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离》 卷六:神医归来 林云轩前脚刚踏出梁王府的大门,便是见到门楼两侧的石兽旁,早已肃立着一名身着轻甲的佩刀侍卫,显然已等候多时。 见他出来,那侍卫立刻快步迎上前,与之同行的,还有一匹神骏非凡的黑骝马。 侍卫牵着马行至林云轩面前,抱拳躬身:“林少侠,殿下吩咐,将此马交予您代步。此乃产自蜀北的秦马,脚力耐力俱佳,可日行五百里而力不衰。” 闻言,林云轩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一丝复杂滋味,好奇地打量向眼前的高大马匹,只一眼,便知此马确与往日自己租赁或是见过的那些寻常驿马大有不同。 只见此马周身骝色,毛皮并非纯黑,而是在晨曦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深邃如陈年血珀般的暗红光泽,油亮水滑。 头面轮廓分明,脖颈修长有力,尤其那双大眼,眸色温润,却于温润深处透着一股子不随波逐流的、沉毅的拙气与野性未驯。 好一匹骏马! 林云轩抚摸着马匹光滑的鬃毛,心中不免冷笑:这梁王,倒是大方,这马放在市面上,少说也得几千两银子,就这般白白交给了自己。 然而,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平静地接过缰绳,道:“代我谢过殿下。” 那侍卫不再多言,再次抱拳一礼,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身影没入那朱门高墙之内。沉重的王府大门缓缓合上,将内里的一切纷扰与算计隔绝,府外长街顿时回归一片清冷的寂静,唯有晨风拂过青石路的微响。 行至主街,两旁店铺大多还上着门板,只有零星几家早点铺子支起了窗口,更夫拖着疲惫的身影,敲过了五更的梆子,声音在空旷的街巷里显得格外悠长。 林云轩骑着胯下秦马缓行在大道中央,不多时便已能看到前方高耸的城墙以及城门轮廓。 城门洞前,只有几个值守了一夜的兵卒,正抱着长矛,倚着墙壁,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不耐。 听到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领队模样的老兵抬起惺忪的睡眼,瞥见骑马而来的不过是个半大少年,虽骑着好马,但衣着寻常,不似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便更是不以为意。 “劳驾……” 林云轩牵着马走到士卒身前,刚一张嘴,那老兵便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去去去!没看见城门还没开吗?规矩不懂?还没到五更三点呢!一边待着去,晚点再来!” 见对方压根懒得听自己说话,一副不耐模样,林云轩知道多说无益,虽极不情愿依仗梁王的权势,此刻却别无他法,只得默默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温润的玉牌,递了过去。 那兵卒原先还是满脸不屑,嘟囔着“什么玩意……”随手接过玉牌,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玉牌上,尤其是清晰地看到那个古篆的“渊”字时,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冷汗几乎立刻就渗出了额角。 他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捧着那玉牌,慌忙躬身,几乎是塞一般地将其归还到林云轩手中。 “小……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惧。 说着,又猛地踹了一脚旁边还在发愣的年轻士卒,厉声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这位爷开城门?!” 那半梦半醒的年轻士卒被踹得一个趔趄,茫然道:“可头儿,这……这还没到五更三点,时辰未到啊……” “混账东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老兵目眦欲裂,压低声音吼道,“没看到这位爷有急事吗?!快开!” 喝骂完手下,他立刻转向林云轩,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谄媚笑容,腰弯得极低: “哎哟,老爷,老爷!是小的瞎了狗眼,冒犯了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千万别跟殿下提起……” 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索出几块散碎银子,陪着笑就想往林云轩手里塞去,“我……我和殿下麾下的曹将军是亲戚,说起来也算半个自己人!只是昨夜输了点银子,心情不好才……一点心意,给您赔罪,压压惊……” 林云轩看着眼前这前倨后恭、丑态百出的表演,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种冰凉的厌恶。 他没有去接那硌手的碎银,只是淡淡地收回玉牌,看也不看那老兵一眼,目光投向正在缓缓推动的沉重城门。 城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打开了一道缝隙,林云轩一夹马腹,秦马会意,迈着稳健的步伐穿门而出。 待出了城门一段距离,仍能隐约听见身后那几个兵卒压低了嗓音的交谈: “头儿,刚才那小子……什么来头啊?看你这样子……” “妈的,别提了,今天一大早就这么倒霉,看到那玉牌没有,那可是梁王殿下亲信才能拿到的,得亏之前和我那远方堂哥喝酒时听他提起过一嘴,不然今天咱们哥几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远方堂哥?