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金图》 第一回:鬼市里出了大事件 2019年初秋,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 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市场外沿的地摊区已经人声鼎沸。 各色旧货在水泥地上铺开一片——缺角的瓷碗、泛黄的字画、铜绿斑驳的佛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摊主们或蹲或坐,眼神飘忽,打量每一个经过的脚步。 张也的摊位在市场西门入口第三棵槐树下,位置不差也不好。一张褪色的蓝布铺在地上,左边摆着几本破旧的《周易》《麻衣相法》,右边立着个简陋的竹筒,里面插着些卦签。布中央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 他三十出头,头发有些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式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由于这货昨晚儿在酒吧里嗨的有点过,此刻的他还没怎么醒酒,这会儿正靠着槐树打盹,眼皮半耷拉着,却把周围人的动静都收在余光里。 “张半仙,给我看看手相呗?”在张也半睡不睡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也闻声抬了抬眼皮,是隔壁卖旧书的李老四。 他慢悠悠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李老板,您这手我看了不下十回,事业线分明,财运亨通,就是桃花运差点意思。” “得了吧,昨儿你还说我命犯小人呢。”李老四点了根烟蹲下来,压低声音,“我老找你有别的事。” 张也看了李老四一眼,懒洋洋的问道:“啥事儿?整的这么神秘兮兮的……是哪家的姑娘让你给拐带跑了?” 李老四没有搭理张也的话茬,而是沉声说道:“听说了吗?昨晚鬼市出了件大事。” 张也闻言这才来了点精神:“什么大事?” “一张图。”李老四神秘兮兮地说,“据说是长白山里的藏宝图,跟清朝入关前埋的宝藏有关。东北盗门那些老人儿都惊动了,现在消息还没完全传开,但圈子里已经炸了锅。” 张也听完这个消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可这小子属于心思深沉那伙儿的,就算遇见再大的事儿,他表面上却依旧可以做到不动声色。 张也从李老四手里要了一根烟,点燃之后,才悠悠的说道:“又是这种传言,潘家园哪天没几个藏宝图的故事?” “这次不一样。”李老四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那图上有棵‘人心树’,树心汁液能起死回生。百年前东北盗门四十个顶尖高手去找,只回来八个……” 张也看着李老四说道:“那哪八个人从那里头带出来什么了吗?” 李老四摇了摇头,说道:“这还真就是什么都没带出来……可奇怪就奇怪在这儿,这八个人不仅什么都没带出来,更是立誓后人永不再提及此事,也不准任何人在进山寻宝。” 张也一边听,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蓝布上划了一下。 “老张,我跟你说更有意思的是,”李老四左右看看,“那八个回来的人里,据说有一个也姓张。” 李老四此话一出,张也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这一瞬间,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嘴唇颤抖着说:“长白山里……有棵树……还有那个地方……千万别碰……我们张家……发过誓……” “张半仙?”李老四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事,昨晚儿喝大了……再加上早上没吃饭,刚才感觉有点低血糖。”张也强作镇定,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盒,从里面拿出一块薄荷糖扔进了嘴里,随后说道:“这故事编得够邪乎的……还什么人心树,听起来怎么像是吓唬小孩的志怪小说。” “可不止我这么说。”李老四站起身,“这两天你留意着吧,肯定有生面孔来打听消息。行了,我回摊上了,一会儿城管该来了。” 李老四走后,张也再也无法保持那副懒散模样。他从随身的老旧帆布包里摸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线装的册子,纸张泛黄脆硬,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翻开第一页,只有四句诗: “白山藏金处,心树通阴阳。 八门同立誓,后世莫相忘。” 这册子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嘱咐他保管好,但千万别深究内容。 所以,这么多年来,张也只当是祖上留下的某种训诫,从未细想。如今听李老四这么一说,诗句里的“八门”和“心树”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小哥,算命多少钱?”一个声音打断了张也的思绪。 张也下意识的将那本小册子压在了身下,随即抬头一看,只见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夹克衫,但脚上的皮鞋锃亮,手腕上隐约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斐丽。 最重要的是,这人说话带着明显的东北口音。 “东北的……这帮家伙这么快就得着信儿了?”张也心里暗想着。 可心里虽然有着无数个念头,但张也的面上却是十分平静,他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抽了口烟后,慢悠悠的说道:“看相三十,测字二十,起卦五十。” 张也熟练地报出价格,同时打量对方——神色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侧面。 “测个字吧。”男人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得了!”张也说道:“那您就随便写个什么吧……”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蹲下来,从摊上拿起毛笔,在张也准备的废报纸上写了一个“寻”字。 张也盯着那个字看了半晌,缓缓道:“‘寻’字,上头一个‘彐’,象征手;下面一个‘寸’,代表分寸、尺度。手在尺上,意味着您在寻找某样需要精确测量、定位的东西。‘寻’字左边加‘金’为‘锛’,是斧凿之意,您找的这东西,恐怕得破开什么才能得到。” 男人听张也说完这话之后,眼神微微一动。 男人一瞬间的神色张也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可他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只是慢悠悠的继续说道:“‘寻’字去‘寸’为‘彐’,像山峦起伏;去‘彐’为‘寸’,寸步难行。您要找的东西在山里,而且前路艰难。不过……” 说到这儿的时候,张也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男人马上追问道。 “不过……‘寻’字加‘走’为‘遁’,遁者隐也。您找的东西隐藏极深,恐怕不是普通方法能找到的。而且‘寻’与‘殉’同音,这趟寻找……有危险。”说完这话之后,张也抽了口烟,“所以,我的意思还是莫去的好!” 男人并没有回答张也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在摊上:“不用找了。小哥怎么称呼?” “姓张,单名一个也字。” “张……”男人若有所思的说道,“京城本地人?” “祖籍吉林,爷爷那辈儿迁过来的。”张也看似随意地回答,眼睛却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男人闻言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点头,随后简单的扔下一个“谢”字,便起身离开了。 张也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将钞票收好。手指触碰到那张百元钞时,他感觉到钞票底下还夹着什么东西——一张对折的纸条。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在手心,等到周围无人注意时,才悄悄展开。 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小字: “明晚八点,东直门‘老东北菜馆’,有人想见你。” 没有落款。 张也将纸条揉成一团,正准备扔掉,却又停住了。他重新展开纸条,仔细看着那行字,特别是“老东北菜馆”五个字。 他记得爷爷曾经有意无意的跟他提过这个地方,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有几个东北来的老人儿在东直门开的一家小馆子,专做东北菜,爷爷偶尔会去。 后来馆子搬了几次,不知道现在东直门的哪家,还是不是当年他爷爷经常去的哪家。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把张也摊位上铺着的蓝布卷起了大半儿。 张也抬头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层正从北边压过来,那感觉眼看就要下雨的样子。 张也收起摊子,将那本无字册子贴身放好。 他走出潘家园时,又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人提起长白山里的东西,记住……不要碰,离得越远越好……” 可是,有些东西,真的是你想躲就可以躲得过吗? 张也走的并不快,他边走边摸出手机,点开app在上面搜索“老东北菜馆东直门”。时间不大,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店铺已关闭。 但底下最新的评论是三个月前的:“搬到了朝阳公园附近,味道还是那个味道。” 他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雷声,雨点开始大滴大滴的落下。人们匆忙奔跑寻找避雨处,张也却站在潘家园门口,一动不动。雨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可他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按灭了手机屏幕,大步走进雨中。 他需要回家好好想想,也需要看看那本册子里,除了那四句诗,还有什么他以前忽略的东西。 雨越下越大,打在潘家园的柏油路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在市场的另一端,那个测字的东北男人站在屋檐下,正通过手机低声汇报: “见到人了,应该是张家的后代。已经递了消息,剩下就看他明晚到底来不来了……” 男人说完话之后,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放心吧!他一定会来。张家的人,逃不过这个命。” 雨幕中,潘家园的牌坊若隐若现,仿佛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而张也不知道的,从他看到那张纸条开始,他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一个百年未解的谜团中——一个关于宝藏、誓言、人心树,以及张家祖辈刻意隐藏的秘密的谜团。 第二回:鬼市暗影 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张也栽歪在自家老式单元房的沙发里,那本无字册子摊在膝盖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边上一桶还没有吃完的泡面。 窗外雨声淅沥,衬得屋里格外安静。他翻来覆去研究那册子,除了第一页那四句诗,后面的纸页全是空白——至少肉眼看去如此。 爷爷去世十年了。老爷子走得很突然,脑溢血,没留下什么话。那四句诗是张也整理遗物时,在一件旧棉袄内衬里发现的,连同这本册子一起缝在里面。当时他二十一岁,刚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不久,浑浑噩噩,没太当回事。如今想来,老爷子将这东西藏得这么隐秘,必然有他的深意。 张也伸了一个懒腰,随后起身倒了杯凉水,站在窗前看雨。 这房子是爷爷留下的,潘家园附近的老小区,六十来平米,家具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样式。张也的父母早年因为一场车祸去逝,他是爷爷带大的。老爷子以前在文物局工作,退休后在潘家园摆摊卖些旧书杂项,顺便给人看看风水、相相面。张也那点本事,一半是爷爷教的,一半是自己瞎琢磨的。 “长白山……长白山……”他喃喃自语。 记忆里,爷爷从不提东北老家的事。张也只知道自己祖籍吉林,具体哪个县都不知道。爷爷的身份证上写的是长春,但口音不像长春人。有次张也问起,爷爷只是淡淡地说:“山里来的,小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 现在想起来,老爷子说的话处处是疑点。 就在张也正琢磨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嗡”的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老东北菜馆,朝阳公园西门往北二百米,胡同里。晚八点,二楼包间。” 张也盯着短信看了半晌,回了一个字:“好。” 他需要答案,无论这答案多危险。 傍晚七点半,雨停了,北京的天空被洗出一种暗沉的深蓝色。 张也换了件干净的深蓝色褂子,把册子用塑料布仔细包好,塞进贴身的内兜。出门前,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一些老物件:罗盘、铜钱、几本手抄的风水笔记,还有一把用油布裹着的匕首。 匕首很旧,刀鞘是牛皮的,已经干裂发黑。抽出来,刀身长约二十厘米,单面开刃,造型古朴,刀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某种符文,又像是简化了的树木形状。这是爷爷的遗物之一,张也从没拿出来过。 他摩挲着刀柄,犹豫片刻,还是将匕首别在了后腰。 朝阳公园西门一带,这些年变化很大,高楼林立,但往北走两条街,还能见到一些老胡同。张也按着地址找到那条胡同,这胡同窄得很,胡同口的蓝色路牌上写着“铜钱子胡同”,两边的老槐树枝叶交错,遮得胡同里昏暗不明。 张也走的并不算快,直至走到胡同最深处的时候,他才看见一块深褐色的木牌匾,上面赫然用金字写着“老东北”。 店面很小,木门虚掩着。 张也并没有敲门,而是推门直接走了进去,一股炖菜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张也私下瞅了一眼,店里只有四张桌子,这时候没有客人,柜台后站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低头算账。 “吃饭?”女人头也不抬。 “有人约了,二楼包间。” 女人这才抬起头,打量了张也几眼,眼神有点怪,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往里头走……上楼后,右手边最里头那间。” 楼梯很陡,踩上去吱呀作响。二楼有三个包间,张也走到最里面那间,敲了敲门。 “进来。” 张也闻言伸手推门进去,包间不大,一张圆桌,几把椅子。桌边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白天在潘家园测字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约莫七十多岁,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坐得笔直,手里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 “张先生,很高兴你能来……请坐。”老人开口,声音沙哑,但吐字清晰。 张也坐下,环视一圈。包间没有窗户,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长白山风景画。 “我叫李茂才。”老人自我介绍,“这位是我侄子,李国栋。我们都是东北人。” 张也点点头:“我叫……张也。不知二位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李茂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铜牌,锈迹斑斑,但能看出上面刻着复杂的图案:山峦、树木,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形。 “张先生……不知道您可认得这个?”李茂才将铜牌推到了张也跟前。。 张也缓缓将那块牌子拿起来,仔细端详起来。 这铜牌很沉,边缘有不规则的磨损,像是被火烧过。图案的雕刻风格很古老,不像是清代的东西,更早一些。他注意到铜牌背面有几个小字,已经模糊不清,但勉强能辨认出来这是满文。 张也看了一会儿之后,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对不住二位,这东西我不认得。” 对于这个牌子,张也是实话实说,他不光不认得,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是‘进山牌’。”李茂才似乎已经料到张也会这么说,所以当张也开口后,他便笑着缓缓道,“早年东北盗门组织进山探宝,持牌者可入。这牌子,原本有四十块。” 张也心头一紧,暗想道:“盗门四十高手进长白山寻宝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李国栋似乎看出了张也心里的想法,于是插话道,“百年前的事儿不是传说,是事实。我太爷爷就是那四十人之一。” 张也没有搭话,他在等,等着李茂才和李国栋他们把话说下去。 “四十人进山,八人活着回来。”李茂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爷爷是其中一个。回来的八人立下血誓:此生不再进山,后世子孙永不再提宝藏之事,更不许去寻。违誓者,死无全尸。” “那为什么现在...”张也问。 “因为有人破了这个誓言。”李茂才的眼神变得锐利,“三个月前,东北一个盗墓团伙在长白山外围发现了一个墓葬,里面有一具尸体,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身边放着的不仅有这块牌子,还有这个……。” 李茂才说话间又拿出一个小布袋,并从里面倒出一枚银戒指。戒指很朴素,戒面刻着一个字体极为特殊的“张”字。 张也的呼吸在看见这枚戒指的时候停滞了,因为他认得这个东西,或者更准确的说,他认得这个“张”字。 “这是你们张家的东西吧?”李茂才盯着他,缓缓的说道:“我们查过了,那尸体应该是一九二一年进山的四十人之一,姓张,叫张秉义。按辈分,应该是你曾叔公。” 张也伸手想拿戒指,李茂才却将它收了回去。 “尸体死状很怪……”李茂才收回戒指后,才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怎么个怪法儿?”张也问道。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李茂才点燃了一根烟后,缓缓说道:“但奇怪的是,人都已经那个样子了,他的衣服却是完好无损……身上的东西也都在。而最让我们感觉不大对劲儿的是,他的手里始终攥着一张纸。” “纸?什么纸?”张也皱眉问道。 “其实更准确的说,那应该是张地图……半张地图。上面画的是长白山某处的地形,上面标了一个点,写着‘心树’二字。”李茂才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顿了顿,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张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另半张,据说最近在京城鬼市出现了。” 张也想起李老四的话:“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昨晚鬼市莲香楼里拍卖的,就是另半张地图?” “不错。”李茂才点头,“但拍卖没成。东西刚拿出来,就有人搅局,现场一片混乱,紧跟着图就不见了。” “不见了?”这是让张也完全没有想到的。 “被抢了。”李国栋接过话头,“至少三方人马在抢,最后谁得手了不清楚。但现在整个圈子都在找这张图,京城的水已经浑了。” 张也听完这些话之后,将身子缓缓靠在椅背上,抽了一口烟,消化着这些信息。他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长白山里……有棵树……千万别碰……” “那棵树,”过了好一会儿,张也才缓缓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 李茂才和李国栋并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而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说实话,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不知道。”李茂才看着张也缓缓开口说道,“老一辈对于此事向来是讳莫如深。我的爷爷临终前只说了一句:‘那不是人该碰的东西。’再问,他就闭口不言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棵树很邪。回来的八个人,没有一个善终。我爷爷是疯了的,整天胡言乱语,说树在流血,树在哭。最后……他自己跳了井。” 第三回:遇袭 包间里又静了下来,静的可以清晰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张也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可他自己却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只感到一股寒意正顺着脊椎爬上来。 “你们找我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率先开口问道,“就因为我姓张?” “因为你是张秉义的后人。”李茂才毫不避讳的说道,“也因为,我们怀疑你们张家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回来的八个人里,你们张家的人最沉默,什么也没透露,但据说你曾叔公张秉义临死前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张也闻言忙追问道。 “‘树在等人。’”李茂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就这四个字。等什么人?为什么等?等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但我们猜测,等的人可能跟你们张家有关。所以我们才来找你,看看能不能得到点什么线索,又或者你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张也闻言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什么,还会在潘家园摆摊算命吗?” “也许你知道,但自己没意识到。”李茂才的目光落在张也的胸口——那本册子的轮廓隐约可见,“你身上那本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张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册子,但没递过去,他只是拿在手里,眼睛看着李茂才语气淡淡的说道:“这是我爷爷的遗物,除了第一页有首诗,后面全是空白。” “诗?念来听听。”李茂才说道。 张也点了点头,随即将那四句诗念了出来。 “白山藏金处,心树通阴阳。 八门同立誓,后世莫相忘。” 李茂才听完,脸色顿时变了变。 “八门同立誓……八门……”他喃喃重复,“果然,回来的不仅仅只是八个人,而是八个门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也皱眉问道。 李茂才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张也的话,他更像是没有听见张也的话,而是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维逻辑里面,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的开口继续道:“东北盗门共分为八支,除了大家熟悉的摸金、发丘、搬山、卸岭之外,还有四小门,分别是听阴、走影、借穴、守形四门。不过由于这四派人数少,大多又从没出过山海关,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照这么说的话,当年进山的四十人,就是每门出五人。回来的八个人,正好每门一人。” “那为什么立誓不再进山?”张也追问,“如果找到了宝藏,为什么空手回来?如果没找到,为什么不再找?” 李茂才叹气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是整件事最大的谜。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长白山里头定是有什么东西,让那些身经百战的盗门高手都怕了。怕到宁可放弃金银财宝,怕到立下毒誓,怕到死不开口。” 而就在几人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包间突然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李国栋十分机警,当即起身凑到门边听了听,回头使了个眼色。 “今天咱们就先到这里。”李茂才站起身朝着张也拱了拱手说道,“张先生,我们这次找你,一是想确认张家的态度,二是提醒你——水已经浑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半张图出现,各方势力都在动,你是张家人,难免有人会盯上你。” 张也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虽然是张家人,但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碰过盗门的行当……说实话老先生,对于这样的事儿,我还真就是没啥经验,不知道先生方不方便给我画条道儿,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小心。”李茂才说了两个字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有事打这个电话。另外,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那本册子有什么变化,一定告诉我。” 张也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名字。 三人下楼时,老板娘还在柜台后算账,头也没抬。 张也走出餐馆,胡同里一片漆黑,只有那块与店面不太相符的牌匾在灯光里若隐若现。 “小兄弟,用不用我送你一段。”李国栋看着张也说道。 “不用,我认得路。”张也笑着点了根烟,随即说道:“好意我张也心领了。” “你确定?现在晚上的风可是很紧了,走夜路可是容易出差头的。”李国栋说道。 张也虽然年纪不大,但江湖上的一些黑话他还是能听的懂,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儿。” 可就在三人边说话边走出胡同口的时候,突然,一道强光从对面射来,那是战术手电的光,几乎是在一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 张也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随即本能地侧身,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李国栋已经挡在他身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短棍。 “走!”李国栋低吼道。 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于是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胡同里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闷哼。他没回头,拼命跑,拐过两个弯,身子一矮便钻进一个堆杂物的角落,屏住呼吸。 几分钟后,脚步声陡然靠近。 张也顿时心头一紧,暗道:“不是一个人,是至少三四个。从脚步声的轻重来看,这帮家伙都是他妈的练家子。没想到这帮人找来的还真快。” 张也一边想一边缓缓将身子藏的更深,至于那些人在胡同里搜索了好一会儿,手电光晃来晃去。 眼见没结果,其中一个破锣嗓子的男人开口骂道:“他妈的,到底还是跑了一个。” “老李头呢?”另一个有点烟嗓的家伙问道。 “放倒了,但那个姓张的小子不见了。”破锣嗓子的家伙说道。 “搜!姓张那小子他跑不远。” 张也蜷在杂物堆里,心跳如擂鼓一般几乎快要跳了出来。他能听见那些人在翻找,而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张也下意识的将手摸向后腰,出汗的手心触到了插在腰间那把匕首。 而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传来警笛声,紧跟着,外面漆黑的夜霎时间被红蓝两色的光给着凉了 “擦他大爷的,警察来了,撤!”破锣嗓子的家伙见状低声喊道。 几乎是在一瞬间,那些家伙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张也长出了一口气,可他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又等了几分钟,见外面依旧没有动静,他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 此时的胡同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的警笛声。 张也从杂物堆钻出来后,并没有朝警车方向走去,而是选了另外一条道快步离开,绕了好几圈,确认没人跟踪,才打了辆车回家。 回到家里,锁好门,张也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冷汗,整个人忍不住在不停的哆嗦。 他掏出手机,想打李茂才的名片上的电话,可电话刚按了几个号码便又停住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无数个想法涌入了他的脑袋里,“对方是什么人?真的可信吗?今天这场袭击,来的太过巧合了,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李家人?或者,根本就是李家人自导自演?因为我会去那个地方毕竟只有他们知道……”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张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 他拿出那本册子,再次翻开。忽然,他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在第二页的右下角,有一个极淡的水印,对着灯光才能看清,是一棵树的形状。 树有九根主枝,每根枝梢都垂着一个果实状的东西。仔细看,那些“果实”似乎是...人形。 张也的手一抖,册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想起李茂才的话:“树在等人。” 等什么人?是在等我张家的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偏偏等的是我们张家人? 难道是当年进山的时候,我们张家人在那棵树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盯着那水印,突然想起爷爷教过他一种方法:用明矾水涂在旧纸上,有时能显出隐藏的字迹。家里有明矾吗?好像有,在厨房柜子里,是以前爷爷用来净水的。 想到这里,张也一转身便冲进了厨房,好一会儿他才在橱柜的最底层找到了老爷子留下的明矾。 随即,张也用明矾化了一小碗水,用棉签小心地涂在册子第二页。 慢慢地,纸上浮现出淡黄色的字迹。可那并不是汉字,而是满文。 张也认得一些满文,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教过。他仔细辨认,断断续续地翻译: “……白山龙脉……心树通阴阳……以血饲之……可得长生……然树醒……需祭……八门之血……方可开……” 后面的字模糊不清了。 张也看着眼前的这段话心沉了下去。这段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棵树需要血祭,而且是八门之人的血。难道当年那三十二个人不是意外死亡,而是…… 他不敢想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张也犹豫了一下,可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喂,你好,请问张也吗?”是个年轻的女声,声音很好听,但语气听起来却急促。 张也微微愣了一下后,开口说道:“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李茂才的孙女,李莹。”电话那头的姑娘说道:“我爷爷出事了,在医院。他说有话必须告诉你,关于你们张家的秘密。你能来吗?协和医院急诊科。” “关于我们张家的秘密?”张也诧异道:“李国栋呢?” “我叔也受伤了,但不重。求你了,这事关重大。”李莹用略带恳求的语气说道。 张也沉默了几秒,随即沉声说道:“首先我跟李老爷子好像才刚分开没多久,刚才他为什么不说?还有,李国栋既然没什么事儿,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而是让你这个孙女打给我?抱歉,恕我不能过去,因为我信不过你……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在给我设套?” 电话那头的李莹闻言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爷爷是不是留给你一把匕首?刀柄上刻着树纹?” 张也瞳孔一缩,可他并没有回答李莹的话。 “那匕首是一对的,”李莹没有等张也回答,而是继续说,“另一把在我爷爷这里。这是当年八门留下的信物,每门一件。你来了,我拿给你看。” 张也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刀柄上的树纹在灯光下隐约可见。 “好,我半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张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但他必须去。有些事情,有些秘密,一旦开始揭开,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张也换了件衣服,重新把匕首别好,将册子藏进沙发垫子底下,只带了手机和一点现金。出门前,他从门后拿出一根老式的黄铜门闩,约一尺长,沉甸甸的,顺手塞进袖子里。 此时夜已深,北京城的灯火在雨后显得格外清冷。出租车穿过长安街,张也看着窗外流逝的霓虹,忽然想起爷爷常说的一句话:“有些东西,埋在地下是有道理的。挖出来,祸害就来了。” 他现在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但也晚了。 第四回:阴谋还是实话,只有说的人才知道。 协和医院急诊科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张也在急诊门口给李莹打了电话,很快,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有点像孙千的女孩跑出来,只见她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头发随意的盘了起来,即便穿着牛仔裤和卫衣,也能看出来这姑娘的身材很好。 不过,此时的她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你是张也?”李莹说道。 “我是!”张也点头说道。 “跟我来!”李莹二话不说拉起张也就朝医院里面跑。 她带着张也穿过急诊大厅,来到后面的留观区。在一个用帘子隔开的床位前,张也看到了李茂才。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干涸的血迹几乎染透了左边衣服,头上缠着绷带,左臂打着石膏。 “爷爷,张先生来了。”李莹轻声说道。 李茂才听见李莹的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张也,勉强笑了笑:“你来了……好……” “怎么这么严重?”张也着实没想到李老爷子会伤这么重。 “哎……真是上岁数了,让那些家伙给算计了……打了一辈子猎,最后让麻雀给啄了眼!”李茂才声音虚弱,“国栋断了……两根肋骨……老头子我脑袋被敲了下……不过,你小子用不着那个表情,我没事,死不了……” 李莹在一旁抹眼泪,张也则轻声问道:“没什么事儿就行!刚听您孙女说,您老这是有话要告诉我?” 李茂才示意李莹把帘子拉严实,然后从枕边摸出一样东西——确实是一把匕首,和张也那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刀柄上的树纹方向相反。 “这对匕首……是当年八门留下的信物……”李茂才喘了口气,“你爷爷……没告诉你……你们张家……不是普通的盗门……” “那是什么?”张也问道。 李茂才盯着张也,缓缓说出三个字:“守树人。” 张也一愣:“守树人?这什么意思?” “当年……八门进山……确实找到了宝藏……也找到了那棵树……”李茂才的声音越来越低,“但那棵树……不是给人用的……它需要人……用血脉供养……你们张家……被选中了……” “选中?什么意思?”张也问道。 “树在等人……等的就是张家的血脉……”李茂才抓住张也的手,力气大得不像受伤的老人,“你曾叔公张秉义……不是死在山上……他是自愿留下的……成为第一代守树人……他留下话……百年后……树会再选一人……” 张也浑身发冷:“选谁?” “张家嫡系血脉……年龄三十到四十之间……”李茂才的目光落在张也脸上,“你今年……三十三?” 张也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李茂才松开手,躺回枕头上,“地图现世……不是偶然……是树在召唤……它在找下一任守树人……” “守树人要做什么?”张也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知道……回来的八人都没说……但肯定不是好事……”李茂才闭上眼睛,“我爷爷只说了一句……‘守树之人,不入轮回’……” 帘子外传来脚步声,李莹紧张地看了一眼。 “你们得走了……”李茂才说,“那些人……不会罢休的……他们在找地图……也在找张家人……” 走出医院张也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李老四。 “张半仙!你在哪儿?”李老四的声音很急,“赶紧来潘家园,出大事了!” “什么事?” “有人死了!在你白天摆摊的那棵槐树下!警察已经来了,在问你的去向!” 张也一愣,忙说道:“死的什么人?这事儿跟我有啥关系?死我摊儿附近也不能说就跟我有关系吧?” “没说有关系,好像就是找你了解情况!至于这个人……不认识,生面孔。但听说……怀里揣着一张图……”李老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半张旧地图,画的是长白山。张半仙,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跟你娘才有关系!不过,谢了!这事儿我有数了……”张也骂了一句之后,挂断了电话。 他走在医院外的长街上,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暗流的石子,涟漪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李茂才刚刚口中所说的“守树人”这个概念在他脑中盘旋片刻,随即被他强行按下。比起玄乎的家族使命,他更相信眼前看得见的阴谋。爷爷若真是什么守树人,何至于在潘家园摆摊算命,临终前连医药费都凑不齐?而且为什么这些话刚刚在东北菜馆的时候不说,偏偏要等到现在才说? 但张秉义的尸体,那枚刻着“张”字的银戒指,还有李家爷孙遇袭……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张也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他并没有选择回家,而是让司机在二环上漫无目的地绕圈。他需要思考,需要理清这团乱麻。 时间不大,张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李莹发来的信息:“小心。有人去医院打听过你。地图的事有新消息,见面细说。” 张也回了两个字:“时、地?” “明晚十点,琉璃厂‘汲古阁’后院。敲门三长两短。” 琉璃厂,汲古阁。 张也知道那地方,表面是做古籍修复和文房四宝的老店,实际上也是某些行内人谈事情的场所。 店主是个瘸腿老人,姓谭,背景很深,据说早年也是吃“土饭”的,后来金盆洗手开了这间店,在圈子里有“公道谭”的名号。选在那里见面,至少说明李莹或者她背后的人,暂时不想动武。 张也让司机在鼓楼附近停下,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水,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街景慢慢吃。窗外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 张也喝了两口水,随后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长白山、宝藏、1921”等关键词,结果大多是网络小说和地摊文学的胡编乱造。 可在众多消息之间,但有一条不起眼的旧闻链接吸引了他——那是吉林省地方志办公室网站上一篇2005年的文章,标题是《长白山地区近代探险活动拾遗》。文章提到,民国十年,也就是1921年秋天,曾有“关内四十余众结伙入长白山林海,自称地理考察,然行踪诡秘,装备奇特,后大部失踪,仅数人生还,疑为盗掘古墓者”。 文章没有提到具体姓名和这些人的来历,但时间、人数都对得上。 张也继续往下翻,在评论区看到一条2008年的匿名留言:“我太爷爷是当年的向导之一,他说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地址考察,那些人就是盗墓的,他们还训练有素、分帮分派,规矩极严。最后出来的不是八个人,是九个。多出来的那个,是后来独自进山找人的,好像姓……张。” 看到这儿的时候,张也的手指整个顿在了屏幕上。 “九个人?多出来的那个姓张?”张也喃喃自语道:“难道是老李头之前提及被发现的那具尸体?” 爷爷从没提过家族里还有这样一位叔公。如果留言是真的,那么张秉义很可能不是当年四十人之一,而是在那之后,又独自返回长白山的人。可是,他回去干什么?找人,还是找东西?为什么其他七门(按李茂才所说,回来的应是八门各一人)没有回去?张家知道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缺乏串联的线。 张也缓缓的收起手机,决定先回潘家园附近看看情况。他绕到市场后面的一条小街,这里有家他常去的茶馆,老板是个退休的老刑警,消息灵通。 茶馆已经打烊,但后院的灯还亮着,证明人还没走。张也敲了敲侧门,很快,一个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人开了门,是茶馆老板老陈。 “张小子?这么晚……你来干什么?”老陈侧身让他进来,“听说你那摊子出事了?” “陈叔,您也知道了?”张也苦笑。 “废话,片警小刘是我徒弟,下午就跟我嘀咕了。”老陈给他倒了杯热茶,“死的那个,身份查出来了,东北来的,叫赵三炮,以前在黑龙江倒腾山货的,这两年不知怎么混进古董圈了。怀里那半张图,材质很旧,像是羊皮,画的是长白山地形,但标注的是满文和一种奇怪的符号,局里请的专家都认不全。” “图现在在哪儿?”张也忙问道。 “证物室锁着呢。”老陈压低声音,“但怪的是,今天下午来了两拨人,都想‘看看’那图。一拨是文物局的,手续正规;另一拨……”他顿了顿,“来头不小,带着上面的条子,连局长都得亲自接待。图被他们拍了照,原件还留着。” “另一拨人什么背景?”张也问道。 “不清楚,但领头的姓周,四十多岁,说话带着点南方的口音,不是京城人。身边跟着的几个,看站姿和眼神,像是部队里出来的,但不是普通兵。”老陈意味深长地看着张也,一字一句的问道:“小子,你到底惹上什么事了?这浑水可不好蹚啊。” “我自己也糊涂。”张也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可能跟我们家祖上有点关系。” 老陈沉默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牛皮纸信封:“你们家老爷子去世前,有次在我这儿喝酒,喝多了,死货非要把这玩意塞给我,还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有人问起长白山的事,就把这个交给你。” 老陈说到这儿,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后缓缓说道:“这玩意我一直留着,以为用不上……今儿我就把它还给你。” 张也闻言接过信封。 那信封很薄,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他小心地抽出——是一张黑白老照片的复印件,已经泛黄模糊。照片上是八个男人的合影,穿着民国时期的短褂,背景似乎是山脚下的某处村落。八人表情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和惊惶。 照片背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小字:“癸亥年八月初七,出山留念。”癸亥年,正是1921年。下面还有八个签名,字迹潦草,但能辨认出姓氏:李、王、孙、赵、钱、刘、陈,以及……张。 张家的签名是“张秉义”。 第五回:又是一个陷阱 “你爷爷说,这张照片是复印件,原片他烧了。”老陈抽了一口烟后接着说道,“他说照片里的人,除了张家那位,其他七家后来都陆续搬离了东北,分散到全国各地,也相继改了行当,绝口不提当年事。但每隔些年,总会有人想打听,或者……想回去。” “回去?回长白山?”张也追问道。 老陈点头说道:“按你爷爷的说法……你们老张家这一支,后来好像还真的有人回去过。具体怎么回事,他不肯细说……只说那是条死路。” 张也捏着照片复印件,指尖冰凉。 爷爷到底隐瞒了多少事?别的先不说,这张照片至少证明,李茂才所说的“八门生还者”确有其事。但张秉义既然是八人之一,为什么他的尸体会在近百年后出现在长白山外围?如果他是后来独自返回的,其他七家知道吗?他们为什么没有阻止,或者一起去?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张也又跟老陈聊了会儿其他有的没的后,才离开茶馆,离开茶馆时已是深夜。 张也在回家的路上格外警惕,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才闪进楼道。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声控灯时亮时灭。走到三楼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家门口的地上,有一小撮新鲜的烟灰。 有人来过,而且刚走不久。 张也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转身下楼,从楼后的小窗户翻进地下室,再从地下室内部的楼梯绕到自家楼层。他贴在防火门后,透过缝隙观察走廊。几分钟后,两个黑影从楼梯间走上来,在他家门口停留片刻,低声交谈: “没人回来。” “撤吧,明天再来。老板说了,要活的,尤其是那张家的后人。” “那本册子真那么重要?” “据说里面有寻宝的关键,还有克制‘那东西’的方法……” 张也没有动,他屏住呼吸,等声音越来越远,脚步声完全消失,才轻轻开门进屋。家里被翻动过,但翻得很专业,表面上看不出太大变化,只是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打开了。 而他一直藏在沙发垫下的册子果然不见了。 张也并不意外。他走到卫生间,撬开墙角一块松动的瓷砖,从里面取出一个防水油布包——这才是他真正重要的东西。爷爷留给他的,除了那本册子,还有这个。他一直没有打开,因为爷爷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别碰这里面的东西。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油布包里是三样东西:一本更薄的、线装的手抄笔记;一枚黑黝黝的、非金非木的令牌,上面刻着复杂的山形纹路;还有一封没有信封的信,纸张脆黄,是爷爷的笔迹。 张也先展开信: “小也,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该来的还是来了。有些事,爷爷没告诉你,是怕你卷进来。咱们张家,祖上确是东北盗门一支,f但并非寻常倒斗之辈。1921年那趟,咱家去了两人:你太叔公张秉义,还有他亲弟,我爷爷,张秉忠。秉义公是明面上的,秉忠公是暗桩,此事连其他七门都不知道。四十人进山,确只出来八人,但秉忠公其实也出来了,只是受了重伤,隐在暗处,目睹了后面的事。 那八人立誓封口,匆匆离开,是因为他们在山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棵‘人心树’是真的,但它不是祥瑞,是……(此处字迹被污渍掩盖,像是滴上了水,模糊不清)……树下的东西,更不能碰。他们带出来的,不是金银,而是一个秘密和一个警告。 秉义公后来独自返回,不是贪图宝藏,是想把那个‘警告’彻底封死。但他失败了,只传回半句话:‘树根之下,另有乾坤。钥匙在……’后面就断了。秉忠公隐姓埋名,带着家族南迁,就是为了避开这件事。但每代张家,总会有人被‘吸引’回去,像飞蛾扑火。你父亲……(字迹颤抖)……他也回去过,再没回来。 那本册子,是秉忠公凭记忆绘制的山势地脉图和八门秘术摘要,关键处用密语写成,需配合令牌背面暗纹才能解读。令牌是入山的凭证之一,也是……克制某物的可能方法。另一块在当年八门共同托付的中人手里,那人姓谭,在琉璃厂。 记住,千万别信任何人。七门后人未必是友,新盯上这事的势力更危险。宝藏是饵,树是陷阱,真正的秘密在树根之下。若实在逃不掉,去找谭老爷子,他或许能指条生路。但一旦踏进去,生死自负。 爷爷留。” 信纸从张也手中滑落。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浑身发冷。原来,老爹老妈并不是什么车祸去世,他们两个也是去了长白山。 “树根之下,另有乾坤。钥匙在……”钥匙在哪儿?在谁手里?是那半张地图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拿起令牌。入手沉甸甸,冰凉,材质古怪,像石头又像金属。背面果然有极细微的凹凸纹路,需要对着光特定角度才能看清,是更复杂的地理标记和一些无法辨认的符号。那本被偷走的册子,显然需要配合这个才能看懂全貌。 偷走册子的人,恐怕很快就会意识到缺了关键部件。 张也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离明晚十点见面还有将近二十个小时。他需要准备,更需要查清一些事。 第二天一早,张也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了顶帽子,先去了一趟海淀区的国家图书馆。他查阅了1920-1930年代关于长白山地区的地理考察、地方县志,甚至日伪时期的档案复印件。在一本1935年出版的《满蒙古迹考》(日文)中,他找到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记载: “……大正十年(1921年)秋,于长白山支脉‘黑风口’附近,当地猎人发现一处疑似古代祭祀遗址。遗址中心有一棵巨大古树,树干部位有斧凿及火烧痕迹,周围散落若干近代物品,包括损坏的罗盘、刀具及一枚银制戒指(刻有汉字‘张’)。树根处泥土有新近翻动迹象,其下似有空洞,然猎人未敢深入。据称,此后数年,仍有不明身份者在该区域活动……” 书中的手绘插图显示了一棵形态奇特的古树,树枝虬结,与张也册子水印上的树形有几分相似。旁边标注的日期是“大正十一年春”,即1922年。这说明在八人出山后不久,就有人(很可能是张秉义)回到了那里,并且试图对那棵树做什么(斧凿火烧),还挖掘了树根。他失败了,留下了戒指。 那么,树根之下到底有什么?张秉义想封死或得到的是什么? 下午,张也去了潘家园,但没有摆摊,而是混在人群里观察。他发现市场里多了不少生面孔,有些明显在打听消息,目光时不时扫过他那棵槐树下的空位。李老四的摊位没开,据说昨天被警察问话后就没再来。 更让张也警惕的是,他看到了两个昨天在胡同里搜索他的人。那些家伙扮成游客,在一个卖旧瓷器的摊位前徘徊,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张也压低帽檐,转身沿着小路离开了潘家园。他沿着小路绕到市场管理办公室后面,那里有个小门通向旁边的胡同。刚走进胡同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是个女人,三十岁上下,穿着合身的黑色运动装,短发,容貌清秀,但眼神冷冽。她双手插在兜里,看似随意,但站姿透着一股随时可以发力的紧绷感。 “张也?”女人开口,声音平静。 “你认错人了。”张也撇了她一眼,随即便想侧身绕过。 “你爷爷叫张怀山,1938年生,原籍吉林安图,1972年迁入北京,2010年去世。你父亲张建国,1965年生,1998年在长白山地区失踪,官方记录是车祸。”女人如数家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叫周璃,国家安全部门特别调查员。我们需要谈谈。” 张也的心沉了下去。国家部门?这点事儿都他妈的扯到国安部门了?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谈什么?”张也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说道。 “关于长白山的那棵‘树’,以及它下面可能埋藏的东西。”周璃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那不是普通的宝藏或古迹。它涉及到一些……超乎寻常的现象和危险物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那次私人探险,以及后来断断续续的私下探查,已经造成了多起无法解释的死亡和失踪。我们必须阻止更多人送死,更要防止那里的东西被错误的人得到。” “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处理?”张也说道。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周璃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但那个地方很特殊,常规手段无效,而且……有某种力量在干扰和排斥外人。我们需要知情者,尤其是像你这样有家族渊源,可能掌握关键信息的人的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张也说道。 “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尤其是你爷爷留下的东西。作为交换,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并帮你查清你父亲失踪的真相。”周璃递过一张名片,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加密的联系方式,“考虑一下。但你时间不多,另一伙人也在找你,他们可没我们这么客气。” “什么人?”张也问道。 “一个跨国组织,自称‘长生会’。他们相信那棵树的汁液能提炼出延长生命甚至逆转衰老的物质。为了这个,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周璃看了看表,说道:“今晚琉璃厂的约会,你最好别去。那是个局。” 张也一惊,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家那个女孩,李莹,昨天离开医院后就被控制了。现在联系你的,不是她本人。”周璃说完,转身就走,“名片上有安全屋地址和密码,如果想通了,随时去那里。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些自称八门后裔的家伙。” 看着周璃消失在胡同口,张也握紧了口袋里的令牌。国家安全部门、跨国长生会、八门后人、还有不明势力……一张巨大的网已经张开,而他正处于网的中心。 爷爷的信里说“别信任何人”。可现在这个叫周璃的女人,,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但有一点她说得对:琉璃厂的约会,很可能是个陷阱。 既然是陷阱,那去,还是不去? 张也站在胡同的阴影里,看着潘家园喧嚣的人流。他知道,无论怎么选,从爷爷留下那封信开始,从他看到那半张地图的消息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父亲走进去了,太叔公走进去了,现在,轮到他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令牌和信纸,眼神逐渐坚定。陷阱也罢,机会也罢,他都要去看看。至少要弄清楚,张家几代人前赴后继,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转身,朝着琉璃厂的方向走去。 夜色,正悄然降临。北京城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无数条道路,也照亮了无数隐藏于光影下的秘密。而在遥远的东北,长白山沉寂在暮色中,山风穿过林海,仿佛一声声悠远而冰冷的叹息。 树在等待。 而这一次,走向它的,是一个决心揭开所有秘密的张家后人。 第六回:琉璃厂的夜 琉璃厂的夜,与潘家园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地摊的喧嚣,只有紧闭的门扉和檐下沉默的灯笼。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映着昏黄的光。 “汲古阁”位于琉璃厂西街的最深处,门面古朴,黑漆木门上的铜环颜色暗沉,映照出岁月的痕迹。 晚上九点五十分,整条街已行人寥寥无几。 张也将身子隐在对街一家已打烊的古玩店廊柱的阴影里,观察了二十分钟。 汲古阁门缝里透出微弱光亮,但听不见任何动静。周璃的警告在耳边回响,爷爷“别信任何人”的叮嘱更如芒在背。他摸了摸后腰的匕首,又将那枚非金非木的令牌塞进内袋贴身处。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他已经纠结了二十来分钟了。 最终,他选择了第三条路——不从正门进,走偏门。 张也身子一晃便快步绕到了汲古阁侧面的窄巷。 巷子很窄,窄到仅能够容一人通过,两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 张也记得老陈说过,汲古阁后院有棵老槐树,挨着邻家的墙。邻家是间常年锁着的仓库,少有主人,所以从哪儿翻进院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张也悄无声息地翻上仓库低矮的墙头,伏身朝院里望去。汲古阁后院不大,老式的青砖铺地,中央果然有棵粗大的槐树,枝叶茂密。正房后窗透着光,窗纸上人影晃动,不止一人。 张也屏息凝神,像只猫般轻巧地落在槐树虬结的枝干上,借着枝叶掩蔽,贴近后窗。窗户老旧,且并没有关严,正好给了张也窥视的机会。 可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屋内景象不由得让张也心头一紧。 只见,堂屋正中坐着那位瘸腿的谭老爷子,一身灰色旧衫,手里盘着两个核桃,闭目养神。他左侧站着李莹,但女孩双手被反绑,嘴上贴着胶带,眼中含泪,满是恐惧。屋子的右侧则是两个陌生男人,一个身材高瘦,眼神阴鸷,另一个矮壮,太阳穴鼓起,显然这两个人都是练家子。两人虽然都穿着便装,但腰间鼓起,很显然是藏着家伙。 更让张也心惊的是,屋角阴影里还坐着一个人——正是白天在潘家园见过的、那个眼神锐利的生面孔。他悠闲地喝着茶,仿佛眼前一切与他无关。 “谭爷,时间快到了。”高瘦男人开口,声音沙哑,“那张家的小子要是不来,这丫头……” “急什么。”谭老爷子眼皮都没抬,手里依旧搓着核桃,淡淡的说道:“该来的,总会来。” 矮壮汉子显然是个急性子,这时候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走还一边没好气的说道:“老板说了,今晚必须拿到东西。那小子身上的令牌,还有他知道的秘密。要是他不来,我们就得用这丫头引他现身,或者……直接去找他。” “找?”谭老爷子终于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深潭,只听他厉声说道:“你们知道张怀山的孙子住哪儿?就算知道,敢直接闯?北京城有北京城的规矩。你们老板的手,伸得再长,也得按这里的规矩来。” “规矩?”阴鸷男人冷笑,“谭爷,时代变了。您那套江湖规矩,现在不值钱。我们老板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话音刚落,后院墙头突然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像是瓦片松动。 