中似的。 彭子成这时堪堪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真的浮在空中。 “……这是…什么……”彭子成瞳孔微颤,自己的嗓子早已沙哑的不像话,他抚摸上自己的喉咙:“我……” 他怔愣一瞬,而后立刻露出开怀大笑,直至在空中笑得弓了身子。 “好啊…好啊…终于。” 他将双手摆在胸前,后颈腺体爆发出强烈的异能,仿佛也在为主人的觉醒感到欢呼雀跃。灵动的青色光芒在彭子成身体四周闪烁,精神力沸腾如火。 “我命令眼前的乌鲁鲁怪物——” “即刻死亡!” 随着彭子成话语落下瞬间,那条巨大的蜈蚣乌鲁鲁的身躯内部的能量矿石骤然爆裂,它无数只蜈蚣腿在翻滚,挣扎,场景可怖骇人,彭子成顶着反胃再度开口:“给我炸!” 蜈蚣乌鲁鲁的身体轰然炸开,碎成一片一片,爆裂开来的躯体在地面血腥粘腻,叫人作呕。 随着它的身躯炸开,东部安魂处的黑色能量洞一并消失,彭子成这才卸了力道,收了异能。 但同时异能被收回,他的身躯又从半空中往下坠。 彭子成心底一惊,连忙道:“摔在柔软的地方——!” 命令一落下,彭子成的身躯在空中愣生生转了个弯,而后一头摔到特批生战友的身上。 “嘶——哎哟,彭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彭子成抱歉一笑,连忙起身。 他站稳身子再开口时神色一顿,他用手掌抚摸自己的嗓子,他的嗓音沙哑干涩,再不似曾经的爽朗。 “……我的声音该不会……”彭子成没有说下去,他的瞳孔隐约闪过黯色。 喘息间,胸腔的疼痛越发剧烈,彭子成弯下腰咳嗽。 忽的,大地轰隆作响,彭子成觉醒后的腺体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刺痛威压,他闷哼一声抬头看向中央区的通天黑柱,只一眼,他便僵在原地。 只见中央区本该消散的黑柱在此刻遮蔽天地,中央黑柱下的土地开始震荡,蓝色的光芒伴随铮铮鸣音浮现,刺耳的铛铛声令华州大地的所有人同时感到痛苦。 苍穹之上,如同被野兽爪牙撕裂的黑色碎隙逐渐拼凑成一张巨大的黑布,令人不安的黑云迅速笼罩整片中心区。 彭子成心头惶恐,他低吟出声:“那是……什么东西啊……” 第97章 反击。 【去陨落吧,祁则安。】…… 钟声轰鸣, 大地震荡。迅速弥漫的古钟光辉从地脉深处迸发,最后一道光束破土而出,将整片华州大地迅速笼罩。 苍穹之上的黑影密布, 那副姿态比起升腾的能量聚集, 更像是地面上古钟能量的影子反射到苍穹。 此时此刻, 天地颠倒。 “这是什么东西?!”不知是谁嘶吼出声。 刹那间,靠近中心区的所有人跪倒在地,他们脖颈后方的腺体此刻像是被人牢牢攥紧, 然后一整个被利刃整个刺穿。 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地面上的乌鲁鲁兴奋地张牙舞爪,它们俯下身, 将倒在地面上的人类撕碎咀嚼,大快朵颐地吞食起来。 苍穹中的战斗机们被黑云密布,战机顿时被席卷, 从空中坠地直接炸毁,血红色的火焰浪花令人心惊。 彭林安驾驶着战斗机,他的精神识海已经趋于枯竭状态, 连续高强度地操纵战斗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察觉天空的变化, 朝地面看去时目光一凝, 顿时传音给夏恩:【祁继明人去哪里了!这种紧要关头还不出面,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听不见钟声吗!】 夏恩的回复断断续续:【祁元帅他…现在有重要的事…他要确保一个人不离开他的视线…】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重要!】彭林安怒斥一声,操纵战斗机飞向地面,将从中心区涌入外部的乌鲁鲁用弹药炸毁。 然古钟震荡,万物在顷刻间轰然化为腐朽。 花草树木枯萎、鸟兽鱼虫奔波、人类跪地悲怆恸哭,一刹那间, 华州大地只剩乌鲁鲁集团疯狂作乱。 黑色空间柱内,西格的笑声在顷刻间回荡。 他的身体发生变化,墨绿色的头发骤然化为爽白, 如墨玉般的深绿色瞳孔变成猩红,他的身后长出黑影似的翅膀,影子外侧却围绕着和古钟相同的蓝色光芒。 “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这么多力量,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西格浮在高空大笑出声,出言嘲讽:“太可惜了,你们没能阻止秋分日降临——不过也难怪,区区人类,怎么能阻止日升月落这样的自然规律呢?” 唐暮秋紧握手中的环首刀,他金眸紧盯高空的西格,他嗓音沉冷沙哑:“你现在做的事也是在违反自然规律!” “聒噪!” 西格顿时将能量波对准唐暮秋击去,强大的震波将唐暮秋的步伐直接吹动,祁则安立刻转移空间抱住唐暮秋,自己被西格的能量波撞击冲到黑色空间壁上,硬生生用身躯将那黑色的空间壁砸碎,祁则安登时呕出一口鲜血。 “祁则安!”唐暮秋嗓音变了调,他道:“别动,我帮你…” 回溯异能将祁则安的内伤迅速归零,祁则安喘息加重。 “他的异能是吞噬融合,”唐暮秋替祁则安治疗间连忙开口:“我全部都看见了。他现在拥有尹匿的能力,除非尹匿自身的能力消失,否则他会一直利用。还有刚才那些黑色能量浮动,是在吸收我和你的异能。” 祁则安喘息间,他问:“他和古钟什么情况,他身上的气息一下就变了,我感觉不妙。” “他和古钟的能量也融合了。”唐暮秋言简意赅:“他现在相当于古钟的代言人。” “操,”祁则安低骂一声,他道:“我去下面先把那钟移走行不行。” 唐暮秋没有回答。 祁则安垂首蹙眉:“唐暮秋?” 唐暮秋轻轻垂眸,金色的眼眸染着神性。他在睫毛轻颤后抬首:“你信我么?” 祁则安斩钉截铁:“信。” “好。”唐暮秋说。 “在聊什么呢?打架的时候——要专心啊!” 西格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唐暮秋和祁则安身边,他一脚踹上唐暮秋的小腹,将他直接踢到地上。紧接着又使用尹匿的能力隐身,将祁则安一拳凿进墙里。 唐暮秋咳出一口血,他双手撑着环首刀直起身,又被西格提起衣领拽起。 “刚刚我就想问了,你这不讨喜的臭脸小鬼,哈…你这破刀从哪儿来的?我在西边的操作台被毁了,看来你的刀的确给了你的战友,那你现在手上这把刀是怎么回事?嗯?” 唐暮秋被他提着衣领,金瞳越发明亮,他咳嗽几声却不答话。 “说话!” 西格爆出异能朝着唐暮秋心口锤去,唐暮秋猛地又呕出几口鲜血。 “谁准你碰他!”祁则安嘶吼一声,顿时撕裂西格身侧的空间将他挤压进亚空间内,四方密闭的蓝白亚空间困住西格,祁则安双目通红地怒吼:“坍塌!” 蓝白色的亚空间在刹那间挤压,收缩,西格的身体被顿时炸成肉酱! 说时迟那时快,祁则安看见这一幕迟疑的瞬间,西格已经到他身后而后一掌袭去! 祁则安察觉到西格来临时汗毛竖起,瞳孔收缩间已经被西格一掌击飞,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碎裂开来,他的身体坠在唐暮秋倒下的身躯一侧。他艰难地躺在地面上动了动手指。 西格露出一个邪笑,他一步一步朝祁则安和唐暮秋走来。他手中用异能幻化出一把剑,每走一步,脚步声和不安便加重一分。 西格手中的剑在地上发出金属摩擦音,嘶嘶拉拉,却又清脆磨人。 那把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把剑凌空劈下的瞬间,一股金光骤然爆发,祁则安和唐暮秋的身体从西格眼前消失不见。 唐暮秋发动了空间系能力! 祁则安怔愣在这个金色的空间内,这个空间就和唐暮秋本人一样,柔和又强大,充斥着神性。 “这…你为什么…”祁则安嗓音沙哑,每一次喘息胸腔都会刺痛。 唐暮秋默默起身,走到祁则安身边替祁则安回溯伤口。 唐暮秋用那双金色的眼眸直视祁则安,他道:“我回答了神的疑问,它说它怜悯我,于是暂时给了我这个能力。” “什么神?什么怜悯?唐暮秋,你把话说清楚一些!”祁则安心底的不安升腾到极点。 唐暮秋这样冷淡的说话方式,这样淡然夹杂隐瞒的作态,几乎成为了祁则安的梦魇,他生怕唐暮秋下一秒就要拿自己的命去换西格的命。 “没事的,祁则安。你相信我。因为我能看见未来。”唐暮秋话语平静,他俯下身吻了一下祁则安的额头。 祁则安的呼吸骤然加重。 唐暮秋道:“再过不久,西格就会来到这里。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件,是发动你的能力,用你的空间系覆盖整个华国,将尚存人世的人全部转移到亚空间。第二件,是帮我提升一下我的空间系能力。” 祁则安握住唐暮秋的手,单膝跪在地上:“我要怎么帮你?” “不难,很简单……”唐暮秋站起身,他道:“先做第一件事吧。西格还有十秒就会来了。” 十、九、八…… 祁则安即刻起身,他的身躯爆发出蓝白色的空间系异能,他脚下轻点,蓝白色的线条迅速窜出这个金色空间,转而以黑色能量柱所在的中心区为中点,迅速四散出去包裹华州大地。 