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一扒那个爱拐别人精神体的向导》 1、第 1 章 开局一人四卵 顿哈罗废弃物处理厂隔壁的垃圾堆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埋着头翻翻捡捡。 柏永年相信工厂里肯定能捡到更好的东西,但是鉴于他的身板脆的这边的星际人一拳就能打散架的情况下,他决定老老实实的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垃圾山里找点能糊口的东西。 五天前,柏永年刚熬夜整完自己的毕设初稿,已经是凌晨,他准备美美补个觉,第二天再去迎接导师的怒火后,再改个一二三四五六版,没想到自己眼一闭一睁,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身上还穿着自己的睡衣,连双拖鞋都没有。 这几天下来,他也通过偷听拾荒者们的闲聊,勉强了解到了一点这个世界的常识,比如他现在所在的星球是个三等星,比如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这个星球最偏远的一个区,比如这边的人出生的时候都会植入芯片,而他因为没有芯片,等于黑户。 前途一片黯淡啊。 撇开这些事情不谈,柏永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寻找一份即使是黑户也能干的一份糊口的工作。 没错,就是捡垃圾。 柏永年在垃圾堆里翻找了大半天,在他仅剩的一件衣服变得面目全非之前,成功找到了三个完整度达75%以上的芯片和一个机械核心的部分零件。他仔仔细细的将这些捡来的大宝贝们尽可能擦干净,放进身旁的麻袋里——当然,这个麻袋也是捡来的,上面破了个大口子,不过问题不大,他打了个结把口子扎起来了。 做完这一切,柏永年直起腰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决定下班,回去的路上再翻一翻沿途的垃圾桶应该就能凑齐明后两天的饭钱了。 他心念一动,将小蜘蛛们都唤了回来。 说起这些小蜘蛛的来历,它们最开始还是一些拳头大的卵,在他刚穿越来的那天就躺在他的身边,刚醒来的他还以为自己死后变成母鸡精了,昏迷中直接下了三个蛋。 实际上刚开始那两天他饿的不行,也不知道能干什么谋生,又是黑户,当时他是准备把那些卵炖了来着,可惜他发现,这些卵只有他看见并触碰到,就算把它们放在火上烤再久也不会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最终他只能被迫放弃了给自己补充蛋白质的想法。 好在这些卵也不需要他花什么心力,揣口袋里没几天就自主孵化了。孵化出来的小蜘蛛与他心意相通,与其说是他的“孩子”,到时更像他的分身。每次将它们放出去的时候,他都会和小蜘蛛们共享视野,翻垃圾效率直接提升300%。 当然,如果他一直保持多个视野的话,五分钟就会头晕了。所以不翻垃圾的时候,他就会召回小蜘蛛们,让它们闭上眼睛休息。 为了好区分,他还给小蜘蛛们取了名字,分别叫小一、小二、小四,由于小三这个词带有歧义,柏永年决定略过这个序号,虽然根本没有别人能看见小一它们,也不会有人问它们的名字。 柏永年拎着麻袋找到了三条街之外的收废品的老头。 老头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看见他来了毫不意外,打开麻袋扫了一眼。 “20星币。” “叔,多给点行不?你看我从来只来你这儿回收废品,你多给1星币好不好?” 柏永年绞尽脑汁用自己可怜巴巴的还价技巧企图从老头那儿多要点星币。 就算没有光脑不清楚废品回收市价,他也很清楚的指导老头给的回收价绝对是低于市价的,但是他又无可奈何,这儿的地头蛇猖狂得很,就连回收废品这样的活,回收价都被控制了。 “去去去,捡垃圾的人多了去了,要人人都像你这样管我多要一星币,我生意还做不做了?我直接把这儿送你好不好啊?” 老头翻了个白眼,麻袋里的东西收走,把星币扔柏永年手里,然后就躺回去继续睡了。 柏永年数了一下,是21个星币。 “叔,谢谢你。” 老头还是闭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实际上之前柏永年没想过和老头多要点星币,毕竟多收的钱大部分还是进了那些地头蛇的口袋。 但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饭量比以前增长了很多,烧心的饥饿感总是缠绕着他。算算变化,似乎就是从小蜘蛛们孵化之后开始的,但是他暂时还没发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柏永年有点愁,担心自己是不是来了异世界水土不服,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在回桥洞的路上。 顿哈罗区这个破地方,十个路灯里能有五个是坏的,而且其中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是自身的毛病坏的,其余的要么灯罩破了,要么杆子折了,要么就剩个底桩,里头电线还被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谁给拽了卖废品去了。 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守法黑户,柏永年对这里的民风之彪悍也是感到无话可说了。 很不幸,在柏永年刚踏进回去的最后一条路的时候,这条路上最后一根坚强的路灯也牺牲了。现在他走在路上两眼一抹黑。 穷过的人都知道,当你足够穷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 柏永年凭着记忆摸黑往前走,偶尔踹到什么东西还会停下来研究一下——万一是什么值钱的垃圾呢。 “救命……呜……救……啊!” 就算柏永年神经再大条,在听到路边巷子里传来呼救声时,也感觉到不妙了。 以他的体格子,上去见义勇为是肯定不行的,去了就是给歹徒送经验了。 柏永年决定先明哲保身,报警的事也要等他安全跑了再说。他放轻自己的呼吸声,开始蹑手蹑脚的往后退,然而没退两步,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狞笑。 “哈哈哈哈,这种三等星居然还会有一个野生的向导,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啊。” 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上了他的后腰,应该是枪。 虽然他知道顿哈罗区的治安糟糕透顶,但是这也太糟糕了啊,简直形同虚设啊! “你,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别做什么小动作,我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腰后的武器威胁性的戳了戳柏永年的腰。 这么一会的功夫,巷子里的呼救声已经消失了,不知道那人是昏厥了还是…… 法治社会长大的柏永年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他只能老老实实举起双手,犹犹豫豫的问: “……精神体是什么?” 身后的人似乎噎了一下。 “你不会连义务教育都没接受过吧?这三等星管理烂成这样?” 虽然它确实很烂,但这里就你最没资格说它,柏永年无力的在心里吐槽。 “哎呦,等等,你这精神体不就在外面?看来你甚至都不会把精神体收起来,还帮我省事了。” 什么?精神体就在外面?柏永年一愣。 显然身后的人并不准备为柏永年解释,伸手从他的衣摆上将缩在那儿的小四扯了下来。一瞬间柏永年感觉自己的额角一抽,这时候却没空去在意,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他看得到?!他甚至能触摸到! 柏永年终于也意识到自己的小蜘蛛就是歹徒所指的精神体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其实压根不了解这个世界,他所缺失的知识拼图,居然还要靠威胁他的歹徒帮他补全。 这时柏永年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他若有所感的向自己身侧看去,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豺狼,身上的毛一绺一绺的,有的地方还打结了,眼睛中也全是红血丝,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好。现在这只豺狼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歹徒手里握着的小蜘蛛,渴望的眼神如有实质。 这只豺狼应该就是歹徒的精神体了,长得有点不太雅观,当然柏永年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说出来。 柏永年只感觉自己被什么凶兽盯上了,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歹徒就把手里的小蜘蛛丢了出去,豺狼立马一口叼住。 柏永年看的头皮一紧,但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疼痛,他甚至有闲心去观察四周有没有路过的好心人,尽管四周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随着豺狼含着小四的时间越长,他体内的虚弱感开始越来越强,仿佛有什么随着小四和豺狼的接触被抽走了。他的脑袋也开始一涨一涨的疼,开始感到反胃,想要干呕,几乎虚弱的要站不住。 实在疼的忍不了,柏永年才不得不开口祈求歹徒: “等……等一下,我头疼的受不了了,能不能……能不能先停一会再……” “闭嘴。” 抵在后腰的武器又使了两分劲,歹徒甚至没有听完的耐心。 即使柏永年现在眼前阵阵发黑难以视物,他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豺狼的状态在好转,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受,仿佛被迫和豺狼建立了一条链接,能够让他短暂的了解豺狼状况。 但是豺狼好受了,他可就不好受了。他感受到豺狼嘴里的小四越来越虚弱,几乎要和他断开联系。柏永年预感到等到小四和他完全失去联系的时候绝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柏永年和豺狼之间脆弱的链接反馈给他的信息表明,豺狼好转的同时,身后的歹徒对现实的感知能力也在变弱,歹徒的呼吸已经从最开始的粗重紊乱变为现在的平稳绵长,与人类睡眠中的呼吸频率非常相似,但是他手上劲一直没有减弱,歹徒并没有完全放弃警惕。 柏永年只能等,等歹徒松懈的那一个瞬间。 在度秒如年的等待时间里,小四已经虚弱到他以为小四已经死亡,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小四又会强撑着传来一点微弱的反馈,但他身上的不良反应任然愈演愈烈。 终于,歹徒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一瞬。 就是这个瞬间! 柏永年猛地伏下身子,从豺狼嘴里扣出小四,也不管豺狼会不会咬伤自己,然后就地往前方滚去。 然而男人仿佛能夜间视物一般,迅速清醒过来后直接开了一枪,正中柏永年的小腿,疼的他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男人走进,轻轻松松就从他手里扣出小四又扔给了豺狼。 柏永年腿疼头更疼,现在已经疼的意识不清了,只能躺在地上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呻吟。 男人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打量柏永年,用枪口戳了戳柏永年的脸颊。 “可怜哦,好不容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分化成向导,却连基础常识都不懂,现在更是要因为精神力枯竭而死掉了,哈哈。” 男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入柏永年的耳朵里,然而他除了产生无用愤怒和仇恨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 这场穿越从开始就仿佛是对他的惩罚,他来到异世界,每天为了填饱肚子奔命,只求生存,现在居然连性命都要不保了。而身旁这个男人,肆意的掠夺他人性命,还要在别人生命终点高高在上的嬉笑几句。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这种人而不是他? 这想法一出现,就占领了他的脑海,柏永年仿佛偏执一般脑袋里一直萦绕这这句话,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这种人而不是他?但是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激荡的情绪只能在胸膛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 但这时候,柏永年的视野突然自发的拓展了,好像是和小一链接上了,它刚刚靠着衣物的遮掩,趁着歹徒的注意力都在柏永年身上,偷偷的爬到了歹徒的身上。 但是柏永年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为什么小一会自己行动了。 在滔天的恨意中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听到了男人愕然的惨叫,又他的错觉?《 》 2、第 2 章 这儿包住院费吗? 再睁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还有仪器的滴答响声。 柏永年听到了护士渐远的脚步声和呼唤医生的声音。 老实说,他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更没想到倒在民风彪悍的顿哈罗区街头之后,还能在这么体面的医院里醒来,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把他送医了,只希望这医院别太好,收费别太贵,他付不起。 他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间的事情,立马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终于在自己的发间找到了收拢起蜘蛛腿正在休憩的小一它们。 柏永年把它们三个拿到眼前仔细研究后发现,小二和之前一样,小四看起来瘦了一圈,小一的变化最大,它体型并没有比小二大出很多,但它的背上却有隐隐的纹路显现,只是现在只能看出部分线条,分辨不出具体图案。 柏永年尝试和他们一一链接,感受到小一的整体力量都有所提升,背部的纹路似乎能对注视着产生轻微致幻能力。 歹徒最后的那一声惨叫肯定和小一有关系,就是不知道现在歹徒咋样了。 至于小四,它抗拒和柏永年链接,柏永年前前后后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小四甚至主动躲起来了。看到它这样,柏永年只能叹口气随它去了。 笃笃。 敲门声响起,医生推门而入,简单观察了一下他身旁仪器上的数值,在病历本上记录下来,然后交代了柏永年一些注意事项。 医生讲的浅显易懂,就算柏永年这个星际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也能听懂。一通讲解后,他大概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这个世界有部分人类会在男女性别上分化第二性别,向导和哨兵。哨兵拥有比普通人更敏锐的感官和体能,善战,但精神防护脆弱,易受外界影响。向导拥有更强大的精神力,同时具备平复哨兵精神的能力,但体质与普通人无异。 而他,是一个在五天前刚分化的野生向导。五天前也是他刚身穿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柏永年叹了口气,没想到还真猜中了一半,还真的是来到了异国他乡水土不服,只不过不是身患绝症,而是分化第二性别了。 补全一部分简单的生理知识后,一些之前不理解的事情现在也有了答案。 之前袭击他的歹徒应该就是哨兵,所以才能看到并触碰到他的精神体,也就是小四。而豺狼把小四含在嘴里的行为,则是通过最直接的精神体接触来完成简单的精神链接,来安抚哨兵的精神波动。 由于安抚行为需要耗费向导的精神力,所以他才会在长时间精神体接触后出现头疼不止的情况。 顺带一提,他现在是一名评级为a-的向导,看医生讲起这件事的表情,柏永年猜这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等级,不过医生说完之后还惋惜的补充了一句: “可惜了,因为在分化期一直没有补充营养,分化后期又严重透支精神力,你的精神等级有所下滑,不然应该是能达到a的。” 对此柏永年没什么实感,说到底他也只是异乡来客,他本质上还是认为自己是个人类,a-也好,a也好,只要能让他吃饱饭就好,过去五天真的是把他给饿怕了。 听说向导、哨兵都享有国家的补助政策,虽然也有需要履行的义务,不过至少柏永年不用担心自己需要累死累活好几年才能还完自己的医药费了。 提及医药费,医生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医药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在院的所有费用都已经被一位大人支付过了,你只需要养好身体就行。” 啊?柏永年一下子被这个消息搞蒙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能落到他头上吗? 比起相信自己走了狗屎运,柏永年更相信对方有所图。如今他一贫如洗,昨天刚赚到的21星币还没花出去就已经在混斗中丢失了,如今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只有刚刚新鲜出炉的a-级向导的身份了。 还没等他想出来自己的身份能带来什么利益的时候,医生又继续补充道: “你的身份芯片那位大人也帮你登记录入了,就在你的左手腕里,年龄性别都已经录完了,还剩一些基本个人信息需要你自己完善一下。” 柏永年一愣,他的心头大患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他终于不是黑户了? 和芯片一起的还有一个光脑,他用光脑读取自己的芯片,调出自己身份信息面板,当着医生的面填入了自己姓名。 “这一片的黑户其实并不少,大多都是弃婴,但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婴儿很难在这个三等星存活下去,所以像你这样作为黑户活到这个年纪的并不多。” 柏永年听到了,却只是沉默,并不接话。 他当然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身份,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只不过现在远在另一个世界了。早在来的第一天他就问遍了能问的所有人,这里浩瀚的星海里并没有一颗叫“地球”的蔚蓝色星球。 “替我谢谢这位大人,没有他,我还不知道要在顿哈罗星靠拾荒维生多久。” 柏永年对着医生柔和的笑笑,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个人魅力能让医生在病情之余交代他这么多,只能是“那位大人”带来的效应了。 医生也对柏永年的回以微笑: “不用我来转达了,你现在就有当面对这位大人道谢的机会。” 他让开身子,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病房外走进来,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好柏先生,我们老板想和您聊聊。” 自己才刚填完信息他们就知道了?星际这边的个人信息安全堪忧啊。 “好的,不过我小腿受伤了,行动不便,过去可能需要花点时间。” 西装男人明显有备而来,“这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他拍一拍手,就有两个保镖推着轮椅过来,像另小鸡仔一样把他从病床上提起来在安放在轮椅上,全程柏永年都没有感到不适。 西装男人带着他在医院里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一个会议室门前,估计是院方给大人物临时腾出来的。西装男人敲了敲门,得到应允才把柏永年推进去,然后立马就退出去了。 柏永年终于看到了医生一直强调的大人物的模样。 会议桌的尽头有两个身影,一站一立,端坐在主位的那个人,长长的乌发束在脑后,气质温润如玉,浅笑着看着他。还有一个身影站在这人侧后方,是一个保护的站位,只不过这人吊儿郎当的站姿和不屑的表情冲淡了这层意味。 “柏先生,你好,我是红巨星医疗联合的现任董事会理事邬君禾,这是我的弟弟邬泽。” “邬理事,邬少爷好。”柏永年笑着打声招呼,“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为我垫付医药费和光脑,之后我会努力工作补上我的医药费。但是邬先生救了我,又为我办理芯片信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邬君禾用温和的眼神注视着他,“垫付的医药费不用你偿还,为你办理个人信息芯片也是每一个知情的公民该做的,我只是正好有能力完成了这件事。” 他身侧的邬泽瞥了一眼柏永年,又不感兴趣的收回了眼光,继续专注的转着自己手里的匕首。 端坐首席的男人看出了柏永年的防备和疏离,这时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苦恼,“不过我们对柏先生,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家父是一名哨兵,但是因为早年暗伤,如今常年卧病在床。近日来家父情况恶化,已经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很抱歉,在昏迷的时候我们测量了您与我的匹配度,高达85%,由于我与家父的精神体都是莺科,猜想你和家父的匹配度也不会太低,所以我们想请你尝试为他治疗。” 找我这么个刚分化的野生向导吗? 柏永年感觉不对劲,毕竟从他看小说的经验来说,豪门的情亲不应该十分淡漠吗?何况邬君禾要给自己爹找向导,应该去找经验丰富的向导啊,就算那个什么匹配度很难找到合适的,但是以他们家的财力和人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想通这些,再去看邬君禾的请求,就显得很奇怪了。 不管怎么样,先婉拒一下吧。 “但我五天前刚刚分化,还从没有接受过任何向导相关培训课程。”柏永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面上露出一丝恐惧,“而且昨晚的事情……对不起,也许我还需要时间调整自己对哨兵的情绪倾向。” 对面的男人露出礼节性的同情,安抚道: “抱歉让柏先生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我们本意不是要强求柏先生答应,只是希望能有一个让家父好起来的机会,是我们操之过急了。” “关于向导培训课程,柏先生不用担心,每一个分化成向导和哨兵的人都有义务接受相关教育。实际上,我已经为你写好了星际联邦军事学校的推荐信,如果柏先生原意,随时可以拿着这封推荐信入学。” 好嘛,这让人怎么拒绝?毕竟知识与权利往往是息息相关的。 所以毫不意外的,柏永年同意了,反正以他现在的半吊子水准,离给老头治病远着呢。况且就算邬君禾面子上做的再好看,也掩饰不了他话语背后对老头漠视的情绪倾向,给老头治病这事本身就是个幌子,至于他的真实目的,总有一天能发现的。 谈拢之后他们就离开会议室了,由于他现在是个坐着轮椅的病号,所以只能等先前的西装男人进来给他推出去。因此邬君禾和邬泽在他之前先离开了。 但邬泽经过他时,露出了点带着嗜血气息的笑。 搞什么?他这又是招谁惹谁了,惹不起邬君禾还惹不起邬泽吗?给钱的又不是他。 柏永年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邬泽愣了一下,笑的更猖狂了。 算了,妈妈说过不要跟神经病玩。 柏永年别过头去,专心盘自己的小一去了。没错,他还是不会收起自己精神体。 顺带一提,他的三个小蜘蛛全被医生发现了,不过好在没被当成怪物抓起来。医生解释说像他这样拥有同一类型多个精神体的人虽然少,但不是没有。据说有一个人的精神体是翻车鱼,每隔三个月自己的精神体旁边就会出现几百万颗卵,好在翻车鱼的抗压能力普遍较弱,这人的精神体数量暂时还维持在一个勉强可控的范围内。 既然自己不会被抓走做实验,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现在柏永年一般当让小一待在自己头顶,小二、小四则会自己随机刷新在他衣服的各个地方。 由于离开学仅剩半个月,而向导的恢复能力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善良的邬大少爷给柏永年升了个病房。待在豪华病房里泡着高级修复液,柏永年一周就能下地行走了,开学前应该就能好全了。 这期间他又有了个新的卵,不过这时他已经不是刚穿越时的“新手爸爸”了,随便把卵交给小二带就没再管了。 只可惜养病期间的日子过的并不太平,邬泽居然单独来找他了。 “你是怎么做到让雷克斯自尽的?” 雷克斯,那个歹徒,自尽了?《 》 3、第 3 章 学习使我快乐 柏永年沉默了,他正在艰难的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怎么不吱声?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只鸢扑棱棱的飞过来,停在了邬泽的肩头,正歪着脑袋打量着柏永年。 柏永年仿佛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确实是不知道,我当时精神力枯竭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只能记得自己在昏迷前听到了他的惨叫……” 邬泽猛然凑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柏永年。 他的眼睛比普通人的更黑,瞳孔也大于正常大小,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很容易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肩膀上的鸢也用那双鲜红的眼睛一起盯着他,一人一鸟似乎要把他心脏剖开看看真假。 柏永年猛地屏住呼吸紧张的蜷缩了一下手指,发间的小一也跟着动了动自己的八只腿。 但他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就算邬泽用眼神把他烧个洞出来,他也说不出更多信息了。 柏永年不知道顶着邬泽和鸢的视线“罚站”了多久,邬泽才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一声不吭的走了。 看见邬泽走了,柏永年猛地松了口气,接着开始思考起来。 邬泽单独来找他问雷克斯自尽的事情,撇开这件事情本身的怪异不谈,雷克斯这个人本身对邬泽,或者说邬家来说,都很重要。 根据雷克斯当时说的话来看,他更像是从别处逃来三等星的,或许他知道什么密辛才被追杀,不得不一路逃亡。邬泽的重视也侧面证明,雷克斯手里掌握的信息对邬家很重要,但如今这个线索都随着雷克斯的死亡全部断掉了。 尽管刚刚邬泽问话的态度很强势,但似乎用什么手段验证他没有说谎后,便对他褪去了杀意。 邬泽的并没有揪着他这个雷克斯死前接触的最后一人不放,所以柏永年猜测,他们应该从雷克斯的尸体上找到了什么线索,可以继续搜索下去。 柏永年回到病床上躺下,装作要休息的样子,准备和即将出生的小五共享视野。 刚刚虽然邬泽和他的大鸢压迫感很强,但在他问出问题的那一刻,柏永年就知道,被劫一事远远没有结束,事关他自己的性命,柏永年不可能放任自己被蒙在鼓里。正好小五的卵快要孵化了,于是就让小一趁着邬泽猛然逼近的瞬间用精神力丝线把小五的卵黏在邬泽的身上。 但是毕竟也是第一次干这事,柏永年还是紧张的扣了一下手,害怕自己哪一步被发现,到时候邬泽的态度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和缓了。 * 邬泽走进红巨星医疗在这边的一个子公司,乘电梯去了负三楼。 一路上有些工作中的实验人员向他问好,邬泽微微颔首,径直走向走廊中的一间实验室。 实验室中央停着一具尸体,正是雷克斯。 邬泽的衣领下方微不可见的动了动,他肩上的鸢歪了歪脑袋,注视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发现。 这时实验室内本来在工作的实验人员走了过来,鸢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 刚和小五共享视野的柏永年狠狠捏了把汗,差点小五就直接变成人家小零嘴了。 “二少。” “嗯,我今天去试探了一下那个被雷克斯劫持的人,能确定他对这事一无所知。” 研究人员沉吟了一下,“这也是有可能的,雷克斯的脑部精神域检测显示他生前受过重伤,看破坏程度和手法,实施者更像是临时起意,毫无章法的破坏。可能他潜意识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用精神力让哨兵陷入暴乱以至死亡。” “但就算精神暴乱的原因找到了,雷克斯突然开枪自尽的行为也很古怪。” 邬泽静静的听着科研人员的分析,始终没有说话。 柏永年操控小五往试验台上看去,雷克斯的尸体尽可能的保持了生前的模样,他的致命伤在下巴,应该是用枪抵着自己的下巴开枪后身亡,他脸上流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遇到了他难以理解的事情。 即使是柏永年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和雷克斯的死亡毫无关联,但是他实在回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做了些什么,难道是小一做的? “对雷克斯的死因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吧,目前的信息足够糊弄那些老头了。现在重点研究一下他身上的义肢究竟来自哪里,顺藤摸瓜找到涅墨西斯螺旋在洛塔特里的据点。尽快,不然他们就该全部撤离干净了。” “是,二少。” 邬泽离开地下实验中心后,柏永年就赶紧让小五找个时机偷偷从他身上下去了,不然再待下去,被邬泽发现是迟早的事。 柏永年感受了一下小五和自己的距离,悲伤的发现靠小五自己走回来需要三天三夜不停歇,这期间对他的精神力也是一种极大地负担,他只能操控着让小五走走停停,目前先找了个居民楼的小角落让小五待机去了。 这次的偷听让柏永年又获得了一些新的信息,最直接的信息是雷克斯死前被自己引发了精神力暴乱,并且疑似他和雷克斯的自杀脱不了关系。 间接的信息便是雷克斯是一个叫做涅墨西斯螺旋的人,并且和邬家有矛盾。 明明刚死里逃生,但柏永年却感觉自己又离死亡不远了。涅墨西斯螺旋的人因为雷克斯,绝对会调查他,不论是出于保密,还是出于报复或者威慑,他们找机会把他做掉的可能性都非常高。 柏永年:…… 疲惫。 柏永年决定先休息一天,今天的跟踪已经耗费了很多精神力,对他这个新手野生向导来说还是太累了。 第二天柏永年一睁开眼,感受到自己饱满的精神力,决定趁早和小五链接,再赶一段路。 和小五共享视野后,柏永年第一眼就看到了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生态箱,透过玻璃往外看去,看到了一个斜倚在沙发上的身影,长长的头发顺着肩膀垂落,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莹莹蓝光,看得人目眩神迷。 ……这给他干哪儿来了啊!他昨天明明是在一个老破小的屋子外边待机的啊! “嗯?小家伙来了?” 那迤逦的身影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缓步走来,弯腰和生态箱里的小五直直的对上了目光。 柏永年:! 他赶紧切断链接,生态箱里的小蜘蛛也收拢起蛛腿重新进入待机状态。 “哎呀,怎么被吓跑了。” 长发美人无聊的拨了拨生态箱里的小五,发现它怎么都没有动静,只好放弃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呢……” * 另一边,柏永年猛地切断链接后脑袋有些胀痛,扶着脑袋在病床上靠了一会。 这时候邬君禾敲门进来了,看见他这样,担忧的问: “小柏,你怎么了?头又疼了?是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谈话之后,邬君禾后面再来见他都会喊他小柏,眼神里偶尔会有看小辈的慈爱。 “我没事,邬哥,可能就是起床起猛了。” 既然邬君禾原意拉进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柏永年是一万个愿意,谁不愿意和自己的金主爸爸关系好点呢。不过有一次他们聊天的称呼被邬泽听了个正着,柏永年清楚的看见他在邬君禾背后翻了个大白眼。 柏永年的回应是冲他做了个鬼脸,他严重怀疑他和邬泽八字相克。 “没事就好,你平时也要注意休息。”邬君禾在床沿坐下,“小柏,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这一个月里你有什么安排吗?” 这话说的,他一个瘸了腿的无业游民能有什么安排。柏永年摇了摇头,露出了大学生清澈又愚蠢的眼神。 “那就好,小柏你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机会接受联邦的义务教育,如今又临近开学,我担心你会不适应新学校,所以自作主张替你联系了一些家教老师,但这事还是要看你的意愿。” 天哪,邬君禾实在是太贴心了!柏永年甚至感觉邬君禾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我一百个愿意!正愁没地方补基础呢,我可不想开学了自己还是个文盲。” 邬君禾笑了,又说为了补课方便,让他先搬去耀斑星的邬家老宅里养伤,柏永年自然是没有异议,顺便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星际列车。 柏永年是跟着邬君禾坐了同一列车,因为感觉很新鲜,所以一上车他就扒拉着车窗往外张望。 窗外星海浩瀚,无数巨大的星体在宇宙中沉默的自转,出发地洛塔特里星已经被列车远远的甩在身后,光从星球的外表来看,繁华的首都星和偏远的三等星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新鲜感来得快,毕竟星际列车再快,和庞大的星体比起来也缓慢的像生活在宇宙的蛞蝓一样,柏永年开始在列车里乱逛,这一逛才发现邬泽居然没有跟着邬君禾一趟走。 看来他还在处理雷克斯的事情,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呢。柏永年也没讨嫌的去问邬君禾,免得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他还指望金主爸爸给他书念呢。《 》 4、第 4 章 微笑天使 在邬家老宅的日子过的平平淡淡,柏永年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课程给塞满了,几乎没有出过门。邬君禾看他自己也原意学,一点没收着,把能排的课程全排上了,柏永年又重新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高三的生活。 邬君禾还让与邬家签约的a级向导有空来教一教他关于向导的基础知识,时隔半个月,他终于学会了怎么收回精神体,可喜可贺。 中间他也找机会重新连接了小五,但是每次链接,那个长发男人都在,不是因为柏永年点背,而是这个长发男人居然把小五随身带着! 小五它只是一个刚出生十几天的孩子啊!它何德何能啊! 按理说他应该可以选择把小五收回来了,但是不知道那个长发男人用了什么手段,小五居然收不回来。 柏永年对长发男人的严防死守无可奈何,但是他检查小五状态的时候发现,小五跟在长发男人身边的这段时间,甚至圆润了一圈,体型都比小二要大了。柏永年通过链接感受了一下小五,得到了小五吃饱喝足后岁月静好的情绪反馈。 柏永年:…… 那个男人不会给小五喂了猪饲料吧?! 不过知道小五状态很好之后,柏永年链接它的次数就少了。 其实主要是他这个半吊子向导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他之前也试过操控小五逃跑,但是长发男人居然是控制系向导,发现他的意图后故意干扰小五的视野和方向,把他和小五耍的团团转,之后他就摆烂了。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祈祷大佬早点玩腻小五了。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开学当天,柏永年刚摆脱自己文盲的身份,自信的踏进了星际联邦军事学校的校门。 跟着邬泽一起。 当邬君禾说,会让邬泽带着柏永年去学校报道顺便熟悉校园的时候,柏永年快要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了。一旁的邬泽看出来他不乐意,贱兮兮的冲柏永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怎么也没想到邬泽居然是他的学长,毕竟他问话和处理事情的手腕来看,怎么也不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学生。 过去一个月里柏永年几乎不会碰见邬泽,少数几次遇见,几乎都是深夜他要起来倒水喝,才会看到邬泽一身血腥气的从外面回来。 这种时候柏永年都装看不见,邬泽心情好的话会装作没看见就走了,心情不好就要冲着柏永年露出他招牌的嗜血笑容了。 有几次柏永年没忍住,在邬泽阴森森的笑的时候翻了个大白眼,次数多了,邬泽决定把柏永年拉到训练室过几招。 柏永年:? 他一个脆皮向导,能打个毛线啊! 但是柏永年怂,他不敢拒绝,而且他跑不过邬泽,还没法临阵脱逃。 由于晚上又多了来自邬泽的友情加练,柏永年的格斗技巧直线上升,代价就是他的精神状态直线下降,每天早起的时候都怨气冲天。 一直到开学报到的前一天晚上,邬泽都在拉着他加练。 等到柏永年浑身是汗瘫软在训练室地板上的时候,邬泽瞅了他一眼。 “勉强达到拿得出手的程度吧。” 柏永年对这句话的回应是一个白眼。 “少翻点白眼吧,万一那天眼珠子抽筋了转不回去了呢。” 总之,让柏永年和邬泽一起去开学报道,他是一万个不愿意,他坚定地认为邬泽是加班加多了脑子出了毛病的神经病。 但是拒绝的话到嘴边,他就看到邬君禾用那种关切的眼神望着他,他就只好闷声不吭的默认了。 没想到报道的路上还挺平静的,邬泽摆着个酷哥脸,一路领着他办完了报道的手续,领完了寝室钥匙,之后又带着他去了校医务室。 开学前柏永年就看到了学校官网发布的勤工俭学岗位,自己报名了校医务室的岗位。 邬君禾知道这事,但他估计也是看出柏永年希望能靠自己独立完成学业,所以没多说什么。 现在他一个人站在校医务室外,邬泽带他到这儿后就走了,他们大三的学生提前一周就开学了,估计这会儿有其他事要忙。 柏永年刚准备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是柏永年同学吗?”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短发青年站在校医务室里笑着看着柏永年,他身边是一只正在欢快的转圈的海豚。 “我猜到你会这个点来,快进来吧,我是季向,校医务室的医生之一。” “季老师好。” 柏永年乖乖跟着季向进去,这边的校医务室也比想象中的要大,进门右边的墙上贴着校医务室工作人员的信息表,这边有很多医生,他应该只是跟着季向学习工作。 海豚似乎对柏永年很感兴趣,这个海洋里的微笑天使一路上一直围着他转圈,时不时还要用自己的嘴巴轻轻触碰他的头发和衣摆。 季向无奈的笑了笑。 “他很闹腾吧?” “不会,他很可爱。” 柏永年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小海豚的q弹的大脑门,小海豚激动地发出鸣叫,又绕着柏永年转了好几圈。 “他很喜欢你,看来我们接下来的相处应该会很顺利。”季向笑眯眯的说,“不过柏同学不要像刚刚随意触碰其他人的精神体哦,贸然接触其他人的精神体会让他人感到冒犯。严重的话可能会增加精神力的不稳定性。不过我没关系,小海豚很喜欢你的抚摸。” 柏永年立马收起自己的手,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邬家的向导来老宅的次数不多,仅有的时间里主要教授了柏永年如何正确操控自己的精神力,以及如何自查自己的精神图景等等生理上的知识,但关于这种常识就少有提及了。 “刚刚你应该也看见了,这边的医生有很多,不过作为向导的医生很少。你跟着我主要学习如何对精神力不稳定或受污染的哨兵进行浅层疏导。” 季向给柏永年介绍了自己这份兼职的工作内容,简单来说,就是在季向这边病人排满的时候负责接待其他来挂号的病人,其余时间都可以自己安排。不过季向建议前期还是多在他的诊室里旁听学习,柏永年乖乖答应。 “这一条走廊往里都是是静音室,遇见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的哨兵,可以带他到这里先冷静一阵子再进行疏导。右手边第一件就是我的诊室了,你之后只需要每周来三次,每次待够4小时就行。” 星际联邦军校还有学生补助和奖学金评选,再加上这份兼职的工资,应该足够他负担自己的生活费了,希望之后还有机会把自己的学费挣出来。 “既然来了,左右现在也没有人挂号,要不要我给你简单疏导一下?你顺便还可以试着学习一下疏导技巧。” 季向冲着柏永年眨了眨眼。 柏永年想了想,答应了,自分化以来他还没有试着疏导过呢。 季向让柏永年躺到病床上放出精神体,小一它们一出来就被小海豚用短吻给拱走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海豚和小一它们接触到的一瞬间,柏永年就感受到一种奇妙的链接,之后更是觉得浑身懒洋洋提不起劲。 他好像听见季向温和的声音在对他说,别担心,睡吧,之后便沉沉睡去。 昏黄的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柏永年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醒的这么快?你只睡了半个小时不到。” 季向捧着本书坐在办工作旁边,戴了一副无边眼镜,平添了一丝严谨的学者气息,此刻有些讶然的看着他。 柏永年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精神图景,即使之前只从邬家向导那边学到了一点皮毛,也能看出自己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精神屏障外杂乱纠缠的精神力都被捋顺了,现在正在自由的舒展着身体。 “我只对你进行了浅层疏导,不过我观察到你的精神力是不是受过暗伤?你的小蜘蛛们有一只状态不太好。” 这说的应该是小四,小四从豺狼的嘴里死里逃生之后一直处于一个蔫吧的状态,甚至柏永年要尝试和小四共享视野都需要花很多时间,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柏永年渐渐的也就不太关注小四了。 “我之前……遇到了一点状况,小四它被一个哨兵强行链接进行逆向疏导,虽然最后终止了,但是那之后小四就变成这样了。” 季向听完后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身旁的小海豚也有样学样,两只小小的鳍努力凑到一起,脸上摆出一副努力思考的表情。 柏永年强忍着笑意,伸手戳了戳小海豚的尾叶。小海豚深沉的表情立马绷不住了,摇着尾巴用喙一个劲的顶柏永年的侧脸。柏永年被顶的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季向听见动静,抬起头,无奈的笑着看着他和小海豚打闹。 “如果你放心的话,把小四放在我这里吧,我研究一下能不能治疗它。” “好,谢谢季老师。” 柏永年乖乖道谢,捧着把小四送出去了。小四蜷缩着蛛腿,像一个标本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离开校医务室后,柏永年去超市买了点生活必需品就准备回寝收拾了。 这边由于在男女第一性别上分化出了第二性别哨向,因此这边有四个宿舍区,柏永年住男性向导宿舍区。 他打开房门进宿舍的时候看见一个粉色烙饼小章鱼八个触手一齐开工,什么扫帚、簸箕、抹布……全都一起挥舞,忙的不亦乐乎。 “哈喽!你就是我的舍友吗?我叫乔跃,精神体是扁面蛸。” 从隔壁房间里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娃娃脸男生对着柏永年热情的招呼了一声。 “我是柏永年,精神体捕鸟蛛。”柏永年冲乔悦点了点头,肩膀上的小一跟着懒洋洋的动了动前腿,他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收拾房间,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我看新生手册上说,明天要入学体检,但是为什么入学体检要5人一组分组体检?” “啊,因为要测评哨向等级呀,人流密度太高会影响仪器测量精准性,所以才要分组。而且开学后一周有分流考试,哨向等级也算分,占比5%,所以测试才要更严谨一些。” “分流考试?那是什么?” “你看一眼你的入学通知书上的专业。” 柏永年翻开入学通知书一看,专业后面写着“作战系(大类)”。 难怪他拿着推荐信去申请学校的时候没有选专业的环节,原来还要根据入学分流考试来填选专业志愿。 “咱们战略科学学院有三个专业,作战系、指挥系、支援系。专业分流会根据分流考试的分数和个人专业志愿顺序综合分流,由于每个专业的人数有限,所以很容易出现第一志愿落选的情况。” 乔跃看柏永年确实是一无所知,便主动为他解释,还给他科普了很多众所周知的信息。 “现在专业志愿填报系统已经开始了。一般来说第一志愿填报指挥系的人最多,那些出身大家族的学生都爱报这个。但是指挥系是三个专业里名额最少的,其次是支援系,作战系是人数最多的。所以一般还是建议选作战系做第一志愿,不太容易落选。可惜我的精神体实在没有作战能力,没法填报作战系了。” 柏永年沉吟,尽管乔跃很尽责,但他并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选这三个专业。 “好,谢谢你乔跃。”柏永年认真对乔跃道谢,“我考虑几天之后再决定吧。” 接下来乔跃又给柏永年科普了分流考试的方法,居然是全息模拟实战,就是不知道会选择哪个地图。听到能打架,柏永年来了一点兴趣,毕竟实战最能提升人的战斗水平,而现在身负涅墨西斯螺旋隐患的柏永年急需迅速提升自身能力。《 》 5、第 5 章 这地板可真地板啊 入学体检当天,柏永年和乔跃分在了一组。 隔壁的房间是哨兵的体检室,队伍要比向导的队伍长出将近一半,有些排的靠后的人已经开始拜托朋友帮忙排队自己出去买点水喝去而了。 “永年,给!我早就猜到队伍会很长了!” 乔跃从包里翻出一瓶水给柏永年,柏永年感觉他的包想什么哆唻a梦的百宝袋,什么东西都有。 开学的时间在九月,此时夏天的暑气还没过去,太阳炙烤着地面,人仿佛在蒸笼里行走。 柏永年喝着乔跃友情提供的水,打着乔跃赞助的遮阳伞,百无聊赖的跟着队伍一点一点前进。 终于再有一组就排到柏永年这一组了,他看着前面五个人陆续进入体检室,眼睛匆匆扫过就继续放空自己的大脑了,不过他好像看见里面有一个白毛? 向导队伍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刚刚进去的那个白头发的是解家的吧?他哥是不是那个大三的首席向导?” “对,解以初,他哥就是解长霜。” “那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s级了。” “我们这一届的s级估计不会少了,哨兵那边不是还有姜夜云和薛锐么?” “这么巧?怎么大家都凑到同一级了,那这次的开学分流考试得多死亡啊。” “嗐,即使没有他们,开学考也一直这么死亡。不过他们都凑一起的话,咱们可以吃很多瓜了,嘿嘿,听说他们几家之间的关系挺一般的。” 队伍前面有一个黄毛和蓝毛把脑袋凑在一起叭叭叭的八卦,柏永年也竖起耳朵偷偷吃瓜。看来不管是哪个文明,八卦都是人类的种族天赋。 “这几家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对了,还有邬家,好像就是从邬家失势的时候开始,几家关系越来越差的?听说咱们新生里还有邬家的人?” 啧啧啧,邬家居然失势了还这么富,万恶的有钱人啊。不过瓜咋吃到他自己身上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个新生不算邬家的人吧?听说算是邬家资助的一个三等星来的学生?不过还挺突然的,有很多大家族爱搞这一套,邬家不是风评很好么?怎么也开始搞这一套了?” 很多大家族都爱整这一套?看来新生里像他这样背靠大家族资助来念书的应该不少咯?怎么感觉他们嘴里的“赞助”跟他理解的好像有点差别呢?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 “啧啧啧,你还不知道吧,最近邬家事儿也挺多,很不太平,估计也是差人手了,毕竟就靠邬泽一个人,八条腿也忙不过来啊……” 哇哇哇,是什么不太平法?为了在君禾哥面前表现,柏永年可是一直有好好经营自己乖巧好学的穷学生人设,自然没机会也没立场去了解这些家族的现状和之间的矛盾了。 偏偏这时候,黄毛和蓝毛把头埋下去了,柏永年看他俩没声儿了还以为他们去说悄悄话了,刚准备往后靠一靠,突然感觉有什么目光扫过了他。 抬头一看,邬泽就站在黄毛和蓝毛旁边,现在这俩像鹌鹑一样缩在一起,低着头如痴如醉的研究地板砖呢。 邬泽没理黄毛和蓝毛,似乎只是路过,他径直走向柏永年。 “还没开始测?” “下一组就是我了。” 酷哥点点头不吱声了。 所以酷哥来干啥,害得他八卦都没得听了。 问完了酷哥似乎也没准备走,跟个柱子一样杵在旁边。 酷哥不会要等他体检结束吧?柏永年已经开始不自在了,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一样,黄毛和蓝毛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互相对视了一下后猛地低下头去。 柏永年:…… 感觉他俩虽然不能出声,但是已经用眼神八卦了八百多条了。 好在上一组的人这时候刚好测完了。 里面的五个学生依次出来,柏永年也看见了刚刚黄毛蓝毛八卦的解以初,他的特征太明显了,有一点像地球的白化症病人,但他的眼睛又是乌黑的,像是一潭幽幽的古井。 有些哨向会受自己的精神体影响,发色、瞳色会出现颜色变化,这种影响与等级无关,似乎只与基因有关,具有一定的随机性。 明明那么多人在偷看解以初,解以初却精准的抬头对上了柏永年的目光,柏永年顿时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尴尬,立马低头也开始研究地板砖了。 解以初默默地看了会柏永年,又垂着眸子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体检室里有人叫号,该他们这组进去体检了,柏永年如释重负的进了体检室。 一进门就看见了老熟人,季向,这次没看见他的小海豚了,可能在比较正式的场合不太适合随意释放出精神体? 刚这样想,迷你版小海豚就从季向的白大褂胸口的口袋里探出了脑袋,然后小海豚的旁边又出现了两只蜘蛛腿,小四也探头探脑的往柏永年这儿瞅。 柏永年接收到小四传来的平和的情绪,没想到季向的治疗是真的有用。 小海豚看见是柏永年,兴奋的就要冲出口袋来找他玩,然后就有一只修长的手把它和小四的脑袋都摁了下去。 季向把两小只安抚下去后对柏永年笑了笑。 乔跃的精神力等级是b+,治愈系向导,他看起来早有预料,带着自己的小章鱼回到了柏永年的身边,还告诉柏永年不要紧张,只要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玩一下球就好了。 柏永年已经发现了,乔跃估计是听说了他是邬家资助的三等星来的向导,在这些对首都星哨向来说是常识的地方格外关照柏永年,还非常关心柏永年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 柏永年沉思,难道这是治愈系向导自带的天赋吗?现在柏永年觉得乔跃的身上也散发着男妈妈的光芒了。 柏永年是这组最后一个测试的人,他把小一放出来,走近测试仪器。 测试仪器的中间有一个小球,只能单向移动,数据采集系统会根据精神体施加在球体上的强度和面积来对精神力进行评级。 通常来说,昆虫类的精神体往往等级不如其他大型动物,因为它们的先天体型也限制了精神力的能力,面对这样的小球,可能大型的哺乳类精神体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出去好远,而昆虫类精神体却可能竭尽全力只能推出去几厘米。 有几双目光落在柏永年的身上,能被邬家资助的向导,等级不可能太低,似乎其他人都对他抱有期待,即使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只有巴掌大的捕鸟蛛。 小一上去就开始推球,不知道为什么,柏永年感觉小一很急,似乎很不耐烦干这种事。 唉,早知道应该让小二来干这事的,好歹小二比较有耐心。 旁边仪器的显示屏上的等级从f、e、d缓缓涨到a-,但是小一没有停下来,它还在往前推。 季向并不惊讶,从上次的疏导他就觉得柏永年的等级不会低,刚被摁下脑袋的小四又从季向的胸口口袋里探出来,默默注视着小一。 柏永年倒是有点惊讶了,当初在顿哈罗区医院测出来他的精神力是a-,他浅显的哨向知识告诉他,向导的等级在分化结束就几乎定型了,只有少数人后天才会出现等级跃升。 好在当等级显示为a的时候小一停下了,柏永年感觉小一还没有力竭,他感觉自己还有余力,或许竭尽全力后等级会达到a+,不过那样有点惹眼,小一与柏永年心意相通,刚刚便自己停下了。 周围的同学有些惊讶,但是不多,毕竟星际联邦军事学校的入学标准就是b-以上,其他人只是惊讶只有巴掌大的捕鸟蛛能达到a级。 最终柏永年的精神力检测结果是:a级,综合系,紊乱值47%。 “他是a级才合理,邬家又不是做慈善的,能被邬家资助的人总得有两把刷子,不过他这个昆虫类精神体能有a级也相当厉害了。” “说起昆虫类精神体,那个解长霜好像也是昆虫类精神体吧?” “解长霜的精神体是蝴蝶,他跟解长霜可没有可比性。解长霜十几岁刚分化的时候精神力等级就有s级了,而且他的精神体虽然是蝴蝶,但真实体型却有半个人那么大,看得人能犯巨物恐惧症。” “嘶……你快别说了,这听着我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好巧不巧,黄毛蓝毛和柏永年一组,现在远离了邬泽,他俩又凑一起开始八卦起来了。 不过他俩说的应该都是些众所周知的事情,乔跃和组里另一个同学都神色如常,也就柏永年这个三等星来的听得津津有味了。 不过检测报告上的综合系让他有些疑惑,当初顿哈罗区医院的检测仪器没有学校的先进,只能测量等级。 一般来说精神力分为攻击系、治愈系、控制系、辅助系,尽管理论上有综合系这一说法,但是大家普遍认为这是仪器不够精确导致的,实际上的精神体仍然属于四大系之一。 柏永年问了乔跃,乔跃也很迷茫,他只能暂且把这事放一边了。 比起他的所属体系,乔跃更担心他的紊乱值。 “一般来说,向导能对自己进行简单的而精神疏导,所以大部分向导的紊乱值在30%左右,你的紊乱值居然有47%,在向导中算是比较危险的一个数值了。” 乔跃忧心忡忡的说着。 柏永年沉思片刻。 “原来向导还能对自己进行精神疏导?” 乔跃闻言惊讶的看着他,继而表情又转为无奈。 “是啊,你该不会从来没有给自己精神疏导过吧?” “我两个月前刚分化,前不久刚学会自查精神图景。” 乔跃又想起柏永年三等星的出生,无奈的表情又转为同情,拉着他就开始给柏永年恶补常识去了,同时还热情的邀请柏永年来找他精神疏导。 柏永年想了一下,昨天季向刚给他精神疏导过,现在紊乱度还是这么高,看来确实需要精神疏导。不过他拒绝了找乔跃帮忙的提议,想自己先试一下,看看能降多少紊乱值。 体检结束出去之后,邬泽果然等在门外,他问了柏永年的精神力测试等级,知道是a级就走了,还是那么一张酷哥脸,这种时候柏永年就会觉得他的招牌嗜血笑容还挺有趣的。 乔跃看邬泽走了,默默凑过来。 “永年,还有五天就分流考试了,一起去训练室吗?” 柏永年答应了,他对哨向的训练室很感兴趣,也很迫切的想要增强自己实力,毕竟他还没有忘记涅墨西斯螺旋这个隐形炸弹呢。 但他和乔跃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哨兵的队伍里嘈杂起来。 “老师!这边有人晕倒了!” 季向赶紧从检察室里冲出来,蹲在倒地的哨兵旁边检查他的状态,小海豚也变回了正常体型凑在哨兵旁边静静地观察他。 “体检暂停,麻烦各位同学往后推一推,给患者留出足够的空间,保持空气流通。” 周围的学生都退出去四五米远,体检突然出现这一幕大家都很惊讶,但人群中有极少数人的脸上却带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忧伤。 柏永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人的表情,默默地记住他们的脸,总感觉这里有些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地上的哨兵痛苦的捂着头蜷缩着,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死死咬着牙关,手背青筋暴起。 季向判断他是长时间高强度使用精神力又没有进行精神疏导,进入了精神力暴动,现在正在尝试为他进行浅层精神疏导。 柏永年想着反正之后也是要旁听季向的看诊疏导过程,不如现在就留下来观摩一下。 小海豚用脑袋抵着哨兵的额头,进入精神暴动的哨兵没法自如的收放自己的精神体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哨兵的精神力似乎格外排斥季向,季向试了几次甚至都没能抵达他的精神屏障外围,反倒被哨兵暴动的精神力给伤到了,疼的小海豚鸣叫了一声,季向也着急的眉头紧皱,额发被细密汗水黏在脸上。 柏永年看着季向着急的样子皱了皱眉,在想要不要想办法出去搬救援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感觉到小四的说它可以试一试。 柏永年想着反正就是试试,何况小四从雷克斯那件事之后一直都很消极,难得它主动要求想做些什么,柏永年当然不会打击它的积极性。 同意了之后,他就看到小四主动从季向的口袋里跳出来了。《 》 6、第 6 章 哨兵4236 周围的同学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蜘蛛从季向的衣服口袋里爬出来,都有些疑惑。 “季老师的精神体不是海豚吗?这蜘蛛是哪来的?” “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他散发的气息让人感觉很舒服,或许我和它的向导匹配度很高……” “去去去,讨论精神体你怎么就歪到匹配度上去了?能不能严肃一点?脑子里净是哨向那点事。” 小四在议论声中不缓不急的爬到了哨兵的眉间,伏下身体,接着周身开始散发着微微的柔光。 与此同时,柏永年也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被小四细水长流的抽走了一部分,灌输到了那名精神暴乱的哨兵的精神屏障外。 柏永年链接上小四感受了一下,似乎它这两天观察季向的疏导手法,也学会了点皮毛,再加上柏永年和这名哨兵的匹配度不低,疏导效果非常明显。 随着柔光注入身体,倒地的哨兵肉眼可见的状态好转了,四肢也跟着慢慢的舒展开了。 他身侧缓慢出现了一只花豹,一出来就蔫蔫的依靠在自己主人旁边,看到小蜘蛛努力翘了翘尾巴尖,努力挪动自己的大脑袋想和和小四贴贴。 只可惜小四的眼里似乎只有工作,看见哨兵状态好转就结束疏导爬开了。 柏永年感受着小四传来的雀跃的心情,它现在正因为学会了疏导而开心,柏永年也非常捧场的夸夸它。 虽说精神体行为是哨向潜意识的外显,但柏永年有时候会不自觉把小一它们当做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看待,并没有自己夸自己的不自在感,不知道其他哨向和自己的精神体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呢? 季向看到患者精神力暴动缓解,立马招呼其他几个体检室里的医生帮忙将他抬到校医院里的静音室去,周围有几个哨兵也搭了把手。 看到事情解决了,柏永年就准备撤了,乔跃说再不快点训练室就要被约完了,至于小四?它跟着季向混的挺好的,连浅层疏导都学会了,就更不用担心了。 学校的训练室有联网和单机训练,账号就是自己的学号。由于乔跃是治愈系,更适合单机训练,就和柏永年分开训练了。 单机训练有精神力操控基础训练,根据精神力四大系分为了四种训练体系,柏永年想着反正他现在是综合系,也不知道到底具体哪个系的,干脆先登单机训练把四大系的基础训练都试一下好了。 攻击系的精神力操控训练有点像水果切切乐,将精神力拟态成刀刃的形状对准测试中的目标一直切切切就好了,柏永年玩了一会,发现这好像是无尽版的,感觉自己练的差不多了之后就主动结束训练去看下一个体系基础训练了。 星联军校的校园互联网管理中心里,检查员们本来在喝着茶互相侃大山,例如谁谁谁的家人顺利考上了耀斑星的行政岗啦,谁谁谁的孩子走了特长招生进了名校啦,唠着唠着就有人突然发现,万年不变的精神力操控基础训练里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出现了一个异常飙升的数值。 “等等,这个数值不太对劲吧?这个检测结果显示这人对精神力的操控速度和精准性几乎要有别人的两倍了啊?就好像有两个人在同时进行测试一样。” “再看看呢?会不会这个基础训练的代码太久没有人维护了出bug了?那帮攻击系的哨向一般都是直接联网进竞技场匹配战斗啊?怎么会有人在基础训练留这么久?” “他甚至不间断的训练了27分钟,而且没有一次失误!真的会有人对精神力的精准操控有这么久的专注力吗?他现在都要超过榜一解家那小子了!” “别急别急,他停下了!刚好是榜二,我刚刚也简单检查了一下代码,应该是没有bug的,估计只是一个有天赋的学生吧。” * 柏永年把四大系基础训练都玩了一遍后发现,控制系基础训练像收纳小游戏,需要集中精神力控制各种大大小小的物件,将它们都物归原处,其中不乏一些易碎小巧的物件,对精神力的力度和精度要求都很高。 治愈系大概就是仿真版的疏导练习,至于辅助系,需用通过对己方施加增益效果或者对敌方施加减益效果来通过通关。 由于辅助系的基础训练实在是玩不来,柏永年只进去了两三分钟就结束游戏回到首页了。 单机游戏乍玩一会儿还好,玩多了就有点枯燥了。 柏永年研究完单机训练的几个功能后就切换到联机模式去了。 联机模式简单粗暴,只有一个竞技场功能,匹配界面分为1v1竞技和人数自定义的团队nvn竞技模式,给需要提升自我的个人和需要实战磨合的小队都提供了选择。 柏永年粗略扫了一眼就摁下了1v1竞技的匹配按钮,静静地等待匹配倒计时。 没一会屏幕就出现了“匹配成功”几个字,柏永年眼前一花,就被系统传送到了虚拟竞技场台面上。 赛前还能看到对手的昵称和头像,是一串乱码和灰色头像,看着有点像初始昵称和头像,柏永年只能勉强记住他的尾号4326。 柏永年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好的,也是同款乱码昵称和灰色头像。 赛前还有一个可以选自选武器的环节,柏永年研究了一下,由于是初级竞技台没有复杂地形,因此可以打远程的热武器被禁用了,他只好在剩下的冷兵器里挑挑拣拣,最后选择了鸳鸯双刀。 开学前每晚被邬泽操练的时候,柏永年冷兵器热武器都用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化成了向导精神力提升了,与邬泽对战时,对方的动作他只要观察过两次就能学个七七八八,但是因为体能和熟练度的原因,同样的招式到了他手里只能发挥出五成的威力。 柏永年不确定自己如今的学习能力是否是精神力带来的,不过看对战时邬泽古井无波的表情,应该哨向的学习能力就是比正常人要强……吧? 柏永年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哨向和普通人的学习能力并没有区别,否则普通人早就该在优胜劣汰中灭绝了。可惜他对战的是邬泽,一个从小就在格斗场舔着刀尖长大的人,因此并不觉得他的学习能力有多么出众。 赛前时间倒数结束,柏永年也热身完毕,登上竞技台。 竞技的另一侧跳上来一个挺拔修长的青年,手持一杆长枪,对柏永年行了一个抱拳礼。这人左耳带了个玉质的耳坠,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怪好看的,看得柏永年心痒痒的,也想给自己整一个。 柏永年自认为是一个有礼貌的三好青年,所以也学着对面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 礼毕,竞技开始。 开场提示声刚落,4236便手持长枪直冲柏永年咽喉而去,枪尖破开凝滞的空气,带出凌冽的风声。 这显然是一记杀招,柏永年的眼中清晰的映出4236的一举一动,但身体的反应总是慢思想半拍,最终险之又险的矮身躲过。 只这一击便足以让双方认识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不过4236的眼神中并有任何自傲或对柏永年的轻视,只有对战斗的专注。 柏永年也没有感到灰心,要是自己才来两个月就能在群英荟萃的星联军校里大杀四方才奇怪呢。 柏永年趁着矮身的动作,将双臂张开,如鹰展翼,振臂一挥,左手的刀直逼4236的脚踝而去。 因为知道自己在体能和熟练度上的弱势,柏永年准备采取消耗战术,首要目标是先给4236制造足够让他在战斗中产生一瞬间判断失误的伤口。 可惜对面显然经验丰富,轻身一跃就避开了柏永年的攻势,柏永年顺势右臂斜挥,但只在对方的腿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眼看4236就要后退出双刀的攻击范围外,柏永年立马将双刀交叉于身前快速逼近。 4236看出柏永年的意图,立马枪尖上挑,四两拨千斤般挑开了柏永年架起的双刀,接着脚尖一转就要挥舞着长枪往前刺去。 柏永年只好侧身翻滚躲过,但也失去了进攻的势头,只能被动的承受如雨般密集的攻势。 尽管连应对都需要用尽全力,但柏永年还是没有停下思考,他发现4236虽然攻势不停,但攻击中都没有开场第一招里蕴含的杀气,这些攻势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消磨他,而真正的杀招还没有使出来。 想明白这一点,即使柏永年已经力有不逮,但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想了想,把小一召唤出来,藏在了自己的发间。 果不其然,在又一次将柏永年逼至竞技台边缘的时候,4236突然眼神一凛,长枪势如破竹般向柏永年胸膛刺去。 就在这时,小一突然从柏永年发间跳到胸膛上,将泛着流动般的黑色纹路的背部面向4236,对面明显动作一滞,柏永年趁机侧身,手腕翻转右刀自下而上撩起,刀刃直逼4236的下巴。 然而对面很快就清醒过来,猛地后仰躲开了这一招。 柏永年皱眉,奇怪,小一的这一招并不是第一次实战,之前和邬泽对练的时候也用过,当时邬泽也愣了三四秒,但4236停顿的时间绝对短于这个时间。 接下来的见招拆招中,柏永年一直在细致观察4236身上的特殊之处,终于让他在又一次受伤之后找到了。 4236的耳后发间有一簇小小的乳白色的花,因为位置和玉质挂坠很近,因此很容易被误以为是耳坠的装饰。 既然找到了目标,就好办了,柏永年以伤换来和对手贴近距离的机会。4236微微蹙眉,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能躲开却不躲,谁知下一秒,4236就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体被人触碰了,而始作俑者还一脸惊讶。 “怎么回事,拿不下来?” 4236整场战斗中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一抹红色爬上他的脸颊和耳尖,他对着柏永年怒目而视,闻言不语,只是一味的使出杀招。 柏永年避之不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也在一次次的手上中化成了片片碎片,只留下小半截,堪堪挂在他的腰上,露出了覆着薄肌的苍白的上身。 “这么小气?我都没摘下来啊?摸一下都不准啊?” 柏永年满头雾水,只以为人家的这个饰品比较珍贵,毕竟有一定免疫控制的效果呢,换他他也舍不得。 训练室里的痛感可调节,但是柏永年没有调,因此伤口的痛处百分百的反馈给了他,偶尔姿势扯到伤口了,他就轻轻嘶一声,继续投身战斗中。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战斗界面右上角显示的观看标志后面跟着的数字开始飞速增长。 训练室竞技台的对战都可以连校园网登录查看的,只不过不可以回看,常有学生来观看有名的几个同学的竞技台实战,不过显然,涌入这个直播间的人并不是冲着提升实战技巧来的。 “就是这个竞技直播吗?那个向导非礼哨兵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他刚刚打到一半突然要去抢人家精神体,没抢到还说人家不让摸很小气!” “我去,这么勇!什么时候向导这么大胆热情了?” “等等,台上的哨兵好像是姜夜云啊,听说他们家可古板,精神体不让随便碰的!” “哇!这下这个小向导有苦头吃喽~期待姜夜云把他打趴下哈哈哈哈!”《 》 7、第 7 章 他是怎么知道的 在4236毫不保留的攻势下,柏永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两把本该威风凛凛的双刀现在却窝窝囊囊的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最后他只能在长枪锐利的进攻下,再一次被逼到竞技台边缘,小一的短暂致幻也不管用了,对面早有防备。 最后柏永年的整个上半身都已经超出竞技台外,难以维持住平衡。意识到自己快要输了,柏永年有些惋惜,不过他还要最后挣扎一下。 4236看柏永年已经摇摇欲坠,挥舞长枪便向他小腿横扫过去,谁知这时柏永年也不躲避了,仿佛孤注一掷一般挥舞左刀斜批而下。 然而4236眉头都没皱,微微后仰就躲过了这一招,此时柏永年已经失去平衡即将从竞技台摔落。 柏永年突然对着4236狡黠一笑,他身上总是有着意气风发的学生气,就算此刻知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4236也还是不免被这样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 柏永年当然不知道此刻对面心里在想着什么,他看准4236躲避的方向,把右刀当做标枪一般投掷出去,闪着寒芒的刀尖直冲对面青年的胸膛。 4236瞳孔一缩,双臂因为挥舞长枪的姿势无法进行大幅度的动作调整,只能在最后时机勉力侧身,最终被右刀扎入手臂。 此时柏永年已经落地,看见这一幕略有惋惜,却也明白自己一个刚入门的半吊子,面对专业人员基本没有胜算,能伤对面一臂已是不容易。 系统播报也出来了,4236胜。 系统还给赛后留下的致意的时间,4236脸上还是带着薄红,利落的抱拳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柏永年。 咋回事?赛前4236还很礼貌啊?咋摸他一下耳饰还急眼了。 柏永年挠挠头,又感觉人家这么生气,肯定还是自己太过分了,以后有机会给人家道个歉吧。 他也不内耗,决定玩之后又一头扎入竞技场匹配下一局去了,和4236的小插曲转眼就被他抛之脑后。 最后他在竞技场浪了一晚上,最终因为连续在线时长超过四小时,意犹未尽的被系统踢出去了。 柏永年出了训练室,伸了伸腰,用了一晚上的双刀,他已经和双刀人刀合一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匹配到的哨兵眼神都怪怪的,每次他贴身攻击的时候他们都会一个激灵,然后用警惕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怪,难道哨兵都这么敏感? 柏永年回寝后,乔跃刚收拾完东西,小八看见他回来了,忽悠忽悠的飘过去拿了杯水给他。 乔跃的小八作为扁面蛸,也有拟态的能力,日常生活里它很少用拟态的能力,但是如果喝到了喜欢的小饮料,小八就会拟态成饮料的颜色。 今天的小八变成了粉色,还故意装作醉醺醺的样子摇摇晃晃的飘着,乔跃看见了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柏永年觉得这样的小八也很可爱,接过水后捏了捏它的触手尖尖说了声谢谢,小八开心的吐着泡泡飘回乔跃身边。 乔跃轻轻弹了一下小八的脑袋,跟柏永年打了声招呼回房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柏永年都泡在训练室的竞技场模式里,在1v1匹配里已经拿到了73%的胜率,和最开始的30%胜率比起来进步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知道系统的匹配机制是什么,有一次单人匹配,让他匹配到了邬泽。进场的时候邬泽看见对面账号注册时间和胜率都准备退了,看见来的人是柏永年又停下了,并且单方面决定趁着竞技场这个机会狠狠操练一顿柏永年。 因为有意让柏永年锻炼,所以这一场打了很久,中间时不时穿插邬泽简短冷冽的指导,等从竞技场上下来的时候,柏永年整个人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被汗浸透了。 邬泽也从原来的训练室照过来,听说柏永年在为开学分流考试做准备,于是干脆过来给他讲点分流考试的重点。 “分流考试是全息模拟实战,往年地图校内论坛上有,你可以选择去背一下地图,但不排除有出新地图的可能性。” 邬泽停下来,点了几下光脑。接着柏永年的光脑叮了一声,点开一看,是“3014-3024年分流考试全息模拟实战地图全收集.rar”,再一看,3个gb,柏永年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邬泽没管柏永年的反应,继续往后讲。 “模拟实战持续三天三夜,采用校内网络面对全校师生直播。场内会设置众多物资投递点来为选手提供战斗资源和生存资源,同时还会有出生点基础资源,按照死亡先后顺序进行排名。要想拿到靠前的名次,实战前期建议组队,提高生存率。” 这时邬泽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专业志愿填报了吗?” “还没。”柏永年老老实实摇头,“我感觉那三个专业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念书嘛,怎么念都是念。” “既然这样,那你一志愿填指挥系吧,二志愿作战系。” “好的哥。”柏永年干脆现场填完提交了,主打一个信任。 主要这学都是靠邬君禾推荐进的,如果没有邬君禾,柏永年这会儿应该在之前那个三等星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念书呢,自然对自己选择专业也没有执念,全看金主的需求。 “一般想前期组队的这会儿已经在找队友了,”邬泽瞥了柏永年一眼,柏永年这会坐在他旁边,因为身高没有哨兵那么高大,邬泽只能看见他因为低头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向导数量少,有自保能力的向导就更少了,哨兵队伍会主动找向导队友。” “我看你的胜率现在看着也可以,这几天去nvn匹配联系吧,有合适的小队就加入,还能趁着最后两天磨合磨合。” 柏永年乖乖点头,冲着邬泽灿烂一笑,“谢谢泽哥,我之前还以为泽哥会是不看资料直接进实战的人来着。” 邬泽仿佛被什么东西闪到了一样眯了眯眼,“我不做有勇无谋的事,这样的人死得快。” 分流考试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邬泽没有立马离开,这有点不符合柏永年对他行事雷厉风行的印象,于是他抬起头疑惑的看向邬泽。 “接下来我可能会离校一段时间去处理一点事情,”邬泽见柏永年看向他这才斟酌着开口,“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柏永年立马提起精神,他现在最想问的只有一件事。 “关于雷克斯……” “对不起,雷克斯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给你说太多,”邬泽有点遗憾的回答,似乎为自己开口了却没能做到感觉有点懊恼,“你现在缺乏自保能力,知道太多反而容易惹祸上身。” 柏永年有些不甘的抿紧唇低下头,他不愿意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被蒙在鼓里,即使是有丧命的风险,他也只想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邬泽盯着柏永年头顶的发旋看了一会,最终还是退了一步,“这样吧,如果你能在分流考试里排进前十,我就当做你勉强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到时候,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有关雷克斯的事情。” 说到这里,邬泽倏然笑了一下。 “反正就算我一直瞒着你不说,你最后也会想办法自己偷听偷看的不是么?” 听到这里柏永年猛地抬起头盯着邬泽,心里在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你。”邬泽得逞的笑了笑。 柏永年这才意识到刚才邬泽只是在诈他,忍不住露出懊恼的神色,心道自己还是不能跟这种专业人士打心理战。 “不管怎么说,分流考试的事一言为定,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拿到前十的,你可不能食言。” 邬泽看着柏永年那双平静笃定的双眼,笑着说好,接着不再多留,起身离开了训练室。 柏永年记着邬泽的建议,转头就又进入了竞技场,这次点开了vnv模式。 第一局匹配到的都是路人队友,对面是半成型的队伍,因此第一局几乎没什么疑问的输了。柏永年发现大家实在配合不起来,就干脆放弃了,悄悄的潜伏到对面带走了两个人,然后就被发现的敌方□□一发送走了。 后面连着几局都是这样,柏永年一直连输,决定最后再打一局就结束。 一道白光闪过,柏永年被传送到一间桌椅倾倒,窗户玻璃支离破碎的教室内,他环顾四周,确认这是废弃军校地图。 通常来说,星联军校的大大小小模拟实战考试里的地图都出自训练室,只不过地图大小是训练室用地图十倍更甚。 废弃军校这张图柏永年前几局都没有匹配到过,但是他赛前看过一眼地图提示,这张图大概包含星联军校目前拥有的5号主楼和2、3两栋楼,一栋三层高食堂,一栋四层高图书馆。地图算是目前训练室里最大的一张,且匹配到的概率较低,即使是匹配到路人队友也有机会通过单人作战获胜。 柏永年迅速将自己之前得到的信息过了一遍,简单判断自己应该身处3号楼中,就立马开始搜寻资源,通常来说出生点会有一部分基础资源。这次柏永年的基础资源是一把狙击步枪和一些子弹,还有一卷绷带。 柏永年没有多看,背上步枪收好子弹和绷带就开始转移,这次的生存资源较少,估计是因为他被分到的这把狙击步枪比较好。 教室空间狭窄且逃跑路线受限,很容易被堵,既然他拿到了狙击枪,还是比较适合找一个视野好又隐蔽的地方先苟着。 柏永年刚出教室门,就看见小地图上有一个绿色小点闪烁着靠近,他不动声色的架枪,一个身影从楼道里出现,柏永年确认过他没有被人跟踪后才放下枪。 来人一头金发,柔软的发丝随着他的奔跑在空气中一晃一晃的,他迅速和柏永年回合,龇着牙笑的很开朗,刚开口准备自我介绍,对面楼里就响起了枪声。 柏永年迅速卧倒,拉栓上膛,回身瞄准。金毛侧翻到走廊的另一边靠楼道的地方,和柏永年隔着两个窗户的地方。 柏永年看到对面2号楼4层里有两个身影躲在废弃实验仪器的背后,两人都很谨慎,机会没有将自己过多身躯暴露在窗户面前。狙击必须一击必中,不然位置暴露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暗中瞄准他,因此柏永年屏息等待着,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虽然离得很远,但是系统为了防止误伤队友,柏永年能看到队友头顶上闪烁的小绿点。看他和对面人对战的形势来看,这个队友被分到的应该是把手枪,射程短,瞄准精度要求高,在和对面的来回几招中失手了好几次。 对面拿的是把冲锋枪,尽管能够对队友火力压制,却没有急着着进攻,性格应该比较谨慎,还没有和队友回合,无人掩护。但就算对面没有火力压制,冲锋枪的火力也足够把队友面前的掩体打的摇摇欲坠了,试验台上玻璃架上的玻璃仪器被打碎一地。 柏永年等了很久,掩护的事情虽然暂时交给了旁边的金毛,但他不放心,还是把小一放出来在一旁放哨。金毛看见了,盯着小一若有所思,也罢自己的精神体放了出来,是一只花豹。 柏永年感觉这只花豹有点眼熟,但是他没有让花豹占据太多心神,专心致志的盯着对面的动静。 终于在己方队友被打中手臂的时候让他抓住了对手的一丝破绽,一发命中后立马侧身翻滚躲到金毛的方向去。柏永年听到了来自系统的击杀成功提醒,随之而来的是就是来自2号巨构楼顶的两发连发子弹,金毛立马顶上去冲着对面暴露的位置连射两枪,只可惜这次没有收到击杀提醒,不过看刚刚被击杀的对手和2号楼楼顶狙击手那边没有更多的枪声便能猜测,对面队伍应该还没有汇合。 开局就形势大好,胜算大大提升,柏永年恣意的笑了,脸颊上还有刚刚侧身翻滚沾上的灰尘,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小一也举起前面两条蜘蛛腿,激动的磨了磨,似乎也为即将到来的狩猎感到兴奋不已。 金毛看着柏永年的笑脸出神,身旁的花豹也盯着柏永年舔着嘴巴,尾巴尖尖无意识的晃动。 柏永年余光瞥到了这一人一豹,想了一下,觉得他俩可能脑子不太好,但是又想到刚刚金毛掩护自己的样子,决定大度的不嘲讽他了。 “你好,新生向导柏永年。” 金毛这才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你好啊,新生哨兵翟朔。”翟朔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柏永年撇了一眼,觉得这腼腆的笑和翟朔在他潜意识里的印象不太符合,“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你之前在新生体检的时候救过我,我本来想跟你道谢,可惜季向老师很保护你,我就没能知道你的姓名。” 柏永年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看这个金毛这么眼熟,原来是在新生体检的时候救过的人。既然算是半个熟人,又加上刚才还算默契的合作,柏永年也不再客气。 “等会出去再聊吧,眼下先拿下这场的胜利。”这一局刚开始就淘汰了对面一个人,虽然队友负伤但是没被淘汰,算是今天这几局里开局形势最好的一局了,柏永年觉得这一局可以冲一把,“我会让小一和小二跟着你,我前往楼顶埋伏,你去和队友汇合,汇合后可以让小一跟着他们。” 翟朔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花豹驮着小一小二,转过脑袋来给它俩舔了下毛,应声后一人一豹即刻出发。 柏永年则背上狙击枪悄声前往顶层。《 》 8、第 8 章 他的动物缘也太好了吧! 柏永年走到封闭走廊的尽头,把手搭在玻璃门的把手上,推开门就是顶层的小花园,大概有二三十平米。现实校园里郁郁葱葱的小花园在这个地图里,只剩下杂草丛生的荒芜。 在手即将按下把手的一瞬间,柏永年听见了煽动翅膀的扑棱棱的声音,他凝神,立刻侧身利用实体墙遮掩自己的身影。 小一小二都跟着翟朔走了,现在他身边反而没有能够探查的帮手,遇上对面先发制人有点受限。 看来分流考试赛前要把小四接回来,小五的事也不适合再拖了。既然现在已经住校离开邬家了,行动便能更自由不收约束了,他可以“瞒着”邬君禾做很多事情,尽管他知道邬君禾最后还是会知道的。 眼下柏永年正在用地上玻璃碎片充当镜子利用反光观察小花园的情况,他通过玻璃的反光看见一只优雅矜贵的角雕停在小花园边缘残破生锈了的铁质护栏上,时而歪歪脑袋,圆润沉静的双眼正在仔细观察四周环境。 看来对面领队猜到他会来2号楼顶层,看角雕这幅大摇大摆不怕被发现的样子,是想在观察他动向的同时反逼他没法上顶层,让他在视野上失去主控权。 失去视野和位置的狙击手犹如被断了一臂,对面的算盘真是拨的噼里啪啦响啊。 柏永年眯了眯眼,他最讨厌受制于人的感觉。 既然角雕在这里放哨,那么那名对手应该就在2号楼对面一个视野宽阔的地方埋伏,顶层刚刚因为伏击过肯定已经临时转移阵地了。 不对,柏永年若有所思的想,一个能想出让自己精神体大摇大摆的暴露以限制敌人身位的人,会是一个保守谨慎的人吗? 柏永年又拿出了自己的玻璃碎片,在阴影里小心翼翼的摆弄着,同时放出自己如蛛丝一般的精神力,蛇游一般缓慢接近角雕。 角雕的警惕性显然很高,对面不是有勇无谋的人,柏永年的精神力一旦有大幅度动作,角雕就会警觉的看向精神力所在的方向。这项行动很考验柏永年对精神力的精准操控,不一会儿他的额角就布满了汗珠。 终于在某个角度,柏永年通过玻璃碎片看到2号楼的顶层一处草丛后面有一丝细微的反光,很难捕捉,几乎会被人略过。 抓住机会的柏永年立马架枪,迅速瞄准,直接开枪,同时精神力如同等待多时的猎手,猛地缠绕上角雕的脖颈。 然而尽管角雕吃痛的拍翅,它任然扬起头颅发出高亢嘹亮的鸣叫,仿若发起冲锋的号角一样。 听到角雕鸣叫,柏永年就知道这一枪必然是不能一击必中了,没想到对方有这样的魄力,通常来说精神体受伤只会让哨向感受到比□□上更强烈的痛处,毕竟哨向正因为拥有精神力和精神体才有比常人更发达的五感。 向导拥有封闭五感的能力,但是看角雕吃痛的模样,不论对面是哨兵还是向导,他应该是没有选择封闭五感。 电石火花间柏永年思考了一堆,但是现实中他正在狼狈的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子弹。其中有一颗子弹甚至是通过身后走廊尽头的通风小窗里射进来的。 如果对面是已经成型的队伍,那么在拥有角雕精神体的情况下,他们本来讲究不用汇合,角雕可以为其余队员通风报信,还可以充当侦察兵和诱饵。 尽管柏永年还没有见到对面拥有角雕精神体的人,但他已经对对方的兴趣已经达到了顶峰,本身远距离操控精神体就需要更多的精神力和操控精度,更何况还大幅增加了受伤的风险,在战术上柏永年敬佩对面的勇气和智慧。 重新躲好后柏永年再次看向小花园的护栏,那里已经没有了角雕的身影,报信后应该就被对面收回了。 位置已经被暴露给对方,还不清楚刚刚那一枪有没有给对面造成伤害,此时此刻柏永年已经必须转移位置了,但是通过刚才像他袭来的子弹方向反推,对面小队近乎均匀的分散在地图的几栋主要建筑中。 既然对面小队采用了这种类似单兵作战的战术,只能证明他们每个人都拥有出色的作战能力和自保能力,有信心在单兵作战遇上小队伍时还能全身而退。而且通过刚才精神力丝线和角雕的接触,柏永年发现对面也是一名向导。 太有意思了。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转移。 柏永年通过小一联系上翟朔,让他的花豹去3号楼南方走廊尽头接应一下自己,那里是唯一一个不直接面向所有建筑的方位了。至于他现在的位置,柏永年准备在这里放个小烟花。 翟朔此刻已经和另一名哨兵队友汇合,貌似他俩认识,一经汇合后就配合默契,在搜集资源的同时打中了对面一个选手,可惜没能一击必中,系统没有播报击杀通告。 翟朔在听到柏永年的要求后翟朔主动表明结伴的另一名哨兵薛锐的精神体更适合完成他的需求。 此刻柏永年已经开始行动,原地留下了一颗手榴弹,用精神力替代了原来的插销,以达到延迟爆炸的效果,距离接应地点只有两百米。他选择相信翟朔,同意了他提出的建议。 柏永年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刚刚走廊一战他和翟朔配合的还不错,尝试着给出信任有利于接下来的团队合作,也更有效率。 不过小一倒是通过和花豹的接触反馈回来翟朔的一丝丝惊讶的情绪。 柏永年冲到六楼南面走廊尽头,在撞破玻璃的一瞬间收回精神力。左侧临近小花园的走廊猛然滚起热浪,爆炸的冲击力将3号楼的一角炸成了碎片。 他则是在跳出窗户后看到了一个雪白的身影,他来不及思考,直接搂上雪白身影,等到那抹雪白带着他从楼外墙面上的装饰性凸起跳跃着回到3号楼2层,他才看到雪白的身影是雪豹,此时小二像个装饰一样静静地待在雪豹的耳朵后面。 小二是几个小蜘蛛里最安静的一个,偶尔放出来也是找点事情猫在哪个角落里自己干自己的。看起来它倒是和这只象征智慧的雪山精灵相处良好。 柏永年从雪豹的身上跳下来,用绷带处理了一下刚刚被玻璃划伤的手臂,面前是刚刚跑来汇合的翟朔和薛锐。 雪豹摆着尾巴踱步到薛锐身边,蹲坐下后漫不经心的舔了舔自己的前爪,白发蓝眼的青年对柏永年轻轻颔首。 “幸会,我是薛锐。刚才5号主楼里有枪声,听枪声,估计是另外两名队友汇合后和对面对上了。” 翟朔还是挂着那副灿烂的笑脸,花豹绕着柏永年转了一圈,仿佛在看他负伤情况,离开的时候尾巴尖不小心蹭了一下柏永年的小腿。 虽然柏永年很清楚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有第二性别的世界,但他的哨向常识学的七零八落,还经常在关键时刻想不起来。他看着花豹对自己亲昵的模样,忍不住想,他的动物缘也太好了吧! 看见花豹的动作,薛锐皱了皱眉,暗含警告的看了翟朔一眼。翟朔在柏永年看不见的地方冲薛锐无奈的耸耸肩。 刚才据薛锐所说,他们剩下的两名队友应该在5号楼和对面正面战斗了,不过目前没有收到己方阵亡和击杀敌方的通知,应该只是交手后两方撤退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5号楼接应剩余的两名队友,同时击杀埋伏在5号楼的对手。但这个选择具有一定风险,从3号楼到5号楼中间还需要经过图书馆和食堂中间的一片空地,由于对面队形松散,柏永年认为这两栋建筑里很有可能有对面选手的埋伏。 比起和队友成功汇合并击杀对面选手的可能,他们这支三人临时小队在路上折损的可能性更大,并且由于他是三人中唯一一名向导,身体素质和战斗意识要远弱于其他两人,因此他应该会是最先被淘汰的那个。 这可不行,柏永年心想,好不容易有一局对手队友都操作在线,不玩尽兴未免太亏了。 想到角雕向导的操作,柏永年眯起了眼,尽管邬家的向导再三和他强调精神体不宜距向导过远,但这只是全息模拟不是么,更何况早在邬家向导叮嘱之前,小五就已经长时间的远离他了,现在他也并没有什么不适。 打定主意后,柏永年让薛锐和翟朔带上小二前往5号楼,自己找机会前往2号楼。柏永年觉得角雕向导绝对还留在2号楼里。 听到柏永年的安排,翟朔略有些惊讶,他以为柏永年作为向导一定会跟着他们两个哨兵一起行动。翟朔和薛锐对视了一眼,薛锐点了点头,翟朔也就无所谓的笑着同意了。 从这两人的互动来看,这两人之间薛锐更倾向于做决定的人,而且翟朔这个人,表演痕迹很重,总是把自己的目的掩盖在重重伪装之下。翟朔是对柏永年体检救了他这事感到感激的,但是他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其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不过柏永年只想了这么多,对翟朔的目的、薛锐和翟朔的真实关系,他懒得深究。对现在的柏永年来说,好好的完成和角雕向导他们队伍的这一局模拟实战更重要。 看薛锐和翟朔已经达成一致,柏永年挥挥手就转身走了,他下一步的计划是和角雕向导好好玩耍一下。若能击杀角雕向导,失去了侦察兵的队伍的实力一定会大打折扣。 小一感觉到柏永年心底的想法,兴奋的扬起自己的两条前腿,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柏永年轻轻摸摸小一的脑袋,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狩猎开始。《 》 9、第 9 章 狭路相逢 纳赛尔今晚来训练室联机打nvn并非一时兴起,实际上他从报道当天晚上就开始泡在训练室里不停地匹配实战了,如今队伍已经成型,他几乎将自己匹配到的最优秀的几名哨兵都拉拢到了自己队伍里。 如今继续在竞技台匹配只是为了磨合队伍,由于同队的人单兵作战能力都很优秀,也包括他自己,所以纳赛尔采用了分散作战用角雕传信的策略。 当然,只靠角雕传信肯定还是不够的,队伍里还有一个精神体是游隼的哨兵也可以起到传递信息的作用。 不过部分向导能够掌握通过精神体来传递语言的技能,因此在信息传达准确性上游隼不如角雕。 纳赛尔这支队伍在今晚已经连胜8局,这一局开始时,纳赛尔自然认为胜利是属于他们这边的。但是他没想到开局就折了一个人,纳赛尔不至于被突发情况影响心态,获胜的路上必然要承担风险。 自己的队友被淘汰后,纳赛尔立马悄声接近队友被击杀前的地方,但是到了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和角雕配合迅速搜索了整层楼,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猜测对面的狙击手刚拿下首杀,这会肯定在寻找合适的埋伏地点,纳赛尔没有花太多时间在搜索溜走的敌人身上,而是直接回到顶层想要逼出对面狙击手的位置。 没想到对方不仅在暴露位置的情况下成功逃走,还反向暴露出纳赛尔其他队友的位置,同时还给了纳赛尔角雕一击重创。 不知道对面狙击手是精神体是什么,角雕在被对面的精神力伤到后出现了肌肉痉挛的现象,这种现象还通过精神力传到到了纳赛尔的身上。 他皱了皱眉,中了这种会影响行动的毒素后就不适合再单打独斗了,纳赛尔准备转移到附近的其他队友身边。 纳赛尔从顶楼撤离,顺利来到三楼之后,直觉突然告诉他不对劲,他猛地一个侧身翻滚,就看到有一根精神力丝线从自己侧脸飞射而过,这熟悉的精神力攻击手段,显然就是之前在3号楼的狙击手。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纳赛尔还没有想明白,危机感就再次迫使他后撤几米,前方立马砰砰斜射出两发子弹打在他原来站的位置。 “去!” 角雕在纳赛尔的一声喝令下向枪声传来的方向俯冲过去,对面又故技重施,放出精神力丝线企图拦截角雕,而这时纳赛尔已经通过刚才两枪的位置逼近对面的藏身点。 对面见状不对,立刻放弃拦截角雕,收起精神力丝线便迅速撤离。 纳赛尔来到对面之前的藏身点,这里是两个实验室打通后形成的大实验室,中间保留了一堵矮墙做隔断,刚才对面藏身的地方只有半人高的实验台面和一些中小型玻璃仪器,而对方撤离的方向却有两排超过两米高的通风处,在视野上完全掩盖住对方的身形。 纳赛尔挑了挑眉,没着急直接逼近对方,而是先从角雕身上拽了一根羽毛下来,角雕显然也是一个有脾气了,狠狠啄了纳赛尔几下,把他那头金发啄的乱蓬蓬的。 他放任角雕撒气,将羽毛举起,轻轻吹出一口,灰色的羽毛仿佛违背物理常识一般,没有飘忽落下,反而直接朝着某个方向飘去。 纳赛尔眼神一历,右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向那个方向。 躲藏的人似乎刚反应过来,起身正要逃跑,却被一个健壮的身躯直接扑倒,右手握着的枪也被一把甩走。对面只能用拳头反击,然而拳头刚挥出去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按在头顶,同时脖颈也被另一只手死死掐住。 对哦,好像角雕是世界爪力最强的猛禽? 柏永年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了,还能分神去想点别的。 压在柏永年身上的纳赛尔手上的劲一点没松,他慢悠悠的欣赏了一下猎物临死前挣扎的模样。 身下的人身形瘦削,皮肤苍白,像是常年不见光,和修长脖颈上小麦色且青筋突起的手形成剧烈的反差。一头黑色短发在挣扎间沾染了无数灰尘,眼睛生理性的流出泪水。 不知道怎么的,纳赛尔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被点燃了一样,他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心跳如雷般轰鸣,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这种强烈的感官让他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麻木,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的肌肉又在痉挛。 “我很喜欢和你对战的感觉,虽然你马上就要被淘汰了,但是我赛后会加你好友的,到时候可不要忘了一起玩啊~” 加个好友的事情怎么被他说的跟抢劫一样,柏永年看着纳赛尔那张抑制不住兴奋的笑脸,感觉自己会不会对这只小鸟太过分了? 纳赛尔的身后响起枪声,一枚子弹正中纳赛尔的胸膛,他还没从混沌上头的兴奋劲中出来,只能迷茫的低头看着自己被子弹贯穿后染血的胸膛。 他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一帧一帧的回头往后看去,天花板的角落里,是一只被精神力丝线牵扯着吊起来的手枪,一只腹部有暗纹的蜘蛛正趴伏在上面,其中一只蜘蛛腿还搭在扳机上。 柏永年通过精神力注入的精神毒素此刻已经攻占他的大脑,使纳赛尔失去思考的能力,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倒了下去。 当然,倒在了柏永年的身上,毕竟刚才纳赛尔可是骑在他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柏永年嫌弃的推开纳赛尔的身体,听着系统播报的击杀通知,揉着脖子龇牙咧嘴的起身。 “吃什么长大的,手劲这么大。” 柏永年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舔包,把纳赛尔身上的装备洗劫一空,然后在自己的脖子上用了一个绷带,不然看着属实不太美观。 这时候实验室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里冒出来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是一只白鼬,冲着柏永年嘤嘤叫了两声,像是在催促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这边解决了,我现在立马就去找你主人。” 方才柏永年出3号楼的时候,纠结了一下该怎么尽量不打草惊蛇的潜入2号楼,就遇到了这只小白鼬,不出意外它的主人应该就是之前在2号楼第一个和对面选手正面碰上的人了。 但是柏永年左右看了好几圈也没看见人影,正奇怪呢,白鼬拽了拽他裤腿,两只短短的小前爪往2号楼一指,他才知道原来白鼬主人还没从2号楼里出来。 自然世界里的白鼬可以在冬天的时候伪装自己,而作为哨向精神体的白鼬则拥有类似变色龙的能力,可以降低自己在人类肉眼里的透明度。 白鼬选择来帮柏永年也是有所依仗,它这种降低事物在人类肉眼里透明度的能力对人类同样适用,只不多应该需要消耗大量精神力,所以最终白鼬只将柏永年变成半透明的程度就结束了。 柏永年也不挑,毕竟没有白鼬他可就要大摇大摆直接闯过去了。好在一路平安抵达了3号楼,角雕向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似乎并没有关注外面。 现在柏永年成功击杀角雕向导,也该去解救一下这个有点倒霉的白鼬哨兵了。 小白鼬没从通风管道下来,直接在里面走了,走出去一段还会用小爪子敲一敲,为柏永年指明方向。 没一会柏永年就到了白鼬指明的地方,在这层楼尽头的一个实验室里试剂柜上方的通风口内。 “你……你好,我是顾乐山……谢谢你愿意来帮忙……” 柏永年抬头,看到一个娃娃脸青年,捂着腹部虚弱的向他问好。 “你受伤之后躲到这里的?你怎么做到的?出血量这么大应该会留下血迹吧?” 顾乐山撤去精神力,柏永年这才看到地面上的血迹,他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想到顾乐山的技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实用。 柏永年直接抬手把目前搜刮到的绷带都给顾乐山抛了上去,只给自己留了一个。 顾乐山手忙脚乱的接下来。 “哎,我用不了这么多的……” “你先拿着吧,等会有需要我直接找你要。” 顾乐山答应了,默不吭声的使用绷带治疗自己。 因为伤在腹部,治疗要脱掉上衣,柏永年没事干,干脆靠着试剂柜盯着顾乐山的动作放空大脑。 然后他就发现顾乐山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整个人从脸红到了脖子。 柏永年一看吓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实战还能模拟伤口感染发烧?” “不是的。”顾乐山声如蚊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就忍住了,只是手上动作快的要出残影。 “其实你慢一点无所谓的,现在对面还剩三个人,优势在我们这边。” 顾乐山不语,只是一味的用绷带治疗自己,不出两分钟就治疗完毕了。 柏永年带上大白鼬熟透版准备出发,感应了一下小二的位置,径直往5号楼走去。 根据翟朔薛锐他们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来看,貌似对面剩下三人汇合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单独行动了。 柏永年啧了一声,没法逐个击破了,对面之前选择各自为战可不代表他们不擅长团队合作,只是因为对他们的实力来讲单兵作战效率更高而已。 有点棘手啊。 先赶去5号楼和薛锐他们汇合吧。 柏永年一路寻着和小二之间的感应来到了薛锐他们所在的位置,中途又听见了5号楼传来的枪声,不过最后没有系统击杀成功提醒。 到了后看到一共三个人,估计还有一个就是最后剩下的那个队友了。 柏永年打了声招呼:“我带着顾乐山来……”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直冲他的面门刺来。 柏永年本来看见队友刚放松了点警惕,此刻面对攻击只能堪堪躲过,锋利的刀刃最终擦着柏永年的侧脸划过,留下一条血痕。 “夜云,你这是做什么,柏永年现在是我们的队友,如果有矛盾可以等出去慢慢说。” 薛锐皱了皱眉问道。 柏永年抬头看去,却看到一张羞恼的脸。 等等,这不是那个很小气不让摸花花耳坠的那个哨兵吗?!《 》 10、第 10 章 人体描边大师 “等等等等,上次模拟实战想抢你耳坠是我有错,我给你道歉!” 柏永年一边狼狈后退,一边言辞诚恳的道歉。 姜夜云脸颊绷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手上的匕首都要挥出残影了,这人也不用枪,只用匕首,看得出来是气狠了,专来泄愤的。 顾乐山就这么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队友们一个照面就打起来了,无错的在旁边想要拉架,他心里想要帮柏永年,但姜夜云又好像收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的模样,一时之间分不出谁对谁错,只好在他俩中间左右摇摆。 “你们不要再打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被动挨打的柏永年脑子里还是出现了那个经典名场面:暴雨、两人、斗舞……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 小白鼬也心急,一会儿窜到这边嘤嘤两声,一会又窜到那边挥舞两只小短手,忙活的不行。 薛锐看不过眼,拉了顾乐山一把。 “先别管他们了,先来给你给你把手上的装备换一换。” 翟朔低着头,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在那儿吭哧吭哧的憋笑,一头金毛笑的直晃悠。 薛锐给顾乐山的装备从头到尾换了一波后,这边俩人的闹剧还没结束。 但是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薛锐皱眉,就在他准备和雪豹一起武力镇压这俩人时,走廊拐角处传来两声枪声,薛锐三人纷纷找掩体躲避。 姜夜云不愧是练家子,反应迅速,听见枪声后一个鹞子翻身就远离了现场。 只是苦了初出茅庐的柏永年,两颗子弹本来一发冲着姜夜云一发冲着他来,眼看现在其他四人都躲了起来,柏永年自然就成了最显眼的靶子,对面趁机又冲着柏永年连射几枪。 眼看自己就要成为队伍里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人,尽管理性告诉他,他是里面战斗基础最差的一个,最先被淘汰出局是情理之中,但柏永年还是不甘心。 这么窝囊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最后关头,柏永年突然灵机一动,用精神力丝线束缚住自己,配合躲避方向迅速转移,最后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所有的子弹! 掩体里正在攻击敌方的薛锐看到了这一幕,推了推眼镜,转头继续架枪射击了。 要触碰实体并对其产生影响,需要非常凝实的精神力,这也就意味着对哨向的精神力等级以及精神图景里的精神力存量要求很高,很多低等级的哨向甚至无法做到这一点。 而用大量的精神力只为辅助自己移动,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之前更是闻所未闻。 等柏永年终于找到合适的掩体安置自己的时候,薛锐和翟朔已经和对面对上了,枪声不绝于耳,中间还夹杂着雪豹和花豹的嘶吼声。 柏永年将小一小二都放出去,小白鼬自动跟上,用自己隐蔽身形的天赋为小蜘蛛们掩护。 和雪豹它们缠斗在一起的精神体是一只雪原狼和一只巨蟒。 因为被豺狼哨兵挟持过的事情,柏永年看到和豺狼相似的雪原狼,心里本能的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小一和他心意相通,率先把矛头对准了雪原狼,时不时在关键时刻跳出来迷惑攻击途中的雪原狼。 雪豹抓住了小一制造的机会,趁着雪原狼愣神的几秒内扑上去死死咬住它的脖子,雪原狼呜咽一声后消失了,应该是被哨兵强制收回精神图景内了。 精神体受到重创后,哨兵也不好受,攻击也慢了下来,尽管旁边的两个队友有意掩护雪原狼哨兵,但他最后还是被翟朔的火力猛攻送走了。 之前翟朔似乎有刻意在柏永年面前表现出单纯的阳光大男孩的形象,战斗时的风格倒是透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血性。柏永年到底是被邬泽一手教出来的,他看得出来,翟朔的这种战斗风格可不像是学院派该有的样子,应该是切切实实有过拼命的血战的。 柏永年蹲在薛锐他们斜后方的掩体里攻击,但是刚刚转移就用了大量的精神力,现在又要同时操控小一小二,难免有点力不从心。 本来他经过邬泽特训后枪击已经大幅提升,现在居然因为精神力使用过量化身人体描边大师,参与是没少参与的,子弹也是一颗没打着人的。打着打着,就连给人感觉永远冷静的薛锐都扭过头用神奇的眼神瞅了他一眼。 柏永年:…… 他有苦说不出哇! 此时柏永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极微弱的破空声,他猛地转头,就看到一只游隼朝他俯冲过来,竟然是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操控精神体从后方攻击。 啧,这种猛禽类的果然是难防。 还没等到柏永年反击,游隼就被姜夜云四两拨千斤的一挑,丢进了雪豹和花豹的中间,立马就被混战中杀红了眼的猛兽给淹没了。 可怜的游隼刚发动攻击就被迫下线了。 柏永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姜夜云,姜夜云居然主动出手救他了!是不是意味着姜夜云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激动地柏永年冲着姜夜云竖起了大拇指,却只收获了一个冰冷的眼神。 黑发青年冷冷扫了柏永年一眼,又接着专注应对敌方的攻击去了。 柏永年:…… 他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对面如今只剩下两人,在己方五人都在的情况下几乎毫无胜算,没过多久这局就赢了,唯一的缺憾就是小白鼬在最后被袭击重伤了,顾乐山也跟着没多久就被击杀了。 赛后有个队友讨论的时间,五个人被一起传送到一个雪白的房间里,然而姜夜云的身影刚加载出来就消失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下线了。 这避之如蛇蝎的态度是在躲谁大家都知道。 房间里的剩余三个人立马将目光都投向了柏永年。 “这个……其实我当时就是在竞技台上抢了一下他的耳坠……还没抢成功……” 翟朔又开始吭哧吭哧憋笑了,薛锐无奈的看了一眼柏永年。 “或许你的哨向生理知识有些欠缺,姜夜云的精神体是比较少有的植物类精神体,你在竞技台上摸……抢的那簇花不是耳坠装饰,而是姜夜云的精神体,这个行为或许有些不太妥当。”看得出来薛锐已经在尽可能的委婉措辞了。 柏永年沉思,柏永年恍然大悟,柏永年惊恐! 完啦!精神体对哨向来说是具有私人性质的,他在竞技台上摸……抢人家的精神体,不就相当于在地球上的大街上掏别人的□□吗!? 柏永年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他一个三好青年,名声居然要被毁在这种地方吗?不要啊! “看的出来,你也是想在分流考前组建一个小队,我和翟朔也确实都有组队的意向。不过如果你要组队,姜夜云会是一个很好的队友,他实力强劲,又富有责任心。”薛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最关键的是,如果他执着又有耐心,作为敌人,恐怕会一直追杀你,非常的棘手。” “所以不论如何,我都建议你找姜夜云说开,至少在分流考之前解决你们之间的误会。” 柏永年听完薛锐的建议,垂头丧气的出了训练室,他还沉浸在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哨兵这个事实里出不来。 快出教学楼的时候,他突然看见正门门口外,有个人披着夜色斜倚着柱子,腰上挂着一个红色的编织挂坠,底下的穗子随着晚风一晃一晃的。 等到柏永年走近了,却发现那个红色编织挂坠居然是华国结! 柏永年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击过。 穿越后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已经永远离开了地球,甚至可能和地球都不处于一个时空,尽管他偶尔能从这里看见一些和华国有关的语句和行为举止,但那都不是实物,柏永年只以为那是两个不同的文明在巧合下诞生的有些相似的文化。 但是有这么巧合吗?那些形似古华国流传下来的礼仪尚且能用巧合解释,但华国结呢?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编制方法…… 柏永年的思绪如同乱麻一般,也就没注意到那个华国结旁边也有一簇小小的乳白色的花。 因此等到姜夜云的背影越来越僵硬,最终瞪了柏永年一眼转身就走的时候,柏永年还一副茫然的模样。 不对啊!他是来道歉的!是来挽回他三好青年的声誉的! 柏永年甩甩脑袋,把刚刚胡思乱想先扔到一边,一边“哎哎哎”的叫唤着一边追着姜夜云的背影跑过去了。 一个刚从楼里出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 另一个人正好从他身后走出来。 “怎么了?”薛锐看了一眼翟朔,“你刚刚最后一局似乎有点浮躁?是什么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没什么。”刚回完话,翟朔的光脑叮了一声,他点开看了眼信息,“得,又得干活去了,先走一步。” 薛锐点点头,“保重。” 他看着翟朔挥手走远的背影,低头慢条斯理的擦了擦眼镜。 * “姜夜云!” 柏永年好不容易追上了姜夜云,别说这人走的还挺快,追这一趟都快横穿校园了。 “对不起我前几个月刚分化哨向我以前都不知道有哨向这个概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可以给你免费精神疏导你可以去校医务室找我!” 柏永年一口气都不喘的说完这么一堆,才停下来呼吸,不然他实在是害怕姜夜云听了开头就转头走了。 “如果你连基础的哨向生理知识都不知道的话……” 姜夜云一言难尽的看着柏永年,言下之意就是,一个连哨向基础生理知识都不知道的向导,接受他的精神疏导真的不不会出事吗? 这人质疑他的水平!虽然,他质疑的还挺有依据的…… 柏永年只能忍着尴尬硬着头皮推销自己,毕竟承诺都给出去了。 “你别看我不懂那些,但是我确实能做到精神疏导,之前翟朔在体检那天晕倒的时候,就是我进行的临时疏导。” “翟朔……” 提到翟朔,姜夜云又恢复了初见时清冷又有些深不可测的模样。 “建议你和翟朔私底下保持点距离,走太近恐怕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说完姜夜云扭头就走,也不说原没原谅他,精神疏导的事情更是没提。 但看他后面的态度,就算不说原谅,应该也不至于见面就动手了吧?毕竟还给上建议了。 但为什么翟朔和薛锐关系密切,却只说不能和翟朔走的太近呢?翟朔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柏永年暂时想不明白,他也不愿意听信别人一面之词就去断定是否结交另一个人,他只原意通过自己的眼睛去了解对方。 而且结不结交的都是其次,分流考之前,他得先把小五接回来。 想起来有一阵子没和小五链接了,柏永年闭上眼睛链接上小五,居然感应到它就在军校的向导宿舍区内,他连忙链接上小五的视野。 共享小五视野后,柏永年看到眼前有一本摊开的书,两侧有一双苍白纤细的手捧着,手的主人似乎正在阅读。 这是个什么姿势? 柏永年一点一点扭头,看到了覆着着钴蓝、湖青和紫罗兰渐变色的鳞粉的黑色长发,再往后则是裹在丝绸睡袍里的胸膛。 不是,到底为什么他的精神体会被另一个向导圈在怀里一起看书啊!《 》 11、第 11 章 五感剥夺 “嗯?” 胸膛的主人带着笑意哼了一声。 “小鸵鸟终于又出现了?” 那双捧着书的手转而来拨弄的小蜘蛛,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小五的蜘蛛腿,让正在和小五共感的柏永年吓得一个激灵。 这感觉好怪! 柏永年立马断开和小五的通感,来不及细想,马不停蹄的赶往小五所在的位置,正巧那名向导的宿舍和他的在同一栋楼不同楼层,柏永年回寝的时候往上多爬两层就到了。 赶到门口的柏永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抬起手正要敲门,眼前的门就被从内打开了。 一双如深海般的珐琅蓝色的眼睛在门后带着笑意看着他。 “你好同学,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啧,明知故问。 “你好学长,我的精神体前一阵子调皮出去玩,不小心走丢了。我想来问问是不是你捡到了它?” 柏永年努力装作单纯无知的样子。 “哎呀,原来小蜘蛛是你的精神体,快请进来吧。” 给个精神体的事情,怎么还要进人家的宿舍? 而且说是调皮走丢,但实际哪有哨向的精神体会自己走丢的?明明是眼前的男人故意不放他的精神体走,现在却又装出一副热心学长的样子。 “不用了学长,那样太打扰你了,我直接叫它出来吧。”柏永年懒得和对方扯皮,皮笑肉不笑会道。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链接小五,眼一闭一睁,自己就已经站在门内玄关处了,而他对自己怎么从门外瞬移到门内没有任何印象! 柏永年心里泛上一丝丝恐惧,有,但不多。 自从入学后,这里形似大学的生活让他在三等星捡垃圾的日子变得像上辈子的事情,即使现在眼前的人展现出来的能力能做到杀人于无形,但柏永年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校园里是安全的。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勉强将无名的恐慌压下,开始对成功接走小五这件事情心里没底了。 早知道应该加上个什么人一起来的,他有点懊恼的想。 但这里是向导宿舍,真要叫人,估计也只能叫乔跃了。柏永年想了一下小八害羞的用八只触手包住自己的模样,算了算了,他自己一个人来也没啥。 既然已经进来了,到了这一步还没把小五带走的话,下一次恐怕更难,对面那个容貌迤逦的向导显然没准备让他轻松离开。 必须得趁这次机会就想办法把小五带走。 那个向导正背对着他倒水,水碰撞玻璃杯的声音里,柏永年听见他说。 “我叫解长霜,你呢?” “柏永年。学长你不用给我倒水了,我带上小五就走。”虽然知道对方不准备让他轻易离开,但是柏永年还是没有放弃挣扎,万一对方只是个行为举止有些怪异的正常人呢。 “别这么着急嘛小年。” 这一声“小年”喊得柏永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柔和的声音下仿佛潜藏着噬人心魄的漩涡。明明蜘蛛是柏永年的精神体,然而此刻对面更像蛛网上伺机而动对猎物虎视眈眈的狩猎者。 这时候柏永年的余光捕捉到趴在沙发上的小五,它旁边还有一本摊开的书,应该就是刚刚他共享视野的时候所在的位置了。 柏永年快步走过去,捧起小五就准备离开,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小五的背上满是蓝色的鳞粉。 柏永年:…… 解长霜难道要拿自己的鳞粉把小五给腌了吗?!赶紧想想到底什么动物的食谱有蜘蛛…… 柏永年拍了拍那些鳞粉,想把它们拍掉,却发现这些鳞粉上并没有其他人精神力的气息,全部与他自己的精神力一脉同源,就好像这些鳞粉,都是小五自己产生的一样。 怎么回事?柏永年不解,小五刚出生的时候绝对是没有这层鳞粉的,这变化似乎是小五离开他之后才出现的,但一只蜘蛛怎么也不该长出鳞粉啊? 此时端着水解长霜缓缓走了过来,将水杯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柏永年看了一眼,那水杯里的水面上浮着一层鳞粉,随着摇晃的水面晃出或钴蓝或湖青的色泽。 柏永年:…… 演都不演啦?解长霜倒了这么久的水,也是一点没准备让他喝吧? “学长这是?”柏永年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那水杯。 偏偏这时候解长霜就好像突然失明了一样,自顾自的说:“你也发现小五的不同了吧?通常来说,精神体的发展变化是缓慢且符合自身的生长规律的。” “然而小五却不同,”眼前男人慢慢走近了,如瀑的黑发上的鳞粉在近距离下更让人炫目,“小五几乎是违背了自己的生长规律一般,在短时间内拥有了属于蝶类的鳞粉,这是为什么呢?” 那双如玉的手指又抚上了小五,接着手指上移,他轻轻点了一下柏永年的眉心。 “小年,你很有天赋。”解长霜凝视柏永年,那双眼睛的深处像是有一个黑洞一样,仿佛能让注视的人在不知不觉失去点什么,“考虑加入解家吗?我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小年,你不是首都星的人吧?毕业了之后要留在首都星的话,可要早作打算呀?” 柔软的指腹与肌肤相触,划过的地方在柏永年的心底激起一圈圈的涟漪,装似关切的话语萦绕耳边,柏永年恍惚了一下,又好像慢半拍反应过来似的,使劲晃了晃自己不知不觉间变得昏沉的大脑。 “不……” “嘘。”解长霜伸出手指抵住了柏永年的唇。 “我知道你顾虑些什么,解家不会像那些臭名昭著的家族一样,让被资助的学生卖命的。你可以自由选择你想做的类型的工作,只要你的能力只为解家所用就够了。” 那副仿佛被造物主亲笔勾勒的面容,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像是被蒙了层如梦如幻的轻纱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偏偏这张面孔的主人深知自己的优势,也乐得发挥自己的长处,冲着柏永年勾唇一笑。上位者的身份让他不必掩饰自己的攻击性,那张艳丽的面容上的笑并不显得妩媚,反而充斥着野心家的势在必得。 柏永年此时的脑袋仿佛有千斤重,眼前人突然在他的心里变得可信起来。 他深知自己目前的情况不对劲,解长霜的天赋技能恐怕与幻觉、控制之类的相关,但他之前没有应对过,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寻找破局之法。 此时解长霜的站位就在柏永年前往正门的方向上,走门肯定是不行。窗户离他还有两三米的距离,他现在的行动力大幅削弱,只怕刚走出去一步就会被制服。 窗户和门都不行,但他也不会遁地啊?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大脑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揉捏着,心跳如擂鼓,身体的异样阻止着柏永年去思考,心底有一道莫名的声音在说: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哎?要不尝试着信任一下他吧? 一个在烈阳下痛苦蜷缩的金发身影突然出现在柏永年的脑海里。 在这个浑浑噩噩的时刻,柏永年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精神疏导的场景,当时他和小四一起对翟朔复刻了季向的精神疏导的方法,但他们只是让精神力如同分拣的小手一样梳理了精神图景外围紊乱的精神力,这只是浅层疏导的方法。 但其实季向当初为他精神疏导时,还用了另一个方法,感官隔离法,通过用精神力覆盖对方的精神图景和五感的链接,达到削弱对方过于敏锐的感知的目的。 那如果将覆盖改为切断呢? 想到了就去实施,柏永年睁开迷蒙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恶趣味,又或者只是天赋技能的副作用,此刻他的眼睛里含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眼角和鼻尖都泛起了微红。 对面看清他的表情后好像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料之外。 柏永年用“痴迷”的眼神看着解长霜,卸下自己身体的力道,假装无力支撑一般像对面倒去。 他猜测解长霜会躲开,然后他可以借支撑的动作,通过肢体接触强行入侵对方的精神图景。但不知道对面是不是没反应过来,竟然没躲,甚至在柏永年靠近的时候伸出双手虚虚的环住了柏永年。 还在柏永年和解长霜都是清瘦修长的身形,虽然解长霜身高不如柏永年,但也不至于被一靠就跌倒。 “怎么会这样?”解长霜皱眉,“你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柏永年立马顺势嗯了一声,甚至为了逼真还憋出了哭腔。 对面见状,一只手紧紧拖着柏永年,另一只手有条不紊的去操控光脑,似乎打算为他联系医生。 这可不行,医生来了也是解长霜的人,到时候更糊弄不过去了。 柏永年一抬手,紧紧的环住解长霜的肩颈,趁着怀里的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精神力迅疾如电的接近了对方的精神图景。 解长霜意识到不对,立马高抬膝盖猛的往前一踹,然而此时柏永年的精神力已经进入了解长霜的精神图景。 柏永年硬生生的挨下这一脚,保持着肢体接触,焦急地在精神图景里寻找和五感链接的精神力,然而越急越是找不到。 此时虽然解长霜上半身被限制了行动,但他显然已经准备再来一脚了。 现在柏永年行动迟缓,刚挨了一脚,再来一脚就该松开了,失去肢体接触后就更不可能入侵精神图景了。 柏永年干脆心一横,将自己的精神力如倾倒一般一股脑的涌入对方的精神图景,覆盖住自己找到的每一个有链接的精神力,再猛地一齐切断。 柏永年听见怀里的身影闷哼了一声,身体软了下来。他低头一看,刚刚充满攻击性和志在必得的脸庞此时仿佛陷入了梦魇一般,皱着眉挣扎,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如释重负一样长叹一口气,这应该是成功了吧? 虽然和想象的有点差距,但是目的达到了。 毕竟不是正常的精神疏导,刚刚解长霜的精神图景一直在排斥他,现在柏永年的脑仁针扎一般的疼。 他把解长霜平放到沙发上,这种五感削弱……也可能是五感剥夺?应该会随着他的远离效果一点一点减弱,直至消失。 最后离开前,柏永年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沉睡的脸,带着小五坦坦荡荡的从正门走了。 一回到寝室,柏永年就把自己狠狠扔在了床上,刚刚又过度消耗了精神力,现在他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只想好好睡一觉。 接下来的两天,柏永年一直和薛锐、翟朔、姜夜云他们一起在竞技场里组队匹配,那天结束后,柏永年的训练室账号第一次拥有了四个好友。 顾乐山也申请加了好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提起组队的事情,对这件事柏永年也不强求,顾乐山是一个很好的辅助,但是分流考本身也不强制组队,或许顾乐山只是倾向于单打独斗呢。 当然,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一个人也来加了他的好友,叫纳赛尔,柏永年看着这名字没什么印象,就忽略过去了。 最后一天训练结束的时候,柏永年看见翟朔的嘴唇有点白,眼底也有乌青,白天训练的时候也是时不时皱眉。 于是即将分开的时候,柏永年主动提出要给翟朔做一次精神疏导。 听到提议的翟朔很惊讶。 “你不用为了几个临时队友做到这份上,”惊讶之后,翟朔对着柏永年笑了笑,“体检那天你帮我是有特殊情况,现在我可以靠自己解决的。” “怎么解决?” 翟朔露出一丝晦暗的表情。 “果然,我不帮你精神疏导的话,你是打算硬抗吧?” 翟朔低着脑袋,柏永年有点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总觉得对方是个很别扭又很矛盾的人,但好歹一起训练了这么多天,还是有点队友情在的,柏永年不希望自己的队友以这样糟糕的精神状态参加分流考的模拟实战。 他叹了口气,说:“走吧,去校医院的静音室,我为你精神疏导,我这周的勤工俭学时长不够,要靠你给我冲一冲业绩了。” 说完,柏永年也没管翟朔回不回应,拽着他的手腕就冲着校医院去了。 他一路走的飞快,自然也没注意到身后被拽着的人正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被他俩丢在身后的薛锐静静看完了全程,等两人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之后,他的东西也收拾好了,背上包一转头,薛锐就看到了一张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 他扫了一眼姜夜云盯着方向,轻笑一声,“夜云,心情不好?” “没有。”对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硬邦邦的字,终于想起来低头收拾东西了。《 》 12、第 12 章 深层精神疏导 静音室里,柏永年让翟朔先自己躺到病床上,自己走到一旁的办公桌上翻开使用记录本,提笔填写使用时间、使用人、联系方式等基本信息。 刚刚说勤工俭学时长不够还真不是在骗翟朔,这周因为准备分流考,柏永年一只泡在训练室里,连小四也是今天才接回来的,都没来得及和季向说几句话。 等他填完表,一转头,就看见翟朔别别扭扭的只坐了个屁股边边,用一种很难受的姿势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同学这儿不让扎马步。 他有点好笑的说:“翟朔,你这么坐着我恐怕不好给你精神疏导。” “浅层精神疏导应该对姿势的要求不太高。” 翟朔做的笔直,柏永年注意到他用了“应该”这个词,他之前没有接受过精神疏导吗? “是的,但是我今晚想尝试一下深层疏导,得麻烦你当一下我的小白鼠了。”柏永年用免洗手消毒凝胶简单消个毒,“而且你的情况,只是浅层疏导的话,恐怕效果很差吧?” 翟朔不吭声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得到回应,柏永年也不在意,过来手动把翟朔摁到病床上了,好在病人很听话,手下的动作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阻力。 不过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翟朔的脸比刚才红了点? 翟朔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如果脸红还真不太好发现,柏永年眯起眼睛准备仔细看一下,该不会是精神图景的紊乱引起的低烧吧? 可惜等他细看的时候,那抹红又不见了,长时间盯着人的脸看也不合适,柏永年就只当自己眼花了。 深度精神疏导对肢体接触面积要求更高,而且一般还建议哨向双方的精神体也处于互相接触的状态。 这次柏永年依旧是找了小四,上次一起配合后,柏永年感觉小四更擅长为他人做精神疏导,面对杂乱偶尔还带有攻击性的精神力,小四展现出更好的耐心和更高的专注力,这是它比小一小二更优秀的地方。 说起来,从季向那边把小四接回来后,柏永年明显感受到小四变得比之前更活泼了,面对哨兵的抵触情绪也比之前更弱。 等考完了得找个时间请季向吃个饭去,柏永年想,估计他没少为小四费心了。 柏永年让小四和被翟朔放出来的花豹贴在一起后,他自己也坐到了翟朔的身边,握住了翟朔的手,手掌拢住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深度精神疏导的肢体接触面积并不是硬性的,如果精神力足够充沛或者等级够高的话,能弥补部分由于接触面积减少带来的疏导效果不如预期的缺陷。 柏永年开始回忆自己这几天刚从书上学来的知识,起初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看书来弥补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哨向生理知识,但遗憾的是他似乎找错书了,他找的这一本显然是一本侧重精神疏导相关知识的理论书。 不管了,找都找来了,看啥不是看,先学了再说吧。 本着这样的心态,柏永年每晚睡前看一部分,昨晚刚好看完。 于是就有了现在柏永年为翟朔做深度精神疏导的这一幕,也不知道如果翟朔得知他是昨晚刚看完的理论指导书的话,会不会被吓得跳起来。 柏永年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让它们像一层薄纱一样慢慢的拢住翟朔,尽可能的增加接触面积来弥补接触面积较少的不足。 理论书上写着,哨向的精神体往往反映了其内心的潜意识,因此小四对哨兵的抵触本质上来源于柏永年自己,因此此次精神疏导他不准备用增加接触面积的方式辅助进入深度疏导的状态。 而且翟朔看着貌似比他更紧张,柏永年撇了一眼病床上紧绷的像一根即将发射出去的箭矢的哨兵,无奈的耸了耸肩。 因为控制精神力的形状需要高度的专注力,柏永年在接下来的疏导过程中闭上了眼睛,一心控制精神力。 翟朔比柏永年想象的更警惕防备,光是尝试让他打开精神屏障放他进去就花了很长时间。柏永年毕竟也是第一次尝试,看见紧闭的精神屏障他不想硬闯。尽管他知道他有这个能力。 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幻化成一只小手,一直不厌其烦的像敲门一样敲着眼前伤痕累累但顽固紧闭的精神屏障,期间还顺便用其他精神力丝线为翟朔的精神屏障外围简单清理了一下,这让柏永年感觉自己仿佛在做园艺。 精神屏障一直打不开,柏永年倒是不紧不慢的。反倒是翟朔,他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忐忑紧张逐渐转为焦急不安,这负面情绪也顺着他们之间的链接传达给了柏永年。 柏永年感受到了,于是他通过精神力向翟朔传达了安抚的情绪,同时用了一点小四新学会的技能,尝试让翟朔放松下来。 面对自己想做的事情,柏永年总是表现出惊人的耐心。 翟朔感受到柏永年传递来的平和的情绪,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下来,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减轻为柏永年带来的障碍,他努力将自己的关注点集中在精神屏障外努力除草的小精神触手们。 链接后柏永年对时间的感知就变弱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眼前紧闭的精神屏障终于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一丝细微的精神力犹疑着、缓慢地缠绕上了敲门的精神触手。 柏永年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尽管通过这条缝能进去的精神力不多,但也足够做一次短时间的深度疏导了。 等到柏永年穿过那道精神屏障,就看见了一片贫瘠的草原,一眼望去只有最中间有一颗树,而那棵树的树根处堆满了枯黄卷曲的落叶,树皮片片皲裂,露出里面灰褐色的无生机的内里,枝条以扭曲不自然的姿态延伸,还有好几枝折断了。 肉眼可见的,翟朔的精神图景状态很不好,结合之前他的回应来看,估计他自分化以来没有接受过疏导。 但是无论哨向,精神图景都有一定的自愈能力。而一般哨兵只有在长期处于高度戒备和高强度作战时,紊乱度的增长速度才会远远超过精神图景的自愈速度。 翟朔作为一个今年刚入学的新生,他的紊乱度到底因为什么增长的这么快? 柏永年暂时现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他直觉这个问题即使问了,翟朔也不会回答,反倒会让对方对自己竖起更高的心房。 良好的信任哨向关系在精神疏导行为中可以起到积极作用。————摘自《向导操作手册》 柏永年回忆起书中原句,忍不住为自己的进退有度狠狠点个赞。 接下来他开始围绕着那棵树一点一点清理起草原外围。那棵树应该是属于精神图景的深层区了,今天的时间不够,再加上柏永年又是第一次尝试,无法进入也不适合进入。 等他把浅层区净化完后,进入精神屏障的那缕精神力也快要力竭了,柏永年顺势收回结束了今天的精神疏导。 退出精神图景后,柏永年真开眼,看见翟朔似乎陷入了睡眠。毕竟精神图景的修复也需要能量,睡眠中他已经被疏导过的精神图景也会发动自己的自愈能力,等到他醒来,状态会比现在刚疏导结束更好。 柏永年看了看天色,留了个便签后就离开了。 考前一晚,柏永年终于有时间在这个校园里转转了,星联军校总喜欢把教学楼建的又大又复杂,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自己未来在教学楼里迷路的模样了。 似乎星际时代的植物很难生存,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绿色植物,平时食堂里吃到的植物也是采购的公司统一水培的植物。 柏永年转了没两圈就腻了,毕竟走到哪里都只有些冰冷坚硬的建筑,所幸晚风吹在身上还挺舒服,他一边溜达一边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有时候柏永年会忘记自己的来处,感觉自己几乎已经全然融入了这个校园。这里有熙熙攘攘的学生,有忙于科研又身兼教学任务的老师,和地球的大学没什么大的不同。而像这几天这样,大家一起为了一场考试拼尽全力毫不懈怠,让他更加回忆并适应起了自己学生的身份。 柏永年吹够了晚风,懒洋洋的回寝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在分流考上竭尽全力就好。 * 分流考当天,新生们按顺序进入训练室内属于自己的全息舱,柏永年在人流中抬眼,看到薛锐和翟朔投来的视线,彼此相视点头后各自走向属于自己的全息舱。 所有考生就位后,舱门关闭,舱内弹出的显示屏上亮起倒计时:10、9、8…… ……3、2、1! 柏永年眼前一花,意识仿若陷入了隧道中一般,昏昏沉沉的,再睁开眼就已经抵达考场。 与此同时,分流考试实时直播也同步开启,教学楼内、食堂中……学校所有显示屏同步播放,路过的学生有的驻足观看,有的兴致缺缺的离开。 解长霜的长发垂落肩头,他斜倚在沙发上,看着光脑显示屏上的分流考直播,一共两个分屏,其中一个人黑发黑眸,身材高挑,赫然就是柏永年。 他漫不经心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品味,明明是侧头的动作,双眼却紧盯着屏幕。 “让我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我放你一马呢?” 耀斑星郊区的一处老破小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眯起眼睛看着桌上的电子钟。 “哎呀,到时间了,今天小朔考试啊,老头子,记得保佑一下小朔啊。” 她坐在长桌面前,面带笑容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老人的遗像,遗像中的老人也对她会以永恒的,开怀的笑容。 教学楼内大屏前有几个学生路过后闲聊几句。 “今年的分流考全息考场定在荒岛?听起来有点无聊啊。” “不对,有人的初始位置在靠近岛中心的位置,能看到有岛中心有建筑。” “就几栋废楼呗,有废楼也是荒岛啊。” “你们就没发现这个岛上的植物旺盛的有些不太正常吗?” …… “全体考生请注意,欢迎登录第88届‘荒海孤岛生存模拟分流考’,局内地图为虚构,内含废弃实验设施、毒沼、危险生物巢穴等12个危险区域。当前参与人数256/256。 核心规则: 1.每小时释放神经毒气,安全区随毒圈缩小而移动(当前安全区:全岛); 2.空投物资含急救包/武器零件; 3.击杀他人可获得积分并继承其装备,可与最终生存排名积分奖励叠加。 4.每小时通报死亡人数,若进度缓慢,将缩短释放毒气的时间间隔。 5.禁止超过三人及以上的组队形式,禁止两人组队总时间超过2小时。” 浪花前仆后继的拍打在漆黑的礁石上,激起雪白的浪花,仿若海洋的裙边。此时的海岸边有一个黑色的脑袋正在上蹿下跳。 “我运气已经差到出生地刷新在荒岛最偏远的海岸边了吗……” 柏永年无力的吐槽着,感觉自己是不是该去看看星际世界有没有什么有效的转运仪式了。 他出生点在海岸边也就算了,偏偏这处海岸边正巧是断崖下方的海岸,前后两公里都没有坡,看着一眼望到头的礁石,柏永年已经开始头疼了。《 》 13、第 13 章 好搭档 考场内模拟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落在教堂内,照亮一地的碎屑浮尘,也照亮了两道挺拔的身影。 考试开始后一小时,翟朔和薛锐在荒岛偏东侧的废弃小教堂内顺利汇合。 “你没遇到柏永年?”薛锐略带惊讶的发问。 “你也没有?”翟朔也很迷茫的回答道。 他们两个分别从西侧和北侧出发来到这里,按理说柏永年的多精神体的天赋更擅长侦查探路,他与队友汇合的概率更大才对。 “或许他和姜夜云临时组队了。” 薛锐分析了一句,反正才开场一小时,与其把组队时间在开场就用掉,不如留到决赛圈的时候。他不再多想,提起枪去搜刮小教堂里面的物资。翟朔听到后也觉得有道理,不爽的啧了一声后也跟了上去。 两人无言的搜索过程中,薛锐不经意问到:“你今天状态很好啊,浅层精神疏导的效果这么好?” “啊?……哦哦,是啊,是挺好的哈哈……” 翟朔被薛锐冷不丁的一问吓了一跳,他打了个哈哈随意回了一句,但思绪却被这个问题带回到昨晚,那些深层精神疏导的细节仿佛历历在目。 ……虽然不知道其他哨向之间的精神疏导是不是也只牵手,呸,只有手部接触,但是被柏永年精神力包裹的感觉……很特别。 那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人刚出生的时候一样,全身都被带有柏永年气息的精神力包裹着,仿佛全身心都属于…… 呸呸呸,这还考试呢,脑子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翟朔赶紧拍拍自己脑壳,企图把脑子里的废料轰出去。 而且疏导结束他后小憩了一会,久违的拥有了一段无梦又平和的睡眠,只是独自醒来后他产生了一点空落的情绪。 “是么?”走在前面的薛锐淡淡的回了一句,即使他背对着翟朔,走在他身边的雪豹也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底了。雪豹收回目光,将两只耳朵向后撇了一下,尾巴尖迅速甩了两下。 翟朔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没注意到雪豹的小动作,听到回应只是胡乱的回答,企图快点把这事揭过去。他下意识的不想对薛锐透露太多昨晚的细节。 “等等,有人靠近了,对面好像在五十米开外主动停下来了。”翟朔听到声音,敏锐的朝教堂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小广场上的人影,“不对,他是姜夜云。” “姜夜云?”薛锐发现姜夜云是一个人来的,“他也没遇到柏永年?柏永年到底在哪里?” * “阿嚏!” “哎呀,有人念叨你呢。” 柏永年皱眉瞪了眼前张扬的男人一眼,“有什么事赶紧说,别妨碍我赶路。” 听到这话的男人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露出了那表情之下的森然的本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柏永年,不发一言。 柏永年看到男人这个表情顿时毛骨悚然,心里暗道不好,觉得自己怕不是惹上了神经病。 他心中警铃大作,但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面前表情冰冷的男人却几乎瞬间就逼近了柏永年。尽管柏永年已经没有时间躲开,但是在对面把枪抵上他脑袋的那一刻,他的刀刃也已经贴上了对面脖颈上的大动脉。 “有事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柏永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手中的匕首暗暗用力,在男人蜜糖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我知道你拦下我不是为了和我打一架,我们现在都没有找到队友,现在打起来分不出胜负,反而会两败俱伤,并不划算。” 对面的男人闻言,收起了枪,又重新戴上了那副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哎呀,我确实不想和你打,我只是想说,我们两个在这里遇到,也是缘分,为什么不短暂的组个队呢?” 柏永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会这么好心?” “我的邀请可是十分有诚意的,毕竟我早在几天前就给你发过好友申请了不是么?” 柏永年闻言,露出了茫然地表情。 什么好友申请? 他锁眉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点线索。 “你是……纳赛尔?是叫这个吗?” “嗯哼。”纳赛尔抱着胳膊哼了一声,“贵人多忘事啊,可算想起来了?不是说好了赛后加个好友?你当时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谁跟你说好了? “我忘了。” 柏永年确实是忘了,但是谁会把神经病说的话当真呢? 他看纳赛尔已经没有杀意,估计对方也不想一开始就和自己对上,于是柏永年自顾自的就走了。 “唉,好让我寒心啊,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纳赛尔一看,立马跟了上来。 “柏永年。” 这人甩也甩不掉,打也打不过,真是难缠得很。柏永年感到头疼,但又别无他法,只能先默认了对方的结伴邀请,继续前进。 他选择了岛中心的方向,他们现在在荒岛的南侧,去往岛中心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目前他和纳赛尔在外围。树林的外围植被还不算特别茂盛,但往树林里看去,最深处甚至照不到阳光,难以分辨里面的具体情况,若是有什么危险或者埋伏,很难立刻脱身。但为了最快抵达岛中心尽快和翟朔他们相遇,他只选择穿过这里。 柏永年和纳赛尔走在林间崎岖的路上,由于这里还原的应当是野外的树林,并没有一条顺畅的小路,经常需要跨过各种障碍,身体素质更出众的纳赛尔经常会给柏永年搭把手。 没想到这人正经起来还是很靠谱的,如果一直闭嘴就更好了。 身后传来一声鸟鸣,柏永年侧头看去,角雕威风凛凛的从他身侧飞过,雪白的翅膀划破空气发出猎猎声响,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柏永年看了一眼身后看似悠闲散步实则肌肉紧绷的男人,察觉到他突然的沉默,于是自己也默默地把小蜘蛛们也放出去探路。 没走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片沼泽,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腥味和让人不适的潮湿感,沼泽表面浮着大片泥炭、腐烂的植物,难以看清沼泽底下的东西。 但是这篇沼泽覆盖范围甚广,绕路太浪费时间,直接横穿才是最好的选择。柏永年看了一眼沼泽对面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古树,回头看向纳赛尔。 “没想到分别的时候来的这么快。” 柏永年挑挑眉,掏出包里的绳索,得意的冲着纳赛尔挑衅一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另寻他路吧,我的搭档。” 柏永年没去管一脸惊讶愤恨的纳赛尔,利索的扔出绳索,将金属抓钩固定在沼泽对面的树上,扯了几下确认结实之后,一个冲刺握着绳索悬空荡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一个草丛里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匕首被投掷出来,刀刃直冲固定在树上的绳索而去! “啪!” 绳索应声而断,对面见状立马撤离,而一枚子弹比他的动作更快,咻的一声便没入了他的后背,人影顿了一下后才倒下,似乎没想到反击会来的这么快。 此时柏永年早已通过兜里的备用绳索在沼泽对面安全落地,纳赛尔击杀对手后,角雕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出来,在沼泽上空盘旋一圈落在了柏永年身侧的树上,开始慢条斯理的梳理自己的羽毛。 纳赛尔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之后,也掏出包里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干脆利落的荡了过来。 “不错嘛好搭档,反应很敏锐啊。” “多谢你的暗示了。”柏永年扫视着周围的痕迹,“这里的树干上还有其他人留下的打斗的痕迹,我们恐怕不是他的第一个猎物。” 刚刚柏永年看见纳赛尔放出角雕就知道,对面是暗示周围环境并不安全,刚刚的挑衅也只是顺势而为,让想埋伏的人认为自己并不设防,还没有队友支援。 果不其然,对面没能沉得住气,眼见柏永年落单,迫不及待的就出手了。 纳赛尔下蹲低头观察地面上对手留下的踪迹。 “不是‘他’,是‘他们’,他应该还有一个队友,只不过埋伏的地方距离比较远,这会儿估计已经跑远了。” “所以呢?你要放过他?”柏永年目光落在纳赛尔的宽阔的后背上。 “怎么可能。”纳赛尔收完对手被击杀后留下的装备,随手丢了一把枪给柏永年,“用这个,比你手里的破玩意儿好使,别下次被人枪口抵脑壳上了还只有一把小刀。” “有什么用什么,我用小刀不也差点割掉你脖子?”柏永年回了一嘴,把枪收好后起身出发。 “你这嘴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纳赛尔无奈的跟上。 “彼此彼此。”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处较高的小坡上,角雕又重新被纳赛尔放出去探路了。 小四这会儿回到了柏永年的身边,它本身就不擅长做战场的辅助,探路时间也比其他小蜘蛛短,没一会儿就自己回到柏永年肩膀上趴着了,像个玩偶一样一动不动。 纳赛尔瞥见小四,心里想着这小玩意还挺好玩,也不折腾,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趴着。 “说起来,搭档你就不怕我遭遇不测吗?你就不想给我留点什么保护一下我吗?” 快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他想玩小蜘蛛。 柏永年闻言,用一种惊悚的眼神看着纳赛尔。 眼前这个身高188,一身肌肉将作战服撑的满满的人,会遭遇不测? 柏永年用那种迷惑而又惊悚的表情把纳赛尔盯了又盯,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虽然不知道是谁让你产生了自己需要被保护的错觉,但我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你肌肉怎么练得?” 他忍不住用那种羡慕又渴望的眼神盯着纳赛尔结实有力的大腿看。 纳赛尔察觉到柏永年的目光,想玩小蜘蛛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抛之脑后了,得意地暗暗绷紧了自己的肌肉,不动声色的展示自己优越的身体条件。 “羡慕了?考试结束了我们加个光脑好友,我的训练计划肯定不能直接套在你身上,但是我可以带着你练。”说完他还打量了一下柏永年的身材,“啧啧啧,你这小身板,贫民窟长大的吧?” 实际上柏永年的身材并不纤弱,经过邬泽的魔鬼训练,他的身体已经从刚开始的脆皮大学生到现在覆有一层薄肌了,只是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不过纳赛尔既然这么说了,柏永年也就顺势接下。 “对啊,我来这儿念书之前就是在三等星捡垃圾为生的。”虽然就捡了五天,挣得三瓜俩枣还丢了,“等考完了还得麻烦我们孔武有力的纳赛尔公子带带我了。”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纳赛尔突然一改之前张扬的模样,手足无措起来。 柏永年看着眼前健壮的男人无处安放的双手,不由得好笑起来,这一幕看起来真是有意思啊。 “你愿意带我已经很棒了,我不会要求更多的,我们继续出发吧,”柏永年顿了一下,补上真诚感激的笑容,“搭,档。” 纳赛尔:……我真该死啊! 纳赛尔恐怕半夜睡醒了都要给自己一个巴掌。 接下来的一段路,纳赛尔出奇的安静,和刚开始恣意不羁的模样相去甚远。 就在他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终于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柏永年做了个噤声手势。 来人了。《 》 14、第14章 公主抱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没有一丝鸟鸣或虫鸣,安静到有一丝诡异,空气中常有植物枯败腐烂的味道。 一处长满杂草的小坡上,趴伏着两个身影,左边那个皮肤是长久不晒太阳的不健康的苍白,黝黑的眼睛沉着冷静。右边的人肩线平直,骨架开阔,黑色的发尾泛着点白,极具侵略性的双眼正牢牢锁定自己的猎物。 由于地势有高低差,柏永年和纳赛尔所在的位置可以轻易地看到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两个正在前进的身影。 “呦,这人动作还挺快,刚死一个队友,这就又找着另一个了。” 旁边这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非要凑到柏永年的耳边用气声说话,还故意把自己的声线压得低低的,一连串的气泡音让他幻视有一头水牛在他耳边哞哞叫。 纳赛尔看到柏永年不耐烦的表情,反倒更高兴,张口就欲故技重施。柏永年一眼看出他的意图,左手迅疾如电的伸出去,三根手指上下捏住纳赛尔的嘴唇,把他的嘴巴揪成鸭子嘴状,还左右扯了扯。 纳赛尔顿时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柏永年,正想跟他好好掰扯掰扯,突然他看向对面那两人的眼神一凝,皱眉思索了片刻。 接着他立刻将自己的两片薄唇从柏永年的魔爪下拯救出来,顶着三个圆溜溜红彤彤的手指印开口:“对面右边那个不是姓苗的那小子么?” “什么姓苗的?” “你们星际时代还流行种姓制度?怎么一看脸就知道姓什么?” 柏永年感觉这个世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考个试干个架的事,还姓这姓那的,干就完了呗。 “什么叫‘你们星际时代’?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纳赛尔扭头瞅了一眼,但是没多纠结这事,“不过,我仔细看了一下,他不是姓苗的那小子,我就说,那家伙这会儿应该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到底还打不打?”柏永年开始有点无聊了,架着枪一会儿瞄瞄这个,一会儿瞄瞄那个。 “打,这个能打。” 纳赛尔话音刚落,枪声就响了起来。 柏永年开枪了。 对面右边的人应声倒下,一片血雾自胸膛处泼洒开来,走在他身侧的人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染红了半边身子,反应慢了半拍才扭头看向子弹来处,手里的武器都还没举起来。 柏永年只感觉这两人都傻傻的,像那个东北傻狍子一样,枪响了还要停下来走进看看怎么个事。 他也不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行云流水的把剩下这个也给击杀了。 正想说为什么纳赛尔没来抢击杀分,侧头一看,这黑皮体育生猫下去了,别说架枪了,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打完了打完了?”听到柏永年收枪的声音,纳赛尔这才直起腰来问。 “废话。”柏永年翻了个白眼,“不是说这个能打?你畏手畏脚的干什么?” “我说能打你就真打啊?” “我都没发现,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可靠啊搭档。” 纳赛尔笑嘻嘻的跟上继续前进的柏永年,“不过啊,搭档,这人我能打可不代表你也能打啊,苗家的人一向小心眼,我虽然说能打,但是还不知道这个小子跟苗家是什么关系呢。” 柏永年懒得去计较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怎么念个书有这么多门道? 除去开头那三人,接下来的路几乎是一路坦途,两人在密不透风的林间走着,偶尔运气好了还能遇到点资源,把手里的装备换一换。没一会儿柏永年和纳赛尔就能透过林间隐约看到树林外的场景了。 “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啊,搭档,正好2小时组队时限也快到了。” 纳赛尔遗憾的看着柏永年,角雕站在他的肩膀上也发出两声鸣叫,歪着脑袋看着柏永年。 “说这话为时过早了。” 小一小二相继回到了柏永年的身边,唯有小五没有回来,只给柏永年传递来一条信息。 ——危险。 还不等他连接上小五,耳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难以分辨方向和来处。 柏永年和纳赛尔两人背靠背拿着武器,提防着四周。 在进入树林前,柏永年就感觉这片树林并不简单,除去那三人,这一路走来只遇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沼泽就已经很反常了,柏永年不相信设计地图的人不在这么大的一片树林里搞点小花样。 小五那边又传递来一些信息,柏永年通过零碎的信息拼凑,推测他们应该是被一个食人的植物盯上了,从这一路的和平来看,这植物甚至具有一定的智慧和自主性,有意识的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最放松的时候进行埋伏。 在柏永年思考推测的时候,头顶的片枝叶莎莎响动了一声,阴影处的一条藤蔓趁他松懈的一瞬间如长矛一般猛地向下刺下! 柏永年躲闪不及,只能极力朝侧方扭转身形,纳赛尔见状长臂一挥,将柏永年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然而柏永年是躲过了自己这边的攻势,纳赛尔自身的防御却又薄弱了,被另一只深埋土壤下的藤蔓抓住了机会,猛地缠上他的脚踝,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将他猛地拖离柏永年身侧。 “靠,什么玩意这么阴!” “纳赛尔!” 柏永年一面躲过另一条藤蔓发起的攻击,一边冲纳赛尔喊道。 “没死!活着呢!” 他闻声看去,就看到纳赛尔被倒吊着绑在一颗枝叶茂盛的古树上,离地有五米远。 “你挺一会儿!我这边脱身了立马就去帮你!”说话间柏永年又砍断一根藤蔓。 一直被动的应对不是个办法,得找出这些藤蔓的主体才行。柏永年举着匕首,一边应对四面八方袭来的藤蔓,一边利用它们的攻击间隙寻找可疑之处。 这四周除去吊起纳赛尔的那棵古树,其余的都是一些寻常树木,一眼看去没有太多差别。由于发起攻击的是藤蔓,柏永年猜测其主体应该不是树木。地面覆着些着落叶、枯枝,但并不密集,能看到下面的泥土和碎石。 泥土? 刚刚袭击纳赛尔的那根藤蔓不就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吗? 柏永年想通这点后,开始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格外关注地面的痕迹,从拖走纳赛尔的那根藤蔓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开始观察,过了大概三四分钟,终于让柏永年看出些许不同。 顺着那根土里钻出的藤蔓所在的位置观察,它在土壤下经过的地方会在地面出现一些类似土壤干涸后皲裂的痕迹,每隔一段便会出现一两处这样的痕迹,并且这些藤蔓偏向从有落叶杂草覆盖的土壤下面经过,因此有很多的痕迹被掩盖住了。 这样看,这个植物的智慧性有限,幸好老师们还记得这是是分流考,没有塞一些太难得植物进来。 柏永年循着类似的痕迹观察,逐渐摸到了窍门,在尝试了两三个方向后,发现他往其中一个方向前进的时候,藤蔓的攻击格外猛烈,这时柏永年就知道自己终于找对了。 他转头确认了一眼,纳赛尔依旧被吊着,正在费力的曲起身体,企图自己解开脚踝上的藤蔓,然而他刚碰到,就又出现一根藤蔓把他手也给捆了。 纳赛尔无语凝噎,放弃了似的卸了力,一抬眼就和柏永年对上了目光。 “搭档,我只有你了,看在我们有过生死交情的份上,你可千万不能抛弃我啊!” 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哪门子的生死交情? “你不知道男人是最靠不住的吗?”柏永年冷笑一声,“你没救了,等死吧。” 说完,柏永年拿着匕首就冲到了藤蔓堆里。 这地方正好在纳赛尔的视角死角处,纳赛尔一看柏永年消失了,还以为对方真抛下自己跑了,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不是吧!好歹我刚刚还救你一次,要不是我扯那一下,我至于被吊这儿吗?!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 另一边的柏永年终于在藤蔓密集如雨的攻势下找到了藤蔓的核心,这藤蔓看起来更像寄生植物,核心长在一个粗壮的树根下,这棵树为了给藤蔓供给营养,树皮存存剥落,露出灰褐色的内里。周围还有好几棵这样的树,不出意外应该都是这藤蔓的杰作。 此时柏永年的状态也并不太好,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有的还在缓慢的往外渗血,没想到快到出口了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但好在他成功找到了核心,那核心像个瘤子一样被数根藤蔓环绕其中。 柏永年手起刀落,一刀下去直接将瘤子划开大半,仅剩小部分外皮粘连在枝干上,剖开的瘤子里流淌出一些块状的植物根茎和墨绿色的植物组织液,周围的藤蔓也想发疯了似的冲柏永年抽,柏永年不闪不避,又是一刀直接将瘤子整个割了下来。 直到这时,仍有些藤蔓还在垂死挣扎,但是不过一两分钟就动作渐息。 等柏永年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和一片狼藉的作战服重新回到那棵古树下的时候,正好骂骂咧咧的纳赛尔被失去生命力的藤蔓松开,从树上掉落了下来。 柏永年快步走进,正好赶在纳赛尔落地前接住了他。 嗯,以公主抱的形式。 谁能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公主抱给了一个比自己还健壮的男人呢? “谁!?” 纳赛尔本来前一秒还在怒斥柏永年的薄情寡义,下一秒就猝不及防脱困,身旁没有其他可以攀附的东西,他只能双手抱头蜷缩身体,以此缓冲落地带来的冲击力。 不曾想他居然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带着点血腥气息的怀抱。 抬头看去,柏永年侧脸还带着一道伤痕,让那双总是明亮诚挚的双眸染上了一点侵略性,让纳赛尔不禁看的愣了一下。 “还能是谁?是你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搭档。”柏永年语气淡淡。 “你还挺记仇哈。”纳赛尔干笑两声,“哎等等,先别松手,倒吊太久我大脑充血了,现在有点头晕……” 闻言柏永年停住了将手撤回的动作,现在他和纳赛尔相互倚靠着坐在古树下。 “不管你要缓多久,十分钟内我们都要分开了,组队时限快要到了。” “是吗,这次是真的要分开了啊……” 这时候一个人影举着枪从树影里凑了出来,柏永年猛地抬头,对方的隐匿能力很强,先前居然悄无声息的就接近了他们。 男人用枪指着柏永年。 “放开你旁边的男人,双手举过头顶迅速离开这里。” 柏永年没看这男人,扭头对纳赛尔说:“你队友?” “是啊,奥西甸,把枪放下吧。” 看见奥西甸不再拿枪对着自己,柏永年也没留下来,毕竟考试禁止三个及以上的人组队。 “你队友来了,我也就不留了。”柏永年收拾好自己后就径直走出了树林。 他也得去找自己的队友了。《 》 15、第15章 谁家的发动机落这儿了? 枝繁叶茂的古树下,一个蜜色肌肤的男人坐在树荫下,赤着上半身,露出结识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膛和块垒分明的腹肌,正在包扎自己身上的伤口。 “奥西甸,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完了?我父亲在外面下的小崽子们都已经被淘汰了吧?” “嗯。”阴影中的男人回答,细看下他有一双类似兽类的竖瞳,橙黄的瞳孔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你的办事效率还是这么高,走吧。” * 柏永年走出森林后,没多久就遇到了第一个建筑物,一座被火焰焚烧后只剩下断垣残壁的教堂。 教堂的屋顶已经尽数坍塌,原属于它彩窗上的玻璃也化作千万片碎片,散落在遍布灰烬的废墟中,于阳光下反射着零星的光彩。 柏永年走近,还能感受到这其中火焰存留后的余温,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打斗。他在废墟外围简单搜查了一遍。 为了防止废墟出现死灰复燃的情况,他没有深入搜查,了解完情况后见没有收获就离开了。因此柏永年也就没有注意到他走后不久,一个灰扑扑的小白鼬,或许该叫小黑鼬了,从一堆断裂的墙壁残垣中艰难地爬了出来。 继续向岛中心前进的时候,柏永年抽空看了一眼目前的存活人数:143/256. 赛程快要过半了,现在距离比赛开场过去了三个小时,毒圈只缩小了两次,看来这三个小时内其他地方的竞争程度非常惨烈,也就只有他和纳赛尔两个人跟俩老头遛弯一样在树林里优哉游哉的赶路了。 这么想着的柏永年没有意识到,那座树林横亘在选手前往岛中心的必经之路上,有些胆小的学生因为恐惧绕远路,反被缩小的毒圈吞噬;而勇气与实力不匹敌的人又葬身在树林里潜藏的捕猎者空中。 像他和纳赛尔这样在规定时间内通过复杂的地形,既淘汰了碰上的其他选手,又成功从暗藏的食人藤蔓口中逃脱,已经属于实力上乘了。 柏永年没想到这层,反倒痛定思痛,一路提速,越走越快,还在途中顺手又淘汰了三个选手。 后出发的纳赛尔还疑惑了一下:这家伙跑这么快?看在搭档一场的份上,说什么他都会把柏永年留到最后解决的啊?这么不信任搭档? 等终于接近了岛中央,看到盘踞中央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时,柏永年惊讶的发现,这就是废弃军校的地图,与自己曾经在训练室联机模式下看见的十分相似,只不过眼前的废弃军校是现实军校的完全体,而训练室里的只是局部地图。 目前他站在学校的南门,这里不是正门,但有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屹立着几栋雕塑,正中间有一座较小一点的纪念碑,上面刻着军校过去每一级的优秀毕业生,通常是当届的首席向导和首席哨兵。 柏永年路过的时候看了两眼,翠绿的苔藓几乎将石碑上的字全部吞噬殆尽,只有零星几个字露在外面,因此唯一一个完整的姓名就显得格外明显。 宿松霖。 别说,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距离南门最近的是一号楼,柏永年准备先进一号楼里搜索一下物资,给自己的装备换一换,顺便看看有没有医疗物资。 之前和藤蔓精打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用了一卷绷带后还剩点没治愈。 一号楼每层楼的层高都很高,再加上旺盛的植物爬满了整栋楼,密密麻麻的遮住了一楼的窗户,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从门外看进去,里面一片漆黑,走廊的更深处甚至难以分辨物体。 柏永年熟练地让小蜘蛛们出去探路,握住武器缓步进入。 “嗒嗒——” 空旷的楼内只有他的脚步声,左右两侧皆是废弃的实验室和办公室,一面是布满金属造物的大型仪器,一面是折断四散的木质办公桌和椅子。 “嗒嗒——窣窣——” 一成不变的脚步声中突然出现了轻微的摩擦声,柏永年猛地警觉。 有什么其他东西跟在他的身后! 柏永年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就猛地转过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举起枪,食指扣在扳机上,只待瞄准敌人后第一时间射击。 一双荧荧如火般的黄金色双瞳在黑暗中显现,接着双瞳的主人踩着优雅的猫步走出了阴影,柏永年接着微弱的自然光分辨出这是一只花豹,应该是谁的精神体。 一个人名划过了他的脑海,不会这么巧吧?他的运气终于好起来了? 花豹慢悠悠的走到柏永年的身侧,肌肉线条在微弱的光下若隐若现,粗壮有力的大尾巴似有若无的扫过他的手背、大腿、腰间,最后这只属于草原的大猫围着他绕了一圈后,端庄的蹲坐在他的面前。 “吼——” …… 谁家的发动机落这儿了? 虽然叫声可怕了一点,但是花豹走进的时候,属于哨向深度精神疏导后留下的链接起了作用,柏永年分辨出了这是翟朔的精神体。 柏永年屈身给斑纹大猫简单来了一套头部按摩。 “走吧,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享受过按摩的大猫显然心情大好,尾巴翘的高高的在前面领路,一路轻快的小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柏永年有没有跟上。 没一会儿,柏永年就在二楼楼梯间出口处看见了走廊尽头的翟朔和薛锐,他看见薛锐偏头对翟朔说了些什么,但由于离得太远,他听不见具体的话语。随后薛锐看向柏永年,冲着他挥了挥手,转头离去了,翟朔也小跑着来和他汇合了。 “因为组队限制?”柏永年和花豹也跟着走上前。 “嗯,因为组队限制。决赛圈的时候老薛会和你组队。” “行,那到时候你和姜夜云组队?”决赛圈落单恐怕会比较弱势。 “不,”翟朔偏头看了柏永年一眼,脸上仍然挂着那副看着单纯乐观的笑容,“我的任务只是将你送进决赛圈。” 柏永年好似无语似的回头:“不要说得好像我离了你就进不了决赛圈一样。千万别告诉我这是薛锐给你的任务,否则我会连带着薛锐一起嘲笑的。” 恰巧这时他们经过了廊柱留下的阴影,翟朔脸上那张假面一样的笑脸也淹没在黑暗中,柏永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气声,翟朔似乎是笑了一下。 “是我自己下的任务。” 这时他们又走出阴影了,光透过爬满楼外的藤蔓间隙落到翟朔脸上,那上面挂着的还是一如之前的没有一丝阴霭的笑。 “这哪能让老薛背这黑锅呢?让他知道了,出去了不得蛐蛐死我?” 柏永年直觉翟朔的心路历程不似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但此刻他只能将之前的种种细节记在心里,先关注眼前的事情。 他们目前已经从二楼来到了三楼,刚才薛锐和他们挥手后就尽快离开了这栋楼,因此不存在再次迎面撞上的情况。 但奇怪的是,二楼、三楼都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一号楼作为五大主楼之一,不应该一点冲突都没有发生,尤其是现在赛程过半,这里的平和就显得更加反常。 柏永年和翟朔都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也没有闲聊,而是安静迅速的来到了四楼。 到了这里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景象,然而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好场面。 走廊里遍布或躺或坐的人,皆面容狰狞,四肢扭曲,仿佛生前受尽了痛苦。 这么多人,都以同一种死法被淘汰,显然是同一个人做的。但他是怎么做到的?这里粗略看有二三十人,甚至从他们所处的位置能判断出,其中结伴而行的有好几对。对方是怎么做到在同一个地点同时淘汰这么多人的? “嘶!” 柏永年猛地扭头,就看见翟朔痛苦的捂着头发出痛呼,花豹也焦躁的不停原地踱步,时不时用前爪拨弄自己的头顶。 柏永年来不及思索那么多,直接上手握住了翟朔的手,通过精神链接检查翟朔的情况。 在翟朔的精神图景里,柏永年四处搜寻,经过之前的深层疏导,这里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缺乏生命力,枯黄的草地中偶尔能见到几株新芽,甚至还有一颗柔弱的小树苗,几片新叶在微风中瑟缩。 这一切都表明翟朔的精神图景在往好的地方发展,然而问题就出现在了小树苗的身上。它的新叶上,有一个白色鳞粉绘制而成的白蛾的图案。 又是鳞粉,柏永年只觉得头大,但当务之急是先为翟朔消除这带来的影响。 柏永年呼唤出小四,让小四协助自己为翟朔先进行浅层疏导。 但奇怪的是,翟朔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造成这一地尸体的元凶就在附近,但此刻翟朔已经出现了症状,对方却迟迟没有对他出手,这时因为什么? 就在柏永年终于将翟朔精神图景里的白蛾图案抹去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人声。 “咦?” 柏永年扶着刚脱离负面影响还处于虚弱状态的翟朔,看到侧废弃的实验室里走出的人。 雪白的发丝,黝黑的双眸,似乎将世界隔离在外的神情,是在体检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解以初。 此时那张清冷的脸上露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神情。 “为什么……你没有受到影响?” 什么? 柏永年瞳孔骤缩,原来不是对方没有对他出手,而是对方早就出手了,只是对他没有起效? 一道思绪划过,对他和翟朔同时出手……柏永年猛地抬头,只见走廊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白色的蛾子,只因为其和雪白的天花板颜色相近,彼此又紧密相触,一动不动,才导致来往这么多受害者都没有人发现异样。或许其中也有人意识到了,但是精神毒素入体太快,根本没有为受害者的反应留下时间。 “你身上有哥哥的味道,”解以初并没有将注意力分散在柏永年的动作上,又或许他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不对,不对……不是哥哥的味道,但是好像啊,好奇怪。” 解以初低下头,似乎被什么世界难题难住了一样,殊不知在外面看直播的解长霜傻眼了。 “小初!”解长霜一向优雅的形象终于破碎,他有些崩溃的抓自己的头发。 这时有一个光脑通话拨了进来,解长霜拨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解大少你也有今天!” “啧啧啧搞向同喔~” 对面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看伯父伯母还怎么拿你做榜样来对比我!我已经全都录下来了!” 解长霜勉强维持住了自己优雅有礼的声音,“小云,慎言,校内各大考试直播均不允许在外界流通视频。” 对面切了一声:“知道了——解会长——真没意思,等考试结束了我要去找小初玩去,看我怎么把你的秘密都挖出来!” 对面说完就自顾自的挂了电话,只剩下解长霜自己一个人消化内心五味杂陈的情绪。 直播中的解以初对这些事全然不知,判断对面这人和解长霜没有直接联系后,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怎么淘汰对方了。 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存活的必要。 但是他的精神毒素没有起到效果,作为向导,他的体能和格斗能力都偏弱,正面冲突他不是柏永年的对手。 好在柏永年还带着个病患,行动不便,而他,也有后手。 翟朔此时已经从虚弱期中缓了过来,但等柏永年和他起身时,头顶的白蛾忽然如雪花一般纷纷落下,三五成群的覆盖在他们身侧已经被淘汰的学生的头上和脸上。而那些已经失去了生命力的身体,居然在飞蛾的作用下,开始姿态扭曲的站了起来!《 》 16、第16章 白蛾人 先前被淘汰的学生留下的尸体,俨然已经变成了解以初的助力。难怪系统一直没有直接回收这些残留的尸体数据,恐怕在这些学生被淘汰前,解以初就利用自己的能力对其身体做了手脚。 现在走廊里满是摇摇晃晃的飞蛾脑袋的人,它们都在白蛾鳞翅的遮掩下失去面容,一致的僵硬的步伐揭露它们已非活物的事实。 它们有的拾起手边废弃的椅子腿、破碎的窗户玻璃碎片,有的赤手空拳,皆挥舞着双臂呜呜泱泱的冲柏永年和翟朔袭来。 柏永年要紧牙关,只能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解以初淡漠的神情,那双黝黑到有些渗人的双眸甚至没有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停留,直接转身离开。 翟朔和花豹在白蛾人聚集过来的瞬间就冲到了柏永年的面前,他本来想要割下白蛾人的脑袋,以此限制白蛾们对尸体的操控,但是他手中的冷兵器只有匕首,几乎做不到完全割下人类的脑袋。 他只好选择用枪射击白蛾人的头部,但仅是射中脑袋并不会对白蛾人的行动造成太大的影响,甚至他开枪打死了好几只白蛾后,仍然有源源不断的新的白蛾顶上,操控着尸体继续向他们发起攻击。 这些白蛾似乎无穷无尽一般。 “小五!” 柏永年在心里默念,悄悄对小五交代了些什么,紧接着就冲上前和翟朔一起战斗,为他减轻压力。 但是在他们俩针对白蛾的有目的攻击下,白蛾人的数量却一点没有减少,而长时间近距离和白蛾人战斗,翟朔又出现了神经中毒的征兆,但正处于战斗中的柏永年无法给他精神疏导。 翟朔情况的恶化让柏永年心里开始变得焦急,不对,一定是还有哪里没有注意到,解以初的能力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在战斗中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新的精神体白蛾一直操控这些尸体,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距离此地有一定距离,对白蛾的操控只会越来越弱才对! 柏永年,深吸一口气,先放出小四和花豹待在一起,尽可能的缓解翟朔的精神毒素。接下来的战斗里,他开始仔细的观察每一个白蛾人,企图找到它们之间的不同之处。 “唔!”身旁突然传来翟朔的痛呼。 “翟朔!”柏永年猛地回头喊道。 “我没事!” 翟朔嘴上是这么说,可是他的胳膊已经被白蛾人拿废弃的椅子腿揍得血肉模糊。一旁的花豹看柏永年身边又聚集了几只白蛾人,连忙大声嘶吼,将它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即使是花豹,也毛发凌乱,双眸布满血丝,状态下滑的厉害。 该死! 柏永年干脆放弃和白蛾人正面战斗,弯腰迅速的在白蛾人中穿梭,以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观察完所有白蛾人。 尽管这一做法让柏永年的后背双臂上都挂满了伤,但好在他终于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在这群白蛾人的最外围,有一个白蛾人始终没有和他以及翟朔发生过正面冲突,尽管它的动作幅度很大,进攻冲刺的速度也很快,但似乎每一次都会恰好被其他攻势更猛的同伴们挤在外围。 柏永年俯身向前一个翻滚,以最快的速度接近这个白蛾人,但对方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接近,开始胡乱挥舞着四肢往其他同伴中挤去,企图隔开自己和柏永年。 柏永年哪能让它得逞,右腿横扫,直接绊倒对方,这时他才看到,这个尸体的背后有一只比其他白蛾大出两倍的白蛾,拢着翅膀如背后幽灵一般紧紧吸附在尸体的脊背上。 白蛾见状想逃,但柏永年没给它机会,用如蛛丝一般的精神力丝线将它团团包裹,想了想没有直接用精神力绞杀,而是把它揣在兜里,防止现在绞杀白蛾后会通过精神力提醒解以初。 白蛾被精神力严丝合缝的包裹住的瞬间,其余的白蛾人都停住了动作,它们头上攀附的白蛾忽然“砰”的一声爆开,雪白的鳞粉一瞬间便弥散在空气中。 柏永年暗道不好。 “翟朔!你还有意识吗?回答我!” 柏永年一边呼唤,一边跨过失去控制遍布一地的尸体们。 等他走进了,才看到翟朔此时已经脱力倒在了墙边,左臂无力的垂在身旁,伤口皮肉外绽,鲜血染红了作战服的布料和身下的地面。 “翟朔!” 柏永年蹲下迅速检查了一下翟朔,果然他的精神毒素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甚至更严重。 事不宜迟,柏永年立即唤出小四和自己一起重复之前的操作对翟朔进行精神疏导,但明明这次操作和之前没有区别,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能将白蛾的图案清理到半透明的程度,无法完全去除。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一只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柏永年的手腕。 “闭嘴,哪有病人指挥医生的道理。”柏永年权当他放屁,为了抹去白蛾图案,他急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我说真的,”翟朔提着一口气短促的笑了两声,“你有办法淘汰掉那个白蛾向导的吧?” 他没等柏永年回答,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有,不然以你的个性,刚才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下他的。” “快去吧,这不是为了你,我的名次……不能太高。” 翟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他的手指已经被精神毒素疼到痉挛了,脸颊的肌肉也不自然的抽搐着。他偏过脑袋,将自己因疼痛而狰狞的脸埋在逆光的阴影里。 “别有负罪感,就当为我报仇了,快去淘汰掉那个向导吧。”他又一次催促道。 柏永年不甘心的抿着唇,一声不吭的反复尝试抹去白蛾图案,一次、两次……七次、八次,全部失败了。 频繁大量的使用精神力让他的太阳穴一涨一涨的,脑海的疲惫让他疏导行为开始慢慢变得力不从心。 干脆放弃好了。 柏永年想,为什么他一定要执着于在短时间内除去一个精于毒系攻击的向导留下的影响呢?尤其是在这争分夺秒的考试里。 翟朔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柏永年缓缓的站起身子,心想,他终于想通了啊……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他的额间,紧接着折磨翟朔的疼痛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翟朔愣住了,他早就做好了在精神毒素带来的折磨中被淘汰的准备,毕竟下毒的是解家的s级向导解以初,他没有想过他还有其他存活下来的可能。 但是柏永年做到了,他在自己从解以初手下存活下来的前提下,还将他也从被淘汰的边缘抢了回来。翟朔愣愣的想,柏永年拥有的,究竟是怎样变态的天赋?他想不通,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仰视柏永年低垂的眉眼。微弱的光从侧面投下,将柏永年优越的眉骨勾勒出来,也将他倔强执着的眼神、绷紧的唇线都暴露无遗。 平时有些跳脱不着调的柏永年,却在为他精神疏导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 翟朔的双唇开开合合,脑海里却一个字也没有。最终还是柏永年先开的口。 “起效了吧?”柏永年仔细观察翟朔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判断自己对翟朔的临时痛感剥离成功了,“起效了就走吧?” 柏永年似笑非笑的看着翟朔,脸藏在光影的明暗交界线里。 翟朔:…… 完了,好像给人惹生气了。 刚刚心里升腾起的异样情绪一下子就消失无踪,翟朔任命的站起来,老老实实的跟上柏永年。 柏永年在前面仿佛有人指路一般,七拐八绕,在一个废弃的办公室的书柜旁找到了解以初。 此时的解以初正眼神涣散的直视前方,四肢僵硬,仿佛突然被人摄走了魂魄一般。柏永年走上前,手起刀落,听到系统击杀通报后就径直离开了,口袋里被精神力丝线包裹的白蛾也随着解以初的淘汰消失无踪。 翟朔脑海里的白蛾图案也逐渐黯淡了下去,他察觉到了,但是心里却没有多少欣喜。 或许,他自说自话的要帮助柏永年进决赛圈,才是对他的不尊重。 早知道这样,就不说大话了。 翟朔心中五味杂陈,委屈、懊悔、自卑……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理不清看不透。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之前就被淘汰了呢。 翟朔完全忘记了,小四还在花豹的脑袋上呢。 柏永年察觉到和翟朔的链接传来的低落的情绪,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翟朔心不在焉的也没发现,猛地撞到了柏永年的后背上。 柏永年叹了口气,转过身,弹了一下翟朔的脑门,“考试中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你提前淘汰,怎么你先不自信起来了?” “我们早就选择了彼此作为队友啊,即使刚刚站在那里的是薛锐、姜夜云,他们也会一样会想尽办法帮你的。” 翟朔这才想到还有小四呢,自己刚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全被柏永年感知到了!他有点手忙脚乱的,但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总不能这时候把小四给拿下来,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最后翟朔只能转移视线避开柏永年简单直白的目光。 “对不起,我不该辜负你的付出的。”翟朔低低的说道。 “不对,”柏永年有点纠结的皱起眉,“为什么要说‘辜负’?帮忙是我该做的,我只是真心希望你能拿到更好的名次,拥有更优异的成绩。” “我希望你越来越好,仅此而已。” 柏永年还想说些别的什么,但是话语似乎总是苍白无力,翟朔会是因为一次小小的挫折就自怨自艾的人吗?他情绪低落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翟朔似乎已经从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了,他弯着眸子说:“知道了,继续向前走吧,永年。” 现在的存活人数是74/256. 淘汰的速度比刚才又快了一大截,越往后优秀的学生越多,竞争就越激烈。 接下来的路上他们遇到的对手也证明了这一点,尽管都被他和翟朔联手淘汰了,但是他们消耗医用物资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等到存活人数变成53/256的时候,翟朔主动提出要分开行动。 “组队时限快要到了。”翟朔遗憾的说。 柏永年看了一眼信息,确实如此。 “行,精神毒素的影响还在吗?” 翟朔刚想摇头,就见柏永年直接覆上了他的手背,精神力进去游走了一番,确认白蛾图案已经随着解以初的死亡消失后才撤了手。 翟朔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但还没等柏永年看清楚,就匆匆道别离开了。 柏永年没有目送翟朔,准备接着前进的时候,就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 一双修长的腿自走廊拐角处走出,裤子的布料随着行走的动作绷出利落的弧度,耳侧的单边挂坠在光照下更显剔透。 “姜夜云?”柏永年讶然。 “嗯,”姜夜云回应道,目光扫过柏永年的左手时,眉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不是说会补学向哨生理知识?” 柏永年被姜夜云那双和玉一样清凌凌的双眼看着的时候,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在补呢在补呢,之前出了点小意外……” 能说他书都借错了吗? 说了姜夜云绝对会用那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他的吧!《 》 17、第17章 那他得排个队了 ……果然。 话音刚落,面前的姜夜云就露出了那副完全不信的表情。 “对不起,其实是我借错书了。”柏永年在姜夜云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决定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不过虽然我没补上哨向生理知识,但我补上精神疏导的知识了,后面我可以给你进行深层疏导了。” 姜夜云听完静默了两秒,才冷淡的开口:“是么,所以昨晚你帮翟朔深层疏导了?” “是的,我看他今天的比赛状态很好,深层疏导的效果应该不错。”柏永年一无所觉,跟上前进的姜夜云。 姜夜云偏头:“你倒是好心。” 柏永年看了一眼系统信息,存活人数42/256,毒圈已经又缩小过一次了。 柏永年在脑海里推算决赛圈的位置,再结合姜夜云前进的方向后得出了结论:“决赛圈在五号楼?” 前面一直步履匆匆的姜夜云应了一声,“对。” “我们现在直接去吗?之前翟朔说薛锐准备决赛圈和我组队。” “是吗?”姜夜云找到了一个物资点,正一边检查物资,一边回道:“那他得排个队了。” 柏永年耸了耸肩,事实上谁和他一起进决赛圈都一样,比较等到了决赛圈估计会是大混战,更何况最终队友之间也是迟早会有一战,不必纠结。 这时候柏永年突然想起了什么。 目前他们还没有离开一号楼,那么之前同样在一号楼的姜夜云也有概率遇到解以初。 “你过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白蛾?”柏永年问。 “白蛾?”姜夜云思考了一下,“没有。” “就在三楼,有一走廊的尸体那儿,你没遇到?” “你描述的尸体我遇到过,但是我没有看见白蛾。那一地尸体显然不正常,我隔着一段距离观察了一下就走了。” 没想到姜夜云遇到了,只是没有走近。 但是按照解以初的性格,不一定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 柏永年沉思了一会,看见背对他搜寻物资的姜夜云和他耳后的乳白色小花,突然想起初遇时姜夜云在竞技场上的表现。 “你的精神体是不是有免疫控制和免疫中毒的天赋?” 姜夜云这时候搜完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战斗物资里会有一把苗刀,但显然姜夜云一直偏爱冷兵器,因此把它带上了。 携上苗刀的姜夜云更有几分少年意气,看着这一幕,让柏永年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谁特意把这把它塞到物资里的。 不然为什么除了枪械都是匕首的战斗物资里会开出苗刀来? 听到柏永年的提问,姜夜云用他那双如玉一般清凌凌的双眼注视着柏永年,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是。” 柏永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不合适,马上就是决赛圈,在这个时候打听他人的精神天赋很容易被认为别有用心。 “对不起,我……”柏永年慌忙找补。 “无事,你不用为此道歉。”姜夜云打断了柏永年的道歉,“更何况,被知晓精神天赋也不会影响我的实力。” 姜夜云一笑,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平时见到姜夜云,他总是内敛冷静的,跟薛锐站一起像俩小冰块。因此看到姜夜云这样的笑容,不禁让柏永年有些意外。 只可惜那笑转瞬即逝,姜夜云突然神色凝重起来,看向虚空,一手握上苗刀。 “不对,存活人数在迅速减少。” 柏永年闻言立马将系统信息面板调出来,只见存活人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减少! 45/256 39/256 36/256 姜夜云张嘴刚要出声,柏永年的危机意识突然发出预警,他来不及去细思,猛的爆冲,一手揽住姜夜云离开了原地,瞬间便掠出数米远。 就在他们撤离的瞬间,一个手榴弹撞破蒙尘的玻璃掉到走廊上,几乎一触地就发生了爆炸。周围的玻璃被尽数震碎,地面的砖石也被炸碎四溅,裸露出水泥中的钢筋。 “必须得撤离了,决赛开始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早!”柏永年将姜夜云放下后边开始狂奔。 “恐怕撤离有难度,”姜夜云回头看了一眼,有一道影子从窗户的破洞中穿了进来,是一只角雕,“对面显然没准备放过我们。” “啧,是纳赛尔那家伙。”柏永年如法炮制,抬手用精神力丝线逼退角雕,“估计即使我们现在撤离,外面也有埋伏在等着我们。” “但我们必须要离开一号楼了。”姜夜云闻言感到有些棘手,“下一次毒圈缩小在15分钟后。” 柏永年停下了脚步,他注意到角雕被他精神力丝线逼退后消失了,纳赛尔目前的重点不在他这里。 逼退他之后又迅速撤回角雕,恐怕纳赛尔现在也被战斗缠住一时之间无法脱身。 柏永年低头思索完毕,突然露出了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我们从楼顶走。夜云,你带绳索了吗?” 姜夜云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个绳索丢给他,随后两人径直朝楼梯间走去。 * 五号楼的一楼大厅内,两侧地面上是倒地破碎的半身人像,面容皆为空白。在这不再属于人类的空间内,生机蓬勃的枝叶肆意的占领了这里,粗壮的茎干缠绕着大厅中的六根墩柱,地面因其发达的根系,被翘起顶破数块地砖,而罪魁祸首还舒展的新生的枝叶迎风飘摇。 砰—— 一颗子弹擦过薛锐的肩膀打在后方楼梯的金属栏杆上,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弯折的声音。 “我对你有印象,”纳赛尔行云流水的换了一个新的弹夹,“你,还有之前淘汰掉的那个花豹哨兵,你们两个都是柏永年的队友。” 他又举枪瞄准了薛锐:“柏永年呢?怎么你俩的身边都没有他?” 薛锐侧身一滚,又躲过一枪。他不认识这人,对面关于柏永年的疑问,他没有义务解答。 这里空间足够大,纳赛尔的攻势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样,他企图利用碾压式的进攻压制薛锐的走位,子弹正不要钱一般的消耗。 薛锐心知自己在这里和他硬耗不是一个好选择,因此战斗间隙找准了纳赛尔攻势薄弱的地方,准备借着雪豹的速度突围出去。 然而他刚翻身上雪豹的后背,一个如鬼魅一般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斜后方,抬手举着匕首朝他腰腹斜刺过去。 薛锐在最后关头拼尽全力扭转身体,尽管最后成功脱险,但胳膊也被严重划伤,狰狞的皮肉绽开,血液流淌到指尖滴答落下。 如今薛锐已经错失了逃脱的机会,纳赛尔和奥西甸此时已经缓慢朝着他包围了过来。 “等淘汰了你,我就终于有机会可以慢慢会会柏永年了。”纳赛尔笑眯眯的说,枪口瞄准薛锐的眉心,食指压在扳机上轻轻一扣。 此时薛锐已经做好了被淘汰的命运。 目前的存活人数是22/256,就在他和纳赛尔对峙的时候人数又少了十几人,楼外楼内皆是枪声不断,这个排名虽然还不够靠前,但是也足够了。 薛锐没有闭眼,而是紧盯着纳赛尔的脸,以及他嘴角势在必得的笑意。 突然,面前的纳赛尔失去了所有表情,猛地转身拿枪指向了身侧的墙壁。 被枪指着的薛锐和纳赛尔的队友奥西甸都蒙了,他们两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同时举枪。接着薛锐又眼睁睁的看着奥西甸也重蹈覆辙,拿枪指向了身侧的墙壁。 这时一个二楼跳下来一个身影,抬手一枪淘汰掉奥西甸,接着拽起薛锐就跑。 刚刚就在纳赛尔扣下扳机的瞬间,他的眼前画面一转,面前的薛锐突然变成了一堵爬满苔藓和藤蔓的墙壁。 纳赛尔:? 他反应迅速,迅速重整攻势转身,回头就看见一个带着单边耳坠的人已经淘汰掉奥西甸。 那人身手敏捷,见他挣脱控制,抬手补了一枪,被纳赛尔矮身躲了过去。一击未中,对面也不恋战,迅速带着薛锐离开了此地。 徒留纳赛尔留在原地懊恼。 *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薛锐才来得及询问姜夜云。 “刚刚他们突然愣神不是你的手笔吧?” “柏永年干的,是他的精神力天赋。”姜夜云没有细说,掏出两卷绷带递给薛锐。 薛锐一边疗伤一边思考,“楼上的动静是不是也是柏永年搞出来的?” “对,他猜到你会和纳赛尔对上,先让我带着他的精神体下来支援你,同时为了保住你的排名,他开始淘汰楼内的其他人。” 薛锐想到了在他和纳赛尔对战的时候飞速减少的存活人数,突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真是简单粗暴的办法……” 姜夜云见薛锐已经恢复,便说道:“走吧,纳赛尔不止一个队友,这里不宜久留,先去和柏永年汇合。” 两人迅速行动起来,循着战斗的枪声朝楼上赶去。 作为主楼,五号楼比其他几栋楼的楼层更高,好处是内部环境更简单,只有大大小小的教室和办公室,里面的物品一览无遗,很难藏人。 不一会儿两人就在七楼找到了柏永年,此时的他正在酣战,同时被两人围攻,身边的地上已经倒了三四个刚被淘汰还没来得及被数据回收的学生的尸体。 打到兴奋处,柏永年忍不住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手里拿的正是之前姜夜云搜物资得到的苗刀。只可惜他的一身招式都是邬泽教出来的,直接粗暴的打法和姜夜云是两种风格。 看见赶来的薛锐和姜夜云,柏永年顶着侧脸还未擦拭的鲜血灿烂的笑着:“终于来了!”《 》 18、第18章 还回来吃饭吗? 赶来的薛锐和姜夜云迅速加入战斗,三人联手下,对面两人迅速败下阵来,接连被淘汰。解决完这边,柏永年又看了一眼存活人数还有十几人,眯了眯眼,距离前十的目标还差一点。 姜夜云看柏永年打起架来有点没轻没重的,把自己也搞了一身伤,就让他和薛锐组队一起去五号楼东侧,他独自去解决西侧的剩余几人。 柏永年虽然这会儿还很亢奋,但也没忘记让小一跟着姜夜云,也算是多一重保障。等姜夜云一走,他随便用绷带治疗完就和薛锐出发了,一点闲不住。 由于赛程在后半段发展迅速,学校直接把毒圈缩小的时间间隔缩短了,这样即使后面战况陷入焦灼,也能分出排名先后。 等柏永年和薛锐赶到东侧的时候发现,有他们这样,留下劲敌先淘汰他人的想法的不是少数。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拥有一头利落的浅金色短发的男人背对他们站在走廊尽头,脚边是几个正在被回收逐渐变成代码数流的尸体。 听到柏永年他们的声音,一只雪原狼瞬间凭空出现在男人的身前,伏低身子戒备的盯着的对面的敌人,同时男人也将视线转向他们,浅蓝色的瞳孔在光照下像清澈见底的湖泊。 仅一个照面,柏永年就想起来,面前的男人和先前的纳赛尔、奥西甸在训练室里组过队的雪原狼哨兵。 雪原狼哨兵看见敌人的瞬间,没有丝毫停顿,拿枪起手就是一顿扫射,无数的子弹打在地面和墙壁上,激起一地灰尘、碎砖。 走廊本就地形狭窄,柏永年两人一边躲避一边后撤。雪原狼哨兵紧追了一段距离,这时候角雕出现了,扑棱棱落在雪原狼的身上,尽职尽责的传递信息。 “沃尔科夫,将对面往楼顶赶。” “好。” 柏永年一直找机会伺机反攻,但由于对面胆大心细,一直没有机会,打中的几枪也只是一些不轻不重的伤。 柏永年不死心,不相信他们两个人还打不过这一个,对面固然战斗力强悍,他和薛锐也不弱。 “不对,柏永年,对面似乎在有意的把我们往某个方向赶。”身侧一边观察沃尔科夫一边反击的薛锐抽空对柏永年说了一句。 “从他的行动方向来看,他似乎一直想让我们上楼。”柏永年一经提醒,也发现问题所在,“五号楼一共只有十层,我们刚刚追逐战的过程中已经上到九楼了,会是十层吗?” 薛锐回忆起地图:“十层存放了较为贵重的图书的图书馆,里面没有桌椅,全部是铁质书架。但不清楚废弃的环境下会是什么样。” 已经踏入楼道的柏永年闻言,放出小二先一步去探路。突然间他一愣,旋即小一被收了回来,乖巧的趴伏在他的肩膀上。 “姜夜云对上纳赛尔被淘汰了。”柏永年沉着脸说。 “意料之中了。”薛锐看了一眼存活人数,“只剩最后四人,这场考试很快就要结束了。” 小二此时也将十层图书馆的画面传了过来,图书馆中的书架全部被坚硬粗壮的植被覆盖固定,几乎将占地面积一层的图书馆变成一座巨大的迷宫,极大的增加了视野盲点的同时还能大幅度桎梏走位。 柏永年皱眉:“不能去十层,图书馆里全部是被固定的书架,我们的视野受限,但纳赛尔的角雕却能监视我们的位置,并且将点位实时暴露给队友。” “那去顶楼吧。”薛锐略一思索回道,“顶楼只有半边空中花园,其余都是突出裸露的房顶,给角雕的发挥空间少。” “而且雪豹有攀岩的技巧,即使我们从楼顶跌落,我的精神体也能带着我们从楼的侧面脱险。” 柏永年应下,不顾沃尔科夫的火力转身略过十层,直接通过楼道从九层前往顶楼。 沃尔科夫看见皱起了眉,架起枪准备强行超过两人,再用火力将两人逼回十层,但意图刚产生就被纳赛尔察觉并制止了。 “不用阻拦了,他们察觉到十层的陷阱了。”角雕扇了两下翅膀,眼睛紧盯着前方奔跑的黑发的身影,“他的精神体果然很难缠啊。” “不过,谁说只有十层的地形利好我们呢?” 沃尔科夫知道纳赛尔自有打算,也不拖沓,紧跟着两人冲入顶层。 顶层的小花园也被肆意生长的植被充斥,遍地都是茂盛的灌木,失去人为限制的灌木几乎有一人高,小花园中仅有的一条小径也在苔藓和杂草的侵蚀下失去形貌。在这里,猎物一旦隐入植物中静止不动,猎手便很容易丢失目标。 角雕振翅起飞,在小花园的上方盘旋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在旁边杂物间屋顶趴伏着的薛锐。薛锐本来也没躲藏,看到角雕起飞的瞬间就对沃尔科夫开了枪,两人迅速进入战斗。 此刻纳赛尔也从另一侧赶到了顶楼,但是上空盘旋的角雕还是没有找到柏永年的踪迹,他不禁皱起眉,这里出入只有一个门,柏永年也不是临阵脱逃的性格,他必然还在小花园里,只是隐藏起来了。 纳赛尔一边在植被中寻找柏永年的身影,一边关注沃尔科夫那边的战况。薛锐的精神体进攻性强,自身的战斗意识也不弱,还善于利用地形配合队友。沃尔科夫即使和对方一对一,也偶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就在沃尔科夫被敏捷的雪豹缠斗的时候,薛锐抓住时机瞄准了对方。纳赛尔看到,立刻唤出角雕,准备让角雕掩护一下沃尔科夫。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瞬间,熟悉的一幕再次重演,面前混战的两人变成了栏杆,本该冲向两人中间的角雕中途几乎是90度转弯冲着楼外飞去。 沃尔科夫:? 老大,还回来吃饭吗? 纳赛尔烦不胜烦,用力捏了捏鼻梁,本以为可以和柏永年痛痛快快的打一把,没想到现在反倒是自己被耍的团团转转。 纳赛尔抬起左臂,手凭空一捏,飞冲出去来不及回来的角雕被收了回来,站在了他的小臂上。他从角雕的翅膀上一抚,手中多了四根羽毛,手腕一翻,四根羽毛便无风自动,直直的飘向四个不同的方向。 居然用精神天赋寻人都失败了,纳赛尔皱眉,明明几天前的训练室那一场,柏永年还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天赋,难道之前他在藏拙? 无论是什么原因,纳赛尔的耐心已经耗尽,毒圈再次缩小,他不想把战斗拖到要靠毒圈缩小来结束的地步。 他大喊一声:“沃尔科夫!” 随即猛地后撤,拔掉手榴弹的保险栓丢到密集的灌木丛中,一瞬间五号楼的顶楼火光冲天,目之所及的绿色植全部被火舌吞噬。纳赛尔平静的退到另一侧楼道上方的屋顶上,只等柏永年从火场中负伤冲出来。 然而纳赛尔没等来预想的场景,却愕然的看见柏永年毫发无伤的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如发射的箭矢一般冲向沃尔科夫的后背,一旁的雪原狼猛地被几根凝实的精神力丝线钉在地面上,正发出愤怒痛苦的嘶吼。 纳赛尔瞳孔一缩,然而他亲自造成的火场反而成了阻碍他的障碍,让他无法及时支援自己的队友。角雕长唳一声,冲向柏永年,这次纳赛尔已有防备,他自信自己的精神体不会轻易被柏永年的精神力天赋控制,然而角雕却被突然出现的小一后背的花纹晃了一下神。 该死! 而此时,柏永年的匕首已经近在咫尺,薛锐的枪口也瞄准了沃尔科夫的心脏。 看见纳赛尔被限制行动,角雕支援又被阻碍,沃尔科夫便知道这次注定要被淘汰,竟然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管不顾的扑向面前的薛锐,任由子弹一颗接一颗的没入自己的胸膛,双臂如铁箍一般死死锁住对方,双腿奋力一蹬,带着薛锐冲出栏杆跌落顶层。 柏永年目眦欲裂,还不等他设法挽救薛锐,被精神力丝线钉住的雪原狼强行挣脱,大块的血肉被撕裂,有的血肉仅靠一层皮连着,用自己残破的身躯撞向柏永年。 柏永年连忙唤出小一,谁知雪原狼的双眼已经被鲜血蒙住,视野受限,竟然不受小一的影响。柏永年不曾料想,然而此时再召唤出小五使用控制的力量也来不及了,他的大半身子已经掉出栏杆外,在重力的牵引下往下坠落。 存活人数:4/256。 柏永年在下坠中不甘心的盯着火焰后的纳赛尔的脸,前四的名次已经足够,但是看到纳赛尔夺冠,真是让他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身影一闪,后颈的衣服传来巨大的牵引力,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迸溅出的无数细小的碎片划过柏永年的皮肤,留下细小的伤痕,渗出几颗血珠。 柏永年在巨大的牵引力下猛地落地,抬头一看,周围正是之前通过小二看过的十层图书馆。他面前毛发凌乱的雪豹甩了甩头上因撞击窗户留下的大片鲜血,看着柏永年,坐下挺起胸膛“嗷呜~”叫了一声。 柏永年大喜过望,兴奋的喊了一声“薛锐!”,起身猛地抱向雪豹,怀里却只剩下空气。 存活人数:2/256。 距离下一次缩小毒圈还剩5分钟,柏永年缓缓放下拥抱的双臂,站起身来,他要亲手淘汰纳赛尔。 显然,对面也是这样想的。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来人正一步一步拾级而下。《 》 19、第19章 淘汰他,拼尽一切 训练室的一个全息舱内,一个黑发男人猛地睁开双眼,一双如雪山上冰川一般湛蓝的双眸中,还残留着在极速坠楼的失重感下被淘汰的生理性恐惧。 薛锐推开舱门坐起身子,扶着额头喘了几口气,平复下情绪后,才向身旁望去。 隔壁考前一起进入全息模拟实战的姜夜云,由于先一步被淘汰,现在已经离开了全息舱。但他只是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上的休眠液,就在一旁坐下全神贯注的继续观看分流考全息实战的实时转播了,胳膊和脖颈上有一些未干的液痕暴露在空气中迅速挥发。 此时他面前的光脑画面中,两列被植被缠绕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架中间,站着一个握着苗刀的人影。那人抬起头来,线条冷硬的眉毛低低压下,优越的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那双平日里明亮有神,弧度圆润的眼睛如今埋没在阴影中,正直勾勾的注视着十米外刚踏出楼梯间的纳赛尔。 薛锐视线从直播画面转到姜夜云的脸上,看他面容平静,以为他只是准备简单看一眼最后的结果,刚准备收回视线用自己的光脑看直播,就看见姜夜云耳后因为情绪波动猛地冒出一朵晚香玉,下颌线也紧绷着,和面上表露出来的风平浪静完全不同。 * “最后还是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啊,搭档~” 纳赛尔语调兴奋,刚才在顶层急着要分出胜负的是他,现在战前废话的也是他。 柏永年权当听不见,举枪两发子弹把他继续往前的脚步逼停,一念间便让小五便没入阴影中藏匿起自己的身形。 纳赛尔步伐轻巧的躲过两颗子弹,心里估计柏永年是有点气急眼了,毕竟翟朔、薛锐、姜夜云都是他或者他的队友淘汰的,但是反过来看,他的队友也被柏永年淘汰了啊? 纳赛尔无奈的笑了一下,可惜他没有什么队友情,比起报复,他更期待和柏永年一对一战斗的机会。 “让我看看,同为向导的你,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纳赛尔的目光里,有欣赏,有期待,而比这些情感更强烈的,是汹涌的胜负欲。 如今的向导大多偏向辅助,哪怕有攻击系的向导,也大多回避正面战斗。纳赛尔本就属于向导中的例外,这些年来几乎没有遇到第二个如他一样敢于直面战斗的向导,柏永年的出现是他的意外之喜。 此时柏永年的情绪并不如纳赛尔所想象那样愤怒,相反,薛锐的淘汰反而让他的脑海一片清明。撇去所有浮躁纷杂的情绪,柏永年的心中,只剩下必胜的决心。 ——淘汰他,拼尽一切。 威慑性的两枪最多只能堵住纳赛尔的嘴,不能限制他的行动。打完两枪,柏永年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留,脚尖一转便冲入身旁的书架之间。 纳赛尔紧跟着后脚赶到,扭头望去,却发现自己居然在横平竖直的地形里丢失了柏永年的踪迹。他用羽毛寻踪,再一次得到了四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纳赛尔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没有迟疑,随意选择了一个最近的方向追过去,角雕则穿梭在书架之间一一检查排除其余几个方向。 图书馆的空间毕竟有限,再加上如今战场只剩下两人,要在众多空荡的过道中寻找猎物犹如囊中探物。高强度的奔跑观察下,纳赛尔很快就排除掉了其他错误选项,追着柏永年踪迹将其堵在了死角处。 眼前的人见距离被拉近,前方又只剩下空无一物的墙角,无路可走,于是干脆一鼓作气,转身挥起苗刀便向纳赛尔正面冲来。 纳赛尔有些不屑的嗤笑一声,反握匕首便将柏永年的蓄力一击轻松挡下,甚至有余裕用目光一寸一寸观察面前柏永年的状态。 柏永年通过邬泽临时突击训练出来的体格和力量,在从小便接受家族继承人培养下的纳赛尔面前不值一提。 柏永年主动攻击却反被对面的力道震的虎口一麻,甚至接下来提气挥出的几刀也被一一接下,似乎有些气急,趁着彼此攻击的间隙唤出小一,利用小一的天赋成功让纳赛尔晃神两三秒,同时借机刀尖一挑,纳赛尔吃痛回神,手中的匕首已经掉落在地被柏永年踢进杂乱的植物深处。 纳赛尔迅速反应过来,抬腿一扫,将柏永年手中的苗刀也踢落。柏永年无视自己抽搐的右手,立马要掏出枪来继续战斗。面前的纳赛尔却没有给他机会,挥拳便朝柏永年砸过来,柏永年立刻矮身躲过,但也错失掏枪的机会。 接连几招柏永年都躲了过去,时不时还能还几招,但随着纳赛尔的攻速越来越快,柏永年的应对逐渐力不从心。 终于又一拳,在纳赛尔砸向柏永年的面门时,他没能迅速做出防御的招式,只是堪堪用双手接下。肌肤相触的瞬间,柏永年的精神力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 因为没能形成防御的姿势,双手只能卸下拳头的一部分力道,但他的手背还是顺着对方的力道砸在了自己脸上,唇齿受力相撞,柏永年喘了口气,呸出一口血沫。 纳赛尔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柏永年的极限就只到这里吗? 他叹气,柏永年的成长时间还是太短了,输在这里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停下,兴致缺缺的准备迅速结束这场已经失去变数的对局。 然而此时柏永年又一次使用了小一的天赋,再次控住纳赛尔一两秒。但随着小一技能使用次数的增多,作为高等级向导的纳赛尔挣脱控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看着逃走的柏永年,已经挣脱控制的纳赛尔啧了一声。如今局势已定,最后关头逃跑,又能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呢? 他利用自己追猎的精神天赋,如法炮制,逐一排除错误选项,顺着精神体传递的正确方向,飞速掠过一个又一个空无一人的过道。 眼前只剩下最后一个过道,他撇了一眼,毒圈缩小的倒计时只剩下一分钟,如果等毒圈结束对局,他会和柏永年并列第一。 一分钟啊,纳赛尔活动了一下肩颈,绰绰有余。 夺冠的荣耀,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最后一个过道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击了他的大脑,让他脚步踉跄,甚至进而影响到了他的视力! 此时最后一步已经迈出,他忍住剧烈变换的视角带来的冲击力,扶着身侧的书架抬头看向最后的过道内。 过道尽头的墙壁上,一缕微光透过书架中的缝隙,照射在犹如祭品般被无数的精神力钉在墙上的角雕身上。 角雕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觉,时不时扭头,动作如同醉酒一般迟钝。 角雕的身上,静伏着一只背部有着绚丽鳞粉的蜘蛛,犹如黑色的镣铐一般拢盖住猎物的胸腔。 他的精神体,怎么会!?这么多精神力攻击,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站在一旁的柏永年背对着他,犹如美术馆中闲庭信步的游客一般,托着下巴细细打量着墙上的作品,仿若沉浸在艺术中一般,一直等到纳赛尔头晕目眩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本来想直接剥夺你的全部五感,再淘汰你的。”柏永年微微翘起嘴角,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但我知道,真这样做的话,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挣脱了。到时候不但淘汰不了你,之后也不能再用这一招了。” 他踱步到纳赛尔的面前,此时方才还胜券在握的男人已经失去平衡感知蹲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他的发尾,衣物被汗水濡湿黏在胸膛,随着呼吸大幅起伏。 柏永年慢条斯理的蹲下身子,与纳赛尔的视线持平。 “我可不敢小瞧你啊,我的——搭,档。” 最后两个字在柏永年的舌尖滚了一圈才吐出,带着些冰冷的讥诮,他将枪口对准纳赛尔的眉心。 最后留在纳赛尔视野中的,是折翼的角雕,色彩绚丽的蜘蛛,和柏永年不含一丝情绪的黝黑的双眼。 砰—— “分流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有序离场。” 柏永年睁开眼,从全息舱中坐起来,看见了脸上带着笑意来祝贺他夺冠的薛锐。姜夜云站在一旁,清冷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柏永年注意到他的精神体,也就是那些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貌似比平常要多,柏永年在他的耳后、袖间看到好几朵。 他们的周围还有一些尚未散去好奇的学生在他们后面探头探脑的看。 柏永年一一谢过前来祝贺的人,因为自己实在不擅长应对这样的社交场景,就找机会急匆匆的溜走了。本来姜夜云和薛锐还想送他一程,可惜两人都是哨兵,进不去向导的宿舍。因此最后和他一起回宿舍的居然是纳赛尔。 柏永年本来以为还看见一个臭着脸的纳赛尔,没想到他笑的比平时还灿烂,这人倒是输得起,不记仇。 “我靠,你最后那一下太帅了!”纳赛尔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搂上他的肩膀,“你居然学会了痛感剥夺?谁教给你的?” 不知情的人听到了,恐怕都想象不到这么帅的一招是用在他本人身上的。 柏永年啪一声把肩膀上的胳膊拍下去,感觉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痛感剥夺和精神疏导里削弱五感的技巧也没什么不同吧?” 纳赛尔闻言扭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柏永年的神情,发现他确实没有在说笑,才震惊道:“你居然是认真的?!” “痛感剥夺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精准的操控力,一般人哪怕是突破警戒中的哨向精神屏障都困难,更别提在瞬间剥夺痛感了。” “这么厉害的技巧,你也教教我呗?”纳赛尔一通解释完,语气一转,笑眯眯的凑上来求教。 柏永年把他的脸推开:“说了这么多,还以为你会。” “我要是会,刚刚实战里你可就没有用这招的机会了。”纳赛尔诚实的说。 柏永年懒得跟他扯这扯那的,在考试里频繁使用精神力让他感到困倦,现在他只想回到寝室瘫倒在床上大睡一觉。 因此他不客气的加快了脚步,把废话一箩筐的纳赛尔抛在身后,快步回到了宿舍。 一开门就看见像液体一样瘫在椅子上的乔跃,桌子上还有一个瘫成橙色小饼的小八。 柏永年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这是怎么了?还没看过你这么丧的样子。” 乔跃用沉痛的眼神看向柏永年:“我出生点在决赛圈,刚落地一小时不到就被淘汰了,周围全是大佬。” 柏永年想起自己就差直接被丢在海里的出生点,沉默了,看来他和乔跃的运气差到旗鼓相当了。他同情的拍了拍乔跃的肩膀,给他倒了杯水,便回房间留他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情绪了。 回房后,他想起邬泽在考前许下的承诺,于是打开光脑给备注为“持续性面瘫,间歇性狞笑”的账号发消息。 “泽哥,我分流考拿了第一,完成了我们俩之间的约定,你什么时候方便兑现承诺?” 消息发出去几分钟后没有回复,估计对面在忙,于是柏永年放下光脑先去收拾东西去了。 等收拾完回来就接收到了一条新消息,但不是邬泽发的。 超级无敌金大腿君禾哥:“小年,小泽告诉我他和你的约定了,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在这周末告诉你,到时候来邬家老宅找我吧。” 星联军校毕竟是军校,管控比较严格,因此学生只能在周末随意离校,周内离校需要打报告。 柏永年回了一个好的,又发了个小狗坐等的表情包,便把光脑丢一边去了。和邬泽做的约定,最后确实邬君禾来履行。按理说邬泽和他同为军校学生,肯定是邬泽来告诉他更方便,难道他还没有完成之前他说的那个事情? 柏永年思考了一会儿,便不再纠结,有什么事都要等周末见到邬君禾再问。 他登入自己的学生系统,看到专业分流结果已经出来了,他被分到了指挥系,课表也生成了,柏永年点开看到密密麻麻的课表,以及一天不落的训练和早八,只感觉眼前一黑。 明天貌似还有一个开学典礼,柏永年怀着悲痛的心情熄灯入睡了。 * 即使前一晚补足了睡眠,但是无聊的开学典礼还是让柏永年昏昏欲睡,他坐在台下一个劲的点头打瞌睡。 就在他终于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左手边的乔跃开始疯狂用胳膊肘捣柏永年。 “快醒醒快醒醒!一会儿要到你上场了!柏永年!”乔跃催促的声音将柏永年的意识从昏沉中唤醒。 “啊?”还有他的事呢? 只见台上,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正用优雅的声音进行致辞:“……我的致辞便到这里,接下来,让我们热烈欢迎此次开学分流考试中拔得头筹的柏永年上台领奖!” 等等,这致辞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还不等柏永年细看,台下已经响起热烈的掌声。幸好乔跃提前叫醒了柏永年,让他不至于嘴角留着口水上台领奖。 柏永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他也在距离缩短中终于看清了致辞的人,这不是解长霜吗?! 完蛋了,这人怎么看着真有点权力的样子。 解长霜脸上带着营业式的微笑,一双钴蓝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走来的柏永年。柏永年……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几百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黑发黑眸的向导身上,有羡慕、有崇拜、有憧憬,而一道沾染恶意的目光也混杂其中。 柏永年接过奖状,台下响起如鸣的掌声,他在其中看到了薛锐、姜夜云他们真诚祝愿的面孔,还看到了纳赛尔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朋友的参与让本来平静的心情也不免激起涟漪,柏永年不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该死,如果不是他,我哪里会遭这么多罪!他倒是风光了,我却没有交代!” 台下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人看着在灯光下的柏永年愤恨的想着。 柏永年此时已经接过解长霜递过来的话筒开始发表获奖感言了,幸好他已经在地球上过一次大学,对于这事也是小有经验,最后有惊无险的下了台。 开学典礼后,便进入了日常的学习生活中,柏永年如常人一样上课,只等周末回邬家老宅见邬君禾解开自己的疑惑。 但事情并不一帆风顺。 某天晚上,柏永年结束训练从训练室里出来,却突然被一道阴狠的声音给叫住了。 “柏永年?是叫这个吧?你给我站住。”《 》 20、第20章 不是说这个能打? 周内的晚上八九点,正是训练室练习的高峰,楼前人来人往,朝气蓬勃的学生们边走边聊,说起日常,说起学业,说起未来。 而刚踏出教学楼,骤然被陌生人叫住的柏永年满心茫然。 周围往来的学生见此情景大多一扫而过,偶有人因好奇驻足,在不远不近处观察,晚风为柏永年捎来围观学生的只言片语。 “又是……” “……第一?……要倒霉哦。” 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冷眼看着他,身后带着三四个面容普通的学生,神情都有些唯唯诺诺。 发生什么事了?他一直自诩新时代三好青年,也没做啥烧杀抢掠的坏事啊? 但是细看的话,又觉得领头那人有点眼熟,这人五官但拎出来都很精致,但不知道是不是比例不对,凑在一起放在脸上却平添一份俗气,总有点违和感。 本来就有点脸盲的柏永年更是头大,实在是记不起来这人是谁,在自己的记忆翻翻找找愣是没找到这人的相关信息。 为首那人看柏永年像个大呆鹅一样也不会回话,脸上写着“你谁?”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冲自己的小跟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解释。 站位上最近的小跟班向前迈出一步,柏永年注意到他脸上倒是没有身后其他人脸上的那种畏缩感。 “你好柏同学,苗家骏同学是来找你讨个说法的,分流考试中,大家都是公平竞争,为何你要背后偷袭,用阴私卑劣的手段淘汰苗同学呢?” 柏永年听完之后,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选修一门语言课,不然这些字单独看他都认识,放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语音刚落,围观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也立刻变得大声了起来,显然人群里还是有很多正常人的。 苗家骏觉得这些围观的人吵闹,回头踹了一个跟班一脚,怒骂道:“你瞎啊?!眼珠子被狗吃了吗!去让这些人闭嘴!” 跟班被踹的踉跄一步,但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垂着头朝围观人群走去,低声让周围人不要再讨论了,其他几个跟班也紧跟着纷纷行动起来。 “关识,你继续说!”议论声又被压了下去,苗家骏拧起来的眉毛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哇,柏永年叹为观止,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看到家里仿佛有皇位继承的太子, “柏同学,本来以苗同学a-哨兵的身份,进入指挥系绰绰有余,却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导致天资卓越的苗同学只能进入战斗系,和那些良莠不齐的普通哨兵接受同样的教育。”说完,关识还声情并茂的长叹一口气,仿佛真情实意的为此事感到惋惜一般。 柏永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不然怎么能遇上这么阴的事情?为什么在对面的口中,a-哨兵好像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一样?在人才济济的星联军校,一个石头能砸死一片a级哨向,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版本倒退了? “抱歉,我并不认可你所说的‘偷袭’、‘阴私卑劣的手段’这些描述。”柏永年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尽量以自己正常人的思维和逻辑去沟通,“分流考试全程直播,过程中我严格遵守比赛规则,我相信自己所作所为中不存在你们描述的事情。” 柏永年又看了两眼苗家骏,拼命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这人的脸。突然灵光一闪,他终于想到了,这人不就是分流考前期他和纳赛尔组队的时候淘汰的那个队友很多的人么? 柏永年回想起当时他和纳赛尔的对话。 “不是说这个能打?你畏手畏脚的干什么?” “我说能打你就真打啊?” 他又想起当时他一开枪,纳赛尔就立马蹲下身子掩盖自己身形的动作。 一切都明了了,纳赛尔这家伙当时就认出来这人是个大麻烦了。 柏永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纳!赛!尔! 此刻在全息训练里酣战的纳赛尔突然打了个冷颤。 “怪事,这也不是极寒地图啊?” 他挠挠头,但一瞬间又将这个小细节抛之脑后,和面前的敌人缠斗到一起去了。 面前的关识听完柏永年的回复,对柏永年安抚一笑,柏永年心里生出一点微弱的希望,难道对面终于要拥有正常人的逻辑了吗? “也许这件事在柏同学你的视角看来是正常的,但是你给苗同学造成的损失也是实打实的,要不这样,今天正好大家都在,你给苗家骏同学道个歉,之后再向教务处表明自愿退出指挥系,我们就当这事过去了。” 柏永年就算脾气再好,听到这种倒反天罡的言论,现在也忍不住气血上涌了,他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们认为自己的诉求合理吗?还让我道歉上了?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有争议的话你们自己去联系教务处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柏永年转身就要离开。 一直在后面看着关识交涉的苗家骏咧嘴冷笑一声:“走?谁让你走了?我不开口,你走得了?” 苗家骏抬手朝背后勾勾手指,刚刚散开的小跟班们立刻聚拢到他身边,就连关识也退到苗家骏的身旁,一行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柏永年。 人群里有人憋不住了:“你未免有些是非不分了!本来分流考试就是要看个人实力的,你被柏同学淘汰只能说明你技不如人,比赛中和你一样被淘汰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每个人都要像你这样威胁别人吗!” 人群又讨论起来了,出头那人被自己身侧的同伴拉了一下,但是他仍然梗着脖子看着苗家骏。 苗家骏听到后立刻挂了脸,身后的一个小跟班见了立马行动,就要去强行让那人闭嘴。 柏永年知道今天的冲突在所难免,虽然遇到了苗家骏这一群伪人,但好歹人群中还是有正常人的,他不会让为自己说话的人受伤。柏永年出手拽住了小跟班的胳膊,阻拦了他的脚步。 苗家骏的耐心告罄,他如今是苗家唯一有希望的继承人,过的一直是呼风唤雨的日子,哪里能忍受柏永年的一再反抗? “都给我上!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让你好好学学,在外面就该低下头老老实实做人,真不知道一天天的张牙舞爪的在炫耀些什么!” 对面的人一窝蜂的涌上来,柏永年不准备真和他们打起来,毕竟打起来之后要是闹到老师那边,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他冷着脸,避开了所有人的攻击,指尖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触了其中一个人的眉心。 被触碰到的人立刻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失去平衡绊倒在地,恐惧的大喊大叫起来:“怎么回事!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这是什么!” 其他人见状,不禁停下了手下的攻势,惊恐的看向柏永年,围观的人群也寂静下来,一瞬间,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的注视着漩涡中心静立的黑发青年。 而黑发青年只是垂眸瞥了一眼哭喊的那人,便继续走向剩余的其他人。 柏永年没有因为对面的惊愕就停下自己的行动,毕竟刚刚对面可是实打实的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的。对面的人看他靠近,纷纷重整攻势要逼退柏永年,但柏永年如游蛇一般在密集的攻势下穿梭,始终没有还手。 他一个接着一个的剥夺了那些哨兵的五感,正常人骤然失去听觉、视觉和嗅觉,很难迅速保持平衡,都无措恐惧的跌坐在地,有的崩溃恐惧的大叫,有的默不作声,麻木的缩成一团。 柏永年从这些人的身边走过,挡在苗家骏面前的最后一人是关识,他大抵是个不擅长战斗的向导,方才一直没有加入战斗。现在看着走近的柏永年,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被剥夺五感前,他的最后一句是叫苗家骏立刻逃走。 啧,要不是自己才是受害者,柏永年都要看的感动了。 苗家骏没有听关识的话,他不信自己连一个向导都打不过。哨兵拥有比向导更优秀的身体素质,他本来就在分流考试里输给了柏永年,拿到了一个中游的成绩,让妈妈露出了愤恨失望的眼神。 “我给你找了那么多帮手!为什么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是不是在糊弄我,在报复我!你故意拿这个成绩回来,让我在苗家抬不起头!让我们母子两个在你爸那儿抬不起头!” 再美丽精致的面孔,在极端的情绪下,也会露出狰狞的丑态。 “我哪里对不起你吗?!我为你付出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你却这样对我!” 苗家骏听到妈妈的话,只是一味的安慰她,忍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忍着被摔碎的瓷器划出的伤痕,去抱住眼前的母亲。 他不断地保证,他不会再让她失望了,绝对不会。他害怕这样情绪化的妈妈,但他也无法失去她。那些倾泻在他身上的负面情绪,都化作怨恨的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注视着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柏永年。 如果不是柏永年,凭那些苗家养的狗,他拿到指挥系的名额简直如探囊取物,这样他仍然是风光无量的苗家继承人,爸爸也会来看妈妈,妈妈就不会这样难过。 都是因为柏永年,他把这个名字嚼碎,怎么就有这么个人,挡在他的路上,碍他的事呢? 最开始,他就没准备整那些弯弯绕绕的,准备直接把柏永年套麻袋揍一顿,逼迫他退出指挥系让出名额的。都是因为关识,非要去赌和平解决的可能。狗它吃到嘴的骨头,哪有自愿让出来的道理? 因此柏永年走近的时候,苗家骏没有躲,他举起拳头就朝柏永年挥了过去。 唉,小傻子就是好对付啊。 柏永年侧身躲过,指尖擦过苗家骏的手背,轻描淡写的为他的世界安上了关机键。 他最近有好好看课外书呢! 又借了一本名叫《向导进阶指南》的书,上面虽然还是没有哨向知识,但是多了很多针对精神力的运用的技巧。 柏永年先前只能剥夺哨向对外界的感知,但被剥夺的人的身体仍然可以行动,而这本书上介绍了五感剥夺的进阶版——精神图景封锁。 柏永年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新小白鼠,实验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呢。 苗家骏仿佛突然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瘫倒在地,他的眼睛还睁着,身体却失去了对外界所有的反馈。 此时的苗家骏已经被困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中,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精神图景会变成自己的囚笼。他在这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尝试了无数中方法,却始终没法突破精神图景外那一层坚实的壁垒。 哨向在精神图景中的时间感知本身就比平时慢,苗家骏几乎要以为自己要被困死在精神图景中时,外面的壁垒突然消散了。 重新获得自己身体感知的苗家骏真开眼,入目是关识懊恼自责的脸。看见苗家骏醒了,关识立马露出了笑容:“少爷,你终于醒了。” 苗家骏的视线从关识得脸上扫过,又扫过那几条狗脸上沉默麻木的表情。先前围观的人群早就散去了,只剩下他们这一行人,满身灰尘,如同一群丧家犬一样聚在这里。 啪—— 关识被打的偏过脑袋,脸颊上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就是你出的主意?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后响起的是离去的脚步声。 “走吧,一群没用的东西,回去。”《 》 20-30 第21章 难道你是个母蜘蛛? 停手后的柏永年没有回头看那一地狼藉, 无视周围鸦雀无声的人群,沉默的回寝了。 他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星际人,在这些人眼里看起来稀疏平常的事情, 总会给他带来巨大的荒谬感。就如同今天被苗家骏针对这一事, 他似乎只是一个被无辜卷入的路人一般, 计划外的事情难免让他感到有些烦闷。 柏永年把自己的身体重重扔在床铺上, 将这些没有头绪的疑惑统统丢出脑外,算了,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周末君禾哥要说的涅墨西斯螺旋的事情更重要。 他放空自己的大脑, 思绪发散开来,心里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些什么。 啊!对啊,翟朔呢? 柏永年猛地坐起身, 突然发现从分流考结束后,他就没有再见过翟朔了。他拧眉给翟朔发了一条消息。 碳基生物临时寄存处 :“翟朔, 有一阵子没看见你了,还好着不?” 没有回复。 柏永年等了又等, 只好曲线救国, 去戳戳薛锐。 云岫观雪 :“翟朔遇到了点事情不方便回复消息,估计过两天就可以回复你了。” 碳基生物临时寄存处:“你知道他遇到什么事情了?” 云岫观雪:“是的, 但这事不适合我来说, 抱歉。” 柏永年也没有为难薛锐,没继续追问, 但是心里还是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可恶,要想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柏永年烦躁的从床的这头滚到那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寿司。 笃笃。 敲门身响起,柏永年立马一个激灵, 要过去开门,但这时候他的寿司壳狠狠地束缚住了他,他拼尽全力才挣扎出半边身子。 死腿快蹬啊! 门外响起乔跃迟疑的声音:“永年,你在里面吗?” 柏永年腿蹬的更使劲了,终于!他“啵”的一声从被子寿司里挣扎出来,却跌倒地上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声音。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骨头。 柏永年顾不及其他,风风火火的跑过去给乔跃开门。 看清房间里面景象的乔跃看看凌乱的床铺,又迟疑的看看柏永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柏永年立刻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 乔跃观察了一下柏永年的神色,开口道:“永年,今晚苗家骏的事情我听说了……” 本来刚刚自己闹了一通已经忘记了,但此刻经乔跃一提醒,让他又回想起了那段不愉快的尽力,柏永年不高兴的撇撇嘴。 乔跃:“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些郁闷,要不我们周末出校一起吃顿好的吧!吃到好吃的,不高兴的事情就会忘光啦。” 柏永年想了想,觉得不错,反正他周末肯定要出校一趟,于是顺势答应了下来。 乔跃看他情绪似乎并不算很低落,于是识趣的转移话题,和柏永年扯了会儿闲话,唠唠选课、训练等等。 “咦?”乔跃疑惑的转头看向客厅窗外,“永年,你的精神体是不是捕鸟蛛?” 柏永年愣了一下,尽管他后面学会了收放精神体,但他偶尔还是会把它们放出来溜达溜达,一般它们都不会离他太远。 柏永年走出来,顺着乔跃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小二趴在窗户外沿,艰难的用两条蛛腿锲而不舍的敲玻璃。 叮叮。 柏永年揉了揉脑袋,小二一向是小蜘蛛们中最不起眼也最安稳的一只,怎么今天偷偷跑出宿舍去了? 他打开窗户,才发现小二不是一只蜘蛛回来的,它背上还背着一个用蛛丝固定的茧。 柏永年讶然,用食指抵住小二往内爬的脑袋:“等等,等等。你这是个什么情况?出去一趟带了个孩子回来?” “难道你是个母蜘蛛?”柏永年灵光一闪。 他拿起光脑就开始上网搜:“如何分辨蜘蛛公母”、“精神体性别会和本人不一致吗?”“育儿心经”…… 不对不对,最后混进去了个什么东西? 乔跃似乎也很疑惑,凑到小二旁边研究那枚茧,然后就被新晋男妈妈小二举起前腿张牙舞爪的给威慑了一下。 柏永年还没从广大网友的集思广益中找到答案,学校的各个通知群就开始发消息了。 “紧急通知:校内有不法分子挟持控制精神体,本校将于此时进行临时封校,请大家提高警惕!目前被挟持精神体的受害者只有一人,老师和学生会将按顺序查寝,请大家广泛传播此条消息!” “临时封校?”乔跃愣住了。 “挟持精神体?”柏永年心中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并且越来越强。 他打开光脑的手电筒功能,照出茧内部的模样。 里面原模原样的躺着一只白蛾。 众所周知,一个蜘蛛无论如何也是没法生出一只白蛾的。 柏永年的天塌了。 刚刚那一顿操作,都白搜了,亏他还收藏了好几个经验贴。 看到这一幕场景的乔跃也吓住了:“这不会就是通知里被挟持的那个精神体吧?!” 他看见柏永年同样一副被惊呆的模样,赶紧建议到:“我们赶紧联系老师和学生会的人,把它送回去吧,就说是一场误会……” 然而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学生会查寝!有人吗?” 两人立刻收声,猛地回头看向门。 最么会这么快?!通知里是按顺序查寝,无论如何也不该刚收到通知就查到他们啊! 乔跃不知道如何应答,将目光投向柏永年。柏永年定了定神,刚准备开口,门外的人却等不及,直接用宿管的钥匙开了锁进来了。 乌泱泱一群人立刻挤进本就不宽敞的宿舍,走廊上似乎还围着一些看热闹的学生。带头的那人钴蓝色的双眸如同淬了寒冰,看向柏永年的眼神中几乎带了杀意。 “柏同学,刚才学生会敲门,为什么不应答?”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追问,柏永年皱了皱眉,但如今他身处劣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们刚找到有关失踪的精神体的线索,准备上报给老师和学生会,精神体白蛾现在正和我的精神体待在一起。” 解长霜冷笑一声,不接柏永年的话:“找到了线索?说的这么好听,若不是有知情人举报,你恐怕不会说一字一句的吧?” 柏永年抓住语言中的关键词:“知情者?举报?” “怎么?计谋败露还想堵住别人的嘴?”解长霜用失望厌恶的眼神看着柏永年,“带走谈话。” 说完,身后的学生会成员纷纷围了上来,被控制的途中,柏永年在走廊的围观人员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之前跟在苗家骏身边的人——关识。 * 禁闭室里,柏永年双手反剪束缚在椅背后,仰着头思索,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黑,面容上有些倦怠之意。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被关在禁闭室内过了一夜。 前半夜解长霜来过一次,来问的无非就是有关白蛾精神体的事情,但无论怎么问,事实不会改变,柏永年也给不出第二种答案。询问没有进展,解长霜干脆对他进行了冷处理,柏永年就维持这样的姿势过了一夜。 柏永年嘴唇干燥起皮,他无意识的舔了舔,缓解一点自己干渴的感觉。早在开学典礼看见解长霜后,他就去找薛锐给自己紧急补课了一下。 解长霜,解家目前的长子,家族产业星冕美学是化妆品公司中的佼佼者,其父一直以继承人的标准培养他,且他不负众望,成长至今履历优秀,每年都会有固定时间段进公司历练,持有股份,为星冕美学董事会成员。 他弟弟解以初,就是柏永年和翟朔在分流考中遇到的精神体为白蛾的向导,和解长霜关系紧密,有意被家族培养为解长霜的副手。 讲这些基础的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先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解长霜不亏为天之骄子啊,人生经历风光无限啊。所以到底为什么,解以初这样一个和他几乎没有联系的人,他的精神体会出现在小二身边呢? 根据昨晚解长霜的提问来看,解以初似乎是在晚上突然陷入了昏迷,时间节点正好在柏永年离开苗家骏等人之后不久。 解以初昏迷中无意识的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白蛾,但还没来得及送医,白蛾就突然消失了。同时,解以初的状态随着精神体的失踪开始恶化,一直到解长霜抓住柏永年前一段时间才堪堪稳定下来。 联系此事的每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连柏永年都很难说自己和此事毫无关系。 啪嗒。 审讯室门开了,来人把审讯室内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刺眼惨白的灯光让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刺痛了一下。柏永年闭上眼睛,等适应后再睁开,就看见解长霜在他对面落座了,表情比之前更难看。 “调查的结果如何?”柏永年无视解长霜的神情,他觉得此情此景下,还是他这个冤大头更可怜一点。 “摆正你的态度,你一个嫌疑犯有提问的权利吗?”解长霜整理手头的材料头也不抬的回道。 柏永年脖颈上被带上了抑制精神力的颈环,虽然他本身也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但校方发现他掌握了五感剥夺的能力后,变对他这个嫌疑犯防上加防。 将手中的材料全部过完一遍,解长霜这才抬头看向柏永年,态度比昨晚还不如:“小初的精神体现在被困在茧里,其他医生无法打开那枚茧,也就无从判断小初如今的精神图景状况。” 柏永年此时突然发现,解长霜这次来居然带了一副眼镜,无框的,细细的银色的眼镜腿穿过垂落的发丝架在耳朵上,弱化了狭长的狐狸眼带来的昳丽,更加强了他身上的精英感。 “如果你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无辜,又或者你还有一些良知,就请你主动操控精神体,将小初的精神体放出来。” 柏永年将自己的目光移到解长霜手中的材料上,可惜对方扣起来了,一个字都没看到:“不是我不想,是我实在无能为力。在被你们那么大阵仗的逮捕前,我就已经开始尝试让小二解开那枚茧了。但是它似乎……进入了那种,怎么说?提升自己的阶段?” “精神力等级提升?”解长霜补充—— 作者有话说:有点纠结这周要不要少更一点,这期榜单轮空了[爆哭] 第22章 转机 柏永年点点头:“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了, 我和小二自己也不明白这枚茧的作用以及怎么解开它。” “更何况……我现在带着精神力抑制环,没法使用精神力去探索小二的新天赋,也就没法去研究这枚茧。” 解长霜眼见没有收获, 收起纸质材料起身就要走:“呵, 后面那句我只当没听见。” 说罢, 解长霜离开了审讯室, 柏永年只好继续百无聊赖的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抑制环的位置有些尴尬,正好卡在他喉结附近, 他后仰的动作绷紧了自己的脖颈,苍白的皮肤被迫和冰冷的金属摩擦, 产生的不适感让柏永年反复吞咽口水,喉结也随之上下滚动。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解长霜的双眼无意识的瞥了一眼那翻滚的海浪般起伏的线条, 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站在他身旁穿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看着手中的检查单说:“解先生,病人的精神体在被他人的精神力作用下, 确实是无法检测精神图景的详细情况。” 为了解以初的安全,解长霜直接从医院请了一队医疗队伍来为解以初做检查和评估, 目前还不清楚他突然陷入昏迷的真实原因, 还无法定下下一步的治疗计划。 “我们反复检查了两次,只检查出了那名捕鸟蛛向导的精神图景情况, 其中精神体波动大, 精神图景深度有所拓宽,符合方才他所说的精神力等级提升的情况。”医护人员详细补充道。 尽管感官上对柏永年仍有防备, 解长霜还是皱着眉头问:“两次?精神力检查的设备本身就对精神体有一定副作用吧?短时间内重复做这项检查的决定为什么没有问过我?” 医护人员愣怔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放心吧解先生,病人的精神体被别人的精神力包裹着,几乎没受到仪器的辐射。”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解长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应该还有其他进展?你们不至于带着一堆无效信息来找我吧?” 医护人员立刻回道:“是的大少爷, 我们商量后决定直接对二少的脑部进行精神图景检查,这项检查技术在没有提前评估精神图景稳定性的前提下进行有一定的风险,所以我们来找您在检查单上签个字。” 收回目光,解长霜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我需要先为小初做一个初步的精神链接再做决定。” 医护人员点头,跟在黑色长发男人的身后,前往临时搭建的简易病房。 说是简易,但也只是从解长霜的角度来诠释罢了。实际上这间病房内各种设施应有尽有,甚至因为担心各种仪器在运行中会产生辐射,解长霜特地又找了一间里的格外远的房间放置那些笨重先进的仪器。 发色雪白的少年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尽管弟弟平日里就少言少语,但这样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还是让解长霜心中难受。 他上前握住被子上的手,通过精神链接进入解以初的精神图景。 自解以初昏迷后,也有其他向导尝试过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均以失败告终,最终还是来自血亲的熟悉的精神力让他勉强放下一丝防备,但也只能在精神屏障外围勉强感知精神图景内的状况。 先前在封校前,解长霜检查时,解以初的精神图景已经混乱的即将进入紊乱边缘,当时检查完的解长霜已经怒不可遏,死死的咬着牙关勉强维持自己作为家族继承人的体面,没有肆意发泄自己的怒火。 一味的发泄负面情绪只会让小初接受治疗的最佳时间白白流失,查明真相,找出症结才有可能挽回小初的濒临崩溃的精神图景。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查到的所有证据皆指向了柏永年,尽管心里记着要理性思考,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在面对这个曾经对他实行过五感剥夺的学弟时,他还是采用了最激进的方法将其控制住。 小初的情况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蓄意攻击了。 但是此刻,事情出现了转机。 “小初的精神图景稳定下来了!?”结束精神链接的解长霜惊喜的说道,向来充满攻击性的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如孩童般快乐的笑容。 尽管解以初的精神图景内偶尔还是会有些波动,但都还处于正常的范畴内,整体情况已经趋于稳定。 医护人员们也十分惊喜:“太好了!精神图景稳定意味着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且现在再进行检测,几乎没有任何风险!报告出来后根据情况进行开药,病人很快就能好转了!” 解长霜闻言露出了笑容,看着一群医护人员围着解以初的病床有条不紊的进行下一步,他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同时之前在情况危急下出现的种种事件细节也从他的脑海中一一掠过。 当晚柏永年和苗家骏发生冲突的时间,小初陷入昏迷的时间,小初精神体失踪的时间和知情人举报的时间…… 修长的眉毛皱起,这些时间节点都出现的太巧合了,几乎卡在一起,仿佛有人刻意的将舞台上的背景和演员一一安排在一起的模样。 如今小初的检查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结果,心怀疑虑以及一丝隐秘的愧疚感的解长霜对有余暇的工作人员说:“小初和那名向导的精神体在哪里?”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解以初很快就见到了在隔离箱内的蜘蛛精神体和茧。柏永年似乎是叫这个蜘蛛小二,他有点无奈的看着这只蜘蛛,心想,哪有哨向会给自己的精神体取名的? 如果柏永年听到了他的心声,肯定会立即反驳道,给精神体取名咋了,乔跃不还给自己的小章鱼起名叫小八么? 曾经柏永年甚至还想,如果之后还持续有新的小蜘蛛出现的话,一定要避开小八这个名字了,防止撞名。 谢天谢地,至今他的身边还没有出现新的卵,现在四个精神体已经让他有些顾不过来了,偶尔在睡眠或者其他放松的状态下的时候,小蜘蛛们就会自己偷溜出去,这次小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可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变得更频繁了,毕竟还有解长霜这样能控制别人精神体的向导存在呢。 但现在观察小二的解长霜却发现,隔离箱内的小二有些蔫吧,自从被放进隔离箱内,小二就将茧推到了自己的腹下,维持着这样类似保护的姿态过了一夜,现在的状态对比起昨夜肉眼可见的变差。 透过玻璃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解长霜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 审讯室内的柏永年算了算时间,这个突发事件让他失去了周末离校的权利,答应君禾哥的事情恐怕也要泡汤了。 他在手铐的束缚下艰难地动了动胳膊,努力活动自己僵硬的肌肉。 这时门打开了,他抬眸瞥了一眼,随即就垂下了眼帘,又是解长霜,恐怕又是来质问他的。 那道袖长高挑的身影这次没有径直走向他的对面,而是缓慢地走到了他的身旁。柏永年似乎从那步伐中窥见了一丝迟疑,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一夜没睡,眼睛也出问题了。 咔哒一声,柏永年的一边手铐被解了下来,他瞬间惊讶的抬头看向解长霜。 又是一声,刚被解下的那一边手铐被扣到了椅子的扶手上。 柏永年:…… 哦,原来只是人文关怀啊,他还以为自己此身终于分明了。 柏永年本以为做完这一切,以那个男人精明利己的性格,此时肯定头也不回的再次离开了。 但没有。 解长霜没有离开,也始终没有再以审讯人的身份在他对面落座。他在柏永年的面前放下了一个紫色的瓶装饮剂,一个像面糊一样的袋装粘稠液体。 不会吧?这就给他判死刑了?还是毒杀? 柏永年看着眼前这两样东西并不美妙的颜色,很难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什么乐观的猜想。 他抬头看向拿出这两样东西的人,企图询问一下答案,就看见先前对他冷言冷语的男人此时扭过了头,但身子明明还是侧对着他的。 柏永年疑惑的向他脸朝着的方向看过去。有啥好东西,脖子扭成这样了也要看? “这里有一瓶精神力补充剂和营养液,你……自己看情况要不要喝吧。” 日子也是好起来了,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柏永年只用了一秒时间思考对方会不会在这东西里面下毒,最终还是饥饿感战胜了理性,他像吸果冻一样没几口就把营养液喝完了。 灼人的饥饿感消失后,他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着解长霜送来恶精神力补充剂,一边喝一边问道:“怎么突然给我送精神力补充剂?我感觉挺好的啊?” 解长霜转过头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柏永年的抑制环,他抬手解开了冰冷的金属环,过程中指腹不经意碰到了柏永年正在吞咽的喉结,立刻如同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手。 已经被解开的金属环失去支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但此刻的柏永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精神图景的枯竭带来的疼感充斥了,他猛地蜷缩起身子,原本握着的饮剂也洒落,金属的手铐和椅子剧烈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解长霜无措的看着这一片狼藉,伸手想去触碰柏永年:“柏永年?!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吃了个海盐芝士麻薯,好吃! 第23章 你还干上义诊了 解长霜急切的呼喊仿佛隔着水面一般, 让柏永年听不真切,渐渐的,他连那一点模糊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意识仿佛回到了永恒的宁静中。 尽管失去了对现实的感知, 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解长霜似乎在紧急情况下为他精神疏导了, 属于他人的精神力一点点浸润到自己的精神图景内, 缓解他因为精神力枯竭而产生的不适感。 倏然,柏永年仿佛溺水后突然浮出水面呼吸的人一样, 意识猛地清醒过来。然而自己现在所处之地并非审讯室,甚至不像现实之中应有的地方。 入目是一片浸没在黑夜中的花海, 无数白色鸢尾花如同无垠的锦缎笼罩在这片静谧之地。 柏永年漫无目的的走在花海中,漫卷的花瓣如月光倾泻垂落,不时轻柔地拂过他的手背。 这是个什么地方?柏永年疑惑的想, 他绝对没有来过这里,但这里又若有似无得充斥着自己的精神力, 微薄但温和。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人躺在花海里的人。 这人的肌肤如月华凝练, 发丝如初雪堆叠,乌黑的睫羽垂落, 遮住了那双紧闭的黑色的眼眸。 至于为什么这人闭着眼柏永年都能知道他眼睛什么颜色呢?那是因为他认识啊! 这人不是解长霜的弟弟解以初么!在分流考里还被柏永年用从他哥那儿偷学的技能给淘汰了。 柏永年蹲下来开始思考, 已知小二把人家的精神体捆了,现在自己又在一个明显非现实的地方看见了精神体的主人, 可得:他莫名其妙进人家精神图景了。 看着眼前熟睡的人,柏永年眯了眯眼睛,或许这是一个探究小二到底做了什么的好机会。 他没有冒然出手触碰解以初,而是蹲在旁边观察, 感受着自己的精神力到底被小二用在什么地方了。 细细感受之下,柏永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在解以初脖颈处比较浓密,他绕着解以初转了半圈,对方的脖颈光洁无痕,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线索断了,柏永年只好继续蹲在原地苦思冥想。 这时他突然想到,脖颈后面呢? 柏永年看了一眼躺着的人,又想了想解长霜面若冰霜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手。管他呢,先研究明白再说。 他双手握住解以初的肩膀,缓慢的把手下的人摆成侧卧的姿势,终于看到了解以初的后颈,那里有一个白色的蜘蛛印记。 养过宠物的人都知道,即使在别人眼里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只猫,在主人的眼里也是天差地别的。小蜘蛛们对柏永年来说就跟养小狗差不多,尽管平时他是养的粗糙了些,但他还是能分辨他们彼此之间的区别的。 这枚印记,就是小二的模样。 柏永年用手覆上那枚印记,感受到和小二微弱的链接,此时它通过链接传递过来虚弱的信息。 柏永年也是很想知道这小蜘蛛到底拿他的精神力干什么去了,一夜的时间给他整的差点精神力枯竭了。于是他没理小二的哭惨,通过印记查看精神力的去向。 不查不要紧,一查才发现,解以初的精神图景里,以及他自身潜意识形象里,全部都是柏永年自己的精神力,此刻正在每时每刻的治愈着解以初的精神图景。而且因为工程浩瀚,小二还非常精打细算的每个地方都只用了最低限度的精神力来覆盖温养,力求做到精神力利用最大化。 柏永年:…… 你爹在外面没吃没喝的坐冷板凳,你在这儿拿着你爹的精神力干上义诊了还,你礼貌吗? 小二不语,只是一味的哭惨:饿饿,要精神力。 柏永年还没来得及好好教训一下败家孩子,手下覆着的脖颈就轻微移动。 他的手指虽然纤细,但是修长,即使他本意只是接触后劲印记一个地方,但是虚虚拢着的手指还是给人一种握住了手下脖颈的错觉。 于是身下的人刚清醒过来动了一下,就僵住了。 柏永年立马跳出三米远,解释道:“我只是在研究你后颈上的印记!没有任何害人之心,我可是良民啊!” 他是真怕了,生怕晚一秒解释,解长霜那个弟控就把他细细剁成臊子了! 解以初缓缓坐起身,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后劲,那里还残留一点他人肌肤相触留下的触感。听到柏永年说的印记,他疑惑了一下,但现在也没有镜子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又把手放下了。 “嗯,我没有怀疑你。” 解以初说完,似乎感觉自己语气太僵硬,又努力挤了个笑出来。恐怕他平时少有表情,更别提笑了,因此那上翘的嘴角、乌黑难以分辨瞳孔的眼、精致美丽的脸庞,反倒让他看起来如同午夜索命的鬼魂。 柏永年:…… 孩子,咱非得这么笑吗? 解以初发现柏永年僵硬的反应,只好收起了自己笑容,并且下定决心之后要好好请教一下哥哥表情管理的技巧。 “谢谢你为我疏导精神图景的混乱。” 这次解以初没有再勉强自己笑了,但柏永年从他认真的表情里看到了真挚的感激。 唉,解以初可比他哥哥明事理多了,都不需要他过多解释。 虽然帮他这事压根也不是柏永年主动去做的,但小二都把他搞得精神力枯竭了,他也就大大方方的认下了:“不用谢,我的名字叫雷锋!” 眼前的少年眼中多了点疑惑:“你不是叫柏永年吗? ” 柏永年尴尬的要以头抢地,他明明也没说过自己的名字啊?他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你看这事整的,一不小心把我偶像名字给说出来了哈哈哈……”柏永年只能尴尬的找补。 解以初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柏永年却忽然原地消失了。 柏永年猛地睁开眼,身侧的人似乎被他骤然的动作惊了一下,握着他的手咻的抽走。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审讯室躺在了病床上了,扭头看去,只见解长霜正襟危坐的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单。 柏永年:…… 这么凝重的表情,要不是这报告单上下拿反了,他恐怕都要以为自己的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柏永年动了动身子,被褥摩擦间发出声音,解长霜好像这才注意到他醒来了一般,放下手中的检查单看向他。 “抱歉,之前误会你了,刚刚小初的检查报告单出来了,感谢你用你的精神天赋救了小初。”解长霜直接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你精神力也因此消耗过度,我刚刚紧急将你转移到病房来,为你输了点补充有助于精神力恢复的点滴。你现在感觉如何?” 柏永年果然在自己另一只手背上看见了输液的痕迹,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既然误会解开了,那等恢复后我就不久留了,我这周末还有其他安排。” 最后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顿了顿,柏永年继续补充道:“另外,多谢解会长为我精神疏导。”接着他短促的冷笑一声,“尽管我就是因为您的弟弟陷入昏迷的。” 柏永年不后悔救了解以初,但是一码归一码,解长霜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带走,像是审讯犯人一样扣着他一夜,任谁遭遇这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解长霜自知理亏,但他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单纯的道歉不足以弥补他的过错,但是此刻的他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社交技巧一般,只是干巴巴的又吐出那几个字:“对不起……” 得到的回应是对方无视的态度和闭上的眼睛。 一直等到脚步声离去,门被打开又关上,柏永年才重新睁开眼。 他直接从床上鱼跃而起,马不停蹄地去洗漱间捯饬自己。 被解长霜这么一耽误,他的周末只剩下最后一天,他还要去找君禾哥呢。 * 离开的解长霜打开光脑上之前和邬君禾的对话框,上面还有几条历史消息。 邬君禾:小柏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被有心之人操控了。我进不去校园,我们可以出来面谈一下。 解长霜:面谈?你要拿什么为他担保?你又对这个三等星来的野生向导了解多少?如果他就是按插在你身边的钉子又该怎么办? 解长霜掠过这些昨晚的消息,给邬君禾发了一条新消息。 解长霜:之前竞标的那个项目解家可以让给邬家,改日我带着礼物登门道歉。 邬君禾:这个项目对邬家无关紧要。如果这是你道歉的内容之一的话,它对小柏也无关紧要。 在邬君禾这边也碰了个钉子,解长霜抿了抿唇,垂眸去了解以初的房间,惊讶地发现此刻他已经转醒了。 * 邬家老宅内。 “君禾哥!我来了!”柏永年高高兴兴地跑到邬君禾的面前。 邬君禾无奈的看着他:“不是关照你先照顾好身体不用着急过来?精神图景现在状况怎么样?” 柏永年一拍脑袋:“之前光脑关机了一直没充上电,都忘了看消息了。” 邬君禾笑着摇摇头,轻轻点了点他的脑门,像是对待一个粗心大意的孩子。 “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别落下什么暗伤。” 邬君禾对管家招了一下手,管家便领着柏永年去存放医疗设备的房间内做检查,邬君禾也跟上了。 “君禾哥,你知道我在学校遇到的事情了?” “嗯。”邬君禾暗了眼神,“解长霜行事未免太急躁没有章法,这事他做错了,即使给你道歉,你也并不需要原谅他。” 柏永年想,他本来也没准备原谅。不过邬君禾说这话,就是这事会给他兜底了,他现在只需要乖乖点头就好:“谢谢君禾哥!” 检查结束,柏永年的精神图景状况良好,没有任何伤害,精神力也恢复至正常水平,不过医生根据这些检查初步推断,他目前的精神等级已经有A+以上了。 邬君禾看完所有的检查报告单,最终没有让柏永年再测一次精神力等级。 柏永年跟着邬君禾来到书房,此时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老宅内的医生已经被管家送走了,同时管家和其他佣人也暂时离开了。 “小柏,你已经知道了涅墨西斯螺旋的存在,尽管我本不打算将你卷入这件事中,让你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一生,但你似乎更希望得知真相。”邬君禾对柏永年笑了笑。 “当然,我的目的本身也并不纯粹,即使没有涅墨西斯螺旋的影响,当时的我依然会资助你。资助你,我在邬家可以得到一个不隶属于任何人的帮手,又能通过你的入学为红巨星医疗联合董事会那边释放假信息。总结来说,百利无一害。”—— 作者有话说:写到一半去搜东西,结果拿起手机就开始看“奶牛猫在猫届的颜值”…… 退一万步讲,我的word就不能自己码字嘛? 第24章 做蜘蛛不能太优秀 柏永年选择性的忽略掉邬君禾有关给董事会释放假信息这件事, 这个问题不是他该问的。 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邬君禾并完全没有美化他资助自己这件事。以他俩的社会地位差距,对方有资格要求任何一个处于自己这个位置上的人心怀感恩的付出些什么。 然而邬君禾没有美化自己的行为动机, 反而直白的将自己的目的剖析出来, 反倒让柏永年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 他和邬君禾并不是纯粹的利益互换的关系呢。 邬君禾的目光轻轻扫过柏永年若有所思的表情, 面前的人的心中所想展露在他年轻的脸庞上。 起初他便觉得柏永年的来历应该不简单,在顿哈罗星那样的地方成长, 或许真有能独善其身的人,但人的经历多少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而柏永年……他仿佛是在一个和平年代的象牙塔中长大的人。 邬君禾微敛眼眸, 掩下思绪:“当然,在顿哈罗星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的天赋很高。在那样贫瘠的星球, 没有精神力补剂供养,你即使挺过了精神力觉醒, 也会死于精神图景紊乱。” “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算是各取所需。” “君禾哥, 你为我付出的已经远远超过我所能报答的了。”柏永年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谦虚的男人, “我要做的还有很多,我实在是没有底气说我们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他一个还有四年才能毕业的学生能为邬君禾做什么呢? 邬君禾摇摇头:“不必妄自菲薄, 你有属于你自身的价值。” 说完, 他也不在这个话题过多停留,正色道:“涅墨西斯螺旋是一个非法医疗组织, 暗中开发各种用于提升哨向精神力的违禁药剂,据点众多,背后有各方势力资助保护。该组织旨在通过药剂人为协助普通人分化成哨向。” 柏永年愣了一下,邬君禾所提供的信息非常精炼, 但也足以窥见涅墨西斯螺旋对人命的蔑视和企图掌控命运狂妄。但对目前的他来说,知道涅墨西斯螺旋的具体信息或许并不是最要紧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提问:“之前雷克斯因我意外死亡,他们会因此盯上我吗?” 邬君禾双手交握:“或许应该说,他们已经盯上你了。解家的那个小孩,解以初,貌似就是因为中了涅墨西斯螺旋的药物而陷入昏迷的,目前我们还不清楚这件事是否和他们有直接关联,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柏永年一惊:“难道这件事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我?不……不对。” “他们盯上你应该在更早之前。雷克斯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因为被小泽逼到绝路饮下了涅墨西斯开发的用于短期提升精神力的药物——奥格托宁。”邬君禾没有让柏永年陷入自己混乱的猜测中,“该药物有强副作用,且成功率低,因此挟持你为他精神疏导时,他的精神图景已陷入紊乱。” 顺着邬君禾的话语整理思绪,柏永年回忆起当初雷克斯的精神体豺狼确实状态糟糕。 同时他还听到了新的信息,“被小泽逼到绝路”?他就说为什么雷克斯会出现当初那片鸟不拉屎的地方。 “然而他死后,我们通过检测他脑域中还未完全消散的精神图景发现,他死前精神等级已经跃升至A+,比起原先的A-提升了两个小等级。而奥格托宁的使用者即使熬过副作用,也只能提升一个小等级。” 邬君禾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小柏,你的精神疏导不仅消除了奥格托宁的副作用,甚至强化了药剂对精神力等级的增幅。” * 与耀斑星最繁华的经济区星港区所接壤的蜂巢区,在错落拥挤老旧破落的建筑中,偶尔掺杂了几栋极具大胆前卫设计感的大楼。在夜晚居民楼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光下,披着绚丽夺目的灯带的大楼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不伦不类的外来者。 一个黑衣黑裤的青年走出空轨,在经过站台的地图时放缓了脚步,似乎是想研究一下,但当他抬头看见远处在宁静的夜晚也孜孜不倦的释放着光污染的大楼和它的招牌时,便快步走出了站台。 车站值班的人打了个哈欠,撇了一眼青年,看见他目光投向的方向,心里了然。 嗐,又是一个来星朝会找乐子的。 黑衣青年,也就是柏永年,出了车站便开始向着星朝会大楼所在的方向狂奔。 明天周一,他还有个早八。 在邬君禾指出柏永年的精神疏导对奥格托宁使用者的作用时,柏永年忍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 “但对雷克斯的检测不是你们做的么?涅墨西斯螺旋已经接触不到雷克斯的尸体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继而盯上我呢?” 邬君禾的回应是沉默的摇头。 柏永年想起了董事会,想起从他人口中听说的病重的邬君禾父亲。 邬家有内鬼。 邬君禾接着补充,邬泽先前追踪到奥格托宁的线索,就在蜂巢区的这几年新建成的星朝会内,但他目前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困境,任务执行的时间比预期的要久,这也是为什么由他来履行邬泽和柏永年之间的约定。 邬君禾希望柏永年能作为外围协助邬泽调查。 因此,柏永年在今夜踏上了蜂巢区的土地。 今晚时间不多,估计只能简单探索一下了。 在离开老宅之前,一整晚谈话都没有出现的黄莺终于被自己的主人放了出来,一边婉转的啼鸣一边落在柏永年的肩膀上,矜持的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柏永年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看着它舒服的眯起眼睛,回头已经看不见屋内的邬君禾了。黄莺似乎也只是来告别,再次依依不舍的蹭了一下他的手指后就消失了。 由于星朝会实在太过醒目,因此柏永年很快就赶到了附近。远远看见正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一看就没钱没权的装扮,果断放弃了正门。 他绕到星朝会的后门,这里似乎和后厨链接,门口有个大垃圾桶,塞满了残羹冷炙。恰巧这时一个员工提着一大袋垃圾袋推门出来,柏永年看了一眼,是普通人。 他在打晕对方和尾随对方之间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尾随。毕竟邬泽的任务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搞定,直接在人眼皮子底下顶替员工还是有点太猖狂了,被发现了容易让对方警惕。 