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余生(男二上位)》
1. 第 1 章
身旁的男人还在沉睡中,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透了过来照在他挺拔的鼻梁上,在侧脸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男人的眉毛黑浓,嘴唇红润,搭在床沿边的胳膊内侧有一处小小的纹身,是一串黑色的数字。
高一厘凌乱着头发捡起地上的内衣穿上,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身后男人没有被被子遮住的完美肌肉曲线,这人看起来连骨头都长得要比别人好看。
内衣的搭扣被扯坏了一个,高一厘的手在摸到时短暂地顿了一下。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成年男女,一夜风流醒来相见也没什么好尴尬的。顺着昨夜进来时的路线一路把衣物重新穿戴好,反向重复了一次它们被脱下的过程。
最后高一厘拿起落在门口的包,看了一眼房间里只看得到背影的男人,果断关门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床上的萧淳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睡意,身体还在回味昨夜的余韵,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轻佻的弧度,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
高一厘刻意忽略掉脑子里昨晚的种种画面。
意外也好,冲动也罢,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那个男人,以后也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
高一厘从不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当下选了,后面就认。
男人微喘时呼出的热气,被汗水浸湿后在吸顶灯下泛着光的皮肤肌理,还有他短短的发茬抓在指缝中又刺又痒的触感。
高一厘闭上眼靠着车座,左手无名指上清晰的戒指痕迹此刻变得有些碍眼。她缓了缓拿出手机,无视那些不想看到的信息和人,想打个电话回家。
可还没等号码拨出去,本来静音的手机突然出现了一个来电,高一厘误触按到了接听,对面一时间似乎没有料到电话会被接起,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钟。
“你在哪?”
侯喻的声音跟以前没有任何变化,只可惜如今已经没有了问这句话的立场和身份。
高一厘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
这个分寸体现在做学生时能把学生的本分做得到位妥帖,做女儿时,能让父母安心满意,做母亲更是无可挑剔。所以在侯喻这,曾经作为妻子的她,不该在儿子上学的第一天让前夫打电话过来询问人在哪里。
“有事说事。”
“我们没有必要这样说话。”
“侯喻,首先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立场知道我跟谁在一起、做什么。其次,我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化。”
高一厘和侯喻当年结婚,几乎是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走完整个过程。侯喻比她大三岁,当时已是商业新贵,两个人因为工作相识,侯喻第一眼就被这个女人吸引住了。
高一厘不是那种长相明艳的女人,但身上的气质却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有那么几分特别。那时高一厘刚刚大学毕业,身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尽,哪怕尽量掩饰仍能被侯喻这样精明的商人一眼看个透彻。
后来随着工作的进一步接触,两个人在项目结束后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结婚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高一厘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世清白,她自己更是早早地考取了专业里所有的证书,慢慢在职场上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侯喻的公司越做越大,很多次跟高一厘商量让她来公司把财务的事情通通交给她,这样自己更能放心。高一厘深思熟虑后,还是拒绝了侯喻的提议。
她不想把自己跟侯喻从工作到生活都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这是在理性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不是她对跟侯喻的婚姻没有信心,但高一厘这样的人,无论何时都希望自己有一个PlanB,哪怕用不到。
儿子三周岁这一年,高一厘升职为财务总监,在公司里谁见了都要叫一句高总。
这时的高一厘三十二岁,身上有了些成熟的韵味,不管是工作上的麻烦,还是眼皮子底下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应付起来早就游刃有余。
有人打趣说人在情场得意时那职场就要失意,偏偏她高一厘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侯喻的工作行程满,但只要能抽出时间,都会亲自开车接送高一厘。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办公楼下那辆眼熟的豪车,一周里至少有三次会停在固定的位置上等待他们的高总下班。
面对别人的艳羡,高一厘一向谦虚少言。
她有时也会回想自己这一路走来的顺利,好像不管什么事都自然而然该发生就发生了,没有坎坷,没有艰难,顺利得像这些东西就该是她高一厘的。
谈恋爱时侯喻是满分的男朋友,结了婚变成满分的丈夫,后来更是合格的父亲。就在高一厘渐渐面对别人的称赞开始以微笑回应时,她知道了侯喻的出轨。
事实上,不是高一厘自己发现的,而是她的好朋友,阮乐菲。
阮乐菲,和高一厘就职于同一家公司,是该公司法务部的律师。但公司里,没人知道他们工作态度严谨的高总和这位跟谁都能谈笑风生几句的阮律师,私下里是极好的朋友。
阮乐菲在高一厘这是个有魅力的人。
不管是性格上的原因还是职业上的关系,她好像各行各业的人都认识,什么事都了解一些,待人的时候脸上永远满面笑意,实际上对面是人是鬼心里清楚得很。
阮乐菲在某一次遇到侯喻过来接高一厘下班时碰到了两人,她一开始和往常一样跟侯喻打招呼说话,后来忽然愣了一下,随即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们的车消失在车流中,随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高一厘在三天后收到了阮乐菲给她整理好的东西。
厚厚的一个文件袋,承载了侯喻家庭以外的另一段感情。
高一厘默不作声地从头翻到尾,阮乐菲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却发现她的面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你…早就发觉了?”
高一厘抬起头,把所有东西重新整理好放回到文件袋里,还不忘记好好地整理封口,“没有。”
“我先出去?”
高一厘想了想点点头,“乐菲,谢谢你,等我整理好这些事情,会郑重地谢。”
阮乐菲一边走一边摆手,“算了吧,别人我才懒得管,搞不好最后弄自己一身腥。但如果是你,我不能让你吃亏。该保存的东西都给你留好了,想做什么决定放心大胆地去。”
这是做为朋友,阮乐菲给高一厘的底气。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高一厘心底的翻涌无人知晓。
外面的同事还以为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法务部和财务部工作上的沟通,却不曾想他们的阮律师亲手把高总婚姻的真相活生生地撕出了一道口子。
那个下午高一厘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处理任何一件公事,只是安静地坐着。
阳光照不进办公室里,空调的声音变得明显起来。手机时不时在桌上闪动一下,高一厘通通置若罔闻。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高一厘听着小柳在门外拦着不让别人进来打扰她的声音,无声地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早就黯淡无光的婚戒。
侯喻是个英俊的男人,高一厘一直都知道。
他是传统意义上的相貌好,不仅是五官,仪态身形无一不出色。加上这几年事业如日中天,这件事的发生似乎太过理所当然。但在此之前,高一厘竟然从来没有想过事情真的会这样。她不觉得一切条件都满足了,出轨就得是一个必然结果。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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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厘自认为了解侯喻。这样的选择不管从哪个方面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称得上“划算”的事情,侯喻不做赔本买卖。
高一厘望着远处不断西沉的落日,大片被高楼大厦遮住的霞光,突然发现今天原来不是个晴天。沉冗的云层就像她不知不觉被腐朽掉的婚姻,从不因为谁的“以为”而固定在某一个稳定的状态,当注意到时,其实早就高高悬于天空之上,明目张胆得被世人所知晓。
只是一直低着头的人,不曾发觉。
感情这件事大抵是没办法说清的。
侯喻的母亲至今都没有坐过几次儿子亲自开的车,可这却是高一厘和侯喻之间的日常。侯喻不管多忙,都不会在陪伴儿子和高一厘的时间上去压缩。高一厘的每一个生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这些根本不需要助理去提醒,都在侯喻的脑子里。
不提金钱,侯喻最宝贵的时间和心意明明都在高一厘这里。
橘色的夕阳渐渐被黑暗所吞噬,夜幕缓缓降临,高一厘沉寂的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慢慢被一滩死水所淹没。
晚上高一厘到家时侯喻也刚回来,他才换上家居服,隐约听到门开的声音,从楼上走了下来。
“怎么让司机把儿子送回爸妈那了?”
“你晚上有工作吗?”高一厘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顺手归置了一下侯喻皮鞋摆放的位置。
“暂时没有,想一起出去吃吗?”
侯喻走过来接过高一厘的包和一个沉甸甸的文件袋,她没有拒绝。
“阿姨说饭做好了在厨房,不出去了,我上楼换身衣服。”
侯喻应了声好,把高一厘的包放到固定的位置,阿姨刚离开没多长时间,饭菜都还正热着。
高一厘一如平常地换好衣服下楼,坐到餐桌前,跟侯喻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直到高一厘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侯喻都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我们聊聊。”
“想聊什么,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侯喻站起身,给高一厘倒了一杯温水。
高一厘接过侯喻递过来的水,走到玄关处,拿过那个文件袋,轻轻地放到了侯喻的面前。
侯喻疑惑地挑了下眉,“真是工作上问题?”说着打开了文件袋,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林兰玥的证件照。
侯喻的手停住了,把照片重新放回到文件袋里,没有继续查看里面的其他内容,把文件袋放到身边的椅子上,低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你想怎么解决。”
没有慌乱,没有紧张,更没有痛哭流涕。
从侯喻拿到文件袋开始,整个过程中高一厘一直都在观察他。侯喻直到见到林兰玥照片的那一瞬间,表情才有了短暂的变化,马上又恢复如常。而此时的态度更像是夫妻俩一起商量着解决什么事情,没有丝毫妻子发现丈夫出轨后的情绪崩溃和丈夫被抓包后的不安惶恐。
高一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侯喻的眼睛。
侯喻坦然地跟她四目相对,“对不起,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解决这件事情。”
这时夫妻俩又成了一个战壕的同盟,敌人只有那个不谙世事也未曾蒙面的陌生女孩。
高一厘摇了摇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侯喻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眼神里的温度突然就冷了下去,。
这种时候女人如果闹,不管是撕打还是辱骂,不管嘴上说得多么深恶痛绝,但内心深处最想得到的是男人的忏悔和悔过自新。
侯喻深知高一厘的冷静与理智,但在面对这件事上,她不该这样平和地跟他去探讨这个问题。
2. 第 2 章
“我跟你婚后的财产大部分都是分开的,共同的部分分割起来需要一点时间,但都可以解决,我主要是想跟你谈谈高昀璠抚养权的问题。”
“我没有想要分开的意思。”
“五年,”高一厘打断了侯喻的话,“高昀璠一岁的时候你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高一厘的整个孕期并不算顺利,所以在高昀璠出生之后,侯喻不顾母亲的反对,让高昀璠跟了高一厘的姓。只说如果以后再有孩子,可以跟自己的姓,可他们心里都知道,高一厘未必会愿意再生一个。
侯喻微微眯起眼,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他没想到高一厘能把事情查得这样清楚,可又觉得只要高一厘想,这件事在她手下就应该被查到这种程度。但他不能接受此刻高一厘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跟他商量着如何划清界限,没有给他们的婚姻留下一丝余地。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侯喻试图拽回这场谈话的主动权,“我跟你之间不是没有感情,我们也远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必要。”
“所以你是觉得在现代社会,或者在我这里,你作为我的丈夫同时拥有两个配偶是一件能够被接受或者可以去商量的事?”
“侯喻,在此之前,我没有想过跟你的婚姻会走不到头。”
侯喻听到高一厘的话,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烦躁感,他想抽根烟,却迟迟没有动作。
“那就不要放弃,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成功的事业,有温馨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把一切否定重新开始?”
高一厘料想离婚不会那么容易,如果侯喻把心完全放在外面,她这五年不可能一无所知。既然没那么走心,在他这两个人就必然没有到需要分开的地步。侯喻对她的好是真切的,可也不耽误他其他欲念的滋生与实现。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高一厘是真心喜欢侯喻的。
所以他们的结合,在她眼里跟那些除了感情以外的其他因素没有必然关系。而现在,侯喻却要因为那些高一厘从没放在眼里的东西跟她讲不能分开,没提一句感情。
高一厘从知道这件事到现在,没想过要问侯喻一句为什么,或者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她活到这个年纪明白一个道理,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有一天那个契机点到了,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即使不是林兰玥,也会有别人。
林兰玥是主动扑过来的。
她不是第一个这样投怀送抱的,可这样手段粗糙地投怀送抱,让侯喻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就像在森林里所有遇到人类都会逃跑的动物,当你碰到一只看到有人追,竟然会回头瞅瞅你到底追没追上的傻狍子,自然觉得这物与其他都不一样了起来,分外有趣。
林兰玥自以为聪明地为自己制造机会,不断地试图靠近,突破一步又一步的防线,直到最后一刻侯喻没有推开她,她眼中的喜悦让侯喻平静了许久的心生出了一丝涟漪。
也正是因为她的愚蠢,侯喻不介意养着她。
林兰玥人笨,但不是真傻。她当然知道像侯喻这样的人不可能娶她,但只要侯喻喜欢,不管是喜欢她的哪一部分,林兰玥都能因此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五年时间,她觉得挺幸福的。
侯喻来找她的次数并不频繁,也不限制她什么。林兰玥一个人的时候除了不能出去旅游,什么都可以做。买喜欢的衣服和包,跟小姐妹一起出去玩乐,看着同样刚步入社会的大学同学还在为房租发愁,想到自己现在住着的高档公寓,林兰玥就觉得特别满足,还会有一种隐隐的优越感。
人和人之间,到底因为钱有了不一样的层级。
林兰玥在能见到侯喻的时候竭尽全力地讨好他,予取予求,想让这张饭票的有效期更长一些,私下里也偷偷攒了不少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在侯喻之前,她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但以后,林兰玥觉得自己还是会结婚生子过普通人最平凡的日子。这几年的时光,就当作一场华而不实的梦就好。
而且除了侯喻有家庭,他们之间跟普通的情侣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这只是林兰玥安慰自己找的理由,在别人痛骂小三时不断这样默默地安慰自己,她甚至不好奇侯喻的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场梦一做就是五年。
林兰玥从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变得离三十越来越近,可侯喻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有着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林兰玥惊惶地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个男人。
一旦这样的想法冒出了头,她就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去规划今后的人生。
她开始幻想和侯喻的以后。
但也只是在心里偷偷的,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侯喻那样有钱,如果真的只是花心好色,五年时间足够他换足够多的女人。可林兰玥知道,侯喻只有自己和他的妻子,根本没有别人。
她越发肯定,这样专一又有实力的男人,太难得了。
侯喻不在乎林兰玥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对于这个女孩,一开始也没想到关系会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她市侩,脑子不清晰,偶尔见利忘义,跟高一厘放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就像纯粹的白与黑,毫无共同之处,但林兰玥有意思。
有高一厘身上没有的有意思。
她区别于侯喻在圈子里能接触到的所有人,时常会让他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时候,是像对待一只小动物一样起了心思便去逗个趣儿。公事上烦心的时候,高一厘会站在他的立场跟他并肩作战解决问题,林兰玥什么都不懂,但会用她擅长的愚蠢方式让他短暂地忘掉烦恼。
侯喻这边不想断,前提是没有影响到他和高一厘的婚姻。
“侯喻,你做决定向来深思熟虑,什么情况都能考虑到,在你选择接纳别的女人的那天起,应该会想到我们早晚要走到这一步。如果你认为,这只是婚姻里短暂地开个小差,不至于到离婚,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于我而言,至于。”
侯喻盯着高一厘,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后来才发现高一厘是认真的,是当真想要跟他分开。
“我不同意离婚。这件事是我处理的有问题,但错误不是不能被改正,人生几十年,你不能要求我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这对我不公平。”
“你也不能只考虑自己。老人和孩子在离婚后要面对什么你需要慎重考虑,高昀璠马上要上学了,你希望他的同学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一个不健全的家庭?”
“我心里一直有你,这点你毋庸置疑。”
高一厘扯了扯嘴角,“你这五年时间每次去找她的时候,给她钱的时候,把我放在了心里的哪个位置?还是说你觉得以后让高昀璠有一个从未蒙面的弟妹,要比离异的家庭更能让他的同学容易接受一些。错误是能够改正的,可莫名出现的人没办法当作从来没有出现过。”
高一厘原本控制很好的情绪在侯喻的这番话后几乎压制不住,一块石头死死地压在胸口,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她不愿意做出不体面的事,言语上便难免尖锐起来。高一厘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夫妻会在离婚时闹得鱼死网破,这简直就是人性卑劣面的见证时刻。
“不是什么错误都能犯,也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被原谅和改正。最起码这件事在我这是这样的。高昀璠这段时间都会在我父母那里,离婚协议我会尽快弄好,如果不能谈,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你至少要考虑一下对自己公司的影响。”
高一厘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起身推开椅子上了楼。
侯喻的脸上表情平淡,手却紧握成拳,突然拿起桌上的杯子猛地摔到地上,玻璃碎片四溅,裤子被水弄湿了大半。事情太过突然,他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也没想到高一厘的态度会是这样的强硬,根本没有谈的余地。
人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逐渐磨平棱角变得圆滑,审时度势。但这件事上,高一厘坚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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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真实的态度和选择。
高一厘回到主卧,发现处处都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她一下子觉得侯喻之前能装得那么好,掩饰得没有任何痕迹也不容易,如果不是阮乐菲,她或许一辈子都察觉不到这件事。
高一厘收拾了些东西,去了另外一间客房。
事情一旦挑明,后面要解决的事情还多着,她需要好好休息。
高一厘躺在有些不熟悉的床上能听到侯喻回到主卧时关上房门的声音,也如预料般,他没有再过来找她。上位多年,侯喻习惯了不需要跟任何人低头,解决问题的方式首选也不是先服软。
她不自觉抓住身下的床单,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这个时间也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萧淳把吧台前的墨墨扒拉到一边,占了最好的位置亲自上手。蓝沙的熟客都知道,这家清吧的老板心情一好,就会跑出来抢调酒师的活儿,手艺是没得说,能不能碰上纯靠运气。
今天客人不少,但也没有多吵闹。歌手刚唱过一轮,现在换了音乐,各色灯光的投射下,蓝沙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没有烦恼,没有喧嚣,只有好喝的酒和动人的音符,以及想要静静坐下来喝一杯的人们。
萧淳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一身肌肉明显但不过分,同样黑色的运动裤被吧台挡住,脚上是一双彻底被踩成拖鞋的滑板鞋。不同颜色晶亮醇厚的酒液在他的动作下彼此融合,拿着各种器具的手指极其灵活,剔透规整的冰块在透明的杯子里被酒液润成别样的色泽,再加上这张脸,这画面的确颇有几分看头。
二顺对于自家老板的卖弄风情早就习以为常,把客人点的小食稳稳当当地放到桌上,桌边的两个女孩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蓝头发的那个小心翼翼地问二顺,“这是你们老板?”
“嗯呢。”二顺对待客人一向态度很好。
“单身吗?”
二顺这才抬眼看向这两个估计还在上大学的姑娘,“单身。”
蓝发姑娘的下句话刚准备说出口,二顺又紧接着跟了句,“就是闺女都六岁了。”
听到这话两个女孩果然都变了脸色,若无其事地低头开始吃东西,不再多问一句。
二顺了然地轻笑一声,转身回了吧台。
萧淳的五官生得立体,有一双早几年十分流行的欧式双眼皮。虽然现在不时兴了,可爹妈给的也没办法改,再说萧淳也不在意这个。除了比周围人都高一截的个子,他的肩膀也宽,这样的骨架特别显身材,衬得窄腰腿长,什么衣服上了身都好看,哪怕是一件几十块钱烂大街的黑色背心。
这样一个人,别人很难不多看两眼。
萧淳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小时就退了下来,二顺恰好在一边站着,“就这么一会儿?”
萧淳睨了他一眼,“我给墨墨一个月开多少钱呢。”
墨墨是萧淳当初开店时高薪聘请的调酒师,清吧这种地方,调酒师的重要性不亚于酒店的大厨。墨墨不仅调酒技术一流,人长得也帅,放在店里像个行走的招财猫。最重要的是,墨墨是个不乱来的帅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客人,都知道分寸在哪里,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事儿,萧淳用他用得放心。
二顺嘿嘿一乐,知道萧淳就是那么一说。他们老板不小气,偶尔说话没正形,但事儿办得可不难看,“刚又有姑娘问您老人家是不是单身了。”
“下次再问,就说我使使劲都能把她们生出来了。”
不想给人家当男朋友,喜欢给人当爹,这可是个什么人。
二顺知道老板嘴上没把门儿的,就当没听见。虽然箫湘湘也有六岁了,但萧淳要想生出这么大的姑娘,多少还是有点为难自己。
两个姑娘准备离开的时候,刚好萧淳坐在靠近门口吧台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喝酒上了劲儿,给了人以无限的勇气,蓝头发的女孩儿背挺得笔直向萧淳走去,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
萧淳嘴角一挑漫不经心地开口,“别企图泡我啊,我不经泡。”
3. 第 3 章
二顺远远地瞧着姑娘们落荒而逃,无奈地摇摇头。
她们只看到了老板的好皮相,却不知道这厮不要脸起来能有多浑不吝。他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不高兴了谁都敢骂,想办的事儿管它阴谋阳谋。男人狠辣起来没有那股子阴劲儿,但首先肯定是没什么底线。
但要说萧淳这人没底线,倒还真有些冤枉他。
首先,这人不乱搞男女关系。确切地说,是现在不乱搞了。
萧淳从小就比同龄的男孩子高,上学的时候早恋,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那时候他哪有什么青春期的懵懂,对于正值蓬勃期的自己,向来是不委屈,否则萧湘湘怎么能那么早蹦出来。
其次,他不干过界的事儿。
毕竟是开酒吧的,什么人都能来,什么事都能碰到,哪怕这是个清吧,但说到底也是个喝酒消遣的地儿。人一喝了酒,这故事的多样性可就丰富了起来。但在蓝沙,最起码客人不会喝到不该入口的东西,卫生间的功能性非常基础,哪怕女孩儿是单独过来的,也能好模好样地进来,原封不动地出去。
别说酒吧里安排的安保,个个人高马大有身手,就是萧淳自己,一巴掌扇晕一个人的事儿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萧湘湘也经常过来,只是通常都待在蓝沙的楼上不会下来。
墨墨是蓝沙的招财猫,二顺是这儿的万金油,萧淳是招揽生意的样子货。而姚岳,一开始是奔着勤工俭学做服务生来的,结果最后变成了萧湘湘的私人保姆。
萧淳踩着鞋拖拖拉拉地上了楼,推了个门缝儿看到姚岳跟萧湘湘正整整齐齐地并排坐着。姚岳在教小丫头书上的什么内容,从背影看,一大一小还挺温馨。生得都白白净净的,只是萧湘湘时不时不老实地左扭右扭没什么坐相,只有姚岳一直姿态不移。
萧淳看了眼就把门关上,下楼准备给自己寻摸点吃食去。
高一厘这一天非常地忙,公司所有要紧的事掌握得最多的就是财务部和法务部,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这家公司就没有她不清楚的隐秘。因此高一厘和阮乐菲的关系,公司里没有一个人清楚,不然对于老板而言,这可不是什么期望看到的事情。
踏着月光从公司的大门出来,刚走了几步,高一厘突然停了下来。她没有转身,似乎只是没有任何缘由地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了眼在门口不知停了多久的侯喻的车。
侯喻在驾驶座对上高一厘的视线,只那么一秒钟,他便将目光挪到高一厘的身后,唇角的弧度绷紧起来,转头看向前方。
高一厘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上了侯喻的副驾。车子缓缓驶离,过程中夫妻俩一句话都没有说。
整个过程在旁人看来,高总和侯总的恩爱跟平日里没有不同,只是车厢里的气氛,却让人窒息难言。
高一厘和侯喻一前一后进了家门,摊牌后就没了昨天维持表面和谐的必要,高一厘准备直接上楼,侯喻先出了声,“昨天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冷静地再考虑一段时间。”
“然后让你的小女朋友每天到我公司楼下观摩我上班下班?”
高一厘没有亲自发现侯喻的出轨,但不代表她是个迟顿的人。
她早上进公司前,就察觉到了门口有人在偷看自己,到了下班的时候,那人居然还在。
林兰玥却不知道高一厘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这段时间侯喻都没有过来找她,人也联系不到,林兰玥自然不安了起来。因为心境的变化,她一时间特别想知道侯喻的老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她偷偷看过侯喻的手机。
说来可笑,高一厘跟侯喻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翻过一次他的手机,林兰玥却先她一步。
她做了伪装,买了不合身的衣服,戴了大大的太阳镜,甚至还特意挑了一顶不那么好看的棒球帽。但这人就没想过这样一身装束,在这种办公楼附近出现,会和周围的一切显得多么地格格不入。物业的保安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只不过因为林兰玥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才没主动上前。
林兰玥的心情非常糟糕。
她以为侯喻的老婆应该是个无趣死板只知道死读书的人,没想过高一厘会是那样的气质出众。
人的外在一开始是爹妈给的,可以靠基因彩票,也可以后期人工干预,但气质这个东西,很难说培养就培养出来。
这是从人骨子里生长出来的,现于举手投足间,无形在眼波流转里。看得见,摸不着,但在旁人眼中,又是那样的显眼深刻。
同样的职业装,在高一厘身上,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早高峰周围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什么类型都有,但你一定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不是因为高一厘最年轻,也不是因为她最漂亮,就是单纯很难不把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林兰玥看着高一厘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口时对保安微微点了点头。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林兰玥的自卑肆意疯长。她是长得不差,人又年轻,可面对这样的高一厘,意识到自己毫无胜算。
可她是真心喜欢侯喻,想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那种喜欢,甚至愿意为他生孩子哪怕身材走样,失去自己最大筹码的喜欢。明明一切已经成功了一半,但在见过高一厘后,林兰玥就意识到她其实什么都没抓住。
她从白天枯坐等到了日落,亲眼见到侯喻的车早早停在了门口。到了时间,高一厘那样不急不缓理所当然地上了他的车。人人看向他们的视线里都是满目艳羡,而自己就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没跟侯喻在任何公共场合一起出现过。
所以本就破绽百出的伪装变得更无法遮掩,林兰玥看到了侯喻发现自己时看她的眼神,瞬间手脚冰凉。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侯喻,也终于意识到,这次自己似乎是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高一厘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侯喻的出轨对象这样窥探,用这般愚蠢的方式,让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想狠狠甩侯喻一个耳光,但高一厘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动手永远不是解决问题所该首选的方式,这是孟航芸从小教给她的,高一厘一直也都是这么做的。可这种被羞辱的感觉,尤其是用这样低级方式的羞辱,让高一厘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心底的那股气怎么都散不出去。
高一厘转过身,冷冷地盯着侯喻的眼睛。
“离婚协议最晚明天拿给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用平和的方式去结束这段关系是我的首选,希望你不要让我通过其他的办法去解决。”
“你不会。”
侯喻了解高一厘,他们之间还有高昀璠。
“所以你不要逼我去做那些我本不想做的事。还有,管好你的人,今天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太低级了。”
侯喻这一刻终于意识到,愚蠢就是愚蠢。
它或许在某个时间点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潦草的可爱,但本质上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变。侯喻不会在公司任何一个部门里放一个像林兰玥这样的人,但生活里,她的脑子在关键时候也一样会坏事。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不该留着。
高一厘的不得体只持续了一句话的时间。
从始至终,她一直没有把林兰玥这个人放在整件事情里。这是她跟侯喻之间的问题,不是林兰玥也会有别人,所以这个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所以,高一厘没想过要对林兰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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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但如果今天的事再发生一次,她就需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
这么大的公司,眼神儿好的人可不在少数。
高一厘能在三十五岁的年纪坐稳财务总监这个位置,靠的是脑子和能力,而不是放任不管控制不住的情绪化。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没必要把话说透。
侯喻知道高一厘的意思。
做为他法律上的妻子,高一厘有的不仅仅是民法典上规定的那些权利,对于他的事业,高一厘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侯喻的婚姻状态需要公开,一旦有了什么变化,尤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于公司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股东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不是放任一个有可能随时让公司处于不稳定状态的掌舵人。
高一厘站在楼梯上,由上而下地俯视侯喻。
他们彼此的交际圈交叉重叠很深,高一厘一向不虚张声势。
侯喻往后退了一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这身西装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时,刚刚升职的高一厘花了大价钱为侯喻量身订做的。这么多年,侯喻的体态一直保持如初,重新穿在身上,依旧笔挺利落,只是比当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场。
这种气场是常年身居高位,大把的权利和把他人命运掌握在手里的游刃有余逐渐滋生出来的。
侯喻已经太久没有处于一个被动的立场,久远到完全不记得这种时刻要怎样妥善地以退为进。
他的肩膀动了动,似是不经意地放松筋骨,语气也随意了起来,但说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可以,但是我要高昀璠的抚养权。”
“如果你想跟我对簿公堂。”
“我可以奉陪。”
高一厘冷漠地笑了一下,“我建议你好好看一看昨天我给你的文件袋再做决定。”
侯喻开车走了。
高一厘不关心他去了哪里,但是确定侯喻接下来会正视他们的婚姻问题。
她靠着沙发背缓缓地坐到地板上,回想起第一天搬到这里的心情。这个房子见证了高一厘人生里每一次身份的转变,从一开始没有高昀璠,到他的出生,然后是后面一年又一年的变化。
高一厘不否认这些年侯喻对家庭和自己的付出,但也知道这和他对婚姻的背叛并不冲突,人就是复杂又矛盾的动物,尤其是在感情上。
处理问题的时候高一厘需要保持冷静克制,可一个人的时候,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再理智,她也是一个人。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高一厘一个人身处黑暗当中,手机偶尔亮起,但她知道,不会是侯喻。
孟航芸和高远岐一辈子教书育人,高一厘从小接触最多的大人就是学校的老师,优秀这件事几乎成为了她的一种本能。
幼儿园要做小红花最多的孩子,上学要是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毕业了成为工作出色的职场人,她循规蹈矩谨慎地走好了每一步。
可如今现实告诉她,没有用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处理得当就会长久和谐。人心最难测也最难控,她高一厘再优秀,也没办法在人性的本能下获得一个完美的人生。
电话响了起来,高一厘面无表情地看着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的光亮,无动于衷。可对方异常执着,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五次屏幕再次亮起,高一厘终于起身拿过电话。
“我亲爱的厘~出来玩儿啊,姐们儿带你去看看婚姻以外的美好光景!我发现了一特好的清吧,叫蓝沙!这儿的酒超级好喝!”