七、六、五…… 被古钟震荡地跪地翻滚的人们,在落入祁则安亚空间的刹那边得以喘息。 四、三、二…… 祁则安的后颈微微发热,他咬着牙硬撑,将华国的最后一块土地也染上自己的空间系异能,突破了古钟光波的限制。 一! 西格轰然撕裂金色的空间墙壁,他露出一个邪魅阴险的笑,猩红瞳孔满是嗜血意味。 “真是让我好找…不过这是什么意外惊喜,你居然能用空间系的能力?”西格舔了下嘴唇,邪笑着踱步走来。 唐暮秋并不回答,他淡漠的金瞳内划过一丝波澜,随后抬眸直视西格。 祁则安维持将所有人送入亚空间的状态需要花费大量异能,他脖颈后的能量正在源源不断输出,同时还有大部分被古钟吸收。 “我说怎么古钟准备吃人的时候,底下的人都不见了。原来是祁小先生在搞鬼呢。看来你们两个,我得先杀了他,再慢慢折磨你。”西格的目光从祁则安身上转到唐暮秋身上。 静谧无声的金色空间内,唐暮秋突然小幅度地呼出一口气。 紧接着,唐暮秋的身形瞬移,他果断站到祁则安身后。 祁则安背脊一僵,不知道唐暮秋要做什么。 西格同样眉头下压,警惕地看着唐暮秋。 只见三方沉默间,唐暮秋突然上前一步,而后弯下身子,狠狠咬上了祁则安的腺体。 祁则安吃痛闷哼一声,他的精神识海在此刻翻涌。被唐暮秋咬住的腺体正在外溢能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异能正在被唐暮秋抽取,吸收。 西格自然迅速发现了这件事,他立刻爆发出强力的异能,闪身到唐暮秋头顶上一掌劈下,那掌心却被唐暮秋用环首刀抵挡,唐暮秋瞬移至西格身后,飞腿猛踢西格。 打斗间西格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唐暮秋抬刀抵挡的速度在他挥掌之前! 唐暮秋早就料到他会从什么地方袭击! 与此同时,在唐暮秋追逐西格反击时,祁则安的后颈腺体隐隐刺痛。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意念,似乎能够理解唐暮秋想做什么。 唐暮秋如今能提前知晓西格的攻击,祁则安只需要全力配合。 祁则安与唐暮秋对视一眼,双方同时点了下头。 只见西格被包围在二人中间,唐暮秋提刀刺来,西格刚爆出异能反击,祁则安便将唐暮秋的空间位置变换,而后让唐暮秋一刀刺下! 二人的配合默契无比,找不出任何反击余地。 西格被这样接连猛刺,心头暴虐升腾,他怒吼道:“我要杀了你们!!” 唐暮秋却突然提起一个清冷淡然的笑,话语难得染上几分调侃:“即使我们死了,沈惜也回不到你身边。” “你说什么!”西格双目通红,像是被唐暮秋的话语刺痛心脏,他顿时发了疯癫狂地攻击唐暮秋和祁则安。 “我说错了吗?你想让古钟毁灭不就是为了让时间倒退回你和他还没进入仪器的那个时间吗!”唐暮秋嗓音坚定,他继续道:“你们回不去的!” “闭嘴!住口、住口!!” 唐暮秋声线越发冷冽:“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不愿承认!如果真的不是因为他,你为什么要让赵吏自发暴露身份,就为了捡走谭宗凌家里的那张照片!你和沈惜连一张合照都没有,那是你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住口!!!”西格彻底嘶吼起来,他吞噬的异能光波将整个金色空间笼罩,墨绿色能量粒子如瀑布般增长,而后一口吞下这金色的空间:“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你是不是以为我说杀你只是玩玩!唐暮秋,你给我把嘴闭上!” 唐暮秋的神色却比先前还要冷冽,他严肃冰冷的眼眸逐渐转动,他看向身侧正消耗异能做抵挡的祁则安。 祁则安心头一跳,暗道这是什么眼神。 紧接着,唐暮秋的身影出现在祁则安身前,他突然问:“你爱我吗,祁则安。” 祁则安近乎本能地开口:“我最最爱你。” 于是唐暮秋吻上祁则安的嘴唇,近乎发狠地拥抱了一下祁则安的身体。 紧接着,祁则安脚下踩踏的那一块金色空间轰然碎裂,他身躯一腾空,猛地从空中向下坠落。 唐暮秋站在浮空上,垂眸近乎无情地看着祁则安坠落的身躯。 风声在祁则安耳侧呼啸,他在心头怒喝这种紧要关头唐暮秋居然耍美人计!他连忙发动空间系异能准备回去,却发现能力在此刻失效了。 唐暮秋夺走了他的空间系异能。 这个认知出现的刹那,比起愤怒,祁则安最先感受到的是恐惧。 他看见唐暮秋在浮空中的口型:【去陨落吧,祁则安。】 第98章 败北。 你看着过去,倒退着走向未来。…… “真残忍啊, 这就是你对待爱人的方式么?你咬他腺体时其实就夺走了他所有的异能,之所以他之前还能使用能力,是因为你在他的腺体处留了回溯异能。而你刚刚和他接吻时, 撤回了回溯的能力。”西格冷笑, 话语满是嘲讽:“你真的爱他吗?他从这个高度摔下去, 会死的。” “他不会死。”唐暮秋举起环首刀对准西格:“但你会死在这里。” 西格突然一反常态,收起癫狂的模样,转而嬉笑起来:“这样吧, 我们好声商量。说实在的小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呢?又或者说, 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我让古钟的时间到退,对你有坏处么?我又不碍着你什么事儿。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和我做对呢,底下那些华国人死不死的和你有关系吗?” “我没有英雄主义。”唐暮秋嗓音平静:“说实在的, 我也觉得他们的死和我没关系。但有一点你弄错了,古钟倒退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杀了那么多人,而是会让祁则安痛苦, 会让他丧命, 这件事触到了我的雷区。哪怕死的人只有我, 我都不会专门来这里和你打。” 西格不知道是听到哪一句话触动了神经,他嘴角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他神色阴冷道:“真是令人感动的感情,可你刚刚才把他从这里推了下去!” 紧接着,强力的异能波再度袭来。 西格想要隐藏身形后偷袭唐暮秋,却发现在这一刻, 尹匿的异能居然失效了! 唐暮秋没有给他半分喘息的时间,一刀刺穿他的手臂,而后硬生生把他胳膊削了下来! “尹匿的能力用不了了对吧, ”唐暮秋轻嗤一声:“这是应该的。本来就不是你的能力,何必继续占用。” 西格在浮空中捉住自己的断手,把它往自己滴血的胳膊上安,身体开始自动愈合。 “不过有一件事我到刚才突然反应过来,”唐暮秋金色眼眸内的神色十分微妙,他看着西格,环首刀上的血还在往地下落:“我突然发现,尹匿长得很像沈惜。尤其是侧面的角度,尤其是那双眼睛。西格,你虐待尹匿这么久,该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西格咬咬牙,罕见的一句话都没说,他张开身后的黑影翅膀,那翅膀内蕴含着古堡能量做成的千万细刃。只展翅的刹那,无数细刃迎空刺下,唐暮秋顿时瞳孔一缩。 黑色能量柱外,祁则安快要坠地时才发现自己可能要摔死在这里了。 直到真的摔下,身躯砸在一个肉盾里,他只听见身下人的一声痛呼。 祁则安呼吸一滞,迅速起身,他却什么也没看见。 “……是你?”祁则安带着疑惑开口。 尹匿和欧阳沨现出身影,尹匿默默躲在一边,欧阳沨道:“是我们。” 祁则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把所有人都转移走了。” 欧阳沨拧眉:“你的能力盖不过古钟,我和尹匿之前在安魂处里,安魂处内的人都没有被转移。” “把这茬忘记了…”祁则安站起身,迅速道:“欧阳沨,帮我看看腺体,我用不了异能了是怎么回事?我得上去,唐暮秋现在一个人在上面,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欧阳沨用医疗异能帮忙查看,最后蹙起眉头:“……你的腺体是健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明唐暮秋用了某种手段让你的能力失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刚才咬了我的腺体。”祁则安道。 尹匿这时突然开口:“……他或许,那时就吸干了你所有的异能。之前我的能力也被BOSS吸走过,虽然是用其他的方式。” 祁则安立刻道:“多久能恢复!这个状况多久才能恢复?” 尹匿:“我不清楚…我那时过了六个小时才慢慢恢复。但你…我听说你已经是Enigma了,你应该会更快一些。” 祁则安的目光近乎泣血,他现在一分钟都等不了,谁知道唐暮秋在上面又会怎么让自己受伤,到时候万一缺胳膊少腿可怎么办! 再加上,唐暮秋那时说让他陨落…… ——难不成!? 预言里的双子星一个陨落,一个消亡。 唐暮秋是要去送死?! 但,感觉却又和之前唐暮秋离开的那次不太像…… 黑色能量柱内。 唐暮秋的身躯上布满细刃针刺,他咬着牙一声痛都不曾喊。 “古钟已经在倒退了,你阻止不了了,最后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西格微微一笑。 唐暮秋跪坐在原地,他喘息间开了口:“……神要来了。” 西格拧起眉头:“……什么?” 只听西格话语落下的刹那,金光自苍穹破空而来,西格和唐暮秋的身躯环境似乎在即刻间发生变化。 广阔无垠的柔金空间在无限蔓延,如同一片光滑的、平整的阳光原野。 钟声铮铮嗡鸣,一道以意识浮现的声音出现在西格的脑海中。 【——你信命吗。】 西格顿时面色一变:“是谁在搞鬼!” 紧接着,那道意识变换第二次。 【——你信因果吗。】 西格展翅对准唐暮秋:“是你吗!是你在装神弄鬼!” 唐暮秋却提起唇角,低低一笑:“是神。你要让古钟倒退…神明怎么会不生气呢。像我这样只是拥有时间异能的人,都被它降下诅咒。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独善其身?回答它啊,西格。” 西格面目扭曲,他怒喝:“我不信,我不信命也不信因果,现在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获得力量!什么狗屁命和因果,那种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唐暮秋使用回溯异能将身躯上的针刺脱离,他慢慢站起身,将环首刀重新握紧。 于是,意识问了第三个问题。 【——未来存在吗。】 “存在,当然存在!”西格高声吼着:“现在不就是在未来了吗!等古钟倒退回去,我们的如今就已经是未来了!” 唐暮秋闻言低垂眉眼,从嗓中哼出一声低吟:“——错了。” 神降下的意识化为云烟消散,古钟的铛铛声变得诡异起来,声音的震荡顺序瞬间扭转,震动赶在金属音之前浮现,西格背后黑影促成的翅膀在刹那间被剥夺。 唐暮秋闪身瞬移到西格身后,他金眸中染上些许悲悯,他淡淡道:“我知道我杀不死你。但是我也知道你致命的弱点。” 西格扭头之间闪躲不急,唐暮秋一刀对准西格的腺体刺了下去。 唐暮秋将西格的腺体干脆利落地挑了出来,随后甩在地上,用环首刀一刃刺穿它。 西格顿时因疼痛扭作一团。他花白的发色顿时褪去,瞳孔也从猩红化回墨绿。 “啊啊啊啊啊啊——!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小子!!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唐暮秋低垂着眼眸,看着西格后脖颈处的腺体再度生长,他没有半分犹豫,继续一刀挑出,而后刺穿。 西格每次重新恢复腺体的生长,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重复几次这件事之后,西格已经彻底趴在地上,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了。 最终,西格眸光暗淡,他自言自语般呢喃:“……我输了吗?为什么我会输呢。它凭什么觉得我的回答是错的呢?你告诉我,未来不存在吗?” “不存在。”唐暮秋说:“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人都处于过去和现在。永远无法到达真正的未来。你说十年后是未来,可到达十年后的那个你,又会发现二十年后才是真正的未来。这样漫长的、重复的未来定论,是永远没有落实下来的浮空物。” 西格的唇瓣微微张着,他狼狈地努力呼吸。他的瞳孔中满是怨恨与死意。 “你还没发现么西格。”唐暮秋在西格身边盘腿坐了下来:“你就是个很典型的,活在过去里的人。你永远无法到达真正的未来。” 西格嗓音沙哑,他带着怨气道:“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看着过去朝前走。如果时间线是一条轴线,那么你就是看着过去的方向,倒退着向未来走去。那你究竟是离过去更近,还是离未来更近呢?” 西格痛苦地闭上双眼,他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大,最终他低低地啜泣起来。 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经历了并不漫长的几分钟后,西格开了口。 西格望着柔和金光密布的高空,他问:“臭脸小子,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吗。” 唐暮秋点点头,他还记得。从鹤露拿了Alpha抑制剂回去后,他还欠西格一个人情一直没还。 “我现在可以提要求吗。”西格嗓音沙哑。 唐暮秋:“可以。” 西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带我去见见他,可以吗。” 唐暮秋金色的瞳孔轻轻颤动,许久后,他极其轻缓地摇了一下头。 西格的掌心逐渐握成拳:“……为什么?” 唐暮秋开口时嗓音很轻:“因为……” “我就要死了。”沈惜开口。 高塔之上,沈惜平静道。他的话语依旧温润儒雅,一如当年般,像是阳光照射大地。 祁继明的面色沉重,却也只是抬起眼,看向身侧的沈惜。 第99章 万物生。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爱…… 沈惜棕褐色的头发正随风飘扬, 他看向遥远地平线中央的那一束金色的光柱,露出一个淡然释怀的微笑。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西还是输掉了。”沈惜轻轻低下头,眉眼间含着几分惋惜。 祁继明:“你拼尽全力带给他机会, 他却败了, 痛苦吗?” 沈惜:“说不痛苦是假的。但如果他真的胜利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我一直认为过去、未来、现在,存在于不同的时空。就算他让古钟把时间退回去,我和他也不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唐暮秋那孩子却不这么认为。”祁继明道:“他认为过去、未来、现在, 同处一个时空。他是唯一一个做出正确回答的人,所以古钟的嗡鸣声因他而停。” “是啊……”沈惜轻轻勾起唇角, 随后用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望向金色的能量柱。 整片华国,已经全部被古钟吞噬。城市消失,绿植枯败, 水源干涸,只剩下贫瘠的大地,和中央的一束金色光柱。 沈惜消散的躯体已经到达腰腹, 他的下半身已经彻底沦为半透明状。 “如果你现在过去, 还来得及让他看你最后一眼。”祁继明道。 沈惜轻轻摇头:“我这个人啊…不太擅长离别。继明,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祁继明沉默。 沈惜道:“等我的心脏这里也变成透明之后,我就会立刻消失。这么说来,除开西和小秋,我还是有一点遗憾在的。” 祁继明:“什么?” 沈惜淡淡一笑:“直到死,都没能让你儿子喊我一声干爹,他是个好孩子, 和我们家小秋很配……” 祁继明还想张口回复,却见沈惜的身影已经化为尘粒,自高塔之上随风散去了。 祁继明沉默许久, 他一个人喃喃道:“……自然系活到这个岁数,已经不容易了。” 在原地驻足片刻后,祁继明转过身,离开了高塔。 金光柱逐渐消散。 唐暮秋幻化出金色的亚空间带领西格平安降落。 西格躺在土地上,似乎没了再挣扎的心思。 “沈惜刚刚死了。”唐暮秋平静道。 西格望着湛蓝的天空看了许久,才道:“嗯,知道了。” 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唐暮秋扭头看过去,发现是祁则安。 祁则安几乎是一路狂奔过来,他看都没看西格一眼,反而直接扯住唐暮秋的手腕:“你怎么敢把我丢下来!” 唐暮秋:“……我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只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祁则安低声喝到。 唐暮秋无奈轻笑,他指了指周边环境道:“事情还没完…眼前的这个情况得恢复一下。” 祁则安顺着唐暮秋的手看过去,周遭的城市化建筑早已不复存在,现在存在的大地上只剩下枯木,土块,泥沙,石子。 “他怎么办?”祁则安指着西格。 “他由我来处理。”祁继明的嗓音从背后浮现。 不远处的欧阳沨连忙敬礼:“元帅。” 尹匿不知道该如何做,半晌很小声地跟着喊了句元帅。 祁则安扭头:“爸?” 祁继明“嗯”了声,他蹲下,用手铐铐住西格。 祁继明看着西格:“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手铐。能让异能消失。等进了审讯室,我们再慢慢聊吧。” 西格没有挣扎,他只是平静的仰视着祁继明。 “对了,”祁继明突然开口:“他说,他不太擅长离别,所以什么话都没有留给你。” 西格的眸光在此刻像是被什么刺痛似的颤动,他缓缓阖上双眸。 “好了,既然古钟也已经消停了…”唐暮秋轻声道:“那我差不多要开始了。” 欧阳沨:“开始什么?你…你该不会要用能力让这些东西都恢复吧?你是打算能量超负荷然后死亡吗?” 祁则安低着头,看着掌心中逐渐恢复的蓝白色异能光芒,他又抬头走到唐暮秋身边:“我陪你一起。” 唐暮秋:“不用,相信我,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我……” “我陪你一起。”祁则安的语气强硬了一些。 唐暮秋抿了抿唇,他道:“好。” 祁则安单臂搂着唐暮秋的腰抱起,随后发动异能,将二人的空间转移到浮空之中。 “先等一下。我有两件事要做。”祁则安在空中搂着唐暮秋开口。 唐暮秋:“什么事?” “第一件事是……”祁则安打了个响指,“哒”地一声,他的亚空间在此刻浮现。 亚空间内部被转移的人们逐渐恢复到地上,没过多久,所有人都被转移回来,纷纷站在贫瘠的土地上。 唐暮秋:“怎么这么快就把他们放回来?我还没处理好这个环境问题。” 祁则安:“我想让他们都看到你。想让他们都记住你。我想让他们都知道,是你救了他们,你是那个英雄。” 唐暮秋:“我……没必要的。” 祁则安:“怎么没必要?我就是觉得有必要。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有多厉害,有多好。我想让你摆脱诅咒之子的名头,从此翻篇过去,再不忧愁。” 唐暮秋呼吸轻缓,他金色的眼眸微微眨了一下,而后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是……” 祁则安说话时慢慢靠近唐暮秋,他俯下身,叼着唐暮秋的嘴唇吻了起来。他掌心捏着唐暮秋的腰间软肉,吻得唐暮秋从喉咙中呜咽一声,祁则安最后轻轻咬了一下唐暮秋的舌头作为惩罚。 “你一点都不乖,唐暮秋。”祁则安吻着唐暮秋的耳尖:“等这次事件圆满结束后,我会找你算账的。” 唐暮秋呼吸乱了一瞬,他错开祁则安的目光,轻轻点了下头,说“好”。 唐暮秋调整呼吸,而后慢慢离开祁则安的怀抱。 他的身躯散发出金色的光辉,犹如神圣的太阳,柔和且温暖,耀眼又明亮。 唐暮秋的身躯浮在空中,破晓的太阳在此刻挂在他的身后。 如同神明怜悯众人一般,唐暮秋位于万里高空之上,他双手自然向下舒展,清冷眉眼微微垂着,金色深邃的瞳孔莹润灵动,薄唇轻抿。自他身后诞生的金色光辉微微垂落,万千流金倾泻而下,不断渲染整片化为贫瘠腐朽的大地。 废墟之中,枯萎的花朵被流金照耀,随后缓慢地重新抬起头,朝着“太阳”的方向流下一滴泪珠。 枯木逢生,万物回魂。无数只死亡的动物逐渐身躯回暖,地面肮脏的血液被金光冲洗洁净。 那些可怖的、让人心惊胆战的怪物嘶吼与轰鸣,在这一刻被终结。 而后,时间流转。 古钟倒退的时间,被唐暮秋也施加了“倒退”。 倒退回溯,一直回到古钟还不曾扭转时空的过去。 如同云烟消散的现代化建筑物拔地而起,华国的高楼大厦重返世间,中心区的英雄纪念馆恢复成最初还未闭馆的模样。联盟总部、武装学院、特批生总部、四方安魂处,皆完好无损地回归。 祁则安在一侧看着这样充满神性光辉的唐暮秋,他冷峻面容上露出一丝淡然浅笑。他轻轻抬起手,“哒”地一声过后,华国的大街小巷内全部充斥着微小的空间投影。 这个影像上放映的,赫然是唐暮秋那张充满神性的面孔。紧接着画面角度变动,人们能看见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唐暮秋的身体中溢出,如同圣洁的天使在高空为人间撒下一道希望曙光,曙光席卷整片被摧毁过的大地。 祁则安想,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唐暮秋到底有多好。 唐暮秋有多漂亮,有多强大,有多厉害,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炫耀。 然后,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这么好这么强这么漂亮的冷美人,是他爱人。 地面上躁动的人群越来越多,人们惊奇地发现,之前受伤濒死的人竟然在此刻也活了过来。欢呼雀跃的声音遍布大街小巷,而那些乌鲁鲁早就随风逝去了。 自此,生机重归人间。 唐暮秋耗费了自己全身的能力,眼眸从金色变回乌黑,他脱了力,面色苍白,在金光散尽的瞬间便一头栽下去。 祁则安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紧接着将那些大街小巷的空间投影全部撤离。 祁则安抱着唐暮秋回到地面,欧阳沨立刻上前替唐暮秋治疗。 唐暮秋的耗能太过,他和西格对打时使用多次回溯,那些伤的疼痛都堆积起来,在身体里散不出去,如今异能耗尽后身体上的疼痛爆发,又累又疼直接昏了过去。 “他这种情况多久能醒过来?”祁则安关切道。 欧阳沨手中淡绿色的医疗异能抵着唐暮秋的腺体,正将营养元素传进唐暮秋的身体里:“说不准,他的疲惫程度太过…加上他之前一直是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一直到现在,确定了秋分日过去,而你没有出事后,他才敢这样昏过去。他恐怕要睡三五天。” “嗯,”祁则安恢复成以往冷峻淡漠的模样,眸光却落在唐暮秋的身上。 陆铭晖开着车,带着夏玲跟彭子成火速赶来这边。他身上的衣服还染着鲜血。 彭子成下车时也能看出之前狼狈,他甚至身上的军装都破了。 夏玲一下车直奔唐暮秋身边:“班长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醒?我和铭晖一定要感谢他,铭晖之前差一点就要不行了……多亏了班长的回溯,他才活了下来。” 陆铭晖看向祁则安,轻轻点头示意感谢。 祁则安回了个不用多谢的眼神。 彭子成嗓音沙哑,他轻轻一笑:“事情总算结束了…这么顺利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换作平时,肯定都是一波三折的…” 说时迟那时快,陆铭晖想去捂彭子成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 那是炮弹炸毁城楼的声音。 彭子成瞳孔一震,立刻捂住嘴,沙哑的嗓音也可怜兮兮:“不会吧?我的锅?” 陆铭晖:“刚刚在车上都叫你闭嘴了!” 祁则安猛地站起身,只见远处的苍穹上,数不清的海外战斗机正形成一个方阵朝华国上空飞来。 彭子成面色焦急:“不是,这个时候他们来偷袭了?!不行不行,我得问问我爸,他还开着战斗机在上空飞呢……” 夏玲:“这下糟糕,我们现在身上有异能的人能力都已经耗干了……现在再被炸死人的话,等班长醒了再回溯,人都已经埋进地里了。” ——轰隆隆隆隆!!! 这次的轰鸣声位于华国,大地随之震荡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彭子成道。 祁则安拧起眉头,他冷冽的唇紧紧抿起,随后侧眸看向唐暮秋。 他的确记得,唐暮秋之前说过“没关系”。 只听轰隆声自西部乍起,无数台老旧的、宛若腐朽的战斗机从西部禁区的土地中腾空而起,它们没有任何人坐在上方驾驶,开启了无人模式,而后一如英雄赴死般奔赴属于它们的苍穹战场,迎面与敌国战斗机相撞,而后爆破。 “……原来如此。”祁则安突然开口:“西部禁区底下的那些战斗机…是沈惜留下的。” 属于华国的老旧战斗机,秉持着和华国军人一样的理念:驱逐外敌,休要侵略我华国土地! 苍老腐朽的战斗机内侧,古老的AI电子音不断在空旷的操纵室内回荡:【指令,消灭敌方战斗机,指令正在执行。】 不远处,已经到达联盟总部的祁继明看着苍穹上的景象,突然低声道:“……骗子。” 跟在他身后的西格停下脚步:“什么‘骗子’?” 祁继明与西格对视一眼,而后道:“没什么,我对故友的称呼罢了。” “有点悬。”陆铭晖看向苍穹:“我们的战斗机数量虽够,但现在大家刚经历了一场苦战,精神识海的状况糟糕不提,恐怕能继续战斗的人是少数……” 夏玲:“是啊……” 欧阳沨注意到这几个人谈话的空隙,祁则安已经抬起手,做出了打响指的动作。 欧阳沨刚想提醒让祁则安多少注意一下身体,又被身侧的尹匿轻轻拉住手腕。 尹匿淡淡摇头:“让他去吧。唐暮秋好不容易恢复的地盘,又被他们毁掉,他现在心里肯定憋着一股气的。” 欧阳沨闻言愣了一下,于是保持沉默没有开口。 只听一声“哒”声过后,华国苍穹上方的所有敌国战斗机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海外发动攻击的各国联盟司令全部愣住了,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却和自己国家的战斗机飞行员完全断了联系。 “oh Jesus!what the hell?!”海外发动攻击的欧美国家正一个头愁成两个大。 