柏永年听见这员工的微型耳麦里传来声音。 “1304呢?五楼这边缺人,赶紧过来,收到请回复。” “收到收到。” 果然牛马通用语在哪里都一个样啊。 他感慨一句,接着落后一截路跟上对方,走过一截走廊又经过一件忙碌但有序的后厨后,柏永年目送对上乘员工电梯上楼去了,自己则一转身走进了刚刚路上发现的员工更衣室。 或许花朝会连员工的身材都有要求吧,他随手找的员工服穿在自己身上还挺合身的。 想必星朝会是一个很讲究格调的会所,这里的男性员工服是白衬衣黑西裤再加一件修身黑色马甲,黑色的布料恰到好处的把柏永年的宽肩窄腰长腿的身材优势淋漓的展现出来。 柏永年照镜子理了一下垂落的额发,调了调袖口便光明正大的出门混入了人流中。 他一路用余光撇着指示灯和其他员工的行动路线,让自己的行为尽量不违和,同时简单观察一下所处的环境。 可惜一楼这边没有什么有效信息,这里只有些普通人在忙些体力活。 他跟着其他人进了员工电梯,发现这里使用员工电梯还要刷卡,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按楼层的那人手里的员工卡。 电梯在三楼停下,柏永年跟着要下的几人出去,长指灵活轻巧的顺走了身旁人插在裤口袋中的员工卡,再从保洁的小推车里偷走一块不那么脏的小抹布。 看见其中一人推开一个包厢走了进去,他也有样学样推开了一个包厢,入目便是几个油腻肥胖的中年男人,身边围着几个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 柏永年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这是他一个纯情男大该看的东西吗?要长针眼了。 “您好,打扰一下,这边给您撤一下盘子。” 柏永年始终低着头,上前把茶几上的瓜子皮纸巾等杂物扫到垃圾桶里,再收走空盘子擦了一下桌子就迅速离开了,好在那几个油腻男都喝的醉醺醺的,无暇顾及其他。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在三楼又推开了几个包厢,里面的场景都大同小异。于是他不再多费工夫,拿着员工卡进了电梯。 员工电梯最高能到达七楼,最低则是负一层。 星朝会外观上来看确实是只有七层高,那么秘密要么在顶层几楼,要么就是在地底了。 考虑到今天只是为了来简单搜集一些信息,柏永年果断地按下了七楼的按钮。 七楼的布局和方才的三楼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包厢数量更少,空间更大一些,但似乎大部分包厢都没有被使用,门大开着,露出里面昏暗的室内。 这层楼没有任何一个员工,但既然员工证能进入这层,证明这里只是需要的员工少,并非不能进入。 柏永年走到走廊尽头,终于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这里有一间门缝里透着灯光的包厢,它正在使用中。 他挑了挑眉,观察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法从外面偷窥,便干脆放出小五。 自从小五从解长霜那儿变异出致幻控制类的技能后,它就成为了小蜘蛛们中的劳模,干什么活柏永年都第一个想到它。 事实证明,做蜘蛛不能太优秀,不然活干的越多,活就干的越多。 小五似乎偷偷翻了个白眼,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柏永年找了个角落,与小五共享视野。 宽敞的包厢内,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正试图搬走地上躺倒昏迷的人,同时包厢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脸色疲倦的人,正视若无睹的喝着被随意丢在茶几上的精神补剂。 通过和小五的感知,柏永年心下一沉。先前在低楼层看见的全部是普通人,但这里不同,这件包厢内,几乎全是哨兵!惟有倒地的那个是向导。 “等等,队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向导的气息?”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突然发问。 柏永年心下一惊,立刻收回小五准备撤离。 “貌似有,但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向导昏迷前散发的精神力。”被称作队长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放出精神体开始巡视包厢,“安全起见,来两个人跟我出去巡视一圈,剩余的人抓紧时间转移这个向导,最近货少,小心着点。” 柏永年没有听见后面的对话,但他不用猜也知道,对方但凡警惕一点就会出来巡视。他本想走员工电梯,但员工电梯在整层楼的正中间,出了包厢一眼就能望见,更别提电梯抵达七层还需要时间。 因此柏永年只能贴着墙面向另一边昏暗无人的地方跑去。 身后似乎有好几人的脚步声逼近,柏永年还没找到合适的藏身之所,就突然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拽进了……墙壁里? 柏永年立刻调动起全身的肌肉,准备对方一有动作就反击,但似乎对方当真只是让他一起躲藏。 这里是一个被弃用的电井门,外面为了美观被墙纸装饰的和墙壁别无二致,里面空间狭小,还有几根不知用途的管道。 因此柏永年只能和刚刚将他扯进来的人紧紧贴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空气轻轻打在自己的锁骨上—— 作者有话说:这章后半截是我在火车上铺码完的! 明明前两天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在上火车前码完,但是我这个无药可救的P人最终还是留了一半到火车上码,火车上的网卡到存入存稿箱都花了一分钟。 现在我的表情被卡没了,我没法选几个可爱的小表情了! 这个扯了小柏一把的就是正牌哥喔,不过小柏还要过好久才能知道自己老婆叫啥呢 对了,钻电井门里这件事好孩子不可以做哦! 第25章 其实他完全不嫌挤(修) 脖颈处的皮肤因为温热的呼吸起了一层小小的疙瘩, 柏永年心里一突,心中泛上了点莫名的滋味。 尽管对方的精神力收敛的很好,但他还是察觉到对方是个哨兵。 走廊脚步声逼近, 柏永年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因为空间狭小, 哨兵的肩膀不免碰撞到他的胸膛, 柏永年往后撤了一点, 为了稳住身形,他抬起手臂支撑在墙壁上, 意外形成了一个有点压迫的姿势。 哨兵的身形顿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 但没什么动作,继续专注警戒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脚步声未停,有人在走廊处一点点搜索, 但他们并未注意到这处。 等待的时间里,柏永年从一开始紧绷着心弦, 到略感无聊,不禁分散一部分注意力悄悄观察身边的人。 身边的这个哨兵只比他略矮一点, 一身黑色的作战服, 带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了黑色细软的头发, 此时他正警惕专注的盯着电井门, 柏永年从自己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一点他的发旋。 果然人在干坏事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穿一身黑。 胡思乱想的时候柏永年没注意,等到一缕洗发水的香气唤醒了嗅觉, 鼻尖都碰到了对方细软的发丝时他才猛然回神,连忙把头往后仰了一下。 哨兵也察觉到了回头看了一眼柏永年,眼底还残留着盯梢的警惕,但看向柏永年的眼神中有点疑惑和无奈。 糟糕, 自己不会被当成变态吧! 柏永年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他不想给对方留下什么奇怪的印象啊! 哨兵扫了一眼柏永年的身躯,估计是觉得柏永年这个大体格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确实有点挤,于是自己又往旁边站了一点。 好吧,其实他完全不嫌挤的。 刚才哨兵那一眼,柏永年看清楚了他的眼睛,他也是黑色的眼睛,有些秀气的眉毛下是一双温润的眼睛,线条柔和,眼角却微微上扬舒展。 黑发黑眸,眼部轮廓也是偏柔和的亚洲人面孔,让柏永年忍不住还想再多看几眼,这样的长相让他感到很亲切。 星际时代的人中很少能见到纯粹的亚洲面孔,即使是黄皮肤黑发黑眼的人,骨相上也带着些欧美人的特征,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柏永年都觉得自己在和一群混血们一起上学。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鉴于那一队人都是哨兵,柏永年没有再放出小蜘蛛们出去观察,而是屏息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身旁的哨兵和他一样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后,确认那一队人已经离开后,便悄声推开了门,起身握着柏永年的手腕朝着另一个方向小跑过去。 柏永年跟上他并不费力,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感慨,对方到底是哨兵,手劲还挺大的。 顺着哨兵的指引,他们来到了这层楼角落的楼梯间内。 会所的楼梯间平时大概根本用不上,推开门的时候落下了一层灰,空气中弥漫着久不通气的味道,并不好闻,里面的阶梯上也布满了灰尘,墙角还有些破损的蛛网。 柏永年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缓解乍然闻到这股味道的不适。他又想起哨兵的五感比向导要出色很多,那眼前的男人岂不是比他更难受? 他观察了一眼男人,却发现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到这里柏永年觉得稍微安全一点了,忍不住小声的问眼前这个帮了自己男人。 “你是谁?为什么愿意帮我?” 男人却并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带着柏永年继续一路往下。 柏永年只好暂时收起自己的疑问,收敛气息跟着男人。 等到他们抵达四楼的时候,前面带路的男人突然闷哼一声,接着一股有些混乱的精神力缓慢逸散出来。 柏永年在自己的皮肤接触到哨兵的精神力后,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跳的比平常快了一些,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颈动脉鼓动的频率。 这种感觉好奇怪,柏永年有点疑惑。 可惜至今任然没有好好补全自己哨向生理知识的柏永年不知道,这是高匹配哨向在接触到彼此精神力时会出现的正常生理反应。 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刚问出口,柏永年就看见男人的身体踉跄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想去扶住对方,却被对方轻轻躲开了。 他只好尴尬的收回手,有点无措的看着对方。 黑色的作战服紧紧包裹着眼前男人瘦削的身体,他带着手套的手紧紧的抓住栏杆稳住自己因为疼痛摇摇欲坠的身体。 楼梯间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柏永年听见有人在对话。 “加强警戒,注意观察有没有可疑人员,发现情况立即上报。”一句精炼的命令。 “好的。”貌似是普通员工的回应。 等脚步声离去后,那名员工嘀嘀咕咕的又开口了。 “看得出来个啥?来这儿消费的哪个不可疑?” “嘘!少说两句吧你!”一旁的人连忙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好在这时,男人似乎缓过来了,重新站直了身子,此时他的额角还有一点未干的冷汗。 “继续走,别停。” 柏永年立刻跟上,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悄悄的想,虽然现在这个场面还挺严肃的,但是对方的声音真的还挺好听的。 不一会儿,两人抵达一楼,男人又开口了。 “这儿和后厨挨着,你出去后通过后厨离开,不要久留。” 柏永年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懂了。 收到回应的男人没有停留,利落的转身离开。 以对方的精神图景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柏永年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哨兵,悄悄的记下对方的身形,并下定主意下次去负一楼探索,接着悄悄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 接下来一路顺利,一楼本来就全是一些普通人,再加上夜晚正处于客流高峰期,人人都很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柏永年。 等到坐上空轨时,柏永年终于有机会复盘今晚的事情,有些懊恼的想,自己做事太粗糙了,什么都没准备就去了,如果不是今晚运气好,恐怕多多少少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至于今晚遇到的哨兵…… 想起身体接触到对方精神力时出现的反应,柏永年恍然大悟,难道对方是毒系哨兵? 不过为什么哨兵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认识他一样?柏永年确信自己在这之前没见过对方,那样有识别度的眉眼,他见过后不会忘记。 所以对方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 星朝会负一楼,和柏永年分别的哨兵想起今天临别前老友的话:“星朝会这事,我让小柏也去调查了,只当给他练练手。” 哨兵无奈的捏捏鼻梁。 唉,这孩子果然是来练手的,一上来就这么莽,两手空空换个衣服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还打探消息呢,刚才就差搬个椅子坐进去听人家密谋了。 怪不得老友多说那一句,估计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这情况了。 至于楼梯间里的事情,哨兵不至于像柏永年一样缺乏生理常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柏永年的高匹配度,甚至通过当时的情况,他能猜到自己和柏永年的匹配度至少有90%以上。 哨兵敛眸,看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图景,想,这事无关紧要,他和柏永年之后大概不会有太多交集了。 * 等终于回到宿舍收好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本想立即入睡,但在脑海中回顾了一下今晚的事情,柏永年深觉自己的精神力似乎并不擅长潜入搜集信息。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小五的天赋和解长霜有关,貌似是因为长时间和解长霜的精神力接触所产生的? 不知道这个巧合能不能复刻,或许他应该找人实验一下。 等等,说起和他人精神力长时间接触,小二不是就和解以初的精神体长时间呆了一天一夜么? 先前从解长霜那边离开了之后,柏永年唤回了小二就走,后来也没叫它出来过。 柏永年尝试呼唤自己精神图景中的小二,但是没有回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不能把孩子养死了吧!? 柏永年连忙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寻找小二,他的精神图景有点黑,是一个峭壁上的洞穴,里面乌漆嘛黑的也不好走路,所以他平时也不爱看。 真搞不懂自己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怎么会有这么贫瘠黑暗的精神图景。 找了两三圈,柏永年终于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把自己裹成茧的小二。 他摸了摸下巴,没听说蜘蛛还有化茧为蝶这个过程啊?难道这就是和解以初有关的变异? 他凑过去用精神力戳了戳眼前这枚白白胖胖的茧,茧被戳的骨碌碌滚了出去,磕到地上的一块凸起的小石头后又停了下来。 柏永年用精神力探进去看了看小二还在不在,感觉到里面传来属于小二的精神气息,确认孩子还好好活着呢,他就没再管了。 退出精神图景后,柏永年心中对偷学其他人的精神天赋有了几分把握,但还需要更多实例。 而且,最关键的潜入的技能还没掌握,还是得再多找几个人尝试一下啊…… 忙活了几天,一只被压抑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带着要偷学别人的技能的想法,柏永年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孩子大了,曾经哼哧哼哧捡垃圾的小柏也有偶像包袱了[狗头]—— 抱歉宝宝们,我写这一章的时候也觉得有点违和,但毕竟当局者迷,看了评论区大家的建议再加上自己回头看,也发现了很多问题,所以对其中的一些细节进行了修改。目前小柏对老婆还没有产生喜欢的情绪,他的表现更多和高匹配度有关系,但是之后两人的关系肯定还是小柏更主动一点—— 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是决定在作话里说出来。小柏和松霖在感情中是平等的,会在差不多的时间节点一起动心,不会出现某一方单方面的持续付出,我自己看的一般也是攻受互宠的小甜文。小柏在这段感情里更主动也和他的性格有关,他本身就是一个爱主动出击的人。 这章刚发出来的时候,一定有读者宝宝因为我的文笔离开了(磕头道歉,第一次写文还在学习),但这两天我一边修文一边思考,觉得或许有些其他原因,也可能没有。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在文案页新添了排雷。 其实打了这么多字,我心中的迷茫也没有减少,当初开文没想那么多,小柏的故事写起来最顺,便开始了这个故事。 最后,有关不合理的剧情和有欠缺的文笔,欢迎大家批评提建议!感谢每一位愿意看愿意给出建议的宝宝!我还在学习写文当中,水平可能做不到短时间内有巨大的提升,但我会努力找出问题修改的! 第26章 他一定是还在梦里 早晨的阳光并不炙热, 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一缕在床上熟睡的人的脸上。 设定的闹钟还没响起,但柏永年被自己下巴处毛茸茸不断扫过的触感给闹醒了。 在下巴又一次传来羽毛扫过的感觉时,柏永年终于不堪其扰, 睁开眼好好看个究竟。 然后他就和一双小小的, 圆润的黑色眼睛对上了。 这通体长满白色短绒的生物看见他醒了, 高兴地伸长了脖子, 用自己那两侧带着毛茸茸胡须的鼻子去嗅闻柏永年的下巴。 柏永年看清后又拉起被子重新躺下。 他一定是还在梦里,不然为什么顾乐山的精神体白鼬会出现在自己床上呢? 柏永年带着安详的面容, 企图从这个不合逻辑的梦里离开,然而下巴上来自白鼬湿润的鼻子的触感中断了他的进程。 他长叹一声, 猛地坐起身来,一瞬间,他的被子上仿佛发生了一个小型雪崩一般, 一只白鼬和四只小蜘蛛骨碌碌的滚做一团。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柏永年扶额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四只小蜘蛛。 小蜘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小二向前一步。 “又是你啊小二。” 小二举起前腿, 在空中比比划划,柏永年暂时还没掌握这门小蜘蛛们独创的外语, 他选择直接捧起小二, 用精神链接沟通。 小二的性格一向温吞,柏永年等了半天, 只等到它蹦出来三个词。 “隐身, 技能,白鼬。” …… 破案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小蜘蛛们感知到他的苦恼后想要帮助他解决问题,居然晚上偷偷溜出去把别人精神体给拐回来了!甚至怕一只小蜘蛛带不回来,还一起出动了! 柏永年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苦恼的望着小蜘蛛们骄傲又期待的数不清多少双眼睛,实在是做不到昧着良心去哄孩子。 “嗖嗖,嗖嗖!” 这时候小白鼬看柏永年弄清楚了情况,连忙出声,留着一撮黑色毛发的长尾巴也拍了拍被子,唤起柏永年的注意力。 柏永年这才想到他还没有安抚受害鼬情绪呢!感觉将视线移到小白鼬的身上,这一看,又让他发现了眼前一黑的事情。 小二居然用蛛丝把小白鼬的前爪和后爪分别捆起来了! “小二!为什么这么对朋友!” 好歹在训练室里一起战斗过一场,他不信小二记不得小白鼬。 小二听着柏永年生气的质问,心里也委屈,挥舞前腿的速度都变快了。 “蛛丝,对朋友,好!” 等小二回话的功夫,柏永年已经为小白鼬松绑了,被捆了一晚上的小白鼬终于重获自由,直起身子用鼻头碰了碰他的手心,随后灵活的跳到了他的身后,俨然一副怕了小蜘蛛的模样。 柏永年想起之前小二把解以初精神体裹成茧的行为,对它的说法勉强信了几分,但他有点疑惑,忍不住发问, “这次怎么没把人家裹成茧了?” 小二低落的蜷缩起身子:“精神力,少少。” 柏永年嘴角抽了一下,这时候闹钟响了,没有时间陪小蜘蛛们胡闹了,得收拾收拾上早八去了。 至于小白鼬,柏永年给顾乐山发了消息,但这会儿顾乐山可能也在收拾,没看光脑信息。 柏永年双手捧起小白鼬,目光和它齐平:“你的主人可能暂时没看消息,你就和我一起去教室吧?等到了教室,我把你交给你的主人,好吗?” 小白鼬的黑色尾尖轻快的晃了晃,然后点了点头,随即顺着他的胳膊跑到了他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了。 柏永年洗漱收拾好之后,就这样带着小白鼬出门了,等走到上课的教室时,看到了和往常一样在前排占座的薛锐。 “今天你居然没占第一排的座?”柏永年用稀奇的眼光看着薛锐。 “老师上周刚招了一个助教,以后都会坐在第一排。”薛锐推了一下眼镜,目光落在柏永年肩膀上的小白鼬身上,“你和顾乐山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还会互相照顾对方精神体吗?” 柏永年猛然反应过来,对啊,好端端的别人的精神体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人身上?他刚刚完全没意识到这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小白鼬一路从宿舍走到教室了。 没事没事,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观众,再说别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体是啥,不会有人知道的。 然而柏永年根本不知道,因为他在分流考中一举夺魁,所以早就有人做了他的战斗高光剪辑放在了学校的论坛小程序里了,那视频早就被慕强的哨向们盘爆浆了。与其说有谁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什么,不如说有谁不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什么…… “哈哈哈……这个朋友关系好起来不就一瞬间的事嘛……”柏永年打着哈哈瞎编,他总不能说小白鼬是被自己的精神体绑回来的吧! 薛锐闻言,挑了一下眉毛:“是么?” “哎老薛你什么时候爱说话了,要上课了,你看门口,人助教都……” 柏永年话说到一半,突然语调冷了下来:“……进来了。” 进来的人将自己的长发低低束在脑后,带着无框眼镜,拿着一沓材料走进教室,脚步径直走向第一排。 解长霜看到第二排的柏永年和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时脚步停顿了一瞬,然后朝柏永年展露了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 柏永年仿若看见了空气一样,低头翻开教材回顾上节课讲过的内容。 薛锐想起之前的传言和上周柏永年失联的那几天,联想到了什么,不动神色的垂下眼。 柏永年冷淡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内,解长霜走到第一排坐下整理材料。 这时顾乐山也进教室了,但他没注意到柏永年和小白鼬,选了一个离他们较远的座位,这时候教室的人已经来了大半,柏永年也不好让小白鼬就这么横穿众人去找顾乐山,只好带着它先上课。 上课铃响后,讲台上的老头开始讲课:“今天来将《高维几何学》第一章第四节,首先我们先看第一页给出的公式……” 面对这门四学分的公共必修课,柏永年全神贯注的听课做笔记,立刻就忘记了第一排的解长霜。 一上午下来,两人始终没有什么交集,等到下课午休的时候,所有人都收拾东西离开教室,解长霜看见收拾完站起身的柏永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住对方。 但还没等做出决定,柏永年就抱着在课上睡得流口水的小白鼬风风火火的去追顾乐山了。 薛锐自认为自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格,但收拾完经过解长霜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人总该为自己做出的错误的选择负责。” * 顾乐山上课来的不早,下课跑的倒是很快,柏永年在走廊上拐了一个角才追上他。 “乐山!你的精神体!”柏永年把睡眼惺忪的小白鼬放到顾乐山怀里。 他看到小白鼬嘴边还没干的口水,立刻脸颊爆红,还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它它它!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偷偷跑到你那边去了!” 顾乐山连忙弯腰:“谢谢你照顾它!” 柏永年:…… 看着顾乐山这么真诚的模样,柏永年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良心好痛。 “不是的,其实是我的错,是我的精神体它们……” “呜呜呜你人真好,你不用为我开脱的,我的精神体偶尔就是会乱溜达。”顾乐山感动的看着柏永年。 柏永年的解释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但是考虑到他还想从顾乐山那边偷学精神力技能,最后还是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乐山,详细的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 …… “居然是这样,白鼬被绑走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看你的精神体本身的潜入技术已经很强了。”顾乐山思索道。 “哈哈哈……是吗……”柏永年干笑,在精神图景里又把小蜘蛛们说了一顿,把它们说成了四个没有梦想的小蜘蛛团子。 “如果你想实践你的猜想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把白鼬带走,我需要的时候直接收回精神图景就好了。”顾乐山又道,“不过,你这项天赋是怎么发现的?” 柏永年听见前半截眼前一亮:“乐山!你真是个大好人!” “至于这项天赋……通过一场人为的意外发现的吧。”柏永年又想起他和解长霜的孽缘,虽然对方我行我素,但自己的这项精神天赋确实是靠对方发现的。 顾乐山看到柏永年一言难尽的表情,识趣的没有追问,告别他后离开了。 于是等到小白鼬彻底睡醒了擦干了口水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在这个奇奇怪怪的蜘蛛男的怀里。 它歪了歪自己雪白的小脑袋:“嗖嗖?” 柏永年捏捏它的圆润的小耳朵:“你主人把你交给我啦,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小白鼬直起身子,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发现自己主人的身影,只能重新看向柏永年,一动不动,仿佛进入了头脑风暴一般,只有长长的白色胡须偶尔动一下。 柏永年被小白鼬大脑宕机的模样逗笑,揪起它的后颈放进外套里,顺便从精神图景内随手揪一只忧郁的小蜘蛛团子扔进去陪小白鼬一块。 接着他走向食堂,时间有限,他还要利用午休时间在网上搜集一些关于星朝会的信息,顺便购买一些必需品,不至于下次潜入的时候两手空空—— 作者有话说:毛茸茸很治愈啊!看了几个白鼬的视频,好可爱。 第27章 并不恰当 柏永年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落地窗外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走在校园内,小白鼬两只前爪扒拉着外套边缘好奇的探头探脑,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 柏永年见状干脆把它从外套里抱出来让它自由活动。 看着小白鼬毫无戒心的模样, 柏永年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心里忍不住疑惑。 讨要小白鼬进行精神天赋学习, 或者说精神天赋复刻的实践在他的计划之中,但他没有想到顾乐山那么好说话, 几乎在他刚提出的同时就答应了。 柏永年脑海中有关哨兵浅薄的知识告诉他,哨兵往往领地意识较强, 更富有攻击性和警戒心,每一位哨兵都是有血性的战士。 他想起顾乐山刚刚率先道歉的模样,又想到他大方让出精神体的模样。 有血性的战士吗? 他沉浸在思绪里, 伸手戳了戳面前到处乱看的小白鼬的后脑勺,后者迷茫的扭过它毛茸茸的小圆脸:“嗖?” 柏永年笑着给它顺了顺毛:“没事, 你玩你的,我就是看你的后脑勺特别圆。” 小白鼬歪着脑袋, 似乎觉得眼前的人莫名其妙的, 不过它转头就忘了这事,蹦蹦跳跳的背着小一在桌椅间玩闹去了。 可怜小蜘蛛里最稳重的小一了, 柏永年看着眼前这一幕, 失笑的摇摇头。 他收回目光,不再关注两小只, 转头一边消灭自己的午餐,一边打开光脑上网搜索星朝会。 星朝会的简介显示的老板是一个叫做安托万的C级哨兵,来自砂铁星,但十年前该星球就因为高维坍缩而消失了。 柏永年点开安托万出席的照片, 对方是一个很标准的外国人长相,眼窝深邃,多情的眼睛让他即使是面对镜头也仿佛是在注视自己的爱人。 他退出这篇星朝会介绍的网页,继续浏览其他页面,又看到了星朝会几年前刚成立时的几篇报道。 星朝会成立于8年前,未成立前的早期融资路演和刚建成时的开业典礼均有报道,其中安托万均有出席。 其中融资的企业方似乎都只是一些小型企业,他去搜了一下,很多都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只剩下几家不温不火的运行着。 与这些小型企业的末路相比,星朝会在蜂巢区可谓是如日中天,在八年里成功在这个区做到了一家独大,生意也是如火如荼。 柏永年眯起眼睛,生意做的这么好,隔壁就是经济繁华区,却没有选择在隔壁再开一个分店,是不想,还是不敢呢? 又或者,是有更深的考量? 这篇报道大致信息就到此为止了,最后是一些报道媒体的名称,基本都是一些不知名的三流媒体,星朝会初建成时没有获得多少关注,他掠过一眼就退出了这篇报道。 光阴被遮住一瞬,有一个人在他对面放下餐盘落座。 柏永年来食堂的时间稍晚一点,特意错开了饭点,再加上食堂空间大座位多,在这种情况下,学生们大多会很有边界感的尽量分开坐。 于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是熟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顾乐山的精神体送回去了?”薛锐的目光落在了小白鼬的身上。 小白鼬大抵还是继承了顾乐山腼腆的性格,不再活蹦乱跳了,呲溜一下又重新钻进了柏永年的外套里,只剩下一只尾尖带着黑色毛发的尾巴落在外边,活像一个挂件。 柏永年一边伸手安抚怀里有点紧张的白色毛绒团子,一边对薛锐解释刚才他和顾乐山的交流。 “复刻精神天赋?”薛锐沉思,“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有这种精神天赋,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还有解长霜。”柏永年回。 薛锐轻叹一声:“你太没有戒心了,星联军校并非牢不可破,里面的师生背景鱼龙混杂。在你能力彻底成长起来之前,不要再轻易暴露这点了。” 柏永年被点醒,立刻懊恼的点点头。 “而且,我不确定顾乐山是否可信,”薛锐斟酌词句,“上周苗家骏和你起冲突的事情我知道的太晚,没能帮到你,抱歉。” 柏永年摇摇头,觉得薛锐未免太客气了,这事本来也与他无关。 “但顾乐山,实际上和苗家有些难言的血缘关系。”薛锐提起筷子,“苗家骏的爸爸,苗家家主苗康顺,是扳倒了自己的哥哥上位的。” “顾乐山是上一任苗家家主苗康时的儿子,苗康时死后其母带着他改姓离开苗家,算是和苗家断绝往来了。不过他离开苗家时年纪很小,估计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没想到顾乐山还有这样的过去,但是看他的性格,可比苗家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足以见得他妈妈离开苗家断绝关系的是相当正确的决定了。 “至于解长霜,他对你而言应该是可信的,他的立场和邬家一致,不会说出去。” 柏永年静静地听着,像是好学的学生在听老师授课一般,等薛锐讲完后,他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你呢?” 薛锐抬眼看着柏永年:“什么?” 柏永年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那你呢?” 薛锐笑了:“若我有害人之心,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了。” 他看着柏永年,发现对方仍然注视着他,明白了。柏永年能感受到自己对他释放的善意,但任然想知道自己愿意帮助他的理由,他难以信任如同空中楼阁一般的善意。 “你就当我也有帮你的立场吧。”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对了,既然要复刻天赋,那么我的精神体也可以暂时先放在你那儿,你可以顺便复刻我的,也是多一个保障。” 话音刚落,一只雪白的雪山精灵从薛锐身后踱步而出,绕到柏永年的身后,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圈住他,将自己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双透蓝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柏永年外套里的小白鼬。 柏永年无奈的戳戳雪豹的嘴筒子,看着它被戳后痒的胡须一直乱动:“乖一点,对其他小朋友友好一点。” 薛锐不动声色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很少会有哨向将精神体和主人完全分开看待,因此自己主动放任雪豹行动的行为并不恰当 ,而毫无察觉对雪豹语气亲昵的柏永年行为也并不恰当。 雪豹吐出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舒服的呼噜声,扭头用那双水汪汪又无辜的眼神看着柏永年。豹豹不知道喔,豹豹听不懂喔。 薛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精神体有点没眼看。 “复刻你的精神天赋就算了吧,你是战斗系哨兵,雪豹的强大也更多依赖于它的体型,即使复刻了,它的战斗技巧和攀岩技巧对我的小蜘蛛们恐怕提升有限。”柏永年轻轻挠着大猫的下巴,看着它舒服的呼噜呼噜。 薛锐早有预料,应了声好,便起身告别。 这时候他也吃完了,雪豹优雅地用脑袋蹭了一下柏永年的脸颊后,跟上端着餐盘薛锐离开了。 看着薛锐离开,柏永年又点开购物软件,为自己买了一身黑色作战服。至于战斗的枪械,他拜托邬君禾给他送一部分来。 一通忙活完之后,他开始思考下一次潜入星朝会搜集信息的行动在是什么时候比较合适,最好提前尝试一下联系邬泽,交换一下情报。 尽管他希望可以速战速决,但今晚肯定不行了,仅靠一天时间就像复刻小白鼬的隐匿的精神天赋犹如痴人说梦。 他拍了拍脑袋,安慰自己,这事也急不得,先继续做其他事吧。 上完下午的课后,柏永年照例先去训练室练习了两个小时。 等今天的事情安排结束,他终于有机会来观察小蜘蛛们的学习情况了。 很好,进度约等于零。 柏永年沉默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四只小蜘蛛。 最后还是小二出来了,它提出只是精神体之间的接触的,进度必然比较缓慢,用精神力将小白鼬包裹后天赋复刻的效率会更高。 柏永年眯起眼睛,怎么感觉这方法听起来似曾相识呢? 小二心虚的后退了两步。 而此时柏永年也意识到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小二:“所以你绑解以初的精神体,初衷是为了偷师?” 小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柏永年:…… 算了,论迹不论心,不管怎么说,小二也确实是治好了解以初嘛。 柏永年点点小二的脑袋:“所以你学成功了?这么说来,解以初在精神图景中后颈上那个印记是不是和你有关?有什么副作用吗?” 小二:“成功,印记,帮忙,好看。” 柏永年费了一番功夫,才理解了小二后半截话,应该是指印记可以帮忙治疗解以初的精神图景,但其实没有印记一样能治疗,由于小二觉得有印记好看,所以采用了这种方法。 …… 你一个小蜘蛛,还怪有自己的审美追求的。 小二害羞的收起自己的蜘蛛腿。 柏永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小白鼬的身上,如果按照对待解以初精神体的方法对待小白鼬,那需要的精神力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啊,小白鼬的体型和白蛾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采用茧的方式来提高复刻效率,但这件事得先提前给顾乐山说一声。 柏永年打开光脑联系顾乐山,把自己的打算大致给对方说了一下,聊天框上方一直显示在输入中。 良久,顾乐山回复了:“可以,但我希望我能在旁边全程看着,如果有任何不适我会立刻收回我的精神体。” 柏永年同意了,并把自己目前使用的训练室的号码发给对方。 不一会了,顾乐山就到了,此时柏永年刚从全系模拟仓里出来没多久,上身只穿了一个黑色工装背心,胳膊上比之前更流畅的肌肉线条全部展示了出来。 顾乐山一进来就猛地闭上了眼睛:“柏同学你你你……你先穿个外套!” 柏永年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这种露肤度还好,之前也不是没有在其他哨兵面前露出过,但也他们反应都没这么大啊? 不过他还是穿了个外套,毕竟他现在还有求于人。 “穿好了,你转过来吧。”柏永年拉过来一个垫子,盘腿坐下,把小白鼬和小蜘蛛们都放在自己的腿上。 顾乐山看着惬意的趴在柏永年腿上的小白鼬,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柏同学,你开始吧。” 柏永年没拖延,点了点头便控制者小蜘蛛们用精神力丝线包裹小白鼬。 为了防止精神力丝线不够用,他特地拿出了之前邬君禾给他带的一管精神力补剂,不过他貌似多虑了。 事实上,包裹小白鼬所用的精神力丝线比他预想的要少很多,少到小白鼬都已经包裹完了,他的精神图都几乎没有什么感受。 柏永年对比了一下两次茧的情况后明白了,茧所需要的精神力多少应该和精神体被裹的哨向本身的精神力等级有关。解以初是S级向导,顾乐山却是B级哨兵,两者之间的差距必然悬殊。而且上一次复刻天赋,小二还给人家附赠了一次义诊,最后才导致他精神力使用过度。 想通之后,柏永年抬起头问顾乐山:“你现在感受如何?有感觉到不适吗?” 眼前的哨兵晕乎乎的,娃娃脸上也泛起浅淡的红晕,像是被困意裹挟着要睡过去了:“没什么不舒服的……我现在感觉就好像躺在一个温暖的睡袋里,有点困……” 话刚说完,眼前的人就猛地向前栽了下去。 “哎等等!你别睡啊!” 柏永年坐在他对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顾乐山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好几下,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将顾乐山身体放平,苦思冥想着要怎么把对方挪回自己的宿舍去。 他一个向导也进不去哨兵的宿舍区,还得想个办法快点解决。 不早了,他还要回去睡觉呢。 最终,柏永年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了薛锐的聊天框。 碳基生物临时寄存处 :“老薛,你知道顾乐山舍友是谁不?他一不小心睡着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云岫观雪 :“?” 柏永年看着那个问好,没由来的心虚,最终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薛锐,对方撂下一句“马上来”后就没回了。 柏永年只好百无聊赖的在训练室里转圈圈,小蜘蛛们都围着被裹成茧的小白鼬,没空理他。 就这样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大概距离发消息过去十分钟,薛锐推开训练室的门进来了,一进来就看见垫子上睡得安详的顾乐山和旁边自己和自己玩的柏永年。 柏永年眼前一亮:“老薛!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叫上顾乐山他舍友来着。” 薛锐扶额:“分宿舍的时候哨兵那边人数是奇数,顾乐山正好落单,没有舍友。” “我太感动,老薛,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柏永年感动得看着薛锐,“回头我请你吃饭!” 薛锐扛起顾乐山,无奈的看一眼柏永年:“那行,我记下了,你欠我一顿饭。” 柏永年也上前扛起顾乐山的另一条胳膊:“为什么不能让雪豹帮忙扛着顾乐山?那样你还能减轻一点负担。” 薛锐没有回答,而是用实际行动回答柏永年。 雪豹出现,走到顾乐山旁边嗅了嗅,然后,开始狂打喷嚏,一连打了六个喷嚏之后,白色大猫迷茫的张大嘴巴。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哨兵的精神体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些敌意和排斥,很不幸,我的精神体和顾乐山的精神体也许相性不是很好。”薛锐回答。 似乎是为了呼应他的回答,一直表情安详的顾乐山也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柏永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先前虽然翟朔的花豹和薛锐的雪豹并不亲近,但它俩相处还算和平,而且战斗中配合也很默契,看来这样的情况反而是少数。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终于到了哨兵宿舍楼下,柏永年在宿舍门口和薛锐挥别离开。 一夜无梦。 今早上的是指挥系的实践课《星际空间作战理论与战术》,柏永年换好作战服走进教学用训练室内,一眼又看见了熟悉的人。 柏永年:…… 解长霜这次绑了一个高马尾,又是以助教的身份站在老师身边,对柏永年微微一笑。 他没有自己的课要上的吗?! 第28章 情绪污染和引爆 一看又是那双熟悉的狐狸眼, 柏永年就狠狠的闭上了眼睛,他真是没辙了。 他还不太能从这个噩耗中缓过来。 不过在解长霜作为助教在课上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捧着材料站在角落。 柏永年郁闷情绪一闪而过, 没在脑海里留下痕迹。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还有另一双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 身着作战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到齐, 安静有序地自发排好队, 而老师和解长霜始终未说一字。 站在前方的老师看起来正值壮年, 寸头,身形壮硕, 双手背在身后,此时正用凌厉的眼神扫过教室中每一个人的脸。 “这节课的实战课由我负责, 第一堂课,我也不指望你们进行什么团队协作,讲什么战友情谊, 这些都不现实。”老师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这节课,让我来看一看你们的水平。助教, 以两人为一组进行随机分组。所有人, 休息十分钟后开始切磋,记住, 不留余力。” 解长霜分好组, 上前一步,开始朗读学号和姓名, 被分好的人一组一组的下去。 “097413,柏永年。”如天鹅绒般清亮有质感的声音响起。 柏永年走上前,等待自己的对手。 “097447,纳赛尔。” 蜜色皮肤的男人快走几部上前, 走至柏永年身侧,扭头冲着柏永年粲然一笑。 柏永年决定要暂时性失明一会儿,目不斜视的和纳赛尔一起下去了。 他走到训练室墙边,挨着自己的包坐下。 纳赛尔也毫不客气,看柏永年另一边全是别人的包,于是勉为其难的隔着柏永年的包坐下了。 “搭档!看来我们相当有缘啊!这都能被分到一起!” 柏永年从包里拿出水喝了几口,是啊,怎么这都能被分到一起。他现在一想到待会儿又要和纳赛尔对战就头疼。 仰头喝水的柏永年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痒痒的,扭头一看,一只半人高的角雕正挨着他,羽冠放松的贴在脑后,正面看去显得脸圆圆的。但与圆脸不符的庞大的体型却把本就局促的空间塞得满满的。 察觉到柏永年的视线,角雕也歪着脑袋看向他,服帖的附在脑后的羽冠慢慢的升了起来…… 柏永年:…… 他移开目光。 角雕的羽冠又落回去了。 柏永年把视线转移到纳赛尔身上,无声询问: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纳赛尔却好像完全没接收到视线中的意思,顺便无视了自己精神体传递来的低落的情绪,想着柏永年终于原意搭理自己了:“哎,我给你提个醒哦。待会的切磋可不能用五感剥夺那一招了。” 他凑近柏永年的耳边:“带实战课的这老师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你看课前大家一个个跟鹌鹑一样就知道了,提前打听过他的光辉事迹的学生没有敢招惹他的。五感剥夺强是强,但这个老古板不喜欢在切磋中用这一招,毕竟这招一用都没有比的必要了嘛。” 柏永年点点头表示懂了,但是纳赛尔过近的距离还是让他感到不适。他刚准备抬手推开纳赛尔,却看见纳赛尔猛地坐直了身子,如临大敌的看着夹在自己和柏永年之间的包。 纳赛尔刚才清晰的感受到这个包动了一下,里面似乎有活物。而柏永年的精神体是小蜘蛛,很难弄出刚才那一下的力道。那一瞬间,网上的报道一篇一篇在自己的脑海中划过…… 他悟了。 “搭档啊,你是不是被校园霸凌了?” 柏永年迷惑:“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纳赛尔神色凝重的看着柏永年:“你不用不好意思说,该羞愧的应该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东西!” 柏永年:? “什么不好意思,并没有啊!” 都什么跟什么啊!他被霸凌了怎么他自己不知道?! “你不用害怕,有人可能恶作剧在你的包里塞了什么活物,我先把它拿出来!”纳赛尔越说越觉得柏永年是个小可怜,联想起上周苗家骏堵他的事情,尤其他惹上苗家骏还和自己有点间接的原因,种种脑补之下,柏永年在他的心里顿时变成了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可怜形象。 是啊,一个来自偏远星球的野生向导,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也没有人给他撑腰,收到了校园霸凌也不敢说,只能自己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掉小珍珠…… 纳赛尔一边想着,心都开始一揪一揪的痛起来了,他果断把手伸进柏永年的包里,决定要从今天开始保护这个身世坎坷心性坚韧的可怜向导! 柏永年看着纳赛尔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在他要把手伸进自己的包里时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包里还放着被裹成茧的小白鼬呢! 眼见那只手就要碰到小白鼬,啪叽一声,柏永年势如破竹的合拢自己的包,正好夹住纳赛尔的手。 纳赛尔迷茫的抬头,对上柏永年强装镇定的眼神。 “你感觉错了,刚刚是因为我挪了一下位置,所以包才动了,抱歉哈。”他想了想,挤出一个笑来,“还有,谢谢你关心我,搭档。” 听到前半句话的纳赛尔正欲辩解,那动作幅度不像是人为的啊。但听到后半句,什么疑惑都抛之脑后了,纳赛尔一把抽出被夹住的手揽上柏永年的肩膀:“没事!这都是我这个搭档该做的!” 至于包里的东西,既然搭档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 柏永年有点不自在,但是为了打消纳赛尔的疑虑,只好先放弃挣扎。 角雕也从另一边走过来了,看着自己的主人和柏永年挨在一起,它便开始往两人中间挤,翅膀和利爪都用上了,顺便在不经意之间狠狠踩一下纳赛尔的大腿。 “嘶!”这小子,一点也不收着劲啊! 还不等纳赛尔和自己的精神体好好理论一下,休息时间到了,两人都收拾一下站起身来,往训练室中央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角雕最后也没能挤进两人之间,老老实实扑闪着翅膀跟上了。 随着一声令下,训练室内的学生两两一组对打起来。纳赛尔一瞬也没有停顿,冲着柏永年面门挥拳而来。 这场实战没有提供任何武器,所有人都只能赤手空拳的对战。哨兵大多是战斗系精神体,还可以让精神体参战,而他作为向导,精神体的战斗能力偏弱。 尽管纳赛尔也是向导,但他有不输于哨兵的身体强度,有日积月累的格斗技巧,还有战斗与辅助技能兼备的精神体。 柏永年矮身躲过纳赛尔的拳头,左腿横扫,但还没挨到对方的腿,纳赛尔就及时受力一个侧翻躲了过去。 柏永年刚唤出小五,此时纳赛尔已经重整攻势再次近身。柏永年躲闪不急,只能双手护在身前硬抗下这一击,整个人被纳赛尔的这一招打的后退两步,幸好稳住了下半身,不至于失去战斗力。 感受着纳赛尔的力道,他想起科普内容讲,角雕是体型最大、抓握力最强的老鹰之一。 但方才纳赛尔进攻时,小五就已经散布出鳞粉。 柏永年甩了甩自己被震的有点麻的胳膊,强撑着抬起胳膊,趁着纳赛尔短暂小五天赋控制的瞬间,迅速上步搂住纳赛尔的腰,就要把对方撂倒。 但小五的这一招在分流考中已经对纳赛尔用过好几次,效果越来越差,在柏永年刚使力的瞬间,纳赛尔顺着他的力道一个翻身,用剪刀腿狠狠夹住柏永年的脖颈,反过来将他撂倒。 柏永年痛的猛地咳嗽一声,尽管最终狼狈的挣脱出来了,但是他和纳赛尔之间体能和格斗技巧之间的差距也清晰的摆在了眼前。 战斗的后半程中,纳赛尔有着一边倒的优势。在有一次被纳赛尔逼入绝境的时候,柏永年准备再利用自己的精神体天赋换取一丝机会,但被纳赛尔发现了。 正如柏永年依赖着自己的精神天赋一样,纳赛尔也忌惮着他的精神天赋。因此纳赛尔果断地出手打断了柏永年的动作,用自己在赛前的准备。 柏永年一无所觉,只是在呼唤小蜘蛛的过程中和纳赛尔对视了一眼,便突然脑海中的精神图景微微一动,随即郁闷的情绪如潮水袭来,让他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动作也一停。 就是这一瞬间的晃神,等再重新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被纳赛尔背着手压在地上了。 胜负已分。 纳赛尔站起身,顺便拉了柏永年一把。等站直了柏永年才发现,老师就站在他和纳赛尔的旁边,不知道观战了多久。 “你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都很出色,有特意练过吧?”老师看向纳赛尔问。 “是的,谢谢老师。”纳赛尔微微低头,坦然接下夸赞。 “你的体能、格斗技巧等都还需要训练,但学习能力强,即使刚是在刚才的战斗中,也在领悟对手的招式。”老师扭过头继续点评柏永年,他看出柏永年输了之后情绪有些低落,“不用难过,强者不会停滞不前,你缺少的只是成长的时间,抓住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好。” 老师拍了拍柏永年的肩膀,以作鼓舞,接着走向下一组点评去了。 看课前学生的模样,还以为这个老师会是特别不近人情的人,但刚才来看似乎只是一个要求比较严厉的老师。 柏永年揉一揉自己的胳膊,长出一口气。输了一场,说不郁闷是假的。 “最后为什么我的情绪突然会出现波动?你做了什么?”柏永年思索着看向纳赛尔。 纳赛尔冲着柏永年眨了一下左眼:“你对自己的精神力能做到的事情研究的还是太少了,尽管向导中大多是治愈系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向导缺少利用精神力攻击的方式。” 刚才在战斗中没什么机会施展身手的角雕这时也出现了,扑棱棱的飞到了两人中间,高兴地高高竖起自己的羽冠,还将自己的翅膀伸展开来。 柏永年疑惑的看了一眼角雕,但是他更关注纳赛尔口中的事情,于是没有过多关注它。 “我刚才用的是情绪引爆,在你产生负面情绪的掩盖住你本身的负面情绪,之后在合适的时机将其猛地暴露出来。因为情绪不会消失,只会在被掩藏时积累,所以情绪的瞬间爆发足以影响一个人当下的行为。” 纳赛尔接着补充,笑着看着柏永年的同时,趁他还在消化知识的时候,一手把角雕的羽冠捋下去,再用腿把它拨到一旁。 “应该有办法防备这一招的吧?比如始终用精神力保护自己的精神图景?” “是的。”纳赛尔坦然的回答,“我其实也是钻了空子,知道你在课堂上的警惕性不强,这招才能奏效。如果实在比赛中这一招就不行了,哨向警惕状态下的精神图景本就比平时更牢固,连第一步掩盖负面情绪都做不到。” “我明白了。”柏永年了然。 纳赛尔继续盯着柏永年,像是在等待什么。 但柏永年没有注意到,已经下课了,实战课因体能消耗大本来就比理论课时间短。他和纳赛尔道别之后拎起包离开了教室。 这下轮到纳赛尔郁闷了,他本来准备等柏永年请教他情绪污染和引爆该怎么做呢,结果对方居然就这样直接离开了。 站在他腿边的角雕正在泄愤似的用喙猛啄他的大腿,纳赛尔烦不胜烦,干脆把它收回精神图景了—— 作者有话说:怎么才能做到在带着有框眼镜和头戴式耳机的情况下不被眼镜腿压的疼? 隔壁预收的第一个故事后面可能会换,但是要换啥没灵感。 其实也想写毛茸茸文,也想写微克系的文。 昨天晚上买了份烤串,一个膜+一个年糕+一个生菜+一个淀粉肠。然后老板忘了没给我淀粉肠,我自己也没发现,就这样,一顿饭里唯一一个跟荤菜搭点边的东西没了…… 第29章 好为人师 柏永年用余光撇着解长霜的位置, 看见他正捧着材料和老师谈话,便迅速离开了。 等走到教学楼后的树荫下时,突然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柏同学, 想学刚才纳赛尔用的那一招么?”优雅又有质地的声音响起, “甚至比这更多的精神力使用技巧, 我也可以教你。” 柏永年猛地警觉, 观望四周,周围的路过的学生被他突然地动作吓了一跳, 纷纷投来迷茫奇怪的目光。 周围没有解长霜的身影,唯一与之相关的只有……他肩膀上的蝴蝶。 如成人手掌般大的闪蝶驻留在他的肩膀上, 铺展的羽翼在阳光下展露出极致的钴蓝与翡翠绿。接收到柏永年的目光,它的翅膀缓缓开合,随人的呼吸律动。 解长霜这人还是防不胜防, 即使自己有意避开,他的精神体还是能悄无声息的接近他。 但这次对方提到的内容他确实感兴趣。 “解会长怎么突然好为人师了?”柏永年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解长霜轻笑两声, 他的声音继续在柏永年的脑海中响起:“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左右无非是弥补我自己的过错罢了。”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 上次分流考中,小初也有不足之处, 因此接下来我决定给他加训, 锻炼他的精神力使用技巧。想着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所以我来询问你了。” 柏永年内心有点纠结,尽管还有些情绪,但他不至于将学习的机会拒之门外,更何况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成长的机会。 “好, 那就麻烦小解老师了。”柏永年没耽误太多时间就同意了。 他原意答应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薛锐说解长霜与他立场一致,可信。联想邬君禾的话语,解长霜也与涅墨西斯螺旋敌对。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现在就来特训吧?”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柏永年回头,解长霜站在不远处明暗交界处,嘴角噙着笑意,微微抬手,闪蝶振翅落在他的手背上。 柏永年在训练室里度过了充实的下午,尽管还有些生疏,但还是掌握了情绪引爆和精神污染的技巧。 解长霜是一个好老师,教导时讲解清晰,能及时发现自己的问题并指导改正。以及,说什么要给解以初加训,实际上解以初更像是自己的陪练,过程中一直在充当被柏永年实践技巧的人…… 唉,柏永年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解长霜另类的道歉方式罢了。以对方高傲的性格,能做到这一步也实属不易。 除情绪引爆和精神污染外,解长霜还教了精神穿刺、精神冲击、感官过载等等技巧,上完课的柏永年深深意识到自己先前确实是纯种的野生向导了。 不过最后解长霜做了个补充:“精神力攻击的手法,尽量不要在校园中对其他哨向使用,尽管没有明确的校规,但依据社会道德观念,滥用这些手段容易陷入舆论风波。当然,也包括你之前使用的五感剥夺。” 柏永年似乎能理解苗家骏事后,为什么解长霜一上来就对自己抱有敌意和偏见了。 “抱歉,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是出于自保使用这些手段。” “不用道歉,能多些自保能力是好事,我们都希望你们能尽快成长起来。”解长霜伸手轻轻搂住身边弟弟的肩膀,“小初的事情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现在他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解以初注视着担忧的哥哥,伸手轻抚他的后背,默不作声的安慰对方。 柏永年没有打扰他们,低声道谢后离开了。 回到寝室后,柏永年准备查看一下小白鼬的情况。刚打开包,小白鼬就像闪电一样窜了出来,但看起来好像格外亢奋,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小一这会才慢吞吞的爬出来,柏永年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已经掌握了小白鼬的隐匿技巧了。 他给顾乐山发去消息,表示对方可以收回精神体了,并表达了感谢。顾乐山回复后,房间里一直蹦跶的白条子终于消失了,柏永年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小白鼬太活泼了还是有点让人头疼的。 点开邬泽的聊天框,上面有几条历史消息。 碳基生物临时寄存处 :“泽哥,我上周日去了一趟星朝会,大概摸清了那边一楼至七楼的大致地形,在七楼发现了一个貌似被挟持的向导,其余没有特别发现。” 持续性面瘫,间歇性狞笑:“我目前能接触到的主要楼层也只有负一到七楼,其中负一楼是仓库,里面堆积的只有一些寻常货物。但是星朝会应该还有负二楼,我找到了入口,但暂时还没有找到进去的机会。” 碳基生物临时寄存处 :“好的泽哥,那我们下次的计划就是找机会进入负二层吗?” 持续性面瘫,间歇性狞笑:“对,我们需要进入负二层找是否有奥格托宁试剂以及和它相关的信息。但目前还需要等待时机,最近安托万都在星朝会,安保系统戒严,难以突破。” 柏永年略过这些消息,邬泽今天回复了新的消息。 “安托万离开星朝会,今晚十二点一楼员工更衣室会面。” 柏永年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快到时间时穿上作战服,将枪械装备好,再在身上藏好一把匕首,出门前往星朝会。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做空轨,打了车。 一楼忙活的员工都是些普通人,柏永年用隐匿的天赋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员工更衣室的视野死角处。 不一会儿邬泽就出现了,身上穿着上次在星朝会七楼看见的哨兵队伍一样的作战服。 他扔了一套相同的作战服给柏永年,示意他换上。 可恶,白买这身新的作战服了,柏永年在心里为自己的钱包哀悼一秒钟。 “待会儿我领你进入负二层,到时候你跟着我,尽量不要使用精神力,以免被注意到。我们需要在凌晨六点之前离开,安托万七点回星朝会。” 柏永年点头,跟上出发的邬泽。两人一路来到负一楼,这里层高约有四五米,空气中混杂着尘埃、干燥的瓦楞纸味,头顶有几盏大灯,将下面层层叠得堆放货物的区域照的亮如白昼。 排列整齐的货架旁,有一些正在从叉车上卸货的员工,柏永年他们路过时,这些员工看见他们两人身上的作战服,便停下手里的活让路。 邬泽带着柏永年一路走到这层的尽头,在阴影处又走进一个曲折的走廊,行至最后终于出现了一个货梯。货梯的表面有些工业胶带残留的痕迹,地面上还有一些推车留下的车轮的痕迹。从外观来看,貌似只是一个普通的货梯。 邬泽抬手刷卡,货梯的门打开,里面却是光洁如新的轿厢,显然经常有人打扫。 两人进入电梯内部,按下负二楼的按钮。电梯下落,很快停住。 电梯门左右打开,入目是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天花板上密布着整齐有序的通风管道,左侧是挂着各种门牌号的办公室,右侧则是一间一间宽敞的实验室,透过上半透明的玻璃隔断可以看到,内部整齐的安放着通风橱、试验台以及其他大型仪器。实验台面上还堆放着一些未来得及处理,还残留着化学溶剂的玻璃仪器。 右侧实验室内有几个身着实验服带着防护用具的研究人员,偶有几个向电梯这边投来目光,随即又低下头去。 两人抬脚刚踏出电梯门,左右两侧就各有一人拦住了他们。 “站住,为什么来负二楼?” 邬泽从怀中掏出一个文件夹:“老板有一份合同要交到负责人的手里。” 其中一个上前接过文件夹,没有打开,仔细观察了一下上面的信息和盖章,确认无误后就还回去了。 “走吧,不要逗留,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交完合同立刻离开。”两人后退,为他们放行。 邬泽应了一声:“好的。” 他刚走出一步,身后的柏永年又再被拦了下来。 “站住,交个合同需要两个人吗?”其中一个人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柏永年的脸,似乎起了疑心。 “他精神图景紊乱,来申请注射药剂的。”邬泽冷静的回答,“前几天开始出现症状,今天突然连精神力都无法使用了,我看他可怜,又正好要来这一趟,就让他跟着了。” 左右的两人看柏永年脸色苍白,身上也确实没有一丝一毫哨兵的精神力,犹豫了很久,最终发话的那个人主动放行了:“行了,看你可怜才让你这一回,快去快回,还是十分钟。” 柏永年连连道谢,为了真一点,他特意憋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些。看守的两人摆摆手,没有与他多说。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邬泽说:“我要去的地方在这排办公室的最后一个,你的就在这手边第七个办公室,标注着注射观察室的那一间。走廊会有哨兵巡逻,办公室的门下半截是透明玻璃,这里的科研人员都是普通人,谨慎使用精神力。” 说完,邬泽便快步离开了,径直前往走廊最后一个办公室。 柏永年在心里默数,很快就找到了注射观察室,走上前敲两下门,等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推门而入。 办公桌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头观察柏永年的脸色:“你为什么来这里?身体出现什么症状了?” 柏永年一边关门,一边说:“你好医生,是这样的,我的精神图景……” 关上门的一瞬间,柏永年猛地发动小五致幻的精神天赋,并尽力控制精神力的量,使其只作用于医生的周围。 柏永年看见医生陷入愣怔,走廊上的脚步声也较远,立刻开始翻开医生面前的光脑,全部翻找后发现,这台光脑中只有病例信息,柏永年不再浪费时间,拿出记录仪拷下其中所有病人的病例。 趁着数据传输的过程中,他又开始翻找起其他东西,在存放医疗用品的柜子中发现了标签间接的试剂,上面印着象征着DNA螺旋结构的logo,但柜门上了锁。 柏永年又折回来,在办公桌上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一丝柜门的钥匙。 这时候走廊的脚步声渐进,柏永年一惊,猛地在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外面巡逻的哨兵敲了敲门:“赖医生?里面一切正常吗?” 柏永年连忙用编织幻境,诱使赖医生自己开口:“多谢关心,一切正常,我正在为病人看诊。” “好的,那不打扰您了。” 透过玻璃门下方的透明部分,柏永年看见黑色作战靴离开了,一直等到脚步身足够远之后,他才开始继续翻找柜门钥匙。 编织环境要符合常理,他不是没想过直接通过幻境问出柜门钥匙的位置,但显然病人是不会这样问医生的,这样只会让医生察觉到不对进而从幻境中挣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走廊巡逻的哨兵似乎走到了尽头,正好与电梯处看守的哨兵碰见了,聊了几句话,隐隐能听见人声。 柏永年手心微微冒汗,开始翻找起医生身上白大褂的口袋,为了不让对方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他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 终于!他在医生胸前别着两只黑笔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 柏永年立刻拿着钥匙去开柜门。 此时走廊交谈的人声消失了,脚步身渐近了。 柏永年打开柜门,粗略的扫了一眼柜子,确定主要有用的东西就是那个印着DNA螺旋结构的试剂,便直接将其包装盒拆掉,将小药瓶塞进衣服内口袋里。 他刚准备关上门,又想起他是来注射药剂的,那一定会产生医疗废物。 脚步声尽在咫尺,而他还站在柜门前,如果对方已经走到能看见门内场景的范围,自己的行动立马就会露馅! 柏永年后背微微汗湿,心跳如擂鼓。 他压下心中的紧和恐惧,抬手从柜子中拿出一根注射器、一些棉球和棉签等,制造出使用过的样子丢在一旁黄色的医疗废物的垃圾桶内,这才锁上柜门。 笃笃—— “赖医生?注射结束了吗?这次注射的时间好像有点长?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门被从外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我要猛猛推剧情! 第30章 安托万 巡逻的的哨兵进入, 看见一个身穿同样制服的人坐在桌子对面,额角有些细密的汗,垂着眼捷, 看起来却如之前所说, 精神图景紊乱。 巡逻的哨兵动作不变, 依旧双手持枪。 伏于案前的医生看见推门而入的哨兵, 对他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 接着对柏永年说:“好了,这支针剂打过回去观察三天, 刚注射完体虚、畏寒等都是正常现象,如果没有好转需要回来再补一针。” 柏永年起身:“好的,谢谢医生。”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 他迅速坐回原来的位置,并且取消了对医生的幻境控制。刚才这哨兵推门而入时, 他的心跳都没有平复,动脉的每次鼓动都仿佛要震破自己的耳膜。 好在医生和哨兵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他用余光撇了一眼这名巡逻的哨兵。 先前他就发现, 星朝会里的哨兵比例有些不正常, 这个世界的哨兵向导只占人群的10%,但星朝会的安保系统以及这些见不得人的地方都是由哨兵看守, 没有普通人。 而且这些哨兵等级都在D到C之间, 偶有几个等级达到B级,至今他还没有看到有A级的哨兵。 同时, 他们对精神紊乱一事的反应也有些稀疏平常,正常哨兵的精神图景有这样不稳定么? 巡逻的哨兵见注射结束,从诊室内退了出来,目光从上到下将柏永年扫视了一遍:“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 就直接走电梯离开吧,不要逗留。” 柏永年张了张嘴:“那许哥他……” 许河,邬泽在这里的化名。 哨兵直直的盯着柏永年:“他已经交完合同,到电梯那边了。” 柏永年见哨兵态度强硬,没有多话,抬脚朝电梯处走去,看见邬泽果然就站在电梯前等着他。 柏永年快步走上前,经过看守的人,和邬泽一起进了电梯。 终于离开了负二层,柏永年长处一口气,迅速扫了一眼监控的位置,借着监控死角将刚才到手的药剂瓶塞进了邬泽的掌心。 邬泽目不斜视,牢牢握住之后将其藏好,没有多问为什么。 柏永年总觉得这一次的行动太过顺利了,也许是对自己的倒霉体质有着深刻的认知,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至少真摊上事了,邬泽逃脱的几率比自己大很多。 叮。 电梯抵达负一层。 一行人随着电梯门打开而逐渐显露出来。 柏永年看见后瞳孔微缩。 是他之前在报道上看过的安托万。 怎么回事?邬泽不是说安托万至少要上午七点才会回到星朝会吗?! 柏永年探究的盯着邬泽的后背。 为首的男人有着微长的灰发,眼睛也是浅灰色,一身西装,衬衫的领口却少系了几颗扣子,露出优越的肩颈的一截。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还垂眸冷静的听着身边人低声汇报,看见电梯里有人后轻轻抬手,于是汇报的人立刻噤声。 那双总是深情的眼望向邬泽:“许河,这么晚来交合同?” “抱歉老板,我晚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这会儿想起来赶紧过来了。”邬泽回道,藏在背后的手打了个小心行事的手势。 “是吗?如果实在不方便可以打报告,我们这里一直很注重团队的人文关怀,不会让员工为难的。” 安托万说完,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柏永年,柏永年瞬间警觉起来,但对方却仿佛毫不关心一般,很快就将目光移走了,没有多问。 邬泽和柏永年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两人低头站在一旁为安托万一行人让路。 柏永年焦灼的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一一走过,直到最后一双脚也踏入电梯门。 邬泽抬头转身,柏永年也连忙要跟上。 就在此时,这条藏着电梯的狭长走廊的尽头传来繁密急促的脚步声,犹如浪潮一般将这小小的空间填满,转眼之间邬泽就被一群哨兵持枪团团围住。 邬泽瞬间摆好防守的姿势,回头正要对柏永年喊话,却猛地瞪大了眼睛:“小心……!” 小心什么? 柏永年只觉得后颈一痛,紧接着四肢如同被卸力了一半,失去控制的软了下来。 紧接着背后猛然伸出一双手,牢牢地钳住他,将他重新拖入那间充满了人的,整洁无暇的轿厢。 邬泽扑过来的样子还印在他的视野中,但此时他只能茫然地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听不到一丝声音。 接着视野因为无力的颈椎而缓缓上移,轿厢顶部光洁的金属印照出自己困倦的脸,和周围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的人脸。 * “唔!” 柏永年被胳膊的酸痛从昏睡中唤醒,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右手被手铐在床头。 柏永年:…… 怎么又喜提银手镯了? 他试着挣扎几次,都没有成功,星际时代果然是进步,连银手镯也不同凡响,在他第三次准备尝试用大拇指脱臼的方法尝试挣脱的时候,手铐自发收紧了一个尺寸,顺带电了他一下以示警告。 一通忙活下来什么进展都没有,还被电了一下,柏永年疲惫的躺平,看着天花板。 有点饿,希望这儿管饭,那个安托万不是说他们这儿最讲究人文关怀么?什么时候给他送饭啊。 看着眼下的场景,柏永年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安托万给邬泽下套了。 柏永年观察了一下四周,因为是地下,这里四面都是墙壁,只有一扇门通往外界。当然,即使是地上,大概也不会给他这个敌人安排什么带窗户的房间吧。 门外传来开锁声,随后被推开,房间内陆陆续续站定几个哨兵,最后灰发灰眼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没再穿着之前的西装外套,但西装裤和白衬衫没有换,袖口挽到手肘处,左手带着一只名贵的表。当然,柏永年不认识手表,他猜的。 看着对方的穿着,柏永年猜他应该没有昏迷太久。 男人在床边坐了下来,右手撑在柏永年身侧。 “我知道你,柏永年。”男人以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开场白,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我看到你今晚拿走了一支奥格托宁,本来我想,既然你对奥格托宁这么感兴趣,我应该尽地主之谊,将它直接用在你身上的。” 一缕额发垂落,遮住了一点男人的额头。 “可惜,你是被指定的实验品,我不能贸然在你身上用这些药剂。”男人用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手指轻轻拂过柏永年的下颌,“光是那针麻醉,恐怕就足够她心疼很久了吧。” 那手若即若离的触过自己的皮肤,引起柏永年心里强烈的不适,偏偏此时他只能用这种仰视的角度看着对方。 安托万看见柏永年紧绷的身体,注意到他因为长期无法移动有些僵硬的右胳膊,抬手勾了勾手指。 一名哨兵上前。 “为我们的贵客换一副镣铐吧。” 安托万起身让开位置:“不用谢我,我们团队一向注重人文关怀。鉴于你还要几天才能被转移走,所以我希望你这几天正好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当做,你为那支奥格托宁付出的代价吧。” 柏永年盯着安托万离开的背影,抬手活动自己僵硬的胳膊。 当天,他就被其他人带到了另一个小房间内,这里只有一张靠墙的桌子,一张椅子,唯一的不同的是,桌子正面对的墙上有一个约巴掌大的拱门形的洞。 好在他并不疑惑这小拱门的作用,来之前他已经了解了自己要在这里打什么黑工了。 为那些向星朝会付费的哨兵提供精神疏导,哨兵会坐在对面的房间内,将手伸过拱门,再由向导自由选择肢体接触面积来进行精神疏导。 无底薪,无绩效,无提成。 哈哈,真是被资本家黑笑了。 以星朝会所内工作的哨兵比例和他们精神图景的不稳定程度来看,这些来疏导的哨兵里,大概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星朝会自己人。 鉴于这里哨兵对精神疏导的需求量巨大,因此做这份黑工的向导的工作量只有过量和超负荷两种,不存在适量的说法,所以桌子的一侧摆满了精神补剂。 很快,柏永年的第一位客户就来了,一只手撩开小拱门的黑色帘子,平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柏永年没管,懒散的瘫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神游天外。 他想试试拒绝工作会怎样。 脚腕上的镣铐放电了。 柏永年服了。 他万分不情愿的用指尖轻触桌面上的手的指尖,两人的接触面积都不知道有没有针尖那么大。一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他就像狂风扫落叶一般将对方精神图景里的杂乱的精神力全部强行捋顺。由于手法过于暴力,他时常能听到拱门那边传来的痛哼。 是的,房间的两边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但是知道这一点对柏永年毫无作用,他在进来之前就被强制戴上了止咬器,下巴都无法活动,更别提说话了。 就用这种方法为三人精神疏导后,第四个人将手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柏永年一如既往的只触碰指尖。 接着他便进入了一个熟悉的精神图景,和一个吓得瞪圆了眼睛的花豹对视了。 这不是翟朔的精神图景么?有过深层精神疏导的哨向的精神图景再次接触会有微弱的精神链接,柏永年认出了翟朔。 还不等他反应,桌上的手倏的收了回去,他眼前的草原和惊恐的花豹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分流考前他才为翟朔进行过深层疏导,但翟朔如今的精神图景情况甚至还不如那次深层疏导之前的状态。 柏永年回想自己看见的一切,万物凋敝的草原,失去生机的数,遍体鳞伤的花豹。 那只刚刚缩回去的手,又犹疑着放了回来。 柏永年重新触进入精神图景,如今他无法说话,所以他只是沉默的梳理翟朔紊乱的精神力,弥合屏障上出现的裂缝。 这期间,花豹一直注视着他的精神力,在又一次精神力经过花豹时,它舔了舔那缕精神力。 那双圆润的眼睛里有麻木,有悲伤,有痛苦,复杂难言的情感糅杂在一起。柏永年不语,只是操控精神力为花豹治愈它身上的伤痕。 精神疏导后,翟朔离开了。 每次疏导都有时间限制,无论愿不愿意,都没有哨兵能久留。柏永年不知道翟朔会不会帮自己,但他看起来自身难保,这种情形下,翟朔做出什么选择自己都无法苛责他。 下一个人进来了,今日的工作进程过半,柏永年也感到有些疲倦了。 眼前平放着一只手苍白的手,虎口处有层薄茧,手背上有些久远的疤痕。 柏永年稍微缓了口气,在镣铐电击他之前抬起手,接触。 熟悉的血流加速,体温轻微升高。 是第一次探索星朝会时帮了他一把的哨兵。 柏永年眼睛一亮,但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以免被发现不对劲。 他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但只抵达了屏障外。眼前的精神屏障几乎如断垣残壁一般破败,却又固若金汤,无法突破,无法进入。 柏永年没有尝试强行闯入,最终将屏障外围的杂乱精神力清理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期间他尝试了修补对方的精神屏障,却发现那屏障如同干涸的河床一般,丧失了自我修复的能力,他使尽全力也只修补好了一片。 退出精神图景的柏永年久违的再次感受到了精神力即将枯竭的疼痛,对比上一次的感受,他猜测这名哨兵的等级不输于解以初,甚至有可能更高。 精神疏导结束,在他即将收回手时,感觉到对方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小柏勤勤恳恳打黑工。《 》 30-40 第31章 这个男人真的是星朝会的老板吗?…… 柏永年思绪微微一动, 面前桌上的手已经收走了。 尽管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但是他能感受到对方动作里安抚意味,虽然这作用有限, 但至少让柏永年能勉强压下自己内心深处的焦灼和不安。 毕竟从安托万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 自己已经被预定要成为什么黑心科学家的小白鼠了, 换做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来说都多少会感到恐惧的。 似乎从穿越以来, 他的生活就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还都是糟糕的那种。 对面的房间传来关门声, 紧接着自己所在的房间门被打开了。 “你今天的工作量完成了,迅速离开。” 门外的哨兵换了一个, 不是之前一直负责看守他的那个哨兵,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的那个稍显稚嫩些,更清亮。 柏永年本欲转身直接离开, 忽然又转身拿走了桌上的一瓶精神补剂,然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这些补剂全部拿走。 最终他还是只拿走了一瓶, 全部拿走或许还是有点太高调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无意识的摩挲玻璃瓶身, 尽管一天的疏导量对他来说并不累, 但或许这瓶补剂能在其他关键时候派上用场呢? 走出门,哨兵走在他的斜后方看着他。 方才粗略一眼也足够柏永年看清这名哨兵的长相, 棕色的头发和眼睛, 眉毛浓密,大抵是有些白种人的血统, 面部轮廓比较立体,脸颊上有些雀斑。 为什么换了一个看守人?柏永年垂眼,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疏导室到关押他的房间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皆是巡逻的哨兵, 以及和他一样苦命的向导打工仔。 那些被押着从疏导室内离开的向导大多精神萎靡,满脸倦容,神情麻木。柏永年一连看了好几个向导,都没有任何视线交流。看着那些涣散的眼睛,他皱了皱眉。 经过哨兵最密集的一段走廊时,哨向生理上的吸引以及等级上的差距,迫使这些哨兵直直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精神力充沛的向导,眼神中透露出渴望。 感受着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柏永年本就浮躁的内心更加杂乱,他忍不住释放出带有威慑性的精神力。 这些哨兵的等级大多偏低,很快都在这精神力带来的不适感中转移了视线,有的甚至后退了几步,但仍有几个时不时看他一眼。 柏永年刚想释放更多威慑性的精神力,警告这些哨兵,这时脚腕上的镣铐放电了。 释放精神力的动作被猛地中断,电流经过身体带来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 真是该死,柏永年咬牙,把那些下意识的痛呼咽回肚子里。 看守他的哨兵一路沉默,在此时开口了。 “他们的注视只是源于生理性的吸引,并无恶意的。”哨兵小声开口,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柏永年方才的精神力让他也有些不适。 柏永年冷冷看他一眼:“你作为哨兵,对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说服力?” 哨兵抿唇,不知道如何反驳。 脚步声错落有声的响起,不一会儿,他再次开口了:“你不用害怕,许哥会想办法救你的。” 许哥?许河?这不是邬泽的化名吗? “你叫什么?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的?” 柏永年终于正视起这个有些怯懦的哨兵,眼神中带着警惕和审视。 “伊恩。”伊恩似乎对视线很敏感,眼神游移了一下才和柏永年对视,“我和许哥原来是一个队的。” 柏永年还想接着问,但关押他的房间已经出现在眼前。 伊恩低声说:“房间内都有监听,不能随意说话。” 柏永年放弃了追问,握着自己拿走的那瓶精神补剂躺到床上,一遍一遍的过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寻得一线生机。 这时外面出现声响,他听到了他人的交谈和伊恩的应声,接着伊恩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他熟悉的银手镯。 柏永年:…… 这银手镯非戴不可么? 伊恩给他戴上手铐之后就退至门侧,履行自己看守的职责,接着安托万推门而入。 这个男人真的是星朝会的老板吗?柏永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每天这么闲,一看就知道工作不饱和。 灰发男人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今天他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好孩子,你今天拿了一瓶精神补剂?” 柏永年装聋。 安托万被无视也不在意,轻笑着说:“既然拿了,就别浪费,现在喝了吧。” 柏永年搞不懂他的想法,皱眉盯着安托万。 “怎么没动作?”安托万笑容不变,“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灰发男人扭头:“拿镣铐的电击控制器来。” 柏永年看那哨兵拿出一个控制器就要递给安托万,知道这一遭躲不过,干脆拧开瓶盖仰头一口吞下,喝完还倒了两下空瓶,表示自己确实喝完了。 敢喝下去也有一部分原因和自己的实验性质有关,既然他们还想拿自己做实验,那么应该不会给什么危及性命的药。 安托万鼓掌:“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门口又传来交谈声,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进来了,手中还提着一个箱子。 “你来了,林锦程。”安托万纹丝不动,口头欢迎了一下。 林锦程微微颔首:“安托万先生,晚上好。” 他在桌上放下箱子,拿出采血用具,系好压脉带并为柏永年消毒后,林锦程拿出采血针,取了一管血。 “不对,”林锦程将这管血放进便携分析仪器中,看着那上面的数值开口,“他先前有服用什么药物的历史吗?” “啊,糟糕。”嘴里说着糟糕,但安托万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看我,刚才这位小朋友干了一天活,满脸疲惫,精神不振,我看了心疼的不行,就赶紧让他喝一瓶精神补剂缓一缓。” 安托万懊恼的叹气:“真是关心则乱,小林啊,你不会责备一个关心下属的老板的吧?” 柏永年想了想自己刚才精神抖擞的样子,觉得那怎么都跟精神不振搭不上边。他注视着安托万,为什么对方要阻碍林锦程他们拿到自己的血液呢?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林锦程身体有些僵硬:“先生,您一定知道的,血液无关紧要,反正明晚都会转移实验对象,我只是应老师要求提前来采一管血来进行预实验罢了。” 林锦程说了一长串,安托万却另起话头:“小林啊,你干活也不用太卖力了,我记得张老师那边向你老师要过你的。如果不是你的老师还算有点用,不然张老师不会理会他的拒绝的。” “你迟早会跟着张老师做事的,何必事事都听那个老头的呢?他连自己手头的课题都解决不了,几乎没给组织带来什么实验进展。”安托万优雅的翘起腿,双手交握置于腿面,声音徐徐,如饱满醇厚的大提琴。 林锦程低头收拾东西,隔了一会儿才说:“这份血样本来也是要给张老师送一份的。” “是我太粗心了,让你多跑一趟,辛苦你了。”安托万带着歉意的笑着。 “您言重了,都是我该做的。” 林锦程低声回了一句,合上手提箱转头离开。 安托万无奈的摇摇头:“小林一心扑在实验上,对其他东西缺乏关注,但或许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做出实验成果呢?如无意外的话,你之后还有机会和他见面呢。” 柏永年懒得和他虚与委蛇。 “为什么阻止他拿到我的血样?要抓我的是你,阻止林锦程拿到血样的也是你。” 面前的灰发男人带着不变的笑容,没有回答的意思,起身离开了座椅。 “涅墨西斯螺旋要求你抓住我,你无法违抗,但是你出于自身的利益的考量,选择拖延这件事的进程。”柏永年猜测。 安托万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至于出于什么利益……” “好孩子,你怎么今天格外健谈?”安托万打断,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阴狠,“或许我该剜去你的舌头,毕竟这对实验并无影响。” 柏永年闭上嘴,观察安托万的表情,其实他还没有猜到安托万这么做的原因,只可惜对方本就混迹名利场,极擅长表情管理,他没能获得什么有效信息。 不过他心里有一点没有根据的猜测,或许这和安托万以及星朝会内所有低等级的哨兵有关。 灰发男人带浩浩荡荡的一队人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四面无窗的小房间又重新陷入了寂静,伊恩进来为他解开手铐后又回到门外看守,过程中不发一言。 那些人的吵闹让柏永年紧张,但这死一般的静默同样让他痛苦,但无论哪一种,他都只能忍受。 不知道学校那边有没有人帮自己请假?他不想因为无故旷课失去自己宝贵的平时分。 他开始等待这寂静结束,等待明天的工作,等待那截走廊上他能拥有的,短暂的交谈的时光。 第二天前往疏导室的路上,柏永年听着伊恩轻身诉说,大概知道了两个信息。 那晚邬泽成功逃出去了,同时他目前也在积极想办法将自己救走。 至于时间,就是他明晚被转移的时候。 听着这两个消息,柏永年心下稍安,他看着伊恩脸上的雀斑,突然发问:“安托万在你眼里,是好人还是坏人?” 经过先前的交谈,柏永年用一些信息确认了伊恩是邬泽的人,他有些疑惑对方选择背叛的理由,但他并不准备直接问出口。 伊恩被问的猝不及防,顿了两秒才接着回答:“我不知道,大家都只是普通人罢了,谈不上什么好与坏。” 他低声又说了一遍:“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好不容易今天努力一把,回来路上开始下大雨,给我浇透了都,我甚至还带着耳机。半道上还遇见一个骑共享单车被雨给逼下来的人,我顺道给她也载回去了。 第32章 小伊恩 重复的话语背后, 是对自己决定的迷茫。 尽管只在这里待了短短两天,但是柏永年已经发现,这里的哨兵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出生入死。他们的身上鲜少有伤口, 尽管精神图景都极其不稳定, 但这里有充足的缓解紊乱的药物, 有能为他们精神疏导的向导, 有充足的物质条件。 这难道是涅墨西斯螺旋的用人习惯吗?肯定不是。 看雷克斯死前那狼狈拼命的模样就知道了,涅墨西斯螺旋是一个无情的庞大的机器, 有价值的人只会作为螺丝被使用到最后,直至发生形变, 不堪重负下被碾碎。 而这里相对温和的生存环境,只可能和一个人有关。 安托万。 柏永年想起那个灰眼睛的男人说过的话:“我们这里一直很注重团队的人文关怀。” 虽然男人说出这句话时仍然带着浸泡着名利场的虚伪,但结合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这句话反而可能出自他的真心。 能在涅墨西斯螺旋的阴影下撑起一片喘息之地实属不易,因此伊恩的反水显得更加突兀。 “柏永年, 学校是什么样的?”低着头的棕色小卷毛突然抛出一个问句。 柏永年扯回思绪:“有很多亟待学习的知识,和很多同龄人。你可以徜徉在人类千百年累积的智慧里, 也可以以心换心, 获得你人生长途中的同行者。” “你描述的那些,我其实不太想象的出来。”伊恩又轻又快的看了一眼柏永年, “许哥说, 我这个年纪也该在学校里念书,他说, 我和你是同龄的。” 伊恩的小动作很少,与他交谈时,柏永年往往无法通过他的肢体语言去揣摩对方内心的想法。 星朝会的哨兵们大多沉默压抑,相比较而言, 这样的伊恩甚至算是其中表情相当丰富的那一类了。其他哨兵与一块坚冰没有多大区别。 但此时柏永年心里泛上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样的伊恩,居然和自己同龄么。 甚至于这里的其他哨兵,恐怕都有很多和自己同龄的人。 “柏永年,我在你眼里,又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不知道。”柏永年回答。 “我应该是个坏人吧。我和我的同伴们,限制你的自由,隐匿你的行踪,无视你的意愿,强迫你提供精神疏导的服务。” 柏永年不作回应,在自己身处受害者的地位上去安慰加害人,这种行为有些不知所谓。 但他又难以将那些沉重的评价加诸眼前的同龄人的身上。 于是他选择沉默。 “到了,祝你今天的工作顺利。”伊恩拉开门,身体藏在阴影下。 柏永年再次走进自己的这间工位,听着门上锁的声音,开始今天的工作。 今天的工作一如昨天一般饱和,可惜的是今天没有熟人了。 一堵墙将他和那些寻求精神疏导的哨兵隔开,柏永年得以在工作之余放空大脑。 他还是不懂,邬泽用什么策反了伊恩? 工作时间结束时,他的精神力还有余力,但内心却充斥着疲倦,以及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不安。 按照昨天那个林锦程所说,他今晚就会被转移了,当然,是作为一只珍贵的小白鼠。 柏永年拿走一瓶精神补剂,这次没再藏着,直接仰头喝下。感受着精神图景内逐渐充盈的精神力,勉强压下纷杂的心绪。 回去的路上,伊恩一直没有开口。柏永年注意到路上巡逻的哨兵变多了,其中出现了好几个一看煞气就很重的人。 直到途径一个稍微偏僻些的角落,伊恩才出声。 “做好伪装的准备,一回到关押室内我们就行动。” 柏永年点头。 还剩最后一截路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安托万。 走廊的另一边,这几天频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灰发男人穿着一件宽松的丝绸衬衫,他站在这甚至没有粉刷过的风格粗狂的走廊尽头,惨白的灯光照的那件衣服流光溢彩,反射的微光更修饰了男人立体的五官。 无需环境衬托,他如同身置盛宴中一般优雅得体。 男人本来正微微侧头在和他人交谈,余光看见了柏永年他们,低声两句交代完事情后,对他们招了招手。 伊恩带着柏永年走近。 “小伊恩,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伊恩垂着眼看着地面,声音不卑不亢。 男人用那双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伊恩,眉眼舒展,发尾随意的落在脸庞和耳畔。柏永年看着看着,竟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点温柔。 “是吗?那就好。” 柏永年本以为安托万察觉到了什么,接下来他或许会更严谨的询问伊恩的工作细节,或者说些其他什么话来旁敲侧击。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但他却轻拿轻放,似乎只是想问之前那一句话。 “他居然能叫出你的名字。”确认他们已经完全消失在安托万的视野里,柏永年才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不稀奇,先生叫得出所有在他手下干活的人的名字。” 说着,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 前脚刚踏入关押室,后脚伊恩就关上了门,拿出一套和自己一致的作战服,接着掏出秘钥,解开了柏永年的镣铐。 重获自由的柏永年不扭捏,拿过衣物就干脆利落的当场换上,穿完才看见小卷毛已经恨不得把自己脸贴墙上了。 柏永年:…… 唉,星际时代没有大澡堂子吧,咋这里的人都这么害羞。 “监控呢?不会发现异常么?” “没事,已经有人替换过了,现在看只能看到你躺在床上的影像。” 跟随着伊恩推门而出,柏永年发动了刚从小白鼬身上学来的精神天赋,掩盖自己精神力的气息,同时用这个天赋藏起了小五的身形,让他待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备不时之需。 有伊恩带路,看守的人都没怎么过多盘问。柏永年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一楼,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待着的地方其实仍然是负二楼,只不过和第一次进入的实验室区域间有一条窄窄的走廊,又做了掩饰,这才没有发现。 期间柏永年观察四周,发现先前他和邬泽潜入的地方,那些办公室和实验室内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搬空,玻璃门大开着,只剩些杂物凌乱的堆放在地上。 “到一楼后,你直接走后门那边离开就行。”伊恩交代他。 “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起走?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能继续留在这里吗?” 伊恩没有回应,加快了步伐,在前面带路。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后门的时候,所有哨兵的通讯装置都响了起来。 “所有人戒严!重要实验体逃脱,要求活捉。看守人伊恩背叛,发现即刻射杀。封锁一到七楼,守住所有出口!” 伊恩:“来不及了!跑起来!去七楼!” 柏永年大步跟上伊恩,尽管他们一直躲着那些人走,但依然还是会有撞上的时候,好在小五的致幻天赋很靠谱,每次都化险为夷了。 “现在一楼肯定走不通了,他们会优先堵住一楼的所有出口。许哥之前说过,如果引起了注意,出口被封锁的话,就优先前往楼顶,那里更好突破和转移。”伊恩一边跑一遍给他解释着。 为了尽可能不引起注意,伊恩把自己的棕色小卷毛藏起来了,现在柏永年只能看见他标志性的雀斑。 又是一声枪声响起,柏永年大力将伊恩扯向自己身边:“别光顾着给我解释,你多关注一下自身周围的情况行不行?!不要命了吗!” 伊恩被扯得失去重心,手扶了一下地面才调整好动作,继续迈步。 “我精神力等级太低了,对环境的侦查能力没那么敏锐。虽然很感谢你帮了我,但你的首要任务还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别被他们抓住了!”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的往顶楼赶,尽管柏永年之前在军校已经积累了很多实战经验,但这种被几百人抓捕的经验是怎么也不可能有的。而伊恩也是个半吊子,时不时还要靠他帮衬才能保证自己性命,现在更是左臂中了一枪,行动受限。 阴影遮蔽的角落里,柏永年悄悄探头看了一眼七楼通往天台的唯一路径,这里有约十几人把守。 “他们是真心想要你的命,不管你们之前是同伴还是朋友,你如今背叛了都是不争的事实。” 柏永年回到伊恩身旁,拨开他捂着伤口的手,撕下衣服布料为他压迫伤口做简单的止血操作。 “都这样了,你还在犹豫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伊恩额头上全是被疼痛逼出来的冷汗,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是犹豫,我走不了的。” 柏永年刚好包扎完,愤愤的打了个死结:“有什么走不了的。” “我还以为……你应该没工夫去想我得下场呢,毕竟现在你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呢。”伊恩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有精神笑了,“要是你被抓住了,可就只能像个小白鼠一样可怜的躺在实验台上了。” 柏永年翻了个白眼,拿起枪看向出口:“我被抓住了好歹还留一条命在,你被抓住的话就真嘎嘣一下死那儿了!” 伊恩喘了口气,扶着墙站起来:“当小白鼠可比干脆利落的死掉可怜多了。” “别气了,先跑出去吧。”伊恩笑起来,掩饰已经没有作用,他的小卷毛又重见天日,可惜被冷汗打的有点蔫蔫的,“如果你真的不幸被抓住了,就尽快自我了结吧,或许这是我最后能给出的忠告了。” 说完,伊恩率先冲了出去,猛然暴露的身形引起了所有防守的哨兵的注意,子弹如雨点般密集的朝他扫射过来。 伊恩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柏永年的脚甚至还没有迈出去,但他迅速反应过来,伊恩是在给自己吸引火力,于是举枪扫射,趁乱一下子就解决了四五个哨兵。 有点恶心,但飙升的肾上腺素压下了主动杀人带来的反胃感。 柏永年压下眉毛,将那些陌生的激烈的情绪摁下。 伊恩重新找到掩体藏了起来,但攻击没有停下,又解决了两人。 柏永年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为什么伊恩的打法这么不要命?邬泽是给这小子下蛊了吗?刚才主动暴露那一下,都不知道有多少子弹击中了他,他不是被打中手臂都会疼的直发抖吗? 但此时此刻,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留给柏永年去质问对方,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其敌人听到声音都在往这里赶。 他们被包围了,而出口处的防守还没有被突破。 柏永年看着伊恩咬牙,似乎准备故技重施,再去吸引一次火力。 砰—— 通往天台的门被炸开,一股热浪过后,两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 邬泽迅速扫射清除剩下的几人,而那名之前见过的黑发黑眸的哨兵冲到了柏永年的后方,护住他的后背,用射击逼退即将围堵上来的敌人。 他迅速交代了一句:“跑!” 柏永年立刻回神,跑过去架起伊恩,他几乎要对鲜血赶到麻木,甚至难以分辨那些汩汩流淌的鲜血是从对方的哪个伤口中流出的。 他搀扶着伊恩,终于来到天台上,一架黑色的星梭悬停在上方,落下一截绳梯。 “伊恩,你还有力气吗?我把你背起来爬上去,但你要使点劲,别爬到半道你就掉下去了。”柏永年询问。 星朝会顶楼的视野很好,无数居民楼在黑夜中沉眠,耳边还能听见空轨疾驰而过的声音。柏永年的心脏疯狂的跳动,劫后余生的狂喜马上就要冲上心头。 垫后的两人此时也到了。 柏永年正要蹲下身子。 伊恩却摇头,一边咳着血,一边把柏永年推向邬泽,鲜血濡湿的双唇一开一合。 “我走不了的。” 天台入口处,安托万和一个带着眼镜和口罩的女人并肩出现。 后者看着柏永年他们,扶了一下镜框。 而前者那双灰色的眼睛没有看着万众瞩目中逃走的敌人和实验品,只是注视着他的小伊恩。凌冽的夜风卷起他柔软的灰发,不时遮挡住他的视线。 邬泽深深看了一眼伊恩,郑重道谢,接着将还伸着胳膊要把人拉回来的柏永年带走。 “为什么?!他救了我,为什么不救他!只是多带一个人而已啊!” 柏永年第一次如此痛恨哨向之间的体力悬殊,他还在挣扎,却被邬泽抗在肩上,几步就爬到了星梭内。黑发黑眸的男人也紧跟着进入舱内。 夜风呼啸的天台上,带着口罩和眼镜的女人一手插兜,单手打开了光脑,操作了几下,虚拟屏幕的散发的冷硬的光线照亮了她平静的脸庞。 紧接着是血肉破裂的声音。 那具名为伊恩的肉身倒下,他的胸膛绽放出血肉组成的花朵——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什么,码这一章的时候好困啊,眼睛也很疼,这一章花了比我预估的还要久的时间。 今晚的夜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第33章 逃脱 今晚的风为何如此凛冽呢。 天台上, 灰发男人为他迷途的孩子合上双眸。 他身后,随意决定一条性命去留的女人冷眼看着这一幕,随即双手插兜, 转身离去。 星朝会廉价又刺眼的彩色灯光肆意的污染着注视者的双眼, 带着势要为夜空染上颜色的气势倾泻着光芒。楼下密不透风的围着数十辆外表朴实甚至有些破旧的车, 随着自己所乘坐的星梭驶远, 也陆续离去了。 在涅墨西斯螺旋原本的计划里,自己或许本来该作为乖巧珍贵的实验品躺在其中某一辆车中吧。 柏永年惊讶自己此刻如此拥挤的大脑里还能掠过这样平静的想法。 伊恩最后的脸庞还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毫无血色,了无生机的, 如同薄纸一般的肤色。因为鲜血而殷红的嘴唇,瞳孔扩散的双眼,和那像顽皮的孩童一般执拗的, 不曾消失的雀斑。 柏永年身形摇晃,强撑着扶住自己的额头。 星梭的舱门关闭了, 切断了夜风,舱内的暖意一点一点包裹他。他确确实实的逃脱了。 但先前还急着要喷涌而出的, 那劫后余生的喜悦, 如今却像砒霜一样,另他不能饮尽。 他反刍着那些发生过的对话, 咀嚼其中的文字, 细细研磨自己的回忆,企图从中找到答案。 但他甚至不是怀揣着问题去的, 又能寻求到什么答案? “唉……” 是谁的叹息? 柏永年从自己脑海中的乱流中挣扎着,要去看那发出叹息的唇,但自己却仿佛和世界隔了一层水膜,被包裹其中, 几近溺水。 他踉跄着后退,好像撞入了何人的怀抱。 尚且带着夜风的冷意,还有些浅淡的药物的气息。 “对不起,宿少将,小柏他只是……” 邬泽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没事,他精神图景不稳定,需要休息。星梭的急救箱内有……” 平静舒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后面的话语在横冲直撞的思绪中破碎。 脑域的疼痛更加强烈,几乎要将自己撕碎。 这时,冰冷光滑的玻璃瓶口抵上了自己的唇齿,带着苦味的液体流入,脑海中肆虐的疼痛终于缓和。 耳边似乎还有人交谈的声音,不等他去分辨,一双温暖的手就覆上了他的眼睛。 “睡吧,睡一觉,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 “心真大。” 柏永年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看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对面。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有几个月了,你不会真当自己是一个普通学生了吧?” “……什么?” “行事鲁莽,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天真。”对面的人恶劣一笑,“今晚难道是你第一次杀人吗?我们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恐怕不是吧?” 先前被强行压下的情绪喷薄而出,柏永年猛地俯下身,撕扯着自己颈部的衣物。 恶心的感觉顺着喉咙要冲出自己咽喉,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青筋凸起的手紧攥着柔软舒适的布料,徒留空荡的胃囊挣扎着,抽搐着。 对面的人冷眼看着柏永年,声音浸着丝丝恶意:“虚伪,你明知道,早在穿越来的第五天,你就杀人了。” “这么轻易就忘记了雷克斯吗?我亲爱的自己,你恐怕是在自欺欺人吧?”面前的人走近,弯腰从下而上的看着柏永年的脸,漆黑的眼眸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他的尸体,我们去看过的,还记得吗?你还差点因此搞丢了小五呢。” 对自己劫后余生的自厌,无力改变现状的疲惫,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交织。 “是啊……是啊,我怎么忘性这么大,怎么这么天真,几乎可以说是愚蠢了。”柏永年缓慢直起腰来,声音因为方才的呕吐和呛咳有些沙哑。 “我以为这里和自己原本的故乡一样安全,我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逃脱死亡的追猎。” 柏永年空茫的双眼看着虚无,恨不能一层一层剖开自己,看清那些所有指向现状的,天真的想法。 身旁方才还极尽刻薄的自己,此时反而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我的性命,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得以安然无恙的,这得益于君禾哥、邬泽的保护。论为活下去付出的努力,我比不上伊恩,但命运却没有给伊恩留下生门。” 柏永年疲惫的闭上双眼:“啊……我真是一个,幸运的蠢货。” 身旁的人影慢慢靠近,伸出双臂环抱住柏永年:“没事,即使是幸运的蠢货,也有未来。” “既然过去无法改变,就记住那份情感,记住那些温暖和欢乐,苦痛和仇恨,坚定地向前吧。” “一直前进,走向你能努力达成的,最好的那个未来。” * 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医疗仪器传来的规律的滴答声。 好吧,自穿越以来,他一向多灾多难,如今甚至有点习以为常了。 邬泽接到他醒来的通知,推门走进病房,将手里提着的果篮放在他的病床床头。 “感觉如何?” 柏永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图景,尚且有些虚弱,精神力也不够充盈,但都无伤大雅。 柏永年扬起一个笑容:“我感觉好极了。” 邬泽多看了两眼,觉得柏永年好像有哪里变了。 “你的精神力等级前不久刚提升,还不稳定,遇到情绪波动的时候就很容易出现精神图景紊乱的情况。好在你们向导天生就拥有为自己梳理精神力的天赋,即使是睡眠中也可以稳定的降低自己的紊乱值。” 邬泽一边解释,一边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水果开始削。 嗯,刀工了得。 柏永年点点头,表示了解了:“谢谢你泽哥。”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用更加郑重的语气道谢:“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对你和君禾哥正式道谢过,谢谢你们,没有你和君禾哥,可能我已经死掉无数回了。” 死在那个被雷克斯挟持的夜晚,死在解长霜的怒火中,死在涅墨西斯螺旋的实验台上。 邬泽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神飘移:“没……不用跟我道谢,其实这次的任务,哥没准备让你和我一起潜入的,是我说要带你长点见识才让你和我一起进去的……” 柏永年:…… 看邬泽这尴尬心虚的样子,估计他沉睡的时候,没少被君禾哥训…… “没事的泽哥,你看,我确实是长了见识啊。”柏永年笑着安慰邬泽。 屁,他有事,他差点就变成实验室小白鼠了! 但邬泽真听进去了,尴尬的情绪一扫而空,手下动作丝滑流畅的削完了一个水果塞给柏永年。 柏永年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心想着,这果篮估计也是君禾哥让人买了叫邬泽给捎上的,就邬泽这种性格,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么多。 “对了泽哥,我昏迷前听到你喊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叫‘宿少将’,他是谁?” 这水果有点像苹果的后代,脆爽多汁,柏永年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哦哦哦,他是哥叫来帮忙的一个朋友。” 邬泽开始削第二个水果。 “说起来,他也是你的学长,他也是从星联军校毕业的。” 某个信息电石火花般从脑海中闪过,被柏永年抓住:“宿松霖?” “嗯?”邬泽从他的削水果大业中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居然真是这个名字。 “从学校广场上的那个纪念碑上看见过。” “那你记忆力还挺好的,那么多名字都能记住。”邬泽手下动作不停,“那个纪念碑上刻着的都是往届毕业的首席哨兵和首席向导,宿少将和君禾哥是一级的,当年的首席哨兵的评选还挺激烈的。” 柏永年听完后,还想知道点更多关于宿松霖的信息,可惜邬泽不讲了,开始一味的削水果。 见实在是问不出来,柏永年只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泽哥……你是怎么说服伊恩帮我的?” 邬泽削水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晚,我借着交合同的机会,窃走了其中的几份文件。其中有一份文件,只记录了地点、时间。我们通过检索发现,这些时间地点都是曾经发生大型意外事故的施工地点。” “都是大型意外事故……”柏永年愕然,“难道是涅墨西斯螺旋他们做的?但除了造成大面积的伤亡,这种事情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显然,这些行为背后有它的意义。它们共同点是,造成了大量的普通工人死亡。而孤儿院难以一下子承担这么多孤儿,因此使得社会上出现大量流浪儿童。”邬泽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果,“伊恩就是这样一个被人为制造的流浪儿童。” 邬泽将水果放在干净的盘子里,让它和其他一样被削好的,洁净的水果挨在一起。 “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伊恩的时候,没有指望他能够真的下定决心帮助你。但是他听完我的话后陷入思考,随着思考的时间越长,他的脸色越苍白。我觉得,他原意帮你,甚至是堵上自己的性命,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提起伊恩,话题就变得沉重起来。说完后两人相对无言,病房里只有刀刃切开果皮的声音。许久,两人才再次开口交谈。 柏永年询问自己投来的那瓶药剂有没有什么有效信息,邬泽说那瓶药物还在实验室化验,需要时间。 “那你好好休息,这两天身体好的差不多就可以回学校了。先前哥帮你请假了,你记得去销假。”邬泽站在病房门口交代道。 柏永年看着已经空了的果篮和盘子里多出来的一大堆削好的水果,沉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病房里一直传来咔嚓咔嚓啃水果的声音。 柏永年没有在医院久留,当晚就返校了。 一回到寝室,就收到了来自乔跃的关心。 “小年啊!你命怎么这么苦啊!又是被挑刺被针对,又是生病,呜呜呜呜呜呜你太可怜了!” 柏永年被乔跃热情的抱了个满怀,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这么热情的架势。 软软的小八也一边扇着自己头上的两个小翅膀,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八只小短手,激动地扑到了他的头上。 之前还是叫“永年”呢,现在都改叫“小年”了,柏永年觉得自己在乔跃心里可能已经变成什么绝世小可怜形象了吧…… 好不容易安抚好乔跃激动地心情,柏永年就被乔跃一把摁在沙发上,顶着新鲜出炉的小八帽子,等待来自舍友的投喂。 然后他看着乔跃端出了果盘。 柏永年:…… “哈哈哈,这个,水果的话,要不我们明天再吃吧,听说太晚了吃水果对胃不好……” 乔跃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柏永年,有这种说法吗? 但是本着尊重个人习惯的想法,乔跃把果盘收了起来,拿了瓶牛奶给他。 “对了,小年,你刚请假那天,解会长不知道,还来宿舍找过你。”乔跃突然想起来,赶紧给柏永年传话。 “小年,你别怪我,我发誓!我也觉得他当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带走特别过分!我本来想拿扫帚把他赶走的!” 柏永年:…… 星际时代,大家都用智能扫地机器人了,能找得出扫帚的乔跃真的很厉害了。 “但是他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和你的学业有关,我就只好答应他,等你一回来就转告你了。”乔跃遗憾的说着,貌似为自己的扫帚没能出征感到失落。 但柏永年没注意,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坏了!不能请假没请上,要给他挂科吧!—— 作者有话说:扁面蛸很可爱,萌萌的小短手章鱼! 哇,这个季节居然已经能看到糖炒栗子了!如果明天他们还在那里摆摊我就去买![星星眼][星星眼] 第34章 哨向的精神体本来就有其自主性 万幸, 假条完好无损的交给了任课老师。 但是。 “三校联赛?” 教学楼内,某一处办公室内,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道理我都懂, 但是三校联赛和我有什么关系?”柏永年一脸迷茫。 办公桌对面的男人停下介绍三校联赛的重要性, 惊讶地抬起头, 钴蓝色的眼睛透过银边眼睛看着柏永年。 “小年, 你因为分流考一举夺魁,因此直接免去筛选被内推了。这次的三校联赛你不仅要参加, 甚至有可能要领队的。” 说完,看着对面那张俊秀的脸上流露出的带着点傻气的迷茫, 确信对方是真不知道,于是男人更惊讶了。 “教务处应该已经给你发过通知了,你没有收到吗?小年?” 柏永年被一声“小年”吓得要跳起来, 一时间都没来得及去管对方的后半句话:“你怎么也喊我‘小年’?你不是应该喊我柏同学吗?!” 柏永年如临大敌的盯着对面的解长霜,很担心这一声“小年”的背后潜藏着男人的什么别有用心的算计。 解长霜却慢条斯理的摘下眼镜折好, 将散落的长发拢起,让自己优越的脸完全展露出来。 “我和邬先生相谈甚欢, 毕竟我们身边都有小朋友需要照顾, 聊起来才发现彼此之间的共同话题这么多。” 柏永年:…… 拜托!你根本没有比我大到哪儿去啊!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胡扯吧! 但显然,柏永年不信, 有的是人信。 一直坐在解长霜身边像背景板一样的解以初闻言抬头盯着解长霜, 后者回以一个温暖关切的笑容。 然后解以初那张常年平直的嘴角上升了两个像素点。 “好了好了,那我们就先不管这个称呼的事情。”柏永年扶额, “你说的那个三校联赛……它那个通知是在哪儿看的?” “在光脑的学校专用通讯界面可以查看。” “那是什么东西?原来居然还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吗?” 解长霜沉默半晌,感慨似的说:“小年,我真庆幸你成功参加了分流考。” 柏永年:…… 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又好像没有。 “通知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不过现在我们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解长霜将先前的话题一带而过,“关于你参加联赛的事情,邬先生对此似乎有些担忧,他似乎……对十分关注你的安危?” 柏永年懂了,估计还是这次星朝会的事情让君禾哥感觉到担忧了。 心里忽然涌上一点归属感,又赶紧被摁下了。 他垂眸,不要擅自产生过多的期待,或许君禾哥只是比较有责任感。 柏永年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但是为什么参加联赛会让君禾哥担心安全问题?” “联赛全程对公众直播,对于参赛学生有很大的曝光量,邬先生担心曝光你的信息会引来心怀不轨之人。”解长霜解释道,“不过邬先生只是有所顾虑,他也明确表示过,做选择的权利永远属于你自己。” “我懂了。”柏永年回,“我会找个时间和君禾哥谈一谈,让他不必过分忧心的。” 解长霜笑着颔首:“所以你已经决定参加三校联赛了是吗?” 柏永年点头。 “好的,那我正式介绍一下。”解长霜双手交握,“我是这次三校联赛负责的随队学生,会参与参赛队伍后续的训练指导。” 哈哈,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柏永年睁着死鱼眼看着解长霜,不作声。 显然对面已经习惯柏永年不接自己的话茬了:“既然你已经决定参加联赛了,那么提升自身实力的事情宜早不宜晚。你的向导精神天赋是独一份的,我希望你能在联赛前最大程度的利用好它。” “即使不为了联赛,为了你自身的安全,也该尽快提升你的自保能力了。”解长霜又补充一句。 “但我这个天赋也不是想利用就利用的……”柏永年感到头疼,“目前我知道的是,它需要以特殊的方式和哨向的精神体长时间接触才行,我总不能逢人就问‘能不能借你精神体用几天’吧?” “就算是我,也觉得这很奇怪了……” 如果听到这话的人是姜夜云,可能会感觉到震惊。没想到这家伙用了“就算是我”这个词,显然对方对自己的缺乏常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可惜对面的人是解长霜,他只是短暂的疑惑了一下柏永年的用词,就关注其他信息了。 “是么……”解长霜沉吟,忽然眸光一闪,“但其实,哨向的精神体本来就有其自主性,一不小心跑丢了,再一不小心被‘热心’同学捡到,这再正常不过了。” 柏永年思考,柏永年恍然大悟,柏永年震惊。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学生会长! 想通后的柏永年缓缓抬头,对上解长霜的双眼,露出和对方一样别有深意的笑容:“是啊,这事再正常不过了……” * 总算谈完后面有关参赛的琐事,柏永年从办公室内推门而出,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队伍。再定睛一看,队伍里还有几个熟人。 “你们都在这儿干嘛呢?” 听见柏永年的提问,队伍中有两个人同时回头。 “搭档!” “永年。” 一声热情,一声沉稳,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还不等柏永年反应,一个健壮结实的胳膊就揽上了他的肩膀。 “搭档!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上次我们一起上完课没几天,你就请病假了,我还担心是我没轻没重的把你给打伤了呢!”纳赛尔笑嘻嘻的说。 看着对方那灿烂的笑容,柏永年看破眼睛也看不出来哪里有担心的情绪。 纳赛尔是个胜负欲极重的人,对方对自己显然是感兴趣大于关心的情绪。 就是偶尔,他的精神体角雕喜欢做些古怪的行动。 “纳赛尔同学,有时候同学之间也需要注意社交距离,太过亲昵的肢体接触可能会给对方带来不好的感官。” 清冷如雪的声音响起,柏永年立马冲来人扬起笑:“老薛!” 薛锐对柏永年颔首,眉眼也柔和下来,对方笑起来的模样让他联想到乐观开朗的大型犬。 旁边好像有人啧了一声,柏永年扭头,却看见纳赛尔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哎!薛同学你多虑了,我和搭档都是向导,用不着像哨向那样时时刻刻注意着肢体接触。” 柏永年翻了个白眼,把纳赛尔的胳膊拍下去,转头问薛锐:“老薛,这里是有什么活动吗?这么多人排队?” 薛锐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侧了一下身子,隔开纳赛尔和柏永年:“一年一次的三校联赛要开始了,院方正在筛选参赛人员。” 柏永年了然,环顾一圈,排队的人大多是在分流考中表现比较出色的学生,有不少熟面孔。他甚至还在里面看见了分流考里跟着纳赛尔的那个精神体是蛇和雪原狼的两个哨兵。 眼窝深邃的白发蓝眸哨兵在察觉柏永年望过来的一瞬间就猛然抬眼,确认对方没有威胁后又不感兴趣的继续低头看着地板。他的身侧端坐着一只雪原狼,一直在警觉的观察周围。 至于那个精神体是蛇的向导,纳赛尔喊过对方的名字,他有印象,应该是叫奥西甸。 奥西甸站的离他还挺近的,不过对方并不在乎身旁几人的交谈声,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一条翠绿的蛇盘绕在他的肩膀上,但看不见脑袋,貌似和他的主人一样懒得理会周围的动静。 “我看好多人都把精神体放了出来,这也是选拔的要求吗?”柏永年若有所思。 “是的,不过虽然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但是选拔还没开始,因此也有些人选择晚一些时候在放出精神体。”薛锐回答。 柏永年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背毛茸茸的,低头一看,是雪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旁边,自己的手背正好挨着大型猫猫的肩膀。 见柏永年看向自己,雪豹抬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对方, 柏永年没抵抗住诱惑,伸手摸了一把雪豹毛发厚实的后背,然后手就被雪豹轻轻叼住了。 雪豹没使劲,一边叼着,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柏永年也不害怕,没急着扯出手,随它去了。 没办法,大猫咪喜欢,就让让它吧! 柏永年继续和薛锐聊天,没有看到薛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给雪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不一会儿,白色银渐层大猫咪不叼着自己的手了,但是他的余光好像又看见了什么翠绿色的条状物在摇摇摆摆的晃动,好几次感觉都要撞上自己了。 柏永年干脆伸手将其推开,扭头看了才发现,正是之前在奥西甸肩膀上那条伪装围脖的蛇。 它被人推开了也反应慢慢的,时不时吐一下信子,呆呆地盯着柏永年看。 察觉到动静,它身下的蛇架子也不再闭目养神,抬眼向他看来。 “奥西,你的精神体是不是把我的搭档当成猎物了,你快把他收回去。”纳赛尔凑过来催促。 毕竟就算是猎物,那也该是我的猎物,势均力敌的狩猎才有看头。他眯起眼睛想。 “没事,听说蛇的视力比较差,可能它只是在观察周围环境。” 柏永年说着,多看了两眼那条蛇,它的鳞片泛着翠绿的色泽,尖锐的边缘却透着丝丝金色,带着致命的神秘感。 视力差? 纳赛尔想了一下,平时也没感觉奥西甸的视力有什么问题啊? 但是他自己对奥西甸的了解有限,再加上平时即使组队也都是各打各的,很少观察彼此的精神体,于是纳赛尔就信以为真了。 “那奥西你就把你的精神体先看好了,别到时候走丢了。”纳赛尔摆摆手。 奥西甸冷淡的扫过自己的老大和蜘蛛向导,应了一声,捏住还在探头探脑的蛇头塞进了自己的外套里。 等等,走丢! 柏永年一听这两字,瞬间眼前一亮。 对啊,一条视力差的小蛇不是最容易走丢了吗?!真是瞌睡了来枕头,等哪天它走丢了,自己再及时出现,顺理成章的捡走…… 想到此处,柏永年看着奥西甸的眼神都热切了。 奥西甸却眯着眼,心中升起几分警惕。 这人,不怀好意。 纳赛尔看柏永年好不容易和薛锐聊完,又对奥西甸开始感兴趣了,顿时觉得这不公平,直接手动把他的肩膀掰过来,拉着对方尬聊了十几分钟才放人走。 柏永年:什么社交恐怖分子。 好不容易挣脱的柏永年狠狠擦了一把汗,决定接下来先去训练室把自己过去几天缺少的训练补上。 当然,他没忘记在奥西甸附近悄悄放下一只小一。 万一小蛇这会儿就走丢了呢?—— 作者有话说:昨天吃上那个栗子了,每个栗子拨开里面都是硬的皱缩的呜呜呜呜呜呜,吃完脖子直接伸出去两里地[爆哭][爆哭] 这章一直拖到今晚八点才开始写,幸好不太卡,两小时怒写三千三 第35章 今天这好人好事他做定了! 带着单边耳坠的青年正要刷脸进入自己预约的训练室, 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另一边走来。 标志性的如墨一般的黑发黑眸,和他漫不经心时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冷意。 是柏永年。 对方用目光扫过两侧的训练室,貌似是在找些什么, 没注意到站在这里的自己。 金属的把手在掌中传来凉意, 姜夜云即将按下的动作停顿一瞬。 要不要打声招呼? 他想起分流考中, 自己只和对方一起搭档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甚至最终,和他一起进决赛的也不是自己。 算了吧, 自从考试后他们就没再聊过天,这时候打招呼反而尴尬。 姜夜云收回目光, 手下微微用力。 “哎!姜夜云!” 清亮的声音比开门的动作更快。 柏永年看见站在训练室门前的姜夜云,立刻弯了眼眸迈开步子跑了过来。 训练室需要预约,而临时起意的柏永年显然没有提前预约。 等想起来这茬时, 已经抵达的他只能对着约满的训练室傻眼了,最后苦哈哈的顺着那些训练室一间一间走过去, 企图能捡个漏。 眼前被他叫住的青年已经打开了门,站在训练室门口静静等着他走近。 现在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明亮的光透过姜夜云的玉质耳坠, 只留下细腻温润的光泽。 “姜夜云,我忘了预约, 这会儿训练室都约满了, 我能和你合用一个训练室吗?” 柏永年双手合十作拜托状,期待的看着眼前的人。 然后他很顺利的蹭到了训练室, 对方没有犹豫,很爽快的答应了。 心知自己是蹭的别人的训练室,柏永年十分乖觉,进来后自己去了训练室的另一边, 和姜夜云保持一段距离,仔细确认自己不会打扰到对方后,他才开始自己的训练。 今天他没有继续使用全息设备进行联网训练,而是选择锻炼自己现实中的身体强度和实战能力。可惜他本来就是半路出家,没有了邬泽的特训,他独自训练,自己摸索时总是要走很多弯路。 但即使如此,即使磕磕绊绊,也要向前迈步。 无论是走通天大道还是走弯路,都是在前进。 柏永年凝神,专注自身的训练,不再让其他事物占据自己的心神。 一旁的姜夜云轻叹一口气,本以为柏永年至少会和自己谈几句再训练,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迅速,于是自己也进入状态开始今日的训练。 训练中的姜夜云神情专注,微长的发丝随着动作再空中划出弧度,偶尔露出他凌厉的眉眼,挥舞武器时,小臂的肌肉绷出清晰有力的线条。 一旁自己摸索陷入瓶颈的柏永年不经意瞥见,就被姜夜云果决有力的攻击方式给抓住了眼神,不禁停下来默默观摩,不久后似有所悟,对自己的接下来的训练方向有了些模糊的想法。 重新调整好侧重方向后,柏永年再次投入训练中,果然效率高上不少,提升效果显著。 训练的时间眨眼间流失,中途休息的柏永年拿起水杯喝口水,高强度的运动让汗水沾湿了自己的刘海,因为影响视野,于是被自己用手抓到脑后。 姜夜云大概是出汗较少的那种类型,凑近了才能看见他皮肤上有一层薄汗,除了呼吸略微急促以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瞥了一眼正在喝水男人,撩起的刘海将对方的额头露出,失去了发丝的遮挡,柏永年长相中具有攻击性的一面便被放大了,冷脸时带着些不自觉的压迫感。 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喜提冷脸酷哥体验券的柏永年忽然想起什么,身体一转,凑近了姜夜云。 “哎,对了,夜云,你怎么没去参加那个什么三校联赛的选拔?” 他想起之前办公室里解长霜的长篇大论,什么一年一度啦,什么三所老牌强校强强对决啦,什么高曝光高社会关注度啦。 虽然由于介绍实在太枯燥,导致当时柏永年只听进去一些关键词,但是看对方的重视程度也知道,这三校联赛不仅重要,对学生也有很大的好处。 柏永年比姜夜云高了半个头,如今训练跟上后身形也比先前结实不少,虽然还远没到壮硕的地步,但突然间凑近也足以给他人带来心理压力了。 姜夜云不动神色的后退一小段,才回答对方的提问:“我不去参加了,家里最近有些事情,我需要留下来帮忙。” 柏永年有些失望,还以为军校联赛里自己能和姜夜云做队友。 不过那点失望转瞬即逝,他注意到对方说的后半句话:“家里出事了?要紧吗?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姜夜云笑着摇摇头:“不用担心,是因为董事会那边要进行人员更替,我小姑希望借此多培养几个有能力的年轻人,因为目前形势不明朗,所以我主动要求留下保护她。” 柏永年:…… 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一串文字掠过脑海,没有留下痕迹。柏永年似懂非懂,但他装作自己已经懂了,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做这个决定挺明智的。” 不过穿越前也算读过点霸总文学的柏永年有了新的疑问:“为什么是你小姑培养自己人,你爸爸呢?你呢?” “我父亲早些年前逝世,遗嘱中的继承人就是我小姑。这些年里,她一边挑起了企业的大梁,一边时时关注我的成长和进步。她是优秀又负责的人,也是我在这世上最指的信任的亲人。” 柏永年感慨,只听描述便能想象,姜夜云的小姑必然是一个内心强大、实力过硬的女性。 “不过我听说,邬家最近也有些风波。如今邬先生的压力恐怕也不小。” 柏永年一愣,他和君禾哥见面次数少,聊天机会也不多,因此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心里难免有点担心,但又觉得自己还没有立场去问君禾哥这些事情。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决定之后找机会询问一下,即使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能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好的。 柏永年和姜夜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大概是听说过他请假的事情,姜夜云问他: “我看你之前请了好几天病假,你现在身体已经好全了吗?” 柏永年盯着手里的水杯,笑着回答:“好全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身旁的人没有急着回答,柏永年自己倒是低头收拾完准备先离开了:“我今天的训练就到这儿了,先不打扰你接下来的训练了,今天多谢了!” 他起身,动作迅速,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姜夜云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你真的还好吗?” 柏永年闻言,转头冲对方灿烂一笑:“放心吧,我感觉很好。” 他依旧是没有等姜夜云的回应就离开了。 离开训练室的路上,他放空自己的大脑,让自己只去想接下来的事情。 忽然精神力微微一动,小一传来信息。 小一:这里有一只走丢的小蛇! 柏永年顿时脚尖一转,就朝着小一所在的方向赶去,赶路途中还不免感慨自己运气真好,想什么来什么。 一路上他一直和小一保持精神链接,确定那条迷路的小蛇是否还在原地。每一次小一都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他心里更有了几分底气。 今天这好人好事他做定了! 然而等到他终于赶到小一所在的位置,走过走廊的转角,却只看到一只小蜘蛛孤零零的蹲在原地。 柏永年迷茫的站在原地,他那么大一个小蛇呢? 小一也爬上了他的肩膀,一通比划加精神链接,着急的为自己辩解,力证自己清白。 