屋内几人瞬间警觉。 矮壮汉子最先有了行动,只见他身形一闪,一个箭步便冲到后窗边,推开窗户,探身外望。张也早在声音响起时就缩进槐树最密的枝叶里,屏住呼吸。 “野猫吧。”矮壮汉子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正要关窗。 就在这时,正门方向传来“叩、叩叩、叩叩叩”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屋内气氛陡然绷紧。 谭老爷子缓缓起身,沉声说道:“来了。” 他示意矮壮汉子去开门,又对阴鸷男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闪到门后阴影里,手有意无意的摸向腰间。 李莹此时突然挣扎的站了起来,嘴里面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被一旁的矮壮汉子狠狠瞪了一眼。 正门“咯吱”一声被缓缓打开,可是进来的却不是张也,当然也不可能是张也。 而是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人,手里抱着个纸箱。 这快递员进门口便问道:“谭先生在吗?有您的快递,需要您本人签收。” 屋内的几个人见状都愣了一下。 谭老爷子皱眉问道:“这么晚送快递?” “我们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系统显示您这件是加急件。”快递员语气平常中带了点抱怨的语气,同时他递过签收单。 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谭老爷子伸手准备去接哪签收单的瞬间,异变突生! 只见那个快递员手腕子一翻,签收单下陡然寒光一闪,一柄薄如柳叶的短刀直刺谭老爷子咽喉!同时,他另一只手将纸箱猛地掷向门后的阴鸷男人,纸箱在半空中裂开,爆出一团刺鼻的白色粉末! “石灰粉!闭眼!”阴鸷男人反应极快,侧身躲闪,同时拔出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 不过他快,那快递员更快。 他一击不中,身形如鬼魅般滑步侧移,短刀改刺为划,掠向谭老爷子持核桃的右手。谭老爷子看似老迈,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敏捷,瘸腿一蹬,椅子向后滑开,同时手中两颗核桃疾射而出,带着破空之声打向快递员面门! 快递员偏头躲过,两颗核桃深深嵌入他身后的木柱。趁这空隙,矮壮汉子已怒吼扑上,碗口大的拳头砸向快递员后心。快递员仿佛背后长眼,矮身、旋步、肘击,动作一气呵成,正中矮壮汉子软肋。矮壮汉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鬼步!这是走影门的身法!”阴鸷男人厉喝,抬手就是一枪。 “噗”一声轻响,子弹打穿了快递员的残影,钉在墙里头冒起了一股子烟尘。快递员此时身形一转,借力跃上八仙桌,短刀一挥,割断了吊着电灯的绳子。屋内顿时一暗,只剩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 混乱中,张也在槐树上看得心惊肉跳,心中暗想:“走影门?爷爷信里提到的四小门之一,擅长潜行暗杀。这人是敌是友?为何要杀谭老爷子?” 可还没等张也细想,更诡异的事情便发生了。 只见原本在屋角那个一直喝茶的陌生男人,在灯光熄灭的瞬间,突然动了。他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像一片羽毛般飘到李莹身边,手指在她绑绳上轻轻一划——绳子应声而断。接着,他抱起李莹,纵身撞向后窗! 随着“哗啦”一声响,木窗碎裂。而男人抱着李莹跃出,落地无声,直奔槐树而来! 张也心中大骂,“你他娘的好好的朝我这边来干啥?” 可张也心里骂归骂,就在他正要后退的时候,那男人已然到了树下,抬头精准地看向他的藏身处。 只听那男人低声喝道:“你小子还想躲到什么时候?赶紧给老子下来!想活命就跟我走!” 这声音对于张也来说有些耳熟。可此时的他已然来不及分辨,因为屋内已传来追出的脚步声。 张也索性一咬牙心一横,从树上滑下。 男人将李莹往他怀里一推,低声说道:“带她从东墙走,外面有车等!”说罢转身,迎向追出来的阴鸷男人和矮壮汉子。 张也扶住惊魂未定的李莹,撕下她嘴上的胶带后,转身就带着李莹朝外跑。“快走!” 两人刚跑到墙边,身后已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张也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那陌生男人赤手空拳,竟与持枪的阴鸷男人和矮壮汉子打得难分难解,动作快得看不清,且每次出手都击向关节、穴位等要害,手法刁钻狠辣。 “那是……听阴门的‘打穴手’!”李莹低呼,“他是我爷爷安排的人!” 听阴门?又一门! 张也压下心中惊疑,托着李莹翻上墙头。墙外果然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没熄火。 两人刚落地,车门就从里面推开。 “快上车!”驾驶座上是个年轻女子,短发,戴眼镜,正是白天见过的周璃! 张也一愣,但追兵已至墙内。 他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主儿,随即想也不想,拉着李莹就钻进了后座。 周璃随即猛踩油门,车子如箭般窜了出去。 “坐稳!”周璃低喝,方向盘在她的手中急转,车子也从大道拐进了一条更窄的胡同里。时间不大,后方,两辆越野车已咆哮着追了上来。 周璃驾驶技术极其高超,在迷宫般的胡同里左冲右突,几次惊险地擦墙而过,暂时将后面的越野车甩开了一点距离。 “不能上主路,他们有拦截。”周璃语气冷静,边开车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型追踪器似的设备,按了几下,“启动B计划,把‘尾巴’引到预设区域。” “我说姑娘,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张也盯着她的背影。 “我说过,我是来帮你的。”周璃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刚才救你们的人,叫沈默,确实是听阴门传人,也是我们部门的特聘顾问。谭老爷子那里早就被渗透了,今晚无论你去不去,都是死局。所以……我们只能将计就计,制造混乱把你……当然还有李莹给抢出来。” “你们部门?国家安全部门需要江湖门派来当顾问?”张也差异道。 “有些事……常规手段是解决不了的,需要非常规的知识和人。所以……”周璃猛地一个急刹,车子拐进一个废弃的厂区,“就像是这长白山里埋着的东西,已经超出了普通自然现象的范畴。我们需要八门后人的知识和经验,尤其是你们张家的。” 周璃一边说一边将车子开进了一个巨大的旧仓库。 “行了,先不说那些事儿了。我们到了!”周璃边说边熄火下车,仓库的门在车子后方缓缓关闭,将追来的车灯光隔绝在外,同时隔绝的还有一群人骂娘的声音。 随着周璃下车,仓库内霎时间亮起几盏应急灯,光线虽然昏暗,但依旧可以看见已有几人在等候。 张也扶李莹下车,警惕地环视。 仓库里此时不算我们,一共五人,三男两女,年龄各异,穿着普通,但气质都不似常人。其中一人,赫然是白天在潘家园测字的中年男人——李国栋!他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 “小张先生,又见面了。”李国栋看见我之后大步走上前,笑着说道:“抱歉,之前对你有所隐瞒。我确实是李茂才的侄子,但也是特别调查组的成员……希望小张先生不要太介意。” 第七回:险境逃生 “介不介意这事儿,咱先放放!我说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也看了看李国栋,又转头看了一眼周璃,此时的他感到自己像一枚棋子,在无数看不见的手中被摆布。所以,这时候的他说的每个字都没什么好气儿。 张也的话音未落,一个六十多岁、穿着中山装的老者缓步走上前,只见他戴着一副老花镜,气质儒雅,看起来像是个学者。 老者缓步走上前后先是轻轻的咳嗽了一下,随后才开口说道:“张也同志,我是特别调查组组长,姓秦,你可以叫我秦老,当然也可以叫我老秦。时间紧迫,我们就长话短说。长白山深处的那个地方——我们暂时称它为‘零号地带’——是一个持续存在了至少数百年的超自然现象集合体。那棵‘人心树’是其中一部分,但……它不是核心。” “等会儿……那玩意还不是核心?”张也闻言略带震惊的问道:“那我能不能问一句,你嘴里那个所谓的什么零号地带的核心是什么?” “我们不确定。”秦组长摇头说道,“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很少,上世纪二十年代八门的那次探索,是我们近代有记录的、最深入的一次。他们抵达了核心边缘,看到了……一些东西,然后仓皇退出,立誓封口。根据我们后来收集的零散情报分析,他们并非一无所获,而是带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或者说,一个‘警告’。这个信息被分成了几部分,由八门分别保管。” “按照秦老您这话的意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们张家保管的应该是令牌和册子?”张也试探性的说道。 秦老看着张也一字一句的说道:“张也同志,你这话说的对,也不全对。其实,你们张家手里的册子只是地图和基本记录。而那块令牌,才是关键之一。” 秦组长目光深邃,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们相信,令牌是某种‘钥匙’或者‘控制器’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很可能就是最近出现的那半张地图——它不是寻宝图,而是‘锁’的结构图。两者结合,才能安全接近,甚至控制‘零号地带’的核心。” 秦老的话音未落,此时缓过气来的李莹突然开口哽咽的说道:“我爷爷说,当年八门出来时,其实达成过一个秘密协议:令牌由张家保管,地图由八门共选的中人谭老爷子保管。但谭老爷子后来变节了,或者说,他背后有了新的主子。他手上的半张地图,很可能已经落入了‘长生会’手里。” “长生会?”张也想起周璃此前说过的话,“这长生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长生会一个跨国秘密组织,成员多是顶级富豪、权贵和科学家,追求极端生命延长和超自然力量。他们几十年前就盯上了长白山,一直在搜集相关信息。最近不知怎么,他们确信时机已到,开始全力行动。”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周璃这时候突然开口说道,“昨晚鬼市的地图拍卖,就是他们放出的饵,想钓出持有令牌的张家人,以及其他可能知道内情的八门后人。” 张也闻言周着眉头说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长生会有了半张地图,想要我手里的令牌。然后……你们跳出来想阻止他们,并打算搞清楚那个什么零号地带的真相。而八门的后人,有的像李家这样与你们合作,有的可能已经投靠了长生会,还有的像谭老爷子这样立场不明,又或者像我这种俩眼一抹黑的倒霉蛋……没错吧?” “基本正确。”秦老闻言点头说道,“不过我们怀疑,琉璃厂谭老爷子的背后可能并不是长生会……而是和长生会实力相当的第三股势力。” “还有人掺和在这里面?”张也差异的问道。 “一些迹象表明,除了长生会和我们,还有一伙人也在活动。他们行事更隐秘,目的不明,但手段……非常古老,甚至到了诡异的地步。”秦老说到这儿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接着说道:“今晚袭击谭老爷子的那个走影门杀手,可能就属于这第三股势力。我们之前没有他们的任何资料。” 秦来的话让张也感到头痛欲裂,他伸手打断了秦老的话,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说秦老您先等会……信息量太大,一件事儿挨着一件事儿,我有点绕蒙了。不过,有件事儿我想先跟您确定一下。” “什么事?”秦老问道。 “我父亲……张建国,他98年去长白山,是不是也跟这事有关系?”张也看着秦老问出了他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秦老闻言与周璃交换了一个眼神。周璃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袋,递给张也,随后缓缓说道:“这是关于你父亲失踪事件的非公开调查报告。你看完就明白了。” 张也接过文件袋后,缓缓将其打开。 档案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几页报告。照片是现场勘察照——一辆坠崖的吉普车残骸,但车内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 报告的结论是“失踪,疑点众多”,但当年以普通事故结案。最关键的一页,是现场提取到的微量物证分析:在方向盘上,检测到了一种未知的植物汁液成分,与长白山某些特殊区域的土壤样本中的残留物高度吻合。 此外,在报告最后一页,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调查员备注:目标可能主动进入‘禁区’,动机不明。建议封锁消息,列入‘零号’相关档案。” 看着手里的报告还有照片,张也心里暗自琢磨着:“照这么看的话,父亲当年是自己进的长白山……就像太叔公张秉义一样!可他为什么要去哪?” 张也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只是看着秦老,他在等,等秦老给他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秦老不傻,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张也是什么意思,所以在张也看向他的时候,他便缓缓的开口说道:“我们推测,他可能发现了家族秘密的一部分,或者……他得到了某种消息,所以才会只身前往零号地带。” 李莹此时忽然开口,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那里面埋着的东西是活的,所以,当年八门的老前辈们才誓死要将消息封锁……就是不想将它给放出来?” 李莹的话虽然有点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但这个时候说出来,却仓库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 活的? 是那颗树是活的?还是那树里面的东西是活的? 可无论那样,如果这个想法是真的,都足以改变人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而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密集的脚步声。 “他们追来了!”一个在门口望风的组员低声喊道。 周璃迅速查看监控屏幕,画面显示至少五辆车包围了仓库,二十多名武装人员正快速逼近。“是长生会的人,装备精良。” “准备撤离!按C计划!”秦老果断下令。 组员们简单应了一声“是”之后,便开始迅速行动,其中两名队员合力打开仓库后部一个隐蔽的地道口。周璃拉住张也和李莹沉声说道:“跟我来!” 张也从来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主儿,见周璃弯腰钻入地道后,自己二话不说也跟着钻了进去。可就在地道门即将关闭时,他透过缝隙,看到仓库顶部的通风口处,似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一闪而过。 那不是人的眼睛。 这让张也不由得脊背发凉,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周璃催促,张也这才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地道潮湿阴暗,弥漫着发霉的味道。 一行人沉默疾行,谁也没有说话,耳边只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几个人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突然出现向上的阶梯。 周璃第一个上去,推开暗门,外面是一个老旧的地下室,堆满杂物。 “这里是南城一个废弃的供销社仓库,暂时安全。”周璃打开一盏昏暗的灯,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我们需要重新计划。长生会已经全面行动,我们的几个安全点可能都不太保险了。” 秦老转头看向张也,开口说道:“张也同志,现在情况危急。看长生会的驾驶,他们是势必要拿到令牌,而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并争取先一步掌握零号地点的真相。我们需要你的合作,更需要你手中的令牌和你知道的家族秘密。” 张也没有说话,他找了一个破旧的木箱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疲惫感如潮水涌来。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父亲、太叔公、爷爷……张家几代人都被卷入这个漩涡,如今这份儿祸事终于轮到他了。 既然躲不掉,那就轰轰烈烈的干它一场,至少不能丢了老张家的脸。 “令牌可以给你们研究,”他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但我必须参与。我要知道长白山里的真相,我要知道我父亲到底遭遇了什么。” 秦老闻言沉吟片刻,随后缓缓点头说道:“可以。但我们时间不多。长生会不会善罢甘休,那神秘的第三股势力也在暗处。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你打算怎么干?”张也问道。 “首先,我们要拿到另外半张地图。”秦老没有说话,一边的周璃此时开口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摊开京城的地图,“根据沈默刚才传回的讯息,谭老爷子重伤,但被长生会的人带走了。地图很可能还在他身上,至于有没有提前被他转移走,目前不得而知。所以,我们需要找到谭老爷子,或者地图的下落。” 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国栋这时候轻轻咳嗽两声,沉声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谭老爷子除了汲古阁,在通州还有一个秘密仓库,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真正的收藏,可能在那里。” “地址给我,我带人去。”周璃转头看着李国栋说道。 “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张也站起身,“地图可能和令牌有关联,我在场或许能看出什么。” 秦老闻言点头说道:“好。周璃、张也、还有小陈,你们三个去。务必小心,一有不对立刻撤退。李莹,你跟我去另一个安全屋,联系其他可能的八门后人,看看能不能争取到更多支持。” 计划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张也随着周璃和那个叫小陈的年轻组员,从后门离开,上了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夜色正浓,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张也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已汹涌成滔天巨浪。 车子开的很快,一路驶向通州。 周璃专注开车,小陈则检查着装备。 张也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凉的令牌。 那个什么零号地带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张家几代人用生命守护(或者探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张也思绪万千,却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爷爷信中的话:“一旦踏进去,生死自负。”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车子消失在凌晨的夜色中,驶向未知的险地。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医院的病房里面,昏睡着的李茂才突然觉得有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床头,可他刚想动,那个人却瞬间用手按住了他的口鼻。 由于那个人的力量很大,李茂才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那个人并没有对李茂才下死手,他只是竖起了食指对着李茂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将嘴凑到了李茂才的耳边轻声的说了两句话。 那人的声音很轻,除了李茂才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得见,可就这两句话却好似让李茂才如遭雷击。 第八回:谭爷藏起来的匣子 通州,凌晨三点。 废弃的纺织厂仓库区笼罩在粘稠的黑暗里,只有远处高速路的灯光给这片区域镀上一层病态的昏黄。 张也、周璃和组员小陈将车停在两公里外的桥下,步行靠近目标——三号仓库,谭老爷子传说中的秘密藏宝地。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混合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周璃手持热成像仪,屏幕上的绿色轮廓显示仓库内至少有四个热源,分散在不同位置。 “有守卫,但不像是专业安保,更像是……在翻找东西。”周璃压低声音。 张也握紧手中的强光手电——这是小陈塞给他的唯一“武器”。他的匕首在之前的混乱中遗失了,令牌和爷爷的信则贴身藏着。他能感觉到那枚非金非木的令牌隔着衣服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像是活物的体温。 “从通风管道进去。”小陈指了指仓库侧面的锈蚀管道,“我侦察过,那里直通二楼夹层,视野好。” 说完这话,小陈转头看了一眼张也问道:“你……行不行?” 张也白了小陈一眼,撇着嘴说道:“你小瞧谁哪?小爷我虽然算不上是专业人士,但翻墙上树、敲个闷棍啥的那也属于大师级人物。” 小陈闻言抿嘴笑道:“行!张大师您最厉害了。待会儿您可自己小心点!” 张也轻轻拍了下胸脯,低声说道:“请好吧,您就……” 三人边说边像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攀上仓库外墙。管道勉强能容一人爬行,铁皮锈蚀严重,每一下移动都可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张也跟在周璃身后,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与周围腐败的气息格格不入。 爬了约十米,前方出现网格状的通风口。 周璃停下,用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工具轻轻地卸下了换气格栅。下方是仓库的二层夹层,堆满了废弃的纺织机械和木箱。昏黄的应急灯下,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四个人正在仓库底层翻箱倒柜。 “妈的,谭瘸子到底把那东西藏哪儿了?”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光头男人踢翻一个纸箱,里面滚出几个旧账本。 “老大说了,那该死的地图肯定在这里。姓谭那个老头属于沾上毛就是猴儿,狡猾的很……但你要知道,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照这么算的话,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太远。”另一个戴眼镜的瘦子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这里的每一块地砖。 张也闻言转头看了看周璃,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样子他们也在找那半张地图。如果地图被这些人先找到……” 周璃没有搭话,而是张也和小陈打了个手势,示意按兵不动。 随后,她缓缓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型无人机,她的动作很慢,生怕弄出来一点。 那无人机很小很小,只有周璃的巴掌大,悄无声息地从通风口放飞。无人机底部摄像头拍摄的画面实时传到她手腕的平板上——仓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仔细扫过。 突然,画面定格在一个角落。 那里堆着几个上世纪风格的铁皮柜,其中一个柜子侧面,隐约能看到一个特殊的标记:一个圆圈,里面是八条放射线,像是简化了的太阳。 周璃看到这个标记之后,转头看向了张也并沉声问道:“这是什么?你认识吗?” 张也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标识应该是我们盗门的标志或者记号……” 周璃把声音压的很低,问道:“你确定?” 张也点头,缓缓说道:“确定!很早以前,我在我们家老爷子的书上见过……” “既然是这样,那接下来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去找那个柜子。”周璃缓缓开口说道,“下去后,小陈你负责掩护,张也你负责辨认和取物。记住,如果情况不对,东西可以不要,命必须保住。” “那你……”张也看着周璃说道。 “放心,干这种事儿,我有经验。”周璃打断他,眼神里满是职业性的冷静。 说完这话之后,周璃看着手腕上的表,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开始倒计时,一分钟后行动。” 随着周璃举起的手指落下,三个人开始分头行动。 周璃率先像一片叶子般轻盈地滑下夹层,落地无声,却故意踢翻了一个空铁桶。 “砰!”铁桶倒地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面的四个人立刻警觉,掏出了武器——不过这次好在不是枪,而是甩棍和砍刀。 “谁?”光头第一个开口厉喝道。 周璃自然不会傻到告诉那光头自己是谁,只见她身形一转已经消失在机器阴影里,但故意留下脚步声,引着四人朝仓库另一头追去。 小陈见状拍了拍张也的肩膀,轻声说了句“走”! 随即两人迅速从管道滑下,直奔那个铁皮柜。 张也虽然没有受过专业性的训练,但这小子从小被他爷爷逼着练武术,身体素质也是极好,因此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只转眼的工夫就到了那铁皮柜的跟前。 柜子锁着,是那种老式的挂锁。 小陈掏出工具,三下五除二,不到十个数的工夫就给撬开了。 张也见状不由得冲小陈数了个大拇指,小陈也情不自禁的冲张也扬了扬下颏。 得瑟归得瑟,小陈手上的动作是一点儿没停,他伸手轻轻的打开柜门,却见里面放着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紫檀木盒子,约一尺见方,雕工精美,但布满灰尘,很显然这东西好久没有人动过了。 小陈轻轻抱起盒子,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别说……这盒子还挺沉。” 话音未落,他伸手就要打开盒子,却被张也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只听张也沉声说道:“有机关。” 此时小陈这才发现,在这个盒盖边缘,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细缝,缝隙里隐约有金属光泽——是头发丝细的钢丝,连接着某种触发装置。如果不按特定顺序打开,可能会引爆炸药或者释放毒针,又或者指不定什么东西从那里头飞出来。 小陈额头微微渗出冷汗,转头看向张也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张也轻声说道:“让我试试!” 在张也很小的时候,他爷爷曾教过他的一种老式机关盒的开法,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保命手艺”。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平放在地,用手指轻抚盒盖边缘,感受细微的凹凸。 “找到了!”张也略带惊喜的说了一句,随即转头看向小陈说道:“这盒子边缘有八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凸点,分布在八个方位。八门……对应八个方位。” 他说完这话之后,干脆直接闭上眼睛,回忆爷爷的口诀:“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八门是否对应八卦?他试着按照八卦方位顺序按压凸点:西北乾、西南坤、东震、东南巽、北坎、南离、东北艮、西兑。 每按一下,盒子里就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而当最后一个兑位凸点按下时,盒盖“咔嚓”一声自动弹开了一条缝。 没有毒针,没有爆炸,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飞出来。 张也定了定神,随即朝盒子里面看去,只见那盒子里面铺着一块褪色的红绸,上面放着三样东西,分别是半张发黄的羊皮地图;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信封上写着“张氏后人亲启”;还有一枚银质怀表,表盖上刻着一个“张”字——和张秉义那枚戒指的字体一模一样。 张也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伸手拿起里面的那块怀表,按下开关。 随着开关被按下,表盖“啪嗒”一声弹开,里面没有表盘,只有一张极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秉义与妻儿,庚申年冬摄于吉林。” 就在此时,小陈突然开口急促道:“快走!” 话音未落,仓库的另一头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周璃似乎没有完全甩开追兵。 张也快速的将地图和信一股脑儿的塞进怀里,怀表则紧紧攥在手中。 可两人刚转身要跑,仓库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 一群人霎时间冲了进来,但进来的并不是周璃刚刚引走的那四个人。是新的闯入者——五个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面罩的人,动作整齐划一,手里端着装有消音器的冲锋枪。 他们一进来就分成两组,一组直奔还在缠斗的周璃和那四个寻宝者,另一组则精准地朝着张也和小陈的方向包抄过来。 “长生会的主力!”小陈脸色煞白,一把将张也推向一堆废料后面,沉声说道:“躲好!千万别出来!” 小陈这边话还没说完,另一头枪声就响了起来,装了消音器的武器发出“噗噗”的闷响,像是死神的叹息。 而几乎是在一瞬间,与周璃缠斗的那四个人就有三个倒在血泊之中。 至于周璃则是凭借敏捷的身手在机器间穿梭还击,但她只有手枪,火力完全被压制。 此时的小陈也掏出了手枪还击,试图为张也争取逃跑时间。但对方训练有素,战术配合娴熟,很快就形成交叉火力,将他压制在一台旧纺纱机后,动弹不得。 张也在废料堆后头将身子压到了最低,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头跳了出来,说实话,他这辈子就算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时刻,他能够清清楚楚听见子弹打在金属上的声音,反弹的流弹有几发甚至是贴着他耳朵飞过去的,搞的他好悬没尿了裤子。 “小陈,得想想办法……在这么下去,咱们几个都得交代在这儿!”张也大声的喊道。 “这不是废话吗?你当我是不愿意想办法吗?对方火力这么猛,你让我想什么办法?请神下凡吗?”小陈还了一枪之后,喊道。 张也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他怀里一直揣着的令牌再次传来一阵温热,这一次的感觉更明显,甚至有些发烫。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怀表开始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可这怀表明明没有机芯,本不该走动的才对! 滴答、滴答、滴答…… “是幻觉?不!这声音绝对是真实!”张也一边想一边注意着那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在这枪声和喊叫声中,竟异常清晰。 很快,不光是张也,其余的人也都注意到了那声音的存在,枪声也在这一瞬间有所停滞。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第九回:第三股子势力 时间不大,整个仓库顶部的几盏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随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特的味道,像是陈年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草药,又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 那些穿作战服的家伙们突然动作变的僵硬起来,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的木偶。 “撤!”其中一人用变调的声音喊道。 但此时的他们已经动不了了。 仓库的应急灯最后一次剧烈闪烁后,“啪”的一下齐齐熄灭。 仓库霎时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当中。 可整个仓库刚黑下来,历时响起了另一种声音——那不是枪声,也不是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声。 与此同时,伴随那股子嗡鸣声一起而来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很沉、很缓、也很轻,但即便如此,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能够听出来,这绝非是人的呼吸声。 张也不敢呼吸,使劲儿将身子缩在机器的后面,可此时他感到怀里的令牌烫得惊人,怀表的滴答声已经快得像蜂鸣。 他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想要扔掉这两样东西,但手指却像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一样,根本无法松开。 就在张也将注意力放在那两个东西上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数声惨叫。是长生会那些家伙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凄惨之极,又好似充满了让人无法理解的恐惧。 紧跟着,是重物撞倒墙壁、柜子、或机器上的闷响,再然后就是某种东西实实在在摔落地面上的声音,一个、两个、三个…… 随着“咔”的一声响过后,应急灯突然又亮了起来,惨白的光霎时间照亮了整个仓库。 由于从黑暗中突然见到了光,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张也好一会儿才缓过那股子劲儿来,可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不由得整个人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长生会那五个身穿作战服的家伙全部倒在地上,姿势扭曲,面罩被扯下,露出的脸上是极度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但身上没有任何明显伤口。 他们……还活着,在抽搐,在流口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像是整个人被抽走了灵魂。 至于,那四个寻宝者,他们中除了光头男已经昏死过去,另外三个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反观自己这边,周璃单膝跪地,脸色苍白,握枪的手在颤抖,但似乎没有受伤。 小陈从机器后探出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发生了什么?”周璃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不知道……!”张也咽了口唾沫后说道。 周璃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仓库原本弥漫着的那股奇异的香味正在迅速散去,呼吸声和嗡鸣声似乎也在亮灯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仿佛就像它们从未曾存在过一样,只有地上那些抽搐的人,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张也低头看向手中的怀表,滴答声已经停止。令牌也不再发烫,恢复了冰冷的触感。他怀里,那封火漆信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里面的信纸露出了一角。 他有些诧异,随即便将信纸抽出,展开。 信上的字是谭老爷子的笔迹,字迹潦草,很明显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很湿仓促: “张氏后人:见此信时,老夫或已不在。地图为真,乃当年八门共托之中的一份。然此图非为寻宝,而为‘锁图’。人心树根之下所封之物,非财非宝,乃大凶。汝祖秉义公窥得真相,舍身返山,非为取宝,而为加固封印。然其力有未逮,仅以身饲,暂缓其祸。 如今封印将破,树欲醒。长生会愚妄,欲取树汁求长生,实则将释凶物。另有第三方,吾亦不知其底细,但其目标非树非宝,似是……树根之下物本身。 令牌为封印之钥,亦为镇压之器。汝血脉特殊,可持之近树而不迷。然切记:万不可使令牌与树根之物接触,否则封印全解,大祸临头。 若欲知全貌,可寻当年八门另一后人——王家‘养尸门’传人,王砚秋。其居滇南,隐于市。唯彼处或有当年真相全录。 此事务必隐秘,切切。 谭守正绝笔” 张也念完信上的最后一个字后,信纸的一角突然冒起了一股白烟,紧跟着,那封信竟然自燃起来,时间不大,便烧了个一干二净。 “张也!怎么了?”周璃眼见张也手中之物起火,身子一转便冲了过来,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你没事吧?你把什么东西烧了?” “是谭老爷子留下的一封信。不过,不是我烧的,是老爷子自己留下的机关,阅后即焚……应该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张也耸了耸肩说道。 周璃闻言看着张也的表情,半信半疑的问道:“那信里面提到什么关键线索了吗?” 张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没有……” 张也这边话音刚落,小陈便开口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小陈刚检查完地上那些人,惊讶的他声音有些发颤:“他们还活着,但……脑电波异常,像是受到了极端精神冲击,可能永久性损伤。这手段……我从没见过。” 而就在这个时候,仓库外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警笛声——看样子是刚才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警方。 “我们必须马上走。”周璃当机立断的说道。 “你们不是国家安全部门吗?警察来了干嘛第一时间想着要跑啊?”张也诧异的问道。 周璃瞪了一眼张也,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次行动没跟当地警方打招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从官方角度解释起来会很麻烦,我们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工夫跟他们在这磨洋工。”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们现在确实是没什么时间可以浪费。”张也摸了摸鼻子说道 “那就别废话了。”周璃说道:“带上地图和信,其他不要管。长生会的人很快会来善后,我们不能被他们发现。” 三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主儿,时间不大就从仓库后门撤了出去,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仓库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穿着考究的西装,五十岁上下,气质阴郁;另一个则是位白发老妇人,拄着拐杖,脚步蹒跚,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老妇人走进仓库,对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视若无睹,好像这些人压根就不存在一般,径直走到那个被打开的紫檀木盒前。她伸出枯瘦的手,抚摸着盒子边缘,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谭守正啊谭守正,你果然把东西留给了张家人。”她喃喃自语,转向西装男人,沉声说道:“张家的后人拿到地图和信了,通知其他人,咱们的计划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那小子能行吗?”西装男人皱眉,低声说道:“张家这一代就剩他一个了,还是个江湖骗子。您说他……” “血脉就是血脉,骗不了人。而且你觉得张怀山那老小子,这么多年能忍住不偷偷练他这个孙子……?”老妇人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当年张秉义能用自己为祭,暂封那东西百年。他的血亲后人,自然是最好的……钥匙。长生会那些蠢货想用树汁长生,却不知道,真正珍贵的是树根下面那东西的‘本源’。只要得到了它……” 她这话没有说完,但笑容里的贪婪却几乎要溢出来了。 “现在怎么办?追那小子?还是……”西装男说道。 “不,让他去。”老妇人边说边缓缓转身,“让他去找王砚秋,去找更多线索。百年前八门留下的秘密,需要他帮我们一一揭开。等他集齐了所有拼图,明白了自己的‘使命’,自然会去长白山。到那时……”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她的声音却一点点的消失在晨风中。 西装男人看了一眼仓库里那些生不如死的人,打了个手势。阴影里霎时间走出几个黑衣人,开始清理现场。 很快,仓库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黎明前,张也、周璃和小陈回到了临时安全屋——这次的安全屋是一处老旧小区的普通住宅。秦老和李莹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他们安全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但当周璃讲述了仓库里的诡异事件后,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精神冲击……永久性损伤……”秦老反复看着现场照片,沉声说道:“这和我们在长白山周边记录的几起‘离奇死亡’事件特征吻合。死者没有外伤,但大脑结构出现不可逆的破坏,像是被某种强大的精神力量直接冲击。” “这会不会是一种巧合?”张也皱着眉头问道,“毕竟你们嘴里老挂着的那棵树它现在也不再这儿,对不对?又或者,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之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是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香味儿有关系?” “那张也同志,我想问你个问题……”秦老摘下眼镜,缓缓的开口说道。 “您问……”张也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那莫名其妙的香味,它最初的来源是什么地方哪?”秦老说道。 “您的意思是,那香味最初的来源也是那座山里?”张也疑惑的问道。 秦老没有直接回答张也的话,他揉了揉眉心,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张也同志,我没有办法直接回答你的问题。因为现在的我们无论说什么都是基于猜测。但有这么件事儿是真实发生的,我们部门的前身,在六十年代曾组织过一支科考队进入长白山相关区域。队伍一共十二人,只有两人回来,而且都疯了。从他们的疯言疯语中,我们拼凑出一些信息:他们在某个地下空间看到了一棵‘发光的树’,那棵树很香,是一种类似檀木的香气,树根包裹着一个‘巨大的、跳动的东西’,像是……心脏。但比心脏大得多,直径超过三米。那东西会发出一种‘声音’,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 秦老的话让张也不禁想起了那封信里说的“树根之下,另有乾坤”。 跳动的巨大物体?被封印的凶物? “那东西是什么?”张也点了根烟,抽了一大口后,才缓缓的开口问道:“或者说,您认为它应该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个问题我没法儿回答你。”秦老跟张也要了一根烟,但他没有点,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后缓缓的继续说道:“当时回来的两个科考队员,一个在三个月后自杀了,另一个在精神病院住了二十年,十年前去世。临终前他清醒了片刻,说了一句话:‘它在呼吸,它在等待,它在……繁衍。’” 说完这话之后,秦老这才缓缓点燃了手里的那根烟,安全屋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秦老将烟吸入鼻腔时候的声音。 李莹胆子一向不怎么大,听完这些事情后,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脸色苍白。 小陈咽了口唾沫之后,伸手了摸向腰间的手枪,尽管知道那可能没用,但至少会觉得心里少许踏实。 “繁衍……”周璃重复这个词,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什么意思?那东西是活的,而且能……繁殖?” “如果它能繁衍,那这事儿可就热闹了……”张也抽了口烟,随后将头靠在沙发背上,将嘴里的烟吐出,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们说……我们老张家血脉特殊,是不是和这个事儿有关?” 没人能回答,自燃也不可能有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张也缓缓的继续开口说道:“其实,在谭老爷子的那封信里头,还提到了一个人。” 秦老和周璃闻言为之一动,忙开口问道:“谁?” “滇南……养尸门的王砚秋。”张也一字一句的说道。 秦老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我们需要王砚秋。如果谭老爷子的信是真的,养尸门可能保留了最完整的记录。他们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对‘生命’和‘死亡’的界限有独特的理解,可能看出了别人看不出的东西。” “可是……滇南太远了,而且我们不知道具体位置。”周璃说。 “我知道。”李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个人却都可以听的见,“我爷爷……以前提过这个人。他说八门离散后,养尸门去了云南,隐在腾冲一带,做玉石生意掩饰。当家的叫王砚秋,是个女人,今年应该七十多了。爷爷说,她可能是八门后人里,唯一还完整保留着祖传手艺和记录的。” “腾冲……”秦老沉思道:“那里靠近边境,情况复杂。而且长生会和那第三股势力肯定也会盯上那里。” “既然知道那帮家伙会盯上腾冲哪里,那我们还不先下手为强……”张也伸了个懒腰说道:“再说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不去难道在这儿干等着?” “好吧!现在这也算是华山一条路了……”周璃看着张也缓缓说道:“既然非去不可,那我陪你去。” “不行,你还有任务……”秦老说道。 “这就是我的任务。”周璃打断秦老,“保护他,获取信息,阻止灾难。而且,滇南我有资源,比你们单独行动安全。” 秦老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两人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好吧。但要等三天,我需要给你们准备一些必要的东西,也需要放些烟幕弹,引开那些跟着咱们的尾巴。” 第十回:鬼拍门 计划定下来之后,张也回到给他安排的临时卧室,躺在狭窄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掏出怀表,再次打开。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地笑着,婴儿的脸模糊不清。 “这是……张秉义的妻子和儿子?如果是,那这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是爷爷的父亲吗?为什么家族里从没提过? 还有令牌?血脉特殊?当年的那些事儿……太多问题,没有答案。 他闭上眼,却仿佛又听到了仓库里那沉重的呼吸声,闻到了那股檀香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它在呼吸,它在等待,它在繁衍。 树根下,到底是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天终于亮了。 新的一天开始,但对张也来说,这是头一次没有了那种“希望升起”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滇南腾冲,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对着一具浸泡在药水中的古尸喃喃自语:“快了……终于快了……这么多年了,张家的小子终于快要来了。一百年的局,终于要收网了。师兄,你在下面等着,师妹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用整个张家,还有那棵该死的树,一起下去给你陪葬。” 可诡异的是,在那老妇人转身离开后不久,药水中的古尸,手指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 ………… 三天后的午夜,北京西郊,废弃的“红星造纸厂”。 从外面看,这座建于六十年代的工厂早已荒废多年,围墙坍塌,厂房窗户破碎,野草从裂缝中钻出,在夜风中摇曳如鬼影。 但今夜,厂区深处隐隐有灯光和人声,像是荒冢中苏醒的鬼市。 张也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工装,脸上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头发刻意弄得油腻杂乱。周璃则扮作他的同伴,同样穿着朴素,背着一个旧帆布包。两人跟在秦老安排的向导——一个绰号“老烟”的干瘦老头身后,沿着厂区隐蔽的小路深入。 “这‘鬼拍门’每月十五开市,只认牌子不认人。”老烟压低声音,他嘴里叼着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这家伙是个老烟枪,没说一句话都得使劲儿嘬两口烟,“你们要的‘入场券’,秦头儿已经打点好了。但进去后,生死自负。里面龙蛇混杂,有真正的老江湖,也有借壳上市的新贵,更有……说不清来路的‘东西’。” “说不清来路东西?”张也问。 老烟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在夜色中有些瘆人,他习惯性的抽了两口烟才缓缓开口说道:“小兄弟,江湖水深。有些门派,传了几百年,手里攥着的可不只是手艺,还有……很多你认知以外的东西,我这么说你能懂吧?行了,待会儿见了,记着别多问,别多看,尤其别碰不该碰的物件。”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一座巨大的原料仓库前。 仓库大门紧闭,锈迹斑斑,但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 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好似两尊门神。 老烟扔掉了手里的烟蒂后,又随手点了一根,抽了两口后这才缓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黑黢黢的,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 其中一个门神接过木牌,用手指摩挲了几下,又用一个小手电照了照,点点头,侧身让开。 门开了条缝,一股混杂着熏香、烟草、灰尘和陈旧纸张的怪味扑面而来。 门后空间极大,挑高超过十米,但光线昏暗,只在中央区域挂了几盏老式的煤气灯,投下摇曳的光晕。四周阴影里,影影绰绰站着或坐着数十人,大多沉默不语,偶有低语也迅速消散在空旷中。 仓库中央摆着几张长条木桌,桌上盖着黑布,显然是即将待拍的物件。正前方有个简易的木台,台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戴兜帽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下巴上一缕灰白的山羊胡。 “那是‘拍官儿’,姓阴,没人知道他的全名,在这一行干了四十年,从不出错。”老烟低声的介绍,“他手里那柄木槌,据说是九转雷击桃木的,也不知道哪儿弄来的。” 张也环视四周,努力辨认着这些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孔。 这些人有的穿着时髦,像是商人;有的则一身土气,像是乡下来的;还有几个,穿着打扮明显不是现代人——其中一个角落里,坐着个穿深蓝色对襟褂子的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盘着一串深紫色的珠子,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细密的符文。 “那是‘问米婆’一脉的,湘西来的,专门跟阴物打交道。”老烟注意到张也的目光,随即介绍道:“别盯着看,她们这种人最是敏感。” 时间不大,张也在老烟的带领下找了一个角落呆着,这时候拍卖也已经开始。 拍官用沙哑的嗓音报出第一件拍品:“清中期,云南土司府流出的‘镇宅铜镜’,背面刻五毒咒,经‘净明宗’法师加持,起拍价八万。” 阴影里有人举牌:“九万。” “十万。” 价格平稳上升,最终以十五万成交。拍品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取走,他付款用的不是现金也不是转账,而是从一个皮箱里拿出三根金条,现场称重交割。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都带着浓厚的江湖色彩:一本据说是“鲁班门”传下的《厌胜秘录》残卷;一套“牵羊人”(盗墓分支,专司探穴定位)用的老工具;甚至还有一罐封存完好的“百年尸蜡”,据说是制作某些特殊香料和药物的绝佳原料。 张也虽说是在潘家园也混了一些时日,可这样的暗拍会他还是头一次参加,所以这几轮过后,张也已然看的是睁目结舌,下巴几乎都惊到了脚面。 这是一个完全隐藏在正常社会之下的世界,它有着自己的规则、货币,以及信仰。 “接下来这件,有些特殊。”拍官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民国九年,长白山‘黑风口’附近出土的殉葬品一套,共三件:玉含蝉一枚,黑陶灯盏一只,铜匕首一柄。出土时有异象,原主家破人亡,后经‘全真龙门派’道长做法镇封。起拍价二十万,只接受以物易物——换能延年益寿的方子或药材。” 长白山!张也心头一紧,暗道:“来了!” 时间不大,阴影里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老身有一张‘五禽戏’古谱,配呼吸吐纳诀,可活气血延寿。” 拍官闻言摇头说道:“要能见实效的。” 另一个方向,一个低沉男声道:“我出三颗‘参王丹’,用百年老参配九九八十一味草药炼制,一颗可续命三月。” 这条件显然让拍官有些心动,但片刻后他还是顿了顿说道:“还有没有更好的?” 张也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试探,突然,仓库最深的阴影里,传来一个年轻但冰冷的声音: “我出‘养尸门’秘传‘固魄散’配方,可保尸身百年不腐,魂灵不离。换这套殉葬品,和……一个问题的答案。” 养尸门! 这三个字像一块冰投入油锅,整个仓库的气氛瞬间变了。 窃窃私语声就好像是炸开的水花一样霎时间响起,许多目光投向那个角落。 张也也跟着望过去,却犹豫光线太暗,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这人穿着件深色衣服,坐在轮椅上,脸上似乎戴着面具。 拍官沉默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他要拒绝。 “怎么?拍官看不上我养尸门这点东西?”那冰冷的声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再次开口说道:“行,还是不行,您倒是给个话啊?” 又过了一会儿,拍官终于缓缓开口,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配方需验真伪。” “可当场验。”轮椅上的年轻人说,声音毫无波澜,“取一碗无根水,一片柳叶,我写方中三味主药于柳叶,浸入水中,若水变青而叶不腐,即为真。” “好!劳烦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安排!”拍官的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人端来水和柳叶。 年轻人也不废话,从怀中掏出一支极细的毛笔,蘸了某种黑色液体,在柳叶上写下三个字。张也离得远,看不清,但身边的周璃身体突然绷紧,低声道:“那毛笔……是人骨做的。字是殓文。” 张也没有搭理周璃的话茬,因为他的注意力始终在场中那碗水上。 此时,柳叶已经浸入水中。 几秒后,清澈的水果然泛起淡淡的青色,而柳叶依旧翠绿如初。 见此状,阴影里顿时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叹。 “成交。”拍官一锤定音,随后转头看向那年轻人,说道:“你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轮椅上的年轻人似乎笑了笑,可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只听他缓缓的说道:“我的问题是:这套殉葬品原主人的姓氏,是否与当年进长白山的八门之一有关?” 这问题一出,仓库里的空气几乎在一瞬间凝固了。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直接指向百年前的那个秘密。 拍官这一次沉默了更久,可这一次年轻人却并没有催。 他在等,等拍官给他回答,他也知道拍官一定会给他这个答案。 最终,拍官似乎暗自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有关。” “哪个门?”年轻人追问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拍官说,“按规矩,到此为止。” 年轻人很识趣的闭上嘴不再追问,示意身后一个随从上前取走那三件殉葬品。交易完成,他操控轮椅缓缓退入更深的阴影,很快消失不见。 张也虽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可此时的他手心早已经全是汗。养尸门的人出现在这里,还问出这样的问题,绝非偶然。他们也在查当年的事,而且似乎很急。 年轻人走之后,拍卖继续进行,但接下来的几件拍品都平平无奇。就在张也以为今夜不会再有收获时,拍官突然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加低沉: “最后一件,压轴品。此物无名,无考,来源不可说。只知与长白山深处那棵‘树’有关。起拍价……无价。只换一个承诺。” 此话一出,整个仓库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随后,众人见拍官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盒子,只有巴掌大。他小心揭开红布,露出一个漆黑的木盒,盒盖上刻着一幅极其精细的浮雕——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根处盘根错节,深入地下,而在树根最密集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形。 张也的心脏几乎停跳。这个图案,和他爷爷那本册子扉页的水印,以及令牌背面的暗纹,都有相似之处,只是眼前的这个图案更具体,也更……骇人。 “承诺的内容是……”拍官一字一顿的说道:“若有一日,你或你的后人,因这树而陷入绝境,需倾尽全力,将这件东西,送回它该去的地方。哪怕付出性命。” 这是一个用命来换的承诺。 仓库里依旧是死寂一片,没人举牌,没人出声。 倒不是因为这件拍品太诡异,而是因为它的代价太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拍官似乎也不急,只是静静等待,等待那个肯出价的人。 “我应承。”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也。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阴影里,无数道视线像针一样刺来,带着审视、怀疑,甚至……杀意。 拍官看向他,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刀:“年轻人,你可知道这承诺的分量?” “自然是知道的。”张也面露懒散的笑容,一步三摇的朝场地中间走去。 既然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想看,那索性就让他们看个够,张也用手摸了摸鼻子,随后笑着说道:“多谢先生您提醒,这东西的分量我知道……其实,不瞒您说,我今儿就是奔着这东西来的。或许这么说您就明白了,小爷我姓张……” 这个“张”字一出口,仓库里的气氛再次剧变。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张家?哪个张家?” “难道就是当年东北八门里的那个……” “他居然还敢露面?” 拍官死死盯着张也,许久,他缓缓点头说道:“牌子给我看看。” 张也递上入场牌。拍官接过,没有检查,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盏造型奇特的青铜油灯,点燃。他将木牌凑到火焰上方三寸处,静静等待。 几秒后,木牌上那个扭曲的符号,竟然开始缓缓变化,像是活过来一样,扭曲、蠕动,最终变成一个清晰的图案——一棵简化的树,树下有一个跪拜的人形。 张也认得这个图案。在爷爷那本册子的最后一页空白处,有一个用极淡的墨水画下的相似符号,他以前一直以为是污渍。 “果然是张家后人。”拍官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将木盒递过来,“东西归你了。记住你的承诺。” 张也接过木盒,入手冰凉刺骨,像是握着一块寒冰。他刚要打开,拍官却按住他的手:“回去再看。这里……眼睛太多。” 最后一件物品交易完成,拍卖会自然也宣告结束。 拍官敲下最后一槌,身影迅速退入后台。仓库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离开,悄无声息,像一群退潮的鬼魂。 第十一回:养尸门的仇怨 老烟催促张也和周璃赶紧离开。随即,三人快步走出仓库,刚踏入外面的夜色,张也就感到至少有三道目光从不同方向锁定了自己。 “被盯上了。”周璃低声说一句后,手已经摸向腰间的枪。 “走小路。”老烟经验丰富,见状立马带着他们拐进一条堆满废料的狭窄通道。 可几人刚走进大概也就十几米,前方突然闪出两个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两人都穿着黑色劲装,蒙着脸,手里握着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很显然这刀上面淬了毒。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其中一人声音嘶哑的说道。 周璃见状伸手准备拔枪,但对方的动作更快,身形一转,一道寒光直射她面门! 周璃侧身躲过,子弹已出膛,打在对方肩膀上,却只溅起一点火星——对方衣服里竟然有护甲! “是‘机关门’的人!”老烟惊呼,“快退!” 可话刚出口后方便也传来了脚步声,至少还有两人包抄过来。 前后夹击,通道狭窄,无处可躲。 张也握紧手中的木盒,朝地上催了口唾沫骂道:“奶奶的,不就是想要东西吗?有本事自己来拿啊?真当你张爷爷是软柿子随便捏吗?” 就在这时,通道上方陡然传来一声轻笑。 “哈哈哈……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和一个老头子,还有一个算命的疯子……我说你们几个不嫌丢人么?”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清脆,同时还带着一丝慵懒的媚意。 众人闻声慌忙抬头,只见通道旁的矮墙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约莫三十来岁,穿着暗红色的旗袍,开衩很高,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腿。长发松松挽着,插着一根碧玉簪子。容貌极美,但眉眼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铜钱在她指间飞速旋转,发出“嗡嗡”的轻响。 “你是……”蒙面人中领头的那人声音变了调,好一会儿才强装镇定的说道:“‘销金窟’的玉夫人?” “呦呵,居然认得我……还算有点眼力。”被叫做玉夫人的女人笑吟吟地说道:“这几个是我朋友,给个面子,让条路?可否?” “玉夫人,这事您最好别管。”蒙面人语气强硬,沉声说道:“我们奉的是……” “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老娘我管你们奉的是谁的命。今儿这事我还管定了……”玉夫人打断他,手中的铜钱突然停止旋转,被她捏在指尖,“三息之内,不退者,死。” 最后一个“死”字吐出,她指尖的铜钱突然爆出一团刺目的金光!光芒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流转。 蒙面人们脸色顿时大变,几乎是同一时间朝后撤,眨眼的工夫,这几个人就瞬间消失在阴影中。 眼见那几个人跑了,玉夫人身子一晃,轻盈地跳下矮墙,走到张也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目光在他手中的木盒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挑了挑眉缓缓开口说道:“张家的小子?……长得倒有几分像你太叔公。” “你认识我太叔公?”对于刚才帮自己解围的事,张也连一个“谢”字都没说,就好像那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此时的张也同样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这玉夫人好一会儿,才不耐烦的开口说道:“就算你认识我太叔公,但今儿……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张也这话一出口,不仅玉夫人愣了一下,就连周璃和老烟都好悬没惊掉了下巴。 “怎么?张家小子……”玉夫人看着张也眼眸流转,淡淡的说道:“不想我救你?” “不想!”张也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玉夫人好奇的问道。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张也看着玉夫人那双足可以勾人魂魄的媚眼说道。 玉夫人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咯咯”的媚笑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认识我太叔公?”张也等玉夫人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百年前的事了,谁记得清。”玉夫人笑得更加暧昧,她看着张也的眼睛缓缓说道:“不过你们张家欠我们‘销金窟’的人情,倒是该还了。” “人情?”张也还是那副无赖的表情,说道:“什么人情?” “当年张秉义进山前,从我们这儿借了一件东西,说好出来就还。结果人没出来,东西也没了。”玉夫人的笑容渐渐变冷,随即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现在你既然接了张家的担子,这债,自然该你还。” 张也心里暗道:“又是一个讨债的,不过,好在不是什么情债。这要是打算跟我来个春宵一夜,那我不亏了……” 张也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半分。 他歪靠在墙上,淡淡的说道:“我说玉夫人,咱就简单点……你打算从我这儿要什么,您直说……” “这事不急。”玉夫人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样子,笑盈盈的说道:“你先办你的事。等你从滇南回来,如果还能活着,再来‘销金窟’找我。到时候,我们再算这笔账。” 她说完,转身就走,身影几个闪烁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话:“小心养尸门的人。他们找的,可能不是真相,而是……复仇。” 眼看着玉夫人消失不见,老烟这才伸手抹了把冷汗,沉声说道:“销金窟……那可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情报和借贷组织,据说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也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交易。张小子,你祖上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张也撇了撇嘴说道:“我说老烟你这问题问的好……不过对于这事儿,我他妈也想知道答案……咱就说谁家好人放着放日子不过,天天到处惹是生非,惹了那么大一个麻烦不说,还惹了这么一大批的人回来。” “行了,别抱怨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周璃此时在一旁催促道。 三人不敢久留,迅速离开造纸厂区域。回到临时安全屋时,天已蒙蒙亮。 秦老和李莹此时已经等了一夜,见他们安全回来,才松了口气。 秦老问起情况,张也打开话匣子将二人在拍卖会的经历,尤其是最后木盒和玉夫人的事好似说评书一般“哇啦哇啦”的说了一遍。 “养尸门、机关门、销金窟……”秦老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开口接着说道:“八门的后人,还有这些隐藏极深的江湖势力,都开始浮出水面了。这还真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照我说,现在冒头的还都是小鱼小虾。这时候其实最怕的就是那些依旧藏在暗处的家伙……”张也一边说一边拿出那个木盒,放在桌上。“喏……这就是那个盒子。小爷我可是赌上命才跟人家换回来的,我是不是很伟大?” 李莹闻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周璃和小陈则白了张也一眼。 在安全屋的灯光下,木盒表面的浮雕更加清晰——那棵树的每一片叶子都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文字;树根处那个人形,蜷缩的姿态极其痛苦,面部表情扭曲,但仔细看,那人形的五官……似乎有些眼熟。 “打开看看。”看了一会儿后周璃说道。 张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按下盒盖上的暗扣。 盒盖“啪嗒”一下弹开。 盒子里面没有机关,只有一张折叠的、极薄的皮纸,颜色暗黄,近乎透明。皮纸上用朱砂画着一幅地图——不是地形图,而是一幅……人体经络图? 不,不是人体。图的轮廓更像一棵树,有主干、分支,但标注的却是穴位名称和气血流向。图的正中央,画着一个心脏般的图案,心脏周围缠绕着无数根须,根须末端延伸出去,连接着八个标记点。 八个标记点上,各写着一个字:金、木、水、火、土、风、雷、泽。 八卦?还是……八门? 皮纸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是满文和汉文并列:“树心即人心,八门锁八脉。封之百年,饲之以血。若锁既开,脉断人亡。” “这是什么意思?”李莹小声问道。 “像是一种……封印的原理图。”秦老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这棵树,被用类似人体经络封锁的方式镇压着。八个封锁点,对应八门。需要八门之血来维持封印?所以当年进去的八门各一人,出来也是各一人,每门留了一滴血在里面?” 张也此时突然想起谭老爷子信里说的“以身饲”,不由得心中暗想道:“难道张秉义当年返回山中,是以自己的血加固封印?” “饲之以血……”周璃脸色发白,“难道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八门后人的血去‘喂养’这个封印?所以张家人才会一代代被‘召唤’回去?”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张家就不是守树人,而是……祭品。 一代又一代的祭品。 张也此时心里好像是被猛然压上了一块石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自己好好的怎么就成了祭品? 随即他又想起了父亲失踪时的年龄——三十三岁,和自己现在一样。太叔公张秉义进山时,也是三十出头。这是一个巧合,还是……祭品的最佳年龄? “王砚秋。”张也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如果养尸门保留了完整记录,那么她一定知道真相。” “我已经安排好了。”秦组长说,“明天一早,你们就飞昆明,然后转车去腾冲。身份和路线都做了掩护,但对方肯定也会盯上这条线。一路上,务必小心。” 张也点点头,目光落回那张皮纸上。树心即人心……什么意思?难道那棵“人心树”,真的和人的心脏有关?和……张家的心脏有关?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平稳。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里缺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窗外,天色大亮。 新的一天开始,但张也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一个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命运。 至于这个命运是什么,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千里之外的滇南,腾冲一家老旧的玉器店后院。 轮椅上的年轻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但俊秀的脸。他面前摆着那三件刚拍来的殉葬品,但他看都没看,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一份泛黄的家谱。 家谱的某一页,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名字:张秉义。 旁边有小字批注:“杀我父兄,此仇必报。养尸门王砚秋,誓以张家血脉,祭我先人。” 他身后,阴影中,那个在拍卖会门口出现过的白发老夫人缓缓走出,正是王砚秋。 “东西拿到了?”老妪问。 “拿到了。”年轻人——王砚秋的孙子王牧点头说道:“奶奶,我们真的要……” “要。”王砚秋的声音冰冷刺骨,“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当年张秉义为了封印那东西,拿我父亲和叔叔的血做祭,害得我家破人亡。这个仇,憋了一百年。现在,该让他们张家也尝尝,血脉断绝的滋味了。” 她枯瘦的手抚摸着那枚玉含蝉,眼中是刻骨的恨意,过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道:“等那小子来了,就用他做最后的祭品。这一次,我们要解开的不是封印……而是束缚那东西的全部枷锁。让长白山下的‘那个’,彻底醒过来。到时候,所有欠我们的,都要百倍偿还。” 玉含蝉在她手中,突然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 王牧看着那滴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复仇的火焰,已经点燃。 而张也,正毫不知情地走向这场燃烧了百年的烈焰。 第十二回:诡异的玉佩 从北京飞往昆明的航班上,张也靠着舷窗,看着下方翻涌的云海,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周璃坐在他旁边,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紧张什么?”张也伸了个懒腰,缓缓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这一趟就算找不到王砚秋,至少也能在云南吃上正宗菌子火锅,不亏。” 周璃被他这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我们现在可是在被一帮人追杀,你还在想火锅?” “人生苦短,该吃吃该喝喝。”张也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周璃缓缓说道:“对了,秦老头说到了昆明有人接应,靠谱吗?” “是当地文物系统的一位老同志,姓杨,退休前在省博物馆工作,对云南的民间门派和江湖的一些事情很了解。”周璃看了看表,随后说道:“还有两小时落地,你可以睡会儿。” “睡不着……你要是困,你就先睡会儿!”张也掏出那枚令牌在手里把玩,“你说这东西到底什么材质?非金非木,摸起来温温的,像有生命似的。” 周璃看了一眼,没接话。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张也这人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他那种“不在乎”的态度,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一种看透世事后的洒脱。 飞机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时已是傍晚。出站口,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接北京周小姐”。 老人就是杨文博,七十多岁,精神矍铄,眼睛很亮。他和周璃简单寒暄后,目光便落在张也身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张也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位就是张怀山先生的孙子?” “杨老好。我叫张也。”张也笑着伸出手。 杨文博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某个位置轻轻按了一下。张也眉头微挑,这是个江湖暗号,意思是“自己人”。 张也随即也在杨文博的掌心处轻轻划了一下,意思是“了然”。 他们两个的动作都很轻,周璃自然是感觉不到的。 “车在外面,咱们边走边说。”杨文博松开了张也的手,领着二人走向停车场,上了一辆老款的黑色帕萨特。 车子很快驶出机场,杨文博一边开车一边说道:“王砚秋这个人,在滇西一带很有名,但不是什么好名声。养尸门在江湖上本就神秘,她这一支更是怪中之怪。有人说她能和死人说话,有人说她练成了驻颜术——她今年应该七十八了,但看起来像五十出头。” “您见过她?”张也问道。 “二十年前见过她一面。”杨文博回忆道,“当时省里组织民间技艺普查,我作为民俗顾问去了腾冲。王砚秋那时开着一家小小的玉器店,表面做翡翠生意,实际上接的都是‘阴活’——帮人处理凶宅、驱邪镇煞,甚至……帮一些大户人家处理见不得光的尸体。” “这么明目张胆?”周璃闻言皱眉说道。 “在滇西边境,有些事情警察是管不了的,也不敢管。”杨文博叹了口气,缓缓的接着说道:“王砚秋其实有真本事,但也因此结了不少仇。三年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突然关了店,搬到了腾冲郊区的一个老宅里,深居简出。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半年前,说她收了个残疾孙子,但没人见过那孩子长什么样。” “残疾孙子?”闻言张也想起了鬼市上那个坐轮椅的年轻人,心中暗道:“看来王砚秋确实有传人……” “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周璃问道。 杨文博沉默片刻,随即说道:“如果是异常的话,那应该是两个月前……那时候,腾冲发生了一桩怪事。城郊一个废弃的砖瓦厂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诡异——全身没有任何伤口,但五脏六腑都化成了血水。更怪的是,尸体被发现时,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翡翠玉佩,经鉴定是清代老物件。警方请了王砚秋去看,她只看了一眼就说‘这事我管不了’,然后匆匆离开。第二天,她就彻底失踪了。” 张也和周璃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但彼此的眼神好像都在说,“这手法,和北京仓库里那些被精神冲击的人很像。” “后来那玉佩呢?去哪儿了?”张也问道。 “作为证物被警方收走了,但我托关系拍到了照片。”杨文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张也。 张也接过手机看了看那张照片。只见照片上的玉佩雕工精美,是一只凤凰衔着一枚灵芝。但凤凰的眼睛位置,有两个极小的孔洞,像是原本镶嵌着什么。 “这图案……”张也眯起眼睛,话说了一半便嘬起了牙花子。 “眼熟?”周璃问道。 张也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爷爷留下的那本薄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一幅简笔画,画的是一棵树上停着一只鸟,鸟的嘴里叼着什么东西,虽然看不太清,但几乎和照片里那玉佩是一模一样。 而在张也手里那副画旁还有一小有注释,上写道:“凤衔芝,锁眼钥。” “这玉佩是‘钥匙’的一部分。”张也指着照片说道,“但缺了最关键的东西——凤凰眼睛里原本应该镶着两颗‘血珠’,很可能是用特殊血脉之人的血凝成的。” 杨文博从后视镜看了张也一眼,笑盈盈的说道:“张家小子,你知道的不少啊。” “家学渊源。”张也笑道,“杨老,能安排我们看看那块玉佩吗?” “明天一早吧,我约了保管证物的老同事。”杨文博说道,“今晚你们住我家,安全。” 杨文博的家在昆明老城区的一个胡同里,是个带小院的老宅子。院里种满了花草,还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此时正值花期,香气浓郁。 晚饭是杨老亲自下厨做的过桥米线和几样小菜。三人围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就着月光吃饭聊天。 “杨老,您和我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张也边吃边问道。 “我想想……算起来应该是八十年代初吧!你爷爷来云南考察少数民族的丧葬文化,我们合作过一段时间。”杨文博喝了口茶,慢悠悠的接着说道:“你爷爷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表面是个文物工作者,实际上对江湖事门儿清。他跟我说过,张家祖上有些不得不背的债,但他希望到你这一代能了结。” “他提到过长白山的事吗?”张也把最后一口米线汤喝完了之后,缓缓开口说道。 杨文博摇头说道:“没有明说,但他有一次喝多了,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什么‘有些东西埋在地下不是因为它该死,而是因为它不该活。’我问什么意思,他就再也不肯说了。” “不该活……”张也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心里暗想:“是指树根下那个东西吗?” 晚饭后,周璃帮忙收拾碗筷,张也则溜达到院子里抽烟。桂花香气混着烟草味,有种奇特的安抚效果。他抬头看着月亮,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也常在院里这样看月亮,一看就是很久。 “想什么呢?”周璃走出来,递给他一杯茶。 “想我们家老爷子,还有我爸。”张也接过茶,喝了一口后缓缓说道:“我爸妈出事那年我十岁,印象里他是个很沉默的人,总是心事重重。现在想想,他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你恨他吗?”周璃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恨?”张也笑了笑说道:“以前有点怨,觉得他抛下了我。但现在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血脉这东西,像刻在骨头里的咒,逃不掉。” 周璃看着他月光下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心里藏着很深的东西。 “对了……”张也忽然转移了话题,沉声说道:“明天看完玉佩,我想去趟腾冲的‘千棺洞’。” “千棺洞?”周璃皱眉问道:“你去哪儿干什么?” “养尸门的一个圣地。”张也吐出了口烟,随后说道:“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说那里藏着养尸门最大的秘密,也藏着八门当年的一些真相。王砚秋如果真失踪了,那里或许有线索。” “你怎么知道这些?”周璃疑惑的问道。 “这里可不止有乱七八糟忽悠人的那套……。”张也故作神秘的指了指自己脑袋,随后笑了笑说道,“其实是我们家老爷子留下那本册子里写的……还有一些需要特殊方法才能看到的笔记。我昨晚用白酒熏了熏,显出来几行字——‘欲寻养尸门真秘,须往腾冲千棺洞。洞有三层,地下一层藏尸,地下二层藏秘,地下三层……藏真。’” “藏真?什么意思?”周璃忙问道。 “不知道……我哪儿知道。我也不是养尸门的……”张也耸了耸肩说道,“所以才要去看看。” 夜深了,张也躺在客房的床上,手里摩挲着令牌。令牌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他的触摸。 就在这时,张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张也拿起手机,点开屏幕,发现上面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信杨,别去千棺。你父亲在等你。——无名!” 张也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删掉,关机睡觉。 管他是谁,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杨文博带他们去了市局的证物保管处。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姓陈的老警察,和杨文博是多年的老朋友。 在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后,张也和周璃终于见到了那块玉佩。 那块玉佩被装在密封袋里,透过塑料看,更显得莹润古朴。陈警官用镊子小心地夹出来,放在铺着绒布的托盘上。 张也戴上白手套,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玉佩的雕工极其精细,凤凰的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但正如杨文博所说,凤凰眼睛处的两个孔洞是空的,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说明原本确实镶嵌着东西。 “能化验一下孔洞里的残留物吗?”周璃问道。 “早就做了。”陈警官拿出一份检测报告,递给了周璃,“是一种有机质残留,主要成分是蛋白质和铁元素,还有少量……汞。” “血和朱砂的混合物。”张也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典型的‘血咒’载体。用特定血脉的血混合朱砂,然后将其点在关键位置,可以封存某种力量或信息。” “你的意思是,这玉佩原本是封印着什么?”杨文博问道。 “或者,是开启什么的地方或者东西的钥匙。”张也放下放大镜,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杨老,您知道这玉佩是从哪来的吗?” 陈警官没等杨文博开口便接过了话头,只听他沉声说道:“死者身份查清了,是个文物贩子,专门从缅甸倒腾老物件进来。据他的同伙交代,这块玉佩是他三个月前从一个缅甸商人手里买的,说是从缅北一个古墓里挖出来的。” “缅北……”张也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边靠近云南,历史上和中原也有交流。但凤凰衔芝的图案是典型的中原文化,怎么会出现在缅北?” “可能墓主人是从中原过去的。”周璃推测道。 “或者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这东西是有人从中原带过去的。”张也眼神一凛,沉声问道:“杨老,您听说过‘走影门’吗?” 杨文博脸色微变,看着张也缓缓说道:“东北盗门四小门之一,擅长潜行和密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怀疑,当年八门离散后,不止养尸门来了云南。”张也拿出手机,调出昨晚拍下的册子内容,随后缓缓说道:“你看这行字——‘戊午年,走影门陈氏一支南迁腾冲,携秘宝三件,其一为凤钥。’戊午年是1918年,正是八门从长白山出来后的第三年。” “凤钥……就是这块玉佩?”周璃问。 “很可能。”张也点头说道,“走影门擅长机关密道,他们保管的‘秘宝’很可能就是各种钥匙。这块玉佩如果真是凤钥,那它开启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那王砚秋的失踪和这块玉佩有关?”杨文博问。 “大概率是……”张也看向窗外,“看来这腾冲,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当天下午,三人驱车前往腾冲。滇西山高路险,但风景绝美。张也一路都在看风景,时不时还让杨文博停车拍照,完全不像是在执行危险任务。 周璃忍不住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前面有陷阱?居然还有心情拍照……” “担心有用吗?”张也咔嚓拍下一张云海照片,随后笑嘻嘻的说道:“该来的总会来,还不如享受当下。你看这景色,在北京可看不到。” 杨文博从后视镜看了张也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第十三回:山中的老宅子 傍晚时分,车子终于抵达腾冲。 这座边境小城宁静而古朴,街道两旁是各色翡翠店铺,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杨文博安排张也和周璃住进一家老牌客栈,老板是他旧识。客栈是典型的白族建筑,三坊一照壁,院里种着茶花,环境清幽。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去王砚秋的老宅看看。”杨文博说道,“至于千棺洞,那地方邪性,要去也得做好万全准备。” 张也和周璃点头赞同。 晚饭是在客栈吃的,地道的腾冲菜——大救驾、土锅子、稀豆粉。张也甩开腮帮子吃得很香,还跟老板要了壶本地的烤茶,边喝边跟周璃闲聊。 “我记得你们的资料里显示,最后是没找到我爹妈的尸体是吗?”张也把一大块肉塞进嘴里之后,缓缓的说道。 “嗯!当时只有一些血迹和一辆撞毁的车……”周璃喝了口烤茶后缓缓说道。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张也摸了摸鼻子说道:“我爹还活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璃疑惑的看着张也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做一个假设而已,你别紧张。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爹妈真没死,如果我真找到他们的话,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张也点了根烟,抽了一大口后,才懒洋洋的说道。 周璃一愣,随即看着张也,那表情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按你这么说的话,这个问题你之前就想过?” “想过很多次,但每次想的答案都不一样。”张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悠悠说道:“十岁的时候想问他们俩为什么不要我了,二十岁的时候想骂他俩一顿,现在……就想看看他俩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周璃问道 “直觉告诉我是的。”张也转动着茶杯,神色变的有些严肃,“而且他们应该在某个地方,做着某件不得不做的事。我们张家人好像都这样,一旦被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你呢?”周璃看着他,问道:“你现在也被卷进来了,后悔吗?” “后悔?”张也笑了,笑的很洒脱,“有点,但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麻烦。我这人最怕麻烦,可这破事从头到尾就是个天大的麻烦。但没办法,谁让我姓张呢?” 他语气轻松,但周璃听出了一丝无奈。 夜里,张也独自在院里散步。月光透过茶花枝叶洒下斑驳光影,远处传来隐约的犬吠。他走到那口古井边,看着井中倒映的月亮,忽然想起爷爷教过他的一句诗:“井底之月,镜中之花,看似真切,实则虚妄。” 很多事都是这样吧,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遥不可及。 比如真相,比如爹妈,比如现在的自己,又比如……。 此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周璃。 “睡不着?”周璃轻声说道。 “嗯,想事情。”张也转身,看着周璃认认真真的问道:“你说,如果我们真找到了最终答案,会是什么样?” “不知道。”周璃走到他身边,站定后淡淡的说道:“但秦老说过,有些真相之所以被隐藏,是因为它们一旦公开,会颠覆人们认知的世界。” “那就颠覆好了。”张也耸了耸肩,懒洋洋的笑道:“反正现在这世界也挺没劲的,倒不如闹出点动静来热闹热闹。” 周璃被他逗笑了,转头看着张也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个怪人。” “彼此彼此。”张也看了看表,说道:“不早了,睡吧。明儿咱们还得去会会那位养尸门的老太太——或者至少,去她家哪老房子串串门。” 聊完天,两人各自回房。 张也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令牌。令牌温热依旧,像是活物的体温。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父母模糊的脸。 窗外,月光如水。 而在腾冲城郊的某座深山里,一个隐蔽的洞穴深处,一双苍老的眼睛缓缓睁开。 她手里握着一块和张也手中一模一样的令牌,两块令牌隔着数十里,同时发出了微弱的共鸣震动。 老人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 “来了……终于来了……” 第二天清晨,腾冲下起了蒙蒙细雨。 杨文博带着张也和周璃驱车前往城西的山区。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约一小时,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 “前面车进不去了,咱们得步行。”杨文博穿上雨衣,随后说道:“王砚秋的老宅在半山腰,路不好走,你们两个小心。” “放心吧!”张也套上雨衣后笑着说道:“打小儿就在雨里头撒尿和泥玩儿,这点路不叫个事儿!” 说完话,三人沿着湿滑的小径向上爬。雨中的山林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四周静得只能听到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声。 走了约半小时的山路,前方密林中隐约露出一角青瓦白墙。那是一座老式的滇西民居,但看起来很破败,院墙坍塌了一部分,木门虚掩着,门板上贴着褪色的门神年画。 “到了,就是这儿。”杨文博低声说道,“我三年前来过一次,那时还有人住,现在却是物是人非了……” 话没说完,张也已经走上前,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突兀。院里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正屋的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 “小心。”周璃掏出手枪,率先走进正屋。 屋内光线昏暗,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和一个神龛。神龛上供着一尊奇怪的雕像——不是佛也不是道,而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身上缠绕着藤蔓状的纹路。 张也走近神龛,发现雕像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上写着:“养尸守秘,不负所托。” “这是养尸门的祖师像。”杨文博说道,“他们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历代祖师。” 张也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挂着一些奇怪的物件:风干了的草药束、用红绳串起的兽骨、还有一些画在黄纸上的符咒。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的一个木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贴着写满符文的黄纸。 “这些是……”周璃皱眉问道。 “养尸罐。”杨文博解释道,“养尸门有一种秘术,可以将新死之人的魂魄暂时封存在特制的陶罐里,防止其散逸。据说这样可以帮死者完成未了心愿,或者……问出死前看到的一些秘密。当然这些都是传说,到底这是真还是假,还真就没有人知道……” 张也倒是对这些东西很是好奇,他缓步走到木架前,仔细观察那些陶罐。每个罐子上都贴着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姓名和日期。最早的一个是“王守拙,一九二一年冬”,最晚的是“李秀兰,二零一八年秋”。 王守拙——这正是养尸门当年进长白山的两兄弟之一,王砚秋的父亲。 “她一直留着父亲的养尸罐……”张也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看来养尸门对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这里还有东西。”周璃在神龛下方发现了一个暗格。她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本用油布包裹的线装书。 书很旧,封面上没有字。 张也接过那本旧书,并轻轻的将其翻开,只见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记录的是养尸门的各种秘术和历代大事。他快速翻阅,终于在中间部分找到了想要的内容: “民国十年秋,父守拙、叔守诚随东北八门四十人入长白山,寻秘宝。临行前,父将门中至宝‘养尸玉’交予我,嘱曰:若百日不归,则将玉毁之,切勿落入外人之手。” “十二月,噩耗传来,四十人仅八人生还,父与叔皆殁。生还者中,张氏秉义公亲来告之,言父与叔为封印邪物,自愿献祭,魂灵已镇于树下,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信。次年春,独往长白山,欲寻父叔遗骸。至黑风口,遇张家后人怀山,彼时年方十八,亦在寻其叔秉义公之下落。二人同探秘地,见树下一洞,深不见底,洞壁刻满符文,中有异光闪烁。” “欲入,忽洞中传来父声,厉喝:‘速走!封印将破,邪物将醒!’话音未落,洞内涌出黑雾,雾中有人影幢幢,状极痛苦。怀山拉我疾退,逃至山外,回首见黑雾凝成一巨大鬼面,朝我二人狞笑,旋即消散。” “归后大病三月,始信父叔确已殁。然心中有疑:若父叔已死,洞中父声何来?鬼面何物?问于怀山,彼亦摇头不知,唯言:‘此事蹊跷,待他日再探。’” “此后数年,怀山多次来信,言及山中异象频发,疑封印松动。至民国二十六年,信中断绝,再无音讯……” 张也合上书,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想道:“原来我们家老爷子年轻时就和王砚秋一起探过长白山,还听到了王守拙的声音?如果王守拙那时已经死了,那声音从何而来?” 除非……人虽死,魂未散? 或者,那根本就他妈不是王守拙? “看这里。”周璃此时指着书页边缘的一行小字说道。 张也随即将目光转到那行小字上,发现那小子是用不同颜色的墨水后加上去的:“癸酉年,怀山再来信,言其子建国入山未归,疑步我等后尘。我回信劝其节哀,然心知此事未完,张家血脉之劫,恐代代不绝。” 癸酉年是1993年。 我爸妈是在1993年就进过山?比官方记录的1998年早了五年! 张也感到一阵眩晕。时间的迷雾越来越浓,父母到底进过几次山?他们俩到底在做什么? “还有这个。”杨文博从书桌抽屉里找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砚秋亲启”,字迹苍劲有力。 信是张怀山写的,时间是1998年10月: “砚秋道友:久未联系,甚念。今有一事相托,吾儿建国月前与妻又入长白,此番不同以往,似有决绝之意。行前曾言:‘若此去不回,请告吾子小也:莫寻我,莫入山,张家之债,至我而终。’” “然我夜观天象,见长白方向有异光冲天,恐非吉兆。建国或有危难,我欲往寻之,然年事已高,力不从心。若道友得闲,可否往长白一探?此事关乎八门存亡,亦关乎那物之封印。建国手中,或有彻底解决之法……” 信到这里中断了,因为后面被人撕掉了。 第十四回:出发千棺洞 “照这么看的话,当年王砚秋应该去了……”张也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她去了长白山,找我爹妈。但结果如何,信里没说。” “所以她的失踪,可能和去长白山有关。”周璃分析说道,“她去找张建国和你妈妈,然后……三个人可能都遇到了麻烦。” “或者,他们都找到了什么,所以藏起来了。”杨文博补充说道。 张也把信小心收好。又一个线索,又一个谜团。父母两个人在1998年进山前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还让爷爷转告自己别去找他。但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手里到底有什么“彻底解决之法”? “现在怎么办?”周璃问道。 “去千棺洞。”张也眼神坚定的说道,“如果王砚秋真的在长白山找到了什么,或者带回了什么,最可能藏的地方就是千棺洞。那里是养尸门最隐秘的所在。” 杨文博闻言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千棺洞那地方……我年轻时去过一次,差点没出来。那不是普通的山洞,是个极其复杂的溶洞系统,分上中下三层,岔路极多,而且有很重的阴气。据说洞深处有天然形成的‘养尸地’,尸体放在那里百年不腐。” “所以……您知道具体位置吗?”张也直接了当的问道。 “位置我是知道的,但……”杨文博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那里现在是保护区,擅自进入违法。而且真的很危险。” “杨老,您带我们到洞口就行,您不用进去。您的身份确实是不太方便……”张也看着杨文博说道:“至于里面的情况,我和周璃进去看看。” “我跟你们去……”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三人先是一愣,随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而此人正是王牧。 只见他脸色苍白,但眼神凌厉异常。 王牧看着眼前的三人冷冷的说道:“我知道千棺洞里面的路,也知道那洞里面的机关。奶奶曾教过我。” 张也打量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一直知道奶奶的老宅位置。”王牧摇着轮椅进来,“这几天我一直在腾冲等你们。我知道你们会来找奶奶,也知道你们一定会去千棺洞。” “为什么等我们?” “因为奶奶失踪前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张家人来找她,就带他们去千棺洞最深处。”王牧直视张也,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她说那里有你们张家需要的东西,也有……真相。你信得过我吗?” 王牧这话很明显是说过张也听的。 张也闻言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为什么信不过?只是……” “只是什么?”王牧看着张也问道。 “只是……我可没什么钱付给你当做向导费……”张也笑道。 雨停了,阳光从云缝中透出。 洞位于更深的山里,车子只能开到山脚下,剩下的路全靠步行。王牧的轮椅在崎岖山路上根本无法行进,最后是张也决定背着他走。 “不好意思,拖累你们了。”王牧趴在张也背上,低声说道。 “没事,你这点分量,还没我平时在潘家园扛的货沉。”张也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看着瘦的跟个猴儿一样……还挺沉,是不是心里事儿太多?” 王牧没接话,边上的周璃倒是笑出了声。 走了约两小时,前方出现一面陡峭的岩壁,岩壁下方有个半人高的洞口,被藤蔓遮掩。洞口处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千棺洞”,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生人勿入,死者归处。” “就是这儿了。”杨文博拨开藤蔓,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洞内涌出,带着淡淡的腐味和霉味。 张也放下王牧,打开强光手电往洞里照了照。洞口很窄,但进去后逐渐开阔,显然是个天然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在手电光下泛着幽光。 “跟着我走,千万不可以乱跑。”王牧摇着轮椅率先进入,“洞里有机关,走错一步可能触发陷阱。” 四人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洞内岔路极多,像迷宫一样,但王牧似乎很熟悉,每次都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正确的路径。 走了约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厅。厅内景象让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洞厅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上百口棺材! 棺材大小不一,材质各异,有木棺、石棺、甚至还有陶棺。它们整齐地排列着,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最诡异的是,每口棺材都没有盖严,留着一道缝,仿佛里面的东西随时可能爬出来。 “这就是……‘千棺’?”周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 “其实只有一百零八口,对应天罡地煞之数。”王牧解释道,“这些都是养尸门历代祖师的棺椁,采用特殊方法处理,尸体可保百年不腐。据说在特定时辰,还能与棺中祖师‘沟通’。具体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也好奇心起,转身走近最近的一口木棺,用手电往里照。棺内躺着一具干尸,穿着清朝服饰,面容枯槁但完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一块玉璧。 “这是第三代祖师,康熙年间生人。”王牧见张也靠近一口棺材后,缓缓开口说道,“奶奶说,他死后第七天曾‘醒来’一次,交代了门中几件大事,然后又‘睡’去了。” “醒来?”周璃皱眉问道。 “养尸门的‘醒尸术’,可以让刚死之人短暂恢复意识。”杨文博解释道,“但这术法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尸变。” 张也在棺林间穿行,目光扫过每一口棺材。他在找,找特别的,找可能与长白山有关的。 终于,在洞厅最深处,他看到了三口特殊的棺材—— 它们并排摆放,材质是罕见的黑檀木,棺盖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左棺刻着一棵树,树下跪着两人;中棺刻着一群人围树而立;右棺刻着一人独行入山。 “这是……”张也神情严肃的问道。 “奶奶特意交代的三口棺。”王牧摇着轮椅过来,沉声说道:“左棺是太爷爷王守拙和叔太爷爷王守诚的衣冠冢;中棺是当年进长白山的八门祖师灵位;右棺……”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说道:“奶奶说是为一个人准备的,但那个人是,她没说。” 张也一转身走到右边棺材的跟前,发现棺盖上刻着一行小字:“为迷途者备,愿其早归。” “迷途者?是谁?”张也心里暗想道:“又他奶奶的打哑谜!” 他试着推了推棺盖,发现是活动的。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一用力,“呼”的一下将棺盖推开—— 棺内没有尸体,只有几样物品:一本笔记、一块黑色石板、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天池边,背影孤独。翻到背面,有一行字:“1988年秋,最后一次见他。——砚秋” 张也的手颤抖起来。这背影,这身形……是父亲! 1988年!王砚秋在1988年见过父亲!而且拍下了照片! 他拿起那本笔记,翻开第一页,是王砚秋的笔迹: “戊辰年秋,张建国独访腾冲,言已寻得破解血契之法,需借养尸门‘醒尸术’一用。我问其故,彼言:‘欲破树根之封,需知封内何物。唯一之法,乃唤醒当年献祭者之魂,问其真相。’” “我告之醒尸术之险,彼执意要试。遂于千棺洞内,以我父养尸罐为引,行醒尸之术。然术成瞬间,罐中父魂未醒,反有异变——罐壁渗血,洞内阴风骤起,有非人之声自罐中传出,言:‘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建国大骇,急止术法。归后三日不语,第四日忽言:‘我知矣!树根下所封非物,乃人!或曰,曾为人!’问其详,彼摇头不言,只道需再入长白,验证一事。” “临行前,彼留此石板,言若其一年不归,则将石板交予其父怀山或其后人。又嘱:‘万不可再试醒尸术,罐中非我父魂,乃……他物冒充。’” “次年春,建国果未归。我依约将石板藏于此棺,待张氏后人。” 张也拿起那块黑色石板。石板约巴掌大,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表面刻着极其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又像是地图。 而当他把自己的令牌放在石板上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令牌上的树纹突然亮起微光,而石板上的纹路也开始流动、变化,最终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图:长白山地形图,上面标注了八个点,其中一个点在天池北坡,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一个字:“眼”。 而在“眼”的位置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此处有门,门后有真。开门需钥,八钥合一。然门开之时,亦劫起之时。” “八钥合一……”张也喃喃道,“八块令牌集齐,才能打开那扇门?” “看来是了。”周璃凑过来看了看,随即说道:“但这‘劫起之时’是什么意思?门开了会引发灾难?” “可能门后就是树根下封印的东西。”杨文博神色凝重的说道,“开门意味着解封,那东西可能会出来。” 张也盯着那块石板,忽然发现地图的边缘还有一行更小的字,但这行小字很特殊,需要在一定的角度才能看清。 张也试了几次,这才勉强看见上面写的啥:“若欲永封,需以容器为祭。容器者,八门血脉中最纯者,自愿赴死,魂镇门内,可保百年太平。” 容器……自愿赴死…… 张也感到一阵寒意。这方法,爷爷的笔记里也提到过。 “看来你父亲找到了彻底解决的方法。”王牧看着张也缓缓说道,“但他没有用,可能是因为……” “因为需要牺牲一个人,而且必须是张家人。”张也接过话头,“我爸不是那种会牺牲别人的人,更不会让我去牺牲。所以他一直在找其他办法。” “但他找到了吗?”周璃问道。 “那我哪儿知道……”张也收起石板,看着周璃笑了笑说道:“但既然他留了线索,就说明还有希望。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其他七块令牌,找到那扇门,然后……” 然后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来了。”周璃突然警觉地举枪指向洞口方向。 第十五回:千棺洞里的秘密 此时的洞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看样子来的绝对不止一个人。而且听动静,这帮家伙是径直朝着洞里来的。 “快,躲起来!”杨文博低声说道。 四人都是江湖上的生梆子,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于是身子一转便迅速躲到棺材后面。二他们这头刚藏好,一束强光就射进了洞厅,紧接着是五六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那几个家伙,为首的是个穿着冲锋衣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手电和一张地图。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看起来像登山客,但张也注意到他们腰间都鼓鼓的,保不齐里面都藏着家伙。 “就是这儿了。”中年男人对照着地图,核实了好几遍后开口说道:“千棺洞,养尸门的老巢。老板说东西很可能就藏在这儿。” “刘哥,这么多棺材,怎么找?”一个年轻人边有些嫌弃的捂住鼻子,边开口问道。 “废话,你说怎么找?当然是一个一个翻。”被称作刘哥的男人说道,“重点是三口黑檀木棺,这是老板特意交代的,听见了吗?” 听见那个叫刘哥的家伙提到“三口黑檀木棺材”,张也心中猛然就是一紧,不由得心中暗想道:“这些人也是来找石板的?他们是谁的人?长生会……?这些人的架势看起来不太像是长生会的,难道他们是那一直不肯露面的第三股势力?” 张也一边心中暗自琢磨,一边死死盯着那几个人的动作。 他们人不算多,但手脚做起事来却十分麻利,时间不大边搜索完了大半儿的棺材。 眼看那几个人就要搜索到这边,张也低声对周璃说道:“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带石板和笔记先走。” “不行,太危险!”周璃反对道。 “听我的。”张也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又看着周璃微微笑道:“放心吧!我手里有令牌,就算是让他们把我逮住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这帮家伙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说不定到时候还好吃好喝的招待我……” “你怎么净想美事?”周璃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不说这些了,抓紧时间……你们从那边的小洞出去,至于后面的路该怎么走,王牧知道路。”张也催促道。 说完,他不等周璃反应,整个人突然从棺材后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说各位,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忙?” 张也这突然的一下子,着实是把那几个人吓了一大跳,五个人齐刷刷举枪对准张也。 刘哥眯起眼睛,咬着牙沉声说道:“你是谁?” “我啊……我叫张也,就是那个弓长张,之乎者也的也……”张也笑嘻嘻的说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这儿。” “石板交出来。”刘哥一边说一边缓缓的伸出手。 “给你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们是谁的人?”张也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瞥见周璃三人悄悄向侧面的小洞移动。 “你没资格问问题。”刘哥说完这话,示意手下人上前,“拿下他!” 刘哥的话音刚落,两个年轻人身形转动,朝着张也扑上来。 张也见状一不慌二不忙,侧身躲过第一个,顺势一脚踢在对方膝盖后侧,那人身形不稳跪倒在地,张也紧跟着就是一拳砸在那家伙的鼻梁上,鲜血一瞬间就喷了出来,至于那家伙则捂着鼻子惨叫倒地。 第二个见同伴倒地,二话不说就掏出了匕首。 但他的匕首刚我在手里,张也的人已经动了——他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枚铜钱。 张也先是猛的朝前跨了一步,随即左手作势要打向那人的面门,就在那家伙准备躲闪的时候,右手手腕一抖,铜钱“唰”的一下飞出,精准地打在对方手腕上,匕首当即脱手。 “哟,还会两下子。”刘哥冷笑道,“但你觉得你能打几个?” 他身后还有四个人,都掏出了枪,笑盈盈的看着张也。 张也见状也笑了,当即举起双手,笑嘻嘻的说道:“行行行,我投降。不过,咱可说好了,投降了可就不能打脸了。”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我问你石板在哪儿?”刘哥怒道。 “你看你,脾气这么急!有时间多去看看中医,你一定是肝火太旺了。”张也看着刘哥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你没完了,是吧?”刘哥一边说一边将枪口对准了张也的眉心,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要不要我请你吃个实心的铁链子?” “哎哎哎……别闹!一会儿在走火了!”张也见状忙举起双手,略带躲闪的说道:“你不就是要石板吗?给你……给你……石板就在……” 张也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手缓缓朝他身侧不远的一口棺材指去。 而就在对方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张也突然抬起脚对准那个刘哥的小肚子就是一下。 这一脚张也可以说是铆足了劲儿,再加上刘哥的注意力没在张也身上,所以这一脚踹的可谓是结结实实,刘哥整个人都被踹出去了能有两米多远。 张也见一击得手,也不恋战,转身就跑,整个人冲向另一侧的岔路,更可气的是,这小子一边跑还一边喊:“来追我啊!” 那声音还故意夹着嗓子,别提多贱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响起,子弹打在石壁上,溅起火星。 张也急忙一缩脑袋,整个人像只灵活的猴子在棺林间穿梭,借助棺材躲避子弹。他对王牧说过,自己这点本事都是在潘家园跟人打架练出来的——虽然有点夸张,但他确实很能跑。 那几个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张也则拼命往洞深处跑。他知道这洞岔路多,只要能甩开他们,就有机会脱身。 张也慌不择路的跑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向下的陡坡。张也来不及刹车,整个人滚了下去——不知滚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浑身疼痛。抬头看,这里是个更小的洞室,只有十几平米,但奇怪的是,洞室中央竟然有一口井。 不是水井,井口用石板封着,石板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八门标记。 张也挣扎着爬起来,扶着腰走到井边。更让张也感觉到奇怪的是,此时怀里的令牌正在剧烈震动,那震动的频率像是要跳出来。 “这井下有什么?”张也心中暗想道。 张也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推石板。 石板很重,张也铆足了劲儿,双臂使劲用力推了几次后,竟然缓缓将它移开了。 井口露出,深不见底,但有一阵阵阴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那股熟悉的腥甜气味。 张也用手电往井下照了照,光柱在一段距离后消失在黑暗中,看不到底。但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电时,井底突然有什么东西反光了一下。 “那是什么?”张也心中一惊。 他趴在井边,尽量往下看。终于,在井壁约十米深的位置,他看到了——镶嵌在岩壁里的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镇魂井”。 而在石碑下方,井壁上刻着一行小字: “张氏血脉,历代容器。魂镇于此,保世太平。——八门共立,民国十年” 张也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容器……魂镇于此……” 这口井里,镇着张氏先祖的魂魄? 