莫不就是您刚才跟那人说的……曹将军?” “什么狗屁将军!不过是给梁王麾下一位将军看营帐大门的老兵油子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啊?那……那你不怕被那人识破啊?” “切,你懂什么!最近往来成都的将军,光是见着的,不说一两百,少说也有八九十位,旌旗都看花眼了!我就不信那小子年纪轻轻,能把所有将军连同他们看门的亲戚都认全喽……” 林云轩骑着马,将这些琐碎听在耳中,心中却已泛不起一丝波澜,只是默默地从行囊中取出那卷详尽的山川路径图,在马背上展开,目光迅速扫过,再次确认了前往雅州的大致方向与官道路径。 随即,收起地图,轻轻一夹马腹。 “驾!” …… 两个时辰后,成都城廖氏医馆门口传来童子兴高采烈的声音: “先生,您回来啦!” 廖凡生背着个半旧的药箱,风尘仆仆地迈进门,随手将药箱往迎上来的童子黄权怀里一塞,一边用袖子扇着风,一边嚷嚷:“这把老骨头差点快被那山路颠散架喽,妈的选那么个偏僻的地方……黄权,我不在这几天,医馆没来什么人吧?” 黄权抱着沉甸甸的药箱,连忙点头回道:“先生,有,有的!是苏姑娘他们来了,现在就在客房里住着呢!” “苏姑娘?”廖凡生掏掏耳朵,一脸茫然,“哪个苏姑娘?找我看病的?诊金带够了没?”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楼梯一阵响动,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素雅衣裙、容貌清丽绝俗的女子正快步走下,正是注意到二人对话的苏翎。 苏翎走到廖凡生面前,恭敬行礼:“廖神医,许久未见,冒昧前来打扰。” 廖凡生眯着眼打量了她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挂上一抹淡笑,开口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标致丫头,那林小子呢,也到这了??” 提到林云轩,苏翎神色一黯,轻轻摇头:“廖神医,我正是因此而来的,只是……说来复杂。” “没事,反正老头我闲得很,你慢慢说就行。”廖凡生说着,随即摸了摸肚子,“算了,还是先去客厅坐着吧,这早上都还没吃,黄莺!去老李那儿买两个烧饼,要刚出炉的,芝麻多的!” 院内静悄悄的,没人应答。 “嘿?奇了怪了,”廖凡生挠了挠他那头乱蓬蓬的白发,“这丫头,平日溜得快,用到她的时候就没影儿了。睡死了不成?” 一旁的黄权眼神闪烁了一下,赶紧上前一步:“先生,小妹可能一早去市集采买去了,您和苏姑娘先去客厅歇着,我去买!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等廖凡生反应,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小兔崽子,今天跑得倒快。”廖凡生嘟囔一句,也没深究,转头看向苏翎,“走吧,客厅说话,正好一边吃一边聊。” 之后,在客房听闻动静的舟奕与司予也相继下楼,拜会了廖凡生。 几人围坐在客厅桌旁,苏翎与舟奕便将此番前来成都的原委,以及林云轩如何被那小郡主强行抓进王府之事,简略地道来。 廖凡生一边听着,一边从刚买回烧饼的黄权手里接过油纸包,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嚼得津津有味。 当听到林云轩被扣在王府时,他咀嚼的动作顿了顿,花白的眉毛挑了挑,含糊不清地说:“唔…我说呢,怎么一回来就觉着咱这医馆周围‘人气’旺了不少,原来都是梁王派来站岗的,呵。” 苏翎与舟奕闻言,面上并无太多意外。 气息感知对于修行之人而言,除非刻意隐匿,否则便如暗室明灯,更何况,对方似乎根本无意隐藏自己。 只有司予,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惊呼:“啊?我们…我们被人包围了?” 之前为了不让她过度紧张,苏翎与舟奕都心照不宣地未曾向她提及此事。 苏翎轻轻拍了拍司予的手背,温言安抚:“没事,廖神医说得对,这些人目前看来只是‘站岗’,并无其他动作。” 司予见她神色镇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小手仍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苏翎转而继续对廖凡生说道:“廖神医,不瞒您说,我们原本的打算,是希望能请您出面,看看能否说服郡主,让轩儿早日离开王府……” “我?哈哈哈……” 廖凡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差点被烧饼噎住,连忙灌了口茶水顺下去,随即指着自己的鼻子,“让老头子我去跟梁王那老狐狸讨面子,或许还能说道两句,至于他那个宝贝疙瘩小郡主?快别提了!那疯丫头,上次来我这儿嫌药苦,差点一把火把我这苦心经营多年的医馆给点啰!我可不敢再去招惹她!” 苏翎见状,连忙摆手解释道:“您误会了,并非让您此刻就去要人,轩儿如今在王府里,算是…算是应了郡主之请,帮她做些事情。我们想着,待事情了结,若那时郡主依旧不肯放人,或是另有变故,再恳请您出面周旋一二……” 廖凡生啃着烧饼,含糊地“唔”了一声,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嘟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尽会给我老头子找麻烦事……行吧行吧,看在那小子当初在活尸堆里把老头我捞出来的份上,只能说到时候尽力,不过丑话说前头,成不成可不敢打包票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苏翎闻言,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一半,忙躬身道谢:“有您这句话,晚辈便感激不尽了。” 