原来是小蛇在柏永年来的前半分钟时,奥西甸正好发现自己的精神体走丢了,于是将它收回精神图景了。 啊?运气这么差的么? 柏永年有点郁闷,他不死心的在周围转了一圈,确认这里一片蛇的鳞片都没有后,才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失去了一个做好人好事的机会。 然而他并不知道,刚才柏永年让自己的精神体为自己守株待兔,只为了“偷走”他人精神体这事,已经全部被奥西甸收入眼中。 奥西甸的精神体是鳞树蝰,作为伏击型蝰蛇,它拥有出色的动态视力,根本不存在走丢这一种可能性。 之前柏永年说蛇的视力不好的时候,他懒得辩解,后面看见柏永年不怀好意的模样后,就更不可能辩解了。 没错,在柏永年以为自己是在拯救眼盲迷路的小蛇精神体时,奥西甸已经通过链接精神体将计就计,看明白了柏永年的所作所为。 呵,这个向导果然不简单,居然在校内还想着偷别人的精神体。 奥西甸冷笑一声,斟酌着要怎么将此事告诉纳赛尔。对方好歹算是自己半个老板,提醒一句,免得脑子里只有狩猎天性的鸟在这个蜘蛛向导身上栽跟头。 这边柏永年对奥西甸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白跑一趟的他只能两手空空的回寝。 * 向导的宿舍里,月光透过窗帘洒下一缕柔和的光辉,照亮了睡梦中神色挣扎的脸。 床上的人眉头紧锁,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下的布料。 随着眼皮下的眼珠越转动越快,终于在某一个临界点,柏永年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漆黑的卧室大口喘气。 他疲惫的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平静的等待呼吸平复下来。 缓了一会儿,打开光脑,时间显示此时才是凌晨三点。 柏永年起身,走到卫生间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自己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着水珠一滴滴顺着脸庞从下颌滚落。 看着看着,他却觉得镜中人的五官如奶油般划开,失去原有的形貌,一点点变形,再一点点重组,一会儿变成狞笑的雷克斯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面无血色瞳孔扩散的伊恩的模样。 柏永年平静的低下头,又向脸上扑了一把冷水—— 作者有话说:卡文不断卡卡卡 卡到厌倦 第36章 幸福的五口之家 一周的时间眨眼流逝, 正如姜夜云所说,邬君禾一直忙忙碌碌,除了隔三差五关心柏永年的身体恢复情况外, 抽不出时间和他聊其他内容。 这段时间里柏永年又蹭了好几次姜夜云的训练室, 再偷偷摸摸的在一旁偷师, 忽略过程的话, 他进步显著。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每次观摩的神态动作都很明显,因此当姜夜云发现对方又陷入瓶颈时, 反而会有意做出些对应的招式。 柏永年只当凑巧,还不禁感慨自己总算时来运转, 每次一遇到难题,看一会儿姜夜云训练后,心中就有解决方法和努力方向了。 可惜好日子只持续了一周, 前几天姜夜云申请离校,回去帮他小姑了, 于是柏永年又再次过上了自己瞎摸索的日子,前进之路又变得磕磕绊绊。 唉, 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吧?柏永年煞有其事的在心里发表感想, 把他的小蜘蛛们都拎出来挨个摸一遍。 “没事,咱们一家五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什么一家五口?” 薛锐倚着训练室的门框, 抱臂看着盘腿大咧咧的坐在地上, 像撸小狗一样摸小蜘蛛的向导。 很少会有哨向会和自己的精神体有这么多互动吧?薛锐在心里无言的笑着,精神体对于哨向来说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谁会每天和自己的胳膊或者小腿说话呢? “老薛!选拔怎么样?过了吗?”柏永年眼睛一亮。 “过了。”薛锐带上门,“下次可别急着训练忘记关门了。” 柏永年点点头:“虽然很感谢你提醒我,但你其实只是想蹭我的训练室吧!” 这可是他蹲点抢到的好时间段好地段的训练室呢,里面设备功能都齐全, 而且因为在拐角处,所以这一间训练室在面积上还比其他训练室大一截。 “你就当我是想蹭你的训练室吧。”薛锐无奈的笑笑。 雪豹从薛锐的身后出现,迈开它毛茸茸的大爪子悠悠哉哉走到面前幸福的一家五口中间,非常自觉地蹲坐在柏永年面前,长长的尾巴轻轻一扫,就把小蜘蛛们全部圈了起来。 “喵嗷!” 柏永年觉得很有意思:“老薛!你的豹豹想加入我们这个幸福的五口之家呢!” 薛锐的回应是,用手抓着雪豹的后颈皮将它拖了出来。 “不用管它。”薛锐给了雪豹脑门一巴掌,“它最近经常做出奇怪的行为举止。” 雪豹被巴掌伺候的不敢吱声,缩了一下脖子,只能用圆圆的眼睛盯着柏永年。可能是有猫咪滤镜,柏永年觉得自己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委屈和控诉。 但他肯定不能现在过去安慰这可怜孩子,只能让小五悄悄的去陪一下大猫咪:“老薛,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真来蹭训练是的,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了想,柏永年又补充一句:“当然,就算你只是来蹭训练室,我也是十分欢迎的!” 薛锐正色起来,那双冰川蓝色的眼睛有让人平静的力量,柏永年看见对方的神色也收敛了笑意。 “那我不兜弯子了。其实我来,是希望你能帮我去看一下翟朔,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了。”薛锐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的要求,“他的家在蜂巢区,我稍后把地址发给你。事后我会给你报酬。” 柏永年摇摇头:“不用报酬,你和翟朔都是我的朋友,即使你不提,我本来也是准备这一阵子去找他一趟的。” 闻言,站着的男人浅浅笑起来,眉梢嘴角皆带上一丝弧度。薛锐平时表情甚少,气质如常年不化的积雪,即使是发自内心的笑,也只像初春泛青的草木上将融的雪。 “我知道比起金钱,你更需要的是信息。事情结束后,我和翟朔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有关苗家的信息。” 那倒也不是,他其实也挺需要金钱的。 柏永年忍不住思维发散了一瞬间,又迅速将注意力拉回。 “你和翟朔?提供有关苗家的信息?”柏永年摸摸下巴,“你们俩和苗家有关系?” 薛锐也就算了,他一看就是家庭幸福,物质条件丰富的情况下养出来的小孩,学识丰富,情绪稳定,行事果断。他的家境使他可以轻易与他人形成信息差。 但是翟朔是为什么? 刚才对方也说了,翟朔的家在蜂巢区,作为耀斑星最偏远的区,它的经济条件显然是比较落后的。 之前的星朝会,就是建在蜂巢区靠近星港区的边界,那里尚且是蜂巢区较为发达的地域,仍然有很多破旧拥挤的建筑,往更偏远处去,只会看见更杂乱的情形吧? 住在蜂巢区的翟朔,要怎么知道苗家的信息? “等你见到了翟朔,或许他会和你解释。”薛锐看出柏永年眼中的疑惑,却不急着解答。 他走上前,向坐在地上的向导伸出手。柏永年一头雾水,但还是握了上去,然后就被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 “好了,夜云和我说,你的实战技能漏洞百出,让我有空来看着你训练。刚才讲了那么久的话,你也该休息够了,起来训练吧。” 说着,薛锐已经脱去外套开始热身了。 柏永年:啊? 刚才那也算休息吗!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薛锐去热身了。小姜真是个好人啊,明明自己要去忙重要的事情,走之前居然还想得起来给他找好私教。 这么好的学习的机会,柏永年自然不会放过,一练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直到天黑浑身汗湿才依依不舍的结束训练。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薛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喝水的人:“你似乎很迫切的想要变强?” “你这话说的,”柏永年笑笑,眉眼间没有一丝阴霾,“谁会不想变强呢?” 薛锐敛眸,没作回应。 * 虽然下午,薛教练的操练十分到位,但是分化成向导后,身体的恢复能力和代谢能力都有了大幅提升,拿到地址的柏永年当晚就离校出发了。 嗯,翻的墙。 出了空轨之后,又看见了熟悉的场景,星朝会还是那个大型光污染源的模样,看了令人作呕。 一身黑衣,身形挺拔的男人驻足,双手插兜,眉目沉沉的看着那栋建筑。 突然,旁边传来一身叹息。 “唉,小伙子,你回去吧。”在站点工作的中年男人叹口气,“这星朝会前几天就被整改了,里面都快要搬空了。” 柏永年莫名其妙的扭头看着这中年男人,他当然早就察觉到对方的靠近,但他没有预料到对方会突然和自己搭话。 蜂巢区的人民这么热情好客吗? 中年男人一看这人的身形就知道,这是之前来了两次的小伙。等看清眼前这小伙的脸,中年男人又在心里扼腕感叹,这么俊的一张脸,干点啥不好! “小伙子啊,叔送你几句话。”中年男人脸上是平凡琐碎的生活留下的痕迹,“男人!就该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能被这些过眼浮云迷昏了头!” “啊?哦哦……我知道了,谢谢叔哈。” 所以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还是没有成立家庭,现在玩心还重,但是也该学着担起责任了!不要误入歧途啊!” 柏永年懒得去搞明白,随口糊弄过去,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自然也没注意到身后的中年男人正看着他的背影摇头。 唉!有些事!还是要年轻人自己吃了亏才能明白啊! 踏入蜂巢区的柏永年很不幸的迷路了,薛锐给的地址又臭又长,这里违章建筑又一大堆,好几次他都被导航进死胡同里。 好在小蜘蛛们能放出去一起找路,一路循着路标,最终好歹也是磕磕绊绊的抵达了目的地。 窄巷深处,一座被岁月腐蚀的墙体斑驳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空间利用最大化的建筑风格和繁华区的设计前卫大胆的建筑们格格不入。 不过柏永年倒是生出了点宾至如归的感受,毕竟当初捡垃圾的地方还不如这儿呢。 他一头扎进幽暗的楼道间,忽略空气中的灰尘和墙角攀附的苔藓,这里感应灯失灵的概率大约是50%,好在他强化后的五感让他可以宽容的对待这个有些可恶的数字,不至于在忽明忽暗的楼道里跌跟头。 等柏永年终于找到翟朔的房门并站定时,他只摸过两次扶手的掌心已经变得脏污不堪。 借着月光看清后,他想了想,觉得这样见朋友也不太好,于是左瞅瞅右看看,从墙上扯下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广告纸。 随着他擦拭掌心的动作,纸张摩挲的窸窣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响起。 现在临近十二点,老楼内的许多人已经熄灯休息,这里的人大抵第二天都要早早起床,花费一到两小时不等的通勤时间去上班,他们没有随意支配自己作息的权利。 面前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透露出来,不知道它的主人是离开了还是休息了。 柏永年抬手轻叩两下。 笃笃—— 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 但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柏永年又敲了几次,任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只好放弃敲门,以免继续敲下去会被周围的邻居谴责。 看来接下来的难题就是怎么见到翟朔进入他家了,毕竟一直站在门外吹夜风还是有点冷的,虽然不至于把他吹感冒了,但是看起来有点傻。 没错,柏永年头脑一热,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但是他连翟朔的家门钥匙都没有,只能大半夜呆呆的站在人家门口。在旁人眼中,此人比起户主的朋友,更像变态。 又傻站了十五分钟,就在柏永年猜测自己还要站多久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了,而自己身处的老建筑显然没有做封闭式走廊。夜风一阵一阵的把冰冷的雨丝挂到柏永年身上,留下因为掺有化学试剂而味道不太美妙的雨珠。 柏永年开始思考翘窗和撬门哪一个可实施性更强了,顺便骂了一句耀斑星的管理者,一点都不注重环境保护。 等他下定决心,把手伸向窗户的时候,突然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掠过鼻腔。 “什么人!” 柏永年刚要回头防御,脖颈就已经被抵上了刀刃。 “哈。”一个短促的气声,貌似是冷笑。 “谁派你来的?” 说话的人声音沙哑难听,个别字的发音还有些变形。 紧贴着皮肤的刀刃上似乎有冰冷的液珠滚落,顺着肌肤的曲线落入柏永年的领口。 “苗家的那个废物……还是星朝会后面藏着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昨天只知道上榜了,临近晚上才发现,榜单要求两万字!所以明天还有一更哦!- 没辙了,这电脑真的是岁数大了,卸载个搜狗输入法还黑屏了- 修复了小柏不会敲门的BUG 第37章 你从来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天上的阴云遮蔽了月亮, 昏暗的走道里只有两道身影僵持着,细雨不停,一点点濡湿两人。 对方太虚弱了, 柏永年轻轻叹出一口气。 锋利的刀刃更近了一寸。 “说话!”低哑的声音催促。 柏永年的心率甚至都没有变化, 他只是唤出小五, 发动天赋, 只需一瞬,便夺下匕首, 抓住对方的手腕压在头顶。 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对方充满血丝的双眼,明白对方的五感因为高强度使用, 已经难以处理更多信息了。 忽略对方震惊闪躲的眼神,柏永年看向他受伤的脖颈。 因为对方下意识的挣扎,那本就包扎手法粗糙的绷带上正缓缓洇出鲜血。 “翟朔, 你这段时间,究竟遇到了什么?”柏永年的语气有点冷, 仿佛也被夜雨沾染。 翟朔不愿对上身前人的目光,猛然别过头去:“对不起……我刚才没认出来是你。但这里并不安全, 你快离开吧。” 绷带上洇出的鲜血变多了, 柏永年皱眉看着:“先进屋里,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不, 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你快离开吧。”翟朔低声说着,语气却有些虚弱。 严肃的场合里, 柏永年不喜欢无效对话。他让小蜘蛛把钥匙翻出来,直接开门而入,顺便把某位消极治疗,态度回避的病人也拽进来。 眼前的金发哨兵当真是虚弱的可怕, 仅是轻轻一拽,也将其拽了一个趔趄。好在柏永年反应迅速,双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帮其稳住了身形。 “有医疗箱吗?在哪里?” 柏永年把翟朔安置好,虽然刚才对方一再驱赶自己,但大抵还是太够虚弱了,正脱力的靠着椅背,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在柜子最下面那一层。”翟朔回,其中有几个字失声了。 柏永年把医疗箱翻出来,里面的药品一应俱全,生产日期都很近,包装很新,几乎所有药品都要拆封使用过的痕迹。 提着医疗箱走到金发哨兵身旁,柏永年拆开被胡乱包扎的绷带,白色的纱布被丢弃,展开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伤口边缘因为不恰当的处理被闷得发白肿胀。 沾了碘伏的棉签落在伤口上,碰到某些地方时,身下的身躯会因为刺激和疼痛生理性的战栗。 但这些反应统统被忽视,无论是病人还是处理伤口的人。柏永年只是低着头专注的处理这狰狞的伤口,翟朔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深到能看见除皮肤肌肉外的一些其他的血肉组织。 他不是专业医师,看着手下狼藉的伤口,他无从判断对方的声带是否还能恢复到从前。 “柏永年。” “嗯。” 柏永年应声,为伤口上好敷料,准备缠绷带。 所幸他大学的时候什么都感兴趣,学的很杂,曾经报过学校红十字会的急救包扎培训,拿起绷带也不犯怵。 “柏永年。”对方又喊了一声,由于受损的声带,即使是同样的字句,每次发出的音调也不同,畸形扭曲的音节僵硬的掉落在这间狭窄拥挤但又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嗯。” 柏永年一如往常般的回应,站在翟朔的身后,手下有条不紊的为他包扎,每一圈绷带的间距都几乎一致。 俯视的角度让他能将手下人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 “对不起,我知道那天为我精神疏导的是你。”为了不崩开伤口,包扎时,翟朔只能平视前方。他盯着光滑平整的墙上剥落的那一小块墙皮:“对不起,那时候没能去救你出来。” “我不会怪你的。”柏永年叹口气,他就知道对方肯定在纠结这件事,“从那次精神疏导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你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绷带缠好了,柏永年最后用医用胶带固定,接着走到翟朔的面前,微微屈膝,直视对方。 “我怎么可能会怪罪另一个同样深陷泥沼的人去拯救自己?那样两人最终的下场只会是一起被吞没。” 翟朔却无法面对那目光,它太直白,太纯粹,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和愤怒,这却让它更加刺眼。 他闭上眼,干燥失血的嘴唇上唯一的色彩是氧化的褐色的血痂。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烈阳下精神图景紊乱失控时的模样,想起柏永年第一次为他深层精神疏导的时候,想起比赛里对方带着他说着要一起进入决赛圈。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闭上眼,那目光仍然如影随形?他伸手掩面,觉得自己的皮囊似要自行剥落,露出里面一片狼藉的内里。 面前的人没有发出声音,静得出奇,翟朔几乎要以为对方其实早就离开了,自己的身前有的,只是一团无机质的空气。 但是柏永年没有离开。 他没有离去,没有吐露更多的字句,甚至周身平静,没有流露出其他激烈的情绪。 翟朔感到自己的手背上覆上了属于他人的温度,接着,一道温和的精神力通过肢体接触传来,抚平他精神图景内那些躁郁的,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的精神力,缝补他岌岌可危的精神屏障,唤醒枯黄的草原上那只遍体鳞伤陷入沉睡的花豹。 湿冷的空气远去,细密的雨声淡去,哨兵出色的五感被一道精神力保护起来,环境中传来的过多的无效的信息被隔离开来,他的注意力只集中于一点——手背上传来的温度。 一直到精神疏导结束,直到那抹温度离去,翟朔才终于缓缓放下双手。他抬眼看去,窗外的雨停了,朦胧的月光笼罩在对面男人的身上,照亮了他未干的衣摆,和他沉静平和的眉眼。 倏尔,眼前人的嘴角弯起了弧度,终于将这泛着丝丝寒意的夜晚染上些许温度。 “翟朔,你本就不用向我道歉。星朝会的整改和你有关吧?” “嗯……” 不出意料的回答,虽然邬泽救了他,但是君禾哥他们没必要采用这么大张旗鼓的手段去针对星朝会,更何况他们已经拿到了足够有价值的东西。 “你是怎么做到的?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柏永年轻声说着。 被放出来的小蜘蛛顺从主人的指示,爬上了翟朔的膝头,乖乖蜷缩着。 “没……我偷了点苗家的东西,放到星朝会里,再举报,都是一些小事。” 翟朔伸出双手虚虚的拢着小蜘蛛,说话间又要低下头去。 柏永年怕他的动作压迫到伤口,伸手拦了一下,又迅速收回了。 “这些不是小事,我知道,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救我的,对吧?所以你从来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做了你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那如同漩涡一般的情绪终于如潮水般褪去,放过了眼前这个就要自我溺亡的人。 见翟朔终于不再被自我的负罪感裹挟,柏永年放下心来,退开几步。 他左右看看,由于这住处太过狭小,甚至多一张椅子都够呛,而他也不可能去和一个病患抢座位,因此能倚在墙边了。 通过小蜘蛛的感知,翟朔已经情绪稳定下来了,于是柏永年决定询问一些他在意的事情。 “刚才在门外的时候,为什么你会猜测来的人会是苗家的人?”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些,你也是邬家资助的学生不是吗?”翟朔缓缓眨动一下眼睛,似乎激烈的情绪之后他的反应有点慢半拍,“向我这样被苗家资助的哨兵向导很多,我们这些人往往在分化成哨向后就开始为苗家做事了。” 考虑到伤口面积太大,有感染的风险,翟朔从医疗箱里翻出来一颗消炎药咽下去。 “不过这些大家族里就是容易明争暗斗的,我原本是苗康顺的长子,苗远骞资助的学生,也只为他干事。可惜前些年出了点事情,他至今昏迷不醒,如今苗康顺大力培养苗家骏,他不待见我,我就只能干些杂活累活。” 大约是脖颈上伤口的影响,这样长的一段话他说到中间总要停顿一会。 “苗家骏虽然蠢,但也不至于让你接触重要的事务,你放在星朝会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翟朔轻轻咳嗽两声,柏永年先顺着自己的思路推理下去:“那些东西是你自己查出来的,但只凭你自己的力量,肯定不够。老薛说,自己和你达成了合作,这合作,就和苗家有关吧?” “老薛和你说了这个?”翟朔微微讶异,但很快想通了,不过多纠结此事。他虚弱的笑着:“你猜的基本上都是正确的,还能猜出来更多的事情吗?” 柏永年瞥一眼对方:“你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自保,可能还与苗远骞有关。但是老薛和苗家有什么仇吗?” “老薛对涅墨西斯螺旋深恶痛绝,而苗家就和它们有所勾结。我放进星朝会的东西是一批需要登记的化学试剂,但可惜都是些原料,即使被搜查到,也影响不了它们。更何况它们反应迅速,早就金蝉脱壳了。” 柏永年陷入沉思,又和翟朔对了一些细节,大概明白了苗家之于涅墨西斯螺旋的用处,无非就是帮忙采购一些化学原料、大型仪器等。同时因为苗家做传媒起家,可以在舆论方面为其打掩护。 但涅墨西斯螺旋又能给苗家提供什么呢?柏永年思索,会和他们研发的那个药剂有关吗? 这边能获取的信息差不多了,柏永年心里有了点底,他将目光又落回那被绷带包裹的脖颈。 “你现在能正常返校吗?别在这里逗留了,校内或许还比这里稍微安全一点。” 翟朔点点头,他只是因为给苗家和星朝会使绊子被追杀,所以才暂时难以脱身。如今确定了柏永年的安全,肯定还是离开比较安全。 两人离开时,柏永年还问了一句:“这房子不管了?” “本来就是为了应付苗家骏那个傻子租的,如今被发现就已经失去了价值。直接走吧。” 返校的路上没有遇到危险,与预期不符,本来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柏永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空轨的车窗掠过蜂巢区拥挤老旧的建筑,深夜里,居民区只有零星的灯光亮着,玻璃上印出金发哨兵的侧脸。 面对柏永年的疑问,翟朔只是神情平静的说,今晚来的那个被他杀了,可能苗家还没来得及补货吧。 柏永年:…… 别说,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话还是挺帅的。 一瞬间,翟朔在他眼里也不虚弱了,也不可怜了,形象立即变得神秘危险起来—— 作者有话说:本文明天入V啦,从21章开始倒V哦 第38章 如果你是在苦恼于求助的人选的话 “苗家原来还参与过抓捕涅墨西斯螺旋的行动?那他们现在是反水了?” 训练室里, 柏永年抱着自己的四只小蜘蛛席地而坐,对面坐着两人和两只大猫。 昨晚分别之前,柏永年把自己先前珍藏的, 君禾哥赠送的精神补剂一股脑全拿出来给翟朔了。 最终翟朔只拿了两个走, 柏永年看着自己剩下的那一兜小玻璃瓶子, 惋惜的想, 都是朋友,客气啥。 好在休息一晚之后, 翟朔的状态有所好转。至少眼睛里的血丝少了很多,脖子上的伤口也不会稍有动作就洇血了。 花豹也能从精神图景中出来活动了, 此时正卧在金发哨兵身旁。 不过之前明明大猫还挺爱叫的,今天格外沉默,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没错。”薛锐点开自己的光脑, 取消隐藏功能,将屏幕展示出来。 上面打开的网页是柏永年先前看过的, 有关星朝会融资路演的报道,正巧停在安托万演讲那一幕, 灰色的眼睛盛着阳光注视着镜头, 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柏永年皱眉:“这篇报道我之前看过, 但当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薛锐将报道划到最低端, 有一行小字: 来源:融视界、创投纪、未来商业周刊。 三个都是不知名的小报社,甚至前两个都没有发表过多少报道。 “这三个里, 有两个都是苗家创办的棱镜传媒下属子公司的报刊,且都在过去几年里相继注销了,只不过棱镜传媒底下的试验性的子公司很多,这三个混迹其中并不显眼。”薛锐关闭该网页, 低头继续操作,“剩余的那一个也是一个独立小公司创办的报社,如今也已销声匿迹。” “这些对于星朝会的报道,大概就是苗家对涅墨西斯螺旋投诚的开始,而这个时间节点也十分微妙……” 柏永年托着下巴,猜测:“是苗远骞出事前后?” 薛锐瞥一眼翟朔,后者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很蹊跷。” 他又调出来一篇新闻报道,标题是《东弗洛斯大道深夜超速驾驶发生车祸,男子重伤昏迷》,报道了苗姓男子深夜超速驾驶,在弯道处翻车,路人报警送医后,虽然挽回了生命,但是陷入昏迷的事故。 “东弗洛斯大道,我有印象。”柏永年突然说,“是在三区交界处吧?我找路的时候看到过它的路牌。” 薛锐颔首:“这个地点太巧了,处于星港区、蜂巢区、穹顶区的交界处,能下手的机会很多,更何况事故发生时还是深夜。” 他又点点“超速”那两个字:“我印象里,苗远骞是行事沉稳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他在深夜超速驾驶?‘超速’在我看来也是一个疑点。” “包括远骞陷入昏迷后的状态,也不正常。”先前一直沉默的翟朔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变调,“急救现场我去看过,进手术前的苗远骞身上并没有太多伤,后面病情稳定后的种种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却迟迟不醒。” “看来车祸就只是一个幌子?”柏永年手里盘着小蜘蛛,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他没抓住。 “我们都是这样猜测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一年后苗远骞仍然未从昏迷中苏醒,苗康顺便以爱子心切为由,投资了一个研究神经科学领域的课题组。” 薛锐又展示了一个页面,一张白发白胡须,身材匀称,笑容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的照片置于顶部,下面赫然写着他的头衔:星联军校医学部教授,课题组研究范围涵盖神经科学的广泛领域,包括……等等。 到这里,薛锐能给出的信息就差不多全部说完了,柏永年将这些内容记在心里,并且对几篇已经发布的报道拍了照,包括那个星联军校的教授。 翟朔和薛锐合作的内容就是伺机扳倒苗家,更准确点的话,应该是苗康顺。对能削弱涅墨西斯螺旋的事情,柏永年求之不得,他很积极的加入了这个两人的小合作。 “那么,欢迎你的加入。”薛锐浅笑着和柏永年握手,“我主要负责观察搜集苗康顺明面上的动向,翟朔先前一直负责潜伏苗家搜集他们的不正常行为或交易。” “我本来以为,即使知道这些信息,你也需要一段时间才会选择和我们合作。”薛锐若有所思的看着柏永年,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 柏永年不以为意,一笑而过。 今天的聊天内容不怎么轻松,花豹和雪豹全程几乎没有动作。不过即将分别前,两只大猫还是凑上来轻轻蹭过柏永年。 见状,柏永年便双管齐下,挠着两只大猫的下巴,挠的它们呼噜呼噜要睡过去了才离开。 挥别两人后,独自留在训练室里的柏永年做着热身运动,心里默默的把苗家骏的名字也加到了名单上去。 经过解以初的事情,他可不信苗家骏对涅墨西斯螺旋的事情一无所知。 苗家骏知晓甚至主动利用他们,怎么都称不上无辜。 柏永年带着迫切想要变强的决心,重新投入训练中。 结束训练回到宿舍,天已经有些暗了,柏永年推开门,看见乔跃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盯着对面。 目光左移,就看见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翘起一条腿,优雅的喝茶。 咔哒。 柏永年把门又合上了。 可能训练太累了吧,不然怎么会看到解长霜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里? 可惜现实不会给他当鸵鸟的机会,乔跃打开一条门缝,一边用余光撇着解长霜,一边小声的问:“小年!这人是什么回事啊?刚才有人敲门,我还以为是你忘记带钥匙了,结果刚打开门,这人就自然而然的进来坐下了!” 柏永年只好叹口气,推门而入:“解大会长,怎么没有提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难道又要在宿舍把我押走吗?” 乔跃也跟上,抱臂警告似的看向解长霜。 虽然很高兴乔跃这么为自己出气,但柏永年还是上前半步,遮住一点他的身形。 长发男人只是轻轻把茶杯放下,坦白自己的来意:“小年,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去星港区的军区进行短期实操的事情,并无恶意。” “是么?”柏永年环视一周,没看见那个白发又沉默寡言的青年,“你弟弟呢?” “小朋友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你不关心实操的事情吗?军区的锻炼机会很多,不论是实战技巧,还是对向导精神力的使用能力,都会有很大提升。” 乔跃看了一会儿,确认解长霜确实是没有恶意,于是小声和柏永年说了一句“有情况叫我”后,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回房间了。 柏永年拉过椅子坐下:“学校组织的吗?我怎么没听说?” “当然不是,这是我向学校申请的一项志愿活动,以义诊的名义,义诊内容主要是精神疏导,不过工作量不大。大约最后只有我和小初,还有你三个人去吧。” 想了想,解长霜又补充了一句:“纳赛尔可能也会去,他通过了联赛参赛人员的选拔,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锻炼机会。” 柏永年犹豫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没有理由拒绝,最终还是答应了。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解长霜笑起来,又关心起其他事情来:“小年,你有很久没有进行精神疏导了吧?去义诊前你要关注一下你的紊乱值,确保它在安全范围内。” 经过解长霜的提醒,柏永年才想起这件事,不过寻常向导需要定期精神疏导的事情似乎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大部分向导本身就可以为自身进行疏导,维持精神图景的稳定,不过有些人为了寻求效率会直接求助其他向导,也是一个降低紊乱值的方法。 但是柏永年似乎不用为紊乱值担忧,尽管他每次都是想起来才会梳理自己的精神图景,但从来没有被紊乱值所困扰过,也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它的副作用…… 等等,柏永年想起自己在逃离星朝会那晚,在星梭上的不正常状态。他垂眸,那会是紊乱值带来的副作用么? 见对面的人一直沉思,没有回应,解长霜站起身来:“如果你是在苦恼于求助的人选的话,我可以为你精神疏导。别看我是控制系的向导,但小初刚分化的时候都是我为他进行疏导,因此对此并不陌生。” 他缓缓抬起手,一直蓝色的闪蝶停驻在他指尖,缓缓展开翅膀。 柏永年没回答是与否,只是注视着那抹钴蓝色,抬起手,指尖缓缓抚过那对翅膀。 看着面前人似乎意动的模样,解长霜缓缓展开笑颜,同样钴蓝色的眸子被愉悦浸润的熠熠生辉。 一缕他人的精神力缓缓探出,试探性的触上自己的精神体,解长霜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带着些势在必得的笑意。 旋即,时光仿佛被偷走了一般,方才还沉思的青年已经站在玄关处,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门外的自己:“感谢解大会长厚爱,时间太晚我就不送了,再见。” 砰。 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 解长霜愣怔几秒,明白自己是被柏永年的精神天赋摆了一道,捏了捏鼻梁,压下心里的焦躁,转身离开了。 成功送走一尊大佛的柏永年拍拍爬上自己肩膀的小五:“好样的小五!咱们也是扳回来一局!” 不过提起精神疏导,柏永年终于想起被自己忘到九霄云外的勤工俭学兼职,回想起自己这几周为零的工时,再想起季向温柔的神情,不免感到一阵阵心虚。 叮。 光脑响了,打开一看,是解长霜发来消息,告知了义诊的时间,距离现在还有几天,柏永年算了算,在不影响每天的课程和训练安排的情况下,只要集中一天去干会活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工时要求了。 想通后,心理压力小了很多,虽然这样的工作安排不免让他想起自己在星朝会打黑工的日子,但这回怨不了别人,是他拖延到最后才不得不一天之内完成一个月的工作内容。 柏永年郁闷的入睡了,然后梦到自己在一个小黑屋里夜以继日的打黑工,得不到休息。醒来的时候感觉比没睡还要疲惫,最终带着一脸倦容去了校医院。 第39章 这个向导真的靠谱吗? 洁净的医务室内, 漂浮着一丝若有若为的消毒水气味,秋天的微风吹起白纱质地的窗帘,上午的阳光并不灼热, 温和的洒在室内浅笑着的男人身上, 为他的白大褂镀上一层细细的金边。 他的对面, 坐着一个心虚的捕鸟蛛向导。 沉默了几分钟, 终于,柏永年在对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对不起老师。我前一阵子有点事情, 不小心忘记这事了,我今天一定会补全之前欠下的所有的工时的!” 季向叹口气, 在他身旁的海豚也有模有样的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前一段时间请了病假,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责备你,但还是希望以后有突发状况的话, 能至少和我说一声。” 柏永年乖巧的点头,应下来, 为了表示自己工作的决心,他还举手发誓, 自己现在要做校医院最爱岗敬业的临时员工。 季向只是有点好笑的看着他, 挥挥手打发他快去工作。 门口已经有一个工作人员在等着了,为柏永年带路。 偶有路人经过, 有的是来就诊的学生, 有的是带着全副武装的装备,端着样品的实验人员。 柏永年没怎么关心, 在心里默算自己要凑够工时的话,需要给多少人精神疏导。 不过趴在他脑袋上的小五倒是一直好奇的左右看,做为小蜘蛛里最后出现的那个,它更活泼, 好奇心也更重。 最近柏永年常常把小蜘蛛们放出来溜达,一是他们本身也很有探索的精神,二是……他还没有放弃偷偷拐别人精神体的想法。 想到此处,他的眼睛里不免透露出一丝忧伤。 怎么那只小蛇后来没再迷路了呢? 亏他隔三岔五的让小一去偷偷盯着点呢。 带路的工作人员正巧经过了校医院的一面荣誉墙,刚想为自己带着学生简单讲解一下,就看见对方用忧郁深沉的目光注视着那面荣誉墙。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荣誉墙,又看了看柏永年,心里升起对自己身份的不自信。 怎么对方看起来像是校医院的优秀老员工一样?感情这么深的吗? 而柏永年只是遗憾自己错失的好人好事kpi。 工作人员纠结再三,介绍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回过神的柏永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 怎么不走了? 恰巧这时候有一个带着口罩和护目镜,身穿实验服的人端着样品盒正要过,看见两个人高马大的人杵在路中间,犹豫了一下,估计是赶时间,最终从两人中间穿过去了。 为柏永年带路的工作人员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便要继续带路。 柏永年让了一下路,便要抬脚跟上工作人员,但小五却突然躁动起来,几条蜘蛛腿不安的动作着,还扯下了几根头发。 柏永年:…… 头发可是21世纪青年最重要、最需要捍卫的宝贵财产之一啊! 但他没有冲小五生气,而是把小五拿下来捧在手心,通过精神链接询问小五究竟发生额了什么事情。 小五:人……熟悉…… 刚刚的人很熟悉? 经小五一提醒,柏永年也确觉得那人护目镜下的眉眼有几分眼熟,他心下一紧,没有犹豫就抬脚冲了出去。 前面走了几步的工作人员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瞅,刚刚还好好站着的大活人,此时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工作人员:……完啦! 为了不惊动对方,柏永年一直贴着墙边悄声前进,经过两个拐角就追上了对方。本想直接上前,但思索一下,觉得有点莽撞,他决定采取其他方法。 柏永年蹲下,手指轻轻点地,手背的空气扭曲一瞬,接着一只背部有灰白色花纹的捕鸟蛛身影显现出来,顺着纤长的手指爬到地面上,光影一闪,又隐去了行踪。 趴在肩膀上的小五挥舞了一下两条前腿,柏永年伸手轻抚,感受着小一的气息远去。 他在转角的阴影处注视着那个身影走进电梯,白色的实验服一点点被缓慢关闭的电梯门遮住。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地声音。 “同……同学……校医院内……不要乱跑……”好不容易找到柏永年的工作人员说完,停了一会儿,把气捋顺了才继续开口,“同学!你怎么能乱跑呢!你是来清工时的,怎么还要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柏永年自知理亏,立刻低头老实道歉:“对不起,我今天会多工作一小时补足的。” 工作人员显然还有些不满,但是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不好再在这事上浪费功夫了。 柏永年跟着工作人员来到自己今天工作的静音室,过程中一直保持着和小一的联系,看到实验人员只是在正常赶路时,皱了皱眉。 对方也是向导,小一不能靠的太近,以免精神力波动被发现。 一直到在静音室的工位坐下,小一那边依旧是实验人员平静赶路的场景,没有其他信息。 无法接近对方,又看不清对方的脸,现下除了等着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柏永年拿起桌上的预约名单,打眼一看,第一个就是老熟人了。 橙色的短手小章鱼慢慢的爬上甜品盒子,开心的一直煽动自己头上的小翅膀。 “小八!”乔跃生气的去戳小八软软弹弹的脑袋,“这是给小年带的,不可以!” 柏永年伸手微微罩着小八:“小八感兴趣就让它吃吧,你怎么会预约我的精神疏导?你应该不需要吧?” 乔跃摆摆手,无情的把小八薅下来;“帮舍友,应该的!你给我说你还差工时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来帮你凑一下工时了!” 柏永年顿时用感动的眼神看着乔跃,华国好舍友啊! 乔跃骄傲的扬起下巴,小八脑袋上的小翅膀扑腾的更欢快了。 虽然朋友说只是来帮他凑工时的,但柏永年还是帮乔跃做了浅层精神疏导。 对方的精神图景十分稳定,他精神力进去游走一圈,最终勉强才找到几个紊乱的精神力。 疏导结束的时候,柏永年刚准备开口,小一那边却传来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柏永年立刻噤声,链接上小一的视线,看到那实验人员居然端着样品盒上了一辆停在校外的车。 他脱下护目镜,露出线条柔和的眉眼,即将摘下口罩的时候,坐在驾驶座的黑衣人突然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稍等先生,我开一下精神力屏蔽仪。” 男人的动作顿了一下,柏永年立刻收回小一,但是动作迟了一步,还是被精神力屏蔽仪的作用冲击了一下。 “咳!”一行温热从鼻腔滑下。 “小年!” 乔跃迅速抽出几张纸,柏永年捂住鼻腔。 好在收回精神体的动作比较及时,柏永年闭眼自我梳理了一下后,就一切如常了。 乔跃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小可怜舍友:“小年,你感觉怎么样?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换季上火了?” 柏永年安抚的笑一下:“估计是了,我也觉得什么事都没有,突然就留了点鼻血。” 乔跃放下心来,并且决定回去泡一壶养生茶。 临走前,乔跃开心的挥手:“小年!你成长的真快,想当初,你是个连自己精神图景都不会看的向导呢!……小八!不要偷人家的笔!” 柏永年无奈的笑着,从被乔跃抓住的短手八爪鱼手里救回自己唯一一支笔。 等人走后,柏永年冷下来脸来。 尽管最终对方没有摘下口罩,但光靠眉眼,柏永年已经想起对方是谁了。 林锦城——星朝会要为自己取血样的人。 接下来又一连接待了好几名哨兵,有海豹、红松鼠、刺猬等等,柏永年的工作状态渐入佳境。 期间他还接诊到了熟悉的小白釉和雪豹,翟朔也带着他的静音花豹过来了。 “你的花豹为什么这一阵子这么安静?” “……它最近可能变沉稳了吧。” 柏永年蹲在花豹面前安抚它,闻言狐疑的看向正襟危坐的金发哨兵。 总觉得从说开了之后,翟朔的性格变化挺大的。虽然他先前隐隐有察觉到初见时,翟朔是在刻意扮作阳光开朗的模样,但怎么说呢,对方的真实性格确实和社交性格差距还挺大的。 柏永年若有所思的撇了一眼明明已经耳根通红却强装镇定的翟朔,又看了看面前眼神坚定坐的笔直的花豹。 原来这么内向拘谨的吗? 疏导结束后,柏永年送翟朔出门,上一个疏导结束的薛锐斜倚在墙上等自己的合作伙伴。 他目光迅速扫过翟朔的耳根,落在柏永年脸上。 对方定定的盯了好几秒,也不说话,柏永年实在没忍住,疑惑的挠挠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雪豹哨兵不知道怎么,像是放松了一点,轻轻一笑:“没事。” 怪。 柏永年莫名其妙的回到工位,忽略了先前的小插曲,继续坐班。 先前他还疑惑,为什么静音室有很大一片区域是空着的,直到他接连接诊到了精神体为耗牛和犀牛的两位哨兵…… 果然每一样设计背后都有它的意义。 终于到了今天接诊的最后一个人,这名哨兵貌似是临时预约的,基础就诊信息只有个姓名,其他的要等面诊后手动填写。 柏永年调出表格时,最后一人也如约而至。 又是熟人。 他看看眼前白发蓝眸的哨兵,又看看登记信息:“沃尔科夫?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精神体是雪原狼?” 沃尔科夫点头:“准确来说,是北极狼。” 毛发雪白的北极狼已经走到就诊区坐下了,两双如出一辙的透蓝色眼睛望向柏永年,等待他的动作。 柏永年走到北极狼身边蹲下,检查精神体的状况,以此来简单判断哨兵的精神图景状态如何。 在他靠近北极狼的时候,沃尔科夫就暗暗绷紧了肌肉,双眸紧盯着眼前黑发向导的动作。 然而对方真的只是观察精神体状况,确认情况后便坐回原位了。 蜘蛛向导坐在光脑屏幕面前敲敲打打:“你的精神体状况挺好的,可以做一个浅层精神疏导稳定一下状态,不想做的话也无所谓,看你决定。” 他手边有一只小蜘蛛举起前腿挥舞了一下,像是在自荐一样,然后被自己的主人点了一下脑袋后收回去了。 精神疏导的事情,小五一个擅长致幻的小蜘蛛凑什么热闹? 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蜘蛛来,小四被放出来,挪了两步,然后就挨着柏永年的手不动了。 在沃尔科夫眼里,两只小蜘蛛长得一模一样,因此他看着对方收回精神体又放出来的奇怪举动,心里不免质疑了一下对方的水平。 这个向导真的靠谱吗?不会没毛病也给他治出毛病来吧?—— 作者有话说:悲伤的发现北极狼的眼睛是黄色的,不管了,蓝色比较好看。 明天不更新了,挪到后天晚上一起更。 第40章 重返洞穴的不必非得是哲人 明明柏永年能从对方的小动作里感受到抗拒,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沃尔科夫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浅层精神疏导。 既然病人同意了,便没有不治的道理。 好在小四只是比较安静, 并不害怕和其他精神体接触。柏永年看着小四爬到北极狼的脑袋上, 为它进行浅层精神疏导, 欣慰的想, 孩子长大了! 小四现在已经可以做到独立进行浅层精神疏导,坐在一旁的柏永年只需要提供精神力, 难免有些无所事事,开始四处观察。 于是他发现, 治疗过程中,沃尔科夫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他狐疑的多看了两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奇怪, 浅层精神疏导一般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啊?如果这么抗拒哨向间精神疏导的话,何苦来受这个罪呢? 对方的精神图景比较稳定, 因此疏导很快便结束了。 柏永年刚扒拉出事后注意事项,还没来得及念出来, 就看见眼前白发男人硬邦邦的说了一句“谢谢”后走了。 他耸耸肩, 熄掉屏幕。 下班! 走出医务室的沃尔科夫回想了一遍刚才蜘蛛向导为他精神疏导的感受。 尽管对方的梳理精神力时的手法简单粗暴、还分不清自己的精神体、还在疏导过程中分心……但疏导的效果倒是意外的好。 沃尔科夫闭眼感受了一下自己精神图景内的情况,一些隐藏的躁动不安的精神力也被梳理过了, 甚至还有一个只能缓解无法根治的暗伤也被照顾到了。 他想了想, 找了个无人经过的角落,打开光脑发消息。 沃尔科夫:“或许你对那名向导的看法并不准确, 精神疏导途中他并没有对我的精神体出手。” 奥西甸:“不可能。” 奥西甸:“别是他已经下手了,只是你还没有发现?” 奥西甸:“?回消息。” 沃尔科夫扫过光脑的消息提示,没有要回复的想法。 他在北极狼面前蹲下,伸出手:“吐出来。” 北极狼哼唧一声, 小幅度晃两下尾巴,又停下。 “吐出来。” 一人一狼对视半晌,北极狼先扛不住压力,不情愿的把含在嘴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沃尔科夫的掌心。 是一只看起来有些精神萎靡的小蜘蛛。 沃尔科夫:…… 完了,自己才是那个对别人精神体出手的人。 小四又不安又委屈,将自己的几条蜘蛛腿收拢的更紧了。 另一边,感受到小四不安的情绪,柏永年立刻将它收回精神图景,并气势汹汹的朝着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这里赶来。 “我的病人,看来治疗效果很好,你这么快就全部恢复好了?”柏永年皮笑肉不笑的说。 “对不起,我的精神体有点兴奋,是我没能及时察觉到它的错误行为。”沃尔科夫低头。 认错态度挺好的,但是小四收到的心理伤害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恢复的吗? 本来因为雷克斯,小四就很抗拒犬科的精神体,能为北极狼精神疏导已经实属不易,结果对方还来这一出。 面前的男人察觉到对面向导神情中的怒火:“抱歉,我愿意为我的过错接受惩罚。” 等的就是这句话。 柏永年没客气,对方话音刚落便动用自己的精神天赋,一些细微的白色鳞粉如细雪洒在北极狼的身上。 沃尔科夫发现自己精神图景中出现了一只蜘蛛的印记,印记出现的瞬间,一股持续绵延的疼痛笼罩了他的脑域。 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沃尔科夫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痛楚弄得措手不及,闷哼一声后跪倒在地。 面前站立的蜘蛛向导不做言语,沃尔科夫既痛苦又羞愧,想要蜷缩起身子,但动作止住了。 他……在看着自己的丑态吗? 尽管是下跪的姿势,他的背脊任然挺得笔直,背部的肌肉因绷紧的衣物显露出山峦般起伏的线条,大腿绷出饱满有力的线条。 柏永年只是冷眼看着,鳞粉的剂量他控制过,只会让人感受到痛楚而不损害其精神图景。 不然搞坏了还得他来治疗。 小四已经不再恐惧了,能在精神图景内自由活动。 他回想起自己刚填过的病患基础信息表格:哨兵,攻击系精神体,体能强化方向。若非对方的精神天赋对自己没有用,不然柏永年还是挺想把北极狼拐走的。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脑域的疼痛也逐渐减轻,沃尔科夫终于有余力抬头,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个远去的身影。 回去的路上,柏永年挑着树荫下走,盘算着明天出发需要带上的行李,行走过程中却总觉得有一抹绿色若有若无的在他身边打转。 他佯装还在沉思,耐心的等待机会。 又一次,余光中那抹绿色一闪过。但这次柏永年早有准备,不会让它顺利溜走。柏永年看准时机,伸手迅速一掏,掌心传来冷硬的触感,他把东西举到眼前。 嗯?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好人好事kpi吗? 鳞树蝰的鳞片有些扎手,柏永年换了两只手抓着,与它对视。 几分钟前,被奥西甸怂恿去打探蜘蛛向导虚实的沃尔科夫终于传来消息,却是反常的替蜘蛛向导说话,甚至在他追问之后,对方隔了很久才回复消息。 沃尔科夫:“事实上,我才是那个对别人精神体出手的人,但我已经为我的错误行为付出了代价。” 奥西甸:“。” 奥西甸:“那蜘蛛向导是个庸医吧?怎么把你脑子治坏了?” 坚信自己同伴已经惨遭毒手的奥西甸,决定自己来探探这名向导的虚实。 回想起对方一路上疑似跟踪的行为,那灵活的动作和精确的方向感…… 柏永年眯眼,怎么觉得……这小蛇其实眼神挺好的? 他摸摸下巴:“难道你视力不差?” 正和精神体链接的奥西甸立刻反应过来,被抓住时他就暗道不好,行踪已经暴露,眼下不能再被抓住假装眼盲的把柄。 于是柏永年眼看着自己刚说完,手里的小蛇顿时喝了假酒一样,摇摇晃晃起来。翠绿色的小三角脑袋一会儿凑近一会儿拉远,聚不上焦似的。 “哦~”柏永年眉眼舒展,自顾自点头,“对嘛,看来你还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小瞎子蛇啊。” 这演技到底谁会信?柏永年默默在心里吐槽。 显然,谁都不信。 奥西甸自认为不是那个脑子泡了水的犬科,因此面对自己拙劣的演技,他自己也不信。 于是当柏永年自顾自地说完,小蛇又顿住了,紧接着下一秒,手心微微扎手的触感就消失了。 柏永年摇摇头,这哨兵的心里素质还得练啊。如果不是明天就要离校,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拐……哦不,做好人好事的好机会的。 离校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去办。 傍晚,柏永年来到了邬家老宅,在管家的带路下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邬君禾。 “小年,晚上好。” 邬君禾坐在书桌前,他的精神体黄莺从书架上飞下来,柏永年下意识抬手,黄莺便轻盈的落在他的手指上。 邬君禾神色平静,请柏永年坐到桌前和他一起看资料。 柏永年翻开那些资料,看着上面各种各样的图表,在大脑变成一团浆糊之前,他果断地翻到最后一页直接看结论: 对样品A含量测定: 检验项目:…… 检验方法:…… 检验结论:该药品作用于人体部分大脑区域和脑外,能有效缓解哨兵向导分化期副作用,临床上可采用皮下注射的方式给药。药品效果强于市面上其他具有类似功效的药物,但使用后可能产生诸多有害作用,如…… “这不是奥格托宁。”柏永年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本以为自己功夫白费,但是又迅速联想到什么,“不对……为什么星朝会诊室里会常备这个药物?他们经常会有人分化成哨向并且副作用明显?” 他想到星朝会不正常的哨兵比例,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涅墨西斯螺旋……会有能促进普通人分化成哨向的药物吗?” 穿越的柏永年一直对这个世界的哨向设定没有实感,也从来没有深入的去思考过普通人和哨向间是否会有矛盾或冲突。 但想也知道,冲突是必然存在的,或许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没有分化成向导的柏永年还在三等星捡垃圾呢。没有小蜘蛛的帮助,他连捡够饭钱都够呛。 邬君禾默默的看完了眼前青年思考的全过程,此时才开口:“这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如果它确实拥有这种药物,那么我们将难以想象他们做了多少实验才取得这份成果,更难以想象这其中又因此夺走了多少条性命。” 邬君禾摘下眼镜,用手轻轻撑住额头,似乎有些疲惫:“虽然早就料到涅墨西斯螺旋不会在星朝会放多重要的药品,但是通过这瓶药剂推测出的猜想已经足以让人心寒了。” 书房的灯光是明亮的,落在身上却冰冷刺骨。 联系起邬泽的那份资料,他终于知道了涅墨西斯螺旋常年致力于制造大型事故的理由,也想通了那些流浪儿童的最终去处。 “我不明白……”柏永年喃喃开口,“这么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邬泽伸手归拢散乱的报告,那些专业设备下拍摄的小鼠脏器切片图也被雪白的纸张掩埋:“普通家庭的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分化成哨向,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富人阶级的父母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分化成哨向,保全家族的财产……人类文明的发展使得世界日新月异,唯有人的欲望亘古不变。” 那股恶心的,想要呕吐的冲动又一点点涌上喉头,好在这些天柏永年已经掌握了和它和平共处的方法。 他面无表情的咽下,那张在血泊中失去颜色的带着雀斑的脸划过脑海,愤恨的无处宣泄的情绪冲上心头,柏永年突兀的开口:“也许这个世界是畸形的,既然有人分化成哨兵向导,基因的进化又为何不惠及那些普通人?也许这对进化来说,是不可避免的,但不该有人被丢下。” 柏永年低下头,这样那明亮的,将房间内事物照的清晰可见的灯光,就不会照到他的脸上:“我不明白。” 他的视线里只有自己被军校生制服包裹的腿,和一尘不染的地毯上繁复优雅的花纹。 柏永年恍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邬君禾面前说些话。或许这段天真狂妄的话会让他失去现在拥有的学籍、失去向导身份所获得的社会资源与便利……他可能会回到那颗破旧的,脏乱的,充满安全隐患的三等星上,提着他那破了洞的麻袋,在垃圾堆里翻找自己买下一顿饭的资本。 两人相对无言。 柏永年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鼓动,为其他器官泵送鲜血。他以为自己会紧张的心跳加速,然而没有,他仿佛置身在一个再平静不过的午后,说着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 或许他只是在平静的等待审判,不是来自邬君禾的审判,而是属于这个星际社会的那个,臃肿庞大的秩序的审判。 看那荒谬可悲的秩序,是要将他丢弃,化作一颗无法回收的废铁,还是要将他身上异类的花纹打磨后,再重新放进名为社会的机械里运转。 这场沉默终有尽头,被地毯吸收后的脚步声显得轻柔温和,邬君禾绕过书桌走到柏永年的身旁。 “小年。”邬君禾用手虚虚托起他的脸庞,让光线进入他的眼底,“或许你我都是普通人,我们都曾是洞穴的囚徒,曾为虚假所困,又偶然得幸窥见真实的一角。奋力挣脱锁链,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并非能启蒙他人的哲人。” 柏永年仰头注视着邬君禾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眼睛,但那瞳孔周围晕染着如黄金般的颜色,仿若能熔断一切隐形的枷锁。 这个细节让他惊讶,怎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呢? “重返洞穴的不必非得是哲人,窥见真相的觉醒者有权决定自己是继续假装蒙昧,安宁度日,抑或是义无反顾的撕破虚妄,揭开现实。” 或许与精神体是黄莺有关,邬君禾的声音不急不徐,断句的间隙节奏也恰到好处,像作曲家精心雕琢谱出的曲子。 之后邬君禾让柏永年回去多注意休息,并说解长霜安排的短期志愿他已知情,尽管去做便好。 深夜里,柏永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邬君禾所说的现实又究竟是什么?他眼前所见不就是现实吗? 于是第二天的汇合,柏永年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搭档,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去当小偷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纳赛尔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兴致冲冲的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一瞥见那黑眼圈便乐不可支。 “你像那个什么,古文明里提到过的熊猫!”纳赛尔凑近了看,越看越佩服自己的联想和比喻,怎么能形容的这么精巧贴切。 可惜这比喻再柏永年的记忆里,很多年前就过时了。被调笑的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想着,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来了,他到底是怎么加入的。 柏永年无奈的看一眼走来的解长霜和解以初,前者会以得体的微笑,大概和往常的笑容分毫不差吧。 “坐空轨去吗?”柏永年问,“路程比较远,可以选择办一个日卡,比较划算。” “不用,解家的星梭会载我们去的。” 解长霜用光脑发送消息,紧接着一辆设计先进,配色简约大气的星梭便缓缓驶入,停在一行人身侧。 柏永年:。 跟你们有钱人真是说不通。 星港区的军区在其边缘位置,星梭飞行时需要掠过星港区最繁华的地段,柏永年百无聊赖的通过玻璃看着下面像积木一样的抽象建筑——星际时代的人们为了前卫似乎有些无所不用其极。 他放空自己的大脑,忽然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毛茸茸的触感,眼皮子都没掀就说:“纳赛尔,管管你的精神体。” 这都第几次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喊我‘搭档’。” 脚踝处毛茸茸的触感没有消失,于是柏永年只好带着自己的黑眼圈,用一双死鱼眼看着纳赛尔说:“搭档,管管你的精神体。” 显然这样的回答不足以让对方满意,但是纳赛尔最终没有继续提要求了,以防自己真的痛失一位可以切磋的搭档。 总是凑到身边的大鸟终于被自己的主人抓走训话了,柏永年得以放松被自己折腾了一宿的脑仁。 身前落下一片阴影。 放松个屁。 柏永年扭过头去看又是谁来打扰他,但其实星梭上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因此看见解长霜他毫不意外。 感受到柏永年的怨气,解长霜带着歉意笑笑:“小年,我给你拿了个毛毯,还有一瓶精神补剂,路程还很长,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柏永年沉默的一一接过,解长霜当真只是来送这些的,送完后就回到了解以初的身边。 手中的毯子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柏永年紧绷的心神放松些许,联想到自身的状况,他最终决定依着靠背披着毯子浅眠。 在这个环境里他终究无法陷入熟睡,他能听到纳赛尔小声训斥的声音,听到角雕不服气的踱步,翅膀偶尔扑棱几下,爪尖磕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精神体真是随主人,一个倔样。 他还能听到解长霜轻声询问解以初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解以初零零散散蹦出几个短句回应哥哥的关心。 估计解长霜养一个小冰块弟弟应该也挺费心费力的。 不一会儿,这些琐碎的声音也一点点模糊,柏永年轻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 * 抵达军区后,解长霜领着他们去军医工作处报道,顺便带领他们几个参观了自己接下来的几天工作的地方。 嗯,很朴素。 后面后勤的人准备带着他们几个参观一下军区,顺便提醒哪些区域不可进入。 可恨的是纳赛尔溜了,他自从进了军区便如同回了老家一样,走一条路能和三个人打招呼。 “纳赛尔从小在军区长大的,他的父亲育儿风格独特,因此也让他拥有了一段有别于其他向导的经历。” 解长霜看出柏永年的疑惑,为他解释道。 “怪不得,他的格斗技巧和体能都非常出色,应该是他苦练出来的。”柏永年若有所思的回。 带头的人闻言笑着回头:“那可不!小纳赛尔比我们中的一些老人都要刻苦,他很小的年纪就被他爹丢过来了,没有松懈过一天,对自己要求严格到可怕哦!” 说着,他还假装害怕的打了个冷颤。 解长霜笑笑,鼓励的目光看向柏永年:“小年,你也可以利用这几天体验一下这里的氛围,可惜时间比较短,不然你也可以学习这里传统专业的格斗技巧。” 柏永年回想了一下自己从邬泽那里学来的技巧,虽然招式有点阴狠,但胜在好用。不过技多不压身,他确实想要学习新技巧,因此他点点头,认真的回复:“好的学长,我会的。” “小子,你要加油咯!”带路的人头也不回,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倒是解长霜惊讶的顿了一瞬,垂落的手指轻微抽动了一下。 接下来的介绍未免有些枯燥,不过在星梭上短暂的休息让他此时尚有足够的耐心走完这个流程。 途径一处偏僻的地点是,柏永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树荫下,那人黑发黑眸,眼帘低垂,带着病容,气色不太好。 似乎是察觉到柏永年的视线,他抬眼朝这儿看过来。 宿松霖? 他为什么坐着轮椅?《 》 40-50 第41章 小脸也挺俊秀的 宿松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划过解长霜, 接着和自己的目光对上,顿了一下后又低下头去。 介绍的人察觉柏永年的走神,顺势看过去, 又迅速收回视线。 “这里也差不多介绍完了, 我们去下一个地点吧!” 说着, 侧身抬手示意, 柏永年被对方挡了一下视野,后撤一步重新看去, 那人已经消失了。 接下来的介绍他也无心去听,脑海里盘旋着疑问, 好在这介绍只是走个形式,不多时就结束了。 结束后柏永年本想照解长霜询问一下宿松霖的事情——对方瞥向解长霜的那一眼他可没有漏看。 可惜被笑眯眯的会长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去了,他硬着头皮连喊了三声“解学长”, 而容貌昳丽的长发男人只是笑而不语,柏永年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法从这人嘴里得到什么信息了。 介绍活动结束后他就开始干活了, 新的工作地点和校医院的静音室布局差不多,有一片比较空旷的地带方便大型精神体活动。 于是他有幸在这间普普通通的静音室里见到了精神体为袋鼠、鸵鸟、野猪的哨兵, 每一位精神体出现的时候, 他都会觉得静音室在尺寸设计上或许还是有些保守了。 柏永年承认,他为袋鼠精神体做浅层疏导的时候, 真的很担心小蜘蛛会被当成沙袋一拳击飞, 好在那只袋鼠很温和,他想象中的可怕场景并没有发生。 当然也接诊了一些小型精神体, 比如蜈蚣、蝎子、青蛙等,期间他还见到了一只兔子,兔子哨兵总是带着开朗的笑容,他的精神体也是最活跃的, 刚放出来便在静音室里跑跳起来。 大概是因为兔子哨兵友善的气质,因此当兔子跳到自己的怀里的时候,柏永年毫无防备,因此躺兔子跳下去的时候,被兔子后腿全力一击的柏永年也猝不及防。 原来在袋鼠那里缺失的一拳在这里被补全了。 兔子哨兵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歉,柏永年摆摆手说没事,然后等对方离开后,火速写了一个牌子立在书桌最前方。 ——禁止任何精神体靠近向导。 下一名进来的哨兵:? 不理解,但尊重。 柏永年以为自己会度过一个忙碌又平静的工作日,然而命运邪魅一笑,说你大错特错。 “禁止任何精神体靠近向导?” 来人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拉开椅子坐下后,用两根手指夹着柏永年写好的牌子,凑近端详了一下。 对方的态度似乎并不友善,但柏永年现在只是个无情的打工人,他的首要目标是水完自己的工作时长,因此他忽略对方的问句,准备询问对方精神图景的基本状况。 “您好许伟哨兵,接下来会对您进行几个简单的询问以便确认您精神图景的基本状况。请问你的精神图景近一个月内是否有出现超过十分钟的动荡?频次如何?” 许伟没有反应,只是抽出牌子里的纸张,慢条斯理的将其撕了个粉碎。 “你一个来做志愿的学生,还提这么多要求?如果不是上面同意你们的志愿申请,你能有机会坐在这里?”许伟身子前倾,下三白的眼睛里倒印着向导的身影,“没有战斗力的向导,靠着能为哨兵的精神疏导才有一席之地,还敢拒绝哨兵精神体的靠近?” 雪白的纸屑散落在地上,为整齐有序的静音室填上一道不和谐的补丁。 放完狠话,许伟舒服的往后一靠,眼前的向导定定看了地上的碎屑两秒。 苗家的小少爷未免太不中用,在学校里受了气,居然还要在军区的自己帮忙找回场子。 许伟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那小少爷还是个哨兵呢,连个向导都打不过,看起来也是个废物。至于眼前这个向导,一个没有出身的野生向导,又是被邬家资助卖命的傻子,这窝窝囊囊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会让那小少爷吃亏? 在心里批判完资助自己的金主,又批判完面前自以为弱势的向导,此刻许伟内心的爽感,大抵比打赢一百场胜仗都要高昂。 柏永年收回视线,目光掠过角落的摄像头,随后去看光屏上病例需要填写的基本信息。 呵,果然啊,一个没有背景的学生,哪里有胆子在军区和他一个哨兵呛声? 许伟抱臂欣赏对面向导的神情,把自己的精神体——一只蟾蜍,放了出来。 啧,小脸也挺俊秀的,就是像个面瘫,没有表情,也没什么观赏价值。 “病人你好,我已经基本了解了病例需要填写的信息,接下来我就直接开始为你进行精神疏导,可以吗?” 一只拳头大的蜘蛛突然从眼前落下,借着蛛丝稳稳停在许伟的脸面前,许伟被蜘蛛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你这什么治疗态度?放精神体就放精神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许伟怒斥对方的行为,以此掩饰自己被吓到的事实。 不过……正常的精神疏导流程是这样的吗? 许伟脑海里划过这个疑问,如果柏永年知道对方脑袋里的想法,恐怕要鼓掌,为他庆祝他自己颅骨内的那团白花花的组织还算有点用武之地。 可惜许伟很快打消了这个疑问,扬了扬下巴:“行,你给我治仔细点。” 闻言,蜘蛛向导笑起来。 许伟砸吧砸吧嘴,心想,这一笑起来,脸就更好看了,如果不是背光就好了,阴影里的笑脸看起来有点邪恶啊。 紧接着,那蜘蛛便张开腿,猛然笼罩住自己脸,再次被惊到的许伟又要开口怒骂,却突然意识陷落,被困在了自己的精神图景内。 什么情况!你做了什么?! 许伟大喊,但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感受不到自己喉部肌肉的运作。 他四处张望,却看见自己的精神图景内,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蜘蛛的印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什么东西! 他扑过去,用手擦拭,但那印记仿佛从自己精神力深处长出来的一样,怎么也擦不掉,紧张的许伟擦拭的动作越来越快,最终居然直接上手撕扯起来。 精神力被生生撕扯后的疼痛令他忍不住要痛呼出声。 好疼,好疼!果然是你搞得鬼!一个向导,居然敢这么对我! 而静音室内,却一片祥和。 许伟在与小二接触的一瞬间,便趴在了桌子上,表情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睡眠,一旁的蟾蜍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小二,工作加油!”柏永年拿起水杯起身,撇了眼地上的纸屑,“哦对了,还有这个,一会儿记得打扫干净。” 忙了一下午,喝口水歇一下吧! 许伟在精神图景内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被那恶毒的向导折磨了多久,终于一束光打了进来,他惊喜的狂奔过去,身体的知觉一点点恢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传来,紧接着是走廊上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最后,紧闭的光洁的门出现在视野中。门牌上写着“静音室-精神疏导(柏永年)”。 自己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手里还拎着一袋垃圾。 “就是这里!从我刚进去开始,直接快进!”许伟站在监控室管理人员的身后,指着屏幕说,语气又快又急。 “好的先生,您先别急,如果你所说的情况属实,那么这名向导的行为非常恶劣,我们一定会上报的。”管理人员安抚道。 “你什么意思?”许伟扭头盯着管理人员,“如果?你怀疑我说谎?我犯得着去污蔑一个学生?” 你这个精神状态可说不准啊,管理人员腹诽,但是极高的专业素养让她维持了自己的表情,她伸手指向屏幕,示意对方观看。 “可是您看,”管理人员将画面快进,十几分钟的视频很快就播完了,“监控画面显示,您在静音室了接受了完善的精神疏导治理,甚至临走前,您自行用仪器测量了自己的紊乱值,比起治疗前下降了两个指标呢。” “不可能!”许伟抢过管理人员的光标,不断的回退,播放,回退,播放…… 管理人员被对方神经质的动作吓到,赶紧夺回自己的光标:“先生!马上就是换班时间了,就不让人随意进出了,你要是实在不相信,就先用光脑录下这一段回去后再看吧!” 许伟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喃喃说着“不可能”离开了,最终也没有录视频。 看着人离开,管理人员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好意思贼喊捉贼呢,最先挑事的不就是他自己吗!一上来就给人家向导的东西撕了! 柏永年对后续一无所知,遇到神经病固然影响心情,但如果一直烦恼这事白白浪费时间才是不划算呢。 回到静音室的柏永年看着整洁的地面满意的点头,对桌子上的小蜘蛛竖起大拇指:“小二,你真棒!” 小二开心的动了动腿,稳重的它可是不会随随便便就挥舞自己的腿的! 柏永年打开病例,将对方精神图景疏导前疏导后的情况全部填进去,紧接着提交,关闭光脑,锁门一气呵成。 下班! 柏永年有预感,许伟还会再来找自己,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对陌生人的纯粹的恶意,反而是有目的性的打压自己。 希望下次对方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第一天在这栋楼里工作,柏永年还不熟悉构造,本以为另一边也会有楼梯,走进了看才发现没有。 刚准备原路返回,余光却在最后一间病房里看到了一道身影,顿时脚步一转,走到了门前。 他抬手敲了敲敞开的门。 “宿少校?” 第42章 帮老同学照顾一下小朋友 眼前是一间只有基础医疗设施的病房, 似乎他和宿松霖总是在一些不合时宜的地点相遇。 上次见面还英姿飒爽的宿少校此时却皱着眉,貌似遇到了点困难。 听见声音,宿松霖的目光从面前的餐盘移开:“小年?” 男人微讶的说:“君禾让你来探望我的吗?” 语气不太对。 有点疏离, 有点拘谨。 柏永年神色不变, 从一旁抽出椅子坐下, 借着动作用余光将病房的情况过了一遍, 看到了墙角的监控。 “嗯,听君禾哥提起, 我才知道,原来宿少校你就在我做志愿的地方。”柏永年应下。 现在是晚饭时间, 护士刚来送过餐。 因为监控,很多事情不能提及,柏永年的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落在男人面前的餐盘上。 盘子里只剩最后几片青菜, 或许对方胃口不好,吃不下了? 他开口问:“宿少校, 你吃完了吗?盘子放着也不太方便,要不我给盘子先撤走?” “抱歉, 稍等。” 宿松霖又回到先前的状态, 盯了一会儿青菜,然后郑重的拿起筷子, 慢条斯理的把菜送入口中。 咕咚一下咽下去了。 柏永年:…… 他有嚼吗? 所以其实不是吃不下。 柏永年艰难的开口:“其实不爱吃的话也不用勉强……” “没事。”宿松霖抬头, 认真的看向柏永年,“我不挑食的。” 哈哈, 完全看不出来。 “我知道了。”柏永年也认真的看向宿松霖,“那我现在撤一下盘子吧。” 他起身,撤盘子的时候手背碰到了宿松霖的指尖,宿松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抽回。 “抱歉。” 柏永年动作不停, 将盘子放下后,才看着接触过的地方沉思,像是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 “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们肢体接触之后,我会有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的症状?” 宿松霖:“……什么?” 他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问出来。 柏永年微微歪了歪脑袋,宿松霖在某一瞬间将对方看作什么犬科动物,他赶紧将这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 疑惑没有得到解决,他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孩子一样追问:“你最近有接触什么东西吗?是不是因为你皮肤上沾染了什么容易引起过敏症状的化学试剂?” 柏永年联想到这边糟糕的生态环境,觉得自己接近真相了。 他笃定地开口:“你应该是接触到不干净的水源了。” 实际上完全是离真相十万八千里远了。 听着这荒谬中透露着一丝严谨的答案,宿松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斟酌自己究竟该如何告诉对方,这样的生理情况是由于哨向之间的高匹配度造成的。 他是野生哨兵出身,小时候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哨向生理知识,曾经在军校学习期间也闹出过不少笑话。 对于哨向关系,他是属于态度比较传统保守的那一类人,例如,一旦与向导建立绑定关系,结成伴侣,便一定要对伴侣负责一生,尽到自己的责任。 而因为自己的特殊情况,宿松霖的理性判断,自己不与任何向导发展任何超出正常社交关系的情感,才是对向导最负责的做法。 回到现状,让自己对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向导解释哨向生理知识,而且还是和自己拥有高匹配度的向导,这对含蓄的宿松霖来说有些太超过了。 宿松霖正苦恼,却突然想,让对方就这样将自己误打误撞得出的结论信以为真的话……也不错? “是的,”想通了的宿松霖带着歉意看向柏永年,“我白天出去散心,回来迟了,淋了点小雨。”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你是易过敏体质的话,或许需要多注意自己接触的东西。” 所以我们需要减少肢体接触。 高匹配带来的生理现象同样反应在自己的身上,柏永年切身体会到的感受,他也一样不落。 要说心中没有波动,那是假的,但这同样让他苦恼,即使抛开自己的特殊情况不谈,他也比对方大了七岁。 而柏永年对此的回应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我觉得我不是易过敏体质,应该是你沾到的化学试剂太刺激了。” 说完,他甚至反过来劝对方:“你一定要多注意自己接触的东西了,你还在养病,不适合经常接触刺激性的化学试剂。” 宿松霖噎了一下。 看对方反应平平,柏永年也没多说,免得扫兴,他来的本意是想为之前对方的两次搭救道谢,但眼下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只能和对方简单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 柏永年向来不会在自己的人际关系上花太多心思,只凭直觉去与人相处,曾经也为此吃过一些小亏,可惜那些小亏远没到让他长记性的程度,所以他至今也没改掉这习惯。 待在宿松霖身边,他感觉很舒服,多的东西,他就想不到了。 在军区的这几天,他每天晚上结束工作都会去宿松霖的病房坐一会儿,偶尔会说点白天遇到的小事。 比如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一只鹈鹕精神体把插队的哨兵脑袋给含住啦,比如海豚精神体把水母精神体顶走玩,结果反而被毒的抽□□来抢救啦…… 说的多了,等柏永年再来的时候,宿松霖甚至觉得对方背着小书包来的。 太像小孩子了,在为人处世上。 即使不建立长期定向疏导关系,不结成伴侣,他们至少也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宿松霖想着,帮老同学照顾一下小朋友,应该没什么。 柏永年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觉得每次来宿松霖这边说会儿话后,自己一天的疲惫都减少了不少。 宿松霖性格温和,不过自己说什么都会很给出积极的回应,如果对方生在蓝星,大概会是一名合格的老师吧? 宿松霖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平时鲜有人靠近,探望的人更是没有,因此多出一个接连几天都探望的向导就格外显眼。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伟正在做日常体能训练。 “那小子最近和宿松霖走得近?哈哈,有意思,难得有人愿意对我们宿少校展露好感,我不应该拿出点诚意,以尽同事之谊么?” 第一天本想给那蜘蛛向导一个下马威,却反让自己丢尽了脸面,这让许伟记恨上了柏永年。 他已经反应过来,那天自己的记忆和监控画面对不上,就是那个向导在从中捣鬼。尽管不知道对方具体用的什么手段,但只要不接触到对方的精神体就好了。 如往常一样从宿松霖的病房里出来后,柏永年决定去一趟超市,准备买点生活用品。 却被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太阳刚沉下地平线,滚滚的夜色已经吞噬掉另一半天际,势不可挡的向前。 光线昏暗,而周围,还没有监控。 发现这一点的柏永年难得带着笑,决定好好听一听许伟要说些什么废话。 “听说你最近看上宿松霖那个残废了?”许伟没有贸然接近,在距向导两米远处啧啧感慨,“要是真跟了他,你可就要吃苦咯!你想不想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进了病房的?” 柏永年不想听下去了。 关于宿松霖呆在病房的原因,他一次也没有提及。这种事情,只应该由其本人来说。他察觉到宿松霖对此事的回避,因此默契的不提这事。 但眼前狂妄的哨兵一上来就先用这么轻佻的语气恶意揣测他和宿松霖之间的关系,紧接着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他和宿松霖都有意避开的话题。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曾经的星联之光,宿松霖,他精神图景……呕!” 话未说完,越说情绪越高涨的男人衣领却被一只手猛地拽下,紧接着腹部收到一道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剩下的一半句子遂成无意义的语调。 许伟连忙后撤两步,一抹嘴边的喷出的唾液,恶狠狠的盯着柏永年:“你他爹的,好赖话听不懂?” 柏永年懒得掰扯,箭步上前,一拳挥出,直击对方腹腔而去。 许伟侧身闪过,双手伸出欲牵制住柏永年右臂,嘴里也不消停:“爹的,你不让我说我非要说,宿松霖他得了……靠!” 柏永年猝然矮身躲过,左腿使出全力横扫,哨向间体能的差距让对方踉跄几步,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 对方除了脸部,没有其他皮肤露在外面,精神力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小。 许伟已经稳住身形,重整攻势挥拳朝他袭来。 柏永年一手拍向对方的胳膊,另一手顺势向自己的方向拉拽,许伟的身体顺着惯性向前冲。 柏永年趁机使用小一的精神天赋制造敌人晃神的瞬间,再伸手向对方脸部抓去。 没有抓到人类的皮肤,手被对方的精神体挡了一下。 许伟嘿嘿一笑:“别以为只有你会用精神体战斗啊。” 柏永年迅速向后闪避,拉开和许伟的距离,右手发麻且带着刺痛。 是许伟的精神天赋。 对方没有给柏永年留下反应时间,眨眼间已经俯身逼近眼前,脸上还带着狞笑。 柏永年右手受限,只能先向斜后方撤步,躲开对方的攻击,同时接着对方冲撞的动作靠近侧面。 许伟意识到一击不成,眼神一狠,居然在攻击途中强行扭转身体,要改变方向二次攻击。 但此刻柏永年已经有所动作,他左手横向猛地拍下,使得许伟的尝试胎死腹中,被迫顺着自己力道向前冲去。 这次柏永年乘胜追击,上前两步直接将即将失衡的许伟压制在地上,还不待他挣扎,在许伟惊恐的表情中,直接伸手抓住对方的脸。 没一会儿,方才还像案板上挣扎的鱼一般的人没了动静。 天彻底黑了下来,如墨的夜色里,一个人影缓缓站起身。 地上的人,大约会做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吧。 第43章 他人的目光无关紧要 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但柏永年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行程安排,他按照原计划去超市补充了快要消耗完的生活用品,来到了星港区第二军区的训练场地。 没错, 一直到这几天, 他渐渐熟悉这里之后, 才知道自己做志愿的地方是第二军区, 也就是旧区,第一军区是前几年刚建成的, 组织迁走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优秀兵种和身居要职的军官。 他走进训练室,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对他视若无睹, 偶有几个会向他展露善意的笑容,只是他们的脸上和眼神中往往带着些疲惫。 事实上,在第一天晚上的时候, 柏永年刚进来时,有不少哨兵前来搭话。 军区中的哨向比例略有失衡, 不过他们也不至于对一个学生有什么非分之想,大多还是出于好奇。 而随着他探望宿松霖的频率增加, 那些原本中立的, 好奇的目光也都消失了。如今的自己站在他们面前,更像是一团空气。 甚至这种转变也影响到了他白天的志愿工作, 来申请他疏导的哨兵显著减少, 这让柏永年的工作量减轻不少。因此闲暇时,他能端着水杯噙着笑, 悠悠哉哉的去听纳赛尔吐槽自己遇到的奇葩病人。 柏永年不至于为那些哨兵突如其来的转变伤神,甚至他反倒能理解那些人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出于一个普通人的自保罢了。 宿松霖,原星港区军区的大校,后因工作中的重大失误被贬为少校, 这几乎断崖式的贬职断送了他的事业,在一年后的分区调职中,他和那些临近退休的老军官一起,被留在了旧区。 这些信息并非近来才得知,在从邬泽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后,柏永年便去星网搜寻过宿松霖的相关信息。 曾经的星联军校首席哨兵,又是救过自己两次的恩人,大概是个众星捧月的人吧? 可惜实际与想象相去甚远,他翻遍能检索到的所有网页,也只得到这寥寥数行的信息。 柏永年看完难免感慨,那名哨兵命途坎坷,大约是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遭遇。但宿松霖的经历离自己太远,那些简介明了的报道中的文字只能传递信息,因此当时的柏永年心里,更多的是惋惜的情绪,却远远没有因为共情而产生的悲伤。 他人的目光无关紧要,柏永年对那些释放善意的人一一回应,接着便轻车熟路的走进最角落里最偏僻的那间训练室。 军区的哨兵大多很自律,再加上他们纪律严谨,不能随意外出,娱乐项目有限,因此训练室常有供不应求的情况。 角落的这一间训练室显然与众不同,它有着比其他训练室更老旧的外观,铁门上的漆皮剥落,留下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的斑驳,柏永年握上门把手,掌心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些地方是锈迹,那些地方是一息尚存的漆皮。 门后是一间被废弃很久的训练室,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一层灰的器械,已经被锈迹腐蚀的不成样子。四面的墙面都有掉落的墙皮,墙角还有渗水后泡发了染上了颜色的痕迹。 在被柏永年发现并使用之前,这间训练室已经被用作杂物间了。 柏永年关上门,看向这件灰扑扑的房间中间穿着军服,站姿挺拔,连发丝都一丝不苟的男人。 韦敬阳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比前两天迟到了半个小时。” “抱歉中校。” “有人找你麻烦了?” 怎么看出来的? 柏永年低头检查自己。 他打许伟的时候,特意控制过力道,没有见血。 “不用检查了,我诈你的。”严肃的男人露出点浅笑。 柏永年无奈的抬头。 “看起来打赢了。”韦敬阳扫一眼,“没受伤吧?” 柏永年摇摇头:“没有,不会影响今天的训练的。” 虽然白天坐在静音室里和各种各样的精神体打交道是不错,但柏永年没有忘记的此行的目的,除了加强运用精神力的熟练度,还有学习更多实战技巧。 可惜第一天来训练室的柏永年无人对练,这里大多数人都选择在训练室里训练,公共区域没什么人,让柏永年想偷师都偷不到。 第二天探望宿松霖的时候,他只随口提了一嘴,当时宿松霖只是让他不要心急,没想到当晚再去训练室的时候,就遇到了韦敬阳。 初见时,柏永年如临大敌,以为自己又触了谁的霉头,直到确认对方没有恶意后才放下心来交谈。 “你是怎么看待宿少校的?”韦敬阳问。 “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柏永年没有过多思考便回答。 “还有呢?” “嗯……可能有点挑食?” 这个答案似乎让对方有些无语。 “一个朋友托我来指导一下你,不过我保留了拒绝的权力,说要等正式见过你后再做决定。”面前严肃的男人摆出迎战的姿势,“来吧,来展示出你全部的实力说服我。” 柏永年点头,花几秒观察对方,准备好后冲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柏永年被打到在地,还蹭了一脸的灰。 “学习能力不错,战斗意识也可以。”韦敬阳抚平制服上的褶皱,“我可以为你提供指导,但我的时间有限,只会每天晚上七点过来和你对练一场,演示一遍新的招式,至于其他多余的,我不会去管。” “能学多少,看你自己。” 这可是借了别人的人情才拥有的老师,柏永年迅速起身鞠了一躬:“感谢您的指导,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男人留下最后一句便推门离开。 “韦敬阳,韦中校,随你称呼。” 于是柏永年便多了个老师。 今天的例行对练结束后,韦敬阳居然难得的没有立刻离开。 “找你麻烦的人是谁?” 柏永年刚在反思自己对练中出现的错误,闻言回想了一下:“叫许伟,精神体是蟾蜍。” “哦,这应该是你自己惹上的麻烦了。”韦敬阳理了一下袖口,“许伟,苗家养的一条狗,不怎么好用,但索性也不怎么有用,一直没怎么得到苗家的关注。这回估计也是巧了,因为你,苗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柏永年听完心里便有数了,估计又是苗家骏干的,这人属实小心眼,这么久了还记着仇呢。 许伟那家伙是个半吊子水准,韦敬阳判断柏永年自己能应付,便没有再多问。 柏永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才对练中的细节,将自己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反复练习,直到有明显改善后才练习下一个细节。 * 星港区繁华地带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被纸醉金迷的建筑拥簇环绕的一处别墅里。 苗家骏倒了杯温水,用手试了试温度后端上楼,走到门前,轻叩两声。 “妈妈。”他轻声唤道。 “请进。”一道愉悦的声音响起。 苗家骏推门,看见童敏慧正轻哼着歌,坐在梳妆台前卸下耳坠和项链。 女人栗色的大波浪垂在身后,发丝遮掩间项链一时不太好取。 苗家骏快走几步上前,将水杯搁在桌上,伸手拢起母亲的长发,手指灵活的轻动几下,项链的搭扣就被解开了。 童敏慧将项链收起,目光扫过水杯,没有动作:“小骏,你该早点回来的,说不定还能遇上你爸爸。” 女人语调轻松,今天应该过的很开心。 苗家骏余光撇过角落里的花瓶,那里插着一捧新鲜的紫罗兰。 花瓶还是上周自己看到的那个。 苗家骏敛眸回答:“太可惜了,不过我没有回来也很好,父亲本来也是为了母亲来的。” 童敏慧咯咯笑起来:“说什么呢小骏,你父亲也很关心你的,还问起你的学业了。对了你最近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 脑海里闪过苗康顺那张衰老的脸,苗家骏心里升起一些厌烦的情绪,但还在母亲面前,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他开始轻声说起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刚开始会说比较详细,他还有意的说一些趣事,偶尔能逗得童敏慧笑几声,可惜,眼前的女人很快就在这场有点漫长的叙述中失去了兴趣,一双美丽深情的棕色眼睛出神的盯着某一处。 见状,苗家骏识趣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女人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她欣慰的开口:“小骏,看到你这么用功,这么努力,妈妈很高兴!” 骗人。 刚刚自己说的话,明明她连一半都没听到。 苗家骏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应下童敏慧的夸赞。 带着温柔的笑容,童敏慧又补充了一句:“你爸爸听了一定会更高兴的!” 苗家骏只是保持脸上的表情不变,至少不要扫了自己母亲的兴致。 “今天听你爸爸谈起,他给你的补剂你没喝?” “我打算……”他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抽搐一下。 “小骏。”童敏慧不容拒绝的开口,“不要辜负你爸爸的关心,待会儿回去就喝掉吧。” “说起来,你身边是不是一直跟着一个姓关的同学?”她突然问起。 “是的,叫关识,前几年资助的,今年和我一起入学。” “现在用着怎么样?你爸爸有意向要把一部分工作交给你做了,你可以开始培养一些信得过人了。”童敏慧不轻不重的提了一句,“不合适的话,就让手底下的人再去物色几个听话能干的。” “不用了妈妈,关识挺好用的,我先看着能不能培养。” 苗家骏说。 他目光落在桌上,先前搁在上面的水已经冷了。 见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女人扭头看向梳妆镜中的自己:“其他也没什么了,你先去好好休息吧。哦对了,把这杯水拿走吧。” “好。”—— 作者有话说:后面恢复隔日更吧,日更时间太赶了有点来不及(叹气) 第44章 用生命点燃火炬 这次的志愿只有一周, 时间就这样在白天干活晚上练习的日子中迅速流逝了。 期间许伟又来找过他几次麻烦,对着他放点狠话,类似于“你能拿分流考第一只是侥幸”、“联赛其他学校的精英肯定会让你出丑”之类的话。 柏永年听完并没有感觉到被羞辱或悲伤, 看着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还要口齿不清的放狠话的许伟, 他心中不免升起微弱的同情。 真可怜, 到这种地步,面前的许伟放狠话已经不是出于自己本身低劣的道德了, 恐怕是为了完成苗家骏的任务吧…… 打工人真不容易啊。 这么想着,柏永年顺手又把对方给揍了一顿。 虽然韦敬阳每次教学和对练的时间很短, 但好在柏永年对待学习这事有种死磕到底的决心,每次单独训练都势必要扣完全部细节才愿意结束,因此进步显著。 每一天和韦敬阳对练, 他能坚持的时间都会变长一点。 向导的身体强度天然要弱于哨兵,在不使用精神体的情况下, 和一位实战经验丰富的军官对练,能挺过十分钟都很难。 学校的象牙塔里培养出的小孩在他们眼中满是破绽, 当初宿松霖拜托他的时候, 韦敬阳是不愿意接这个活的。 “我们难得能面对面谈一次话,还没说几句, 怎么你开始托付我帮你带小孩了。”韦敬阳捏了捏鼻梁。 面前坐着轮椅的男人浅笑一下, 明明今天艳阳高照,脸色却仍然有些苍白:“敬阳, 这个孩子也他们被盯上了。你是我为数不多还能联系上的老朋友了,我不会强求你,我只是希望这个孩子如果有一天被抓住了,至少能有逃脱的可能。” 韦敬阳不说话了。 宿松霖知道对方虽然看起来严肃, 内心深处却保留着柔软的情感,曾经的他把这份情感全部付诸于自己弟弟身上,但如今,它们却只能随着生命的逝去封存。 这段话,大约让对方想起了悲伤的回忆。 宿松霖看着眼前自己曾经的副手,如今表面形同陌路的同僚,内心有歉疚,却也知道现实不为人力所改变,生命的消逝是难以逾越又必须逾越的大山。 “好了,难得见面,别露出那样的表情。你的要求我记下了,但我要看过那人后才会做决定。”韦敬阳重新开口,仿佛刚才的沉默不曾存在过,“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所以面前这个又有天赋又精力充沛的怪物,究竟是哪点,让宿松霖动了怜爱之心的呢? 韦敬阳轻轻侧身,躲过对面挥过来的拳头:“进攻注意身形和站位。” 他伸手扣住柏永年的肩膀,结实有力的大腿猛地提起,膝盖直冲对方不设防的腹部而去。 见状,手下的人猛然扭肩,挣脱桎梏后侧方翻滚躲过攻击。 见面之前,陈年旧事还会让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产生一点移情作用,觉得自己可能会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一点自己弟弟的影子。 可惜,交手的一瞬间,那点情绪就消失无踪了。 眼前的这个小孩,在训练和战斗这事上倔到离谱,骨子里透着点狠劲,虽然在自己眼里像小打小闹,但对于这小孩目前的情况来说已是不常见了。 翻滚结束后,柏永年单手撑地稳住身体,干脆借着低重心去攻击对方的双腿。 坚持的再久一点!学习的再多一点! 柏永年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声音。 看着那纯粹的,专注的目光,韦敬阳也不免被调动起情绪来,向后轻跳两步,躲开对方的扫腿,将那些琐碎的思绪丢开,凝神投入这场对练中。 对练结束,柏永年又躺到了地上,感谢这几天他的不断训练,地上的灰很少了,他只有下巴沾了一点。 “31分钟。”韦敬阳抬手看一眼时间,报出数字,“不错,比第一天坚持的久了很多,进步很快。” “谢谢韦中校!” 柏永年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柔和下来的眼部线条让他看起来年纪小了很多,下巴上的那抹灰,让他看起来像是刚玩闹结束的孩子。 撇开平时故作沉稳的神情,现在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像他的弟弟了。 韦敬阳当然知道柏永年和自己的弟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自己的弟弟内敛、胆小,共情能力强,做事又带着些优柔寡断。 但此刻在他的眼里,柏永年也仿佛是他带大的孩子一样。 于是,柏永年惊奇的发现,一直严肃认真的韦中校居然笑了。 如松树上经年不化的积雪突然消融。 感受到躺在地上的人那道惊讶的目光,韦中校咳一声,又板起脸来:“接下来的时间你自由训练,我先走了。” 足够的运动量有助于获得良好的睡眠,过去几天柏永年的睡眠状况都很不错,能在二十分钟内入睡,夜间清醒次数少于三次,深睡眠比例超过30%。 当然,光看这些数据,他看不出好坏,不过检测睡眠的小程序说该睡眠质量普通,柏永年也就这么认为了。 可惜今晚接入睡眠系统的人或许太多了,已经躺在床上闭眼一小时仍然没能成功入睡的柏永年心想,最终只能认命的起身倒杯水,祈祷自己喝完能睡着。 军区提供的临时宿舍很普通,除了应有的床、桌子、椅子以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窗帘也是全透光窗帘,哪怕夜晚也能透过那质量堪忧的布料隐隐窥见月亮的微光和路灯的光圈。 多亏了这全透光窗帘,柏永年可以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流畅的找到水壶和水杯的位置,在喝水的同时为自己压根不需要支付的电费省下几毛钱。 哦,忘了这是星币,这儿的货币单位可不是什么元、角、分了。 窗前的椅子上坐着的人静静喝着水,柏永年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要酝酿睡意迅速入睡,好应对明天的疏导工作和晚上的训练,还是要撑着一口气坐在冷硬的椅子上,和全透光窗帘对坐,去想些有的没的,然后彻底将自己仅剩的那点睡意败光。 在这个谁都知道该选哪个选项的选择题里,柏永年不出意外的选择了糟糕的那一个,和世界上千万个曾面临着相同处境的人一样。 他枯坐在桌前,刚才喝了那么久,水杯里的水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减少。就好像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肆无忌惮的将他的心里搞成一团乱麻,让他理了那么久,也找不到头绪。 如今柏永年已经不会在夜间惊醒了,不会被梦里冰凉的面孔和炽热的鲜血惊醒,不会在另一个自己的重重诘问下惊醒。 相反,他开始频繁的梦见过去。 当然,指的不是那个在顿哈罗星球捡垃圾的过去。 是更早以前的,在地球的过去。 他想起爷爷和奶奶收拾的干净整齐的那座小平房,想起阳台上长着的葱、发青的番茄,想起围墙上偶尔路过的猫,想起自己爬上房顶看见的那片蔚蓝的天,慢悠悠的赶路的云,想起爬房顶被发现后挨打的自己,和爷爷奶奶又急又气的训斥。 想起第一次进城时窘迫的自己,想起明明是至亲的三人间无言又尴尬的空气和茶水,想起决意只注视着那些爱自己的人,背负着期望前进的自己。 幸好还有个弟弟,只是乡下的爷爷奶奶,大概会很孤独,很难过吧。 幸好他是身穿,这样在自己迷惘的时候,在自己感觉完全迷失方向的时候,照着镜子,他还能在心里默默地描摹那张面孔,穿越时空感受到家乡的红线轻轻落在掌心。 因为“柏永年”这个名字自始至终,都属于一个地球人,他既不是顿哈罗星捡垃圾后撞了大运的野生向导,也不是星联军校里万众瞩目的分流考魁首,更不是涅墨西斯螺旋苦苦寻找的优质小白鼠。 所以我不需要站在其中任何一个身份上做出选择,既然我有自己的来处,我只需要做来自地球华国的柏永年会做的、该做的事情就行。 柏永年想着。 那些不合理的,就去抗争它、纠正它;那些罔顾普通人性命的,就去终结它、根除它;那些伏在众人头顶敲骨吸髓的,就去践踏它、粉碎它。 柏永年想通后,只觉得神清目明。 他不用为自己所谓的“好运”沾沾自喜,不用为自己仅仅拥有了“向导”的身份后就获得了更多的社会资源而惴惴不安,不应为自己怀有特殊的精神天赋而整天忧虑自己的人生安全。 用生命点燃火炬,驱散黑暗,凭着光前进,这才是一个来自地球的男大学生,一个在和平社会中滋养出的理想主义者,柏永年会做的事情。 还以为自己会更早想通这些呢,柏永年与异世界的月亮隔着廉价布料相望,到头来,确实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理清。 柏永年无奈轻笑,短促的气声消散在静谧的夜晚,他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然后不出意外,熟睡后又被憋醒了,苦哈哈的去了趟卫生间,好不容易再次睡下。 第二天训练室的内的纳赛尔啧啧称奇。 “搭档,黑眼圈在你心中难道是一种时尚?”他摸摸下巴,“但你还真别说,别人有黑眼圈我只觉得显得人没精气神,但是在你身上……我也说不上来,好像也挺好看的。” 如果纳赛尔多上星网冲浪的话,就会知道该用“病美人”这词去形容了。 可怜的角雕向导吃了网速慢的亏,而柏永年对来自对练对手的夸赞不以为意,他才不管这啊那的,他要通过对练明确的感知自己这几天的进步。 因此当纳赛尔还在咂摸那股氛围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对面的蜘蛛向导已经一个箭步逼直眼前了—— 作者有话说:写到一半,电脑被借走了,紧急把word发到手机上码完剩下的一般,突然发现手机码字也挺顺畅的,比电脑码字卡文次数少点。 虽然不知道大家看着一章是什么感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码这一章后半截的时候,我居然切实的感受到了写文的快乐,甚至一瞬间打通了什么点一样,明白了之后小柏和宿少校的相处间的一点小细节,不知道我能否写出来。 如果能一觉醒来我的写文提升1000倍就好了,我就是这样,天天做这些春秋大梦哈哈哈哈哈。 以及,幸好用手机码字了,笔记本电脑借走两小时了哈哈哈哈 第45章 纳赛尔急得要站起来 纳赛尔双腿迈开, 重心压低,一手接住柏永年的拳头,另一手自下而上迅猛出拳, 目标直指对方的腹腔。 “搭档, 你这有点不道德啊, 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开打了?”纳赛尔张扬的笑着, 眼里透露着兴奋,“不过我确实是很喜欢和你切磋啦!” 被握住右拳的柏永年眉眼一沉。 挣不脱。 吃什么长大的, 一股牛劲。 纳赛尔的拳头已经挥出,紧绷的蜜色小臂上青筋突起。但是现在躲闪已经来不及, 柏永年立刻绷紧腹部,左手直接迎上包裹住那拳头,一边奋力扭转它的方向, 一边努力侧身。 但单凭力量上的博弈,柏永年还是差了纳赛尔一截, 最终他的腰侧还是硬生生受下了半个拳头的力道。 紧接着柏永年猛的向斜下方扭转自己被桎梏的右手,挣脱后单手扯住对方的衣领, 减缓了纳赛尔要后撤的动作, 在对方认真起来的目光中绷紧大腿,猛的横扫过去, 将对方猝不及防间绊了个踉跄。 这人绝对是开小灶了。 纳赛尔难得吃瘪, 侧身翻滚一圈后起身,心里默默地想着。否则就算没日没夜的苦练, 也不至于进步这么大,对方的战斗技巧已经不再是完全出于本能了,他开始有思考有体系的去战斗了。 但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纳赛尔两眼发亮的注视着已经再次向自己袭来的身影, 脚下用力一蹬,迅速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等一场对练结束,两人皆是大汗淋漓。 “你也是……真倔!后面明明力竭了,手都开始发抖了,怎么打的还那么拼命?认个输低个头,很难么?”纳赛尔大字型躺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说话都喘了,还停不下自己吐槽的伟业。 柏永年眼皮子一撩:“别说的跟你就手不抖腿也不颤一样,最没资格说我倔的人就是你了,你自己怎么不认输?” 没错,两头倔驴硬是打到最后一刻,浑身的力量全部耗尽,抬腿都够呛了,也没能分出胜负,偏偏两人又谁也不让着谁,最终只能暂时宣布平局,偃旗息鼓。 “哎!”纳赛尔想起什么,猛的翻身撑起上半身,“搭档,你告诉我,谁给你开小灶了?这进步效果这么明显?” 这个问题柏永年就懒得回了,也不能回。 “仙人托梦传授我的。” 纳赛尔:? 我跟你讲科学,你跟我说玄学?我向你虚心请教,你拿我当傻子啊! 估摸着柏永年是不愿意说了,纳赛尔只好放弃追问。 刚要躺下继续歇着,突然看见一滴汗珠顺着柏永年高挺的山根滚落,估计是感觉有点痒,柏永年有些被濡湿的睫毛颤了颤,但大概是真的累了,最后也没睁开眼。 又来了,那种心里乱乱的感觉,老想要说点什么,又什么也憋不出来。 纳赛尔眯眯眼睛:“搭档,虽然我们是情比金坚的兄弟,但我还是得夸一句,你的长相,是这个” 说着,他了一个大拇指。 柏永年眼也不睁的回:“不搞向同。” “哎不是!”纳赛尔着急忙慌的叫起来:“我也不是向同啊!我就是从纯欣赏的角度夸一下!” “好好好,你不是向同。”柏永年懒洋洋的附和一句,依旧没睁开眼睛,像是无聊的要睡过去了。 “你这人!怎么不信呢!”纳赛尔急得要站起来,恨不能当场邀请全球名医会诊,当场讨论并出具真实可靠的证明,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向同。 他咋咋呼呼的去晃柏永年的肩膀,柏永年被他晃得绷不住表情,终于从那张老神在在的脸上泄出一丝笑意,那双含笑的眸子从弯弯的眼睛里看着快要大闹起来的纳赛尔。 谁知这一下,突然把蜜色皮肤的角雕向导看愣住了。 眼看着对方呆呆傻傻的没动作,柏永年只当他被自己气到了,不愿意做出反应。 他伸手在纳赛尔眼前晃一晃:“纳赛尔?好搭档?我错了,我知道你不是向同,刚刚故意逗你的。” 嗯,刚才不是,现在不好说了。 纳赛尔仍然没有表情,心里像是放幻灯片一样,放着这一句话,白底黑字,给他的心占据的满满。 他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柏永年一看,这是还没消气呢,连忙上前搭把手,帮他收拾。 “搭档,纳赛尔,我就那么一说,我当然知道你清清白白的,不是向同!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没生你的气。 我也不清清白白的了。 纳赛尔心里想着,生出点茫然来,话也不会说了,只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柏永年,最终只能快速收拾完,闷头走了。 哪怕是以前,他收拾自己爹在外面下的那些野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愁眉苦脸过。 剩下训练室里柏永年抓耳挠腮,难道纳赛尔是这么保守的人吗?这个玩笑开的很过吗? 唉,早知道不逗他了,柏永年想着,还指望以后他跟自己对练呢。 光脑亮了一下,点开一看,是昨晚的睡眠报告:睡眠时间4小时23分钟,深睡眠比例19%,清醒次数2次…… 柏永年随意瞥了一眼,就把这条报告右滑删除了,顺便研究了一下怎么才能卸载掉这个检测睡眠的小插件,捣鼓半天,发现是光脑自带的,不让删,只好把它拖进文件夹深处,眼不见心不烦。 刚才和纳赛尔打出一身汗来,又瞎闹一会儿,这会柏永年觉出自己埋汰了,一刻也忍不了赶紧回寝冲了个澡洗了个头。 在洗漱台前擦干头发的时候,他伸手拨弄了几下刘海,有一阵子没管,有点长了,遮住了额头和眉毛,显得自己的五官有点缺乏攻击力。 柏永年尝试着将它们拨到两边,顺便压低眉眼,摆出沉稳有压迫感的表情来。 然而那两撮刘海很不给面子的落回原处,哦,忘记自己是比较硬的发质了。 不死心的又拨弄两下,最终只是徒劳,反倒给自己弄出点气来,四四处翻找剪刀,准备直接给它剪了,可惜这里本来就只是个临时住处,平时的生活必需品都缺这个少那个的,更别提剪刀了。 最终,柏永年只能放弃自己的形象改造计划,换身衣服出门了。 志愿活动要结束了,他虽然每天如一日的探望宿松霖,但自己总觉两人间隔着层什么,总有段距离,但好歹也是培养出点微薄的友谊,临走前也得好好道个别。 又走到熟悉的走廊,碰巧见到了解长霜,柏永年和他打了个招呼,眼神却在他和宿松霖的病房间徘徊了一瞬。 解长霜来找宿松霖,是为了什么呢? 解长霜眼神不闪不避,落落大方的迎着柏永年的目光:“带着果篮,是去探望宿少校吗?” “嗯,快要走了,来道个别。” “那快去吧,我不耽误你了。”解长霜摆摆手,先离开了。 柏永年将果篮放在宿松霖病床床头,对方在看见自己的身影出现后,就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 “宿少校,我明天就返校了。” 柏永年说着,从果篮里挑出一个看起来汁水最饱满的水果,叫啥他也不知道,来之前用光脑识图搜过,这些水果的名字都稀奇古怪的,记不住,知道没有不合适的水果后,他也就没管了。 “是吗?时间过得还挺快的,这几天谢谢你陪我了。” 宿松霖看着眼前人低头削水果,刘海时不时的遮住视线,手又不方便,只能削一会儿再用手腕拨开,可惜无济于事。 他微不可闻的叹口气,轻轻招手:“你凑过来点。” 柏永年不明所以,抬高双手防止水果被弄脏,然后前倾过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宿松霖。 刘海被一双温热的手拨开,分成两缕,一左一右拢到耳边,紧接着是头皮微微一紧的感觉,瞬间柏永年的眼前敞亮了。 “是什么?夹子?” 柏永年左右找了一圈,没找着镜子,连个能反光的都没有,也就看不见夹子的模样。 看着眼前人顶着两个小小的星星夹子左顾右盼的模样,宿松霖忽然憋不住,笑出声来。 本来是因为自己生病期间,头发过长,有时候不方便,托方便外出的护士帮忙买的小夹子,因为没有具体的要求,所以收到一盒星星小夹子的时候,宿松霖虽然有点惊讶,但也觉得不是不能用。 不过这夹子夹在柏永年的头上,却有点过分可爱了,柔和了对方脸颊轮廓中带有的侵略性,显得更像个小朋友了。 “算了算了,这不适合你,你再凑过来一下,我给你取了。” “待会儿再取吧。”柏永年也带了点笑,“反正就是削个水果,也没别人看。” “好吧,好吧。”宿松霖妥协。 柏永年自认为不是邬泽那样没情商的人,削完水果后他还特地将其切成小块,切到一半才发现,这个简陋的病房里并没有多余的盘子,最终只好让宿松霖手捏着吃了。 但他也不可能这时候说,你拿着吃吧,我刚才没发现这儿没盘子。 于是柏永年只能硬着头皮,切一块水果,递给宿松霖,等人家吃完了,自己再切下一块。 怎么像动物园里的饲养员似的。 吃完了水果,两人扯过湿纸巾擦干净了手,宿松霖这时开口道:“既然是你在这儿的最后一天了,可以推我出去转转吗?” 柏永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本想帮助宿松霖坐上轮椅,不过对方拒绝了,只拜托自己将轮椅推到床边,随后两手一撑,就坐到了轮椅上。 柏永年:哇塞,好腰! 他在心里默默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会儿柏永年想起自己头上的夹子,要出门了,他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便抬手要给两个夹子取了。 但是没有镜子,他顺利的取下一边,另一边却缠住了几根发丝,扯得他龇牙咧嘴的。 那表情看的宿松霖都牙疼,于是拍拍柏永年的胳膊:“还是我来吧,弯一下腰。”—— 作者有话说:趁着手感火热,今天也来一章,明天不确定有没有空写 第46章 听起来还挺美好的 于是柏永年也不为难自己那几根受难的头发丝了, 老老实实的弯腰低下头, 青年人已经张开了的肩膀和随着锻炼逐渐塑形的肌肉,使得对方的俯身带来一些压迫感, 遮住了病房内苍白明亮的灯光。 对方可能不久前刚运动过, 伸手靠近时能感受到身体散发的缕缕热气。 宿松霖解开缠住的几根发丝, 迅速取下了那小星星夹子, 动作很快,同时注意着没有碰到对方的皮肤。 柏永年乖乖弯下腰等待自己取下夹子的模样, 很像一个乖巧的小朋友,但宿松霖没有忘记, 对方同时也是一位成年向导,一位天赋极高,自身条件优越的向导。 他没有忘记两人之间的高匹配度, 因此对于可能会存在的皮肤接触十分慎重。 免得眼前人嘴里又说出什么化学试剂之类又荒唐又尴尬的事情来。 柏永年感受着头皮上的拉扯感消失,直起身来, 看着宿松霖将那小夹子放进病号服胸前的口袋里,这才发现刚才别在自己头上的是个小星星形状的夹子。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刚才别着这夹子的模样, 被雷了个冷颤。 难怪刚才宿松霖憋不住笑了。 幸好没有镜子, 不然照了镜子,恐怕得把自己吓的削到手。 柏永年拿出刚才取得另一个夹子:“喏, 这还有一个呢。” 宿松霖刚抬手要取, 看着那躺在干燥温热的掌心里的黄色小夹子,又谨慎的停下动作。 似乎很难在不触碰皮肤的情况下取到夹子。 “这个你留着吧, 我还有很多这种夹子。”最终他还是没有拿。 “也行,我正好差一个夹子。” 说着,柏永年把夹子揣口袋里。 推宿松霖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苍蓝色的天沉沉的压下来,这第二军区的地理位置也不好,周围估计是有什么排放废水废气的工厂,一到晚上,蒙蒙的雾霭就弥漫了出来,远处的建筑都看不清了。 这一看,柏永年就后悔了,这环境属实不适合推病人出来散步,早知道,自己该早上或者中午那会儿来的,天气好些,看的人心情也能舒畅些。 宿松霖倒没察觉到身后人的想法,一来他本来也不是单纯为散心出来的,二来,他从小是在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下长大的。 “小年,在军校过的怎么样?训练的日子开心吗?”宿松霖问。 啊,居然要进行这样传统又有点无聊的寒暄吗? “挺好的,我适应的很快,适应能力强大概是我的一个强项。”柏永年随口答道。 “是吗,那就好。”宿松霖浅笑着,“以你的天赋,毕业之后发展会很好,这几年,你只要平稳的读过自己的读书生涯就好了。” 仿佛触动了什么关键词,柏永年本来已经要发散跑远的思绪飞回:“平稳度过?” 他此刻还站在宿松霖轮椅后面,低头想去看对方的表情却只看到了一个发旋。 柏永年往斜前方快走两步,直到对方的半张脸显露在视野中才开口:“什么平稳度过?” “小年,这里没有监控。”宿松霖平和的看着他。 他知道,之前许伟就是在这儿挨揍的。 “不要再去管那些人的事情了。”宿松霖平静的说,“以你的天赋,从星联军校毕业后,会有大好前途。邬君禾未尝不是一点私心没有,他说着要资助你,但以你的天赋,即使没有他资助,最终也会来到星联军校读书。邬君禾现在虽然为你提供了保护,但也有部分原因与你自身的特殊性质有关。” 即使没有监控,但宿松霖仍然对那名字说的含糊,不过柏永年知道,“那些人”指的是涅墨西斯螺旋。 “不要对邬君禾无所保留。”宿松霖说。 柏永年定定的看着宿松霖。 关于资助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在搜索宿松霖履历的时候,就知道了。 宿松霖的出生也不好,同样来自一个偏远星球,不过可能比拾荒好点?他来自离耀斑星最近的资源型星球,洛佩斯星的一家孤儿院。 洛佩斯星在邬泽偷来的那份名单上出现过,很不幸,频率称得上频繁。 因此在看到洛佩斯星的宿松霖在没有资助的情况下,在洛佩斯哨向义务学校中测出天赋,而后通过特殊招生计划入学星联军校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当初被邬君禾忽悠了。 其实想也知道,既然这里的社会资源这么集中,那么天赋作为资源的一种,也会被集中起来。 至于后半句,关于保护的问题…… “如果没有君禾哥的保护,或许还没出顿哈罗星,我就已经变成实验废弃物品了。”柏永年没有躲避视线,仍然保持着对视,“至于我自身的特殊性,无论他最开始是否知情并且有意利用,这点都是我无法逃避的。” 怀璧其罪。 即使他蒙住双眼,假装天下太平的模样,傻乐着读完书,走上那所谓的通天坦途,也不现实。 宿松霖轻叹一口气:“如果你可以呢?” 柏永年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什么?” “如果你可以逃避呢?”宿松霖继续说道,“或许过不了一年吧,那些事情会有个结果,你还年轻,只需要躲过这几年,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哦。”柏永年硬邦邦的说,“听起来还挺美好的。” “人都是有惰性的,我没道理不去选那一条更轻松的路。”柏永年蹲下来,双手放在膝头,“但我就是不想选。反正我还年轻不是吗?年轻,我可以去选那些看起来很可怕的路,可以去选貌似没有终点的路。” 宿松霖张了张嘴巴,还想再劝,但又想起,自己念书那会儿也是这样,不顾后果的模样,于是头疼起来。 这怎么劝? 看着宿松霖苦恼的样子,柏永年狡黠的笑起来,就好像自己赢了一局似的:“我不想选,也不会选逃避那个选项。我没有不选择逃避的理由,却有不得不去面对他们的理由。” 那来自异世界灵魂的倔强,和那双竭尽全力将自己推向生的一面的手。 都是他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不用太担心了,”看着宿松霖揉着太阳穴一副没办法的模样,柏永年说,“我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宿松霖只是几不可闻的反问一句:“你真的知道吗?” 可惜声音太小,风一吹就散了。 “嗯?你说什么?”柏永年歪着脑袋问。 宿松霖摇摇头:“没什么,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坐的还是解长霜的豪华星梭,一回生二回熟,大家都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了。 不过难得的是,纳赛尔这次安静了很多,角雕精神体也没有放出来,只是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一副忧郁的模样。 解长霜讶异的接连瞅了好几眼,还朝着柏永年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这人怎么回事? 柏永年心虚的移开视线。 他能说,自己好像就是造成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吗? 于是解长霜收获了两个后脑勺。 回去的路程中看见的也无非是那些场景,柏永年看腻了那些抽象的建筑,这会儿正好是早高峰,楼宇间都是些行路匆匆的小人,从高处看去,像是笼中的仓鼠。 当然,他自己也不过是另一个笼子里的仓鼠罢了。 柏永年揣在上衣口袋里的手轻轻捏了捏,被体温捂热的小型金属饰品边缘没打磨好的地方有些扎手。 他收回目光,打开光脑,登上星网,先搜了一个名字。 “林锦城”搜索结果如下…… 他没有忘记自己在校医院遇到林锦城的事情。 柏永年一目十行的浏览过去,星网显示出的搜索结果都是些不相干的东西。 皱着眉退出当前界面,想了想,柏永年先找到星联官网,然后在官网里搜“林锦城”。 相关搜索结果共0条。 虽然结果不出意料,但柏永年却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正想着要不要求助一下其他人,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那天薛锐给他展示的那个,苗家投资的神经科学领域的教授叫什么来着? 想起自己当时有拍照留存,柏永年从自己的图库深处扒拉出那张照片。 诺盖拉·拉波索教授。 柏永年点进他的主页,忽略对方那些科研成果,直接找到团队成员,终于在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林锦城,神经生物学,博士在读。 他将这一页截下来,发给了邬君禾,并讲述了自己在星朝会遇到林锦城的经历。 对面暂时没回消息,恰巧这时候星梭到达目的地了,柏永年跟着解长霜他们一起返校,刚准备回寝室收拾一下,就被解长霜拉住了。 “怎么了?”柏永年一脸迷茫。 同样一脸迷茫的还有纳赛尔,但他的目光刚触及柏永年就好像被刺到了一样,猛的移开。 “今天还剩下很多时间,三校联赛剩下的人选好了,他们已经进行了一周的集体训练,你们两个也该抓紧时间了,现在就去吧。” 于是刚回到校园的柏永年和纳赛尔,还没来及歇一下,就被丢到了训练室,和一堆老熟人们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了。 当然,解以初也一起来了,不过他不是被丢过来的,他纯自愿。 看着大门在眼前“砰”的关上,柏永年认命的看向训练室里的人,都是些熟面孔:薛锐、翟朔、沃尔科夫、奥西甸。 看见翟朔的时候,他特意多关注了一下对方脖颈上的伤口,纱布已经揭掉了,一条肉粉色的伤疤横亘其上。 翟朔手指微微蜷缩,抬手遮了一下那道狰狞的疤痕。 但那道目光很快移开了。 因为柏永年发现了三个新面孔,站在最前方哨兵有着一头沙褐色的头发,身形精干,刚进行过剧烈的运动,汗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滚落,他抬手抹了一下,用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看着柏永年—— 作者有话说:写完了写完了,八点才开始写 第47章 哪有人这么用精神体的啊! “你好, 萨拉瓦。”沙褐色头发的青年主动上前介绍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看之下带着点疏离,“这是我的精神体, 一只短角羚。” 柏永年握上对方伸出的手, 小蜘蛛们也从精神图景里出来, 挤挤挨挨的站在他的肩膀上:“你好, 我是柏永年,我的精神体是捕鸟蛛。” 萨拉瓦颔首, 他应该是个沉默的性子,进行过必要的信息交换后, 没有过多寒暄,又重新回到训练室的边缘去。短角羚和他动作同步,不过即使回到边缘位置, 它的目光也始终落在中心地带,一双黝黑沉静的大眼睛在浓密垂落的睫毛下默默注视着。 剩下的两位新面孔似乎是一对双生子, 她们拥有近乎一样的面孔,柏永年主动上前打招呼, 用同样的开场白介绍自己。 姐妹俩中的妹妹主动接过话茬, 微笑着承担起社交的责任:“你好,柏同学, 我是莱安德拉, 攻击系向导。旁边这是我的姐姐莱欧娜,攻击系哨兵。我们的精神体都是东非狮。” 随着莱安德拉的活泼有力的声音响起, 两只半人高的东非狮并肩而行,从姐妹俩身后的阴影中踱步而出,步履一致,两双橙黄色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柏永年, 不躲不避。 莱欧娜始终站在莱安德拉身侧,单手撑腰,哨兵的体质让她拥有比妹妹更结实的肌肉,在谈话中,来自她无声的注视同样具有压迫感。 柏永年对此无感,未做反应。 莱安德拉姐妹的发色瞳色都很接近精神体,两人都有着金色的长发,因为作战训练,编成了麻花辫,被牢牢的固定好,只有额头留着几缕碎发。 莱安德拉伸手拂过两只母狮的头顶:“我和姐姐同一时间分化,又有血缘关系,因此在各种场合中,我会负责为姐姐做精神疏导和构建信息过滤。” 信息过滤,一种在超负荷战斗中,向导为哨兵用精神力构建的过滤器,可以有效过滤掉周围嘈杂无用的微观信息,保持哨兵对于战斗的专注力,避免其感官过载从而引起精神图景紊乱。 柏永年点点头,知道莱安德拉这话是对自己,以及和他一起的解以初、纳赛尔说的。 说来也巧,因为解长霜临时申请的志愿活动,被选出来参加三校联赛的十个人里,有三名向导都去了第二军区。 因此过去一周的集体训练,只有莱安德拉一名向导,其余全部是哨兵。 莱安德拉两姐妹具有很强的排他性。柏永年的目光轻轻掠过莱欧娜,后者对他回以礼貌性的浅笑。不太清楚在之前的集训中,他们磨合的怎么样。 纳赛尔和解以初也简单介绍过自己,和其他人一一认识一下。 眼见人齐了,大家也都互相介绍过,薛锐这时候站出来说:“既然大家都认识过了,那么下一步就是选领队了。” 有好几人的目光都瞥向了柏永年,显然他们也听说过,被内推直接参赛的柏永年有概率直接领队。 被众人注视的柏永年不慌不忙的开口:“是该选领队了,正好我们几个没有参与上一周的集训,我提议,大家分成两队,在训练室的全息模拟竞技场里先打一局如何?也能更直观的感受到彼此的实力。结束后再推选领队,如何?” 解以初只是说有可能会让他直接领队,而未给出确切承诺。更何况在没有展现出具体实力的情况下,直接定下领队,只会让磨合变得更加困难重重。 因此柏永年提出这个提议。 莱安德拉思索片刻,点点头:“这个提议可行。” “这确实是一个能摸清彼此实力的方法,还可以进行简单的磨合。”薛锐也赞同道。 其余几人也跟着点头。 “那么分队吧?” 柏永年话音刚落,翟朔就上前两步,站到了柏永年身后,薛锐紧随其后。 涉及到正事,纳赛尔似乎也没有再计较先前的事情了,他长腿一跨,站到了柏永年的对面。 但先前的事情多少有点影响,纳赛尔想露出像之前一样肆意的笑容,但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搭档,我很期待和你做对手。” 站到他身后的奥西甸:? 他冲着右手边的北极狼哨兵挤眉弄眼:老大吃左药了? 沃尔科夫:…… 看不懂,这人眼睛抽筋了? 解以初懒得动,原来就站在柏永年身后,干脆不挪了,自动分入柏永年一队。 莱安德拉姐妹站到纳赛尔身后,萨瓦拉自动补位,走向了柏永年。 至此,分队结束,结果是: 柏永年、解以初、薛锐、翟朔、萨拉瓦。 纳赛尔、沃尔科夫、奥西甸、莱欧娜、莱安德拉。 众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队伍一分好,就踏入了全息舱内,随着淡蓝色的休眠液液面缓慢上升,众人都点击显示屏登入账号,选择自主组队。 您已进入自定义竞技场。 载入人数10/10。 正在为您随机地图,请稍后…… 加载界面上划过几张地图:失落神殿、绿湖遗迹、旅店回廊…… 最终停在一张整体色调灰暗的地图上,它充斥着各种被暗红色锈迹腐蚀的重金属废弃物品,墙面上遍布复杂有序的管道,有几根在锈蚀下不堪重负,弯折脱落,几滴乌黑的废水正从其中缓缓滴落。地图的右下角是它的名字。 锈蚀峡谷。 柏永年刷新的地点视野还算不错,在距地面约六七米的一条钢格栅板走道上,一眼就看见了出生地在地面空旷区域的萨拉瓦。 对方反应也很迅速,载入成功的一瞬间便侧身一滚躲进了一旁几个集装箱堆放的区域。 柏永年看了看脚下的钢格栅板,心知自己做不到悄无声息的转移位置了,干脆不采用其他手段联系萨拉瓦,在尽可能降低声音的情况下快速接近萨拉瓦的位置。 明锐的听觉捕捉到动静,萨拉瓦立刻举枪回身,后背紧贴钢制的集装箱,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里熠熠生辉。 眼前的走道刚好腐蚀损毁了一段,柏永年纵身一跃,抵达对面后稳住身形,对着萨拉瓦指了个方向,那处是一个液体池,周围有一些管道和一个操作台,往后还有一个其他金属设施,距离近,掩体多,地形简单。 那边汇合。 萨拉瓦会意,立刻动身前往,短角羚与他并肩前行,双目时刻警惕着周围。 但是柏永年这边情况不太好,他的初始资源只有一把射程为200米的冲锋枪,而他刚才赶路的动静太明显,加上钢格栅走道没有掩体,他的位置很快就暴露了。 但好消息是,发现他的人也是个倒霉蛋,同样在一条钢格栅板的走道上,没有掩体。 但对方大概是比他要幸运一点,开局摸到了把狙击枪,因此同样是在无掩体的情况下暴露,对方还能举枪射击,拿着一把冲锋枪的自己只能狼狈躲避。 好在这条走道很快就要走道镜头,柏永年借助小一的控制的精神天赋,利用对方晃神的瞬间前扑,用最短的时间撤离这段走道。 从走道到地面还需要下两层钢制的楼梯,柏永年干脆单手撑栏杆,两下翻身,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地面。 站在踏实的安静的水泥地面上,柏永年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不会发出声音暴露位置的水泥地面,第一次这么让人安心。 尽管眼前这座废弃的工厂相较于他曾经认识的工厂已经大了好几倍,但作为一个5V5的竞技场地图来说,它算是小型地图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集合和遭遇战都会比寻常地图快上不少,这场切磋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 废弃工厂的东南角落里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储液罐和管道,布满灰尘的金属表面有不明液体腐蚀过留下的痕迹,罐体和管道上的白色编号也在物理和岁月的侵蚀下扭曲褪色。 高低错落的金属设施间,一道高挑的身影在谨慎的移动,柏永年在刚才的一个因为锈蚀而洞开的储液罐里找到一个物资包,但是被不规则的洞口边缘划伤了一小道口子。 感谢全息技术,让他可以不用打到一半跑去约破伤风针。 但是不妨碍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吐槽,到底是那个程序员编的代码,把资源包刷新在这种犄角旮旯里。 这次他把冲锋枪先收了起来,拿起了步枪,看着手里这把大概有900米射程的枪,心里终于也有了点底气。 先前的钢格栅板走道那边又传来枪声,听脚步声判断,应该是有两人遭遇了,柏永年干脆举起自己的步枪,探出半个头瞄准声音的来源。 钢格栅板走道上,一个金发男人正和阴影中身形模糊的人枪战。按理说,金发男人因为自身的暴露和特殊的头发应该处于弱势,但偏偏,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卸下来一块厚厚的钢板。 看着那钢板微微弯曲的弧度,柏永年猜测,它原本应该属于哪套生产线上的压力容器。 如今它已经卸去了自己前世的职责,在盾牌的新岗位上焕发出新的光彩,在保障使用者安全的这条路上发光,发热。 柏永年已经认出那将一把冲锋枪和自制盾牌玩的虎虎生风的人是翟朔,看着不免心中佩服,甚至想问对方要个压力容器的位置,好给自己也整一个。 钢格栅板走道上的动静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偶尔从几个不同的方位会有几声枪响,但射出的子弹要么被翟朔躲过,要么被他拿盾牌当下。 柏永年也反应即使,立刻举枪将放冷枪的人逼退,再立刻侧身翻滚,移动到下一个掩体后。 哪怕是压力容器的材质,也毕竟不是为了防弹而生产的,初见还只有点点斑驳锈迹的钢板,现在也零零散散的遍布了十几个弹坑。 朝翟朔的攻势弱了,柏永年见他能在应对的同时还击,反过来限制对面那人的移动,便不再管暗处埋伏的人,架起枪一心瞄准与他对战的人。 冲突过程中,这人一直在阴影处徘徊,光线照不到对方,又没有明显的特征,柏永年一直难以辨别这人的身份。 就在翟朔又向前逼近几米后,那人大概意识到不能再和翟朔在此处周旋下去了,干脆心一横,长臂一挥,把一个翠绿的条状物丢了出去! 柏永年:……? 那不是爱装眼盲的小蛇吗?! 哪有人这么用精神体的啊! 被丢出去的鳞树蝰也很迷茫,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三角形的脑袋还在嘶嘶吐着信子—— 作者有话说:天啊极限赶稿,好刺激 哦对了,姐妹俩对小柏肯定是没有单箭头的 第48章 锈蚀工厂 尽管不是小蛇自己的本意但翠绿色的鳞树蝰还是在物理法则的作用下直冲翟朔的面门而去。 翟朔不会天真的一位这是一条无毒的蛇, 只皱着眉微微侧身躲过,抬脚快步向前,意图拦下要逃走的奥西甸。 可惜对方丢出自己的精神体时, 就是为了争取到那一秒的时间。 奥西甸索性剑走偏锋, 单手一撑走道的铁质栏杆, 身形如飞鸟般轻盈一翻, 竟然要从距地面近十米的走道上直接翻下来。 好在他还不算完全丧心病狂,翻越栏杆的时候, 见鳞树蝰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使命已经结束,便心念一动, 将其收回精神图景,免了小蛇砸向地面的苦楚。 现在已经翻越栏杆的奥西甸单手紧握钢格栅板走道的铁质栏杆,没有贸然松手落下, 而是瞄准了斜下方的一个立式反应罐罐顶,正在摇晃着身体, 想要借着晃动的幅度一鼓作气冲过去。 还在储液罐后埋伏的柏永年立刻举枪瞄准奥西甸的心脏,食指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没想到走道的铁质栏杆早已在长时间的锈蚀下失去稳定的支撑结构, 恰巧这时猝然断裂。奥西甸手里握着一段铁杆子猛的下坠, 那瞄准心脏的一枪最终没入了奥西甸的肩胛骨。 柏永年在心里啧一声。 吊在栏杆上的黑发男人始料未及,剧痛顺着神经侵袭大脑的一瞬间, 手臂猛的脱力。 但奥西甸还是凭着自己本能的作战意识, 竭力在最后一刻猛的朝网格栅板一推,再借着反作用力扒上反应罐边缘的铁质把手, 最终有惊无险的落地,还通过反应罐的体型成功掩盖了一部分身形,躲过了后面紧接着射来的几枪。 后续柏永年就看不到了,来自敌方队友的子弹已经扫射来, 他也来不及再补一枪,只能迅速后撤躲开脚边那一串没入地面扬起尘土的子弹。 眼见失去了淘汰奥西甸的机会,柏永年也不失落,毕竟真能借此淘汰对方算是自己运气好,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他不再逗留,继续朝先前给萨拉瓦指的汇合地点前进,期间偶尔观察一下翟朔是否从走道上安全撤离,偶尔会帮翟朔逼退几个放冷枪的人。 终于赶到储液池附近,锈蚀工厂内光线昏暗,距离地面高四五米的地方开了很多大窗,但全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只透进来些迷蒙的光。 柏永年四下环顾,直到下一个大型操作台后面看到了露出的两根笔直的短角,才找到萨拉瓦躲藏的地方。 和萨拉瓦汇合后,短角羚没有移动位置,身体站在控制台后,双眼始终藏在阴影中,只探出一小部分脑袋观察外面的动向。 柏永年从善如流的在萨拉瓦身边蹲下,恰巧左手边是短角羚,右手边是萨拉瓦。对方正在拆自己路上捡到的资源包,一共三个,看的柏永年这个非洲人心里升起点羡慕和嫉妒交织的复杂情绪来。 可恶的欧洲人。 “这个地图只包括废弃工厂内部空间,因为地图范围小,战斗时间短,所以投放的物资干脆就不包括医疗类的物资了。路上我还翻过一个,也是只有武器没有绷带这些。”萨拉瓦将三个包裹全部翻过一遍,掏出一把狙击枪丢给柏永年,“虽然刚才让奥西甸跑了,但左侧肩胛骨受伤,他的战斗力肯定要大打折扣。后续可以先针对他,先把他淘汰了。” 柏永年接过丢来的枪,更新一下身上的装备:“你很擅长侦查?这些都是你在汇合前那段时间里收集的信息?” “嗯。” 柏永年简单思考一瞬,就掏了个小蜘蛛丢给对方。 余光看见身边人丢了什么东西过来萨拉瓦下意识伸手一接,等看清手里的是对方的精神体捕鸟蛛后,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柏永年。 孩子不养了? 