所以所谓的“血契”,所谓的“容器”,就是用张家人的魂,来镇压井下的东西? 这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就在此时,张也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追兵到了。张也来不及多想,迅速将石板推回原位,然后闪身躲到洞室角落的阴影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张也刚躲进阴影里之后,刘哥便带着人冲进来,手电光四处扫射,一边找一边骂道:“他妈的那小子人呢?跑哪去了?” “刘哥,你看……!这里有口井!”一个手下发现了井,随即说道。 刘哥大步走过去,看着封死的石板,若有所思的说道:“老板说的‘门’,会不会在下面?” “要不要打开看看?”一个手下说道。 “等一等再研究这口井,先找到那小子再说。”刘哥转身,看了一下四周后,说道:“他跑不远,搜!” 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张也这才喘了口气。他缓缓从阴影里出来,最后看了一眼那口井。 井下的秘密,他一定会回来揭开。 但现在,他得先活着出去。 他选择了一条与追兵相反的方向,摸索着向前走。洞内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但他能感觉到令牌在指引方向——它一直在微微震动,像是某种导航。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光亮。张也陡然加快脚步,终于从一个隐蔽的出口钻了出来。 外面是山的另一侧,雨后的阳光刺眼。他站在山坡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此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周璃的短信:“安全,石板已藏好。回客栈汇合。” 张也回了两个字:“收到。” 他回头看了一眼千棺洞的方向,那个黑暗的入口像一只凝视他的眼睛。 井下的秘密,八门的真相,还有他父母的情况…… 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长白山。 看来,是时候回去了。 回那座吃人的山,回那个百年的局。 这一次,他不想被人当作棋子,他要做下棋的那个人,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打算将这整盘棋给掀翻。 第十六回:被迫返京 从千棺洞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 张也推开房门,便看到周璃正站在窗前警戒,王牧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杨文博则在检查几件奇怪的物件——罗盘、红线、铜钱,还有一包用黄纸包着的粉末。 “回来了?”周璃转身,上下打量他,好一会儿才关切的说道:“你……没受伤吧?” “就蹭破点皮,不碍事。”张也嬉皮笑脸的甩了甩手腕,那里确实有几道擦伤,“你们怎么样?石板藏好了?” 王牧闻言睁开眼,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他看着张也淡淡的说道:“石板我已经分开藏了,三部分藏在三个地方。就算他们找到一两处,也凑不齐完整信息。” “聪明。你小子腿脚虽然不咋地,但做人倒是挺鸡贼!”张也拉过椅子坐下,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缓缓说道:“追我的那伙人,领头的是一个叫刘哥的,听口音像是东北人,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儿。他们知道那里的三口黑檀木棺,目标明确,肯定是受人指使。” “长生会的人?”周璃问道。 “不像。”张也摇头说道,“长生会的人更专业,装备更好。这伙人虽然也有枪,但配合生疏,更像临时拼凑的杂牌军。我怀疑是第三方势力雇的一些专门捞偏门的家伙。” 杨文博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罗盘,神色凝重的说道:“我在腾冲有些耳目,刚才打听了一下。最近确实有一伙东北来的生面孔在活动,领头的外号‘刀疤刘’,以前在边境走私,心狠手辣。他们住在城东的‘悦来客栈’,已经三天了。” “打听出来雇主是谁吗?”张也问道。 “这个还真就没打听出来,但听说雇主出手很大方,直接预付了五十万。”杨文博皱眉说道,“据说这个刀疤刘接活有个规矩:不问雇主身份,不打听目的,只要钱到位,让他干什么都行,就算雇主要他宰了自己老爸老妈,他也不会犹豫一下。” “这点我倒是感受到了。”张也闻言笑了笑,随即他若有所思的喃喃道:“照这么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拿到石板,但又不愿意亲自露面。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养尸门内部的人。”王牧此时忽然开口说道,“奶奶失踪后,门里几个师叔伯一直在争掌舵人的位置。他们中有人可能不希望奶奶的传承落到外人手里,尤其是……你们张家人的手里。” “所以你带我们去千棺洞,他们知道了就来抢?”周璃皱眉问道。。 王牧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有这种可能。养尸门在滇西经营百年,眼线众多。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我说老王你这话虽然说的看上去在理,但好像逻辑上有不太通……”张也这边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璃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街道空无一人,但对面屋顶上有黑影一闪而过。 “我们被盯上了。”周璃低声说道。 “意料之中的事儿。”张也倒是很淡定,他抽了口烟后,冲着杨文博问道:“杨老,咱们这个客栈有后门吗?” “有,通往后巷。”杨文博说道,“但现在出去可能更危险,外面情况不明。” 张也想了想,忽然笑了说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与其出去胆战心惊,倒不如在这里舒舒服服的睡大觉。既然他们愿意盯着,那就让他们盯吧。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睡觉。” “什么意思?”周璃不解的问道。 “这还不明白吗?现在是敌暗我明,硬来始终不是个好办法。”张也伸了个懒腰,开窗户将手里的烟头扔到了窗外,随后靠在窗边缓缓说道:“他们既然只是监视不动手,说明在等什么——要么等我们拿出石板,要么等我们离开腾冲,要么就是等我们自己犯错误……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为什么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哪?”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向王牧慢悠悠的说道:“对了,老王,你们家那个千棺洞的出口不止一个,对吧?” 王牧点头说道:“那里面有四个隐蔽出口,分布在不同的方向。” “那就好。”张也摸着鼻子慢悠悠的说道,“明天一早,咱们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坐车离开腾冲。等他们跟上来,我们再杀个回马枪,从另一个出口回千棺洞。石板不是分三处藏的吗?我们只取一部分,剩下的继续藏着。” “调虎离山?”周璃恍然大悟的说道。 “聪明的智商又一次在你这儿占领高地了……”张也笑嘻嘻的看着周璃说道。 周璃没说话,只是笑着白了张也一眼。 “其实我还有别的目的,我主要也想顺便看看跟着我们的到底有几拨人。”张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接续说道,“在潘家园混,没点反跟踪的本事早被人坑死了。” 计划其余三人的赞同后就这么定下了。当晚,四人轮流守夜,但一夜无事。监视的人似乎真的只是监视,没有进一步动作。 第二天清晨,张也早早的起床,在院里打了一套不知名的拳法。动作很怪,不像任何传统武术,倒像是街头打架的野路子,但每一招都简洁实用,直击要害。 杨文博在一旁看着,等张也打完才开口问道:“你这拳法……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张也擦了把汗,笑着说道:“小时候在胡同里打架打出来的经验,后来结合爷爷教的一些呼吸法,瞎琢磨的,让您老见笑了。” “不简单。”杨文博拍着张也的肩膀说道:“虽然不成体系,但招招都往人最疼的地方招呼,不好看,却很实用。” 张也谦虚的回应了几句后,便跟着杨文博一起去吃早饭。 早饭是客栈老板准备的稀豆粉和饵块。四人吃得慢条斯理,张也甚至还跟老板聊了会儿翡翠行情,完全看不出紧张感。 八点整,他们退房离开。杨文博开了车来,四人上车,朝城外驶去。 车子刚出城,周璃就发现后面有尾巴——两辆摩托车,保持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果然跟来了。”周璃从后视镜观察,“两辆摩托,四个人。” “不止。”张也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说道:“前面岔路口应该还有车等着。他们不会只派摩托跟踪,这样的话太容易跟丢了。” 果然,车子开到第一个岔路口时,前方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车旁站着两个人,正假装查看地图。等杨文博的车开过去,越野车立刻启动,跟了上来。 “现在三辆车了。”周璃沉声说道。 “他们想跟,就让他们跟。”张也依旧闭着眼,慢悠悠的说道:“杨老,往边境方向开,路越偏越好。” 杨文博点头,方向盘一转,驶上了一条偏僻的县道。这条路通往中缅边境的山区,路况很差,车流稀少,确实是动手的好地方。 车开了约半小时,后方越野车突然加速超车,然后一个急刹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两辆摩托车也从后面包抄上来,六个人下车,手里都拿着砍刀和钢管。 刀疤刘从越野车副驾驶跳下来,脸上那道伤疤在阳光下格外狰狞,只见他撇着嘴说道:“张先生,怎么这么急着走?我们远处无怨进处无愁,也不想为难你,不如您行个方便,东西交出来吧。” 杨文博一脚急刹将车停了下来。 张也推门下去,脸上挂着微笑慢悠悠的说道:“刘哥……是吧?大清早的拦路,这可不太礼貌啊!” “少他娘的废话。”刀疤刘吐掉嘴里的烟头,撇着嘴骂道:“把石板交出来,你们可以走。不然……” 他挥了挥手,手下们围了上来。 张也用眼睛数了数,一共六个人,加上刀疤刘七个。战斗力一般,但手里有家伙,硬拼吃亏。 “石板不在我这儿。”张也摊手,说道:“留在客栈了,你们去搜呗。” “你觉得我信?”刀疤刘冷笑,“昨晚你们房间的灯亮到半夜,肯定在研究那东西。别耍花样,搜身!” 两个手下上前要搜张也的身。就在这时,张也动了—— 他左脚前踏,右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左边那人的手腕,反关节一拧,那人惨叫一声,钢管脱手。同时他侧身躲过右边那人挥来的砍刀,抬膝撞在对方腹部,那人闷哼弯腰,张也顺势一记肘击砸在后颈,直接放倒。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两人全部倒地,简单直接,整个过程张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刀疤刘脸色一变,沉声说道:“练家子?妈的,一起上!” 剩下四人应了一声后,一拥而上。张也却不硬拼,而是边打边退,引着他们往路边树林里跑。林子里地形复杂,可以分散对方人数优势。 周璃想下车帮忙,却被杨文博给按住,只听他低声说道:“别急,张家小子有分寸。你看他退的方向……” 周璃闻言这才仔细看去,却发现张也看似在乱跑,实则很有章法——他专挑树密的地方钻,追兵不得不分散开,很快就变成了各自为战。 一对一,张也的优势就显出来了。他的打法完全没有套路,怎么阴损怎么来:抓把土扬人眼睛,踢人下阴,掰手指,甚至用头撞鼻子。那些打手虽然凶狠,但都是街头斗殴的野路子,对方那帮人哪见过这种不讲武德的打法,不一会儿就倒下了三个。 剩下一个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张也捡起地上的钢管,奋力掷出,钢管旋转着砸在那人膝盖窝,那人扑倒在地。 刀疤刘见状,终于亲自出手。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军刺,动作明显比手下利落得多,一看就是练过的。 “小子,你他妈的有点本事。”刀疤刘舔了舔嘴唇,狠戾的说道:“但到此为止了,今儿你就给老子我在这儿吧!” 说完,他一个箭步上前,军刺直刺张也咽喉。张也侧身躲过,但刀疤刘变招极快,手腕一翻,军刺改刺为划,掠向张也胸口。 张也心中一惊,赶忙向后急退,但胸前衣服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张也低头看了眼,不怒反笑道:“我说刘哥,你这刀不错,哪儿买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刀疤刘再次扑上,一刀朝张也刺来。 这次张也不敢硬接,不断后退躲避。刀疤刘的军刺舞得密不透风,好几次都差点刺中要害。 “张也,接住!”此时,周璃忽然朝张也扔过来一样东西。 张也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那枚令牌。令牌入手,他突然感到一股温热从掌心传入,瞬间流遍全身。更奇妙的是,眼前的世界似乎清晰了许多,刀疤刘的动作在他眼中变慢了。 不,不是变慢,是他的反应变快了。“嘿!这玩意好啊!还有能当个外挂使唤!” 刀疤刘又一次刺来,这次张也看准时机,左手如毒蛇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刀疤刘吃痛,军刺脱手。张也右手握拳,中指关节凸出,狠狠砸在刀疤刘喉结下方。 “呃……”刀疤刘捂着喉咙后退,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张也乘胜追击,一脚踢在他膝弯,刀疤刘“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张也顺势捡起军刺,抵在他脖子上,笑嘻嘻的说道:“我说刘哥,咱们现在可以聊聊了?” 刀疤刘喘着粗气,眼中终于露出恐惧,刚才的狠戾劲儿几乎瞬间全无,只听他磕磕巴巴的说道:“别……别杀我……” “谁雇的你?”张也问道。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刀疤刘艰难地说道,“对方是通过中间人联系的,钱是现金,放在指定地点……我只知道雇主是个女人,而且听声音感觉她很老……” 女人?还很老? 张也和王牧对视一眼,心中暗想道:“王砚秋?不可能啊!她自己就是目标。那是养尸门的其他人?还是这里面另有门道……” “她让你做什么?”张也继续问道。 “抢一块石板……黑色的,有纹路……还说如果遇到张家人,留活口,要完整的……”刀疤刘说道。 完整的?什么意思? 张也皱眉:“还有呢?” “还有她说……说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万……但要保证张家人不能受伤,尤其不能流血太多……”刀疤刘喘着粗气说道。 不能流血太多?这要求太奇怪了。 张也正想再问,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又一辆车驶来,停在不远处。车上下来三个人,都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动作干练,一看就是专业保镖。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到近前,看了看地上的打手,又看了看张也,沉声问道:“张先生?” “你们又是谁?”张也警惕地问道。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随后说道:“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特别调查组。我们接到秦组长的通知,来接应你们。” 周璃闻言开门下车,在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后,朝张也点头说道:“是真的。” 张也见状这才放开刀疤刘。那三个黑衣人迅速控制了现场,将刀疤刘和他的手下铐起来,塞进车里。 “这些人我们会处理。”为首的男人说道,“张先生,你们现在很危险。不止一拨人在找你们,建议立刻离开云南。” “离开云南?秦老这是让我们去哪儿?”张也问道。 “秦组长安排好了,先回北京。”男人说道,“车已经准备好了,送你们去机场。” 事情发生得太快,张也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请上了另一辆车。杨文博则被留下处理后续,而周璃、王牧和张也三人则被送往机场。 第十七回:逃跑 车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张也独自看着窗外飞掠的景色,可面儿上如此,他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巧了。刀疤刘刚被制服,国安的人就到了。而且他们只带走刀疤刘一伙,对石板的事只字未提,这不符合常理。”张也心中暗想道。 随即,他转头看向周璃,发现周璃此时也在皱眉思考。 “周璃,”张也低声问道,“秦老之前说派人接应,有说具体时间吗?” 周璃摇头说道:“没有!秦老只是说会有所安排,但没具体说怎么安排……” “那这三个人,你确定是国安的人?”张也沉声说道。 “证件没问题,暗号也对得上。”周璃皱着眉说道,“但是……” “但是什么?”张也追问道。 “但是,他们来的太及时了……及时到就像他们是早就等在旁边了一样。”周璃压低声音说道:“而且他们开的车,车牌是云南本地的,不是从北京调来的,这就有点……。” 张也闻言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可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 他假装闭目养神,实则用余光观察司机和副驾驶的那个人。 司机开车很稳,但握方向盘的姿势有点怪——右手总是搭在换挡杆上,左手单手控制方向盘。这不是在体制内专业司机能干出来的事儿,更像是……社会上某种人开车的习惯。 至于副驾驶那人更可疑,他从上车后就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张也,而且频率太高了。 “我说……王牧。”张也犹豫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用正常音量说道:“石板的三部分,你确定都藏好了?” 王牧闻言整个人就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嗯,放心吧!那三块石板安全的很。” “那就好。你小子藏的东西估计十个人都找不到……”张也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等回了北京,让秦老头找人取出来。这东西太重要,不能有闪失。” 他这话面上是说给周璃听的,但实际上他是在试探,试探这三个人的反应。如果这三个人有问题,听到石板还在腾冲,可能会改变计划。 果然,副驾驶那人听见石板仍在腾冲后,耳朵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张也此时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 张也见状心中冷笑,随后暗骂了一句,“你大爷的,看来让小爷我猜对了。” 车子依旧稳步向前开着,时间不大便驶入机场高速,此时距离机场还有二十公里。 张也看了看时间,突然开口说道:“师傅,劳驾前面服务区停一下,我想开闸放个水,外加上个大号。” “张先生,机场很快就到,可以忍一下吗?”司机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 “实在是忍不住了,早饭吃坏了肚子。”张也捂着肚子,面容略带扭曲的说道:“快快快……不然一会儿要拉车上了。” 司机无奈从后视镜瞪了张也一眼,随后方向盘一转,车子便驶进了服务区。 车子刚停稳,张也好像兔子一样窜下了车,一溜烟的冲进了厕所。 周璃和王牧也借口“方便”一下,跟了下去。 厕所里,张也迅速观察环境。这个服务区不大,厕所后面是片小树林,再往后是铁丝网,外面就是荒野。 “那三个人有问题。”张也低声说道,“不能跟他们走。” “看出问题了?可现在该怎么脱身?”周璃问道。 “分头走。”张也说道,“我从翻铁丝网出去,你们俩正常回车上。如果他们问,就说我拉肚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太危险了,外面是荒野……”周璃忙说道。 “总比跟他们走强。”张也拍了拍周璃的肩膀,笑着说道:“放心,我命硬。你们到北京后联系秦老头,告诉他这里的情况。” 说完,张也不等周璃反对,就从厕所窗户翻了出去,几个闪身后便钻进了厕所后面的小树林。 周璃和王牧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前也只好按张也的计划行事。他们回到车上,说张也拉肚子严重,估计得很长时间。 那三人显然不信周璃的话,司机瞪了周璃一眼后,下车去厕所查看,果然没找到人。回来时脸色很难看的说道:“他跑了。” “追吗?”副驾驶问道。 “估计追不上了,这片儿地方地形很复杂。”为首的男人阴沉着脸,低声说道:“先带这两个人回北京,至于那小子他跑不了多远。” 时间不大,车子重新上路,驶向机场。 而此刻的张也,已经翻过铁丝网,在荒野里走了约一公里,找到一条土路。他顺着土路向前走,希望能遇到车。 张也的运气不错,走了大概半小时,一辆破旧的拖拉机从后面不远处开来。开车的是一对老夫妇,要去前面的镇上赶集。 张也拦下车,用蹩脚的云南话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是来旅游的,跟团走散了,希望能搭个车去镇上。老夫妇好心,让他上了车。 拖拉机突突突地前行,张也坐在车斗里,看着远去的山峦,长长出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张也心中暗自盘算道:“但接下来去哪儿?回北京?还是……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摸出怀里的令牌,令牌温热依旧。 随后,他又拿出手机,开机——信号很弱,但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杨文博发来的: “小心国安的人,有内鬼。石板我取出一部分,藏在腾冲‘翡翠居’三楼储藏室,钥匙在门口花盆下。另,刀疤刘交代,雇主声音像腾冲本地老人,但电话是从吉林打来的。速离云南,勿回京。” 吉林?又是东北? 张也皱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他想了想,回复短信:“收到,已脱身。你安全吗?” 等了很久,杨文博才回复了一条信息:“安全,已离开腾冲。你往南走,去瑞丽,我在那边有朋友接应。勿回北京,勿信任何人。” 瑞丽,中缅边境。 张也收起手机,看向南方。看来这场游戏,还要继续玩下去。 而他手里的牌,越来越少了,可少归少,总比他妈的没有强。 拖拉机在土路上颠簸前行,扬起一路灰尘。张也靠在车斗里,闭上眼睛。 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他该怎么走。 父母、爷爷、八门、长生会、第三方势力……所有线索交织成一张大网,而他就在网中央。 但网再密,总有破绽,只要有破绽他就一定能够找出来。 他张也别的本事没有,找破绽最在行。 毕竟在潘家园混了这么多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这场局,他破定了。 黄昏时分,拖拉机抵达一个小镇。张也谢过老夫妇,下了车。 小镇很简陋,只有一条街,几家店铺。他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房间五十一晚,条件很差,但胜在隐蔽。 洗完澡,张也坐在床上研究令牌和那张从千棺洞带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父亲站在天池边,背影孤独。1988年秋,王砚秋拍的。那时父亲多大?三十三?和自己现在差不多年纪。 他到底在天池边看什么?在想什么? 张也翻过照片,背面那行字“最后一次见他”,触目惊心。 王砚秋为什么这么说?之后父亲又出现了多次,她为什么认定那是“最后一次”? 除非……那不是同一个人?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出来:如果1988年之后出现的“张建国”,根本不是本人呢? 爷爷笔记里提到过,那棵树有能力制造“血肉傀儡”。如果父亲在1988年就被替换了,那么后来出现的,可能只是个傀儡。 那真正的父亲在哪里? 还在长白山?还是…… 这个想法让张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寒意。他收起照片,躺到床上。 得去瑞丽,找到杨文博说的朋友,拿到那部分石板。然后…… 然后去长白山。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天池,去父亲站过的那个地方,亲眼看看,看看哪里到底有什么。 窗外,夜色渐深。 小镇的灯火零星亮起,远处传来狗吠声。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国安特别调查组办公室,秦老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声音,只听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张也脱身了,没跟车回来。” “意料之中。”秦老闻言缓缓的开口说道:“那孩子不傻。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计划进行。让他去瑞丽,我们在那边有人。石板必须集齐,钥匙必须完整。”电话那头的人冷冷说道。 “可是……”秦老欲言又止的说道。 “没有可是。”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百年大局,不能功亏一篑。张家的使命,必须完成。哪怕牺牲一切。” 说完这话之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秦老放下话筒,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长长叹了口气。 “张怀山啊张怀山,你托我照顾你的孙子,可这局……太大了。”秦老说完这话之后,缓缓的点了根香烟,可他并没有抽,只是拿在手里默默看着那烟一点点的燃烧,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夜色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张也,正毫不知情地走向风暴中心。 这一次,他还能像今天这样幸运吗? 没人知道。 只有时间,会给出答案。 第十八回:边城故人 瑞丽,中缅边境的喧嚣小城。 三天后,张也混在一队缅甸木材商的货车里进入了瑞丽市区。他换了身不起眼的工装,头发胡乱的剪短,脸上抹了点灰,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搬运工。 按照杨文博的指示,他找到了位于城东老街的“傣味轩”——这是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傣族菜馆。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坐满了人,酸笋和香茅草的浓郁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张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份菠萝饭和烤鱼。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观察四周。 饭店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傣族汉子,皮肤黝黑,正在厨房和前台之间忙碌。服务员有两个,都是年轻女孩,说着傣语和云南方言。来这里的食客们看起来也都很正常,有本地居民,也有不少外地游客。 饭吃了一半,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坐到了张也对面。 男人很胖,满脸油光,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笑呵呵地问道:“兄弟,一个人?” “嗯。”张也头也不抬的答道。 “看你不像本地人,来旅游是?”胖男人笑呵呵的问道 “做点小生意。”张也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低头吃着饭。 “什么生意?”胖男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我这儿有路子,缅北过来的好货,要不要看看?” 张也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对方。男人眼神精明,脖子上挂着条手指头粗的金链子,左手小指缺了一截——这是个老江湖的标志,在边境混的人,常以断指立誓或还债。 “什么货?”张也问道。 “翡翠、木材、药材……还有别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笑道,“看兄弟需要什么。” 张也放下筷子,看着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见‘老刀’。”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陡然变的锐利起来:“谁介绍你来的?” “昆明的老杨。”张也看着他说道。 两人相视沉默了几秒,男人重新笑起来,但笑容里多了几分认真,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是老刀。张先生,跟我来吧。” 张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穿过忙碌的后厨,从后门出去,进入一条狭窄的巷道。巷道两边堆满杂物,走到尽头,老刀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门内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摆设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着边境地图和几张老照片。一个瘦削的老人坐在桌后,正是杨文博。 “杨老!”张也看见杨文博后这才松了口气。 杨文博站起身,仔细打量张也,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没受伤吧?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甩掉了尾巴。”张也坐下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缓缓开口说道:“石板拿到了?” 杨文博闻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帆布包,打开,里面正是那块黑色石板的一部分——约三分之一,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的。 “我只取出了这部分,剩下的还在腾冲。”杨文博沉声说道,“翡翠居那边已经被人盯上了,不能再去了。” 张也接过石板碎片,和自己手中的部分对比了一下。两块能拼在一起,但还缺中间最大的一块。 “知道缺的那部分在哪吗?”张也问道。 杨文博摇头说道:“王牧藏的,他只告诉了我两处位置。第三处连我都没说,那孩子……很谨慎。” 老刀泡了茶,端上来后开口说道:“张先生,你们现在很危险。不只是刀疤刘那伙人在找你们,从昨天开始,瑞丽这边也来了不少生面孔,有东北口音的,有北京口音的,甚至还有几个老外。这帮家伙都在打听一个‘带着黑色石板的年轻人’。” “老外?好家伙……这事儿还涉及到了国际组织?”张也皱眉问道。 “对,白人,三男一女,住在景成大酒店。”老刀说道,“他们自称是地质考察队,但行事鬼祟的很,今天早上还去了趟玉石市场,专门打听有没有人卖‘奇怪的黑色石头’。” 张也和杨文博对视一眼。连外国势力都卷进来了?这石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吸引这么多人? “杨老,您之前在电话里说,刀疤刘交代雇主的声音像腾冲本地老人,但电话是从吉林打来的?”张也看着杨文博问道。 “对。”杨文博点头说道,“更奇怪的是,我托吉林的朋友查了那个电话号码,登记在一个叫‘刘半仙’的人名下。这个刘半仙,在长春的民间圈子里很有名,是个算命先生,应该算是出马仙一脉,据说很灵验。” 算命先生?张也心中一动。他自己也在潘家园摆摊算命,深知这行当的水有多深。真正的高人都很低调,不会这么张扬。这个刘半仙要么是个骗子,要么……另有身份。 “能找到他吗?”张也问=抽了口烟问道。 “这人的地址有倒是有,但我建议你别去。”杨文博神色凝重的说道,“这个刘半仙不简单。我朋友去探过口风,对方说话滴水不漏,但话里话外透着股邪气。而且他住的地方很偏,在长春郊外的一个老小区,邻居都说他很少出门,但家里经常有陌生人来访。” 张也叼着烟沉思了片刻后说道:“看来得去趟东北了。石板缺的那部分,可能就在那个刘半仙手里。” “张也,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杨文博说道,“你现在回去,这不属于自投罗网吗?北京那边肯定有内鬼,你一到东北就会被盯上。” “那就让他们盯。”张也笑了笑说道,“至于其他的事儿,我自有办法。” 说完这话,张也看向老刀缓缓说道:“刀哥,你手眼通天,能帮我弄点东西吗?” “这好说,哈哈哈……要什么你说。”老刀笑着说道。 “我要的可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可能会劳烦你了,我需要一个假的身份证,去吉林的车票,还有……几样‘小玩意’。”张也列了个清单,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朱砂、黄纸、铜钱、红线,甚至还有一把桃木剑,写完单子后,他递给了老刀。 老刀听完,咧嘴笑了笑说道:“张先生也是道上的人?这些东西好办,我这儿都有现成的,您就请好吧!” “那就麻烦刀哥了。”张也端起茶杯,刚要喝却又停住了,他转头看着老刀说道:“对了,还有件事——能帮我查查,最近有没有从东北来的、专门做山货生意的老猎人吗?” “老猎人?”老刀疑惑的问道。 “对,要真正懂长白山的,最好是满族人,年纪在六十岁以上的。”张也补充道,“价钱好说,但要靠谱。” 老刀想了想说道:“你别说,还真有一个。那老头好像姓鄂,满族,六十五岁,以前是长白山保护区的护林员,后来退休了,偶尔带人进山采药打猎。他儿子在瑞丽开了一家山货店,老爷子经常过来住段时间。” “能联系上吗?”张也问道。 “我试试。”老刀掏出手机,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说道:“但这老爷子脾气很怪,不一定愿意接你这个活儿。” 说话之间电话已然接通,老刀转身出去打电话,房间里剩下张也和杨文博。 “你真要回东北?”杨文博忧心忡忡的问道,“现在回去太危险了。不如先在瑞丽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 “等不了。”张也摇头说道,“杨老,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月二十八,怎么了?”杨文博疑惑的说道。 “还有两个月就是冬至。”张也看着手中的石板碎片,一字一句的说道:“冬至,天池,八钥合一……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时间点。如果我猜得没错,父亲当年也计划在冬至日做某件事,但他失败了。现在轮到我了,我不能等到最后一刻。” 杨文博闻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和你爷爷、你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犟,死犟死犟的……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要不我们是一家人哪,哈哈哈!”张也笑道。 老刀很快打完电话回来了,只是他的脸色有些古怪,他看着张也说道:“联系上了,但……鄂老爷子说要先见见你本人。他说,如果是‘张家后人’,他愿意接这个活儿。如果不是,给多少钱都不去。” 张也心中一动,忙问道:“他怎么知道是张家?” “不知道,他就这么说的。”老刀挠挠头,说道:“这老爷子神神叨叨的,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他儿子说他年轻时在长白山见过不少怪事,所以现在信佛,轻易不进山了。” “约个时间吧,越快越好。”张也说道。 “他说今晚就可以,在他儿子的山货店。”老刀说道,“地址在姐告口岸那边,离这儿不远。” 姐告口岸,中缅边境最繁忙的陆路口岸之一。鄂老爷子儿子的山货店就在口岸附近的一条街上,店面不大,但货品齐全:人参、鹿茸、灵芝、虎骨(仿制品)、各种草药,还有缅甸来的翡翠原石。 张也到的时候,店里只有一个年轻人,三十来岁,长得憨厚,正在整理货架。 “你好,我找鄂老爷子。”张也直接了当的说道。 年轻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放下手里的抹布,淡淡的说道:“我爸在后面,跟我来吧。” 穿过店铺,后面是个小院,院里有棵老榕树,树下坐着个老人,正就着灯光看一本旧书。老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但眼睛很亮,亮的像鹰一样。 “爸,人来了。”年轻人说完也不停留,转身就回了店铺。 鄂老爷子闻声合上书,抬头看向张也。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能刺穿人,张也坦然回视。 许久,老爷子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姓张?” “张也。”张也淡淡的说道。 “张怀山是你什么人?”鄂老爷子问道。 “我爷爷。”张也说道。 老爷子点点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淡淡的说道:“坐。你爸是张建国?” “是。”张也坐下后说道,“老爷子认识我爸?” “见过。”老爷子倒了杯茶推过来,随后开口说道:“1998年秋天,在天池边。那时候你爸三十三岁,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鄂老爷子的这句话,让张也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可张也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淡淡的喝了口茶,随后说道:“您知道我爸的事?” “知道一些。”老爷子也喝了口茶说道,“那年我在山里采药,遇到暴风雪,躲在一个猎人木屋里。半夜,你爸浑身是雪地闯进来,左臂受了伤,流着血。我帮他包扎,他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 “就这些?你们没聊些别的?又或者说,他有没有说什么?”张也问道。 “说了几句奇怪的话。”老爷子回忆道,“他说他在找一扇‘门’,找到了就能结束一切。我问什么门,他摇头不说。临走前,他给了我一样东西,说如果以后有姓张的年轻人来找他,就把东西交出来。” 老爷子说完这话豁然站起身,走进屋里,不一会儿拿出一个油布包,递给张也。 张也接过那油布包,缓缓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损,但还能看出是父亲的字迹。 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写给小也——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说明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对不起,爸爸没能陪你长大,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眼见此话,张也的眼眶已经开始有点忍不住的发热了。 第十九回:父亲留下的笔记 张也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翻阅那本笔记。 笔记是父亲的手记,里面记录了他从1988年到1998年十年间,多次进出长白山的经历和发现。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能看出书写时的心情起伏。 关键几页记载了重要信息: “1995年3月,第三次进山。在黑风口西侧墓穴深处,发现爷爷(张怀山)留下的线索:八门令牌集齐后,还需‘锁芯’才能完全启动封印。锁芯是一块完整的黑色石板,但当年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别由张家、养尸门、以及……一个‘中间人’保管。” “中间人是谁,爷爷没有明说。但根据其他线索推测,应该是当年八门共同信任的、与各方都有联系的人。可能是谭守正(谭老爷子),也可能是其他人。” “1996年秋,第四次进山。在天池北坡发现一处隐秘洞穴,内有八门祖师留下的石刻,记载了逆转封印的方法:‘冬至子时,八钥归一,以血为引,可封永世。然封之代价,施术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代价太大。我开始寻找其他方法。” “1998年8月,第六次进山。终于找到线索——石刻记载,若不愿牺牲施术者,可用‘替身之法’:以与施术者血脉相连的至亲之血,混合八门精血,可造‘血傀儡’,代替施术者承受反噬。但此法需至亲自愿,且……成功率不足三成。” 笔记到这里,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凌乱: “我不能这么做。不能用小也的血,不能让他冒险。必须得找到其他办法。” “1998年10月,第七次进山。这次和之前几次有所不同,我感应到了‘它’的召唤。树下的东西在苏醒,它在寻找容器。我血脉中的感应最强,成了首选目标。” “我决定以身犯险,主动接近它,从内部寻找弱点。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记录。小也,如果你看到这些,记住:不要来找我,不要试图救我。好好活着,过普通人的生活。张家的债,到我为止。”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只见上面写着:“它有苏醒的迹象,我必须得走了。——建国,1998.10.30” 1998年10月30日,正是父母“车祸失踪”的前三天。 张也合上笔记本,久久无言。 “照这么看的话,我爹应该还没有去见阎王爷,至少1998年10月30日还没有。”张也心中暗想道,“他主动接近了树下的东西,想要从内部解决。但结果呢?二十年过去了,他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你爸是个好人。”就在张也沉思的时候,鄂老爷子忽然开口说道,“当年他离开前,特意嘱咐我,如果以后有姓张的年轻人来打听他,一定要劝他回去,不要进山。他说山里的事,不是凡人能解决的。” “可你还是答应见我了。”张也看着老爷子笑嘻嘻的说道。 鄂老爷子闻言苦笑了两下,他缓缓拿起了茶杯,但却没有喝,他只是看着张也,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因为老头子我知道自己劝不住……你们张家人都这样,认准了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你爸当年也是,我劝他别再去,他只是笑着摇头,说‘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那您愿意做我的向导吗?”张也问道,“带我去趟长白山,去趟天池,去我父亲最后去的地方。” 鄂老爷子沉默了很久,久到张也都以为他要拒绝了。 好一会儿,老爷子缓缓开口说道:“哎……我老了,本不想再进山。但当年欠你爸一个人情——他救过我一命。那年暴风雪,如果不是他把我从雪坑里给刨出来,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冻死在那座山里头了。” 说到这儿,鄂老爷子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张也一字一句的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张也看着鄂老爷子微微笑道,“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去趟长春,见个人。” “你要去见……刘半仙?”鄂老爷子皱眉说道。 鄂老爷子的回答让张也有点诧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对,有些事儿得去找他一趟。不过,老爷子您知道他?” “听说过。”鄂老爷子神色凝重,跟张也要了根烟点上后,抽了一口,这才缓缓接着说道:“那个人可不简单啊!我年轻时在长白山见过他一次,那时他还年轻,但已经很有名了。他当时在找一样东西,但具体找是什么不知道,但听说是从山里带出来的。” “您还记得是哪年吗?”张也追问道。 “如果老头子我没记错的话,那年应该是1976年。对,就是1976年……”鄂老爷子肯定地说道,“那年我二十岁,刚当上护林员没多久,刘半仙就带着几个人非要进山,说是什么考察风水,但我看他们的装备,不像普通人。他们在山里待了半个月,出来时少了两个人,说是意外坠崖,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坠崖……不过……” 鄂老爷子说到这儿的时候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张也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好奇的问道。 “不过,我们后来做事故调查的时候,在事发地点附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鄂老爷子压低声音说道,“说实话,那些脚印在我看来不像是人的,也不是动物的。更像是……某种东西在雪地里爬行的痕迹,很大,很诡异。” 张也听到这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沿着他的脊背直冲天灵盖。 “1976年,正是爷爷张怀山进山留东西的那一年。刘半仙也在同一年进山,还出了人命。这绝不是巧合。”张也心中暗自琢磨道。 可是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琢磨了一会儿后,开口冲着鄂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能跟我一起去长春吗?” “可以。”鄂老爷子点头说道,“但我得准备准备。进山要用的东西,我这儿都有现成的,但去长春……得小心。刘半仙那地方,邪性的很。” “真的太谢谢您了。”张也说道。 随后,两人约定第二天一早出发。 告别了鄂老爷子后,张也兜了几圈后,在确定没有人跟着后,这才回到傣味轩,把情况告诉了杨文博和老刀。 “我跟你一起去。”杨文博说道,“东北我熟,那边有很多熟人。” “不行,太危险。”张也拒绝道,“杨老,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不能再让您因为这事儿冒险了。您回昆明吧,如果我这边顺利,再联系您。” 杨文博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张也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好叹气说道:“好吧。但你记住,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我在吉林还有些关系,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放心吧!”张也笑着说道。 至于老刀这边,他办事是相当的利索,按照张也之前的要求,他准备了所有的东西:假的身份证(名字叫张大山,职业是药材商人)、去长春的火车票(硬卧,不起眼)、还有那几样“小玩意”——都用帆布包装好,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行李。 张也接过老刀递过来的背包,轻声说道:“谢了!这份儿情我张也记下了。” “好说!好说!我老刀是拿钱办事的主儿,张先生不用这么客气。”老刀笑道。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或者有机会你用的上我的话,我张也定无二话。”张也说道:“今儿我就不多说了……” “张先生,保重。”老刀握了握张也的手,表情略显严肃的说道:“边境这地方,我还能说得上话。到了东北,就靠你自己了。” 当晚,张也在傣味轩的阁楼里过夜。他睡不着,翻看着父亲的笔记,一遍又一遍。 笔记里有很多细节值得琢磨:父亲提到“血傀儡”需要至亲之血,但成功率只有三成。所以爷爷当年没有用这个方法,父亲也没有用。他们都在寻找其他出路。 但二十年过去了,父亲找到了吗? 如果他找到了,为什么没有回来? 如果没找到,他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还是,他已经跟阎王爷喝茶去了? 张也望向窗外,边境的夜空没有太多星光,只有远处口岸的灯火通明。 他突然想起爷爷常说的一句话:“路是人走出来的,再难的路,一步一步也能走完。” 现在,轮到他走这条路了。 去长春,找刘半仙,拿回石板碎片。 然后进长白山,去天池,完成父亲未完成的事。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都要走下去。 因为他是张家人。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使命,逃不掉,也不想逃。 夜深了,张也终于缓缓的睡去。 梦里,他看见父亲站在天池边,回头朝他微笑,然后转身,走向茫茫雪山深处。 他想追,但脚下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老爸……”他喃喃道。 窗外,边境的风吹过,带着异国的气息。 而千里之外的东北,长白山已经开始下雪。 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 山中的东西,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不安地躁动。 百年之局,终局将近。 而执棋之人,正在路上。 第二十回:拜见刘半仙 长春的清晨冷得刺骨,风吹过脸颊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刀划破皮肤的感觉。 张也和鄂老爷子从火车站出来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鄂老爷子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哈出的白气在晨光中凝成雾团,他看看了天随后淡淡的说道:“这天气,山里怕是已经下大雪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又唠了些别的,随后他们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刘半仙登记的地址——城北郊区的“幸福小区”。 别看这所谓的“幸福小区”名字很温馨,但实际是个建于八十年代的老旧小区,楼房外墙斑驳,楼道里堆满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白菜腐烂的混合气味。 按照地址上的门牌号,张也和鄂老爷子很快找到了三号楼四单元。楼洞口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单元楼下的防盗门虚掩着。张也推门进去,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张也跺了几脚都没什么反应,二人只能摸着黑往上爬。 “老爷子,您注意点脚下。”张也提醒着说道。 “放心吧!”鄂老爷子说道。“老头子我腿脚还行。” 刘半仙家在五楼,门口没有任何标识,连门牌号都模糊不清。张也分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是刘半仙的家,他伸手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随即,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搭理。 “不在家?”鄂老爷子皱眉说道。“不应该啊……” 张也没有说话,他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门是锁着的。 张也稍微退后一步,仔细观察门锁——是老式的弹子锁,不难开。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两根细铁丝,这是老刀给他准备的“小工具”之一。 “你小子还会这个?”鄂老爷子看着张也惊讶问道。 “让老爷子您见笑了!打小儿混江湖的嘛!在怎么说也总得会点手艺,要不怎么吃饭。”张也边说边捣鼓,不到十几秒,就听见“咔哒”一声,锁开了。 门打开后,两人动作麻利的闪身进屋,反手轻轻将门关上。屋里很暗,窗帘都拉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檀香,又像是某种草药。 张也很不喜欢这股子味道,闻到后不由得用手捂住了鼻子。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但布置得很是诡异,和常见的出马仙堂口完全不一样。 客厅中央摆着一个神龛,供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尊面目狰狞的雕像——人身兽首,长着獠牙,身上缠着蛇。神龛前点着三炷香,香灰积了厚厚一层,显然经常有人祭拜。 “这是……山魈?”鄂老爷子低声说道。 “您认得这东西?”张也皱着眉头问道。 “这东西是长白山里的一种精怪,据说生活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可自由穿梭阴阳,没想到有人供奉这个。”鄂老爷子低声说道。 张也没再说话,只是环顾四周。 客厅里堆满了各种奇怪的东西:墙角立着几个陶罐,都用红布封口;书架上摆的不是书,而是一排排玻璃瓶,里面泡着各种草药和动物的器官;墙上挂着几幅画,画的是长白山的风景,但每幅画里都有一棵树被特别标注出来——正是“人心树”的形状。 “看来刘半仙确实知道不少关于长白山里头的事儿。”张也走到书桌前简单的翻了一下说道。 书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和图案。他拿起一张仔细看了看,是一幅地图的草稿,标注了几个坐标点,其中一个赫然是“黑风口西三里”。 “他这是找的什么……?墓穴……”张也皱眉说道。 张也说话的声音很小,鄂老爷子并没有听见他说的是什么,他在翻看书架上的东西,突然“咦”了一声,随后忙说道:“张小子,你来看看这个。” 张也闻言忙凑了过去,只见鄂老爷子此时手里拿着一个相框,照片是黑白的,已经很旧了。照片上是八个年轻人,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站在山脚下。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癸亥年八月初七,于长白山脚下。左起:张秉义、李德海、王守拙、陈启山……” 陈启山!那个1988年和父亲一起进山,后来失踪的向导! 张也看完这张照片后,心中的疑惑更深,皱眉暗想道:“刘半仙怎么会有这张照片?难道他和陈启山有什么关系?从照片上看陈启山那时候还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九十多岁了。” “照这个推测的话,这个刘半仙是陈启山本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大概率是那家伙的后人。”张也一边琢磨一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收集这些东西,也是在查当年的事。” 张也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些想法告诉鄂老爷子。 两人放下那个相片,又继续搜索了一会儿,最后在卧室的床底下,张也找到了一个上锁的铁皮箱。 箱子很沉,锁是老式的密码锁。 他试了几个常见的密码都不对,最后鬼使神差地试了“192110”——1921年10月,八门进山的时间。 结果,“咔”的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是满满的文件和照片。最上面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启山吾兄亲启”,落款是“张怀山,1976年冬”。 张也心头一紧,所及忙打开信。信的内容验证了他的猜测: “启山兄:多年未见,甚念。今有一事相托,关乎我张家,亦关乎当年八门之秘。吾近日整理家父遗物,发现一重要线索——当年秉义叔公从山中带出的,非止秘密,更有一物。此物可解血契,亦可招大祸。吾已将其封于黑风口西墓穴,然近日心神不宁,夜夜梦见山中异象,恐封印将破。 若见此信时吾已不在,请务必将箱中石板碎片交予吾子建国,或吾孙小也。此碎片为‘锁芯’三部分之一,与张家令牌合,可显完整地图。然切记:石板不可集齐过早,须待冬至前夕,八门后人齐聚天池时,方可合一。 另,箱中有秉义叔公手记一本,记载当年真相。阅后即焚,切不可外传。 怀山绝笔” 张也拿起箱中的石板碎片——正是缺失的中间部分!现在三块齐了。 他又翻出那本“秉义叔公手记”。手记很薄,纸张发黄脆硬,得小心翻阅。开篇第一句就令人心惊: “民国十年九月廿三,吾等四十人入长白山。初时一切顺利,至第七日,于天池北坡发现一洞,洞中有奇树,树心流红汁,饮之可愈伤。然树根之下,另有玄机……” 张也快速翻阅。手记详细记录了八门进山的全过程,包括发现人心树、树下洞穴、以及那场导致三十二人死亡的“意外”。 但关键部分被污渍覆盖了,只能断断续续看到一些词句:“……非树……乃门……根下有影……影动……人皆狂……自相残杀……血染雪……” 最后几页,字迹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 “仅余八人出。吾知此事未完,树下之物未死,仅暂封。百年后封印必破,届时……人间地狱。故吾留此手记,待有缘后人,望能寻得彻底解决之法。” “离山前,吾与其余七人立血誓:永不泄露山中所见,子孙亦不得再入山寻宝。然吾知,血脉之召,终不可避。他日必有张家后人,重蹈覆辙。” “若真有那一日,后来者切记:树可毁,门可封,然根下之影……不可触,不可视,不可知。知则疯,触则死,视则……永堕轮回之外。” 手记到此结束。张也合上本子,久久无言。 “根下之影”到底是什么?连张秉义这样的人物都讳莫如深? 鄂老爷子在箱底又发现了一样东西——一块老旧的怀表,表盖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容貌秀丽,但眼神忧郁。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赠秉义,望平安归来。——婉君,辛酉年秋” 张秉义有爱人?这在家族记载中从没提过。 “这个婉君……”张也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父亲留下的那张照片——天池边,父亲孤独的背影。照片背面,王砚秋写的是“最后一次见他”。 但如果王砚秋在1988年拍下了父亲的照片,那她认识父亲。而她又认识张秉义(通过她父亲王守拙)……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张也脑中形成:王砚秋、张秉义、婉君,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那个婉君,会不会就是王砚秋的母亲? “张小子,有人来了!”鄂老爷子突然低声说道。 鄂老爷子话音未落,楼下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在上楼。 张也迅速将石板碎片和手记塞进帆布包,锁好铁皮箱推回床底。就在两人刚退出卧室的时候,门锁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很快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三个人。为首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花白,穿着灰色棉袄,手里拄着拐杖,但眼神锐利。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保镖。 可让二人没想到的是,老者进来后径直走进了卧室。 进卧室后,老者便看到了屋里的张也和鄂老爷子,老者见到二人愣了一瞬,他身后的保镖见状就要上前,却被老者伸手拦住。 老者看着二人笑了笑说道:“你是……张家后人?比我想象的来得快。” “您是刘半仙?”张也直接问道。 “是我!”老者说道。 “我能问个问题吗?”张也看着老者说道。 “你问。”老者说道。 “你跟陈启山是什么关系?”张也看着老者问道:“又或者说,你就是陈启山?” “哈哈哈哈……这个问题问的好。”老者并没有直接回答张也的问题,他笑了两声后,示意两个保镖在门外等着,自己走进屋,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后缓缓说道:“陈启山是我父亲,我叫陈树生。至于刘半仙……那只是个方便行事的化名罢了。” 说完这话后,他看向张也问道:“你拿到石板碎片了?” “拿到了。”张也毫不避讳的坦然说道,“您一直在这里等我来?” “嗯,等了二十年。”