阮乐菲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激起了高一厘内心深处不曾萌芽出土的叛逆之心。
4. 第 4 章
萧淳随着关门声坐起身,看了眼扔在床底的裤子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命地趴过去,精壮的上半身扣在床沿上,抻着胳膊从裤兜里扒拉出烟盒,也不着急穿衣服,先点上了一根。
一个烟圈懒踏踏地缓缓散开,萧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有多长时间没这么酣畅淋漓过了。
萧淳靠在床头,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床边,悠哉悠哉地吞云吐雾。
房间里还有昨夜没有散尽的气息,萧淳自己倒是闻不出来,他眼下满脑子都是昨晚的各种画面。
萧湘湘出生后,他的性生活也迎来了休眠期。
更准确地说,是自从萧湘湘被送到萧淳身边,他曾经潇洒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宋宁是萧淳大学时的女朋友。
两个人郎才女貌,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爱得热烈又张扬,是学校里非常受人瞩目的一对情侣。
萧淳长了张不让人放心的脸,宋宁身后也追着不少人,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会不是焦点。只不过萧淳这人脾气不好,浑起来不管不顾。宋宁从小娇生惯养被宠着长大,身边就没一个不让着她的人。两个都不是软脾气的主,爱的时候轰轰烈烈,吵的时候天崩地裂,没完没了地分分合合,每天都是热血偶像剧。
只可惜萧淳的耐心实在有限,很快被宋宁磨得忍不下去,最后提了分手。
以前两个人说分开都是一时上头,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彼此都习惯了,可宋宁这次却感觉到萧淳是动真格的了。
她攥着自己的自尊心,一句低头的话没说,哭着走了。
宋宁后面怎么样萧淳没有再过多关注,那个时候他离毕业不远,开始琢磨自己以后的出路,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正事上,没什么心思再像以前那样跟姑娘周旋。
直到一年后,宋宁给他抱回来一个孩子。
萧淳当时人都懵了,那一年他才二十二,别说当爹了,就是结婚这事都远得跟天边的玩笑似的不真切。
宋宁憔悴着一张脸,抱着孩子犟着不肯多说一句话。她胖了一些,脸有些浮肿,跟萧淳印象里那个骄纵的女孩子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最后宋宁是一个人走的,又一次哭着离开了萧淳的身边。以至于后来萧淳再回忆起宋宁这个人,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耷拉着肩膀的背影。
那一天,萧大山差点没打死他。
也不是不想,关键是打不过。
萧淳这个时候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身量,高大英挺,是年轻的父亲,也是正值壮年的男人。
萧大山当了老光棍几十年,却一点儿没有做爷爷的心理准备。除了爱好去广场看大妈们跳舞,啧啧感叹两声,没做过一丁点伤天害理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萧淳这么个货。
萧大山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再瞅一眼还没有儿子胳膊长的孙女,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爷俩盯着小婴儿半天,这时才想起应该先去做一个亲子鉴定。不是信不过宋宁的为人,只是两个人分开已久,有些事情早就说不清楚。而鉴定的结果就是萧湘湘第二天就上了萧家的户口簿,萧淳后面再也没正儿八经地谈过一个女朋友。
他用了六年时间一边拉扯孩子,一边把蓝沙经营好。
当初的同学谁都没法想象那么不可一世的萧淳居然能穿着沾满小孩子口水和各种不明液体的T恤忙前忙后,当年光芒耀眼的人真的能沉下心学着去做一个好爸爸。
遇到姚岳是萧淳的运气,萧大山再想帮忙,终究也不是二十年前的身子骨了。
男人一旦憋久了,冷不丁释放一下,萧淳感觉自己要爽翻了天,连续抽了两根烟才平静下来。
几乎一夜未眠,刚刚也就是闭眼眯了一小会儿没有真的睡着,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小兄弟,“宝刀未老啊,没给老子丢人。”
小兄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处于安静地休眠状态。
萧淳歇够了起身,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拿出手机给亲爹打了个电话。昨天姚岳准时把萧湘湘送了回去,完全没受萧淳不在的影响,小丫头的生活作息一如往常。
“湘湘起来了?”萧淳咬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当爹的人?!”
萧大山的嗓门震得萧淳耳根发麻。
“她都几岁了,这要再记不住,我就要先您老人家一步得个什么帕金森了。”
“什么帕金森,那他妈叫阿尔兹海默症,俩毛病懂吗?!你有没有文化,白供你念书了!”
没念过几年书的萧大山说这话时完全不心虚,说完才回过神,偷偷转头看了眼孙女,忘了不该在孩子面前说脏话。
“爷爷,我什么都没听见。”
萧湘湘自顾自地吃着燕麦粥,小大人似的明白事儿,“让爸爸赶紧回来吧,错过了我第一天上学,以后这个体验我也给他补不上。”
今天是即将成为小学生的萧湘湘第一天去学校报道的日子,这种时候萧淳是不能缺席的。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情况太过特殊,他都不可能夜不归宿。
但其实他晚上回不回来睡,这个家里无人在意。
萧湘湘聪明又独立。
她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会充分地使用好身边的每一个大人,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是要去怎么解决。萧湘湘不逞强也不习惯依赖谁,天生从骨子里像萧淳。
不吃眼前亏,能图将来报。
萧淳穿好衣服走到房门口,指尖一推,玄关摆设的花瓶下面露出一张名片。
上面印着三个字,高一厘。
萧淳笑着弹了一下名片,随手塞到自己的后裤兜,最后看了眼一片狼籍的大床,转身关上了门。
他先回了趟自己的房子,洗澡换衣服,紧接着去了萧大山的小超市。
萧大山的超市开在老居民楼的路口,有些年头的旧房子,前头卖东西,后面住人,萧淳是在这长大的。
门口挂着个大红色的牌子,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起,上面就俩大字,超市。
左边走两步是个修鞋的摊子,每天上午十点才开门,陈老头儿不仅能修鞋还能换拉链,使使劲儿给人换锁开门也不是不能干,周围经常围着一群唠嗑的人,都是住在这多少年的老街坊。
往右走一走是一家小吃店,门口搭了个临时的棚子,平时三三两两一圈人凑一起在这下象棋打扑克。换别的小区这样违规的棚子早有人管了,可在这里却没人搭理。
小吃店没什么特色,都是些家常的东西。谁家偶尔懒得开火或者着急就会过来凑合一口,多好吃的谈不上,但都知道这里干净卫生,吃得放心。
住了几十年的地界儿,处处都是熟悉,哪哪都是回忆。
萧淳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逝了,他是萧大山一个人拉扯大的。
在这座城市里,萧家没什么亲人,父子俩算是相依为命。
萧大山壮年丧妻,一直没有再续娶,靠着这个小超市,把儿子一点点拉扯大。
如今,孙女也常常待在这里,老街坊日子久了跟半个亲戚一样的关系近,萧湘湘的童年和萧淳有着很大一部分的重合。
小超市面积不大,一开始的时候更小,后来萧淳赚钱了重新装修扩建了一番,连带着后面也翻新了一通。现在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萧大山一个人住,但各方面条件都弄得很好。
萧淳到的时候萧湘湘正坐在门口看小人书,屁股下面是两箱并排摆着的矿泉水。萧大山拿了个厚垫子垫在上面,书包早就装好安静地放在一边。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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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手里拿着个皱巴巴的本子,别扭地握着支黄色的圆珠笔,戴着老花镜皱着眉头算账。但一看就是没算明白,脸都皱巴得跟手里的破本子差不多了。
“放那吧,我一会儿回来给你算。”
萧淳低了下头走进来,视线环顾一圈,顺手拎起闺女的小书包,对着大门的玻璃拨了拨自己还没干透的头发。
萧大山一听这话就放下了小本,“书都给湘湘装好了,你早点带她过去。”
萧湘湘从矿泉水箱上站起来,跟爷爷摆了摆手,翘着两个绑着五颜六色小皮筋的辫子往萧淳的车边走去。走了两步遇到了小吃店的高大姐,萧湘湘很乖地开口,“高奶奶好。”
高大姐往小超市里看了眼,顺手从门口放着的锅里捡出两个茶叶蛋放进袋子里,又拿了两个冒着热气的馅饼换了个袋子系紧了塞给萧湘湘,“好好听课,知道吗?”
萧湘湘自然地接过来甜甜地点了点头,继续往萧淳的车边走。
萧淳从货架上拿了个夹心面包,跟高大山指了指破本子示意等他回来。
萧大山有一个独门的手艺,梳头。
他小时候是家里的老大,小一点的妹妹头发都是他梳的。不管是麻花辫还是高马尾,哪怕是现下小姑娘流行的发型,萧大山跟着各种短视频看一遍就都能学会。萧湘湘的头发是爷爷从小梳到大的,以前幼儿园的小朋友没有一个相信那么精巧的小辫子会是出自一个糙老爷子的大手。
萧大山目送着萧淳的车渐渐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一眨眼当年只会哇哇哭的小娃儿,如今也要上小学了。
路上萧淳觉得应该要嘱咐些什么,可又想不起应该先从哪方面开口。他就着闺女的手一口吃下剥好的茶叶蛋,琢磨着措辞。
“爸爸,不要为难自己了,做不了慈父不是你的错。”
“行吧,你也凑合凑合,你爹在这方面确实欠缺。”
“你管好自己就行,适当地可以交一交女朋友。我迟早是要长大的,等我有了自己的生活可就没时间陪你了。”
萧淳差点被这话逗笑了,可一想到昨晚,这个笑里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萧湘湘长着一双跟萧淳同款的欧式大双眼皮,显得眼睛格外大,这也让她看起来跟宋宁十分不相像。很小的时候她也问过萧淳,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自己没有。
萧淳的回答很简单,“别人的爷爷会梳头吗?”
萧湘湘想了想摇头,“不会。”
有的小朋友连他们的妈妈都不会梳这样好看的小辫子。
“别人的爸爸有我这么帅吗?”
萧湘湘回想了一下,别的同学的爸爸不是没有她爸爸高,就是没有她爸爸长得好,这么比较下来,她爸爸确实又高又帅还很年轻,于是诚实地又摇了摇头。
“你看,你有的别人都没有,那别人有的你就有可能也没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人。”
萧湘湘年纪还小,不能完全听明白萧淳话里的意思,可又觉得自己莫名懂一点。
后来再大一些,萧湘湘就发现哪怕有妈妈的小朋友,也不见得像她一样身边的大人个个都疼她,于是便也不再纠结了。
早高峰的时间路上有些堵,好在萧淳准时地把萧湘湘送到了学校门口。他一手拎着闺女的小书包,一手牵着小丫头,刚走没两步脚步就顿住了。
十米开外,今早还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的女人,此时手里牵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身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也正准备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高一厘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地一回头,便撞上了萧淳充满戏谑的眼神。
站在一旁的侯喻顺着高一厘的目光向后看去,微微眯起了眼。
5. 第 5 章
高一厘从阮乐菲说话时的背影音判断,她现在应该正在外面玩,但这个地方又比普通的酒吧要安静一些。
“姐们儿,一个男人罢了,换个人还有新鲜劲儿,跟同一个男人上几十年床想想都没意思。不值当为这个影响心情,赶紧出来。”
高一厘闭了闭眼,“改天吧,等我把事情办利索了。”
高一厘大概永远都是这样的人,做事情讲究遵循自己的逻辑条理,她觉得需要理清自己糟糕的婚姻关系才能去安排别的事情,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婚离掉。
剥离掉这段的关系,就像扔掉五年不自知一直跟别人共用的牙刷一样,刻不容缓。
侯喻的外表再俊朗,本质仍是精明有成算。他轻易不会放弃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哪怕是现如今的他,也不可能说找就能再找到一个跟高一厘一样理想的对象,这里面夹杂的不仅仅是感情。
侯喻对高昀璠非常在意。
高昀璠是个特别的孩子。
他从小对大部分同龄小孩感兴趣的事物都表现得兴致缺缺,高昀璠非常喜欢数学。
作为一个即将上小学的小男孩,最大的爱好是数学。
他能花上一下午的时间坐在桌边研究那些枯燥的数字和符号,而对于最新款的变形金刚小汽车表现得十分冷漠。侯喻工作之余,喜欢陪着儿子一起做他喜欢的事情,看着高昀璠思考时跟高一厘几乎如出一辙的神态,侯喻从不觉得无聊。
可如果两个人分开,高昀璠就不可能长期地跟他生活在一起。不管是不是生物学上的父母,如果不能共同生活,那就谈不上什么感情。没有什么感情是偶尔出来吃一两顿饭能培养出来的,侯喻需要陪伴高昀璠的成长,也希望在这个过程里能一直跟高一厘待在一起。
以林兰玥的资质,大概永远不可能给他生出一个像高昀璠一样的孩子。
更何况侯喻根本没想过要跟林兰玥一起生活。
侯喻进来的时候,林兰玥正使劲儿地试图把今天穿的衣服塞进柜子的最底层。上面压满了其他东西,拿出来太麻烦,她又不想把这套衣服扔掉。自从和侯喻在一起,她买的衣服价格都不便宜,穿一次就不要太可惜了。
林兰玥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和熟悉的脚步声,被吓得一激灵,一下子把柜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拽了出来,散了一地。
侯喻站在房门口,看着坐在地上一脸不知所措又有些惶恐的林兰玥,突然笑了。
他漫步走进来,坐到床边,进门时甚至没有换鞋,直接踩在厚实雪白的地毯上。林兰玥看着地毯上明显的鞋印,露出一丝心疼。
她尝试着靠近,试图跟侯喻撒娇或者哄一哄把这件事混过去。
“这套房子不能给你,东西或者家具想拿都可以拿走。你手里的钱应该存了不少,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会适当考虑。”
林兰玥听到侯喻的话,眼中满是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侯喻的意思,一时间泪眼盈盈声音发颤,“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也没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赶我走?”
林兰玥跪倒在侯喻的脚边,小心翼翼地想去抱他的膝盖,“我错了行不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又不认识我…”
林兰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已经没了声音。
“我婚后的每一分钱,只要她想,可以让你非常难堪。而我,不会去保护你。所以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林兰玥完全听不懂侯喻的话,过了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你爱人…她知道了…”
侯喻低头盯着林兰玥的瞳孔,自嘲的笑仍挂在脸上,着实不明白自己为了这么一个新鲜的蠢货怎么能把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太他妈可笑了。
高一厘第二天没有去公司。
她没有找人过来,而是亲自花了一天时间整理这套房子里属于自己和高昀璠的东西,在太阳落山之前,再让人把所有东西搬到她名下的一套复式房子里。
既然要断得干净利索,这种方式的断舍离就是分清你和我的最好时机。
这套房子当初之所以买,是因为阮乐菲在这里购置了一套。
当时阮乐菲有个朋友能拿到非常好的价格,正好她又刚做了一个大案子,到手了一笔不菲的律师费,一时兴起,便拉着高一厘一起去看房。结果就是她们一人买了一套,虽然不是一栋楼,但在同一个小区。
精装修的户型,几乎是拎包入住。
阮乐菲一股作气,打理好一切便搬了进去。她这人就喜欢新鲜,换个地方住也只是图一乐子。
高一厘只去过几次,也考虑过要不要干脆租出去,可想到如果出租便要安排人多操一份心,便作罢了。
高一厘想好要搬走第一个就想到了那里。
她看着工人把东西一箱一箱搬进屋内,考虑着自己下一步要做的安排。
侯喻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她搬走的事情。
“人我已经处理好了。”
侯喻说话直抓重点。
可惜这个重点在高一厘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明天会去跟高昀璠和我父母谈,希望谈好之后你也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条款有问题我们可以商量,但如果事情没有任何推进,后天我会去你的公司。”
高一厘以前对侯喻不会用到在公事上的说一不二。
“我们都到了这个年纪,不管做什么至少得负得起责。以后无论如何,我都能对自己离婚的这个决定承担后果。同样的,侯喻,你浪费了我五年的时间,我认为离婚是最轻的后果。只要求分开不谈其他不是拿你没有办法,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你是高昀璠的父亲,否则,你要对这段婚姻的背叛付出更大的代价。”
高一厘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同样,如果没有杀伐果断,她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她当初能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在同时进入公司的一堆新人里崭露头角,到后面跟那些在这已经工作了许多年的老油条当中,一步一步杀到财务总监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出色的工作能力,该狠心的时候高一厘眉毛都不会抬一下。
你想得到,原则以内就不能顾虑太多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结果。
侯喻看着几乎空了一半的房子,皮鞋踩在保养良好的地板上,旁边是空荡荡的鞋柜,终于说了一个“好”字。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一厘说得出就做得到。她的为人侯喻清楚,眼下这样,再用抚养权说事已经没有用了。
侯喻第一次把视线放在了桌上摆好的离婚协议上。
如同在冬日里淋了一场大雨,阴冷又寒凉。冰凉又潮湿的湿气顺着裤脚缓慢地向上攀爬,被蟒蛇紧紧缠裹住了一般,身上渐渐没了温度。
侯喻看着纸上的每一个字,想起了曾经因为决策失误导致公司受损的几次经历。
可那又怎么样,现在他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人要达到目的不是只有一条路,以退为进未尝不可。
高一厘用钥匙打开了房门,高远岐和孟航芸对智能锁的接受度不高,家里一直用的都是钥匙。
这个时间点孟航芸刚做好晚饭,“怎么忽然回来了?侯喻呢?”
“办点事,就上来看看。”
高昀璠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来时高一厘正在换拖鞋,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等高一厘换好了鞋转过身,他才过来握住妈妈的手,往前靠了靠。
这是属于他的撒娇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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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高昀璠想高一厘了。
他的想念表达办法不是跟外婆外公讲要回家,或者吵着要见谁,高昀璠会在原地等待,在心里默默地想。因为他知道只要高一厘有时间,他就一定能等到。
高一厘捏了捏儿子的小手,蹲下抱住了他,“妈妈也很想你。”
高昀璠的小肉脸贴着母亲的脖子点了点头,拱了拱后才抬起来,拉着高一厘去洗手吃饭。
高远岐从书房出来,对女儿的突然回来倒是没有表现出多意外。
晚餐孟航芸做得不多,因为下午去了书法班,再回来接高昀璠时间便有些来不及。但餐桌上荤素均衡,各方面营养都考虑到了。
孟航芸和高远岐把自己退休后的生活安排得很丰富,以前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高昀璠才会过来住的时间长一些。
高昀璠喜欢和外公待在书房,他看的所有跟数学有关的书都能跟外公聊上一阵。外公好像能读懂他的每一个想法,并且不会因为他小而不尊重他的爱好。
高一厘一边吃饭一边默默观察高昀璠,他在外婆家适应得不错,桌子上的每道菜动筷子的次数都十分均衡,没有挑食。
高一厘观察高昀璠的同时,孟航芸和高远岐也在观察她。
老两口无声地对视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吃饭。
饭后高远岐见高一厘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去泡了壶茶。
高远岐年轻的时候在学校里是有名的温润如玉,生得又白净,喜欢他的姑娘可不少。如今上了年纪,依旧喜欢喝茶看书,书生了一辈子。
室内茶香四溢,高一厘望着窗外,觉得夜沉如水,人生如戏。
高远岐把茶放到桌子中央,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高昀璠杯子里的茶跟别人的不一样,是他这个年纪可以入口的。
高昀璠看到桌子上摆着四个杯子,就知道自己也是要上桌的。于是坐到了离高一厘最近的位置,跟外公外婆相对而坐。
“我做了一个决定。”
高昀璠一直看着妈妈,眨了眨眼睛。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妈妈跟别人的不一样,她不太会把自己当个小孩子来对待。从高昀璠的衣食住行,到爱好兴趣,所有的事情都会采取一种跟他沟通的方式去决定。如果遇到意见相左的地方,高一厘会说明白她的理由,如果高昀璠坚持不愿意改变想法,她也不会去勉强,但是一定会把他需要承担的后果说清楚。
“我跟侯喻准备离婚。”
孟航芸先是迅速看了高昀璠一眼,然后又看向高远岐。
高远岐喝了一口茶,语气语调都没有变,“原因方便说吗?”
“我们之间的感情出现了一些问题。”
不是性格不合,不是处事方法相悖,而是感情。
“这件事对我也比较突然,但这个决定我不会改变。我们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我希望高昀璠能够跟着我一起生活。但是如果今后我一个人照顾他,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会多起来,所以也是想跟你们沟通一下,商量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
“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吗?”高远岐问了一句。
“爸爸,你了解我的。”
“你知道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高一厘对上儿子的视线认真地问。
“你跟爸爸不准备再一起生活了。”高昀璠一字一顿,情绪尚算稳定。
“对,这是我跟你父亲共同的决定。但对于你,爸爸妈妈会跟以前一样爱你,只是没有办法像曾经那样生活。妈妈想要大部分时间都由我来照顾你,以后来外公外婆这里的时间也会变多,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想要跟爸爸一起,妈妈也愿意去跟爸爸重新沟通。”
高一厘话虽然是这么问的,但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6. 第 6 章
高昀璠小小的手捧着茶杯,长长的睫毛在灯下仿若两把小扇,不明显地微微颤动。
他先是看了外公一眼,才开口说话。
“妈妈,一个人照顾我好像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高昀璠的这句话,让桌子旁的三个大人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孩子话少,可他什么都懂。
但高一厘没有去否定,“我和你爸爸都希望能跟你一起生活,你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决定就好。”
高昀璠低头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茶水,软软的发顶泛着如墨般的光泽,不再看任何人,“那好吧。虽然不能和爸爸一起我会有一点难过,”高昀璠抬起头,“但是妈妈,我会像你尊重我一样尊重你的选择。”
高一厘的手紧紧攥着衣摆,纤细的手指变得苍白,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唇角因为心头的涩意轻颤起来。
高一厘想要给高昀璠最好的成长环境,想要让高远岐孟航芸好好享受退休后的生活,她不应该轻易地去改变,但走到这一步,不是她的错。
侯喻不仅仅给了她年少时的爱情,他们也是彼此的依靠。
再强硬的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无所不能,而眼下,高一厘却要亲手摧毁这一切,更准确地说,是正视自己的家庭早就土崩瓦解的事实。
在这个瞬间,高一厘看着孟航芸和高远岐,还有身边小小的高昀璠,她生出了对侯喻强烈的恨意。
从发现他出轨到现在,高一厘一直在想怎么去更好地解决问题,要怎么样保护自己的孩子。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不恨侯喻的。
痛恨他的虚伪、他的不忠、他的谎言,他对高昀璠的不负责任,对自己的背弃承诺。
高一厘曾经认为侯喻会是一个例外,自己能拥有大部分人都得不到的美满婚姻,可侯喻亲手撕碎了她构建出的对未来美好的期许。
那天晚上高一厘坐在高昀璠的小床边,轻抚他小小的手掌心,无声地落下了一滴泪。
第二天,她把这些情绪通通还给了侯喻。
高一厘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重新找了一次阮乐菲,把新的离婚协议给侯喻发了过去。
高一厘要求侯喻一次性付清高昀璠的所有抚养费,给林兰玥花的每一分钱都必须进行补偿。
翻倍。
她知道对侯喻而言,钱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不会吝啬于给她和高昀璠。但这会让他难受,让他承认和正视自己的错误与不堪,粉碎岌岌可危最后的体面。
离婚协议的条款对垒才是两个人一段婚姻结束原因最真实的答案。
侯喻一个小时后,在新的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为了一个小玩意儿,这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个生意人,做事情前不仅没有估量好能够承担后果的能力,还在利益得失上算错了一大笔账,赔得里子面子都没了。
所以在发现到了高昀璠入学的时候,两个人刚刚拿到了离婚证,高一厘不仅没在家,而且不确定去了哪里时,侯喻久违地觉得心慌。
他刻意忽略掉情绪中隐隐的不安感,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在学校门口看到高一厘和一个陌生男人对视的瞬间,侯喻心中的那种不安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暴涨起来。
高一厘没有料到,她居然还会跟萧淳见面。就在高昀璠即将入学的校门口,就在两个人分别甚至没有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里。
昨夜本就没有完全散尽的余温在高一厘的耳根烧了起来。
高一厘的感情史相对简单,大学时谈过一个男朋友,毕业了便和侯喻交往顺利结婚,她没经历过这样复杂的境况。如果此时此刻换成阮乐菲,必然能处理得游刃有余,没准还能三个人一起坐下带着两家孩子顺便吃个饭,达到宾主尽欢的效果。
高一厘神态自若装作没有看见,想回头跟侯喻一起带高昀璠进去。
“高…一厘?”
并不算沉的嗓音,几个小时前在那样的时刻却压得又低又重,不断厮磨着高一厘的耳膜,有低叹,有轻语,还有那些连绵不断压抑地喘息。
高一厘刚抬起的脚又落了下去,她平静地迎向萧淳的视线,“好巧。”
萧淳咧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任谁都看不出他正磨着自己的后槽牙,脑子在笑容背后高速运转着。
“可不是么,咱俩的这个缘…”
萧淳的眼角余光注意着萧湘湘抬头看向自己的视线,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原定的时间没想到提前了,你说巧不巧!”
话说得没毛病,如果这个“缘”字不是刻意咬着音盯着侯喻讲的话。
侯喻注意一个人,不会让谁发现他的视线到底落在了哪里,可该关注的每一个细节,都不会落下。
这个男人比他年轻许多,身上有着不浓的烟气和酒味,是那种哪怕洗过澡换过衣服还是能让人感觉到的气息,显然是经年累月在环境里被泡出来的。
掌心粗粝,有运动的习惯…
观察到这,侯喻瞥了眼男人身边小姑娘精致的小辫子皱了皱眉,并不像有固定伴侣的样子,但这也不该是这双大手扎出来的。
侯喻想不到,当然不是萧淳的这双手,而是一双比萧淳更糙更大的手。
侯喻的视线略过萧淳笑得明晃晃的一排大白牙,特别想亲手把它们一个一个掰下来,真是分外碍眼。
他强压着那股烦躁劲儿,不动声色地不错过高一厘的每一个表情细节和对面男人的反应。
高一厘缓慢地眨了下眼,这是她给自己一个思考缓冲空间的习惯性动作,好像这样时间就能够拉长,她也就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面前的情况。
眼下高一厘并不想让侯喻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更不能让高昀璠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离婚的事刚处理好,她不愿意节外生枝。
昨晚的夜不管多么的漫长,当太阳升起,天空重新亮了起来,发生的一切就该和夜色一样埋葬于过去,不再显露于人前。
“过来送孩子上学?”高一厘没想到萧淳这个年纪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主要是萧湘湘的长相也很难说两个人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是啊,你也是?”