那长胡子司令员一个转身,和一个面容冷峻的东方少年直直对上视线,甚至差点就要脸贴着脸。 这个东方少年身上的信息素压迫感强烈,让整个军方操作室内的人全部跪在地上,他们冷汗直冒。 只听那突然出现的东方少年开口,嗓音低沉阴冷:“My sweetie has finally finished his work and is sleeping,Donte and make him unhappy。If you dare to violate the law and cross the line again,I will make all of you disappear from this world。【我的甜心好不容易忙完了正在睡觉,别来惹他不痛快。如果你们再敢擅自违法越界,我会让你们全员从这世界上消失。】” 祁则安说完威胁的话语,如同凶兽般的深棕色眼眸紧紧盯着对方的司令员。属于Enigma的信息素在这间操纵室霸道地留下,他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瞬间消失。 那长胡子司令浑身发抖地坐在地上,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尿了裤子。 “……oh my god。”外国佬的操纵室内有人低声抽气道。《 》 【全文完结】 第100章 尾声。 因果论在上。 唐暮秋睡了很久。 他在意识混沌间, 做了一个漫长的、奇怪的梦。 他像是在很多个不同的时空中穿梭,最后画面停顿在一个黑夜的街道小巷。他从鼻腔中闻到一股腐朽的恶臭,像是从下水道里弥漫反上来的, 他一低头, 几只半猫大的老鼠头连尾一起从他脚边蹿出去, 而后连着扎进排水孔。 ——这里是哪里?唐暮秋的大脑还有些发懵。 正思索间,只听闻拐角的小巷子深处传来几声恶劣的叫骂语气。 唐暮秋神色一愣,他听出那是英语。声音是从巷子内传来的, 似乎有许多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说出口的词汇并不好听。 更像是有一群人在巷子深处施暴。 唐暮秋的身躯似乎是浮空的, 但他又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实体。他乌黑亮丽的眼眸逐渐化为金色,他低头时,从水中的倒影里看清了自己的眼睛。 “原来如此……这是其他时空。”唐暮秋喃喃, 而后他转过身,朝着小巷末尾的地方走去。 “You jinxed, ill-omened star! Look at your hair, its as ugly as a rat from the sewer!!【你这诅咒一样的丧门星, 瞧瞧, 你的头发就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丑陋。】” “look at this! This guy is a mute. He cant even say a word!【看,这家伙是个哑巴,他一句话都不会说!】” “Strip him naked and throw him to the dogs in the dark alley,The people there will treat him well。【扒光他的衣服,把他丢到黑街喂狗吧,那儿的人会好好对待他。】” 青少年们带着恶意的嬉笑声此起彼伏, 在静谧的黑夜中清晰回荡。 唐暮秋逐渐靠近,在因雨水泥泞的水泥小巷深处,两侧的铁丝网下堆积着臭烘烘的垃圾, 苍蝇正围着垃圾上方转悠,嗡嗡声惹得人心头烦躁。 随着步伐靠近,唐暮秋逐渐看清了小巷内的状况。 一群身躯高大的、强壮的外国少年自发性地围成一堵墙,而最内里,被他们身躯挡住的,是一个瘦弱枯槁的背影。 那个背影看上去年纪尚小,被这群人围着堵得严实,唐暮秋看不清他的面庞。 这些少年们开始动手,有人拽住了那个瘦弱少年的胳膊,有人摁住了他的腿。他们撕扯着他的衣服,将他的衬衫扣子扯掉,露出瘦弱少年浑身是伤的身体。 唐暮秋眉目一凛,本能性地上前阻止。他俯下身迅速扯开正在施暴的青年们,而后转身护在那瘦弱少年的身前:“stop。” 唐暮秋声线清冷,眉眼间染上寒意时威压强烈。他的金色眼瞳在黑夜中显得更加明亮,熠熠生辉。在此刻却反而像是某种神秘又危险的猫科动物。 冰冷的视线让那群青少年们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亚洲少年到底是谁,但是那双金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威胁意味十足。他们发现他们甚至动弹不得,连呼吸都近乎停了。 唐暮秋的眉头慢慢蹙起,他缓慢迈步向前,身子从黑暗的阴影缝隙中慢慢透了出来。暗夜的巷子内,不远处拐角的路灯洒下些许淡光,唐暮秋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monster!【怪物!】”那群青少年步步后退,他们有些惧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唐暮秋,膝盖纷纷发软颤抖,最终全部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唐暮秋蹙起的眉头骤然舒展,他没想到眼前这帮外国青少年这么不经吓,他还没有动拳头,这群人已经全部跑了。 唐暮秋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上似乎轻松了些。 “Are you a soldier?【你是军人吗?】”身后瘦弱的少年突然开了口。 唐暮秋微微一愣,他转过身。 黑影之下,唐暮秋看不清那少年的脸。 “Yes,I am。”唐暮秋道。 “Thank you。”那少年道。 少年说出“谢谢”的瞬间,他昂首抬起头。布满泥泞的小脸上,是一双墨绿色的瞳孔。 唐暮秋骤然心脏一停。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彭子成:“醒了醒了!班长醒了!快,护士姐姐!还有欧阳沨!!” 尹匿:“终于醒了…” 夏玲:“是啊,真是担心死我们…” 唐暮秋刚睁开视线时没能立刻回神,他的大脑慢慢恢复清明后起了身。 “感觉怎么样?”祁则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床边,他弯腰搂着唐暮秋的腰,帮他坐直身躯。 唐暮秋睡了许久,开口时嗓音有点沙哑:“还好。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祁则安已经起身去替唐暮秋倒水了。 夏玲道:“班长,你已经睡了一周了。我们都很担心你…欧阳沨说,你的异能透支得太过,只是因为太累了才会这样。但一周都不醒过来还是让人有些担心,所以最近这几天,我们每天都来。” 彭子成点点头,他的嗓音依旧沙哑:“陆铭晖带人去找西格的窝点,他的分解异能现在派上了用场,还有一些乌鲁鲁在逃,他去窝点把那些东西杀死。” “喝点水。”祁则安握着水杯递到唐暮秋的唇边,然后慢慢仰起来让他喝水。 唐暮秋喝了几口便不喝了,他别过头,乌墨瞳孔却落在彭子成的身上。 彭子成被唐暮秋这种沉静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最终用指尖挠挠脸。 唐暮秋垂眸,又慢慢抬起看向彭子成:“……你的声音。” “嘿嘿……声带应该是出问题了,治不好。以后嗓音就都是这样了。”彭子成轻笑。 唐暮秋只轻轻闭上眼:“不后悔吗?” 彭子成只是露出一个轻笑,却不回答。 彭子成爽朗的嗓音,是最好听的。可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夏玲沉默许久,开口补充道:“班长,贺连死了。” 夏玲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很淡很轻,像是一粒沙,轻飘飘的。 唐暮秋睁开眼眸,轻轻点头:“嗯,我知道。” “他…”夏玲的嗓音发紧:“我没想到他会死。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又是自然系…” “他选择了死亡。”唐暮秋道:“我知道。” 祁则安坐在唐暮秋床边,牵着他的手道:“唐暮秋,顾渊也死了。他是在沈惜死亡后死去的。他的眼睛变成了两颗透明空洞的球。” 唐暮秋沉默许久后,他开了口:“顾渊把他的眼睛给了我。” 祁则安:“…嗯?” 唐暮秋:“在我回到联盟之前,在地下龙脉的时候…顾渊说,他把他的眼睛借给我。我那时没多想。直到在西格的空间柱内,我被关在那个空间里,我发现我的眼睛能看到你们。从那时起我知道我的眼睛发生了变化,后来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我的眼睛是在记录。” 彭子成:“记录?我记得元帅说过,顾渊的那双眼睛是绝对真实。