她心下稍安,至少廖神医愿意出面,轩儿当初确实没有信错人。 但愿他在王府里一切顺利……只是这又有些日子不见,不知境况如何,要不过两日夜里,再设法潜入探问一番……苏翎暗自思忖着。 而一旁的舟奕,待苏翎语毕,便开口道:“廖神医,在下另有一事请教,您久居蜀中,见闻广博,可知道这川蜀之地,是否有什么根基极深的宗门存在?” 廖凡生将最后一口烧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芝麻屑,斜睨了舟奕一眼:“那还用特意问我?这蜀地号称天府,灵山秀水多了去了,唐门、峨眉、青城、蜀山……正邪佛道,数不胜数。怎么,你这道源门的高足,在老君山清修腻歪了,打算改换门庭了?” 舟奕被他调侃,神色依旧淡然如常,平静解释道:“您误会了,在下一行追查的,并非这些明面上的宗门,而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势力,极有可能涉及池州地界的瘟疫散播,以及‘万魂幡’那等伤天害理的邪物炼制。” 听到“池州瘟疫”四字,廖凡生原本懒散的神情微微一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果然……那瘟疫来得蹊跷,老头子我虽未亲至,但也听闻了些消息。池州那地方,一来人口算不得稠密,二来水源向来干净,三来深处腹地远离边关战火,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凭空爆发瘟疫的样子,我当时便猜测,只怕是‘人祸’多于天灾。” 舟奕点了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测:“正是如此。我们在池州斩杀了那名驱使瘟疫的邪修后,曾遭遇两名自称是‘玄渊门’的弟子,她们声称,其主宗便在这川蜀之地,我们方才一路追踪线索至此,希望能找到些头绪。” “‘玄渊门’?” 廖凡生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了些,“没听过。” 在听到廖凡生也对这个所谓的“玄渊门”毫无头绪后,苏翎与司予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一行人千里迢迢赶来蜀地,首要目标便是追查这宗门下落,梁王府的变故,不过是计划之外的波折。 眼下连廖神医这般见多识广的人都未曾听闻,看来想要获取线索,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一步步探查。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银鱼白鹿 林云轩策马出了成都城,依照地图指引,一路向着西南方向,纵马疾驰。 初时,道路尚算平坦开阔,两旁是富庶的成都平原沃野,稻田青青,溪流纵横,道上间或还能遇到推着独轮车的农人或是结伴而行的商旅。 随着日头偏西,路程不断延伸,大地开始隆起,先前规整的稻田变得零碎,最终被大片野生的竹林和灌木丛取代。村落变得稀少,往往相隔十数里才能望见一两处稀稀拉拉的炊烟,泥墙茅舍也显得比平原上的更为破败。 这第一夜,林云轩便是在荒郊野外露宿而过。 第二天再往前,人烟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薄下去,道路愈发狭窄,很多时候仅是依靠以往马帮踏出的痕迹在红土与岩石间延伸。 两侧多是未经斧凿的原始山林,树木高大,枝叶虬结,唯有鸟鸣兽嚎,时近,时远。 成都府本在大周就已属边疆府州,深入川西南的腹地,开始步入雅州地界后,更是一股未经开发的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道路一侧常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谷底水声轰鸣,水汽蒸腾而上,将山壁上的蕨类和青苔滋养得异常肥厚,绿得甚至隐隐有些发黑。 而另一侧则是近乎垂直的斑斓丹霞崖壁,赭红、灰白、暗黄的岩层赤裸地暴露在湿热的空气中。 时间一晃,几日过去,林云轩在一处勉强可容歇脚的山崖转角停下,人和马都已是汗透衣襟,唇干舌燥。 环顾四周,层峦叠嶂,目光所及,除了嶙峋的山石与顽强的灌木,竟再无半点人迹,唯有风声在谷中呜咽,更显空寂。 习惯性地解下挂在马鞍旁的竹制水筒,拔开塞子,仰头往嘴里倒了倒,却只感到筒壁一片干涩,没有半滴水珠滑落。 林云轩恍然记起,昨夜宿营时抿的那一小口,已是最后的一点储备。 喉间的干渴感如火烧,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开来。 转头看向身旁的秦马,此刻它也耷拉着脑袋,鼻翼翕动,显得无精打采。 自己倒是问题不大,自从学会辟谷调息后,便是对于这些外物补给没那么渴求,但赶路的马终究是顶不住。 想着,便是将马缰绳拴在一旁从山崖石缝里伸出的枯死粗树枝上,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随即踏着嶙峋的山石,向着旁边一处地势略高的坡地跃去。 待跃上高处,林云轩眯起眼向远处眺望,目光越过下方的茂密树丛,似乎有东西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心中微微一喜,好在这雅州水汽丰富,虽未怎么被开发,但素有“天漏”的美誉,饮用水这方面不用过于担心。 在抬眼看去,心中估算着距离,直线看去,倒也不算太远,约莫两三里的样子。 林云轩思量了下,决定还是徒步走过去取水,这路上树丛密布,骑马去速度说不准还没自己钻过去快。 决定后,便朝着那水光闪烁的方向徒步跋涉,说是路,其实也根本无路可循,只能在及膝的灌木丛中艰难穿行。 不一会儿后,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凤尾竹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湾清澈得不似凡间的湖泊,静卧在群山环抱之中,湖水颜色极深,近乎墨绿,却又清澈剔透,可以望见水下光滑的卵石。 