不是你们,是你。
侯喻的存在让萧淳人为删除了。
“嗯,那就不打扰你们,我们先进去了。”
“别啊,高一厘,再聊两句嘛,你儿子是哪个班的?没准跟我们湘湘还是同学呢。”
萧淳牵着萧湘湘,几步就无比熟稔地站到了高一厘身边,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然后就跟捡了钱似的,笑得更灿烂了。
高一厘下意识捏了捏高昀璠的手指,高昀璠没什么反应,早就习惯了。
“不好意思,我们还赶时间,就先进去了。”
侯喻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他试图去牵高一厘的手,却被高一厘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侯喻反应很快地顺势牵起了高昀璠,用了些力道带着人继续往学校的大门走去,转身时嘴角挂着笑,阴翳的神色一闪而过。
萧淳也不生气。
他这个人,一向里子不要,面子也不怎么在意,他不在乎别人的态度和眼光。高兴的时候就一笑而过,不高兴的时候就一拳挥过去,而眼下,显然是前者。
高一厘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一直萦绕在萧淳的鼻尖,此刻他的身上也有着同样清新的味道。
虽然不是同一瓶沐浴露,但在这样的青天白日里,夜晚的秘密偷偷露出了一个尾巴尖,只有他们之间彼此知晓,这种隐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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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亲昵的、余韵十足的感觉,让萧淳的心情十分愉悦。
萧淳带着闺女亦步亦趋地走在“一家三口”的后面,直到真的跟着他们进了同一个班级。这一次萧淳没有再凑上前,而是远远地瞧着,像丛林里的雄狮捕猎前躲起来藏匿自己的存在,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以便一击即中。
高一厘如芒在背,萧淳的视线太烫,落在她身上让她很快出了层薄薄的细汗。
侯喻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以高一厘的性格,别说她不可能刚刚离婚就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就萧淳那样的人,高一厘压根不会多看一眼。
好在等高一厘来接高昀璠放学时,没有再碰到萧淳,而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接走了萧湘湘。
高一厘带着高昀璠上了车,问起他第一天上学的情况。
高昀璠跟着妈妈正式住进了那套房子里。
他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对于比以前去外公外婆家频率提高这件事也接受良好,但是高一厘知道,高昀璠不是不想爸爸的。
早晨见到侯喻时,他盯着父亲的脸看了半晌。
侯喻是个在孩子面前很懂得克制自己的人。
他不会让高昀璠看到自己情绪失控的样子,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无能为力,高昀璠在情感上不是个敏感的小孩,这也意味着有时候他的感情神经会相对比较迟钝。
他的想念不会用语言表达,但是会在本子上默默地写侯喻的电话号码。
高昀璠能记住每一个亲人的电话号码。
高一厘看到了,但没有帮他拨通侯喻的电话,也没有主动询问。她不可能永远陪伴着高昀璠,他需要慢慢学会自己去联系想见的人,既然这样,不如就先从亲生父亲开始。
厨房里有阿姨事先做好的晚餐,餐后的时间高昀璠喜欢看一些感兴趣的书,这个时候也是属于高一厘的个人时间。
高昀璠大部分时间都是个安静好带的小孩。
高一厘走进更衣室找出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不经意想起了早晨发生的事情,没停顿太久便接着打开衣柜。
侯喻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后,手续办得相当顺利。
高一厘本以为高昀璠的抚养费侯喻会争取按月支付,毕竟一次性拿出来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侯喻很快把钱转了过来,并且多给了高一厘一套房。
高昀璠马上要上小学了,侯喻的这套房子跟高昀璠即将要去的学校距离非常近,如果高一厘愿意,搬到这里会比住在她的房子更方便。
高一厘收了,但是没有要搬过去的意思。她找人把房子租了出去,今后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不菲的租金。
从发现侯喻出轨,到最后顺利拿到签了字的离婚协议,高一厘没有问过一句侯喻怎么处理的和林兰玥的关系。
她白天忙工作,晚上回去照顾高昀璠,离婚冷静期快结束时,高一厘觉得自己已经忘了之前的那些年和侯喻是怎么去一起经营生活的。
过去的人和事变成了一场似真似幻的梦,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假,它真的发生过吗?如果是真的,如今又怎么能做到这样完全没有痕迹。曾经那样深深羁绊的两个人,竟然也能毫不相干地过好各自的生活。
高一厘拿到离婚证那天,当着侯喻的面扯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扔垃圾一般随手甩到了路边,这件事忍到今天,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做了。
侯喻用力捏着手上的小红本,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直沉默。
阮乐菲知道了,说什么都非要拉高一厘出来庆祝一下。
高一厘不是第一次来蓝沙,上一次过来是她去民政局登记离婚那天,也是跟阮乐菲一起,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次再来,发现酒吧的调酒师好像换了个人。
7. 第 7 章
淡红色的酒液被萧淳手极稳地倒入量酒器中,他的视线专注地集中在手上,眼皮微抬,显得眸色幽深。深紫色的灯光让他的脸上有了些冷冽的味道,一向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见一丝踪迹,胳膊上的纹身随着抬手的动作格外明显,身上紧实的线条在衣物的包裹下让人无法忽视。
阮乐菲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高一厘,“这家酒吧怎么回事啊,调酒师一个比一个帅。”
两个人上次来,在蓝沙没见过这人。
阮乐菲的目光在萧淳身上转了个来回,又说了一句,“还挺带劲儿。”
阮乐菲发现这地方时间不久,蓝沙的情况摸得还不是很透。
高一厘抬起目光投到吧台的方向,顿了一下才收回了视线。
二顺带着阮乐菲和高一厘找了个位置坐下。酒吧里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客人,再漂亮的长相也完全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倒是多看了高一厘两眼。
萧淳把调好的酒推到客人面前,似是无意往这边扫了一眼。
今晚生意稀松平常,他在吧台没待多长时间就把墨墨叫了回来。墨墨刚刚去吃了点东西,这功夫胃里也有了食儿,站回来重新扯出营业的笑容,做好自己招财猫的本分。
墨墨的瞳仁和发色都漆黑如墨,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生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白衬衫领口处的锁骨线条清晰漂亮,如果是个姑娘,怕是要好看得惊人。
他一直清楚自己的优势,工作的时候会适当利用,但分寸把握得当,既让客人喜欢又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萧淳用墨墨用得舒心,至少有他在,找老板搭讪的人都少了一半。
萧淳从学校出来便卯足了劲儿挣钱,养孩子可比他当初想象的花费要多得多,加上萧大山的年纪越来越大,萧淳没心思琢磨别的。
宋宁自从把萧湘湘送过来一次都没有再联系过萧淳。
而萧淳自从当了爹,良心便和闺女的体重一起与日俱增。
二顺把酒送过来放到桌上时,因为身体未倾距离拉近,嗅到了两种迥异不同的香气。
阮乐菲和高一厘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阮乐菲脸蛋儿明艳,笑时肆意又张扬,像朵开得正艳的牡丹。
而高一厘的气质则更接近于卡布奇诺玫瑰,素雅、干净,又有一些冷淡。是被朦胧的月光温柔亲吻过的美人,无意间浸染上了它清冷的雅致。
二顺暗暗啧声,这两位一起,还真是养眼。
姚岳从楼上下来,靠近萧淳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姚岳来蓝沙应聘的时候还没有毕业。
那时蓝沙缺一个服务生,姚岳过来是为了给自己赚些生活费,刚好碰到正对着萧湘湘束手无策的萧淳。
当时萧大山得了重感冒,带娃的重担只能落到萧淳一个人身上。
萧湘湘那时候话都说不利索,萧淳还没磨练出对付她丰富的经验,被小丫头哭得烦躁不已,脑门儿上都是汗。
姚岳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要不我试试吧。”
后来萧淳才知道,姚岳出生在一个非常偏远的地方,穷到大部分人难以想象的一个程度。他是家里的老大,是真正靠着自己的能力一路考出来的。而在走出那里之前,姚岳所有的弟弟妹妹几乎都是在他背上长大的。
姚岳身形清瘦,跟一身腱子肉的萧淳站在一起对比鲜明。但他抱起萧湘湘的胳膊却十分稳当有力,小丫头好像一下子感应到了什么,眨巴两下大眼睛,吧唧吧唧小嘴,居然一歪头直接睡了过去。
萧淳眉心一跳,服不服务生的眼下不重要,姚岳这个人他是不能放他走了。
能在蓝沙工作的人好找,能帮着他带孩子的帮手可太难了。但姚岳毕竟是个男的,萧淳需要一点时间去深入了解。
没过多久,姚岳作为萧湘湘的金牌保姆走马上任了。
“明天湘湘第一天上学,我先把她送回小超市,她的书包还在那边没拿回来。你晚上早点回来,明早无论如何不能迟到。”姚岳声线平和,面上带着温润的书生气。
萧淳的目光再次飘向某个方向,脸上表情不变,“知道了,不清楚的以为你是我媳妇儿呢。”
这样插科打诨的话萧淳每天都在说,姚岳只能无奈笑笑。
萧淳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呆啊。”
姚岳二十好几了,至今没谈过一个女朋友,生活简单到三点一线,人也单纯正直。
萧淳突然起了恶趣味,嘴角一勾凑得近了些,“要不哥哪天给你找个人开开荤?”
姚岳知道萧淳是在逗自己,可脖子还是控制不住地透了粉,“我….我先带湘湘回去了,你别太晚。”说完逃似的跑了。
萧淳笑了,一抬头视线无意间在空气中和角落里的一个女人撞上,短暂地停顿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有时候就是从一个眼神开始。
高一厘神态自然地低头啜了一小口酒,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淳笑容的弧度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高一厘从第一脚踏进蓝沙开始,萧淳就注意到了她。
她站在人群中,又跟周围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萧淳没有办法去清晰地分辨。
他只是觉得这样一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高一厘看起来跟蓝沙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她脸上的妆很淡,只打了一个底,口红选的是自然的裸色款,明明只穿了一件款式随意的连衣裙,整个人的气场却又有些突出。
萧淳已经太久没有把视线集中落在一个女人身上,他手上调酒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可高一厘落座的角落,她的一举一动,萧淳没有错过分毫。
这个女人连笑容都比别人要浅。
萧淳的喉结不自觉动了,手上的这杯酒刚好是高一厘那桌的,他敏感地察觉到身上某种久违的悸动慢慢苏醒了。强烈又汹涌,无法抑制,如同在烈火中浇了桶油。
萧淳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感觉了,身体的反应首当其冲骗不了人。
他若无其事地把调好的酒推出去,在酒吧昏暗灯光的遮掩下,把墨墨喊了回来。
萧淳用调一杯酒的时间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离婚证被高一厘扔在车里,这是她三十五岁恢复单身生活的第一天。
高一厘浅浅尝了口自己点的酒,觉得味道有些寡淡,没办法匹配她今天的心情,此刻她需要一点强烈的味蕾刺激。
跟侯喻走进民政局前,侯喻沉着嗓子不甘心地确认一般又问了一次,是不是非得要走到这一步。
他心里不是没有答案,也罕见开口说这样明知故问的废话。
在高一厘的印象里,侯喻一直都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可聪明至此,不也犯了最低级愚蠢的错误,脑子里的血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三十天的冷静期已经替他们划清了界限。
高一厘偶尔会听到高昀璠在房间里接听爸爸打过来的电话,但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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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本人并没有出现过。他想用这种方式让高一厘情绪上的温度降下来一些,是冷却也是缓和。
高一厘没多看侯喻一眼,“进去吧。”
“这个选择对你我都不是最优选。”
“我不做这个选择只对你是最好的。”高一厘抬手遮了下刺眼的阳光,“但我需要的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不仅仅是物质上,精神上也是。我不想以后几十年你一靠近,我就生理性的难受。”
性是维持男女关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高一厘不是在跟侯喻说难听的话,是真实表达自己确定做不到的事情。侯喻这个人,从今往后不管过去了多久,她都不会想再多碰他一下。
“我不是一个物品。”
不是谁用过了就没办法继续使用。
跟林兰玥的关系是他触碰到了婚姻的红线,但不代表这一定要影响两个人未来的感情生活,只要高一厘愿意放过这一次。
而这只是个一念之间的决定。
“所以你看,我跟你连感情观都不一样。如果今天出轨的是我,你愿意重新开始?”
侯喻迟疑了一下,“我可以。”
“所以也更加证明了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明天高昀璠第一天上学,你早点过来,我们一起送他去学校。不是非要生活在一起才能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别浪费时间了。”
高一厘说完这些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耐性,话一落地就径直走了进去。
阮乐菲注意到高一厘因为不满意而微微蹙起的眉心,重新给她点了一杯酒。
“欢迎重新回归广阔的大森林。”
脱离婚姻的束缚,不仅是对侯喻的解放,对高一厘何尝不是?
等二顺把新点的酒送了过来,阮乐菲拿起杯子,“总睡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我们要立志跟不一样的人谈不一样乐趣的感情,纵情享受人生~”
阮乐菲话说得有感染力,高一厘跟她碰杯,心脏某处压抑已久沉重的秤砣,在此时此刻终于摆脱了。
回归单身的感觉让高一厘有点陌生,带着不熟悉的生疏,也多了些经历过人生重要阶段的坦然。刺激的酒液滑入口腔,激起味蕾的跳跃,一路从咽喉流入肚腹,手心有了微微的潮意。
酒精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慢慢在身体的四肢百骸彻底交融,高一厘挺直的颈背渐渐放松了下来。
阮乐菲点的酒很合高一厘的心情,她是酒吧里的常客,高一厘一饮入喉紧接着又喝了一口。
久违的松弛,难得的肆意。
高一厘绷着的神经被慢慢泡软了,浸散了,一抬头不期然和一个男人的目光撞上。
原本站在吧台调酒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位置。男人坐在角落里,手中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两条长腿随意地支着,胳膊搭在膝头,本该是低头的姿势不知为什么却抬起了眼,就这样撞进了高一厘的眼里。
再一次。
他生着一对很宽的双眼皮,显得眼睛分外有神,下唇翘出一个饱满的弧度,看起来很适合接吻的样子。
高一厘觉得一股热意从胸口蔓延开来,变得活跃的情绪在酒精的蒸发下开始有些迷乱,她眯了眯眼睛,留意到身旁的阮乐菲盯着一个方向半天没动。
“你在看什么?”
“一个男人。”
阮乐菲亮晶晶的指甲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好干净的男人。”
“别乱来。”
阮乐菲并不在意,“我活儿好着呢。”
8. 第 8 章
阮乐菲是高一厘所有朋友里唯一会这么说话的,但高一厘也知道,这方面阮乐菲确实是个实干派,不是在虚张声势。
她不把自己禁锢在一段稳定的感情关系中,因为谙熟人性的卑劣,知道不管多浓烈的感情,到最后的结果都大差不差。
人可以去较真,但大部分人没办法违抗本能和天性。
阮乐菲遇到喜欢的也不排斥谈上一个阶段,没心情和精力时有过几次□□愉。对感兴趣的对象会非常直接地出手,通常跟高一厘提到某个人,下次再聊不是已经成了阮乐菲的男朋友,就是已经充分感受过了对方的肾功能。
对于好友高一厘多年婚姻生活的稳定,阮乐菲既不觉得不对,也没什么羡慕的情绪。
人么,都走一条路就没劲了,尊重各自的选择,迎接彼此的报应。
阮乐菲恋爱前会摆明自己的态度,对方觉得可以就继续,不能接受她也不纠缠。但不管是沉迷于她漂亮的脸蛋还是坚信自己可以去改变阮乐菲,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没人能在阮乐菲这里打破她的规矩和原则。
阮乐菲可以跟每一任分手的男友继续做朋友,有事儿的时候还能互相帮个忙,但不会再发生哪天心血来潮重新睡一次这种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管是新鲜感还是兴趣,于她而言都是一朝一夕不可逆的事情。
高一厘知道,能像阮乐菲这样潇洒处理感情的,只占极少数人。
阮乐菲的洒脱是大部分人不具备或许也不向往的,但她却这样生活得有滋有味。
高一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酒量不差,在需要的场合应对一两个来回通常不成问题。但不知是不是最近比较耗费心神,亦或是这杯酒尝起来不错但度数过高。高一厘一边感受着自己的理智逐步变得麻痹,一边体会心情开始莫名亢奋。
她没什么酒醉的经验,通常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时便不会再继续,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应该要发生些不一样事情。
高一厘有些厌倦曾经的自己了。
一个不出错的人生,高一厘觉得累了。
人为什么一定要每件事都做好呢?
侯喻没有做好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对他的人生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的。
嘴上说着不想分开,但他很快会找到新的枕边人。也许是那个看起来只有年轻的林兰玥,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高一厘就没信过侯喻口中这段时间以来的那些挽回和承诺,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件事压根就不会发生。
搞砸一件事再容易不过,但一直坚持着做好,太难了。
高一厘随手拆下自己束起长发的发夹,一头光泽柔亮的黑发盈盈落在她的肩头,因为之前长时间的束缚,发丝有了自然弯曲的弧度,蜿蜒垂坠而下。
高一厘身上登时多了些撩人的意味,在蓝沙昏暗的灯光下眼波流转间似有妩媚之态。
萧淳的视线再次落到高一厘身上时,便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轻易划走。
他牢牢地锁住被晃动的长发时不时遮住面庞的女人,盯着她周身仿若一瞬间散出的若隐若现的香气,好像不管距离多远都执拗地纠缠在他身边不肯消散。萧淳眉头一动,顶了下腮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往后靠了靠,把下半身彻底埋在黑暗当中。
高一厘卸下了身上的枷锁,又喝了一口酒。
为什么一定要时刻保持理智和清醒呢?
为什么每次都要控制着连喝醉的机会都不能有?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活着?
就算醉了,就算理智暂时丧失,又能怎么样,她高一厘不是个输不起的人。
这个晚上,就一个晚上,她不是高总,不是教授的女儿,不是高昀璠的母亲,她只是自由自在的高一厘。
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自己的高一厘。
阮乐菲看了眼身边的人,轻轻碰了下她的杯子,“这就对了,人生没什么大不了,随心所欲一点不会怎么样。我们的终点都是死亡,活着的目的就是要一路走得精彩,开心够本。”
“人不过是动物的一种,天性就是兽性和本能。”
阮乐菲在遇到高一厘之前,没想过自己会和这样分寸克制到极致的人成为朋友。
可高一厘身上的闪光点太吸引人了。
在一个现如今群魔乱舞的社会里,她的存在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但作为朋友,阮乐菲希望这人能活得开心一点。
不管是重新回归单身的今天,还是今后的每一天。
阮乐菲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落到刚刚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有些遗憾今夜的失望而归。
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干净的男人。
高一厘一杯酒见底,放任酒精带给自己的感官反应,身体的重量全都承托在身后的椅背上,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音乐声停止,没多长时间伴奏响起,接着是一道沙哑的男声。
驻唱歌手坐在小小的舞台中央,在并不集中的灯光下,姿态随意地拨弄着手中的吉他,旋律是大多数人所熟悉的,跟歌手的声线很搭。
带着情绪的调子能把人带回到已经变成过去的岁月中,窥探那个早就全然消失不见的最初的自己,能感知到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在这个时刻里变得浓郁起来。
萧淳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才能找到一个出口。
是必须要做些什么。
多年禁欲后的反应格外强烈难以克制,久久无法平息。而这一切的起因,都只因一人,自然要由她而终。
萧淳想伸手摸一摸她的长发,手指勾缠上她的发梢,让她不能轻易离开。
卡布奇诺玫瑰在这一刻,在他眼中,染上了垂涎欲滴的艳色。
蓝沙到了每天晚上最热闹的时候,人渐渐多了起来,室内温度上升。有部分人正跟着歌手的嗓音一起哼唱,有些人仍沉浸在自己的氛围中。
高一厘哼着调子,指尖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跟着音符在空气中游走。
阮乐菲看了眼手机,知道平时这个时候高一厘差不多都该准备睡前流程了,“走吧,帮你找个代驾?”
高一厘从晕眩中抬起头来,没有听清阮乐菲的话,扬着尾音,“嗯?”
阮乐菲忍不住笑了,眼前的高一厘跟之前她认识的高总仿佛是换了人,身上多了些小女孩的顽皮,“该回家啦,下次再出来,你明天不是还要送高昀璠小朋友上学?”
高一厘思考了一下阮乐菲话里的意思,过了半晌应了一声,跟着用力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仍是正常状态下的波澜不惊。
阮乐菲彻底被高一厘这副可爱的样子逗乐了,公司里那帮人可没机会见识到她这颠覆形象的瞬间。
阮乐菲拿起高一厘的包,观察她起身的动作知道人应该没完全醉,脑子还能动。掏出手机叫了代驾,往酒吧门口走去。
萧淳藏在黑暗里如同蛰伏的猎豹,目光灼灼,悄无声息。
阮乐菲打开高一厘的车门,把人送了进去,探下身子盯着她的脸,“还好?”
高一厘的理智还在,只是那种亢奋的心情一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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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尽,她这个时候其实不是很想回家,“放心吧,没喝多少,没醉。”
阮乐菲看清她尚算清明的眼神放下了心,起身的刹那捕捉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缓慢地勾起了嘴角。
“行,那我就不陪你等了,走了。”
高一厘“嗯”了一声,没去看阮乐菲逐渐消失的背影,也没关上车门,一个人静静地等代驾过来。
路灯下川流的车辆不比白日里少多少,却明显多了些不急不忙地悠闲自在。阳光下为生计奔波的背景板在夜色中转换成灯红酒绿的快乐,这是脱下了伪装的皮囊,回归到自己世界中的真实时间。
高一厘抵着车门借力从车里走了出来,背靠在车身上,旁观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周围环境声韵嘈杂,她的脑中一片安宁寂静。
“等代驾?”
一个男声突兀响起。
高一厘偏过头,对上了萧淳那双黑沉沉的眼。
高一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跟他对视,不退不避。
萧淳也一动不动地勾着高一厘的目光,不放过一秒钟,这次他真的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高一厘笑了。
一个晚上几次无意间相撞的视线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始肆无忌惮不再移开。
萧淳挑了挑唇,扬着眉十分自然地打开了副驾的门,等待高一厘的反应。
高一厘的反应却出人意料。
她没有任何预兆地一下子凑近了萧淳,贴近他的脖颈,鼻尖微动嗅着男人皮肤上的味道。
萧淳的半边身子一下子麻了,有电流从头顶游走到了脚底,皮肤因为高一厘的亲近浮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心尖又疼又痒。他的手还搭在车门上,血管都凸了起来,全身肌肉紧紧绷着,只有脸上的笑没有变。
高一厘细细地闻着,全然不管对方的反应,满意过后轻轻拍了一下萧淳放在车门上的手,径自坐了进去。
好像一片羽毛轻柔的、缓慢的、刻意又疏离地扫过萧淳的面颊。
萧淳呼吸的频率变了,立刻转身上了驾驶的位置。
都是成年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心里都非常明白。
高一厘没有过这样出格的经验,但在今天这个夜晚,她想尝试一下。旁边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她有些喜欢,也想知道他的嘴唇是不是真的很会接吻。
萧淳车开得毛躁,死死抓着方向盘,像一个刚拿到驾驶证的新手,急不可耐又奇怪地觉得紧张。
他忍不住暗暗嘲笑自己,就算几年没开荤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在等灯的间隙偏过头去看高一厘的侧脸,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但她的侧颜实在好看。
美在了萧淳的心上。
车子停了,高一厘先打开了车门。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萧淳从车里拿走了一张名片偷偷塞进了裤子口袋里,又在进了房间后藏在了花瓶下面。
酒精的作用在这个时间点攀到了顶峰。
空气中多了荷尔蒙的味道,说不清是谁身上的。
血液流动速度加快,汗水越积越多,热度彻底放肆开来。
萧淳的大手似乎能包裹住想要掌控的一切。
高一厘在这样的时刻无法分辨一切是真是假,朦胧中感知变得虚幻,而切实地相触又无比的真实。
窗外隐约有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饱满冰凉的水珠垂在叶尖等待最终可以滴落的瞬间…
滴答…
滴答…
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9. 第 9 章
挂断侯喻的电话后高一厘在车里坐了很久。
循规蹈矩的人在这个年纪做了常规轨迹之外的事情,没有想象中节奏失控的不知所措,但高一厘有些理解阮乐菲了。
身体疲惫但又切切实实的愉悦。
如果不是昨天日子的特殊,如果不是余韵悠长的酒意,她不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萧淳给她的体验感很好,只是不会有下一次。
事情发生便发生了,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可人生里的意外不能一而再。
高一厘迅速地回家洗澡换衣服,抓紧时间到了父母家楼下,到的时候侯喻已经站在楼下等了。
他没有上楼,虽然只过去了一天,但如今侯喻已经没有了合适的身份出现在孟航芸和高远岐面前。
侯喻注视着高一厘的车在不远处停下,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目光登时变得凌厉起来,直觉高一厘有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穿衣风格,依旧熟悉的眉眼,好像什么都没变,但侯喻曾经心里无比踏实的地方就是忽然悬了空。
这种感觉在把高昀璠送到学校,遇到那个高大的男人时又深了一层。他在高一厘关上车门前又执着地问了一句,“你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高一厘看着侯喻的眼睛,无比自然地轻轻扯了下袖口,遮住了腕子上的一处红痕。
“侯喻,虽然分开了但我们以后避免不了见面和接触,但我希望你能把握好相处的尺度,知道哪些话已经不该是你能问的了。”
侯喻紧紧盯着高一厘的脸。
高一厘气色极好,两颊上有层薄薄的淡粉色,像极了二十出头他们刚认识时的样子,但又多了些三十岁女人成熟后韵味的晕染,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引人瞩目。
没人该在结束了多年婚姻后是这样的状态。
侯喻的目光变得审视,心底的破洞传出的风声越来越响。
这一切本不该如此。
侯喻的签字从未出自于真心,离婚只是给高一厘一个缓口把他出轨的这件事淡化一些,而不是真的要一拍两散。
侯喻了解高一厘,走到这一步再重归于好对她而言时间上的缓冲期会非常长。可这是高一厘,侯喻有的是耐性。他能等,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等高一厘一段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结果是人带着儿子一起回到侯喻的身边,但前提是高一厘得是他的。
侯喻打了个电话给李航,让他安排两个人跟着高一厘和高昀璠的行踪。
姚岳和萧淳一起去接萧湘湘放学,姚岳觉得今天萧淳的心情格外好。本来想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目前的状况,又没了张口的勇气。
姚岳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咦?”萧淳偏着脑袋打量姚岳的脸,“你怎么有黑眼圈,熬夜了?”
姚岳有些慌乱地立刻低下头,“没…没什么,昨天没睡好。”
姚岳虽然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可皮肤却生得白皙。跟萧淳站在一起要比他白上好几个度,一旦没睡好眼下的青黑便十足的明显。
萧淳欠欠地拍了一下姚岳的后脑勺,欺负老实人。
“你能有什么事还至于睡不好了。”转念一想又接了句,“是家里那边有事?需要用钱就直说,你老板还是管得起你的。”
姚岳家里的情况萧淳是清楚的,不摸透了怎么敢让他带萧湘湘。
姚岳下面有三个弟妹,为了不让父母早早不让妹妹们继续读书,家里的一切花销都是姚岳在负责。他虽少言寡语但为人正直,不一味地做好人又少了些职场上应有的圆滑。最好的出路就是一路读下去,现在带着他的导师看中姚岳的人品和能力,只要坚持下去未来光明一片。
能遇到这样的老师是姚岳一路苦出来的路上不多的甜头,萧淳算一个,老师是另外一个。所以哪怕经济上的压力再大,姚岳都要咬着牙坚持下去,实验室里可以赚钱的项目老师能带的一向不会忘了他。只是一个六口之家,真正赚钱的只有一人,钱什么时候都是紧着在用,所以才有了后来蓝沙的这份兼职。
萧淳给姚岳的工资比普通服务生高不少,只要他能全心全意带好萧湘湘,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拿钱买到,萧淳觉得姚岳值得。
可哪怕是这样,萧淳偶尔看到姚岳接来自老家的电话时,通常都是那边一个劲儿地在说,姚岳这边半晌才会嗯上一声。
每当这个时候,萧淳就会觉得自己仅剩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然后找些合适的机会减轻姚岳的压力。
非亲非故的孩子,毫无保留地待萧湘湘好,这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萧湘湘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噔噔噔地跑过来,一把牵起姚岳的手,很大声地对着萧淳说:“爸爸!你不要再欺负我姚岳哥哥了!”
萧淳一巴掌拍到自己胸脯上,痛心疾首地嚎,“你怎么能这样?!你可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萧湘湘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拽了拽姚岳的手,“我们晚上吃什么?”
完全不搭理亲爹犯病一般的戏瘾,直接迈开了步子。
姚岳接过萧湘湘的书包,“今天开不开心?”
萧淳一听这话瞬间变脸,“嘛呢,嘛呢,怎么还抢我的词儿啊。”
萧湘湘无视萧淳,“一般般。班里有的同学太吵了,还有一个今天老师说话的时候尿了裤子。”
萧淳眼珠子一转,“是不是你们班那个姓高的小子?”