那岂不是说…班长你…” “是的,”唐暮秋道:“我所看见的一切是既定事实。以后就算有第二个人和我一样拥有回溯异能,也无法推翻我们的胜利。因为我的眼睛已经记录下来了。” “天……”彭子成道:“太强了。” 唐暮秋这时看向尹匿,他道:“你的腺体怎么样,还好吗?” 尹匿:“还不错。小沨替我做的手术…取出了我腺体里的芯片。因为芯片离开我身体就会爆炸,所以当时是连着腺体的肉一起剜出来的。” 唐暮秋:“嗯,时间卡的很好。你的腺体出现问题时,你的异能也用不了。西格当时也无法使用你的能力。” 尹匿:“是。后来小沨替我全力医治,这才让我的腺体重新长好。多亏了他…” 唐暮秋轻轻点头:“赵吏的下落呢?” 尹匿道:“当时boss…西格抽取我的腺体异能时,赵吏被他丢进了熔炉里。那个熔炉是制造乌鲁鲁用的。赵吏本身就是西格创造出来的乌鲁鲁之一,只不过那时西格把他和一条蛇缝在一起,赵吏的本体其实是一条阿卡萨蛇,他被丢进熔炉也算是变回最初的模样了。” 一时之间,病房内寂静无声。 砰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欧阳沨顶着乌青的眼袋走了进来,他颇为疲倦地看了眼唐暮秋,他头顶上的小卷毛蔫嗒嗒的,软糯的嗓音也比平时更疲惫:“再挂三天营养液才能出院,出院后一周内不许用异能。祁则安你给我看好他,他但凡违规我饶不了你。还有,你俩一周内不许剧烈运动,不许!” 唐暮秋耳根微红轻咳一声,道了声多谢。 祁则安则是沉默无言,冷峻面容之上眉梢隐着些不悦。 欧阳沨说完扭头就走,尹匿连忙起身开口:“小沨……” 欧阳沨回头冷冷看了尹匿一眼:“别和我说话!” 说完,欧阳沨快步离开了。 这下全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尹匿身上了。 “哦,我心里平衡多了。”祁则安突然开口。 唐暮秋又轻轻咳了一声- 三天后,唐暮秋出院。 联盟还在做乌鲁鲁事件的复盘,安顿在这次事件中丧命的民众家属,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地袭来。总部念在特批生们出力更多,难得给特批生们放了假。 祁则安本想带唐暮秋回特批生宿舍的,但一想到武装学院的宿舍公寓环境更好,离联盟总部更近,于是祁则安响指一打,带着唐暮秋回了他的宿舍公寓。 A区1栋401,这个熟悉的门牌号再度浮现在二人眼前。 刚一进门,小安的电子音便迅速响起:“主人,欢迎您回家。” 祁则安跟着唐暮秋进了门,道:“你的安全系统居然还在……回溯真厉害。” 小安:“主人,这个人曾经闯入过我们的屋子。” 唐暮秋换了睡衣:“嗯,我知道。我和你说过他不是外来者,是我朋友。” “男朋友。”祁则安补充。 唐暮秋卡壳一瞬,跟读:“男朋友。” 祁则安满意点头。 小安:“好的主人,更新指令中。” 小安:“指令已更新。” 祁则安跟着进入唐暮秋的卧室,把唐暮秋抱在自己怀里亲了很多下,搂着人躺在床上。 “我昨天见了我父亲,他说,我母亲醒了。再过几天,她的身体就能慢慢恢复起来。”祁则安道:“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她。” 唐暮秋有些紧张,他背脊紧绷着,呼吸错了一拍:“……不太好吧。” 祁则安:“有什么不好?” 唐暮秋:“……就是,感觉…不太合适。” 祁则安目光骤然沉下:“什么不合适?我和你不合适?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唐暮秋,你渣男啊。是不是又要不负责?” 唐暮秋:“……不是。就是,怎么说呢。我没父母,我和你身份差别这么大,地位悬殊……阿姨会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祁则安:“你放心。她见了你,恐怕只会更喜欢你。还有…至于你说身份差别大,地位悬殊这件事。你该不会以为你阻止了古钟毁灭,救了那么多条人命,联盟会连一点奖赏都不给你吧?” 唐暮秋眸光闪过一丝木讷的疑惑,他歪着头,似乎真的不理解联盟为什么会给他奖赏。 祁则安算是明白了,唐暮秋这个人的付出向来不要求回报。他并不觉得自己拯救别人的命是一件值得被夸赞的事,也不觉得自己阻止古钟继续倒退是英雄主义。 唐暮秋是真心实意觉得这些和他没关系。他阻止古钟,只是为了不想让祁则安死。他回溯救人,只是因为觉得糟糕的土地被古钟摧毁是他害的,他只是有这个责任将土地变回去。 至于在回溯过程中顺手救下的濒死的人,他根本就没往心里记过。 这种笨拙简直是……让人心生怜爱。 唐暮秋轻轻眨眨眼,不知道联盟会给他什么奖励。 如果可以的话,唐暮秋希望他可以自选几家华国中心区的烤肉自助店,然后得到无限畅吃券。这样他以后可以经常和祁则安一起去吃烤肉,不限时间一直吃到饱。 或者实在不行再退几步,在武装学院或者特批生总部能无限畅吃也可以……只要是免费不花钱就行。 现在自己兜里可没几个子了,唐暮秋想,祁则安这种出身名门的大少爷可不好养,他跟着自己过穷日子早晚会受不了跑走的。 祁则安见唐暮秋浅色薄唇抿起,眼睛不看着他,反而看着别处发呆,就知道唐暮秋肯定脑袋里又在想别的事情。他俯下身,贴着唐暮秋的额头亲了一下。 “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想两件事。”祁则安突然开口。 唐暮秋回神:“什么事?” 祁则安道:“第一件,是预言。预言中的双子星,恐怕也并不是指我和你。而是沈惜与西格。一个消亡,一个陨落。” 唐暮秋轻轻点头:“嗯。” “沈惜如果能看见未来,那么他应该早就知道真正的双子星含义。五十年前放出预言假消息的人就是他本人。”祁则安道。 唐暮秋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沈惜留下了三个词。神悯人、万物生、知者亡。全部都应验了。” 祁则安:“果然。” 神明悲悯人间,于是问出三个问题,答对的人神便赐其悲悯。 万物因唐暮秋的回溯复生。 知晓一切的沈惜消亡。 祁则安继续道:“第二件事,是因果论。” 唐暮秋侧首看向祁则安,用手指轻轻勾祁则安的掌心,又被祁则安反手握住。 “我一直在想这个因果论。那次看完沈惜的记忆,你说‘因果论在上’。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你当时是因为看完沈惜和西格的事情,发现他们二人彼此造就彼此的因果才说出那句话。那我和你的因果是什么?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因果是什么?” “祁则安。有件事,我醒来后本该立刻告诉你,但当时病房内人多,我一直没说。”唐暮秋坐起身,他垂手抚摸祁则安的头发:“其实……” …… 祁则安:“所以你是说,你的意识穿越回西格小时候,并且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你才选择在丽国当兵?最后他因为当了兵,被沈惜作为战俘捡回来。沈惜和西格的一切相遇,其实是你一手促成的结果?” “是。”唐暮秋叹息:“我没想到会这样。那时你们都在问,我从哪里变来的环首刀和西格打架。就是从其他时空拿来的。我本以为这样取物…也仅仅是取物而已。但没想到昏迷时居然也能……唉。” “而我在出生后沉睡了十年,我的腺体基因被沈惜拿走,顾渊比我提前觉醒能力。所以我也和他们连接上。紧接着,高中时期我遇见了身为‘诅咒之子’的你。你是一切事情的开端,起因,我和你又互通感情……”祁则安冷峻的面容上此时此刻也浮现出一丝讶然:“……因果论在上。” 唐暮秋:“其实沈惜没说错,记忆里他说要用你的能力办事,这是真的。我现在想想,在鹤露的那天,我之所以会没拿到你的Alpha伪装剂,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 “那个人我甚至不记得他的长相了,他用强烈的信息素压迫我。而我是个Beta,这世上几乎没有Alpha能让我感受到危险。所以我当时立刻逃走了,后来Alpha伪装剂落在西格手里,他交给了我。” 祁则安:“那个男人是沈惜?” “我猜是的。”唐暮秋道:“西格那时候没必要拦我。但是沈惜必须拦住我。只有这枚Alpha伪装剂经由西格的手交给我,我后来才能发现西格有问题。至于我为什么差点忘记这段记忆,是因为顾渊。顾渊用眼睛改变了沈惜的那一段事件。现在眼睛给了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还有……我们在北部古堡那次,你还记得遇到一个打手语的女孩吗?” 祁则安:“被割了舌头,嘴上钉了钉子的那孩子?” 唐暮秋:“对。” 祁则安:“我记得,你突然提起她…她是沈惜的人?” 唐暮秋:“是。其实北部古堡事件解决之后,在被救助出来的孩子里我没见到她。后续人员调查也说根本没有多出来的那个女孩。她的消失是很突然的。但是和顾渊的空间系能力联系起来后,一切就都说的通了。