柏永年刚准备开口,就觉得脸颊痒痒的。扭头一看,是短角羚的尾巴扫到了他。 短角羚的尾巴有点像兔子尾巴,比较短,上面是和背部一样的黄褐色毛发,下面却是蓬松柔软的白色毛发,如同一簇刚弹过的棉花。虽然眼前这只短角羚脑袋还在警戒着周围环境,但尾巴此刻却轻快的晃悠起来。 “抱歉。”萨拉瓦带了些歉意。 他让短脚羚挪挪步子,往侧边站一站,然后肉眼可见的,那短尾巴安静的垂落下去。 柏永年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说:“我们的精神体相互接触的时候,我可以为你构建信息滤网,以便你能侦查到更多信息。而且通过精神体链接,我可以向你传递信息。” 这废弃工厂内部并不是一片死寂,墙壁上和设施之间密集有序的管道里时常会有残存液体滴落的声音,那些已经在各种铁质设施内干涸的化学试剂仍然留下了刺鼻的味道,以及那些厚厚落了满地的灰尘,因为人类的活动,开始洋洋洒洒的弥漫在空气中。 这些冗余的信息都是对哨兵过分出众的五感的一种挑战。 萨拉瓦没有拒绝柏永年的提议,伸手把小蜘蛛放到短角羚的背上。柏永年见状,闭上眼睛,开始尝试构建信息滤网。 短角羚的短尾巴小幅度晃了一下,萨拉瓦冷淡的瞥一眼,那尾巴又乖乖的落回原位了。 萨拉瓦没有闭上眼感受向导提供的帮助,一边提高警惕专注于五感传递来的庞大纷杂的信息,一边整理收拾手上的武器。正好蜘蛛向导的武器就放在自己手边,萨拉瓦顺手也给整理了。 正在清点子弹存量的时候,萨拉瓦忽然感觉到精神图景内清明了很多,先前因为长期处理冗余信息而有些紊乱的精神力也被人细致的梳理过。一时间,自己的听觉、视觉和嗅觉等都变得更加清晰了。 但是 “这就是信息滤网吗?”萨拉瓦疑惑地问,怎么觉得像是浅层精神疏导呢? 柏永年:…… 这当然不是信息滤网,事实上,他只是从解长霜那里学到了构建精神滤网的方法,但还没有在哨兵身上实践过。 但他是不可能实话实说的。 “确实不是,我刚链接上你精神图景,看到有部分紊乱的精神力,顺手就给你梳理了,现在给你构建信息滤网。”柏永年脸上一派平静,语调平稳,说的煞有其事。 萨拉瓦点了点头,嘴角带了点浅笑:“那多谢你了。” 这蜘蛛向导还挺善良的。 柏永年接受了这份谢意,继续尝试构建滤网。 他的精神力重新接入萨拉瓦的精神图景,并将自己的精神力不断稀释再编织,直到它变成一张足够大的网,能够将萨拉瓦的精神图景笼罩在其中。 第一次尝试构建信息滤网,柏永年有点手生,但好在他理论知识丰富,最后成功了。 睁开眼睛后,柏永年立刻看向萨拉瓦:“感觉如何?” 萨拉瓦怂了怂鼻子,做出嗅闻的动作:“那些刺激性液体的味道似乎变淡了,可以忽视,不过听觉方面没有大的变化。” 柏永年闻言,又重新接入那张网,像世界上最心细的绣工一样,找到属于听觉的那块地方,一点点收紧网格间距。重新编制完成后,他又转头看向萨拉瓦。 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萨拉瓦有种自己变成了小白鼠的错觉,不自觉偏移了目光:“嗯……现在的听觉里没有其他无效信息了。” “好!”那么接下来只要依法炮制,给其他哨兵也构建信息滤网就可以了! “纳赛尔估计还是会延续他一如既往的单兵作战的风格,不过莱安德拉姐妹应该不会分头行动。翟朔的战斗力比较强,你的侦查能力可以辅助他,你先去和他汇合吧。哦对了。” 柏永年又丢了一个小蜘蛛过去,萨拉瓦一回生二回熟,结果后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个带给翟朔吧。” “好。” 分开的时候,小五还在萨拉瓦的肩头朝柏永年挥着前腿,看起来干劲十足。小二则乖乖盘在短角羚的背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离开储液池附近后,柏永年提起狙击枪,并把冲锋枪放在立刻就能拿到的位置,朝着废弃工厂最高层过去。 他太清楚纳赛尔的性格了,刚才翟朔和奥西甸混战中突兀出现的那几枪,十发有九发都是他打的。纳赛尔此刻估计正在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架着一把狙击枪,再靠着角雕的视野不全死角,悠哉的纵观全局呢。 其实柏永年也知道,即使不提前针对纳赛尔,这是团队战,等到后面进入决战的时刻,众人混战在一起时,纳赛尔绝对是第一个坐不住,要冲下来施展拳脚的。 但角雕的机动性太强了,前期不限制一下纳赛尔,只怕他给队友们爆点,给自己的队友一个个全淘汰了。 一路借着各种堆放的杂物做掩体,柏永年迅速接近了最高点,也就是废弃工厂的原总控室。 他不动声色的换上冲锋枪,悄声接近总控室那扇紧闭的门。 门前的地面上掉了些锈红色的铁屑,没有灰尘,新鲜的。从门旁长约六米的灰蒙蒙的落地玻璃窗被人擦净了一角,从那儿向里看去,只能看见一些歪七扭八的椅子,藏蓝色的布面上还有天花板上掉落的白色墙皮,并没有人影。 里面空间狭窄,又无法从外面看清全貌,柏永年在距门还剩几米处停下脚步,没有贸然闯入。 刚才赶路的是他,如今静默无声的守在门前的也是他。 这么近的距离,里面的人必然已经知道自己到了。 但此刻,门里门外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柏永年从未觉得自己那么有耐心过,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扣在扳机上食指一触即发,只等猎物出洞—— 作者有话说:下午才想起来,今晚要聚餐。 今年轮到我和其他三人一起去买饮料了,几个人也是一点没亏待自己,什么椰奶、椰子水、冰茶……全是自己爱喝的,还买多了。能报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四个人愣是没一个人要塑料袋,几个人跟洗劫了超市一样,每个人抱着三四瓶饮料一路叮里咣啷的去包间了。 最后饭吃完了,还有好几瓶大瓶的饮料没开,问其他人也没要,还是我们这几个人,乐颠乐颠的一人抱一瓶回来了。 我抱了一瓶美汁源果粒橙,幸福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9章 答应我 良久, 中控室里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柏永年向侧方迈进两步,贴近门旁粗糙的水泥墙。这个位置是视野盲区, 适合突袭。 门内传来脚步声, 对方刻意没有收敛行走过程中发出的声响, 柏永年甚至能判断出他哪一步踩到了地上的废纸, 又是哪一步踩到了掉落的墙皮。 终于,脚步声停下, 他看到门外的把手轻轻动了一下,又有一些不堪重负卷翘的漆皮碎屑颤了两下, 摇摇欲坠。 手中的枪口已经瞄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柏永年双眼紧盯着那门缝,只等它打开蚌壳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 来了。 但不是预想中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而是如雷霆轰鸣的一声巨响! 那扇方才还静立的铁门, 此时在一道巨力下猛地弹出!扭曲的铰链在尽了自己的职责,在奋力牵扯铁门的最后一刻, 终于发出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哀鸣,滚落在地。因为铰链的拉扯, 那本该顺着力道向前奔去的铁门在半道生生被扭转了方向, 斜着朝柏永年面门冲来。 靠! 柏永年在心里怒骂一声,这小子劲怎么这么大! 他一角踹向铁门侧边, 小腿被反作用力震的麻了一瞬, 但此举为自己争取到更开阔的视野,然而等他看清眼前一幕后, 瞳孔骤然一缩。 那铁门霍然扬起的积年的灰尘和碎屑中,纳赛尔已经借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掩盖逼近他眼前! 柏永年立刻举枪射击,但奈何动作完了一步,纳赛尔的右手已经一把攥住自己的衣襟, 布料在巨力的拉扯下绷出锐利的线条,紧接着,他就被这股力道扯进中控室内。 被扯入狭窄的室内,柏永年迅速抱头,借助翻滚卸力。等他在控制台后站起身时,蜜色皮肤的男人也已经站定,他袖口挽到手肘处,如鹰般的双眸紧盯着对面的蜘蛛向导,抬手利落的用手背擦掉下巴上的灰尘。 “怎么突然这么生分?”纳赛尔扯起嘴角,“就这么站在门外,也不进来坐坐。” “拿见面礼呢,这就送给你。”柏永年抬起手就是一通扫射。 纳赛尔脚尖勾住身侧的瘸腿椅子,一手拎起直接朝柏永年枪口甩去,同时接机躲到一片倾倒的办公桌后,举起枪反击。 两人在中控室狭窄的地形里迂回四五分钟,既要保全自身,攻击对方,最终居然几回合下来都没能给双方造成有效伤害。 不对劲。 柏永年在攻击间隙朝落地玻璃窗外看去。 如果说最开始破门是为了脱身,那纳赛尔又何必把他扯进来呢? 纳赛尔在拖延时间,他有其他目的。 想通后柏永年不再和纳赛尔在中控室里玩二人转,抬脚将两张躺地的椅子踹向纳赛尔,借着对方变换角度的瞬间夺门而出。 柏永年一边奔跑,一边看向头顶,由钢架支撑起的铁皮屋顶下,有一只翼展约两米的猛禽盘旋。他立刻抬手放出精神力丝线,企图将其逼落,但角雕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穹顶漏进一缕光芒的缝隙处长鸣一声,最终赶在被精神力丝线裹挟之前回到了纳赛尔的精神图景。 角雕向导不急不缓的从中控室内走出,举起狙击枪,朝穹顶的几处连开几枪,厚重腐朽的铁皮顿时发出刺耳尖锐的脆响,大块的的铁皮折损挂在钢铁支架上,将其压弯。更多的碎片则失去束缚,坠落在工厂各处,与各种金属设施碰撞在一起,大量灰尘在骤然倾泄的光线中乱舞,柏永年看到了好几道狼狈躲避的身影。 “嘶。”柏永年诚心发问,“你行动前,有告诉你的队友们吗?” 纳赛尔脸上的笑僵硬一瞬。 那看来是没有了。 柏永年大概能理解纳赛尔这一举动的目的。锈蚀工厂光线暗、掩体多、地形较为复杂,导致所有人都倾向于潜行伏击,以至于进度缓慢。不如直接将光线引入,让所有人都放弃潜行的策略,正面快速的打一场。 柏永年心念一动,通过小五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出去。 随机,翟朔、萨拉瓦就从掩体中一起冲出来,对上莱安德拉姐妹,并借着地形优势,将姐妹俩一直压制在工厂的角落,阻止对方位移。 奥西甸和沃尔科夫正朝着纳赛尔跑来,柏永年大喊:“解以初!帮个忙!” 如飞雪般的飞蛾涌来,翩跹着围绕在奥西甸和沃尔科夫周围,细腻的白色鳞粉纷纷扬扬洒落。 奥西甸作为精神体为剧毒蛇类的哨兵,基本消解了毒素对行动带来的影响,原地缓了一阵后立即反身向解以初躲藏的方向补了几枪,随即继续前进,只是步伐变慢很多。沃尔科夫则被毒素缠身,捂着头痛苦的倚在墙边,寸步难行。 没去管跑来支援的奥西甸,柏永年对准纳赛尔的脑袋就是一顿扫射,对方立刻侧身一滚躲过,借着一根支柱掩盖身形。 接近两人战场的奥西甸举起自己还完好的另一只手,想要射击,但视野却在发胀的脑海的影响下偏移模糊,等终于对准了柏永年脑袋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躲开!” “砰!” 但毒素切实影响到了他的行动,矮身的动作慢了半拍,一颗从远处射来的子弹没入他的太阳穴,那具身体甚至还在完成下蹲的动作,便化作细碎的像素点消散了。 偏偏纳赛尔这边没人能分出余力去清扫暗处的狙击手,只能被动的迎战。 还在和纳赛尔迂回的柏永年轻轻勾起嘴角。 老薛,太靠谱了。 从他发现自己已经跑了一半地图都没有遇到薛锐的时候,柏永年就猜到今天他要当狙击手了。雪豹擅长各种崎岖的地形,要想找到自己不是难事,只能说明薛锐在暗中埋伏,不适合暴露。 不一会儿,在薛锐的帮助下,莱安德拉姐妹俩也被翟朔和萨拉瓦相继淘汰,可惜的是,萨拉瓦的精神体攻击性弱,在战斗中被两只东非狮围猎咬伤,最后自己状态不佳,被反扑的两姐妹几枪带走了。 解以初作战能力差,因此除去用精神体天赋控制沃尔科夫行动以外,一直在掩藏自身位置,没有出手淘汰对方。 最终还是翟朔赶路的时候顺手淘汰掉了这个被痛苦折磨的可怜哨兵,作为曾经也尝过这份痛苦的人,翟朔难免有些同情这个哨兵。 幸好自己那时候有柏永年的帮助。 那双俯视的眼睛出现在脑海里,此刻他的精神图景也被对方细心编织的信息滤网笼罩,工厂内腐朽的灰尘、不堪重负的铁皮在风吹下发出的吱呀声、刺鼻的试剂味,都统统被拦截,只留下那些必要的信息。 明明是在作战,但他的脑海一片清明。 翟朔想起在蜂巢区的时候,被苗家的派来的杀手围堵时,在阴影里依旧显眼的刀刃的锋芒深深地印在自己眼中,鼻腔里汹涌的血腥气、空气中粘稠的水汽、小巷边缘乱丢的垃圾袋里腐烂的食物的气息,糅杂在一起统统在他的脑海中炸开,超负荷的精神图景竭尽全力去处理它们,却无济于事。 最终,他只能靠着□□的本能去战斗,眼前一片猩红,等终于活下来的时候,他看着脚边倒伏的躯体,尚散发着丝丝热意的红色血泊从躯体下蔓延,叫嚣着要吞噬他。 滴答,滴答。 看着那小小湖泊上的涟漪,翟朔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脖颈似乎在战斗中被划开了,只是负载的精神图景已经无力接受更多信息,居然就这样流着血搏杀至最后。 当时的他,只能麻木的翻出仅存的绷带,随意包扎一下。反正依靠哨兵强悍的恢复力,很快就会恢复如初了,不是吗? 那时,也是柏永年,为他包扎、做精神疏导,将他从噬人的深渊中救出来,让雨后清新的空气和柔和的月光重新进入他的世界里。 奔跑中的翟朔已经看到了柏永年的身影,他不自觉拂过脖颈处肉红色的伤疤,新生的皮肤还比较脆弱,指尖所过之处惊起一片颤栗。 多么丑陋,但他却不愿将其抹去。 这样,他只要看到这个疤痕,就会回到那个雨夜,回到那个拥挤老旧的小房子里。 二层的走道狭窄而压抑,锈蚀的钢格栅板在混战的几人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纳赛尔利用几根廊柱与柏永年、翟朔两人周旋,另一边的角雕和花豹缠斗在一起。 纳赛尔对战两人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敏锐的觉察到薛锐埋伏的方向,有意藏起自己身体关键部位,以防暗处的狙击手补枪。 成群的白蛾又蜂拥而至,解以初尝试着继续用自己毒系精神天赋限制纳赛尔,可惜同为S级向导,纳赛尔能够构建起足够保护自己的精神屏障,利用精神力逼退白蛾精神体后,甚至反向推断出解以初的位置,几枪重伤了对方。 再又一次寻求突破点时,翟朔为了躲过对面的子弹,一时不查踩到了早已完全被锈透的钢板,骤然坠落,还不等他在空中调整身形减少落地伤害,来自纳赛尔的子弹便已没入胸膛。 好在翟朔的突破也争取到了纳赛尔一瞬间的破绽,柏永年借助他注意力片刻间的分散,眨眼间冲至对方眼前,一脚踹向纳赛尔的手腕,令枪掉落。 纳赛尔迅速双手交叉胸前格挡,却被柏永年猛地扑倒,紧接着一道寒芒一闪,匕首锋利的尖刺只需毫厘之差便能没入眉心。 但还需毫厘之差。 手心传来剧痛,为了保证战斗中的敏锐度,纳赛尔一向是不调痛感的。温热粘稠的血顺着冰冷的刀身流淌而下,濡湿了自己的眉心,洇入眼球,令他眼前一片血红。 那染红的眼睛仿佛属于来自罗刹,里面浸满了野心和渴望,让被注视的人心生不快。柏永年握着匕首暗暗使劲,想迅速结束这场战斗。 “这么急?”过多的血液从“罗刹”的眼角滚落,仿若血泪,感受着掌心撕裂的疼痛,他喟叹一声,笑着开口,“答应我,做我永远的对手和搭档好吗?” “永年。”—— 作者有话说:咋感觉写出来的这俩人,鬼味浓重(挠头) 明天不更,后天再继续 第50章 真昧着良心投啊。 匕首被束缚的力道一轻, 眼前那血色的花还未完全绽开,结束的机械音已在耳边响起,柏永年的意识被系统一脚踢了出去。 从休眠液里坐起身, 他一把抹下脸上正在快速挥发的休眠液, 一抬眼就和一个笑眯眯的双眼对视上了。 柏永年移开目光, 搞不明白比赛前还在别扭的人怎么打一架就恢复正常了。或者说, 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不正常了。 意识转换前那最后一声,他听得真切, “永年”,到底为什么纳赛尔会这样称呼自己? 不是没有其他人这样喊他, 但这件事发生在纳赛尔身上,就有些古怪。 纳赛尔这人,一向我行我素。虽说他们两人之间接触的还算多, 但柏永年知道,这人始终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有挑战性的消遣来看待, 一个阶段性的搭档或者对手。 他不是没有想过纳赛尔喊自己名字的时刻,不过在他的猜想里, 对方或许会称呼自己为“柏”或者直接叫全名。 “永年”这个称谓, 唯独从纳赛尔口中喊出,会让他觉得不自在, 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柏永年总觉得, 仿佛在自己视线所不能及的暗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偏偏自己还怎么都摸不着头脑。原先心里对纳赛尔升腾起的那一丝愧疚和心虚,在刚才那一局之后也消失无踪,如今只剩下对事情发展超出控制的烦躁。 啧,只是个称谓变化, 哪有那么多门道,别想了。 柏永年破罐子破摔,揭过这茬。 其余几人已经从休眠舱中起身,在一旁全部站定,薛锐在和莱安德拉姐妹俩复盘刚才的战斗。翟朔站在薛锐身后,看着像是在出神,但当柏永年刚一有动作,那金色的眼睛就立刻转了过来。 柏永年迈出全息装置的舱体,隔壁递出一条毛巾,柏永年选择无视,取了一条一次性毛巾,简单擦拭一下后,也加入了薛锐他们的讨论。纳赛尔紧随其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边擦着肩颈边走近。 见人到齐,薛锐开口:“刚才的一局,大家大概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一定的认知了,那我们就先选出队长吧。” 由薛锐发起了线上的匿名投票,众人点开链接,投出队长。 柏永年赫然在列,不过纳赛尔也得了两票。 看到结果时,莱安德拉姐妹一言难尽的看向狼、蛇二人组。 真昧着良心投啊。 那大铁皮天花板砸下来的时候,这两人也跑的一样狼狈啊。 “虽然我们对谁当队长这事无所谓。”莱安德拉无奈的扶额,“但还是希望队长在行动前,至少能和我们商量一声的。” 想起她俩在千钧一发之际,擦着铁皮尖锐的边缘堪堪躲过的后怕,莱欧娜也一脸沉重的点点头。 纳赛尔无视了俩姐妹未指名道姓的吐槽,对队长最终人选接受良好,刚看到结果就呲着牙对着柏永年喊队长了,柏永年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食指抵着纳赛尔的眉心将其推远。 “就当行行好,安静一点吧,我的好搭档。”柏永年皮笑肉不笑的说,眼中没有笑意,只有警告。 虽然现在此人的言行越发古怪,但单看行为的话,纳赛尔反倒是收敛了,先前动不动就楼肩,如今也不怎么做了。 莱安德拉又补充道:“虽说已经选出了队长,但毕竟只打了一局,如果发现你这个队长不合格,那我也不介意竞争一下这个位置。” 金发女人挑眉,扬起一个野心勃勃的笑。 “好的,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我会满怀期待的等待和你的切磋。”柏永年回以同样的微笑。 看着柏永年和其他人说话,纳赛尔的舌尖扫过自己的牙尖。 唔,他觉得自己不是向同,但柏永年确实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但这两天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刚才比赛结束前最后的问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喜欢和柏永年对战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喜欢柏永年居高临下淘汰自己的感觉。 之前好歹只是战意比较强,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纳赛尔咬破自己的舌尖,细细品味后咽下渗着铁锈味的血丝。为什么食欲也这么旺盛? 纳赛尔眯起眼睛,这样自己狭长的视野里就只剩下人群中心那个侃侃而谈的黑发向导,周围的那些什么脖子上打了个补丁的哨兵、装的好像冷静的不行的哨兵,都如遇水的墨点般晕开。 难道他之前没在亲爹养蛊式的培养方法下疯掉,反倒如今才癫狂吗? 啊,框在视野中心那个像黑曜石一样的向导朝自己走来了。 “纳赛尔,纳赛尔?” 纳赛尔压下自己胃中焦灼的饥饿感:“怎么了,永年?” “别一个人呆着,来一起复盘吧。” 柏永年注意到纳赛尔的走神,他只以为对方是因为刚才被自己推开,心中不乐意了,才没加入复盘。他拽着纳赛尔的手腕,把他扯到人群中,顺便把一直沉默的翟朔也往人群中扯了扯。 “还有,叫我柏永年。” “好的,永年。” 柏永年开始觉得自己脑袋的某一处开始一突一突的跳了。 几人在训练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带有私人恩怨的吐槽和谴责。等一场复盘终于结束,一行人又风风火火的进竞技场连开好几局,每一局都是混搭,力求所有人都搭档过,熟悉彼此并肩作战的模式。 每一局结束后都会有复盘阶段,除去专业性的点评和合理的建议,大家也完全没有收敛自己在对局中遇到的不满,每到这时,挨骂的似乎总是那么几个人,而批评大会中的钉子户已经不痛不痒了。 有一局,薛锐被分到了柏永年对面,带着莱安德拉两姐妹打游击战,真是给柏永年整的苦不堪言,好在小蜘蛛们的侦查能力同样出色,终于揪出薛锐躲藏点将其淘汰后,局势才好转起来。 赛后复盘阶段,雪豹一直盯着柏永年,一动不动,直到他挠了大猫的下巴,好容易才让雪豹回到了平时状态。 安抚结束一回头,他就看到莱欧娜捂住了莱安德拉的眼睛。 柏永年:? 一行人一直训练到深夜才散去,柏永年回到寝室打开光脑,发现邬君禾回消息了。 “好的,多谢你提供的信息。小年,你专心准备三校联赛吧。” “好解决吗?”柏永年回。 “不用担心。” “那应该是不太好解决了。” 柏永年斟酌着敲字,天黑透了,但房间里没有开灯,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的脸,光与阴影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 “上次星朝会,还是打草惊蛇了吧?要想抓住他们的尾巴很难吧?” 聊天框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用担心,小年。” “既然敌人一直躲在暗处,那不如引蛇出洞。”柏永年平静的一字一字敲下去,打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让我帮忙吧,三校联赛是个好机会,错过它,下一次机会又要多久才能出现?” “既然三校联赛的高曝光度可能会为我引来危险,那为什么不反过来利用它,为我们揪出涅墨西斯螺旋的真实据点呢?” “小年,虽然我确实希望你能帮忙,但却不是这种以身涉险的方式,你还是学生,甚至书都还没念完呢。” 这次居然是语音,邬君禾的嗓音带了点疲惫,最近他或许真的很忙,但说话的语气依旧平静温和,还有着一丝关心。 不过看着后半句这熟悉的理由,柏永年猜,恐怕宿松霖找过邬君禾了。 “被涅墨西斯螺旋盯上,没有人能独善其身。难道君禾哥和泽哥是性命无忧的情况下去调查他们的吗?我早就被卷进来了,既然三校联赛无论如何都会将他们的目光引像我,又怎么可能一定会无事发生呢?” “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开始反复出现,揭露了一丝聊天框另一端那人的犹豫。 诚如宿松霖所说,邬君禾资助他未必没有私心,这个提议固然会让邬君禾游移不定,但提议所带来的结果也足以让他动心了。 在邬君禾的眼里,柏永年作为星联军校的学生,一个还未步入社会的人,固然是弱势群体,但涅墨西斯螺旋所要迫害的,确是更弱势的群体,一群遭受无妄之灾的孩子。 也许这个决定会让柏永年的时间永远定格,但是在自己犹豫的时候,或许已经有更多的孩子看不到明天了。邬君禾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仰起头,感受着灯光透过眼皮留下的光斑。 他最终同意了柏永年的计划。 接着拉了一个线上的全息会议,把邬泽也一起拉进来,三人一起就三校联赛可能会发生的各种状况制定方案。 邬君禾希望能最大程度上保证柏永年的安全,在商量着各种计策的时候,他想着,或许涅墨西斯螺旋即使看到了三校联赛的直播,也不会有任何行动,之前的星朝会足够让他们谨慎一段时间。 即使对他来说,涅墨西斯螺旋有所行动才更有利。 “然后你就这样答应他了?”光脑另一端传来变声过的声音。 “是,小年对付他们的意愿很强烈,他的提议合理且更有效率。尽管这个计划的风险是确实存在的,但我会将风险降到最低。”邬君禾回道。 “君禾,你是不是被自己的正义感裹挟了,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你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以至于忘记自己的初衷了吗?”光脑的另一边,也就是宿松霖,语气里带着些迁怒,“你是带着正义感出发的没错,但难道救人就一定要以另一个孩子的生命安全为代价吗?我们明明可以牵扯更少的人来解决掉涅墨西斯螺旋,我们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了不是吗?” 被怼的人却很平静:“松霖,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出发点。但我并不是在做什么选择题,你我决定对付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压上了自己的未来,而柏永年,只是一个同样放上了筹码,和我们一起的同伴。” “柏永年或许有一小部分处境和你相似,引起了你的共情。以至于事到如今,他明明已经有了觉悟,走到了我们跟前要和我们一起前进的时候,你仍然只是拿他当一个孩子看待。” 邬君禾说完,又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串了起来:“你绝对不是这样固执的人。所以,你其实是不得不把他放在孩子的身份上去看待吗?脱离孩子的身份,他会让你感到不安吗?” 一个成年向导的身份,会让宿松霖感到不安的原因…… “好了。”变过声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邬君禾的思绪,“既然你们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就去做吧,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来补救。”—— 作者有话说:最近开始忙起来了,后面会隔日更了。《 》 50-60 第51章 赛前聚餐 三校联赛在星港区繁华中心新建的大型全息体验馆, 由驰域科技赞助。 驰域科技,名字一听,还挺高大上的, 只凭柏永年自己, 断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么高科技的公司名称的, 大家坐一起闲聊的时候, 莱安德拉会真诚的询问他:你的光脑联网了吗? 柏永年也只能真诚的回答她,自己的光脑确确实实的联网了, 而且他其实还是会上网冲浪的。 然后莱安德拉就不说话了,但柏永年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对自己星网冲浪速度的不屑一顾。 驰域科技这个名字, 也从莱安德拉嘴里听到的。 “今年三校联赛的地点定了!” 训练间隙,大家喝水调整状态的时候,莱安德拉高高举起手臂, 把自己的光脑屏幕调到最亮最大。 莱欧娜盘腿坐在莱安德拉身后,环着她的腰, 把下巴搁在妹妹的肩窝里,闭着眼睛, 一副累到不想动的模样。 奥西甸掏了掏耳朵:“每次不都是在三所军校里选一个来当主赛场?按顺序, 今年正好轮到我们学校。” 他伸手捂住肩膀上鳞树蝰的小三角脑袋:“莱安德拉,把你的屏幕调暗点吧, 就算不为你光脑的电量着想, 好歹也考虑一下咱们的视力健康。更何况你这么亮的屏幕,我是一个字也看不清。” 莱安德拉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嘴里嘀咕着“怎么不给你尊贵的两颗眼珠子闪瞎”,直接把消息发到了群里。 “今年居然不在任何一所军校内举办三校联赛?”薛锐微微皱眉,这安排未免又突兀又不合常理。 柏永年刚喝完水,也有点犯懒, 干脆身子一侧,靠着薛锐勾着脖子去看他的屏幕。薛锐将屏幕挪到中间,两人脑袋挨在一起看通知。 “驰域科技?搞什么的啊?” “就是做全息舱的。”莱安德拉说,“你们看比赛地点,也是驰域科技刚建成不久的大型全息体验馆,粒子沙盒。” 柏永年啧一声:“怎么听着像什么小作坊一样,靠谱吗?”他也登上光脑,开始搜索这个听着就像无证经营的三无小作坊,偏偏也不坐直,依旧靠在薛锐身旁,懒洋洋的没个正行。 纳赛尔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把雪豹哨兵看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眼看着柏永年不看薛锐的光脑了,还不坐起身,干脆伸手板住他的肩膀,一下子给他上半身立直了。 “柏大队长,你好歹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吧。” 柏永年觉得莫名其妙,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纳赛尔的小腿:“大少爷转职当形象管理大师了?怎么这也管上了?” 被人强行捋直了坐姿,柏永年也不可能再靠回去。 上了星网搜索,只找到粒子沙盒的部分局部图片,看着似乎是在驰域科技大厦的内部。 看着图片中罗列整齐的全息舱和各种专业的安全保护措施,柏永年摸摸下巴:“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毕竟是三校联赛的举办地点,不会太差。不管这些,好不容易有一次在校外举办的联赛,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去那周围好好逛逛。” 初见时,柏永年还以为莱安德拉会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性格,但随着这几天的训练深入,才发现她性格活泼,心细细腻,既能活跃气氛,也能察觉旁人的情绪变化。 现在她正眉飞色舞的和莱欧娜说着自己的游玩计划,而她的双胞胎姐姐,莱欧娜,一边为她编着散掉的辫子,一边回应着。 这姐妹俩的性格差距还挺大的,他还以为双胞胎性格会差不多。 离出发去三校联赛也没几天,这天训练完,大家就商量着一起去聚个餐,放松一下。 幸好是周末,不然出校门聚餐还得翻墙,十个人一起翻墙还是太明目张胆了。 餐馆也是莱安德拉选的,柏永年对现下流行什么吃的一概不懂,本着尊重队长的原则来找他寻求建议的莱安德拉没说两句话,就无语的离开了,回头还大声的蛐蛐她们的队长是个伪人。 “我都听见了!你好歹背着点人说行不行!” 柏永年不服气,现场下载了一个美食软件,在一众眼花缭乱的店名中选了最顺眼的一个,转头就要指给莱安德拉看,还没出声,手腕就被翟朔拽住了。 细长的手指在柏永年的屏幕上一点,店面详情展开,评分只有2.5。翟朔瞅瞅那两颗半星,又瞅瞅柏永年沉默的脸,对方的表情没有变化。 翟朔犹豫了一下,提议:“你要是想尝尝的话,我们俩可以一会去打包一份带回去,这家……可能没有大包间。” 柏永年顿时惊恐的看向翟朔,当即为自己狡辩起来,说只是刚才没看见评分,顺手挑的,没有一定要吃的意思。 翟朔细细看着柏永年的表情,确定他真的不是口是心非后才应下。 见对方信了,柏永年狠狠松了口气。被误会喜欢吃这家店和有异食癖有什么区别? 最终柏永年放弃摘掉自己在队员心里的“伪人”标签,一行人老老实实跟着莱安德拉姐妹的攻略走了。 莱安德拉不愧是常年住在星网的冲浪选手,选择的馆子距离适中,也很平价,十个人洋洋洒洒点了一桌子菜,还上了点酒。 令人意外的是,奥西甸倒是个挑食的人,拿着菜单研究半天,推过来一看,只点了三个菜。柏永年对吃的没太多讲究,爱吃的吃,不爱吃的也夹两筷子,不挑。 柏永年不太容易醉,饭吃了大半,也被灌了不少酒,但除了耳朵通红以外,没什么别的感受,哦对,膀胱有点涨。 他又夹了两筷子菜,托腮看着奥西甸和莱安德拉吵着今天的某一局到底是谁拖了谁的后腿,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睡觉。 看着两人越吵越火热,还把周围人也拉上评理,莱安德拉自知姐姐莱欧娜是个含蓄内敛的性格,于是喊了她认为最明事理的薛锐,奥西甸也迅速撤出自己的铁杆盟友,沃尔科夫,为自己撑腰。 可惜薛锐大概不怎么能喝酒,名字喊了三遍也没反应,只顾看着面前的碗。沃尔科夫倒是个酒蒙子,有人就碰一杯,没人就自己喝酒解渴。只可惜沃尔科夫一贯成默寡言,奥西甸激动的肩膀上的鳞树蝰都嘶嘶嘶吐信子吐个不停,沃尔科夫拢共也就为他说过三个字:嗯,哦,对。 唉,三校联赛赢还是赢的,但柏永年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他得在联赛直播中搞点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行。看着饭桌上乱嗡嗡的一团,他不禁想着,这些队员真的靠谱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柏永年的衣袖被人一扯。 柏永年一扭头,就看见纳赛尔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柏永年被盯得心里都要发毛了,只觉得是不是吃太晚了,这家伙被鬼上身了。 “要干什么?” 纳赛尔还是那副模样,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上厕所去。” 柏永年:…… 哇,多重要的事啊,酝酿这么久才说出来,他还以为纳赛尔要喊他去毁灭世界呢。 上个厕所还给自己叫个伴,小孩一样。 柏永年无奈,但是索性他也想去,干脆一起得了。 这馆子大约就是这点不好,厕所不知道为什么,又小又偏,得从外面绕一圈,到店的背面才能找着,中间还得经过一段小巷子,没有灯,黑的很。 墙面上唯一的颜色就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柏永年随便一瞟,看见了些污言秽语,顿时走近了要给那小广告扣下来。 扣不下来。 科技进步了,人家用的新技术,特殊颜料喷涂上去的。 偏偏柏永年本来就倔,喝了点酒,脾气更倔,上下摸索身上的口袋,掏出来一支记号笔。 这笔还是平时薛锐带大家复盘的时候用的,柏永年没事就给他顺走,等到复盘的时候看见薛锐到处找笔了才嘻嘻笑着给还回去。还的时候,薛锐就会无可奈何的那笔敲他脑门,当然,如果没顺走也会被敲。 左右也不疼,柏永年就把顺笔当做训练中解闷的小游戏玩了。 没想到这下派上了用场,柏永年上去刷刷几笔,把那些恶心的字眼全给涂黑,这才舒心的盖上笔帽。 结束了回头的时候纳赛尔居然也没动,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安安静静等他划完,再跟着一起去厕所。 两人一起进去,柏永年先结束出来了,无聊的仰头数天上的星星,一通瞎数,最大数字不超过20,数串了就从头来。 巷子另一头传来脚步声,柏永年看了一眼,觉得这人眼熟,但是没想起来是谁。他又再多看了两眼,越看越眼熟,记忆越来越清晰,等脑海里那个名字终于冒出来了,柏永年转身就走。 虽然和之前变化很大,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郁,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是苗家骏。 柏永年懒得跟这小心眼的人打交道,对付苗家骏很容易,但谁知道对方后面会不会又来搞点事情恶心自己一把。 “柏永年。” 被叫住了。 也是,哨兵本就五感敏锐,更何况自己还喝了点酒,感官迟钝。苗家骏大概率先发现了自己,会不会被叫住全看对方。 “三校联赛将近了,你紧张吗?”苗家骏慢条斯理的问。 柏永年感觉古怪,一个人短时间内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连说话语气都大相近庭。以前的苗家骏好歹只是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毁灭菇,看着阴暗,一点就炸。现在的苗家骏,看着比以前更阴暗,却看不见眼里那股谁碰谁炸的劲儿了。 像潭死水—— 作者有话说:希望能在三十万字左右写完,后面应该不剩很多剧情了。 下雨天,穿了个不防滑的鞋子,给腿和屁股摔肿了,下次雨天不穿这双鞋了。 第52章 这人要开口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面对对方的问题, 柏永年只觉得莫名其妙。 “来关心一下我的好同学,也不可以么?” 苗家骏笑起来,那双沉郁的眸子一弯, 便带了点阴森森的鬼气。柏永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晚上出门所以撞鬼了。 “关心我?我以为你讨厌我才对。” 毕竟对方相当小心眼啊。 “啊, 现在的话, 我对你, 谈不上讨厌,只是有点恨吧。” 这种话是可以轻飘飘的说出来的吗?而且这两句话前后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 巷口那一直闪的路灯不知道哪根线搭对了, 突然常亮起来。借着洒进深巷里微弱的灯光,柏永年这才发现苗家骏穿的可以说是全副武装, 外罩一件黑色风衣,内搭是件高领,半包住脖颈, 还带了双手套,双手此时正随意的插在兜里, 站姿松弛。 “但要说有多恨,那也没有。”苗家骏将柏永年从上至下扫了一遍, 那眼神令人不快, 仿佛只是在浏览一件物品,“人的恨意, 也是有限的, 你现在在我这里的优先级有点靠后。” “哦,那还真是感谢苗少爷的名单了, 我努力争取让自己的名字更靠后一点?顺带一提,你穿成这样,我实在很难相信你没有恶意啊。”柏永年悄然绷紧身体,开始思考纳赛尔是不是掉坑里了, 这么久还没出来。不过鉴于先前在校园里的情形,柏永年并不怎么害怕,苗家骏打不过自己。 “不用担心,我只是路过,恰巧看到你在,来叙个旧。” “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可叙旧的?” 眼前的人走近两步,背光的脸靠近,露出一双横瞳。 看见横瞳,柏永年这才想起来,自己从不知道苗家骏的精神体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先前第一次见到苗家骏时,他的瞳孔是正常的圆形。 这段时间,苗家骏的身上恐怕发生了些重要的事情。 “我恨你,但也恨得浅薄。比起所谓的恨,我现在倒是更怜悯你。”苗家骏微微抬高下巴,他的身高在哨兵中也实在不出色,这样傲慢的动作放在他身上,也难以让人升起危机感。反倒因为站位,光照不进瞳孔里,眼睫下敛着黝黑且带着非人感的横瞳,在邪气里平添一丝高傲的悲悯。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柏永年却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是在想,这人自顾自的走过来,叽里咕噜说这么一串话,信息量没多少,却能看出对方相当过剩的自我意识。 “怜悯?你怜悯我什么呢?” 苗家骏不回答这个问题,只用那双眼睛笑意盈盈的注视着柏永年,忽而上前两步,一整场对话中保持的距离被打破,那只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带着他嘴里说的那轻蔑低廉的怜悯,即将碰到自己的侧脸。 但被反应过来的柏永年拦下了,他从苗家骏的精神天赋中挣脱出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并为隔着布料传来的触感惊讶。 被宽松的黑色大衣包裹的,是堪称瘦骨嶙峋的肢体。 苗家骏使了巧劲,如游鱼一般轻易挣脱了,尽管他如今身体瘦弱,但力气却变大了。 这让柏永年想不通,两周前这人还叫许伟来给自己使绊子,摆明了要记仇记到底的模样,两周后却自顾自的凑过来,嘴里说着恨啊怜悯啊,除了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却什么都不做吗? 厕所那边传来声响,已经被柏永年怀疑是否掉进另一个时空的纳赛尔终于姗姗来迟。 “呵呵,好好准备你的三校联赛吧。”苗家骏低声说。 话音刚落,风衣的衣摆在转角处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那道身影在小巷深处消失了。 柏永年带着呆愣愣的纳赛尔回到饭桌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吃的东倒西歪了,好在哨兵的新陈代谢比较强,喝的比较节制的几人这时候已经缓过劲来了,一人负责一两个不醒事的,三三俩俩的回去了。 同为向导,负责送纳赛尔回去的自然就是柏永年了。 柏永年平时也没有宿舍间串门的爱好,不知道对方住哪儿,只能先翻一下纳赛尔的宿舍钥匙。 等终于在扶着醉鬼的同时,用一个极其艰难的角度从纳赛尔的前胸口袋里勾出钥匙的时候,柏永年一抬头,和一双意识仍然混沌,但若有所思的眼睛盯上了。 柏永年:…… 完了,这人要开口了。 他并不想知道一个醉鬼能思考出什么东西来。 “永,年。” 柏永年没搭理,借着楼道灯光看清了钥匙上的门牌号,就准备往楼上去。 他架着一具肌肉饱满的身体,向前走了一步,没走动。又走了一步,还是没走动。 他终于停下,扭头无言的看向纳赛尔。 有什么屁,请放。 纳赛尔两眼直直的看着柏永年的脖颈,舌尖轻戳了一下自己的虎牙,喉咙滚动了一下。 “想,吃。”他舒服的眯起眼睛,似乎沉浸在未知名的幻想中,“永年,也可以,吃掉我。” 柏永年的眼神开始逐渐惊恐。 汉尼拔竟在我身边。 还不等他为了保全自己的皮肉和肝脏撒开步子狂奔,纳赛尔就猛然闭上了眼睛,速度快的就好像论文刚写好还没保存就黑屏的电脑,砰一声就倒了。 走廊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有一扇门悄咪咪的开了一条缝,想吃瓜的学生从门缝里瞅了一眼,猛然和柏永年对视了,立刻又缩了回去。 柏永年只能先的忽略刚发生的插曲,重新架起这个可能拿蛋白粉当饭吃的家伙,继续去找纳赛尔的宿舍。 “咔嚓”。 一道白光闪了一下。 显然,没人能放弃吃瓜的心,刚才的学生用光脑拍下了向导学生宿舍这令人震撼的一幕。并且,没关闪光灯。 柏永年的脚步停下来了,他重新看向那门缝,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 “砰”一声,那门被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关上了,接着一串咔咔声音响起,门被反锁了。 随着门缝的关死,柏永年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法挽回的名声,这下谁看了不说一句:“向同?牛根啊!”。 好在纳赛尔喝断片了,他听说那晚是柏永年给自己送回来的,带了点吃的过来感谢他。 可惜被感谢的人一点也不感动,他只是在为自己身上的“向同”标签感到悲伤。 联赛的日子很快就近了,不过中间还发生了点小插曲,他在某一天深夜收到了一封匿名短信。 最近柏永年已经很少失眠了,不过浅眠的问题依旧存在,因此当光脑亮起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醒了。 “小心联赛,低调行事。” 看了一眼号码,回拨过去,是空号。 不知道这又是谁提醒的,柏永年把光脑丢到一旁,手伸进被子里,顺着肌肤一路往下,在小腹左侧停下,指腹轻轻抚摸着。 什么感觉也没有,就仿佛这里从来没有人用注射器为自己植入过纳米芯片一样。 既然要以身作饵,查到诺盖拉教授和涅墨西斯螺旋的联系,那么定位必不可少,计划执行期间,邬泽会一直监视着自己的芯片信号,检测生命状况。 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柏永年又揉搓两下那处的皮肤,闭眼睡去。 去往联赛的路上终于不用乘坐解长霜的豪华星梭了,一行人乘坐学校配备的星梭抵达了驰域科技。这栋大厦一共有25层,粒子沙盒在其中的12-14层,其中12层是选手住宿的地方,13层则是简单的医疗保障区域,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器械待命。 住宿条件也不错,每位选手都是单人间,挑房间的时候,纳赛尔直接选了柏永年旁边的房间。柏永年看了他一眼,当场和解以初调换了一下房间。 分完房间,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屋子里开始收拾东西了。 纳赛尔并不例外,也进了房间,但他什么也没做,仰面躺在床板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这几天,柏永年突然和自己开始刻意保持距离了,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只是换个房间而已,更何况他们只在这里住两晚,他平时压根也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但为什么今天这件事,让自己怎么都定不下心来。 心里莫名有股怒火,又夹杂着些微不可见的委屈,纳赛尔恨不能用眼神把天花板烧出个洞来,但想想十三楼的那些或发际线后移或秃顶的权威医生,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到底,他不明白柏永年为什么和自己保持距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事。纳赛尔向来顺应自己的欲望行事,他的神经老爹和便宜兄弟也没有教会他除了对手以外的关系。他对亲密关系的理解,还是从星港区第二军区那里学会的,也止步于战友、朋友这个阶段。 再进一步的,他就想不明白了。 纳赛尔自己跟自己生了会儿闷气,然后又老老实实的起来收拾了。 第二天一早八点,会有一个三校联赛的开幕式,除了必要环节领导讲话外,还会有一个三支队伍的入场仪式,因此今晚没有其他任务,所有人都只需要好好休息,以全盛的状态迎接开幕式后的联赛。 临睡前,柏永年去了一趟这层楼公共的卫生间,走廊的灯是灭的,不过这里的灯倒是非常明亮。 他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低头洗手的柏永年忽然觉得余光里有一道身影闪过,他猛地抬头,却只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柏永年皱了皱眉,又低下头去。 这事,余光又出现一个衣角! 柏永年又猛地抬头,双眼通过镜子锐利的看向身后那人。 “哎呦我去!”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男人被吓得后退半步,“上个厕所一惊一乍什么呢!” 柏永年一愣,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形,他关上水,转身将周围全部扫视了一遍,确信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了,才终于把目光放到了身旁男人的身上。 对方显然也准备休息了,红色的卷发随意的垂落在肩头,上半部分头发在脑后被随意扎成了一个小揪揪,身上穿着浴袍,衣襟松垮垮的敞开,露出沟壑分明的肌肉。 “兄弟,你差点把我尿意吓没了!”对方边打着哈欠边抱怨道,另一只手开始撩浴袍下摆。 柏永年的目光如蜻蜓点水一般从对方的衣襟划过,冷淡的回道:“这里是男性向导的厕所。” 红发哨兵打哈欠的动作顿住了,撩衣服的手也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缩回来,眼睛紧盯着地板,一声不吭,紧接着脸开始越来越红,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作者有话说:贴上膏药了,屁股疼的晚上睡不踏实,可恶! 第53章 开幕式 驰域科技大厦25层, 柏永年带着跟着员工的指引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整了整身上的西服,黑色的,绣了点蜘蛛的暗纹, 行动间经光线的变换会有流光一般的效果。 平时柏永年的穿着都以休闲轻便为主, 最常穿的就是一件短夹克外套, 衣柜里更是一水的黑白灰色的短袖, 没什么穿搭技巧可言。 骤然穿的这么正式,柏永年有点不太自在, 但身上这衣服是邬君禾特地为他量身定制的,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料子, 只觉得看起来就贵,因此也没有乱碰,憋了半天, 只撩了撩刘海。 紧接着一道如针尖般刺人的目光朝他投来,柏永年若无其事的放下手, 冲着对方讨好一笑。 没错,那位女士便是这次星联军校参赛队伍负责的造型师, 一位成果斐然、眼光毒辣、要求严苛的造型师。 柏永年的刘海在这位女士的手下很是受了一番折磨, 造型师一直在撩起刘海梳背头和放下之间纠结,在这个终极二选一的难题里, 造型师选择了“或”。她将刘海大部分梳起, 又在右侧留下一缕,既露出了柏永年优越的眉骨, 又平添一丝少年人的恣意。 发型做好后,造型师满意的连连点头,因此柏永年撩拨刘海的行为无疑是触及了造型师的底线,那道目光刺来的一瞬间, 别说柏大队长了,跟在他身后的一溜队友,立刻仿佛通了筋骨一般,站的比松柏还笔直。 当然,除了薛锐。薛锐的家教想必非常严苛,柏永年从未在公共场合看到过他姿态散漫的模样。 这次开幕会在驰域科技大厦的顶楼举办,三只队伍的出场安排在在领导人的演讲之后。 柏永年本以为这样的安排下,他们可以晚一点抵达,万万没想到,体贴的驰域科技选择在每支队伍的准备室里的屏幕上实时直播,因此,一群凌晨四五点就爬起来做造型的人,困得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还得听灌了一片海的演讲。 好在这样的酷刑,终于在工作人员为领导递第三瓶水的时候结束了。柏永年真的很想知道那讲稿到底是哪个打工人写的,有点用力过猛了吧! 但这事估计也怪不了无辜的打工人,领导本人显然很满意这份讲稿,前两次水送来的时候,那又矮又胖又秃的领导笑呵呵的说:“哎呀!还是小王你懂我!” 小王看起来汗都要滴下来了。 领导终于念念不舍的放下话筒,拿着一沓讲稿,在如鸣的掌声中下台。 女主持人身着西装西裤,利落的上台。 台下只做了两三排的真人,大约是主办方和各个校方的领导以及工作人员。剩余的位置全部由线上观众的投影占据,乍一看过去,到也算人山人海。 “感谢星际联邦军校校长的精彩致辞,这份有深度、有广度、有高度的演讲,通过言语传递给我们力量……” 啊,那居然就是星联军校的校长,柏永年眨眨眼,遗憾心想,还是蛐蛐少了。 工作人员推开了门,该入场了,一行人起身,简单整理服饰。 女主持人的演讲还在继续:“由星际联邦军校、首都军事科技学院和新星战略指挥学院所举办的三校联赛已有五十年悠久的历史。过往的每一次联赛,各个学校的优秀学生都会为我们带来力量与智慧的碰撞,绽放出令无数人回味的精彩瞬间!” 舞台后的悬空大屏骤然切换屏幕,开始出现暴雨中的残破楼宇、飓风中的空中城市、暗无天日的地下城等场景,还夹杂着过往精彩对战的画面,并标出了过去几届获胜方决战的高光时刻。 “如今,新一届的三校联赛再度开启,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三校联赛的选手们登台!” 通往顶楼的门已打开,明亮的光倾洒进楼道里,照亮台阶上崭新的红毯,数架无人机围在楼道口,正在微调机位。 柏永年踏上台阶,走上红毯。 “首先登场的,是我们星际联邦军校的参赛队伍,这支队伍,由四名向导,六名哨兵组成,领队队长是今年入学时便表现优异的新生新星,柏永年。星际联邦军校始建于……” 他身形刚一出现,便被无数的摄像头团团围住,闪光灯密集的闪烁交替,让柏永年为自己5.0的优秀视力狠狠捏了把汗。 三校联赛的开幕式采用了实时直播的形式,面向星网全体群众,还开启了弹幕。 :来了来了,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我也……早知道不那么早进来了。 :嘿嘿嘿,我来的刚刚好,快让我看看三大军校今年招了什么酷姐美男~ 不知道驰域科技和三所军校到底是怎么想的,将开幕式定在大厦的顶楼,风大的很。虽然场地采取了半包式的设计,但只包住了舞台和大屏幕,走在红毯上的一行人,衣摆被风吹的猎猎鼓动。 好在众人的发型被发胶固定的很牢,没有随风乱舞。 一架无人机贴近了柏永年,给了他一个脸部特写镜头。 柏永年立即摆出自己最专业的营业微笑,偏偏这时,那一撮留出的刘海随风摆动,发尾戳着他的眼皮,痒得他没忍住眨了一下右眼。 弹幕原本还在讨论三所军校谁的赢面大,看到特写镜头时,都统一的沉默一秒。 :我去,我还以为只有新星战略指挥学院的那帮人才会营业呢。 :嘶,他有点会啊。 :哇哇哇他冲我wink了! 薛锐站在柏永年斜后方,偶尔点头示意。本来造型师摘掉了他的眼镜,力求完整露出他的脸,但她端详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加上眼镜,理由是比较符合薛锐的气质,但不是原来那一副。 因此,此时的薛锐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冰川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更显干净利落。 莱安德拉在这场合倒是一点不犯怵,一直向红毯两侧的观众席比心,莱欧娜则跟着自己的妹妹有样学样,两人动作如复制粘贴般一致。 纳赛尔全然无视所有镜头和目光,颇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单手插兜,目不斜视的走完了红毯。 等一行人终于走到红毯尽头落座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这样万众瞩目的场景多少会让人产生压力。 紧接着入场的是首都军事科技学院的参赛选手,领头的人拥有一头银色短发,眉眼舒展,眼睫微垂,嘴角噙笑,鼻梁上有颗痣。 柏永年听了会儿主持人的介绍,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叫瑞希诺。 后面的就没在听了,反正不是自己队伍的,十个人的名字哪里记得住。 首都军事科技学院的学生身上大多带着点冷淡的气质,走红毯的速度很快,恨不能两步作一步走,深刻践行高效的理念。只是苦了支持人,语速快的能说绕口令。 最后入场的是新星战略指挥学院的人,在看到领队那一头耀眼的红发时,柏永年意外的挑了下眉毛。 对方的造型师显然对那头红发非常中意,考虑到顶楼的风,最终只用一条白色缎面发带束起,卷了卷弧度,没多做改变。 和前两支队伍不同,新星战略指挥学院的学生几乎是模特转行,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台步,颇有些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的意思。柏永年已经能听出来,主持人临时加了好几句介绍词了。 好在主持的人专业素养让她撑到了这最后也最漫长的红毯时间。 后面还剩些解说词,如今在实时直播的公共场合,柏永年也不好大咧咧的找人唠嗑,只能数自己西装上的小蜘蛛解闷。 空中的无人机忙碌的飞舞,直播间和舞台大屏幕上的镜头一直轮换。 又有一只无人机飞到了自己觉得眼前,柏永年眉眼弯弯的抬眸看去。无人机缓慢的左移一段距离,柏永年心领神会,始终注视着镜头,还挥了挥手。 得到了想要的镜头,无情的无人机迅速拔升高度,飞走了。 好巧不巧,失去了无人机的遮挡,柏永年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红发哨兵,也就是莱斯的身上。 对方显然对镜头和目光一样敏感,猛地转头,两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柏永年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那还说啥了,再打个招呼吧。 他只能保持微笑,又挥了挥手。 莱斯有点意外,又有点尴尬,可能还夹杂着些其他复杂细微的情绪,反正柏永年看不懂饼状图眼睛,只能从对方漂移一瞬的眼神里看出这两种情绪。 终于等到对方也挥手回礼,柏永年这才如蒙大赦一般收回目光。 开幕式结束后,三只队伍就直接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正式赛场。 所有人换下礼服,身着简单轻便的衣物,踏入自己的全息舱内。 柏永年身侧正好是银发哨兵瑞希诺,对方坐进舱内,躺下前冲柏永年礼节性一笑:“你好,柏永年,很期待和你对手。” “我也是,瑞希诺。” 舱门合上,休眠液一点点没过头顶,柏永年的意识轻飘飘的飞起一瞬,又重新落到实处。 在睁开眼,他已经和自己的队友们站在万米高空之上。 柏永年:“……” 这又是怎么个出生点呢? 好在主办方没搞什么幺蛾子,脚下是坚硬踏实的触感,同时柏永年也看见了瑞希诺和莱斯两队的身影。 白发哨兵冲他微微颔首,薄唇微启,似乎在打招呼,但听不到声音。 三支队伍之间的声音被隔绝了。 柏永年一边想着,这人怎么这么爱打招呼,一边浅笑着回应。 莱斯一双红瞳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没有动作,目光落回面前的屏幕上—— 作者有话说:写之前花一小时设计了一下三校联赛的比赛地图(没错我就是这样临时抱佛脚的人),但最终这一章还没写到进地图嘞。 第54章 隐藏阵营 三支队伍站在空气墙隔出的万米高空中, 脚下是被云雾笼罩的城市,带着杂色的细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为其镀上一层银装。几支队伍看向各自面前的屏幕, 一行行文字随着打字特效出现。 “作为曾经最繁华的城市, 如今雷洛伊病毒扩散的源头, 厄兆城在短期内出现了大量被病毒感染的市民, 官方称之为“感染者”。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联盟派出了特遣队, 同时该事故的主要责任方,塞卢拉也派出了安保特遣队, 提出补救措施。” “阵营选择: 联盟特遣队:你们曾被誉为联盟最锋利的刀,为挽救生命而来。 塞卢拉安保队:科学亦有其边界,你们愿意为雷洛伊病毒的泄露负责, 弥补所造成的伤害。” 三支队伍,却只有两个阵营选择。 瑞希诺目光在莱斯和柏永年的身上划过, 如果非要有一个绑定的盟友,星联军校的队伍应该会更好相处一些。他没有急着做出选择, 而是先等待其他两支队伍的动作。 看着屏幕上的两个选项, 柏永年依次点开,右侧弹出小窗, 分别是两个阵营的logo和简介, 他一目十行的浏览过去,翻到底部, 看到“加入”和“拒绝”两个选项。 想起自己的这一趟的目标,柏永年略一思索,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友们:“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干!”莱安德拉举拳。 “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柏永年无奈,“也不怕我给你带沟里去啊。” 薛锐和翟朔只是注视着, 但柏永年能感受到他们的支持。 感受到柏永年投来的目光,纳赛尔也懒洋洋的一点头:“只管去做,没什么可担心的。”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毕竟只是阵营选择阶段。 看大家都应允了,柏永年微微一下,在两个阵营的后面都点了拒绝。 屏幕上的两个阵营消失,出现了加载中的符号,最终,一张图片连带着介绍弹了出来。 “确认选择隐藏阵营:拾荒者,感谢这座城市未断绝的动脉,让你们这些幸存者得以苟延残喘。” 阵营出现的一瞬间,柏永年等人的身影就已消失。 意识进入黑暗前的瞬间,柏永年想的是,合计自己算了半天,就是为了在三校联赛中,用捡垃圾的方式大放异彩吗!? 见已经有一支队伍消失,莱斯和瑞希诺两队也迅速选择阵营,紧跟着消失。 莱斯/瑞希诺:希望是和星联军校一个阵营,我可不想和人精/花孔雀合作。 最先拥有知觉的,是因骤冷刺激收缩的皮肤,紧接着是嘈杂的声音,叫卖声、小孩的吵闹声、刻意压低的交谈声、琐碎物品的碰撞声,都通过耳蜗忠诚的传递到柏永年的脑海中。 睁开眼,入目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头顶吊着的路标有能模糊看到“出”、“8~16”等字样,左右皆有破旧的广告牌,和已经被砸碎了玻璃如今空空如也的自动贩卖机,可以判断他们正身处厄兆城的地铁站内。 地铁站的墙边或站或坐着一群人,挤挤挨挨没有缝隙,都带着为活命奔波的疲倦,大多眼神空瞳,嘴唇发白。 原本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沾染了灰尘、泥土和暗红发黑的血迹。 还不等柏永年搜集更多信息,一道脆生生的童声响起。 “永年哥哥!” 一个小女孩笑着跑过来,张开双臂扑向柏永年。 柏永年有点无措,但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接住了扑来的小孩。 “怎么了?”他看向小女孩的头顶,念出她的名字,“薇薇。” “我妈妈说,你们马上就要去地面上,干大事去啦!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出去啦?”小女孩趴在柏永年的怀里,看得出很兴奋,边说着还忍不住踮着脚跳两下。 光屏适时的出现。 “阵营任务: 任务一:带走病毒原株样本。 任务二:控制通讯阵列,揭露塞卢拉生命的计划,与联盟谈判。” 柏永年的目光从屏幕上迅速划过,没有停留。他浅笑着将小女孩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是啊,很快了!薇薇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来找哥哥呀?你妈妈该着急啦。” 小女孩闻言,仿佛这才想起来似的,惊讶的双手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这时,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女人跑了过来,她衣服破旧,有缝补的痕迹,但足以御寒,收拾的也比这里的其他人更干净。 “哎呀,薇薇啊,妈妈不是和你说过,走之前要和妈妈打声招呼的嘛?”女人嘴里轻声责备着,从白永年手里接过小女孩。 小女孩一开始还不乐意,搂着柏永年的脖子不肯松手,但被自己的妈妈一说,又心虚起来,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妈妈的怀抱里,但仍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柏永年一行人。 “小年啊,你们现在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吗?本来被封锁这么久了,咱们前几天都商量着要破城了,怎么这会儿联盟又愿意派人来帮我们了呀?”女人忧心忡忡的问。 一旁的薛锐上前一步,柏永年余光瞥见他刚刚一直在浏览屏幕,知道对方应该看完了任务详情,便将话头放心的交出去。 “联盟确实是派人来支援了,但是支援的力度不能确定,连封锁能不能解除都不好说。我们这次上去,就是为了和联盟的联络,争取谈判得到更多帮助的。” 这会儿柏永年才有空注意众人的穿着,十个人都是一水的黑灰色的色调,偏废土风,衣着各有不同,但大多数都带着兜帽。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黑色中长靴加长裤,保暖性看起来不错,腰间叮呤咣啷的垂坠着几条用处不明的带子。 柏永年盯着那几条纯装饰性的腰带,思考了一秒,遂放弃,并决定尊重设计师的审美。 再往上看去,柏永年看见了自己线条分明的腹肌和肚脐眼,上身的短款皮质的夹克外套将他的腰线完全暴露出来。 柏永年:…… 好了,他收回前言,设计师的审美他尊重不了一点。 就算这世界上只剩最后一块布料,它也应该用来盖肚脐眼! 怪不得刚才刚传送到出生点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可惜除了柏永年,这名未知名的设计师已经在网上迅速收获了众多拥趸。 :嘶…… :我靠,这里好,这里可太好了!我要住这里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肤浅! 薛锐还在和那女人攀谈,大约讲的内容实在有些枯燥,薇薇已经依着妈妈的肩膀睡着了,小辫子都睡歪了。 柏永年则开始东张西望,寻找一条能完美保护他肚脐眼的布料。莱安德拉和莱欧娜的腰间倒是有满足他要求的装饰性衣物,但柏永年也不好意思找姐妹俩要。最终,他逡巡一圈,目光落在了纳赛尔身上。 准确来说,是他的脸上。 纳赛尔穿着一身长款不规则设计的风衣,带了一个围脖,并用它遮住了下半张脸。他本来就在盯着柏永年发呆,此刻对方回头,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上了。 柏永年指指他的围脖,又指指自己的腰,无声的做了个口型:“冷。” 感受着腰间布料传来的温度,柏永年满意的眯起眼睛。 弹幕一阵哀嚎。 :不对,我饭呢…… :你的饭被菜自己掀了…… :倒也不是不好看,腰线还是很明显,但是……我饭呢…… 纳赛尔的围脖被借走后,紧绷的下颌线和抿紧的唇就被完全暴露出来,眉头低压,看着有些暴躁不耐烦。 柏永年决定无视对方隐形的抗议,当做没看见,殊不知纳赛尔此刻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那布料,刚才和自己的嘴唇接触过的,上面还残留着自己的余温,现在正紧贴着柏永年的腹部。 纳赛尔只觉得身上仿佛有刺在扎一样,嘴唇也开始发烫,令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摩挲,但这个想法被他坚定的按下去了。 这像什么话,现在是实时直播,人家借个围脖,自己就在这儿摸嘴唇,搞的好像在回味一样,这不被人看见了笑话。 爹的,嘴好干。 ……但是话又说回来,柏永年为什么只找他借了呢? 或许是因为,遇到事情的时候,自己是柏永年第一个想到的人。 好了,这下他感觉自己身上更刺挠了。 柏永年也笑盈盈的加入了薛锐和女人的谈话,果然,肚子暖和了,干活都有劲了。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道目光,恨不能把他腰上的围脖烧个洞出来。 女人带着小女孩离开后,几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根据她方才给出的信息,结合我们的任务来看,联盟虽然是来支援的,但提供的帮助有限。塞卢拉安保部队说是要帮忙缓解病毒带来的影响,但作为罪魁祸首又难以信任。” 柏永年掏出一张地图,正面是厄兆城地表的建筑,重点建筑如塞卢拉安宝大厦、厄兆城水质净化中心等地方已经被标注出来了。 背面则是城市的地铁,已经被探索过能走通的地方被画上了红色的线,不能通过的则用蓝色标注。红与蓝仿若城市的动脉和静脉,将它残存的肢体和血肉连接在一起。 薛锐指向塞卢拉生命总部大厦:“任务一是带走病毒原株样本,而任务二提及了谈判,我认为病毒原株样本也是谈判的手段之一。” 说完,他不经意补充道:“对了,你冷吗?我可以把兜帽给你。” “啊?哦哦,不用了,有这条围脖暖和多了。”柏永年回。 最重要的是,薛锐的衣服设计风格偏冷硬,配饰少,线条直,除了立领外套和修身长裤,就只剩个兜帽了,但兜帽也没法围腰间啊! 队友的好意,柏永年心领了,然后继续分析:“我们作为厄兆城幸存者阵营,拿着病毒原株样本去谈判,肯定不可能是拿幸存者的安危去威胁联盟。当然,看联盟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可能也没把幸存者的安慰当回事。” “因此,我们拿病毒原株样本的目的必然是和塞卢拉有关,从刚才那女人口里也能猜到了,塞卢拉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自有打算。” 纳赛尔点头:“先去塞卢拉的话,就得先做好和其他某支队伍冲突的准备了。这里似乎是地铁线里空间最大,人员最集中的一个站 我们可以在这里尽可能交换收集物资,不够的话,到地面上也要先搜集一部分,准备充足再出发。” 接着,他龇牙一笑:“说起来,我也有兜帽,永年,你要是需要兜帽,也可以用我的。” 到底为什么又说回兜帽了啊! 柏永年忍无可忍:“你们能不能仔细看看!我自己也有兜帽!”—— 作者有话说:小柏:什么意思!谁还没有兜帽了!到底在炫耀些什么啊!? 第55章 一定要现在开批评大会吗!? 说是要找物资, 其实主要就是多找点枪械子弹之类,再加上一些医疗物资。 本以为在地铁站就能找完大部分物资,结果这儿的人大多不具备去地面探索并存活的能力, 因此各类物资都很短缺。也就是目前封锁得时间还不算太长, 因此秩序还未崩溃。 不过柏永年一行人还是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 尽可能多换一些物资, 减轻在地面上的压力。 “你们走这个口出吧。”一个长着一圈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领着他们走到一个楼梯口,“其他口都堵死了, 这里所有人,出去和回来, 都只走这一个口。”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柏永年下意识以为对方要送给自己,抽根烟践行一下, 连忙摆手。 男人掀起眼皮瞥一眼,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 没点着,就这么叼在嘴里, 尝尝味:“要走就快点, 你们这群人,做事大摇大摆的, 太惹眼了。地面可不像地底这么安全, 十个人出去,能有一半人回来都该烧高香了。” 好了, 柏永年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双手非常丝滑的转了个方向,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说:“谢谢大哥提醒, 我们肯定会尽量全手全脚的回来的!” 男人翻了个白眼,开始搬堵住地铁口的障碍物,嘴里嘀咕:“还全手全脚呢,有没有那命回来都不知道。” 柏永年和薛锐刚要上前帮忙,男人就已经搬完了,那堆障碍物中,只在角落露出一个能容纳一人矮身通过的空间。 他回头见人刚好到跟前,直接让出身位,拍拍两人的大臂,催促他们动作快点。 众人走出地面,原本主要材料为玻璃的出站口已经失去原本样貌,只剩下部分刚性支撑材料倔强的挺立着。 一刻未曾停过的细雪平等的对待所有事物,轻盈的笼罩了骤然闯入的几位不速之客。 “说实话,我还蛮惊讶的,地铁哎,感觉是好几个世纪以前的东西了,现在大家都坐空轨了。” 离开了地下空间,失去建筑的遮挡,寒气如针般刺入骨缝。莱安德拉嘴里感慨着这老物件,在细雪中活动四肢,保证自己的每个关节都有被照顾到。 虽说走的是废土风,但鉴于环境温度,众人服装的露肤度都不高。队伍里唯二两位第一性别为女性的哨兵,皆是长袖长裤,设计感和包裹性兼备的工装外套很好的隔绝了风霜。戴上兜帽后,两位哨兵唯一的露出的皮肤就只有脸。 柏永年哽了一下。 所以全队的露肤度都在自己腰那儿了。 “没有你说的那么遥远,现在一些偏远落后的星球仍然在使用以地铁为主的城市交通系统。”翟朔的脸影在兜帽的阴影中,气息平稳,不出声几乎很难被发现,“以及,我们非要在地铁口促膝长谈吗?背景设定里可是有感染者。” 柏永年此时刚和薛锐对完路线,塞卢拉生命总部大厦在厄兆城西北方,他们设计了一条能经过足够多医院药店等地方的路线。 “出发出发!有什么话路上再说。”柏永年举起拳头朝天挥一挥,带头率先行动。 同一时刻,厄兆城最东侧封锁线附近,有几个被略显臃肿的防护服包裹的人,正翻越地面上堆放的各种路障,缓慢前进。 “为什么地铁口被堵住了!”领头的人跨过一个横亘在道路中间的广告牌,小心的避开支出的尖锐铁质支架,愤愤的抱怨。 “唉,也许是幸存者躲在里面吧,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理解,但我们不是官兵吗!?我们都喊了半小时了!我们是联盟派来的特遣队!里面的人明明听到了,怎么就是不放我们进去!”为首的人崩溃的要捂头,一看到自己胳膊上的荧黄色布料,更崩溃了,“还有这个防护服!为什么就非穿不可!都模拟全息比赛了!为什么就让我们穿这个!?” 为首的大黄泄愤似的挥舞胳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 “队长,咱们继续前进吧,没有地铁,我们在地面上赶路,时间比较紧张。”队友走近了苦口婆心的劝到,凑近后听到了队长似乎在呢喃些什么,“队长?你说什么?” “……” 他凑的更近些,终于听清楚了。 “好丑好丑好丑……” 队友:…… 他直起身,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其他队友也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怅然若失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说着“好丑”。 队友:啊,好想投敌。 * “说什么感染者,其实就是影视作品中的丧尸嘛。”莱安德拉提溜着一堆写着专业名词的瓶瓶罐罐,抬腿对着摇摇欲坠的玻璃门一踹,将它仅剩的半幅残躯也给踹碎,大摇大摆的踏过一地碎片。 奥西甸在倒地的丧尸身上擦干净自己的弯刀,修身的皮质制服因为下蹲的姿势绷出一道流畅的曲线:“你能不能轻点踹?刚刚和那些感染者还没打够?你的精神体是东非狮,不是比格犬。” “我爱咋咋,有本事刚才感染者冲上来的时候你别闪啊?我记得你的精神体是鳞树蝰,不是鸵鸟吧?”莱安德拉翻个白眼,把手里的药丢给薛锐,“交给你了,军师,我去下一个店看看。” “这附近搜的差不多了,你可以歇一下。”薛锐回。 “……什么叫鸵鸟!我只是不适合正面战斗,又不是临阵脱逃!”奥西甸已经嚷嚷着追上来了。 踏出门槛的沃尔科夫拉低帽檐。 唉,又要吵。 薛锐熟练的开始清点药剂,柏永年从街对面的商场里走出来,短夹克上沾了点血迹,好在清理起来很方便,一擦就没了。 “应该差不多了,可以去塞卢拉总部了。”他把药剂放在薛锐脚边,帮对方核对总量。 翟朔和萨拉瓦各自守着一边放哨,莱安德拉看没自己什么事,就黏黏糊糊的搂着姐姐的腰去旁边说悄悄话去了。 薛锐目光从身旁人身上扫过:“没受伤吧?” 柏永年看着药品盒子上的保质期:“没啊没啊。” 薛锐眯起眼睛。 柏永年轻轻哼着小曲,换了一盒药品看。 薛锐刚要开口,纳赛尔这会也从商场里出来了,手里东西刚一放下,就要去解柏永年腰上的围脖。 “哎哎哎!别啊别啊!肚脐眼露外边会着凉的!”柏永年赶紧申请场外援助,“老薛!你快救我!” 薛锐果然闻声而动,身子探了过来,在柏永年感激的目光中,一把扯下他腰间的布料。 柏永年感谢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这伤,到底怎么搞的。”薛锐冰冷的问。 柏永年的腰侧,一道狭长猩红的伤口暴露出来。 薛锐手上动作不停,找出棉签碘伏开始消毒。 “我们碰到了个进化的感染者,它埋伏在暗处,偷袭我们的时候,永年扑倒了我,但腰被一个铁皮划伤了。”纳赛尔出口解释。 柏永年睁着死鱼眼:“兄弟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把兄弟供出来。” 擦在伤口上的棉签猛然使劲,柏永年疼的“嘶”了一身,猛然绷紧腰腹,差点现场表演一个卷腹。 他刚要抱怨,一抬头就对上了薛锐和善的目光,和纳赛尔面无表情的脸。 柏永年:…… 可恶!他的演技明明天衣无缝!差一点就骗过去了!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受伤了为什么不治疗。”薛锐垂着眼。 “这家伙说,伤口不深,等汇合了就愈合了。”纳赛尔声音毫无波澜,只听语气,一点都听不出来此人在告状。 一定要现在开批评大会吗!? 柏永年愤愤躺平,做好了被痛批一顿的准备。结果自己摆烂了,这两人反而不说话了,一个沉默的为他上药包扎,另一个在一旁递东西。 要不是伤口上一直有人在操作,柏永年几乎要疑心时间也被这气温冻结了。 唉。 这还不如挨骂呢。 在柏永年把天花板的霉点数了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知道错了。”柏永年开口。 两道目光朝他投来,静等下文。 “我不该受伤了硬撑,下次一定及时上报,绝不隐瞒。”他举手发誓。 那两道目光终于柔和下来。 “这才对嘛!”莱安德拉欢快的声音响起,“你看你给咱们军师急得,那登记表都写串好几行了,改都改不过来。” 姐妹俩早就在一旁看完了全程,这会儿莱安德拉正趴在姐姐肩膀上,摇头晃脑的看热闹。 赶在薛锐目光刺过来之前,莱安德拉连忙拉着姐姐的手逃之夭夭。 柏永年确实没有说谎,那道伤口还只是看着狰狞,实际伤的不深,简单的止血包扎后,一行人就整队继续出发了。 现在他的腰有绷带和围脖双重保护,更温暖了。 “哎,你们猜,哪只队伍会选塞卢拉阵营?”莱安德拉为姐姐的胳膊包扎,随意问道。 如今路程已经过大半,越靠近塞卢拉总部,路上的感染者就越多,同时,出现进化感染者的概率也越大。因此众人身上多多少少带了点伤,他们刚清理完出一处店面,在货架后暂作休整。 “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奥西甸顺嘴一答,战斗中他不负责正面作战,因此负伤最少,这会儿跟在柏永年旁边,给他递药。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关心对方,主要自己老大负伤了,这会儿正躺在这蜘蛛向导面前。 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当然,主要还是对金钱的热爱,他连忙颠颠的跑过来打下手。但真凑过来了,他又后悔起来。原因无他,治疗过程中,老大他一直盯着那个蜘蛛向导看! 奥西甸不敢多看,他怕自己看多了吐出来。 爹的,钱难挣,*难吃。 而为纳赛尔包扎的柏永年也浑身不对劲,恨不能拔腿就跑,但处于队长的责任和队友情,他还是硬着头皮给纳赛尔包扎完了。 莱安德拉给姐姐的绷带包扎的又整齐又到位,并在避开伤口的位置打了个蝴蝶结,收获了莱欧娜无奈的浅笑。 “做事不要老去问意义,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我就是想知道我们最有可能先对上的是……” “嘘。” 她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 萨拉瓦双眸紧盯着街道,众人不论原本在做什么,都立刻收起东西隐匿身形,放轻呼吸,透过货架间缝隙看去。 街道上偶有徘徊的感染者发出的无意义嘶吼,除此之外,静的连雪落下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几分钟过去,仍没有任何动静,但躲藏的众人无一人有动作。 终于,街道尽头响起雪被踩踏的声音,脚步声干脆利落,整齐有素—— 作者有话说:贡献了唯一露肤度的小柏:可恶!何人要害我肚脐眼! 弹幕:给设计师加鸡腿!速速! 第56章 不是飞禽是家禽? 街道尽头的雪蓬松洁白, 细雪正锲而不舍的为其增加厚度,但紧接着就被一双双黑色及膝长靴踏平。 露出身形的十人皆身着制服,黑色的裤子包裹住几人修长结实的双腿, 以黑色为主, 红色为辅的短款皮衣上缝有一个白色的logo, “塞卢拉”几个字被一个正六边形围在中间。 几人前进速度很快, 即使不看他们的步伐,通过为首那人在风中飘曳的银色短发, 柏永年也能认出这是来自首都军事科技学院的那支队伍。 行至街道中央,那几人停下了脚步, 瑞希诺低头看向雪地里杂乱的脚印和门户打开的店面内东倒西歪的感染者尸体,侧头与队友低声交谈。 柏永年这个角度恰巧能看清瑞希诺的脸,可惜这群人都带着掩住下半张脸的防毒面具, 而这群人又是表情甚少的人,谈话间眉眼几乎没有变过。 街道上的痕迹太明显了, 很难说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这群人。 柏永年捏紧手里的武器,身边的几人也都绷紧肌肉, 目光灼灼的盯着街道中央那一群人的动作。 终于, 交谈结束,瑞希诺带着红色手套的手合掌轻拍一下, 打了个手势, 周围正研究痕迹的几人迅速聚拢到他身边,接着这群人就继续出发了。 但在他们行动之前, 柏永年清楚的看见瑞希诺朝他们躲藏的方向瞥了一眼,仿佛常年含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那一眼仿佛只是在告诉他们:我发现你们了。 等到那群黑色的身影在细雪中彻底没了踪迹,柏永年几人才终于开始正常活动。 “啧, 明明发现我们了,却不来打架,就看一眼,这什么意思?挑衅?”纳赛尔重新依靠货架坐下,把自己的伤口递到柏永年眼前。 “他们大概知道塞卢拉生命总部大厦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开局到现在才出现在这里,还是全员出发,估计是在大厦里准备好陷阱等我们了。” 柏永年低头接着给纳赛尔缠绷带,手下猛地使劲,看着那人手臂上的肌肉颤了颤,似笑非笑的看着纳赛尔:“刚才你戒备的动作不是挺流畅的吗?我看你伤的也不严重啊?” “那都要战斗了,哪管伤的重不重啊。”纳赛尔无奈的看着柏永年,装模作样的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来,“哎,伤口好像弄出血了,可能要重新包扎,麻烦你了,永年。” 好装。 奥西甸捏住鼻子,在自家老大看过来之前说:“哎,这地方灰真大啊,我去那块看看去。” 柏永年确信自己刚才那下不至于那么没轻没重,但皱着眉解开绷带却发现,纳赛尔手臂上的伤口确实是在流血,心里难免有点懊恼,拿起干净的绷带准备重新为他包扎。 还没上手,手里的绷带就被人接过去了。 “我来吧。”薛锐自然的接过,在纳赛尔身旁蹲下身,“你去看看翟朔吧,他刚刚战斗中也受了点伤。” 薛锐的手法肯定比自己更专业,这些事情上,柏永年一向很信任他,闻言应了一声,就转身朝翟朔休息的角落走去了。 纳赛尔咬牙切齿的说:“大军师,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薛锐手上动作不停:“免得你的一直折腾到晚上血都止不住,刻意博取他人的愧疚和同情很有趣吗?” 纳赛尔一把抢过薛锐手里的绷带,手嘴并用,三下五除二的就包扎好了。 过去在第二军区的时候,纳赛尔没少受伤,独自处理伤口不过是家常便饭。 也不知道这人在急些什么,一边包扎一边起身,朝着柏永年离去的地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还不等走进,他就眼睁睁看着翟朔伏在柏永年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两人便走到无人的角落去了。 有什么话是站这儿不能说的! 纳赛尔心里腾起一股怒火,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去打扰两人,不然柏永年对自己的印象会更糟。原地盯了半天,最终纳赛尔退而求其次的去找奥西甸和沃尔科夫去了。 “刚才怎么不让老薛给你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柏永年轻手轻脚的解开翟朔的兜帽,有些被血液洇红的布料和血肉黏在了一起,“他给你处理了其他地方,怎么唯独没有处理这里?” 翟朔一动不动,乖巧的任凭柏永年操作,揭下布料的动作令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痛感,但他一动不动,连表情变化都没有。 “我看到你好像遇到了点问题,就先让老薛去帮你了,我的伤口不要紧的。” 看着翟朔锁骨到肩膀处那条长达15厘米左右的伤口,和柏永年觉得除非眼瞎,否则没人能讲这伤口和“不要紧”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柏永年只能任劳任怨的再给这个小可怜处理伤口,刚开始没多久,薛锐就过来了,在一旁递一些基础材料和药物。在柏永年没看见的角落里,翟朔和薛锐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分开。 休整的时间很短,所有人都处理完伤口后又继续出发了。 “亏大了!”莱安德拉边赶路边吐槽,“咱们好不容易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到这边,他们现在才慢慢悠悠的出发,怪都让我们打了!” “不会的,他们的路线和我们的不完全一致,中间有一段路我们为了找物资绕路了。”薛锐平静的声音响起,“况且,他们也不太需要战斗,你没发现吗?刚才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周围的感染者对他们没有敌意。” 莱安德拉一怔:“什么意思?他们开挂?” “估计和阵营背景有关,既然他们是塞卢拉生命总的,作为雷洛伊病毒泄露源头,怎么会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翟朔回完话,身形一闪,解决了一个角落里的感染者。 “阵营给了他们便利,就必然也给了他们短板。就比如,他们虽然获得了减少战斗的办法,但塞卢拉作为他们的大本营,我们的目标,跑不了,被敌人盯上就很被动。”柏永年道。 这时前方同时扑来两个感染者,都被他拦住,紧接着身侧一道身影掠过,扑通两声,感染者的脑袋便滚落在地。 纳赛尔随手一甩,血珠迸溅,染红了一小片雪地,他没将长刀入鞘,直接冲向下一个感染者。 “还有最后一段路了,大家加快动作!”柏永年喊到。 越接近塞卢拉生命总部,感染者就越多,等一行人赶到总部大门的时候,身后已经坠了一连串的感染者了。 等好不容易赶到了大门,却发现这么个破地方还有门禁,柏永年已经准备回头先抗住攻势,让薛锐他们先想办法了,这时候一直成默寡言的解以初掏出了一张门禁卡,“滴”一声刷开了大门。 几人听见声音,迅速闪进门内,门外的感染者不甘心的伸出手臂,疯狂的互相推搡着要挤进来,柏永年刚准备出手,就看见莱安德拉一个箭步上前,一个感染者一脚,全给踹的远远的了。 奥西甸弯腰扶着膝盖粗喘:“牛啊姐们,你腿咋练的,回头发我一份。” 莱安德拉在雪地里踢踏两下,把鞋底的脏东西蹭干净:“没有教程,姐这是天生的。” “小解啊!你太棒了!你在哪儿找着的门禁卡?”柏永年欣喜的看向解以初。 解以初像块小木头,一板一眼的回:“哦,我发现一路上打怪的时候,你们都不翻怪的尸体,所以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捡东西。怪太多了,我一个人捡都捡不完……” 柏永年神色一僵,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犯了这么重大的错误! 他面色沉重的拍拍解以初的胳膊:“多亏了你,小解,不然我们就得被耗死在门外了。” 其实也不会,还有暴力破门这个办法,但大家的负伤又要增多。 “等等,塔上那是什么?”萨拉瓦抬头指向西边,正巧是他们过来的方向。 市中心的位置,一座高耸入云的塔身上,正不时迸溅出金属交接的光泽,偶尔还有影影约约的枪响。 说是塔,但那建筑比塔更宏伟,这座又钢铁构筑的垂直建筑内部结构较为封闭,几乎没有通向塔身外部的通道,而其被雪、锈迹和植被侵蚀的外部,仅有部分突出的平台,更多能供人行走的是一些摇摇欲坠的横梁。 在那钢铁建筑的内外两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但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柏永年眯起眼睛看了半天,还是没看清楚。 刚准备放弃,这时左边伸出来一只手,他一回头,解以初木着一张脸递出一个望远镜。 柏永年:…… “这也是翻尸体翻到的?” 看着解以初点头,柏永年心中一片庆幸,幸好有个人捡尸,不然真亏大了。 薛锐翻开地图解释:“那建筑是通讯阵列,我们的出生地、市中心地铁站就在那座塔的下方。” 奥西甸啧一声:“那我们一开始就该留在地铁站那边,任务二不就跟通讯阵列有关吗?” 莱安德拉也啧一声:“蠢货,你看那都打成啥样了,再说你手里啥也没有,守着那塔有个屁用啊。” “那好歹留两个人偷摸看着啊!好歹能收集点信息!” “你拉倒吧!两个人跟送菜有什么区别!被发现了给你突突的渣渣都不剩!” …… 沃尔科夫默默地清理大厦门前那几个本来在沉睡,现在因为声音开始躁动的感染者。 唉,又要吵。 奥西甸和莱安德拉两人也发现了,赶过来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那几个感染者,然后继续吵吵。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柏永年却觉得有一群鸭子在耳边“嘎嘎嘎”,好在这种情况在过去一周里天天上演,他也习惯了。此时,他终于通过望远镜看清楚了塔上的情况。 塔的内部是几个穿着荧黄色防护服的人,想必这就是莱斯那支队伍了。看着那从头包到脚的防护服,柏永年估计他们的动作应该很受限制,也是不容易。 塔外的横梁上则站着刚才有一面之缘的瑞希诺等人,他们甚至没有全员出击,仅五人就将莱斯等人的走位限制住了。 此时他单手抓住铁杆,银发在风中飞舞,左手伸出,不断变换手势,鲜红的手套如同旗帜一般醒目,几道飞禽的身影随着指挥变换列队和攻击角度。 在那群飞禽里,柏永年看见一道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身影,他多看了两眼,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所以,还有哨兵的精神体是大鹅?—— 作者有话说:小柏:队伍里有两只比格,是谁我不说。 某两位:werwerwer! 第57章 都是队友 撇开精神体这设定不谈, 坦白说,柏永年看见大鹅的那一瞬间,心里升起了一点怀恋,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被村中一霸追着咬的日子。 不过大鹅在这个世界里战斗力这么强的么? 柏永年又举起望远镜瞅了一眼, 可惜这个望远镜倍率有限, 他没能看到更多细节。 他把望远镜还给解长霜, 扭头把莱安德拉和奥西甸叫回来,一群人再次整队出发了。 “我们不了解塞卢拉生命总部大厦具体结构, 先在一楼大厅找一下导览地图吧。”薛锐说。 塞卢拉总部的一楼倒是挺干净,没有感染者, 柏永年看到了门口堆放的感染者尸体:“看来塞卢拉阵营并不能完全不受感染者攻击,所以才需要把出生地全部清扫一遍。” “会不会他们只是比较爱干净?”莱安德拉东翻西找的空隙里抬头问了一句,又继续她的拾荒大业去了, 她身侧的东非狮精神体也用两双大爪子刨地,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 柏永年很想用自己拾荒五天的浅薄经验告诉她, 这块地方绝对已经被首都军科院那群人翻过了,但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首都军科院的人看着像效率至上的一群人, 如果只是爱干净, 没必要将一楼一整层的感染者全部清空。”柏永年走到前台,在台面上找到了导览地图……的标签。 他看着那标着导览宣传纸却空荡荡的盒子, 心里长叹一声。 防的还挺严。 薛锐也看到了, 走过来说:“要不分成几队行动,快速的将这栋楼探索一下吧?” 柏永年摇摇头:“不用。” 他扭头冲解长霜喊到:“小解!该我们俩干活了!” 原本正蹲在角落里兢兢业业翻感染者尸体的脑袋闻声猛地一抬, 小跑过来,黝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柏永年,等着他说话。 “你的精神体虽然多,但是不是彼此之间不能离太远?”柏永年突然想到。 “嗯, 但楼间层高不算太高,同时搜索两层还是足够的。”解以初回答。 柏永年在心里默算一下,从外看塞卢拉总部共八层,即使自己负责四层,解以初负责两层,也还是差一层。 就在他思考,是否要分一队人去搜索第二层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倏然抬眼,目光搜寻纳赛尔的身影,却没有防备的和一双棕色的眼睛对上了。 柏永年一顿。 他一直在盯着这边吗? 原本倚着墙的人收起交叠的双腿,双手插兜,懒懒散散的走过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慢慢扯出柏永年熟悉的张扬的笑来。 他不急不缓的在柏永年面前站定,柏永年刚准备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被对方的一个响指打断。 “我懂你意思。”纳赛尔挑眉。 角雕猛地被主人从精神图景中叫出来,刚准备用自己的利爪给主人来一点见面礼,就看见了自己熟悉的蜘蛛向导,顿时立起羽冠,乖觉的在纳赛尔的胳膊上站定。 “第八层交给我吧。”他猛地一抬胳膊,翼展达两米的猛禽从柏永年头顶飞过,光线都因此黯淡一瞬。 实时直播的弹幕上停滞了一瞬,过了几秒才重新有文字出现。 :呕……兄弟们,我有点……呕…… :嘶,好怪,说不上来,但是好怪。 :我记得这个人和柏队长都是向导啊? 柏永年:…… 都是队友,纳赛尔为什么要挑衅自己? 柏永年决定贯彻队长宽容大度的良好品行,忽视一旁得意洋洋的纳赛尔,手指轻触墙面,四只小蜘蛛迅速沿着墙壁四散前往目的地。 见另外两人的精神体都出发了,解长霜也行动起来,双手合十,再缓缓展开,如风雪过境的白色虫潮便从掌心奔涌而出。 柏永年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察了片刻,在某一时刻手指一点:“这只是本体,对不对?” 那双黝黑的眸子默默移动了一下,落在柏永年的脸上。尽管解以初没有出声,但柏永年看懂了他的意思。 “怎么做到的?”无非就是这个意思。 柏永年笑着眨眨眼,装作没看懂解长霜的眼神,扭头去找薛锐和翟朔去了。 搜寻的过程很顺利,几乎可以说是顺利的过头了,二到八楼只有一些漫无目的游荡的感染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这几层楼内,几乎没有什么纸张之类的东西,连会议室的白板都被擦拭过了。 首都军科院的人行事未免太谨慎了,居然将楼内的信息全部掩藏了下来,这也证明了他们的任务并不利好他们行动。 想到这儿,柏永年又难免耸耸肩。 塞卢拉生命的简介一看便知有所保留,即使他们掩藏信息,其他阵营也不会轻易松懈对他们的戒备心。 不过对方还是漏了一处细节,那会议室里的白板反面的角落,有几行小字。 字有点小,还有点丑。 柏永年在心里默默吐槽,这群干科研的能不能稍微练练字。 好在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分辨出来了。 第一行写着:<我们到底都做了什么啊……我们还能得到宽恕吗?> 另一种字迹在一旁写下回复:<蠢货,你做这个只是为了得到宽恕吗?> 开始的字迹写:<不,我一开始并不知道……> 回复尖锐又冷漠:<虚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柏永年把发现告诉其他人。 “骂得好,能做科研的人,会蠢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奥西甸直白的说。 “尽管信息很少,但能看出,塞卢拉生命对雷洛伊病毒泄露这事的态度,并非表现出来的愧疚,那么阵营里描述的弥补过错就值得思考了。”薛锐分析。 “他们或许会把病毒原株捏在手里,借此威胁联盟。”柏永年补充,“这应该就是他们阵营任务的一部分了。” 柏永年食指敲了敲手边的台面,继续思考:“一到八楼都没有和病毒原株相关的东西,存放各种细胞的冰箱都已经断电,里面的培养皿要么干涸,要么碎裂污染,病毒原株不在这里。” 翟朔皱眉:“难道病毒原株就在他们手里?比赛刚开始就能拿到任务关键道具的话,那他们的阵营任务过于简单了,不太符合逻辑。” 就在推理停滞的时候,一道调侃的声音从大厦背后的角落响起:“别干唠了少爷们!我们有发现了!” 几人闻言,停下思考,寻着声音穿过一楼大厅,走到大厦背面,莱安德拉的精神体东非狮在前面带路,小跑着领着众人走到了和大厦独立的一个杂物间。 杂物间的门开着,莱安德拉走出来接应他们,刚要说话,却猛地被空气中飞扬的灰尘呛了一下:“这……咳!我靠这鬼地方灰真大!” 她挥手赶走恼人的灰尘,一边说:“我就说这么大个楼,怎么可能就那么点东西,这个杂物间里有个向下的楼梯,看位置应该通往大厦的地下。” “好!多亏了有你。”柏永年冲她一点头,接着嘱咐道,“负一楼藏的这么深,里面估计难度不小,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沿着一段水泥筑成的楼梯向下,一群人在楼梯尽头看见一座电梯,电梯的轿厢已经扭曲变形,以凹陷的姿态落在地底。但好在只有一层楼高,几人没有多做交谈,陆续跃下,通过大开的外侧电梯门踏上了负一楼的地面。 一群人刚一踏进,幽长深远的一楼就传来阵阵嘶吼,这里四周都是玻璃隔断的观察室,大约每一个观察室内都有至少一个感染者,听到电梯这里传来的动静,原本安静的感染者们都躁动起来。 柏永年一拧眉,发现异常:“等等,为什么唯独我们附近的感染者没有叫?” 话音刚落,萨拉瓦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开:“身后!” 方才他们从轿厢跃下,却没有回头检查那凹陷的轿厢内部,里面竟然藏着三只感染者!它们就这样静默的埋伏在里面,听着头顶人类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直等到猎物到了眼前才有动作。 比萨拉瓦更快的是几个感染者的攻击,他们明显是变异后的感染者,力量和速度皆高于普通感染者,几步便冲到了柏永年等人中间。 柏永年一边举枪射击,一边猛地后撤,顺手将动作慢半拍的解长霜扯到自己身后。 奥西甸贴着墙边游走,时不时给感染者来上一刀,嘴里骂骂咧咧:“靠,在这儿等着我们呢,我就说首都军科院的那群家伙哪能那么好心,一点埋伏不给我们留!” 一个感染者瞄准了奥西甸说话的间隙,硬抗下一枪要去抓他的咽喉,却被沃尔科夫一脚踹中腹部,飞了出去。 “还得是你!兄弟我会记得你的好的!” 沃尔科夫没回应,继续和力量最强的那个感染者缠斗。他将那感染者逼至角落,翟朔看准时机,从暗处猛地冲出,匕首被双手持于身前,刀尖直指感染者的头颅,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然而那感染者此时却好像不畏惧这致命一击,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地朝自己身侧撞去。 那个方向没有任何人,唯一有的,是一堵厚厚的玻璃隔断,上面还贴着高危的标签! 翟朔见势不妙,一把扯下腰带,从后套住感染者的脖子,将其往后扯,想要拦住对方的动作。 但这名感染者本就是力量变异,翟朔的动作只起到了一点缓冲作用,它仍然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玻璃撞去。 沃尔科夫刚要上前帮忙,却又被另一名感染者阻断去路,被迫应对其眼前这名感染者。 柏永年这边刚和莱安德拉姐妹俩合作爆掉一个感染者的头,就看见翟朔那边的情况,顾不得多想,脚尖一蹬,也伸手拉住那条腰带,使劲全力将其往后拖拽。 终于在两人的合力下,这名感染者冲撞的力量被大大削弱,最终只是将玻璃墙撞出一道裂纹。 柏永年松了口气,顺手抽出翟朔腰间别着的刀,使了点劲割下了这感染者的脑袋。 现在只剩最后一名感染者了。 他甩了甩刀,转身要去帮其他人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巨响。 柏永年猝然回头,四溅的玻璃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几道细小的血痕。 而那已经迸裂的玻璃墙后,是一道肌肉虬结、皮肤腐烂的感染者,它缓缓放下拳头。在他的身后,密集无序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道、两道……几乎数不清的身影,如死神的使者一般蜂拥而至。 第58章 他最近的读物是 “都傻站着干什么!这么多怪, 打肯定是打不完的!跑啊!”奥西甸怒吼着旋身冲出去。 薛锐迅速选定方向:“这里!这边的感染者少,尽头有一个高强度防护的实验室!” 然而柏永年面前的感染者已经再次出拳,他来不及多想, 竭力闪躲, 却还是只能瞳孔紧缩, 看着那尖锐的指骨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他准备硬抗这一下时, 衣领被猛地一扯,因为这熟悉的力道, 柏永年立刻反应过来,没做挣扎, 顺着扭转身形,趴到了一个毛绒绒的背上。 看着雪豹耳后的白色假眼斑纹,柏永年不禁感慨, 上次发生这情形都是开学时的事了,明明没过去多久, 现在却颇有些感慨。 他伸手使劲揉了一把雪豹的脑袋,随即翻身下去, 一刀将侧面一个要冲出来的感染者砍倒, 跑在队尾处为其他人殿后。 不过队尾还有另一个让人有些意外的身影,柏永年出手间隙还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看!我难道不能垫后吗?”面对柏永年惊奇的目光, 奥西甸恶狠狠的瞪回去。 方才突变发生, 奥西甸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再加上他不太擅长正面作战, 柏永年还以为对方这会儿应该在队首呢。 不过柏永年没有直白的说出自己想法,只在格挡时冲奥西甸一笑:“没有,看见是你和我一起垫后,感觉很安心罢了。” 顺带一提, 他最近的读物是《儿童心理学手册》。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古怪!你说这种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那种熟悉的反胃的感觉又来了,奥西甸做了个干呕的表情,他根本不相信这蜘蛛向导能安什么好心! 就算是被迫要和对方组队参加联赛,就算在先前的训练中他已经认可了对方的实力,就算这人确实是一个可靠的队友,就算……不对!哪里来的这么多“就算”!这人从头到尾就不可信啊! 奥西甸胡思乱想之际,方才被他砍的伤了胳膊的感染者已经调整过来,长大了嘴巴就咬了过来。危机当前,他瞬间回神,此时却因为刚才体力的衰减,没能完全退出感染者的攻击范围。 既然已经来不及躲闪,就只能接下这一招。原本在敌人间如游蛇般留下伤痕的匕首被奥西甸横亘于身前,双臂绷直,刀刃朝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感染者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使得奥西甸的胳膊猛的一颤,他咬牙,绷紧肌肉撑住匕首,肩膀上的鳞蝰蛇感受到威胁,张大了嘴哈气,然而毒系的精神天赋在这些已经死去多时的感染者身上收效胜微,倒显得鳞树蝰的警告像是色厉内荏。 手中锋利的刀刃割开了感染者嘴角本就不多的皮肉,腐烂的生物组织在金属的攻势下节节溃败,但匕首却被坚硬的骨头死死卡住。 感染者口腔里腐败的味道袭来,这下奥西甸不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想吐了,他想松手丢开匕首逃跑,但那感染者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一寸一寸使劲,压的他的胳膊逐渐弯曲,令他根本不敢轻易放手。 靠,早知道不放狠话了,他不会要变成队伍里最先被淘汰的那个吧! 眼看着那异化的尖牙逐渐逼近,奥西甸瞪得眼睛干涩,胳膊上的肌肉已经在力量的角逐中颤抖失势,他却偏要记下自己被淘汰的那一瞬间。 可惜,比淘汰更先到来的,是一把闪着寒芒的长刀,那尖锐的刀尖顺着感染者大张的嘴巴捅穿了它的咽喉,深深没入口腔内溃败黑红的血肉内,紧接着持刀人猛转手腕,带动刀身在其中搅动,在确认感染者肢体逐渐瘫软无力后,再抬腿将其踹倒。 滚落的尸体横扫了紧追的好几个感染者,为它们绵延不绝的攻势创造了短暂的停顿。 接着这来之不易的间隙,柏永年将脸侧的血迹一抹,回头对奥西甸说:“你先去队伍前方带路吧,多亏了你的帮忙,这里面最难对付的感染者已经被解决了,后面就轻松一点了。” 奥西甸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关头,对方还能露出这样轻描淡写的微笑,倒不如狠狠的斥责他的失误,指责他给对方带来的麻烦来的让他心里踏实。 这人估计只是觉得脸侧有东西,就不管不顾的擦了,也不仔细,反倒让原本只几滴的血珠如长虹般划出,在那张白净甚至有点秀气的脸上留下不甚美观的痕迹。 指尖传来一股冲动,刚才如果是他去擦拭…… “哦对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把翟朔喊到队尾垫后吧。”柏永年想起来,又补充一句。 毕竟翟朔比奥西甸能打一点。 脑子里所有杂念都被一键清空了,奥西甸木着脸应好,心里想着,怎么刚才那玻璃就没给这人的脸划花呢? 真不服气。 但是不服气什么呢? 事实证明,翟朔确实是比奥西甸能打,柏永年怀疑对方其实一直在关注队尾的情况,在奥西甸刚一离开队尾时,对方就迅速补上了奥西甸原本的位置。 奥西甸大概是真的累着了,回到队内脸更黑了。 柏永年感慨,果然这人和自己的精神体蛇的特性比较接近,倾向于爆发性攻击,耐性较差。 翟朔的力量和耐性都更胜一筹,不仅自己负责了一半的感染者,还让花豹跑去了柏永年那侧帮忙。 刚费力解决了一个进化的感染者,柏永年也确实需要喘息的时间,便接受了翟朔沉默的帮助。 身后的感染者仍然源源不断,好在尽头的房间已在眼前,众人一鼓作气,加速冲了进去,随机迅速的合上了沉重的铁质隔离门。 门刚一合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里是一处储藏室,四面皆是顶到天花板的柜子,大部分柜子上都有一些模糊不清糅杂了数字和字母的编号,地面上散落着发黑的血污和破碎的白色布料。 储藏室的正中间是一个由玻璃隔断构成的柜子,陈列着一管浅黄色的药剂。这个柜子应该有独立的发电系统,底座的冷藏装置依旧显示在运行中。 这应该就是雷洛伊病毒的原株样品了。 莱安德拉正要去翻找开柜子的密钥,走在众人前面的雪豹就耳朵一动,警觉的看向某处。 “别松懈,还没结束。”薛锐利落的把枪换下,掏出长刀。 “吼——” 储藏室的转角处,一个本不起眼的身形仿佛被声音激活一般,缓慢从柜子后面走出,臃肿膨胀的身体暴露在众人眼前。 它的腹腔和后背各有两只各不相同的胳膊,身上零散挂着一些破碎的衣物,大约是塞卢拉生命的实验服,柏永年在某一角看见了属于塞卢拉生命的logo。它的头颅处皮肉已脱落大半,上半张脸只剩下白骨,颅骨内腐烂的不明组织透过那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一群人。 “大家小心,这名感染者和外面的不同,似乎是好几个感染者融合进化后的模样,它只会比外面的那些怪更难对付。” 柏永年边说着,边将方才使用的长刀抽出,走上前和薛锐并肩而立,将刀架在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这非人之物,两把相同的刀折射出如出一辙寒芒。 这两把刀是先前搜寻物资的时候薛锐找到的,当时对方过来问柏永年有没有趁手的冷兵器,柏永年只以为对方问自己要武器呢,顿时又羞愧又自责的说:“对不住啊老薛,我没找到合适的冷兵器,我这个手气你知道的,物资都绕着我刷新。你别急,说什么我也给你找到合适的冷兵器,不会让你赤手空拳的去近战的!” 听完之后,薛锐有点无语:“想什么呢,我找到两把刀,问你要不要。” 柏永年顿时喜笑颜开:“要啊要啊,还得是你啊老薛,靠我自己的话,恐怕我这辈子都摸不到刀把了!” “哎。”开心过后,他又想起什么,“只有两把吗?翟朔呢?” 薛锐屈指敲敲眼前人的头顶,蓬松的发丝擦过他的皮肤,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翟朔正面作战机会少,长刀对他用处不太大,安心收下吧。” 现在两人各持一刀站在队前,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和谐。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看着都觉得和谐。 纳赛尔双手各持一把匕首,刚要挤到两人中间去,那名先前还慢吞吞的感染者就发作了,一边嘶吼着一边朝这里不管不顾的冲撞过来。于是纳赛尔只能眼睁睁看着柏永年和薛锐两人齐头并进,上前架住了感染者的攻势。 计划胎死腹中的纳赛尔只能暗骂一句,也紧跟着上前攻击感染者胡乱横扫的几只胳膊。 莱安德拉姐妹则举枪在不远不近处瞄准感染者的头颅,不断射击。解以初又唤出来他的白蛾精神体,以声音来干扰感染者的判断力。 但那名进化感染者智商低和其他普通感染者并没有明显区别,只进化了身躯和力量,在狭小的储藏室内不管不顾的冲撞,同时身上的六只胳膊胡乱的挥舞,一旦抓住什么东西便顷刻间捏碎。 几人在储藏室内苦不堪言,只能拼命周旋,柏永年三人近战顶了一会之后,身上皆有负伤,其中柏永年的胸膛处出现了一道狭长的划痕。 莱安德拉姐妹和沃尔科夫见状,立刻与柏永年三人互换身位,顶上前去,和进化感染者近战周旋。 奥西甸和翟朔在暗中游走,每当进化感染者松懈的时刻,他们都会借墙一蹬,使尽全身的力量割向它的脖颈。 半小时后,在一群人锲而不舍的攻势之下,现在的进化感染者已经只剩下了半边头颅,但脖颈却只有四分之一的断裂,它的行动逐渐迟缓,力量却丝毫不减。 但此刻,众人都已经算是浴血奋战了,其中柏永年负责近战的时间最长,除去胸膛处的伤痕,他的胳膊和腰腹也添了好几道伤口。 然而在大家动作也减缓下来的时候,进化感染者却趁众人不设防,在冲撞的过程中猝然扭转方向,身侧和腹腔的四条手臂都朝一旁刚从近战中退下的柏永年抓去! 肩颈处被一股巨力扼住,柏永年的脸都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扭曲起来。 随着这股力道,喉咙也被死死掐紧,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他开始出现刺耳的耳鸣。 “永年!!!” 原来一向冷静的薛锐还能发出这样声嘶力竭的声音吗? “永年!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翟朔的声音近在咫尺,柏永年艰难的撑开眼皮,看到他额头青筋暴起,抓住了感染者的胳膊,疯狂的用匕首攻击,想让它松手。 耳边还有其他人的呼唤声,不断的有攻击落在感染者无知无觉的身躯上,它四条手臂却如铁铸一般不曾动摇。 第59章 拿到病毒原株 或许该庆幸, 这些感染者即使进化了,智商也不会得到多大的提升,更像是凭借破坏和生存的本能在行动。 也许是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掐死柏永年, 又或许是在密集如雨的攻势下感受到了威胁, 进化感染者开始狂躁, 如朽坏风箱似的喉咙里发出粗重无规律的气声, 终于在某一临界值怒吼一声,几条已经只剩下丝丝缕缕皮肉挂着的手臂注入力量, 将手中的猎物狠狠掼出去。 因惯性被掷出去的柏永年总算重新获得了呼吸的全力,还不等他争分夺秒的享受这一项最基本的生理权利, 血肉之躯与无机的冰冷的墙壁间的巨大作用力重新阻断了这一动作。 靠……好疼…… 额头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他费力的眨了眨眼,大约是死里逃生的后劲, 让他还能苦中作乐的想,自己怎么每次团战的时候都会被敌人第一时间锁定呢?难道他的幸运值是负数吗? “永年!!!” 又是薛锐的呼唤, 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像是因用力过猛而被扯断弓毛的小提琴,变得粗哑不堪, 几乎只能凭音调去分辨他所说的字句。 柏永年费力的睁开眼, 受损的视野中,战斗的人都变成了模糊的运动中的大片色块, 紧接着鲜红的血液淌进眼框, 一片血色模糊的世界里,他还是勉强辨认出了那道飞速朝自己奔来的身影。 薛锐的灵魂仿佛被撕扯成两半, 一半在为墙边重伤的那人目呲欲裂,另一半则是在不停的阻拦他行动的身躯,叠声劝阻他该去先解决那名发狂失控的进化感染者。 翟朔早就已经在柏永年被甩出去的那一刻起,进入了不管不顾的打法, 眼中的狠戾与偏执让人看了都要胆颤,进化感染者身上的血肉几乎如纸屑一般,混战中纷飞。 他该继续战斗,他必须继续战斗。 但柏永年还依靠在墙边,生死不明! 如果对方就在这样混乱的局面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呢!? 即使这只是一个联赛,但薛锐不愿意去想那种可能。 他只是违抗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性,驱动自己腿部的肌肉,大步朝那颓然倒坐的身影冲去。 但他还未行至一半,就看到那人浑浑噩噩的抬起了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朝着混战中格格不入的自己,用微乎极微但又缓慢郑重的幅度,摇了摇头。 于是薛锐死死咬紧了牙关,扭转了方向,冲向了混战的中心。 说实话,薛锐后面的动作,柏永年已经看不到了,因为缺氧发黑的视野里没有有效信息。不过他猜,对方一定懂自己的意思。 刀尖砍在骨头上的声音不断传来,听的人牙酸,柏永年强忍着疼痛,动作迟缓把手伸进了衣兜内侧翻找。 唔,这个小布包是翟朔给的简易缝合包,不对不对。这个细长的小玻璃瓶是纳赛尔给的肾上腺激素……他爸的,这种没用的东西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接下来! 血液流淌进了耳道,打斗的声响开始忽远忽近,一如自己风雨飘摇的意识。 这个圆溜溜的小胶囊包装是协同镇定剂,这又是谁给的? ……这么小一个兜里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他发誓,以后他一定会做一个井井有条,将所有紧急物资分门别类整理好的人! 指尖在衣兜里不停的翻找,终于在触到一个小型注射剂的时候停住,继而猛地攥紧。 终于找到了!凝血剂! 柏永年把那只有几毫升容积的注射器取出,因为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好几次险些将自己的救命稻草摔到地上,幸而在扎歪两次之后,他成功的为自己注射了凝血剂。 感受着身体各处的伤口涌上的暖意,柏永年总算放下心来。 然而身体进入了修复状态时,肾上腺素带来的回光返照效果也如潮水般褪去,柏永年只觉得自己好像身体各处都被人拆掉了再重新拼接起来一般,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于是等他的队友们伤痕累累的打倒了进化感染者之后,神情悲壮的回头时,看到的就是疼的龇牙咧嘴的柏永年。 柏永年还以为队友们看到自己因为疼痛扭曲的脸,会有人憋不住笑呢,可惜没有,一群人如丧考妣般将他团团围住,平日里最活泼的莱安德拉和奥西甸也不拌嘴了,所有人沉默都沉默的为他检查伤口。 即使他身长两米,被九个人围着也是很勉强的,更何况他也没有两米。在一堆手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 被挤在最末端的人不知道是谁,大抵真的有一颗担忧的心,却又无处发挥,竟然选择了把他的鞋带解开再重新挤上。 柏永年有点受不了这氛围了,感受到身体里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连忙大喊:“我好了!我好了!我刚刚给自己注射过凝血剂了,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你们伤的重的先去给自己处理一下!” 好几人停下了动作,仔细观察了柏永年的精神状态,确认他确实已经脱离了危险状态,才离去。 最后,柏永年的身边只剩下了给他包扎的薛锐,柏永年用自己没受伤的手擦掉了脸上和耳朵里的血迹,防止血液凝固后不好处理。 他可不想因为血块剪掉自己宝贵的头发。 等脸上的脏污处理的差不多了,柏永年终于重新获得了明亮的视野,他用没有进血的那一只眼睛看到,自己的面前,纳赛尔正支着一条腿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对方保持这个动作多久了。 柏永年:…… 真有点渗人了,如果不是他队友,他都想把这人丢出去了。 以前好歹只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好战分子,最近这人变得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 也不对,纳赛尔好像也是什么豪门出生,能活到现在且拥有继承者的身份,怎么都和“没脑子”这个标签沾不上边吧?所以现在才是他的真实模样吗? 不管怎么说,先让对方停止用这种诡异的目光注视自己吧。 柏永年食指轻叩地面,小二从袖口中钻出,爬到了角雕的翅膀上。 纳赛尔发出疑惑的音节:“嗯?” “刚才一战,大家的精神体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吧?”柏永年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有点虚弱的笑来,“队里也没其他治愈系向导了,我来给大家的精神体治疗一下吧。” 毕竟只有小二拥有治愈系的能力,剩下的精神体要治疗,就只能和他接触了,柏永年让他们受伤比较重的精神体先排在前面,一一为它们治疗。 一时之间,柏永年的身边又热闹起来,有飞禽有走兽,还有一条爬行动物。 柏永年拎起翠绿色的小蛇,狐疑的看向奥西甸:“你的精神体不是没怎么参战吗?到底是哪里需要治疗?” 奥西甸梗着脖子盯着地板,憋了半天,才开口:“……它就是不小心溜达到你那儿了,不是在排队治疗。” 这种时候也有心情散步吗?那他的精神体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柏永年的邪恶资本家人格突然上线,刻薄的想,这人不会刚刚战斗的时候没使出全力吧?但他看到奥西甸伤横累累的身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善良柏永年人格出现,狠狠唾弃了邪恶资本家的恶意揣测,并发表了一堆上价值的鸡汤后,终于从他的脑子里出去了。 好在这毕竟只是全息联赛,里面的治疗药物都有根本不符合正常规律的疗效,一群人短暂休整后就恢复了大半战力,哪怕是受伤最重的柏永年,此刻也能跑能跳了,不过是在疼的龇牙咧嘴的情况下。 奥西甸看柏永年活动身体的模样,终于憋不住说:“你刚才伤的那么重,这会儿就不能安安静静歇一下吗?” 柏永年把腿边黏着的雪豹推开,再把另一边的花豹推开:“活动到位了才能知道自己到底伤恢复的怎么样啊?” 莱安德拉也苦口婆心的说:“队长,你下次不要老是冲在前面了。咱们也不推崇什么个人英雄主义,你不要老是帮大家抗伤。” 柏永年托着扑棱棱飞来的角雕的腹部,帮它强行扭转了方向后,再把又黏到脚边雪豹推开:“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很相信大家的实力,这次战斗主要是我不小心被怪锁定了。下次我感觉不行了立刻就退到你们身后。” 莱安德拉这才满意点头:“这才对嘛,你扛不住了就放心交给我们,天塌了都给你兜住。” 柏永年没忍住,展露了一个笑容。 薛锐定定看了他几秒,说:“你没事就好。” 柏永年拍拍他的肩膀,再把腿边黏着的雪豹推开…… 唉,可能是因为刚做完治疗吧,这些精神体都有些受影响,对为它们治疗的向导产生了一些依恋情绪。 柏永年脑海中过完向导疏导手册,得出了这个结论,顺便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柏永年,你进步太大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向导了! 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要进入拿取关键物品和搜集物资的阶段了。柏永年从进化感染者的身上掏出身份ID卡,刷开了中间柜子,取出里面的陈列的病毒原株样品,顺便取出了一叠厚厚的报告,里面标注了雷洛伊病毒的合成方法、本身的各种表征信息,还有无数临床实验的效果。 “什么东西?他们在病毒原株旁边放了本世界名著吗?”奥西甸古怪的看向那堪比砖头的报告。 柏永年:“……这是雷洛伊病毒的报告。” 所以这报告为什么这么厚!塞卢拉生命怎么不去出书啊! 任务不会要他们带着这么碍事的东西去通讯阵列和联盟谈判吧!—— 作者有话说:小柏:我的幸运值一定是负数……为什么老是这么倒霉。 我:(心虚)- 前两周,我和朋友,一个在城的最西南边,一个在城的最东北边,各坐两小时地铁,去市中心看话剧。 分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魂都飞走了。 一想到短暂的、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光已经离去了,而冰冷的现实还等着我去面对,就感觉好痛苦,好难受。整个人像是被捏成一团的纸,皱巴巴的,抻不平。 第60章 到底在争什么 作为一个成熟的研究员, 肯定不可能只用纸质材料保存病毒原株的详细报道。柏永年翻开前几页,略过那些又臭又长的责任明细和密密麻麻的参与研发成员的名字,看到它们的末尾记载了该报告的电子档的保存路径。 可惜和他们拾荒者阵营无关。 电子档被保存在某一处机房内, 需要具备三重权限才能进入, 同时还需要输入密钥才能拷走。柏永年只一眼, 就能断定, 这流程是副本设计给塞卢拉阵营开的小灶。 报告的最后一页沾了些灰和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有几行凌乱的字, 像是人在危机情况下写的。 不知名字迹:我们只是按照上层的人的要求推进实验,从研发出的东西和要求背道而驰的时候, 这个项目就该结项了。没想到这样一个堪称失败的东西,反而戳中了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的心。 坦白来说,柏永年对张地图的背景并不关心不过薛锐看完这句话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老薛?”柏永年侧头看向身边人,先前眼睛里进了血, 这会儿看东西还是有点模糊,人和场景都泛着一层朦胧的红色, “这东西估计是最后留在这里的研究员写下的, 虽然这只是联赛背景,不过看来, 牛马在任何情形下都过得不容易啊。” 薛锐一时间没有动作, 捏着下巴想了会,开口:“这份病毒原株, 估计也是塞卢拉阵营的关键道具。” “啊!”柏永年猛的一拍手,“对啊!备份的病毒原株报告,已经这段话最后提到的道貌岸然的家伙……等等,来的路上, 瑞西诺没有选择阻拦我们,不会是准备等我们拿到病毒原株后,直接从我们手里抢吧!” “估计是了,他们应该来看过这下边的情况,看见怪这么多,猜测病毒原株肯定设计了一个小boss守着,就干脆选择让别人来抢了。”纳赛尔好像溜溜达达的走过来,站没站形的停在柏永年身侧,肩膀轻轻一撞。 薛锐眉毛一拧:“他刚恢复,你注意点轻重。” 纳赛尔眼皮子一撩,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没轻没重的?那一撞都不知道有没有跳蚤劲大。 大约薛锐也觉得自己有点担心过度了,低眸飞速眨了一下眼睛:“我们该尽快出发了,不知道联盟阵营的人能拖多久,最坏的情况就是,瑞西诺他们已经回来并守在入口处了。” 柏永年于是也不花更多的时间翻这份报告了,当然也有他看不懂的原因在。找到具备短期冷藏功能的手提箱,收好病毒原株和报告后,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了。 柏永年目光扫过众人:“大家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吧,伤的较轻的人负责一个伤的重的,我们不要和外面的感染者纠缠,目标是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保存战力,离开塞卢拉生命大厦前,可能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薛锐站到他的身侧:“我来照应你吧。” “薛锐,你伤的也不轻,千万别逞强。”纳赛尔关切的说,“我来照应柏永年吧,我伤的轻些。”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薛锐一向不是个尖锐的人,但是这次,他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纳赛尔。刚才柏永年气息微弱的模样还刻在眼底,那些恐慌不安的情绪只是被压下来了,并非完全消失。 偏偏他也知道,纳赛尔是个竞争欲很强的人,如果此时和对方起争执,反倒会激发纳赛尔的逆反心理。更何况对方说的也是事实,自己确实伤的也不轻。 咬肌不自觉的用力,薛锐的下颌线被绷紧,目光沉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纳赛尔兴味的看着薛锐,这人一直是个理性且追求效率的性格,他对自己的提议非常有把握。 可惜没等两人分出个所以然来,柏永年就打断了他们。 “你们到底在争什么?”柏永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两人,“你们两个刚才大部分时间都在近战,伤的半斤八两,赶紧去找人照应你们吧。” 说完,他就跑到萨拉瓦的旁边去,对方擅长侦查,在作战中也更机动灵活,只受了点轻伤,治疗后已经和先前没有区别了。 “萨拉瓦,待会儿我就拜托你了!”柏永年站到一直沉默且存在感极低的哨兵面前说,顺手抚了抚短角羚的脑袋。 短角羚毛茸茸的短尾巴轻甩,又迅速停住。 眼看着柏永年选好了搭档,薛锐和纳赛尔两人短暂对视一眼,又迅速错开,各自找人去了。 莱安德拉津津有味的看完,突然被莱欧娜挡住了视线。 莱欧娜把胳膊往前一递:“疼。” “怎么回事?上过药了还疼吗?不会是奥西甸找回来的假药吧?”莱安德拉紧张的检查眼前伤口已经愈合的胳膊。 “怎么这也能怪到我头上!”奥西甸不满的回一句,本来就有点郁闷的心就更郁闷了。 柏永年拍拍手:“大家做好准备!我要开门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看向那扇铁门。 “三。” 他们屈膝,上半身压低。 “二。” 咔哒,咔哒,是拿取武器的碰撞声。 “一!” 后腿猛的蹬地,一道道身影从层层叠叠的感染者中掠过。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感染者反应慢了半拍,才嘶吼着挥出双臂。 柏永年身形一直不算太壮硕的类型,在间隙中穿梭还算游刃有余,萨拉瓦身形与他相近,冲在前面开路,为他减轻不少了压力。 众人都以速度为先,将前面挡路的感染者打到倒地后就继续前进,绝不恋战因此离开的时间反而比来的少很多,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入口处那毁坏的电梯井和扭曲的轿厢。 最前面的奥西甸和翟朔几人纵身一跃就到了地面上,一人警戒,剩下的为队友们清除后面紧追不舍的几个感染者。 队齐之后没人敢停留,一刻不停的跑出杂物间,薛锐抬手一指:“这边有个后门,离杂物间更近,我们走这里。” 柏永年顺着方向一看,还真是,不过那门在一堆废弃的设施间藏着,还真不太好发现。 纳赛尔先赶到,后门是一扇有电子锁的铁门,他直接一枪打坏电子锁,推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柏永年见状,立刻加快了速度:“快!所有人,一鼓作气!” 一行人如同冲过重点线一般,捏紧了心脏跨出属于塞卢拉的门槛,涌进楼后的野树林中。 薛锐回头:“都别停!继续跑!” “哎呀,走的这么匆忙么?”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说话的语调不疾不徐。 树林间响起几道轻微落地声和整齐有素的脚步声,属于塞卢拉安保部队的黑红色制服在林中显现,明明前不久刚和莱斯他们打过,修身的制服上却连褶皱都少有。 “好不容易有客人来做客,我们还没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隔着防毒面具,柏永年只能看到那人笑意盈盈的眉眼,他却丝毫没有松懈,压下眉头,一双眼紧盯着银色短发的哨兵,借着身体的遮掩轻轻扣了扣身侧人的手背。 解以初依旧是那副木然的模样,看的人总疑心他是否在神游。 被红色皮质手套包裹的手猝然抬起,一秒内做了三个手势,顷刻间黑红色的身影皆如流矢刺向面前那群人。 然而刚到一半,空中落下的细雪却仿佛成了致命的毒药,令人痛苦难忍,一时之间,塞卢拉安保队内一般的人都面目狰狞,眉眼挤在一处,失去了方才游刃有余的风范。 抬头才发现,高空中不知何时,竟然飞满了白蛾,混在阴沉的天色和洁白的细雪中,竟然一时之间没被发现。 瑞西诺同样承受着痛苦,但他没有失去表情管理,只皱了眉头,反应迅速的喝道:“建立精神屏障!” 而他们对面的一群人不可能措施这个机会,枪声和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好几名塞卢拉安保队员都因为反应不及时,被划伤了手臂。 瑞西诺放出自己的精神体,一只洁白的天鹅振翅高飞,黑色的喙尖直指白蛾。 柏永年这才发现,原来是天鹅,亲切感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思绪只是短暂一瞬,他动作没有停顿,一枪射向瑞西诺,却被对方灵活的躲开,近身后干脆换了长刀,和对方贴身作战。 踏入柏永年身侧两米内,瑞西诺直接双手握刀直直刺向柏永年胸膛。 柏永年顺势旋身躲过,举刀横挥攻击对方的腰侧,却被瑞西诺后撤一步躲过,他紧跟着上前一步双手高举自上劈下。 瑞西诺横刀挡下,开口:“现在赛程刚过半,我们没必要在这时候拼个你死我活,莱斯他们甚至不需要病毒原株,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我们两败俱伤,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情况吧?” 柏永年抬脚将瑞西诺踹的后退半步,冷声说:“难道不是你们先动手的么?更何况你嘴里说着不要拼的两败俱伤,但根本没放弃抢夺病毒原株吧?” 瑞西诺又挡下一击,笑了两声:“当然没有放弃,因此我的意思是,只抢道具,不论最后道具在谁那里,我们两队都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这人根本对病毒原株势在必得,这是在劝他们,道具被抢了不要穷追不舍白费力气吧? 柏永年冷笑两声,这人看着斯文优雅,内里倒是挺自负的。 他刚要开口也放两句文绉绉的狠话回敬对方,就听到莱安德拉的急呼:“啊!病毒原株!” 柏永年倏然扭头,双手不自觉捏紧了刀柄。 只见一道黑红色身影携着手提箱隐入队友之间,瑞西诺眯起了眼睛,用遗憾的语调说:“看来是时候送客了,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作者有话说:纳赛尔*又争又抢 薛锐*不甘心*进退两难 莱安德拉(内心):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莱欧娜:为什么妹妹不看我。 小柏:好莫名其妙的一群人- 祝所有的宝宝国庆快乐![加油][加油]- 昨天,折磨我一年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太艰难了。当初以为事情成功那天,我会狂喜,但并没有。 这一年给人带来的改变太多了。《 》 60-70 第61章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大厦后的野林里总有股似有似无的恶臭味, 配上瑞西诺优雅得体的笑便更令人作呕了。 他身后的队友们并不恋战,手提箱已经到手,几人掩护着迅速撤离, 眨眼间便与柏永年等人拉开了身位。 奥西甸从阴影中窜出, 眼神凌厉:“跑什么!拿到了东西就想溜,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瑞西诺看准时机, 横刀同时挡下两把匕首鬼魅的进攻:“你队长都没说什么,如果放我离开也是他的意思呢?” 本来还在对峙的奥西甸听到对方提及柏永年, 目光下意识一颤,想回头看一眼, 但忍住了。 瑞西诺挑眉,准备再说两句,却突然眉目一沉, 迅速后撤一步格,挡下斜前方刺来的一刀。 “废话真多, 我最看不惯你这种打架水平一般,还天天琢磨嘴上那套功夫的人。”纳赛尔冷冷勾唇, 反应如野兽般迅速, 被挡下的瞬间又重新舞刀刺下。 刚挡下雷霆一击的手臂微震,瑞西诺嘴角平直, 眼前这人分明是向导, 力道却不熟S级的哨兵,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训练? 来不及多想, 下一刀已经刺下,瑞西诺被长靴包裹的小腿骤然使力,将脚下已经污浊的雪泥踏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又是一次后撤。 “怎么不继续说了?”见一击不成, 纳赛尔手腕一转,刀身左旋横扫过去。 瑞西诺竖刀挡下,这一刀依旧力量不减,他沉默的扫过眼前两人,以及默默举枪瞄准的柏永年,他的本意不是要在这个时间点里分出个高下来,干脆顺着这一刀的力量拉开距离,旋身大步跑进了大厦内。 几颗子弹紧随其后,却只给刚关上的铁门留下几道弹坑。 奥西甸不甘心,还想追,被柏永年抬手拦住。 “别追,先离开这里。” 因情绪起伏剧烈紧缩而成的竖瞳瞪了说话那人一眼,他的胸膛同样是修身的布料,能看到此刻正大幅度起伏着,显然气的不轻。 柏永年的眉梢落了点无奈,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地方还不适合解释。 眼前人看他这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扭头怒气冲冲的跑走了,正好经过薛锐,对方放下手中的地图抬手一指:“方向别跑错了,我们接下来往那儿去。” 那道修长的身影步子迈得更快了。 柏永年有点愁,因为他《儿童心理学手册》只看了三分之一,还属于学艺不精的阶段。 一只手轻轻楼上他的肩膀,纳赛尔的身影自身侧响起:“不用管他,一会儿自己就好了,哨兵们真是很容易情绪激动啊。” 柏永年轻轻挣脱,对方也不恼,若无其事的放下了胳膊。 “纳赛尔同学也会说这种有失偏颇的话么?”走近的薛锐不冷不热的说,接着柔和了眉眼,将手里的地图塞进柏永年手里,“后面的路线我规划好了,抓紧时间出发吧。” 柏永年叫回其他人一同出发,一边赶路一边浏览地图,确认路线是否有误。 等在野林里跑起来,柏永年才知道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恶臭源于哪里。这片野林里的感染者都被瑞西诺他们给清理过了,倒地的尸体上几乎只有致命伤。早在自己这群人出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埋伏在这片林子里了,甚至为了不被第一时间发现,还清理了可能暴露他们的感染者。 好在最后,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希望瑞西诺他们会喜欢自己准备的小礼物吧。 众人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先一步出发的奥西甸,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柏永年松了口气。或许是被什么东西阻碍耽搁了,奥西甸没跑出太远。 看着对方重新与队伍汇合,柏永年刚准备靠近安抚一下对方情绪,就被纳赛尔挡住了视线:“赶路的不适合分心,解释的话也不适合在毫无遮掩的露天的环境里说。” 薛锐也跟着说:“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就到安全地点了,一切可以等休整时再说。” 两人的劝说成功让柏永年放弃了先前的想法,他看过奥西甸,对方神情平静如无风吹拂的湖面,他判断对方此时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于是柏永年便专心赶路。 因为手握地图领头带路,柏永年不一会儿就跑在了队伍最前端,落后半步的两人在他身后对视一眼,都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而队伍边缘的奥西甸更郁闷了,他不理解,为什么柏永年能这么轻易的将关键道具拱手让人?刚才在大厦负一楼大家的拼命都是假的吗?柏永年甚至是差点因为它被淘汰啊? 为什么要拦住他?为什么不解释? 奥西甸心里头乱糟糟的一片,最后他自暴自弃的想,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纳赛尔资助的学生,他根本不会参加这场联赛,更遑论培养什么队友情谊。丢了一个道具而已,他用得着这么真情实感吗? 做好自己该做的,讨好老大把钱转了才是正经的,像沃尔科夫那个闷葫芦一样活着不就很好吗? 想着,他扭头用目光搜寻沃尔科夫的身影,因为对方标志性的白发,他很轻易的就看到了那个蓝眼睛的哨兵,和他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奥西甸好不容易要疏通的气一下子又打结了!他怒目而视,却见哨兵指了指树林的阴影。 什么东西?有感染者? 奥西甸抬眼看去,优秀的动态视力让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道飞跃的白色。 那不是薛锐的精神体雪豹吗?