“不是啦,你不要瞎说,高昀璠像个哑巴有一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萧湘湘记性好,班里同学大半都记住了,何况高昀璠长得好看,说到这萧湘湘扬起小脸,“你是不是只记住了他一个?”
萧淳昂着头,“别瞎说啊。”
“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因为早上看到他妈妈是班里家长最漂亮的,所以才只记住了他一个人?”
“你也觉得他妈妈漂亮?”
萧湘湘到底年纪小,不能从这话里听出些别的端倪,可姚岳不小了,但他当着孩子的面也没说什么,只是记住了高昀璠的名字又多看了萧淳两眼。
“好看呀,刚刚我还看到她来接高昀璠了,他不坐校车的。”
“早晨那个男人还在吗?”
萧湘湘认真回想了一下,“你是说高昀璠的爸爸吗?没见到,她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嗯,以后记得喊她高阿姨。”
“你怎么知道高昀璠妈妈叫什么?”萧湘湘想起了早晨时萧淳喊了高一厘,“爸爸,你是不是认识高阿姨啊?”
萧淳笑容耀眼,“小孩子不要打听那么多。”
父女俩在路上断断续续地聊着,姚岳拎着萧湘湘的书包,摸了摸小丫头的发顶。
萧湘湘性格开朗热情,在哪里都不是会被欺负的主,哪怕在学校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也知道要第一时间向大人寻求帮助。所以姚岳只问她过得开不开心,别的都没多问。
阿姨做好饭就离开了,高一厘坐在餐桌边给高昀璠夹了些青菜,忽然听到高昀璠开口问道:“妈妈,早晨的那个叔叔是谁啊?”
高一厘筷子一压,神态依旧自然,“一个偶然的机会妈妈认识的朋友,但不是很熟。”
“哦。”
“为什么问这个?”
高昀璠对于大人的事大多不感兴趣。
“爸爸好像有点讨厌他。”
“没有,爸爸不认识这个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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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可爸爸看叔叔的眼神有些凶。”
哪怕是沉默寡言的小孩子,心思也是敏感的,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大人之间不曾宣之于口的情绪。
“以后是想坐校车还是妈妈过去接你上下学?”高一厘转移了话题。
高一厘没想到还会有机会见到萧淳。
更没想到萧淳居然有一个跟高昀璠同岁的孩子,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已经做了爸爸的人。
最没想到的是小姑娘竟然会跟高昀璠同年级同班级,这就意味着以后两个人难以避免还是会有继续碰到的机会。
眼下的一切都不在高一厘的预料当中。
昨夜的事不该影响到自己以后的生活,但今天萧淳看高一厘的眼神,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高一厘坐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可脑子里偶尔会浮现出萧淳的脸。
阮乐菲站在自己家楼下,面对眼下的场景也有一些手足无措。
感情的事上,手足无措于她而言,还真是头一回。
“我…”姚岳避开直视阮乐菲的眼睛,“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
阮乐菲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什么玩意儿?对不起?
不就是睡了一觉,你情我愿的事情,谈什么对不起,何况是她先看上姚岳的好吗?
但不得不承认昨天晚上一开始她是有些后悔的。
阮乐菲万万没想到姚岳会是第一次。
姚岳刚开始那短暂的几分钟都让她震惊了。主要是以前真没遇到过这样中看不中用,不管是大小还是硬度,这个时长完全不匹配。
可第二次过后,阮乐菲就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一切结束阮乐菲才反应过来,他是根本没有经验。
“那你要怎么样?”
见阮乐菲开口,姚岳下面的话便有些要说不下去,脸红得跟早市里刚摘下来摆摊的西红柿似的。最好的光照,最新鲜的采摘时间,红彤彤的惹人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逗弄。
“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
这是姚岳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处理办法。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条件,不管跟谁在一起都是耽误人家姑娘一起吃苦,所以从来没想要跟谁谈恋爱。可昨天的意外一出,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交往看看…”
阮乐菲重复着姚岳的话,看他在夕阳下变得透明又泛着红色的耳垂,“好呀。”
这两个字一出口,阮乐菲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一时间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
姚岳跟那些人不一样,是她以前不会去招惹的类型。在蓝沙的时候被对方的色相所吸引,可出了酒吧,上了床再一品,这人跟他的外表一样,太干净了。
可看着面前姚岳温和的眼睛,反悔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高一厘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阮乐菲正坐在地板上一边看电影一边懊悔一边琢磨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感情上她确实没有定性,但阮乐菲也不是个没心肝的人。
她贪图及时享乐,但不伤害别人。
姚岳这种对待感情认真,没有多少情感经历的人,不该是她能去招惹的。回想起对方刚刚的样子,怕什么来什么,大概全中了。
阮乐菲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穿了裤子就翻脸的渣男,又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姚岳的话,毕竟…
第一次呢…
高一厘听到电话里阮乐菲和往日截然不同有气无力的声音,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闯祸了…”
高一厘想,这话现在用在她身上也挺合适,跟着无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我做了件不该做的事。”
10. 第 10 章
电话里一阵沉默。
都是职场上杀伐果断的人,可再果敢干练,也有举棋不定的时候,也不是永远不会犯错。
昨天晚上,阮乐菲是在姚岳过来跟萧淳说话时看见他的。
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呢。
阮乐菲虽文科出身,也做了律师,但遣词造句大多粗糙,天生缺少表达上的细腻温柔,所有的缜密都用在了公事上。她觉得姚岳看上去非常像有一年她去西藏玩,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个牧民小男孩怀里抱着的那只羊羔。
小男孩肤色黝黑,脸上晒出了两坨高原红,可羊羔的毛洁白又柔软,一双眼干净又纯粹。
姚岳生得白净,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干净清爽,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书卷气。在平均学历不低的当今社会,阮乐菲却难得碰到哪个男人能用一句书卷气来形容。如果有,高一厘的父亲算是一个,但姚岳身上的气质又跟高远岐不全然相同。
姚岳看起来是单薄的,易碎的,连说话的样子都能让阮乐菲想象出此刻他语气里的温柔,一眼就柔进了阮乐菲的心里。
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跟这儿的人还这样熟悉,总不会真的是什么小白兔。
后来姚岳不见了,阮乐菲还有些失望。今晚过来主要是带高一厘散心放松,她不能见色忘义,只是没想到送高一厘上车后,姚岳又出现在酒吧门口。
放走了一次,第二次可没那么容易。想要就得得到,阮乐菲想看看脱了裤子这人还会不会这么斯文有礼。
确定高一厘没醉,能一个人安全等代驾过来,阮乐菲直接杀回了蓝沙。
她寻着姚岳的踪迹,一路跟到了卫生间门口。
阮乐菲还在琢磨接下来怎么办,突然被一个人撞了个踉跄,刚好姚岳在这个节点推门出来。阮乐菲眼角余光一闪,暗道一声天时地利人和,便顺着力道撞到了姚岳身上。
姚岳把萧湘湘送回了萧大山那里才想起有东西在蓝沙没拿走,没办法才又回来了一趟。
结果一出来就被个姑娘撞了个满怀。
姚岳反应很快地把人扶稳,可怀里的人似乎喝醉了般,完全站不住脚,一时间淡淡的女人香气混杂着并不浓烈的酒味沾上了姚岳一尘不染的白衬衫。
姚岳手足无措想叫二顺过来帮忙,可目光环顾四周完全抓不到人影,连萧淳也不见了。他担心姑娘的状况,虽然萧淳一直把蓝沙经营得干净,但这里有酒,而且以这个姑娘的状态这样出去怕还是容易出事。
“你怎么样啊,没事吧?”姚岳低下头,想去看阮乐菲的脸。
阮乐菲的脸埋在姚岳的胸口,一时间醉得更沉了。
这厮竟是个正人君子。
她人都在他怀里了,姚岳还在竭力地不触碰到她的腰,靠着墙用手肘支撑着她站稳。如果这人一上来就占便宜,阮乐菲这个时候估计早自己稳稳立着撤了,这样的会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听着姚岳越来越有力的心跳,阮乐菲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弯起了嘴角。
阮乐菲低声呢喃,问姚岳能不能送自己回家。
姚岳试图让她联系家人或者朋友过来,可阮乐菲就是不配合。姚岳被折腾得一脑门汗,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找了辆出租车把人送上去,咬咬牙自己也跟了上去。
阮乐菲时而问话能答上几句,时而完全没有反应,但地址到底是问出来了,总算能把人安全地送回家。
车窗映进橙黄色的灯光让阮乐菲看起来温和又无害,闭着的眼睛显出几分脆弱。姚岳一直垂眼盯着自己的鞋,不多瞧身边人一眼,刻意忽略靠在身上的柔软,可鼻尖的香气无论如何都缠着他不肯放。
阮乐菲以前没带过人回来。
她晚上没喝多少,或者说按她的酒量不算什么,但贴着姚岳身上不断传来的温度不知怎么就说出了家里的地址。
门一打开,姚岳想把人送进去然后自己离开,不曾想阮乐菲此时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她一个用力把姚岳推进门直接按到墙上,在姚岳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白皙的手便消失在黑暗里。
姚岳大脑完全空白。
这…这感觉太陌生了…
这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触碰过的地方…
紧接着,阮乐菲动了。
她毕竟经验丰富知道直中要害,话说多了都是废话,这种时候能忍住那才是圣人。
而姚岳,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生瓜蛋子。
他没办法挣扎,因为阮乐菲是个姑娘他不能用蛮力,何况对方还拿捏着自己的弱点。也没办法控制反应,更不能把阮乐菲的手生生拽开,姚岳只能不由自主弓下了腰。
下一秒天旋地转,姚岳在后背被地板硌出的疼痛中觉得自己的感官要被分裂。
紧接着阮乐菲没有任何犹豫,亲自把他送了进来。
姚岳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只可惜还没怎么样,一切就结束了。
羞愧...
难堪...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可以戛然而止,可当姚岳对上阮乐菲那双水盈盈的眼,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类似委屈的表情时,他闭上了眼睛。
抬手主动抱住了阮乐菲。
这个时候姚岳如果再不明白阮乐菲是什么意思,那他就真是读书读傻了。
阮乐菲的眼尾带着一抹红痕,鬓角的发被汗水打湿,饱满的唇轻轻咬着。
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做当真坐怀不乱,哪怕是一个正人君子。
高一厘有些怜悯这场故事里的男主角。
她知道阮乐菲一向的行事风格,自然也清楚她到底在烦恼什么。人家实实在在地过来要负责跟阮乐菲谈感情,可阮乐菲压根就不是个能谈感情的人。
她拿什么跟人家谈。
可不谈你睡人家干嘛。
不仅睡了,还…
第一次都不是人家姚岳自己进去的。
阮乐菲说完了烦恼才想起好友的叹息,“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
“行吧,大老板最近恐怕是要有大动作,你心里有点数盯着点。以后那个蓝沙咱可不能再去了,怎么感觉有点邪门儿。”
高一厘嗯了一声,的确邪门。
事情邪门,人也邪门。
可这世上的事,该发生的就不是能避得开的。
高一厘看着高昀璠走进学校的大门,一转身,萧淳正靠着她的车门笑得一脸得意。
她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高一厘走了过去,站在离萧淳两米远的地方,不说话,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萧淳双手抱胸,在清晨的阳光下一寸一寸打量高一厘的脸。
今天的卡布奇诺玫瑰和那天晚上又多了些变化。
高一厘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束起不见一丝乱发。虽是最简单的衬衫裙摆,可无论是衬衫袖口绣着精致走边的花纹,还是裁剪得体贴合身材的裙子,都极致衬托着高一厘这个人,就连脚上的高跟鞋,都带着低调的专属感。
“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高一厘不答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萧淳,眼神淡如一湾湖水,毫无涟漪。
萧淳往前近了两步,就在高一厘准备向后退时,萧淳转了方向,打开了副驾的门,直接坐了进去。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不是个能谈事的地方。
但看到坐在自己车里完全不见外的男人,高一厘的眉不明显地皱起,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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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厘坐进驾驶座,不再多给副驾上的人多一个眼神,“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一会儿还要上班。”
“我觉得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高一厘不明白他的意思。
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至于睡一觉还得来个售后服务心灵上的抚慰吧,更何况他那样子实在也不像需要这个。
“事先我可不知道你是有妇之夫,无奈做了小三,这违背我做人的准则。”
高一厘瞥了眼这人生得又黑又浓的眉,微挑的眉尾实在张扬,但却适合萧淳整个人身上的气场。
“你要娶我?”
萧淳意料之外地眉峰一动。
“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既没有过去,也不谈将来,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可不是男人的专利,高一厘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长得好的人也不行。
“娶你也不是不行,主要是这事儿让我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你得负责呀。”
……
“你看啊,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怎么能做出这样道德沦丧的事呢?这让我怎么面对年幼的女儿,年迈的父亲,还有以后漫漫长路的人生?”
萧淳一通胡扯,可表情却真的不能再真,仿佛高一厘再说出什么绝情的话他立刻就能现场落下泪来。
“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浪费时间。”
萧淳笑出一口大白牙,盯着高一厘高挺的鼻梁,那视线跟带了钩子似的,锁得紧紧的。
“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这句话能解释出几层意思,高一厘一时拿不准萧淳的目的究竟是哪一个。但不管是什么,她没有要奉陪的想法。
“你看,首先你已经验过我的身了,不管是体力还是身材…”
“说重点。”
“其次,我看你的那个谁已经人到中年,不是不能理解,心有余力不足嘛。我可不这样,我新鲜、清爽、能干…”
“重点。”
“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萧淳不到三十岁,已经做了六年的父亲。
人生真正的柴米油盐不是从结婚证开始,而是为人父母,那才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真相。
在萧淳这个年纪,许多人仍处在恋爱的虚幻中,可他早就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
萧淳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高一厘这个人。
不止一晚。
送萧湘湘上学偶然遇到高一厘之前,萧淳本就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没遇到过一眼就能让自己情绪上头的人,所以这事儿压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二十八岁的萧淳和十八岁的萧淳的区别在于,十八岁的萧淳只图身体上的舒爽,而二十八岁的萧淳,不再沉溺于单纯的欲。
萧淳想要一段绵延长久的感情。
一个能让他爱到骨子里,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的人。
那个晚上的记忆足够深刻,可当再次见到高一厘,看到她一丝不苟,跟那晚截然不同地站在那里,萧淳就知道,一个晚上的满足远远不够。
高一厘的唇绷成一条直线,克制着维持应有的教养。
“我是认真的。你看啊,首先你肯定觉得我长得好,否则也不会跟我那什么。其次,我长得好,不管发生什么光看着我是不是就觉得心情差不起来?最后,既然我长得好,那如果以后你想要…”
“下去。”
“也不是不行,但微信加一下,电话我有了,可发短信实在不方便呢。”
“滚。”
“你要是实在不同意,要不我让我女儿问问你儿…”
高一厘面色极冷地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名片。
11. 第 11 章
高一厘还没进来,小柳正在打字的手蓦然一顿,从顶头上司逐渐逼近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中便听出高总此刻的心情怕是不大晴朗。
高一厘情绪内敛,哪怕真动了火气不熟悉的人也未必能察觉,但小柳跟在她身边的时间太长了。
小柳给了身边两个助理一个眼色,起身迎了上去。
她跟在高一厘的身后,等高一厘在办公室里坐下了才小声说:“总裁办的小方早上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公司。”
言外之意就是今天大老板应该会来公司。
大老板去年刚过六十大寿,说来也是正当闯的年纪,可高一厘却察觉到对方隐隐有了要退居二线的心思。不是身体不行了,是想享受一下多年来的打拼成果换个活法。
这便意味着公司即将迎来一场高层的大洗牌。
随着风声一点点被放出来,有人猜测大老板会让自家儿子过来子承父业。可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太子爷高中之后怕是就没往脑子里塞过什么有用的东西,经营这么大的一家公司,实在是心没有余力也不足。有人押宝大老板会亲自物色一个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既能适当的放权出去又不耽误自己的退休计划,也是不错的选择。
总而言之,一时间众说纷纭,当然也有人把目光放到了高一厘身上。
高一厘作为公司同级别高层中最年轻的“总”,不仅有出色的工作能力和职场手腕,而且作为财务总监,也把控着公司的命脉。不管谁来,高一厘总归要跟大老板一条心,那倒不如直接让她上位,大老板能让高一厘坐这个位置,对她的信任也摆在明面上。
高一厘唯一的短板就是太年轻。
但大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消息传出来后,公司的气氛有了些变化,各个部门之间也敏感了起来,彼此都竖着耳朵静观其变。
高一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嗯”了一声,示意小柳可以出去了。
公司里的人这段时间在传什么她心里有数,至于最后的结果,她也能猜到一二。
果然,十点多的时候大老板进了公司,没多长时间就把高一厘叫了过去。
大老板端详着手中刚从拍卖会上拿回来的茶杯,桌上摆着几分文件,“你看看。”
高一厘刚来公司的时候,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那几年,那时候她连跟他多说句话都难。如今当初那样不可一世的男人鬓间多了不少白发,说话的声音也远不如当初洪亮有力。
高一厘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认真看了起来。
职业经理人和财务总监之间既要相互配合也得互相制约,职场上,什么事都讲究一个度。
大老板让高一厘过来,是表明对她的信任,而上位的不是高一厘,她心里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办公室的门关着,高一厘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准备离开,临走时大老板看向高一厘,“你啊,还是太年轻。”
高一厘离婚的事,别人不知道,大老板早早就收到了消息。
家庭的稳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是必要的,关系差又怎么样,只要明面上还是夫妻,实际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拿出来说。大老板在外面也不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跟太太在圈子里谁不叹一句夫妻恩爱,可高一厘知道实际上两个人不在一处生活已经好多年了。
高一厘回到办公室时已临近中午,终于有了点时间去思考怎么处理萧淳。
一个不讲理的人是不能用常规手段去解决的,高一厘想不通这人纠缠不休的用意,不管所图是什么,她都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而萧淳说的话,高一厘一个字都不信。
图钱?萧淳有自己的生意,哪怕当真求财,比起那些寂寞又大方的富太太,高一厘真不是条好走的路。
图色?
高一厘那天晚上无意间扫到了萧淳身份证上的生日,她比他整整大了七岁。何况以萧淳的皮相,身边围着的年轻姑娘不会少,实在犯不着。
高一厘拿不准这人真正的想法,总不可能是图她这个人。
七岁是什么概念,高昀璠到现在都还没满七岁呢。
高一厘没功夫跟他浪费时间,可还没等她想明白要怎么解决这个人,晚上下班一出办公楼,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再次靠在她车边抽烟的男人。
萧淳的头发已经很短了,可前面还是让他全都抓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高一厘从侧面看过去,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萧淳的头发被她抓在手心里的感觉。
硬硬的,有些扎,又有些痒。
天气温度不高,萧淳穿得随意好像还处在炎热的夏天,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转头,早就料到似的冲着高一厘灿烂一笑。
这人没有要主动迎上来的意思,就稳稳地靠在高一厘的车边,守株待兔一样等着高一厘过去。
这种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仍能明显感觉到的对方身上的这股劲儿,让高一厘瞬间不耐烦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啧,这么说话我可不开心了啊。我能怎么样,我们孩子都是一个班的,这放学了一起去接俩小的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高一厘眼睫慢慢垂下,遮住了瞳孔里的情绪。她想上前狠狠踹萧淳一脚,可平素里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不计较形象的事情。
“你在我这里想得到什么?我比你大七岁,我们之间没什么继续交集的必要。”
高一厘不在意萧淳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关心他对自己的婚姻状况了解多少,她只想解决掉眼前这个人。
“你就是比我大十七岁我就看上你了又怎么样?哪条国家法律规定女的不能比男的大了?再说了,我做人清清白白却因为你有了这样道德上的瑕疵,你得补偿我啊。”
“你要钱?”
“要人。”
高一厘有种拳拳砸在棉花里,双脚被沼泽淹没,越用力越摆脱不了的无力感。
高一厘想保持冷静,可萧淳实在气人,胡搅蛮缠到无从下手。
萧淳也不怕她,眼见着高一厘的神色彻底冷了下去,脸一板能让手底下的人都抖上一抖的高总,在他这可没什么威力可言。
高一厘干脆冷漠地越过萧淳,关上车门直接开车走了。
萧淳听到背后发动机的声音被扔在原地也不生气,转过身笑眯眯地目送高一厘逐渐远去的车子,摸了摸下巴,“这可怎么办,越来越喜欢了,小模样劲劲儿的怪可爱呢。”
可惜这份好心情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等他赶到学校的时候,看到的是高一厘和侯喻站在一起等高昀璠放学的背影。
萧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高一厘站在侯喻的边上,虽然没有什么亲近的举动,可两个人偶尔说话的样子,处处都是多年相处下来默契的痕迹,一瞧就能瞧出跟旁人不一样。
那种自然,那份熟稔,是一分一秒一天慢慢沉淀累计出来潜移默化的印记。
萧淳随意地靠着路边的树,也不干别的,就直勾勾地盯着两人。树上繁密的枝叶投下密实的阴影,藏住了男人眸中的暗色还有没有任何弧度的唇角。
“你怎么过来了?”
高一厘走到门口看到侯喻时,觉得头有些疼。
“我来看孩子。”
“侯喻,你知道我是在问什么。”
“如果你们有安排,我可以看一眼小璠就离开。如果没有,我们也很久没有坐下来一起陪小璠吃顿饭了。”
侯喻把态度放低,看似让主动权握在高一厘手里。可高昀璠真的出来了,这么久没跟爸爸一起又见到了人,怎么会拒绝,况且晚上高一厘确实没有别的安排。
自从两个人摊牌到现在,再没有三个人一起吃过一顿饭。
其实正常状态下的侯喻就是这样,一只彬彬有礼的老狐狸。
他的算计会蒙上一层柔和的薄纱,让人心甘情愿或者别无选择地主动走到他希望对方出现的位置。这一点高一厘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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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处的时候,侯喻会显得更不经意一些,态度也更随意,尽量不让高一厘觉得不舒服,而如今倒是换了副模样。
这时高昀璠背着小书包跟着老师一起从教学楼走了出来。
因为是刚刚入学,高昀璠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像别的同学那样叽叽喳喳,一板一眼安静地听从着老师的安排。排在前面的萧湘湘今天梳着一头复杂的小麻花辫,从后面看辫子被盘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十分精致打眼,小姑娘又好看,非常引人注意。她牵着身旁一个小姑娘的手,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完全不知道亲爹此时的头顶上空正盘旋着团团乌云,即将大雨倾盆。
高昀璠一眼就看到了高一厘的身影,当注意到一旁的侯喻时,眼睛里的神采果然亮了一分。但他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旁人完全看不出这个孩子正处于一种高兴的状态中。
但高一厘再清楚不过。
不管愿不愿意,以后这样的情况没办法完全避免,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了面对和接受别无选择。当初决定离婚便想到了这一天,而分开也确实把侯喻对她的影响控制到了仅局限在眼前的这种情境。
高一厘想明白了就决定自然地接受,毕竟工作上遇到再厌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既然侯喻已经不是生活中的人,不如就当作一项需要完成的公事。
上下学的时候一向是学校一天里最热闹的两个时间段,有的家长会站在门口,有的会坐在车里等,有的来的是司机或者保姆,各种情况都存在,但不管是什么,孩子们出来时的心情总是比早上更欢快几分。
萧湘湘握住萧淳的大手,疑惑地抬起头,“爸爸,你心情不好吗?”
“没,你爹只是在聚精会神地想坏主意。”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不能让你觉得我虚伪啊。人又不是神仙,这使个坏啊,犯个错啊,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凡事不要过度就好。”
“那要是过度了呢?”
“承担这个度以外的惩罚。”
“要是承担不了呢?”
“这结果就惨喽。”萧淳吊儿郎当地打了一个响指,“所以小孩子轻易不要这么做,等你再大一些,大到能知道这个分寸在哪里再去做选择才会更合适。”
“所以爸爸你到底要做什么坏事呢?”