我常常想…沈惜一边养大我,一边纵容西格,同时又在布局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祁则安看向唐暮秋躺着面颊,唐暮秋的睫毛随着他眨眼时颤动,乌黑色的瞳孔盯着天花板。 唐暮秋的话语放得轻缓,他很不解,似乎想追寻出一个答案。 祁则安突然伸出手,用拇指蹭蹭唐暮秋的嘴唇,指腹抵着唐暮秋的下唇软肉摩挲。 “沈惜毕竟是一个人。”祁则安道。 唐暮秋眸光隐隐闪过一丝光,他最终在沉默中侧身朝向祁则安,而后张开嘴唇咬住祁则安的手指。 祁则安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 空气中浓烈的,极具危险的Enigma信息素不断弥漫,石榴果实馥韵芬芳的糜烂香气在屋内回荡。 祁则安的嗓音像是被火灼过:“…你知道自己是在勾我吗。” 唐暮秋轻轻舔了一下祁则安的手指,含糊不清道:“嗯。” ……真是要了命了。祁则安想。 欧阳沨的警告声在祁则安脑内反复播放,后者咬咬牙,下颌线紧绷着,极力忍耐身体的反应。 祁则安哑声命令:“…自己把衬衫纽扣解开,脖子上的痣露出来。” “…为什么?”唐暮秋含糊不清地问道。 祁则安覆上他的身躯,而后俯下身吻他耳朵:“男朋友帮你舔舔小痣。” 唐暮秋呼吸陡然一颤,两个人的躯体挨得极近,彼此的呼吸裹挟热浪,空气中的暧昧旖旎拉到极致。 “……好。”- 又过一周。 在这一周内,唐暮秋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名人感。 在武装学院内,他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走到哪里,学院内的学生们目光就追随到哪里。 学院内的医疗Omega新生甚至建立起“暮秋”论坛,不少武装学院的学生在内发言。 【求问,那个结束战争的清冷美人到底是谁啊?有人拥有这位学长的联系方式吗?】 【1L:这题我真会,这人是唐暮秋,刚入学就引起了学校内的学生轰动。他精神力是S级,纯血Alpha,是祁则安队里的人。】 【2L:啊啊啊我就知道这么帅的老公肯定是Alpha,他有对象吗,家人们我要出击了!!】 【3L:嘶……有没有对象我不清楚,但是听说他和祁则安走得特别近。】 【4L:祁则安和他怎么可能,你们别忘了祁则安当年不是最讨厌清冷长相的人了么?】 【5L:诶楼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类似的论坛帖子层出不穷,全部都在讨论唐暮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强大,最重要的是他有没有对象,是不是单身。 递来情书的Omega和Alpha一样多,唐暮秋偶尔走在路上时也不会被人拦住,他不得不求助站在一侧面色铁青的祁则安。 几天后,几人聚在一起吃饭。隔着一条街,对面的天台上聚着不少Omega与Alpha,他们正对着唐暮秋招手抛媚眼。 “哇…班长真受欢迎。”彭子成感慨。 陆铭晖坐在一旁,抬起头慢条斯理地看了眼祁则安。 祁则安在给唐暮秋剥虾,感受到陆铭晖的眼神便立刻看了回去:“你什么眼神?” “哦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你不当装货是这样的。”陆铭晖道。 “装…货?”唐暮秋有些木讷。 陆铭晖这时突然看向唐暮秋,而后慢吞吞开口,说话时带着一股微妙的揶揄:“唐暮秋,这人之前还觉得你退学比较好来着,这事儿你知道吗?” 唐暮秋一愣,他慢慢昂首看向祁则安:“有这回事?” “假的。”祁则安面不改色道:“他是因为夏玲没能来聚餐不能秀恩爱所以故意挑拨我们感情。” 陆铭晖咋舌一声:“采访一下,唐暮秋现在这么受欢迎,你什么感想?” 祁则安坦然:“没什么感想,应该的。他本来就该这样受欢迎。” 陆铭晖:“你说实话,没有吃醋小心眼闹别扭之类的?” 祁则安:“当然没有。” 聚餐结束后,彭子成和陆铭晖先一步离开。 祁则安则是去小吃街帮唐暮秋买夜宵。 正等待间,唐暮秋的手环终端收到一条通知讯息。 他点开查看,发现是联盟总部发出的,发件人是祁继明元帅。 内容是联盟明天要开一个全国性的会议,着重向民众们讲解之前乌鲁鲁战争事件的全部经过,以及新的异能由来,最后要表扬一些出色的特批生士兵。 唐暮秋被选中了上台领奖。 唐暮秋刚看完邮件,祁继明一个通讯拨了过来。 手环终端强烈的震动让唐暮秋的手腕有些发麻,他立刻点下接通。 祁继明元帅庄严肃穆的面容出现在悬浮屏内。 “祁元帅。”唐暮秋礼貌点头。 祁继明看着唐暮秋,突然咳嗽了一声。 唐暮秋心底有些疑惑。 祁继明:“那个…咳嗯,邮件收到了吧?” 唐暮秋:“收到了元帅,我刚刚看见。明天我会准时出席会场的。” 唐暮秋话语落下,只见祁继明的目光突然往左侧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唐暮秋心底有些纳闷。 祁继明:“则安在你身边吗?” “他去买……” “我在,找我?”祁则安的身影突然闪现在唐暮秋身旁,看着悬浮屏中自己的父亲。 “嗯,”祁继明沉默两秒,继续道:“等明天领完奖…带唐暮秋回家吧。你妈妈想见见他。” 唐暮秋呼吸一紧,立刻抬头看向祁则安。 祁则安那张冷峻面容之上闪过一丝名为愉悦的情绪,他眉毛舒展,眉梢染着些乐意,而后轻轻一挑眉:“没问题。” 祁继明像是放下心来,紧绷着的身躯总算塌下一些。 祁继明:“好,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早点休息。” 祁继明挂断了通讯。 挂断通讯后,唐暮秋像是整个人呆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座石化雕塑。 祁则安颇为忍俊不禁,他提起气泡水贴了一下唐暮秋的脸颊:“回神。想什么呢?” “……”唐暮秋抿着嘴唇没说话,而后扭头就往公寓的方向快步走去。 “哎?”祁则安三两步跟上:“着什么急啊,你过来亲我一口,我立刻带你回去。” “祁则安…”唐暮秋终于开口,嗓音带着紧张与些许慌乱:“怎么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我,我甚至没有一套像样的衣服,我总不能明天穿成这样去见你妈妈…” 祁则安闻言上下打量唐暮秋。 唐暮秋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蓝花纹的卫衣,下半身就穿了一条普通的长裤,脚下是一双还沾着些许灰尘的平底鞋。 “嗯…这样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祁则安,这样一点都不尊重你妈妈…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着急,我有点…我有点讨厌你了。” “那可不行。”祁则安搂着唐暮秋抱着亲亲几下:“衣服的事情交给我,我来解决。乖乖,把讨厌我的话收回去。” 当晚,祁则安不知从哪里拿到几十套高定礼服让唐暮秋选。 唐暮秋把每一套衣服都认真看了,但是都不满意。觉得有的太招摇,有的太风流,都不适合他去见祁则安的母亲。 挑来挑去直到后半夜,唐暮秋还在纠结,甚至大有通宵之势,于是祁则安紧急叫停,摁着人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日。 联盟总会议在首都京平市中央广场召开,全国进行实时直播。 祁继明以官方形式,向全国民众宣布了乌鲁鲁的由来,以及接下来的抓捕方向。将关于异能的事情全盘脱出后,更新了武装学院的改革制度。 从今年冬天开始,武装学院将招收有意向的Beta学生。 华国的《AO平权法案》也将进一步更新为《ABO平权法案》,Beta不再屈于人下,也再不必过着没名没分的憋屈生活。 随后,祁继明将于家人的死亡指令果断下发。 这时唐暮秋才知道,原来乌鲁鲁战争结束后,海外袭击的原因竟然是于文凯一家联合外国做出来的。 最终来到了表彰环节。 祁继明的元帅披风随着他谈话间飘动,红色的披风令人感到安心,他话语沉稳极具威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代表联盟总部,首先要感谢全体国民。在战争来临之时,国家存亡之际,你们选择了拿起手中的武器,与联盟士兵一起战斗。民众自发集结响应号召,为我们的胜利做出贡献。其中首当其冲的是Beta民众。” “其次,是联盟士兵与特批生们,我华国江山代有才人出,祖国的新鲜血液永远在流动。感谢你们的奉献与牺牲,华国上下所有人都不会忘却你们的付出。” “最后……” 祁继明顿了一下,目光向下看着坐在前排的青年们,他继续道:“我将表扬在此次异种战争中,带头冲锋陷阵的优秀特批生。叫到名字的人请上台领奖。” “祁则安、彭子成、夏玲、陆铭晖、欧阳沨……” 祁继明每说一个名字,唐暮秋身边便少一个人。 到最后第一排只剩下唐暮秋没站上讲台了。 唐暮秋抬首与抬上的祁则安对视,而后轻轻颔首点头。 联盟替祁则安他们颁发的,是黄金勋章。 