在重要比赛中,哨向一向以节约精神力为主,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放出精神体赶路? 再仔细一看,那雪豹嘴里赫然叼着一个手提箱,和被抢走的那个如出一辙。 一瞬间,他想通了为什么关键道具被抢走,柏永年不仅不追,还要立刻撤离的行为。但他搞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好像整个队伍就他毫不知情一样! 地图中标注的安全地点其实是他们来时清理的一处社区诊所,这里的玻璃墙面已经全部被用各种木板加固过,只有一处入口。诊所内药品种类丰富,一群人走前只带走了能应急的几种,剩下的大部分都被收在角落。 几人很快就站在了被木板歪歪扭扭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门前,看着眼前沃尔科夫曾经的工作成果,柏永年却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有人来过,铁链捆绑的方式不对。所有人,戒备。”柏永年冷声下达指令。 身后传来几道咔哒声,只几秒便静默,听到众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干脆抬脚拆开门,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涌进诊所内。 “啊!”一道尖锐的童声响起,紧跟着的呜咽声刚响起开头,就被闷声捂住。 “谁?!” 即使不需要提问,只凭借那一瞬间的声音,也足以让他们锁定发声的位置了。 沉闷的脚步声在大厅内响起,在过于空旷的环境内激起几道回声,沉沉的砸在人心头,被惊扰而扬起的灰尘在空气里飞舞,黯淡而无生机的光只勉强照亮尘埃的不规则运动,已经一道道被拉长的扭曲的影子。 某个暗处的眼睛死死盯着落在不远处的影子,不敢去想它们的主人是怎样可怖的模样,脚步声越来越近,影子在她的视野里也越来越高,落在墙上的那半截已经快要顶到天花板了。 瞬时的压迫感已经快要将她的心脏捏破,而她只能死死盯着这一切,连祈求的想法都在恐惧中湮灭。 柏永年绕过倾倒的病床,角落的身影终于展露出来。 是两个小女孩,和一个女人。 女人挡住身后两个孩子的身影,蹲在最前方,身后姐姐紧紧捂住只有四五岁的妹妹的嘴巴,溢满恐惧的双眼盯着柏永年的一举一动。 柏永年沉默半晌,仍没有放下枪,但枪口不在对准人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带着两个孩子在这个地方?”他看到女人身上的白色实验服,眉头微皱,“你是什么人?和塞卢拉生命是什么关系?” 女人站起身,因为长时间的蹲姿腿有点发麻,踉跄了一下,又扶着墙壁站稳了:“我是塞卢拉生命研发岗的员工王静,刚从塞卢拉生命总部大厦跑出来没几天,路上遇到这俩孩子,顺手就带着了。” 她目光扫过大厅里站着的其他人,见他们都移开了枪口,才侧了侧身子,露出两姐妹来。 “姐妹俩中的妹妹这两天发烧了,温度一直退不下去。她岁数又小,我怕再烧下去人就没了,只能带着她们两个出来找药,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了抗生素。” 驰域大厦的三校联赛维护部门了,虚拟屏幕的荧光照着几张疲惫的面孔,因为长时间的监控和维护,众人都有些反应迟钝。 “好像哪里不对,王静?地图里有这个NPC吗?李哥,你能来看看吗?”一个员工强撑着干涩的眼睛凑近屏幕,仔细辨别那人的五官。 “这哪里记得过来啊?”李哥走到他身后,弯腰撑着椅背,盯着看了半天,“这些NPC不都张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 第一位员工撑着下巴思考,脸上的表情很是迷茫。 李哥拍拍他的后背:“好了,这比赛不是还在正常进行吗?小章啊,别太紧张了,本来地图里大部分的NPC数据都是我们抄的网上的免费素材,记不得也很正常。” “是……是吗?” “是的,是的啊。你太累了,去桌上趴着歇一会吧,我来顶一会。” 小章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应了声好:“谢谢李哥。” 通过水杯反光,看见小章确实按他说的去趴着休息了,李哥才呼出一口气来。 唉,这年头挣个小钱也不容易啊。不就是有个有钱人要捏一个原创的角色放进地图里当NPC嘛,明明也没什么特别显眼突兀的设定,怎么这也能被发现—— 作者有话说:如果小柏在读《儿童心理学》这事被发现: 奥西甸:他有弟弟妹妹?有这种心大的哥哥,生活会很吃力吧! 纳赛尔:他居然喜欢小孩子吗……领养的程序是…… 薛锐:这就说得通了,我很庆幸他没有把学来的技巧运用在我的身上。 小柏:好书- 国庆跟着朋友去她老家吃席了,这边的喜事办的好隆重!昨晚还看到好久都没看到的烟花了!这边吃席早饭吃的好早,我七点半就被叫起来了。困得就像拿牙签支着上眼皮的汤姆猫一样。 第62章 人人都不看好他 柏永年顺着王静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看见了妹妹旁边有一盒拆开的抗生素,他侧身示意王静从这狭小的躲藏地离开。 女人显然有所顾虑,但只犹豫了一下便离开了, 或许她是有碍于对面这群人的武力才没有反抗。 看着一路上护着她们的阿姨离开, 姐姐更警惕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柏永年, 怀里的妹妹本就发着高烧,又经过前面那一遭, 这会儿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耷拉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哼唧。 柏永年捡起地上被拆开的抗生素, 把说明书从头到尾迅速浏览一遍,又检查了药板有没有人为损害的痕迹。一切如常,但柏永年还是没有放下心来。尽管王静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塞卢拉生命研发人员的身份, 但他的戒备不肯能通过这小小的坦诚被消解。 “老薛,你帮我再找一板这个药吧。”柏永年把药盒递给薛锐。 等有塑封的未拆封药品到手, 他盯着姐姐的目光,拆开药亲自喂给了妹妹。 “你们为什么会经过这里?”王静理了理身上的实验服, “如果这个问题会冒犯到你们的话, 请当我没有问过。” 她的实验服上除了黄黄绿绿的试剂留下的痕迹,还沾染了点点泥水和灰尘。护着两个孩子, 这一路并不容易。 “我们出来找点物资。”柏永年没有多说, 为了证明话中的真实性,还把原先堆放在角落里的药带上了。 先前需要轻装上阵, 他们只拿走了应急药物,现在反正他们会路过通讯阵列,带点普通物资回去也可以。 王静点点头,继续问:“你们的据点安全吗?抱歉, 这两个孩子实在太小了,如果可以,我能请求你们把这两个孩子也带回去吗?” “据点不安全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据点不安全,跟在我身边同样也不安全。” 王静回头,大点的女孩子在生存压力下被迫快速成长,她知道这场谈话会决定她的去留,也明白王静想要送走她们,只能眼眶盈泪,默默的听着。药物的副作用让妹妹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睡去了,至少她们不会因为吵闹被这群人丢弃。 “我们会考虑你的提议,无论拒绝还是同意,离开诊所前会给你答复。”柏永年回道,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友们。 “你想带她们吗?”翟朔轻声问。 柏永年拧着眉毛:“我不知道,或许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你想带走就带上呗。”纳赛尔倚着墙懒洋洋的说,脚尖轻晃,偶尔会碰到柏永年的靴子,“反正大的那个已经懂事了。小的刚吃了药,这会儿也睡着了,目的地离这里也不远,我们走快点,不会有事。” 薛锐倒是有点不同的意见:“她们出现的时机很奇怪,说到底,这是一份为三校联赛服务的地图。我们从设计者的角度去考量,在这个地点和时间安排王静和两个小孩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将众人的表情收进眼底,见没有人有剧烈的情绪变化,才接着开口:“三校联赛只持续48h,如今赛程即将过半,但是每个阵营光是完成自己的任务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心力,没有道理还在途中安排支线任务。” “而且,她们的诉求也太过简单了,只是把两个孩子带到据点,对我们来说不算难事,远达不到被称之为支线任务的程度。” 柏永年理解薛锐的意思,他就是因为感到了违和感,才没有一口应下王静的请求。但即使薛锐将其中的疑点都一一点出,还是没法找出问题所在。 “要不,我们先把她们带上吧?”莱安德拉见话头滑向另一个方向,还是没忍住出口了,莱欧娜拽了她的衣角,没拽住,“如果是支线任务,那就皆大欢喜,说不定能给点表现分呢。如果不是,那带了也没什么损失,回去的几条路我们来之前就清理过了,只是多了几个普通人,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几人看向她,莱安德拉见状继续发言:“一旦情况有变,我们就立刻撇下她们。如果队伍因为她们受到攻击陷入危险,我会第一个冲在前面为大家掩护。” “我不敢说什么会弥补一切的承诺,但出了事,我第一个承认错误,承担风险。” 莱欧娜见最终还是没劝住,也走上前:“我和她一起承担。” 柏永年叹气,带了点无奈的笑意:“不用说这种话,大家也没有一定要拒绝王静的意思,真出了什么问题,大家会一起承担,我们毕竟是一个队伍。” 莱安德拉立刻两眼放光:“那我们尊敬伟大英明神武的队长的意思是……?” 他看到薛锐舒展开的眉眼,冲莱安德拉点头:“去回王静一声吧,我们会带上那对姐妹。” 柏永年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如果她愿意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话,可以和我们顺路走一段。” 莱安德拉兴奋极了,上前卯足了劲拍了一下柏永年的胳膊:“好队长!没看错你!” 而柏永年身上的伤没完全好透,这一下可给他疼的龇牙咧嘴,莱安德拉一下子又慌慌张张的道歉,还要给他重新换药,被柏永年挥手赶走了。 等他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了,又想起这会儿要给奥西甸解释,目光逡巡一圈,很快就看到了站在最外围神游的哨兵。 此人一会儿皱眉抿嘴,一会儿又五官皱缩在一起,像是吃到了酸柠檬一样,一会儿又挠头面露懊恼……情绪变化之大,连柏永年几乎都站在对方面前了,都没发现。 他也不急着提醒对方,就这么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观察。 这可是非遗——川剧变脸,不看白不看。 等奥西甸终于觉出不对劲来的时候,柏永年已经在他面前站了两分钟了,而正真唤醒他的,是来自自己老板和善的目光。 奥西甸:…… 不能扣我钱吧? “你找我干吗?”奥西甸语气不善的问了一句,突然想起病毒原株的事,又懊恼起来。 柏永年应该是特地找他解释来了。 柏永年眉眼弯弯的笑笑,对方似乎很少生气,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性格好,奥西甸只从中看到了对方对于人际关系的漠视。 “当时准备用真假手提箱这个办法骗过瑞西诺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场,你因为给沃尔科夫处理伤口,刚好错过了。”柏永年开门见山的指出了当时的情况,“后面我想单独给你俩再说一遍,但有人以‘这样反应更真实’为由劝住了我,很抱歉,我确实是有意瞒着你的。” 奥西甸听完,觉得自己人有点麻了,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骂起。同样被蒙在鼓里,怎么沃尔科夫就能反应过来?还有那个劝住柏永年的“某人”,不用想,绝对就是自己老板。薛锐不会在柏永年想解释的时候特意将人劝回来。 当然,最生气的还是他自己。 人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最不争气。 手提箱被抢走时,他那反应可太真实了,瑞西诺估计临走前还得意自己离间了两人呢。 柏永年看着眼前的哨兵瞪大了双眼出神,犹豫了一下,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奥西甸,你还好吗?我很抱歉,路上不适合解释,居然一直拖到现在才和你说。我保证,之后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了。” 奥西甸虚弱的笑笑,似乎被生活反复捶打失去了梦想:“没事的队长,我不怪你,怪我自己反应太慢了。” 骗人的,他才不会怪自己,他只怪自己的老板太恶趣味了,居然主动要求别人瞒着他。 看着这样的表情,柏永年怎么都没办法相信啊!只能绞尽脑汁,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来安慰对方,直到口干舌燥才离开。 虽然不知道效果怎样,但他水平有限,只能安慰到这种程度了。 另一边的莱安德拉已经和小孩玩起来了。妹妹被莱欧娜抱在怀里,睡得安稳,姐姐被莱安德拉的鬼脸逗得咯咯笑,但扭头一看见柏永年,立刻又捂住了嘴巴,不敢出声了。 柏永年有点心碎,从前他就是不招小孩子喜欢的类型,但他一直是越挫越勇的性格,于是也加入了逗小孩的大业中,没一会儿就让小女孩放下了戒备,把脑袋埋在莱安德拉的肩颈处,透过缝隙好奇的偷看他。 薛锐在和王静交涉,告知对方他们讨论的结果,两个人谈话室都面无表情,柏永年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 他相信薛锐的能力,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没法从两张冰块脸上看出什么信息。 谈完后,薛锐走到柏永年的身旁,告诉他可以准备出发了,众人便不再谈笑。莱安德拉姐妹准备把两个小女孩绑在背后,翟朔上前,以自己不用正面作战更安全为由,领走了妹妹。 等所有人整装待发后,依旧是由柏永年领队,站到了诊所那补丁更多了的木门前。尽管看起来不太美观,但它靠着最少的材料达到了挡风避寒的目的。 没错,这仍然是沃尔科夫的手艺。 柏永年推开门,风裹挟着雪急急吹了进来,空荡死寂的道路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柏永年率先跨步走出,心里却想着临出发前薛锐的嘱咐。 “王静这个人,有点古怪,她保护了姐妹俩一路,我本以为她会是正义感很强或富有同理心的人,但和她谈话时,她给人的距离又十分遥远。同时,她有可能会有比较偏执的性格,我能确定目前,她对我们没有恶意,但更多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纳赛尔:为什么不能所有的员工都像沃尔科夫一样又沉默寡言又好用呢? 奥西甸:求助,我到底哪里得罪老板了? 第63章 莫人要,俺拾嘞 虽然薛锐尽可能的为他提供信息, 但是他的那番话,实在是让人看不出来什么名堂啊。 柏永年有点苦恼的挠挠头,按照地图上规划的路线, 地铁枢纽已经近在眼前了。回去的路很顺畅, 感染者先后被他们和瑞西诺等人都清理过, 几乎很少能看见了。 等再次看见那被雪覆盖着的地铁站口时, 柏永年心里生出点亲切来,毕竟是最开始的出生点。他走上前, 敲了敲可活动的那块板子。 里面瓮声瓮气的问:“谁?” 柏永年提高了声线:“大叔!是我们,我们找完物资回来啦!” 没有回应, 几道重物拖拽的声音响起,靠墙出露出了一个缝隙,因为内外明暗差距, 外面的人只能看见缝隙处那只沧桑锐利的眼睛。 发黄的眼白里有些血丝,因年岁而有些松垮的眼皮微微合起:“啊, 你们几个还真是福大命大啊,居然都活着回来了……嗯?怎么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不知道, 莫人要, 俺拾嘞。 呸呸呸,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呢! 莱安德拉和翟朔把两个小孩放下, 推到那缝隙前。 “叔, 这是我们在路上捡着的孩子,想看看大家伙愿不愿意接纳她们。能进安全区的话, 她们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大点。”柏永年扬起一个笑,冲着大叔眨巴眨巴眼。 缝隙里的眼睛转了转,将两姐妹上下打量了个遍。大的孩子抱着小的,露在外面的脸颊被冻的发红,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强撑着迎接门缝里的目光。 这种事情柏永年他们也不好强买强卖,只能跟着姐妹两在外面站着,等待里面的人定夺。 好在大叔很快就松口了:“小孩子不碍什么事,多口饭的事。在过去几个月里,丢了孩子的大人多了去了,会有人愿意收养她们的。” 大点的姐姐眼睛亮起来,脸上的笑意快要藏不住,但为了显得沉稳,她又紧紧抿下了嘴角。 那道因长久吸烟而有些暗哑的声音继续响起:“孩子可以进,但那边多出来的大人,不可以。” 柏永年一愣,薛锐上前半步:“为什么这么说?她也是个普通人,这对姐妹就是在她的保护下才活了下来。” “她是塞卢拉生命的人吧,看那实验服就知道了。”大叔的声音如死水一般平静,“不用给我举什么例子、证据之类的。这里的大家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你们也清楚吧?” 怎么会不清楚呢?刚进地图时的背景介绍就写过了,厄兆城如今的萧条荒芜,都是由塞卢拉生命的雷洛伊病毒泄露引起的。 柏永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一通,还没个答案。 两个孩子中,原本还有点雀跃的姐姐仿佛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她看着身边这几个大人陷入沉默,看着站在最外侧的王静,顿时有点急切的开口:“阿姨不是坏人的!她给我们找吃的,给妹妹找药吃,还给我们梳辫子……” 缝隙里那只眼陡然锐利起来:“药?!什么药!” 姐姐被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吓住了,两只手紧紧搂着妹妹的肩膀,呆呆的张着嘴。 “不是她喂的,我给喂的。”柏永年把两个小孩往自己这边揽了一下,“她找我求退烧药,我们这一趟找到了不少物资,正好有退烧药。最后是我给小孩喂的。” 姐姐本来想为王静辩解,没想到反倒引起了大叔的猜疑,她有点懊恼,紧张的的咬着下唇边沿,忍不住要扭头去看王静,但却被下巴上温柔但坚定的力道制止了。 柏永年向两个孩子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对门内的大叔说:“叔,请你先放这两个孩子和我的伙伴们先进去吧。小孩烧刚退了一点,这会儿受不得冻。” “我不放这个女人进来。”对方硬邦邦的丢下一句。 柏永年又扯出笑来:“不进来的,她不进来。我给她安顿一下,稍后再回来。” 大叔没再说什么,又是几道拖拽的声音,一堆沉重杂乱的物品组成的墙侧,被挪出仅一人通过的道路。 柏永年看着两个孩子和队友们鱼贯而入,薛锐经过时,他对柏永年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整场谈话过程中,王静都只沉默的看着,仿佛这场谈话与她毫无关系一般,以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的姿态观察众人。 等那通道再次被合上,柏永年转身朝外走去:“走吧,我给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王静那双冷静的眼睛透过镜片观察柏永年:“抱歉,让你很为难了,我本意并非如此。不过……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想办法劝说他放我进去。” 柏永年在前头走着,正努力从四周破败的危楼中找出一处安全地点,好供身侧这人存活一段时间。听到王静的话,他没忍住,露出点笑意。 他做不到慷他人之慨,直接了当的让幸存的拾荒者置安全与仇恨于不顾,对王静敞开大门。但他也做不到就这么视若无睹的进如安全区,忽视王静的生死。 结果自己只选择了一个最中庸的办法啊。 “以我的性格?难道我是什么救世主性格吗?”柏永年找到了一个还算牢靠的地点,快步走去,“如果我当真是类似救世主的性格,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站在你这边,而不是拾荒者那边呢?” 王静不紧不慢的跟上,她的脸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大概已有四十多岁,但动作不显疲态,能跟上柏永年此时的速度。 “大概是因为,与已经有了安全据点的他们相比,我是处于弱势的那一个?” 柏永年没再回答她,自顾自的帮她加固好这小小的角落,再拿出点基础的物资给她:“这地方里地铁枢纽不远。如果你真的想要加入他们,就靠自己取得他们的信任吧。” 他放下东西就离开了,没有多待,他的队友们还在等着他呢。 狭小黑暗的角落里,王静目送着柏永年离开,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光。 这一次大叔没有再拦着他,但在猫着腰进去之前,柏永年在通讯阵列那座高塔下方,看到了眼熟的荧黄色。 唔,联盟特遣队?莱斯那群人? 红色卷毛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柏永年赶在门合拢之前轻轻弹指,一道黑色的虚影掠过。 大叔揉了揉眼睛:“进虫子了?” 等到与队友们会合,柏永年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阵营任务二中,需要控制通讯阵列,我觉得这件事情绝非简单的队伍之间的冲突交战,进入通讯阵列核心应该还需要其他关键信息。” “实在不行就打一架。”纳赛尔露出战意满满的笑来,“通讯阵列本来就是联盟的东西,他们肯定多少知道点。打赢了还不是随便问?” “你说的不错,联盟阵营肯定有通讯阵列相关的信息。”薛锐先肯定了他的一部分说法,接着,“但一遇到事情就打起来也是不可取的。我们先跟踪他们观察一下情况吧。” 纳赛尔耸肩:“好吧,太可惜了。” 几人都不是闲的住的性格,一群人又浩浩汤汤的离开了地铁枢纽。出去的时候,大叔一个一个目送他们,然后感叹一声:“唉!老了!” 早在发现荧黄色防护服的那一瞬间,柏永年就丢出了劳模小五,让它去跟着。因此这会儿链接上它的视野,就能看到莱斯的那边的状况了。 小五的视野内,莱斯等人已经爬到了塔的中段,估计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们很警觉,行路过程中一直在观察周围环境。 在一群人按部就班的前进时,队伍中有个人一直低着头,偶有几次抬头,也是看着领头的人。在第四次抬头后,这人终于忍不住发问:“队长,我们确定要这时候去通讯阵列联系联盟吗?我的意思是,净化中心那边,还不确定小程他们有没有启动程序……” 领头的荧黄色防护服停下脚步,顿了几秒,转身,把手搭在这名队友的身上。 虽然小五因为距离,看不见那人防护服下的表情,但能听到他沉痛的语气。 “小马啊。”领头的人,也就是莱斯,语重心长的问,“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小马一个激灵,怎么在这种危急关头,队长突然不信任自己了?他明明是在兢兢业业的给他们团队提意见啊! “你……您是我的队长啊!” “原来你知道啊。”厚厚的面罩下传来幽幽的声音,紧接着语调突然高亢起来,“既然你知道,那你!怎么忍心!让你的队长穿着这么丑陋的衣服!待在这里这么久!” 小马有点傻眼了,那个胖胖的荧黄色防护服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 柏永年的心里升起点细微的同情。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共情敌人的,小马不一样,他太惨了。 莱斯没有停止他对这件制服的控诉:“我不明白!一个比赛,怎么能设计出这么丑陋的制服来?明明往届学长学姐们的衣服都又美又飒,各有风格,怎么到了我们,只有这个荧黄色的防护服?!” 小马仍然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队长发癫。 他的身旁,其他队员虽然还在前进,但面罩里面也泄出一丝哽咽来。 柏永年想起来,新星战略指挥学院的队伍确实都是些俊男靓女,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对形象这么在乎的吗? “没……没事的,队长,可能只有瑞西诺他们的制服比较出色,不是还有星联军校吗?他们估计和我们差不多……”小马不愧是其中唯一一个正常人,很快调整了情绪,重新劝导自家队长。 啊,柏永年心里更同情了,希望莱斯看到他们的时候,心态不会崩掉。 “小马,你说得对。”莱斯吼累了,声调又降下去,“但不论他们的制服比我们丑多少,我们都要在最快的时限内,完成两个任务,结束这场比赛!” 柏永年感慨的结束和小五的链接,带着队友们进入高塔内,并始终与莱斯小队保持一段距离,顺便把刚才的小插曲告诉了大家。 “呵,搞笑。”纳赛尔嗤笑一声,“不论哨向男女老少,只有健壮的身体和出众的实力才是永恒不变的审美标准!” 柏永年瞄一眼纳赛尔的胳膊,和那因为黑色风衣显得更加宽阔的肩膀,心想:那件风衣绝对加了垫肩吧?——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知道还有赶苍蝇的蝇香 第64章 双开门大冰箱 柏永年自认为是一个心态平和的人, 因此他很快放下了心中的偏见,接受了纳赛尔就是个双开门大冰箱的事实。 比起什么双开门大冰箱,肯定还是比赛更重要, 柏永年在小五的指引下继续领队。 两队人互不干扰的在高塔中前进, 由于担心被发现, 柏永年他们的速度格外慢, 一直在有掩体遮掩身形的情况下跟随莱斯他们。 莱斯等人则时不时停下来侦查周围环境,算是谨慎, 但到底心急,好几次柏永年几人都差点被发现, 却还是躲过去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联盟特遣队已经即将抵达通讯阵列的顶层,眼前还有一堵金属铸就的门, 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 柏永年和他们隔了太远,看不清动作, 再一次与小五共享视野。但小五能靠近的距离也有限,柏永年只能模糊的看到莱斯输入的几个数字。 而且对方输入的很缓慢, 按几个就要低头看一眼左手。 嗯?他的左手里貌似有什么东西…… 柏永年让小五调整角度, 在支架外缘饶了一大圈,终于看清了莱斯左手握着的东西, 是一个黑色带显示屏的小匣子, 上面正显示着一串密码。 通讯阵列的密钥居然是动态密码,那背了现在这个密码也没用!只有抢到小匣子, 才能一劳永逸,进入通讯阵列! 正蹲着潜伏的柏永年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要在这时候冲上去直接抢吗?但按照莱斯等人先前的交谈来看,他们还有一队人在净化中心, 如果在抢夺小匣子的过程中,另一队也赶了过来,那自己的队伍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情形。 思考只用了短暂的几秒钟,柏永年下意识的朝净化中心所在的西北方向撇一眼。 通讯阵列的高塔位于厄兆城市中心,尽管如今它已被白雪和铁锈侵蚀,却仍屹立于自己的位置上,不曾动摇。 优秀的地理位置使得柏永年能将厄兆城尽收眼底,当然,也得感谢他双眼5.0的视力,以至于他能清楚的看见厄兆城的边缘筑起了高耸的城墙,将城中狰狞丑陋的感染者和苦苦挣扎的辛存者们一起,囚于其中。 这或许就是拾荒者阵营行动的原因之一,那些城墙和城外沉默的大多数扼杀了幸存者们的未来。 他将目光投向净化中心,那里寂静无声,一切如常。 这时,小五和他的链接微微一动,柏永年迅速接上,发现莱斯输入密码的速度,在他未关注的时间里骤减,好几秒才输入一个字符。 怎么回事?突然放慢动作,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柏永年调整姿势,看起来随时都能冲出去,同时抬手打了个手势。 戒备,准备迎敌。 那大片的荧黄色之首,属于莱斯的那道身影,敲击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下了输入,抬起的右臂缓缓放下。 柏永年紧盯着那群人的动作,等待一个冲上前的机会。 先前闹哄哄的莱斯小队,这会儿仿佛被定身了一样,没有任何人有动作,也没有一点声响发出。柏永年咬牙,正思索是否要直接莽的时候,萨拉瓦猝然喊道:“我们被发现了!迅速转移!” 一只短角羚猛的从萨拉瓦身后跃出,俯身用角狠狠向前一顶,一道火红色的影子连跳几下,躲过攻击,最终停在高处,端庄的坐下,蓬松柔软的红色狐尾慢条斯理的落下,圈住自己的半边身体。 是精神体! 头顶传来莱斯的指令,被面罩滤后仍简洁有力的声音响起:“有敌人。全体队员,将他们逐出通讯阵列!” 这下必须迎敌了,柏永年直截了当的将小蜘蛛们尽数抛出,持刀率先冲进了荧黄色的队伍中,纳赛尔紧随其后,带着手中那两把不知道从那儿搜刮来的弯刀。 高塔内空间狭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使用了冷兵器,防止热武器误伤队友。 解以初先用白蛾将赤狐逼退,再让它们不远不近的飞在混战的人群中,伺机洒落鳞粉。联盟阵营的人全都身穿防护服,没有暴露一点皮肤,此时他的毒系精神天赋,只能靠鳞粉和精神体的接触触发。 莱斯小队先前就已经探索过通讯阵列,且和瑞西诺他们交过手,算是有主场优势。尽管人数比柏永年他们少,但战斗中完全不落下风。防护服固然限制了他们的灵活性,但坚韧的材料也同样保护了他们。 高塔环境复杂,但拥有攀岩技巧的雪豹和猛禽角雕反而很适应,不时跃出塔身,迅速转移,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冲进来攻击莱斯小队。 解以初的毒系精神天赋已经生效,有莱斯队伍中好几人都中了招,被柏永年他们趁机攻击,可算是划破了他们的防护服。可惜对方队伍里的向导很快反应过来,构筑了精神屏障,极大缓解了精神毒系带来的影响。 柏永年和解以初也为队内的哨兵们加强了屏障,不过莱斯队伍里大概没有毒系向导,他们没等到对方的反击。 赤狐是莱斯的精神体,精神天赋也和幻觉有关,它的能力主要是弱化存在感,这在混战中很让人头疼。柏永年好几次都被斜刺过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觉得这技能难缠的很,只好从一片混乱之中揪出小二,让它给赤狐打个印记。 有了印记之后,可算是好打一些了。 但柏永年这时又有了新的发现,莱斯小队的策略主要是以防守为主,且不论战况如何混乱,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没有里金属门太远。 在看到一个荧黄色的身影趁乱跑去输入密码时,柏永年瞬间反应过来,莱斯是想要趁乱开门,躲进通讯阵列中,终止这场混战! 柏永年直接大喊:“阻止他们输入密码!” 雪豹从角落里冲出,猛的扑倒那个输密码的人,紧接着被扑倒的人也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几道身影扭打在一起,场面一时之间更加混乱。 莱斯:“啧。” 来自赤狐哨兵的攻击越发猛烈,甚至已经完全抛弃了自身的精神天赋,只一味的进攻,柏永年急速后撤,躲过对方的拳头,矮了身子又俯冲过去。 就在两队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不远处的净化中心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四四方方的工厂的一角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黑烟从中冒出。 莱斯愕然,怒骂:“瑞西诺那个疯子,他不管自己的任务了吗?!” 柏永年趁他愣神,抬腿踹翻他,踩在他的胸膛上:“嗯?看来你们的任务都和净化中心有关啊。” 身下人双手攥住柏永年的脚踝,腰部发力,一脚抬高胯部,另一条腿如蛇一般勾住柏永年的右腿,将其掼倒在地。 柏永年猛的向后摔倒,背部和地面的冲击力让他没忍住闷哼一声,而身下人已如蟒蛇般缠上来,两道身影顿时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靠!你还穿靴子,刚才怎么没给你鞋子拽掉!凭什么一个两个的,制服都比我的好看!”莱斯翻身骑在柏永年身上,一边朝他挥拳一边怒骂。 柏永年实在是搞不懂,刚才好歹还是冷兵器战斗,怎么这会儿变成纯肉搏了。他两手抓住莱斯的手腕,猛的向上提,全身发力,又将莱斯翻下身来,紧接着后撤几步从他身上跳开。 莱斯鲤鱼打挺一般从地上跃起,两人眼看着又要打在一起,却都因为一击巨响顿住。 高塔的底部传来整耳欲聋的爆炸声,连高塔的钢铁支架也为之一颤,抖落了些铁屑。 看到塔底弥漫的尘埃,纳赛尔反应迅速,让角雕带着小蜘蛛俯冲而下,通过和精神体的链接,柏永年看清了底部的状况。 爆破扬起的尘埃弥漫了方圆几百米,甚至将地铁枢纽的进站口也笼罩了进去。这动静让这片区域本来已经安分下来的感染者又蠢蠢欲动起来,柏永年甚至能看到四条街开外的感染者,都在朝这里涌来! 通往高塔的楼梯也淹没在可见度极低的灰尘中,然而此时,一只带着红色手套的手伸出,握住了栏杆,紧接着,被黑红色调机车服包裹修长身躯也从灰雾中踏出。那张被防毒面罩盖住一半的脸,露出了愉悦轻松的表情,察觉到来自他人的目光,笑盈盈的看向了角雕背上的小蜘蛛。 柏永年看见瑞西诺被火燎过的银色发尾,和右眼额头处的灼烧痕迹,突然有点心虚。站在一旁的纳赛尔还咒骂一句:“啧,命真硬。那微型炸弹怎么没给他炸死,果然是祸害遗千年,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 “外貌攻击不好。”柏永年咳一声,“不过他好像确实挺小心眼的。” 就因为他们用带着微型炸弹的手提箱忽悠了瑞西诺,这人居然就这么带着浩浩荡荡的炸弹来找他们了,这绝对是蓄意报复啊! 离得近的感染者已经被声音吸引过来了,那群怪物蜂拥上楼梯,寻着声响一层一层往上赶,被簇拥其中的瑞西诺小队却闲庭信步,不紧不慢,拾级而上。 莱斯这会也顾不上制服不制服、好看不好看的了,抓着小匣子就冲到密码旁,指尖敲的啪啪响。 柏永年也挤过去,两人肩膀撞在一起,他伸手就要去抢小匣子。真让这人进去了,哪有他们好果子吃。 “别抢了!都什么时候了,马上我们都被怪包围了!等我把门开开了,我们一起躲进去!”莱斯扭胯把柏永年顶到一边,艰难的输入密码。 “你看我像傻子吗?”柏永年咬牙,选择摇人,“薛锐,快来!”—— 作者有话说:莱斯:等我出去了,都没有你们好果汁吃!- 中秋快乐! 第65章 传送进度77% 薛锐正被其他人缠住, 雪豹灵活的从人群中飞跃而出,低吼着咬住和柏永年缠斗的人,拽着防护服的布料往后拖, 爪尖从肉垫中弹出, 死死扒住地面。 莱斯应付不过来, 他们队伍中少了三个人, 此时此刻,所有队员都在战斗, 无人能脱身帮助自己。他干脆张开双臂拥住柏永年,再顺着雪豹的力道向后砸。 此时的高塔热闹极了, 连经年的积雪都被踩碎了。塔底的灰雾随着时间慢慢沉落,露出聚集的感染者们流涎的口舌和浑浊的双眼。进化过的感染者不屑于挤楼梯,四肢并用, 扭曲的攀附在塔身外侧,碰撞钢铁支架的声响从底部一直传导到顶层, 密集如鼓点,为本就混乱的场面更添一丝紧迫感。 柏永年和雪豹合起伙来抢夺小匣子, 赤狐狠狠咬上他正要挥拳的手肘, 令他痛哼一声。莱斯趁机想要将柏永年掀倒在地,却被他咬牙强压下, 鲜血如红线般缠着他的手腕淌下, 交织在臃肿污浊的防护服上。 高塔内部传来绳索伸缩的“咻咻”声,柏永年又再次链接上小五, 看到瑞西诺等人居然拿出了钩锁和攀爬装置,在没有阻挡的高塔内部灵活的攀升。 瑞西诺正单手扣着铁柱,寻找下一个抓钩的落点,再次敏锐的察觉到来自小五的目光, 振臂一挥,精神体天鹅显现,展翅飞向角雕,欲用鸟喙啄下这两位不速之客。 柏永年不再关注瑞西诺那边的情况,他相信纳赛尔能把小蜘蛛安全带回来。时间紧迫,他和莱斯此时四只手握在一起,一个要保护掌心的小匣子,另一个则是要从中夺走它。两人抛却了所有的格斗技巧,只凭蛮力抢夺。 终于,莱斯力竭,柏永年迅疾如电的抽走他掌心那细小的匣子,起身后跃两步拉开距离,却没等到预想中来自莱斯的追击。 他有点疑惑,忽然看到莱斯的面罩下有一盏小小的红灯亮起。柏永年皱了皱眉,走向金属门,没有人拦他,整个平台的联盟阵营的人都慢慢停住了动作,面罩内都有一点小小的、微弱的红灯闪烁,眼部都有电子的流光划过,仿佛在阅读些什么。 刚才还一直攀咬柏永年的赤狐,此时默默地蜷缩起来,一动不动。 即使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柏永年还是选择先去金属门前输入密码。 匣子上的密码又换了一串,他将先前输入的密码全部删除,重新输入,这次没有再发生变故,咔哒一声,金属门弹开了一个缝隙。柏永年握上铁铸的把手,正要拉开,却被一只塑胶包裹的手轻轻按住。 他一抬头,又是莱斯。对方如火般的红发因为战斗已经散落,防护服内不通气,呼出的水蒸气濡湿了他的眉毛、眼睫和发尾,再加上不透光的面罩,令此刻阴沉着脸的他看起来犹如一只水鬼。 柏永年略一皱眉,正要开口,耳边却又传来一声巨响。 依旧是西北方向,依旧是净化中心,接连一串的爆破声响起,墙体破碎的砖体和不知名的金属碎片纷飞,这乍看轰轰烈烈的爆炸,却在一半处突然哑声,仿佛被无形的手生生掐灭了一般。 莱斯小队默默凝望这这一幕,拥有一头红发的队长对柏永年说:“我们的队员被淘汰了,我们的任务也不可能完成了。” 初到厄兆城,看到任务时,莱斯他们并不觉得有多么难完成。 “任务一:获得抗病毒气溶胶; 任务二:启动净化中心-净化程序; 任务三:控制通讯阵列,发送信号‘任务成功,请求撤离’。” 抗病毒气溶胶只需要先定好安全地点,来到通讯阵列发送位置,等待联盟外援投放就好。至于控制通讯阵列,他们有密钥,根本不用为此发愁。 唯一需要费点心思的,也就只有启动净化中心了,有联盟提供的地图,再加上他们的出生点是城外离净化中心最近的地方,他们堪称轻而易举的就抵达了净化中心。 莱斯本以为,最艰难的一站,大约就是有人要阻挠他们启动净化程序。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但他没想到的是,瑞西诺确实要阻挠他们启动净化程序,却不需要和他们直接抢夺控制面板。 瑞西诺把他们的抗病毒气溶胶炸毁了。 那留守净化中心的三名队友,本来只需要启动程序便可撤离,抗病毒气溶胶被毁后,他们才到瑞西诺也需要净化中心,本想将此处全部炸毁,却也被瑞西诺提前猜到。 净化中心又遍体鳞伤的沉默下来,莱斯那双深红的眼睛注视着它,自己的队友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而再也完不成任务的他,还穿着这个荧黄色的、傻里傻气的防护服,站在这里,什么忙也没帮上。 此时的莱斯像一只落水的狗,柏永年没有往别人伤口撒盐的坏习惯,只是手下使力,拉开了这道厚重的金属门。 好在它先前已经被打开过一次,这次只磕绊了一下,就顺利打开了。 “拾荒者的所有人,进通讯阵列!”柏永年杨声高喊。 几道身影纷纷跑过来,而联盟阵营的人没有阻拦。 莱斯默默褪下了那身被他嫌弃了一整局的防护服,露出里面洁白的制服。 刚到出生点时,属于联盟的NPC便告诫他们,要想成功撤离,这身防护服不能脱。因为联盟要投放的抗病毒气溶胶,实际上只能缓解感染过程,并不能直接预防感染雷洛伊病毒。 联盟只是碍于舆论,不得不采取行动。 “柏永年,联手吧。”他接着摘下那沉闷湿润的面罩:“我们已经不可能完成阵营任务了,不会威胁到你们。现在,我只希望瑞西诺他们能被淘汰。” 柏永年沉默半晌,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一把将莱斯扯了进去。 联盟特遣队的其他队员立在原地,没有进去。 等到柏永年等人全部在通讯阵列里汇合,厚重的金属门又被重重合上,柏永年走到操作台前,薛锐正在输入密钥,这里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需要密码。 这时,门外的平台上传来脚步声,感染者的嘶吼也仿佛近在耳畔,接着就是打斗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怒骂,柏永年能听出,那属于他们几分钟前的敌人,现在的盟友。 密钥输入成功,进入通讯界面,薛锐迅速对照阵营任务编辑好信息。 “这里是厄兆城的幸存者,塞卢拉生命应对雷洛伊病毒泄露付全部责任!以下是相关实验数据和证据……我们在此揭露真相,请求更多的援助!”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柏永年拧眉。 任务二要求与联盟谈判,只上传了病毒原株的部分数据,对方也可以选择不去管剩余的数据,继续漠视。 莱斯静静看完这条信息,开口说:“再加上一句,塞卢拉生命意图扩散病毒原株,甚至意图危害厄兆城外的居民的生命安全,证据就是……塞卢拉生产的浓缩病毒。” 薛锐抬头,和柏永年对视一眼,后者点头,他便将这一句添上。 只有厄兆城外那些作壁上观的人也受到生命威胁,才能让他们正视厄兆城的困境,切实的拿出行动来拯救困境中的幸存者。 “这也是他们要组织你们启动净化程序的原因?”柏永年问。 “是。”莱斯看着这条信息被重新编辑,发出。 通讯界面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此时显示的是“1%”。 奥西甸苦恼的扯住头发:“要不要这么搞!这中途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全都白干?” “不会出岔子。”莱斯回。 金属门外打斗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余感染者的嘶吼和逼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金属门传来撞击声。 “砰!” 一声。 “砰!”、“砰!”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不是需要密钥吗?”柏永年看向莱斯,“怎么他们搞暴力破门这一套?” 莱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上次和他们打起来,就是因为他们也想抢我们抽中的匣子。” 撞击声不停,金属门内侧的漆皮也阵阵掉落。 莱斯看了一眼屏幕,传送进度34%。 “先拿东西把门堵住。” 几人在不大的室内找了些椅子和柜子,堵住金属门内,效果聊胜于无,门内已经开始出现凸起。 “都有人,围在门边,做好准备!”柏永年说。 凸起处出现了一条裂缝。 所有人用肩膀或后背抵住柜子,身躯随着门外的撞击,一次次震颤。 通讯阵列的玻璃窗处突然传来撞击声。 柏永年等人抬头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些顺着塔外攀爬的感染者竟然已经抵达了这种高度,此刻正扒在玻璃窗外,用头不断的撞击窗户。 传送进度:57%。 好在玻璃比较结实,没有一撞就碎,但翟朔还是握着匕首跑到了玻璃旁,以防万一。 金属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比先前更猛烈的撞击,巨大的冲击力将抵着柜子的一群人撞到,七扭八歪的倒在一起。柏永年立刻抬腿踢开柜子,起身便看到金属门已经撕开了能通过几岁孩童的破裂。 透过不规则的破洞,柏永年看见了瑞西诺的脸。 传送进度:64%。 对方微微屈膝弯腰,站在一群挤挤挨挨的感染者前,冲他微微一笑,鼻梁上的小痣如一点跃然纸上的墨滴。 一只感染者冲出,猴急的要钻进来,两只胳膊伸进窟窿里不断抓挠,后又被一把扯开。 “起开,现在还没到你发挥的时候。”陌生的声音,大概是瑞西诺的某个队员。 柏永年本以为对方会继续撞击那个窟窿,却没想到几声枪响,那窟窿被进一步扩大,其中一颗子弹估计是故意打偏,直接打碎了另一头的玻璃窗! 窗外的感染者早已从一只变成了三只,见面前透明的屏障终于有了突破点,喉间都发出兴奋的“嗬嗬”声,没有痛觉的他们徒手锤碎弹孔周围的玻璃,怪叫着跃进通讯室内。 翟朔一脚踹倒一个,再两只匕首各防住一只感染者,没让他们任何一个接近传送中的通讯设备。 薛锐跑去帮忙,又是几声枪响,他迅速矮身,躲过瞄准自己后脑勺的一枪,没有时间回头看。 守在门前的几人反过来用射击压制外面的人,至少不能再让他们干扰其他队友行动。但外面有成群的感染者,塞卢拉安保队的人又可以避免被感染者敌对攻击,轻而易举的就能接着感染者的遮挡躲过攻击。 此时,传送进度:77%。 第66章 饭都到嘴边了 前有瑞西诺, 后有感染者,而传送进度到了77%后显著慢了下来。此时屋内的众人只觉得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被紧紧绷住。 柏永年忽略自己内心的压力, 分出精神力为其他哨兵构建信息滤网。这里的环境太嘈杂, 从与莱斯小队交战到现在的末局, 大家都已经战斗了太久, 哨兵过于敏锐的五感,此时反而可能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 现在的局面, 每失去一个队员,完成任务的可能性都会降低一大截。 为什么?为什么塞卢拉安保队会有这么强的助力? 不, 感染者原本不算是他们的助力。理论上讲,他们只是拥有较小被感染者锁定的概率。是瑞西诺,巧用这一点, 利用感染者对声音敏感的特性,将其变为自己的战力。 柏永年不断思考着, 在这种一边倒的局面下,到底要怎么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一分钟内, 他看了四五遍传送进度, 而它也是非常不给面子的只增加了1%。 刚才说着一定要淘汰瑞西诺的红发哨兵,此时定定看着门外几片熟悉白色制服布料出神。好几枚流弹从他身侧擦过, 他也不躲不避, 冷冽的寒风从破了洞的窗户吹进来,鼓起他赤红的长发, 飞舞间如同一个灼灼燃烧的火炬。 躲在柜子后的薛锐,本来还在观察瑞西诺小队的动向,余光却瞥到一抹红色,语气急切地低唤:“永年!” 什么? 周围的声音忽远忽近, 柏永年忍不住抵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逼着自己凝神,将目光聚焦在门外的动静上。 不能走神,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薛锐矮身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 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的,居然能在到处灰扑扑的厄兆城里,找到这么一张洁白的手帕。 紧接着,鼻子下方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看着薛锐绷着的脸,柏永年这才恍然察觉,自己好像是流鼻血了。 他急忙伸手按住手帕:“谢了,老薛。你快去盯着门外吧,我可能就是有点上火了。” 被那双透蓝的眼睛盯着,柏永年心里平添几分心虚。 毕竟全息地图里,怎么可能出现因为上火而流鼻血这种说法? 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只好伸手推推薛锐的肩膀,没使劲。 但推动了。 “把这个喝了吧。” 柏永年掌心一凉,低头一看,是一瓶小小的精神补剂。三校联赛只有48小时,而任务设计又使得几队哨向之间的冲突只会集中爆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求生和搜寻任务关键道具,因此地图内能补充精神力的药物少之又少。 因此找到精神补剂的时候,大家都默认谁找到的归谁。 他们这支十人的小队,整局下来,也只找到三瓶精神补剂。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个倒霉蛋肯定不是三人之一。 薛锐最后看他一眼,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柏永年单手打开被掌心捂热的小瓶子,一饮而尽,仍带着些冷意的液体顺着喉管流下,缓解了他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和因为频繁使用而有些紊乱的精神图景。 即使再如何拖延,已经破损的金属门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对于在场的两支队伍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在门外人锲而不舍的攻击下,本就强撑的金属门终于不堪重负,发出如爆破般的轰鸣,从中间断成两截,迸裂锐利的金属边缘甚至划伤了几人。 滚烫的鲜血滴落在地,门外的感染者嘶吼声愈加高亢,如海浪一般蜂拥着挤进这小小的室内。 两波人相遇,咒骂声、武器交错的声音、感染者的撕咬声都混杂在一起。柏永年扑向操作台大喊:“保护好操作台!别让感染者损坏了通讯装置!” “是!”几道声音应道。 但哪有那么容易,整个通讯室比早晚高峰的地铁都要挤,其他人看着那些感染者无知无觉的胡乱挥舞四肢,在操作台的金属外壳上留下数道划痕,心急如焚,却没法第一时间赶去。 柏永年一人被四五个感染者围攻,原本几乎特色的皮质夹克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废土风——指破布一片。腰间的围巾不知道被哪个感染者给勾走了,覆着几道绷带的腰与冰冷的空气接触,瞬间的冷意让他不自觉绷紧了腹部的肌肉。 人潮中,一只手臂高高举起,猛的朝操作台投掷了什么。 “咔擦” 柏永年听到耳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操作台附近的感染者瞬间如潮水退去,在附近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但并没有全部离去,有几只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艰难的迈开步子,要继续攻击柏永年。 但只有一两只,柏永年要在其中周旋绰绰有余。 身后金属仪器外壳发出碰的一声,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手中的枪口对准了柏永年的脑袋,一发子弹急速射出。 即使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躲避,但他还是被射中了左臂,因为射击距离太近,那枚子弹深深嵌入肌肉里,疼的柏永年脸部都抽搐了一下。 传送进度:85%。 瑞西诺两步上前,开始找终止传送的按钮,手还没碰到操作台,一把寒光凌冽的刀刃就冲着他的手腕挥砍过去。 直觉让他在最后关头收回了手,手背上却被划出一道血痕。 瑞西诺垂下手,冷冷的盯着柏永年。 他看得出来,那是嫌自己碍事的目光。柏永年轻笑一声:“我还在呢,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直接操作这台仪器了?” 他的左臂还不自然的僵立在身侧,却右手握着刀又朝瑞西诺攻去。 面前的银发哨兵单手解开放毒面罩,将其随手甩进呜呜糟糟的感染者中,激起一小片嘶吼,另一只手迅速丢掉手枪,持刀印上。 “不要恋战!迅速拿到病毒原株,然后来这边关闭信息传送!”瑞西诺朝另一边的队友喊到,话音刚落,就被长刀划伤了肩膀,险些划到脉搏。 不就是发指令吗?谁还不会了? “纳赛尔!”柏永年紧接着喊,“保护好道具!” 仪器另一头的战场内,兴奋的声音响起:“好嘞!放心交给我!” “攻击他们那个角雕向导!” “不,等等,别被带跑了!怎么可能有人直接说出关键道具藏在谁哪儿?” “不管是不是,先把这个向导给淘汰掉。他们队伍里少了个向导,剩下的哨兵又能撑多久?” 听着这些的纳赛尔在心里哂笑,别说,即使少了他,那群哨兵也还是能撑挺久。 他一个战斗系的向导,可不在乎那些哨兵的精神图景是好是坏,能勉为其难给奥西甸和沃尔科夫构建精神屏障,都算是他大发善心了。 至于病毒原株嘛…… 其实还是故技重施,但没办法,这群人第一次在这上面栽了个跟头,现在恐怕要栽第二次了。 少了左臂的柏永年攻势远不如先前强势,甚至破绽也变多,连回护自身都很勉强。但他咬牙继续战斗。 随着交手的时间越来越长,瑞西诺那张优雅矜贵脸上也重新挂上了那副礼节性的笑。 柏永年又一次接下一刀,右臂却因为脱力,刀身不慎偏移了,朝向了右边。 遭了! 此时,他的身前没有任何遮拦,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瑞西诺的面前。 对方也没有措施良机,抬腿踹出。柏永年的腹部猛的遭受冲击,被指指踹入伸手的感染者群中。 饭都送到嘴边了,没有不吃的道理,他身后的感染者立刻张大了嘴,隔着柏永年的衣服就狠狠咬下一口。 “呃!” 没有被完全咬下,但撕裂严重,血液洇开,但在黑色的布料上并不明显。 还好咬的是左边肩膀,柏永年只能苦中作乐的想,如果是右边肩膀,他可就真没法继续战斗了。 但很快,他连这点苦中作乐的心情也没有了,耳边响起了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解以初、萨拉瓦已被淘汰。” 碍事的人终于被赶走,瑞西诺得愿以偿的走向操作台,在一堆零零散散的按钮中精准的找到终止键,抬起了手。 柏永年果断的丢出小五,陷入幻觉的瑞西诺无知无觉的转了个身,面向了圈外的感染者,悬空的手指按下,把一个感染者按成了塌鼻子。 回过神的瑞西诺:“……” 柏永年鼻子一痒,鲜血又流了出来。耳廓也湿湿的,他抬手一抹,红的。 角雕从头顶掠过,一个小瓶子被丢下,又转身继续投身战斗。 柏永年握住,又是一瓶精神补剂。 他咬开盖子,囫囵吞下,提着刀从感染者中杀出来,再次逼近瑞西诺。 对方只随意一瞥,手下动作比先前更快,眼见着就要按下那枚按钮。 快点!再快点! 柏永年在心里急呼,恨不能停止时间,明明传送进度已经到了96%,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那手指即将触碰终止键的一瞬间,柏永年几乎以为,一切幸苦都白费了。 直到一道身影窜出,如炮弹一样冲向瑞西诺。 柏永年只来得及看到一头如火的长发。 银发的哨兵愕然地睁大双眼,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腹部的肌肉因剧痛痉挛着。那枚褪色的终止键明明已经近在眼前,此时却越来越远。 紧接着,那间拥挤的通讯室也从视野里消失,他被莱斯紧紧抱着,冲出了窗户。 厄兆城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常年飘着细雪。瑞西诺的嘴角有几分凉意,是雪融化在脸上了,他探出舌尖,舔舐掉那点水珠。 在坠落过程中,视野里的高塔越来越高,通讯室里没有人探出头,大家都抽不开身。 哦,不是,还是有人的。 是那个黑发黑眸的向导。只看了一眼,又缩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咬了一口的感染者:感谢小伙送的外卖,但是没吃到嘴里,能不能再送一遍。 塌鼻子感染者:……还有整容业务呢? 第67章 拾荒者阵营获胜 两道身影由高塔坠落, 雪地上绽开一朵血色的花,与其中一人赤红色的长发交织在一起。 失去意识前,瑞西诺有点不甘, 恨自己的退场, 像一片触手即融的雪花, 无足轻重。 驰域大厦十三楼, 整齐的罗列着三列全息舱,其中一列几乎所有全息舱的舱门都已经打开了, 只剩下唯一一座。 透过透明舱门,能看到淡蓝色的休眠液里, 如华美的绸缎般飘扬的红色长发,一张艳丽的脸陷在发丝中,双目紧闭。 “咕噜——” 一串气泡从他的嘴角泄出, 莱斯猛的睁开双眼,抬手按下全息舱内侧的按钮, 休眠液褪去,舱门缓缓打开。 他甚至连身上的休眠液都没擦一下, 便等不及的狂奔出去。 现场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心里咯噔一下, 以为莱斯因为比赛失败,要干扰其他选手比赛, 连忙走上前去为他引路。 莱斯顺着工作人员所指的方向走去, 脚步越走越快,嘴角越扬越高, 直到休息室内那围坐着看直播的九人映入眼帘,莱斯才猛的向前一扑,嚷嚷起来。 “我终于回来了,大家都有没有想我!” “想死你了!位置给你留好了, 快来一起看直播!莱斯你来晚了,估计只能看个结尾了。”一名队员笑着拍拍身侧的空位。 “哇,队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最后那一下太勇敢啦!”有一人很捧场的给莱斯鼓掌。 “就是!你看瑞西诺掉下去的时候那个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连着截了好几张,确保每个变化都截到了,你等我发给你看!” 这名队员猖狂大笑着,耳朵上的三四串耳环被笑的直晃荡,抬手就开始翻光脑截图,结果就看见话题本尊从全息舱区域内走了出来,鹅叫一样的笑声戛然而止。 其他人也看到了瑞西诺,纷纷噤声,整个休息室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嗝。”有人没憋住,冒了个嗝。 瑞西诺缓缓看过去,脸上没有先前惯常带着的笑容,更显清冷。 打嗝的正是刚才笑的最猖狂的那个人,他显然也被自己的嗝吓到了,双手死死捂住了嘴,惊恐的看向瑞西诺。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几秒,莱斯又站起身来,挡在那名队员面前,目光直视瑞西诺。 瑞西诺垂眼离开,在角落坐下,这里也有两名自己被淘汰的队友,都是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 直播画面里,传送进度已经达到98%,瑞西诺剩下的队员还在拼死战斗,先前撒下去的驱逐液已经挥发殆尽,感染者们又肆无忌惮的攻击周围一切活物。 柏永年他们一边要阻挡敌人终止传送进度,一边还要小心攻击损害传输设备,还要自保,众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点彩。 莱安德拉伤到了胸腹,几乎丧失战力,被姐姐护在身后。 看着姐姐苦苦支撑的模样,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可不会升起什么“我是姐姐的累赘”这种念头,被保护的她一刻也不闲着,用最快的速度止住伤口的鲜血,再捞起地上不知道是谁丢的枪,躲在姐姐的身后开始放冷枪。 这个感染者刚刚划伤了姐姐,崩了他。这个人刚才打伤了自己,送他一发。这个人…… 莱安德拉的心里有个记仇本,这些伤了她和姐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她都要报复回去。 奥西甸的定位本来是机动单位,干的都是些刺客类的活,以前和沃尔科夫搭伙,两人一明一暗,合作的很默契。 现在场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也容不得他什么战斗定位不定位的了,是个人有只手都要去战斗。纳赛尔也是一点没有小瞧他,在先前被瑞西诺队员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毫不犹豫把奥西甸扯过来和自己打配合。 苦了奥西甸,耐力不好,只能靠着一时的爆发力引走部分火力,再火速找个地方猫起来缓缓。 柏永年流鼻血的时候,他也想送精神补剂来着。 没错,他也是三个幸运儿之一。 可惜这种场合,鳞树蝰一爬出去,就要被踩成剁蛇酱了。看着角雕飞过去的时候,奥西甸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后边找了个时机自己喝了,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反正这么多人帮他,也轮不到自己。 柏永年此时正被薛锐和翟朔两人护在身后,刚才和瑞西诺那一场打斗后,他已经力竭,好在传送进度只剩最后2%,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在这最后关头,塞卢拉阵营的剩余人员反而更加拼命,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不断的寻找拾荒者阵营的突破口。 柏永年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恍惚的瞬间,又有两个人被淘汰了。 “莱欧娜、莱安德拉已被淘汰。” 他抿了抿唇,回头看了眼屏幕,99%了。 两边的人都在减少,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感染者已经是活人的好几倍了。 即使眼看着就要失败了,塞卢拉阵营的人也没有掏出任何爆破工具毁掉传输设备。毕竟这样只会让两支队伍都任务失败,都是输,这样可输的太难看了。 柏永年看着苦战的对手,只觉得他们还挺有竞技精神的。 小蜘蛛们已经深深缩进了精神图景深处,都是一副累坏了的模样。柏永年脸上和耳垂上的血痕也已经干涸,在皮肤上织出一道红色的网。 他仍守在操作台旁阻挡着感染者的偶尔挥来的攻击,右手机械性的动作着,四肢似乎都要脱离大脑的控制,连意识都要离他远去。 这最后1%的进度,怎么会这么漫长。 柏永年已经空白的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 突然,身后的显示屏亮起,屏幕上闪烁着四个大字:“传输成功”。 一道熟悉的机械音响起:“拾荒者(隐藏)阵营获胜,比赛结束。感谢各位选手的参与。” 与此同时,整座高塔顶部,一道断断续续的广播声与机械音同一时刻响起,只不过这道广播面向的是整座厄兆城:“你好,厄兆城的幸存者们,这里是联盟。我们已经收到有关塞卢拉生命的相关举报,已经雷洛伊病毒的各项详细证据。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我们会对接厄兆城内,增加几个物资投放点,逐步建立安全据点,以供幸存者们生存。同时,我们还会在原有的专家组基础上,进一步成立专项小组,意在攻破雷洛伊病毒……” 通讯室内的感染者停下了攻击,木然的呆立着。 此刻,终于不用再战斗,无论阵营,所有人皆遍体鳞伤的瘫坐在地。 柏永年没骨头似的依靠着身后的雪豹,一条胳膊还架在一旁花豹身上。猫科动物的腹部因为急喘剧烈的起伏,柏永年觉得自己躺在一只毛绒绒的船上。 他想起了出生点的小女孩薇薇,大概不久后,她就能上地面,看到天空了吧?啊,还有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研究员,那个怪人,直到最后也没弄清她的真正目的啊…… 思绪如奔马般游走,但没一会,他便浑身一轻,身体化作如柳絮般的光点向上飘散。 最后一眼,柏永年看向了自己的队员们,依旧冷静自持的薛锐、总有些沉郁的翟朔、不知道为什么在摆姿势的纳赛尔、一看见自己就拉个脸的奥西甸,还有他旁边沉默寡言的沃尔科夫。 柏永年粲然一笑,有这群人跟着一起打打闹闹走到最后,也挺好的。 意识空白一瞬,再次睁开双眼,又是熟悉的休眠液和全息舱了。 几人陆陆续续从全息舱内走出来,柏永年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道谢后开始擦拭残留的休眠液。 休息室和全息舱区域的隔断也被打开,先一步退场的四个人走了过来。 “亏了!亏大了呀!”莱安德拉鼓着腮帮子趴在姐姐的后背上,不安分的乱动,“早知道还剩那么一会会结束,我们说什么都会再撑一会儿的!你们几个最后那胜利画面看起来也太酷了吧!” 柏永年好奇的探头:“真的吗?我看看?” 一张截图调了出来,柏永年看到了自己满脸干涸血痕的脸:“……” 他真诚发问:“好看在哪里?” 莱安德拉白了一眼,把光屏转过来再次欣赏起来:“没品味,这叫故事感!你看看,这外面灰白的天空和终年不断的雪,高塔内,刚经过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精疲力尽的主角团们,还有背后亮起的屏幕上那铿锵有力的四个大字:传输成功!” 莱安德拉还要继续往下解说,为了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着想,柏永年赶紧打断:“我懂了我懂了,真是太有故事感了!哎,工作人员,我们都收拾好了!” 工作人员微笑着走上前:“那我们带各位去换装,最后还有一场颁奖典礼。” 被打断的莱安德拉没有生气,她扭头和姐姐咬耳朵:“待会穿我给咱们准备的第二套礼服!” 莱欧娜笑着点头。 站在颁奖台上的柏永年,在一片炫目的闪光灯中,看不清台下观众的模样。台下漆黑一片,台前的空中呜呜的飞着好几个无人摄影机,反光的镜头全都对准了舞台上的人,似乎全世界都在关注眼前这明亮隆重的舞台。 颁奖词依旧是由那两名主持人来念,长长一段致辞后,到了颁奖环节,柏永年走上前,取过那座属于他们团队的奖杯,身旁还有数位工作人员,为获奖的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带上绶带。 重新回到台中央,十人站定,数不清的闪光灯将几人映照的分毫毕现,柏永年双手举着奖杯,薛锐和纳赛尔两人与他并肩而立,跳脱的莱安德拉热情的朝台下挥舞着,奥西甸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微微扬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内心。 等回去了,他要把此时此刻的照片洗出来,贴上墙。柏永年想着。无论未来如何,都不可能再有和此刻一模一样的心境了—— 作者有话说:写完了写完了,这个比赛终于写完了! 第68章 又唱又跳 从领奖台下来的时候, 柏永年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一直在揉过劳的腮帮子。 但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赛后他们几个还要单独拍照, 十个人又呜呜泱泱的围在休息室的中间, 以每个人拿着奖杯为中心, 各拍了一张照片。 莱安德拉还偷偷给为他们拍照的工作人员塞了小零食, 结果被婉拒了。 照片拍的很快,哪怕是奥西甸, 合照时也难得露出了点笑容来。 等到所有人都拍完了照,柏永年就准备去把这一身礼服给换下来。这身西装好看归好看, 但束缚感太强了,他穿着很不自在。 结果刚迈出去一步,他昂贵的西装后领就被拽住了。 被勒得脖子都快伸出去二里地的柏永年:“……” 轻点啊!这个西装很贵的! 他无奈的停下脚步, 洗耳恭听莱安德拉的发言。 “那边不是那个红毛队长和白毛队长吗?”她可汗大点兵一样把围观的两个人点出来。 “那是来自新星战略指挥学院的莱斯和首都军科院的瑞西诺两位队长。”柏永年笑着冲他们一点头,希望自己今天的营业就到这里结束, 快让他去换衣服。 “嗷——”莱安德拉拖长了声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柏永年打赌, 她绝对没有记住。 “好说, 好说,都是队长, 来都来了, 打都打了,要不队长你们三个也一起合个照吧!”莱安德拉语出惊人, 莱斯被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瑞西诺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我的荣幸。” 他率先迈开长腿,走到柏永年身边,伸出手:“幸会。” 柏永年握上:“非常高兴能有机会和您对手。” 他今天的营业超时了,能量要耗尽了。 一旁看着的莱斯也风风火火的冲过来, 要往两人中间挤,他可不要作被排挤的那个! 然后就被自己的队友制裁了,一个人上前给了莱斯脑门一下,一边对着周围歉意的笑着,一边把莱斯拖到了柏永年的另一侧。 人星联军校夺冠,你在这儿又唱又跳的。 工作人员一直浅笑着看着几人打打闹闹,大约已经达到了打工人不渴望也不可及的最高境界,即:我爱工作。 “大家摆好姿势,我要按下快门了。”工作人员在前面举着相机。 瑞西诺伸手揽上了柏永年的腰。 柏永年脸上的笑僵住了,他不动神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莱斯莫名其妙的嘀咕:“顶我干什么?嘿,我也顶回去。” 左侧一个推力,柏永年刚逃出半截的腰被正正送回了瑞西诺手里。 柏永年:“……” 快门正好这时按下,一道闪光灯亮起,这幅画面被定格下来。画面的中心,黑发黑眸的向导笑的勉强,左侧的红发哨兵无知无觉的往中心挤着,像只玩闹的小狗,右侧的银发男人不动如山的笑着,仿佛一切如常。 ……忽略那只手的话。 拍完照,柏永年几乎要瞬间跳开,瑞西诺倒是先他一步放开了手:“抱歉,这是我们家乡的礼仪,以表示对朋友的尊重。” 那还能说什么呢,柏永年牵起嘴角:“是吗?瑞西诺队长的家乡是哪儿的?” 眼前的男人笑着,不回话。 柏永年固执的盯着瑞西诺,等待他的下文。 怎么不继续编了? 对视几秒后,瑞西诺开口了:“我的家乡是埃克萨里奥斯佩雷格琳星,一颗偏远又古老的星球,您或许没听过他的名字。” 柏永年的脑海一片空白。 刚刚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另一边,莱斯兴冲冲的跑到工作人员身旁,去看拍出来的照片有没有百分百还原自己的美貌。他那操心的队友也跟了上去,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就痛苦的一拍额头。 莱斯疑惑:“怎么了?这张给我拍的挺好看的啊?” 队友:“……”活爹,现在是你拍的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为了自己队长的生命安全,队友连忙把莱斯拖走了。虽然星联军校的那个队长看着挺好说话的,但他底下的那些队员可不一定,一个个看着都像刺头。 莱斯一边嚷嚷着他还要拍,一边被无情的拖走,声音高高扬起飘在空中,一路延续到更衣室。 这边的柏永年也终于放弃了和瑞西诺掰扯,随便客套两句就赶紧也润进了更衣室里,等进了隔间锁了门,他才懊恼的发现自己手里的奖杯还没放下。 算了,这个奖杯拿手里沉甸甸的,应该不会被磕坏吧? 他安心的放下奖杯,褪下有了些褶皱的西装外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参赛人员里,向导占少数,这间更衣室里几乎没有声音,柏永年只能听见自己身上布料摩擦发出的窣窣声。这里安静到,仿佛偌大一个更衣室,只有他一人。 突然,隔间的门被敲响了。 “笃笃” “谁?”柏永年问。 无人应答。 门再次被敲响。 “笃笃笃” “纳赛尔?还是小初?”柏永年问,但是心里放着的却不是这个问题,另一个猜想逐渐浮出水面,不过他仍一切如常的回,“需要什么东西吗?我给你递过去。” 耳边传来细小的喷气声,鼻腔内不知嗅到了什么,痒痒的。 柏永年很快就失去了意识,连自己倒地的动作都没有感受到。 * 耳边朦朦胧胧的传来些人声,却没有被大脑接收转变成有意义的词句,都化作无意义的音节从耳边溜走了。 柏永年的睫毛微微颤动,意识如冻土下的幼苗,正奋力顶破那一层屏障。 终于,低声交谈的人声、散发着消毒水的刺鼻的气味、指腹粗糙僵硬的布料,这些信息一窝蜂的涌进脑海里,终于让柏永年重拾了活着的感受。 “哎,等等,他这里有个信号不太对。锦程,你来看看呢。” 左侧腹部有点冰冰凉凉的感觉,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实验人员拿了根小金属棍,指着他的左侧腹部说。 柏永年:! 那里就是先前植入了芯片的地方,难道刚被逮住,芯片就被发现了?那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要胎死腹中了啊! 另一人脚步声走近,柏永年扭头看去,一张寡淡的,缺乏特色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对方和他对视后,停顿了一秒,才顺着方才那人的目光看向仪器屏幕。 柏永年心里微沉,是林锦城。他的导师,正是星联军校医学部,主攻神经科学领域的珀斯卡兹教授。 这时,给他检测的人才发现柏永年已经醒了,惊讶的说:“这是怎么回事?药量没给够?再给他打一剂安定药物吧?” 林锦城摇摇头:“不用了,醒了也不碍什么事,其他数据都测的差不多了。” 柏永年的身体还有些不听使唤,他用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让脑袋微微偏转,靠着余光才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他正穿着一套白色的衣服躺在一张病床上,上衣衣摆被高高撩起,越过堆积的布料,他勉强看清有很多根线连在自己的腹部。 看不见更多的东西,柏永年下意识吸了口气,把肚子鼓起来,下腹走有两侧都有线贴着,不知道是查什么的,阑尾吗? 脑壳被金属棒一敲,刚才那人把手里的金属棒丢掉,头也不回的说:“别吸气。” 默默看了几分钟数据的林锦城收回目光:“数据没问题。” “好嘞,那这就是最后一个数据了,收工!”另一个人雀跃的欢呼。 “收什么工?还得给他安顿好呢。”林锦城单手叉腰训道。 另一人挠头尴尬一笑:“啊,锦程,后面恐怕得拜托你了,我今晚约了人吃饭……” 林锦城一愣:“啊?啊……” 那人作揖道:“拜托拜托!就这一次!我好不容易约出来的,下次我你有事我替你干!” “哦……行的。”林锦城低下头,又抬起,“那你去吧,我把这边处理一下。” “谢了兄弟!” 等到那人离开,柏永年看向正给他拆装置的林锦城:“我要和小白鼠们住在一起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么想?”林锦城惊讶的看向他,“你会污染它们的,不能让你和他们呆在一起。” 刚听了前半句,想感慨这里还挺有人文关怀的柏永年顿住,憋出来一句:“那我还得谢谢小白鼠们了。” “哈哈。”不知道是哪里逗笑了林锦城,他笑了两声,“好了,你毕竟是珍贵的实验体,会有自己的隔间的。” 柏永年很快就被领到一个单独的隔间内,一张床,一个独立卫生间,和一扇全透的玻璃门。 唉,他开始为自己逝去的隐私哀叹了。 “这里看起来很枯燥啊,我没有任何消磨时间的东西吗?”柏永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走到门前问。 林锦城在处理自己的反应:“我以为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个实验体。” “嗯。”他放下观测反应的设备,“而且还是非法的那种。你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索要消遣吧?” 如果他真是遭受无妄之灾的普通人,这会儿当然是越安分越好。一个老实人,遇到了这种情况,也只能奢望自己好好表现,祈求着哪天命运眷顾,放自己一条生路了。尽管大多数情况下,这种表现出色的老实人,只能被榨干价值后丢弃。 不过柏永年毕竟不是一无所知来到这里的,他可还对这座不知定位的基地所潜藏的信息感兴趣呢。 所以他真的如林锦城所说,开始索要消遣了。 “抱歉,我知道这很唐突。”柏永年低头,微垂眼睫,努力酝酿情绪,让自己的眼睛泛起一层水光,“但至少,可以给我带一本书吗?我会一个人呆着,安安静静的看书,绝不打扰你。”—— 作者有话说:小柏正式开始自己的小白鼠之旅。 第69章 “这一世,我要……” 林锦城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他不相信一个有人性的男人能做出这种神态来。 “不要做出这幅姿态来,三校联赛的直播我看过,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爱读书?” “毕竟联赛的条件不允许……”柏永年心虚着, 他没想到这人会看那场直播。 早知道不立爱读书的人设了, 只是试探一下这里对他的监管严不严, 也不是非要书不可…… “好了。”林锦城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明晚,明晚我给你带一本书, 但你是没有指定的权利的。事先说好,我带什么, 你看什么。” 柏永年抓住时间节点:“为什么是明晚?” “明天白天,你有安排。” 他有安排,他怎么不知道呢?柏永年还想追问, 但又觉得自己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想了想,决定放弃纠缠这个问题, 继续立一下自己小可怜的人设。 “好,虽然没有书, 我今晚可能睡不着……但是我相信你的安排。” 林锦城闭上眼, 眼皮子底下,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 这大概是一个隐晦的白眼。 但逗这种一本正经的人发脾气, 还挺好玩的。 柏永年晃晃脑袋, 把自己不合时宜的玩乐心态丢出去。 看着林锦城在实验台前忙碌的背影,柏永年也转身打量起自己接下来要短住的房间。 洁净的墙壁, 没有窗户,房间内除了一张床别无所有。床是木质的,所有边角都被磨顿。 洗漱间内也没有其他尖锐物品,甚至连镜子都没有。不过没有镜子也不算什么, 柏永年对自己的形象要求一向是,出门的时候看起来像个人就行。 他醒来的时机还不错,有幸能在夜晚降临之前吃一顿晚餐。 柏永年满怀期待的等待自己的来到此地的第一顿饭,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馋,而是除了送餐时间,他大概没有其他接触外界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如果让柏永年自己做那个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人,他会这么做。但或许,涅墨西斯螺旋格外注重人文关怀也说不定呢? 透过玻璃门,他看到对面实验室内的电子表显示十六点时,左侧墙壁打开了一个小洞,一只约有半米高的小机器人走了进来,两只机械手端着一盘菜。 “您好,先生,嘎吱很高兴为您服务。这是您今晚的晚餐,请慢用。”小机器人的头部显示屏显示着(∩_∩)。 柏永年摸摸它的脑袋:“好的,谢谢你,嘎吱。” 埋头苦干的林锦城抬头朝这里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晚饭大概是经过营养配比的,荤素搭配合理,吃饭期间,嘎吱一直在他旁边守着。 柏永年脑子里想着自己身体里的那块芯片,连连看了嘎吱好几眼。 如果是机器人的话,那枚芯片因该能派上用场…… 嘎吱的系统大概很智能,被注视几次后,屏幕显示从(∩_∩)变成了(?_?)。 “您好,检测到您多次注视我,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嘎吱很愿意为您服务。” 不算小的的机械声响起,感受到林锦城的目光又投向这边,柏永年心下一紧。 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才刚被关进来,柏永年不想被发现自己有太多异常举动。 心脏快跳了几拍,突然柏永年灵光一闪。 “嘎吱……我是想问,你能播点有声书吗?” “等等!嘎吱别放……!”林锦城慌乱的站起来,屁股下面缺了个轮子的凳子顿时吱呀吱呀的往后跑了半米,随即失去平衡,咚一声倒地。 “好的,正在查询本地数据库,请稍后……已查询到目标文件,接下来为您朗读。”嘎吱的表情变成了一本正在翻页的像素书。 “上一世,末世来临前,我手边什么食物都没有,最终饿死在末世降临的第三天。这一世,我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买了一万个酱香饼,八千个鸡蛋饼,六千个烤馕,四千个蒜蓉饼……” 柏永年不解,柏永年震惊。 林锦城扶着额头:“嘎吱,关闭阅读模式。” 他又看向柏永年:“吃完了就把餐盘交给嘎吱。” 柏永年老老实实的把餐盘还给嘎吱,在心里努力憋笑,也不知道这个抽象末世囤货短文是谁偷偷存的。 看着嘎吱收好餐盘退出隔离室,林锦城这才离开实验室,走之前他调整了一下实验室摄像头,对准了隔离室的门口。 柏永年这才想起,对方还没吃晚饭。 不过只十五分钟,林锦城又回来了,坐回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处理实验。 “你刚才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吗?”柏永年惊讶的问。 “显而易见,我去吃了晚饭。”林锦城头也不抬。 柏永年不知道接什么了,这吃饭的速度过于迅速了,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而且对方显然懒得和他多说。 “哎呀,锦程师兄吃饭速度就是这么快的啦,感觉师兄的胃很难不出问题啊……”一个女生边戴手套和面罩走进来,“哎!你就是那个……” “李若夏师妹。”林锦城喊了一声。 “哎呀,我的细胞还没看呢,走了走了。”李若夏脚下一转,刚迈进来两秒又转身出去了。 防的这么严啊,柏永年只好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 接下来的一整晚都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柏永年只是平静的听着外面各种仪器运转的嗡嗡声。 这些声音像白噪音一样,听的他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真的睡了过去。但心里揣着事,睡不踏实,半梦半醒间,被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 他揉揉眼睛,又看到了嘎吱。 林锦城走到玻璃门外:“嘎吱每晚会对你的房间做一次消毒和清洁,确保你所处的卫生环境达标。” 实验室墙上的电子屏显示,现在已经是十一点。 “晚上十一点了,你还不下班?” 哇,好黑心的实验室,不愧是小作坊。 林锦城淡淡看他一眼:“你之前说今晚没有书睡不着?我找到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东西。” 他把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放在玻璃门前,打开开关后就走了。 嘎吱还在按照程序进行消毒,此时走到了他的床铺前,柏永年为这小机器人让路,蹲到门前疑惑的看着那小盒子。 小盒子里沙沙两声,传出声音:“Bell等的不等式所揭示的定域……” 柏永年:…… “嘎吱,你完成消毒清洁任务后,可以把这个小盒子捎走吗?” “抱歉,这不在嘎吱的权限之内。”嘎吱无情的拒绝了他,并且迅速完成了自己的清扫任务,冷酷无情的把柏永年和这个播放着《量子力学》的播放器留在了一起。 柏永年只能在这种环境下尝试入睡,什么不看书就睡不着这种话是骗人的,他的睡眠质量虽然不高,但也不至于脆弱到那种地步。 但有了这个播放器,他的睡眠质量也是不负众望的跌入谷底。 这一整晚,他都处于一个浅眠的状态里,半梦半醒间,诸如“叠加态”、“可观测性”等意义不明的词语强势的侵入他的脑海,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些像乱码一样的公式。 终于在不知道某一刻,那恼人的机械音消失了,柏永年得以沉睡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柏永年走到玻璃门前,刚要谴责林锦城对自己大脑的迫害,就看到他正和另一个身着实验服的女□□谈。 那名女性瘦瘦矮矮的,林锦城各自本就不高,一米七左右,那名女性或许低于一米六。 “锦程,你的实验进度如何了?你给我抄送的实验报告我一直有看,但你最近的实验进度似乎有些停滞。” 嘶,好恐怖的提问。 柏永年抽了抽嘴角,他看到实验室内干活的其他人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能把头栽进玻璃器皿中。 林锦城正在翻他的实验记录:“实验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最近一个月,我做了八十多个反应,有将近一半的反应都做不出来,它们共同点是……” 接下来的东西,柏永年就听不太懂了,他原来在地球学的也不是生物或化学之类的学科,更何况星际时代的科技树可比蓝星先进多了。 不过科技进步挺多,但是实验室的管理似乎还是那老一套。 柏永年偷偷盯着那背对着自己的张老师看,越看越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眼熟。 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从脑海中划走,柏永年还没来得及拽住它,就看见张老师转过身朝自己走来。 那双有点冷的眼睛,带着些细纹的脸庞,周身疏离的气质,这不是联赛地图中的那个NPC王静吗?! “你是谁?!”柏永年没想到,自己在联赛结束时没找到的答案,在此刻浮现出了水面。 “住在这里还适应吗?”张老师用眼神,将他所处的环境一寸一寸检查一遍,又抬手对林锦城招了招,“他的身体各项数据都测了吧?” 林锦城捧着一沓报告上前:“老师,已经测完了,数据都在这里。” 张老师接过报告,翻阅起来,空气中只剩下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忽然,这声音也消失了。张老师的手停在某一页,指尖划过纸面上的图:“这串数据……” 柏永年憋了口气,林锦城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看着没什么生气。 “数据没有问题。”张老师说,“但为什么只有三组数据?有点少,形不成结论吧?” “对不起,老师,我们这边的仪器比较老,没保存的情况下最多只留存三组历史数据,昨天检测的时候项目太多,我遗漏了。”林锦城解释,“我今晚再给他补测一下吧。” “忘保存了?你这么严谨的性格,也会忘记保存吗?”张老师把报告合上,“算了,不用重测。你加速把你手上的课题收尾,然后去我那边吧,珀斯卡兹那边我来说。” 林锦程如面具般的表情有了点裂痕:“老师,我……” “好了,就这样。”张老师的目光看向隔离室内皱着眉的柏永年,“你跟着他一起转移走。” 女人走近两步,她实验服内的常服没有什么设计,外面罩着的实验服也污渍斑斑,看起来年代甚远。 “你如果住在这里,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出来,他们会给你解决的。” “那精神方面的问题呢?”柏永年笑着,没忍住刺了一句。 张老师像没听见一般,离开了。 十二点早就过了,但一直到这所谓的张老师离开,嘎吱才端着餐盘姗姗来迟。 今天中午发生的整场对话,柏永年都没有任何插的上嘴的地方。张老师完全无视了自己的疑问,自顾自的说完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小柏:师傅,别念了!- 我没有读过量子力学,小柏也没读过,林锦城也没读过,很难说这个行为有没有林锦城偷偷报复的意味在里面,嘻嘻嘻 第70章 “手术暂停,我去接!” 这边的柏永年还在适应自己的小白鼠生活, 另一边他的队友们却乱成了一锅粥。 “薛锐,你真的不知道柏永年去哪儿了?” 纳赛尔双手扶在头的两侧,眼睛透过垂落的发丝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哨兵。 “我不知道。”薛锐用力的闭了闭眼, “他……没有和我说过任何相关的信息, 连暗示也没有……” “不要乱想了, 柏永年被绑走这件事, 没有人能预料到。”翟朔开口了,“校方已经派人去找了, 我们再等等吧。” 几人此时已经回到了星联军校,那属于他们团队的奖杯被学校妥善的保存在荣誉墙上, 还为这奖杯摆了个小牌子,上面罗列了参赛十人的名字,柏永年的名字赫然在首位。 获奖的队员们萎靡的围坐在一起, 脸上没有喜色。 “驰域科技绝对有问题!不然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在更衣室里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奥西甸捶了一下腿, 手指死死地嵌进掌心,“为什么校方不直接勒令搜查驰域科技?我就不信, 把它们查个底朝天, 还能查不不出来一点线索!” 纳赛尔疲惫的揉了揉眼眶:“不要急,会有办法的, 别急。” 他说这话, 更像是安慰自己。奥西甸已经心急如焚,对校方的搜查力度大有不满, 但他既无法要求校方加大搜查力度,也没法左右自己的老板。 他一腔怒火憋在心里,最终统统化作对自己无力的愤恨。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我一直拖着大家拍照, 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平日里总是精心打扮的莱安德拉,此时只一件上衣、长裤加厚外套,连一件饰品都没有。 莱欧娜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莱安,不要自责,这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埋进姐姐的肩窝里:“怎么办?要是队长出了事怎么办?我当时甚至还在定我们的庆功宴,事情到底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翟朔不习惯这样压抑的氛围,得知柏永年失踪,他的反应比谁都大,失踪了半天后才再次出现。 众人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翟朔斟酌后开口:“督促校方搜查驰域科技没有用。柏永年出事那天,我已经走遍了驰域科技,没有找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踪迹。驰域科技最多是个帮凶,真凶另有其人。” 他很少开口说这么多话,自从上次返校后,翟朔就懒得再带上社交面具,伪装自己,集训时的大部分情况下,他都躲藏在暗处,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偶尔众人聚在一起,他也像一个影子般跟在柏永年的不远不近处。 “而且我还有一个猜测,柏永年失踪后,邬君禾来学校问过话,但态度并不强硬。虽然话语中也提及了搜查驰域科技的事情,但邬家自身的人力没有全部用在这事上。” 翟朔下了个结论:“邬君禾肯定知道些什么。” 奥西甸猛地拽住纳赛尔的胳膊:“老大,你能去问问邬先生吗?邬先生肯定知道点什么!” 纳赛尔若有所思:“如何邬君禾真的知道些什么,那我们反而不适合轻举妄动。” “什么意思。”奥西甸脸都皱起来,“就这么不管那家伙了?!” “不。”薛锐也想通了,“我们去看望一下邬先生,只表达对永年失踪的担忧和关切,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如果这件事超出他的掌控范围的话,他会向其他势力寻求帮助的。” “你们就这么信他?”奥西甸觉得自己急得要上火了,不理解这十万火急的关头,这两人怎么还在试探来试探去的,“那家伙和我一样,是个被资助的学生,邬君禾……先生要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怎么办?!” 翟朔理解奥西甸的焦虑,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别担心,永年对邬先生有很重要的价值,他一定会救永年的。” 寡言少语的解以初也开口:“君禾很在乎队长的。” 等大脑处理完这些信息后,奥西甸对柏永年的安全稍微有了个底。但他非但没有松口气,反倒闷头坐着。 此时奥西甸的胸腔里五味杂陈,脸上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 有什么事情,是这几个人都知道,而自己一无所知的。 他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能像是和自己较劲一样闷着。 莱安德拉倒是放心了不少,对于自己没有其他人了解队长这一点,她接受良好。每个人都有秘密,再加上她们和队长认识时间晚,了解不透彻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看着奥西甸拧巴的模样,莱安德拉心里难免唏嘘。这件事本没什么毛病,但一旦某一方透射的情感过多,人难免会失落。 明明都抱有类似的心思,本以为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呢,结果自己早早被甩在身后了。 自己非但不是特别的那个,反而是最不特别的那个。 这种落差感,需要时间自己缓和接受。 * 张老师走后,柏永年的午餐也吃的食不知味起来。对方的一番话语让他有了些紧迫感。 下腹的芯片一直在正常工作,那处的肌肉会有规律的微微刺痛,柏永年相信,过去了这么久,邬君禾和邬泽他们应该已经定位到了自己的位置。 或许他们很快就会赶来了。 但自己要这样干等着吗? 干等着的风险太大了,把性命和未来完全托付给他人是不理智的行为,不管怎样,柏永年都该有所行动。 他要尝试搜集这里的信息。 “嘎吱。”柏永年喊。 “嘎吱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事吗?”嘎吱脑袋微微扬起,屏幕上依旧是招牌的笑容。 “再给我放一个有声小说吧。” 这当然不是搜集信息的一部分,不过嘎吱的有声小说能让他微微放松下来。 “吱呀——”“吱呀——”“吱呀——” 连着三道凳子被推动的声音响起,其中两个咕噜跑了半米就咚的一声倒地,还有一个撞到了金属柜门,发出整耳欲聋的声音。 “嘎吱!不要播放——”三道各不相同的声线同时响起。 “好的,已为您匹配本地数据库,接下来为您播放。”嘎吱再次换上了翻页书的像素表情。 “盛荣荣穿成了一个万人嫌,做好了被全员针对的心理准备。但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她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嘎吱没有起伏的机械音念着,既然都有人偷偷下载土味小短文了,为什么没有人给嘎吱装一个高级一点的语音系统? “……后来,盛荣荣从国外回来,盛家家主说:‘荣荣回来了,谁去接?’ 大哥说:‘手术暂停,我去接!’ 二哥说:‘实验暂停,我去接!’……” 李若夏咆哮着喊:“嘎吱!!停止播放!!” “好的,嘎吱期待下次为您服务。” 嘎吱:(∩_∩) 坐在最角落处做实验的女生幽幽地说:“嗯……手术暂停会不会有点……” “不!雯慧,你听我解释!”李若夏说,“不对,我不知道这个小说,我没看过的!” 魏雯慧一顿:“啊,我没别的意思,你看这种也小说没什么的……” “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李若夏扑过去,两个脑袋紧紧挨在一起,两人开始嘀嘀咕咕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 又看了一出戏,柏永年深藏功与名,笑眯眯的把餐盘还给嘎吱,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今天也谢谢嘎吱。” 嘎吱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微笑颜表情。 白天实验室的人太多,而他又被降级为丧失人权的珍贵小白鼠,只能百无聊赖的东摸摸西扣扣。 柏永年作为高级向导,为了防范他的精神力攻击,在他醒来之前,就被套上了精神力抑制环。 他下意识的摩挲着颈部的金属环,这金属环外表光滑,锁扣在贴近皮肤的内侧,有一处小小的凸起,不磨人,但也取不下来。 正在他抚摸着冰冷的金属材质,发散思维的时候,突然一道电流窜过全身,柏永年像一把拉开的弓一般猛地弓起身子:“呃啊!” 林锦城手下动作不停,善意地开口:“不要摸太久抑制环,会被电。” “……谢谢你啊,要是你不说,我还以为自己是电鳗,能自己放电呢。”放电结束,柏永年睁着死鱼眼盯着天花板,“锦程啊,下次能不能提前给我说呢?” “不能,我没有任何告知你的义务。”林锦城冷漠的回答,“而且,也请你不要擅自用这么亲昵的方式称呼我。” “啊,好不近人情啊,锦程。” 林锦城不回话了,柏永年扭头看去,对方又沉浸在自己的实验里了。 李若夏和魏雯慧嘀咕完了,两人终于撸起袖子要去做实验……啊,搞错了,两人手挽手出去嘀咕了。 昨天那个拜托林锦城顶班的男生也不在。这么一看,林锦城简直像村口的老黄牛一样踏实肯干啊。 “锦程啊,歇一歇吧,你看大家很注意休息啊。”柏永年决定善良的劝导一下。 “啊,是吗?或许是他们效率比较高,实验都做完了。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休息。”林锦城手中动作一刻不停。 柏永年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他从未看过一个如此朴实无华还能自我push的牛马。他就是两只眼睛都戳瞎了,也知道其余几人不可能做的实验比林锦城还多。 这人自谦过头了啊。 但柏永年没能憋出回答。 晚餐的时候,林锦城兑现了他的承诺,让嘎吱送来了一本被全面消过毒的书,但柏永年毫无翻开的欲望。 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量子力学。 林锦城还贴心的附赠了一本《量子力学习题精选和解析》。 他透过玻璃门欣赏着柏永年吃瘪的神情:“怎么样?买一赠一,我百分之二百的满足了你的要求,你此刻是不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柏永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哈哈,我真的是,太感动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呢。” 林锦城相当满意,居然露出笑来。 然后这头勤恳的老黄牛哞的一声,又去做实验了。 吵吵闹闹的一天结束,十一点后的实验室里只余寂静。 其实他的隔壁就是小鼠房,不过小鼠对环境变化敏感,因此小鼠房的隔音做的很好,柏永年不会在深夜听到小白鼠的“吱吱吱”。 这实验室还真是把钱花在刀刃上,实验室的凳子没有一个是全须全尾的。 墨色笼罩的隔离室内,柏永年蜷缩在床上,隆起的被子从外看去,像一个巨大的蚕蛹。 摄像头正在运行的红色指示灯像一只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床那只蚕蛹。 被窝里的柏永年下定决心,再次把手按向了下腹芯片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小柏:好听,爱听,下次还听~ 小李:我就是爱看点土味小短文怎么了!怎么了!《 》 70-80 第71章 珀斯卡兹就此事发表了重要讲话 柏永年回忆着植入芯片时, 那人说的话,手下没有收劲,揉捏着那块皮肉。 “我猜测你肯定会被带上精神力抑制环, 没有精神体帮助, 你的行动会很受限, 还容易受制于人。” 皮肤刺痛一瞬, 柏永年知道,那是针尖刺入的感觉。 “如果你确定安全了, 可以用力挤压藏有芯片的肌肉,芯片受刺激启动后, 会释放电流,冲破精神力抑制环的抑制机能。” “释放电流?”坐在一旁的邬君禾放下手里的报告,皱眉询问, “这电流对人体有害吗?” 植入芯片的人平静地回复:“有害,毕竟需要冲破抑制环的锁定, 电流不能太小。甚至有可能会出现一次不行,两次三次才能成功解防的情况。” 他收起注射器, 找了块棉花摁住针孔, 简单处理后继续道:“所以要确认安全后再使用这个功能,来回来电两三次, 是个人都吃不消。” 邬君禾张了张嘴, 这次行动押上了柏永年的生命安全,植入的芯片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无毒无害的玩具。 他叠好报道, 缓了一下心神,嘱咐道:“小年,如果没有生命危险的话,你就尽可能先不动用这个芯片的功能了。” 当时柏永年躺在病床上, 歪着脑袋,很是乖巧的点头应下了。 记忆收束,那处被反复揉捏磋磨的皮肉深处,终于窜出一股电流,痛感瞬间蔓延全身,柏永年只觉得身体内有荆棘生长。 他死死咬紧牙关,尤觉不足,于是用牙咬住食指关节。 好在电流持续时间只有五秒,结束后的柏永年如行将溺水的人骤然浮出水面,大口的喘息着,方才的一切声响都沉沉的闷在被子里,之余一些细微琐碎的声音滤出。 柏永年试探着摸上抑制环,绷紧身子,等待良久,没有再等到那刺激性的电流。 他猛地垮下肩膀,松懈下来。 解防一次就成功了。 谢天谢地,大概他偶尔也会走运一次。 柏永年从沉闷的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侧脸埋进的枕头里,疲惫感缓缓席卷而来。 这里准备的枕头也是个便宜货,充棉量很低,枕了没两天就变成了枕头.zip,于是柏永年干脆物尽其用,把量子物理垫到枕头下。 或许量子物理有什么安神作用,柏永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若夏,为什么嘎吱的系统加载不出来?”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问句在他的嘴里像是陈述句。 “我不知道哇!师兄,你怎么一上来就问我,怎么不去问问别人啊!” “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林锦城略过了李若夏的后半句,“让它自己加载一会儿吧。” “师兄!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李若夏咋咋乎乎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把嘎吱搞坏的?这简直是偏见!诽谤!污蔑!” 柏永年在这吵吵闹闹的动静里醒来,刚起身就捂住了脑袋。 林锦城跃过自己快要气成河豚的师妹,探究的看向隔离室内的人:“你的睡眠时间明明很充分,为什么还会头疼?” 他似乎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你没有任何娱乐设施,难道你真的熬夜苦学量子力学了?” 柏永年强撑着放下手,企图假装无事发生:“那肯定是没有的。” 柏永年看着实验室上的表,一个上午又被自己睡过去了。他之前的睡眠质量远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为什么我每天的睡眠时间会这么长?已经超过了十个小时了。” 这句话林锦城倒是没接,丢下一句:“谁知道呢。” 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柏永年更觉得不对劲了,他怀疑这些人没有放弃对他使用安定类药物。 柏永年扶着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自己昨晚好不容易解开了抑制环的限制,本来准备趁着夜晚无人的机会,利用精神体探寻四周。 怎么可能就这么心大的沉睡了十个小时? 那个林锦城简直像是实验室的固定NPC一样,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可能到他,就算不做实验也要抱个电脑坐这儿看。 这会儿对方就窝在杂乱的实验台的一角,和那些老弱病残的玻璃仪器们挤在一起,用一种别扭的姿势看着电脑。 即使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但柏永年用常识想也知道,不把休息区域和实验区域严格区分开来,只会损害自己的身体。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锦城脑袋上冒出一行字:“寿命-1-1-1……” “看什么?”林锦城不知道皱着眉在看什么,终于从屏幕前抬头,就被柏永年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哦,十二点了,到饭点了。你再等一等吧,如果半小时后嘎吱还是没有加载出来,今天就换我给你送饭。” 嘎吱的屏幕上依旧在转圈圈,柏永年无事可做,只好盘腿坐在玻璃门前,看着嘎吱发呆。 没过一会儿,林锦城就先去食堂自己吃饭去了。他走后,一道身影几乎是前后脚溜了进来,一把搂起嘎吱就跑。 “哎!?那我的饭……?”柏永年伸手挽留,可惜李若夏只给他留下了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 来不及为自己逝去的晚餐哀悼,柏永年看着此时空无一人的实验室,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此刻最需要的机会啊! 小五从他的袖管爬出来,高兴的举起前腿,又被主人委以重任,它觉得自己现在是小蜘蛛们当中,最有出息的那个。 可惜它的主人是东亚式父亲,柏永年没有什么要夸赞它的意思,对着小五的屁股一个弹指,把巴掌大的小蜘蛛崩的远远的。 同时还通过精神力训斥小五:“有监控在,还不知道动作快点!” 小五委屈的爬走了。 这座实验室很简陋,里头的每样东西都很老旧,如果给它们再蒙点土,说不定会被当做刚出土的文物。 小五是一只有个性的小蜘蛛,爱干净的好习惯让它不愿意把自己的八只脚落在满是灰尘的仪器上。 不过被柏永年用精神力抽了一顿就好了。 这实验室四个角都装了监控,它还好意思嫌这嫌那的! 小鼠房内都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同伴,除了小白鼠以外,没有其他电子设备。 不过在实验室的隔壁,小五发现了一个堆放检测仪器的房间,偌大的房间里遥遥摆放着两个仪器,其余的空间全部被纸壳子塞满,里面慢慢都是些实验耗材。 小五没有轻举妄动,检测室内,刚劫持了嘎吱的李若夏正蹲在众多杂物之中。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五缩了缩,躲在了角落的阴影里。 “雯慧!”李若夏两眼泪汪汪的看向魏雯慧,“怎么办啊,我已经删了十本了,嘎吱还是没好。” 魏雯慧显然也很头疼:“所以一开始就给你说了,不要在嘎吱的本地存储里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李若夏呜呜呜的哽咽着,魏雯慧接过嘎吱的控制面板,大刀阔斧的删掉了二十篇。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小说。” “好了,你的小说重要还是命重要?锦程师兄不说你,老师也不说你吗?”魏雯慧皱着眉,“等这次删完了,你稍微老实一阵子吧。” 小五在阴影里快速的爬行,它检查了室内的其中一个仪器,上面显示着检测界面,但没有历史数据,貌似近期无人使用。 它又跑向另一台仪器,在赶路过程中,它发现墙上贴着一个公告。 小五调整了一下角度,将那公告收入眼底。 “公告:实验室内所有人,不得放出精神体和精神力,须定期服用精神力抑制药物,避免影响实验。各个房间皆配有精神力阈值检测装置,一旦被发现,将予以严重惩罚!” 小五一惊,隔离室内的柏永年一下坐直了腰,下意识的要将它收回,最后还是咬咬牙继续探索。 幸好他的精神体体型小,而且他谨慎的只放出一只小蜘蛛探路,目前才暂时没被发现。 李若夏那边,删了百来本小说后,嘎吱终于叮的一声,加载出来了。 “嘎吱很高兴为您服务!” 李若夏喜极而泣:“太好了!嘎吱,你快去送饭!” 她赶紧手脚并用的推嘎吱出门,魏雯慧跟在她身后离开。 小五见状,立马借着精神天赋的遮掩,跳上实验台。 这台仪器旁有几管血样,屏幕上显示着一则数据处理结果,柏永年看不懂,只看到了一连串向下的箭头。 好在仪器旁有一张废纸,上面被人涂涂改改写了几个字:“有明显抑制作用……” 下面还压着一张,柏永年刚要让小五去翻,就又听见检测室外面传来脚步声,桌面空空荡荡,无处可躲,柏永年只能收回小五。 吱呀—— 一根手指慢慢抵着推开检测室的门,林锦城扫视一圈,又收回了目光。 小五收回的时间刚好,嘎吱正巧端着餐盘进来了。 “嘎吱很高兴为您服务!” 柏永年照常摸摸嘎吱的脑袋,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谢谢,就听见一道语调缓慢斯文的声音。 “现在早就过了十二点了吧?怎么嘎吱这个时间来送餐?”一个中年男人背手走进实验室,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实验室内的李若夏和魏雯慧瞬间低头:“老师好。” 柏永年顿时放下自己刚拿起的筷子,正了正神色看向对方。 这人正是林锦城的导师,星联军校医学部的教授,珀斯卡兹。 他的猜想成真了,星联军校也有被涅墨西斯螺旋收买的人。现在才只知道一个珀斯卡兹,还不知道暗处又有多少。 “嗯?我记得我特地嘱咐过,要十二点准时送餐吧?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老师,是嘎吱今天突然……”李若夏刚开口,就被顶了一手肘。 “老师,服务型机器人前几分钟突然系统断连了,不过十分钟后就好了,应该只是突发的偶然事件。”魏雯慧回答。 “是吗?”珀斯卡兹笑眯眯的。 柏永年以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珀斯卡兹就此事发表了重要讲话,从星联军校和神经科学的历史出发,深入浅出的联系到实验室的各项规章制度。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女生一副鹌鹑的模样,原来大的在后头。 这番话非常影响食欲,柏永年听的心中一股无名怒火乱窜,干脆背过身,看着量子力学的封面吃饭。 原本晦涩难懂的量子力学在他眼中都变得亲切起来,至少它只会罗列一堆堆让人看不懂但至少有逻辑的定律和公式。 而外面那侃侃而谈的家伙只会往外倾吐些废话,还是被精美的绸缎包装过后的废话。 终于,珀斯卡兹教授的讲话发表完毕了:“我说这些,是希望我们大家都能一起共进退,希望你们能真正意义上的把实验室当做自己的家,爱护每一个仪器。今天,我就以身作则,工作到晚上十一点!” 实验台上那些缺了瓶口全是划痕的玻璃仪器到底有什么值得爱护的? 可惜他还没吐槽完毕,隔离室的玻璃门就被敲响了。 好了,轮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小柏:不爱跟这种人说话,十句话里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句话是有用的。 小柏觉得,等他逃出去了,可以写一本《柏永年的救赎》。开玩笑的,他上一次写长篇大论还是在地球读书时候的实验报告,现在写任何超过八百字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第72章 我之前没有当小白鼠的经验 “小柏啊, 你是哪儿的人呐?”珀斯卡兹笑着询问,摆的一副友善的模样。 柏永年嘴角一抽:“是顿哈罗星的人。” “是吗?顿哈罗星啊,我知道的, 那块地方啊……” 珀斯卡兹又就此发表了为时两分钟的见解, 两分钟里大概只有不超过三句话是和顿哈罗星相关的, 大抵是搜肠刮肚后也只有这么些内容了, 他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小柏啊,住在这里还适应吗?” “不适应, 我之前没有当小白鼠的经验。”柏永年回。 站在后面的李若夏开始憋笑了,柏永年真为这心大的孩子感到担忧, 她怎么能在这地方活这么久的。 “不应该呀?”珀斯卡兹惊讶的说,“这边的实验室虽然比不上总部那边,但是条件也丝毫不差。而且你既然是顿……那个星球出身的, 应该更能适应这里呀?” 好的,这段话里包含一句地域歧视, 并且对方还成功忘记了那个星球的名字,尽管它在两分钟前刚被提过。 就当是珀斯卡兹有健忘症吧。 “顿哈罗星, 它叫顿哈罗星。”至于对方的后半句, 柏永年选择忽略。 索性珀斯卡兹也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后面的二十分钟里,对方开始像倾倒废水一般侃侃而谈, 柏永年听的昏昏欲睡, 即将进入待机模式。 珀斯卡兹发现听众心不在焉后,显然心情不快:“当初啊, 要不是张霞文找到我,说要我这边腾出一个隔离室来让你待着,我才不会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进实验室这种重地呢。小柏啊,你应该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张霞文?柏永年猛的清醒, 终于在一堆垃圾信息里找到了一句有用的东西。 门外的珀斯卡兹离的更近了,下巴高高翘起,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柏永年。 昨天的张霞文过来时,甚至能不经过林锦城的意愿就要调走他。从这点来看,她和珀斯卡兹至少是对等的关系。 然而对方刚才却直呼张霞文全名,语气中还藏着一点轻蔑。 柏永年浅笑着回:“原来我是托了张老师的福,才能留在这里的吗?” “老师?她算哪门子的老师。”珀斯卡兹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笑出声来,又重新带上了那副伪善的面具。 “反正你待在这里的这五天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提出来,我们这边设备先进,你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解决。” “那五天后呢?”柏永年问,“五天后我会怎么样?” “五天后,你就不归我管了。”珀斯卡兹回头,“所有人,现在去我办公室开个简会。” “还有,”他皱眉,“张志超在哪里?叫他滚过来。” 实验室又空下来,只余排气系统嗡嗡嗡的空转。柏永年已经没了食欲,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放回嘎吱的机械臂上。 他随手揉了揉嘎吱的脑袋,然而就这一下,嘎吱的屏幕又进入了加载界面,一个圆圈转啊转,甚至还卡帧。 不会摸这一下,就给嘎吱摸坏了吧?这儿的实验器材不能老到这种地步吧? 然而这次,嘎吱加载的速度很快,但屏幕恢复后,出现的不是熟悉的像素表情,而是一串数字。 “12 18 18” 这串数字仅几秒后,就被嘎吱熟悉的微笑表情顶过去。 小机器人端着餐盘滴溜溜的走了,柏永年却已经反应过来,那串数字是时间。 他看向实验室内的电子时钟:12月16日,14:16。 那串数字正是两天后的下午六点,也是平时他的晚餐时间点。这是邬君禾他们给自己传递的信息,应该会是他们接应自己的时间节点。 难怪嘎吱今早卡了那么久,估计就是因为邬君禾他们在动手脚了。 柏永年重新躺回床上,想起检测室内的那台仪器,以及那几管检测过的血样,又坐起身来。 他撩起上衣下摆,露出精瘦的腰腹,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针孔。 前几晚的睡眠时长都太过古怪,他怀疑自己晚上被偷偷采血了。 但他不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被剥夺人权的小白鼠,即使白天光明正大的给他采血,他也没法拒绝。 隔离室外突然响起一声口哨。 “哟,身材不错啊~” 柏永年迅速拉下衣服,皱眉望去。 是来的第一天时给他检查的那人,他大概就是珀斯卡兹口中的张志超了。 “我记得……你是向导吧?”张志超笑嘻嘻的问,“你是哪儿的?” 柏永年当听不到。 这人自顾自翻起了资料,手指点着第一页:“顿……顿哈罗星?哎呀好巧啊,我也是顿哈罗星的人呢。” 张志超说完,又笑着贴近玻璃门,两只眼在柏永年的腰上逡巡:“说起来,我是个哨兵呢。你在隔离室里是不是很压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 “志超。”一道微微压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现在才来?老师找你。” “啊,对不住嘛锦程。”他抓挠着头发。 林锦城看了眼隔离室,继续问张志超:“当时不是说只是约了个饭?为什么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啊——”张志超拉长了声调,“别提了!我花了那么多钱,那人却不给……不理人啊!钱全打水漂了啊。” 对方话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他新看中的,这话可不能当面说,有损他的形象。 “不说了,我去找老师去了。”张志超路过林锦城,想拍一拍他的肩膀,却被对方巧妙地躲过去了。 他只以为是自己拍空了,也没在意,踢踏着脚步走了。 “真脏。”柏永年嫌恶的说。 林锦城套上那身泛黄的实验服,开始收拾仪器。 “怎么开始搬东西了?你们要离开了?”柏永年走到玻璃门前问。 这鬼地方住个一天两天就算了,时间一长,他就有点受不了。 柏永年觉得自己像玻璃橱柜里展示的商品,这种失控感令他感到反胃。 林锦城搬东西的动作一顿,此刻他背对着柏永年,看不清神情:“老师准备将一些贵重的仪器搬回校区内的实验室里。” 他若无其事的补充一句:“先前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还挺意外的。” 林锦城似乎是在暗示珀斯卡兹此举的不同寻常。 柏永年内心有些不安,搬迁仪器后,这个实验室对于珀斯卡兹来说就没有更多价值了,那么对方随时可以金蝉脱壳。 而邬君禾他们接应的时间却在两天后,这显然晚于珀斯卡兹他们的行动。 林锦城花了一番功夫才把仪器搞到推车上,他没有叫任何人来帮忙,自己推着小推车离开了,脑门上全是汗,细软的头发有几绺黏在了皮肤上。 柏永年看实验室没人,又放出了小五。他通过精神体链接,迅速浏览了这实验室内的大致情况,看到李若夏和魏雯慧正呆在小鼠房里。 “为什么不搬小鼠?”李若夏盯着里面吱吱叫的小白鼠问。 “时间不够了,别关心它们了。”魏雯慧蹲下身子,凑近她,“老师明晚就要放弃这里了,到时候锦程师兄会跟着张霞文走,知道这里的就剩下我和你,还有个张志超。” “不对啊,”李若夏楞楞的抬头,“不是还有两个挨着的实验室吗?” “那两个实验室里的人做的都是正常项目。”魏雯慧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就没打听过?他们出去了可以说自己在封闭实验,做出来的数据还可以支撑他们毕业。我们这里的四个人,一直在给张霞文打杂,做的那些东西根本拿不出来。” 给张霞文打杂?柏永年拧眉,终于搞清楚为什么珀斯卡兹非要在这个地方设立一个分实验室了。但珀斯卡兹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若夏弱弱的回:“食堂的饭太难吃了,我不爱去,也不怎么和他们聊天……”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锦程师兄以后恐怕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去涅墨西斯螺旋给那个女人打工,张志超那个傻根不用管他死活,但我们两个呢!你想一想,珀斯卡兹会容忍我们两个继续在星联军校当正常学生吗?!” 魏雯慧语速飞快,但又不敢高声交谈,只能附在李若夏的耳边一股脑的说完。 张霞文本身就是涅墨西斯螺旋的人!而珀斯卡兹反而只是和这个组织沾点边,并未接触到本核心。 看来这里和涅墨西斯螺旋相关的信息很少,证据收集后最多只能扳倒珀斯卡兹。 柏永年开始感到头疼,涅墨西斯螺旋简直狡兔三窟,本以为这次好歹能知道它的大本营,没想到只发现了对方的又一个分据点。 甚至都不一定称得上分据点,这里切实和它们有关系的,只有珀斯卡兹和林锦城两人。其他做实验的学生,更像是打杂和掩人耳目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对涅墨西斯螺旋的价值不够,没有重要到他们愿意冒着暴露大本营的风险。 听完魏雯慧的一通输出,李若夏别过脑袋:“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刚刚出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你还说我拖你后腿呢……” 魏雯慧气的几乎仰倒,耐着心子哄了几句,后面就开始劝说李若夏,说自己已经找到一个通往外界的废弃通风管道,两人可以从中逃离。 柏永年暗自记下,随后没再管这两人的窃窃私语,让小五再次来到检测室,寻找昨天的那个纸条。 那张废纸还在原处,甚至上面还多了新的内容:“实验个体的血液对服用药物的病人具产生明显的正向作用,能大幅度缓解服用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提高哨兵分化的成功率。” 下面还有一句:“之前的课题进展的很顺利,这两天刚结束……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第73章 他们都以为是仪器太老了 废纸的背面还有字, 这次没有突发状况打扰小五,台面上的小蜘蛛努力了半晌才将其翻了个身,看的柏永年也为它捏了把汗。 “我确实很喜欢做实验, 用一个个实验结果验证自己的推论, 又或者是推翻自己的猜测, 都让我觉得满足。” “……其实接受他们的安排也什么不好, 我一样可以继续做实验。他们虽然会让我做其他项目,但我手上原有的课题, 他们承诺不会干涉,并且愿意为我提供实验条件。”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可惜, 背面的文字没什么重要信息,更像是一个人忙碌之余写下的随笔。 柏永年一目十行的掠过,看到了一个普通人在命运和未来面前的心理挣扎, 通篇文字皆透露着迷茫,直到最后一句, 他仍然没有寻找到自己的答案。 不过在这一页纸的角落,有被灰尘刻意涂抹的痕迹, 但仍然能通过仔细观察辨认出字样。 那是一串文件路径。 柏永年操控着小五将这一角撕下, 看着小蜘蛛费劲巴拉的样子,他想着, 要是他的精神体是什么切叶蜂、切叶蚁之类的就好了。 不能再想了, 小五开始委屈了。 总之,虽然花了点功夫, 但这个小小的纸团子还是成功回到了他的手上。 柏永年捏着这小小的一个纸团,看着上面工整的自己,只觉得林锦程这人矛盾的很。林锦城总是刻意不与自己交谈,但当柏永年真提出点什么要求时, 他嘴上说着“不可能”,最后又尽可能的完成了柏永年的诉求。 这张小纸条,应该是他可以留下的线索。怎么会刚去过的地方,就立刻冒出来关键信息呢? 柏永年准备等今晚嘎吱送餐的时候,想办法给邬君禾他们透露点信息,催促他们加快速度。 否则来晚了,这边又只剩一具空壳了。 在那之前,他也要给自己找好后路,柏永年蹲在嘎吱每天进出的那面墙壁前,东敲西打,观察构造。 研究了几十分钟,柏永年勉强有把握能打开这道门,但需要花费二十分钟左右。 二十分钟太长,真遇上危险了,跑都跑不了。他又弯下腰,探头准备继续研究的时候,这道小门突然滑开,柏永年跟一个劲的往前冲的嘎吱撞到了一起。 “哎?嘎吱?你怎么会这个点进来?”柏永年一懵。 嘎吱带着招牌像素微笑,举着餐盘,盘子内除了营养餐,还多了一个小手环。 “这是什么?”他盯着那手环,没有拾起。 “嗯?”玻璃门那儿有个人正在探头探脑,“送到了吗?嘎吱?小柏?小白鼠?” 柏永年单手撑地,利落起身,拍拍衣服:“你来干什么?现在还没到六点,为什么嘎吱会给我送餐?” 李若夏露出一个看呆子的表情:“你都没发现餐盘里多了什么吗?” “……”柏永年觉得自己有点头疼,“我发现了,所以呢?它是做什么用的?” 对方瞅了他一眼,颇有点得意洋洋的意味,举起左手晃了晃,接着凑近那小门,绿灯亮起,闪烁两下,门开了。 “这手环能打开实验室里的大部分门禁,我已经试过了。”她介绍。 柏永年很给面子的为她鼓掌:“太厉害了!但你为什么把它要给我呢?” 这次,李若夏没有先前那一副乐天派的模样,正色道:“我想用这个手环,换你帮雯慧逃离实验室。” “嗯?可我只是一个被抓来的普通学生,没有能力帮她。” “你可不普通,而且,外面明明有人在试着和你联络吧?只是帮她逃离实验室而已,又不需要你们为她准备好后路,其余你们一概不用管。”李若夏有点着急,但还是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语速。 柏永年装作不知:“你在说什么?外面有人联系我吗?” 李若夏干脆摆明面上说了:“嘎吱这两天有一条联网记录。” 柏永年没有表情,静静盯着她。 李若夏挠挠头:“我本来想帮你们删掉的,但那条记录只存在了一分钟不到就消失了……好吧,这方面我确实是个半吊子。如果不是运气好,恰好看见了,我恐怕也发现不了。” “唉。”柏永年轻叹一口气,“好了,这个手环还算有用,但作用有限。我会想办法帮魏雯慧的,但这个承诺你要怎么确认我履行了呢?” “我不知道。”李若夏仍然一副坦诚的模样,“我只能赌你比较有善心了。正如你所说,手环的作用有限,所以我给你一个也不心疼,权当是一重保险。” 她低头:“帮雯慧逃出去这件事,我会是最坚定的、最先付出行动的那个人。” 柏永年懂了,自己是意外发生时的补救措施。他带上那手环,手环被设计成了能吸附的模样,可以和自己手腕上原本的识别手环紧紧贴合在一起。 “手环我就收下了,你没给上面装定位器吧。” “没有,主要是,我没在仪器上拆到定位器。” 柏永年:? 经过李若夏面露羞涩的一番解释,柏永年终于明白了,这倒霉孩子把实验室仪器里不那么重要的零件给拆了,就为了做她这个手环! “你这么做,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他真诚地提问。 “没有……其他人都以为是仪器太老了,所以才时不时卡一下,或者突然黑屏啊、死机啊什么的……” 你们实验室的人都太心大了吧! 走廊上传来两道脚步声,李若夏赶紧把门重新关上,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弄出一连串咯噔咯噔的声响,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回来的是林锦城,魏雯慧在他身后没几米的距离,两人都目不斜视,互无交流,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整个实验室里弥漫着压抑的氛围,魏雯慧还不小心砸了一个玻璃瓶。 柏永年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强逼着自己咽下餐盘里的食物。在这过于寂静的环境里,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食物滑过喉管的声音。 玻璃门又被敲响了,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张志超那张油腻的脸。 “你也喜欢看书吗?”他勾着唇,刘海有点没处理好,以至于暴露了一截高危的发际线,“我可以给你多带几本书,《量子力学》我也看过一点,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讨论啊?” 柏永年有点服气了,其他三个人都在琢磨自己未来如何,只有这人,脑子里还是只有那三瓜两枣的事情。 “滚。”柏永年言简意赅。 他皱了皱眉,又强忍着舒展开:“不要这么抗拒嘛,人都是需要互相认识,一点点深入的呀?” “你有什么需要和他认识的?” 一道平稳冷静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这人的身影在黑暗中出现。 “张老师?”张志超惊讶道,“您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好久没见到您了。” 李若夏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翻了个白眼,张霞文也懒得理这人。 “珀斯卡兹呢?”她看向林锦城。 “老师临时有点事,先回校内了。”林锦城低头回答。 张志超更惊讶了:“老师不是说,他今晚要工作到十一点吗?” 没有人回答他,张志超有点下不来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张霞文已经无视他开始下命令了。 “锦程,你把你的实验数据都收拾好,跟着我一起离开吧。” “……是。” “还有这个人,”张霞文对着隔离室内的柏永年一指,“一并带走。” 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在张霞文的示意下,打开了隔离室的门,为柏永年戴上手铐,押着他离开。 但是为什么,今天明明才第三天?! 临走前,他扭头又看了一眼。实验室内,张志超还在愤懑,为自己丢了面子而恼怒。魏雯慧焦虑的捏着手指,似乎有点看不懂现在的状况,而她身后的李若夏却直接拽着她的胳膊离开了。 柏永年和她对视了一眼,对方神情凝重,显然对这事有所了解,但没猜到会发生的这么突然。 * “阿泽!小年那边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邬君禾焦急的声音在通讯那一头响起。 邬泽站在一栋大厦的顶楼,这里是蜂巢区和穹顶区接壤的地方。在耀斑星生活着的人中,最顶层和最底层的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要大。穹顶区里的精英们和权贵阶级们或许都不知道,他们居然有一块地方和蜂巢区接壤。 邬泽脚下这栋楼,是这片地方难得的高楼了,但脚下那些拥挤的建筑依旧造成了很多视野盲区。 “是的,这里只是一个与涅墨西斯有联系的实验室,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把柏永年安置在这里。但是他们比原本情报里的时间更早开始行动了。”邬泽皱着眉,手下的光屏上不断有消息和通知弹出来,他一一处理。 “我已经让人围住安宁养老院了。” 珀斯卡兹将这间实验室安置在养老院地下,每个月还假惺惺的去和养老院里的老人装模作样的拍几张照,发到自己的个人简介官网上。现实中却一毛不拔,任凭实验产生的废水废气从养老院内部经过,罔顾那些老人的健康。 早在定位生效时,邬泽就将养老院中仅剩的几位老人转移走,并安排了其他人伪装成这些老人,住在养老院中。 “你专心处理家里那帮子傻蛋亲戚的事吧,我会尽全力把柏永年带出来的。” 邬君禾在通讯那头长长叹了口气,最终只能说好,便挂断了电话。 他确实已经被邬家内部的事搞的焦头烂额了—— 作者有话说:小柏:果然家贼难防啊! 林锦城:啊,仪器又卡死了,我的数据还没导出…… 小李:这个有用,那个也有用!哈哈哈哈哈统统笑纳! 看到珀斯卡兹要抛弃这个分实验室的小李变本加厉,把所有仪器上有用的东西都给拆了,般仪器的林锦城发现仪器比自己想的要轻很多。而珀斯卡兹,最终带了一堆废铁回到总实验室- 想快快的把这块写完,这块写完小柏就终于能和老婆见面培养培养感情了,急急急 第74章 起火 一人踱步行至他身前, 双手被拘束住的柏永年抬眼,先看到了一双女士皮鞋,接着是便于行动的长裤和外衣。 坐在他身旁的林锦城站了起来:“张老师好。” “嗯。” 刚才那十来分钟里, 林锦城一副灰暗的模样, 像是自己的人生在行驶的轨道上突然脱轨了, 而他除了被命运的惯性强行推着向前奔跑以外, 没有任何办法。 即使林锦城正处于冲击之中,但当他看到那些押送人员手法强硬的将柏永年押上星梭时, 他还是选择走过来坐在柏永年的身旁。 “张老师,好久不见。”柏永年开口, 他指的不是一天前,也不是先前的三校联赛中的会面,而是在星朝会顶楼的那场会面。 眼前的女人和那晚夜风中冰冷残酷的人影汇合, 他认出来了,张霞文正是杀死伊恩的凶手。 此时站在柏永年面前的张霞文却没有说话, 也没有望向他。 “这次大概也带不走你。”张霞文眼神轻飘飘地落在柏永年身上的白色衣服上,“这次被抓, 你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过我并不讨厌, 珀斯卡兹太自大了,他刚拥有了那么一点影响力和权力, 就要急着割席。人总要为自己得到的好处付出代价的。” 她弯起眸子, 气质柔和:“而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锦城在听到张霞文第一句话的时候, 紧握着的拳头就松了下来,大概是知道自己疏于表情管理,便连忙低下头。 这些小动作都被张霞文收入眼中,但她没有多说, 只点了林锦城跟上。 柏永年抿唇,暗恨自己的计策没能骗到张霞文,反倒是给他人做了嫁衣。但转念又想能借此机会把珀斯卡兹揪出来也不错,至少星联军校会更注重自查,校内被渗透的势力好歹会收敛一点。 他思忖着,余光瞥见什么,骤然盯向张霞文手中的手提箱:“你拿着的手提箱里装的是什么?” “嗯?”张霞文把那手提箱举起展示一圈,“这次既已带不走你,我总得带些样品回去。因为那群人护崽子一样看着你,我本来设计好的课题现在迟迟无法开展,进度落后太多了。” 她满意的看向林锦城,后者则身躯一颤。 “锦程是个认真的好孩子,无论是对自己的科研,又或是其他任务。” 那些未命名的血样,不合理的睡眠时长,都已经有了答案。柏永年看向林锦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从柏永年身旁走过的林锦城微微侧着脸,不敢去看来自他的眼神。 “等一下,我差一点忘了。”张霞文突然抬手叫停了林锦城,走到星梭的某一处,操作几下,拿下墙上探出的医疗箱,丢给了林锦城,“把他身上的定位芯片取出来吧。” “……老师?”林锦城神色慌乱的看向张霞文,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嗯,去吧。” 柏永年不知道那几秒林锦城在想什么,但他停顿了几秒,还是向自己走了过来。柏永年知道被取出芯片已成定局,因此还故作坦然地指了指自己腰腹。 “在这里。” 林锦城回了声好,他的声线已经颤若游丝,但手却异常的稳,和之前做的任何一次实验没区别。 “……老师,没有麻醉。”林锦城低声说。 张霞文无意义的嗯一声,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注视着林锦城的动作。 那枚芯片最终被取出来了,为了方便操作,柏永年咬着上衣下摆,腹部没有布料遮掩,完全展露在空气中,因为痛感,皮肤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偶有些汇聚成滴,顺着沟壑淌下。 伤口不算大,林锦城还为他做了个简易的缝合。张霞文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但一向听话能干的林锦城还是顶着压力,仔细为柏永年缝合好了。 星梭外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张霞文侧耳倾听,等这声响结束,她便带着林锦城径直离开了。 星梭外,两人刚走几步,又在他人指引下进了一架设备更完善更先进的星梭。张霞文将手提箱搁在身侧,单手支着下巴看向舷窗外。 “锦程,你早就知道柏永年的身上有芯片了吧。” “没有……”林锦城下意识想否认,但看着张霞文毫无波澜的脸,又突然改口,“当时检查的时候,确实有这方面的猜测,但是芯片太小了,它的信号峰又混在杂峰里,所以我没判断出来……” “林锦城,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你做实验的时候,不论是多复杂的合成物,它的各项表征你都会记得一清二楚,信号处理时,任何一个可疑的峰型都不放过。这样的你,对那枚芯片的存在,真的只是猜测吗?” 林锦城低着头,像个缩回壳里的蜗牛,他没有为自己辩驳。张霞文似乎也没期望得到他的回答,继续闲适的看着底下冒着滚滚浓烟的建筑。 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合上,柏永年静等几分钟,确认张霞文不会去而复返后,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利用精神力攻击放倒了看守他的哨兵。 哨兵们扑通几声倒下,昏倒前甚至还有人愕然地指着他脖子上的抑制环。 柏永年跨过地上横陈的身躯,走出星梭,这才发现这架星梭甚至没有驶出地下,入目是不知缘何开始各处起火的实验室。 这里的信息还没有拿到,珀斯卡兹究竟在帮张霞文做些什么项目,进展如何,以及那未命名的血样……这些都一概不知。头顶已有各种人声响起,以及各种冲突声,不知道邬泽他们进展如何,但他只怕还不等邬泽他们突破防线,这里的关键信息就已被销毁。 柏永年只能克制着呼吸,在已有黑烟弥漫的实验室内狂奔,去寻找储存信息的那台机器。 作为一个独立的实验室,它也没有什么安全准则或定期检查,各类杂物对方在过道中,让奔跑中的柏永年路线受阻。甚至装实验废水的桶也被人撞翻,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滋滋寝室着地面,留下灰黑色的斑驳的地面。 小鼠房内的小白鼠们在不安的吱吱尖叫。有的小鼠因为巨大的恐惧身躯僵直,失去生机;还有的小鼠陷入了狂乱的状态,同一笼中的小鼠不断翻滚攀附,顶撞头顶的罩子。 柏永年庆幸自己不是哨兵,否则在这样的环境走一遭下来,恐怕精神图景的紊乱值蹭蹭上涨。他在入目可及的每一个储存器前停留,翻找本地的文件路径。 先前的小纸条被握在手中,掌心渗出的汗水微微濡湿上面的字迹。但书写的人或许早就考虑到这一点,用了防水的笔记录。 可惜柏永年一向运气不佳,一连翻找几台储存器,都没找到相关文件。奔袭途中,为了躲过天花板砸落的管道,他还扯到了伤口,本就没止住的血再次渗出。 另一边,魏雯慧抓着李若夏的胳膊,朝着先前看准的通风管道跑去。因为太害怕走散,她的手劲格外的大。换做平时,李若夏这会儿可能已经哎呦哎呦的嚎起来了,但今天的她格外沉静。 这让魏雯慧焦躁的内心稍微放平了些,不那么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初她比李若夏先被珀斯卡兹调来,起初她也抗拒过,但考虑到那一纸文凭,魏雯慧实在不敢闹大,纠缠一阵后还是来了。 等到看到这边的实验环境和非法项目时,她已经跑不了了,只能白天辛勤干活,再整夜整夜的失眠。 在未来和良知的焦灼中,李若夏被调过来了,和自己一间宿舍。魏雯慧本以为她会夜里偷偷哭泣,毕竟李若夏那一副乐天派的模样,一看就没受过社会毒打。 