“让藕断不能丝连,破镜不能重圆。”
“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
萧湘湘知道萧淳说话经常不靠谱,不能全当真,道理可以适当听听,但跟她姚岳哥哥可不一样。所以萧湘湘听亲爹说话的时候,也有一套自己的辨别标准。
只是萧淳刚刚脸上真切地多了几分不常见的认真。
高一厘回到自己车上时,余光一直注意着四周,但没有捕捉到萧淳的身影。
高昀璠果然没有拒绝侯喻晚上一起吃饭的提议,地方也定在了一家三口以前经常去的一家餐厅,还跟着侯喻上了他的车。
高一厘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
其实萧淳的话也不都是废话。如果不考虑孩子的因素,只保持简单身体上的关系,萧淳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一点是高一厘不得不承认的。她短期内不打算开展新的感情,大概率也不会再进入一段稳定的婚姻关系,在这样的前提下,萧淳是有优势的。他的新鲜感必然短暂,后路也十分宽广,过了一定的时间分开不会有什么麻烦。
她早就过了少女羞涩懵懂的阶段,即使没有像阮乐菲那样游戏人间,性这件事于她而言也只是生活用品一般。她不羞于承认自己的需求,也不觉得去解决有什么可耻,只是在对象的选择上需要慎重。
萧淳年轻,但有一个和高昀璠同岁的女儿,这就决定了他不能跟其他人一样不计后果地去做一些事情。他用这个来跟自己说话,高一厘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敬。
高一厘没做过这样的事,但想起萧淳的脸…
这人确实是长得好。
12. 第 12 章
萧淳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边坏主意还没想个透彻,高一厘已经在另辟蹊径了。
跟萧湘湘回到蓝沙的时候还没多少客人,平时这个时间姚岳早就过来了,但今天不知怎么还没露面。萧淳把萧湘湘送到房间,叮嘱后厨准备好晚饭然后给闺女送了过去,也没忘了让给姚岳留些放好。
萧湘湘是个打小食欲就好的小孩儿。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个知道饿的小孩儿。
萧湘湘身边的大人待她都好,甚至小超市的老邻居高大姐和陈老头都把这丫头当自己家孩子帮着操心,但没人会纵容她。比如没人会在接近主餐的时间给她吃一些零食或者水果,每天该吃什么都安排得相对固定。所以到了该吃饭的时间,萧湘湘的肚子都是空的,现在自己都知道不会乱吃东西,养成了很好的吃饭习惯。
萧湘湘不爱吃鱼,菜肉都好,萧淳自顾自地往自己嘴里塞,不需要分出精力多看顾她。
等萧淳放下筷子,萧湘湘已经坐在桌前从书包里往外拿书了。
萧淳顺手把残羹剩饭拿到后厨,外面天色渐沉,蓝沙逐渐热闹了起来。
九月里的天气是一年里最舒服的时节。
暑气渐淡,空气里的风已然有了清爽干燥的凉意。植物仍旧郁郁葱葱,走到哪里还会有开得零散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无所谓粉的白的,总归看了让人心情舒畅。
这时候的天也最是好看。
云朵漂亮纯净,抬头一望蓝得不掺一丝杂质,画出来似的完美无瑕。
萧淳站在露台上,齿间咬着一根要掉不掉的烟,想起高一厘见到自己时眼中的不耐满到要溢出来仍维持礼貌平静的样子,嗤笑一声,“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跟高一厘说的话是真的,七岁而已,只要他萧淳喜欢,又算得了什么。
这几年他待在蓝沙,有来过一两次就不再见到的客人,也有刚开业就光顾,至今依旧时不时就能碰面的熟客。
人生几十载,一个阶段连着另外一个阶段。
萧淳二十二岁做了父亲,经历过生活的琐碎凌乱和天翻地覆,谈过乱七八糟记忆模糊的恋爱。蓝沙和萧湘湘同岁,他在这儿见识过太多别人形形色色的故事,摆平大大小小的意外,走到今天自然知道,相聚别离都是缘分定数,动心难得所以要抓得牢靠,可人和人之间到了该散的时候强求也留不下来。
只是对于想要的人,放走了一个,以后几十年未必能再遇到。
这样一个能让他萧淳无时无刻都惦记着的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高一厘这顿饭吃得消化不良,因为她车开到的时候,餐厅门口不仅站着已经下车的侯喻和高昀璠,还有高远岐和孟航芸。
高一厘在半路上接到了孟航芸的电话,说晚上做多了菜,可以带高昀璠过来吃饭,结果得知侯喻也在,孟航芸便问了他们要去吃饭的地方,可她没想到老两口会直接过来。
侯喻更是没有料到。
一顿饭吃得看似一片祥和,实际上除了高昀璠,没人在意今天的菜色。
孟航芸见高昀璠吃得差不多了,便轻声问:“小璠愿意陪外婆出去走一走吗?外婆觉得有些积食。”
这种事高昀璠不需要获得父母的首肯,想了想便点头牵着孟航芸的手走出了餐厅。
侯喻的指腹没有规律地按压着自己的大腿,看向高远岐时面上仍能维持笑容。
他向来尊敬高一厘的父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大学里一辈子教书育人,更是深知两个老人的为人处事值得人尊敬,是跟自己的母亲完全不同的长辈。
两人结婚多年,侯喻跟孟航芸和高远岐的关系要比高一厘和桑娟融洽太多,或者说是两位老人待他要比桑娟待高一厘宽厚太多。
高远岐面上的神态是平和的,可眼神却罕见地有些冷,是侯喻未曾见过的样子。
“小侯,今天我和高一厘的母亲特意过来是想有个机会跟你好好聊一聊。”
高一厘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这段时间高远岐没有主动跟她聊过离婚的事,是身为父亲对她选择上的尊重,但作为父亲,高远岐也有权利去跟侯喻把话说清楚。
“您说。”
“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作为长辈没有对这段婚姻指手画脚的权利。但对于这个结果,我想听一听你的心里话。”
“身为高一厘的父亲,女儿的幸福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她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有义务跟你道歉,但如果是你的问题,”高远岐的目光陡然凌厉直视向侯喻的眼睛,“我也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
长久地生活在一起,遇到的问题大多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彼此的迁就是理所应当,包容和理解是分内之事,最后就慢慢忘了有些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
高一厘自从发现侯喻的出轨,只是在一味地考虑怎么料理干净这段关系,但没跟他说过一句,你对不起我。
侯喻一直想达到的是不离婚的目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安抚和让高一厘改变决定的初衷,更是没有针对自己的行为跟高一厘郑重地道过一次歉。
高远岐自己一辈子夫妻琴瑟和谐,深知两个人一起生活久了大事小事彼此纠葛早就难辨是非。可再难判对错,原则性的问题是可以选择发生与否的,也就是说,有人应该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他的女儿,不会有任何原则性的问题,高远岐也不认为他们会因为任何致命矛盾以外的事情结束这段婚姻。
侯喻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在经历过商场上这么多风浪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坦然地直视高远岐的眼睛。
是他先跨出了那条安全线。
“是我做错了事情。”
直到这一刻,侯喻才第一次有了羞愧的情绪。
看到文件袋里林兰玥的照片时,他没有羞愧。高一厘被林兰玥在办公楼下偷窥时,他没有羞愧。听到电话里高一厘要修改离婚协议时,他没有羞愧。哪怕在面对高昀璠清澈的眼睛时,侯喻都没有生出丝毫真正的羞愧。
因为这种事身边太多了,因为逢场作戏在某种程度上是默认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他见过太多女人努力去维持表面婚姻的和谐。
此时此刻,侯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卑劣。
“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说。”
高远岐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仿佛身处于讲台之上颇有威严。
侯喻看向高一厘,平日里侃侃而谈的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明明承认出轨的时候并不艰难,可如今再提起,侯喻难以启齿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对不起。”
高一厘冷漠地看着他,“我不接受,不是因为我自己,是因为高昀璠,是因为我的父母。”
高一厘事到如今已经不在乎侯喻这个人了,她能够承担一切选择的后果,但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给孩子和自己的父母带来了什么。
“侯喻,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像一个男人。决定了断就断得干干静静,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我女儿跟你分开是为了和小璠更好地生活,而不是在走一个过场。以后做好你父亲的本分,哪怕有一天你有了别的孩子,或者高一厘有了新的感情生活,也不要做任何对不起小璠或者打扰高一厘的事情。”
高远岐话说得条理清晰,可侯喻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几乎没有父母会对儿女的婚姻能做到这样,不劝和。
可今天高远岐的这个话说出口,就意味着不管他打算以后怎么办,至少在长辈这里,他侯喻就彻底没了机会。如果高远岐和孟航芸能支持他们复合,侯喻做起事来自然相对会容易一些,可如果他们并不支持甚至反对,高一厘的心怕是更难撼动。
老人家不处在商场,可比他多了几十年的生活阅历。
不开灯的房间也不完全是黑的,眼睛能够适应黑暗,就像高一厘已经习惯了独占床上两个人的空间,无名指上多年留下的戒痕其实不需要多久便能完全看不出来痕迹。
米色的被子上有柔顺剂淡淡的橘子香气,其实跟高一厘非常地不搭,可这个味道她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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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好多年。
高一厘脑子里都是晚上高远岐和孟航芸离开时看向自己和儿子的那个眼神,还有侯喻坐在车里毫无血色的脸。
高远岐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话挑明了说,给侯喻留足了面子,也给她留够了空间。
这就是她的父母。
他们可以不干涉,但不代表他们不关心,不说明他们不会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平的说法。
同意结婚是想看到高一厘幸福,而不是最后这样的潦草收场。
高一厘把脸埋进被子里,对父母心生愧疚,也觉得愧对高昀璠。
她不能再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不该考虑跟萧淳发展那样一段关系,哪怕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一个晚上,可萧淳是高昀璠同班同学的父亲,这样的关系在成年人中是正常的事,可如果有一天被高昀璠知道,她作为母亲怎么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高一厘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才会有那样的念头,心头涩得发疼。
她是疯了吗?
第二天萧淳远远地瞧着从校门口一路走过来的高一厘还没来得及凑上前,眉头先皱了起来。
这女人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总之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可他萧淳是什么人?
萧淳笑出一口大白牙颠颠地迎了上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高一厘淡淡出声,“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个早饭。”
萧淳笑容不变,心下一沉,暗道一声不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同样的,没来由的阴转晴能有什么好事?
“好的呀。”
高一厘走向停车的位置,示意萧淳跟过来一起上车。
萧淳登时觉得心里更毛了。
一路上从天南聊到海北,高一厘竟然破天荒地也配合地说了几句,全然没了之前拒之千里的态度。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高一厘要了一个单间,看似当真只是为了请萧淳吃个早餐。
已经吃过早饭的萧淳装作胃口很好的样子,把中午的份儿都带了出来,按兵不动地观察高一厘的饮食习惯,发现她是个吃东西没什么偏好的人。
终于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萧淳往后一靠,“说吧。”
高一厘坐得端正,态度称得上平和,“我能问问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想要跟我保持这样一段关系?”
来了。
萧淳唇角一挑,“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我想不通。”
不管出于哪方面的原因,萧淳实在没有必要跟自己扯上关系,既然想不明白就问清楚,然后从源头解决掉。
“你觉得我单纯就是为了睡你?”
高一厘不太习惯萧淳这样直白的说话方式,不耐地抿了抿唇,但还是接着他的话说:“除了这,我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理由。”
“我像个处男?”
……
真要这样那萧湘湘哪来的。
萧淳大手一摊,“你不是第一个,我用不着贪新鲜,什么新鲜都比不过夜夜换新娘,所以你这样想,实在没什么道理还顺便伤了我的心。”
高一厘眉心微蹙。
清晨的阳光打在萧淳的身上,他一如既往穿着简单随意,和这家处处透着精致的餐厅着实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但萧淳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整个人仍显得底气十足。
他不在意自己和周围环境的不搭,也不在意自己言语上的随意会不会让高一厘觉得不舒服,萧淳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和这个世界接触建立连接,用最真实的自己让高一厘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伪装,没有故意展现美好的一面,就是原原本本的他自己。
萧淳突然不笑了,没有了笑意的萧淳变得有些凶,身上有着野蛮生长的肆意,让人觉得他难以靠近。他探过身子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高一厘的额间,在高一厘因为瞬间缩短的距离而忘记了反应时,又用指节轻轻蹭了一下高一厘的鼻尖,随即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13. 第 13 章
高一厘的耳边隐约听到了仙女棒燃烧的声音。
小小的火花,绽放的时候却是有声音的。微弱的,不明显的,如果不用心仔细甚至感知不到这响动的存在,萧淳的这句“喜欢你”如同打火机里小小的火苗,让仙女棒燃烧了起来。
高一厘有许多年没有听到谁会这样非常直白地说上一句,我喜欢你。
当初她和侯喻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从哪一个阶段改变的呢,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再需要这样小孩子似的天真纯粹的表白,总是在彼此意会的心知肚明中无声无息地推进。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太多时候心不动,床上已经熟了个透彻。
这才是再普通不过的现实。
而眼下的情况却是萧淳这样一个跟天真纯粹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人,一脸认真地说出了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对她的心生欢喜。
连眼神中都是满满赤诚。
可如果此时进来一个人,一眼看到萧淳,根本不会觉得这人的态度有多认真。他坐得不端不正,胳膊随意地搭在椅子上,两条长腿肆意伸开,脸上的笑意都是若有若无的。
高一厘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可直觉却让她坚定这人不是在玩笑。
但萧淳笃定高一厘读得懂他的意思。
这种信任是凭空冒出来的,从第一面见到她开始,萧淳觉得高一厘会懂,也确定她能懂。
人心在面对不同的对象时,从来不会放在一个中立的位置,它天生就是偏的。
“你没有必要这样。”
萧淳乐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
高一厘拉开自己和萧淳之间的距离,刚刚萧淳指尖的温度仍纠缠在她的脸上。
萧淳站了起来,他走到高一厘面前,双手自然摊开,像等待安检一样舒展自己的双臂,甚至还原地转了个圈。
“哪里不完美?”
萧淳四肢颀长,骨肉匀称,高一厘见识过他简单的T恤下块块分明的腹肌,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蕴含着冲劲和爆发力,善于迷惑他人又暗藏危险。
萧淳弯下腰,这一下再次距离高一厘极近,他知道自己的睫毛长得好,能够蛊惑人心,轻而缓地颤动着,“你真的不觉得我长得很好看吗?”
二顺如果在这里,大概要惊得合不拢下巴。
他在蓝沙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老板卖弄风情,但这么牺牲自己的色相,极力展示,拼命勾引,高一厘是第一个获得这样待遇的女人。
高一厘偏过头,不答话。
“你真以为我是谁想睡就能睡的?要不是喜欢你,我也不是谁的车都上。”
高一厘沉默了。
她确认萧淳的确不是一个能用常规手段对付的人。
他没有在权衡利弊,他在谋取一颗真心,不择手段。
高一厘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砰砰跳着,她摸不准萧淳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这不是自乱阵脚,这是在节节败退。
“你应该很清楚,湘湘和高昀璠是一个班级的同学,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我觉得萧湘湘应该会更想看到她爸找到后半生的幸福归宿,再说亲上加亲多好的事呢。”
萧淳油盐不进,显然全然不在意女儿知道这件事,这是在动真格的。
“所以留给你让我有个名分的时间可不多了。”
小柳冷冷瞥了一眼边上两个没有眼色的同事,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捅娄子。高总的低气压让她这两天敲门的声音都比平时轻了不少,可惜其他人完全没发觉。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活该给自己找事。
虽然高一厘跟平时一样高效率地处理工作,解决着各种大事小情,但小柳跟在她身边的时间太长了,揣摩上司的心思本就是这个职位的基本功。
高一厘中午从外面回来就告诉小柳没有事情不要进来,到时间自行下班,遇到处理不了的线上留言。后面直到小柳到时间离开都没见高一厘从办公室里出来,而那两个同事她更是见都没见,直接处理了甩到人事那善后。
高一厘以前每天的工作时间都比其他人要长,但这阵子几乎日日准点离开公司,只是奇怪的是侯总却像消声灭迹了似的没有再出现过。
公司里能待得久的都是人精,这个时候就开始有人猜测两个人的婚姻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这样的人跟普通人不一样,不是吵架了说一句分开就能痛痛快快决裂的。一场离婚断开的可不仅仅是法律上的关系,更是无法估算的经济损失。侯喻的位置决定了他的婚姻家庭是属于事业的一部分,不管事实真相是怎么样的,在公众面前呈现出来的一定是对公司最有利的,即便到了不得不公布的时候,也会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茶水间和卫生间通常都是聊八卦的好地方,阮乐菲偶尔听到也会乐呵呵地参与,好像乐在其中,但转头就会给传得最欢的人一点颜色看看,省得对方精力过剩不知道该忙些什么。但无论猜测如何,公司的高层正处于一个特殊敏感的时期,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可能造成结果的变化,高一厘这边既没有眼见的事实,也有太多的蛛丝马迹,最后只能被更新鲜的话题所取代。
哪怕是离高一厘最近的小柳,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深知自己的位置角色,该说的不该说的不会在这个档口犯糊涂。
高一厘又在看黄昏落日。
夕阳的光缓缓落到她的身上,白色的裙子被染成了耀眼的金黄色。
她喜欢每一次的落日。
太阳西下,昭示着一天的结束,也意味着夜晚的降临,可确是一天里太阳最漂亮的时候。日出只是一眨眼的事,总是有让人无法直视的刺目的光,可落日却可以慢慢欣赏,一起陪伴整个过程。
金黄的光是它,橘紫色的云是因为它,带着粉色浅蓝染遍半片天空的亦是它。
这般丰富多彩的模样,是高一厘不曾宣之于口的偏爱。
她一直觉得这样绚丽的傍晚跟自己格格不入,就像直接坦荡的萧淳和她同样的截然相反,不该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萧淳站在蓝沙后门的拐角处抽烟,二顺勾着身子一边抽一边和新认识的妹子聊天。
萧淳冷眼旁边,完全不避嫌,没有一点儿自觉,结果看着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啧,哥你怎么这样啊。”二顺一抬头就对上了萧淳戏谑的视线,就知道他偷看了全程。
“你以后千万别这么跟我说话啊,肉麻死了。”
“我有病啊,我又不想泡你!”
“我用你泡!我不能有想被泡的人吗?”
二顺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圆溜溜的,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张扬的招风耳,怀疑听错了。
“你!你?”
“我,就我。怎么我还不能有点儿七情六欲世俗的欲望啊。”
二顺又重新蹲了回去,“那倒也不是,主要是您老人家都寡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最起码要等湘湘上大学了再考虑找老伴的事呢。”
萧淳不轻不重踹了二顺的屁股一脚,笑骂道:“到时候没准儿都他妈硬不起来了,还找个屁。”
二顺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这痿的是不是有点早了…”
萧淳和二顺平时说话就这样,没什么把门的,大多不太入耳,通常只有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话,如果墨墨或者姚岳在,这话题通常就聊不起来。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呗?”二顺没站起来,挪到萧淳脚边抬头瞅着他讲,身高的差距还整出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没有,刚离不久,要抓紧但也得让她缓缓。”
???
“什么玩意儿?!”
萧淳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他是什么人?
别说年轻的时候自己不是个消停的,这些年蓝沙里的故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一男一女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状态,萧淳一眼就能看出来。
关系亲密和疏离真要是较个真从一些细小的举止动作就能分辨出来,他遇到高一厘和侯喻在一起时的样子可不止一次。况且几次跟高一厘接触下来,萧淳早就摸明白,她不是个会乱来的人,各种意义上的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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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阅历的人想知道什么事,大多时候不是靠嘴,是用眼睛。
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三件只能是事实。
哪怕这些通通不是铁证,那天晚上高一厘在后座等代驾的时候,萧淳过来其实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手边倒了的包里露出一半的离婚证。
他知道高一厘眼下不想接触新人是真的,但他不管。
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善变。
高一厘不说破他可以装傻顺便占个便宜,但要萧淳真老老实实地等她什么时候想好能重新接受谁,那他得是真傻了。
感情的事,错过一次机会就是一辈子,有时候只是晚了一步就什么都晚了。
后面一整个晚上,萧淳都在后悔跟二顺说起高一厘,他像个祥林嫂一样没完没了地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给萧淳惹烦了,说要是再问,这个月奖金就留到年底再发。
二顺不敢再缠了,因为萧淳真能干出来。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了解萧淳到底是个什么人。
正是蓝沙晚上最热闹的时候,靠近门的一桌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
墨墨拿着杯子和量酒器的手依旧很稳,面上的笑容不变,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差不多一分钟后,他按下了吧台下隐秘处的一个按钮。
萧淳踩着鞋从后面晃悠了出来。
他身上套了件淡绿色的T恤,是去年店庆的时候专门做的,活像个不着调的小青年。萧淳先是用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定到一个位置,跟墨墨对了个眼神,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二顺端着托盘从后厨出来,先把东西给客人送了过去才转回吧台,“要不要叫大成他们过来。”
墨墨重新拿起一个杯子,“他一个人就够了。”
二顺耸耸肩接着忙自己的去了,连过去多瞧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蓝发的女孩和身边好朋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语气里满是不耐,“都说了,我不想认识你。”
一脸青春痘的青年脸上还挂着笑,“给个面子美女,我们一群朋友玩大冒险呢,你不至于吧。”
“你们玩大冒险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你长得好看嘛。”
青春痘青年的脸皮挺厚,好像丝毫看不出对方的不愿意。
“说了不加微信就是不加!”蓝发女孩到底还是恼了,一点面子都没留,声音也比刚刚大了些,周围的几桌客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青春痘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周围人一看过来瞬间觉得有些没面子,脸上的笑瞬间褪尽,手上拿着的酒杯“啪”地一摔,往前走了一步,刚想犯浑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脖子被一只铁钳揪住了。
他挣扎着想回头看,可身后的铁钳力道大到让他动弹不得。
萧淳仍是笑着,一口白牙灿烂无比,手上的气力却不减,凑到青春痘的耳边,“弟弟,干嘛呢?”
“你…你放开我…”
青春痘的朋友们都在不远处,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几个人刚想过来,萧淳回头,笑容消失,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年轻们瞬间不敢动了。
等萧淳把头再转过来时,又是一脸笑意,“出了蓝沙你怎么样我管不着,但在这里你要是敢炸毛,你大可以试一试。”
萧淳能看出来青春痘应该还是学校里的学生,人多大年龄眼神骗不了人,捅不出什么大娄子,真让他们干点出格的事也没那个胆子,不过就是仗着人多。但这样癞蛤蟆一样膈应人的事做起来倒也是得心应手。
青春痘见没人过来解救他,气势便也弱了下去,僵硬着脖子“嗯”了一声。
萧淳也不再废话,松开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来玩儿可以,但想充面子跟姑娘摆威风,下次记得换个地儿。”
青春痘涨红着脸回到自己那桌,没几分钟几个青年就赶紧走了。
蓝发姑娘就是上次找萧淳要联系方式的那个,她有些呆愣地盯着萧淳,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头看了眼萧淳的手,感觉他要是再使点劲儿,大概能直接掐断一个人的脖子。
“你…”
14. 第 14 章
萧淳抬手一压,“感谢的话就省了,都是我应该做的。今晚的单免了,下次有空再过来玩儿。”
说完踩着鞋又拖拉拖拉地走了。
蓝发女孩握着身旁好朋友的胳膊没有多余的动作,但眼神逐渐变了,“他是不是…”
“是帅!”
墨墨看着萧淳的背影,嘴角微微挑起弧度,白衬衫被他穿得肩挺笔整,袖口的折痕整整齐齐。坐在吧台的女客人盯着这张脸看了又看,忍不住靠近搭腔,“你们老板这是连保安的活儿都干了?”
“他这几天心情好。”
“这还心情好?刚刚回头那一眼也太吓人了,跟会变脸似的。”
墨墨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心想那是你没见过萧淳真正生气时的样子才会觉得刚才那一下吓人。萧淳真动气可没有这样好说话,不过看那是一群学生,吓唬吓唬也就算了。
高一厘踩着月光关上车门往家里走,高昀璠晚上去了外公外婆家,今晚只有她一个人。
小区绿化做得好,哪怕到了这个季节处处仍是郁郁葱葱,蜿蜒的小路上映出片片连绵阴影,风一吹便传来沙沙轻响。
高一厘走在路上并不害怕,反而有些享受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光。
有家庭的人,这样的时刻是有些难得的,如今跟高昀璠两个人一起生活,独处也是不多的空闲。
只是在路过阮乐菲家楼下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一道男声有些着急地压着嗓子,“你别…你别在这…”
高一厘脚步一滞,随即加快步子不打算扰了别人的好事,结果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你害羞什么,你哪里我没看过,快点!”
……
阮乐菲果然是女中豪杰…
不多时就听到一些…更加不合时宜的响动…
高一厘捂着额头尽量放轻脚步迅速离开。虽然是好朋友,但这样的场景她并不想听到或者看到到现场直播,更不愿意跟当事人六目相对。
阮乐菲还真是,这才几天,仿佛前阵子悔不当初的人不是她一样,现在都能拉着人家纯良的青年做这样事了。
两个正处于事件中心的人完全不知道刚刚被高一厘听了个清晰明了,姚岳红着脸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不…不行…”
阮乐菲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她知道姚岳已经控制不住有反应了。虽然不可能真的在这做什么,但每次看到姚岳这个样子,阮乐菲就是忍不住地想逗他。
偏偏姚岳这人也特别地不禁逗,各种意义上的禁不住。
虽然两个人已经做过了亲密的事,但姚岳仍处于一个十分容易不好意思的状态。他的身体对阮乐菲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反应,就像桌子上放着的一张薄薄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轻轻一吹,必然飘起四去。
本就初遇情事,何况姚岳对阮乐菲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有时候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姚岳无意间看到阮乐菲踩在地板上光着的白皙双脚,他都不得不马上偏过头,何况阮乐菲刻意挑逗。
姚岳实在搞不懂自己,明明已经过了身体最旺盛冲动的年纪,哪怕是那个时候,也从来不会这样不冷静。他甚至觉得自己如同秋日里的枯草,哪怕是一丁点的火星都能熊熊燃烧,久久不灭。
姚岳时常担心自己会失去分寸,弄伤阮乐菲,可偏偏阮乐菲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和自觉。
她就像发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新奇玩具,充满了好奇和探究欲。
一个人床上床下怎么会这样天差地别,刚开始那些担忧早就被她甩到了脑后。
阮乐菲恋爱谈得多,但姚岳这样的她确实没见过。两个人在一起这段时间,她日日觉得新鲜,这人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这样容易害羞,可爱到阮乐菲自己都觉得惊讶。
两个人刚才从外面吃饭回来,本来阮乐菲也没想怎么样,只是走着走着突然下意识捏了姚岳胳膊里侧的嫩肉一下,也没用多大力气。但姚岳反应特别大,居然往后退了一大步,脸“唰”地红了。
于是阮乐菲就来了兴致,非要继续捏,结果把人当场捏出了反应…
姚岳难堪得不行,急着离阮乐菲远一点靠在树丛背后想冷静冷静,可阮乐菲偏偏不让他如意,就这样两个人便闹了起来。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奇怪,有的人相遇就是水和木柴,在一起不会完全没有变化,可分开了水还是水,柴仍是柴。
但有的人就是种子和雨。
会生出新的生命,是彼此完全相融,全新彻底的变化且再也回不到从前。
甚至不需要多长时间。
相遇即是开始。
高一厘回到家里才想起晚上没有吃饭,冰箱里有一些现成的吃的,但她不想碰。
靠在餐桌边想了一会儿,她给自己煮了包泡面。
高一厘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在这个时间吃这样高热量的食物了,保持身材是一生的课题,过了三十岁,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高一厘知道自己已经过了随心所欲的年纪了。
泡面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厨房,高一厘望着袅袅的热气,看了一会儿才拿起了筷子。
她吃得很慢,好像在细细品味这包面的滋味,又好像是根本不饿,心思完全被其他的事情所占据。
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没有署名的电话号码,知道对方是谁。
按下接听,听筒里传来萧淳带着笑意的声音。
“在做什么?”
这把嗓子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听起来多了几分磁性,在暗色中下沉,让人耳朵痒痒的。
“吃面。”
“什么面?”
“方便面。”
“看来高小同学晚上不在家。”
“嗯。”
“你吃你的,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萧淳想了想,睨了眼楼下的一桌桌客人,音乐声扬起,到了歌手唱歌的时间。
“我给你唱首歌。”
高一厘的筷子没有动,鬼使神差地也没有出声拒绝。
萧淳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地传来,他唱了一首老歌,是高一厘小时候红极一时的曲子。她不知道跟自己相差七岁的人怎么会唱这样老的歌,但也不否认,他唱得很好听。
不同于白日里的吊儿郎当,此刻萧淳口中的每一句歌词,都带着一丝认真的意味。这歌声不仅往人耳朵里钻,也顺着血液的流动,使劲儿地涌向心脉。
萧淳抬头望着头顶的一片星空,脑海中浮现出高一厘那双黑白分明又平静无波的眼,忽然觉得心有些疼。
他屏蔽掉楼下传来的音乐声,专注在自己的旋律里,听着电话里高一厘平缓的呼吸声,疼痛渐渐被安抚了下来,心也静了。
这是以前萧淳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以前的他,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去讨好谁,觉得蠢透了。可如今,萧淳也想问自己怎么就变得小学生似的幼稚,做的事情也全都是当年一件都没有做过的。
高一厘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望向窗台,今夜的星格外的多。
萧淳唱完最后一个调子,轻笑出声,“面是不是坨了。”
高一厘看了眼确实没多少汤水的面前的碗,没有出声。
“听了我的歌就不能不要我这个人,高一厘,我在等你。”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离婚了。”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被你发现了。”
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完全不顾高一厘这边的情况,听到她在吃面又直接断定是高昀璠不在,如果不知道她现在是一个人生活,这简直没有办法解释萧淳这种行为的合理性。
“所以你看,我们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对呢。”
“你是只想跟我谈个恋爱?”
高一厘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我和你的情况都不算简单,要考虑的事情也复杂。如果只是想短暂的接触,我确实目前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如果要为长远做打算,我跟你都不是和对方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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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的人。现实的情况摆在这里,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挑一条充满崎岖的路。”
萧湘湘的情况相对而言更好说,因为萧淳从她记事起,没有带过任何一位异性到她面前,萧湘湘是能够接受或者想要爸爸谈女朋友的。她会好奇有一个妈妈是什么样子,但却未必愿意家里突然既多一个妈妈又多另外一个小孩子。
高昀璠就更不好说了。
萧淳每天在蓝沙的时间都不短,高一厘的工作也不清闲,在为数不多的有限时间里,小孩子很难不知道这个情况。
高昀璠正在适应父母分开生活的阶段,这个时候突然横插进来一个陌生的叔叔替代原本爸爸的位置,对于他会是怎么样的反应,高一厘并不确定。
更不用说双方的父母,就他们相差七岁的年龄,也不是所有老人都能够接受的。
萧淳单手从薄薄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烟身翻转,萧淳指腹一用力捏碎了里面的爆珠,手指一旋一口咬住,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他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
薄荷的香气淡淡萦绕,凉意上涌,这是从二顺那里顺过来的烟,萧淳偶尔抽着玩,但平时自己不会买这种。
他用牙齿轻轻咬了咬舌尖,“只要你愿意,一切交给我。”
这个答案并不在高一厘的预料之中,她觉得不管从年龄还是两个人的现实状况,都不合适到了一个极致,在一起简直是在自找苦吃。
可是…
可是什么呢?