而那之前看到的闪光,正是阳光在水面跳跃的碎金。 林云轩心中一喜,快步走到湖边一处较为平缓的卵石滩,卷起被林间露水打湿的裤腿,弯腰掬水,再用皮囊装个满。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及冰凉湖面的刹那,原本平静的水面,漾开了一圈柔和的涟漪。 紧接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墨绿色的湖水深处浮现出来。 那是一条林云轩从未见过的奇特的鱼。 它约莫一尺来长,通体呈现出一种极为纯粹、温润的青玉之色,在透过林隙的阳光照射下,周身似乎隐隐流转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鳞片不像寻常鱼鳞那般琐碎,反而片片清晰,大而匀称,边缘泛着淡淡的银边。头部生着两对细长柔软的淡金色触须,在水中缓缓摇曳。 林云轩怔怔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鱼,更令他惊讶的是,这鱼儿非但丝毫不怕人,反而主动地游到了他悬在水面的手边。 先是小心翼翼地用头部碰了碰他的指尖,见他并无恶意,竟像是得了趣,开始亲昵地绕着他的手腕游动,那光滑冰凉的鳞片不时蹭过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最后,甚至主动将身子侧过,用那如玉的鱼身,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指尖传来那鱼儿冰凉滑腻的触感,看着它那充满灵性、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动作,林云轩先是愕然,随即,连日来紧绷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化作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伸出食指,极轻地点了点鱼儿那光滑的额头,那鱼儿不但不躲,反而欢快地摆了摆尾,溅起几颗晶莹的水珠。 这一幕,不禁让林云轩哑然失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连日赶路的疲惫,竟是奇迹般的短暂驱散了,心情没来由的难得的轻松愉快了许多。 看着水中这通灵的生物,林云轩恍惚间,思绪飘回了许久之前。 那时,白风萤那丫头,也是这般不顾形象地挽着裤脚,和一群村里的野孩子一起,蹲在清澈见底的小溪边,大呼小叫地翻着石头抓螃蟹,弄得满身是水,脸上却笑意盈盈。 自己当时还在一旁抱着臂,笑她幼稚,像个长不大的野丫头。 可如今呢?自己在这荒山野岭,竟也和一条鱼玩得不亦乐乎。 “若是被她见着,怕是也免不了被嘲笑一番吧?” 林云轩微笑着低声自语,能想象出白风萤看到此情此景时,会怎样指着自己,笑得前仰后合,那双狡黠的眸子里定会直直看着自己,毫不留情地笑话。 而就在林云轩逗弄着那尾灵鱼之际,身后不远处的矮树丛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梭梭”的异响。 林云轩瞬间警醒,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收回探入水中的手,身形骤然回转,目光射向声音来源,而右手更是已悄然按在了身后的洛雨剑剑柄之上。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湖水的微澜和那尾受惊的灵鱼悄然潜入深水的声音。 在他的紧张注视下,那簇茂密的灌木晃动了几下,探出了一对分叉繁复的鹿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是鹿? 林云轩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按在剑柄上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些许,是食草动物就好,在这荒山野岭,只要不是虎豹豺狼之类的猛兽或者拦路抢劫的贼人,威胁便小了大半。 然而,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接下来的一幕便让他再次怔住,甚至忘记了呼吸—— 只见一只通体纯白如雪、无一丝杂色的水鹿,优雅而从容地从树丛后缓步踏出,体型比寻常鹿类更为神骏,四肢修长,蹄瓣轻巧地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随着鹿的缓缓走出,在其背上,竟赫然跨坐着一名少女。 那少女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出健康的蜜色,身着一袭独特的青色右衽短衣,色泽清雅脱俗,衣襟、袖口和下摆处,都用深青色的丝线精心绣制着繁复的图腾——纹样似乎是某种鱼鳞与鸟羽的结合。 下身则是一条墨青色的百褶裙,裙摆宽大,随着她骑乘的动作微微晃动,印染着深蓝色的水波纹与青绿色的藤蔓纹样。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并未过多拘束,只用了几根青色的不知名鸟羽和看似纤细温润的鹿骨簪,松松地将部分发丝绾在脑后,余下的大量青丝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垂至腰际,与身下白鹿的纯白毛色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而少女额前,佩戴着一串由洁白的小石珠和数尾栩栩如生的青玉小鱼编织而成的额饰,正中央一枚水滴形的白玉恰好垂落在眉心之上,随着白鹿轻盈的步伐微微晃动,与她赤裸的、戴着几个小巧银铃的脚踝处传来的清脆铃声相互应和,叮咚作响。 