可惜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坚强,李若夏的睡眠一直很好。不过她大概心中还是忧虑的,白天在实验室里,几乎魏雯慧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离开魏雯慧的五米之外。 魏雯慧在实验室里多了个小尾巴。 逃出实验室的想法早就有了,魏雯慧看暗中观察了好久,才发现这个几乎被废弃的通风管道。发现的那天,狂喜几乎淹没了她,那一晚,她盘算着出去后要如何生活,竟一整夜不曾合眼。 等她兴奋的翻身时,就看到了同样没睡,在黑暗里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李若夏。 “怎……怎么了,若夏?” “雯慧师姐,你是不是有点焦虑,睡不着?” “啊,嗯,是啊……”就当是这样吧,通风管道的事情,她谁也不要告诉…… 对方觉得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便掀开被子下床。 看着对方钻进自己的被窝的动作,魏雯慧吓得要尖叫:“小夏,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若夏只是搂住魏雯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说着:“别怕,别怕。我要是会唱歌就好了,还能哼歌哄你睡觉,可惜我五音不全……” “……算了,没事,你唱吧。” 肾上腺素逐渐褪去,那些琐事和对未来的焦虑却没有涌上魏雯慧的心头,她在走调的歌声里睡去了。 还以为五音不全只是一只夸张的说法呢,真有人唱歌这么难听啊…… 现在实验室早没了往日里沉闷的模样,火势越来越大,魏雯慧爬上通风管道,回身把李若夏也扯上来。 两人在昏暗的环境里无声的爬着,左拐……右拐…… 魏雯慧在心里数着,这条管道她已经爬过两次,路线几乎烙在心上,现在就是最后一个右拐,这次拐过之后,就是……! 一堵水泥墙面出现在两人眼前,看得出来是新浇筑不久,甚至没有积灰。 而魏雯慧已经浑身僵硬,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脏在巨大的震荡中要寸寸皲裂。 “怎么会…怎么会……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给我活路?!”说道后面,她的声音愈发尖锐,向着不存在的命运诘问。 和那晚一样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一个手环扣在了魏雯慧的手腕上:“没事的,雯慧姐,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我们从大门逃出去,我做的这个手环能打开门禁。” 魏雯慧震惊地看向李若夏:“小夏?你怎么会……” 李若夏悄悄眨眼:“嘿嘿,秘密。” 魏雯慧定了定神,胸膛的心脏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还在狂跳,但她已经重拾理智。李若夏已经这样帮她了,她不能在这里溃败。 “拿上趁手的武器,棍子椅子都行!我们赶在火势蔓延开来跑到正门,冲出包围!” 李若夏喜滋滋的牵上魏雯慧的手,应好—— 作者有话说:小柏:唉,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 林锦城(陷入自闭):我有罪……我好坏……我是个超级无敌王八蛋……- 昨天状态不太好,用的先前的存稿。原来状态不对的时候,硬写真的写不出来。今天的更新是现码的字。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和我这一周没怎么输入有关,于是美滋滋的看了大半天小说 神清气爽! 第75章 逃出生天 “什么意思?!柏永年的芯片定位消失了?”邬泽质问道。 “是的, 芯片突然就消失了,应该是人为。” “他们已经动手了,所有人加快速度!赶紧把安宁养老院周围那群人处理掉!”邬泽厉声指挥。 “是!” * 地下本就不通风, 这间实验室更是被化学试剂腌入味了, 无论何处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 此时再被高温的火焰一炙烤挥发, 气味愈发浓烈,这一场对嗅觉的围猎简直让人心生绝望。 柏永年已经跑遍了所有的他见过的储存器, 翻遍了里面的本地文件,但是大部分保存人署名都是魏雯慧、李若夏等, 没有林锦城名字。 这处空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汗水洇湿了头发,有几撮发尾因被火燎到, 微微卷曲起来。柏永年急得仿佛肚子里有团火在烧,他已经束手无策, 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更多的信息了。 就在他不断的翻找记忆,寻找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的时候, 实验室那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唤。 “小夏!” 是魏雯慧的声音, 她怎么还没走?李若夏没有带走她吗?! 柏永年跨过那些成堆的杂物,跑向声音来源处。即使不为他与李若夏的约定, 他也会帮助魏雯慧逃跑。 奔跑过程中, 他还看见了另一截压在重物下的肢体,柏永年赶紧上前抬起, 却只看到了张志超神情惊愕的尸体。 实验室内散落着玻璃碎片,有些被火焰吞噬,融化成流动的闪烁着光泽的液体。火光中尚存的玻璃碎片映照着两人跪坐的身影。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若夏, 我们要一起离开的啊!”魏雯慧的嗓子仿佛也被火焰灼烧过一般,声音已接近非人。 “雯慧,不要怕。”若夏笑盈盈的依靠在魏雯慧的怀中,胸膛处洇出一片鲜红的湖泊,“你一定要跑出去,然后跑的远远的……” 赶来的柏永年瞳孔骤缩,李若夏那伤的位置,和伊恩的致命伤一模一样。 李若夏已经听到了柏永年发出的动静,她和柏永年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用最后的力气注视着魏雯慧。 直到死亡将她带走。 怀中方才还有说有笑,不断安慰自己的人,转瞬间便失去了气息。生命如流沙般从魏雯慧的指缝处滑落。 “明明刚才还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魏雯慧呢喃着,神情恍惚,却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眼神一凝,伸手去探查李若夏的伤口深处。她在其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光泽。 “若夏,别怕,忍一忍就好了。”魏雯慧说着,面露不忍,将手伸进那处伤口,一阵令人发麻的声响过后,她从中掏出了一枚微型控制器,黏连着细碎血肉的金属表面还有一串小小的编码。 这串编码,她再熟悉不过了,刚来实验室时,魏雯慧经手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它,心搏终止器wwh-222,是她提交的项目最终样。 它被用在了最关心自己的人身上。 那项目结束不久,珀斯卡兹那个疯狗就组织了一场健康检查,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幌子,但没人敢不去。魏雯慧也不敢,但她逃过了。 那天早上,她的所有闹钟统统失灵,甚至连李若夏离开的动静都没能吵醒自己。等她醒来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魏雯慧为此受了罚,但她没有因为这件事责怪李若夏。 如今一切信息如遗珠般被串联起来,她才意识到,那是李若夏刻意安排的。 火势进一步扩大,四周的支撑性结构内部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现实不会给人留下情感缓冲的时间,即使不忍,柏永年也只能上前,抓住魏雯慧,拖着她向外跑。 “等等,小夏还……”魏雯慧突然顿住,仿佛才反应过来,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的已经再也不会出声了。 “魏雯慧,你还知道实验室里有什么被藏起来的储存器吗?我刚才翻遍了所有的储存器,都没找到林锦城保存的文件。”柏永年一边跑着,一边问道。 “林锦城?他每次测完数据,会把文件立刻导出,保存在自己的电脑上。所有和测试仪器相连的储存器中的数据,全都被他第一时间删除了。”魏雯慧声音虚弱,但为了在嘈杂的环境里清晰传递信息,她还是用了最大音量。 “可恶。”柏永年暗道一声,如果数据都在林锦城自己的电脑上,他要上哪儿去找纸条上所指的文件? 魏雯慧脑中忽然有段记忆一闪而过:“等等,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林锦城似乎特地说过一句,‘我的电脑暂时先放在工位这边,过阵子来取’,我当时还疑惑,这种事有什么必要特意说一声……” 但得知了线索的柏永年却没有丝毫轻松的心态。此时两人已经抵达正门处,只需要用手环刷开门禁,打倒守门的人就能逃出生天。 偏偏林锦城的工位在实验室的深处,这意味着柏永年要想得到那些信息,又要回头再跑一遍。 即使不论安全与否,光是这时火势有没有损坏那台电脑,柏永年心里都没有底。 魏雯慧看出了柏永年的焦灼:“你去找那台电脑吧,虽然我的水平还做不到强闯,但拖延一阵子等到你回来也是来得及的。” 柏永年眼神游移不定,但最终还是一咬牙:“行,你注意安全,我答应过李若夏,要带你逃出去的。” “……嗯。”魏雯慧的背影僵了一瞬,接着刷开门禁,义无反顾地提着铁质水管,冲进门外的人群中。 火势已经越来越大,柏永年几乎是在火舌的舔舐下冲到了林锦城的工位,幸好那台电脑被放在阻燃材料中。那里原本应该放的是高危化学试剂,林锦城像捡破烂一样,收集了一堆这种箱子,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柏永年抱起这台电脑就要冲回去,却突然又想起那串文件路径。 等等,如果从一开始,林锦城就准备把电脑中的数据全部留给自己,那他又何必写下那一串文件路径? 或者他只是想了就写下来了呢?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眼下带着电脑跑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柏永年看着在高温下开始弯曲变形的仪器覆板,最终还是无法欺骗自己,咬牙打开了电脑。 他迅速输入那串文件路径,来自正门的打斗声不曾减少,柏永年心中的紧迫感越来越强。 终于打开了那份文件,柏永年点进去,却发现其中还有一个以byn命名的文件夹。他心下一沉,双击后,一串随机命名的特殊格式的文件罗列出来,而其中有几篇能直接查看的报告。 除此以外,为首的是一份命名为“A写在前面的一些话”的文件,点开后,里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柏永年叉掉这个文件,将剩余的那些报告全部浏览完毕,最终沉默半晌,删掉了这个名为“byn”的文件夹,以及其下的所有文件。 看着删除文件的进度条,柏永年闭了闭眼,人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私心? 看到自己的血样被采集,被分析,最终得出与非法药剂相性符合,可用于正向促进服用效果时,怎么可能做到毫不在意的接受,并把这份信息公之于众? 他不知道林锦城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做的这些实验,更不知道那句“对不起”究竟有什么意义。那本垫枕头用的《量子力学》估计早就在烈火中化作灰烬了。 “锦程,反正离回总部还有一段时间,你把我发给你的这些实验数据处理一下。”张霞文抬手发了几个文件。 “老师,我转移的时候太匆忙,没带电脑。”林锦城回。 “哈。”张霞文突然笑了一声,“是吗?那你的实验数据呢?” “在移动储存条里,我带在身边了。” 张霞文两眼盯着眼前人,看着他低眉顺眼,一副乖觉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提了又放,最终还是没发泄出来。 “去借一台电脑,半小时内处理完所有数据发给我。”她冰冷的吩咐。 “好的老师。” 进度条满了后,柏永年抱着电脑又冲回了正门,人群中的魏雯慧身上多了些伤,但眼神仍然坚定,挥棍的动作透着一股恨劲。 但魏雯慧毕竟是科研人员,战斗水平有限,战斗中已显露出疲态。柏永年没让她单独支撑太久,单手握棍加入战场,只用十五分钟便已结束战斗。围堵正门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少不少,对方的战力都被分散了吗? 等两人终于走出那炽热的熔炉,踏上地面时,明月已高悬于夜空中了。来自穹顶区繁华的光芒也照亮了这一角,感谢上流人士的高雅品味,这光至少不是什么七彩绚烂霓虹灯发出的。 柏永年看着眼前这一幕,任由夜风拂过皮肤,感受到腹部一凉,这才想到自己肚皮上还开了个口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柏永年问,见人没有立即回答,疑惑的看去。 魏雯慧仍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却已经泪流满面,泪珠裹挟黑灰,把她的脸染的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柏永年一愣,刚准备想几句安慰的话语来,就看见魏雯慧狠狠把脸一抹,跟擦抹布一样,接着回答:“有什么话非得在这块说吗?至少等跑远点,确认绝对安全了再说吧?” 柏永年一想,是这个道理,两人便要继续赶路,离开这片地方。谁知此时,身后早已不堪重负的建筑却再次发出一声轰鸣,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后背袭来,柏永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身体如断线的木偶般滚落几圈,失去意识前,视野中最后留下的,是已成废墟的建筑。 第76章 你不是我的爸爸 再次睁开眼, 柏永年的思维还未来得及运转,不规律跳动的心脏就迫使自己看向怀中。 电脑还在。 他这才来得及审视自身,看见自己的白色手术服满是黑灰, 上头还有几个烧焦的洞, 只觉得自己仿佛兜兜转转, 回到了起点, 恨不能现在去捡两个垃圾,以匹配这一身穿搭。 这时候捡垃圾是不可能的, 柏永年强撑着起身,每一块被牵扯到的肌肉都在抗议, 他切实的感受到了冲击对身体的伤害。 等等,魏雯慧呢? 周围什么人也没有,柏永年还准备找两圈, 却听到各种嘈杂声逼近。 “上面有说要抓谁吗?” “说是一个学生,好像还是……军校的向导呢。”这人的声音在关键词处刻意含糊一瞬。 柏永年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 只好放弃寻找魏雯慧的想法,扭头钻进各种违章建筑间的小巷中。 感谢蜂巢区人民的智慧, 这小巷子比小一织的网还要混乱, 凭借着错综复杂的地形和小蜘蛛们的探路,柏永年拖着身体堪堪躲过追捕。 他躲在一处角落, 铺开自己的精神力, 确认附近没有人后,才卸力般沿着墙壁滑落在地。 身上的伤口在规律性的阵痛, 有的地方传来灼烧感,小蜘蛛们也已萎靡,缩在他的腿边。柏永年的身上没几块好肉了,不然他多少还是愿意抱着小蜘蛛们的。 此时已逼近凌晨, 藏青色的天边泛出点微光,与零星几家灯火相印。 思维停滞了一瞬,柏永年又忽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居然差一点陷入昏迷,他连忙开始掐自己的胳膊。 “哒、哒。” 是靴子触地的声音! 柏永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将自己藏匿到阴影中去。可重伤的身体让他事倍功半,反倒显得挣扎的模样狼狈不堪。 折腾的功夫,脚步声已经接近转角,躲不过便只能迎敌,柏永年强撑着为小蜘蛛们供给精神力,驱使它们上前。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转角处,随手抹去鼻底淌下的两行血。 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这个狭窄的小巷中,短靴与因常年处在阴面而潮湿阴冷的地面接触,一身宽松风衣笼住那瘦削的身体。 人影出现的一瞬间,小蜘蛛们便同一时刻发起攻击,柏永年的耳道也缓缓淌下两行鲜血 他却没去管,怔怔的看着那张晨曦微光中的脸。 舒朗的眉目,因常年带病而青黑的眼底,柔软的发丝上沾了晨露,发尾轻搭在颊边,那双总是温和的眼定定的注视着柏永年。 小蜘蛛们在最后一刻卸下了攻势,像四个小挂件一样爬到了宿宿松霖的身上。 他抬手想托住奋力攀爬的小五,又犹豫着蜷缩起手指,最终放下了。 “松霖哥……”柏永年下意识唤道。 宿松霖几步赶到他身边,脱下风衣裹住眼前人遍体鳞伤的身躯。不知道这人在夜里走了多久,这风衣的外面已经冷透,内里的温度也淡淡的,并不灼人。 他费劲的扒拉下宿松霖检查伤口的手:“电脑里有文件……很重要……” “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理这份资料的。小年,你做的很好,可以好好休息了……” 后面的声音被汹涌的困意淹没,心里那根紧绷的线骤然松懈,柏永年的意识不可抗拒地陷入深处。 * 柏永年抱着小蜘蛛们,用脸颊不断地蹭着它们:“小一小二小四小五,你们不需要多么努力,爸爸会永远爱你们的!” 这时小五跳了出来,端端正正的站着,声音一板一眼:“不,柏永年先生,我们是平等的,你不是我的爸爸。” “什么……?”柏永年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古怪,“小五,你什么时候能自己说话了?!” 精神体只能通过精神体和向哨进行简单的沟通,更别提这种话压根不是精神体能说出来的啊?! 小五兀自行了个礼,动作优雅又标准,尽管柏永年不理解为什么一只蜘蛛要行礼:“柏永年先生,还请您送我参加九年制义务教育,这是我的权力和义务,希望您不要再非法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这一番整聋发聩的发言终于让柏永年从梦中惊醒,他感觉把四只沉睡的小蜘蛛从精神图景中拎出来,并重点关照了小五。 “小五啊,你……想不想念书啊?” 小五:“?” 尽管小五面上表现的很委婉,但是通过精神体,柏永年察觉到,小五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 柏永年松了口气,幸好,他的小蜘蛛们没有成精。 他把又七倒八歪的小蜘蛛们笼成一团,放在枕头上,观察起自身所处的位置。 柏永年以为自己又会刷新在医院里,不过眼下这有点发黄的墙壁、透着微光的薄窗帘、有点旧的木质床,无不透露出他在一个普通的居民房内。 他抬手,发现手背上有一根留置针,床头放着一个光脑。 大概是心里隐隐有猜测,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柏永年没急着冲出去确认,而是先带上了那个光脑。 一接入网络,密密麻麻的信息如潮水淹没了他,柏永年只好带着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开始一一处理这些信息。 先处理的就是邬君禾和邬泽的信息。 邬君禾已经收到了文件,说自己会好好利用这份文献,像星联军校珀斯卡兹提起诉讼,并且提议星联军校设立自查机制,后面还有一系列的措施,皆围绕这两点进行。在信息的最后,邬君禾还关切的询问了他的身体健康。 柏永年先是回复了前面和珀斯卡兹有关的部分,并提到张霞文的姓名,希望邬君禾能通过安托万和张霞文查出更多涅墨西斯相关的信息。最后回复自己一切都好,已无大碍。 他再点开邬泽的对话框,酷哥依旧寡言少语:“干的好(点赞),后面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柏永年回复:“(龇牙笑)好的。” 再看一眼,觉得这仿佛是两个中年男人在聊天。 柏永年抖抖鸡皮疙瘩,继续查看其他信息。三校联赛小分队的群里,新消息已经999+了,他决定对自己的眼睛好一点,没去翻历史消息,直截了当的发了个举着胳膊大喊“power”的猫猫表情包。 发完之后,他就罔顾继续不断刷新的群聊,下了床。 来别人家做客,总不能一直躺床上玩光脑,那也太不懂事了。 刚推开门,饭菜的香味就涌入鼻腔,沉眠的味蕾被唤醒,柏永年想起自己被嘎吱营养餐虐待的日子,双眼不禁有些湿润。 “小年?”料理台前系着围裙的人转身,“你醒了?” “是的,松霖哥!”柏永年想快步赶到宿松霖身边,给他打下手。奈何身体刚恢复,还没走两步,脑袋就开始发晕了。 他捂着脑袋依靠着门框缓了两秒,额头上就传来一道微凉的触感。 柏永年抬眼看去,那手却已经收回去了。 宿松霖又比了比自己额头的温度,呼出口气来:“没事,没发烧。我没想到你这会儿醒,做的饭都是我自己平时吃的,你稍微等一会,我再做点易消化的。” 他把柏永年安置在沙发上,倒了点水,拿了个毯子回来给柏永年盖上,又跑去把牛奶温上后,才开始继续做饭。 柏永年一愣,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有被当做易碎品的待遇。他有点无奈,放下手里的水,又跑到厨房里去了。 宿松霖劝了几次,拗不过他,只好拿些简单的东西给柏永年切,没想到对方的刀工还挺好,手速快,且切的薄厚一致。 宿松霖没忍住对他另眼相看,毕竟在他心里,总有点莽莽撞撞的柏永年和小孩没多少分别。 柏永年接受到身旁人“崇拜”的目光,骄傲的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翘起来。怕了吧!这就是川渝男人的魅力!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虽然看不懂星际这边的蔬菜,但看着卖相很不错。热气蒸腾间,给那握着汤勺的指尖晕上了些红色。 柏永年手下动作不停,又备好一个菜,嘴里问道:“松霖哥,当时还有个和我一起逃出来的女生,她现在安全了吗?” 宿松霖抿一口汤:“是叫魏雯慧的学生吗?君禾联系上她了,她伤的不重,修养几天就出院了。” 说到这里,宿松霖有点无奈的看向柏永年:“是因为你们逃出去时站位问题吗?你伤的比她要重的多……” 柏永年:“……” 他听到自己胸腔内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柏永年化悲愤为动力,把菜板剁的咣咣响……然后被楼下的住户骂了。 “吃个排骨了不起啊!炫什么炫啊!神经!” 柏永年尴尬的停下了手。 宿松霖眼角染上了笑意,从他手中拿下了菜刀:“谢谢小年了,这两天的菜都备好了。” 柏永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把菜切多了,顿时懊恼的皱了皱鼻子。 “但魏雯慧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返校。”宿松霖继续接上那句话,“并且有人目击到,她又走进了珀斯卡兹的实验室……” 柏永年沉默下来,李若夏胸口染血倒在魏雯慧怀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难道魏雯慧当真能做到毫不在意,轻松放下过去吗? 一袋沾着水珠的牛奶被塞进手中,把柏永年摇摇欲坠的心又扯了回来。 “别太担心,那个孩子看起来是个有主意的,她或许有自己的打算。”宿松霖浅笑着说,拿出一个小蝶,盛了点汤递给柏永年,“你尝尝咸淡怎么样?” 柏永年觉得也是,从魏雯慧早早策划着要逃走就能看出,她是个思想独立的人,便把自己心中一瞬间升起的怀疑压下。 他接过小碟子,满怀期待喝了一口。 在宿松霖期待的目光中,表情逐渐僵硬。 好普通的味道啊!明明闻起来很香啊?!—— 作者有话说:小柏:可惜了这些食材!换我来做的话……- 关于小蜘蛛的梦灵感来源于网上冲浪刷到的帖子,有个人说,她的小狗给她托梦,说要去上幼儿园…… 对于川渝人做饭很好吃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刻板印象,不过并没有说小柏做饭就有多么好吃的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第77章 生命的议题 “怎么样?” 柏永年脸上笑容不变:“咸淡刚好。” 宿松霖移开目光, 看向锅里。 咸淡刚好,那就是不好喝了。 他还不至于看不出小孩的表情变化。不过宿松霖有点疑惑,曾经在孤儿院里给弟弟妹妹们做饭的时候, 大家都很爱吃啊? 虽然饭菜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味, 但是能吃上一顿有锅气的饭实属不易。热粥下肚, 抚慰了柏永年的脾胃, 让人暖洋洋的。 吃完之后,他主动承担起刷碗的工作。柏永年刚把围裙系上, 脏碗就被宿松霖拿走,丢进了洗碗机里。 柏永年:“……”哦, 忘记这里的科技树比蓝星发达多了。 宿松霖浅笑着解开柏永年的围裙,收了起来:“看你的刀工,我还以为你经常做家务呢。” 柏永年还在感慨科技的进步, 没料到宿松霖直接就上手了,怔了一瞬便乖乖站在原地, 等他解下围裙。 “小年,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 柏永年闻言, 抓了抓自己快要戳进眼睛里的发尾:“好像是有点长了, 有一阵子没剪了。” “那下午我带你出去理个发吧,正好你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也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柏永年应好。 宿松霖说他还有些东西要处理, 柏永年便窝在沙发上等着,他想了想, 打开光脑问邬君禾,自己什么时候返校合适。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却是让他在宿松霖这边再住一阵子,学校那边因为珀斯卡兹的事情, 变得有些混乱,最近改成了线上教学模式,保持师生间的距离。 既然都线上教学了,那柏永年也不急着返校了,但他没有一口应下:“但是一直麻烦松霖哥好像也不太好……” 邬君禾:“没事,我和他说一声,你放心住下,他那儿里学校远,也更安全一点。” 柏永年这才答应下来。 回复完邬君禾后,他又去戳了戳薛锐,要了之前课程的笔记。 对方迅速把笔记全部发了过来,上面甚至还有老师课上提了一嘴的重点,柏永年感动的两眼泪汪汪,给薛锐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聊天框显示了好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最终发来了一个Q版的豹豹无语表情包。 这时候宿松霖收拾好出来了,他今天也穿的很少,一件白衬衫外罩了一个薄针织衫外套。 柏永年想起那件晨曦里冷透的风衣,对他说:“深秋了,怎么不多穿点?” 宿松霖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别人关照,楞了一下后上前揉乱了柏永年的头发:“别担心,哨兵的身体哪有那么脆弱。” 柏永年心想那可不一定,先前你不还坐着轮椅呢么?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先前宿松霖坐着的轮椅不见了,难道是他病已经好了? 手腕上的光脑闪烁了一下,柏永年说要再去拿一件外套,顺便看了眼消息。 邬君禾:“小年,如果你确定在松霖那边住下的话,可以麻烦你多关注一下他的身体情况吗?他……身体可能有点小毛病。” 邬君禾没具体说是什么病,柏永年识趣地没有追问,直接应下。 出门时,宿松霖看见柏永年胳膊上搭着的那件外套,面露无奈,但没说什么。 柏永年也理直气壮的任他看。天寒要捂啊!别说外套了,他还想看看宿松霖有没有穿秋裤呢,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得遭老罪了! 宿松霖现在住的地方在星港区的郊区,虽然治安比不上穹顶区和星港区的繁华地带,但比蜂巢区要好上不少。 两人去的理发店有点冷清,因为地理位置不好,这儿住的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和一些薪资微薄的上班族。为了工资能覆盖房租和生活费,他们不惜花两个小时通勤,柏永年一直很敬畏社畜这个群体。 再加上柏永年只是修短,两人很快就从理发店里出来了。 刘海剪短了,视野开阔了不少,柏永年刚走出店门,就看见先一步出门的宿松霖出神。 秋风飘过,打着旋儿地扫走几片落叶。柏永年走近后才,看清了宿松霖面前的建筑。 这是一个带着院子的两层楼建筑,整栋建筑到处都是火烧后的痕迹,通过外墙的牌子依稀能辨认出,这里曾经是个孤儿院。 宿松霖看着这所只剩枯骨的建筑,脸上带着些悠远的哀伤,像是被暴雨冲刷后坍塌的屋檐,露出一片无人修补的空洞,砖瓦却始终留在那场雨中,在一日复一日的潮湿里遍布苔藓。 柏永年甚少面对这种场面,还在蓝星上时,老家的亲戚们总是热热闹闹的,童年的柏永年是每一个幸福小孩该有的模样。 因此看见宿松霖的神情,他有点犹疑,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慢慢挪到宿松霖的身侧。 “松霖哥,这个孤儿院……是火灾后搬走了吗?” 宿松霖摇摇头:“火烧了太久,什么都没剩下,这座孤儿院没了。” ……柏永年有点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虽然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他还是为自己提起了别人的伤心事懊恼。 宿松霖看着身旁这小孩脸上乱舞的五官,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剪完头发的柏永年脸全露了出来,理发的老板是位女性,心思细腻且审美在线。柏永年理发前提了一嘴,想要成熟稳重点的发型,对方便记住了这个要求,在刘海上下了功夫,将他凌厉的浓眉完全展示出来,剪完了还给他吹了个造型。 看着柏永年乱用五官的模样,宿松霖心里那股盘旋不散的郁气也少了些。 “好了,去买菜吧。君禾和我说过了,你要在我这里待一阵子,我们明天的饭还没着落呢。” 宿松霖说完,转身便朝前走去,手却被一把拉住,落入一个炽热的掌心里。 柏永年体热,身体健康的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 “呃……”对上宿松霖惊讶的神情,柏永年卡了一下壳,才顺利开口,“松霖哥,要进去看看吗?” 宿松霖一怔。 当年孤儿院的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宿松霖刚被提拔没多久,他刚吃完庆功宴,便连夜赶回了孤儿院,车子的后备箱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东西,有衣物、食物,还有些学习用品,最后才是一些玩具。 耳边仿佛又响起院长奶奶喜悦又无奈的劝导:“哎呀,别花钱买玩具啦,吃的穿的也不用买那么多,这些我还能解决不了嘛。你买点学习的东西给他们就好啦。” 宿松霖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温柔,他提了点速度,在更短的时间里赶到了孤儿院门口。 却只看到了一片火海,和烈焰中枯焦的生命。 早有人发现起火了,但偏偏,那附近的仅有的几个消防栓都没有通水,都是些应付了事的空架子。他为那大火奔走一晚上,往返于河水与火场之间。宿松霖号召了所有能行动的人,几个身体还算健朗的老人也在不断的接水、递水、浇水。 但眼前这片黑色的废墟,就是那晚众人奋战后的结果。 柏永年有些不忍:“难道……一个都没逃出来吗?” 本该荒芜的院子里堆着些杂物,没有烧过的痕迹,大抵是附近的人把东西丢弃在了这里。 宿松霖绕过这些已经长满霉斑的杂物:“那天,正好是院里孩子们打疫苗的时候,他们平时营养就没跟上,副作用比寻常孩子来的更严重些,睡得很沉。” 两人走进一间黑黢黢的屋子,无任何装饰的木桌还静默的守在这里,狭小的单人床却不堪烈焰的吞噬,化作一堆朽木。 “院长她年纪大了,火又那么大,她是窒息死去的,没来得及跑出来。” 宿松霖的身子在一片废墟中,更显单薄。他是院长的孩子们中,最有出息的那个,也是最知感恩的那个,他又当孩子又当长辈,既关心着院长,又照顾着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 如今却已孑然一身。 柏永年注视着宿松霖走过这些破碎的记忆,又一次面对生命这个庞大的议题。他不需要给出答案,因为这是命运抛给宿松霖的课题。 他不懂为何现实如此残忍,这片废墟中,甚至没给宿松霖留下什么念想之物,翻开抽屉,都只剩下一吹就散的灰烬。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完所有的房间,站到了后院前。这里是一个小苗圃,还有人贴心的用碎砖围了一圈,充做篱笆,如今已长满半人高的杂草。 宿松霖定定看了两秒,没有走进去,轻轻握住柏永年的手腕说道:“小年,谢谢你陪我走这么久,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回去。” 他拉了一下,没拉动。 柏永年突然兴奋的反握住宿松霖的手腕:“松霖哥,那块好像有东西。” “……什么?”宿松霖下意识望去,但除了绿油油的野草,什么也没看到。 柏永年干脆自己跑过去:“松霖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给它挖出来!” 他像个小猴子一样冲进那杂草中,精准的找到某地,拾起碎砖作铲子,挽起袖子便开挖了。 宿松霖一头雾水的走到他的身侧,虽然不明白柏永年究竟看到了什么,但他也蹲下身子要帮着一起挖。 手还没碰到转头,怀里就被塞了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 柏永年抬头冲他一笑,小臂上还沾了点土:“松霖哥我拿着外套不方便,你帮我拿一下呗?” 宿松霖下意识的答应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为了不弄脏怀里的这外套,他不能帮忙了。 柏永年所说的东西很快就出现了,是一个小铁盒子,上面还有一行娟丽的字迹,记下了这盒子埋下的时间。宿松霖瞬间明白,这大概是他工作以后,院长带着孩子们埋下的时间胶囊。 柏永年没有贸然打开,而是捧着盒子推到宿松霖面前:“哥,我挖到啦!” 宿松霖不禁晃神,仿佛觉得那场火根本没有发生过,残酷的火舌不曾侵蚀这片土地,眼前的两眼发亮的柏永年和回忆里蹦蹦跳跳的孩子们重合,仿佛正要和他分享这时间胶囊里,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呢—— 作者有话说:后面真的真的会隔日更了!小柏的故事只剩最后一段啦,我准备慢点写,好好完结! 第78章 难道我误解了什么吗? 宿松霖没有急着接过铁盒子, 而是看了看怀里的外套。 柏永年刚要开口,示意对方把外套搭自己胳膊上,就看见宿松霖把那件外套穿上了。 他有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次柏永年的意外到来, 肯定是没有准备衣物的, 因此他现在穿的, 都是宿松霖趁他昏迷的时候临时置办的。由于两人都不是特别夸张的体型, 仅在身高上有些区别,因此宿松霖没有特意买大一码。 衣领上还有他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却被另一个人的温度煨过,闻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宿松霖察觉到那定定看着自己的目光, 弯眸一笑:“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误解了什么吗?” 难道是我误解了,这件外套不是给我带的吗? 柏永年听出了言下之意。 外套当然是特地为宿松霖带的,但他设想里, 应该是宿松霖被深秋的寒风冻的打冷颤,而他再如神兵天降一样递出这件外套, 顺带提一嘴保暖的重要性。 他以为,这中间至少会有一个劝导的过程呢。 谁知道宿松霖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突然让柏永年不知所措起来。他下意识的躲开那双含笑的眼眸, 想摸一下耳垂,却在抬手时看见手上的土停住。 宿松霖向他伸出手, 柏永年连忙又把那铁盒子往前一递。 那双白皙的手掏出了纸巾, 却越过铁盒,执起柏永年的手擦拭了起来。柏永年觉得自己此刻像幼儿园刚吃完饭的小孩, 在等着老师为他擦手呢。 那铁盒没有立刻被打开。 柏永年和宿松霖并肩走在路上,看到他甚至都不曾看向那铁盒,但端着它的手却又牢又稳。望着那线条流畅的侧脸,柏永年把自己带入宿松霖的角度, 去揣摩对方的思想。那会不会,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感受呢? 菜还是要买的。买菜的时候,柏永年又忍不住起了一点显摆的心思,夸下海口,晚饭他要亲自下厨。 宿松霖无有不应,说着很期待柏大厨师的手艺,然后默默跟在柏永年后头,指导他买菜。孩子有这份心总是好的,但是一个连菜都不认识的人,当真会下厨吗? 而发现自己根本认不全星际时代蔬菜的柏永年,心里也升起点羞赫来。 终于磕磕绊绊的买完菜,结账时,柏永年忽然想起什么:“姐,再给我们多拿一个干净的袋子吧。” 宿松霖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结账,只以为他要袋子有什么别的用处,却看着眼前人走近,把自己端了一路的盒子仔细的放进那干净的袋子里。 接着那袋子又回到了宿松霖的手中。 他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感觉,觉得自己一直悬在空中飘忽不定的心,也落了下来。 这里很多商户都养了猫,宿松霖平时没少喂,离开的时候,几乎要跟他的每一个毛茸茸朋友打招呼。柏永年也算是沾了点他的光,跟着摸了几下,不然猫这种高傲的生物,不一定愿意让他碰呢。 “说起来也很奇怪。”宿松霖随口一提,“这里养猫的店很多,但是她们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猫,为什么呢?” “为了抓老鼠吧!” 柏永年倒是想的很快,童年的时候,街坊邻居家家户户都会养猫或者养狗呢。 宿松霖也反应过来:“啊……” 柏永年想起老家那只天天出去打架的猫大哥,笑着说:“猫真是很有意思的生物啊,特别是有野性的猫。它们独立的性格,总是让人觉得忽远忽近的。” 宿松霖闻言,微微低头,下巴藏在衣领后面:“是吗?” “说起来,松霖哥的精神体是什么呢?”柏永年想起什么似的。 “唔,是很常见,很普通的精神体。”宿松霖摇摇头,“不值一提。” “啊,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嘛!所以到底是什么啊?” “小年,你想好晚饭做什么菜了吗?” 柏永年嚷嚷:“不要岔开话题啊!这样让我更好奇了!” 可惜他期待的大显身手的场面没有出现,由于柏永年对现有的蔬菜种类和调料的认知欠缺,最终他做的菜有一种一言难尽的味道。 柏永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在桌前,看着宿松霖尝了一口菜。 “挺好吃的。”宿松霖下结论。 “……真的吗?” “真的。” 柏永年观察良久,确信自己没从那表情上看出勉强的神色来,心里的失落才减少几分。 饭后收拾完,宿松霖坐在桌前,拿出了铁盒。柏永年立刻识趣的要回房,却被人轻轻拽住。 “我们一起看吧,好吗?”宿松霖问。 柏永年听出了那声音里的忐忑和怅然,立即把方才的识趣给抛之脑后,端端地坐在宿松霖身侧。 铁盒子里面有信,也有一些小物件。因为是时光胶囊,信件大多是孩子们写给未来的自己的。 宿松霖一一看过,他记得每一个孩子的性格,这个是活泼外向的柯菡写的,那个是成稳安静的小宇写的…… 每一封信,每一个物件,都像是一块拼图碎片,随着一张张纸从手中经过,心中有关过去的拼图就越完整,而内心空洞也更大。 盒子里最后一封信,不是孩子们的,是院长的。这封信没有孩子们的烂漫天真,没有对未来的远大憧憬,只有些柴米油盐。 希望孤儿院分到的资金和物资更多一点,希望孩子们得到的教育更好一点,希望冬天更温暖一点,希望小菜园子里的菜长得更多一点……细碎的小事铺陈了整封信,直到最后一句:希望走出去的孩子们过的更好一点,希望松霖这孩子,肩上的包袱更轻一点。 宿松霖握着信的指尖已经冰冷,院长的话像是一阵来自过去的风,里面裹挟的温暖的情谊,反倒让现实更冷寂。 他怔怔地看着那上面端正的字迹,眼眶中却没有湿意,漫长的苦痛令他失去了痛哭一场的精力。 随即手背一热,一袋热牛奶挨在他手边。宿松霖抬眼望去,看到了柏永年强装沉稳的脸:“喝点热的吧。” 他心底一热:“谢谢你,小年。” 柏永年坐下,拍拍自己的肩膀:“你要是实在难过,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你靠一靠!” 宿松霖心底那点感动如肥皂泡泡一样破了,他伸手使劲揉了揉柏永年的脑袋:“再怎么说我也是哨兵,而且我也算是你的学长,要借肩膀,那也该是我借给你肩膀啊。” 为了捍卫理发店姐姐的劳动成功,柏永年立刻开始闪避起来:“不要有哨向刻板印象!你千万不要因为形象包袱强撑着啊,我的肩膀随时可以借给你靠的!” 宿松霖可不参与这种你抓我逃的幼稚游戏里,柏永年一跳开,他就不动了,慢条斯理的拆开牛奶喝了起来。 温热的牛奶让他的手和心都暖和了起来,先前那种几近麻木的哀伤也没有再侵袭过来。 珀斯卡兹的事情似乎很不好办,邬君禾忙的脚不点地,即使回消息了,也来不及细说。柏永年最终还是从邬泽那儿才得到点消息。 原本有关珀斯卡兹未经审批私自设立校外实验室,承接非法项目,肆意压榨手下学生的相关证据已经被陈上学校内部。原本星联军校不准备保他,连处罚通告都拟好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几家三无媒体连发几篇报道,将珀斯卡兹描述成醉心科研,却被资本污蔑陷害的清高学者形象。 这种没有水准的报道本来该毫无水花,却不知道怎么的,爆了,现在网上沸沸扬扬,即使是柏永年也有所耳闻。 星联军校陷入两难的地步,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就在邬君禾和其他交好的几家准备再推星联军校官方一把的时候,珀斯卡兹突然说,要开记者招待会。 原本即将掀起巨浪的海面又平静下来,深蓝的水面下却不知潜藏着几股暗流,所有人都在按兵不动。 因为这事自己能插上手的太少,柏永年反倒不怎么心焦,不过这也有可能跟目前的环境有关。 在宿松霖家住着的日子普通又轻松,即使因为老房子隔音差,柏永年好几次都被鸟叫声或者街坊交谈声吵醒,他心里也没有丝毫不满。 这样稀松平常的日子,不可多得。 太过放松的后果就是,小蜘蛛们总是趁他不注意偷溜出去。但柏永年一向散养它们,爱出去就出去吧,反正一叫就回来了。 但他很快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付出了代价。 在一天早上,柏永年从睡梦中新来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和小蜘蛛们的精神链接在细微的波动。这种情况一般只有小蜘蛛们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才会出现,但小一它们天生缺根筋,因此这情况很少见。 更少见的是,四个精神链接同一时间波动。 这柏永年肯定按捺不住,还以为小蜘蛛们出事了,连忙借上小一的视野,结果入目便是一张平静的睡颜。 柏永年吓了一大跳,连忙中断,又接上小二的视野,结果又看见一截搭在被子上的小臂,因其主人的消瘦而腕骨伶仃。 柏永年又深吸一口气,不顾小一小二的反对,把它们收回精神图景,再痛骂一顿。平复心情,做好准备后,他接上了小四的视角,只看到了一片窗外的景象。 他满意的点点头,仍由小四去了。 然后还不设防的换到了小五的视角,入目便是一片白皙,寥寥几笔线条,便勾勒出一段修长的脖颈。 “咚!” 柏永年被吓得跌下了床。 隔壁正熟睡的人被这动静吵醒,传来窸窸窣窣声,不多时,一串脚步接近了柏永年的房间,敲响了他的门。 “小年?发什么什么事了?受伤了吗?”—— 作者有话说:没错,我在好几十章之前相同的,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纯情的小学生的相处模式…… 第79章 他已经有一个成熟的team了! 柏永年很庆幸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 立刻起身为来人开门。 宿松霖大概是真的很着急,只披了件外套便过来了。 “小年,我刚刚听到了声音, 你是摔了吗?”他忧虑的扫过凌乱的床铺, “是不是床太小了, 你睡不惯?” 看着那宽一米五的床, 柏永年感受到这句话语里深深地溺爱,不禁哑然:“没有这回事, 我在学校睡的床比这个还窄呢,我摔了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有没有摔到哪里?需不需要去拿一下医药箱?” 一连三个问题, 把柏永年问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纠结半晌,决定坦诚的面对自己的错误:“对不起, 松霖哥,我的精神体最近比较活跃, 它们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啊?”宿松霖满眼茫然,“冒犯?什么冒犯?” 这时, 他的薄外套下鼓起一个小包, 慢慢从胸口处爬了出来,心虚的躲到了宿松霖的颈后。 “这是什么时候……”他惊讶的开口, 却咽下了后半句。 柏永年差点要昏倒, 没想到小五这么胆大,居然直接躲在宿松霖的身上过来了, 他将小五收回精神体,对它撂下一句“等会儿再收拾你”,便愧疚地低头面对宿松霖。 宿松霖似乎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本就是有点保守的性格。向哨分化比例并不高, 因此他在孤儿院时,不会出现弟弟妹妹们的精神体爬到自己床上这种事情。 他尚且还把柏永年当做自己的学弟,不可控的移情心理更是将他与自己孤儿院的弟妹们重合,看着眼前认错的柏永年,宿松霖压根说不出重话。 但是精神体跑到了自己的床上这时,还是有些冒犯。 话在嘴边兜兜转转好几圈,最终宿松霖只吐出一句:“没事,你下次注意一点就行,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实在控制不住也没事,你现在正是身体快速成熟的阶段,精神体活跃一点是好事,如果一直强行压制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 柏永年听完更愧疚了,他想不明白,小蜘蛛们平时就是爱撒欢,像小狗一样到处溜达,为什么偏偏今天做出这种事来。 宿松霖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柏永年良心做痛的回他一声好,愤怒的在心里指责小蜘蛛们。 看着眼前人低落的模样,宿松霖更不可能给柏永年增添心理压力了,他摸摸对方的脑袋:“起都起了,下去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饭吧。” “嗯……” 看着宿松霖转身,柏永年突然意识到,对向哨来说,有精神体近身肯定会立刻察觉,毕竟他们的皮肤也每时每刻在往外少量的溢出精神力。但为什么,直到小五主动现身之前,宿松霖都没有察觉到它呢? 想到这一点,柏永年心里有些不安,他拽住宿松霖的衣袖:“松霖哥,你的精神图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刚才是一直都没发现小五吗?” 眼前人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秒,又自然地转过身:“我刚醒来,脑袋有点糊涂,又着急过来看你的情况,一时之间就没注意到小五。” 柏永年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几秒,没看出破绽来:“好吧,但是松霖哥,你要是需要精神疏导的话,尽管和我说,我也算是有不少实践经验的向导了,技术还可以的!” 宿松霖弯了弯眼眸:“好。” 今天的饭也是柏永年做的,他属于越挫越勇的类型,绝不可能因为一次失利就甩手不干了。好在付出的努力不会说谎,柏永年的厨艺确实有所长进,证据就是,宿松霖夸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真实了。 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似乎不论柏永年做了什么,宿松霖都会从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发掘一些闪光点来夸赞他。每次被夸赞的时候,柏永年又是很受用,又是有点羞耻。他觉得自己早该过了为一句夸奖就欢天喜地的年纪了。 柏永年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余光忽然瞥到某处:“对了,松霖哥,阳台上那些空着的种植盆是哪来的?上一任租客留下的吗?” 宿松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种植盆吗?是我买的,但已经很久没用了。当初刚住进这里时,院长会给我寄一些蔬菜,偶尔还会寄一包种子,我想着,不如干脆自己种点,也让院长省心。但是后来……没有人给我寄种子,我也就慢慢的不愿意种了。” “那我们现在种点吧!”柏永年说,“正好我现在每天除了网课和体能训练,也没别的事情干,就当消遣了。” 他几下刨光碗里剩下的饭菜,放下碗筷,几步跑到那些荒废良久的种植盆前:“这里的土恐怕不能要了,已经干的结块了,得重新挖点过来。至于种子,就选我们常吃的那几样……” 柏永年蹲在一旁,嘴里嘀咕着自己的种植大业。曾经,爷爷奶奶也会在院子里种点什么,例如有一臂长的丝瓜、有点细瘦的黄瓜之类,因为那院子空间大,因此蔓生的蔬菜也有足够的生长空间。这儿的种植盆有限,他可要精打细算了。 规划的过程中,柏永年带着点新奇和亢奋,种菜这事,既让他在异乡漂泊的心有了个锚点,也让他感受到挑战。 别看他现在掰着手指头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柏永年现在完全是纸上谈兵。小时候爷奶恨不能把他捧在手心里,还是他自己非要背个小篓子帮忙,才勉强上手几下。端上桌的丝瓜、黄瓜,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手生丝毫不能消减他的热情,规划好了之后,柏永年就兴致冲冲的去和宿松霖商量这事,对方很快就答应了。于是柏永年便开始谋划自己该去哪里挖土了。 在星际时代,一片好土壤还真不好找。柏永年拧眉在这附近转了两圈,没找到心仪的土壤,眼见下午的网课将近,只好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因为珀斯卡兹事件,授课的老师们多少受了些影响,有些心不在焉,好在那些课件和教案都是代代相传的老物件,因此学起来还算顺畅。 课程进入尾声,柏永年记完笔记,等待老师结束课堂,却听到了噩耗——老师布置了一个小组作业。 好在他已经有一个成熟的团队了,下课后就无缝衔接进入了另一个线上会议。 莱安德拉的全息影像在兴奋的挥手:“哇!队长!看见你没缺胳膊少腿的,我就放心了!” 莱欧娜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两姐妹应该是用同一个账号登入的全息会议。 “呵,他还用你操心吗?与其担心柏永年,还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人身安全。” 一道刻薄的声音插进来,柏永年看见了奥西甸那张冷冷的脸。 “切,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表现的比我还操心呢~”莱安德拉回击,她的袖子快被莱欧娜拽成风扇了。 “我没有!” 解以初运气不太好,全息投影刷新在两人中间,一上线就看见这么针锋相对的场面,他立刻熟练的蹲下,开始装蘑菇。 柏永年放弃去调和比格们之间的友情,选择看向薛锐:“校内不太平吗?会威胁到你们的人身安全?” 薛锐点点头:“最近校内的普通工作人员中,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再加上戒严越来越紧,学生甚至不能靠近校门和围墙,因此大家内心多少会有些不安。” “老薛,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柏永年担忧的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办理出校的?这种情况看,校内似乎也没安全到哪里去啊。” 纳赛尔懒洋洋的走到柏永年身侧,大抵是因为没有出门,穿着比较随意,胸膛敞露在外面:“估计不行了,我赶在彻底戒严之前把沃尔科夫和奥西甸捞出来了,后面再想捞别人,申请都被拒了。” “老薛,你是还在校内吗?” “嗯,不用太担心,我会注意周围环境的。”薛锐冲他安抚性地浅笑,随即拍手,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好了,叙旧的事情待会儿再说,我们谈一下小组作业的内容和分工。” 其他人皆如耗子见了猫一样乖乖凑过来,看着薛锐在虚拟白板上涂画。薛锐对待事情一向一丝不苟,一场讨论和分配之后,所有人都待着大半张纸的内容和要求离开了。 “队长,我们下了!你在外边也要注意安全啊!”莱安德拉挽着姐姐的胳膊,冲柏永年挥手。 柏永年也回以微笑,看着姐妹俩的全息影像化作光点消散,露出光点后一张别扭的脸。 柏永年:“……”多吓人啊,和他说话又不用排队,干嘛非得站那姐妹俩背后啊。 “喂,你……被抓走之后有没有受什么伤?”奥西甸将柏永年从头到尾扫视一遍,“算了,就算你真受了什么伤,现在也好全了。反正我一开始就不知道,你干脆也别告诉我了。” 说完话,他自顾自地下线了。 柏永年瞠目结舌,不清楚这到底算关心还是挑衅。 纳赛尔这时候凑上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人的衣领敞的更开了,柏永年为了保护视力,选择盯着墙壁。 “等过一阵子事情结束了,你就赶紧回来吧,我还等着和你切磋呢。跟别人切磋感觉怎么都不对劲,只有你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行,希望事情能顺利结束。” 等众人一一下线,全息会议室里就只剩下柏永年和薛锐两个人了。 柏永年率先开口:“老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嗯,苗远骞可能要醒了。”薛锐开口。 “苗远骞?”柏永年花了点功夫回想,“苗家骏那个出了事故昏迷几年的大哥?这事情已经被公告了吗?” “还没有。”薛锐说,“苗康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封锁了这个消息。媒体目前还没人知道这事,消息还是翟朔打听出来的。” 柏永年想,苗家骏那个小心眼的性格,指不定要暗地里发疯了。 “不过这件事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珀斯卡兹今天发公告了,说明天开记者招待会会。” “明天?”柏永年犹豫一瞬,“他公告里有提及什么人的名字吗?比如他实验室的学生之类的……” “提及了,他说,他实验室内的所有学生,都会作为他最坚实的后盾,和他一起出席这场记者招待会。” 柏永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时至今日,哪怕他还是想要相信魏雯慧的立场,面对这样的事实,他也依旧感到荒谬可笑。 两人又细细聊了一阵,薛锐把他缺席的这段时间里学校发生的事情,已经队友们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听到大家在他失踪后的反应,柏永年忍不住有点愧疚。 薛锐看出来了:“其实看到你现在好好的,大家就放心了。先前虽然你在线上报了平安,但没看见你人,大家都总疑心,是不是你强装一切安好。” “今天的全息会议,讨论过程中,他们都心神不宁的看着你,生怕在你身上发现伤口,尽管我一直在拉回大家的注意力,但我也同样担心你。你能够健康地站在我们面前,先前那些意外……又或是隐瞒,对我们而言,都不算什么。” 柏永年静默几秒,仰头笑道:“嗯,放心吧,我回来了。” 即将下线前,柏永年又想起什么,立刻想叫住薛锐,却发现薛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注视着他。 “……老薛,你怎么还没下线?” 薛锐挑眉:“我下线了,你还能问谁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问题?”柏永年狐疑,“不管了,我是想问你,哨兵会意识不到自己身上来自其他人的精神体吗?” 薛锐原本翘起的嘴角缓缓落下—— 作者有话说:小柏:有点感动,又有点想揍人,又有点感动……- 我甚至刷到有人用蜜雪冰城杯子种菜呢,种花家的种地血脉恐怖如斯! 第80章 《原来种菜这么简单!》 看着薛锐的神情, 柏永年有点疑惑,心里还有些不踏实:“怎么了,老薛?难道这情况很严重吗?不能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对面全息投影的人在虚空中轻点, 柏永年这边看不见他在查找些什么内容。 “如果你能确定, 对方不是故意装作不知情的话, 那么他的情况应该不容乐观。” 柏永年肯定地摇头:“他绝对不会是装的。” “是吗?” 薛锐终于停下了查找的动作:“找到了。如果一名哨兵, 甚至连他人的精神体到身上了都无法察觉,证明他的精神图景开始坍塌萎缩的相当严重了, 以至于他的精神力连供养精神图景都不够,因此皮肤不会溢出任何一点精神力。” 柏永年至今对哨向生理结构等知识仍一知半解, 但已经有过多次疏导经验的他也能认识到,精神图景之于哨向的重要性。 “我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病例,这种情况很严重吗?”他压低了眉毛, 目光沉沉的落在地面上。 薛锐扫过他担忧的神情:“这种情况,往往是哨兵长时间高强度使用精神力后, 又不及时接受精神疏导治疗导致的。” “至于为什么你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他停顿了半晌, “当哨兵的精神图景严重到这种地步时, 他们往往会因巨大的生理性疼痛丧失部分对肢体的控制,甚至可能因此失控。” 柏永年一呆, 他联想起宿松霖先前坐着轮椅的那段时间:“这么严重?他是有一段不能行走的时间, 但现在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薛锐沉思片刻,才继续开口:“我比较只是从自己所知的基础常识上, 为你判断这名哨兵的病情,因此我的判断极有可能失误,不能作为科学的医疗意见。具体情况,你恐怕还需要咨询专业人员。” “好吧, 麻烦你了,老薛。”柏永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别太忧心了。”薛锐安慰几句后才下线。 柏永年立即马不停蹄的扒拉起自己的联系人,联系上季向,他把具体信息模糊后发给对方,忐忑的等待季向的回复。 对方这会儿可能在忙,没有立刻回复。柏永年倒是先听见了客厅传来的响声,他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看来这星港区的治安,也不比蜂巢区好到哪儿去啊。 结果推开门,看见的是正在捯饬种植盆的宿松霖,他带着两只长橡胶手套,正拿着小铲子松土。 “松霖哥,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土壤?!”柏永年惊喜地跑过去。 “嗯,我们今天就能把菜种下了。”宿松霖笑着看向他。 “这土哪儿来的?我在周围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合适的。”柏永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毕竟是自己先提起种菜的事。 “我从孤儿院那边馋了些回来。”他低头继续收拾着盆里的土,“我把那里的杂草都清理了,顺便带了些回来。院长如果知道了,一定也会高兴的。” “嗯,我也觉得,看见这些土能待在你身边,院长一定会高兴的。” 宿松霖早已将种植盆收拾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被声响吸引过来,他恐怕要一直等到都处理好了,才会把自己叫出来吧。 宿松霖虽然只比自己大了七岁,但对方似乎已将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事情都经历一遍了。那些风华正茂、少年意气的时候,那些最低谷最落寞的时候,一刀一刀雕刻出如今宿松霖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着在孤儿院的经历,这几天的生活中,宿松霖总是更照顾自己的那一方。柏永年几乎是要抢着去干活,才能插上手。 被人照顾的感觉当然不是不好,但柏永年却总觉得,自己和宿松霖之间隔着点什么。 他趁着收拾的间隙,悄悄用眼角去瞥身侧的人。哨兵的身体素质毕竟摆在那里,宿松霖脸上无一丝疲态,也没有汗水,神情平常。 还不等柏永年的思绪多跑两圈,已经全部收拾完的宿松霖便不紧不慢地抬眼,稳稳接住柏永年的注视:“怎么了,小年?” 柏永年下意识要闪开目光,又强迫自己看回去:“没什么,哥。我是想到自己已经买好种子了,我现在去拿过来!” 他回房取出那几袋种子,又赶回阳台,和同样拎着几包种子的宿松霖面面相觑。 “没事,这样的话,我们就能种很久了!”柏永年没想那么多,把自己买的种子也放到宿松霖手里,“先种哪一个?” “种植盆很大,我们可能多种几种。”宿松霖翻出另一对手套给他,从几袋种子里挑了几个,“先种这几样吧,生长周期短,收获快。” “好!松霖哥,你先去歇着,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柏永年撸起袖子就要开工。 宿松霖犹豫着开口:“你旁边光脑上放的是什么?” 柏永年眨眨眼,看向屏幕,毫无感情地捧读:“《新手如何种菜?种菜的顺序是什么?原来种菜这么简单!》” 好像宿松霖的嘴角抽了一下,柏永年不确定,他仔细看了两眼,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最终宿松霖没有直接去休息,还是带着柏永年把菜种完了。柏永年颇有成就感,要是再背个小竹篓,就和小时候陪爷爷奶奶一起下地的感觉一样了。 他高兴地晚饭都吃的更香了,不过柏永年还没有忘记宿松霖的身体问题,只是他看着对方那张温柔平和的脸,几次想问都被咽下了。 算了,虽然宿松霖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柏永年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坚持和倔强,如果对方不愿意说明,那自己问多少次都是徒劳。 但柏永年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要自己去查。 饭后,柏永年把碗刷完,朝着沙发上读书的宿松霖打了声招呼,就抱着光脑屏幕一溜烟钻进卧室里。 宿松霖笑着目送小孩离开的身影,放在书本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最近每次饭后,两人都会在客厅静处一段时间,他居然已经养成了习惯,现在反倒有些不适应。 ……下午的时候,他听到房内传来柏永年和其他人交谈的声音,应该是柏永年已经联系上他的同学们了吧,年轻的孩子们总是拥有炽烈纯粹的友情。 宿松霖垂眸,目光落在书页上。 回房的柏永年打开光脑,看到了季向的回复。 “……根据你的描述,我推测出,这名哨兵应该是服用了抑制类的药物。尽管这类药物可以抑制精神图景坍塌萎缩带来的痛苦和对行动的影响,但它治标不治本,并不能阻止精神图景的进一步恶化。” “老师,有什么办法治疗这种病情吗?” “很难,需要有高等级高匹配度的向导,为病人进行周期性的精神疏导治疗,才能缓解病情,逐步治愈。” 柏永年想起他和宿松霖在阳台刚种下的菜,哪怕它们生长周期短,也要至少半个月呢。 “老师,请您教教我具体流程吧。”他郑重地敲下这一句,想了想,又厚着脸皮问,“对了,老师,高匹配度是什么意思?” 对话框的那边,季向似乎被这个问题震撼到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可以。” 除此以外,还有一连三四个文件。 “小柏,你先把这些看完。”季向继续输入,“早知道你哨向生理知识缺失,当初你刚入学时,我就该发给你的……” 柏永年为自己的文盲程度感到羞愧,并好学的只用一晚上就学完了所有文件。 而后他目光呆滞地看向窗外。 哦,原来之前那个什么雨水有腐蚀性试剂,都是宿松霖在忽悠自己啊…… 真相是,他和宿松霖,两人之间有高匹配度,才导致肢体接触时,出现了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等生理现象。 柏永年生无可恋地自闭了一会,又把四只小蜘蛛从精神图景里叫出来开会。 “今天早上,你们到底是为什么都聚在宿松霖的房间里?” 沉稳的小一和小二选择不回答,生怕又惹恼了自己阴晴不定的主人。小四本来也没偷看,理直气壮的没有回应。 只有记吃不记打的小五回答了:“人!香香!” 得到答案的柏永年把小蜘蛛们拨到一边,开始思考宇宙的起源、生命的奥义…… 总之,他花了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尽管内心还有点别扭,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柏永年迅速的注意到这件事能带来的益处。 宿松霖可以直接跳过寻找高等级高匹配度向导这一步,直接接受治疗。 柏永年打开季向发来的疗程安排,以及过程中的注意事项,细细研究起来。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需要劝说宿松霖接受这份治疗,柏永年理所当然的认为,任何一个重病之人,都不会放过眼前唾手可及的痊愈的机会。 所以当他在宿松霖睡前,兴奋的敲响对方的门,对着自己请教得来的疗程安排侃侃而谈后,却被宿松霖拒绝时,柏永年几乎是无措的站在那里。 两人身上都穿着睡衣,他还披着宿松霖递给他的小毛毯。明明体温更低的是宿松霖,对方却若无其事的端坐着。 宿松霖看着被拒绝后,精神萎靡的柏永年,忍不住上前去劝导道:“小年,我的病情不应该由你来负责,我会处理好它的。别为这些不重要的事情烦心了,去喝一杯热牛奶,安心的睡下,好吗?” 柏永年什么也没说,紧抿着唇离开了。 宿松霖不后悔拒绝了柏永年的提议,却懊恼自己太过松懈,没能藏好自己的病情,反而惹得小孩为自己忧心,甚至于现在因为被自己拒绝而受挫。 他复盘许久,从自己身上摘出来一百个毛病,最终只能在微凉的夜色中长叹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我天,现实中出了点事情,我要被吓到爆炸了[裂开][裂开]- 没事了,爆炸只是一瞬间,我被轰完了《 》 80-90 第81章 珀斯卡兹澄清演讲 已经补上了生理知识的柏永年在哨向之事上, 不如以往好应付了。 宿松霖的心仿若悬于游丝之上。尽管他清楚两人都不是会被生理本能奴役的人,并切实的为此感到庆幸。 仅隔着一堵墙的卧房里,柏永年刚进门, 就泄了气。 他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 他早就该从先前宿松霖的语言细节中推断出对方忽视自身的态度, 进而更好的规划。但这几天过的太过闲适, 以至于柏永年产生了对方会采纳自己一切合理建议的错觉。 小蜘蛛们窝在床的正中间,聚成一小团。柏永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 走过去把小蜘蛛们挨个点了一遍。 他连弹了四个脑瓜崩,然后将自己摔进柔软的被子里, 躺在小蜘蛛们身旁。 小五毫不客气的把柏永年当做更柔软舒适的床铺,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不一会儿,它的其他三个哥哥也爬了过来, 几只小蜘蛛又聚成了一团。 柏永年一直在脑海中回想刚才的事情,但即使相同的情形在脑海中不断重演, 他也没能找到最佳答案。 在茫然和无措中,另一件令人忧心的事又慢慢涌上心头。 明天珀斯卡兹的记者招待会。 柏永年已经在星网上预约了现场直播, 他约的比较早, 能够以全息投影的形式置身现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分到一个离魏雯慧很近的座位。 他不相信珀斯卡兹放的那些大话, 他想听魏雯慧亲口说出真相。 这一晚, 柏永年总是不断梦醒,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脱而出, 看着挂了晨露的窗户,再重新进入睡眠。 第二天,宿松霖不在家,早早便出门去了, 只留下了一个纸条。 “小年,锅里有热着的早餐。冰箱里有备好的菜,别忘了按时吃午饭。注意劳逸结合哦。” 看样子,吃晚饭前都见不到宿松霖了。柏永年见状松了口气,他正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他把锅里热着的早饭吃完,光脑的订阅提示就响了。柏永年进入记者招待会的直播间,环顾四周,做的都是些情绪激昂的观众,甚至有些人的手中还拿着横幅,上面写着“还学术一片净土”之类的话。 柏永年不懂,这句话里,任何一个字都和珀斯卡兹不沾边。 等了十几分钟,在如蝉鸣般聒噪的交谈声中,珀斯卡兹的学生们先行入场了。她们走上第一排的位置,掏出移动光脑接上大屏幕,迅速操作后入座。过程中无人交谈,所有人都端着静默肃穆的神情。 他们的位置离柏永年太远,他本来也没打算在会前找魏雯慧交谈,只准备等会后去联系她。 议论声忽然降低,柏永年抬头,珀斯卡兹身着正装,一身黑色朴素的西服将其装扮成理性高知的模样,入场时随和的笑容又冲散了他身上严肃的氛围。 身侧哗啦几声,等到柏永年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横幅包围了。柏永年有些恨这个机器随机排的座位,但他举目望去,观众席上几乎没有净土。 非要说的话,也只有记者和魏雯慧他们那些学生没有拉横幅了。 珀斯卡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尊敬的各位同仁和关注此事的公众,大家好。我是珀斯卡兹,来自星际联邦军校医学部,主要从事神经科学领域的研究。今天,我站在这里,是为了就近期网络上流传的关于我和我研究工作的不实信息,做出一份郑重而清晰的澄清。” 不知道这份讲稿实际出于何人,但珀斯卡兹的胡扯功夫和恰到其处的伪装,成功的发挥出了受害者的气质。 台上的人开始用含糊其辞的语言掩饰自己犯下的过错,利用信息差愚弄无知的群众。珀斯卡兹将自己的语言化作一把火炬,点燃情绪的引线,煽动不知内情的人为自己冲锋陷阵。 每一次停顿处,他都收获了比上一次更热烈的掌声。这情形无异激励了珀斯卡兹,他讲的越来越快,演讲中的情感越来越丰沛,情到浓时,几乎落泪。他几乎已经进入了一个刚正不阿、醉心学术的科研工作者的角色中。 就在珀斯卡兹又一次有意停顿,等待来自台下如雷鸣般的掌声时,迎接他的却只有一片寂静。 珀斯卡兹以为,那些蠢货被自己的表演感动到了。 他憋出的泪水含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过模糊的泪光,珀斯卡兹看到了前排观众震惊疑惑的目光。 ……怎么回事? 他侧身,接着擦拭眼泪的功夫,顺着前排观众的目光,瞥向自己身后的屏幕。 上面却一下子罗列了六张照片,有些拍摄自那所分实验室内部,包括高危性实验和压迫性的实验室规范等,还有些是不正常的项目资金交易明细,右侧还有讲解性的文字。 珀斯卡兹目呲欲裂,那虚伪的泪水早已消失,他震怒的看向台下的第一排的学生。 屏幕机械的冷光照在他们脸上,将一张张麻木平静却坚定的神情展露在珀斯卡兹眼前。他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竟无一人目光闪躲。 最后,珀斯卡兹的目光落在魏雯慧的脸上。 他先是摆出那照拍的和善的笑容说:“抱歉,让各位朋友见笑了,这或许是我手下的学生做的。她平时表现就有些差强人意,也不适应我的指导,对我积怨已久,这次恐怕是她蓄谋已久的报复。” 珀斯卡兹笑着解释完,接着嘴角弧度不变,冷眼盯着魏雯慧:“雯慧,你站起来,给我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现场早已一片死寂,席中议论声如虫鸣般一潮接一潮,那些或鄙夷或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珀斯卡兹的身上,更令他感到恼怒。 那些应邀前来的记者快要将笔写断,手下一刻不停,还不断让摄影师调整角度,力求拍下最震撼最具张力的一幕。 “好的,老师。” 魏雯慧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来,她拾起自己置于腿上的讲稿:“我很抱歉,出于自己的个人私怨,做出了这样不明智的举动……” 珀斯卡兹眼看着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走,不禁满意的点头。他正要继续看向魏雯慧,装模作样地说几句话时,却忽然听到“砰”的一声,脖颈处刺痛一瞬,意识便如泡沫般散去了。 “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我去!这么刺激!幸好我是线上看的,快让我凑近点看看杀人凶手长什么样!” “快把那个女人抓起来!她是罪魁祸首!” 随着演讲台前那具身影的倒地,星网上开始掀起讨论的热浪,不断有相关帖子发出,评论楼越筑越高,各种充斥着情绪的言论彼此攻讦,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又见证了一次历史。 一顿混乱中,安保人员和迅速赶来控场的警方上前,要架住押走魏雯慧,她身边的同组的学生们却为她筑起一堵人墙,尽管力量单薄,但他们没有后退。 现场的人群如鸟兽散,穿过柏永年透明的全息投影四处奔走。柏永年心跳声几乎淹过现场的嘈杂,他逆着人流,朝着漩涡的中心跑去。 魏雯慧看到了他的身影,冲他自信一笑。 她在全网的关注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举起那张讲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扩音器,一字一句清晰揭发珀斯卡兹所有的罪行。 “星际联邦军校医学部教授珀斯卡兹,学术不端,有违人伦!肆意进行非法实验,以承接非法项目谋取私利。教学中罔顾师德,对实验室和学生管理极尽压榨之举!以下是珀斯卡兹所犯全部实际罪行……” 女声掷地有声的回荡在偌大的空间内,一双双注视她的双眼如荧荧鬼火般,暗含审视质疑。魏雯慧飞速地念完了所有罪行,在人墙被冲散的最后一刻,她说完了最后一段话:“以上有关珀斯卡兹的所有罪行证据,我已同时发布在所有平台!并且每隔一小时就会通过不同账号再发一次。最后,我申明,我所使用的是强效麻醉抢,珀斯卡兹性命无忧,我希望等待他的,是来自法律的判决!” 直播被掐断了,最后一刻,柏永年已经与魏雯慧不过一米的距离,被蛮力反压双手的女生弯腰仰头,轻声说了一句。 尽管鸣笛声和惊呼声不绝于耳,但柏永年还是听清了那几个字。 “谢谢你,别担心。” 意识回落,柏永年坐到床上,对这样的结局,他有点意外,但细推后又觉得都在情理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魏雯慧最终没有直接在直播中击杀珀斯卡兹,即使在有着那样滔天的仇恨下。他不敢想对方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能在争取珀斯卡兹信任的同时,说服并团结其他学生一起反抗的。 邬君禾打来电话,因为魏雯慧在直播中的表现和充足的证据链,珀斯卡兹在网上的风评又倒向了另一边,先前几家为他造势的媒体都纷纷销声匿迹,学院那边终于能无后顾之忧的发布对他的处理通告。 “这个女生是个好苗子,我会为她联系律师。只是非法使用麻醉抢,罪行不会很重。” 柏永年松了口气:“谢谢君禾哥。” “不必谢我,我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看中了她的性格和能力。”邬君禾在另一头说道,“对了,松霖最近身体怎么样?” 柏永年想起昨晚被拒绝的那一幕,心中担忧和苦恼交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了,小年,怎么不说话?”邬君禾意识到什么,声音严肃起来,“松霖的身体情况不太乐观,是吗?” 柏永年刚想开口,对邬君禾和盘托出,却突然想到,这么做固然能赢得邬君禾的助力,帮忙一起劝说宿松霖,但以宿松霖的性格,多一个人的劝说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加剧对方自己承受病症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这一周过的真是匆匆忙忙连滚带爬 第82章 治疗效果减弱 柏永年还是含糊其辞地回答了邬君禾的问题。 邬君禾只以为是宿松霖有意隐瞒, 柏永年没发现端倪,为了不给他添加压力,邬君禾不再追问。 “今天魏雯慧大概会在审讯中度过, 不过明天也许就会开放探监权限了, 如果你想见她的话, 可以今天拟好申请并提交。” 邬君禾又关心了一下柏永年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状态, 随后挂断了通话。 柏永年伏在桌前,绞尽脑汁拟好了一篇申请, 基础信息什么的都好说,但申请缘由属实不太好写, 联邦政府要求这部分内容写的尽可能详尽。 等磕磕绊绊的写完这份申请书并提交后,日落的余晖已经洒进屋子里了。柏永年去给菜浇点水,那蓬松的土壤上已有几株新芽, 但仍然脆弱。 到晚饭的点了,柏永年在备菜之前给宿松霖发了个消息。 柏永年:“哥, 晚饭回来吃吗?” 柏永年:乖巧.jpg 消息回复的倒是很快。 宿松霖:“抱歉,小年, 我这边的事情一时半会还处理不完, 可能赶不回去了,你先吃吧。” 柏永年一个人吃完了饭, 总觉得自己像什么星际时代的留守儿童, 他把这个古怪的联想丢出去。 一直到深夜,宿松霖才回到了家, 听着浴室和卧房那边传来的声响,柏永年在床上辗转反侧,疑心宿松霖是不是故意在躲自己。 但他又觉得这个猜想很荒谬。宿松霖比自己大七岁,这里又是宿松霖的家, 他有什么本事让宿松霖躲着自己呢? 第二天,对方依旧早早出门,只留了个纸条,早饭午饭都没能见到他的身影。 柏永年开始有些相信自己的那份猜测了,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想不明白,既然自己让宿松霖不舒服了,为什么对方不直接将他赶出去,反而要这样遮遮掩掩的躲着他? 既然对方要躲着自己,那何不成全对方的想法,也省得别扭了。正好他提交的探监申请通过了,柏永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留了个纸条后就离开了。 联邦的监狱落成在穹顶区,和星联军校相距不远,柏永年本想干脆住回校内,但由于戒严还没结束,只能先住进邬家老宅。 管家刚领着柏永年走到一半,就被邬泽截胡了。看着在前头闷头走的人,柏永年感觉有点头疼。 “泽哥,你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的,我让管家带着我就行。” 邬泽意识到自己步伐太快,慢慢降下速度:“你身体现在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嗯。”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来住几天?是在宿少校那边住的不舒坦吗?”邬泽问道。 柏永年摇摇头:“没有,只是要来看看魏雯慧,我看来回麻烦,想着干脆住一晚再走。” 邬泽回想了一下星港区和穹顶区之间的交通,这两个都是耀斑星的繁华大区,空轨每隔6分钟就有一趟,两区间最远的车程也只需要两个小时,难道是有别的地方麻烦吗? 可能走探监的手续会很繁琐吧。邬泽不了解这个,和联邦政府打交道的事一般是邬君禾在做。 他默认了柏永年的理由,把人带到了房间门口:“你的房间一直有人在维持清洁,里面的东西都没动,直接住就行。如果你想在老宅多待一会也行,只是最近大哥忙的不怎么回来,你这阵子估计见不到他。” 柏永年谢过邬泽,收拾完东西后就立刻出发了,不然等过了监狱的下班时间,他又要绞尽脑汁重写申请书了。 见面之后,柏永年发现,魏雯慧精神面貌还挺好的。 “你来了,柏永年。” 柏永年忧心忡忡地问:“你在里面待的怎么样?会不会发生有人欺负你的情况?” 魏雯慧摇头:“一般来说,哨兵的监狱里冲突会比较多,向导监狱里没那么严重,而且这边根据刑期不同划分了不同的区域,我待的那片区域里,最终的罪估计是一个偷了招牌的人了。” “啊,为什么偷了招牌的会是罪最终的?” “她偷了联邦政府的招牌,一晚上偷了三个。”魏雯慧忍笑回道。 柏永年失笑:“说起来,我之前都没意识到,你也是向导。” “正常。”她托着下巴,把玩着手里的一块小芯片,“毕竟珀斯卡兹的那些又臭又长的规定简直违反人类生理状况。说起来,林锦城也是向导,但他等级很低,有没有注□□神力抑制剂都没什么差别。” 柏永年疑惑:“那他怎么入学的?星联军校不是有个最低等级要求吗?” 魏雯慧停下手中的动作:“在入学检测前夕,他大病一场,随后精神力等级堪堪达到了B级,之后通过偏远地区扶持政策成功入学。” 她又看向柏永年,眼神中有疑惑和好奇:“不过他的出生环境多少比你好一些,虽然住的偏了点,但好歹有个房子,还有妈妈照顾他。你到底是怎么靠着拾荒长这么大的?” 柏永年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之前生活的环境?但是我能长到这么大其实很复杂,说不清楚。” 魏雯慧对这事也没那么在意,顺嘴解答了柏永年的疑问:“有次开会的时候,珀斯卡兹突然就你的出身发表了长篇大论,所以参会的人都知道你来自哪儿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点什么啊……”柏永年无奈的扶额。 “他每天都跟做大梦似的,梦到哪句说哪句,你要是探究他每句话背后的意义,大概这辈子都得不到答案了。”魏雯慧耸肩,“对了,你能不能给我带点书?” 柏永年答应了她,朝身侧一直在监听的女警接了纸笔,然后画了三分钟记下了一份包含二十本专业性书籍的书单。 “魏女士,你要进军代码行业吗?”柏永年折起纸,放进外套内口袋里。 “当初逃跑之前,我把嘎吱的芯片和内存条给拆下来了,我当时只是想着,若夏她肯定不管在哪儿,都要看那些抽象小说的。” 魏雯慧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芯片,轻柔的摩挲着:“当时她帮我一起拆了,我只以为是她舍不得那些小说。现在想想,或许这芯片里,有什么她想对我说的话。” 柏永年想起那个跳脱的女生,很难想到她也有这么细腻的时候:“我可以找人帮你破解这枚芯片。” “不用了,这是她对我一个人说的话,我要自己去看。反正在这里的时光枯燥又漫长,正适合学些什么。”魏雯慧垂眸,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这次探监就到这里结束了,见过魏雯慧的状态,他也有些松了口气。柏永年知道,自己是害怕看见一个歇斯底里的人,又或者是一个麻木又失去求生意志的人。 幸好这两种状态,他都没有看见。珀斯卡兹记者招待会上的那一枪,原本会不会是实弹呢?会不会正是那枚藏着李若夏心意的芯片,最终挽回了魏雯慧倾泻的仇恨和怒火呢? 他不知道。 柏永年选择当机立断的买完所有的书,赶在监狱下班关门的前半个小时,把书送了进去。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的时候,光脑“叮”了一声,柏永年看到了季向的询问。 季向:“小柏,你之前提到的那位病人接受治疗了吗?” 柏永年:“还没有,季老师。他似乎有些抗拒接受治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季向:“治疗过程中的人文关怀也相当有必要,你还需要学习这部分知识,这也是我们向导在哨向精神疏导治疗中需要关注的部分。” 他和宿松霖应该不算是简单的医患关系吧?但如果不是的话,他们又算是什么关系呢?学长和学弟的关系? 季向又发了几个相关的文件,柏永年一一接收,回复“收到”。 季向:“不论是病人因为什么顾虑抗拒治疗,你都要尽快劝导对方接受治疗了。抑制精神力的药物的效果会随着注射频率的增加而减少,他最终还是要直面精神图景萎缩带来的痛苦。” 柏永年突然有了些不好的联想,他询问了精神力抑制药物的效果和正常服用疗程,再与两人相处时长之间相比较,心惊地发现,现阶段正是药物治疗效果断崖式减弱的时候。 他顿时没有了闲逛的心情,甚至连那几件衣服都忘了拿,冲着空轨站狂奔。 时间太晚,又是晚高峰,他挤了两趟才挤上车,等回到那房子里的时候,藏青色的夜空下,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路上偶尔有遛狗的老人,柏永年急匆匆的跑过去,听取汪声一片。 “哎呦!小伙子你做什么呐,做事这么急哦,给我们家豆豆都吓到了呐!”老太太扯着牵引绳抱怨道。 柏永年根本没听见那几句话,他两步并作一步,几息之间已抵达门口。推开大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平日里总是收起的窗帘也被放下,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他摸黑进了屋,按下开关,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正好这时候停电了。 柏永年盲人摸象般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向导,于是把精神力横铺出去,如浪潮般,淹没了这屋子里的全部空间。 精神力触手在抵达某一处时,传递了不一样的信息。柏永年闭着眼,仍站在客厅中央未动,用精神力将那处全然包裹。 终于,被裹住的人,喉间溢出一声没能藏住的痛吟。那一声又轻又快,转瞬间就被它的主人在此咽下,但已经足以让柏永年判断出宿松霖的位置了。 在卫生间。 柏永年冲到卫生间前,拧了两下把手,没拧动,这扇门被人从内反锁了。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但理智没有让他直接踹门。 好在这门也已相当老旧,柏永年肩膀抵着门,手臂带动手腕,把那把手硬生生扯了下来。 支出的木刺将柏永年的小臂划伤,柏永年终于推开了门,看到了卫生间内部的场景。 洗手池上散落着几枚一次性针头和精神力抑制药物注射液,而冰冷的瓷砖上跌坐着一个凌乱虚弱的哨兵。被发现的那一刻,他仍然在压抑自己的痛呼,将口中的食指咬的鲜血凌厉—— 作者有话说:小柏:说真的,星际时代没有隐私吗?开会拿我当谈资算个什么事啊?- 你们两个,快给我谈!急急急! 最开始确实准备让小魏也领盒饭来着,后来想想,这样未免太残忍了,临到头开始写了,改变了她的结局。 第83章 83章 “怎么办啊,哥。” “小年?”宿松霖抓住冰冷的洗手池边缘, 勉力支撑着起身,他右臂的衣袖挽起,指尖发白, “你不是留了纸条说……” 柏永年上前扶住对方, 手小心地避开了宿松霖的胳膊, 隔着衣物支撑起他的身体。 “哥, 你最近两天躲着我,是不是因为抑制剂的效果变差了?” 宿松霖刻意将重心放在自己支撑的手臂上, 听到柏永年的问题,抬手轻抵对方的肩膀:“哪有什么躲着你, 这两天确实是有点事情需要忙。” 柏永年点点头:“哦,那就是两者都是原因了。” 宿松霖被他坦然的肯定哽了一下。 “不说这个。小年,你先出去吧, 我……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宿松霖说着,便要挣脱开腰间的小臂, 想远离少年人炽热的温度。 “哥,别用那个抑制剂了。”柏永年岿然不动, 怀中的人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疼痛的余波显然没有消散,那被咬破的食指还在滴血, 他不能眼看着对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无动于衷。 “让我为你治疗吧, 哥。精神力抑制剂的效果已经减弱,继续用, 药效只会越来越差。接受精神疏导治疗,不仅能缓解你的疼痛,还能让你免受药物的约束,逐步治愈你的精神图景。”柏永年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劝道, 大概很难想象有一天,他要像买保险一样推销自己。 柏永年咽下后面那一句“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精神疏导呢?”,放轻了声音说:“哥,让我试一试吧。” 宿松霖已经有一点站不住了,柏永年来之前,他已经注射过一针抑制剂。随着使用的频率变高,抑制剂起效也越来越慢,抑制时间大幅缩短。 他本来又拆开了一管,准备加大药量,但想到那桌上的纸条,又放弃了。 实际上,柏永年猜的不错,这两天,他确实有躲着对方的意思在。但等真看到那纸条的时候,他心中又百感交集。 应该只是放松吧,宿松霖强行为那不明情绪归类,看到柏永年终于放弃精神疏导治疗,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他应当是感到轻松的。 于是那拆开的第二管抑制剂没有被使用。 宿松霖闭眼承受如洪水般的疼痛,既然这栋屋子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人,那么再如何狼狈,也无所谓了。 当柏永年面带急切的闯进来时,宿松霖几乎手足无措,但他依旧迅速稳下心神,强装出前辈的模样。 听着身旁人的劝说,他眸中闪过一瞬间的动摇,但最终,那抵着肩膀的力道依旧轻柔又不容抗拒,将柏永年慢慢推开:“没事的,小年。你回来的这么晚,先去收拾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好吗?我这里马上就处理好。” 又是这样哄孩子的语气。 柏永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宿松霖发白的唇和颤抖的睫羽,心中的情绪如被禁锢的枝桠,找不到生长的出口。 这片居民楼确实是太偏了,这会儿正是用电的高峰期,电压不太稳,卫生间头顶的灯泡闪烁了一下,将柏永年情绪波动的那一瞬藏进了黑暗里。 等心绪平静下来,柏永年也有了决定。 宿松霖看身旁人没有动作,手下又推了推:“小年?你先出去好不好?” 柏永年没有回答,他放在那人腰上的手轻轻松开,却抬手轻触了一下宿松霖的肩膀。 宿松霖已经疼的脑袋发木,但依旧瞬间反应过来,正要抬手摸去:“什么?” 手下摸了个空,眼前的视野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让他将“柏永年”冰冷的目光尽收眼底。 疼痛不知何时离他而去,但他并未察觉。 “……小年?”宿松霖抽痛的食指痉挛一下。 “晚好,宿少校。”“柏永年”彬彬有礼的回答,“抱歉,最近叨扰您了。我听您的话,现在就离开。” “离开?出远门吗?”又是那种复杂的情绪裹挟了他,宿松霖面上未显露分毫,关心地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这次,“柏永年”居然连出声都吝啬了,只摇了摇头,拎着一个小而薄的手提箱就离开了。这些日子里,宿松霖给他置办的那些衣服,他一件也没有带走。 电闸跳了,黑暗瞬间蚕食整个屋子,这片空间又回到了柏永年没来之前的模样。 宿松霖的感官在这摄人的黑暗中缓慢麻痹,他先是失去了视觉和听觉的感受,紧接着是嗅觉和味觉。 口腔里那若有若无的苦味终于不会再困扰他了。 最后是触觉,他的身躯游离在这空间里,再无半点反馈……等等,手上那冰凉的触感是什么? 即将沉没的意识被一簇火花点亮,宿松霖突然从幻境中挣脱,熟悉的天花板印入眼帘,他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食指被有些刺激的液体润湿,裹在干燥洁净的纱布里。 他怔然扭头,发现他醒来的柏永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收回带着无色乳胶手套的手,支起小臂,把下巴搁在手腕处。 “怎么办啊,哥。”柏永年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有计谋得逞后的狡黠,“我先斩后奏,给你进行了一次浅层精神疏导,你会怪我吗?” 宿松霖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摸摸捏住了床单。 他反应了好久,时间长的柏永年都有点忐忑了。这可不行,下决心动手之前,柏永年可是信誓旦旦的认为,事后宿松霖绝对会原谅自己的。 他要坚持自己的猜测。 床上的人已从病痛中抽离,肌肉不再紧绷着,在柏永年说完那毫无诚意的道歉后,对方就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视线。片刻,他终于转过头来,直视柏永年的目光。 “小年,谢谢你。” 柏永年一喜,心想那什么患者人文关怀,也不是什么场合都能起作用的,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他眼睛发亮的盯着宿松霖:“哥,这疗程开始了就不适合停下了,不然萎缩带来的副作用会更大。所以,后面的治疗……?” 宿松霖轻轻点头:“后面的治疗,要拜托你安排了,柏向导。” 柏永年心里的小人狂奔着大喊“呜呼!”,面上绷得紧紧的,立志要保持自己成稳的形象。 但他忘了,为了精神疏导而留在宿松霖手腕处的小五还没离开,于是宿松霖有幸欣赏了一次蜘蛛跳舞。 他抬手想抚摸一下小五,却意识到此刻精神力没有被抑制,便放下了手。 柏永年连忙把小五丢回精神图景中去,假装无事发生般继续闲聊:“说起来,哥你在幻境里待的时间还挺久的。” 他褪下手套,边想边说:“之前在战斗中,那些哨兵一般两三分钟就挣脱了,你睡了十来分钟呢。哥,是因为你对我没有设防吗?” 宿松霖又想起那个幻境,他揉了揉太阳穴:“也许是吧。小年,你这个幻境是根据什么生成的?” “一般来说,是根据本人当时认为最合理的事情发展生成的,所以他们会看到自己认为当下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柏永年好奇的看向宿松霖,“所以,哥,你最后看见什么了?” 可惜他问了好几遍,宿松霖都不说,最后被问急了,这人还要支着个裹得像蚕蛹一样的食指去做饭。柏永年连忙把人摁下,自己一边搜着菜谱一边去厨房了,顺势就把那问题抛之脑后了。 左右不过是自己乖乖听话,回了房间的幻境吧。 做饭途中,柏永年想翻个视屏播着,就在某个视频封面看到了熟悉的人。 “苗家骏?” 他点进那个直播,苗家骏以继承人的身份站在苗顺康身侧,此时的苗顺康正手捧讲稿发表演讲。 大致内容是,他们旗下的传媒公司刚建立了一个运用了新算法的新媒体平台。柏永年听了几分钟,困得差点把手切了,他最后看一眼站在一旁如同身着华服的木偶般的苗家骏后,就退出了这个视频。 关闭前,他看见身着正装的关识在台下为苗家骏递材料,没想到这人当真得到了重用。当初陷害解长霜污蔑自己的事,柏永年还没忘,看见他只觉得厌烦。 据薛锐所说,翟朔现在潜藏在苗家附近,想尽可能帮助苗远骞尽快恢复意识,同时也在打探消息。 因此这阵子,他都没和翟朔闲聊,让人感动的是,即便如此,翟朔都提前完成了自己负责的那部分的小组作业,在小组群聊中斩获一众大拇指和夸赞。 苗顺康确实给苗家骏不少锻炼的机会,甚至近期又给他和他母亲都分了些股份,但苗家骏现在非必要不去母亲所在的别墅了,似乎母子关系出现了裂痕。 柏永年想着上一次见面时,对方带着些鬼气的面容,大概有苗康顺这个爹,苗家骏过的日子并不算好。 锅里的粥炖好了,柏永年尝了一口,幸福的眯起眼睛,他盛好粥后给宿松霖端了过去。 柏永年坐在床边看着宿松霖吃饭,精神图景里的小蜘蛛们一直闹腾,他无法,只好给他们一个个都丢出来。 结果一个转头,托盘里就多出两根菜,还冒着热气。 柏永年:“……” 他看看宿松霖,又看看那两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嫌疑人稳如泰山,迅速喝完了剩下的粥,把空碗放回托盘上。 “粥特别好喝,今天谢谢小年了。等我伤好了,换我来下厨吧。” 柏永年想起当初那锅含冤横死的蔬菜们,拒绝了宿松霖的提议。 看天色已晚,今天自己也属实折腾了一通,疲惫感逐渐袭来,柏永年便告辞,搂着小蜘蛛们回去了。 柏永年洗漱过后躺进被窝,就着睡意进入梦乡,被他搁在床头的光脑亮了两下,几条消息弹出—— 作者有话说:小柏:我真是聪明极了。 季向:出门别说是我的学生。 第84章 他疑心柏永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二天醒的时候, 柏永年扫过那些信息,是邬泽发来的,有关张霞文和安托万的。 他没记着看, 洗漱过匆匆来到了宿松霖的卧室。看到男人已经坐着轮椅来到床前, 柏永年内心微不可见的失落一瞬。 窗台上有几个手工摆件, 看起来都很旧了, 制作的都很粗糙。柏永年看着那个四条腿三长一短的小猫,以及它隔壁头重脚轻只能躺着的蘑菇,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起了?”宿松霖问声回头。 “嗯。” 柏永年回,因为刚起, 声音有些沙,反倒少了平日里怎么都摆脱不掉的那点稚气。 “哥,虽然你做到了轮椅上, 但我们现在还是得先回到床上。”柏永年拆出一副新的乳胶手套,利落的戴上, 用余光欣赏身侧人微僵的反应,在心里窃笑, “我们从今天开始正式进入疗程, 早晚各一次精神疏导,争取早日缓解精神图景萎缩的症状。” 宿松霖虽然答应了精神疏导治疗, 但昨晚那次毕竟是在他昏迷时候进行的, 还是浅层疏导。作为一个讳疾忌医的哨兵,今早才算是他的第一次正式哨向精神疏导。 柏永年套个手套的功夫, 回头就看见床上多了一块绷的笔直的木头。他早料到这一幕,走到床边,放出了小蜘蛛们。 由于高匹配度和一些心照不宣的原因,他和宿松霖两人都尽量避免肢体接触。带手套只是为了在治疗过程中, 按住因疼痛挣扎的人。 柏永年缓缓泄出精神力,高活跃度的精神力如游丝般在男人的身上流淌,他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病人,如操作最精密的仪器那般操纵精神力。先是如丝如线般游走,接着如绸缎般缠绕,最后如一床柔软的棉被,将其人淹没其中。 小蜘蛛们也蜷缩在宿松霖脑袋和手脚各处,如纺车般辅助精神力的编织。 随着治疗的深入,沉珂的疗愈激起一阵痛苦,躺着的人如岸上干渴的鱼一样挣扎起来,却被略带些冰冷的乳胶手套一一摁下。 那张白净的脸开始沁出虚汗,眉头紧锁,紧绷的嘴角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抽搐一下。 柏永年内心担忧,面上不显。他得端出资深向导的模样来,才能让病人更信赖配合自己。 坦白来说,自从分化后,柏永年多了点爱看猎物挣扎的恶趣味,他一向将这内心的冲动归咎于自己的精神体是捕鸟蛛。但如今看着宿松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他感同身受的忧伤一边倒似的碾压了那所谓的本能。 偶尔那点冲动冒尖,都会激起他的忏悔与反思,让他不敢去看那挣扎虚弱的脸,但向导的职责又迫使他去看,还必须一直看着。 却不知自己手上那副渐渐被二人体温浸染的手套,也激起了身侧人的遐想。治疗到了后半程,随着身体逐渐适应精神图景被修复时的痛苦,身上压着自己的那不同以往的触感就越发醒目。 明明最痛最难忍受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宿松霖却又不自觉将那被包成了茧的食指往嘴里送。恍惚的看见那被包扎过的手指,他顿了一秒,刚放下想换另一只手,却被其他人抢先一步。 这儿哪还有什么其他人呢。 柔软湿润的口腔闯入一位不速之客,近日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是代表了温暖日常的声音,此刻却仿佛要将他的意识拖入不可见的海底。 “哥,别咬自己,你咬我的手指吧。” 宿松霖费劲了力气扭头,那托住下巴的手却像如形随形的桎梏,一刻不曾离去。 见宿松霖没什么反应,柏永年有点担心,探入口腔的食指不自觉用力,往下摁了摁,将那鲜红的软肉压出一抹凹陷。 “哥,你别担心,咬下去吧。” 宿松霖迷迷糊糊的真开眼,看着始终注视着自己的柏永年,在他带些恳求的视线里轻轻阖上牙关。 早晨的阳光并不强烈,透过纱帘落在柏永年的肩颈,衬的人仿佛从光中而生。牙齿轻轻抵在口中的异物上,却没有用一点劲。如同自己的感受,始终游离在临界的那条线之外。 精神力撤离,脑袋里那绵延不绝又折磨人的疼痛也缓解了,只剩下些因缓慢自愈而带来的痒意,不可掩饰的生理反应也浮出了水面。 柏永年轻手轻脚的把手拿出,动作间带了点液体出来,滴落在宿松霖的下唇上。这一下,却让宿松霖被惊吓住了一般,狠狠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哥?你精神图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金牌向导小柏立即发起追问。 “没有。”宿松霖别过头,“小年,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去洗漱,因为刚才的精神疏导,身上出了点汗。” “那让我来抱你去吧,你刚治疗完,这会儿正虚弱。”柏永年立刻自告奋勇。 这提议却仿佛有刺一般,扎的宿松霖立刻回望过去,疑心柏永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端详了半刻,却只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关切和担忧。 他盯了半晌,才开口:“真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去给菜浇水吧。” 柏永年见拗不过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浇菜也就那一会儿的功夫,柏永年全都收拾完,浴室的水声仍然没有停下,他便打开光脑仔细阅读邬泽发来的文件。 张霞文和安托万都来自砂铁星,二十年前该星球因为高维坍缩消失,两人皆是通过移民,在星球坍缩前一个月左右离开了砂铁星。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移民名单上只有张霞文一人,安托万是作为张霞文的亲属被带走的。 张霞文在砂铁星上是一名教师,安托万曾是她的学生,或许安托万能成功移民与这有关。 离开后两人过了几年普通人的日子,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放弃了安稳的生活,筹备资金组建起了涅墨西斯螺旋。 那时候的安托万尚未成年,没有这种能力,做出决定的只能是张霞文。 柏永年:“能查到张霞文突然转变的那段时间前后,发什么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邬泽:“当年4月,铁砂星因为高维坍缩而消失的事情才被报道出来,张霞文因此消沉了了一段时间,但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柏永年愁苦的抓了抓头发,有几根倔强的发丝因此支楞起来,像避雷针一样笔直的竖着。 邬泽:“非要说的话,这件事之后两个月,张霞文的账户上多了一大笔钱。” 柏永年:“能查到转账的账户吗?是什么人给她的?” 邬泽:“该账户已经被注销了,时间太远,查不出什么,出了那笔转账以外,什么痕迹都没有。你别太纠结前因后果,眼下抓捕他们更重要,现在的重点还是查出涅墨西斯螺旋的真正据点在哪儿,目前已经有了些眉目,过段时间可能就有结果了。” 柏永年握拳:“到时候让我帮忙吧。” 邬泽:“又让你去当小白鼠啊?不合适吧。大哥和宿少校会杀了我的。” 柏永年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能当个什么清理员工或者保洁人员混进去吗?” 邬泽:“你长这么显眼,到底是想怎么混进去……不扯了,来活了。” 柏永年熄掉屏幕,拖着下巴发愁,总有种决战在前的感觉。 脑袋上传来一道轻柔的触感,那几根叛逆的头发又被一一抚平。柏永年疑惑的回头,想着,宿松霖不是不愿意有肢体接触吗? 宿松霖拖着他的手肘轻抬:“吃饭吧。” 柏永年顺势起身,坐桌前开饭了。充斥着柴米油盐的寻常日子,只有失去过才会显得可贵。 饭后柏永年幸福的靠在沙发上,宿松霖坐在另一侧,盖了个小毯子。小毯子是柏永年给盖的,他心里有点得意:看吧,我也是会关心人的! 这人文关怀不得拿个满分啊。 光脑“叮”了一声,又有了新消息,柏永年本以为会是什么垃圾信息,打算瞥一眼都拖进垃圾箱里,却发现是翟朔发来的,他们两个的上一条对话内容还停留在小组作业。 “苗远骞醒了。” 柏永年坐直了。 “醒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能说出点什么吗?” “意识还有些模糊,但基本能确定,那场车祸是苗康顺故意制造的。” 柏永年想了想:“我能去探望一下苗远骞先生吗?” 对话框安静了一会儿,接着翟朔直接发了个定位过来。 他拉开地图,看了一下来返车程,能保证在今晚赶回来,才回复:“我今天下午就到。” 柏永年发完消息,就风风火火的去穿外套:“哥!我下午有事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 宿松霖早在他坐直了身子时就有所察觉,此时也不惊讶,只问一句:“一个人吗?还是有认识的人?” “和我同学一起,放心。”他拉好拉链,推门就要出去,“我晚上尽量早点回来!” 闻言,宿松霖整了整腿上盖着的小毯子:“最近降温,衣帽架上有个围巾,你戴上走吧。” 柏永年于是又把踏出去的半只脚捞回来,老老实实的围好了围巾再出门。 等到了楼下,柏永年看看大楼顶部的几个大字,再和翟朔发的定位上那行“安泰疗养院”比了又比,终于勉强接受,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厦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他还在门口和大堂看见了保洁人员。先前他给邬泽说的什么保洁人员伪装潜入计划,其实是在瞎扯,毕竟都星际时代了,但凡是个小康家庭,都用得起具备清洁功能的管家机器人了。 柏永年合理怀疑,这几个保洁人员是什么不法分子,他踏进大厅,看到了左侧墙面上大大的招牌:“最先进的医疗团队,和最全面的人工服务,只为保护您的身心健康!”。 做这海报的人很懂得如何全面展示优势,大标题旁跟着几个小标题,柏永年很不信的在其中看见了“人工清洁服务”。 柏永年:“……” 技术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小柏:我真是太坏了!我怎么能在正经治疗的时候想这想那的! 松霖:……我不可以这样(然后暗自回味) 第85章 苗远骞 这家疗养院似乎恨不能把所有先进的, 能服务于人的技术用上。柏永年跟随着地面和墙壁上实时显现的方向箭头前进,再又路过了一个礼堂时,他觉得那些什么科研的学术会议都可以来这里开了, 这里所有设施都一应俱全。 柏永年猜到这疗养院会建设的很繁复, 因此特意提早出发, 预留了迷路的时间。却没想到因为科技的便利, 他比约定的时间更早到来,因此见到了其他来探望的人。 病房里很宽敞, 因此除却病人本身,再站下四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柏永年和白鼬的小三角脑袋对上视线, 浅笑了一下,眼底盛满了阳光。 也许是太久没见,生疏了, 小白鼬呲溜一下钻进了主人的衣服里,正在和苗远骞说话的顾乐山手忙脚乱的隔着毛衣兜住:那一团:“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扭头, 就看见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向导迎光站着,脖子上的围巾已经他取下, 此时正搭在小臂上, 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花束。 “柏同学。”在这里看见他,顾乐山有点惊讶, “好久不见了, 珀斯卡兹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顾乐山浅灰色的毛衣领口处又出现半个毛绒脑袋, 一只黑豆般的眼睛偷瞄着他。 柏永年含笑瞥过,把它看的又埋起了头:“恢复的很好,早就没事了。” 他回过顾乐山,把手里的花束交给病床上的人:“苗远骞先生你好, 我是柏永年。恭喜你醒过来,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原本他准备搞个果篮,但在这疗养院对面就开了家花店,柏永年便脚下一转,心情所致地买了束花。不过因为对花不熟悉,花束便交由店主挑了包好,他只负责结账。 苗远骞毕竟大病过一场,常年卧床让他的看起来仅剩了个骨架子,但他脸上却没有因久病产生的沉郁。 “多谢了,看来我又要多一个帅哥朋友了。”苗远骞含笑接过,骨节突出的手指轻抚几下花瓣,“没想到时隔两年,我还能醒来。也没想到这么久过去,我醒来后,还能有这么多人记得我。” 他拆开花束的包装纸,拿出那几只白色的花,放进翟朔找来的花瓶里。 “小朔,我睡了这么长的一觉之后,你还是这么内敛的性格呢?”苗远骞无奈的说了一句,又看向柏永年,“至于这位新来的朋友,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但说来话长,不如大家先坐下,慢慢谈。” 柏永年没动:“我很乐意,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关识也会出现在这里?” 他看向靠窗站在角落的人,关识褪去了荧幕前的光鲜亮丽,只身着纯色衣裤,默不作声的站在角落。 听到柏永年的质问,他扬起营业式的微笑:“柏同学难道还会因为我感到威胁吗?不胜荣幸。不过你完全有控制我的办法,毕竟你已经实践过了,想必我对你并没有威胁吧?” “嗯?”苗远骞看看一动未动的柏永年,又看看话里带刺的关识,“哎呀!怎么是这么个气氛?都是自己人,大家和和气气的嘛!” 他招呼柏永年坐下:“小识是我母亲的学生,也算是我半个兄弟,说话有点冲,你别放心上。” 苗远骞又招招手,把关识拉过来揪他耳朵:“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啃就去给我弟打黑工的事我还没找你问话,现在又跟炮弹一样看谁炸谁,要干什么!” 关识绷着个脸:“你别管!你那便宜弟弟我有自己的打算!” 苗远骞手下更使劲了,关识顿时眉毛皱在了一起,他疼,但他也不喊痛,也不躲,就像一个歪脖子树一样怼在病床前。 柏永年慢悠悠坐下,认为关识有点挡光。 他不至于看不出来两人的亲近,识趣地一直没做声。顾乐山坐在床尾,似乎有些拘束,看起来和苗远骞并未有多亲近。 苗远骞终于惩罚够了,大发慈悲的放过那只已经通红的耳朵,整了整衣服:“好了,不闹了,我们来谈一下正事吧。” 先前根据翟朔和薛锐提供的信息,柏永年只知道,造成苗远骞陷入昏迷的车祸与苗康顺有关,考虑到苗康顺和涅墨西斯螺旋也许有关系,柏永年猜测苗远骞掌握了一些相关信息。 “先说最关键的,也是最重要的信息。苗康顺确实和涅墨西斯螺旋有关。”苗远骞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直截了当的抛出信息。 柏永年看了一眼关识,对方臭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显然早已知晓此事。 也对,他现在毕竟混成了苗家骏的心腹,这都不知道的话,未免也太没用了。 苗远骞还在讲述。苗康顺和涅墨西斯螺旋之间的关系,要追溯到更早之前。如今他所掌控的公司,之前姓穆,真正的掌权人是苗远骞的生母,穆杏。苗康顺是个典型的凤凰男,一朝攀上了凤凰,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倒谋算起了穆杏的财产。 一场意外带走了穆杏的姓名,而她的父母也早早离世,苗康顺就这样窃取了穆家的果实。说是意外,但没人真信,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事不关己,听到后也不过是叹惋穆女士英年早逝,便举杯示意离去了。 正真在意穆杏离世的,只有她的儿子苗远骞,和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我爸爸,苗济泉。”顾乐山出声,两只手平放在膝上,坐的很局促。 苗远骞冲他安抚性的一笑,接着讲述。穆杏女士和苗康顺初识时,苗济泉还在念书。两人确认关系后的某一天,苗康顺和苗济泉为读书一事大吵一架。 “你还不明白吗!说什么知识是平等的,那都是糊弄人的!你看看你念这个破书,一年到头花了我多少钱?供了你这么多年,一年又一年,到底要供到哪一年才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毕业?”苗康顺冲苗济泉大吼,脸和脖子因为充血通红,甚至眼白也泛出一些血丝来。 苗济泉捏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嗫嚅道:“这次真不一样……这是最后四年了,念完我就能赚钱了!我现在也有在赚钱的,我就是差个学费……” “废话!”苗康顺打断他断断续续的申辩,“你自己的吃饭钱本来就该你挣!还有你这态度,是跟哥哥讲话的态度?是跟人借钱的态度吗?!” 说大吵一架不太准确,实际情况是苗康顺肆意倾泻自己的怒火,而苗济泉如垃圾桶一般沉默着接受。 吵完后,苗康顺还若无其事的去陪穆杏。 “你眼睛怎么了?”穆杏眯起眼睛问。 “什么?哦,可能最近有点累到了。”苗康顺连忙揉了揉眼睛。 “哎!别揉,会进脏东西。”穆杏握住他的手腕,又凑近看了半天,“看起来像是哭过似的,是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一个人躲起来哭啦?” “说什么呢。”苗康顺反手握住她的,双手合拢,像圈住一尾游鱼一样,圈住那只比自己小一圈的手,“我可不是遇到困难就哭鼻子的人。” 穆杏笑着挣脱,轻快的在前面走远了。 后来她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一次性给苗济泉付完了所有的学费,苗济泉对此心存感激,把穆杏当做救命恩人般看待。 因此穆杏因意外丧命,第一个起疑的就是苗济泉,他实在是太了解他的哥哥了。那是怎么样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角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彼时苗远骞已经快要成年,即将继承穆杏留给他的股份,苗济泉迅速联络苗远骞,并派了些人保障他的安全。两人互通后暗自展开调查,但苗康顺太谨慎,调查进展一度停滞。 直到某一天,两人聚餐时,小酌的苗济泉在饭桌上回忆往昔说道:“虽然穆姐确实喜欢苗康顺,但当时苗康顺作为一个没分化的普通人,怎么都不可能入的了大财团的眼,穆姐的父亲一直不同意两人交往。我当时心里是庆幸的,毕竟苗康顺这人,跟谁谈都是糟蹋对方了。” 苗远骞天生酒量大,他思维清醒,闻言捏着酒杯的手一停:“没分化的普通人?他跟我妈谈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吧?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分化成哨兵的?” 苗济泉:“偏偏是坏人好命,我记得是我毕业那阵子的事情,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音讯全无,光脑都联系不上。等几天之后再出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活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似的,说是分化了,虽然只是个C级哨兵,但好歹也算是个哨兵吧。” 他仰头把杯子里那点酒喝尽:“穆姐知道的时候,欣喜若狂,还特地为这事专门吃了个饭,一整晚嘴角都没落下去过。我在席间坐着,饭菜热气腾腾的,我心里却冷的发颤。” “苗康顺的眼睛,冷的像野兽,嵌在眼眶里,直勾勾地盯着穆姐,看了叫人胆寒。” 苗济泉还要继续倒豆子一样谈那些陈年旧事,苗远骞却已经抓住了线索的尾巴,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匆匆离席。 顺着苗康顺意外分化的事情去查,真让他查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他查到了一笔不明打款,不止是苗济泉所提及的那个时间段,从那至今的每一年,都有打款。 有零有整的,打款时间和汇款账户各不相同,却还是让苗远骞抓住了线索。查到涅墨西斯螺旋的那晚,他载着所有资料和文件前往老宅,要去和苗康顺当面对质,却没想到苗康顺棋高一着,先一步将自己淘汰出局。 柏永年觉得古怪:“那些资料没有备份吗?” 苗远骞无辜的眨眼:“备份在我叔叔那儿。” “那苗济泉先生呢?” 苗远骞的声音微微落了一点:“他去世了,苗康顺不会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 作者有话说:小柏*沉思:怎么才能合理的报复关识,又不显得我小心眼?- 快快的走剧情! 顾乐山的背景早就定好了,甚至初步设想还定了个结局,但是写到后面有点写不完了,我就在想要不不写他了。后来想一想,还是决定写上,不能总让小柏和松霖两人二人转谈恋爱啊(挠头苦恼) 第86章 什么我的哨兵? 柏永年下意识看向床尾的人, 顾乐山神色平静,倒是有点晚出乎柏永年的意料。 说起来,作为苗济泉的儿子, 顾乐山却没有随父姓, 其中不知有什么缘由。但从先前顾乐山腼腆却举止有礼的模样能看出, 他的家庭教育良好, 柏永年难免会有点刻板印象,认为提及生父的死, 顾乐山会为此伤心。 “不必在意我。”顾乐山对柏永年轻轻摇头,“继续讲吧, 哥。” 苗远骞点点头:“不过苗康顺失算了,我还有一个备份哈哈哈哈哈!” 关识掏出便携屏幕,像个认真的讲师一样调整好亮度和字迹, 甚至为此做好了一份演讲模板。 苗远骞一哽:“识识啊,我们一定要这么严肃吗?谈话内容已经这么沉重了, 就让气氛轻松一点吧。” 关识恍若未闻:“当年苗远骞陷入昏迷后,我继续顺着他传来的资料继续往下查, 终于查到了涅墨西斯螺旋的身上, 并且通过已有证据证据确认,苗康顺的分化, 正是因为服用了涅墨西斯螺旋开发的药物, 西格列汀。” 白幕上出现了一个化学式,长得十分冗余, 柏永年看不懂,便只看文字。 “这个药物副作用很大,同时服用后分化失败的概率很高,通常年龄越低, 分化概率越高。因此选择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服用该药物,苗康顺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关识平静的讲述。 苗远骞鼓掌:“骂得好。” 关识翻页:“由于药物的副作用太大,因此在第一版研发后销售的效果很差,涅墨西斯螺旋陷入了资金危机,但已经分化完成的苗康顺很看好他们,他暗地里从自己新婚妻子的账户中套钱来资助他们的进一步研发。” “苗康顺这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能有这么好心?按照他的性格,分化完毕后不反手把涅墨西斯螺旋给举报了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从指缝里抠出钱来资助他们?”柏永年抵着下巴,“真实原因,其实和和西格列汀的副作用有关吧?” 柏永年说完,感觉有一道格外醒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回头就看到了苗远骞那欣慰的眼神,活像看到了自己最聪明最有潜力的学生一样。 柏永年:“……”他早就想说了,这人真的靠谱吗? “你猜的没错。”关识翻到了下一页,那一整页琳琅满目的副作用,看的柏永年暗自感叹,苗康顺此人对自己也是够狠。 他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看到了“精神图景周期性紊乱”等字样,联想到当初星朝会地底那庞大的向导精神疏导室,明白了困扰束缚住苗康顺的副作用是什么了。 “只是周期性精神紊乱吗?真是有点便宜他了。”柏永年叹息。 苗远骞也叹气:“真是便宜他了。” 关识瞥了一眼复读机,继续说:“我现在已经取得了苗家骏的信任,但苗康顺始终对我有所防备,我目前能探查到的消息就这么多了。” 苗远骞点点头:“辛苦我们识识啦!” 关识看起来接受良好,柏永年为他的心理素质之强大感到佩服。 “涅墨西斯螺旋的行动,都是苗康顺跟在后面给他们收尾吧?”柏永年直接提问。 “是的,目前大部分不涉及核心的脏活都他被交给了苗家骏。”关识点头。 “不涉及核心的脏活?”柏永年咂舌,“他对自己的孩子都这么狠?我以为他会对自己二婚的儿子有点感情。” 关识摇头:“他取苗家骏的妈妈,根本原因是看上了她作为向导的精神疏导的能力,偏偏他等级又低,还不敢娶高等级向导,生怕自己被控制住或者是暴露。” 柏永年低头,苗远骞看到他陷入沉思,自然而然的开口:“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希望在涅墨西斯螺旋总据点暴露时,我们能及时限制住苗康顺和苗家骏,切断苗康顺为他们提供的帮助,对吗?” 柏永年见苗远骞是真信任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口,自己也不再扭捏:“对,但我觉得这事不适合我来说,毕竟我并没有什么能和你谈判的筹码。我本想联系邬君禾先生来和你谈这事。” “不,你有筹码的。”苗远骞正色道。 关识盯着柏永年,顾乐山本来还在研究白幕上的信息,身侧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他挠了挠自己的小卷毛,疑惑地看向谈话中的几人。 柏永年看着瘦削的苗远骞和神色凝重的关识,略一思索就想通了:“那场事故里,苗康顺给你用了西格列汀?” 苗远骞:“准确来说,是它的衍生药物,沙格列汀。作用是短期内提升哨兵的精神等级,但服用后会出现剧烈的精神波动,严重时甚至会导致哨兵失明失聪。两者服用后的副作用近似。” “你希望我为你提供精神疏导。”柏永年直截了当的说,“但我想,你有关识,又掌握这么多信息,我的精神疏导对你来说不是必须的吧?” “确实如此,但那样会让关识陷入不必要的危机中,他如今的处境已经够危险了,我不希望再给他雪上加霜。” 关识静静凝视着苗远骞,没有分目光给其余人。 “就当是我任性的请求吧,我诚心请求你为我精神疏导,当然,只需要浅层的那种就好。”他笑了一下,“毕竟你的哨兵会介意这件事的吧?” 柏永年一呆:“不……什么我的哨兵?” “哦~”苗远骞眨了眨右眼,“我懂我懂,还没成是吗?” “不是不是!”柏永年一整慌乱,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我没有哨兵,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穿的风衣,待的围巾上,都有另一个哨兵的气味啊?你们已经同居了吧,居然没有确定关系吗?” 苗远骞看柏永年慌张的神情不似作伪,当下也惊讶起来,随即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他:“小柏啊,年轻人爱自由,我懂,但是也要学会负责任啊……” 柏永年已经僵立成一樽雕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想开口解释,但不知道是词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最终没有开口。 他只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浅层精神疏导吧。” 苗远骞:“这么突然?你是不是不爱听我说话?我也不是唠叨你,只是真心想劝劝你,早点定下来呢,也少走一点弯路……” 天哪,这是什么紧箍咒吗? 柏永年直接付诸行动,要把小二喊出来上工,不知怎么,四小只一股脑的都出来了,小五还在兴奋的跳舞。 顾乐山刚一脸惊讶的指向小五,就看到四只小蜘蛛只剩下了一只:“等等,柏同学,你的精神体刚刚是不是在跳舞?” 柏永年绷着脸:“没有的事。” “难道是我看错了?……不不不,绝对是真的,你的精神体刚刚确实是在跳舞。” “不,没有,你看错了。” “真的吗?但是……” 关识忍无可忍,出声打断:“好了!他的精神体刚才确实是在跳舞,你没有看错。现在讲清了吧?讲清了你们两个就给我出去!不要打扰苗远骞的治疗!” 顾乐山跟翟朔被撵了出去,苗远骞受伤的看着关识:“识识,你以前都喊我骞骞的,怎么一觉醒来,你就只愿意喊我全名了……” 关识被他说的一阵恶寒,紧随顾乐山两人之后出了门。 苗远骞笑嘻嘻地目送他离开,随后看向柏永年:“柏向导,接下来麻烦你了。” 小二伏在那只搭在被子上的手,病房内的两人闭上眼睛。 等待精神疏导期间,门外站着翟朔依着门口开口:“我还以为你当真投靠苗家骏了,但既然不是,你光明正大的来探望苗远骞,就不怕被他发现?”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苗家骏要我来问几个问题,并全程录音。”关识回。 “那你该怎么办?刚才说的话不能被他知道的吧?” “当然不然,台词我早就准备好了,苗远骞也挺喜欢演戏的。”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大概十分钟后,门被从内推开,重新围上了围巾的柏永年踏出病房,示意几人治疗已经结束。 关识迅速说了声“谢谢”就又进了病房,翟朔冲他笑了笑,也随后进入了病房。 今天来探望苗远骞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柏永年获得了他所需要的信息,因此准备离开,他算了算,晚上回去的点,正好还够他做个晚饭。 他走进电梯,看到身后进来的人,好奇地问:“你和我一起离开?” “嗯。”顾乐山低头应了一声。 反正里出疗养院还有段距离,柏永年不介意闲聊几句:“你只是来探望你堂哥身体健康的吗?” 顾乐山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我今天来,实际上希望自己也能加入你们,但刚才谈话过程中,哥哥一直有意忽略我,他愿意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却不想让我卷进来。” “或许是他对你父亲的死心存愧疚,他不愿意让你再出事。”柏永年宽慰道。 顾乐山叹了口气:“爸爸已经去世了,害死他的人却逍遥法外,我怎么才能做到心安理得的旁观你们直面危险,却独自去享受自己的人生?”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门外,他拉高了衣领抵御寒气:“没事,你不用安慰我。我这几天多来找哥哥他几趟好了。” 两人分别,柏永年看距离下一趟空轨发车还有段时间,便又来到了那家花店。店主是一位女性,气质柔婉,正在打理店内的花。 门被推开,清脆的铃铛奏出悦耳的小调,店主抬起头来:“哎呀,这不是中午刚来过的客人吗?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柏永年点头:“我还想再买一束花,送给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呢?年龄多大?有什么偏好吗?”店主细心的问。 柏永年认真的思考后才给出了答复:“是一个可靠、心思细腻的朋友,年龄的话,只比我大一点点,偏好……” 他会想起那栋最开始有些死气沉沉的屋子,嫌少的装饰品让他无法通过装修风格来判断宿松霖的颜色偏好。 余光瞥见一团洁白的花簇,他联想起自己送苗远骞的也是白色的花,想来它应该也适合送朋友吧? “这束花能包吗?适合送朋友吗?”柏永年指着那几朵花问。 “啊,这个花吗?”店主端详了片刻,“是很亲近,很向往的朋友吗?” 柏永年斟酌了一下这两个形容词,肯定地回答道:“是的。” “可以哦,拿这花很适合送人呢!”店主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捂住嘴,“那我就给你包起来了哦。” 柏永年乖乖点头,看着店主欢快的背影和轻快的步伐,觉得她真热爱自己的工作啊。 店主取出材料,细心的设计花的摆放,再包好,心里暗叹,少年人的暗恋真是青涩又甜蜜,那人估计是早就看好了花,只是为了掩饰才装作不经意提起的模样吧!—— 作者有话说:苗远骞:我懂!我都懂! 小柏:啊?啊……小五你别跳了!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走完了走完了,快马加鞭一样的走完剧情了。 第87章 疗程后期 苗远骞关怀过翟朔几句后,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没有强留,让人走了。如今这间他曾经豪华的囚笼里, 仅剩下苗远骞和关识两人。 “关识, 我知道你现在跟着苗家骏, 有帮我打探消息和为我报仇的意思。但你现在和他的关系太近了, 我难免担心你会被扯的太深,有生命危险。” 看着关识低头在光脑上处理事务, 手指都快的能看到残影,苗远骞忍不住有些语重心长的说。 这会儿没有其他人了, 关识干脆拖了个凳子坐在床头,他闻言飞快地看了一眼苗远骞,又低下头忙着回复:“我你担心什么?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便宜弟弟?他可不算是什么好人。” “唉, 我当然只是关心你。”苗远骞沉默一瞬:“他变了很多吗?那些事情,或许是苗康顺逼迫他去做的。” 关识:“或许这算是一方面, 但他需要增加自己的分量,来庇护自己那个活在爱情故事里的母亲。” 苗远骞叹了口气, 他想问能不能劝苗家骏加入他们, 又觉得这样未免是慷他人之慨,毕竟一旦问出这话, 关识的安全就岌岌可危了。 微风抚动窗纱, 苗远骞看着关识认真的眉眼,他是自己和母亲在这世上最后的联系了, 也是自己仅剩的最亲近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要再失去了。 苗家骏自己做出的选择,便也只能由他自己去承受命运了。 …… 柏永年怀抱着鲜花出门, 风衣在空中扬起一道利落的弧度。他并不是什么很有仪式感的人,但看到这束小小的白色的花簇,他就想起了宿松霖。 店员说,这是风信子,由古蓝星的种子培育而来,几乎与它的祖先一模一样。可惜每当柏永年乡愁渐起时,想到的只是那栋乡下的小平房而已。他并不知道这风信子与它的祖先是否一模一样。 回去的时间点不是很好,空轨上挤满了面容疲倦的青年人,座椅作为稀有物品,也早已被一个个精神萎靡的人坐满。 柏永年勉强找到了一个角落,用身体圈起了那束白色的花。但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还是有一朵花的花瓣折了。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剩下些许余晖,客厅里有些昏暗。宿松霖身着军装,今天他难得回了一趟军部,他本以为至少,会有点正事要告知他。尽管他如今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难以左右上层的抉择,但好歹还算享有知情权。 但没有,那份文件置于干净宽阔的木质办公桌桌面上,离他仅有一臂之遥,而现如今的他却连翻开它的权力都被人夺走了。 他签了个字就回来了。 这样的场景他并不陌生,但巨大的虚无感还是击中了他。幸好今天柏永年出门了,令他得以随意颓废的躺在沙发上,放空自己,静待夜色席卷这具躯壳。 忽然,楼梯间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宿松霖瞬间坐起身,打开了一盏小灯,用手指勾着不远处的小毯子,要给自己盖上。 脚步声的主人大概心情很好,用了比平时更短的时间就站到了门外。幸好宿松霖已经够到了毯子,只需最后一下便能盖上。 脑域深处精神图景的一阵抽痛却让他松开了手,偏偏这时,门开了,随着“咔哒”一声,光洒满了整间屋子。 “哥,怎么不开灯?” 柏永年疑惑的问,看向室内,却一眼看到了穿着军装的宿松霖:“哥,你今天去军部了?是去处理事情了?” 宿松霖僵了一瞬:“嗯。” 柏永年解了围巾,外套都没脱,快步走到了宿松霖的面前:“哥,我给你带了花!” 他笑的灿烂,像个讨夸奖的小孩,宿松霖觉得他眉间大概差一朵大红花。他肩膀忍不住轻微松懈下来,似乎从某处沉重的一角中逃出,得以喘息片刻。 他接过花,低头嗅了嗅,对柏永年露出一个笑:“谢谢,很好闻。” 宿松霖不是个吝啬笑容的人,这些天来,柏永年已经习惯看到他的笑了,也因此,他瞬间看出来,宿松霖的心情有些沉重。 联想到宿松霖今天的行程,以及他自己在军部曾收到的冷待,柏永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哥……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的事。” 宿松霖起身,把花插在花瓶里,摆在了自己的书桌上。为了避免直射阳光,他错开了窗户,窗台边角的粗糙木雕小猫歪着脑袋,像是要凑近了嗅闻那朵花一样。 宿松霖不愿意说,柏永年又没有办法了。但总归对方没那么沉重了,自己这束花也算是买对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的精神疏导也磨合的越来越好,治疗进度很快,在和季向沟通疗程的时候,对方都忍不住赞叹:“好强悍的恢复力,你治疗的是一个高等级哨兵吧?高等级哨兵并不多,说不定我还听说过呢。” 柏永年一笑而过,不动声色的用提问转移了话题。 期间他也总往穹顶区跑,一是魏雯慧看书的速度真的很快,柏永年都怕她把睡眠进化掉了,在不眠不休的看书。还有一点就是苗远骞的精神疏导。 关于为苗远骞精神疏导一事,他和苗远骞、关识三人都心照不宣,大抵是张霞文她们通过自己的血样分析出自己对奥格托宁副作用的缓解能力,苗康顺那边得到消息罢了。 大多数时候,苗远骞的副作用都由关识负责消解,柏永年只用偶尔去一趟。不过苗远骞不愿意欠人情,每一次浅层精神疏导结束,柏永年都能拿到一笔钱,所以他很满意这份事少钱多的兼职。 邬君禾和邬泽依旧忙的脚不点地,联系不上人。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日子在平凡普通的生活中流逝。值得一提的是,他和宿松霖的菜终于种出来了。柏永年对他们怀有莫大的期望成熟的那天就迫不及待的摘了做菜吃,只可惜自己种的终究不如专业农民选育的,这些菜的味道有些差强人意。 “怎么是这个味道……”柏永年小声嘀咕,用筷子把碗里的菜翻了个身,又给翻回去。 宿松霖也很懊恼:“下次不买他们家的菜种了。” 柏永年抬眼看了眼对面人,想着原来还是有下次的。 本来前些日子,宿松霖的精神图景已经痊愈大半了,这也意味着疗程来到了后期,接下来柏永年需要弥合宿松霖精神图景中,萎缩最严重的位置,对精神力要求极高,肢体接触不可避免。 先前的无色乳胶手套已经彻底派不上用场了。 柏永年兴奋的和季向讨论病情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的病人又不配合了。 治疗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迟,甚至病人开始有意找各种借口逃避治疗,直到昨晚,还真被他逃过去一次。 柏永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治疗过程中,宿松霖一旦露出了不适的表情,他都会停下来更温柔的使用精神力。明明他已经没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是会逃避精神疏导? 柏永年在这边胡思乱想,对面的宿松霖还在盘算着下一波种什么菜:“等会种我买的另一个菜吧,它不是在那家买的,店主是一个很温柔的婆婆,应该不会骗我。” 柏永年点头。 今晚宿松霖也没有主动提及精神疏导的事情。柏永年洗漱完出来时,客厅的灯居然已经灭了,自己的卧房敞着门开着灯,似乎在无声催促他赶紧休息。 “好幼稚的逃避方式。”柏永年有点无奈。 他看也没看,直接走到宿松霖的卧房门口,门缝没有光。他抬手叩了两下,无人应答。 柏永年继续敲门:“哥,该做精神疏导了,治疗刚有进展,咱们不能半途而废。” 依旧无人应答。 柏永年抱臂,好,既然睡着了,那他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咯? 他干脆旋开了房门,向导的夜间视力不比哨兵,因此他没看见门开的那一瞬间,床上的人轻微抖了一下。 柏永年熟练的坐在床边,因为需要足够的肢体接触,他早已不再使用那张书桌前的椅子了。他看着宿松霖的睡颜,抬起手。 