可是高一厘第一次见萧淳,并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个晚上。
这是一个连萧淳都不知道的初遇。
那天晚上是高一厘第一次跟阮乐菲去蓝沙,因为路不熟悉,当天的人也特别多,阮乐菲一时间没有找到停车的地方,就把高一厘一个人先放到蓝沙的后门,自己开出去找远一点的停车位。
蓝沙的后门附近挨着两栋高楼,彼此间隔出一条长长的巷子,本该是阴暗不起眼的一条路,却有着一排非常亮的路灯,把整条巷子都照得亮如白昼,光影分明。
高一厘找了个完全不起眼的位置站着,隐身于黑暗里。可能是停车的地方实在不好找,阮乐菲没有马上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巷子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款式最简单的衬衫西裤,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了肩膀上,本该整整齐齐的衬衫偏偏让这人穿出了一身痞气。袖口胡乱地扯到手肘的位置,领口的扣子解开了好几颗,胸口若隐若现,从上到下只有衬衫平整地被一条黑色的皮带束出端正紧致的腰线。
男人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闲庭信步,巷子很长,高一厘看不清他的脸。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一首民谣的调子,高一厘没有听过,旋律又莫名觉得熟悉。
没想到这人听到声音也不接电话,反而随着音乐声跳起了舞步。
他显然是不会跳舞的,但因为肢体协调力好,长腿一伸竟迈出几分风流倜傥的腔调。男人的胳膊随着脚上的动作顺势往前一摆,拽着西服外套的手把衣服甩到头顶,腰跟着音乐扭动,每一步都踩到了点子上,旋律下沉,外套轻甩,好像是他的舞伴一般,前进,后退,轻松又肆意,是一个人独特的姿态。
高一厘安静地注视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在明亮的路灯下划着舞步,西裤包裹住的双腿修长有力,一个完全不会的人竟然让画面有了一些赏心悦目。
直到手机的来电音停止,男人才停下了步子,在空旷的巷子里哈哈大笑起来。
一首曲子的距离,高一厘看清了他的脸。
宽宽的双眼皮,笑起来牙齿很白,那双眼亮得惊人又充满了野性。
高一厘的心,跟着他的笑声颤了一下。
那个夜里的橘色路灯给这个陌生的男人虚幻出一个柔和的滤镜,高楼墙壁玻璃反光的倒影中,他英俊得不似俗世凡人。
虚影和真人彼此对视,光在地上又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高一厘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男人重新把外套甩回肩膀上消失在蓝沙的后门。
15. 第 15 章
人类的大部分情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初吻所引起的强烈心动重点不在于“吻”,而是因为这个“初”,许多人在多年之后再回想甚至连当初的这个对象是谁都会记忆模糊不清。
但高一厘不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使得一些经历过的事情变得感知麻木甚至到无所谓。
她虽然和侯喻共同生活多年,也已经是一个母亲,但不代表她当真会随便让一个陌生人上车。
性不羞耻,但性不该随意。
如果没有那个晚上的相遇,如果不是路灯下的那个身影让高一厘的心跳短暂地失去频率,那天晚上高一厘和萧淳之间不会发生任何故事。
萧淳说他不是谁的车都上,同样的,高一厘的车也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
能走到一定位置的人大多非常擅长克制自己的欲望,哪怕是侯喻,除了林兰玥也没有在这方面行差踏错过一次,比起真正风月场上的人,甚至称得上一句洁身自好。
同样从小一路优秀过来的高一厘,在面对萧淳时,深刻地记得在明亮宽阔的巷子里,男人散漫又洒脱的每一个舞步。这样的感受是她没有过的,高一厘再能控制,也有七情六欲,做不到在理智的思考过后去左右自己的感觉。
在结束婚姻的这一天里再次相遇,在蓝沙里每一次眼神的相触,直到最后萧淳站在她的面前,高一厘跟自己说,只这一次,她觉得可以任性一次。
只是没想到,后来的萧淳何止是又争又抢,他简直是各种手段无所不用。
萧淳利用自己的色相,说了最纯粹的表白,像在校园里最单纯的恋爱一样于夜色中给自己喜欢的人唱一首或许她会爱听的曲子。他不在乎面子,面对高一厘所有的拒绝都毫不退缩,装傻也要争一个名分。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第一眼就让高一厘印象深刻的男人,她明显感觉到一直以来在内心不断添砖加瓦的城墙在逐步土崩瓦解。
高一厘无法控制地动摇了。
萧湘湘因为爸爸的关系,其实会对高昀璠在学校里多那么一点点的关注,毕竟是一个全新的环境谁都不认识,难得有一个第一天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只不过她性格活泼,很快就有了一群好朋友,周围不缺一起玩耍的人,然后便把高昀璠忘在了脑后。
高昀璠跟同龄的小孩子相比实在太过安静了。
他不太喜欢运动嬉闹,下课休息的时间都在一个人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或者看书,别的孩子根本看不懂他到底在写些什么,也压根坐不住。
但是老师们都喜欢,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这样一个明明脸颊还肉乎乎的婴儿肥着,人却整天不苟言笑只知道学习的小孩。
萧湘湘每天换着不同的发型来学校,让班里其他的小女孩十分羡慕。她说是自己爷爷给她辫的头发,但是没人相信。萧湘湘早晨和爸爸会跟爷爷一起吃早饭,顺便给她扎头发,她不理解这有什么好不能信的。
下午准备上课的时候,萧湘湘注意到老师走进教室了,连忙咽下口中最后一块饼干,偏过身拿起杯子准备喝口水时,发现坐得离她不远的高昀璠却不在位置上。
萧湘湘秀气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在老师路过身边的时候轻轻拽了拽老师的衣角。
没多长时间高昀璠回来了,可头发不知怎么是湿着的。
萧湘湘听到了教室角落里有几个孩子低低的笑声,可高昀璠本人却没什么表情,老师问他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答话。
老师毕竟是成年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出在哪里,回到讲台时严肃地说下次不准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是等到快要放学的时候,一个男生故意偷偷走到高昀璠的身后,拿着书用力砸了一下他的脑袋。高昀璠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没喊疼也没生气,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个男孩。
萧湘湘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男孩双手掐着腰,“关你什么事!”
这个年龄段女孩通常比男孩长得高些,可这个男孩比萧湘湘还要高上不少。
“关强,老师马上就要过来了,你回到你的座位去!”
萧湘湘也不说别的,老师也确实要回来准备让大家放学回家了。
名字叫关强的小男孩瞪了萧湘湘一眼,故意在高昀璠面前晃了晃,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萧湘湘坐回自己的位置,也不去看高昀璠的情况,而是等萧淳过来接自己放学时把这件事完完整整跟爸爸说了。
“爸爸,我觉得你应该去跟高昀璠的妈妈说一下这件事情,他挨欺负都不知道还手。”
萧淳眉毛一扬,“怎么还是个闷葫芦。”
“他何止是闷呀,高昀璠在班级里都没有什么朋友,每天就一个人谁也不爱搭理。”
“你喜欢高昀璠吗?”
萧湘湘认真想了想,“他不讨厌的,话都不说怎么要人讨厌。至于喜欢嘛,我们也不在一起玩儿,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他。”
萧淳一把把萧湘湘的书包抡到自己的肩膀上,“爸爸很喜欢高昀璠的妈妈,想让她做我的女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萧湘湘忽闪着和萧淳同款的欧式大双,“爸爸,你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你爸都多大了,再不突然就老了。”
“那我要是不喜欢高昀璠的妈妈呢?”
“这个概率不大。”
“为什么啊?”
“你爹我阅尽千帆也就碰到这么一个瞧着好的,这你要是都不喜欢,你得什么眼神什么品味啊。”
萧湘湘听不懂什么品味不品味的,但不影响她知道这肯定不是句好话。
“爸爸!”萧湘湘气得想锤萧淳,“如果这样,那以后高昀璠是不是就跟我们是一家人了?”
“如果你高阿姨愿意点头。”
“你也不行啊,人家长得漂亮点你就搞不定了。”
萧湘湘一直记得第一天入学时,高一厘来送高昀璠的样子。校门口那么多叔叔阿姨,高昀璠的妈妈总让人忍不住瞧着她看。
“这不努力呢么,你也知道难度不低。要不是你爸我各方面过于优秀,一般人还不敢出手呢。”
“好吧,那我先暂时同意。要是到时候没有成功,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和高奶奶他们,让你被人笑话。”
萧湘湘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小孩儿。
她会好奇家里如果有一个妈妈会是什么样子,也天然喜欢长得好看的阿姨。萧湘湘才不懂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但长这么大萧淳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不能拖后腿。而且高昀璠长得跟他妈妈很像,也不跟别的男生似的又吵又烦人。
当孙女的自然不懂当爷爷的心思。
萧大山一个人把萧淳拉扯长大,但好歹是结过婚的,可萧淳连婚姻的门槛都没够到过,这一晃,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萧大山这个年纪思想传统,找个年轻的吧,谁能愿意一进门就给人当后妈,可这年纪大的,萧淳眼睛都是长在脑门上面的。高不成低不就的,愁死个亲爹,殊不知他儿子往蓝沙吧台一站,多少小姑娘追着要联系方式。
高大姐之前还想帮忙介绍介绍,可萧淳每次都笑着说他不着急,得慢慢挑,没个正行。
不着调的青年因为做了父亲而变得可靠,曾经不懂什么是感情的家伙好像开始为了等待一个真的能看得到眼里的人而独自走了很久。
当第二天关强在走出学校门口憋足了力气想拿书包使劲往高昀璠脑袋上再来一下的时候,一只大手准确地抓住了他脏乎乎的爪子。
“谁啊!”关强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
“小子,差不多可以了,建议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高昀璠已经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萧淳指了指高昀璠,“他是我罩着的,你要是以后再敢动他一下,”萧淳抬起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想试试这个么?都是男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当真在关强的额头弹了个响亮的脑瓜嘣儿。
高昀璠垂眼默默地往边上挪了挪,这声音听着都疼。
关强很大声地“啊”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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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萧淳布满血管的手背,死命挣出自己的手,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跑了。
萧淳完美地解决完麻烦转过身,清了清嗓子准备迎接崇拜的视线,却听到高昀璠淡淡地说:“叔叔,你这样有些粗鲁。”
……
真不愧是高一厘的亲儿子…
“那说明叔叔属于力量型的男人,你也不用太崇拜。鉴于刚刚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是不是应该多少回报我一点?”
高昀璠思考了一下,其实想说这件事他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了,用另外一种不这么力量型的方式,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淳蹲了下来,抬手握住高昀璠的胳膊,看着他这张莫名熟悉的小脸,“咱们以后好好相处成不?我这个人还是相当不错的,以后要是有机会经常见到,算你得了便宜。”
高昀璠听不明白萧淳这句话的意思,想了想才回了一句,“我可以记下你的电话号码。”
萧淳愣了一下,不明白这跟电话号码有什么关系,但一想至少也算是以后常联系的意思了,于是就问:“你在本子上记一下?”
“你说就可以。”
“你能记住?”
“只要我想。”
于是萧淳光荣地成为了高昀璠小朋友除了家人外第一个愿意记住电话号码的成年男性。
了解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了解一个小孩也需要时间。萧淳没有跟高昀璠进一步接触的机会,但是至少能给两个人之间开一个好头,让高昀璠不排斥自己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夜沉如水。
晚上萧淳又在吧台过瘾招摇。
同样是调酒,但他跟墨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墨墨的动作相对斯文内敛,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收放自如潇洒的文气,能调出让所有女孩儿都喜欢的口感和色泽。而萧淳更多时候总显得没那么走心,好像手里的东西只是随便玩玩,可摇壶就跟长在他手上一样,调出来的酒总有别人无法完全复刻出来的某种味蕾上的细节。
这个时候的萧淳会更像蓝沙的老板,笃定自己的每杯酒都能让喝的人在此后的某一天回忆起这个瞬间的舌尖感受。
兴致好的时候萧淳会显摆一些花里胡哨的花活儿。他的手比一般男人要大,许多东西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小巧玲珑起来。
这样一个人,在酒精和音乐的氛围中,身上荷尔蒙的气息是压不住的。
可惜今天萧淳的心情不是很美丽。
高一厘已经好几天没接他的电话也堵不到人了。
信息不回,电话无人接听,到学校接高昀璠放学的也不是她。萧淳远远地观望过几次,每次都是一个清瘦且腰杆笔直的老先生站在学校门口,应该是高一厘的父亲。
萧淳以前没有过对付岳父的经验,但面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准岳父,萧淳踟蹰不定要不要上前先混个脸熟。
他鲜少做事这样瞻前顾后,只是对象是高一厘这可就不一样了。
萧淳表现得势在必得,实际上每一次的接触他都在极力调动着全身的心眼儿去抓住高一厘身上的每一处细节,让自己能够做到真正的胸有成竹。
可惜感情的事,别人做不了主,自己也说得不算。
萧淳牵着萧湘湘遥遥望着离去的一老一小的背影,猜测高一厘的父亲大概是不好酒的,可惜他最明白的也就是酒。
墨墨调的酒,萧淳只尝一口心里就有了数,蓝沙更是在酒的储备上充足到过了分。
这种精通在萧淳身上是一种天赋,但在眼前这件事儿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投其所好怎么着也得对症下药。
高一厘最近没有时间再去想跟萧淳之间的关系,大老板终于定下了人选,新官即将走马上任,她最近很忙。
沈铭,三十六岁,单身,履历漂亮到哪怕最为挑剔刁钻的人都找不出任何毛病,难得的是人长得也十分出色,从各个方面都看不到短板。
自从沈铭到公司以来,不管是一楼的前台还是各个楼层的姑娘们,这几天都打扮得分外抢眼,每天身上的香水味道都不一样,各色芬芳此起彼伏,整个公司活像个盘丝洞。
16. 第 16 章
但高一厘对沈铭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因为沈铭身上的气质让她想起了侯喻。衬衫上一丝褶皱都不见,如果配领带就一定会有固定搭配的领带夹,身上永远是淡淡的男士香水味。皮相谦和有礼,实则为人处世处处都透着狐狸一样的精明劲儿,这让他们连气息都变得极为相近。
但这种印象并不会影响到她跟沈铭之间工作上的配合,大老板放权之前已经找高一厘谈过几次,她心里清楚自己需要做到什么程度以及被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高一厘也一向不是被情绪轻易左右的人。
沈铭对高一厘的态度可谓是十分友好。
他在公司没有摆出十足上位者的姿态,这点倒是跟侯喻不一样。相处下来沈铭给人的感觉更加平易近人,没有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来的这段时间,秘书室的姑娘们对这位新老板可谓是赞不绝口,哪怕是工作上出现了纰漏,也没见沈铭黑脸。
高一厘从会议室里出来,脚上的高跟鞋是新买的,有些不合脚型,穿了大半天明显感觉不舒服,但走路的时候别人完全看不出来。高一厘回到办公室也没有把鞋换下来,准备继续忙手头上的工作。
刚坐回到位置上,门就被敲响了。
高一厘说了声“请进”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一抬头沈铭拿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沈总。”
沈铭手一压示意高一厘不用起身,他也随意地坐到高一厘对面的椅子上,“尝尝,看我选得合不合口味。”
“沈总客气了。”
高一厘闻到了沈铭身上的淡香,他的袖扣款式跟大多数生意场上的人不太一样,更偏艺术,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浅灰色带着细纹的马甲下是比例甚好的一副身材骨架。
高一厘在观察沈铭,不是出于一个女人的角度,她最近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沈铭,判断这人要比侯喻为人更坦荡一些。
沈铭在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从不含蓄,而这一点在职场上本就不多见。
“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高一厘想起了已经在外婆家住了几天的高昀璠,“这周末如果沈总有时间,我请沈总。”
沈铭笑了一下,知道这是对方的婉拒,“那就到时候再敲定,高总可要记得欠我一顿饭。”
沈铭在高一厘的办公室待了一会儿才离开,高一厘看着他的背影,边上的手机时不时就震动一下,没个消停的时候。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萧淳这个状态,高一厘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
她拿起沈铭带过来的咖啡浅浅尝了一口,意外扬眉,是她喜欢的口味。
高昀璠坐在餐桌前,身上是孟航芸前几天才给他买的蓝色家居服,上面印满了五颜六色的数字,他很喜欢。高一厘坐在对面,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以前他也经常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所以像现在这样妈妈忙的时候被外公外婆接到这边并不会觉得有多不习惯,唯一不习惯的是现在没办法每天都见到侯喻了。
知道高一厘要过来,孟航芸多做了两个菜,瞧着高一厘气色还算不错,也终于渐渐也放了心。
离婚是一个结束,也是人生另外一个新的开始。
到了高远岐和孟航芸这个年纪,早就知道太多事是没有办法左右的,只是为人父母,难免担忧牵挂,表达的方式不同,心是一样的。
吃过晚饭高一厘坐在书桌边陪高昀璠写作业,看他合上本子才说:“有件事妈妈想问一问你。”
高昀璠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说班级里个别同学对你不太友好。这件事你是想自己解决还是我们通过别的方式去处理一下。”
“本来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但是那天萧湘湘的爸爸替我威胁了那个同学,从那以后他就不敢再过来惹我了。”
……
萧湘湘的爸爸…
威胁…
高一厘沉默了一瞬,“你有没有谢谢叔叔?”
“我有跟萧湘湘说,替我跟她爸爸表达感谢。”说到这高昀璠顿了一下,“她爸爸长得很好看,只是有些粗鲁。”
“你不喜欢?”
“那倒也没有,虽然我认为他身为一个大人处理事情不是很成熟。”
“大人做的事情也不一定都是对的,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记得要跟老师或者妈妈及时沟通。”
“我想爸爸了。”
高一厘拿出手机,“你可以主动跟爸爸打电话,或者等周末的时候跟爸爸一起出去。”
“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再见到爸爸?”
“没什么喜不喜欢。”
高昀璠想了想,“那就是不喜欢,不正面回答就是不喜欢。”
高一厘握着儿子的小手捏了又捏,“但妈妈希望你能跟爸爸的关系一直好下去,不管我跟他怎么样,但他是真的很爱你。”
“那你以后会跟别的叔叔结婚吗?”
“未来的事没有人能知道。”
“我知道你跟爸爸都爱我。”
高一厘呼吸一滞,灯光下她怀里的小人儿眼神干净透彻,可说出来的话却总让人心疼不已。她伸手把高昀璠抱到怀里,柔声说:“对,我们会永远一直爱你。”
高昀璠的脸埋在高一厘的胸口,鼻腔里是母亲熟悉的香气,这个味道让他觉得自己被安全感牢牢包裹住了。
“我知道离婚是怎么一回事,班级里有的同学爸爸妈妈也分开了,可他们都不愿意要他。我也知道你和爸爸都想跟我在一起,所以妈妈,”高昀璠抬起头,摸了摸高一厘的脸,“没关系的。”
想要选择跟侯喻分开没关系,想要有新的生活也没关系。才六岁的孩子,就可以聪明地理解成人世界的规则,只要父母的爱一直在,不管生活发生什么变化,高一厘都会让他在一个安全健康的环境下长大。
晚上高一厘失眠了。
思绪纷杂反复,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想要理顺这一团乱麻,就要找到最开始的那根线头和另一端可以走出去的正确方向。
清晨不会因为谁未能安睡而来得晚一些,化妆品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凸显了出来,高一厘细细地遮住自己略微憔悴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走出家门的刹那就又是冷静自持的高总。
晚上下班高一厘在电梯里和沈铭偶遇。
沈铭今天穿了一套酒红色的西装,衬得整个人潇洒肆意神采飞扬,气色好极了。
两个人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一起走出大门,高一厘本想再客气几句,不料一抬头对上了站在自己车边难得衣着笔挺的萧淳。
萧淳平时穿得非常随意,背心、T恤、短裤、牛仔,在蓝沙时连鞋子都不肯好好穿,踩坏了不知道多少双。每次二顺看到萧淳脚下的鞋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这货是真败家啊,想踩着穿直接买双拖鞋不行嘛,为什么偏挑贵的踩。
高一厘除了第一次在蓝沙后门见到萧淳,就没见过他衬衫西裤的样子。
沈铭顺着高一厘的视线望了过去,知趣地先告了辞。公司里盛传高总家庭美满,和爱人恩爱和谐,多余的,他不想知道。
公司门口下班时间人来人往,高一厘看了萧淳一眼进了车里,萧淳嘴角一挑晃悠着跟进了副驾。
高一厘发动车子,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直到高一厘把车开到了公园的河边。
这里鲜少有人过来,周遭安静,适合说话。
“今天是去办事了?”高一厘先开了口。
萧淳面对高一厘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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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满意,他都捯饬得这么帅了,这人怎么能这么淡定。
但是萧淳没有表现出来,美男计么,说别的会影响效果,勾引人做戏就要做全套。别的不敢说,高一厘对自己这副皮囊必然还是满意的,不然一晚上那么多人,怎么最后就是他们一起走了。
“见喜欢的人,当然要穿得好看一点呢。”
……
“之前都不喜欢,只有今天见面喜欢?”
萧淳意外地转过头打量高一厘,他没想到高一厘会接他这话。
“你…”
“这就是我的生活。”高一厘的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工作忙,忙完工作还要把时间分给高昀璠。你有你的酒吧,也有女儿要照顾,现实是不会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够被改变的。你其实应该去接触那些跟你年纪相仿的女孩,没有家庭的负担,工作压力相对小,这样的恋爱谈起来才有意思,体验感会更好,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高一厘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一片阴影便覆了过来。
萧淳靠近,双手箍住高一厘的腰完全控制住怀里的人,身上的压迫感彻底释放,飞快地在她右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声音恶狠狠地道:“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高一厘试图扯开他的手,但萧淳的手钢筋水泥般纹丝不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可不能不认。”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在说什么。”
“听了啊,你也喜欢我。”
萧淳笑出一口白牙,玩闹似的轻轻抓了抓高一厘的腰侧,“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表白。”
什么是顾虑?考虑过在一起的可能性才会有顾虑,既然会考虑,自然…
高一厘觉得简直荒谬。
两个孩子都上小学的人,为什么能把场面弄得跟高中生早恋一样草率又率性。
秋天的风是凉的,腰上的手却烫得吓人,高一厘想脱离掌控,又觉得周身的温度不受控制地升了起来。
萧淳握住她的手,“我能亲你一下吗?”
……
“深入的那种…”
高一厘偏过了头,刚想开口说话,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萧淳喉头滚动,不想把人放开,可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往后退了些,拽了拽裤子。
高一厘也清了下嗓子,接通了电话。
“我接儿子一起吃顿饭,你要不要也一起过来?”
侯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因为在车里,所以两个人听得都很清楚。
紧接着是侯喻询问高昀璠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高昀璠接过了电话,“妈妈,你在工作吗?如果还在工作我跟爸爸去吃也是可以的。”
自从上次高远岐跟侯喻见过之后,侯喻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高一厘了。两个人离婚可以分得干净,但孩子不能彻底分开。
高一厘下意识去看萧淳。
黄昏接近尾声,周遭的景色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被蒙上了层淡淡的光晕,昏暗的车内,萧淳的表情并不真切,可情绪却浓郁到如有实质。
“你跟爸爸在餐厅等我,妈妈一会儿就过去。”
高一厘挂断了电话,车内恢复了安静。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现实…”
话音未落,萧淳一把捏住高一厘的后颈,凑过去咬住了她的唇。
先是轻轻啃咬,紧接着舌尖便探了过去。
高一厘的味道,萧淳这段时间心心念念了许久,到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他可以尊重她母亲的身份,但是也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非常地深入。
到后来,高一厘几乎无法呼吸,萧淳的吻简直如同一场入室抢劫,让人不由得败下阵来,溃不成军…
17. 第 17 章
侯喻是跟高远岐通过电话才接走的高昀璠,路上有些堵车,知道高一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到,所以侯喻开得不快也不着急。
上次那顿饭吃完,高远岐再面对侯喻时态度已变得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高昀璠坐在车后座,时不时就把视线落到正在开车的侯喻身上。一段时间没见,高昀璠仍旧话不多,但侯喻能感知到他的眼神,心头难免生涩。
“想爸爸了?”
高昀璠点头。
“上课有意思吗?”
“没意思。”
“为什么?”
“数学老师讲的东西没有书里的有趣。”
高昀璠对数学不仅是喜欢,且颇有天分,小学生的那些知识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无聊,所以本该感兴趣的数学课也变得乏味起来,其他的课听起来就更没什么吸引力了。
小学一年级无所谓成绩好坏,大多分数都不会难看,所以每天去学校对于高昀璠来说,并不如课间自己读书来得有意思。
“但不可以不尊重老师,上课的时候也不能走神做别的事情。”
“我知道的。”
“这段时间一直外婆家?”
“妈妈有些忙。”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果高一厘忙,侯喻就会尽量减少自己的工作量,公司养那么多人,不至于让他事事亲力亲为。可如今,只能是高远岐和孟航芸多辛苦一些。
“如果想爸爸了,可以在妈妈没时间的时候到爸爸这边住。”侯喻心里明白其实高昀璠更依赖高一厘,自然对外婆这边更为亲近,“想奶奶吗?”
侯喻的父亲多年前去世,桑娟一直一个人生活。只不过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家,偶尔过来小住,待的时间不长。侯喻单独给她准备了一处房产,常年有人过去打理。
桑娟跟高一厘的关系多年来谈不上好也称不得坏,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以前高一厘也曾不解,桑娟这样的人,怎么会养出侯喻这样的儿子。
两个人离婚的事,侯喻一直没有跟桑娟讲,前几天她打电话说要过来看孩子,侯喻也没有在电话里提。
他是错了,但不代表他必须要放弃。
正因为错了才更应该去弥补,这世上也没什么事是完全没有余地百分之百做不到的。
“奶奶要来了吗?”
“嗯。”
“那我们可以到时候一起去接奶奶。”
侯喻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容维持的时间很短。沉默几息,似是不经意提起,“有没有怪过爸爸?”
“为什么要怪?”
“爸爸应该做得更好一些。”
高昀璠想了想摇摇头,“妈妈说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
侯喻心底的某种情绪逐渐抽枝生长,尖锐的枝杈刺破了柔软的心脏,血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林兰玥是有趣,懵懂、年轻又有活力,解闷的时候十分有意思,可这样的林兰玥在这座城市里能找出成百上千个,可高昀璠只有一个。
高一厘,也只有一个。
一个人显露出本性的卑劣实属正常,这甚至无所谓对错。可事情走到今天,他才发现这确实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判断得失利弊,愚蠢。
对枕边人的过度自信,愚蠢。
让自己处于这样被动的位置,简直蠢透了。
侯喻有些无法相信,这居然是自己能作出的选择,办出来的事情。
高一厘到的时候,侯喻和高昀璠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她跟着服务生走了过去,自然地坐到儿子身边。
“妈妈。”
高一厘摸了摸高昀璠的头,坐好后发现孩子正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个不停。
高一厘不自然地转过头,感受到了另一侧侯喻的视线。
“你嘴唇怎么了?”
高一厘仿若没有听见,转而问高昀璠都点了些什么吃的。
姚岳这段时间实在是有些神出鬼没,萧淳忙着追寻自己的爱情,这关头除了萧湘湘别人都不在他眼里。
这天晚上来蓝沙的客人都被惊到了,因为一向自有一本生意经的萧老板临时通知,当天晚上进店消费全部酒水一律八折。
这事从蓝沙开业以来,这么多年可是头一遭,有老客人就好奇地问二顺,萧淳怎么了。
二顺无奈地耸耸肩,“有喜事吧,一个人偷着乐不行,得大家伙儿一起现场直播着乐呵,普天同庆才好。”
“那希望你们老板每天都有大喜事。”
有了大喜事的老板此时此刻正把姚岳堵在墙角,痞子似的在烟雾中眯着眼,凌厉一闪而过,唇边却仍挂着笑,“来,给哥好好说。”
“说…说什么?”
姚岳不会撒谎,表情语气眼神没一个像那么回事儿。
“啧,这是跟我生疏了?”
一个小炮弹猛地扎进萧淳的怀里,“爸爸!你不要欺负姚岳哥哥!”
“叫叔,什么哥哥,他要是你哥得管我叫什么。”
“不管,那你也不能欺负人!”
萧湘湘一脸正义地瞪着亲爹,生恩惨烈地败给了养恩。
萧淳把烟掐了挥了挥烟雾,“你姚岳哥哥有小秘密了,你就不关心关心?”
萧湘湘的大眼睛转向墙角正准备撤退的青年。
“没,没有。”
“来,你好好说说这段时间神出鬼没地干什么去了?当着孩子的面可不能撒谎啊。”
橙黄色的灯光下,姚岳不确定萧淳能不能看出他整张脸已经红透了。
“我…我恋爱了…”
萧家父女俩双双陷入了沉思。
对于萧湘湘来说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再此之前姚岳一点儿苗头都没有露出来过。至于萧淳,他知道对姚岳而言,踏出这一步是十分不容易的。
在姚岳这个年纪,萧淳都当爹了,姚岳已经比同龄人晚了许多,但他家里这个情况,谈别的又实实在在有些艰难。
姚岳不是个混蛋。
谈感情不仅仅需要两厢情悦,也意味着在他承担家里各种花销的同时,不能让女孩子在这段感情中觉得委屈,这就跟钱脱不开关系。
礼物是希望喜欢的人开心,但礼物不会凭空冒出来。约会的地点不能一直是不要钱的公园或者散步,不管是看电影还是吃饭,一天下来的花销可能就是姚岳半个月的生活费。
人吃五谷杂粮,谁也不是活在真空里。
钱是俗气,可人要想活得好,没钱是做不到的。
所以萧淳一直以为姚岳的爱情至少会在弟妹的压力不再这么大时才会落到实处。
萧湘湘则是想不出,这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她这么好的姚岳哥哥。
姚岳不以为意父女俩的沉默,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我想再稳定一些才跟你们讲。”
这意味着姚岳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
“不行不行,我要看照片!”
萧湘湘原地蹦了起来,拽着姚岳的手就开始晃,“给我看看啦!”