少女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湖畔的林云轩,正微微蹙着眉,手臂抬起,有些忙乱地拂开两侧依然勾扯着她衣袖的枝叶,用一种轻柔却陌生的语言,对着身下的白鹿低声埋怨了几句。 那语调婉转起伏,带着独特的韵律,与中原官话或林云轩知晓的任何方言都迥然不同,倒像是山鸟啼鸣,清泉流淌,自然却难以捉摸。 直到她理清了眼前的障碍,方才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前方。 四目相对。 少女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对上了林云轩因惊愕而略显呆滞的视线。 她显然也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此地、此景下遇见一个陌生的外乡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方才的小小埋怨变成了全然的错愕与茫然,微微张开了檀口,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两人就这般隔着数丈的距离,在这静谧得只剩下自然之声的山谷林间,无声地对视着。 直到少女先一步从这突如其来的僵局中惊醒,如另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俯下身,急促地拍了拍白鹿的脖颈,用方言低唤了一声。 那通体雪白的灵鹿似也极通人性,立刻会意,轻盈地一个转身,四蹄迈动,带着背上的少女,眨眼间便重新没入了来时的那片茂密树丛之中。 枝叶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随即恢复平静,只余下渐渐远去的、细微的铃铛声和鹿蹄踏地的轻响。 林云轩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回过神来,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摇了摇头,将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影像暂时压下,转身走回湖边,重新蹲下身,将皮囊和竹筒浸入冰凉的湖水中,看着清澈的水流汩汩涌入。 只是回想起少女方才的模样,不免又有些好奇,那身衣着以及独特的语言,似乎不是周人。 在装满水后,林云轩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湖面,那尾灵鱼已不见踪影,便是也不再留恋,干脆转身,沿着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刚走出不过百步,一阵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便从四面八方的树丛后传来,林云轩心中暗道一声该死,随后脚下瞬间发力,速度陡然提升,甚至调动体内灵力灌注双腿,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在林木间疾驰。 可是,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且对地形极为熟悉。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林间静谧,一黝黑的箭矢从正前方的视野盲区电射而出,直取他的面门。 箭不容发之际,林云轩腰腹猛地发力,整个上身极限后仰,几乎与地面平行,那箭矢带着劲风,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后方一棵树干,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而林云轩就着后仰之势一个侧翻,稳住身形的同时,右手急速探向身后,一声清越剑鸣,洛雨剑应声出鞘,冰冷的剑锋在林间斑驳的光线下流转着幽光。 林云轩单手持着剑,全身肌肉紧绷,灵力暗自流转,进入了完全的戒备状态。 几乎就在他停步凝神的这一瞬间,更多的破空声从左右两侧和身后同时响起,一片密集的箭雨将他周身数丈的范围完全覆盖,箭矢来势凶猛,角度刁钻,封死了他所有主要的闪避路线。 若换作寻常人或是筑基修士,下一刻必然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然而,,自从跨入结丹境后,心境便是通透了许多,被周遭感知极度敏感,眼中那些激射而来的箭矢,轨迹变得清晰可辨,甚至连箭杆在空中旋转带起的气流扰动都似乎能被感知。 随后手中洛雨剑化作一团凛冽的银光,剑随身走,舞得密不透风,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与木杆断裂声不绝于耳。 剑锋过处,一支支箭矢或被精准地格挡开来,歪斜着插入泥土树木;或被凌厉的剑气直接斩断,残骸四处飞溅。 片刻之后,这一轮急促的箭雨戛然而止。 林云轩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眼神冰冷地扫过周围重归寂静的林地。脚下散落着一片狼藉的箭矢残骸。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青衣国 林云轩目视前方的茂密树丛,沉声道:“在下初到此地,自问与诸位无冤无仇,为何一见面,便要置我于死地?不如出来解释清楚,以免什么误会。” 话音在林中回荡,片刻的沉寂后,四周的树丛哗啦作响,甚至从几人合抱的古树枝叶间,一道道身影从中现身。 