窗台上的瘸腿小猫突然歪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柏永年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看过去。 发现只是木雕,又回过头继续。 他揭开被子,把宿松霖向着自己的方向拖动,直到那清瘦的后背抵在自己的胸膛上。 只是手掌的接触面积,并不足以达到治疗效果,这方法也是他和季向讨论后得出的。 柏永年没有开灯,既然怀中的人想装睡,那自己也陪着演就好了,这也算是一种人文关怀吧? 他摸黑去解睡衣扣子,前两颗扣子颇为艰难,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指尖溜过来溜过去,好在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剥开了累赘的睡衣。 这下即使是他,也能看见黑暗中莹白的一片了,柏永年移开视线,要去背向导守则。背了没两句,突然想起向导守则里根本没有约束向导在这方面的规则。 太糟糕了,真为那些哨兵们的安危感到担忧。 大概这想法说出去,都会引起嗤笑。哨兵一向自诩是哨向中的强势群体,来自弱者的怜悯只会变成他们的谈资。 由于是刚洗完澡出来,柏永年想着精神疏导要肢体接触,干脆没穿上衣,这会儿也省了再脱一件的功夫。 柏永年头靠在宿松霖肩颈处,看着他的脸颊。再照着刚才那慢条斯理的劲去解扣子,恐怕他的病人就要先一步破功逃走了—— 作者有话说:急急急!- 救命,咋锁了 第88章 品尝 柏永年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像世界上最耐心的织者一样用丝线裹住怀中人。 作为向导,他的精神疏导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不过先前的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肢体接触, 顶天了也不过是握个手。起初他还会闭上眼睛, 细心操纵精神力的走向和排布, 等到熟练了之后, 他便有余裕观察他的病人了。 大多数病人的表情管理都不是很好,柏永年总能欣赏到那种挣扎与放松交织的矛盾表情, 他常常能品味到来自野性社会中狩猎者的喜悦。不过作为一个宽容的向导,他一向为自己的病人保守这个秘密。 大概深层疏导和先前的疏导也没多大差别, 治疗中的宿松霖也不例外。 随着精神力一点点充盈那破损的精神图景,他的眉毛也渐渐蹙了起来,身体也随之绷紧。 柏永年只看了一眼, 就克制地垂下眸,却不可免地又撞见另一副景象, 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他小时候是个闹腾的性子,撩猫逗狗什么都干, 偏偏长了个娃娃脸, 性格跳脱,直接俘获了周围一圈长辈的喜爱。和宿松霖的相处中, 他尝尝故技重施。 对待社交, 柏永年一向喜欢偷懒,把自认为是好人的都拨拢到一块地方, 圈起来,坏人就干脆了当的踢出去,只留下一个记仇的本子。 前二十来年,他用着这套简单粗暴的处理办法, 活的还不错,他准备继续延续这个老办法再活个几十年。 但宿松霖似乎有些不好分类。 偶尔柏永年拿他当长辈,把他的那些关心和帮助记在心里,再将这人高高挂起,像一轮明月似的。 偏偏在外又总说这人是自己的朋友,这个词,又仿佛一下子将人扯到了自己的身边,距离瞬间缩短。 柏永年在自己的那块小地方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就是没找到适合安置宿松霖的位置。他隐约察觉到,自己该给宿松霖划一块新地。 一声闷哼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柏永年立即向宿松霖望去:“怎么了?是精神图景感到疼了吗?” 他一出声,宿松霖又没动静了,像是怕惊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柏永年却不敢怠慢,连忙撤出精神力。充实的感受褪去,骤然的空虚又让宿松霖喘了一声。 柏永年没管那些,他掰过宿松霖的脸颊,凑近了看他的神情。见屋里黑着不好观察,他绷着脸要去摸床头的开关。 也许是自己的走神,给宿松霖的精神图景造成了伤害。宿松霖一向很能忍痛,如果不是痛极了,怎么会发出声音? 宿松霖却急急忙忙的喊住他:“别开灯!” 柏永年果真停下,他轻声劝说:“哥,你让我帮你看看,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宿松霖扯了扯被子,发出窸窣几声:“……我没受伤。” 柏永年不信:“那是怎么回事?你不要逞强。” “……小年,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了,好不好?” 柏永年下意识说道:“可是疗程安排……” 宿松霖一狠心,单手攥着被子,推了柏永年肩膀一把,没使劲,但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小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他看着黑暗里呆滞的柏永年,咬了咬牙,“君禾拜托我照顾你,我又算是你的学长,所以就这一次,听我的话,好吗?” 他似乎是绞尽了脑汁,才勉强扯出这么个由头出来,好像有了这面大旗,就能成功劝走柏永年。 这话一出,宿松霖一下子落回了前辈的位置上,又远了。 柏永年在黑暗里静坐片刻,他讨厌无意义的争论,这牵强的理由显然无法说服他。他有着较真一般的求知欲,所以他要自己去找答案,去看宿松霖在掩藏什么。 于是精神力又铺展开来,控制它的向导甚至刻意收束了力道,只浅浅的裹住面前人。 宿松霖又惊又怒:“柏永年!” 这大概是宿松霖第一次用这么语气和他说话了,之前即使他违背了宿松霖的意愿擅自开始治疗时,对方也是一副轻拿轻放的态度。柏永年相当聪明,他在那一刻就明白,自己在宿松霖这里有着某种特权。 但柏永年能理解他此时的愤怒,在用精神力包裹住了宿松霖全身后。 原来,是有感觉了啊。 宿松霖颓然的坐在床上,捂住了脸,松开了紧攥着的手。 “哥?” 精神力还未撤去,宿松霖的一举一动都在柏永年的感知范围内。他心中生出点隐秘的窃喜,似有另一个自己伏在耳边轻声细语的劝诱,那些什么虚构的道德枷锁也可以抛之脑后了。 “松霖?” 宿松霖依旧没什么反应。 心中的渴望迅速膨胀,柏永年干脆伸出手,缓慢地从那双手下探进去,指腹轻柔地划过柔软的脸颊,描摹着那线条柔和的眉骨。 尽管看不真切,但柏永年能想象眼前人的模样,他此时一定被自责和愧疚紧紧缠绕,无法直面自己。那张带着点病气的脸也会因此生动起来,染上些颜色。 要是能开灯就好了,但柏永年也只敢想一想,他知道宿松霖绝对不会同意的。 宿松霖终于放下了手,看着眼前那双因看不见而有些失焦的眼睛。 得拒绝他,宿松霖想,本来自己就不该为了治精神图景拖着他。 “小年……”宿松霖抬起手,要去捏脸上那作乱的手指,还未触及,就被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一顿。 他骤然瞪大了眼睛:“等一下!” 拒绝的话语全淹没在他人的动作中,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依偎在一起。 宿松霖擅长忍痛,却不擅长这方面。柏永年也只会这点手艺,却已经足够。 “……够了,小年,停下。”宿松霖挣扎着从失控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柏永年像是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换个称呼好不好,松霖?” “不……” 手指猛然划过。 “呃!”宿松霖大口喘气,“小年,别……” 手指不断的打着圈。 宿松霖难以应对,把脸埋住,无声息地抵抗了几秒,才终于妥协似的开口:“永年,别再捉弄我了。” 内心仿若餍足的猛兽,柏永年控制不住的勾起了嘴角,终于放过他。双手并用,不一会儿就结束了。 这下说什么都晚了,宿松霖扯着被子要把自己裹起来,盖到一半,一个散发着热气的人就钻了进来。 “你不能这样。” 柏永年可怜兮兮的说,一把拽住他的手:“要互帮互助的,你不能只顾自己的。” 宿松霖闭上了眼睛,耳朵上的温度就没下去过。 柏永年看他不回应,不可置信地想,宿松霖不能真的只顾自己吧。他连忙又凑近了一些,毫不害臊得用头去蹭宿松霖的脸颊:“哥,你帮帮我吧,我难受……” 平时如果给他听自己发出的这动静,柏永年自己都能先哕死。这会儿他倒是完全抛却了后顾之忧,不留余力的为自己谋取应得的权利。 等到宿松霖的手终于动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不会再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了。 柏永年毕竟好久没有过了,时间还挺短,结束的时候他忍不住臊红了脸:“不是,我以前不这样的。” 毕竟还是病人,折腾一通,宿松霖有点累,他耷拉着眼睛,用指节叩了叩柏永年的山根,敷衍地应声:“嗯嗯,好了,你快去洗漱,然后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不能这么走了,我知道你还是没信!” “我信了,你特别久,真的,快去洗漱吧。” 柏永年突然有些扭捏起来,飞速瞥了宿松霖一眼。不等对方疑惑,又拉着他的手往某处带。 “什么?等等,你又……?” 终于得空去洗漱的时候,柏永年自告奋勇要去帮忙,但被关在了门外。 按照互帮互助原则,他本想回头再去帮宿松霖的,却被对方果断的拒绝了,只得放弃。 浴室里的宿松霖拧开了冷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情。他更难接受的是,自己明明有无数个机会拒绝柏永年,但他没有。 他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水雾的镜面清晰的倒印出一个瘦削的哨兵,那身躯上曾经刻苦训练的痕迹,都在日复一日的病痛中被侵蚀殆尽了。 没有一点哨兵该有的样子。 宿松霖扯了扯嘴角,露出讥笑。也就外面那个不谙世事的向导,会被生理现象迷惑,对这么一副身体感兴趣了。 他逼迫自己不移开目光,将身体上每一处丑陋的疤痕都看尽,一遍一遍提醒自己:是你利用了他的懵懂,诱导他品尝了这果实。 宿松霖把水流拧大,仿佛这样就能让冷水洗去他犯下的错误,掩盖自己刚才那一瞬的鬼迷心窍。 浴室的门突然被拍的哗啦作响。 “病人不能洗冷水澡!”柏永年在外面生气的大喊,“明天的精神疏导时间再延长十分钟!” 宿松霖只好拧开了热水,匆匆洗完。 出来的时候,柏永年绕着宿松霖转了一圈,确认对方体温正常才放人。他把人塞进被窝里:“哎!别出来了,床单我换了。” 见人不动了,安安静静的窝进去,他才放心去洗漱,冲着澡的柏永年忍不住哼起了歌。 好开心,不过他和松霖哥现在算是什么呢? 柏永年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这事好像该确定关系之后再做的,他得补上。 也不知道星际社会这边谈恋爱是怎么个章程,他今晚得好好做做攻略—— 作者有话说:不谙世事的向导*柏永年:?我吗 第89章 邬君禾昏迷 可惜第二天他并不是先醒来的那个。 在这里住着的日子里的, 柏永年的睡眠质量逐步提升,已经到了闹钟有点奈何不了的地步了。 因此门被礼貌的轻轻敲响的时候,柏永年皱了一下眉头, 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直到房间里开始出现另一个人的精神力, 他才若有所觉, 睁开惺忪的睡眼。 宿松霖打开衣柜, 挑了两件衣服放到被子上。 柏永年揉着眼睛拎起那两件黑不溜秋的衣服:“今天要穿这么严肃吗?如果不是你今天拿出来,恐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柜子里还有这些衣服。” “嗯, 出了点事。”宿松霖合上衣柜,垂眼退回门口, “君禾出车祸了,现在昏迷不醒,我们今天去看望一下他。今天外面降温了, 你多穿点。” 睡意一下子消失了。 “……什么车祸?昏迷不醒?”柏永年呆呆问,“怎么会这么突然?” “一会儿车上说吧。” 黑色的短款大衣包裹住上身, 平直的肩膀上落了点雪,柏永年恍惚间才意识到, 耀斑星的星港区居然迎来它的冬天了。 他呼出一口气, 看着热量在冷空气中碰撞出水雾,再消失, 瞥了眼身侧的人。 宿松霖的脸颊上总算有了些血色。或许和最近的饮食习惯有关, 看来,这几十天来坚持不懈的亲自下厨也是有点作用的。 邬君禾出事像一块巨石压在柏永年的心头, 出发前的精神疏导中,两人都没有说话,连眼神交流都少有。 柏永年能感受到,宿松霖眼神中, 往日的轻松已经散去,被取代的,则是来自军人的肃穆。 看着宿松霖操作星梭,柏永年侧头看着流水般划过的街道和人影,社会所赋予的身份终于又一点一点落回自己的身上。 宿松霖是一名收到了挫折的少校,而他是一名军校新生,同时也是涅墨西斯螺旋所寻求的优质实验体。 昨天那束白色风信子还在窗边,今天那有些老旧的居民楼就被星梭远远甩在后面了。 日子好像总是在快要好起来的时候,突然转弯。 宿松霖在路上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凌晨,邬君禾手下的人找到了涅墨西斯螺旋的总据点,却在传送信息的过程中突然联络,再次恢复通讯时,对方只要求在特定的地点交接信息。 这显然是一个陷阱,但邬君禾实在无法放弃这一次机会。如果只因为自身安全而不回应,传送消息的人和总据点位置都会从此消失。 “君禾哥不可能毫无防备的就赴约,所以他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还是被算计了吗?”柏永年问。 “对。他带了两队人,一队人在近处保护自己,一队在稍远处埋伏,可惜对方使用的是气溶胶式的药物,君禾他没有设防,最终还是吸入了奥格托宁。” 宿松霖叹了口气,继续说:“好在最后,被挟持的传信人用暗号告知了君禾总据点的位置,在那之前我们就已经就有了几处猜测的地点,传信人的暗号肯定了其中的一处,它在距离耀斑星最近的一颗资源型星球上,名叫原矿星。” “这颗星球的取名真是直白。”柏永年想起什么,“张霞文不就是从资源型星球出身的?我记得,她和安托万都是来自铁砂星吧?” “是的。” 柏永年眼中透露出点疑惑:“我有点不明白,她们明明也对自己的故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将据点设立在另一座相似的资源型星球上?” “人性是复杂的,或许只有等到张霞文和安托万落网了,这个疑惑才能被解开吧。” 星梭到了,来到了开放的空间,两人便停下了交谈,沉默的走到邬君禾的病房里。邬泽坐在床边削水果,但是这里只有沉睡的病人,于是那些水果便只能在空气中氧化发黄。 “邬泽哥。”柏永年轻声打了个招呼。 邬泽回应一声,和宿松霖示意后开口:“大致的前因后果,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两人点头。 他继续:“昨晚拦截消息并和大哥对峙的人,是苗家骏,他没有对脸部做伪装,因此很轻易就被查出来了。” 柏永年不知道说些什么,初次与苗家骏见面时,他还觉得这人或许只是嫉妒心重了些,却没想到事情会一步步走到现在这幅模样。 “现在起诉他了吗?”柏永年问。 邬泽点头:“但他早就已经脱身了,联邦警察搜查到苗家的时候,苗康顺表现出对此一无所知的模样,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苗家骏身上。” 柏永年捏了捏额角,对这么一个东西,连脏话都懒得骂出口,还要担心会不会脏了松霖和君禾哥的耳朵。 “听起来,苗家骏更像是一只替罪羊。” 宿松霖单手抵着下巴:“抓住他的价值或许没那么高。” 邬泽补充后续:“虽然没有找到苗家骏的下落,但联邦警察找到了在某一处巷子里的关识,他被塞在垃圾箱内,浑身是血,但并无致命伤。” 听到没有致命伤,柏永年便没有再追问关识的现状,转而问道:“既然已经查到了苗家骏和苗家,怎么联邦警察不继续去查苗康顺。” “还能是为什么。”看着氧化发黄的水果,邬泽终于停下了机械性削水果的动作,把那颗有点丑陋的果子塞进嘴里,咔嚓咔擦吃起来,“苗家家大业大,牵扯颇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联邦警察不敢动。” 他囫囵几口吃完:“查出来点什么还好,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免不了要被针对。苗家又是深耕媒体行业的,倒是制造舆论给警方施压,降低他们的公信度,这责任谁来担呢。” “不就是要证据吗。”柏永年恼火的捏紧了拳头,“目前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据点,我们就去那个什么原矿星,去他们老巢,找证据不就好了。” 邬泽吃完了,把果核一丢:“坦白来说,宿少校并不愿意你知道这么多。” 柏永年立刻扭头,看到宿松霖在瞪邬泽。邬泽翘起一条腿,有恃无恐地说:“我虽然觉得你有知情权,但也还是要明确地告诉你,这次去原矿星的行动,你不能参与。” 这下轮到柏永年瞪他了:“什么意思,凭什么我不能参与?我之前难道没有帮上忙吗?” “这是帮不帮的上忙的问题吗?现在连大哥也出事了,难道要让你一个刚入学的学生也出事吗?你上次因为珀斯卡兹受的伤,我也看过的,这种罪,你没必要再受一次了。”邬泽叹了口气:“现在大哥你也看过了,星联军校今天解封了,你就去逛逛校园吧。” 柏永年不服气,又争辩了几句:“难道你就不是学生了吗?你也就比我大两届,为什么你能参与,我就不行?我们明明是一样的!” 邬泽摇摇头:“我们不一样。但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了。宿少校,能麻烦你劝劝他吗?” 宿松霖叹气,又看了邬泽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早就说了别告诉他”。邬泽耸耸肩,盯着病床上无意识的邬君禾开始发呆,表示“对此我可不负责”。 两人走到病房外,柏永年刚要开口,就被宿松霖温柔的打断了:“我听说,学校里好像多了一栋新教学楼,你不想去看看吗?还有你的同学,之前和你一起参赛的队友,你们好久没聚了,去和他们见个面聊聊天吧。”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眼神,却让柏永年的不甘心如熊熊烈火般燃起。明明昨晚,两人的关系有了进展,为什么今天,宿松霖又轻飘飘地回到了那条线之后? 柏永年拉住他的手,情绪起伏中,不自觉紧紧捏住。宿松霖没有挣扎,只是抬手要去摸柏永年的头顶,却被面前人一扭头躲开了。 “不要拿我当小孩了。”柏永年紧盯着他,突然苦笑一声,“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尊重我,你和邬泽,两个人都是。” 没有敬语,他也懒得再添上,说完他便转头离开。 宿松霖垂着手看着柏永年离开,心里有些刺痛,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重新推开门进了病房。 他确实需要进一趟校园,但不是为了所谓的同学之间聚一聚,他要去找翟朔和薛锐,问一问关于苗家骏和关识的事情。 不过路上总有人盯着他,还有些哨兵凑上来要联系方式,柏永年只好一一婉拒。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向导,柏永年也只是笑一笑,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上前的向导只好在这温柔的笑容里告别离开,空手而归。 “翟朔呢?!”眼见只有薛锐一人,柏永年心里顿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联系薛锐的时候,他在新教学楼的训练室内,两人干脆在此处会面。 薛锐擦干身上的汗,套上外套:“他昨晚说,要去接应一个人,随后就失去了消息。” “谁?”柏永年迅速反应过来,“是关识?” 薛锐看他一眼:“看来你对这事有些了解。是关识,问题是现在,关识是被联邦警察发现的,翟朔却没有了行踪。” 事情好像突然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一窝蜂的涌现出来,变故接踵而至,柏永年深吸一口气:“对这事,你知道多少?” “关识故意挑拨苗家骏和苗康顺的关系,一方面怂恿他掌握和涅墨西斯螺旋的联系,另一方面又故意让他在办事过程中露出瑕疵。” 薛锐席地而坐,雪豹不知何时来到了柏永年身后,刚要围着他坐下,却突然开始轻嗅他的袖间。 薛锐的的话音一顿,目光落在了柏永年的双手上。 柏永年毫无察觉:“但关识却在昨晚出事了,苗康顺看出来他的企图,准备处理了他?”—— 作者有话说:真的真的感觉快要结束了!其实现在每天只赚一点点点点钱,但还是想写完小柏的故事,有始有终的完成它!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可能等我变成了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了,都还会惦记着这事 第90章 虚弱的安托万 雪豹打了个喷嚏, 眯着眼长大了嘴巴,仿佛闻到了什么呛鼻的味道。 柏永年疑惑的蹲下身,托着白色大猫的下巴左右检查它的鼻子。 薛锐咳了一声, 把雪豹收回精神图景内:“别管它, 它有时候一惊一乍的。” 柏永年想起雪豹甚至会被自己的尾巴吓一跳, 对这个解释接受良好, 还反过来替雪豹讲两句:“别这么讲,它可能只是反应比较敏锐。” 薛锐不出声, 用一种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柏永年:“?” 他有说错什么吗? “为什么封校期间,突然建了一栋新的教学楼?”柏永年决定直接转移话题, 他回忆了一下小说里这种桥段后面对应的发展,猜测道:“难道有什么富二代要来咱们学校念书了?” 薛锐用比先前更甚的无语表情看着自己。 柏永年:……到底怎么了啊! “如果当真和你猜测一致的话,那么星联军校里应该已经高楼林立了。”薛锐淡淡的否认了他的猜测。 柏永年感到震撼, 所以这学校里当真是有那么多有钱人的。怪他,是他想象力匮乏了。 “这栋有一家企业以慈善名义资助的, 但前期并没有什么铺垫,甚至连对企业来说最重要的宣发也没有。我察觉到古怪, 便着手调查, 查到企业高层中有人和安托万相识。” 柏永年接上:“所以你频繁来这里约训练室,想借此探索这里?” “是。但现在翟朔出事了, 不能再慢悠悠的搜查了。”薛锐拎起包。 柏永年沉下心来:“好, 我来和你一起搜查。” 薛锐打开门,疑惑的看向他。 柏永年:“怎么了?” “今天凌晨, 发现翟朔失联的时候,我已经查完了整栋楼。” 柏永年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薛锐,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昨晚夜间,行动前的翟朔还给薛锐发过一条消息。 “关识暴露了, 我现在去接应他,这一趟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如果我出事了,请你抹除掉和我的所有通讯记录。” 薛锐刚要发消息追问,就立刻止住了,敲敲打打又删删改改,只剩一个“好”字。 “一个小时后,翟朔的光脑芯片就被损毁了,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没有仍何光线的楼道里,薛锐独行于最前方,冷声讲述着昨晚的事情。 因为向导的视力弱于哨兵,雪豹又被主人放了出来,充当柏永年的扶手。他还不至于真把重心倚向雪豹,只用左手虚扶着。不过这样似乎也不合适,雪豹被刺挠的后背一直抽搐,雪白的皮毛如浪涌一般起伏。 走在前面的薛锐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他好几眼,可惜黑暗中的柏永年对此一无所知。 行至尽头,一扇约两米不到的门出现在眼前,门很窄小,一次只能容一人通行。 “整栋楼其他地方并无明显异常,只有这一扇门,无论是物理撬锁还是用精神力探查,都探查不到里面的景象。”薛锐让出身,留给柏永年观察。 柏永年盯着着门上下看了几遍,除了能看出这门很新很厚实之外,看不出其他异常。他按上门把手,只是想再尝试一下能否打开。 “咔哒。” 门锁内传来机械运转的身影,一束光从被打开的缝隙间泄出,照亮了门外紧绷的雪豹和震惊戒备的薛锐。 “你是……安托万?!”薛锐出声道,“你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柏永年绕过一人一豹,看向门内,与朴素的外表不同,门内是洁白宽敞的走廊,蜿蜒曲折令人看不见取出。 安托万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人总是有气无力的,眼瞅着是聚焦在某一处,但看久了又像是空茫的随意落在那儿。 此时他站在门内,腰身挺直,就好像一个等待已久的优雅执事一般,他的视线绕过了蓄势待发的薛锐,轻飘飘的看向柏永年,涣散的瞳孔却又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向什么。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柏永年注意到不同,“视力受损了?” “啊,它们吗?”安托万手指抚上左眼,眨也不眨,指腹几乎要触碰到眼球,“服用奥格托宁的另一种后遗症罢了。” 柏永年顿时想起昏迷的邬君禾,和下落不明的翟朔,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别那么慌张。”安托万浅笑着说,“我注射的是最早期未被优化过的奥格托宁,因为纯度不够,里面含有多种副产物,这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你的朋友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是不是知道翟朔在哪儿?”柏永年立刻问道。 薛锐上前两步,用半边肩膀微微挡住柏永年:“你今天来,难道是为了和我们闲聊的吗?透露这些信息给我们,你的目的是什么?” 安托万不语,依旧浅笑着,他近乎温柔的注视着柏永年,那目光却像是落在某一场梦中。手指轻轻捻开小巧繁复的扣子,罩着他的那一身一如既往华丽的外套落在地上,露出其下病骨支离的身躯。 柏永年看着那突出的肋骨和星星点点遍布上半身的淤青,皱眉移开了视线:“你把衣服穿上吧,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安托万没动,他低头看向自己这幅丑态毕露的身躯:“是这具身体太丑陋了吗?” 几只巴掌大的蜘蛛不知何时出现,利用丝线又将那外衣重新披到了安托万身上。 他抬手想要轻抚肩头的小蜘蛛,却被对方溜走了:“伊恩是不是从没告诉过你,他的精神体是什么?” 听到陌生的名字,薛锐侧头看向柏永年,却看到他略带着些悲伤的神情。 “他的精神体是蝉。”安托万自顾自说了下去,“一只小小的,感到喜悦了会鸣叫、天气晴朗了也会鸣叫的蝉。但唯独面对恐慌时,它会收了声。我每次见到伊恩时,他都少言寡语。” 小蜘蛛们爬上柏永年的肩头,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雪豹挡在两人身前,薛锐有点担忧,却直觉此时不适合出声打断。 “其实我知道,那大概和他的精神体无关,跟着我的孩子们,都少言寡语。尽管我已经竭尽全力去保护他们,为他们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也还是不够。我的孩子们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少。” 从出现起,安托万就一副半梦半醒中的模样。眼见他又仿若沉湎于某处的神情,柏永年终究还是出声打断他的回忆:“……说出你今天来的目的吧,既然是病人,就快点说完事情,回去休息吧。” 安托万弯了眸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童言稚语一样,喉间发出点近乎气声的轻笑。 “好,好的,如你所愿。” 又是那种眼神,柏永年心想,那种近乎怜悯的温柔,仿佛历经罪恶和苦难后,呕出的那一点温柔。 “学校已经不再安全了,这栋楼是应张霞文的要求,经我的手所建的。”安托万随意拢了一下那件缀满珠宝的外套,“我再三向她恳求,才得到了操办这次行动的机会。我能为你们做的,就是拖延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计划的话,就快去做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至于你的那位朋友。你们不是已经拿到了总据点的位置了吗?他就在那儿。” 交谈过后,安托万还带着他和薛锐走了一遍地下通道,除了正在施工的部分,他居然还预留了一个隐秘的逃生通道。 三道脚步声在空荡的走道中一遍遍回响,大约是安托万提前通知过,这里只有地上散落的装修工具,并无其他人。 薛锐一直有意将两人隔开,但架不住安托万就是故意要往柏永年那边凑,他暗中阻挠了好几次,结果他没等到这人死心,反倒看着这人唇色发白地喘上了。 本来一脸病容,这时候胸腔里还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喘气声,一下子就勾的柏永年心里细微的同情和怜悯放大膨胀,让这人慌张的主动去扶人了。 薛锐:“……” 他内心五味杂陈。以前怎么没发现,柏永年这份过剩的同情心这么让人难受呢? “谢谢你,太麻烦你了。”安托万借着柏永年的力道撑起身子,收回腕骨凸出的手臂。 柏永年有些不忍地摇头:“该看的我们都看完了,该知道的我们也了解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该去接受治疗,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 安托万点点头,注视着柏永年,定了一会儿。 就在柏永年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时,他抬手摸了摸柏永年的脑袋:“加油。”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安静,柏永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薛锐隔了好久,才主动开口打破这份沉默:“你们之前认识?” 柏永年回神:“你忘了?我之前不是被绑到星朝会去了,算是和他有个几面之缘。” 黑暗里看不清薛锐的神情,只能听到他古井无波的语气:“只有几面之缘吗?他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恨不能把你绑回去当孩子养。” “啊。”柏永年斟酌一下,“也许你说的没错,他只是……把我当做了他的某个孩子吧。” 柏永年本以为,见完邬君禾,宿松霖就会把他撂在学校,自己马不停蹄的奔忙去了。他游荡在路上,还在想该怎么对宿松霖开口时,对方的消息就先一步到了。 一辆满大街都是的通用款星梭停在他的面前,柏永年熟练地拉开侧门坐上去。刚一关上门,就暗道不好。 明明刚闹完矛盾,怎么还得做一辆车回一个家,他偏偏还习惯性的坐在了副驾,怎么就没坐在后排?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柏永年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里有气,觉得自己没说错,但又不愿意两人间的气氛这么沉重。 宿松霖的气息很低沉,似乎被数不清的事情压在了心头——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什么,一写起病美人,就思如泉涌。《 》 90-98 第91章 我们试试吧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 昏黄的光照亮了屋子。柏永年脱下外套,凑到种植盆前浇水。 先前三校联赛前,匿名给他发消息的人, 或许就是安托万了。 先前这人的立场就很模糊, 被抓住扣在星朝会的那段日子里, 安托万一面恐吓他要割掉他的舌头, 一面又在张霞文眼皮子底下做点小手脚,间接放跑了他。 从今天见面时这人那精神恍惚的状态来看, 安托万比起张霞文或者是柏永年自己,他更在乎那些受他照顾和庇护的孩子们。 可惜星朝会一事之后, 他就被迫撤离,如今也算是在张霞文面前失权,再难左右局面了。 所能做的, 也不过是拖延一点时间,悄悄装一个逃生门罢了。 倾洒的水珠润进土壤里, 柏永年发着呆,走神间忘记了手下的动作, 直到水壶被人微微提起才反应过来。 宿松霖单手抵住壶嘴下沿:“就这么多水就好了, 再浇下去就要烂根了。” 柏永年顺着那两根手指移到他脸上,又低下头去:“哦。” 身侧人顿了一下, 似乎没有多说什么的打算, 身形一动,便要离开。 柏永年立即下意识抬手握住宿松霖的手腕, 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宿松霖停下了动作,怔然的望着他。 “松霖,让我也参与这次行动吧。”柏永年喉结上下滚了滚,只觉得口中的话语竟然如此干涩, “翟朔也被他们绑走了,我不可能做到坐视不理。” 宿松霖扭头,闭了闭眼,狠下心挣脱了那只手:“不可以,小年,这次行动太危险了,如今君禾已经出事了,我们不可能再让你出事。” 柏永年豁然起身:“奥格托宁是针对哨兵的药物,我才是最安全的那一个!即使不让我参与到核心,做一个外围,或者什么后勤,总能让你们安心了吧!” 说道后面,他的声音终于暴露出一丝脆弱:“不要自说自话的就把我排除在外啊。” 沉默填满了两人之间的裂痕。 良久,柏永年只等到宿松霖的一句“抱歉”。 巨大的无力感快要侵袭他,柏永年拼着最后那点不甘心问:“我还以为……之前那么久的精神疏导,我们之间的关系,好歹也是密切了一点。” “但是好像,从来都是我自以为是,其实一切都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听到精神疏导,昨夜的回忆又浮现在脑海中,宿松霖静默半晌才开口:“对不起,小年。这件事是我不对,才让你做出了出格的事情。” 他心疼又自责的看向柏永年:“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坚定一点拒绝精神疏导的提议的。现在反而让你这么久的付出都白费了。” 柏永年震惊地看着他:“……什么叫‘白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才提出的治疗,昨晚的事情,也完全是我想做便去做了。” 宿松霖伸手抚平了柏永年头上乱翘的两撮头发:“小年,你分化的太晚,又对哨向关系了解的太少。昨晚你只是一时间冲动,才会那么做。” 他退回一步之外:“等事情结束了,学校就安全了。你会安稳的念完书,有君禾托举,你会走的比常人更远。你会结识真正优秀的哨兵,和他结为伴侣。” 话已至此,心中的愤怒达到了临界点,却没有爆发,反而转化了其他情绪。 柏永年的脸上失去了表情,他盯着宿松霖,盯着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冷声问:“那我和你呢?我们算什么?昨晚算什么?” 宿松霖更加愧疚,看不见的道德枷锁紧缚着他:“没事的,那只是一次肢体接触。我知道,现在年轻的哨向之间,我们那点接触都不算得什么。” 眼看他当真否认了那些行为背后的意义,柏永年反倒想笑了。 他也确实嗤笑了一声:“所以你还是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学长,昨晚那都是玩闹。” 柏永年一把握住宿松霖的手腕,这次他用了全部力气,没有给他任何挣脱的可能。 宿松霖有点吃痛地拧眉,他看出柏永年的情绪不太对,没记着挣脱,还想着安抚对方:“小年,你别急,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们慢慢说……” “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一定要虚构一个错误来自己承担呢?”柏永年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是说那是我的冲动吗?你仔仔细细的看好了,那到底是不是冲动。” 他说罢,迎面贴上那唇瓣,趁着对方惊愕愣神的瞬间,撬开了牙关深入腹地。 温热的涎液从嘴角滑落,宿松霖好不容易寻到了间隙,刚开口道:“等等!”剩下的语句就又被那人吞入腹中。 猝不及防的攻势让宿松霖呼吸紊乱,他仿佛被一只蟒蛇缠上,像一只引颈就戮的猎物般不得挣脱。 两人推搡间竟然来到了全身镜前,宿松霖好不容易睁开溢满生理性泪水的眼,就看到了镜中那个眼眶泛红,神色恍惚的自己。 他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不再顾及对方,几下便挣脱了柏永年的束缚。 柏永年却站在原地,他直到论格斗技巧,他不可能打得过宿松霖。但他仍然有无数种挽回猎物的办法。 精神力丝线无形中渗入了哨兵的精神图景,尽管宿松霖反应过来,要自主构建精神屏障,但早已熟悉这精神力的他还是反应慢了半拍,等再次回过神是,他已经被柏永年圈在怀中,正对着镜子。 两人重合的身影在镜面中一览无余。 “你固执的把我看做需要照顾的孩子,忽视实际发生过的事情,这也是一种傲慢吧?” 柏永年垂眼,把下巴搁在身前人的颈窝里,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的宿松霖。 “为什么要固执的贬低自己?为什么要一味丑化两人关系中的你?”柏永年深深地看着他,眼瞳中泄露出一丝悲伤,“你难道觉得,你不配被爱吗?” 宿松霖被这一番话钉在了原地,他徒劳的闭上眼,似乎这样便能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 肩膀一痛,他被迫睁开眼,看到柏永年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用足了力道,深深嵌入的牙印上甚至渗出了几滴血珠。 宿松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唇上那些细小的伤痕,和气息低落的柏永年,终于无法再对这事视而不见。 柏永年的一番话,确确实实戳中了他的内心所想,几乎把他性格的缺漏之处全都袒露出来。 一直以来,作为孤儿院最有出息走的最远的那个孩子,宿松霖早就已经习委屈自己,压抑自己的内心的需求,去做那把顶住风雨的伞。 贫穷偏僻的成长环境更是塑造了他古板又传统的观念,当他发现自己与其他哨兵不同,长得过于温柔秀气的时候,宿松霖对自己的厌恶便更上一层。 种种因素叠加,驱使宿松霖忽略柏永年眼中日益增长的情愫,但内心的渴求又让他舍不得这份关系带来的温暖。但这段模糊的关系总要有个定义,否则只会伤害彼此。 一只手犹疑着摸上了自己的脑袋,柏永年抬头,眼眶通红,看到了宿松霖释然的笑。 “发泄出来了吗?”他问。 柏永年说话也不抬头,下半张脸还埋在原处,声音闷闷地响起:“完全没有。” 宿松霖就用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捏了捏他的耳廓:“抱歉,是我的错,永年,你别气了好不好?” “为什么又在道歉。”柏永年把头埋得更深。 宿松霖看着他像一个蘑菇一样把自己埋起来,忍不住弯着眼睛笑起来。 闻声柏永年又抬起一点脑袋,想去看宿松霖此刻的神情,却猝不及防被他侧头吻在了额头上。 柏永年一呆,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宿松霖目光闪烁,却又坚定下来,认真的看向柏永年:“永年,我们试试吧。我会……认真对你负责的。” 终于,他终于有了个名分。虽然这个场面和他想象的有些差距,没有花束,没有浪漫的约会,也没有感人的告白场面……不,刚刚那应该也算的吧。 柏永年神游着,脸上还挂着带点傻气的笑。不过对方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哪里有点怪? 宿松霖转身抱住他,感受了几分钟才开口:“但是永年,我很担心能不能让你舒服,毕竟我现在身体还很弱,可能没法很好的服务你……” 柏永年反应了几秒,忽然笑起来:“什么跟什么啊,你还是个病人,我怎么可能那样。” “而且,应该是我让你舒服吧?” “啊?”宿松霖疑惑的反问,“但我是哨兵啊?” 柏永年立即正色道:“刻板印象要不得!”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松开对方。 “咳,这都八点了,我去做饭吧。”柏永年故作正经地说。 “我也来帮忙吧。”宿松霖回。 吃饭的时候,宿松霖再次提起了行动的事情。 “这次行动非常危险,计划是我当诱饵潜入据点,伺机找到相关资料并捣毁涅墨西斯螺旋的总据点。因此先前拒绝你,也确实是考虑到你的安危才做出的决定。” 柏永年立刻举手:“让我来做诱饵吧!” “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宿松霖无奈的驳回,“你这次,最多就是当个普通工作人员混进去,而且还得尽量避免和张霞文接触,她对你的关注有些不同寻常。” “哦,好吧。”柏永年失落的扒几口饭,“那为什么你做诱饵,他们就会上钩呢?” 宿松霖平静地回:“因为我也曾被注射过沙格列宁,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我的副作用远比其他人小,并且精神等级跃升后,并没有回落。” “但你不是学生时期就已经是S级哨兵了吗?”柏永年困惑。 “嗯。”宿松霖点头,“所以严格来说,我现在是SS级,只不过目前还没有针对S级以上精神力进行严格的分级。” 柏永年……沉默地又扒了两口饭—— 作者有话说:小柏:啊……老婆好像很强的样子(流汗) 第92章 让我帮忙吧 晚上的精神疏导也如期进行, 看着盘坐在床铺中央的宿松霖,柏永年有点不知所措地挠了挠侧脸。 他穿的那件睡衣,领口有点大, 白天的那个牙印明晃晃的露出来, 提醒着柏永年自己干了什么幼稚的事情。 “怎么了?”宿松霖含笑看着他, “柏向导, 不进行今晚的治疗吗?” 一听这个称呼,柏永年就懂了, 这人故意露出那牙印的! 他顿时把那点不自在抛之脑后,爬上床抱住宿松霖:“你是不是故意的!” 宿松霖轻轻“嘶”了一声, 柏永年立刻停下动作,警觉的查看。 “怎么了怎么了?”柏永年把怀中人翻来覆去的检查,“是不是不小心扯到伤口了?哪儿疼了?” 扒拉半天, 没有回应,他疑惑的望去, 装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柏永年:“……” “又逗我!”他决定这次一定要给宿松霖一点教训,手钻进上衣里就要去挠他的痒痒肉, 却摸到了微微突起的疤痕。 宿松霖这次不逗他了, 轻轻拂了他的手:“不闹你了,来精神疏导吧。” 柏永年却没有松手, 又摸了回去, 指腹轻轻划过那些愈合后的疤痕。 他也受过伤,从珀斯卡兹那个三无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时候, 但如今的药物能治疗大部分术后的疤痕了,因此柏永年的身体连点小划痕都少见。 那么这些沉疴旧疾,又是在怎样的腥风血雨中留下的呢?宿松霖之前的路,比他先前想象的还要坎坷。 一只手覆上他的, 宿松霖侧头用鼻尖蹭了蹭柏永年垂落的发梢:“别担心,不是什么重伤,只是我体质特殊,容易留疤而已。” 柏永年知道,这只是他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词,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心里想着,这次去原矿星,他要尽可能减少宿松霖收到的风险。 精神疏导结束后,宿松霖的颈间冒了一层薄薄的汗,脸颊也有不自然的红晕。 柏永年却做的笔直,僵硬地说:“你的治疗进度很快,精神图景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后面只需要定期精神疏导保持紊乱值在安全范围内就行了。” 宿松霖仰起脸,眸中水光潋滟:“是吗医生,不过我的向导会关注我的精神图景状况,及时为我提供疏导的,对吧?” “对对对。”柏永年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扯着一个毯子就要下床离开,“今天的疏导就到这儿了,你在这儿先缓一下,我去洗漱……” 可恶,明明说好了不会对病人做什么的是他,但是来感觉的也是他!太虚伪了,柏永年! 他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眼睛里只剩下那卧室的门把手,急着要逃离现场解决一下他突如其来的生理需求。 突然,柏永年的胳膊被拉住了。 “小年?”宿松霖目光缓缓往下滑,“让我帮忙吧。” 柏永年义正辞严地拒绝:“不行,你还是个病人!即使精神图景恢复大半,你的身体素质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法恢复。” 挽住他的手微微用力,带了点坚持:“不做到最后……我用别的方法帮你。” 一句话把柏永年听的晕乎乎的,他红着耳朵又坐了回去。 耳廓被人捏了捏。 “好烫。”宿松霖略带点惊讶,笑着说,“烫的能煎蛋了。” 柏永年握住那只好奇的手,却也不拉下来,眼眶泛红,不过这次是憋的:“哥……” 他带点恳求的仰望着,目光一点一点的在宿松霖的眼睛和嘴唇间跳着。 这眼神让空气粘稠起来,宿松霖别开了目光,要缩回手,却被挽留,食指的之间被人轻轻咬了一口。 “你先别急。”宿松霖自己有点急了,掏出光脑开始检索,“我找找人家都是怎么做的,先学一下。” 柏永年觉得自己有点天塌了,只好憋着口气,把那只手的五个指尖一一咬过去,见人真入定了似的学习去了,红着眼底又咬了一口掌心。 宿松霖回过神,垂着眼:“看懂了,你先别动。” 握着的手被抽走了,要征用。身前人俯下身去,低着头,柏永年能看到他的脊骨,绷出了一道美丽的弧度,肩胛骨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很快这些想法就统统消散,他脑海一片空白,全身的感官都只集中于一处。 一条弦倏然绷紧,几秒后又猛然松懈下来。 宿松霖呛咳几声,柏永年回过神似的去抽纸,捧好了看着他吐出来。 等宿松霖处理好了自己的凌乱,又被柏永年搂进了怀里,他手探去,用唇轻轻捻那薄薄的耳垂。 宿松霖难耐地用手背挡住脸,偏偏上面的牙印还没消,于是柏永年的手腕更快。 等到临界点时,柏永年终于看清了宿松霖的神情,他有点害羞,却又还想再看,但顾虑到病人的体质,还是按捺住了那些飘飘然的想法。 翌日,某医院病房内。 “你们似乎有点不对劲。”邬泽目光在面前两人身上逡巡着。 柏永年一向是个理不直气也壮的人,他给宿松霖拖了个凳子,自己又扯了个凳子坐下,顺手就啃上了邬泽削好的水果。 “莫油,腻砍挫了吧。” 邬泽刷刷几下把水果切成块状:“嘴里东西咽下去了再说话。” 一看那只有残影的刀影,柏永年顿时咕噜一下咽掉果肉:“邬泽哥,我今天是来和你商量去原矿星的事情的。” 邬泽眼神一凝,移到了宿松霖身上,后者歉然地笑了笑。 “宿少校,你未免倒戈地太快了。” “抱歉。”宿松霖无奈,“但我们确实更应该相信他,先前的几次和涅墨西斯螺旋相关的事情,他都处理的很棒。” 邬泽说:“并且承担风险也很大,受的伤也不少。” 宿松霖叹了口气:“这次只让他做外围接应的位置吧,会安全很多。” “是啊是啊。”柏永年附和道,“我只负责观察形势搜集信息,多的事情我肯定一点不做。” 邬泽抱胸,沉着气把他盯了好几秒,最后才开口:“你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我再反对又有什么用?”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柏永年还没来得及传递一下欣喜的情绪,就被邬泽瞪了一眼。他顿时抬头看天,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模样。 既然柏永年的加入已成定局,邬泽也没法再将人赶出去。这种情况下,比起直接把人排除在外,还是直接将他的行动完全圈定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来的更实际。 一颗小小的金属球悬浮在三人之间,邬泽抬手一点,绿灯闪烁间,一张实景地图被全息投影出来。 柏永年划拉着这份详尽的地图,把它翻了个底朝天:“这地图详尽的就好像回家了一样。不过它正中心的一排房间里怎么没有建模呢。” “那是只属于张霞文的实验室。”宿松霖圈出其他几处,“这些地方是普通研究员的实验室,人员进出没那么严格,因此地图比较详尽。” “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没有太多重要的信息。” 邬泽接过话:“所以我们这次的行动,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张霞文的实验室。你的那个失踪的同学,或许就在这里。” 闻言,柏永年收敛了表情,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灰蒙蒙的地图重心。 …… 三天后,原矿星某处废弃矿场深处,几个衣着破旧的人站在一堵铁门外。 “搞什么。”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是说这儿有活干?我看这鬼地方有活人都够呛啊!” 他左侧的瘦子挠了挠脖子,又挠了挠后背:“这破地方还锁门,风里全是沙子,我都吃一嘴了!” 站在最右侧的,则是一个带着帽子,佝偻着腰的人,从三人碰面起,这人没发出过一点声音,像死物一样立着。 “这又哪来的家伙。”大叔瞅了一眼,又觉得男人没什么可看的,注意力瞬间便转移走了。 他走到那铁门前,开始抬脚踹门,一边踹,还一边大声嚷嚷:“有没有人啊!快来开门!招工的在不在?” 瘦子挪到驼背旁边,小声说:“这人是不是……”他用手指了指太阳穴。 驼背已经不吭声,瘦子便明白,这人要么是个聋子,要么是个傻子。 “啧,一个傻子,晦气。”他嘀咕着,搓搓手,也跟着走上前拍门:“大哥,我来帮你一块喊!有没有啊!开开门!我们是来干活的!” 没几分钟,铁门上的铁屑便落了一地,瘦子没几下就拍累了,转身要靠着铁门坐下,这时候大叔还没放弃,正使尽了全身力气一脚踹去。 “轰隆——” 铁门开了。 瘦子摔了个屁股墩,哎呦哎呦地扶着腰站起来。大叔冲了个趔趄,直冲的门内的人撞去,那人往左挪半步躲过去,平静的看着大叔一头栽进杂物中。 瘦子还在哎呦哎呦,却发现开门的人穿着全套防护服,厚厚的面罩下看不清人脸,只无声的站着,不知道目光落在何方。 他看的有点发怵,顿时想打道回府了,这钱一看就不好挣啊。但是想起这地方开的天价工资,和他虎视眈眈的追债人,他又咬咬牙留下来了。 带着防护服的人开口了:“刘虎?” 瘦子,也就是刘虎开口:“是我。” “王栋?” “靠!你们他爸的还想不想招人了?招人的就这种态度?给个地址就不管了,就让我们在外边站着!很好玩是吗?!”王栋骂骂咧咧的撇开压扁的纸箱,抬手指着防护服就要过来。 防护服下的声音毫无感情,声线几乎没有波动:“你可以离开。” “我呸!我还就要留下来看看了!” 防护服没有再理他,继续念:“于南?” 驼背终于出声:“我。” “靠,什么娘娘腔的名字。”王栋翻了个白眼。 柏永年:“……” 这人是吃了炮仗吗?见谁喷谁。 靠,一直缩着腰好痛—— 作者有话说:求过求过 第93章 洗刷刷洗刷刷 防护服在一道门前停下, 抬手一指:“以后你们住这儿。” “好的,好的。”刘虎笑着搓搓手,凑近问, “那个, 领导啊, 咱们的那个工钱是怎么发放的啊?” “月末会汇入你们的账户。”防护服转身离开, 撂下一句,“这里不联网, 慎用各类电子产品。” 柏永年感慨:“那这里的生活还挺健康的。” “我靠,你会说话啊。”刘虎咋咋乎乎的说, “小弟,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柏永年又不说话了。 这里的环境属实有些差强人意,地面上到处是刷十七八遍也刷不干净的污垢, 各种沟沟坎坎处都有泥垢堆积,床板上还百花齐放似的生长着不少于三种的霉菌。 王栋分到的是个上铺, 他挺着个大肚子,一看上不去, 过来给了柏永年胳膊一章:“小弟, 我这床铺就给你了,别客气哈。” 柏永年懒得节外生枝, 点头应下。他摘下帽子, 门口布满裂横还缺了一角的镜子,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一张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的面孔出现, 柏永年在心中叹口气。顶着这么张脸,他都要不好意思去找宿松霖了。 邬泽,算你狠。 刚走进苗家的邬泽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邬泽先生?”苗康顺投来目光,挥手让人送上热茶, “最近降温快,还是得多注意身体。” 邬泽无视了那杯茶:“多谢苗先生关心,我的身体无关紧要。不过您生活中有些波折,我冒昧叨扰,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苗康顺顿时眉头蹙起,垂眸看着茶杯上袅袅腾起的水汽:“唉,那个孩子,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就好了,偏偏他为了逃避惩罚,居然还失去了行踪。” 他抬眸望去:“这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他现在只要认错,接受相关审查和处罚就好了。无论何时,我对他的关爱都不会变得呀。” “你说对吧,邬泽先生?”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邬泽往靠背上一倒,懒散开口:“就我所知,不爱孩子的父母比比皆是,苗先生跟我只说这些东西,我可判断不出来什么。” “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了。”邬泽抬手,接过侧后方的助理递上的资料,“我最近倒是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苗家……怎么还跨行资助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院呐?” 苗康顺温文尔雅的端坐着,眼尾处已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反倒给这张出色的皮囊更添一抹韵味:“说起这事,也是我那调皮的小儿子胡闹,突发奇想要资助的,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邬泽哗啦啦地翻看起来:“是吗,我倒是觉得,你还挺关注这家医院的啊。” “哈哈,邬泽先生怎么突然会对这事感兴趣?莫不是邬君禾先生病重,你有点心急了?” 邬泽直接把那沓纸甩到苗康顺跟前,看清上面的字,苗康顺瞳孔骤缩,平静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最不爱跟你这些说话拐十八个弯的人沟通。看你在这医院的就诊记录,怕不是要油尽灯枯了吧?奥格列宁的代价,不小吧?” * 几人干的大多是些杂活,柏永年自认为自己是个保洁人员,但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几乎是除了实验和做饭,其他的杂活都干。 晚上熄灯前,王栋猛的往床上一倒,年岁已久的床板顿时嘎吱嘎吱哀嚎起来:“靠,为了这三瓜俩枣,给人能累死,我这老腰都疼了三四天了!还不让联网,封闭式管理,这他爸的要是让我打一个月白工我都不知道!” “哎,王哥,别说这话,我看他们不像是赖账的人。”刘虎接话。 “你知道个屁,就这种人,读书人,心眼子最多!”王栋一拍肚皮,“把你命搭进去都不知道!” 刘虎主动去熄灯:“嗐,干什么不是干,先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 黑暗里静默几分钟,王栋突然开口:“明天我去找那些戴面罩的,我不待这地方了。刘虎,你去不去。” 去什么去,刘虎想,去了我拿什么还贷啊,到时候还没进家门就被讨债的给打死了。 “哎呦王哥,我哪有这气量,说不干就不干啊,我还是再干一阵子以后再想想吧。” 柏永年正酝酿睡意,忽然感到自己身下的床板一震。王栋在下铺踹了一脚:“娘娘腔你呢?去不去?” 柏永年翻个身:“不去。” “没出息。”王栋在地下低声骂骂咧咧的,嘴里很不干净,但没人理他,不一会儿也就安静了。 第二天中午,果然没再看到他。 这人的去留,柏永年并不在乎,坦白来说,不论是刘虎还是王栋,给他的感官都不是很好,因此他与这两人少有交流。 今天他负责的范围非常接近实验区域,前些天他都只能负责研究人员生活区域的清洁,这次几乎并不多见。 柏永年开始今日的工作,拧干抹布默不作声的擦透明玻璃墙,目光将里面扫视一圈。 这一间实验室内没有特别之处。 没有收获他也不急,仔仔细细的把玻璃墙擦了两遍,又把地拖了两遍,这才去了下一个区域。 外围的实验室大多管理混乱,由于仪器的分配不均,实验人员经常串着做实验,因此公共台面上没什么重要信息。 就这么一直擦,擦到了这片区域的最后一道玻璃墙,柏永年终于遇到点点不同。 这玻璃墙里面被一道帘子遮住,但里面有属于人的呼吸声,不止一道。 他放出小二进去,之间房间内摆放着几张床,几个人面露痛苦的蜷缩在被褥里,只有最角落的一个人是清醒着的。 小二凑近后,柏永年才通过这人脸上没被绷带覆盖的五官认出,这是翟朔,他操控着解开了隐匿天赋的小二爬到了翟朔的面前。 翟朔的反应格外迟钝,看到小二,他睁大了眼睛,手指艰难地抬了抬,但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小二自己爬上了他的手背,为他浅层精神疏导。可惜时间有限,柏永年的地拖完之后,只能收回小蜘蛛离开此处。 刚有了进展,这时候还不能打草惊蛇。 翟朔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背,回想着消失前举着前腿挥舞的小蜘蛛,缓缓阖上眼睛。一定,一定要平安啊。 如今这间宿舍只剩他和刘虎两个人,晚上熄灯后,刘虎突然在黑暗里开口:“于南小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废话,这里哪里不奇怪?柏永年想着,抛出一个答案:“没有。”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刘虎翻了个身,铁床架吱呀吱呀响了一阵,“你还记不记得,咱们进来的时候,走过了一堆开开关关的门?” 柏永年想起那入口,一共是五扇门,每一扇门都需要有通行权限的不同生物密钥,有的是瞳孔,有的是指纹,有的是面部识别。 “记得。” 不过当初邬泽给出的那份地图上,还标注了两个疑似出口的位置。一个在实验废弃物处理室内,还有一个,则是在张霞文单独负责的试验区域内。 “我今天轮到了大门附近的区域,今天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吃饭,我都没离开过那块地方,但我醒来没见过它开启。” 刘虎不安地咬着左手拇指:“但是偏偏,王栋消失了……他从哪儿离开的?” 柏永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正好在你吃饭的时候离开的吧。” 刘虎似乎松了点气,却仍然焦虑:“但我吃饭时间一向很短,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入口来的时候,每一扇门开都要大半天……” 柏永年打断他:“别再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 之后的几日,柏永年每天都让小二去看翟朔,有时候他被轮到了别的地方,他也会想办法掩人耳目地把小蜘蛛送过去。 翟朔的状态明显好了起来,但和他同一个屋子的人却在减少。通过翟朔的暗号,柏永年了解到了张霞文主实验室的入口。 有些棘手,她的入口需要特殊门禁,而门禁是什么,他还不得而知。 脚边被什么东西轻轻顶了一下,柏永年看过去,是一只送餐机器人。 它似乎故障了,开始原地打转,即使柏永年让开了路,它也无法前进。 柏永年像所有老实人都会做的那样,挠了挠头:“唉,这可咋办啊,我不会修。” 他上前拍了拍送餐机器人的脑袋,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小纸条掉进机器人的接缝处。 机器人滴嘟两声,又突然恢复运行了。 “哎,还是拍一拍好使。”他继续自己的清洁工作。 今天工作结束时,一个防护服走过来对他说:“你活干的不错,以后就不参与轮岗了,专门负责实验室走道那块儿的清洁吧。” 柏永年佝偻着背点头:“好的好的。” 回到宿舍,刘虎已经背对着他躺到床铺上了。这几天刘虎一直这个状态,魂不守舍的,因为睡眠过少,眼袋重重垂下来,工作时也总神经质地盯着不知名的地方。 柏永年看着他连带着床架都在抖,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刘哥,别想太多了,好好干吧。你之前不也说,干什么不是干吗?咱把钱赚到手就行了。” “不不不……”床架抖得幅度越来越大,刘虎也越来越焦虑,“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 一看劝导起反作用了,为了自己的睡眠着想,柏永年只好放弃继续宽慰刘虎。 可惜没两天,刘虎也失踪了。 检查工作结果的防护服来的时候,柏永年低头装作唯唯诺诺的模样开口:“领……领导,刘虎和王栋他俩,咋都走了啊。” 防护服下意识做了个扶眼镜的动作,突然想起自己还带着面罩,手举到一半又放下来:“哦,他们俩,他们俩干不下去,都提了离职,结了工资走人了。” “啊,这里能随时辞职走人的啊。” “是,怎么。”防护服上下打量他,“你也想辞职?” “不,没有,我还想继续干呢。” “那就好。”防护服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不要想太多。”—— 作者有话说:幻视小柏变成勤快的小男仆在洗刷刷 第94章 添加权限 防护服跟柏永年聊完, 回到实验室旁脱下装备,走进紧挨着的休息室内。 “哎,师兄, 这一批新招进来的人里, 居然有一个还在干着呢。”青年甩了甩自己被压塌的头发, 理了一下刘海。 “不用喊我师兄。”林锦城盯着电脑回。 “好吧大师兄。” “……也别叫这个。” “好的呢, 锦程师兄。” 林锦城摘下眼镜,闭上眼捏了捏鼻梁:“赵逢, 你还是喊我师兄吧。” 赵逢笑嘻嘻地扯了个凳子坐在林锦城旁边去:“这人要是干得好,应该也能帮我们分担分担。师兄, 你天天给那群哨兵收拾房间,应该也很累吧。” 他翘着个腿往后一靠:“师兄,张老板有没有为难你?听说你好像比我们多一份活要干呢。” 林锦城皱眉:“喊‘张老师’, 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你专注做好自己的实验就行。” 赵逢撇嘴, 说什么不感兴趣,其实只是怕再听到有人没了吧。这么心软, 如果不是科研的天赋确实很强, 大概早就被张霞文抛弃了。 * 接着送餐机器人,柏永年确信了一件事, 那就是外面的人得不到里面的消息。 看着在机器夹缝处落灰的小纸条, 柏永年在心里叹口气。 至少他希望,宿松霖能有机会拿到它, 里面记录着他目前为止探查到的所有地图和人员排布。 距离进入实验室当清洁工已经过去了两周,现在却进展缓慢,柏永年心中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一如往常清洁完毕后, 他推着小推车要去倒脏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翟朔所在的隔离室内,突然响起一阵声响,像是有人在砸东西,紧接着一串凌乱沉重的脚步往门口冲去。 没事,这里的玻璃很厚,一般人轻易砸不坏。 “滴,送餐时间到。”送餐机器人咕噜噜停在门口,感应到机器的权限,玻璃门缓缓由内侧打开,一道人影冲出。 “救命!救命!”随着呼喊声越来越近,柏永年的胳膊被人死死攥住,他低头,看到了一张仍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庞,“求求你,求求你带我走!我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有个地方赚钱养活自己!” 少年死死抓着眼前人,力道大到浑身都微微发颤。 柏永年僵硬地看着他。 救不救?怎么救?真的能救吗? 他心中翻腾半天,找不出一点成功的可能性,但至少此时,他可以先安抚一下这个孩子…… 柏永年托住少年的手臂,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走道拐角处传来金属轻微碰撞的声音。 他瞬间反应过来,挣脱了少年:“抱歉,请你回到原处。” 盯着少年不可置信的眼神,柏永年狠心将他推回隔离室内。送餐机器人正好此时离开,玻璃门开合间,柏永年听到了来自那少年的辱骂。 “你这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你和他们一样,都不得好死!你们……” 后面的声音被玻璃门阻断了,掷地有声的脚步声接近,在他身旁停下。 “不错,你做的很好。” 柏永年顿了一下,才抬头望去。 防护服的胸前有编号,他认出来这还是先前那个人。 “好在他回去了,我也不想这组实验数据作废。”防护服转身,对着身后全副武装的一队人说道:“行了,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领头人颔首,带队从柏永年身侧经过,他看到这些人手里拿着的枪,默默握紧了手下的小推车。 “这片地方还是归你打扫,但除此以外,这间隔离室也归你负责了,你只需要多负责一个房间的清洁工作。” 柏永年低头说好,接过防护服抛过来的东西。 “门禁,接着。” 他刷门禁进了隔离室,和翟朔短暂对视后又移开。 突然,一个纸盒子砸到了他的身上。 “坏人!滚出去!见死不救的家伙!”少年站在隔离室中间骂骂咧咧当桌面清理大师。 翟朔上前轻轻搂住他:“小赫,别这样,你刚醒来没多久,要注意身体。” 小赫薄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怒火似乎要冲破身体灼烧一切。 柏永年四下看了看,找了张纸,叠起东西来。 小赫在翟朔的安抚下终于缓和了一些,抱着他的腰皱眉盯着柏永年。 “讨厌死了,这人要干什么。”他看了一眼柏永年的脸,把头埋进翟朔怀里嘀咕道:“看脸就知道不是好人,早知道不找他帮忙了。” 肩膀被人戳了戳,小赫抬起头,一只纸叠的小青蛙乖乖蹲在掌心。 “小青蛙!”他惊呼出声,又迅速收敛喜色,警惕地盯着柏永年,“不对,我才不喜欢青蛙,我最讨厌青蛙了。” 翟朔揽着他轻笑一声:“想要就拿吧。” “这个坏人要是趁机打我怎么办。” “哥哥保护你,不会让他打到你的。” 得了保证,小赫也没有立即伸手,反而紧盯着柏永年,然后突然“嗖”一下抓走小青蛙。 他藏在翟朔怀里轻轻松开拳头,看到小青蛙的腿折了一只,顿时流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来。 柏永年静静地看着,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小赫顿时敏锐地看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柏永年沉默着搞完了隔离室内的清洁,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好在不会有人拿东西砸他,这减轻了一点他的工作负担。 离开隔离室的时候,他又碰到了防护服。 “别做多余的事情。”防护服开口。 柏永年点头,低头继续去推小推车。 “你的小青蛙折的不错。” 柏永年一顿,没有抬头:“谢谢。” 隔离室需要一天清洁两次,这期间为了换区和平的工作环境,柏永年依次折出了小鸟、小猫、小蝴蝶等来作为补偿。 几次下来,小赫对他的敌意终于没那么重了。 开心的小赫朋友大概不知道,除了他手里的那些折纸小朋友们,还有其他几个素未谋面的折纸小朋友落入了他所谓的坏人手中。 “那小孩没有这个吧?”防护服把玩着手里的折纸小狐狸,“要不我下次给你多找点别的颜色的纸,老用横线格子的纸折,跟小孩玩具一样。” 可不就是小孩玩具么? 柏永年无奈心想,面上老老实实的摇头。 “行。”防护服把小狐狸收好,恢复了平时冷漠的模样离开了。 今天的清洁工作全部完成后,柏永年刚出了隔离室的门,又碰见一个防护服。 柏永年:“……” 这些人的工作绝对不饱和吧?他都忙的快要没时间干别的了! “那边有一个区域没人负责,你去扫了。” “具体是哪里?” “口头不好描述,你跟我走。” 防护服带着他七拐八绕,停在一间会议室门口。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很偏了,柏永年内心警觉,思考自己是否暴露了。 不应该,如果他暴露了,直接像上次那个防护服一样,带着一堆武装人员过来把他清理了就行。 防护服率先推开门走进去,柏永年在门口站定:“领导,就是这里吗?” “是。” 柏永年还在思考怎么脱身,背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力,把他径直推了进去。 柏永年迅速稳住身体,但此时已经踏入门内,门自动合上,借着最后一点缝隙,他看到了送餐机器人的身影。 “柏大向导,你可真不好请啊。”防护服脱下面罩,往桌上一搁。 “苗家骏?”柏永年先是惊讶,随即疑惑道:“你这种智商,去做实验,张霞文真的能安心?” 苗家骏额角跳了跳:“我只是借了这身防护服,不做实验。还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这种智商’?!” 柏永年嘻嘻一笑,显然是故意的。不过他又迅速收敛了笑容:“你做到这种程度……不回去了?” 本来还对柏永年怒目而视的苗家骏顿时垂下了目光:“什么回不回的,我本来就没地方可以回……” 他又烦躁地挠头:“啧,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之前那谁给你的门禁卡呢?” 柏永年眨眨眼,没纠缠这个话题,捏着门禁递出去。 苗家骏伸手拿过……没拿动,他抬眼看了看,柏永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他又使劲拽了一下,还是没拽动。 苗家骏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柏永年!你还给不给了!还有,别用你现在那张脸盯着我看!” 柏永年死死捏住:“怎么还人身攻击了。说真的,你不能不还我了吧?我现在指望这个干活呢。” “你还干活还上.瘾了。”苗家骏简直要气笑了,“我能稀罕你这破玩意?赶紧给我松手!我再给你加几个门禁权限。” 柏永年闻言终于松手:“真假的?你是不是绑定好人好事系统了?” “都什么跟什么。”苗家骏拧眉回一句,低头掏出一个小玩意开始对着门禁卡捣鼓。 柏永年紧紧盯着,生怕自己的门禁卡折这人手里。 几分钟后,苗家骏眉头舒展,把卡丢回去:“给你给你,你那眼神要给我手烧个洞出来。” “这就好了?”柏永年来回翻看门禁卡。 “行了,你爱信不信,赶紧带着你的宝贝门禁卡从这儿出去。” 柏永年看了眼时间,确实再留就有点可疑了,便赶紧往出走。 “谢了。” 苗家骏“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柏永年走后,他也没急着离开,坐着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面罩,在各处敲了敲,等了二十多分钟,门才终于被打开。 “挺沉得住气啊。”苗家骏慢悠悠转过身,“林锦城。” 林锦城开门见山的说:“我不会帮你遮掩的。” 苗家骏两手一摊:“谁求你了?” “我请你别帮我遮掩。”他扯了一下嘴角,“最好拿个喇叭凑张霞文耳朵旁边喊才好,告诉她我偷了门禁密钥。你以为我很怕这个吗?” 林锦城皱眉:“你不应该这么做的,即使没有你,他一样能……” “我乐意。”苗家骏打断他,“我就爱多管闲事。” 他起身,从林锦城身边经过,语气忽然沉下去:“我说真的,把我供出去吧。” 他开门离开,留下林锦城独自站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扶额闭眼—— 作者有话说:林锦城似乎不管在哪里都是模范员工,只想踏踏实实干活 第95章 逃脱? “你在这边干了多久了?”熟悉的防护服拦住柏永年的去路, 顺便踩脏他刚拖过的地。 三周了,他在心里默默回答,嘴上说着:“好像有十几天了。” “哎, 不得不说, 你这工作干的很不错啊。”这些天里, 不知道是否是源于折纸小动物们的贿赂, 防护服明显和他关系亲近了一些,柏永年还得知了他的名字, 叫赵逢。 “‘逢’?这个字寓意很好啊。”听到赵逢名字的时候,柏永年下意识回答到。 “哦?你对古蓝星文化有了解?这个字好在哪儿了?”赵逢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问。 “有‘故人重逢’的意思, 当然也可能是带有‘遇到美好事物’的意思,得看为你取名的父母是怎么考量的了。” 赵逢突然挑起另一个话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先前几个字几个字往外面蹦的样子呢?” 他绕着柏永年走了一圈:“我听说,你说话少是因为声带受伤了?要不要让我帮你看看?治死了我无责的那种。” 这个理由还是先前被其他清洁工围堵时, 柏永年抛出来敷衍用的,没想到连清洁工之间的谈话也会被监听到吗? 柏永年心思百转千回, 脸上只是憨厚一笑:“您说笑了。” 见逗人没反应,赵逢也就没了兴趣:“我这名字不是父母取得, 但为我取名字的人已经不在了, 说是‘故人重逢’,我连故人都没有了, 上哪儿去重逢呢?” 他叹了口气, 难得情绪有点低落。柏永年真在思考怎么才能在不违反扮演的情况下,去安慰赵逢时, 这人自己扭头走了。 柏永年摇摇头,弯腰把他踩出来的一溜黑黢黢的脚印给拖干净,脑海里又想起开头的那个问题。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周了。 柏永年心里焦急,按照邬泽和宿松霖当初指定的计划, 宿松霖应该在二十天内就拿到涅墨西斯螺旋的数据并脱身,他负责在外围接应掩护宿松霖一起逃跑。 可今天,是第二十一天。 推开隔离室的门,小赫从他的脚刚踏进来就开始嚷嚷:“喂!你能不能折点新花样出来?我现在都有了十一只小狐狸了,我都能组装狐狸大军了!” 柏永年头疼,他已经黔驴技穷了啊! 看到他有点为难的神色,小赫声音又小了下去:“算了,你给我再折两只小猫也好啊,小猫们太少了,它们肯定很孤独。” 柏永年留下了实验室里丢出去的带颜色的包装纸,给小赫的横线格小猫们增加了一位新成员,一只蓝色小猫。 虽然嘴上说着不感兴趣,但看到小猫折好了,小赫还是开心的从床上蹦下来,然后他刚一落地,就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后腰。 本来只是默默在一旁看着的翟朔顿时眉头一皱,察觉到异常,掀开他的衣服检查起后背来。 他看着小赫后背那粗大的针孔,沉下了脸:“这是怎么搞的?” 小赫抽走自己的衣角:“就那些防护服嘛,他们说要做什么检查,我不懂啦,但是抽的时候真的好痛啊。” 柏永年指尖微微颤抖,焦灼感和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危险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连带着掌心的小猫也恐慌似的发颤。 “哇!蓝色的小猫!”小赫很给面子的惊喜道。 柏永年强撑着微笑,小赫却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看了几眼小猫,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不对……不是蓝色?是黑色吗?” 柏永年的笑容僵住了。 翟朔上前搂住小赫:“小赫,你看看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小赫疑惑地伸手去摸他的发丝:“怎么变成浅白色了?翟朔哥哥,你的头发不是金色的吗?” 小赫失去了对颜色的感知,变成了全色色盲。 柏永年站起身,也许是蹲久了,还踉跄了一下,翟朔下意识想去扶,但他忍住了,撇开了视线。 “滴,送餐时间到。” 这时候,送餐机器人来了,柏永年知道自己该走了,再待下去就要有人起疑了。他经过送餐机器人,如往常一般,往那接缝处扫了一眼,手指突然收紧。 那张已经落满了灰尘的小纸条已经不见了。 扫地机器人无法通往外界,只能是宿松霖拿走的了。当然,也有最坏的情况,比如小纸条被这里的人拿走了。 柏永年神色如常地离开,工作已经结束,他回到宿舍枯坐,等待着今晚可能会出现的变化,不论好坏。 晚上七点,用餐区域零星坐着几人,大多数实验人员已经结束了晚餐时间,有的在杂物间或者拐角处躲懒,有的在休息室闲谈,现在正是整个研究所最松懈的时候。 突然灯灭,平日里从未停止过的仪器运行的噪声也缓缓消失。整个研究所虽然在地上,但除了通风管道外,几乎没有任何和外界开放的通道,也就没有窗户。因此刚一停电,整个研究所都被黑暗充斥了。 柏永年打开门,路过那些三三俩俩有些晕头转向的防护服。 “不要啊!哪里是实验室?我的反应不能停啊,我合了一周才搞到那么点原料啊啊啊!” “这时候了你都惦记着你那个破反应,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柏永年早已将地图烂熟于心,更别提这里的每一块地他都至少拖过三遍,连走廊上哪一块有擦不掉的污渍他都能背出来。 这里的门虽然也是电力控制,但却是另一套供电系统。 他一路跑到外围实验室和张霞文区域的接口,停在门前,确认周围没人后就直接刷开了门禁,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中无力依靠着墙壁的宿松霖。 柏永年连忙冲过去,架起他:“哥!你没事吧!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跑?” 宿松霖虚弱的睁开眼睛:“你应该知道,出口在实验废弃物处理室那里。” 柏永年瞬间想起来,刘虎就是在轮值到那片区域后消失的,或许他是逃脱了。 “停电……只能维持半小时,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宿松霖意识昏沉,说话断断续续,柏永年干脆把他背起来全力奔跑。 他不仅要帮宿松霖逃离,还有翟朔和小赫,柏永年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过。 他狂奔到隔离室,刷开门禁,招呼着里面的人离开,再带头冲向实验废弃物处理室。路上还撞到了几个防护服,他不敢出声,只闷头赶路。 “谁啊!撞到了也不道歉!没素质的人永远实验复现不出来!” “对对对,我刚刚也被撞了!没素质的人做实验要的原料全没有!反应管全都裂掉!” 柏永年:“……”哇塞,好恐怖的惩罚呢。 这里也需要门禁,苗家骏大概是把能加的门禁都给他加上了,柏永年顺利刷开门挤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难言的腐臭味就侵占了他的鼻腔,柏永年的胃生理性的蠕动起来,连带着他做出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后面,有一个被锁链拴着的门,这里没有其他出口了,只能是这扇门了。门禁卡怎么也不可能刷开一把机械锁,柏永年认命地开始研究锁孔。 其他逃出来的实验体跟着翟朔堪堪抵达此处,呜呜泱泱地坠在柏永年身后,缩着肩膀挨在一起,期待地看着柏永年研究那把锁。 然后就看见,此人捣鼓了几下后,便开始气急败坏地乱砸。 翟朔赶紧上前夺下锁,抢过铁丝上下撬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应声而开。 “还得是你啊!翟朔!” 柏永年笑着说,和翟朔两人合力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看到遍布黄沙平地上停着的逃生星梭。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呜呜呜呜……” “都别哭!都忍住!我们就差最后一步了!” 身后的实验体们比柏永年他们跟着急,他们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不知道多久了,皮肤都透露出一股不自然的惨白。 他们一窝蜂的挤上前,打开舱门,还回过头来去拽柏永年等人。 “你们也快点,都上来,都别掉队!” 翟朔已经走到了操作台前,实验体们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们,驾驶星梭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柏永年将双目紧闭的宿松霖安顿好,刚要回身在隔壁坐下,就看到他的掌心有什么东西凉了一下。 耳边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目的地已确认,航线规划成功,星舰即将启动。” 柏永年拨开他的手指,取出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不知道触碰到了哪一处,闪烁的绿光消失,一道光屏展露出来。荧荧的蓝光映在他的眼底,柏永年沉默着读完了这条信息。 舱门又被人打开了,翟朔一惊:“柏永年!你快回来!星舰马上就要起飞了!” 柏永年默默地合上舱门,站在星舰外:“事情还没结束,不是我,也要有别人留下来的,那样的话,倒不如是我。” 背着宿松霖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宿松霖的体重轻了不止一星半点。跑出出口时,接着光线,柏永年更是看清了他胳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 不是我,就是他留下了。 柏永年揭开脸上厚重的伪装,露出下面白净的脸,挺直着腰看着星舰启动程序,舱门红灯亮起,自动上锁。 * 宿松霖从全身若影若现的阵痛中缓缓醒来,才惊觉自己刚刚居然因为疼痛昏厥了,他猛的坐起身子,看到了周围因为成功逃生喜极而泣的人,看到了跟着苗远骞的那个孩子,但他仍然用目光一遍遍搜索着舱内,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知道他的目光定格在舷窗上。 柏永年正站在地上,仰着头注视着他们,眉眼疏朗,浅淡地笑着。 宿松霖目呲欲裂,他撤掉身上的拘束,扑倒舱门前不断拉着把手:“停下!停下!小年还没上来!你们怎么会把他丢下!” 地面上那个小小的人对着他摇了摇头,嘴巴开合,仿佛说了什么。 宿松霖死死盯着他的动作,没有声音,他分辨不出来柏永年到底说了什么。 尾气喷出,强大的推力让舱门前的宿松霖身形一晃,他伸出手紧紧扣住舱门边缘,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那个身影。 但柏永年没再说话了,他挥舞着胳膊,跟着小跑了几步,为他们送行。身后的门内涌现出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步步逼近,举枪对准了他—— 作者有话说:赵逢*突然回忆过往 小柏:? 小柏:我们不是处于文字赏析环节吗?啥时候换的频道?- 第一遍写的时候,写出了一句“掀开他的后背检查了起来”,天呐,文学界即将迎来大变……幸好我回头看到了,改掉了 第96章 搬救兵 「已收到回传数据, 奥格列宁与沙格列汀药物的相关实验数据皆已完整。但今日在苗康顺情人名下一处住宅中发现了除此以外的第三种药物,推断涅墨西斯螺旋已研发出新药物,这部分数据缺失, 仍需补充。」 身着统一白色制服的安保部队将一名向导团团围住, 细看过去, 这名向导还穿着粗制滥造的清洁服装。 安保部队皆由低等级哨兵组成, 他们的精神天赋在实战中大多派不上用场,很多时候仍旧是依赖于教之普通人有所提升的体能。 他们试探着上前, 一步,两步, 对目标紧紧相逼,被围困的向导倒是神色淡然,只用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们, 眼神中无悲无喜。 终于,最前方的哨兵已经踏入向导周身十米之内, 他正欲开枪,却突然双目涣散地倒下。 紧接着是一排、两排, 哨兵们如多米诺骨牌般躺倒, 孑孓独立的向导除了肩膀上多出的四只小蜘蛛,却与先前无甚不同。 战斗力太弱了。 柏永年心想, 这些哨兵都没有经历过严苛的训练, 比起军校出生的自己,显然战斗意识相当薄弱。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 为什么没人开枪?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后门中又涌现出一群安保部队人员,他们手中所持的枪支与先前这一对略有不同。 见距离过远,他刚准备丢出一只小蜘蛛, 拉进距离发动精神攻击,就看见为首的几人果断的举枪射击。 柏永年肩膀一痛,意识断了线。 再睁眼,又处在了隔离室内,他的待遇不错,张霞文给他安排了一个豪华单人间,可惜没有嘎吱给他放抽象小短文了。 “嗯?正好这会儿醒了?” 一道女声响起,柏永年寻声望去,看到了面容平静的张霞文,她的嘴角总有些下撇,法令纹较深,除此之外,她与路上会遇见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什么不同。 她看了一眼门前显示屏上的数据,淡淡开口:“醒了也无所谓,赵逢,实验体000你也要负责一部分,接着抽血吧。” 柏永年这才注意到隔离室外还有两人,林锦城站在距离两人的更远处,低头抱胸靠着实验台面。 赵逢则是已经站在了隔离室门前,手里端着一盘抽血的仪器,僵立着。听见张文霞再度开口催促,他才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推开门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把铁盘搁在桌子上,背对着柏永年,准备仪器。 柏永年盯着他的动作,觉得这人似乎要给手里的东西来一套缓慢舒适的按摩。 隔离室外的张霞文皱眉,扬声开口:“不要背对实验体,你的安全意识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老师。”赵逢低声回复,身体又侧过来面对着柏永年,却始终不敢抬头。 他就这样磨了五分钟洋工,柏永年都忍不住暗叹,张霞文大抵是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这么明显的拖延都能忍住不骂。 在赵逢终于历经千难万险成功开始抽血这一部时,他手里的针头就好像突然变成了泥鳅戳了几下都没能刺入皮肤。 柏永年瞅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又瞅了一眼门外的张霞文。门内的人铁了心要演,门外的人似乎也是铁了心要等。 最终还是一直默不作身的林锦城站了出来:“老师,师弟约了待会儿的仪器,时间快到了,让我来抽血吧。” 张霞文没说好或是不好,林锦城直接进来接过了赵逢手里的东西,三下五除二的抽完了血。 看着三人离开,柏永年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精神力抑制环,垮下了脸。 * “原矿星?军校的一名学生受困?”星港区军区内,一名大腹便便的军官坐在办公桌前,他收起咧成钝角的腿,双手交握至于桌面,“口说无凭啊宿少校,我们不能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就对原矿星当地的慈善机构出手啊。” 军官很为难似的:“这家研究所一直致力于维护原矿星的生态环境,每个月还会定时拨钱援助星球上的贫困户口,是实打实的民间慈善组织,甚至给当地创造了不少就业岗位呢!” 宿松霖无视对方戏谑的眼神,刚要开口,就被一连串的咳嗽声淹没了。 “哎呀宿少校,你身体一向不好,看你今天站着过来的,我还以为你恢复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情况。你快回去休息吧,来,我送你。”军官假模假样的站起身,刚抬起手要赶客,门就先一步被其他人推开了。 “姚少将,你怎么来了?”军官惊讶。 “我不能来吗?”姚缘头发花白,面容布满了皱纹,不怒自威道:“你们连一个学生的安危也不管不顾了吗?网上的舆论已经发酵,在不出动,谁去承担群众的怒火?谁去为无辜民众的性命担责?” 军官眯起被肥肉挤得细细的眼睛,陪笑道:“是,是,您老说的是,我这就派人行动起来……” 姚缘摆摆手:“不必了,既然你自己认为这事难办,那就由我做主,把这活派给宿少校吧。” 说完他便利落的转身离开,宿松霖在他身后敬礼应“是”。 军官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一阵子,他明明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让宿松霖这人离开军区,变成一个彻底名存实亡的少校时,为什么这人仍旧三天两头往军区跑了。 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老师。”楼外,宿松霖赶上姚缘,鞠了一躬。 姚缘摆摆手,吐出一口气来:“我能帮你的有限,要做的事,想救的人,就快去做吧。不要被这些虚礼困住。” “是。”宿松霖咬牙,“对不起,老师,我当年辜负了您的期待,没能成功升职,反而还连累了您……” “你到底还是年轻,对这些事情看的不开。”姚缘摇摇头,“尽管当初打草惊蛇,反倒让他们溜了,但你也救下了很多人的命。我难道是那种,把自己的荣誉和权利看的比人命还重要的人吗?” 宿松霖连忙开口:“您不是!您是我见过的最公正无私、最……” “停,打住。”姚缘扯出一点无奈的笑来,“还以为你被降职之后,有了些长进,怎么奉承人还是这么僵硬?” 宿松霖也舒缓了眉眼:“或许我确实有了些长进,但在您面前,我永远是您的学生啊。” “好了。”姚缘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咳嗽一声,“好了,快去办事,办坏了我唯你是问。” 看着宿松霖离开的身影,姚缘心头的巨石总算落地。刚被降职那一会,他的这个学生,心如枯木,眼中只剩下仇恨。姚媛劝过几次,但他当时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实在难以顾及宿松霖。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被排挤到了权利边缘,而他曾经的得意门生也被彻底雪藏。 这一次见面,看到宿松霖明显已经恢复的精神力,和他眼中的韧劲和希望,姚缘终于松了口气。 活下去吧,堂堂正正,挺起胸膛活下去。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啊。 * “这些破烂玩意,全都还给你!” 柏永年被一堆纸折的小玩意淹没,他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怎么了?领导,你怎么这么生气啊?” “你还说!”赵逢愤怒地指着床上悠哉的那人,“你居然还好意思喊‘领导’!你居然是我们这儿的卧底,亏我还在工作上照顾你!” 柏永年诧异:“你照顾我了?你还以为你是看我能干,特地给我多派活了。” 赵逢气的捶墙:“你懂个屁啊!其他地方来来往往全是人,保不准哪天你撞见什么东西,就被清理了。隔离室那块很少有人经过,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好吧。”柏永年耸肩,又嬉皮笑脸的说:“多亏了领导照拂啦。” “我真是好心喂了狗!” 柏永年正色:“不,我的精神体是捕鸟蛛。” 他拨楞一下被子上的纸动物大军们,翻出一只小蜘蛛,举着它的前腿潮赵逢晃了晃。 “你还玩!”赵逢更气了,“你把我害惨了!好不容易张老师才愿意多指导我一点,因为你,我又回到了跟林锦城平起平坐的时候了!” “你还挺有上进心的。”柏永年感慨。 隔离室的门又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还挺热闹的。” 林锦城放下盘子里的东西,对赵逢微微颔首:“师弟,你也在。” 赵逢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又迅速恢复了:“师兄,老师又让你来抽血啊?” “嗯,你想来吗?”林锦城准备着,淡淡回问。 赵逢看了一眼柏永年,后者又挥了挥小蜘蛛的前腿:“……算了,我觉得我可能有点晕血。” 这么扯的谎话,林锦城还信了,“嗯”了一声,便上前为柏永年抽血去了。 “锦程师兄,你们这实验,不能每天都要抽我一管血吧?”柏永年忧愁地问,“这么个抽法,我就算壮得像头牛也扛不住啊。” 林锦城目光平静,动作不停,迅速抽完了血:“说不定你在被抽干之前,就失去了实验价值,被处理了呢?” 柏永年干笑两声:“哈哈,不能吧?” “害怕还回来?” 柏永年沉默。 就是因为害怕才回来,他好歹还有些实验价值,能拖延一点时间,要是换了宿松霖…… 林锦城已经收拾完出去了,经过赵逢身边时,他开口:“既然决定跟随张老师,就不要干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看不该看的东西了。” 等人走了,赵逢嘀咕道:“切,他自己说的那些话不也不合规矩吗?万一我把他举报了,张老师肯定会更厌恶他了。” 闻言,柏永年有些疑惑,似乎发生了点他不知道的事情。之前从珀斯卡兹那边离开时,张霞文明显还是很重视林锦城的。 “张老师现在也厌恶林锦城吗?” 赵逢斜了他一眼:“人前还喊人家锦程师兄呢,这会儿就变成林锦城了,你这人绝对是撒谎成性。” 柏永年装没听见这话,低头给他的折纸大军们摆阵。 “他被厌恶,纯粹是他自找的。硬要说的话,估计和你也有点关系。” 赵逢抱臂,幸灾乐祸地说:“帮你录门禁的那个内鬼,是张老师新得到的一个小员工,他有异心,肯定要被张老师处理。” “偏偏呢,林锦城要去触张老师的霉头,跳出来说什么,他也有责任啦,他也要为自己的错误接受惩罚什么的。” “我搞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总之,那个小员工的命保下来了,但是张老师拿他试药,这到底又是福是祸呢?” 赵逢“啧啧”几声,颇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柏永年垂眼:“你很信任张老师吗?” “那当然了。”赵逢理所当然的说,“没有她,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当初照顾我的那个人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一二岁,什么也干不了。张老师给我住处和食物,教我实验,我怎么可能不信她呢?”—— 作者有话说:嘴硬心软的林师兄,和傻白甜小赵[狗头] 第97章 苗家骏 眼见柏永年似乎要说张霞文的坏话, 赵逢把眼一撇,转身离开了他的豪华单间。 再次荣获小白鼠待遇的柏永年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循环中,他把自己的折纸大军靠墙摆了一溜, 蹲在他们面前看了半天, 然后拆掉了一只折纸, 指尖翻飞, 转眼间叠出了一只小猫。 他把小猫和小蜘蛛挨着放一起。 确认关系的那晚,他在对方精神图景的深处曾瞥见过一只沉睡的猫。 也许是还需要恢复, 柏永年没见宿松霖把精神体放出来溜达过。 胡思乱想着,柏永年伸手挠了挠脖子, 不自在地转了转颈环。 隔壁忽然传来挪动东西的声音,还有几人在低声交谈,柏永年从中分辨出了林锦城的声线。 可惜他的豪华单间只有门是全透的, 其余都是磨砂玻璃,柏永年只能看见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中间有一段时间实在太吵, 柏永年只好爬上床用辈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等大约一两个小时后,这一切才消停下来, 人声逐渐远去, 柏永年趴到门前,想用余光看一眼隔壁是谁, 就看到了林锦城从中推门而出。 看着脸贴着玻璃门的柏永年, 林锦城沉默了几秒,又转身, 在玻璃墙上一个操作面板上点了几下,他和隔壁新朋友之间的玻璃也变成了全透的。 “哇哦。”柏永年感慨,“不愧是科技改变生活。” 林锦城没有接话,双手插兜走了。 柏永年抬眼一瞄, 才发现原来不是新朋友:“苗家骏?” 他看着被纱布裹得像一只蚕蛹的苗家骏,惊讶地问:“你们搞成这幅模样了?” “你以为是谁害的?”苗家骏接着颈托,艰难地斜了柏永年一眼。 “你好歹也和张霞文他们公事过一场,她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苗家骏冷笑一声:“你早就猜到我会变成这样了,后面这句才是你想问的吧?” “怎么会,我也是真的意外。” “所以即使我帮你偷了门禁密钥,你也没有完全信任我。”苗家骏平静地说。 柏永年觉得今天有关“信任”的话题还蛮多的,聊的他有点腻了。 “你之前帮苗康顺干了那么多脏活,我不相信你突然之间就能下定决心,反过来对抗苗康顺和张霞文。”柏永年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哪怕你爹把你给推出去当了顶锅的替罪羊,但他之前对你也没有多好,没道理你现在突然反水。” 苗家骏僵直的躺在病床上,周围满满登登围绕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看得出来,都是用来吊命的。张霞文答应了林锦城,留苗家骏一命,但这事,她办的不怎么厚道啊。 “为什么说他之前对我也没多好?他带我出席公司发布会,把我当做继承人带在身边,为我造势。这些在你们眼中,难道不算好吗?”苗家骏反问。 柏永年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我被亲人真正地关爱过,教育过,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啊。” 不论他多大,都会给他夹菜的爷爷,还有总是嫌弃爷爷,非要亲自给他布菜的奶奶。童年里幸福的时光多到数不清,柏永年觉得,哪怕他的命注定要交代在这里,他也能靠着回忆那些美好的记忆,在幸福中迎接死亡。 当然,他更想要活下去,获得奔向更幸福的未来,一如爷爷奶奶当初所期待的那样。 柏永年又道:“而且,被好好爱过的孩子,大概不会像现在的你这样,彷徨犹疑的。” 苗家骏愣住了,呆愣了几秒,开口道:“在那个连血缘关系都浅薄的家里,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妈妈是真正爱我的。” 他盯着天花板,在回忆中溯洄。 柏永年拖起下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好嘛,要从这么久远的地方讲起吗? “她打扮我,竭尽所能地教导我,小时候的家又老又破,作为别人唏嘘的‘没有爸爸的孩子’,我却觉得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他声调低沉平缓,像是从庞杂的书柜中,轻轻扯出一张老旧的纸,他的童年只用这么一段话便概括完了。 “后来想起,她大概只是将对苗康顺的爱,倾注到我身上而已。等到她回到了苗康顺的身边,我就变成了一个精致的筹码,学习、哨兵分化、精神力等级……这些只不过是加诸我身上的砝码而已。” “但是为了让她开心,这些也都没有什么所谓。” 父母的爱是最难割舍之物,而如果自己的生身父母甚至不爱自己,那么孩子便会陷入证明和自证的漩涡中,一遍遍地去攀扯那跟虚构的稻草,直至溺亡于漩涡中,亦或是自己挣脱出漩涡。 “人的欲求大概是无穷无尽的。”柏永年垂下眼。 “嗯,你说得对。”苗家骏说,“让我顶锅的注意,是我妈提出来的,也是她劝的我主动认下。” “然后你就真老老实实应下了?”柏永年低笑一声,“之前你在学校里欺负我的那股劲呢?” 苗家骏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当时拿了个第一,出尽了风头?你撞我气头上,算你命不好。” “你坏的还挺理直气壮的。”柏永年震撼道,继续问,“但你也没道理帮我啊?一直到这里为止,你仍旧是你妈妈的乖孩子呢。” “因为我没认下那些罪行。”苗家骏说,“临到跟前,我害怕了,后悔了,所以我跑了。” “虽然恭喜你清醒了,但你清醒的也太晚了。大难临头才想起来跑,这不,你只是从一个坑里跑到了另一个坑里啊。” 柏永年还没等到苗家骏的回复,面前的玻璃墙就突然又变回了磨砂的。 柏永年:“……”咋,刚刚那只是试用?现在要开通vip续时? “很少听到你这么直观的评价,在你眼里,我这里很坑吗?” 玻璃门被推开,张霞文穿着防护服进来了,声音在面罩下变得闷闷的。 今天他的豪华单人间还挺热闹的,访客很多。 看见张霞文,柏永年就把自己的嘴闭上了。 “你似乎跟谁都很喜欢聊两句,但我们却之间沟通的次数却很少。” 柏永年回:“不少吧,之前三校联赛里,我们可没少说话啊。” 他坐起身,直视张霞文:“张霞文,你在游戏里救得那两个小女孩,只是作秀吗?” “不是。”张霞文淡淡地说,“你们不是已经查过我的过去了?应该知道当年,我在砂铁星时,曾经是一名老师吧?” 柏永年一僵,他好像没注意。 张霞文浅笑道:“孩子们就像是一颗颗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种子,我当然爱他们,救那对姐妹,既是出于我的本心,也是我的计划之一。” “嗯?”柏永年疑惑,“你的计划?你想试探我在当时会做出的选择?难道你希望那时候的我,对那两个孩子见死不救吗?” “不,我希望你救他们。” 柏永年环视隔离室,意有所指的说:“似乎我顺从你的计划做出的选择,也没有让我的处境好到哪里去。” 张霞文摇摇头:“你救下那两个孩子,就证明你仍旧保有共情的能力,这在耀斑星是及其罕见的。” “……你把人心想的那么坏吗?”柏永年反驳,“就我认识的人而言,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富有同理心的人。” “是吗?”张霞文开口,“既然如此,那当年砂铁星临近湮灭的时候,为什么政府以高素质人才引进为由,只迁移走了分化成哨向的人,却留下了那些更需要社会保障的普通人呢?” “即使我不去猜疑,人心也本就这么坏。”张霞文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共情弱者,其实本质上是希望你能认同我的理念,心甘情愿地加入我们,但早在珀斯卡兹事件中,我就明白,你和我不是同一种人了。” 柏永年忍不住叹气:“不会我这次被抓,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吧?” “那倒没有。我以为作为诱饵的会是你,而不是宿松霖。不过你们送都送过来了,我不研究,未免太浪费这个机会。” “明知是诱饵,你还接?”柏永年挑眉。 张霞文无所谓的说:“为了从中获利,也为了自己,苗康顺会不遗余力地阻挠你们的。我要做的,只是研究而已。即使因此失去手中的一切也无所谓,我早就知道研究是有时限的。” 离开前,张霞文还留下一句话:“哦,对了,别对我的新学生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从和你接触后,林锦城就对实验没有从前那么专注了,我很失望。对于赵逢,我希望他能保持自己从前的状态,心无旁骛的研究。” 柏永年只觉得一口黑锅从天而降,他和赵逢之间的对话,简直可以说是信息量为0,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这些也能动摇他的心吗? 能被动摇,只能说明他本身就不坚定吧? 柏永年对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定位就是,吃吃喝喝,再被抽几管血,然后在枯燥的生活中等待组织的救援。 可惜这美好的愿景第二天就被破坏了。 “小逢啊,咱们实验体还有放风环节?这么人性化啊。” “不许这么叫我!”赵逢横眉竖目,“现在可不是带你出来放风的,是带你出来工作的。” 柏永年一愣:“什么意思?”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拘束服,这种浑身上下只有脚能动的服装,到底能打什么工? 随后他就发现,安托万当初在星朝会地底干的那些事,那都是有样学样。 柏永年又被迫去给哨兵精神疏导了。 这次更糟糕,张霞文不知道给他喂了个什么药,把小五从精神图景中拽了出来,随后将它圈在了一个玻璃罩内。 柏永年忍着头疼说:“这么忌惮我,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做精神疏导?” “想到不够用。”张霞文确认锁住小五的装置没有缺漏,站直身子离开了,脚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羔羊。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张霞文的精神体。 不过柏永年已经无暇去思考其他,当初星朝会的那群哨兵竟然已经算是比较稳定的了。这里大多是被张霞文用奥格列宁强制分化的非自然哨兵,精神图景堪称一片废墟。 更糟糕的是,他们大多是青春期的孩子们,柏永年的精神力几尽干涸,也没有对那些孩子发动精神力攻击。 “你怎么这么听话。”赵逢皱着眉给柏永年灌精神力补剂,“如果你出现攻击行为超过三次,张老师就会让你先今天暂时离岗了。” 柏永年气喘吁吁地歪着脑袋,刘海被汗水濡湿,原本乱翘的发丝无神的耷拉下来。 “真好啊,只需要三次攻击就好了。”柏永年终于喘匀了,“但是,伤害由谁承担呢?那些孩子们吗?” 那些甚至不是自愿,明明是来接受治疗,却仍旧流露着恐惧和不安的孩子们吗? 赵逢犹疑了一会,下定决心道:“那你袭击我吧,记住了,三次。”—— 作者有话说:任务像线面一样繁殖,ddl像鬼一样缠了上来…… 第98章 赵契 柏永年最终还是采纳了赵逢的建议, 他太需要休息了。好在作为高级向导,他可以轻易做到在不损害他人精神图景核心的情况下,伪装出发狂胡乱攻击的模样。 明显感觉到自己和面前这人在精神力操控上的差距, 吃痛捂住脑袋的赵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算了, 事到如今, 你也回不去了。” 柏永年:“……” 他还是很想活着回去的。 两人来了三局“表演赛”, 终于成功把张霞文召唤过来了。柏永年被重新关回自己的隔离室内,他还瞥了一眼隔壁的隔离室, 没有声响。 “你安分一点,我暂时还不想用其他手段。”张霞文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从拘束衣的束缚中挣脱, 柏永年开始思考,关于那第三份药物的相关数据该怎么拿到手。 其实目前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他作为一个理由, 让星联军部派人搜救自己,这样第三个药物的数据自然而然就可以获得了。 第二种方法是, 他主动搜集相关数据,并回传给邬泽他们。 柏永年想了一会儿, 忽然呈“大”字型猛的仰躺到床上, 他把两个方法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发现自己决定留下来的时候, 忘记考虑自己的后路了。 第一种方法, 最关键的点在于,军方得切实派出人手来搜救他, 而不是装模作样敷衍了事,而且还得快,否则他就要变成张霞文的实验消耗品了。 柏永年相信宿松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自己,他想起分别时, 舷窗前宿松霖那双红透的眼眶,那震惊和痛苦的神情,心脏也跟着一丝丝地抽痛起来。 但如果是宿松霖看到那条消息,他一定会选择自己留下,并且不会指望任何外援来拯救自己,只以找到数据传输出去为目标。 柏永年选择自己留下,他还能利用自己军校生的身份利用社会舆论施压,逼迫军方必须出手。他也相信,宿松霖会不遗余力,调动他所有的力量来推翻涅墨西斯螺旋的总据点,救自己出来。 至于第二种,自己搜寻数据并回传,难度太大,这地方也没有人接应他,柏永年只觉得要完成这个任务,简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再难也得尝试,不知道张霞文是不是故意的,小五没有被强制收回自己的精神图景。 柏永年连接上小五,却接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疲惫感和无力感。 他叹了口气,这份感受,既来自于小五,也来自于自己。张霞文平等的物化了这研究所里的所有人,普通人、哨兵、向导,在她面前都标上了剩余价值的标签。 她早年因为砂铁星湮灭,同胞们在无知无觉中丧命,因此选择组建涅墨西斯螺旋,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现在的她是否离初衷越走越远了呢? 柏永年不知道张霞文那副冰冷神情下的所思所想,但她似乎对自己践行的道路没有意思怀疑或彷徨。 他不再思考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通过小五观察了它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单人休息室,小五所在的笼子正被放在一张书桌上,四周墙壁没有任何装饰,桌面上却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裱着一张大合照,孩子们挤挤挨挨的贴在一起,脸上都洋溢着开怀的笑容。孩群的中央,笑不露齿,只弯了眉眼的女人,正是张霞文。她左手搂着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小孩长得很秀气,细软的黑色发丝耷拉在耳边,也随着环境的感染笑出来。 这个孩子显然不是安托万。 柏永年记得安托万的特征,灰色的头发,在砂铁星这个有些落后的资源星里很少见,他几乎是把人脸一个个看过去,才在画面的最角落找到了他。 一个怯懦的,拘谨的,面对镜头会不自在的孩子,眼睛从下往上看去,嘴角扯起了一点高度,露出笑的模样,嘴唇却抿着。 很难想象他会变成媒体中那个意气风发的星朝会的老板,又或者是最后一次见面时那副憔悴悲伤的模样。 根据这张合照里反应出来的信息,结合张霞文曾经透露过自己当过教师的经历,柏永年判断这是她和自己学生们的合照。 不过照片中,张霞文显然和自己搂着的戴眼镜小女孩更为亲近,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最后是安托万跟着他离开了砂铁星呢? 柏永年又将这休息室扫了一圈,没看到更多有用的信息,笼子又无法从内部打开,只得作罢。 此时,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柏永年抬头看去,果然是张霞文。她面无表情的走进,用手里拿着的布将小五所在的笼子完全包裹住后,提了出去。 柏永年有些不安,小五的视野因颠簸而晃动。他偶尔能听见那边有学生跟张霞文打招呼的声音,走了十分钟后,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把这个东西,丢到实验废弃物处理室去。”张霞文吩咐。 “好的。” 张霞文转身离去,听着脚步声渐远,柏永年不自觉松了口气,但随着笼子随着底下的小推车又开始运行,他又再次紧张起来。 他不想现在就和自己的好大儿告别啊! 柏永年努力操控着小五,想制造出点动静来,但这名接任他的清洁工显然是一个专心工作的好员工,不论发生了什么声响都无动于衷。 如今带着精神力抑制环,即使小五被放出让他有了一丝可乘之机,但能动用的精神力仍在少数。这么折腾了半晌,发现毫无用处后,笼子里的小蜘蛛累的缩成了一团球。 等到了实验室废弃物处理室门外,柏永年又要开始重新挣扎时,底下的车轮却旋即一转,被人推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处,紧接着,笼子上被蒙着的黑布也被人掀开了。 “柏同学!是我!”一道声调偏高的男性声音响起。 柏永年盯着这个满脸刀疤和褶皱的脸,愣是没能一下子接下“柏同学”这个称呼,看脸的话,他们俩之间可能差辈了。 好在柏永年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应该也是对脸部进行了处理,再结合称呼,他一下子就判断出:“顾乐山!你怎么会在这儿?苗远骞他能乐意?” 顾乐山眨了眨眼:“在我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答应了!你现在具体位置在哪里?我好给外面传消息。” 小蜘蛛用自己的肢体语言比划了半天,可惜两人并没有什么默契,顾乐山越猜越天马行空。一阵无效沟通后,一人一蜘蛛同时陷入了沉默。 眼见时间流逝,顾乐山从身上从头摸到尾,终于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可惜没有笔。柏永年只能控制着小蜘蛛沾着水在纸上作画,画完地图就随着水迹干涸消失了。 顾乐山认真记下所有细节后点点头:“柏同学,你不要紧张或者害怕,军方已经行动起来了,估计这两天就开始行动。” 他解开笼子,放出小五,关照道:“你把自己的精神体藏好了,千万别被抓住了。” 小蜘蛛挥舞一下前腿,表示知道了。 挥别顾乐山之后,小蜘蛛爬上天花板,往研究所档案室的地方爬去。 藏是不可能藏的,他其实依旧好奇,张霞文搂着的那个小女孩最后如何了。或许档案室里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等到爬进了档案室,柏永年才发现他失算了。这里得书架上摆满了硬壳装的文件盒,但里面大多只记载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例如某某某患有上呼吸道感染,服用清热解毒药剂后得以缓解等等,这一点甚至很符合它对外的形象和作风。 被关在隔离室内的柏永年皱起眉头,他想起解以初当初被下药是,体内检测不出任何药物残留。这难道就是那些实验体全部逃走以后,张霞文仍旧如此坦然的依仗吗? 打开文件盒查找资料,看完后再复原,这些举动对于只有拳头大的小五来说还是太艰难了。这么忙活了半天,除了知道那些小毛病该怎么治以外,柏永年没有获得仍何有效信息,反而把小五累的够呛。 “累!累!不干了!” 小五内心抗议着,柏永年连忙哄着小五,这里还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拿到呢。 “再找最后一个文件盒好不好?就最后一个了,找完我们立马就去休息。”柏永年通过精神链接轻声细语的劝导着。 小五被哄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动了动,柏永年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头正一阵一阵的抽痛。 柏永年揉着太阳穴,强撑着看完了最后一个文件盒内的信息,居然真让他看到点什么不同来。 柏永年悄悄记下,操纵者小五找到一间休息室,在其中一张工位上留下了一张字条。随后便藏匿起小五,捂着脑袋陷入了昏迷。 * 赵逢脱下防护服,收好后往休息室的方向走,还未开门,他就听到门内影影约约的讨论声。 “张老师最近好看中他啊,搞不懂,锦程师兄明显水平和经验都更足吧?” “唉,也许,张老师也很看中忠诚吧?虽然赵逢这人平时有点吊儿郎当的,但毕竟也是张老师一手带出来的,关系肯定不是我们这些后来的能比的。” “也对,你看他平时,还会当老师面喊‘张老板’呢,老师也没说他什么,就能看出来她们两个关系不错了。不过我也不在乎那么多,反正来了这里,我也不图大富大贵,能活着混口饭吃就够了。” “好了好了,别聊了,明天还要单独给老师汇报呢,继续干活吧。” 赵逢在门外又等了一会,才装作刚从实验室过来的模样,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工位上。 “嗯?纸条?”赵逢嘀咕着,那起那纸条凑近了看,“嘶,好丑的字,歪歪扭扭像是小虫在爬一样,几乎都认不出来啊……” 突然,他的自言自语猛然消失,赵逢死死地盯着那纸条,强装镇定地将它收进掌心,离开了休息室。 休息室内原本还在干活的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都没坐就直接离开了?什么事情这么急啊?” “唔,算了,可能长时间做封闭实验见不到太阳,大家都有点什么怪癖吧。” 走廊上有几个防护服正在运送仪器和药剂桶,突然有一个身影直直地从走廊中穿过,吓得防护服差点把小推车丢出去。 “谁啊!也不是饭点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赵逢忽略一切声音,紧咬牙关,盯着逐渐显露出来的“档案室”三个字,那标牌上几乎落满了灰尘,这里是即使清洁工也不会被安排来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摆着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这里会有他哥的名字?为什么会有“赵契”的名字?!《 》 第99章 全文完 第99章 全文完 凌晨。 柏永年忽然被震动惊醒, 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使用精神力不当而陷入了昏迷。他强撑起上半身,入目是一片黑暗,幽幽的实验室内, 只有莹绿色的逃离通道标识在发光。 他刚要开口, 却猛然咳嗽几声, 突然发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不自然的干涩和苦味。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因为精神力使用不当昏迷的?! 柏永年心脏狂跳, 但旋即也意识到,自己还能醒来, 大概是托了研究所断电的福。 他想起隔壁的苗家骏,走到玻璃墙边敲了几声, 得到的只有死水一般的寂静。 柏永年不信邪,边敲边喊:“喂!苗家骏,你还活着没有?别随随便便死了!” 隔壁终于传来了微弱的敲击回应, 只是没有答话。 确认苗家骏暂时还有口气之后,柏永年便专心搜寻起自己的隔离室来。 他试着开门, 锁住了。摸遍了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却仍一无所获。 “滴——” 黑暗里不明之处突然响起一声机械提示声, 紧接着, 一片黑暗之中,柏永年自己所在的隔离室内的灯被打开了。 “……怎么回事?”柏永年皱眉, 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咳咳!”虚弱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急促的咳嗽声中混杂的古怪粘稠的声音,“是你那边的灯被打开了?” “好像是的。这间隔离室居然也有独立供电, 那刚才又为什么会断电?” “不对,你快捂住咳咳……”话还未说完,机会呗一连串的咳嗽声淹没。 柏永年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捂住了口鼻, 但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音。他迅速把明亮的隔离室看遍,寻找与平时不同之处,很快就看到了角落常亮的红色信号灯。 是摄像头? 可恶,为什么明明捂住了口鼻,脑袋也仍然越来越昏沉? 柏永年四肢乏力地跪坐在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频率,避免急促的呼吸吸入更多的空气。 “咔哒。” 脖间的金属环自行解开,掉到了地上,紧接着,柏永年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如同扭曲的蛇群般在狭小的隔离室内暴走。 “宿少校,她还是不肯说。”一命士兵上前报告。 宿松霖紧紧锁住眉头:“应该就在原地图附近!再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刻意的地方!” 监控里的人仿佛被推上台的祭品,孤立无援地承受着这份瞳孔。宿松霖看着柏永年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心如刀绞,只恨自己不能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你是故意的,选在我们找到你之前开始投药。”宿松霖缓缓转身,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张霞文,“这有什么意义?你被捕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快一点交代柏永年的真实位置,你也能少吃点苦头。” 双手反绑,上半身被压在在桌子上张霞文平静地回答:“怎么没有意义?多亏了他,我才研制出了几乎没有副作用的新药,我当然想要看到它的真实临床效果。” “你做实验的时候,看着那些孩子,难道没有哪一刻,会联想起自己曾经的学生吗?”宿松霖既愤怒又悲哀,“你曾经也是受害者,如今为什么会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刽子手?” 张霞文终于将目光从监控移开,目光落在了那张合照上。良久,她才开口:“我因为向导的身份逃过一劫,那些孩子们的未来却被早早否决了。难道这种不公在人出生时,便被基因敲定了吗?如果我非要改呢?我非要推翻这种荒谬的不公呢?” “如果这个社会没有普通人的容身之所,我就让所有人都拥有分化成哨向的权利,自己掌握命运的选择权。这个课题太庞大,我从开始的那天就知道,我可能看不到它的结果,但我就是想要试一试,在这条路上走的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明明可以选择其他方法,却选择了最不人道的一条!”宿松霖驳斥道,“难道这社会只剩下哨向,砂铁星的悲剧就不会延续了吗?你真的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吗?!” 张霞文静静地闭上眼睛,或许有些道理,在这几十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她已经参透,但她无法回头,也不愿回头了。 “宿少校!有个学生主动站出来说知道受害人在哪里!” “我立刻就去!”宿松霖立即起身,跟着士兵见到了一个头发微卷的青年。 “你就是赵逢?你知道柏永年在哪里?” 赵逢点头。 “好,你带路吧。” 赵逢应了一声,声音非常沙哑,似乎是使用过度后的表现。 几人在赵逢的带领下,终于发现了被藏起来的暗门。一路的士兵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的?” 赵逢低头赶路:“张霞文带我来过几次。” 宿松霖满心急着要去找柏永年,一路奔跑都没有停过,身后还缀着一串医护人员。 士兵察觉到其中有些隐情,但等事情结束了再问也不迟,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 隔离室内的柏永年已经开始出现体温升高,身体出汗,呼吸急促等症状了。脑域无规律的阵痛让他感到焦躁不安,他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似乎这样就能让更多空气进入肺叶,好缓解他窒息的错觉。 然而这样做却只能加速他精神图景的裂变速度。小蜘蛛们早在柏永年开始失控时,就已经出现在隔离室内,它们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几乎只能凭借本能行事。 如今这间狭小的隔离室内,还有一个蛛丝密密织成的网,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柏永年知道,小一它们就在此沉睡着。 忽然,隔离室的门被人打开了,清新的空气裹挟着嘈杂的人身席卷了过来。 比声音更先到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柏永年的大脑尚且昏沉着无法思考,眼泪却先一步涌出了眼眶。 “没事了,小年,没事了。” 是宿松霖的声音,他也哽咽了。 柏永年只是默默的环抱住他。 似乎有一群人呜呜泱泱的堵在门口,商量了半天,派出了几个白大褂对着自己做了些检查,又退出去,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半天。 最终,一个连输五次猜拳的白大褂怀着坚定的信念感,带着药走了进去。 “宿少校,这名向导应该是处于精神力突破的情景,这时候如果有哨兵陪着会减少他的不安,也能让突破期更平稳地度过。” 白大褂站在两人一米外的距离开口,把手中的药放下,闭着眼睛说:“这些是一些稳定类的药,这些是缓和情绪的药,这些是……还有剂量……” 宿松霖偏过头认真听着,忽而肩头一沉,柏永年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他揉了揉这人的后脑勺,听完了医生的嘱咐,等到所有人都撤离后,他才捧起柏永年的脸,轻声询问:“永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柏永年迷茫的看着面前人开合的嘴唇,字句化作无意义的声音从耳廓溜走了,空荡荡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想亲。 这么想了,他也就这么做了。宿松霖刚开始还有些惊讶,但是看到柏永年身上因痛苦抓出的血痕,眼底又闪过一丝心疼。 平时里总有些拘谨和被动的宿松霖第一次尝试着主动。他希望至少,自己能通过这种方式让柏永年好受些。 一吻结束,宿松霖托着他的下巴问:“有好受一点吗?” 其实刚才柏永年的理智就已经开始逐渐回笼了,不过看着眼前难得主动的宿松霖,他手下搂的更紧了一点。 柏永年摇头。 “还是很疼吗?”宿松霖开始有些焦虑了,他起身要去拿药,“先吃点药吧,先让你情况稳定下来……” 柏永年连忙扣住宿松霖的腰,他要吃的不是药啊! 见宿松霖还要去拿药,柏永年干脆身体力行的凑了上去。 “唔!……等等,小年,我们先把药吃了好不好?” 当然不好。 柏永年继续。 来回几次后,宿松霖也明白,柏永年这是恢复了一些了,心底稍安的同时,又感觉有一丝好笑。 平日里总喜欢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做事也总想冲在最前面,但这时候又偏偏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宿松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睫下垂,温柔地注视着柏永年的脸,在两人终于分开后,吻了吻他的额头。 柏永年一呆,脸上的温度一点一点起来,偏偏他脸红不明显,宿松霖只看到他像是被定身了一样坐在原地,等他担忧地去呼唤他的时候才发现,柏永年脸上的温度已经烫的能煎蛋了。 宿松霖哭笑不得,搂着柏永年乐了好一会,才开口:“还没有说,永年,恭喜你平安回来。” 柏永年也低头,乱跳的心一点点定下来:“嗯。” 隔离室门口传来“砰砰”的拍门声,一个老头的声音响起:“完事没有啊!我看那个精神力波动仪的数据降下来了,完事了就赶紧出来!一堆活等着干呢!” 宿松霖无奈的小声开口:“是医疗队的资历最老的医生,他水平很高,只是说话比较直言直语而已。” 柏永年:“……”没办法,他只能选择尊敬老人。 * 后续的事情,柏永年就没再操心过了。 有了药物数据,针对的治疗药剂很快就研发出了第一代,没过多久,邬君禾就醒了。 “阿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邬君禾靠在床头,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邬泽,“不过你似乎做的很棒,要不我提前退休,让你当邬家家主吧?” 邬泽“唰唰”把手中的水果瞬间切成几块,毫不留情的说:“哥,我把没批的文件都带过来了,你就趁着这会儿把它们都批了吧。” 邬君禾震惊地看着那助理用小推车推进来的文件:“我以为你只是来探望一位虚弱的病人……” 邬泽纠正:“病人兼即将继续任职至少30年的邬家家主。” “……阿泽,这么俏皮的说话方式肯定不是你自己学会的,是不是小年教的你?” 邬泽不语,只是递文件。 在另一间病房的柏永年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谁念叨我呢。” 宿松霖帮他理了理围巾:“着凉了吗?” 柏永年摇摇头,问一旁的一声:“他怎么还没醒?” 医生看了眼病历:“他身上大部分的伤都已经好了,按理说应该醒了,目前暂时不知道具体原因,这或许和病人本身求生意志弱有关。” 柏永年看了眼病床上被包扎成了木乃伊的苗家骏,觉得医生的推测应该是蛮准的。探望过苗家骏,两人一起出门时,还碰见了苗远骞。 “……你怎么还穿着病号服。”柏永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发问。 “嘘!嘘!”苗远骞赶紧竖起食指,“我瞒着关识下来的,不然他不让我看苗家骏。” 看着苗远骞推门进去,柏永年紧接着就在拐角处看到了关识。 关识对他点点头,便继续抱臂靠着墙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了,显然对苗远骞的行为早有预判。 * 回到了校园的柏永年接受到了每一位队员的拥抱,其中当属莱安德拉最热情,抱的最用劲了。 “我命苦的队长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莱安德拉,你不要哭的好像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样。” “呸呸呸!”莱安德拉一下子就变了神色,“可不能瞎说,队长你得好好的活着才行,我还幻想过我们几个人七老八十,白着头发满脸皱纹凑在一起聊天吃饭呢!” 柏永年笑:“那你肯定也是里面最活泼的小老太太。” 莱安德拉“嘿嘿”一笑,把位置让出来给其他人叙旧。 翟朔凝视了他一会儿:“多谢。” 柏永年坦然接下这份谢意。 薛锐似乎有些遗憾:“抱歉,似乎我没能帮上太多忙。” 柏永年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这么说,我能好好站在这里,离不开所有人的帮助。” 被拍的哨兵笑了笑,眼底的遗憾似乎浓的化不开。 纳赛尔倒是从刚才起就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看见柏永年终于把目光投了过来,立即开口问:“你有哨兵了?” 奥西甸抿了抿唇,没有看向那边,注意力却已经被这个问题夺走。 柏永年一如之前那样坦然:“是,哪天聚餐的时候,我带你们一起认识一下!” 纳赛尔盯着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最终也没说什么,暴躁的扯着头发离开了。 挥别了自己的小伙伴们,柏永年没有忘记魏雯慧,再见到她时,对方一脸凝重。 “怎……怎么了?”柏永年被看的有点心里没底。 魏雯慧沉重的说:“我的书已经看完很久了,每一本都看了两三遍。” 柏永年顿时明白过来,立刻掏出自己带来的新书:“没忘没忘!这次给你带了!” 魏雯慧嘴角轻轻扬起,平和地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监狱里消息传的慢,我最近才听说你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能安全回来就好,希望以后,你也能给我带书。” 柏永年听得出魏雯慧话语中潜藏的关心与祝福,他认真的点头:“我会的。” 离开时,魏雯慧礼貌的目送他离开,随后便抱着那一沓厚重的书籍离开了。 最后要探望的人,是柏永年和宿松霖一起去的。 “那药有什么副作用吗?你现在有什么不适吗?”张霞文将柏永年全身观察一遍。 “我似乎没有告知你的义务。”柏永年冰冷的说。 “即使是一个临死之人最后的请求,也不行吗?”张霞文语调毫无波动的问。 “……”柏永年闭上了眼睛。 手背被覆上一抹温度,柏永年睁开眼看到了宿松霖暗含支持的目光,于是不在纠结:“没有副作用,它很成功。” 张霞文笑了,那是一个纯粹的笑容,只略带着一些遗憾:“只可惜,走的还是不够远,如果能再远一点,就好了。” 张霞文行刑的日期,柏永年没问,宿松霖也没说。 她离开的时候,那天的天很蓝。 柏永年蹲在种植盆面前研究里面新长出来的水灵灵的菜。 “哥!咱们的菜长出来了哎,就是感觉数目好像有点不太对。” “是吗?”宿松霖在他身旁蹲下,“中间可能有几株死了,但总的来说,它们都长得很好。” 柏永年似笑非笑的回望:“那如果我说,它们数目不仅没少,反而还多了四颗呢?” 宿松霖一顿,最后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好吧,小年,其实我们种的菜因为没有人照顾,都死掉了,但我不想看到你失望,就自己买了几株回来伪造了一下。” 柏永年满意地点头:“我就知道我的记忆力不会出错!哥,这些菜都长好了可以吃了,今晚就让我久违的下厨吧!” 宿松霖望着下午温暖的阳光里,仿佛在发光的人,笑着说:“好。” * 虽然两人确定关系,看起来似乎是一场入室抢劫般的感情,不过柏永年作为老式小孩,还是坚持补上了流程。 他做足了功课,在耀斑星的情人节这天给宿松霖准备了花束和晚餐,结果就看到了昏黄的灯光下,脸更红的爱人。 “永年,你愿意和我缔结长期哨向关系吗?”宿松霖拿出了两张表格,属于他的那一张已经填完了全部的信息。 柏永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心想,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今天该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人该是宿松霖才对! 想是这么想,当他还是激动的颤抖着签完了字:“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签完字,按捺不住激动的内心,像大型犬一样扑倒了宿松霖,高兴的一直在他的肩窝里蹭来蹭去。那晚,两人相拥而眠。 表格提交后,星联政府还给发了个证明,上面他们两人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柏永年把它挂在客厅墙上,第二天就看到它的旁边还多了一束花,正是当初他送给宿松霖的风信子。 涅墨西斯螺旋的收尾工作庞杂繁复,宿松霖常常忙的半夜才回来,柏永年和小蜘蛛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孤寡生活。不过也有好处,事情解决后,愧疚的宿松霖连忙上网做了功课,为柏永年准备了一些惊喜…… 咳咳,总是,柏永年在那段时间里损失的量,都在短短一周内补回来了。 经此一事,军区上下又有不知多少人被洗牌,但其中究竟又有多少财阀的人,还不得而知。不过宿松霖借此重回舞台,升职的同时也获得了更多的权利,他的曾经的光鲜履历终于又回到了大众的视野里。 一名平民出身的高等级哨兵军官,在星网上掀起了讨论的浪潮,讲他视为模范的人比比皆是。 柏永年也过上了普通军校生的生活,不停的学习、锻炼和考试。 不过之前跌宕起伏的经历让他的各项水平都领先他人一步,连格斗术的老师都啧啧称赞:“当初你在新生入学比赛里的表现还很青涩,破绽百出,现在居然能飞速成长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说完就朝着其他人怒吼:“还看!不许停!都给我往死里练!” 柏永年堪堪护住自己的耳鼓膜,心想这位老师还真是如往届学生评价一般的大嗓门。 三年后,毕业典礼。 “……希望过去、现在和未来身处此校的每一个人,都能有直面困境的勇气,从心做出每一个选择,不留遗憾的度过此生。” “以上就是我的演讲,谢谢大家。” 一片欢呼声和如鸣的掌声中,柏永年捧着手中“首席向导”的奖杯,笑着看向台下的宿松霖。 他会大步迈向幸福的未来,毫不迟疑—— 作者有话说:常常为自己的笔力不足而感到遗憾和愧疚,其实这一路无数次我都想过放弃,放弃太容易了,简直就像一块甜美的蛋糕,无时无刻都不在引诱着我。 但是感谢我的读者们,感谢你们的陪伴,或长或短,都是帮助我一点一点走到最后一步的动力,真的万分感谢。 在作话里,我一般说话很少,很担心会影响读者阅读小说的心情,不过我的分享欲本来也不那么旺盛,倒也正好。不过写小柏的故事的时候,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挫折,这个挫折说是让我从头到脚都变了个样也不为过,它让我更痛苦,也更清醒,很难评判它的好坏,但是感谢能坚持挺过这个挫折的我自己。 当初决定写小说的时候,是因为我发现这个挫折已经使我失去了语言表达的能力,甚至连日常对话都会打结,这种情况堪称恐怖。出于恢复的心理,也出于想要写小说的心理,我开始了尝试。 小柏的故事,是我完完全全的第一篇文,我当真是遇到了很多难题,很多困惑,犹疑的时候多到数不清,写文既艰难又快乐。最初的脑洞其实不是小柏,但开头却是他的故事写的最顺。 我是那种坚信,准备永远是不完全的,只有去做才能完成的人。因此,小柏的故事,写了六章,我就发表投稿去了,现在看来,我的准备实在是太仓促了,内心有些愧疚,抱歉没能用更好的水平讲述小柏的故事。 但我也坚信完成比什么都重要,也感谢小柏的故事陪伴了我这么久,见证了我这几个月来的彷徨。 或许我天生比较浅薄,写到这里,想说的话便已经说尽了,我对读者、对小柏的谢意,远不止文字表达的那么浅显,这本书对我而言更具备纪念意义,而非能带来的价值。 最后,祝所有读到此处亦或是未读到此处的读者们,愿你们都能大步迈向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未来! 感谢大家![红心][红心][红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