黄金勋章,五角星在正中央,代表着军事战斗中顽强抵抗、行动出色的士兵,是华国国家顶级奖项。 几人在台上合照后便按照顺序走下讲台。 最后,祁继明开口:“在这里,还有一个人需要得到表彰。但是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名字想必国民们早已知晓……” “唐暮秋。”祁继明最终开了口。 唐暮秋站起身,朝祁继明敬了礼,却没着急上台。 祁继明继续道:“唐暮秋是我们国家的英雄,他用异能拯救了成千上万条人命,如果没有他,华国无法恢复成现在的模样。但问题是,他是违规进入武装学院的。他的真实性别,是个Beta。” 祁继明的话语像一颗重磅炸弹,顿时激起千层浪。 其中反应最大的甚至不是那群记者,而是彭子成。 彭子成嘶哑的嗓音依旧吼出了那一句震惊到极致的:“什么?!!!!” 夏玲坦然地堵住耳朵。 陆铭晖:“……乱叫什么,坐在第一排的人。” 彭子成满脸震撼:“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班长是Beta???除了我!!?” 夏玲轻轻点头。 彭子成:“不是?凭什么!祁哥,陆铭晖他凭什么知道?他和班长熟吗??为什么全瞒着我?!” 祁则安咳嗽一声没回复。 “蠢到这个地步就别怪别人瞒着你了。”陆铭晖道。 祁继明元帅的嗓音依旧沉稳:“按照规定来说,之前武装学院从来不收Beta学生。他是违规使用伪装剂进入学院的。我们本不该给他颁发奖章,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联盟根据评估后得出的结论是,唐暮秋同志应当获得荣誉,且此提案被全票通过!” 台下顿时响起如雷般的掌声,于是祁则安在鼓掌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祁则安突然开口喊道:“唐暮秋!” 夏玲看了一眼祁则安,立刻意会:“唐暮秋!” 彭子成也了然地点点头:“唐暮秋!唐暮秋!” 欧阳沨看向另一侧,低声轻笑:“一群疯子…这是什么场合啊,居然带头捣乱。” 韩温悄悄和欧阳沨咬耳朵:“那…欧阳沨,要不我们也?” 欧阳沨点点头,又看了眼另一侧的尹匿。 尹匿背板挺得极直,立刻道:“当然没问题。” 于是祁则安带头,夏玲、彭子成配合,第一排的欧阳沨和陆铭晖也加入进来。 台下越来越多的人喊出了唐暮秋的名字。 整齐、庄重、带着欢愉叫出了唐暮秋的名字。 “唐暮秋!唐暮秋!唐暮秋!” 唐暮秋怔愣地回首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心脏感受到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温暖,他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胸腔很闷很满,像是身处温热的海洋内,可是却并不痛苦。 “来吧,好孩子。”祁继明垂首看着唐暮秋,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唐暮秋身姿挺拔,清冷面颊如同没有瑕疵的美玉。他穿着联盟的军装制服,一步一步踏上主席台。 祁继明:“我们最终决定给唐暮秋同志颁发的勋章是——白金勋章!” 白金勋章! 全国乃至全球,整个国际社会高度认可的英雄勋章! 只有在战争中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才能获得这个勋章! 唐暮秋用双手捧起勋章时,台下掌声雷动。 这是和沈惜一样的勋章。 这是无上荣耀,无上荣光。 看着台下为他而鼓掌呐喊的祁则安,唐暮秋心中的暖意不断荡漾。 唐暮秋黑曜石般的眼眸盈波流转,他站在主席台上,轻轻地勾起唇角,那一双细眉愉悦地舒展,白瓷般的清冷面颊上露出了一抹淡然的、欢悦的微笑。 记者们纷纷呼吸一滞,而后疯狂摁下快门,“咔嚓”音此起彼伏。 “……操。”祁则安突然低声开口。 陆铭晖瞥了眼祁则安,挑了下眉梢,露出一个微妙笑意。 站在台上的唐暮秋笑得明媚,那是祁则安从未见过的温和微笑。 记者们的拍照声让祁则安几乎嫉妒得发狂,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唐暮秋真正放下一切、卸下身上的重担时,笑容会变得这么温和灿烂。 想到这里,祁则安心中升腾起的那些嫉妒又被他不情不愿地压了下去。 好吧,算了。祁则安想,谁让我爱人现在开心呢。 在表彰大会结束后,记者蜂拥而至。 前排的祁则安几人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无法正常离开。 前排的记者已经将收音麦递到祁则安身前,这位记者看起来斯斯文文,戴着眼镜,声音中夹杂好奇:“请问祁则安先生,唐暮秋在特批生中是您的队员,而您是他的队长是吗?” 祁则安看向那个记者,看见他胸前挂着的牌子写着“华报社”,于是眉梢微微一挑,他深棕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隐秘的光。 祁则安:“是的。” 记者得到回复心下喜悦,立刻乘胜追击:“请问祁则安先生,您一直都知道唐暮秋是Beta吗?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祁则安眸光瞥见唐暮秋在领奖台上还未下来,他面上依旧挂着那抹浅浅笑意。于是祁则安轻笑一声,眉尾一抬,反手指着领奖台上的唐暮秋,嗓音带着些笑意:“我爱人,帅吧?” 面前的男记者顿时一愣,他鼻梁上的眼镜都往下滑了几分,他连忙伸手把眼镜推上去。 祁则安已经转身离开,朝着唐暮秋的方向走去了。 记者们彼此面面相觑。 “他,他刚刚说什么?” “唐暮秋是他爱人?!天呀,这可是个大新闻!了不得!” “快快快,刚刚那段录下来了没有?快记下来!” 唐暮秋从领奖中回过神时,才发现这么多记者已经在台下凑近他了。 他自小受沈惜影响喜欢当兵,高中也想考军校,因此在获得白金勋章时甚至没能回过神来,只是打从心底觉得很开心。 现在回过神发现台下那么多记者,无数相机、收音麦、悬浮录像设备对准他时,他才又变回最初那副略带局促的模样。 除了以前被打,他还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在一起过。 “乖乖。” 祁则安的声音在台下响起,唐暮秋回头,看见祁则安站在主席台边缘一侧。 “下来,我抱你。” 祁则安已经伸出手等着唐暮秋落入他的怀抱。 唐暮秋顿时背脊绷直僵硬起来,他喉咙发紧,耳根处滚烫。 祁则安竟然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要抱自己。 可是…可是如果拒绝的话,祁则安肯定要生气。 唐暮秋抿抿唇,他面上隐隐透出些许薄红,而后慢慢挪动步伐,走到祁则安那处。 祁则安挑起的眉梢染着几分狡黠,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沾染些许揶揄,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慢条斯理的调戏意味。 唐暮秋垂首看着祁则安,心脏处的鼓鸣声仿佛能震天响。 他低头与祁则安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唐暮秋轻轻一跳,落入了祁则安的怀抱。 祁则安把他抱个满怀,甚至在身上还掂了一下,他刻意把唇肉贴着唐暮秋耳边,低声轻笑:“宝宝,那我们回家。” 唐暮秋搂住祁则安脖颈的手收紧几分,他轻轻在祁则安怀中点了下头。 “好,回家。” 记者朋友们彼此大眼瞪小眼,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画面中,身材高大冷峻的青年抱着另一个面容清冷的少年,他们面上都浮现着幸福的微笑。 就好像,他们本该如此。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完结惹!耶!感谢一路追读的读者,比心心。 由于这本里的出场角色是我oc,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写这本。文案更是改了又改,改了六十多次(文案苦手者),但不论如何,成功完结啦就是最好的~~~ 接下来就是会时不时更新一点小小番外,wuli唐暮秋要见家长啦,祁则安要发匿名论坛啦,欧阳沨和尹匿闹别扭还没解开,还有沈惜捡顾渊、西格捡尹匿,各种各种……归根到底我的年长者角色都好喜欢捡孩子(?) 其实也有在思考原班人马唐暮秋这些人要不要干脆再开一本写其他世界观的故事,但是还没完全构思好,暂且先搁置惹。 总之,再三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们,爱你们![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