萧淳不作声,准备姚岳一拿出手机就快准狠地抢过来再说。
“我手机里没有她的照片。”
阮乐菲对于记录生活美好瞬间这事儿没有任何想法。她的观点一向是当下过得开心就好,以后能不能回想起来并不重要,也不觉得有什么人是值得一直被记住的。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没有拍过任何合照。姚岳又觉得在没有得到对方同意的情况下偷偷拍下来很不礼貌,于是连阮乐菲单独的照片也没有一张。
萧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没有多说什么。
萧湘湘“啊”了一声,有些失望,牵着姚岳的手没有放开。
“那我也顺便说件事。”萧淳原地跺了跺脚,跟鞋上踩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既经意又不经意的,“我有对象了啊。”
一时间气氛又怪异了起来。
萧湘湘疑惑地望向姚岳,“爸爸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有了女朋友的意思。”
“高阿姨这么没眼光的吗?”萧湘湘眼睛里的疑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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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不作假。
“萧…湘…湘…”萧淳咬牙切齿。
萧湘湘往姚岳身后躲了躲,“主要是这么多年你确实没有人要嘛,又不赖我。”
姚岳唇角弯弯,是真心为萧淳感到高兴。这人单身许多年,大家早都习惯了,刚刚完全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头问小丫头,“你见过?”
萧湘湘点头,“是我同学的妈妈呢。”
这倒是让姚岳有些意外,但总归是件好事。
“老子平时有多少人抛媚眼你们没看到?!”
“又不是认真的…”萧湘湘对亲爹下手极狠,又忽地想起来似的,“有照片看吗,拿给姚岳哥哥看看。”
萧淳扬了下头,没走心似的答,“刚确定的关系,哪来得及照,以后再说。”
说到这又想起了什么,萧淳盯着萧湘湘,“这件事暂时不要在同学和老师面前提,尤其是高昀璠,记住了。”
“啧啧啧…”萧湘湘小大人似的摇摇头,感慨亲爹的不争气,“姚岳哥哥,我作业写完了你帮我检查一下。”
说着拉着姚岳的手就往房间走,把刚刚脱单的萧淳一个人扔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靠!”
萧湘湘是真不在意萧淳的感情状况。
小姑娘不知道当爹的想找个什么样的,但知道萧淳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到大,萧湘湘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没有母亲有过任何没安全感的时候,什么有后娘就有后爹,萧淳要真这么在意,怎么能忍住一直以来一个人。
萧淳会在女儿上小学前,找一天特意换上一身正装,带萧湘湘去熟悉新学校新老师。萧淳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萧湘湘重要的日子,不管当天发生什么样的突发状况。
萧湘湘的这种安定是萧淳从把她抱在怀里便一个人负起一切责任,稳稳地为她托底换来的。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也无法取代。
全场八折让这个晚上蓝沙的生意好极了,萧淳在吧台罕见待了好长时间,跟墨墨一边一个忙着,还跟几个熟客喝了几杯。
酒后的萧淳和衣冠楚楚的墨墨站在一起,颇有视觉反差。
一个调起酒来漫不经心,脸上的每个笑都勾人心动。一个文质彬彬身姿笔挺,白色衬衫在各色灯光下始终干净清爽。
女顾客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后来甚至有一个男客人过来给墨墨塞了张联系方式。
一晚上热闹非凡,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客人逐渐散去。
萧湘湘早就被姚岳送到了萧大山那里,萧淳不是每个晚上都会盯到最后,二顺和墨墨在蓝沙这么多年早能应付一切场面。有孩子的人终究顾忌多一些,萧淳待到最后关门的时候不多。
这天因为心情好,早早地放二顺和墨墨离开,他一个人处处检查了一遍,最后关灯锁门。
蓝沙后门的巷子里路灯依旧很亮,映得夜如白昼。
夜深人静,萧淳踩着鞋子,手机在手里颠来颠去,他想给高一厘打个电话,这个饭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吃的…
可这个时间,她大概率已经睡下,明天又要上班,把人弄醒了不合适。
萧淳幽幽地叹了口气,估算了下这个八折让他今天少赚了多少钱,可更多的,还是对那个女人的想念。
长长的巷子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萧淳一个人,他慢悠悠地走着,萧湘湘不在家,他不着急回去。这一天,确切地说是昨天,发生的事让萧淳没有任何睡意。
他甚至想吼上两嗓子。
只是一抬头,看到了巷子口安静站着的女人。
高一厘站在幽静的巷子里,不知等了多久。
萧淳愣住了。
原本思念如雪在心头堆积成山,可一眨眼,竟因为这念想的源头出现而瞬间消融不见。
萧淳的表情从怔愣逐渐转为惊喜,很快,高一厘便到了他的怀里,埋在这人的胸口,轻轻咬了萧淳一下。
萧淳“嘶”了一声,这一口,又痛又痒。
到了这一步可就怪不得他了…
这谁能忍?便是那柳下惠也再难忍耐…
18. 第 18 章
一夜痴缠。
七岁的年龄差终于在此时此刻体现了出来。
萧淳的声音平日里并不低沉,可在这个夜晚,某些时刻却沙哑得让高一厘止不住阵阵酥麻。他几乎可以不怎么休息,如果有片刻宁静,这个时间是给高一厘的。
高一厘平复呼吸的时候闭着眼睛想,她就是年轻七岁,也应付不了这个男人,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这样非人的体力谁能招架得住。
高一厘时而清醒,时而迷蒙,身下的床单一片又一片的湿痕,让人一眼都无法直视。
这才是萧淳真正的实力。
是得偿所愿后的宣泄,也是终于获得了心上人的反馈抑制不住的兴奋。
天蒙蒙亮起,高一厘刚刚陷入浅眠,可下意识又控制着自己不多动弹一下,生怕一点风吹草动,今天就要因为这样难以启齿的原因没办法去公司了。
萧淳太精神了。
精神到忙了一夜此刻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总之这样的体验以前没有过。萧淳在这方面不是个纵欲的人,可好像只要身边的人是高一厘,他就是可以没完没了,状态好到惊人。十八岁的萧淳都没做过一夜荒唐的事,如今二十八了,反而不休不止。
萧淳觉得高一厘大概在某个不明确的位置安装了一块只为他设置的磁铁,这种吸引力不管距离多远,都能让他控制不住地靠近相贴。
问题到底出在哪萧淳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人他一旦占上了,就得永远都是他的,以后谁都别想多瞧一眼。
高一厘缓缓睁开眼,动了一下又停了半晌,后来才终于坐了起来。
萧淳的手撑着脑袋,侧躺在一边看着身旁的女人。他的眼睛里似有钩子,一寸一寸勾着高一厘光洁的背脊。身上的肌肉显出漂亮又完美的线条,被子搭在腰侧,是属于男人的性感。
高一厘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弄点吃的去。”
“得嘞。”
萧淳一下子从床上蹦下去,大大方方地溜着鸟,高一厘转过身不看他,去抓自己的衣服。
这套房子萧淳是第一个到这里的男人,家里连双男式拖鞋都没有。萧淳也不在意这个,光着脚在厨房研究灶台准备煮个方便面。
他也想在这样的清晨来上一桌满汉全席,可他不会啊。订外卖又显得没心意,还是得自己动手才行。
高一厘去冲了个澡,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身后大床上的一片狼藉。
她以前自然有过通宵工作的时候,但是通宵做这事,在遇到萧淳之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高一厘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一碰到这人,所有事就都偏离了航道,乱了分寸。
向来循规蹈矩的人,那天晚上就让他上了车。刚确定了关系,就把人带回了家。明明从各个方面看,这人就没有一点值得考虑的地方,可偏偏就是他,不管发生什么,最后居然还是他。
高一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锁骨以上完好无损,锁骨以下,不忍直视。
狗似的。
可即使这样,见到这人时的心跳又骗不了人。
在经历了诸多人生重要时刻后,在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成熟地应对生活里所有的意外之后,就突然出现了那么一个人,用事实告诉你,其实不是的。其实还有你没有办法用理智控制的事情,如果你认为能搞定一切,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我。
如今,高一厘遇到了。
她换了件高领口的真丝衬衫,一颗扣子一颗扣子轻慢又严谨地把自己紧密地包裹起来,让隐秘藏在无人知晓之处。
整理好袖口的时候,高一厘闻到了非常香的方便面的味道。
这东西很少出现在高一厘的食谱里,能够让萧淳顺利找到完全是托阮乐菲的福。她之前发现了一个非常好吃的牌子,非要给高一厘拿一些尝尝。美其名曰你不吃是你的事,作为好朋友不给你那就是她的问题。
阮乐菲活得自由随意,但在某些事上也有自己的小规则。
萧淳看了眼高一厘遮住白皙脖颈的领口,乐呵呵地给她倒了杯牛奶。
高一厘尝了一口面,味道确实不赖,比那天晚上她自己煮得好吃许多。
同一时间,同一个小区,阮乐菲把脸埋在被子里,对于被子外执着叫自己起床的人一直哼哼唧唧。
“给你做了喜欢的面条,再不起就来不及吃早饭了。”姚岳穿着白色的短袖半跪在床边,有耐心地哄着。
“我困…”
阮乐菲昨天熬夜打游戏,最后是姚岳睡到一半一摸床的另一边是空的,她才老实回来睡觉,不然有可能玩儿个通宵。
“中午休息的时候可以在办公室补一觉。”
阮乐菲“唔”了一声翻了个身。
姚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也没吃,胃饿得有点不舒服。”
十秒钟后,阮乐菲闭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姚岳弯了弯唇,理了理阮乐菲乱糟糟的头发,转身回厨房。
这时阮乐菲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半睁着眼拿过来解锁一看,一张从胸肌到腹肌一直延伸下去直至膝盖的照片,没有任何的遮挡,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阮乐菲面前。
阮乐菲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身材有几分熟悉,应该是睡过。手指放大想要仔细看,又扫一眼没有任何备注的名字,不耐烦地“啧”一声。一大早的发这样的照片,揣的什么心思谁不明白,印象不深说明不怎么样。
男人么,有中看的,也有中用的,自然更有中看不中用的。
阮乐菲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晃了晃脑袋从床上跳下去,吸了吸鼻子感觉腹中空空,决定加快速度去吃姚岳的面条。
姚岳做面条可好吃了,还是手擀的。
萧淳吃面的样子可算不得斯文,他没问昨晚高一厘为什么出现在蓝沙的后门,也没问跟侯喻的那顿晚餐吃得怎么样。最后跟高一厘回家的是他,这就说明了一切。
等高一厘放下了筷子,萧淳就哼着小曲儿去刷碗,自己家似的自在随意,完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登堂入室。
高一厘收拾好站在门口,萧淳直接把她的车钥匙扔自己兜里,“走吧,今天不送闺女,送女朋友。”
女朋友。
高一厘的唇动了动,但没有出声。
这个词,这个身份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女朋友听起来更俏皮,女朋友也似乎多了些任性的权利,最明显的是女朋友身上的责任轻好多,让人难免心动。
萧淳不仅在高一厘的家里自在,开她的车更是顺手。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耍帅,眼睛盯着前面的路,余光抓着副驾上的人,嘴也没闲着。
“你呢,工作忙,我有话就抓紧时间说了。昨天被某些没有眼力见的人打断了,也怪我情绪过于激动,话没来得及说。”
高一厘从认识这人,没怎么听过萧淳这样正经说话的语气。
“嗯。”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在那里摆着,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你至少应该明确到底什么才算得上真正的差距。”
萧淳按了一下喇叭,继续说:“我比你小七岁,但感情这东西,跟年龄没关系。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年轻,这点你认可么?”
高一厘没出声。
“同龄人不会因为年龄的原因比其他人走得更长远。”
侯喻跟高一厘倒是世俗上十分相配的年纪,各方面都相当的两个人,婚姻甚至没有维持到四十岁。
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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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嗯”了一声。
萧淳见人配合,便继续说,“至少目前为止,我们之间的沟通并没有出现思想维度上的无法匹配,这一点是时间都改变不了的。”
虽然两个人相识之后一直是萧淳在穷追猛打,但不可否认的是,萧淳跟高一厘之间,确实没有因为成熟度这件事出现什么无法彼此理解的时候。
萧淳因为自身的经历,本身就比同龄人成熟。
“我们都有各自的小孩,身为父母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既然确认了关系,我希望你能认真地把我当作以后要一起度过余生的对象来看待。共同生活后的矛盾是无法避免的,但不管发生什么,都该是我跟你一起去面对解决,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像谈一场不负责任的恋爱一样,你得记住,当初可是你先问的我是不是打算娶你。”
……
不愧是萧淳,正经不了三分钟,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赖上高一厘的机会。
“我已经跟萧湘湘说了这件事,她完全能接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配合着跟高昀璠去沟通。小孩儿挺懂事的,不管怎么样,我该有的名分你不能亏待我。”
萧湘湘没有妈妈,可高昀璠那么大一个爸爸阴魂不散地在那摆着呢。萧淳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加重自己在高一厘身上砝码的机会,也不会给任何人提供可趁之机。
“我家里人口简单,一个老爹,一个闺女,一个还算赚钱的酒吧。身边的人都挺靠谱,需要我操心的事不多,所以能全副精力地跟你谈恋爱。我不管你是多大的总,手底下管了多少号人,回了家,你就是我女朋友,得分出时间和精力给我。”
萧淳前半段端得正人君子,用高一厘习惯的正经方式去规范两个人的关系。只可惜装不过五分钟,后面那副无赖劲儿就又冒了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我必须强调一下,你那个前夫。”
萧淳把车停在了高一厘的办公楼下,方方正正地进了停车位,“我不在意你公司的人知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你前夫必须知道有我这号人。”
高一厘毕竟是公司高层,离婚又马上谈恋爱自然会被人当成八卦的话题中心,再往深一点走就是离婚的原因。现任是怎么认识的,前夫和现男友的对比,总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职场上涉及到这类问题,不管真相是什么,当事人都会处于一个不利的位置。
百害无一利。
可侯喻这人,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积极主动地维持美满家庭的假象,他要是没有一点歪心思,打死萧淳都不信。
都是老爷们儿,谁不知道谁啊。
高一厘解开安全带,一句话都没说,萧淳就再次开口:“你可以考虑这些事后面要怎么处理,但是不能在跟我的关系上动摇。”
都在一起了又举棋不定,再一上头反悔了,萧淳冤不冤。感情给了,身子给了,还能什么都落不下了?!
高一厘的那句“我需要一段时间考虑一下”便没有说出口。
直到人坐到了办公室,高一厘还在想刚刚萧淳说的话。
她没有被一个人这样的…
高一厘一时间居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萧淳说的句句在理,也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萧淳也没有在强求,因为想要走得长远,这些都是需要被考虑到的。
只是萧淳的所作所为能让人明显感觉到,确认关系是远远不够的,他要的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他要的是一辈子。
这种热烈又强势的感情,一股脑儿地往高一厘身上狠狠砸了过来,一点儿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让高一厘感觉像是吃了一瓣甜橘子,味道极好,味蕾被丰沛的汁水和甜意满足了,可不巧舌尖却生了一处溃疡,难免刺痛。
甜的,疼的。
19. 第 19 章
侯喻的手死死握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久久没有动弹一下。
深夜一起回去,早上一同出门上班,年轻的男人娴熟地坐在驾驶座,从头到尾高一厘都没有任何拒绝的举动。他们就跟曾经的他们一样,只是侯喻的位置被别的男人取代了。
如果这是哪个明星的偷拍,被爆出来的时候大多会配文一句,“深夜同回香闺,共度春宵一夜”。
这意味着什么?没有哪个成年人会读不懂其中的意思。
侯喻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也不相信。
高一厘这样性格的人,能在离婚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了别人?就算找了其他人,两个人的进展也不可能那么快,甚至走到了同居这一步。那高昀璠呢?高昀璠要怎么办,高一厘怎么能随便把一个陌生人带到他儿子面前?
侯喻想找烟,可身上没有,桌子上也没有,翻开所有的文件也没有找到,一时间一股怒气汹涌肆虐,几乎无法正常呼吸,侯喻一把甩开所有的文件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狠狠砸了出去。
办公室外的二助被里面传出的巨大响声吓了一跳,刚要说话接二连三的声响陆续响起,二助半张着嘴看向身侧,直接被一助一个狠戾的眼神扫过来默默闭上了嘴。
二助半天没缓过心神。
她来这家公司的时间不短了,平时负责侯总所有的行程安排。从她认识侯总第一天,就觉得这是个几乎挑不出缺点的男人。
身材又高又修长,在一众大腹便便的领导人中分外显眼。外表英俊,工作能力更是突出到在公司的经营上走一步看十步,稳扎稳打又颇有远见。平时跟人接触,尤其是女同事极其绅士有分寸,随时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这样的男人,二助以前都想象不到这该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与其相配。
可事实上侯总的爱人漂亮儿子聪明,夫妻关系甚是和睦,以前常常能看到他提早离开公司亲自开车去接爱人下班。
二助觉得一个男人最好的样子最好的日子也就是这样了,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侯总发这么大的脾气。
毕竟上一次公司决策上出现失误的时候,那可是弄不好要面临天价的赔偿,侯喻连眉毛都没有多动一下,就那么稳稳当当地度过了难关,情绪上完全看不出起伏。
李航看了眼二助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坐这个位置多少年了,别说他自己就是个男人,见多了自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完美。侯喻他们那个圈层的美好与和谐大多数都是给外人看的,虽然侯喻以前确实是跟高一厘感情不错。
可此一时,彼一时。
林兰玥这段时间一直在尝试着重新联系上侯喻,李航凌厉的手段使不得,可不痛不痒的根本也解决不了问题,对于他的言外之意林兰玥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这个时候就会无比怀念以前高一厘还在的时候,跟聪明人接触无论何时都省心又省力。
李航心里苦。
不明白高一厘怎么就这样痛痛快快地离了婚,不然把林兰玥交给正宫对付,他也不用担心对林兰玥下手重了以后侯喻回头自己不好做。
左右为难,分寸太难拿捏。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绵密的细雨,天慢慢阴了下来,白日如同傍晚一片昏暗。
侯喻讨厌这样的雨。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书架倒了,显示屏摔了,桌子上空无一物连手机都不知去了那里。他的胸口没有规律地起伏着,找不到一个能恢复平静的出口。
这样的雨不大,如果出门单独为了它打伞显得有些夸张,可如果不管,头发马上会因为它变得湿润起来,侯喻讨厌被雨水沾湿凌乱狼狈的头发。
一口浊气沉沉地压在喉头,难受不已。
所以当侯喻从楼里走出来,看到站在外面的林兰玥时,多少年在外面不变脸色的他终于阴沉了脸。
这个时间公司大部分人已经下班回家,可物业的保安还在,前台的人也都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在阴雨连绵之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面等着见侯喻一面,这简直是个不需要过多构思就能描绘出的绯色新闻,尤其是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侯喻已婚的身份。
事情发生不久,侯喻离婚的事仍被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内。
前台坐得端正眼睛直直地盯着桌子,心里好奇死了可一个眼神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瞟,这种时候最好是当自己不存在。
侯喻径直往前走,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等候侯喻过来。
可林兰玥居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下不仅是公司的人,路上行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到这个方向。
“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气了行不行…”
雨丝终于变得有了重量,打在人身上有了实感,不疼但是冰凉入骨。林兰玥哭得厉害在雨中几乎要喘不上气,用力一呼吸雨水就顺着鼻腔呛到了喉咙,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兰玥搬到了一间出租屋里。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极其地不适应,而最不适的是,她见不到侯喻了。
虽然以前侯喻过来的次数也并不频繁,但林兰玥想他可以跟他发信息打电话,侯喻不忙的时候不介意跟她说上几句。高一厘从不看他的手机,侯喻甚至不会删除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
林兰玥变得吃不下饭,也不再对那些吃喝玩乐的事情感兴趣,满脑子都是侯喻。
在床上抱着她时有力的臂膀,笑起来时偶尔温和的模样,对于她不懂的事情,侯喻总是那样简单又轻而易举。
侯喻在林兰玥的世界里,无所不能。
所以没有了侯喻的世界,林兰玥感觉一片灰暗,天要塌了。
她只能壮着胆子来了。
林兰玥绞尽脑汁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联系不上侯喻,她等不了了,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须要见到侯喻。而且他这样好,一不小心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林兰玥怕极了。
可面对她这样狼狈又可怜的模样,旁人对她指指点点的目光,侯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林兰玥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所深爱着的那个男人,不信他竟然会这样待她,这样的绝情。
蓝沙的人只知道老板终于摆脱了黄金单身汉的身份,但并不知道这个未来的老板娘是谁。
姚岳不八卦,除了读书打工剩余的时间都给了阮乐菲。虽然阮乐菲也忙,但在她能空闲出来的时间里,姚岳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跟女朋友在一起陪着她的。墨墨虽然跟了萧淳许多年,但他这个人,不仅能把握好跟客人之间的分寸,跟老板也不会太过亲近。像二顺平时跟萧淳没大没小的墨墨看在眼里不会多说什么,但他不会那么去做。所以像这样私人的问题,墨墨是绝对不会去多问的。
至于二顺么,因为最近老板忙着谈恋爱,他要操心的事儿可多着呢。虽然萧淳这人精力完全够使,但多少年不动情根的家伙,二顺是个厚道人,对老板也足够贴心。
所以高一厘从蓝沙的大门进来的时候,没一个人知道来人是谁。
高一厘没像之前那样找个不起眼的位置,而是坐到了吧台最中间的地方。
这时的客人不多,墨墨也不算忙,笑着问高一厘想喝点什么。
高一厘微微一笑,“让你们老板来。”
冷淡面庞下的微笑就像玫瑰花瓣尖上的露水,美则美矣,可惜难常见又过于短暂。
这样的情况墨墨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就处理得驾轻就熟,他摆出职业的笑容,“我们老板不在,您想喝什么我可以为您服务。”
高一厘也不多说话,就一直看着墨墨。
以前有客人过来找萧淳,通常墨墨靠这张脸就能把问题解决掉,可遇到一个像高一厘这样的,他面色不变,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二顺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我们调酒师的手艺是非常好的,您真的可以尝试一下,保证下次再来都不记得我们老板长什么样了。”
二顺不觉得像高一厘这样的女人真的会是什么好酒之徒,明摆着是冲着萧淳的美色来的。这样的人高一厘不是第一个,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说什么呢?我这么帅谁能忘得掉?”
萧淳懒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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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拖沓着鞋子,带了些不明显的鼻音,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走近几步,一眼望见坐在吧台边的女人,先是愣了一下。
高一厘穿了一件酒红色的绸衫,一条蓝色的紧身喇叭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衬衫同色系的高跟鞋。这一身既凸显了她姣好的身体曲线又带着几分复古的气质,很特别,很好看。
萧淳没有见过这样的高一厘,也没从高一厘第一次主动过来找他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萧淳下意识站直了些,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难得在她面前露出些许懵的状态。
两个人从认识以来,他一直都是前进有度的。对高一厘这个人势在必得,不管对方的态度怎么样,萧淳都稳得很。打消她顾虑的同时,还要把两个人感情里的障碍拎出来清理干净,而高一厘反而一直处于相对被动的状态,让萧淳一时间忘了,她可不是一个习惯处于被支配状态的人。
高一厘的下巴微微扬起,听到他的声音但没有转过来,而是眼尾轻挑,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瞬间让萧淳酥了半边身子。
“瞎说什么呢都,叫嫂子!”
二顺从萧淳出来亲眼目睹了这人变化的整个过程,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眼前坐的人是谁,“哎呦诶,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嫂子好,嫂子想喝什么,尽管招呼!”说完小眼神就偷偷往高一厘身上瞄,特别好奇能让萧淳动了凡心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墨墨也跟着笑了,“其实我调得真比萧哥好喝,嫂子可以试一试,没准以后就用不着他了。”显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多了些自己人的亲近。
萧淳一听这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吧台,小孩子玩闹似的一下子拱开墨墨,往高一厘跟前凑了凑探着身子,“想喝什么,跟哥说。”
高一厘面色不变,颈侧却悄悄漫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你推荐。”
“好嘞。”
萧淳也不问高一厘为什么忽然过来,能在自己的地盘见到她,心就像被泡在暖呼呼的温泉水里,舒坦得很。
萧淳微一思索就动作了起来。
高一厘不是第一次看他调酒,但是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看。她发现萧淳这个时候看起来跟墨墨是截然不同的感觉,站在同样的位置,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从今往后,这人是属于她的了。
不管是萧淳动作的幅度,还是手指转动的状态,都带着萧淳独有的力道。墨色的瞳仁在这个过程中更加的沉邃,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光从他的身上打过,是止不住心颤的吸引人。
直到一杯酒被推到高一厘面前,萧淳的脸上才恢复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笑容。
“尝尝看,这个我可没给别人做过。”
像个分享秘密的小孩子,殊不知小孩子的秘密大多从表情就能让大人看出事情的究竟。
高一厘抬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唇色在酒液的浸染下变得晶亮,高一厘的手并没有顺势放下,而是继续拿着杯子放到萧淳的唇边,两根纤长的手指拖底一转,把带着淡淡唇印的那侧挨着萧淳,用跟刚才萧淳一模一样的语气说了一句,“尝尝看。”
高一厘微倾着上半身,显得分外不经意。
萧淳人又愣住了。
明明是他调的酒,明明是在他的酒吧,可此时看来,好像是萧淳步入了属于高一厘的主场。他感受到了高一厘身上那种强势又压迫的感觉,但没有反抗地就着高一厘的手,喝了一口。
熟悉的酒香侵入口腔,这是他亲自调配出的比例,是他试过多次定下来的搭配,萧淳再熟悉不过。可这杯被高一厘浅尝过的酒,在这一瞬间似乎变了味道。
高一厘见他喝了,便又把杯子拿了过来,眼神一直盯着萧淳的眼睛,放到自己唇边接着喝了一小口。
二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没见过萧淳被哪个女人拿捏住的样子。
说是拿捏也不十分准确,可萧淳这种直勾勾盯着一个女人的眼神,是他没有见到过的。
像狼见了肉,也像久旱之人遇到了泉。
20. 第 20 章
萧淳似能听到胸腔里自己的心脏如擂鼓般的跳动之声。
这一夜的高一厘太不一样了,他甚至在她眼中察觉到了某种侵略的意味,可仔细一看,明明又跟平日里没什么不同,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变化。
到底是什么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
以前的高一厘,可不会这么…
萧淳瞥了眼那杯高一厘喝了一半的酒,忽然觉得有些脸热。
快三十岁的男人,走到这里什么都经历过了。
年少时轻狂放纵,为人父为人子,初出茅庐盘活一个店,这么多年各种踩坑试水。萧淳的游刃有余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能让高一厘感觉不到这七岁的差距也不是天赋异禀,遇到事情后波澜不惊更不是与生俱来的,这些都是他在比别人经历多得多的人生磨砺中,踩着自己的血肉最后握在手里的。
其实从这一点看,萧淳和高一厘跟侯喻都是一类人,现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没有过其他的倚仗。
可一个高一厘,一下子就把萧淳打回了原形。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凑上前老老实实地问:“你喜不喜欢啊?”
高一厘垂着眼看杯子里的酒,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
墨墨第一次见这么狗腿的老板,往边上挪了挪,觉得实在肉麻。
不愧能让好几年不开荤的人破了戒,就这个样子,明显是栽里头去了,拔都拔不出来。
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你又站台调酒啦?”
语调里带着忽视不掉的欢快、开心,还有见到想见之人的惊喜。
萧淳不舍地把视线从高一厘身上挪开,原来是之前那个蓝发姑娘,但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
女孩见萧淳望向自己,登时红了脸,但还是尽量看起来大大方方地说:“我叫苏贝汐,这次来是想谢谢你上次帮我。”
萧淳感觉到高一厘的目光落在了苏贝汐的身上,暗道不好。
“在我的店,保证所有客人的安全是应该的。”
“那你这还缺人吗?我空闲时间比较多,可以经常过来帮忙的。”
苏贝汐的脸上带着属于少女的天真和懵懂,但看向萧淳时眼中的情绪,却是太过明显。
“苏小姐有时间可以做一些更有益于自己的事情,我这边人手还成。”
“那…”苏贝汐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还没等萧淳回答,苏贝汐又加了一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问你要联系方式了,能不能不要让我那么没有面子。”
萧淳有苦难言,他才转正几天,能敢当着高一厘的面加人小姑娘的微信。
“恐怕不行。”
苏贝汐听到声音一愣,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她身边的漂亮姐姐,并没有马上把萧淳和她联系在一起,“为什么呀?”
高一厘弯唇一笑,“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苏贝汐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上次来,萧淳还是单身奶爸,这次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女朋友?而且从高一厘的穿着来看,跟萧淳实在不像是一路人。
“你是他女儿的妈妈吗?”