人数约有二三十人,男女皆有,装束皆是与中原内地迥异的奇特服饰,男子多着青黑色短褂,露出精壮的手臂,下身是便于山间活动的紧口裤,手持长弓、猎叉或弯刀,脸上用青、黑两色的颜料绘制着简单的图腾纹路; 女子服饰则与先前那骑鹿少女类似,多为右衽短衣和百褶裙,只是颜色更为深沉朴素,少了些许华美饰物,手中也多持着武器。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人群前方,先前那骑白鹿的蜜肤少女,此刻正怯生生地站在一妇人身旁。 那妇人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六,身姿高挑挺拔,面容轮廓分明,服饰与少女同源,但明显更为华贵,衣料是更深邃的靛青色,衣缘绣着更为繁复精美的金银线图腾,脖颈、手腕、耳垂上佩戴着众多由白玉、青玉、银饰打造的饰品,地位显然非同一般。 妇人冷漠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云轩,随后,开口吐出一串音节奇特的语言,正是林云轩之前听到过少女惊慌所言的那种。 林云轩眉头紧锁,完全无法理解,只能从对方的语气和目光中感受到强烈的敌意。 正要尝试用手势或别的方式沟通,却见那蜜肤少女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上前半步,用带着明显生涩口音,却勉强能听懂的中原官话问道: “你、你是谁?如何……如何闯入的我族圣湖禁地?” 林云轩听到“圣地”一词,微微一怔,这就在山道附近随意见着的湖泊,竟是什么圣地? 但还是老实答道:“我只是名寻常旅人,不慎误入此地,因饮水耗尽,想来取些水喝,实不知是贵族的圣地。” 为首的妇人听罢少女翻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而少女转述她的话,声音带着怯意,却清晰地将那份质疑传递过来:“旅人?哪会有旅人随身佩着利剑,还有这般不凡的身手?怕不是派来的探子,又想带人来掠走我族人为奴吧?” 林云轩低头瞧了瞧手中尚未归鞘的洛雨剑,为表并无敌意,手腕一翻,将长剑送回鞘中。 他抬眼看向那能通译的少女,语气放缓道:“那个……烦请你帮我转告,我真无半分敌意,也绝非你所说的那类恶人,只是先前在山上望见这里有湖水反光,才循迹过来,方才在这湖里,见到一条青玉色的怪鱼,模样稀奇,才忍不住逗留了片刻。” 然而,那蜜肤少女听他说完,眼睛猛地睁大,檀口微张,竟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出声。 直到身旁的妇人察觉到异样,皱眉主动向她询问,少女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毕恭毕敬地将林云轩方才所言,用族语转述了过去。 妇人听清之后,脸上那冰冷的倨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同样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妇人很快便收敛了脸上惊容,轻咳一声,恢复了先前那威严冷峻的神态,目光复杂地深深看了林云轩一眼,随即对族人说了几句简短的话,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径自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林木深处。 而听闻她那些话的族人,则是手持长矛砍刀,站在小径两旁,似在等着林云轩行动。 林云轩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场中唯一能沟通的少女,等着她翻译,而后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泛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紧张地开口道:“释古……释古说了,让、让你先随我们回寨子,再做定夺……” 随他们回去? 林云轩闻言,心中立刻飞速权衡起来。 眼前这些异族人,人数虽众,但观其气息,大多都只是身体强健的普通人,并无修为在身,自己若真想强行突围,凭借结丹期的修为,一路打出去虽不免耗费气力,却并非难事。 然而……对方既然没有立刻再度刀兵相向,而是选择带他回去,显然态度已有所缓和。 终究是自己误闯了别人的禁地在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域,没必要平白结下仇怨。 念及此处,便是对着少女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姑娘带路了。” “姑……姑娘?”少女闻言,却抬起眼,有些怔然地望着他。 林云轩见她反应,以为自己用词不当,冒犯了对方,忙解释道:“呃……难道这叫法也是你们族中的什么禁忌吗?” 少女连忙摇了摇头,脸上红晕更甚,带着几分紧张,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涩,低声道:“不、不是的,只是在青衣国里,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 青衣国? 这三个字入耳,林云轩疑惑顿生。 是此地的名称吗?可这不是大周雅州境内吗?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国”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难不成是自己之前急于赶路,又在山中寻水,不知不觉间走岔了道,竟然已经偏离官道,误打误撞走出了大周国的边境? 林云轩心中虽疑窦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依言跟在少女身侧,朝着那妇人离去的方向走去。伫立两侧的其余族人亦同步迈开步伐,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显然仍在严密防备他伺机逃脱。 