陈树生叹了口气道,“从1998年你父亲来找我之后,我就在等。我知道他失败了,也知道总有一天,他的儿子会来。” “我父亲来找过您?”张也问道。 “1998年10月底,离他失踪还有三天。”陈树生回忆道,“他那时状态很不好,左臂的伤一直没好,还在渗血。但他很兴奋,说找到了彻底解决的方法,不需要牺牲任何人。” “什么方法?”张也问道。 “关于这点他没细说,只说要进山做最后一搏。”陈树生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张也,随后说道:“这是他留给我的,说如果他能成功,会回来取;如果一年后还没回来,就交给来找他的张家人。” 张也接过纸,见纸上画着一幅简易地图,标注了几个点,其中一个点上写着“入口”,旁边有一行小字:“温泉眼西三十步,石上有七星,夜半子时,月照七星处即为门。” “这是什么?”张也问道。 “应该一处地下墓穴的入口位置。”陈树生抽了口烟后说道。“但我感觉这不是普通的墓穴。你父亲说,那是当年八门祖师留下的‘后手’,里面藏着对付树下之物的真正武器。但他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只说‘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开启’。”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鄂老爷子此时插话道:“那个温泉眼我知道,在天池北坡,叫‘七星泉’。但那是旅游景点,常年有游客,怎么会有墓穴入口?” “入口不在温泉眼本身,而在旁边。”陈树生缓缓的说道,“你父亲说,那地方被阵法隐藏了,普通人看不到。只有在特定时间,用特定方法,才能显现。” 张也看着地图,心中快速盘算,“如果父亲真的在墓穴里留下了对付“根下之影”的武器,那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陈老,您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张也看着陈树生问道。 谁知陈树生摇了摇头说道:“我老了,腿脚不便,进不了山。但我可以让我的两个徒弟跟你们去,他们年轻,身手不错,对山里也熟悉。” “他们可靠吗?”张也问道。 “跟了我十几年,靠得住。”陈树生说道,“而且他们的父亲当年也是八门后人——一个卸岭力士的后代,一个发丘中郎将的后人。血脉里也流着你们八门人的使命。” 事情在三人的对话后就这么定了。陈树生的两个徒弟,一个叫赵铁柱,三十出头,虎背熊腰,以前是护林员;一个叫孙明,二十七八,瘦高个,眼神锐利,是退伍侦察兵。两人听说要进山找墓穴,不仅没害怕,反而很兴奋。 “早就听师父说过以前八门的各种事,没想到真有这一天,咱们也能吃上老祖宗的这口饭。”赵铁柱摩拳擦掌的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孙明白了赵铁柱一眼,随后看向张也问道。 “我打算明天一早。”张也说道,“今天准备准备装备。鄂老爷子,关于进山需要准备的东西得劳烦您列个清单,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们三个去搞定。” 鄂老爷子也不客气,列了长长的一大串,里面不仅有登山绳、冰镐、头灯、保暖睡袋、便携式氧气瓶、高热量食物、药品,还有几样特殊的东西——黑驴蹄子、糯米、朱砂、墨斗线。 “后面这些都是对付‘脏东西’的。”鄂老爷子解释,“长白山那地方邪性的很,有备无患。” 张也点头称是,随后又让孙明去搞了几把开山刀和工兵铲,然后又把老刀给的“小玩意”也都带上。陈树生则提供了一台卫星电话和几个对讲机。 “山里没信号,用这个保持联系。”陈树生说道,“每天定时汇报情况,如果连续三天没消息,我会带人进山找你们。” 一切很快准备就绪。当晚,四人住在陈树生安排的招待所里。张也把三块石板碎片拼在一起,在灯光下仔细研究。 完整的地图显示,长白山深处有八个标记点,呈八卦方位排列。中心点在天池,八个点分别对应八门。而墓穴入口的位置,在坎位(北)和艮位(东北)之间,正是“七星泉”所在。 地图边缘还有几行注解,是用一种更古老的文字写的,张也认不全,只能大概猜出里面的意思:“……八门血祭……封印百年……锁芯为钥……门开则劫起……唯容器可止……” 容器,又是容器。 张也想起爷爷笔记里提到的“容器需自愿赴死”,父亲笔记里提到的“血傀儡需要至亲之血”。所以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要牺牲一个人,而且必须是张家人。 他放下石板,走到窗前。长春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城市的灯光。但遥远的东方,长白山的天空下,也许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老爸,你到底找到了什么方法?”他喃喃自语道,“如果你成功了,为什么没回来?如果失败了,你现在在哪里?老妈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现在又怎么样了?” 当然,张也问出的所有问题都不会有答案。回答他的只有山风呼啸。 第二十一回:初进长白山 第二天清晨,四人收拾好装备,驾车出发进山。 鄂老爷子不知道从哪搞来了辆老旧的越野车,这车的岁数看起来比他都大,张也和其余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不好说什么,毕竟要饭就别嫌弃馊了。 三人手脚麻利,很快便将装备堆在了车后备箱,关门的时候,赵铁柱稍微使了点劲儿,好悬没将后备箱的门给卸下来。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四个人载着满满一车的装备,驶向长白山方向。 一路上,鄂老爷子讲了许多关于山里的禁忌和传说,对于这方面鄂老爷子就好像是一部百科全书,讲起来滔滔不绝,只听他悠悠的说道:“长白山有山神,进山要先拜;不能直呼某些东西的名字;夜里听到有人叫你别回头;看到雪地里出现不该有的脚印要立刻离开……” 赵铁柱和孙明听得津津有味,张也却一直在研究地图和父亲的笔记。他试图拼凑出完整的真相:1921年发生了什么,爷爷和父亲做了什么,现在自己该做什么。 车子驶入长白山区域时,天空开始飘雪。起初只是零星雪花,越往山里走,雪越大,最后变成了鹅毛大雪,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这雪不太正常。”鄂老爷子皱眉说道,“这才十一月初,往年这时候还没到大量封山的时候。而且这雪……太急了。” 确实,雪下得又急又密,很快就在路上积了厚厚一层。越野车不得不放慢速度,车轮上绑了防滑链,艰难前行。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松江河镇。镇子比张也上次来时更冷清,许多店铺都关了门,街上几乎看不到人。 “今年冬天来得早,游客都撤了。”鄂老爷子找了家相熟的旅馆住下,转身冲着三个人说道:“明天一早进山,今天所有人好好休息。” 晚饭后,张也独自在院里抽烟。雪还在下,院子里已经积了半尺厚的雪。他抬头看向长白山方向,夜色中,山的轮廓模糊不清,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周璃此时发来短信:“已到北京,安全。秦老说内鬼已锁定,但暂时不动。你那边情况如何?” 张也回复:“已到松江河,明日进山。勿念。” 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若我冬至未归,千万不要寻我。” 发送完毕,他关掉手机。 有些话,得提前说。 夜里,张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天池边,池水不是蓝色,而是深红,像血一样。池中央有一棵树,树枝上挂满了人形的果实,每个果实都在蠕动、挣扎。树下站着一个黑影,朝他招手。 他想走过去,但脚下的地突然裂开,整个人向下坠落。坠落的过程中,他看到无数张脸从身边掠过——爷爷、父亲、母亲、张秉义、王守拙……他们都在坠落,都在朝他喊:“快走!快离开这里!” “张也!张也!”睡梦里有人摇醒了他。 张也睁开眼,看到那人是赵铁柱。 只见赵铁柱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兄弟?做噩梦了?好家伙,你这通喊。” “没事、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张也坐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冲赵铁柱伸出两根手指,随后说道:“给我根烟!哦,对了……现在几点了?” “凌晨四点,该出发了。”孙明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的走过来说道,“鄂老爷子说,要赶在天亮前到七星泉,趁游客还没来,咱们行动方便。” 四人没有废话,各自迅速收拾,趁着夜色出发。 此时,雪已经停了,但路上积雪很深,每一步都陷到小腿。鄂老爷子走在最前面,用登山杖探路,防止踩进冰裂缝。 四个人走了约两小时,天色微亮。前方出现一片雾气氤氲的区域,四周隐约能听到流水声——七星泉到了。 这是七个天然温泉眼,呈北斗七星状排列,热气蒸腾,周围的雪都化了,露出黑色的岩石。泉水温度很高,冒着泡,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气味。 “就是这里。”张也对照地图沉声说道,“‘石上有七星’,指的是这七个泉眼。‘夜半子时,月照七星处即为门’——看样子要在半夜,月光照在七星排列的某个特定位置时,门才会出现。” “那得等到今晚。”鄂老爷子说道,“我们先扎营,休息一下再说。” 四个人在离泉眼三十步远的地方找了个游客不会来避风处,搭起帐篷。孙明负责警戒,赵铁柱生火做饭,鄂老爷子则去检查周围地形。 张也裹了裹衣服走到泉眼边,仔细观察泉眼里的情况。泉水很清澈,能看到底部的白色矿物质沉积。七个泉眼大小不一,最大的直径约两米,最小的只有脸盆大。它们排列的形状,确实像北斗七星。 “张哥,你来看这个。”赵铁柱此时突然喊道。 张也闻声走过去,只见赵铁柱在最大的那个泉眼旁边,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石头。石头呈青黑色,表面光滑,刻着一些模糊的纹路。张也蹲下仔细查看,竟发现那石头上的纹路,和石板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儿了。”张也一字一句的说道,“万事俱备,接下来就等着东风了。” 一整天,四人都在附近探查,除了冷一点之外,其余则安然无事。鄂老爷子在周围撒了朱砂和糯米,布了个简易的防护圈;孙明在制高点设置了观察哨;赵铁柱则检查了所有装备。 时间慢慢流逝,夜幕一点点的降临。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但被薄云遮掩,时隐时现。四人蹲在石头旁,静静等待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的到来。 十一点整,月亮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七星泉上。七个泉眼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热气蒸腾,如梦似幻。 张也紧盯着那块青黑色石头。随着月亮移动,月光的角度也在一点点的变化。当时针指向十一点半时,月光终于照在了石头的某个特定位置——石头上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 不过,那不是反射的月光,而是那石头自身发出的光,幽幽的蓝光,像是磷火。 紧接着,七个泉眼的水面同时泛起涟漪。 那涟漪不是风吹动所导致,而是从水底涌起的。时间不大,泉水开始旋转,形成七个漩涡。漩涡中心,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缓缓从水底升起…… “后退!”鄂老爷子见状低声喝道。 其余三人闻言迅速后退。 只见七个漩涡中,各升起一根石柱,柱顶雕刻成莲花状。待那些石柱升到在水面之上约半尺后,便不再动弹。 而那块青黑色的石头在这一刻却开始缓缓下沉,不一会儿,就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不大,直径约一米,有石阶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门开了。”张也深吸一口气,打开头灯,“我打头阵,鄂老爷子第二,铁柱第三,孙明断后。保持距离,随时准备撤退。” “知道了!”其余三人闻言均回应道。 张也见三人无异议,便率先踏上石阶,朝下走去。 石阶很陡,也很滑,上面长满了青苔。四个人往下走了大约二十级台阶后,头顶的洞口突然关闭——石头重新升了上来,封死了他们退路。 “糟了!门堵死了!”赵铁柱见状惊呼道。 “别慌。”张也开口说道,“往下走走看,说不定会有其他的出路。” 石阶向下延伸了至少五十米,终于到了底。前方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过。甬道两壁光滑,像是人工开凿的,上面刻满了壁画。 张也用手电照了照壁画,只见壁画上面画着一群人在树下跪拜,树根刺穿他们的身体;一个人手持发光的物体,将树根斩断;最后是一扇门,门前站着八个人,手中各持一物…… “这画的是当年的事。”张也皱眉说道:“八门祖师封印了树下的东西,然后在这里留下了后手。” “你的意思是说这壁画是八门的祖师爷们画的?”孙明疑惑的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张也说完这话后便不再言语,而是低着头缓步朝前走去,没多一会儿便到了甬道的尽头。 甬道尽头,是一个更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一具石棺。但吸引张也注意的,是石室四角——各有一具干尸,盘膝而坐,穿着古代的服饰,已经风化成木乃伊。 “这是……僵尸?”赵铁柱声音发颤的说道。 “什么僵尸,哪儿来的那么僵尸……”鄂老爷子缓缓说道:“这是守墓人!” 张也没有搭理他们的话茬,而是缓步走到石棺前。却见棺盖上刻着一行字:“后来者若为八门后人,可开此棺。内有祖师遗训与破劫之物。然开棺有险,慎之。” “开不开?”赵铁柱此时凑过来问道。 张也犹豫了,父亲的笔记、爷爷的信、张秉义的手记,都警告过“不可轻启”。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开。”犹豫了一会儿后,张也最终决定道,“老爷子,您退到甬道口,升官发财的事儿您就别来了。铁柱、孙明,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三人合力,推动棺盖。石棺很重,但好在棺盖没有封死,三人铆足了劲儿,终于缓缓将那重达百斤的棺盖给推开。 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三样东西:一把古剑,剑身乌黑,刻满符文;一本金丝玉册;还有一个小木盒。 张也先拿起古剑。剑很沉,入手冰凉,但剑刃依然锋利。剑柄上刻着两个字:“斩灵”。 “斩灵剑……”张也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过,八门祖师锻造了一把能伤害“根下之影”的武器,原来就是这个。 金丝玉册上记载的是八门祖师的遗训,内容与之前所知大同小异,但多了关键一句:“若后世八门血脉断绝,或无人愿行血祭,可用此法:以斩灵剑刺树心,辅以七星锁魂阵,可毁树封门。然施术者必遭反噬,魂魄永镇树下。”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方法:毁掉人心树,彻底封死那扇“门”。但代价是施术者永远被困。 张也放下玉册,打开小木盒。盒子里是一枚玉佩,凤凰衔芝,正是腾冲那块玉佩的完整版——凤凰眼睛里镶嵌着两颗红宝石,鲜艳如血。 玉佩下压着一张纸条,是父亲的笔迹: “小也: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斩灵剑可用,但需要八门血脉同时激活。玉佩是钥匙,可开树下之门。但切记:门后有真,真中有幻,幻中生妄,妄则永迷。若决定进去,务必在冬至子时,月照天心之际。另,我在里面留了东西给你,在第三根石柱下。——父,1998.10.29” 父亲果然来过这里!而且留下了线索! 张也握紧玉佩,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父亲在最后时刻,还在为他铺路。 突然,整个石室猛的震动起来!原本端坐在四角的干尸,竟然缓缓的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眶看向他们! 第二十二回:初遇干尸 “不好!尸变了!”鄂老爷子眼见那四具干尸缓缓站起后,不由得惊呼道。 鄂老爷子的惊呼让其余三人霎时间紧张了起来,赵铁柱更是跳起来快两米多高,手里的糯米和黑驴蹄子一股脑儿的全扔了出去,一边仍还一边嚷嚷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妖魔鬼怪通通退散……” 你别看赵铁柱嘴里吵吵的热闹,可他每个字里似乎都带着哭音,他虽然成天想着继承祖上摸金倒斗的衣钵,可当真看见墓里实打实的大粽子,我想换二一个人也得和赵铁柱一个反应。 可要命的是,赵铁柱扔出去的那些黑驴蹄子,还有糯米朱砂什么的,却好死不死的全部都扔偏了,没一个砸到那些干尸。 这些干尸依旧是动作僵硬,朝着四人扑来。 可这些家伙动作僵硬归僵硬,速度却是一点不慢,只是眨眼的工夫便到了众人眼前。 几人先是闪身躲过,随后各自抽出家伙事儿朝它们身上招呼,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他们手里的刀砍在那些干尸身上的时候,却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声音,身上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砍不动!”孙明收刀急退了几步后大声说道:“老张,你想想招儿!” “张家小子,你试试刚拿到的那把斩灵剑,说不定有用!”鄂老爷子大声喊道,与此同时,他身子一矮躲过了一只干尸的扑咬,随即一脚踹在了那只干尸的小腹上,整个人借力朝后滑行了数米,在一个绝对安全距离后他才停下。 鄂老爷子别看岁数大,但动起手来却一点不比在场的三个年轻人差。 而张也闻言当即也不多合计,举起斩灵剑,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直干尸一剑劈去。剑锋过处,干尸的手臂应声而断,切口处霎时间冒出黑烟,干尸发出无声的嘶吼,接连后退了几步。 “这把剑有用!”张也喊道,“你们退到甬道,我来对付!” “好!你自己小心点!”三人应了一声后,各自虚晃一招后退入甬道内。 “放心吧!”张也说完这话之后,便挥剑朝那四具干尸砍去。 斩灵剑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每一剑砍下去都能对干尸造成不小的伤害。 但那四具干尸不是人,这玩意它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痛,前仆后继,没完没了,就算这时候张也手里拿的是加特林估计也没啥大用处,时间不大,张也便渐渐被逼到了角落。 “张哥,接住!”眼见张也有些不敌,孙明此时扔过来一个东西,落在了他身旁不远的地方。 张也低头一看,发现孙明扔过来的是黑驴蹄子。 “老孙,还得是你!”张也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后,一翻身从地上捡起了黑驴蹄子,一挥手塞进一具干尸张开的嘴里。 说也奇怪,当黑驴蹄子塞进那干尸嘴里的一瞬间,那家伙整个身子顿时僵住,紧跟着,它身上便开始呼呼的冒出黑烟,几秒钟之后,便化为一堆灰烬。 其余三具干尸见状,攻势立马稍缓。 张也见状大喜,一手抄着黑驴蹄子,一手背剑,口中学着刚才赵铁柱的口气大声说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妖魔鬼怪给小爷爷我通通退散……” 说完这话,他身形一转便朝身侧的两具干尸冲去,仅仅几个照面,他就又解决了两具。 可就在这个时候,最后那一具干尸突然转身,竟扑向甬道口的三人! “小心!那家伙朝你们过去了!”张也大惊,但此时他想冲过去,却已经来不及。 那具干尸的动作极快,几乎就是眨眼的工夫,它已经到了几个人的跟前,猛的就抓向鄂老爷子。 鄂老爷子举起手里的开山刀格挡,但无奈力量差距太过悬殊,仅仅只一下,鄂老爷子就被被震得连连后退。 眼见一击得手,那干尸也不犹豫,直直便朝鄂老爷子脖颈处咬了过去。 而就在干尸眼看要咬到鄂老爷子的时候,赵铁柱和孙明几乎同时出手,他们两个一人抱住干尸一条腿,用力一拉。 干尸重心不稳,瞬间摔倒在地。 “老张,快!”赵铁柱一边用身子死死压住那具干尸,一边大声的喊道。 “来啦!”说话间,张也一个箭步赶到,一剑刺入其后心。 干尸随即剧烈的抽搐,好一会儿,终于是一动不动了。 危机暂时解除,四人倚着墙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们说这些干尸……守在这个破地方得多久了?”赵铁柱心有余悸的问道。 “至少得几百年了。”鄂老爷子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些干尸都用秘法处理过,遇见活人的气息就会动……看来八门祖师当年确实留下了不少后手。” “这或许是养尸门的手艺也说不定。”张也收起斩灵剑和玉佩,将石棺恢复原状后缓缓说道:“我估计这些玩意都是给那些想着发财的小贼准备的。谁成想啊……最后全用在自己人身上了!” “谁说不是哪!”赵铁柱说道:“我说老张,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接着往里面走走……”张也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边开口说道:“我爹提到什么第三根石柱,这儿别说柱子了,连个像样的棍子都没有,所以我想那东西应该还在更往里面的地儿。” “嗯!我们听你的。”孙明闻言应道。 四人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后,又整理了一下装备,这才继续向墓穴深处探索。 甬道向前不断延伸,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寒冷。石壁上也开始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随口呼出的呵气也成淡淡的白雾。 四个人大约又向前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程,前方出现一个更大的空间——竟然是一处巨大的冰窟。 冰窟中央,立有八根石柱,呈环形排列。每根石柱上都刻着一个门派的标志,其中一根刻着张家的树纹。 第三根石柱,正是那根。 张也缓步走到那根石柱前面,举起手电仔细观察。柱身光滑,没有明显的机关。他想起父亲的提示,用手在柱身上摸索,终于在石柱的下端摸到一个凹陷。 随后,张也将此前得到的那块玉佩按进凹陷,果然严丝合缝。 时间不大,石柱内部传来“咔咔”的机括声,柱身裂开一道缝,里面是个小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油布包。 众人见状大喜,忙说道:“有了!” 张也伸手取出油布包,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更薄的笔记本,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他父亲,站在这里拍的,身后是八根石柱。他看起来比1988年那张照片老了十岁,鬓角有了白发,但眼神依然坚定。照片背面写着: “小也,当你看到这些时,我和你母亲应该都已经不在了。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八门祖师的计划有问题,血祭只是延缓,不能根治。我找到了另一个方法,但需要时间准备。如果我成功了,你会知道的。如果失败了……那就靠你了。” “笔记本里是我这些年研究的心得,还有‘它’的弱点。记住:不要硬拼,要用智慧。‘它’很强大,但也有规律。冬至子时是‘它’最弱的时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张家不能绝后。这是命令。——爱你的父亲” 张也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滴在照片上。 二十三年了,他终于又“见”到了父亲。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一段文字,但足够了。 张也看着那张照片出神了好一会儿,其余三个人谁也没说话,他们在等,等张也自己缓过这口气来。 人其实就是这样,很多的事需要自己去面对,很多的情绪也需要自己去消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终于叹了口气,随后缓缓的收起了笔记本和照片。 收拾完一切后,张也转身站起,看向其余的三个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该准备下一步了。” “下一步是什么?”孙明皱眉问道。 “集齐八门后人,然后……”张也眼神坚定的说道,“然后去天池,去结束这一切。” “好!”鄂老爷子没有说话,他身旁的孙明和赵铁柱倒是答应的很痛快。 说完话后,四人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按照笔记中的指引,从另外的一条小路爬回了地面。当他们重新见到月光时,天已经快亮了。 雪此时也已经停了,七星泉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张也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手里有了父亲留下的线索,有了斩灵剑,有了完整的玉佩。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找到其他七门的后人,集齐八块令牌。 然后,在冬至之夜,赴那场百年的约。 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不会退缩。 因为他是张家人。 这是宿命,也是选择。 下山的路很安静,只有踩雪的咯吱声。 而长白山的深处,那棵人心树的根系,突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像是……在期待。 第二十三回:来自地下的声音 回到长春的第三天,陈树生的小屋子里头气氛凝重。 张也将三块石板碎片在桌上拼成完整的地图,鄂老爷子、赵铁柱、孙明围坐一旁。斩灵剑和玉佩放在地图旁边,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现在情况是这样。”张也抽了一口烟之后,用笔一边在地图上标注,一边淡淡的说道:“我们已经知道墓穴入口在七星泉,拿到了斩灵剑和玉佩。父亲留下的笔记本里提到,要彻底解决树下的东西,需要八门后人齐聚,在冬至子时于天池启动封印。” “但其他七门的人在哪儿?”赵铁柱看着张也皱眉说道:“八门分崩离析百年,后代散落各地,有的人早就不干这行了,甚至可能还有一些压根儿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八门里的人,这怎么找……” “那就先找我们能找到的……养尸门我们有王牧的联系方式。”张也抽了口烟缓缓说道说,“至于发丘、搬山、卸岭这大三门的人……老爷子您上次说铁柱和孙明就是其中两门的后人?” 陈树生闻言缓缓点头说道:“没错!铁柱子他爷爷是卸岭力士的那一支,孙明的太爷爷是发丘中郎将。但他们家早就金盆洗手,改行做了正经生意了。至于搬山道人那一脉……”他说到这儿的时候,稍微顿了顿,抽了几口烟后才神色凝重的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这搬山道人的最后一代传人姓孙,叫孙远山,八十年代初就移居美国了。后来听说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不过他好像有个儿子,现在应该在加州,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祖上的那点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张也抽了口烟喃喃说道:“那剩下的摸金校尉、听阴门、走影门、守形这四门呢?” “摸金校尉从东北出去的有一支据我所知现在应该在河南,听阴门去了广东,走影门在云南,至于那守形一门……失踪了。”陈树生一边说一边翻出本泛黄的名册,递给了张也,“这是我父亲陈启山当年记录的八门后人联络方式,但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信息了。我觉得你基本用不上了……” 张也接过名册,快速翻阅。只见名册上用毛笔写着八门各支的基本信息,包括最后已知的住址和联系人。但正如陈树生所说,信息太旧了,很多人可能已经不在原址,甚至已经离世。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长生会和那股不知名的势力找上我之前,联系上这些人。”张也合上手里的名册后,开口说道:“今年的冬至是十二月二十二日,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也就是说,咱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至少五门后人,剩下的两门可以用他们的令牌代替——父亲笔记里提到,令牌之间可以相互感应,缺失的令牌可以用精血暂时激活。” “这样靠谱吗?”赵铁柱开口问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张也说到这儿,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陈树生说道:“陈老,麻烦您想办法联系下搬山道人的后人。” “我想想办法。”陈树生点头说道。 “谢了!”张也冲陈树生抱了抱拳,随即转过头看向鄂老爷子和其余二人,“老爷子,您身子骨还行?” “放心,老头子我还行!”鄂老爷子抽了口烟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事儿,你小子就直说,少他妈的绕弯子。” “哈哈哈……那我可就直说了,我想让您和铁柱、孙明去河南找摸金校尉那一支。”张也说道。 “没问题!”鄂老爷子点了点头,可紧跟着他又开口说道:“那你小子哪?” “我去广东找听阴门。”张也说道。 “你一个人去?”孙明皱眉说道。 “嗯,放心吧!人少反而安全。”张也缓缓说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分开行动反而目标比较小。记住,不要用手机联系,用卫星电话,每天固定时间通话一次。如果超过二十四小时联系不上,其他人立刻撤离,不要彼此互相寻找。” 计划敲定,四人分头准备。张也买了当晚飞广州的机票,用的是老刀准备的另一个假身份。鄂老爷子三人则开车前往河南。 临行前,陈树生交给张也一个小布包,并沉声嘱咐道:“这里面是朱砂粉和艾草灰,如果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撒出去能挡一阵。还有这个——”他拿出一枚古钱,用红绳串着,“这是五帝钱,辟邪的,戴着。” 张也接过,道了谢。他摸了摸怀里的斩灵剑——为了方便行事,陈树生帮他做了个伪装,将剑裹在一根登山杖里,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登山装备,由于飞机不方便携带这东西,所以张也选择了邮寄。 傍晚时分,张也顺利的抵达广州白云机场。南方的天气温暖潮湿,与东北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他先是将行李放到定好的酒店后,便按照名册上的地址,打车前往荔湾区的一条老街。 地址上写着:“听阴门,第三代传人林素音,住西关逢源街十七号。” 车子在狭窄的街道穿行,两旁是岭南特色的骑楼建筑,斑驳的墙壁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逢源街是条小巷,很安静,几乎没有行人。张也找到十七号,发现是一栋三层的老式楼房,门口挂着个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林氏医馆”。 医馆的门虚掩着。张也敲了两下后发现没有人应,于是便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小小的诊室,药柜靠墙而立,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的味道。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在看医书。 “您好,请问,林素音女士在吗?”张也问道。 老妇人闻言缓缓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张也一会儿后,悠悠的说道:“我就是。你是……” “我叫张也,从东北来的……”张也说话间伸手取出自己的令牌,轻轻的放在柜台上,随后沉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打听一些关于您祖上的事。” 林素音看到令牌,脸色微变。紧跟着,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将卷帘门拉下,随后又关上门,将门从里面反锁。 “后生仔,你是……张家后人?”她压低声音问道。 张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林素音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么久……终于来了。来吧!你跟我来……” 说完话,她带着张也穿过诊室,来到后面的小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草药,中央有口古井。林素音在井边的石凳上坐下,这才看着张也缓缓开口问道:“你爷爷是张怀山?” “是。”张也坐下后说道:“林奶奶,您知道我爷爷?” “何止知道。”林素音叹了口气,“1988年,你父亲张建国来找过我,也是拿着这块令牌。他当时在找听阴门的‘听地术’,想用它来探听树下之物的动静。” “您教他了?”张也问道。 “教了。”林素音点了点头说道,“但他学了三天就走了,说时间紧迫。临走前他留下话,说如果有一天张家后人再来,就把这个交给他。” 她说完这话起身进屋,不一会儿她从屋里头拿出一个不大的小木盒子。盒子里是一卷录音带,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若闻异声,速离。声中有蛊。——建国,1988.9.12” “录音带里是什么?”张也疑惑的问道。 “你父亲当年用听地术录下的声音。”林素音神色凝重的说道,“说实话,这么多年我只听过一次,就再也不敢听第二次。那声音……不是人间该有的。” 张也拿起录音带,发现是那种最老式的卡带,需要录音机才能播放。 “老爸,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这什么年代了,你让我上哪儿找老式录音机啊?”张也心中暗自琢磨道。 林素音显然是看出来了张也的想法,于是,她笑了笑,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台老旧的收录机,接上电源后,冲着张也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真的要听?确定吗?” “确定。”张也点头说道。 林素音点了点头,随即将录音带放进卡槽,按下播放键。时间不大,丝丝的声音便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 起初是沙沙的噪音,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缓慢的“咚……咚……咚……”声,像是心跳,但又沉重得多,每一声都震得人心头发闷。 大约一分钟后,心跳声中开始夹杂进了一些别的声音——那感觉听起来像是无数人在低语,但听不清内容,只能感受到其中的痛苦和绝望。又过了一会儿,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是年轻男子的声音,用满语说着什么。 张也听不懂满语,但林素音听的懂,她看着张也一字一句的翻译了道:“他在说的是‘放我出去……百年了……放我出去……’” 录音带再继续播放,很快又出现了其他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用各种语言重复着同一类诉求。最后,所有的声音汇成一片混乱的嘶吼,然后戛然而止。 录音带此时也播放到了尽头,房间里陷入死寂。 “那些声音究竟是……”张也看着林素音皱着眉头问道。 “是历代被献祭的八门后人。”林素音关掉录音机后,淡淡的说道:“你父亲说,树下的东西在吸收他们的魂灵,壮大自己。那些声音,是被困魂灵的呼救。” 张也听完这话一股子寒意顿时从尾巴根直冲天灵盖。 如果录音里说的是真的,那么所谓的“血契”根本不是封印,而是……喂养?用八门后人的血和魂,喂养树下的东西? “林奶奶,听阴门的令牌还在吗?”张也想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 林素音沉默片刻,起身从神龛下取出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块和张也的令牌材质相同的令牌,但形状略小,上面刻着一个耳朵的图案。 “令牌我一直保管着,本想着等我孙子长大了在传给他。”林素音缓缓说道,“但现在……看来等不到那天了。你拿去吧,希望它能帮到你。” 张也接过令牌,能感觉到它与自己那块令牌之间的微弱共鸣。 “您孙子……”张也看着林素音问道。 “他在外地上大学,也学医,但是他不知道家里老一辈儿的这些事。”林素音苦笑着说道,“我不想让他卷进来。这百年来的事儿,是时候该了结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工夫,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很急,不像是敲,更像是砸。 林素音脸色一变,迅速收起录音机和木盒,冲着张也说道:“从后门走,快!” 张也也不犹豫,抓起令牌和背包,跟着林素音穿过小院,从一扇隐蔽的后门出去。后门连通另一条小巷,林素音指着左边的一条路说道:“往那边走,出去是主干道,哪儿人多不容易被发现。” “您哪?”张也看着林素音问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他们要找的人是你,不会为难我的。”林素音推了张也一把,催促道:“快走!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八门后人。有些人……已经变了。” 张也点了点头,说了句“小心”,随后转身就跑。刚跑出小巷,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东西剧烈碰撞的声音,还有呼喝声。不过,张也没有回头,他撒腿就冲进了人群,拐了两个弯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火车站。” 车上,他给鄂老爷子打了电话。卫星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但传来的不是老爷子的声音,而是一阵刺耳的噪音,像是电流干扰,又像是……某种生物的嘶鸣。 “老爷子?铁柱?孙明?”张也心头一紧,忙连声说道。 可对面却完全没有回应。几秒后,电话自动挂断。 张也心中一沉,暗道:妈的,那头出事了! 想到这里,张也立刻拨打陈树生的电话。这次在想了几下忙音后,电话接通了,但陈树生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急:“张也?你在哪儿?鄂老头他们出事了!” “我知道,刚才就是因为联系不上他们,我才打给您的。到底怎么回事?”张也沉声说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但他们到河南的第二天就失踪了。”陈树生语速很快的说道,“我让当地的朋友去找,发现他们住的旅馆房间里有打斗痕迹,但人不见了。现场留了一滩血,还有……这个……你看看……” 陈树生说完给张也发来一张照片。张也说了句“您别挂……”随后便点开了照片,照片上是一张用血画的符咒,画在旅馆的墙壁上。 这符咒的图案张也认得——是养尸门的“招魂符”。 养尸门?王牧? 不可能,王牧一直在北京。难道是养尸门的其他人? “还有别的线索吗?”张也问道。 “有。”陈树生说道,“旅馆老板说,鄂老头他们入住当天,有个坐轮椅的年轻人来找过他们。描述的特征……很像王牧。” 张也闻言脑子“嗡”的一声。王牧?他不是在周璃那里吗?难道…… 想到这里,张也简单嘱咐了陈树生几句“小心”后,便主动挂断了电话,随即他立刻拨打周璃的电话。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璃的电话关机。 第二十四回:鬼宅陷阱 “他奶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也挂断了电话后,又转头打给王牧,也关机。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张也的心头。 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头脑发胀,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司机师傅见张也情况不太对,忙开口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晕车!”张也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应付着司机。 随即他打开车窗,接连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开始一点点的梳理线索:王牧可能有问题,或者养尸门内部有叛徒。鄂老爷子他们被抓,对方的目标显然是八门令牌,照这么说的话…… 想到这里,张也再次拨通了陈树生的电话。 时间不大陈树生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张家小子,有什么消息了吗?” “还没有……陈老,我是想问您那边安全吗?”张也问道。 “暂时安全,但我不敢确定还能挺多久。”陈树生说道,“张家小子,我建议你立刻离开广州,找个地方躲起来。对方动作这么快,说明他们一直在监视着咱们的行动。” “不行……!”张也闻言说道:“我得去趟河南。” “不行,太危险!”陈树生大声说道。 “鄂老爷子他们本来跟这事儿没什么太大关系,是因为我才卷进来的,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张也沉声说道,“所以这事儿您就听我的,陈老,劳烦您挂了电话之后,把他们旅馆地址发给我,谢了。” 说完这话后,他不等陈树生拒绝便挂断电话,随后,张也让司机改道去了机场。 路上,张也买了最近一班飞郑州的机票,两个小时后起飞。 候机时,张也再次研究起了父亲留下的笔记本。只见其中一页提到:“八门之中,养尸门最危险。他们常年与死物打交道,心性易变。若遇养尸门人,需谨防其‘换魂术’——以活人之身,容死者之魂。” “换魂术?”张也看到此处时,不由得想起了王牧苍白的脸色,还有他偶尔恍惚的眼神。“难道王牧已经被“换魂”了?或者,从一开始接触他们的,就不是真正的王牧?” 飞机很快起飞,舷窗外广州的灯火逐渐远去。张也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短短几天,事情急转直下,他一直想做一个棋手,可转来转去却始终感觉自己像一颗棋子,在看不见的棋盘上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挪来挪去。 但下棋的人是谁?长生会?降临派?还是……八门内部的叛徒?又或者……是另有其人? 四个小时后,飞机顺利降落在郑州新郑机场。 张也出了机场后,直接打车去了陈树生提供的地址——洛阳老城区的一家民宿,名叫“家庭旅馆”。 张也到这所谓“家庭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旅馆很破旧,招牌上的霓虹灯缺了几个字,远远看去就剩“冢馆”两个字在寒风中闪烁。张也推门进去,前台没人,只有一只黑猫蹲在柜台上,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 “有人吗?”张也朗声说道。 可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人回应。整个旅馆死一般寂静。 张也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警惕地抽出伪装成登山杖的斩灵剑,慢慢走上楼梯。按照陈树生给的地址,鄂老爷子和孙明他们住在三楼的308房间。 走廊的声控灯坏了,只有尽头一扇窗户透进月光。张也摸黑走到308门前,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 他推门进去,打开手机手电朝里面照了照。房间此时是一片狼藉,桌子和椅子乱七八糟的躺在一边,床单也被扯到地上,而墙上果然有那道血画的招魂符。 张也凑近看了看,那招魂符的血迹已经干了,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暗红色。 张也看了一会儿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房间里的其他角落。 很快张也便在心里暗自琢磨道:“这他娘的奇怪……这里的打斗痕迹这么明显,可为啥地上没有多少血迹,墙上却搞了那么大一滩?这不应该啊!难道说墙上的画符用的那滩血,是那帮人自己带来的?谁家好人打架还自己带血来?这是绑架,又不是地痞流氓要账,还整泼狗血、刷红油漆那套……” 张也一边琢磨一边蹲下身继续寻找,时间不大,他便在地板缝隙里发现了一样东西——一枚纽扣,上面刻着个“鄂”字。 “是老爷子衣服上的。”张也陈思道:“看样子他们确实在这里被抓了。可抓他们的人真的是王牧吗?” 张也一边琢磨着一边正想起身,却突然听到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很轻,不是穿鞋走路时鞋底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声音,而是……一个人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很慢,更要命的是,这个人正朝308房间走来。 张也心头一紧,立刻关掉手电,闪身躲到了门后。而就在此时,那脚步声也在门外停下,紧接着,门被缓缓推开。 月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勾勒出一个瘦长的身影。那人背光站立,从张也的角度完全看不清面容,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这家伙他的脚,是反着长的。 换句话说就是,他脚后跟在前,脚趾却朝后。 张也屏住呼吸,手里握紧了斩灵剑。那人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轻轻走了进来。只见这家伙在房间里慢慢转了一圈。他的动作很奇怪,关节像是不会打弯,每一步都僵硬而诡异。 最后,他在那滩血符前停下,低头看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话,但张也却完全听不懂。 就在这时,张也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紧跟着《野狼disco》的曲就响了起来! “擦!忘记调静音了!”张也心里暗骂了一句。 而那人自然也听见了张也的手机铃声,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后张也躲藏的方向。 张也不傻,他自然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既然被发现了,那在躲躲藏藏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乎张也一步踏出,手中斩灵剑一晃,直刺对方面门。 张也这一剑本是虚招,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面那家伙竟然不躲不闪,竟任凭剑锋刺自己的肉里。 张也见状先是心头一紧,可让他感觉更诡异的是,对方挨了一剑之后竟然没有惨叫,甚至没有流血。他只是缓缓转过头看着张也。 而这时候月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平滑的皮肤上,只有三个凹陷的孔洞,像是眼睛和嘴巴的位置,但里面却空无一物。 张也心中大骇,当即就想要抽剑后退,可此时他手中的剑就像是被吸住了,完全拔不出来。 而此时,那张脸缓缓朝张也“看”过来,虽然没有眼睛,但张也能感觉到被这家伙注视的寒意。 “张……也……”一个刺耳的声音从那张脸的孔洞里传出来,不是说话,更像是气流振动发出的模拟声,“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张也厉声问道。 “我……是……守门人……”声音断断续续,“树下的……守门人……你们的血……你们的魂……都是养料……” 他话没说完,伸手便抓向张也。 张也见事不好,当即松开斩灵剑,身子一转,右手从怀里掏出陈树生给的朱砂粉,一把撒出。 朱砂粉接触到那张脸,立刻冒起白烟。 无脸人当即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身体开始扭曲、融化,像蜡一样瘫倒在地,最后化为一滩黑水,渗进地板缝隙。 斩灵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张也捡起剑,剑身上沾着黑色黏液,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恶臭。 “守门人?树下的守门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张也暗道。 手机还在震动,是陈树生打来的。 张也缓了口气按下接听见,陈树生焦急的声音历时传来,只听他大声说道:“张也,你到旅馆了吗?赶快离开!我刚查到,那个旅馆三十年前发生过灭门惨案,一家五口全死了,房子一直闹鬼,根本没人经营!” “陈老……”张也喘了口气说道:“我好像已经遇见鬼了!” “啊?”陈树生在电话另一头惊道:“你遇到了?没事吧?” “放心,没啥事!”张也说道:“这地方确实邪性的很,不过可以确定,鄂老爷子他们是被人给掳走了,只是现在线索太少了,等有进展了我在打给你,你自己注意点。” 张也说完这话后便挂断了电话,而就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张开嘴——发出了人类的笑声。 “咯咯咯……找到你了……”黑猫竟然开口说话了,“张家的容器……最好的养料……” 张也暗骂了一句,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老房子的三楼不高,下面是堆杂物的后院。他落地翻滚卸力,随后起身就跑。 身后,旅馆的窗户里探出无数只手,苍白的、腐烂的,朝着他的方向抓挠。整栋楼开始扭曲变形,墙壁上浮现出痛苦的人脸,好似再无声地呐喊。 张也连滚带爬的冲出小巷,跑到大街上,随意拦了辆出租车说道:“去公安局!” 司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但没多问,开车驶离。张也从后窗看去,那栋旅馆在夜色中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一片废墟。 幻象?还是真实? 他摸了摸斩灵剑,剑身上的黑色黏液还在,散发着真实的恶臭。 这不是幻象。 此时,张也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张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张也吗?”电话另一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年轻,带着南方口音,“我是林素音的孙女,林晚。我奶奶让我联系你,说你有危险。” “你奶奶还好吗?”张也说道。 “她没事,但家里被人闯入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林晚说道,“奶奶说让你别去河南,那是个陷阱。抓鄂老爷子他们的人,不是养尸门的,是……” 林晚说到这里的时候,电话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 张也心头一紧,连忙打回去,可对面的电话已经关机。 “陷阱?不是养尸门?”张也脑子飞速转动。“如果不是养尸门,谁会知道他们的行踪,并且有能力设下这样的陷阱?”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有内鬼。 陈树生?赵铁柱?孙明?赵铁柱?还是……从一开始就被控制的王牧? 或者,所有人都有问题? 张也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敌我不明,处处陷阱,这局棋,他连对手是谁都看不清。 一路无话,出租车很快停在公安局门口。张也付钱下车,但没有进去。他站在街对面,看着公安局灯火通明的办公楼,这一刻他犹豫了。 张也心中暗自琢磨道:“进去报案?怎么说?说有一群怪物在追杀我,因为我是一百年前某个秘密的继承人?警察指不定会把我当疯子送精神病院里头去。再说了,如果对方势力真的那么大,警察内部也可能有他们的人,这么冒然进去的话,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最终,张也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转身离开。 他在附近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给陈树生发了条短信:“我已脱险,勿再联系。各自保重。” 然后他拔出电话卡,学着电影里演的那样折断扔掉。 从现在开始,他谁也不信。 他要靠自己,找到鄂老爷子他们,集齐八门令牌,完成那该死的冬至之约。 哪怕孤身一人,他也要搞定这一切。 凌晨三点,张也坐在一家通宵营业的面馆里,吃着热汤面,思考下一步。 父亲笔记本里提到,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可以去找一个人——“老烟”。 不是云南那个老刀,而是东北的“老烟”,一个专门贩卖情报和信息的中介。 张也吃的很慢,因为他吃每一口都在琢磨事情,“父亲在笔记里说,老烟虽然贪财,但讲信用,只要钱到位,什么消息都能搞到。但老烟的行踪不定,需要特定方法联系。” 张也猛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一段密码,当时没看懂,现在想来,可能那玩意就是联系老烟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放下筷子,翻开笔记本,找到那一页: “欲寻老烟,往松花江畔,铁桥之下,寅时三刻,燃三炷香,口念‘白山黑水,天地为证’,自有人来。” 松花江,铁桥,寅时三刻(凌晨三点到五点)。 张也看了下表,暗自想道:“现在赶去哈尔滨应该还来得及。” 张也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面,随后买了最近一班去哈尔滨的火车票。硬座,六小时车程,正好可以在车上休息。 火车缓缓启动,驶向东北。窗外夜色深沉,偶尔有灯火掠过。 张也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 可他的脑海里却反复出现那个无脸守门人,以及的话:“你们的血……你们的魂……都是养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八门百年的牺牲,父亲的失踪,爷爷的早逝,全都成了一个笑话——他们不是英雄,而是饲料。 他不相信。 父亲不会为了当饲料而牺牲。爷爷更也不会。 张家人的骨子里,有种近乎愚蠢的执拗: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所以一定还有真相,还有父亲没说完的话,还有破局的方法。 他要找到它。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火车在夜色中疾驰,驶向更深的黑暗。 而在长白山的深处,那棵人心树的根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土壤变黑,草木枯萎,动物逃离。 树心的位置,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在形成。 那张脸,依稀有着张建国的轮廓。 它缓缓睁开“眼睛”——两个漆黑的空洞,望向南方。 嘴唇(如果那能称为嘴唇)微微开合,发出无声的呼唤: “来……我的儿子……来……” “成为我的一部分……” “我们……永远在一起……” 第二十五回:和老烟的交易 哈尔滨的凌晨,松花江畔寒风刺骨。 张也站在铁路桥下的阴影里,使劲的裹了裹衣服,随后又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五十,距离寅时三刻还有十分钟。他按照父亲笔记里的指示,点燃三炷香,插在江边的冻土里。香烟在寒风中笔直上升,竟没有被吹散。 “白山黑水,天地为证。”张也低声念道。 话音刚落,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点灯火。那灯火从远处缓缓飘来,竟然是一艘小船,船头挂着一盏气死风灯。船到近前,船夫是个戴着斗笠的老头,看不清面容。 “上船。”老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张也没有说话,而是身子一晃跳上了船。小船随即调头,向江心划去。江面雾气渐起,很快将两岸的灯火遮蔽,四周只剩下浓雾和桨声。 小船约莫划了二十来分钟,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一座建筑的轮廓——是一艘废弃的趸船,改造成了一座水上房屋。船慢慢的靠上去,老头示意张也上船。 趸船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被隔成几个房间。中间的大厅里,一个干瘦的老头正坐在火盆边烤火,手里拿着个旱烟袋。看见张也进来,这人缓缓的抬起头,脸上皱纹密布,但眼睛很亮。 “你是……老烟?”张也开口问道。 “是我。”老烟吸了口烟,缓缓的说道“张家的小子?跟你爹长得挺像。” “您认识我父亲?”张也问道。 “认识!1998年他来找过我,买情报。”老烟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缓缓开口说道:“坐吧。你爹当年问的是长白山下的秘密,你现在想问什么?说说吧!” “我想知道我爷爷张怀山、我父亲张建国,还有八门其他人,到底在隐瞒什么真相。”张也坐下,“还有,树下的‘根下之影’到底是什么?” 老烟沉默地抽着烟,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个情报很贵。” “多少钱?”张也问道。 “这条情报,我要的不是钱。”老烟摇头说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去松峰山下的一个地方,取一样东西。拿到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什么东西?”张也问道。 “一块骨头。”老烟淡淡的说道,“确切的说是一块人的指骨,中指第二节。它在一个墓里,墓的主人是当年八门中‘守形门’的最后一代传人。” 张也心中一凛,心中暗想道:“守形门——八门四小门之一,擅长风水定位和能量感知,据父亲笔记记载,这一门在五十年前就神秘失踪了。” “为什么让我去?”张也看着老烟问道。 “因为只有张家人的血,能打开那个墓的机关。”老烟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推倒了张也的面前,随后慢悠悠的说道:“这是墓的位置和结构图。墓里有三道机关,第一道是‘八卦锁’,需要按八卦方位依次踩踏地砖;第二道是‘阴阳门’,需要用至阳之血和至阴之血同时滴在门环上;第三道是‘七星阵’,需要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移动七盏灯。” 张也接过地图,仔细查看。墓在松峰山深处的一个山谷里,地图标注了详细的路线和机关破解方法。 “至阳之血和至阴之血是什么玩意?”张也看着老烟问道。 “你好歹也是东北盗门一脉的后人,怎么跟一个生梆子一样?什么都不懂?”老烟看着张也说道。 “我说老烟,请注意你的措辞……”张也撇了撇嘴说道,“我不是看着像个生梆子,好吗?我就是个生梆子!这下地倒斗的活儿,这辈子这还是都一次!” 老烟闻言原本张开的嘴又合上了,好半天才无奈的说道:“这所谓的至阳之血其实就是正午时分出生的男子之血,至阴之血是子夜时分出生的女子之血。” 说完这话之后,老烟又给自己续了一点烟丝,抽了几口后,缓缓说道,“你是辰时出生,不算至阳。但你们张家的血脉特殊,可以替代至阳之血。至于至阴之血……我这里有。” 说完,他从桌下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暗红色的血液:“这是一位子夜出生的女子的血,三年前存的,还能用。” 张也看着那瓶血,心中疑惑:“怎么着……这架势是早就准备好了?” “废话,老子都等你很久了。”老烟又抽了口烟,一字一句的说道:“自打你父亲失踪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会来。这瓶血,就是为你准备的。” “墓里除了指骨,还有什么?”张也没有接老烟的话茬,而是反问道。 “守形门的传承,还有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记载。”老烟抽了口烟淡淡的说道,“关于当年八门进山的真相,守形门保留了一份完整的记录。因为他们是唯一没有派人进山的门派——当年守形门的传人临行前占了一卦,卦象大凶,所以他们只派了一个观察员,远远记录了一切。” 张也闻言心跳有些加速,暗想道:“完整的记录?这可能就是揭开所有谜底的关键。” “好吧!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去一趟便是。”