“不是。”
“那….”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他不是单身。”
高一厘一挑嘴角露出一个笑,是萧淳不曾见过的带着几分嚣张的模样。紧接着高一厘的手往下一压,示意萧淳老实在这待着,自己走向了蓝沙舞台的方向,没有再给苏贝汐多一个眼神。
说是舞台其实没有多大,萧淳这里有两个固定驻唱的歌手,水平一般,但每次一上台不管是选的曲子还是整体的氛围,总之给客人的观感都不错,所以萧淳就一直这么安排着。
高一厘不紧不慢地走向舞台,每一步都像踏在了萧淳的心上。跟刚准备上台的歌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直接走到了舞台中央。
她调整了下麦克风架子的高度,沟通了曲子,音乐声随即响起。
高一厘的声音跟音符融为一体。
斯文、理性、干练,这是高一厘面对其他人时保持的状态。可舞台上的她,是随意的,甚至有些散漫,因为身上这件酒红色的绸衫,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性感。
她的音色偏低,更适男歌手的曲子,而现在唱着的,正是萧淳那天在电话里唱给她的那首。
萧淳就跟傻了似的定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台上的女人,眼睛半天都不眨一下。
苏贝汐看着萧淳,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苏贝汐慢慢地垂下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萧淳觉得手心发烫,喉结跟着动了动干涩难耐。视线实在没有办法从高一厘身上挪开,直到眼睛觉得酸涩才频繁地眨了几下,再想去寻那人,一抬头,高一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有顾虑,但既然决定了跟你在一起,就不会轻易反悔。”
高一厘揪起萧淳胸口的衣服布料,如果此刻他身上是衬衫领带被这样拎起实在会很有看头,可换成别的衣服,就显得被高一厘完全压制住了。
“你也要清楚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说好了在一起,就老老实实一起往下走。”
“还有,我也喜欢你。”
萧淳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搂住高一厘的腰,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失,直接亲了上去。
二顺跟返祖的猴子似的嗷嗷叫出了声,不少蓝沙的老顾客都知道萧淳的情况,见他大庭广众干出这样的事起哄起来,不熟悉的人也跟着旁边的大家伙儿打起口哨,整个场子瞬间一片欢腾。
高一厘三十五岁之前,循规蹈矩,墨守陈规,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可在和萧淳唇齿相依的这一刻,她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高一厘回抱住了萧淳宽厚的肩膀,曾经的那些不确定,不合适,通通消失不见。
人生哪里来那么多的确定性?
人生为什么要必须每一步都安稳?
但人生还是注定会有意外。
侯喻身后跟着两个人进来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或者此刻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法逃脱的噩梦。侯喻耳朵里一阵尖锐的轰鸣,不敢相信高一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一个年轻男人这样肆意地接吻。
这可是高一厘,是他曾经的恋人,后来的妻子,儿子的母亲,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更不可能会爱上别人。
侯喻目眦欲裂,指尖不自觉轻微地颤抖,他苍白着脸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过来。愤怒、焦躁、嫉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碎,这样莽撞地来到蓝沙本就不是他行事的风格。
当确认萧淳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侯喻也认出了他就是当初在校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那也是他跟高一厘结束婚姻关系的第一天。侯喻甚至没有想清楚来了到底要做些什么,有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眼前高一厘跟另外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拥的景象,让他不可置信又震惊。
萧淳正对着门口,第一时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侯喻。
他的胳膊登时更加搂紧高一厘,像是怕被人抢走似的,嘴角却对着侯喻高高翘起,眼中满是挑衅与得意。
用这样的眼神轻蔑地看着强压住怒气的男人,萧淳的心情十分愉悦。
侯喻带着身后的两人走到近处,站稳后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看起来是在观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利用这个间歇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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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喻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高一厘是真心想跟他断了,没有任何复合可能性地断得干净彻底,她已经从心底把他这个人连根拔起。
高一厘察觉到了什么,松开了萧淳转过身来,和侯喻目光相撞时短暂地怔了一瞬。
周围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就知道到了这里故事又发生了转折,纷纷默默地坐回原本的位置,可耳朵全都竖了起来,不放过一丝现场动态。
高一厘的眉心慢慢皱了起来,可她没有松开萧淳的手,看了眼侯喻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你来干什么?”
萧淳面上不显,心里头却乐开了花儿。
啧啧啧,来得可真是时候,老子正是最得宠的关口呢。
萧淳微微往高一厘身边一靠,语气里带着非常不真诚的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高一厘迅速瞥了萧淳一眼,装什么呢。
“侯喻,回答我的问题。”
蓝沙这么多客人,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可二顺不敢擅自清场,毕竟老板的思路有时候异于常人,但跟墨墨都不约而同地让蓝沙的安保人员过来随时待命。
开玩笑,不管原由是什么,虽然萧淳自己处理三个男人问题不大,但东西要是被砸了岂不是要耽误做生意,这个损失谁来赔,都是钱呢!
侯喻无视周围的视线,眼睛牢牢地锁在高一厘身上。他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好像第一次这样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对高一厘的感情。
男人就是可以把爱和性分得清楚明白。
他能把林兰玥当个有趣的消遣偶尔逗弄,但对她没有感情。
侯喻本以为跟高一厘一起这么多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许多东西早就归于沉寂,只是在日复一日地安度生活,可眼下侯喻才意识到,不是的。
如果离婚只是断手断脚,此时高一厘跟别人在一起几乎是斩断了他侯喻的生机。
侯喻额头的青筋越发明显,脸崩得很紧,不理智地行为会导致不愿意看见的结果,但他今天必须要做些什么,一分钟都等不了。
“进展到哪一步了。”
“侯喻,别做没教养的事情。”高一厘罕少说话这样不客气。
侯喻置若罔闻,“那我换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萧淳瞅着侯喻的脸色,有点控制不住想要笑出来,只是这个时候如果笑出声,实在是不礼貌。虽然他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但多少还要顾及一下自己在高一厘面前的形象呢。
“滚。”
侯喻握紧的拳一下子松开了。
哪怕当初发现他出轨,高一厘都没有跟他说过一个脏字。
萧淳眼睛亮了又亮,他发现高一厘骂人的样子竟然很带劲儿。
“你跟我出来。”
“侯喻,别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我不想以后再见到你时觉得恶心。”
“最后一次,你出来,我们聊聊。”侯喻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恳求。
高一厘转过头,“你什么时候能走?”
萧淳咧嘴一笑,“随时。”
“呦呵…”
二顺忍不住轻呼出声,此刻他老板的眼神儿,二顺怀疑高一厘这时候就是问能不能为她去死,萧淳都能眼睛不眨地说,死就死。
于是,高一厘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拉起萧淳的手,略过侯喻,走出了蓝沙的大门。
侯喻的视线固定在刚刚高一厘站着的位置,被钉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墨墨摆了摆手,示意已经过来的大成他们几个人不用在这守着了。周围的客人们也陆续恢复了交谈,没人再多看场中的侯喻一眼。
今天晚上的蓝沙,所有故事都已经结束了。
21. 第 21 章
萧淳觉得自己怀里被人硬生生地塞进了一个倒计时的钟表,滴答滴答,每一秒都带着响亮的机械音不断前行。
太陌生了。
高一厘怎么可以看起来这么冷静克制,又对他做出这么他妈浪漫的事情。
是的,是浪漫。
萧淳这辈子还没在谁那当过一回小公主,在这样万众瞩目之下,被高一厘如此潇洒又利索地带走。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在意他人的态度,好像此时此刻能让高一厘为之动容的除了萧淳别无他人。
尤其还是当着前夫哥的面。
萧淳完全压不住自己过于上翘的嘴角,这就是被宠爱的滋味吗?怎么办,有点爽可怎么办。
高一厘一直往前走,其实心里没有想好要把他带到哪里,她只是不想让萧淳面对侯喻。
侯喻没有立场,萧淳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她跟侯喻的婚姻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该让无辜的第三人受到牵连。
高一厘边走边觉得掌心里萧淳的手温度炙人,像握着一个小暖炉一样,从十指顺着血液一直烫到了心头。
关上车门,在昏暗的光线里,高一厘看着男人的眸子,一把再次揪住萧淳的领口,亲了上去。
这个吻跟之前的都不一样,萧淳是被动的,是配合的,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高一厘那里。她用自己最尖的那颗牙齿反复地轻咬萧淳的下唇,舌尖轻轻扫过,像一缕清风,又如一丝细雨,还有温柔地安抚。
萧淳被亲得身上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在高一厘的这个吻接近尾声时,他终于压了上去。
一星小小的火苗,愈烧愈烈。
不知过去了多久,萧淳往后退了退,紧接着又跟不甘心似的重新贴了贴高一厘的唇,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前额,声音嘶哑干涸:“既然给了我名分,以后就要时时刻刻都记得,不能反悔。”
高一厘没有回答,蹭了蹭他的鼻尖。
自从进到车里,高一厘身上的气场就消失了,待萧淳很温柔。
她抱住萧淳宽阔的肩膀,手下的触感都是硬的,呼吸间是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高一厘想,她大概是真的被蛊惑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色令智昏的事情。
她不知道萧淳能不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情,但这样对一个人毫不遮掩地流露出蓬勃的爱意和无法自控的感觉都是极其陌生的。
人会本能地避开不熟悉的领域和事物,但这一次,本能失效了。
萧淳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摸了摸高一厘的头发。
能颠覆人生轨迹的变化通常会在平凡无奇的某一天里突然出现,在完全不以为意的心情下,扎下深不见底的根系,潜移默化,但永远无法回头。
萧淳的良心还剩少许,这次没有重色轻友,没把烂摊子一把抛给墨墨和二顺说跑就跑。一个晚上意外接二连三,虽然萧淳心里非常想赖在高一厘家不走,但最后还是回了蓝沙。
他没什么敏锐的直觉,但每天见的人太多了,从第一次在校门口遇到侯喻,就知道这不会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今天能横冲直撞地做出这样吃亏的事情,估计是被气狠了。前夫哥对他正新鲜热乎的女朋友,怕不仅仅是旧情未了的问题,而是压根在意得很。
两个人中间还有一个高昀璠,无论如何,萧淳不能掉以轻心。
人和人关系的状态是流动的,高一厘这样的袒护萧淳看在眼里,所以他必须要趁着这股劲儿给自己谋一个坚不可摧无法动摇的地位。
二顺见萧淳又回来了表现得十分诧异,这个时间不应该两个人在床上战得正欢,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又回来了?人不让你家去?”
萧淳轻哼一声,“说什么呢,我现在可是正得宠。”
二顺撇撇嘴,他这老板怎么谈个恋爱给自己搞出一副小妾样儿,脑子没毛病吧。
“刚才那几个人呢?”
墨墨换了身衣服出来,白色的衬衫变成了黑色的卫衣,斯文俊逸消失不见,倒是多了几分朝气。
“主角都走了,戏还怎么唱得下去,他还敢砸店不成。”
法治社会,又不是演青春狗血偶像剧。
跟萧淳料想得差不多,只可惜侯喻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他要真是个软的,高一厘怎么会跟他生活那么多年。
“姚岳说小丫头想爷爷了,今晚要去小超市住,就不回家了。”二顺想起来说了一嘴。
“我知道,给我发信息了。”
萧淳四周转了一圈检查了下,目光在整个蓝沙的角角落落里一一扫过。
“对了,那个姑娘给你留了张纸条。”
“苏…苏贝汐?”
“对,压在杯子底下。”所有人都走了墨墨才发现,这个姑娘还真执拗。
“扔了吧。”萧淳毫不在意,“你俩赶紧走,我关门。”
二顺打了个哈欠,跟墨墨一前一后从前门走了出去。
夜晚的蓝沙是热闹的,而眼下偌大的空间中只剩下萧淳一个人,其实这才是蓝沙他最熟悉的样子。萧淳记得当初装修的时候在各个流程解决过的每一个麻烦,也没忘记一开始是怎么一张桌一把椅让这个酒吧慢慢成型。吧台后面的一排排酒不是他最贵的珍藏,却是从一张白纸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最优选。
这不仅是心血,是回忆,也是他这么多年努力的结果。
萧淳没有着急闭店离开,而是走到吧台抬起手挑了一瓶酒,随便捞了个杯子过来倒了一些。
萧淳大多时候嬉皮笑脸,没什么正形,好像是个没脾气的人。而此刻,在他一个人经营了多年的酒吧里,在大片灯光熄灭昏暗的光亮中,萧淳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酒精是个好东西,忧愁的时候解愁,高兴的时候助兴,气氛热烈的时候添彩,悲痛欲绝的时候告别,角色多变,形象生动。
萧淳的舌尖在触到酒液的瞬间就能品出旁人察觉不到的滋味,他放下酒杯,周围安静到落针可闻,可这人既不离开,也没有别的动作,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而就在下一秒,仅剩的灯光倏然熄灭,在最后一抹光消失的刹那,萧淳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笑容。
高一厘看着高昀璠背着书包走进校门才回到车里,手机随手放在副驾,屏幕上目前为止没有一条来自男朋友的信息。
高一厘不是在感情里患得患失的人,成年人自然有忙不完的事,谁也不能像学生时代那样高投入心无旁骛地谈恋爱,只是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睁开眼就会看到那人的“打扰”。
她想不明白一个经营酒吧的人怎么能做到在上班族早就进入梦乡的时候才闭店,又在别人准备上班的时候睁开眼给她发消息,而且每次卡的时间一定是她睡醒之前。
高一厘开车去公司,在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看到了沈铭的车。
沈铭的车相当不低调,颜色不新奇但外形显眼,是年轻人看到时会流露出羡慕目光的那种,所以非常好认。
高一厘跟在他的后面,默默前行。
就在她把车停好准备上楼的时候,安静了一早晨的手机响了起来,但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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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的号码。
高一厘按了接通,然后正准备开车的手就顿住了。
车子被再次发动,站在电梯口准备等高一厘过来一起上楼的沈铭看见高一厘又开走的车,意外地抬了抬眉。
高一厘赶到医院的时候,门口站着一夜未眠的二顺和姚岳。
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倦色,但见到高一厘,二顺莫名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顺看了姚岳一眼不做声,姚岳想了想开口道:“蓝沙被人砸了,萧淳受伤了。”
二顺一直在等高一厘的反应,却发现她在听到姚岳的话后表现得十分平静。
“昨天晚上?”
“对,我们也是后半夜接到医院的通知赶过来的,他不让告诉别人。”
“医生在哪里。”
姚岳指了指医生办公室的方向,高一厘直接走了过去,没有要先去病房看一眼萧淳的意思。
二顺彻底惊呆了,他没见过遇事这么冷静的女人,从知道萧淳出事到赶过来,高一厘所有的反应都不在他的预想中。
这种时候不该扑到萧淳的病床上心疼得嘤嘤哭泣吗?
“我勒个乖乖,萧哥这女朋友…”
姚岳望着高一厘的背影,“不是一般人。”
肋骨轻微骨裂、脑震荡、左腿骨折,这些字眼从高一厘关上医生办公室的门就一直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地盘旋。
她回到病房门口,“萧湘湘和伯父知不知道这件事?”
“还没说。大山叔性子急,等萧哥清醒了再商量怎么办,湘湘这边有姚岳在,出不了大问题。”
二顺是最先被通知的,而姚岳是在送完萧湘湘上学后才重新回来的医院。
这些年萧淳身边亲近的人不多,但他们,都是在他出现意外时能维持住一切正常运转的存在。
二顺瞧着不靠谱,但实际上处理事情从不毛躁。墨墨话不多,但遇事有分寸有脑子,思维缜密。姚岳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他在,萧淳最大的牵挂萧湘湘就能万无一失。
高一厘闻言点了点头,“护工安排了吗?”
二顺又愣了一下,他以为高一厘会准备自己在这里照顾萧淳,毕竟两个人刚在一起不久,按道理说该是感情最浓的时候。萧淳突然受伤,高一厘怎么会首先想到的是请护工。
又是姚岳开口,“已经找了,一会儿应该就能过来。”
高一厘觉得姚岳的声音有些耳熟,但眼下没时间想这个,思索了一阵,“好,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护工,等安排好了再走。”
二顺确实是累狠了,墨墨那边还在蓝沙处理所有事,不知道损失得到底怎么样。他得回去睡一觉,不放心地望了萧淳的病房门一眼,跟姚岳一起走了。
二顺进了电梯跟姚岳嘀咕,“真没想到,老萧居然喜欢的是这个类型,也太冷静了。”
姚岳浅浅笑了下,“也很让人放心不是么。”
二顺听完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那倒是。”
高一厘的反应让所有人觉得虽然事情发生突然,可一切都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是轨迹以外,但没有偏航多远。
她站到萧淳的病房门口,足有一分钟才缓缓地推开门。
病房里阳光正好,晨曦的暖光洒在白色的病床上,萧淳正闭眼睡着,左腿被高高架起,被子下不知具体是什么境况,脸上和额头都有些擦伤。
高一厘走到床边坐下,伸出右手时,掌心赫然是道道深刻发红的指印,久久不散。
22. 第 22 章
高一厘握着萧淳略显粗糙的大手,平日里温暖干燥的掌心此刻有些发凉,不知道是全麻后的原因还是手术室的温度太低,半天都没缓过来,骨节上的几处擦伤倒是已经结了痂也被消过毒了。高一厘盯着那些伤痕,能想象得到它们是怎么来的。过了半晌高一厘缓慢地眨了下眼,按照刚刚医生在办公室里说的情况一一对照起萧淳身上每一个被纱布包裹住的伤处。
最后高一厘把视线落到萧淳那被抬起的腿上。
手术非常成功,但骨折需要一个很长的恢复周期。萧淳的个子太高,腿也长,这样被吊着的状态便显得分外笨拙。
高一厘在病床边坐了很久,手心上的红印却一直没有消散,她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萧淳的脸,没人能猜出高一厘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状态下的萧淳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一丁点儿帅气的样子。
他不好看了。
高一厘在房间里坐着直到护工过来敲响了病房的门,在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让他稍等之后,护工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
高一厘站起身,抚了抚萧淳冰冷的被角。萧淳睡得很沉,以往没有一刻安宁的家伙此刻消停得跟换个人一般。高一厘俯低身子在萧淳的额头处贴了贴,转而起身走向了门口。
关门声响起的瞬间,萧淳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试图摸一下额头,那里好像还残留着高一厘的温度和气息,但这个动作眼下难度系数太高,萧淳试了两次便放弃了。干燥的嘴唇微微弯起,萧淳又慢慢地闭上了眼。
护工站在门口不自觉挺直了背脊,下意识地贴着墙根站直。他以前没有遇到过像高一厘这样的病人家属,第一眼就有种自己被对方看穿的错觉。高一厘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全方位审查了他的专业素养,接着就是一项又一项的要求,就在护工考虑要不要干脆推了这件差事的时候,高一厘说出了会给他的薪资。
“按照我的要求做到位,这就你最终可以拿到酬劳。”
护工听着那比平时多了几倍的薪水,傻愣愣地点了点头,并顺从地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高一厘示意护工赶紧进病房,自己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走了。
护工没反应过来似的僵硬推门进去,喃喃地自言自语,“女霸总啊这…”
病床上闭着眼仅剩一丝神智的萧淳捕捉到护工的嘀咕,嘴角再次得意地翘了起来。
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门口的保安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他在这里工作了十来年,早就经验丰富到可谓是什么大阵仗都见识过了,保安提了提自己的腰带,准备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可老远一瞅见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人,保安的脚步就顿住了。
毕竟之前也没人培训过老板娘一脸肃杀地过来这事儿该怎么处理,但肯定不能拦着不让进门,所以保安最后只能假装自己不存在,扔给前台去面对这个烫手的山芋。
前阵子侯喻在雨中被一个年轻姑娘苦苦哀求的场景,他还没忘呢,眼下这可是正宫。
前台低着头正偷偷跟刚交的男朋友聊微信,感觉到有人靠近,正想摆出职业的假笑,对上来人没什么表情的脸,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
“侯喻在哪里。”
凝固的笑冷硬到要碎裂,快维持不下去了。整个公司上下这么多人,有几个敢这么直呼侯喻的名字,前台颤着嗓子说:“不…不清楚呢,需要我帮您去个电话问一下吗?”
“李航来了没有?”
小姑娘一愣又一愣,怎么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啊,“已经过来了。”
高一厘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径直走向电梯。
一楼大厅里的所有人噤若寒蝉,整个大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高一厘扫了眼不断变换的电梯楼层,指尖仍旧抵在自己的手心。
电梯门打开,李航听到声音不耐烦地抬起头,这两天侯喻的心情不好,今天尤甚,他早就打过招呼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上来,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结果看到来人是高一厘时,李航愣在了座位上。
“他在不在里面?”
“侯总他…”
高一厘没等李航把话说完,看了眼对方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不再理会任何人,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侯喻办公室的大门。
侯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偌大的办公室里能明显闻出烟味,早上刚被清理过的烟灰缸又塞满了烟头。侯喻对于来人门都不敲的行为没什么反应,早就料到了一般,身子向后一倾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直直对上高一厘的视线。
高一厘走到侯喻的办公桌前,冷冷地盯着他的脸,“我还有必要跟你确认么。”
侯喻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如详细讲讲,我再判断需要还是不需要。”
“你就确定自己事情做得干干净净?”
侯喻自嘲一笑,竟显得有些无赖,“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能亲自跑这么一趟,但如果到了今天,我想做什么还能被一抓一大把马脚,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高一厘清楚侯喻是在陈述事实,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通过更正规的手段去解决这件事,路上她已经跟阮乐菲通过了电话,但没有证据不代表这件事能就这么算了。
“侯喻,你有什么立场这么做。”
“我有什么立场…”侯喻低声重复了一遍高一厘的话,仅存的耐性也被彻底消磨光了,干脆摊牌,“眼下与其说这个,我们不如聊聊怎么解决问题。”
侯喻站起身,带起一阵浓重呛人的烟味,可西裤依旧平整没有一丝褶皱。成熟男人的狼狈除了嗅觉上的感知,至少从外观上察觉不出一丝端倪,内心再焦灼愤怒,也能看似平静地倒了一杯温水放到高一厘面前,跟以前在家里的习惯一样,又挪了下椅子示意高一厘先坐下。
高一厘不为所动。
过去那些年每当夜里口喝的时候,侯喻下床递到她唇边的水永远都是适口温热的,可如今,这些早就变成了过去,物是人非。
侯喻没有回到办公桌后,而是选择站在高一厘的身侧,他没有忘记两个人曾经并肩而立的感觉,刚想开口说话,高一厘微微转身,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侯喻的脸上。
干净利落。
高一厘的手心火辣辣地疼,眼神却冰冷刺骨。
“你不择手段可以,但是别把这些明目张胆地放到阳光下好像自己多么磊落去跟我换一个谈判的借口。我跟你分开,是因为你婚内出轨,五年时间,婚姻的基础是感情,你亲手敲碎舍弃的东西凭什么要求一切重来。侯喻,你想没想过高昀璠有一天也会长大,早晚会知道这件事情,到那个时候,你完美的父亲形象还能剩下多少?既要又要,贪得无厌,既然崇尚这样的生活就去找一个不在意这些的人继续捆在身边。我们是平等的婚姻关系,一切结束我也有自己的新生活要过,你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除了凸显自己的毫无底线什么都得不到。”
侯喻的脸上指痕清晰泛红,他用舌尖顶了顶尝到了一丝腥气。跟高一厘认识这么多年,他没见过她这样愤怒的样子,而这愤怒,通通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根本听不清高一厘在说些什么,本就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理智最后一根弦也接近断裂,心脏绞着生疼,疼到眼睛赤红。
侯喻转过脸,微微抬起头,“我说过我会改!我能改!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你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还是那样一个男人!他有什么?一家不起眼的酒吧?你跟他说话他听得懂吗?除了比你年轻几岁还有那张脸,他有什么值得你多看他一眼?”侯喻的音量越来越高,什么教养,什么仪态,在这一刻,不,在昨夜见到高一厘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那一刻全都顾不上了。
以前,高一厘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第一时间选择他,侯喻没有感受过高一厘把视线放到别的男人身上。时间久了,这份偏爱便会变成理所应当,而他的偏爱侯喻也清楚地知道一直都是放在高一厘这里的,没有人会在他这越过她去。
这是一种天然就该永久存在的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可是高一厘却忘了。
“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那样一个男人放纵自己,是为了羞辱报复我吗?!”侯喻怒吼出声,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游刃有余。
“因为我喜欢他。”
高一厘也没见过侯喻这么愤怒失去理智的样子,但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波动。高一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跟侯喻之间的距离,只觉得可笑。离婚时都没有大动干戈的两个人,这样的争吵和不被对方所知道的一面揭开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
“因为我喜欢他,从第一眼就喜欢,不是因为他好或者跟我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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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为他是他。”
高一厘的话就像一根根锐利的钉子,凶狠地刺透侯喻的皮肤,扎进他的肉里,带着尖锐的钩子拉扯着血肉挣脱不掉,让血迅速流了出来,伤口不断扩大。
侯喻的怒意顿时散尽,眼角干涩,他从没听过高一厘跟他讲过这样的话。
他们从在一起感情就一直稳定,侯喻极少见到情绪如此外露的高一厘。她总是冷静自持的、理智的、思路清晰的,哪怕是知道他的婚外情,高一厘也没有歇斯底里过。
“你是不是疯了?他比你整整小七岁,甚至还有一个女儿,连婚都没结就有了孩子,你选这样一个人?成日里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混着,你看上他哪里?”
“他不需要有什么。”高一厘语气笃定,“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需要有,只要我愿意跟他在一起,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我有能力,没想过依靠别人。未婚生子也比婚外情的私生子来得好些,最起码他负得起身为父亲的责任。”
我们。
侯喻跟高一厘,以前一直都是我们。
而在他们分开没多长的时间里,他早就不再在这个“我们”的指代里。高一厘甚至能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跟着另外一个男人离开。
“高昀璠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的。”
“总比一个出轨的亲生父亲容易接受。”
一个出轨的父亲。
如今在高昀璠那里,他的前缀仅剩一个出轨。
“我没想过对你的背叛多加指责,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这次是你实在过分,侯喻。该赔偿的,把钱打到我的卡上,别逼我不留余地。当初离婚时没做到的地步,现在撕破脸我的顾虑可没有那么多。”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是警告。”
高一厘最后深深看了侯喻一眼,转身离开。
李航的心脏在胸膛里扑腾个没完,眼见着高一厘走出来进了电梯,没多看外面的人一眼。紧接着办公室里再次传来玻璃摔在墙上的碎裂声,接连强烈的撞击声。李航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走了进去,他不能让侯喻出事。
高一厘重新回到车里,把车又开回高昀璠的学校。
她跟老师沟通了一下,悄无声息地站到教室的后门,看了一眼正坐着听课的高昀璠,然后把视线落到了那个并不算熟悉的小姑娘身上。
小女孩明显没有在认真听课,眼睛是盯着老师,可小手却在桌子底下摆弄着什么。
高一厘看了一会儿又默默离开。
萧湘湘似有所感往教室后面瞅了一眼,抓了抓后脑勺又把头转了回来。
警察刚从蓝沙离开,墨墨跟着配合了全程,后面具体要怎么安排还是得等萧淳醒了再说。他在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回到已经面目全非的吧台,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
墨墨转过身,“不好意思,我们酒吧暂停营业,麻烦…”
发现来人是谁后,墨墨没有说完的话便咽了回去。
高一厘打量着周围,好一会儿才出声,“报警了吗?”
墨墨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一下处理的进程。
“我一会儿就去医院,他怎么样了?”
“我走的时候还没醒。”
墨墨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心里有自己的看法。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萧淳没人知道。但能让萧淳伤成那样,把蓝沙破坏到这个地步,墨墨也能猜到一两分缘由。
二顺对萧淳是百分百的信任,这种信任几乎到了不管萧淳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程度。但墨墨认识萧淳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不太相信萧淳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
对方带了多少人?如果是十几二十号人,这样大的声势怎么会让事情从头到尾发生得如此安静?可如果只是几个,以萧淳的武力值,墨墨不觉得最后的结果该是这样。
以一敌几的胜负主要取决于这个一的战斗力,而萧淳,从来不是普普通通的几个人就能摆平的。但墨墨也不敢完全肯定,毕竟对方的实力他一无所知,而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一切都只能等萧淳醒了再说。
支离破碎的蓝沙和昨夜离开前的样子恍如隔世,高一厘想起萧淳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那个她站上去没几分钟的小舞台已经看不出原样。
始作俑者该付出他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