刚走出不过十余步,前方树丛一阵轻响,那道纯白的身影便如流光般窜出,亲昵地贴到少女身旁,用湿润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少女脸上顿时绽开明媚而纯粹的笑容,方才的紧张怯懦被瞬间驱散,伸手轻柔地抚摸着白鹿修长的脖颈,语气带着嗔怪,却更显亲昵:“小七,不是让你先回去嘛,怎么又不听话,跟过来了?” 被称作“小七”的白鹿享受着她的抚摸,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声,随即迈着优雅的步子与少女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却好奇地歪过头,那双清澈温顺的鹿眼,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走在少女另一侧的林云轩。 林云轩瞧着这极通人性的白鹿,心中也是不免惊叹,脱口赞道:“好漂亮的鹿,我还从未见过毛色这么纯白的。” 少女闻言,似是因心爱之物被夸赞而心生欢喜,鼓起勇气侧头看向林云轩,轻声问道:“你……你这身衣服,应该是周民吧……?” 林云轩坦然点头:“正是。” 少女像是确认了什么,继续轻声细语地说道:“白鹿是我们氏族的图腾,被视为山神的使者,即便在整个青衣羌国,也是极为稀有的圣兽。我在周国境内……也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 林云轩打量着身旁这怯生生的娇小少女,兴趣更浓,顺势问道:“听你此言,你去过周国?” 少女闻言,抿了抿嘴唇,似乎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刚刚接触、甚至此刻算是“俘虏”的陌生男子说得有些过多了,立刻萌生了退意,垂下眼睫,不再看他,打算就此沉默。 然而,当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林云轩看向自己那兴致勃勃的眼神时,心中又是有些不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能硬起心肠不理不睬,只得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应道: “嗯……以前,阿妈带我去过周国的镐京……” “镐京啊,那可是大城市,我也去过呢,那的羊肉很好吃。”林云轩露出一抹微笑,想起当初在镐京时的场景,谁能知道大周国的旧都下面,是硕大的秦王地宫陵呢? 少女听他提及镐京风味,眼眸微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声音也轻快了些:“嗯……!阿妈那时候还带我……” 话刚起头,却又是瞬间收声,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肯多言半句。 林云轩将她这突兀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知这少女心中是有不愿触及的往事,还是单纯的防备自己,但也体贴地不再追问,只作未觉。 一行人于是陷入了沉默,唯有脚步声、林间风声、以及少女脚踝上的铃铛轻响,伴随着他们穿行在愈发幽深的林径之中。 渐渐地,脚下的小径开始变得宽阔、平整,显然是人迹常至所致,又行片刻,远处林梢间,已有袅袅炊烟升起,夹杂着些许人语和牲畜的鸣叫。 待到队伍终于停下脚步,林云轩抬头望去,眼前景象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们已站在了一处寨门的入口,然而,与其说这是一个寻常的山寨,不如说是一座依托于废墟建立起来的、颇具规模的聚落。 放眼望去,一片残垣断壁构成了此地的基底,爬满青苔与藤蔓的巨大石块散落四处,依稀能辨认出昔日城墙与宫殿的宏伟轮廓。 然而,就在这片倾颓的废墟之上,寨人用竹木、茅草和夯土,巧妙地搭建起了一座座风格独特的屋寨。 新建的房舍依附着断墙,或是在废墟间的空地上拔地而起,新旧交织,竟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和谐的整体感。 寨门由粗大的原木和削尖的竹刺构成,两侧建有简易的望楼,上有手持弓箭的人警戒;门内,一条条石板小径在屋寨间蜿蜒,连接着各处。 一些正在劳作的寨人,见到队伍归来,尤其是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林云轩这个陌生的周人面孔,纷纷投来或好奇、警惕甚至是怨恨的目光。 林云轩自然察觉到了四周投来的各异目光,虽觉有些不自在,但行走江湖日久,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曾见识,倒也很快便泰然处之。 反倒是那少女,似乎对周遭这些同族的目光格外畏惧,显得比方才在林间时更加怯生生的。 她匆匆对林云轩低语道:“你……你现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去告知释古……” 话音未落,便像是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注视般,牵着小七,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林云轩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察觉到周围那些族人看向阿依娜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若有若无的不屑与厌恶。 