他一边说一边收起地图和血瓶,“但在我回来之前,您得告诉我两件事:第一,是我父母的消息?第二,抓走鄂老爷子他们的是谁?” 老烟盯着火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1998年之后,张建国和你妈妈就消失不见了,生死不明。但我相信他们两个还是活着的,因为树下那东西还在,它就还需要容器。” “第二个问题呢?”张也问道。 “抓走鄂老头他们的,是‘钥匙守护者’。”老烟说道,“这是一个隐藏在八门内部的组织,他们认为八门的使命不是封印,而是看守。看守那棵树,看守树下的东西,等待‘主人’苏醒。他们相信,当主人苏醒时,八门后人将获得永生。” 钥匙守护者……张也想起谭老爷子信里提到的“第三方势力”。 “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钥匙守护者有多少人?”张也问道。 “不知道,他们渗透得很深,查不出来。”老烟抽了口烟后,缓缓的说道,“八门每一支都可能有人加入。甚至可能……你身边的某一个人就是他们的人。” 张也心中一沉。 陈树生?赵铁柱?孙明?还是王牧? 这些人谁会是那该死的钥匙守护者,又或者这些人都是? “我该怎么分辨?”张也想了一会儿问道。 “分辨不了。”老烟摇头说道,“钥匙守护者自己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他们通过特定的暗号和方式联系。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的目标和你相反——你要封印或毁灭树下的东西,他们要试图唤醒它。” 此时,船外传来一声鸟鸣,天快亮了。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该走了。”老烟伸了一个懒腰,随后起身说道,“记住,松峰山的墓必须在午时进入,子时之前离开。墓里的阴气在子时最盛,活人待久了会出事的。” 张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起身离开。送他来的老头还在外面的船上等着,见到张也依旧是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将他送回岸边。 踏上江岸时,天已蒙蒙亮。张也回头看去,那艘趸船和送他的小船都已消失在浓雾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之后的一天,他买了些必要的装备:登山绳、强光手电、工兵铲、还有一把开山刀。然后租了辆车,开往松峰山。 松峰山位于哈尔滨东南,是张广才岭的支脉,山势险峻,人迹罕至。按照地图,张也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小村,徒步进山。 山路很难走,积雪未化,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走了约三小时,他抵达地图标注的山谷入口。山谷被两座陡峭的山峰夹着,形如门户,谷内雾气弥漫,看不清深处。 午时(中午11点到1点)快到了。张也加快脚步,进入山谷。 谷内比外面更冷,雾气中带着一股陈腐的气味,像是多年未开的墓穴。走了约五百米,前方出现一面岩壁,岩壁上爬满了枯藤。 张也费力扒开枯藤,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就是这里。”张也沉声说道。 随后,他打开头灯,身子一矮,便钻进了洞口。 洞内是一条向下的甬道,石阶湿滑,长满青苔。走了约三十米,前方出现一道石门。 石门紧闭,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八卦的八个方位各有一个凹陷,像是需要放入什么东西。 这就是第一道机关——八卦锁。 张也回忆老烟给的破解方法,喃喃自语道:“八卦锁,需按先天八卦顺序踩踏地砖。但地砖是隐藏的,需要先激活八卦图。” 他从背包里掏出八枚铜钱,这是陈树生给的,据说是开过光的五帝钱。按照八卦方位,他将铜钱依次放入门上的凹陷: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每放入一枚,铜钱就微微发光。当第八枚放入后,整个八卦图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白光。同时,门前的地面上,浮现出八块发光的地砖,呈八卦方位排列。 接下来是踩踏顺序。先天八卦的顺序是: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张也深吸一口气,开始踩踏:乾位、兑位、离位、震位、巽位、坎位、艮位、坤位。 每踩一处,地砖就下沉一寸,发出“咔”的轻响。当最后一块坤位地砖踩下时,石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括转动声,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后是第二道机关——阴阳门。 这是一道双扇门,左黑右白,门上各有一个门环。左门环为龙形,右门环为凤形。按照破解方法,需要同时将至阳之血滴在龙环上,至阴之血滴在凤环上。 张也拿出老烟给的血瓶,又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他双手各持一滴血,同时滴在两个门环上。 血液接触门环的瞬间,龙环和凤环同时亮起,左门发出红光,右门发出蓝光。两扇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条更深的甬道,两侧墙壁上刻满了壁画。张也一边走一边看,壁画的内容让他心惊—— 第一幅:一群人围着一棵发光的树跪拜,树上结着人形果实。 第二幅:树下裂开一个洞,洞中爬出一个黑影,黑影吞噬跪拜的人。 第三幅:八个人手持法器,将黑影逼回洞中,并在洞口布下封印。 第四幅:许多年后,封印松动,黑影再次爬出,这次它变成了人形,站在树旁。 第五幅:那个人形黑影走进人群,无人察觉。 第六幅:人形黑影在人群中指认了八个人,那八个人被带到树下,成为新的祭品。 第七幅:如此循环,一次又一次。 第八幅:最后一个人形黑影站在树下,看向画外,它的脸……一片空白,等待填充。 张也停下脚步,心脏狂跳。这些壁画描述的内容,比之前任何记录都更直接、更可怕。 树下的东西不仅会吞噬人,还会伪装成人,混入人群,挑选祭品。而且这个过程已经循环了不知多少次。 那现在,它伪装成谁了? 第二十六回:遭遇伏击 张也心中虽然疑惑万千,可脚上却没有停留,他继续往前走,甬道尽头是第三道机关——七星阵。 这是一个圆形的墓室,直径约十米,中央放着一具石棺。墓室顶部镶嵌着七颗夜明珠,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地面上对应着七个灯台,每个灯台里都有一盏油灯,但都熄灭着。 破解方法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依次点燃七盏灯。但顺序不是常规的从勺头到勺尾,而是需要根据死者下葬时的天象推算。 老烟给的提示是:“死者葬于丙寅年三月初七,酉时。是日天象:北斗七星,瑶光指卯。” 张也快速推算。丙寅年是哪一年?他回忆历史,最近的丙寅年是1986年,再往前是1926年、1866年……守形门最后一代传人,应该是1926年下葬的。 1926年三月初七,酉时(下午5点到7点)。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东方卯位,那么瑶光星(北斗第七星)应该指向卯位。但现在是白天,看不到实际星空,所以只能推算。 张也抬头看墓室顶部的夜明珠排列,发现它们的位置是固定的,但可以通过移动灯台来对应。 “瑶光指卯……”张也喃喃自语道,“卯是正东,那么瑶光星在正东,其余六星依次排列。” 想到这里,他缓步走到东侧的灯台前,这是瑶光位。然后张也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依次确定其余六个灯台的位置。 确定顺序后,他用打火机点燃灯油。第一盏、第二盏、第三盏……当第七盏灯点燃时,七盏灯同时大亮,光线聚焦在中央的石棺上。 下一秒,石棺的棺盖“咔”的一声缓缓滑开。 张也走近石棺。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一副完整的骨架,穿着清朝服饰。骨架的右手缺了中指第二节——正是老烟要的指骨。 除了指骨,棺内还有几样东西:一本线装书、一块玉佩、还有一个小木盒。 张也先取了指骨,用油布包好。然后拿起线装书,封面上写着《守形门秘录》。他快速翻阅,书中记载了守形门历代传人的见闻,最关键的是最后几页: “民国十年秋,八门齐聚长白山。吾门未参与,但派观察员远观。见四十人入山,八人出,余者皆殁。出山八人立血誓,封存秘密。” “然观察员见一怪事:出山八人中,有一人行走姿态怪异,似不惯此身。疑非本人,乃他物冒充。” “后经数年暗查,发现那‘人’实为树下一缕分魂所化,借死者之身行于世间。其目的有二:一为监视八门后人,防封印被破;二为寻找完美容器,以待真身脱困。” “完美容器者,需满足三条件:八门纯血、生辰契合、自愿献祭。百年轮回,今将至矣。” “吾门恐遭其害,故隐于世,录此真相,待有缘后人。若见此录,速告张家:容器将成,大劫将至。破局之法,唯毁树灭根。然树根深扎龙脉,毁树则地动山摇,生灵涂炭。故需寻‘定龙针’,先定龙脉,再斩树根。” “定龙针之下落,录于末页。” 张也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幅地图,同时,标注了一个位置:“定龙针,藏于长白山西坡,天池水下三十丈,玄武岩洞中。” 天池水下?还要下潜三十丈(约一百米)?这几乎不可能。 但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墓室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而且来的不止一个人。 张也迅速收起所有东西,关掉头灯,闪身躲到石棺后面。脚步声到了墓室门口的时候豁然停住了。 “就是这里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陈树生! “你确定那小子会来?”另一个声音,苍老而阴冷。 “老烟肯定会让张也那小子来取指骨。”陈树生说道,“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们只要守在这里,就一定能抓到他。” “姓陈的,我擦你大爷……!”张也在心里将陈树生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怪老子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你,这么玩儿小爷我是吧?” “他进去多久了?”第三个声音问,是个女人。 “应该刚进去不久。”陈树生低声说道,“七星阵的灯还亮着,说明他刚打开石棺。我们进去,抓活的。主人需要完整的容器。” 话音未落,脚步声便进入墓室。 张也从石棺后探头观察,来的一共四个人:陈树生、一个白发老妪、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是王牧! 王牧坐在轮椅上,被西装男人推着。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具傀儡。 “张也,出来吧。”陈树生喊道,“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把东西交出来,跟我们走,可以少吃点苦头。” 张也不吭声,悄悄抽出斩灵剑。 “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白发老妪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串铃铛,轻轻摇晃。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墓室里回荡。随着铃声,地面开始震动,那七盏油灯的火焰突然变成绿色,火苗猛然窜起一尺多高。 “起!”老妪厉喝。 七盏油灯中,各飘出一缕黑烟,黑烟在空中凝聚,化成七个模糊的人形。它们没有五官,只有大致轮廓,下一秒,便朝着石棺方向飘来。 张也见状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他妈的怎么还玩儿邪乎的了?” 随后,他整个人猛地从石棺后跃出,斩灵剑一挥,便斩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烟人形。 剑锋过处,黑烟被斩散,但很快又凝聚起来,只是颜色淡了一些。 “斩灵剑?”西装男人惊讶的说道,“这小子居然找到了这个。小心,这剑能伤魂体!” 老妪闻言手上加快摇铃,七个黑烟人形同时扑向张也。张也挥剑格挡,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逼到墙角。 而就在这时,王牧突然动了。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推轮椅的西装男人心口! 西装男人做梦也没想到王牧会有这么一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了个正着,惨叫一声倒地。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一击得手后,王牧竟然从轮椅上站起——原来这小子他的腿根本就没残疾! “王牧,你……”陈树生又惊又怒的骂道:“你个狗娘养的!” “对不起,陈老,我是卧底。”王牧学着周星驰《喜剧之王》里的台词冷笑道,“奶奶让我盯着你们钥匙守护者,没想到你们真的动手了。” “我说王牧,谢了!”张也这时候开口说道。 王牧回了句“不客气”后,转身便加入战团,与张也并肩作战。王牧的身手极好,动作敏捷,每一招都狠辣精准,显然受过严格训练。 两人背靠背,对抗七个黑烟人形和陈树生、老妪。 “张也,我知道你不信我,但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王牧边打边说道,“我奶奶王砚秋确实被他们软禁了,所以我只能假装被他们控制,混在他们中间。” “为什么帮我?”张也问道。 “因为我奶奶说过,树下的东西一旦完全苏醒,所有人都得死,包括养尸门也得完蛋。”王牧说道,“钥匙守护者想唤醒它,是自取灭亡。” “行!今儿我就现信你一次!”张也说道:“看你救我这次的份儿上,上回装瘸让小爷我背你进山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没想到你小子还这么记仇!”王牧一边打一边说道。 老妪见黑烟人形奈何不了两人,收起铃铛,从袖中抽出一根黑色长鞭。鞭身布满倒刺,挥舞时发出破空之声。 “小心,那是‘打魂鞭’,被打中的话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王牧提醒道。 说话间,老妪的长鞭卷着寒风就抽了过来,张也慌忙侧身躲过,鞭子“啪”的一下抽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石屑飞溅。 陈树生也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加入战团。他的剑法很怪,不是江湖常见的套路,更像是某种祭祀舞蹈,动作诡异,难以预判。 四人混战,墓室里刀光剑影。张也和王牧虽然配合默契,但对方人多,渐渐便开始落了下风。 “这样下去不行。”王牧低声道,“得破掉那老妖婆的控魂术。她靠铃铛控制那些黑烟,得想招儿毁了铃铛才行。” “我去。”张也说道,“你拖住陈树生。” 王牧点头,随后身形转动,猛攻陈树生,逼那老家伙接连后退。张也则瞅准时机冲向老妪。 老妪看出了张也的意图,冷笑道:“毛嫩的小崽子,你这是找死!”话音未落,她手中长鞭如毒蛇般卷向张也咽喉。 可这一次,张也一不躲二不闪,任由她手中长鞭缠住自己的脖子,同时斩灵剑直刺老妪手中的铃铛。 只听,“噗”的一声,剑尖刺穿铃铛。老妪大惊,想要后退,但已经晚了。 张也左手抓住鞭梢,用力一拉,将老妪猛的拉向自己,右手剑顺势刺入她胸口。 老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只吐出一口黑血,倒地身亡。 随着老妪被张也捅死,七个黑烟人形同时消散。陈树生见状,知道大势已去,虚晃一招,转身就跑。 “你大爷的,想跑?”张也见状就打算追出去。 “别追!”王牧猛然一个箭步拉住了想要追击的张也,大声说道:“这老家伙狡猾的很,外面指不定有我不知道的埋伏。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张也听完这话,猛的朝地上催了口唾沫,骂道:“他妈的,今儿算这老小子命好。赶明儿,我新账旧账一起跟他算!” 说完这话,两人急忙收拾起东西,迅速退出墓室。 第二十七回:定龙针 由于这地方没有其他的出口,所以张也和王牧二人只能试着从原路返回。 可经过甬道时,张也无意间瞟了一眼墙上的那几副壁画,可这有意无意的一眼,他竟然发现这壁画竟然好似跟之前他进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更准确的说是第八幅画中,那个原本空白的人脸,此时竟然出现了模糊的五官。 那五官……在张也看起来竟然觉得有点像陈树生。 王牧见张也看着壁画发呆,便开口催促道:“张也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走?” “你觉得这个人像谁?”张也没有动,反倒是指了指第八副壁画上面的人问王牧道。 王牧闻言看了看那壁画上模糊的人脸,可看一会儿后他说道:“看不出……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人有点像陈树生吗?”张也说道。 “我没觉得很像!”王牧说道:“就算是像……又能怎么样?咱们现在是在逃命好吗?没有时间在这儿欣赏艺术,也没时间讨论作品的相似度,好不好?如果你想看,等这些破事都搞定了,我陪你去京城里看艺术展,ok吗?” 张也被他一连串的语言输出给整的没啥话可说了,于是无奈的耸了耸肩,随后跟着王牧躲开了几处他们来时候布下的机关,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墓穴,而此时外面天色已暗,快到子时了。 “分开走。”刚出了墓穴,王牧便开口说道,“我在哈尔滨有安全屋,地址给你。明天中午在那里汇合。” 他说完便把一张纸条塞给张也,然后自己头也不回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张也也不犹豫,把那个纸条踹进了兜里,身子一晃,便玩了命的朝山下狂奔。与此同时,在张也的身后墓穴方向,似有似无的传来一阵诡异的呜咽声,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让人头皮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张也头也不回的超前拼命跑,一边跑一边心里暗骂道:“他奶奶的,子时的墓穴,果然不是活人该待的地方。这要不是跑的快点,这会儿指不定就得去阎王爷哪儿喝茶了……” 张也一刻不停的跑出山谷,回到停车的小村,此时的他已然累的有些虚脱,可他还是一刻都不敢停,他找到车,开门、发动、一脚油门轰到底,一套动作下来后,车子几乎是窜出去的。 驶离松峰山大概能有八九十公里后,张也这才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 他缓了一口气,摇下车窗后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后,他伸手掏出了王牧给他的纸条,看了眼王牧给的地址:哈尔滨道外区,北十八道街,73号。 虽然还不能完全信任王牧,但刚才并肩作战的经历,至少证明王牧不是钥匙守护者的人,所以,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算的话,王牧至少目前是可信的,换言之,这个地方也是相对安全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需要盟友。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张也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背包,里面装着守形门的秘录、指骨、玉佩和木盒。 他一边开车,一边将已经掌握的线索捋了一遍,守形门的记录证实了他的猜测:八门中混进了树下的东西的傀儡。那个人可能就是陈树生,当然,也可能是别人。 而完美容器即将出现——八门纯血、生辰契合、自愿献祭。 生辰契合……张也想起自己的生日: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鬼节。 子时出生。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骂道:“他奶奶的,该不会……自己就是那个‘完美容器’?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玩儿大了……” 几个小时之后,张也的车子驶入哈尔滨市区。 张也按照导航上面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北十八道街73号,那是一栋老旧的俄式建筑,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 张也在房子不远处,找了一个不起眼儿的地方停好车,警惕地观察四周,好一会儿之后,他确认没有埋伏了,才缓步上前轻轻的敲响房门。 “当当当……当当……” “谁?”过了一会儿之后,屋里才有人轻声的问道。 “还他妈的能有谁?”张也笑嘻嘻的骂道:“你小爷爷我!” 里面人闻言回骂了一句后,门这才缓缓开了,王牧站在里面,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 “进来吧。”王牧说道,“没有尾巴吧?” “放心吧!确定没有!”张也说道。 “那快进来吧!”王牧说完便将张也让进了屋里。 张也也不客气,身子一侧便钻进了屋里,王牧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将门关上。 屋里点着煤油灯,光线昏暗,但很温暖。 “你受伤了。”坐下后,王牧指了指张也脖子上的鞭痕。 张也摸了摸脖子,伤口处依旧是火辣辣的疼。“那老家伙的打魂鞭确实厉害,只是擦过就留下这么深的伤口,疼死小爷我了!我说你这儿有没有药?有的话给我抹点!”张也撇着嘴说道。 “有!我去给你拿!”时间不大,王牧便拿出药箱,帮张也处理伤口。药膏抹上去,冰凉刺痛,但很快便有一种舒爽感传遍了全身。 “谢了。”张也一边说一边点了根烟。 “不用谢,各取所需。”王牧帮张也包扎好伤口后,淡淡的说道:“我需要你帮忙救奶奶,你需要我帮你对付钥匙守护者。” “话说,你奶奶被关在哪里?”张也看着王牧问道。 “不知道。”王牧摇头说道,“钥匙守护者的据点很隐秘,我混进去三个月,也只接触到陈树生这个级别的人。更上面的人,我没见过。” “如今你暴露了……那个老小子估计这时候已经回总部到处扬巴你是卧底的事儿了……”张也看着王牧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在想找关于你奶奶的线索估计更难了。” “是啊!”王牧说道:“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不说我了,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你别说,还真有!”说话间,张也拿出守形门的秘录,翻到最后一页:“你看这个。” 王牧闻声看去,可他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无比凝重,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定龙针?天池水下三十丈?这怎么可能拿到?”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觉得这是一个纯属吹牛逼的说法。如果不是遇见了之前的是,我保准觉得这上面的字是那个大忽悠喝多了写上去的。可现在……就算它再不靠谱,也总得试试。”张也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找不到定龙针,毁树就会引发地震,到那时候,死伤可就无数了,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那和唤醒树下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王牧没心情和张也逗闷子,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你需要潜水装备,还有熟悉水性的帮手。天池水温极低,水下能见度差,还有暗流,非常危险。” “水下装备的事,其实好弄!但人……你能找到这样的人吗?”张也问道。 “你别说……我还真能。”王牧看着张也笑道,“但需要时间,也需要钱。” “钱……我有。”张也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王牧,说道:“这是爷爷留给我的,一直没动过。里面大概有五十八万,够吗?” “够了。”王牧接过卡,“给我三天时间准备。这三天你哪里也别去,就待在这里。钥匙守护者肯定在到处找你。” 张也点头表示同意。他确实需要休息,也需要时间研究守形门的秘录和那个小木盒。 两个人随后吃了点泡面,有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后,王牧便率先离开了。 张也锁好房门,并检查了所有窗户,然后坐在煤油灯下,打开小木盒。 盒子里是一枚铜印,印钮是麒麟形状,印面刻着八个字:“守形定脉,镇守八荒”。 印的底部还有一行小字:“此印可感应龙脉,寻定龙针时持之,印热则近,印冷则远。” 张也拿起铜印,那东西入手微温,的确是个好东西。 他看了一会儿铜印后,又翻开守形门秘录,仔细阅读关于“完美容器”的部分。秘录记载,完美容器需要满足三个条件,但具体是哪三个条件,没有详述。 只是提到一句:“容器将成时,天地有异象,山鸣谷应,百兽惶惶。” 张也想起进山时的那场大雪,还有鄂老爷子说的“这雪不正常”。难道那就是异象? 如果真是这样,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定龙针,然后集齐八门后人,在冬至之夜,毁树封门。 窗外,哈尔滨的夜空中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雪,似乎特别多,也特别大。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陈树生跪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面前是一尊狰狞的雕像。 雕像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一个似人非人的声音在房间里来回飘荡: “容器……已现……带他来……冬至之日……吾将重生……” 陈树生磕头如捣蒜,口中不停的说道:“是,主人,我知道错了……是我无能……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他带来。” “还有……定龙针……不能让他找到……毁掉……”那声音继续说道。 “是,主人。”陈树生战战兢兢的说道:“这次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不会的……” 陈树生说完这话之后,红光陡然熄灭,房间几乎是在一瞬间重归黑暗。 陈树生抬起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随即他的脸上却露出一股诡异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八回:所谓的清除者 哈尔滨的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张也躲在北十八道街73号的老房子里,足不出户。王牧每天早晚各来一次,送一些食物和水,顺便通报外界情况。那些所谓钥匙守护者们确实在全力搜捕他,道里道外好几个旅店都被查过,黑市上也挂出了悬赏:提供张也线索者,赏金十万;活捉张也者,赏金一百万。 “你这颗脑袋现在挺值钱。”王牧把一袋包子放在桌上,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放心,我已经在江湖上放出了话,说你在内蒙古出现过,估计现在大部分人都连夜往那边去了。” “潜水装备准备得怎么样了?”张也没关心那些事情,而是转移话题的问道。 “已经联系好了,包括专业的干式潜水服、氧气瓶、水下照明、推进器,都是从大连调来的高级货。”王牧说道,“至于陪你下水的人也找好了……一共两个,都是以前在南海打捞沉船的老手,现在退休了,但手艺还在。价钱谈妥了,一个人二十万,先付一半,事成之后付另一半。” “靠谱吗?”张也问道。 “放心吧!我奶奶的老关系,可靠。”王牧肯定地说道,“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只认钱,不问事。而且他们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只以为是去天池捞东西。” 张也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从背包里拿出银行卡,扔给了张也,说道:“密码是六个八。你取四十万给他们,剩下的十万你做活动经费。” 王牧接过卡,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张也,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得告诉你一下。” 张也闻言一愣,抬起头看着王牧问道:“什么事儿?” 王牧皱着眉沉声说道:“我再联系潜水员的时候,发现还有一拨人也在准备潜水装备,也是要去长白山天池。领头的……你认识。” “谁?”张也忙问道。 “周璃。”王牧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张也听到“周璃”这个名字的时候,抬起的手一下顿住了。好一会儿,张也才开口问道:“你确定是她?” “确定。”王牧说道,“我在潜水装备店看到她了,虽然戴着墨镜,但我认得出来。她身边还有几个人,都是练家子,看着不像警察,更像是……军人。” “她看见你了?”张也问道。 “那倒是没有!我在确定那人是她后,我就躲到一边了。”王牧说道。 张也没再说话,而是皱眉沉思道:“周璃的身份一直很神秘,虽然自称是国安特别调查组的,但行事作风确实不像普通公务员。如果她也在准备去天池,那目的是什么?帮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还有更奇怪的。”王牧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在那家店外面蹲了一会儿,看到周璃接了个电话。她说了几句话,我离得远没听清,但看她嘴型,好像提到了‘容器’和‘回收’。” “容器?回收?” 这两个词一出,张也的整个心立马“咯噔”一下。如果周璃的目标也是“容器”,那她的立场就值得怀疑了。难道她所谓的保护自己,其实是为了确保“容器”完好无损,等待被“回收”? “照这么看的话,我们得提前行动了。”张也点了根烟后缓缓说道,“不能等三天了,明天就走。你让潜水员做好准备,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去长白山。” “太急了,装备还没到齐。”王牧说道。 “有多少带多少,缺的到了当地再补。”张也站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再等下去,我们可能会被包饺子。” 王牧看他神色坚决,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去安排。明天早上五点,我来接你。” 王牧离开后,张也重新检查了装备。斩灵剑、令牌、铜印、守形门秘录、父亲的笔记本、还有那块拼凑完整的石板地图。他把所有东西装进一个防水背包,又检查了手枪的子弹——老刀给的那把,还有两个弹夹。 窗外,雪越下越大。哈尔滨的冬夜寂静无声,只有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户上的沙沙声。 张也睡不着,索性坐在煤油灯下研究石板地图。完整的地图显示,长白山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地下结构,像是某种建筑或墓穴,规模惊人。八个标记点环绕着中心的天池,每个点都对应一个入口,但只有一个是“生门”,其余都是死路。 守形门秘录里提到了一种确定生门的方法:“以令牌为引,血为媒,于子时月下,令牌所指即为生门。” 他需要等到子时,用自己的血激活令牌,让它指示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张也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风雪立刻灌了进来,冷得刺骨。月亮被乌云遮蔽,只有微弱的光从云缝里头透出。 张也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令牌上。 血液很快就渗入令牌表面的纹路,时间不大,那些纹路开始发光,先是暗红,然后逐渐变成金色。令牌在手中微微震动,最终指向东北方向——正是长白山的方向。 但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令牌的金光投射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幅立体的地图虚影。地图上,八个入口清晰可见,其中一个闪烁着绿光,而哪里正是生门的位置。 张也仔细记忆那个位置:天池北岸,距离七星泉约两公里的一处峭壁下。 可就在他准备收起令牌时,地图虚影突然发生了变化——绿光熄灭,另一个入口亮起了红光,同时,那个入口的位置浮现出三个字:“陷阱门”。 张也心头一紧。难道生门的位置会变?还是说,有人改了阵法? 他紧盯着虚影,发现红光和绿光交替闪烁了几次,最终稳定在红光上。陷阱门,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在那里设了陷阱再等着他? “看来得重新计划了。”他喃喃道。 而就在此时,楼下猛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发出的声音。 张也立刻关掉煤油灯,抓起背包和斩灵剑,闪身躲到门后。他屏住呼吸,仔细听楼下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但可以听的出来,来的不止一个人。 这帮家伙熟练的撬开了门,一看就是这个行当的老手。 进屋后,这帮家伙蹑手蹑脚的在楼下搜索,轻轻的翻动了几处家具后,低声交谈。 “没人。”其中一个人说道。 “楼上看看。说不定在楼上睡觉呢?”另一个说道。 张也悄悄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二楼不高,下面是厚厚的积雪,跳下去应该没事。他正要翻窗,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各个地方都守好,可不能让他给跑了。” 奶奶的,那声音的竟然是周璃! 张也心里咯噔一下,暗骂道:“周璃怎么找到这里的?王牧出卖了我?还是……” 张也心里正琢磨着,楼下那些人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快速朝楼梯方向移动。 张也不再犹豫,翻出窗户,跳进下面的雪堆里。积雪缓解了不少下落时候的冲击力,他虽然不是什么练家子,但打小没少干翻窗跃脊的事儿,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很,所以,落地的一瞬间,张也身子一偏就地打了个滚,借势爬起来猫腰钻进小巷。 而此时,身后传来开窗声和骂骂咧咧的呼喊声:“在那边!追!” 张也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狂奔。他对这一带不熟,只能凭感觉乱跑。风雪很大,能见度很低,这给了他掩护,但也让他看不清方向。 跑了约十分钟,张也发现自己竟跑到了一条死胡同。三面都是高墙,唯一的出口被追兵堵住了。 三个人影从风雪中走出来,为首的是周璃,只见她此时穿着黑色作战服,手里拿着手枪。另外两个是健壮的男人,也全副武装。 “张也,别跑了。”周璃举枪瞄准,冷冷的说道:“跟我们走,我保证你的安全。” “安全?”张也冷笑道,“当容器的安全?” 周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依旧冷冷的说道:“你知道容器的事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现在也都知道了。”张也慢慢后退,手摸向腰间的斩灵剑,“你们这些钥匙守护者想把我献祭给树下的东西,对吗?” “钥匙守护者?”周璃闻言皱眉说道,“我不是钥匙守护者的人。我是‘清理者’,我们的任务是回收失控的异常物品和……异常生物。” “什么?”张也闻言一愣。 “张也,你以为长白山下的东西是什么?古代邪灵?妖怪?”周璃摇头说道,“那是上个文明纪元留下的生物兵器,代号‘饕餮’。它以生物能量为食,能够模拟和操控生命形态。1921年八门发现的不是宝藏,是一个远古封印。” 张也听完周璃的这些话,整个人当场就愣住了,“生物兵器?上个文明纪元?你跟我在这儿演科幻电影哪?我说周璃,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们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所有迹象都表明,1921年东北老八门的人意外激活了它的一部分功能。”周璃继续说道,“它开始吸收八门后人的生物能量,模拟他们的形态,渗透到人类社会中。你父亲张建国,很可能就是被它模拟的傀儡之一。而你……” 她说道这里的时候顿了顿,随即想了一会儿后,才缓缓接道:“你是它选定的完美宿主。你的基因序列中有一种罕见的变异,与它的兼容度高达97%。如果让它完全占据你的身体,它就能突破封印,完全苏醒。” “这么说……你还知道关于我们家老爷子的事儿……”张也问道。 “知道一部分,但不是很多……张建国在1998年发现了真相,试图摧毁它,但失败了。”周璃说道,“我们清理者组织一直在监视情况,等待最佳时机。现在时机到了——它即将进入沉睡期,这是唯一能彻底销毁它的机会。” “销毁?怎么销毁?”张也问道。 “用你作为诱饵,引它完全显形,然后用特制武器攻击它的核心。”周璃说道,“但这需要你配合,需要你主动接近它,让它试图占据你的身体。” 张也此时大脑飞速运转。周璃的话听起来有道理,但也不能全信,特别是什么上个纪元,什么生物武器那段,在张也看来纯属扯淡…… “我怎么相信你?”张也想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问道。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不过,张也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况且你至少得相信这个。”周璃说到这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扔给张也。 张也接住,打开怀表盖。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照片——父亲张建国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两人都穿着军装,背景是某个军事基地。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与战友周卫国合影,1995年于长白山基地。” 周卫国?姓周? “周卫国是我父亲。”周璃说道,“他和你父亲是战友,都是清理者组织的成员。1998年,他们一起执行摧毁‘饕餮’的任务,但你父亲被感染了,我父亲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 张也眉头皱的更紧,无数思绪在他的脑子里炸开,“父亲是清理者?这和他知道的一切都不一样。事情好像又朝着一个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去发展了……” “其实,按照现在掌握的资料,你的父母都没有死……”周璃说道,“前段时间,我无意间看到了一份报告,上面说你父亲他被感染后,获得了部分‘饕餮’的能力,但保留了自己的意识。他主动要求留在长白山,监视‘饕餮’的动向,并寻找彻底消灭它的方法。这二十三年,他一直在山里,独自战斗。” “那我母亲哪?”张也问道。 “关于你母亲的事……”周璃沉声说道:“关于这一点报告中并没有提及。” “既然知道他在山里头,那现在知道他具体的位置吗?”张也试探性的问道。 “对于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周璃说道,“三个月前,我们曾试图和他取得联系,但一直没有成功,直到半个月前,他突然传回来消息‘容器已现,冬至将至。务必保护我儿,勿让他近山。’” 原来父亲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 第二十九回:谁也不能相信 说道这里的时候,周璃突然顿了顿,她看着张也,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张也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相信你。但我需要先找到定龙针,没有它,摧毁‘饕餮’会引发地震,造成大量伤亡。” “定龙针?”周璃皱眉,“那是什么?” “你都去搞潜水设备了,你不知道定龙针?”张也看着周璃问道。 “谁跟你说我去搞潜水设备了?”周璃疑惑的问道。 张也闻言,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没有在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只是简单跟周璃解释了下定龙针的作用。周璃听完,脸色变得很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必须先找到它。但天池水下三十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再难也得试。”张也说道。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犬吠声。看样子是更多的追兵来了。 “是钥匙守护者的人。”周璃脸色一变,“他们也有眼线。快走,跟我们走,我们有安全屋。” 张也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目前,对于他来说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周璃带他钻进另一条小巷,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个地下车库入口。车库里停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上车。”周璃拉开后车门后说道。 张也刚坐进去,就愣住了——车里还有一个人,是王牧! 王牧被绑着双手,嘴里塞着布团,看到他,激动地“呜呜”直叫。 “王牧?你……”张也看向周璃疑惑的问道,“你们玩儿的这么花吗?” “他是钥匙守护者的卧底。”周璃冷冷地说,“我们是跟踪他才找到你的藏身之处。他之前告诉你的一切,包括我奶奶被软禁、他假装卧底,都是演戏。他真正的任务是取得你的信任,把你引到陷阱里。” 张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王牧。王牧拼命摇头,眼中满是焦急和委屈。 “不信?”周璃从王牧身上搜出一部手机,解锁,调出一条短信后,扔给了张也。 张也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短信内容:“目标已上钩,明日将带往天池。请于北坡设伏。——王牧” 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前,收件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张也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着王牧,眼神里没有任何的表情。而至于王牧的眼神则从焦急慢慢变成了绝望,最后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张也伸了个懒腰后问道。 “先带回基地审问。”周璃说道,“看看他能提供多少关于钥匙守护者的情报,随后再说吧!” “哦,对了!”张也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为什么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是关机的?” 周璃似乎并没有想到张也会问这个问题,她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后敷衍的说道:“你给我打电话了吗?可能……回北京后那个临时的电话就不用了。” “哦!原来是这样!”张也随意的回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缓缓的闭上眼睛。 车子发动,驶出车库。风雪中,越野车在空荡的街道上疾驰。 张也靠在座椅上,脑子很乱。一天之内,所有认知都被颠覆。父亲是清理者,周璃是友军,王牧是叛徒……那陈树生呢?鄂老爷子他们呢? “周璃,你知道鄂老爷子他们的下落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张也突然开口问道。 “知道。”周璃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他们确实被钥匙守护者抓了,但人现在不在河南,而是在吉林。我们的人正在设法营救。” “陈树生呢?”张也问道。 “死了。”开车的那个男人此时突然开口说道,“我们在松峰山墓穴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死因是心脏骤停,但尸体周围有打斗痕迹。应该是钥匙守护者内部灭口。” 张也想起墓穴里那些壁画的变化,还有陈树生诡异的笑容。也许陈树生早就不是本人了,而是被弄成傀儡了。 “死了好!死了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破事了!”张也叹气道。 车子开了约两小时,驶入一个位于郊区的大型仓库。仓库外表很普通,但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设备齐全的秘密基地。 下车后,周璃将带张也进入一个会议室,墙上挂着长白山地区的卫星图和地形图,桌上摆着各种仪器。 “这里是我们清理者在东北的临时指挥中心。”周璃说,“现在情况很紧急。根据监测数据,‘饕餮’的活动频率在过去一周增加了300%,它正在加速苏醒。冬至那天,如果还不能摧毁它,它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我们有多少时间?”张也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一边缓缓的说道。 “最多十天。”周璃调出一组数据后,皱眉说道:“这是地下能量读数,已经接近临界点。十天后的冬至,是它能量最强的时刻,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刻——那时它会完全显形,试图占据容器。” 张也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那是一条近乎垂直上升的红线。 “潜水装备准备好了吗?”张也问道。 “准备好了,但我不建议你亲自下水。”周璃说道,“我们有很多专业的潜水员,让他们去找定龙针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行,铜印只有我能用。”张也拿出那枚铜印,在手心里掂量了两下说道:“它会感应我的血,指引方向。别人下去,找不到的。” 周璃看着铜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最终她点头说道:“好,但必须有我们的潜水员陪同。天池水下情况复杂,一个人太危险。” 计划最终敲定:明天一早出发去长白山,中午抵达,下午准备,傍晚下水。因为天池在傍晚时分水流最平缓,能见度相对较好。 周璃给张也安排了一个房间休息。房间很简单,但干净温暖,有独立的卫生间。 张也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父亲那所谓的真相、王牧亦真亦假的背叛、即将到来的水下任务……所有事情都在他脑海里翻腾。 凌晨三点,他起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雪停了,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一片银白。 突然,他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响动。不是脚步声,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 张也立刻警觉,抓起斩灵剑,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走廊里空无一人,但地面上有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从楼梯方向延伸过来,一直延伸到他的门口。痕迹散发出淡淡的腥味,像是鱼腥,又像是血。 他轻轻打开门,顺着痕迹看去。痕迹在楼梯口拐弯,向下延伸。 犹豫了一下,张也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他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痕迹穿过走廊,消失在仓库区。 仓库区很大,堆满了各种物资和装备。张也顺着痕迹往里走,最终在一个集装箱前停下。痕迹消失在集装箱的门缝下。 集装箱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张也握紧斩灵剑,缓缓推开门。 集装箱内部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牢房,王牧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低着头,似乎睡着了。但张也注意到,王牧脚下的地面是湿的,那种湿痕和外面的痕迹一样。 他仗着胆子走近一些,突然,王牧抬起头——不,那根本不是王牧!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苍白浮肿,眼珠浑浊,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它的手脚被绑着,但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正以一种极为不可能的姿势从绳索中滑出。 “张……也……”它用王牧的声音说话,但语调怪异,“你……来了……” “你是谁?”张也后退了两步,举剑指向它。 “我……是……王牧啊……”它笑着说道,“也是……不是……我们都是……一部分……” 它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一样瘫软,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上化成一滩黑色的粘稠液体。液体中,浮现出一张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无声地呐喊。 张也后退一步,斩灵剑上的符文亮起金光。 液体重新凝聚,这次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军装的男人。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坚毅的脸——是父亲!是张建国! “小也。”那变化出的张建国开口,声音温和,“别怕,是我。” 张也的手有些在颤抖。明知这是假的,但看到父亲的脸,听到父亲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过来,儿子。”“张建国”缓缓伸出手,说道:“让我好好看看你。二十三年了,你长大了。” 张也见状咬着后槽牙骂道:“想当小爷我的爹,那得先看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张建国”的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只听他柔声说道:“小也,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爸啊,张建国。1998年,我和你妈妈离开你,是为了保护你。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我爸不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张也看着眼前这个家伙说道,“他不会变成一滩液体,也不会在半夜用幻象这么勾搭我。” 父亲的脸色变了,情绪也从悲伤变成狰狞,只听他用诡异的声音说道:“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它的身体再次融化,这次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怪物——无数触手从身体中伸出,每根触手的末端都有一张人脸,那些人脸都在痛苦地扭曲、嘶吼。 怪物扑向张也。张也挥剑斩去,瞬间斩断了几根触手。断掉的触手落在地上,化成黑水,但怪物似乎不受影响,继续攻击。 斩灵剑的金光对怪物有克制作用,但怪物的再生能力太强,断掉的触手很快又长出来。张也一时间竟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被触手缠住。 突然,集装箱外传来枪声。几发子弹射入怪物体内,子弹上似乎涂了什么东西,怪物中弹的部位冒起白烟,发出痛苦的嘶吼。 下一秒,周璃带着几个人冲进来,手里拿着特制的枪械。 “退后!”周璃大喊道。 张也应了一声“好”,转身便朝后退去,周璃和手下同时开火。子弹如雨点般射向怪物,怪物在弹雨中扭曲、融化,最终化成一滩黑水,渗进地面缝隙,消失不见。 “你没事吧?”周璃转头问道。 “没事。”张也拄着斩灵剑,大口喘着气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管这东西叫饕餮的分身。”周璃神色凝重的说道,“它能模拟任何它接触过的生物,包括形态、声音、记忆。刚才那个,可能是它用王牧的部分组织模拟的。” “王牧他……”张也指了指原来王牧的位置问道。 “已经死了。”周璃语气沉重,“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部分。饕餮吞噬了他,获取了他的记忆和身份,然后模拟他接近你。” “也就是说这几天跟我在一起的一直是……”张也惊讶的问道。 “没错!就是这具分身!”周璃说道。“目前这么来看,基地不安全了饕餮能模拟王牧,就能模拟我们中的任何人。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去长白山。” “现在?天还没亮。”张也说道。 “等不及了。”周璃看了眼手表,随后说道:“饕餮已经找到这里,说明它知道我们的计划。我们必须抢在它前面,找到定龙针。” 她转身对手下下令:“准备出发,十分钟后集合。” 张也回到房间,快速收拾东西。当他拿起背包时,突然发现里面多了一样东西——一块玉佩,凤凰衔芝,正是从松峰山墓穴里拿出来的那块。 但他记得很清楚,这块玉佩明明放在背包的夹层里,现在却出现在最上面。 而且玉佩的温度……很温暖,像是刚被人握在手里很久。 是谁动过他的背包? 周璃?还是其他清理者成员?或者……是那个能模拟任何人的饕餮分身? 张也握着玉佩,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这个基地里,还有多少人是真的? 又有多少,是饕餮模拟的傀儡? 十分钟后,三辆越野车驶出仓库,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车队向着长白山方向疾驰。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仓库的屋顶上,一个身影正目送他们离开。 那身影穿着清理者的制服,脸在晨光中模糊不清。 它抬起手,对着车队的方向,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像是祝福,又像是……标记。 然后它转身,跳下屋顶,消失在雪地中。 动作轻盈得不像人类。 更像某种……非人之物。 第三十回:又一场拍卖会 而此时的北京,西郊“红星造纸厂”的废弃原料仓库。 与一个月前张也参加的那场拍卖会不同,这次的“鬼拍门”规模更大,气氛更诡异。仓库内部被重新布置过:中央搭起了一个临时高台,四周用黑布围出一个个半封闭的隔间,每个隔间前都挂着厚重的帘子,只能看见里面模糊的人影。 今晚的拍官不是阴老爷子,换成了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面容姣好,但眼神冷得像冰。她手中拿着一柄乌木槌,槌头雕刻成骷髅形状。 “各位老板,规矩照旧。”女人的声音清脆却毫无温度,“拍品共九件,价高者得。现金、黄金、等价物皆可,也接受……以情报抵价。” 仓库里坐了约四十人,分散在各个隔间。有的独自一人,有的带着随从。空气中有种压抑的兴奋,像猎手围捕前的屏息。 第一件拍品是一本民国时期的日记本,封皮破损严重。旗袍女人介绍:“民国十年,东北盗门李德海亲笔日记,记载长白山之行部分见闻。起拍价,二十万。” “二十五万。”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东北角的隔间传出。 “三十万。”这次是西南角。 价格很快攀升到五十万,最终被东北角的老者拍得。交割很快完成,老者派人将一袋金条送上台,并取走日记本。 第二件到第五件拍品都是些与八门相关的物件:一把刻着发丘印的洛阳铲、一枚搬山道人的铜符、一卷听阴门的“听地谱”残卷、还有一块卸岭力士的腰牌。每件都拍出了高价,竞拍者大多沉默寡言,但出价凶狠。 气氛在第六件拍品时达到第一个高潮。 旗袍女人从台下取出一个长条木匣,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柄带鞘的古剑。她抽出一截剑身,寒光映亮了周围——正是斩灵剑! “此剑名‘斩灵’,相传为八门祖师所铸,可斩邪祟,破阴魂。”女人声音提高说道,“特别说明:此剑为高仿品,但工艺精良,仿制者曾亲见真品。起拍价,八十万。” 仓库里霎时间响起一阵骚动。斩灵剑的真品明明在张也手中,这里却出现了高仿品,而且仿制者见过真品?这意味着什么? “一百万。”东南角的隔间里,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率先出价。 “一百二十万。”西北角回应。 “一百五十万。”东南角加价。 竞争在几个隔间间激烈进行。最终,东南角的面具男人以二百八十万的天价拍下仿制斩灵剑。交割时,他亲自上台,仔细检查了剑身,特别用手指摩挲剑柄上的“斩灵”二字,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第七件拍品是一块黑色石板碎片——正是锁芯三部分之一,与张也手中的那部分能严丝合缝。 “此物来源不明,但经鉴定,材质非金非木非石,表面纹路蕴含特殊能量。”旗袍女人说道,“起拍价,一百二十万,只接受以情报抵价。” 这次竞拍更激烈。显然,很多人知道这块石板的价值。 “长白山天池北坡,七星泉下墓穴的完整结构图。”东北角的老者开口说道。 “不够。”女人摇头道。 “八门中,守形门最后传人的下落。”西南角的一个女人说道。 旗袍女人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缓缓说道:“这个情报值五十万。还有吗?” “我知道真正的张建国在哪里。”东南角的面具男人突然说道。 仓库里瞬间安静,下一秒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向那个隔间。 旗袍女人盯着面具男人,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个情报,需要验证。” “他现在在长白山深处,一个叫‘老虎口’的地方。”面具男人缓缓道,“但不在阳间,在阴间——他二十三年前就死了,尸体被饕餮寄生,现在是一具行走的尸傀。而控制尸傀的,是他自己的残魂,被饕餮囚禁在体内,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如同惊雷。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议论。 “如何验证?”女人问道。 “你们可以去老虎口,那里有一个猎户木屋。木屋地下有三具尸体:张建国、周卫国、还有向导陈启山。都是1998年死的。”面具男人缓缓说道,“但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张建国的尸傀就在附近活动,他还有部分意识,会攻击靠近的人。” 旗袍女人沉默片刻,点头说道:“这个情报,值一百五十万。石板归你了。” 面具男人上台取走石板碎片,经过旗袍女人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女人听完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第八件拍品出人意料——是一管暗红色的血液,装在特制的玻璃管里。 “张家纯血,取自张怀山之孙张也,三天前在哈尔滨抽取。”旗袍女人的话引起更大骚动,“此血用途广泛,可破机关、验血脉、甚至……作为某些仪式的媒介。起拍价,二百万。” “二百五十万!” “三百万!” “三百八十万!” 价格疯涨。显然,很多人都想得到张也的血。最终,西北角一个一直沉默的隔间以五百万拍下。交割时,里面走出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检查了血液样本,用一个小仪器测试后,满意地付款——用的是比特币转账。 终于,到了第九件,也是今晚的压轴拍品。 旗袍女人从台下捧出一个紫檀木盒,盒盖打开的瞬间,仓库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盒中物品散发出幽蓝色的微光——那是一张完整的、绘制在不知名皮革上的地图。 地图上山川河流栩栩如生,中心位置标注着一棵发光的树,树下有一个洞穴标志。地图边缘用满文和汉文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释。 “藏金图,完整版。”旗袍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此图不仅标注了努尔哈赤秘宝的埋藏点,更揭示了‘人心树’的真正位置和进入方法。特别说明:此图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后会自燃。起拍价——无底价,只接受以命抵价。” “以命抵价?”众人疑惑道。 “拍得此图者,需答应卖主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可能是去做一件事,可能是去杀一个人,也可能是……献出自己的生命。”女人缓缓的开口说道,“卖主会在成交后告知具体要求,拍得者有权拒绝,但拒绝后需十倍返还成交价,且终身不得再踏入江湖。” 仓库里死一般寂静,好久都没有人说话,因为这条件太苛刻了。 “我出。”好一会儿之后,东南角的面具男人再次开口说道,“命一条,随便取。” “我也出。”西北角的西装男人说道。 “还有我。”西南角的女人说道。 旗袍女人看了看他们,声音冷冷的说道:“卖主要求:拍得者需在冬至之日,携带此图前往长白山天池,将图在子时月下焚毁。完成此事,契约解除。” 这要求听起来简单,但细思极恐。冬至、天池、子时——正是所有线索指向的关键时间和地点。去那里焚毁藏金图,等于把自己送到风暴中心。 可谁成想,面具男人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去。” “我也去。”西装男人说道。 西南角的女人犹豫了,最终摇头叹道:“我放弃。” 竞争在面具男人和西装男人间展开。 两人都坚持要去,最终,旗袍女人缓缓说道:“既然两位都愿意,那就价高者得。现在开始竞价,底价一条命,每次加价……一百万。” “一百万。”西装男人说道。 “两百万。”面具男人说道。 “三百万。” “四百万。” 价格攀升到一千万的时候,西装男人沉默了。 “一千两百万。”面具男人平静地说道。 许久,见无人再加价。旗袍女人落槌说道:“成交。藏金图归三号隔间客人。请上前签订契约。” 面具男人走上台,在旗袍女人拿出的一份古老契约上按下血手印。契约瞬间燃烧,化为灰烬,但面具男人手背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形如一棵树。 “契约成立。冬至之前,印记会逐渐蔓延。完成任务后,印记消失。若任务失败或企图消除印记……”旗袍女人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面具男人没有说话,而是收起藏金图,转身下台。经过旗袍女人时,他又低声说了一句话。这次女人没有掩饰,直接问道:“你确定?” “确定。”面具男人点头,说道:“他一定会去。” “好,我会安排。”女人沉声说道。 拍卖会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每个隔间的人依次离开,彼此保持距离,互不交谈。 面具男人走出仓库,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随后,车子缓缓驶离造纸厂,在郊外一处偏僻地停下。 面具男此时缓缓摘下面具——竟然是陈树生! 不,准确说,是有着陈树生面容的“东西”。 它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神空洞。 “主人,图我拿到了。”它对着空气说话。 空气中传来回应,是一个非人的声音,直接响在它脑海里,只听那声音缓缓说道:“做得很好。冬至之日,将图带到天池,我会在那里等你。” “那个张也……” “他会来的。容器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声音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我会给他一个选择:成为我,或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他不选呢?” “他会选的,他一定会选的。”声音充满确信,“因为他父亲在我手里。二十三年的囚禁,张建国的残魂已经快要消散了。如果张也不想看着他父亲魂飞魄散,就只能妥协。”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黑暗深处。 第三十一回:张建国的警告 而此时在仓库里,旗袍女人正在收拾残局。一个黑影从角落走出,是那个戴墨镜的“拍官”阴老爷子。 “都按计划进行了?”阴老爷子冷冷的开口问道。 “嗯。”旗袍女人点头说道,“藏金图给了饕餮的傀儡,血液样本给了长生会的人,石板碎片给了钥匙守护者的代表。三方势力都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张也那边呢?”阴老爷子问道。 “周璃已经带他前往长白山。清理者组织这次真是下了血本,调来了‘弑神者’小队,看样子是准备在冬至日对饕餮发动总攻。”女人缓缓的说道,“但他们不知道,饕餮也在等那一天。那一天,它会完全苏醒,到时候……” “到时候,谁赢谁输还真就不一定啊!”阴老爷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八门百年前造下的孽,是时候该了结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又要死多少人。” “您觉得张也会怎么选?”女人缓缓开口。 阴老爷子沉默了很久:“那孩子,跟他爷爷、他父亲一样,骨子里有股犟劲。他不会妥协,也不会逃避。我猜……他会选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女人好奇的问道。 “一条老一辈儿没人走过的路。”阴老爷子看向窗外,一字一句的说道:“一条可能会让他万劫不复,但也可能彻底终结这一切的路。”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默默收拾东西。 仓库外,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周璃的手下正在监听。他们全程录下了拍卖会的内容,包括那些惊人的情报。 “头儿,听到了吗?”手下通过加密频道联系周璃。 “听到了。”周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只听她缓缓的开口说道:“陈树生果然没死,或者说,死的是真人,活的是饕餮的傀儡。还有张建国的下落……这个情报很重要。” “那个血液样本……”周璃的手下沉声说道。 “是假的。”周璃肯定地说道,“张也的血样我们一直严密保管,不可能外流。那是饕餮用其他张家旁系的血伪造的,但里面混入了饕餮的细胞。长生会拿到那管血,可能会出大事。” “我们要拦截吗?”周璃手下人问道。 “不用。”周璃说,“让长生会去折腾。他们和饕餮、钥匙守护者狗咬狗,对我们有利。现在重点是找到定龙针,还有……找到张建国的尸身。如果面具男人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得去一趟老虎口。” “太危险了,头儿。饕餮的傀儡说那里有尸傀活动。”周璃手底下人在电话那头说道。 “再危险也得去。”周璃语气坚定的说道,“张建国的残魂可能还保留着重要信息,关于如何彻底消灭饕餮的信息。我们必须找到他。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挂了,你们自己小心!” 随即,通话结束。 面包车悄悄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哈尔滨前往长白山的高速公路上,张也在越野车里睡的很熟,他好久没有睡的这么沉了,完全不知道拍卖会上发生的一切,也没有听见周璃刚刚通话时所说的内容。 他手里拿着那枚凤凰衔芝玉佩,玉佩在黑暗中微微发光,温度忽冷忽热。 “周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醒了过来,他看着开车的周璃突然开口说道。 “嗯?”周璃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你父亲……周卫国,是怎么牺牲的?”张也问道。 周璃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后淡淡的说道:“1998年,长白山,老虎口。你们家老爷子和我父亲一起去执行任务,但最后只有我父亲回来了——其实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回来的也不是完整的他。因为他身体里多了个‘东西’,那个东西一直在影响他,最后完全占据了他。” “饕餮?”张也问道。 “对。”周璃点头说道,“饕餮有一种能力,可以分裂自己的意识,寄生在其他生物体内。被寄生的人不会立刻死,还能保留部分记忆和意识,但会逐渐被同化,最终变成饕餮的傀儡。我父亲……张建国,就是这样。” 张也闭上眼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真相,还是难以接受。 “你恨他吗?”张也问道。 “恨过。”周璃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恨他为什么没死在那里,恨他为什么变成了怪物,恨他为什么抛弃家人。但后来我加入了清理者,看到了更多被饕餮寄生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痛苦和挣扎……我就不恨了……” 车子在沉默中行驶。窗外,长白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周璃,如果我父亲还有意识,还有救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突然开口问道。 周璃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张也的问题,而是沉默了更久,最终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清理者组织成立七十年来,记录在案的饕餮寄生案例有三十七起,没有一例能成功分离。被寄生者的灵魂会逐渐被消化、吸收,最终完全消失。时间越长,救回的可能性越小。二十三年……太久了。” 张也握紧了玉佩。玉佩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他低头看去,玉佩上的凤凰眼睛——那两颗红宝石,正在发光,一闪一闪,像是某种信号。 “怎么了?”周璃注意到张也的异常。 “这玉佩……有反应。”张也沉声说道,“它在发热,然后还在不停的闪。” 周璃闻言急忙靠边停车,接过玉佩仔细观察。凤凰眼睛的红宝石确实在规律闪烁,像是摩斯电码。 “这是……求救信号。”周璃脸色一变,随即说道“长-短-长-短-短-长……SOS,国际通用求救信号。这玉佩在发求救信号!” “求救?向谁求救?”张也疑惑的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向你。”周璃看着张也说道,“只有张家人的血能激活这玉佩。它在向你求救,或者说……是玉佩里面的东西在向你求救。” “里面的东西?什么东西?”张也看着周璃问道:“你是说这玉佩里面还有东西?而那玩意会求救?你不觉得这有点太扯犊子了吗?” 周璃没有搭理张也,而是用匕首小心地撬开玉佩背面的暗格。里面不是机械装置,而是一小团暗红色的、半透明的物质,像果冻,但会自己蠕动。 “这是……生物组织。”周璃震惊的说道,“是活的生物组织,靠玉佩的特殊材质维持生命。看这颜色和形态,可能是……脑组织。” 张也感到一阵恶心。一小块活着的脑组织,被封在玉佩里,还在发求救信号? “谁的脑组织?”张也问道。 周璃很快从后备箱拿来了一个小型仪器,随后用仪器小心翼翼的扫描了一下,很快屏幕上显示出一串基因序列。她将序列放到数据库进行比对,很快结果就出来了,可看到结果的时候,周璃的脸色不由变得苍白。 “是……张建国。”她声音发颤的说道,“这是你父亲的一部分脑组织,被切割下来,封存在这里。它还活着,保留着部分意识和记忆。” 张也闻言大脑瞬间嗡的一下。父亲的脑组织,被切下一块,封在玉佩里,二十三年? “这他娘的是谁干的?”张也声音沙哑的骂道,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看着周璃一字一句的说道:“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不多,这块玉佩经手的人也不是很多,能查出来是谁吗?” “不太好查,而且需要时间。但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清理者组织的高层,或者……”周璃顿了顿,随后说道:“或者饕餮本身。它可能想保存张建国的意识,用于研究,或者……作为人质。” 就在这时,玉佩的闪烁频率突然改变。不再是SOS,而是一组更复杂的信号。 周璃快速记录,解码,脸色变的越来越凝重。 “什么内容?”张也问道。 “是一组坐标,还有一句话……”周璃看着解码结果,沉思着说道:“坐标是……老虎口,猎户木屋。那句话是:‘小也,来见我。我在等你。但小心,这里不止我一个人。’” “看来我们要去老虎口一趟了!”张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不行,太危险了。”周璃反对道,“这可能是陷阱。饕餮可能用你父亲的脑组织做诱饵,引你去老虎口。” “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张也眼神坚定的说道,“这是我父亲,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是我父亲。他等了我二十三年,我不能不去。” 周璃看着他,好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但我们得小心。老虎口那个地方不简单,那里肯定布满了陷阱和怪物。” 车子调转方向,朝老虎口驶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北京刚刚结束的拍卖会上,那个面具男人已经将同样的坐标卖给了钥匙守护者。 三方势力——清理者、钥匙守护者、长生会——都在朝同一个地点汇聚。 老虎口,这个长白山深处最危险的地方,即将成为风暴的中心。 玉佩在张也手中继续闪烁,传递着新的信息。这次换成了张也开车,周璃在一旁安心的解码,只是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又说了什么?”张也问道。 “一段警告。”周璃声音干涩的说道,“‘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饕餮能模拟一切,记忆、情感、甚至……爱。它用你父亲的记忆和情感模拟了他,骗过了我二十三年。现在,它也可能在模拟你身边的人。’” 张也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周璃,又看向后视镜里自己的脸。 谁是真?谁是假? 在这个由谎言和模仿构成的迷局里,真相到底在哪里? 越野车在夜色中疾驰,驶向长白山最深的黑暗。 而在他们身后,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拍卖会上拍出的那些物品,已经开始在各方势力中引发连锁反应。 藏金图、血液样本、石板碎片、斩灵剑仿品…… 每一样,都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涟漪扩散,终将汇聚成滔天巨浪。 冬至之日,越来越近。 第三十二回:一个靠谱的帮手 凌晨四点,哈尔滨松花江畔。 张也站在江边,手里紧握着那枚持续发烫的玉佩。凤凰眼睛的红宝石急促闪烁,像一颗不安的心脏。周璃站在他身旁,手按在腰间枪套上,警惕地环视着被晨雾笼罩的江面。 按照玉佩最后传递的信息,他们来到这里等一个“能带你们找到真相的人”。信息没有说具体是谁,只说“寅时三刻,松江桥下,持玉佩者可见”。 寅时三刻是凌晨三点四十五到四点十五分,现在正好是这个时段。 “你觉得会是谁?”张也低声问道。 “不知道。”周璃摇头说道,“可能是清理者的联络人,也可能是陷阱,但我觉得至少值得一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面上传来吱呀的摇橹声。浓雾中,一艘乌篷船缓缓驶出,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船在离岸三米处停下,船夫是个驼背老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上船。”老人的声音嘶哑,看着两个人沉声说道。 “去哪儿?”周璃问道。 “去见你们想见的人。”老人说道,“或者,去见你们害怕见的人。” 张也和周璃对视一眼,随后上了船。乌篷船调头,驶入浓雾深处。江上的雾越来越浓,很快连岸都看不见了,四周只剩下水声和桨声。 大约二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一个黑影。随着船只靠近,那黑影逐渐清晰——是一艘中型货船,停泊在江心。货船看起来很旧,船身斑驳,但张也注意到,船体吃水线附近有新的修补痕迹,显然这船经常使用。 乌篷船靠上货船,老人示意他们上去。货船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船舱里透出灯光。 张也推开舱门,里面是个改装过的空间,像是船舱和书房的结合。书架占满了一面墙,上面摆满了古籍和卷轴;另一面墙上挂着各种奇怪的器具:罗盘、铜钱剑、桃木钉、墨斗线;中央是一张红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个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在泡茶。 男人约莫五十岁,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像是能看透人心。他抬头看到张也,微微一笑说道:“张家后人,终于来了。坐。” “你是谁?”张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后,沉声问道。 “我姓吴,吴念真。”男人倒了三杯茶,随后慢悠悠的说道:“江湖上给面子,叫我一声‘吴师爷’。我是你爷爷张怀山的故交,也是你父亲张建国的……引路人。” “引路人?”张也看着吴念真沉声问道。 “二十三年前,是我引导你父亲加入清理者组织。”吴念真喝了口茶,“也是我,帮他切下一小块脑组织,封在这枚玉佩里。” 张也脸色一变,咬着牙问道:“是你干的?” “是我。”吴念真坦然承认,“那是唯一能保住你父亲意识的方法。饕餮的寄生是渐进的,它会先消化宿主的记忆和情感,然后是意识,最后完全取代。切下那部分脑组织,相当于备份。虽然只有一部分,但保留了最核心的意识和记忆。” “我父亲现在在哪里?”张也问道。 “在老虎口,但他已经不是完整的张建国了。”吴念真叹气说道,“二十三年,饕餮已经消化了他大部分意识。现在控制那具身体的,是饕餮用你父亲记忆和人格模拟的傀儡。只有玉佩里的这一小部分,还是真正的他。” 张也握紧玉佩问道:“怎么救他?” “救不了。”吴念真摇头说道,“被饕餮寄生超过三年,就再无挽回可能。我们能做的,只有让他安息——彻底消灭饕餮,解放所有被囚禁的灵魂。” 周璃此时突然开口问道:“吴师爷,您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饕餮的傀儡?” 吴念真笑了笑,转头看着周璃说道:“问得好。饕餮有一个弱点:它无法完美模拟长期独处者的行为模式。因为它的模拟需要大量数据支撑,独处者缺乏社交互动,数据不足。”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叠发黄的信件。 “这是我和你爷爷三十年的通信。有些内容只有我们知道。”他抽出一封信,随后慢悠悠的说道:“比如这封,1988年,你爷爷在信里提到,他发现你有一种特殊能力——能在梦里预见未来片段。这件事,除了你爷爷、你父亲和我,没人知道。” 张也浑身一震。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连母亲都不知道。小时候他确实经常做预知梦,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能力逐渐消失了。 “您怎么……”张也并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此时吴念真已经开口打断了他。 “你爷爷告诉我的。”吴念真说道,“他说这是张家血脉的隐性遗传,隔代出现。你太叔公张秉义也有这种能力,所以他预见到了八门进山的灾难,但没能阻止。” 张也接过那封信,确实是爷爷的笔迹。信里详细描述了他七岁时做的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棵发光的树下,树下有个洞,洞里有很多手在往外伸。这个梦他至今记得。 “好吧!我相信您。”张也说道,“但您找我们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当然不是。”吴念真收起信件,“有三件事要告诉你们。第一,钥匙守护者已经找到了老虎口,他们准备在冬至日举行仪式,用八门后人的血强行唤醒饕餮。第二,长生会拿到了你的‘血样’——虽然是伪造的,但里面混入了饕餮细胞,他们准备用这个制造‘次级容器’。第三,清理者组织内部有叛徒,高层可能已经被渗透。” “您怎么知道这些?”周璃问道。 “因为我是‘守夜人’。”吴念真说道,“一个独立于所有势力的组织,唯一使命是监视饕餮,防止它完全苏醒。我们在各方都有眼线。” 他从书桌下拖出一个铁皮箱,打开,里面是各种文件和照片。最上面是一张卫星照片,拍摄的是长白山区域,上面用红笔标注了十几个点。 “这是各方势力的分布。”吴念真指着照片,一字一句的说道:“钥匙守护者在老虎口,大约三十人;长生会在天池南坡建立临时实验室,二十人;清理者在北坡设置观测站,十五人;还有几股零散的江湖势力,也在往这边聚集。” “他们在找什么?”张也问道。 “找这个。”吴念真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圆柱形物体,约一尺长,鸡蛋粗细。揭开红布,是一根漆黑的金属棒,表面刻满细密的符文,一端尖锐,一端平钝。 “定龙针。”张也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守形门秘录里描述的东西。 “没错。”吴念真点头说道,“这是无数不多存世的定龙针,明朝刘伯温所铸,一共十二根,原本用于镇锁金陵龙脉,后来流落民间。我花了二十年才找到它。” “这东西不是在水底吗?”张也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得到的?” “谁说只有水底下的那一根?”吴念真看着张也笑了笑说道。 “您愿意给我们?”周璃问道。 “我可以给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吴念真说道,“第一,你们必须在冬至前找到天池下的玄武岩洞,将定龙针刺入龙脉节点。第二,刺入后,需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斩断人心树的主根,否则定龙针会失效。第三……”他看向张也,沉声说道:“完成这两件事后,你必须做出选择:成为容器,与饕餮同归于尽;或者寻找其他方法,但成功率不足一成。” 张也沉默片刻,随后说道:“如果我选择同归于尽,能彻底消灭它吗?” “能,但你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吴念真语气沉重的说道:“这是最坏的选择,但也是唯一确保成功的选择。其他方法都有变数。” “我要试试其他方法。”张也看着吴念真随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父亲坚持了二十三年,不是为了让我去送死。一定还有别的路。” 吴念真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不愧是张怀山的孙子。既然你选了这条路,我会帮你。但时间不多了,你们必须立刻行动。” 他站起身,从书架后拿出一套潜水装备,随后缓缓说道:“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最先进的干式潜水服,可以抵御天池的低温。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仪器,“声呐探测器,可以扫描水下地形,找到玄武岩洞。” “您怎么知道我们要下水?”周璃问道。 “守形门秘录最后一页,我早就看过了。”吴念真笑了笑说道,“那本书的原版就在我这里,你们拿到的是抄本。” 张也忽然想起什么:“拍卖会上那块石板碎片……” “是我放出去的诱饵。”吴念真缓缓说道,“为了引钥匙守护者上钩。他们拿到碎片后,会以为锁芯已经集齐,会提前开始仪式。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您操纵了拍卖会?”周璃问道。 “只是提供了一些拍品和信息。”吴念真说道,“鬼拍门的主办方‘销金窟’,是我多年的合作伙伴。玉夫人你见过吧?她是我师妹。” 张也想起那个穿旗袍的神秘女人。原来一切都在这个吴师爷的算计之中。 “现在,你们需要帮手。”吴念真走到舱门口,吹了声口哨。 口哨声作罢,甲板上历时传来脚步声,三个人走进来。为首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花白,但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如鹰;第二个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短发,脸上有道疤,背着个长条布包;第三个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戴眼镜,文质彬彬,但手里拿着个罗盘。 “介绍一下。”吴念真缓缓说道,“这位是关老爷子,满族老猎人,长白山活地图;这位是秦三娘,发丘中郎将传人,擅长机关破解;这位是小陈,搬山道人后裔,精通风水堪舆。他们都是‘守夜人’的成员,会跟你们一起进山。” 关老爷子打量了张也一番,随后咧着嘴笑道:“像,真像你爷爷年轻时。你爸我也见过,1988年,在天池边。那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但还是义无反顾。” “您认识我父亲?”张也问道。 “何止认识。”关老爷子叹气,“我是他的向导,带他进了三次山。最后一次是1998年,他说那是最后一趟,无论成败都不会回来了。我劝他别去,他不听。” 秦三娘走到张也面前,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又看了看他的手相,随后笑道:“骨相不错,有韧劲。手心纹路显示你命中有大劫,但有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在哪,我看不出来。” 小陈则一直盯着张也手里的玉佩,忽然开口说道:“吴师爷,那玉佩的波动频率在加快。里面的意识体可能感知到了什么,在发出警告。” 吴念真接过玉佩,用手指触摸红宝石,闭眼感知:“它在恐惧。附近有饕餮的傀儡靠近。” 话音刚落,货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第三十三回:抵达天池边 紧跟着,甲板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打斗声和惨叫声。吴念真脸色猛然一变,沉声说道:“他奶奶的,那些家伙找到这里了!从后舱走,快!” 关老爷子闻言二话不说,抬起腿,一脚踢开船舱后壁,里面豁然露出一个隐藏的小门。门外连着另一艘小船。众人迅速转移,而这边几人刚跳上小船,就听到身后的货船前舱传来爆炸声。 小船在浓雾中疾驶。 张也回头看去,却见货船已经起火,火光映红了江面。几个人影站在船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其中一个人的身形……很像是王牧。 “是钥匙守护者。”吴念真摇着橹,咬着后槽牙说道:“他们追踪玉佩的信号找来了。看来饕餮已经能感知到玉佩里的意识体了。” 小船很快便靠岸停下,众人纷纷跳上江堤。这里是一片废弃的码头区,堆满了集装箱和废弃机械。 “分头走。”吴念真说道,“关老爷子带张也和周璃去拿装备,然后直接进山。秦三娘和小陈跟我走,咱们引开追兵,然后你们两个再去跟张也汇合。” “知道了!”秦三娘和小陈闻言点头说道。 “那您呢?”张也问道。 “小子放心吧!我自有去处。”吴念真从怀里掏出定龙针,将其交给张也,说道:“记住,玄武岩洞在天池北侧水下,洞口有七星石阵。进去后,将定龙针刺入中央的石柱,念诵口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针入三寸即停,不可多不可少。” 张也接过定龙针,入手沉重冰凉。 “还有这个。”吴念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交给张也,“这里面是三枚‘破障钉’,遇到饕餮的傀儡,钉入其眉心,可暂时定住它。但每枚只能用一次,所以一定要慎用。” 张也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关老爷子拉了张也一把,只听关老爷子说道:“这不是婆婆妈妈时候。快走,追兵上来了!” 于是张也点了点头,便没在说什么,众人各自分头消失在废弃码头的阴影中。张也、周璃跟着关老爷子钻进一个地下管道,在迷宫般的管道里穿行。关老爷子对这里极其熟悉,七拐八拐,最终从一个维修井爬出,外面是一个老旧的车库。 车库里停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车上已经装满了装备:潜水服、氧气瓶、登山绳、冰镐、食物、药品,还有几把猎枪和砍刀。 “上车。”关老爷子发动车子,“我们要赶在天亮前进山,否则就麻烦了。” 车子驶出哈尔滨,朝长白山方向疾驰。路上,关老爷子给张也讲了更多关于张建国的事。 “你爸是个真正的……纯的……爷们儿。”关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竖起了大拇指,“1998年那次,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就把后事都安排好了。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以后如果见到你,就交给你。还说,如果他成功了,会给我发信号;如果没信号,就说明他失败了。” “什么信号?”张也好奇的问道。 “天池水变清。”关老爷子缓缓说道,“天池水原本是深蓝色,但如果饕餮被消灭,水会变得清澈见底。这是你爸根据古籍记载推断的。但二十三年了,天池水还是老样子。” 张也看向窗外,天色渐亮,长白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座吃人的山,吞噬了他的太叔公、爷爷、父亲,现在轮到他了。 “老爷子,您为什么要帮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也缓缓开口问道。 关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因为我欠你爸一条命。1998年那次,如果不是他推开我,被饕餮抓走的就是我。这二十三年,我每次进山,都会去老虎口的木屋看看,希望他能回来。但每次看到的,都是那个……那个像他又不是他的东西。” 车子驶入山区,路越来越难走。积雪很深,车轮上绑了防滑链,还是打滑了好几次。 中午时分,他们抵达天池北坡的一个隐蔽营地。营地是守夜人建立的,有几个简易木屋,储存着物资。 “今天休息,明天一早下水。”关老爷子说道,“天池水下温度接近零度,必须保持最佳状态。而且,我们要等秦三娘和小陈,他们懂风水,能找到最佳的下水点和时间。” 张也检查了潜水装备,确实是最先进的。干式潜水服可以保持身体干燥,加热系统能维持体温,氧气瓶够用两个小时,还有水下推进器,能节省体力。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秦三娘和小陈赶到了营地,两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好在都没有受伤。 “甩掉了。”秦三娘大口喘着气说道,“钥匙守护者来了至少二十人,分成三路追我们。吴师爷引开了主力,但我们还是被一队人给盯上了。好在关老爷子留的记号管用,我们绕路甩掉了他们。行了,小陈咱们时间不多,赶紧干活吧!” 说完这话,她拍了拍小陈,小陈随即拿出罗盘,开始测算方位,过了一会儿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明日辰时(早上7点到9点)是吉时,阳气初升,阴气未散,适合水下作业。下水点在天池北岸的‘望仙台’下,那里水流最缓,水下地形也相对简单。” “玄武岩洞的位置确定了?”周璃凑过来问道。 “确定了。”小陈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标注位置,“距离岸边约三百米,水深三十丈(约一百米),洞口朝北,宽约两米,高约三米。洞内有天然的石柱林,中央石柱就是龙脉节点。” 一切准备就绪。傍晚,张也独自走到营地外的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天池。夕阳下,天池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和山影,美得不真实。 谁会想到,这美丽的湖水下,藏着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怪物? 周璃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笑着缓缓说道:“想什么呢?” “想我父亲。”张也说道,“想他这二十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被困在怪物体内,看着自己的记忆被吞噬,意识被消化……那是什么感觉?” “痛苦,但还有希望。”周璃说道,“因为他在等你。他知道你会来,知道你会完成他没完成的事。这是支撑他的唯一信念。” “如果我失败了……”张也缓缓说道。 “你不会失败。我相信你……”周璃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父亲、你爷爷、你太叔公,张家三代人的努力,都是为了给你铺路。你现在掌握的资源、信息、帮手,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你没有失败的权利。” 张也苦笑了两声,缓缓说道:“你这么说反而让我觉得压力有点大……” “但你能扛得住。”周璃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在清理者这些年,见过很多人。有些人看似强大,但遇到真正的危机就崩溃了。你不是那种人。你在潘家园混了那么多年,看起来玩世不恭,但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这种劲头,是传承下来的。” 天色渐暗,营地亮起了灯火。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吃饭,关老爷子讲起了长白山的传说,秦三娘说了几个盗墓的惊险经历,小陈则分析着明天的风水格局。 张也听着,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些人,几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现在却成了并肩作战的同伴。江湖就是这样,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只是泛泛之交,有些人见一面就能托付生死。 夜里,张也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站在天池边,池水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石阶。他顺着石阶走下去,越走越深,越走越冷。最后,他来到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中央有一根石柱,石柱上绑着一个人。 那是父亲,张建国。他抬起头,看着张也,笑了笑说道:“小也,你来了。” 张也想冲过去,但脚下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父亲继续说道:“不要过来,就站在那里听我说。我时间不多了,饕餮很快就会完全消化我。但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摧毁饕餮的方法,不在定龙针,不在斩灵剑,而在……” 话没说完,父亲的脸色突然扭曲,眼睛变成全黑。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形,长出触手和獠牙。他用最后一点意识嘶吼道:“快走!它醒了!” 下一秒,张也猛然惊醒,浑身冷汗。而此时窗外,天还没亮。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佩滚烫,闪烁的频率快到几乎连成一片。 它在警告。 危险,正在逼近。 张也一翻身从床上跳起,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走出木屋。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守夜的小陈在火堆旁打盹。 他走到营地边缘,望向天池方向。黑暗中,天池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深不见底。 忽然,他看到了光——天池水面下,有幽蓝色的光点在移动,不止一个,很多个,像一群发光的鱼,但排列成规则的队形。 那些光点朝着岸边移动,越来越近。 张也见状立刻叫醒所有人:“有情况!” 众人迅速集合,拿起武器。关老爷子用望远镜观察:“水下有东西上来了。不是鱼,是人形,但动作很奇怪……像在爬行。” 周璃沉声说道:“看样子又得打一架了!” 第三十四回:天池的水底世界 此时的水面上,第一个“东西”已经爬上了岸。只见这东西它有人类的轮廓,但皮肤苍白浮肿,像是泡了很久。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三个凹陷的孔洞。它爬行的姿势极其诡异,关节反折,像一只巨大的蜘蛛。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共上来了七个。 “是饕餮的傀儡。”秦三娘抽出腰间的短刀,压低了声音说道:“水傀,用淹死者的尸体改造的。小心,它们在水里力大无穷,上岸后动作会变慢,但要命的是,这东西很抗打。” 七个水傀身形转动,就朝营地爬来。关老爷子火爆脾气,骂了一句后率先开枪,子弹打在最前面那个水傀身上,溅起黑色的液体,但那水傀只是晃了晃,随后便继续前进。 “打头!”周璃瞄准一个水傀的头部,一枪爆头。水傀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众人见状纷纷开火,但水傀数量多,而且不惧疼痛,很快就逼近到二十米内。 张也见状当即抽出斩灵剑,迎向最近的一个水傀。剑锋划过,削掉水傀一条手臂,但水傀用另一只手抓来。张也侧身躲过,反手一剑刺入其胸口。 水傀抓住剑身,想要把剑拔出来。但张也用力一转,剑锋绞碎其内脏,水傀终于倒下。 战斗激烈但短暂。十分钟后,七个水傀全部被消灭。但众人也付出了代价:小陈手臂被抓伤,伤口发黑;秦三娘腿上中了一击,虽然不深,但疼痛难忍。 “它们在试探我们。”周璃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道,“饕餮知道我们在这里,派这些水傀来探虚实。真正的攻击还在后面。” 关老爷子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缓缓的说道:“天快亮了。我们必须立刻下水,否则等饕餮的主力到了,咱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可是小陈和秦三娘受伤了……”张也转头看着受伤的二人说道。 “我们留下。”秦三娘咬牙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伤不重,能战斗。你们下水,我们在这里守着,防止饕餮从后面包抄。” 时间紧迫,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张也、周璃、关老爷子迅速换上潜水装备,带上定龙针和斩灵剑,走向天池。 晨光中,天池水泛着冷冽的蓝光。张也最后看了一眼营地,秦三娘和小陈站在木屋前,朝他挥手。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戴上面罩,跳入水中。 天池里的水冰冷刺骨,即使有加热潜水服,寒气还是透过来了。 水下能见度很差,只有不到五米。张也打开头灯,光束切割黑暗,照亮了前方。 关老爷子打头阵,周璃居中,张也殿后。三人沿着水底斜坡向下潜去。越往下,水压越大,温度越低。潜水服的压力表显示,深度已经超过五十米。 忽然,前方出现一片黑影。 关老爷子立刻打手势示意所有人停下。 时间不大,那黑影逐渐清晰——是一艘沉船,木质,已经腐朽的不像个样子,但还能看出大概轮廓。船体上覆盖着厚厚的水草和淤泥。 小陈之前曾经说过,天池水下有不止一艘沉船,都是历年来失踪的船只和探险队的遗骸。 三人缓缓绕开沉船,继续下潜。深度很快到达了七十米,紧跟着是八十米、九十米…… 终于,在一百米的深度,他们看到了那个洞口。 玄武岩洞的入口比想象中更大,宽约三米,高约五米,洞口呈不规则的圆形。洞壁是黑色的玄武岩,表面有天然形成的六边形柱状节理,像蜂巢一样。 洞口前,立着七块石碑,呈北斗七星排列。每块石碑上都刻着古老的符文,守形门秘录里提到过,这是“七星锁龙阵”,防止龙脉能量外泄的封印。 关老爷子缓缓游到第一块石碑前,按照吴念真教的方法,用手按在符文中心。石碑微微震动,表面的淤泥脱落,露出完整的符文。 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当七块石碑全部激活后,洞口的水流突然改变方向,从外向里吸入,形成一个漩涡。 三人猝不及防的被吸入洞中。 洞内比外面更暗,但岩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光的矿石,提供微弱的光线。通道很宽敞,但曲折蜿蜒,像一条巨蛇的肠道。 三个人定了定心神,继续朝前又游了大约五十米,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水下洞穴。 洞穴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直径超过五米,高不见顶。石柱表面布满天然纹路,但仔细看,那些纹路其实是人工雕刻的龙形图案,一条巨龙缠绕柱身,龙头在柱顶,龙尾在柱底。 这里应该就是龙脉节点,定龙针要刺入的位置。 张也率先游向石柱,随后从背包里取出定龙针。针尖触碰到石柱的瞬间,整个洞穴震动起来,岩壁上的发光矿石同时大亮,将洞穴照得如同白昼。 他找到石柱中央的一个凹槽,正好是定龙针的大小。他深吸一口气(虽然在水下吸气很奇怪),将定龙针对准凹槽,心中默念口诀: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然后,张也铆足了力气将定龙针刺入其中。 定龙针刺入石柱,瞬间发出低沉的嗡鸣。针身周围的龙形图案开始发光,光芒顺着纹路蔓延,很快整根石柱都被金光覆盖。 张也感觉到手中的定龙针在震动,像是有生命一样想要挣脱。他紧紧握住,继续用力。针入一寸、两寸、三寸—— 到第三寸时,定龙针突然自动停住,再也无法刺入半分。同时,石柱的金光达到顶峰,整个洞穴都在震动,水波剧烈翻滚。 “成功了!”张也心中大喜。 但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咆哮。那声音穿透水流,直接冲击三人的大脑,让人头痛欲裂。 张也回头看去,洞穴深处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盏红灯——那是一双巨大的眼睛。 一个庞大的黑影,正从洞穴深处缓缓游来。 那竟然是饕餮的本体,或者至少是它的一部分,一直守护在这里。 定龙针的激活,惊醒了它。 第三十五回:长生会的实验失败 而就在张也等人在天池北坡水下激活定龙针时,南坡山腹的深处,一座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实验室里,刺耳的警报声正响彻整个空间。 实验室负责人李维民博士盯着监控屏幕上剧烈波动的能量读数,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只听他紧张的说道:“能量峰值已经超过临界点300%!龙脉被激活了!快,启动次级容器培养计划!” “博士,现在启动风险太大!”李维民博士的助理紧张地说道,“3号实验体还没完全稳定,如果现在注入饕餮细胞……” “没时间了!”李维民推开助理,冲到主控台前,大声的说道:“钥匙守护者已经提前开始仪式,清理者组织的人在天池北坡,如果让他们先得手,我们这二十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一边说一边果断的按下红色按钮。 紧跟着,实验室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声,一道厚重的合金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核心区域。那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中央矗立着一个三米高的圆柱形培养舱,舱内充满淡绿色液体,浸泡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男性。 那是3号实验体,长生会耗费十年时间培育的“完美容器”候选者之一。实验体拥有八门中四门的混合血统——张家、王家、李家、陈家的基因通过复杂的基因编辑技术融合在一起,理论上能与饕餮达成最高兼容度。 但理论永远只是理论。在实际操作中,前两个实验体都在注入饕餮细胞后发生了可怕的变异:1号长出了多余的肢体和器官,没多久便在痛苦中死去;2号的意识被完全吞噬,变成了一具只有杀戮本能的怪物,最后不得不将其销毁。 如今3号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他的身体经过数百次基因强化手术,神经系统被改造得能承受极端刺激,大脑皮层中甚至植入了抑制器,用于在必要时压制饕餮的意识。 “准备注入!”李维民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技术人员们闻声忙碌起来。一个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末端是一根特制的注射针,针筒里装着拍卖会上拍来的那管“张也血液”——当然,现在里面已经混合了从饕餮傀儡身上提取的活性细胞。 “博士,您确定要用这管血吗?”首席技术员王磊犹豫地问道,“我们检测到里面含有未知的纳米级生物结构,很可能是饕餮设下的陷阱……” “陷阱也好,馈赠也罢,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李维民眼神近乎疯狂,只听他大声的说道:“张家血脉是钥匙,饕餮细胞是锁芯,只有两者结合,才能打开那扇门。只要我们能控制这个过程,就能获得超越人类的力量——不是简单的长生,而是进化!成为新物种的起点!” 说话间,李维民博士亲自走到控制台前,手指悬在注射按钮上方。培养舱里的实验体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猛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完全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 时间不大,实验体开始挣扎,敲打培养舱的内壁。但舱体是特制的防弹玻璃,他徒劳无功。 “注射!”李维民说完话果断的按下按钮。 机械臂随即缓缓刺入实验体颈部,暗红色的液体一点点的注入其中。实验体发出无声的尖叫,身体剧烈抽搐,淡绿色的培养液瞬间被染成暗红。 监控屏幕上,各项生理指标疯狂跳动:心率从60飙升到300,血压突破测量上限,脑电波呈现出从未见过的异常波形。 “生命体征失控!需要启动抑制器吗?”王磊大喊道。 “不,再等等!在等等!”李维民紧盯着屏幕,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关键数据还没出现……等等……有了!有了” 就在此时,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的波形——能量吸收曲线。实验体体内正在发生某种质能转换,饕餮细胞在吞噬他的生物能量,同时释放出一种未知的能量形式。 “记录所有数据!快快……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其他生物细胞与人类细胞的稳定融合!”李维民激动得声音颤抖,“我们就要创造历史了!” 但喜悦只持续了三分钟。 培养舱内,实验体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皮肤下出现游走的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钻行;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和重组声;背部裂开一条缝隙,从中伸出几条粉红色的触手,触手上布满了眼球状的突起。 “博士,抑制器失效!”王磊惊恐地说道,“实验体的意识正在被吞噬!他……他正在变成怪物!” 而更可怕的是,实验室的主计算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检测到异常信号从实验体发出……信号频率与长白山深处某源点同步……同步率99.7%……信号内容:坐标、坐标、坐标……” “它在发送我们的位置!”李维民脸色瞬间惨白,颤抖着说道:“饕餮正在通过实验体定位我们!立刻切断所有外部连接!启动电磁屏蔽!快!立刻切断所有链接!” 可这一切都太迟了。 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闪烁,设备屏幕上出现扭曲的、非人类的符号。通风管道里传来爬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外面钻进来。 “安保!安保!”李维民对着对讲机大喊,但他却只能听到对讲机另一头传来阵阵杂音和惨叫声。 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但此时的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他们的脸扭曲变形,眼睛全黑,嘴角咧到耳根,发出“咯咯”的怪笑。 “饕餮的傀儡!它们怎么进来的?”王磊吓得瘫倒在地,后面的话因为害怕已经变的含糊不清了。 “是实验体!是它把傀儡引来了!”李维民抓起桌上的手枪,对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傀儡连开数枪。 子弹全部都打在了傀儡身上,溅起黑色的液体,但傀儡只是晃了晃,继续前进。它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冲到李维民面前,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毫不费力的将他提了起来。 “博士!”王磊想帮忙,但另一个傀儡扑向他,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胸膛,鲜血飞溅。 实验室在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地狱。技术员们被屠杀,设备被破坏,培养舱被砸碎,3号实验体从里面爬出来——它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人形了,而是一个由触手、眼球和人类肢体拼接成的怪物。 它爬到李维民面前,用几十个眼球同时盯着他,然后用一种混合了男女老少不同声音的语调说:“谢谢……你打开了门……现在……轮到你了……” 一根触手刺入李维民的胸口。剧痛几乎是在一瞬间传来,但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意识入侵——他感觉到一个庞大、古老、饥饿的意识正在涌入他的大脑,吞噬他的记忆、思想、人格。 “不……不要……”李维民博士挣扎着喊道,但无济于事。 在意识完全消失前,李维民看到了最后的情景:实验室的天花板被撕开一个大洞,更多的傀儡从上面跳下来;远处传来爆炸声,整个山体都在震动;监控屏幕上,长白山区域的能量读数已经突破了所有测量范围。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同一时间,长生会位于长春市区内的总部。 会长林国栋站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加密信息,只见上面清晰的显示:“南坡实验室失联,所有信号中断。初步判断,实验失败,饕餮失控。”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通讯器,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个隐藏的保险柜,却见里面没有文件或现金,只有三样东西: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一块黑色的令牌、还有一枚银色的怀表。 古书的封面上用篆书写着四个字:“长生秘录”。这是长生会创立者,明朝道士林玄清留下的手稿,记载了他寻找长生之法的全部研究。 林国栋翻开书,找到最后一页。那一页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复杂的星图,星图下方有一行小字:“荧惑守心,贪狼现世,大凶之兆。然祸福相依,若能以人心饲贪狼,或可得长生。然饲狼者终将被噬,慎之慎之。” 贪狼——这是古人对饕餮的称呼。 林玄清在三百年前就发现了饕餮的存在,并研究出了与它共生的方法:用特定血脉的人类作为“饲料”,换取饕餮分泌的“长生液”。但他也警告后人,这种方法最终会导致灾难。 长生会历代会长都试图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获得长生,又控制饕餮。但都失败了。 直到林国栋这一代。 他不是单纯想要长生——他要的是控制饕餮,获得它所有的能力和知识,成为新世界的神。 为此,他策划了整整二十年。 拍卖会上的血液样本是他故意放出去的诱饵,里面混入了特制的纳米机器人,理论上可以远程控制被注入者。他原本计划用这个控制钥匙守护者或清理者组织的高层,没想到被李维民那个蠢货用在了实验体上。 现在计划全乱了。 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秘书走进来,脸色苍白的说道:“会长,刚刚收到消息,长白山地区发生了里氏5.3级地震,震中在天池附近。另外,气象部门监测到异常电磁暴,覆盖整个东北地区。” “知道了。”林国栋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感觉到意外,他只是平静地说道,“通知所有核心成员,启动‘涅槃计划’。我们要提前行动了。” “可是会长,现在情况不明,贸然行动太危险了……”秘书看着林国栋说道。 “危险?”林国栋笑了笑,可是笑容却冰冷的异常,随后他缓缓的开口说道:“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最危险的是等待。饕餮已经苏醒,钥匙守护者在举行仪式,清理者在寻找消灭它的方法。如果我们现在不动手,就会被排除在外。到时候,无论哪方获胜,都不会放过我们。” 秘书沉默片刻,点头说道:“明白了。我立刻去安排。” 第三十六回:饕餮的守护者 秘书离开后,林国栋缓步走到了窗前,看着远方长白山的方向。 此时的窗外雪花纷飞,天地苍茫一片。 “张也……”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张家最后的血脉,完美的容器。如果你知道你父亲这二十三年经历了什么,你还会选择对抗吗?” 说罢,他打开怀表,表盖内侧贴着一张老照片,只见照片上是八个年轻人站在长白山脚下,意气风发。那是1921年,八门进山前的合影。 照片上,站在最右边那个清瘦的年轻人,正是他的祖父林文渊——当年八门中“守形门”的传人,也是当年唯一一个拒绝进山的人。 林文渊在临行前给自己占卜了一卦,卦象大凶,所以他以“旧疾复发”为由推辞了进山这件事。事后证明,这是他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但活下来的代价是终生的愧疚和噩梦当中。林文渊晚年将自己关在道观里,不吃不喝,整日对着长白山方向磕头,最后活活饿死。 死前,他留下一句话:“贪狼不灭,林家永世为奴。” 林国栋合上怀表,眼中闪过决绝,好一会儿他缓缓说道:“祖父,您错了。与其永世为奴,不如……取而代之。”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那块黑色令牌——守形门的传承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八卦图,但在特定角度下,能看到隐藏的纹路:那是长白山地下结构的完整地图,包括饕餮本体所在的位置。 这个秘密,守形门代代相传,但从未使用过。因为使用它的代价是:持令者会成为饕餮的优先攻击目标,就像黑暗中的灯塔。 但现在,林国栋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一个号码,等电话接通后,他缓缓的开口说道:“是我。启动所有潜伏人员,目标:长白山天池。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活捉张也。如果活捉不了……就杀了他,取走他体内的张家血脉。”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传来确认的声音。 林国栋挂断电话,穿上大衣,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已经等在那里。他们都是长生会培养出来的死士,接受过基因强化改造,战斗力远超常人。 “出发。”林国栋淡淡的说道。 车队很快便驶出长春,向长白山疾驰。车上,林国栋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特制的防弹衣、能干扰饕餮精神攻击的头盔、还有一把改造过的手枪,子弹里填充了从饕餮傀儡身上提取的神经毒素。 “会长,我们收到内线消息。”副驾驶的护卫队长回头说道,“钥匙守护者已经在老虎口开始举办仪式了,清理者组织的人在天池北坡,而张也……他刚刚进入天池水下,目的地可能是玄武岩洞。” “玄武岩洞?”林国栋皱眉说道,“他去那里干什么?” “不清楚,但我们的监测设备探测到那里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可能是……定龙针被激活了。”副队长沉声说道。 林国栋的脸色陡然变了,暗道:“定龙针!那是传说中能封锁龙脉的神器,如果真被激活,整个长白山地下的能量结构都会被改变,到时候饕餮可能会被永久封印。” “加快速度!”想到这里,林国栋厉声说道,“必须在定龙针完全生效前到达天池!” “是!”车队堆积在山路上飞驰,积雪被车轮碾起,形成两道白色的轨迹。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车队后方几公里处,另一支队伍也在悄然跟进。 那是守夜人的队伍,吴念真亲自带队。他坐在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里,看着屏幕上移动的红点——那是林国栋车队的GPS信号。 “长生会终于忍不住了。”吴念真对旁边的秦三娘缓缓说道,“林国栋这个人,野心太大,能力又配不上野心。他以为能控制饕餮,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 “我们要阻止他吗?”秦三娘问道。她的腿伤已经处理过了,虽然还有些跛,但并不影响行动。 “不,让他去。”吴念真冷笑道,“我们需要有人去趟雷。饕餮已经苏醒,天池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让长生会先去探路,我们跟在后面捡便宜,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张也他们怎么办?”秦三娘问道。 “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吴念真闭上眼睛,淡淡的说道:“我给了他们定龙针和口诀,也给了他们帮手。如果这样还活不下来,那也是这小子自己的命。守夜人的第一准则:不干涉,只观察。” 秦三娘张了张嘴,可好半天却没说出来一个字,最终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车队继续前进,雪越下越大。 而此时在天池水下的玄武岩洞里,张也、周璃、关老爷子正面临着生死危机。 从洞穴深处游来的黑影,终于显露出真容——那是一条巨大的、类似鳗鱼的生物,但头部有一张扭曲的人脸,身体两侧长着十几对类似人类手臂的肢体。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在水中发出妖异的光芒。 “这是饕餮的‘守护者’。”关老爷子通过水下通讯器说道,“它不是本体,是分身之一。但也很危险,小心它的触手,被缠住就完了!” 怪物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扭动身躯朝三人冲来。 周璃举起水下步枪射击,特制的穿甲弹打在怪物身上,炸开一个个血洞。但怪物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速度丝毫不减。 张也见状猛然抽出斩灵剑,在水中身形转动迎了上去。剑锋划过水流,带起一串气泡,砍在怪物的一只手臂上,手臂应声而断,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染黑了周围的水域。 怪物发出无声的咆哮,更多的触手猛然便朝张也卷了过来。张也左躲右闪,但水下行动不便,很快被一根触手缠住了左腿。 触手在缠住张也之后,突然收紧,下一秒潜水服便发出“嘎吱”的响声,张也只觉得腿部传来一阵剧痛。 张也心里暗骂了一句,反手一剑斩断触手,可这边刚解决一条触手,下一秒更多的触手已经包围过来。 “张也,用定龙针!”周璃在对讲里头大喊,“吴念真说过,定龙针能压制龙脉能量,饕餮的分身依靠龙脉能量维持,定龙针可能对它有效!” 张也也不犹豫,身形转动躲过那些触手后,艰难地游回石柱旁,将手放在定龙针上。定龙针的金光再次大盛,光芒穿透水波,照在怪物身上。 怪物像是被烫伤一样,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叫,与此同时,这家伙的身体开始冒烟,表皮起泡、脱落。它想要逃跑,但关老爷子哪儿那么容易就让他跑了,他此时已经绕到它后面,用渔网枪射出一张特制的金属网,罩住了它。 金属网通电,高压电流在水中传导,怪物剧烈抽搐,最终停止不动。 危机暂时解除,但三人的氧气已经所剩不多。仪表显示,最多还能支撑十分钟。 “我们得回去了。”周璃说道。 “等一等。”说话间,张也已经游到怪物尸体旁,用剑挑开它头部的皮肤。却里面没有大脑,只有一团暗红色的、搏动着的肉块。 “这是饕餮的核心组织。”关老爷子游过来说道,“每个分身都有这么一块,是本体分裂出来的。如果摧毁它,对应的分身才会真正死亡。” 张也当即二话不说,用剑刺穿肉块。肉块剧烈抽搐,然后化为黑水,消散在水中。与此同时,怪物的整个身体也开始分解,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 “快走,氧气不够了!”周璃催促道。 三人随后开始上浮。但刚游出玄武岩洞,就看到更可怕的一幕——天池水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几十具水傀的尸体。而在岸边,小陈正在与更多的怪物战斗,但却并没有看到秦三娘的身影。 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个人愣神的工夫,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下冲出,张开血盆大口,朝正在上浮的三人咬来。 那是另一只守护者,比刚才那只更大、更凶恶。 此时,三个人的氧气即将耗尽,前有怪物,后有追兵。 张也看着手中的定龙针,又看了看水面上的战斗。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而此时此刻,林国栋的车队已经抵达天池南坡,长生会的死士们正在下车,装备着最先进的武器。 钥匙守护者在老虎口的仪式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祭祀的火焰照亮了夜空。 清理者组织的“弑神者”小队在北坡完成了部署,随时准备发动总攻。 吴念真带领的守夜人队伍隐藏在暗处,观察着一切。 四方势力,齐聚天池。 饕餮的苏醒,进入倒计时。 冬至前夜,长白山注定无眠。 而张也,这个被命运选中的容器,正处在风暴的最中心。 他能否活下去? 能否完成父亲的遗愿? 能否终结这场持续百年的灾难? 答案,即将揭晓。 第三十七回:初遇发丘一脉 时间在此时倒回到两个月前的北京潘家园鬼市。午夜十二点,琉璃厂附近的一条死胡同里,临时搭起的黑市交易会刚开场。 张也裹在一件半旧的军大衣里,蹲在角落的摊位前,盯着摊主手里那枚锈迹斑斑的铜印。 铜印巴掌大小,印钮是只蹲坐的麒麟,印面刻着八个模糊的篆字。摊主是个戴毡帽的老头,压低声音说道:“正经八百的发丘印,明朝的老物件。您瞅这包浆,这锈色,没两百年出不来。” 张也接过铜印,入手沉甸甸的。他用指甲刮了刮印面边缘,露出底下暗金色的胎体——不是铜,是某种合金,密度极高。印面的八个字他认得:“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这确实是发丘中郎将的官印,但不是明朝的。 看工艺和材质,更像是唐代的东西。 发丘一脉在唐代最鼎盛,据说那时候他们真有官方编制,专司皇陵修缮和陪葬品登记。 “多少钱?”张也问道。 “这个数。”老头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张也看着老头问道。 “三万。”老头撇了撇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淡淡道说道:“少一分不卖。” 张也掂量着铜印,心里盘算。这印如果真是唐代发丘官印,市场价至少十万起。但前提是有办法能证明这东西的来历,否则它就是块废铜。 眼前这老头显然不知道它的真实价值,只当是普通明器。 “八千。”张也还价道。 “两万五。”老头说道。 “一万二,不能再多了。”张也看着老头不咸不淡的说道。 两人正讨价还价,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把夺走了铜印。 “这东西我要了。”说话的是个年轻女人,二十七八岁,短发,穿黑色皮夹克和牛仔裤,腰间别着个鼓囊囊的腰包。 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但眉眼间有股子说不出的英气,看人的时候眼神像刀子。 张也愣了一下,随即皱眉说道:“姑娘,讲究个先来后到。” “没交钱就不算成交。”女人把玩着铜印,看都不看他,只是盯着老头说道:“老板,三万是吧?我要了。” 说完这话,她随手从腰包里掏出三沓钞票,扔给摊主。老头接过钱,眉开眼笑的说道:“得嘞,归您了!” 张也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他在这蹲了半个来月,好不容易找到件真正的好东西,结果就这么被人给截胡了。而且这女人明显懂行——她刚才检查铜印的手法很专业,拇指在印钮底部摸了摸,那里有个隐蔽的暗记,只有真正懂发丘门道的人才认得。 “等等。”张也拦住要离开的女人,随后说道:“这印你买去没用。” “怎么没用?”女人挑眉回应道。 “这是发丘官印,需要配套的‘发丘指’才能激活印中机关。”张也胡诌道,“你有发丘指吗?” 女人眼神一闪,随即说道:“你怎么知道发丘指?” “江湖上混,总得懂点门道。”张也趁机说道,“这样,印你拿走,但让我拓一份印文。我研究这个很久了,就当交个朋友。” 他在试探,试探这女人的来历。如果女人真是发丘传人,肯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发丘印的印文是门内秘传,外人拓了去,能仿制出不少东西。 果然,女人冷笑道:“呦呵,这大白天的没少喝啊!咋净想着美事呢?得了,姑奶奶没工夫给你在这磨牙,让开。” 她推开张也就要走。 张也也来了脾气,伸手就要去夺铜印。 两人在狭窄的胡同里过了几招——张也使的是街头打架的野路子,但胜在实用;女人用的却是正宗的擒拿手法,招招往关节穴位去。 “哟,还是个练家子。”张也侧身躲过一记锁喉,反手去扣对方手腕。 女人手腕一翻,五指如钩,直抓张也面门。这手法张也认得,是发丘一脉的“探阴爪”,专破墓葬机关,也能伤人筋骨。他不敢硬接,后退两步,脚跟踩到块松动的石板,差点摔倒。 就这么一耽搁,女人已经跳出战圈,朝他做了个挑衅的手势,随后转身就跑。 “站住!”张也话音未落便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迷宫般的胡同里追逐。女人身手矫健,对地形似乎很熟,几次差点甩掉张也。但张也在潘家园混了十年,对这片胡同了如指掌,抄近路堵了她三次。 最后,两人在一处废弃的四合院门口对峙。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嘛?”女人喘着气说道,随后手按在腰包上,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还有别的家伙。 “张也,潘家园摆摊算命的。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要你手里那个印。”张也同样喘着气说道,“你呢?” “姜妍妍。”女人报了自己的名字,“发丘姜家,最后一代传人。” 张也心中一动。发丘姜家,他听爷爷提过。民国时期,发丘一脉分南北两支,北支姓姜,南支姓孙。后来南支迁往海外,北支留在国内,但建国后逐渐没落。没想到还有传人。 “既然是发丘传人,应该知道这铜印的真正用途。”张也说道,“它不只是个古董,对吗?” 姜妍妍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说道:“你知道的还挺多。但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也在找长白山里的东西。”张也掏出自己的令牌,晃了晃,说道:“认识这个吗?” 姜妍妍看到令牌,脸色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张家的令牌?你是张家人?” “张怀山是我爷爷。”张也说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突然变的微妙起来。 姜妍妍收起戒备的姿态,但眼神依然警惕,看了张也一会儿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张家人……我还以为你们这一支绝后了。” “嘿!小丫头人不大,嘴还听损!不过托您的服,我这一支只是差点,但还没道绝后的地步。”张也收起令牌,看着姜妍妍说道:“现在能聊聊了吗?关于这铜印,关于长白山,关于八门百年的那笔烂账。” 姜妍妍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她领着张也走进四合院,院里堆满杂物,但正房还算整洁,显然她经常来。 屋里点着煤油灯,姜妍妍给张也倒了杯水,自己坐在对面,把铜印放在桌上。 “这印是我太爷爷留下的,我找了它很长时间。”她开口说道,“1921年,他跟着八门队伍进长白山,出发前把这印留给了家里,说如果他回不来,这印就是唯一的线索。” “你太爷爷是……”张也问道。 “姜文渊,发丘北支掌印人。”姜妍妍抚摸着铜印,缓缓的说道:“他确实没回来。同去的四十人,只回来了八个,发丘一脉全军覆没。但奇怪的是,三年后,这枚印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用油布包着,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什么?”张也好奇的问道。 “只有八个字:‘印在人在,印毁人亡。’”姜妍妍说道,“我爷爷研究了一辈子,最后得出结论:这印是钥匙,能打开长白山里的某个地方。但我太爷爷为什么送回来,又为什么说‘印在人在’……没人知道。” 张也拿起铜印仔细端详。在煤油灯下,印钮底部的暗记更清晰了——是一个微缩的八卦图,但八卦的方位是反的。 “反八卦……”他喃喃道,“这是‘逆阴阳局’的标记。你太爷爷可能不是在留线索,而是在警告——印指向的地方,是个颠倒阴阳的凶地。” 姜妍妍眼睛一亮,忙问道:“你懂这个?” “我爷爷教过一些。”张也说道,“逆阴阳局通常用于镇压极凶之物,把活人生气转化为死气,把地脉龙气转化为煞气。如果长白山下面真有这么个局,那进去的人……” “有去无回。”姜妍妍接口说道,“所以我太爷爷送印回来,是希望后人不要再去找?” “可能。”张也放下铜印,看着姜妍妍问道:“但你还在找,不是吗?” 姜妍妍沉默片刻,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民国长衫,站在一棵古松下,手里拿着一卷书。 “这是我太爷爷。”她说道,“他失踪那年三十三岁,我今年也三十三岁。从去年开始,我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棵发光的树下,树下有个洞,洞里有很多手在往外伸。每次醒来,手里都握着这枚铜印。” 张也心头一震。这个梦……和他小时候做的梦几乎一样! “你也做过这个梦?”姜妍妍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随即问道。 张也点头,沉声说道:“小时候经常做,后来少了。但我爷爷说,这是张家血脉的感应,说明……说明山里的东西在召唤。”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了然。原来不止张家人,八门其他血脉也会被召唤。这场持续百年的局,涉及的不只是一个家族。 “我们需要合作。”姜妍妍果断地说道,“我知道的加上你知道的,也许能拼出真相。” “可以。”张也点头同意道,“但有个条件——铜印得归我研究几天。” 姜妍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铜印推过来,说道:“三天,不能再多。三天后,我要去趟吉林,听说那边有个墓,可能跟我太爷爷有关。” “巧了,我也要去吉林。”张也笑着说道,“一起?” 姜妍妍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说道:“行啊,但路上你得听我的。发丘一脉,最懂地下的事。” 就这样,两人达成了合作。之后的三天,张也研究铜印,姜妍妍准备行装。张也发现铜印内部有精巧的机关,用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印面会浮现出隐藏的地图——正是长白山部分区域的地形图,其中有个点被特别标注。 三天后,两人一起坐火车去吉林。路上,姜妍妍讲了更多发丘门的事:他们这一脉擅长机关破解和风水定位,祖传的“发丘指”能通过触摸感知地下的空腔和金属物。但传承到她这代,很多绝技都失传了。 “我爷爷死得早,只教了我基础。”姜妍妍有些遗憾,“真正的发丘秘术,可能永远失传了。” “不一定。”张也说,“长白山下面,也许还保留着完整的传承。” 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行动,也是羁绊的开始。之后的两个月,两人一起探过三个墓,破解过七道机关,互相救过对方的命。姜妍妍火辣果决,张也玩世不恭但关键时刻可靠,虽然经常斗嘴,但配合越来越默契。 直到张也被周璃找到,卷入清理者组织和钥匙守护者的纷争,姜妍妍才暂时分开行动——她要去云南找一件重要的东西,约定在长白山汇合。 第三十八回:活人祭 而现在,时间回到当下,天池水下玄武岩洞中。 张也、周璃、关老爷子刚解决掉那只怪物,氧气即将耗尽,准备上浮时—— 水面突然炸开,一个矫健的身影跃入水中,手里拿着一根特制的金属管。来人穿着黑色潜水服,但身形纤细,动作灵活得像条鱼。 她游到张也面前,面罩下是一张熟悉的脸——姜妍妍! 张也瞪大眼睛。姜妍妍朝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跟我来”,然后转身朝洞穴深处游去。 张也犹豫了一秒,跟了上去。周璃和关老爷子对视一眼,也跟上。 姜妍妍显然对这里很熟,她在复杂的洞穴通道里左拐右拐,最后游进一条向上的水道。水道尽头是个天然形成的空气腔,顶部离水面约两米,有空气。 四人浮出水面,摘下面罩,大口呼吸。 “姜妍妍?你怎么在这儿?”张也喘着气问道。 “说来话长。”姜妍妍爬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将手伸向张也说道:“先上来,这里暂时安全。” 众人爬上岩石。空气腔不大,约二十平米,但干燥通风,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还有几个古老的壁龛,里面放着油灯。 姜妍妍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照亮了空间。 弄好了一切之后,她这才解释道:“我半个月前就到了长白山,一直在调查。这玄武岩洞我进来过三次,摸清了部分结构。今天在外面看到水傀暴动,就知道你们下水了,赶紧下来接应。” “你一个人?”周璃警惕地看着她问道。 “还有几个帮手,在上面守着。”姜妍妍说道,“放心,不是敌人。倒是你们——”她看向张也,“定龙针激活了?” 张也点头,拿出定龙针。针身的金光已经收敛,但握在手里依然温热。 “好。”姜妍妍神色严肃的说道,“那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定龙针激活后,十二个时辰内必须斩断人心树的主根,否则龙脉反噬,整个长白山都可能崩塌。” “你怎么知道这些?”关老爷子问道。 姜妍妍从背包里掏出一卷发黄的绢帛,展开,上面是手绘的地图和密密麻麻的注释。 “这是我太爷爷的笔记,去年才在我家老宅的夹墙里发现。”她缓缓开口说道,“里面详细记录了1921年八门进山的经过,还有……他们发现的真相。” 张也凑过去看了看,只见绢帛上的字迹工整清晰,记录者的心态从最初的兴奋到后来的恐惧,最后几页几乎是在崩溃边缘写下的。 关键内容如下: “民国十年九月廿八,抵天池。于北坡发现一洞,洞内有奇树,树心流红汁,饮之可愈伤。众人大喜,以为寻得仙药。” “然树下有异。树根盘绕成巢,巢中有一物——非金非玉,似肉似石,大如磨盘,搏动如心。以手触之,温热有脉。疑为太岁,然太岁无此形。” “李德海(摸金校尉)欲取之,张秉义(张家)阻之,言此物大凶。争执间,王守拙(养尸门)不慎划破手指,血滴其上,异变骤生——” “那物突然裂开,涌出黑雾,雾中有影,影触人即入。被触者先是大笑,继而狂舞,最后……自相残杀。短短一炷香,三十二人毙命,死状凄惨,血尽而亡。” “余八人逃出,立血誓封口。然离山前三日,我(姜文渊)夜半惊醒,见张秉义独坐火边,以刀割腕,以血在地上画符。问之,不答。次日,他留书一封,言要返山‘善后’,自此失踪。” “我疑窦丛生,暗中调查,发现一可怕真相:那树下的‘心’,实为上古祭祀遗留的‘聚阴核’。它能吸收生灵血气,转化为某种能量,维持一个古老封印。而封印之下……” 笔记到这里,字迹突然变得潦草疯狂: “封印之下,非物非妖,乃人!或曰,曾为人!百年前,前朝钦天监为求长生,以邪法炼‘人丹’,集百童心头血,辅以秘药,炼成一‘活丹’。然丹成失控,反噬炼者,化为一团活肉,有意识,知饥渴,需不断食人血维生。” “钦天监将其封于长白山龙脉节点,以人心树为锁,八门血脉为钥。本意是借龙脉之气慢慢化去其凶性,百年后可成真正仙丹。然他们算错一点——那东西在吸收龙脉之气后,非但没被化去,反而变得更强大,更聪明。” “它学会了模仿,学会了诱惑,学会了……等待。等待八门后人到来,用他们的血打开封印。因为它需要新鲜的血脉,才能完全成型,脱离束缚。” “我们四十人,就是它等来的祭品。三十二人已死,八人逃脱,但逃不掉血脉的诅咒。它会一代代召唤八门后人,直到集齐足够的血,破封而出。” “我留下此笔记,藏于印中。若后世姜家子孙见之,切记:毁印,远走,永世莫近长白。那东西……不可敌。” 笔记到此结束。最后几页有大量涂抹和修改的痕迹,显然姜文渊写的时候情绪极不稳定。 空气腔里一片死寂。油灯的火苗跳动,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所以……”张也缓缓开口说道,“树下的东西,不是什么外星生物,也不是妖怪,而是……人丹?古代方士炼出来的怪物?” “可以这么理解。”姜妍妍收起绢帛说道,“但它经过百年龙脉滋养,已经超出了‘怪物’的范畴。我太爷爷说它会模仿、诱惑、等待,说明它有意识,有智慧。而且它能通过血脉感应召唤八门后人,这种能力……近乎神通。” 周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清理者组织一直以为那是地外生命体,没想到是地球本土的产物。但某种意义上,这更可怕——说明人类自己就能造出这种怪物。” 关老爷子从防水袋里面抽出密封好的旱烟,点燃后使劲抽了几口,烟雾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定龙针已经激活,十二个时辰的倒计时开始。我们该怎么斩断人心树的主根?那东西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我知道主根的位置。”姜妍妍看着众人说道,“我太爷爷的笔记里有一张地图,标注了人心树根系在地下延伸的路线。主根在天池正下方,深约五十丈,但有一条近路——” 她走到岩壁前,敲了敲某处。岩壁发出空响。她用力一推,一块石板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这是我第三次进来时发现的密道,应该是当年钦天监修建的维修通道。”姜妍妍说道,“沿着它走,能直达主根所在的地下腔室。但里面肯定有机关,也可能有……那东西的分身守着。” 张也看着洞口,又看了看手里的定龙针和斩灵剑。 父亲在玉佩里留下的信息,爷爷和太叔公用生命守护的秘密,八门百年的血债……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 他没有退路,他必须走下去。 “走吧。”张也沉声说道,“是时候该跟这家伙做个了断了。” 姜妍妍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坚定取代。随后,她率先钻进洞口,张也紧随其后,周璃和关老爷子也很快跟了上来。 密道很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岩壁湿滑,脚下是粗糙的石阶,一路向下。走了约百米,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八卦图,但八卦中央不是太极,而是一棵树的图案。 “这是‘锁龙闸’。”姜妍妍检查门上的机关后说道,“需要八门血脉同时滴血,才能打开。但我们只有四个人……” 她话没说完,张也的背包里突然传来震动。他打开背包,里面的三块令牌——张家令牌、听阴门令牌、还有从林素音那里得到的发丘令牌,同时发出微光。 “令牌之间有感应。”张也拿出令牌说道,“也许可以用它们代替血脉。” 他把三块令牌按在门上的三个凹槽里。令牌自动吸附,严丝合缝。接着,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凤凰衔芝玉佩,按在中央的树形图案上。 玉佩的红宝石亮起,门内传来机括转动声。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中央,一棵巨大的、发着微光的树从地面长出,树干粗得三人合抱,树枝向上延伸,没入顶部的岩层。树根则像无数巨蟒,在地下蜿蜒盘绕,最粗的一根主根扎进地底深处,正是他们要斩断的目标。 但更让人心惊的是树下——那里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半透明的“卵”,卵内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正在缓慢搏动。 而石台周围,跪着八个人影。 不,不是活人,是干尸。八具穿着民国服饰的干尸,围成一圈,双手前伸,像是在朝拜。其中一具干尸的衣着,和姜妍妍照片里的姜文渊一模一样。 “太爷爷……”姜妍妍声音颤抖的说道。 张也则盯着另一具干尸——虽然已经干瘪变形,但那面容轮廓,那身形姿态…… “我爸……”张也喃喃道。 张建国的尸身,原来在这里。跪在树下,成了那东西的祭品。 就在这时,那颗“卵”突然剧烈搏动起来。卵内的人形轮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全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直直看向张也。 一个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你终于来了……我的容器……” “我等了你……一百年……” 第三十九回:招贤令出 地下空间内,那颗搏动的“卵”发出的精神冲击让所有人头痛欲裂。 张也咬着牙强忍着脑中的嗡鸣,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姜妍妍,大声说道:“走!” “可是我们姜家人——”姜妍妍看着姜文渊的干尸,心有不甘的说道。 “那不是你你们原本的姜家人了!”张也吼道,“现在的他只是一具空壳!真正的东西在卵里!” 周璃和关老爷子已经退到密道口。关老爷子举起猎枪,对着石台上的“卵”连开两枪。特制的银弹打在卵壳上,溅起黑色的黏液,卵内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 “快走!这东西要醒了!”关老爷子边退边大喊道。 张也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干尸,咬咬牙,拉着姜妍妍冲进密道。四人刚退回空气腔,就听到地下空间传来岩石崩裂的声音,整条密道都在震动。 “它要出来了!”周璃脸色苍白的说道,“快上去!” 他们重新戴好潜水装备,从水道原路返回。途中,张也注意到岩壁上出现了新的裂缝,黑色的、粘稠的液体正从裂缝中渗出,像是那东西的“血液”在顺着地脉蔓延。 回到玄武岩洞主洞时,定龙针所在的那根石柱已经布满了裂纹,金光变得明灭不定。显然,那东西的苏醒正在对抗定龙针的封印。 “十二个时辰……”张也看着石柱说道,“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斩断主根,否则它一旦完全挣脱,定龙针就会崩碎,龙脉反噬……” 话没说完,洞穴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不是人类的脚步声,更像是某种巨物在岩石上拖行的声音。 “没时间了,从另一边走!”姜妍妍指向洞穴另一侧的一个狭窄裂缝说道,“我上次探路时发现的,通向山体内部。” 四人毫不拖沓,转身便挤进裂缝。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湿滑冰冷。走了约五十米,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是个天然形成的竖井,井壁上有开凿出的简陋踏脚。 众人此时已经有些力竭,但依旧咬着牙向上爬了二十多米,终于钻出地面。外面是长白山深处的密林,积雪及膝,寒风呼啸。天已经全黑了,只有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惨白的光。 “这是哪里?”周璃环顾四周说道。 “天池西侧,距离刚才的位置大概三公里。”关老爷子辨别了一会儿方向后说道,“但这地方我没怎么来过……地图上没标注。” 确实,这里的地形很怪。四周是陡峭的山壁,围成一个碗状的山谷,谷中央却异常平坦,像是被人工修整过。积雪下,隐约能看到规则的几何图案。 姜妍妍蹲下身,扒开积雪,露出下面的石板。石板上刻着复杂的纹路,不是汉字,也不是满文,而是一种更古老的象形文字。 “这是……萨满祭文?”关老爷子皱眉说道,“长白山是满族圣山,古代萨满确实在这里举行祭祀。但这规模……” 张也走到谷中央,环视四周。月光下,整个山谷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百米的圆形祭坛,边缘立着八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刻着不同的动物图腾:狼、熊、鹰、鹿、蛇、虎、豹、鱼。 八根石柱,对应八种动物,也对应八门。 “这不是萨满祭坛。”张也突然说道,“这是八门祖坛。我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八门成立之初,在长白山立过血誓,修建祭坛作为盟约象征。但具体位置失传了。” 姜妍妍走到一根刻着狼图腾的石柱前,伸手触摸后说道:“发丘一脉对应的是狼。我家的族徽就是狼头。”她看向其他石柱,接着说道:“那熊应该是摸金校尉,鹰是搬山道人,鹿是卸岭力士,蛇是养尸门,虎是听阴门,豹是走影门,鱼是守形门。” “所以这里是八门圣地。”周璃说道,“那东西为什么没占据这里?” “因为它不敢。”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众人一惊,齐刷刷举枪瞄准声音来源。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是个穿着兽皮袄的老人,头发胡子全白,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但眼睛明亮如星。 “鄂爷爷?”张也认出来人,正是此前失踪的鄂老爷子——但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鄂老爷子。这个老人看起来更苍老,气质更……原始。 “是我,也不是我。”老人笑了笑说道,“你们认识的是我儿子。我是他爹,鄂伦春,今年九十八岁。” 鄂伦春,这个名字张也有印象。父亲笔记里提到过,1998年进山时,向导就是鄂伦春和他的儿子鄂铁山。但记录显示鄂伦春在那次行动中失踪了。 “您还活着?”张也震惊的说道。 “活着,但不算活着。”鄂伦春走到祭坛中央,盘腿坐下,过了一会儿后,才开口继续说道:“1998年,我和张建国一起进了老虎口。他为了救我,被那东西抓走。我逃出来,但身体里多了点‘东西’。” 他掀开兽皮袄,胸口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印记,像是胎记,但会缓慢蠕动。 “这是它的标记。”鄂伦春说道,“它留我一命,让我看守这里。因为这里,是唯一能克制它的地方。” “为什么?”姜妍妍问道。 “因为八门血誓。”鄂伦春指着八根石柱,缓缓说道:“当年八门祖师在这里立誓时,不仅歃血为盟,还以血脉为引,布下了一个大阵——‘八极锁灵阵’。这个阵法能压制一切非人之物,只要八门血脉不断,阵法就不会失效。” 他站起来,走到狼图腾石柱前,沉声说道:“你们刚才激活了定龙针,暂时封住了龙脉。但要想真正消灭那东西,必须重启这个阵法。需要八门纯血后人,在八根石柱上同时滴血,念诵祖誓。” “可我们只有四个人。”周璃说道,“而且只有张也和姜妍妍是八门后人。” “不够,但有人够。”鄂伦春神秘地笑了笑,随后看着张也说道:“张小子,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对吧?所以你提前安排了人手。” 张也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铜钱,在月光下,铜钱边缘隐约能看到细密的刻字。这不是普通铜钱,是江湖上一种特殊的信物——“招贤令”,能召集持令者欠下人情的各路好手。 两个月前,张也在准备进山时,就通过爷爷的老关系,向江湖上发出了三枚“招贤令”。一枚给了云南的老刀,一枚给了东北的“老烟”,还有一枚给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给了谁,因为那是爷爷临终前交代的:“遇到绝境时,在长白山八门祭坛点燃此令,自有人来。” 他以为这只是爷爷的嘱托,没想到真有深意。 张也从背包里翻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枚铜钱。铜钱燃烧得很慢,发出奇异的青色火焰,火焰中飘起一缕细烟,笔直上升,在夜空中形成一个奇怪的符号。 “你在做什么?”姜妍妍疑惑的问道。 “叫帮手。”张也说道,“我爷爷留的后手。” 十分钟后,树林里传来动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从四面八方出现,穿着各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眼神锐利,行动无声,显然都是高手。 为首的是个戴斗笠的独眼老者,手里拄着根铁杖。他看到张也,点了点头说道:“张家小子,你爷爷张怀山三十年前救过我一命。今天老子我来还了。” 接着是个中年妇人,穿着苗族服饰,脖子上挂满银饰。她没说话,只是朝张也微微躬身。 第三个是个年轻和尚,眉清目秀,但双手布满老茧,显然练过硬功。 第四个是个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像个学者,但腰间鼓囊囊的。 陆陆续续,一共来了十二个人。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目光都集中在张也身上。 “各位前辈……”张也抱拳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感谢前来相助。现在情况紧急,长白山下的那东西已经苏醒,定龙针只能封住它十二个时辰。我们需要重启八极锁灵阵,但缺人手。” 独眼老者开口说道:“缺几个人?” “八个八门纯血后人。”张也说道,“我们现在有张家、发丘,还需要摸金、搬山、卸岭、养尸、听阴、走影、守形六门。” “养尸门我有线索。”那个苗族妇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只听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妹妹嫁给了养尸门王家后人,他们一支迁到了湘西。我侄子王牧,就是养尸门传人。” 张也心头一震。王牧?那个被他以为背叛了的王牧? “王牧现在在哪?”他急问道。 “三个月前失踪了。”妇人皱眉说道,“但我知道他在哪——他被钥匙守护者抓了,关在老虎口。因为他拒绝配合他们唤醒那东西。” 原来如此!张也恍然大悟。王牧不是叛徒,他是被陷害的!钥匙守护者故意放出假消息,离间他们。 “摸金校尉一脉,我能找到。”西装男人推了推眼镜,随后接着说道:“我姓孙,孙正阳,摸金校尉孙殿英的后人。虽然家道中落,但血脉还在。我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可以来。” “搬山道人传人在美国。”年轻和尚开口说道,“但我师父是搬山道人的俗家弟子,他临终前把令牌给了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山峰图案。 “卸岭力士……”关老爷子忽然说道,“铁柱就是卸岭后人。他虽然受伤了,但还能动。我派人去接他。” “听阴门林奶奶给了我令牌,可以代表。”张也拿出听阴门令牌。 “走影门和守形门呢?”姜妍妍问道。 鄂伦春咳了一声后,缓缓说道:“走影门最后一代传人,是我老伴。她是满族萨满,也懂走影之术。十年前去世了,但留下了血脉——我孙女,鄂雅。她今年二十岁,在长春上学,但每年都会回山跟我学萨满术。” “守形门……”独眼老者沉吟道,“这一门最神秘,五十年前就断了传承。但我知道有个人可能知道线索——‘老烟’,吴念真。他手里有守形门的秘录。” 张也想起在松花江上见到的吴念真。原来他不仅是守夜人,还掌握着守形门的秘密。 第四十回:计划出错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在十二个时辰内找到这些人,并把他们带到这里。”周璃看着手表沉声说道,“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而且钥匙守护者、长生会、清理者三方势力目前都在山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就让他们注意好了。”张也忽然笑了,笑容里有种姜妍妍从未见过的狡黠,“各位前辈,我需要你们帮个忙——接下来,我们不是直接对抗那三方势力,而是……制造混乱,越混乱越好。” 随后张也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祭坛中央,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个简图,接着沉声说道:“钥匙守护者在老虎口,他们的仪式需要八门血脉。长生会在南坡实验室,想用科技手段控制那东西。清理者组织在北坡,准备用武力摧毁一切。这三方势力目前都是各自为战,但目标都是那东西。” “所以你的想法是……?”独眼老者饶有兴趣的问道。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打起来。”张也笑着说道,“让他们互相消耗,我们趁机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紧跟着,张也详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首先,派人伪装成长生会的人袭击钥匙守护者的仪式现场;再伪装成钥匙守护者破坏长生会的实验室;最后向清理者组织提供假情报,说另外两方已经联手,要抢先控制那东西。 “这样一来,三方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自然也就没空管我们这边的事情了。”张也总结道,“而我们这头分成四路:一路去老虎口救王牧;一路去长春接鄂雅;一路联系孙正阳的儿子;一路去找吴念真拿守形门令牌。” “那搬山道人令牌已经有了,守形门令牌在你手里,张家和发丘就在这儿。”姜妍妍接话道,“也就是说,只要这四路人成功,八个令牌就能集齐。” “对。”张也闻言点头说道,“但各位要注意的是,我们的时间只有十个时辰了。每路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往返,最后两个时辰重启阵法。” 张也的计划虽然有些大胆,但可行。在场的都是江湖老手,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 独眼老者第一个表态,只听他朗声说道:“伪装袭击的事交给我。我手下有几个擅长易容和爆破的兄弟,干这样的事儿,我们在行。” 苗族妇人随后缓缓说道:“我去老虎口救王牧。那地方我熟,年轻时去过几次。” 西装男人孙正阳沉声说道:“我打电话让我儿子立刻从北京飞长春,最快明天早上就能到,算起来时间正好。” 关老爷子缓缓说道:“我去找铁柱,顺便把秦三娘和小陈也叫来。他们虽然受伤,但还能帮忙。” 年轻和尚想了一会儿后,打一声佛号后,悠悠说道:“我去找吴师爷。我知道他在哈尔滨有个安全屋。”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临走前,独眼老者拍了拍张也的肩膀,说道:“小子,有点你爷爷当年的风采。张怀山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会欣慰的。” 张也苦笑道:“但愿别让他失望。” 众人散去,祭坛上只剩下张也、姜妍妍、周璃和鄂伦春。 “现在做什么?”姜妍妍问道。 “等。”张也说道,“但等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做点准备。” 他走到八根石柱前,仔细观察每根柱子的图腾和刻文。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八极锁灵阵的启动方法,但具体细节缺失。现在看到实物,张也发现了一些笔记里没有的东西—— 每根石柱的基座上,都有一圈细密的刻度,像是某种计量单位。柱身的不同高度,刻着不同的星象图案。 “这是时辰和星宿的对应。”鄂伦春解释道,“八极锁灵阵需要在特定时辰启动,每个时辰对应一根石柱。子时对应狼柱,丑时对应熊柱,寅时对应鹰柱……依此类推。”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周璃问道。 姜妍妍看了看月亮的位置,随后想了想说道:“刚过戌时(晚上7-9点),马上就是亥时(晚上9-11点)了。” “亥时对应的是鱼柱,也就是守形门。”张也走到刻着鱼图腾的石柱前,沉声说道:“如果我们能在亥时结束前拿到守形门令牌,就可以先激活这根柱子。每激活一根,阵法的威力就增强一分。” “但守形门令牌在吴念真手里,和尚去取了,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回来。”姜妍妍说道。 张也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他从背包里翻出那本守形门秘录,快速翻阅。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他找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旁边有注解: “令牌遗失或损毁时,可以血脉为引,以秘法临时制作替代品。需对应门派嫡系鲜血三滴,混合朱砂、雄黄、鸡冠血,在对应时辰绘制此符,可维持十二时辰效力。” 替代品!虽然只能维持十二时辰,但足够了! “需要守形门嫡系的血……”张也皱眉说道,“可守形门早就断了传承,去哪找嫡系?” 鄂伦春忽然笑了笑说道:“谁告诉你断了传承?守形门的最后一代传人,确实在五十年前去世了。但他有个女儿,嫁给了山下的猎户,生了个儿子。那个儿子,又生了个孙女……” 他顿了顿,随后说道:“那个孙女,你们认识。” 姜妍妍和周璃对视,突然同时想到一个人:“秦三娘?!” “对。”鄂伦春点头说道,“秦三娘本姓陈,她奶奶就是守形门陈家的女儿。所以她才会机关破解和风水定位——那是刻在血脉里的天赋。” 张也眼睛亮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秦三娘在关老爷子那里,马上就会过来。等她来了,取她三滴血,我们就能制作临时令牌!” 计划一环扣一环,张也的提前布局和临场应变,让姜妍妍对他刮目相看。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人,关键时刻竟如此缜密。 “你早就想到了这些?”她问道。 “想到了可能性。”张也承认道,“但没想到真能用上。我爷爷常说,江湖事要留三分余地,七分谋划。我留了七分余地,只做了三分谋划,没想到还是不够。” “已经很强了。”周璃难得地称赞,“我在清理者组织这么多年,见过的所谓精英多了去了。但像你这样,能在各方势力夹缝中布下这种棋局的,不多。” 夜深了,寒风更劲。四人点起篝火,围坐等待。鄂伦春讲起了更多往事:关于八门的历史,关于长白山的秘密,关于那颗“聚阴核”的真相。 原来,所谓“人丹”只是表象。那东西的真正本质,是前朝钦天监用邪法聚集的“国运残渣”——一个王朝灭亡时,未消散的龙气和怨气混合而成的怪物。它没有固定形态,却能模仿和吞噬,本质是一团有意识的能量。 “所以它需要容器。”鄂伦春说道,“需要一具能承载它的肉身。张家的血脉特殊,与龙气亲和度最高,所以它盯上了张家。张秉义、张怀山、张建国,都是它的目标。现在轮到你了,张也。” “它为什么不直接占据我父亲的尸体?”张也问道。 “因为那具尸体已经‘死’了。”鄂伦春说道,“它需要的是活着的、自愿的容器。所以你父亲在被抓后,选择了自我囚禁——他用残存的意识对抗那东西,不让自己完全被控制。这也是为什么那东西一直没能完全成型的原因。” 父亲……一直在战斗。即使只剩下残魂,也在对抗。 张也握紧了拳头。 凌晨两点,第一路人回来了。是苗族妇人,她背着一个人——正是王牧。 王牧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身上有多处伤痕,但还活着。妇人把他放在火堆旁,喂了点药,随后说道:“他被关在老虎口的地牢里,受了刑,但意志很坚定,什么都没说。” “谢谢您。”张也真诚道谢。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妇人看着张也,“王牧昏迷前一直在说,让你小心,钥匙守护者的首领是……” 话没说完,树林里突然传来枪声。 众人立刻警觉。独眼老者带着几个人冲进祭坛,身上有血,咬着牙说道:“计划出岔子了!钥匙守护者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识破了我们的伪装!现在三伙人都往这边来了!” “多少人?”周璃皱眉问道。 “至少五十,分三路。”独眼老者喘着气,“最多一刻钟就到。” 张也迅速判断形势:援军还没到齐,阵法无法启动,硬拼必死。 “撤!”他果断下令,“进山,往深处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暂时躲藏。” “哪里?”姜妍妍问道。 “我爷爷留下的安全屋。”张也说道,“1968年,他为了躲避批斗,在长白山深处建了个隐蔽的木屋,只有张家人知道位置。跟我来!” 众人收拾东西,背起王牧,迅速撤离祭坛。刚离开不到五分钟,第一支追兵就到了——是钥匙守护者的人,他们看到了篝火的余烬,立刻追踪。 张也带路,在密林中穿梭。他对这里的地形出乎意料地熟悉,显然早就研究过地图。走了约一小时,来到一处悬崖下。悬崖底部有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很隐蔽。 “就是这里。”张也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 众人鱼贯而入。裂缝后是个天然岩洞,不大,但干燥,有通风。岩洞深处有一扇简陋的木门,推开门,里面是个约二十平米的空间,有床铺、桌椅、甚至还有个老式的火炉。 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地图,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是张怀山的字迹。 “我爷爷最后的避难所。”张也点燃油灯沉声说道,“他在这里住了三年,研究长白山的秘密。这笔记本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外面传来隐约的狗吠声。追兵带着猎犬,找过来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 而距离定龙针失效,还有不到八个时辰。 第四十一回:寻八门后人 一张嘴表不了两家话,先放着张也那边不提,我们单说关老爷子这头,他在与张也分别后便直接去了吉林。 而此时道吉林老城飘起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 吉林市一家极为不起眼的旅社名叫“悦来旅馆”,它略显残破的招牌在风雪中吱呀摇晃,一楼最大厅的窗户透出昏黄灯光。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低头织毛衣,柜台上的收音机咿咿呀呀唱着二人转。 忽然门被推开,风雪历时就卷进来。 老板娘抬头,看见个穿着旧军大衣、背帆布包的老头站在门口,眉毛和胡须上都结了霜。 “住店?”她问道。 关老爷子抖落身上的雪,摸出十块钱放在柜台上,缓缓说道:“三天前,是不是有几个外地男人住这儿?其中有三个人……一个是膀大腰圆,东北口音;一个是瘦高个儿,戴眼镜;还有个老头,左手缺根小指。” 老板娘手一顿,毛线针掉在地上。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她弯腰捡针,声音有点抖的说道。 关老爷子又摸出五百块钱,压在刚才的钱上缓缓说道:“他们是我家里的亲戚,家里老人病危,急着找他们回去。” 老板娘盯着那五百块钱,喉结动了动。随后,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怎么说?”关老爷子问道。 “住进来的第二天晚上,一楼来了六个人,说是地质队的。但我看不像——地质队哪有人手背纹着钥匙图案的?”老板娘声音更低了,“半夜里我听见打架声,想去看看,门口守着个人,给了我五百块钱,叫我当没听见。” 关老爷子心往下沉,随后说道:“后来呢?” “天没亮他们就全走了,开两辆车往秃顶子山方向去了。”老板娘从抽屉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随后说道:“这是那个东北大个子偷偷塞给我的,说万一有人来找他,就给他这个。” 关老爷子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鬼见愁。 关老爷子收起纸条,转身要走。可老板娘却叫住他,只听老板娘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先生,听我一句劝,那地方去不得。鬼见愁……真的闹鬼。” “我见过比鬼更邪乎的东西。”关老爷子说完话,头也不回的推门没入风雪中。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关老爷子站在秃顶子山深处的废弃矿洞前。 洞口像一张咧开的嘴,黑黢黢的,往外冒着寒气。积雪上有杂乱的脚印,最新的一批不超过三个小时。他在洞口岩缝里做了记号——三块垒起的小石头,这是给张也留的暗号,万一自己出不来,至少留下线索。 矿洞内阴冷潮湿,头灯的光束切开黑暗,照出墙壁上斑驳的“安全生产”标语,字迹已经模糊。巷道深处传来滴水声,嗒,嗒,嗒,像倒计时。 走了约两百米,前方出现三条岔路。关老爷子蹲下身,用指尖轻触地面——左边巷道有新鲜拖拽痕迹,泥土里混着暗红色的血迹。 “看样子他们几个伤的不轻!”关老爷子暗自嘀咕了一下后,果断选了走左边的路。 巷道越来越窄,岩壁上开始出现奇怪的壁画。不是矿工刻的,而是更古老的、用某种黑色颜料绘制的图案:扭曲的人形,环绕着球状物体跪拜。关老爷子认出那是聚阴核的图腾——钥匙守护者的标志。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铁链拖动的声音。 关老爷子立马熄灭了头灯,贴墙摸黑前进。声音来自一个宽敞的矿室,铁门虚掩,门缝透出微弱火光。 从门缝往里看,关老爷子猛然心头一紧。 矿室中央立着三根木桩,赵铁柱、鄂老爷子、孙明分别被绑在上面,浑身是伤。鄂老爷子最严重,左肩有个血窟窿,已经结痂;孙明额头破了个口子,血痂糊住半边眼睛;赵铁柱还算完整,但嘴唇干裂,意识模糊。 围着他们的有七个人,清一色黑衣,袖口绣着金色钥匙图案。为首的是个刀疤脸,正用布擦拭一把奇形匕首——刀刃中空,布满细密凹槽。 “老东西嘴真硬。”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后,骂道:“再问最后一遍,卸岭力士的‘破山诀’心法,你说是不说?” 赵铁柱此时抬起头,朝刀疤脸吐出一口血沫:“呸!” 刀疤脸眼神一冷,举刀走向孙明,阴森森的说道::“那就先从这小子开始放血。阴钥需要三门血脉,但没说必须活人取血——” “等等。”鄂老爷子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的说道,“放他们俩走,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 “鄂爷!”赵铁柱急吼道,“不能说!” 鄂老爷子没理他,盯着刀疤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你得先放人。” 刀疤脸笑了,笑的极为肆意,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老东西,你以为我傻?放了人质,你还会说?” “我以听八门的祖师起誓。”鄂老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若违此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关老爷子在门外听得心惊。赌咒发誓这玩意现在人看来可能不觉得啥,但是江湖人最重誓言,尤其以师门起誓,这是把身后名和来世都押上了。 刀疤脸显然也知道这点,犹豫片刻后,挥手说道:“松绑。” 两个手下应了一声,当即给赵铁柱和孙明松了绑。两人瘫倒在地,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 “往西走,第三个岔路下山。”鄂老爷子低声道,“别回头。” 赵铁柱眼眶通红,还想说什么,孙明拉了他一把,两人踉跄着往外走。 经过门口时,关老爷子悄悄打了个手势——食指中指并拢点额,这是“我会救他”的暗号。赵铁柱看见了,身子一震,但没停步。 等两人脚步声远去,刀疤脸看向鄂老爷子,阴森森的说道:“老家伙,现在可以说了吧?” 鄂老爷子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诀别的意味,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祖师爷的确有秘术能增强血脉,叫‘燃血引’。但你们不知道的是,这秘术有个副作用——”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血雾在空中不散,反而凝聚成密密麻麻的血珠,每一颗都在颤动。 “燃血引一旦施展,施术者全身血液会在一个时辰内沸腾蒸发。”鄂老爷子眼中闪过诡异红光,声嘶力竭的喊道:“但同时,我的血会变成剧毒。你们取走的每一滴……都会要你们的命。” 刀疤脸脸色大变,忙向后退去,口中不住的大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但已经晚了。鄂老爷子全身皮肤开始皲裂,血从裂缝中渗出,却不是往下流,而是向上飘浮,化作更多血珠。整个矿室弥漫起甜腥的铁锈味。 “快走!这血雾有毒!”刀疤脸捂住口鼻往外冲去。 关老爷子闪身躲进暗处。黑衣人们慌乱逃出矿室,最后一人刚踏出门槛,矿室内传来一声闷响——鄂老爷子引爆了刀疤脸他们带到这里的雷管。 冲击波将铁门炸飞,气浪掀翻了两个黑衣人。关老爷子也被震得耳膜生疼,但他没时间犹豫,趁乱冲进浓烟滚滚的矿室。 鄂老爷子倒在血泊中,胸口一个大洞,但还有一口气。 “老鄂!”关老爷子扶起他,眼中的泪水已然有些止不住了。 “老关……你来了……”鄂老爷子抓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好一会才一字一字的说道:“听我说……钥匙守护者要凑齐八门血脉……开那个锁……长白山底下……不止一个聚阴核……有九个……” “九个?!”关老爷子震惊的说道。 可鄂老爷子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此时的他已然没有了呼吸。 关老爷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鄂老爷子的遗体平放,摘下他脖子上的令牌收好。外面传来脚步声,追兵要回来了。 他起身从矿室另一端的通风道钻出。这条道极窄,只能爬行,爬了十几米,前方出现亮光——是个隐蔽的出口,开在半山腰。 爬出洞口,外面是片从未有人迹的老林子。树木遮天蔽日,树干上长满青苔,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尸体上。 关老爷子辨别方向,朝西追去。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找到了赵铁柱和孙明——两人瘫在一棵古树下,已经走不动了。 “师父!”赵铁柱看见关老爷子,眼泪涌出来,“鄂爷他……” 关老爷子没有回答赵铁柱的话,而是检查两人的伤势后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样……还能走吗?” 孙明勉强点头,但刚站起来又跌坐下去——他的右腿被匕首划了一道深口子,失血过多。 关老爷子撕下衣襟给他包扎,突然动作一顿。他看见孙明伤口周围的皮肤正在变黑,不是淤血的黑,而是某种诡异的、仿佛墨汁渗透的黑。 “刀上有毒。”关老爷子脸色阴沉的说道。 “我……我已经感觉不到腿了。”孙明声音发颤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犬吠声——钥匙守护者带着猎犬追出来了! “走!”关老爷子背起孙明,赵铁柱拄着树枝跟上。 三人在老林子里跌跌撞撞地逃。雪越下越大,很快掩盖了脚印,但猎犬的叫声越来越近。这些不是普通猎犬,叫声里夹杂着不似犬类的嘶哑,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前方出现一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但边缘有人工修凿的痕迹。关老爷子拨开藤蔓,一股陈腐的、混杂着血腥和香烛的气味扑面而来。 “进去躲躲。”此时的他们已然没得选择了,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也得硬着头皮闯进去了。 洞内空间比想象中大。头灯照过去,关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个巨大的石窟,呈圆形,直径超过五十米。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像倒悬的利齿。而最骇人的是石窟中央:九级石阶垒成祭坛,坛上竖着九根青铜柱,每根柱子上都用铁链锁着一具干尸。 第四十二回:全员到齐 关老爷子调亮了头灯,发现这里锁着的并不是现代的干尸,看服饰至少是明朝的。尸体保存得极其完好,皮肤呈蜡黄色,嘴巴大张,露出黑漆漆的口腔。更诡异的是,每具干尸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青铜钉,钉子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是……活人祭……”孙明虚弱地说道,“我在古籍里见过,明朝有一种邪术,将活人钉在‘锁魂柱’上,让其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死者的怨气会被青铜钉吸收,用来滋养某种东西……” 滋养什么? 关老爷子看向祭坛中央。那里有个凹陷的石槽,槽内积着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像血但更浓。液体表面漂着一层白色的东西——是虫卵。 无数米粒大小、半透明的虫卵,在血槽里沉浮。 “快离开这里!”关老爷子感到毛骨悚然,“这不是咱们东北的玩意……!” 但已经来不及了。 猎犬的叫声此时已然到了洞口,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下一秒,刀疤脸带着五个手下就冲了进来,可当他看到了面前祭坛的时候整个人也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年轻手下声音发颤的说道。 刀疤脸很快恢复冷静,举枪瞄准关老爷子说道:“老东西,挺能跑啊。把令牌交出来,老子我给你留全尸。” 关老爷子缓缓放下孙明,示意赵铁柱退后。他举起双手,慢慢从怀里掏出令牌,一字一句的说道:“东西在这儿,但你们得先放他们走。” “你觉得……你个老东西还有资格谈条件?”刀疤脸冷笑道。 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祭坛上的血槽突然“咕嘟咕嘟”冒起泡来。 随后,那些半透明的虫卵一个个破裂,从里面钻出黑色的、多足的虫子。每只都有指甲盖大小,甲壳油亮,头部有一对巨大的颚齿,尾部还拖着细长的产卵管。 紧跟着,那些虫子们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转向洞口的人群。 “什么玩意儿……”年轻手下后退一步,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 而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虫子此时突然跳了起来,速度快得像子弹,直扑年轻手下的面门。他下意识挥手去拍,虫子却顺着手臂爬上去,一口咬破袖口,钻进那家伙的皮肤里面。 “啊!”年轻手下瞬间发出惨叫,他疯狂抓挠自己的手臂。但那虫子已经钻进去了,皮肤下鼓起一个快速移动的包,从手臂窜到肩膀,再往胸口钻。 不过三秒钟,他便倒在地上抽搐,眼耳口鼻都开始往外渗血——不,不是血,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竟然是刚从卵里孵出来。 “尸藓虫!”刀疤脸终于想起这是虫子是什么东西,由于害怕这家伙此时的声音都变了调,只听他喊道:“快跑!这玩意儿钻进去就在人皮下产卵,会吃光内脏!快跑!” 可为时已晚,此时的洞口已经被虫潮封死了。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从血槽涌出,像黑色的潮水漫过祭坛,涌下石阶。 关老爷子见状一把拉起赵铁柱,拖着孙明往石窟深处跑。那里有条狭窄的裂缝,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虫子如潮水一般追来了。 孙明跑在最后,一只虫子猛然就跳上了他的背,咬破衣服钻进去。关老爷子回身看见,想都没想,一刀划开孙明的衣服和皮肤,连虫带肉剜掉一块。虫子掉在地上,还没死,颚齿开合,尾部产卵管疯狂摆动。 “师父……我不行了……”孙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的说道,“你们走……别管我……” “少废话!”关老爷子还想背他,但孙明一把推开他,从怀里掏出个染血的护身符塞给赵铁柱,咬着牙说道:“给……给我娘……告诉她……儿子没给她丢人……” 说完这话,他转身,用最后力气扑向虫潮,同时拉响了腰间的手雷——那是从钥匙守护者尸体上捡的。 “孙明!”赵铁柱嘶吼道。 爆炸的气浪将虫潮炸开一个缺口,也震塌了部分岩壁,暂时堵住了裂缝。关老爷子死死捂住赵铁柱的嘴,拖着他钻进裂缝深处。 裂缝另一头是个地下溶洞,有条暗河流过。两人跳进冰冷的河水,被激流冲向下游。不知漂了多久,前方出现光亮——有光亮的地方就有出口! 他们二人很快被冲进一个山涧,筋疲力尽地爬上岸。赵铁柱跪在岸边,对着河水磕了三个头,泣不成声。 关老爷子清点损失:猎枪丢了,子弹只剩五发,干粮泡水,唯一完好的是鄂老爷子给的令牌和孙明的护身符。 还有张也给的追踪符——油纸包着的符纸在遇水后显出了淡淡的光晕,指向东北方向。 “铁柱,现在不是哭丧着脸的时候,现在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得回山里跟张也汇合了。”关老爷子哑着嗓子说。 六个小时之后,长白山八门祭坛。 张也看着浑身是伤、形如枯槁的关老爷子和赵铁柱,听完他们的讲述,沉默了很久。 姜妍妍红了眼眶,周璃别过脸去。 “九龙归一……阴主现世……”张也重复着这句话,翻开爷爷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他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绢布,上面画着九条龙盘绕一个球体的图案,旁边有小字注解: “嘉靖四十五年,龙虎山弃徒张玄素,分聚阴核为九,镇于九州龙脉节点。设九龙锁,以待后世有缘人聚而为一,可成‘阴主’,掌阴阳,控生死。然此举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吾窃其秘录,藏于此处,后世子孙若见,当毁之,绝不可令九龙归一。” 下面列出了九个地点:长白山、昆仑山、秦岭、太行山、嵩山、武夷山、峨眉山、天山、横断山脉。每个地点后都标注了镇守的门派——正是八门,加上萨满一脉。 “所以钥匙守护者抓八门后人,不是为了开启长白山的主核,”姜妍妍恍然的说道,“是为了凑齐钥匙,打开其他八个分核的封印!” “而且他们已经开始了。”张也指着秃顶子山的位置,“鄂老爷子用命换来的情报,说明钥匙守护者至少已经拿到了守形门的血脉。接下来他们会找其他门……”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爆炸声——来自天池方向。 众人冲出祭坛,只见天池上空乌云翻滚,云层中隐约有电光流转。更诡异的是,池水正在变黑,不是阴影的黑,而是那种粘稠的、仿佛墨汁的黑。 “他们在唤醒主核!”关老爷子吼道。 张也摸出怀里的八枚令牌——张家、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养尸、守形、走影。还差守形门。 “秦三娘呢?”张也焦急的问道。 “在路上,快到了。”周璃看了看表说道。 “来不及了。”张也望向天池,池中央已经开始形成漩涡,皱着眉沉声说道:“我们必须现在去阻止。关老爷子,铁柱,你们还能战吗?” 关老爷子接过周璃递来的新猎枪,咔嗒上膛,随后说道:“老子这条命是鄂老头和孙明换来的,不宰几个钥匙守护者,没脸下去见他们。” 赵铁柱抹了把脸,眼睛血红,咬着后槽牙说道:“干!” 众人奔向天池。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天池底部的岩洞里,三颗“卵”已经变成了四颗。第四颗稍小,是从嵩山方向的地下暗河漂来的,表面还沾着黑色的、已经死去的尸藓虫。 四颗卵的搏动完全同步,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更深处,还有五个空着的凹槽,正等待着其他分核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