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虑,她在这寨里,似乎处境有些微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多时,阿依娜便小跑着回来,站在林云轩身前,微喘着说道:“释古让你去江阁见她……” 说罢,她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缩了缩脖子,随即就想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等一下。” 林云轩出声叫住了她。 少女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回头望来。 “你不一起过去吗?” 她连忙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闪躲:“我……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你放心,江阁里,有其他人会帮你与释古翻译的。” 林云轩点了点头,应道:“好,谢谢你……呃,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 少女闻言,略微思忖了片刻,才轻声答道:“阿依娜……” “阿依娜……” 林云轩重复了一遍,随即爽朗一笑,“我记住了!谢谢你,阿依娜,还有,我叫林云轩,等会儿再见!” 阿依娜微微一怔,脸上那丝怯懦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她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去了。 林云轩目送她消失在寨子的另一头,这才收回目光,对等候在一旁的两名侍卫点了点头。 “走吧。” 不一时,林云轩便在两名侍卫的引领下,踩着湿滑的青石小径,一路行至那所谓的“江阁”。 眼前景象,确然称得上风景绝异,与他处大不相同。 但见七条清澈的山溪,从七个不同的方向蜿蜒流淌而来,水声淙淙,在靠近一片圆形空地时,非但没有相互冲撞,反而极为自然地交汇、环绕,形成一道流动的水环,将那空地包裹在中心。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以原木与青竹搭建而成的亭阁,形制古朴,不施过多彩绘,却自有一种与周遭山水浑然天成的气韵。 而环绕着这片水环空地的,是数十株高大的珙桐树,时值花期,满树盛放着洁白的花朵,簇拥在枝头。 微风拂过,便有花瓣悄然脱离枝头,纷纷扬扬,飘落在那七溪汇聚的水面上。 侍卫在踏上那铺满落花的小径前便已停步,不再前行,只示意林云轩独自前往亭阁。 林云轩定了定神,便是踏着柔软的珙桐花瓣,走向那被七溪环绕的江阁。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木依塔娅 待走到近前,林云轩只觉此处与其称之为“阁”,不如说更像一座开阔的“亭”。 建筑仅由四根粗实的原木柱支撑起穹顶,四面并无墙壁,皆是从木梁上垂落下淡青色的轻薄丝绸作为帘帐,随风微微拂动,使得亭内亭外气息相通,水声、风声、花香皆可入内。 亭中,那被称为释古的美妇人,正姿态端庄地跪坐在竹垫之上,双眼微阖,似在闭目养神。而在她身侧稍后一些的位置,同样跪坐着一人。 此人身形被一件宽大的纯白长袍完全笼罩,看不出是男是女,最奇特的是其面部,被一块方形的、质地厚实的丝巾严密遮住,不见真容。 妇人听到林云轩走近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眸,目光落在亭外伫立的少年身上。 几乎同时,身旁那白袍人,伸手点燃了身旁的花形灯盏。 霎时间,灯盏中飞出了无数点莹莹的蓝色光点,如夏夜流萤般迅速扩散,盘旋飞舞,不一会儿竟形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半透明光晕,将整座亭阁笼罩在内。 光晕流转,映照着珙桐花瓣和淡青纱帘,如梦似幻。 “进来吧。” 林云轩闻言不禁一怔,下意识看向那开口的妇人,心中不免疑惑,此人既然通晓大周言语,为何方才在林中,还要特意让阿依娜来回翻译? 但随后,便是发现了异样,自己耳中听到的确实是官话,但释古的唇瓣开合间,吐出的音节口型,却与他所闻之言完全对不上。 目光瞬间转向释古身旁那名白袍神秘人,心中便是猜到了大半,应是此人施展的某种术法。 这笼罩亭阁的蓝色光晕结界,效果应就是能将他人的语言,在聆听者感知中同步转化为其能理解的语言。 此等手段,倒是与道家的一些传音、惑心法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如此精妙、专注于翻译的结界,却是闻所未闻,着实有趣。 不过这一点,倒是也印证了林云轩先前的猜测——这青衣羌国中,确有修行之人存在。 自己方才若是在湖边选择硬闯,恐怕真会引出实力难测的对手,后果难测,心中这般想着,不免松了口气,能好好坐下来聊的事,总比刀兵相见、拿命互搏要来的明智。 林云轩依言踏入光晕笼罩的亭阁,对着端坐的妇人恭敬行了一礼。 妇人只是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对面的竹垫:“坐吧。” 待林云轩依言坐下,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妇人竟亲自执起桌上茶壶,为他斟满了一杯泛着淡淡粉色、散发着清雅花香的花茶。 氤氲的热气带着甜香升起,与之前在湖边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氛围相比,此刻这温和甚至堪称礼遇的态度,着实让林云轩有些猝不及防,面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妇人并未过多客套,待他接过茶杯,便直接切入正题:“你这身穿着,应是周民吧。” “是。” 听到林云轩的回答,妇人那描绘精致的月眉不禁微微蹙起,身体微微前倾,再次确认道:“你当真在圣湖之中,见到了通体青玉色的奇鱼?” 林云轩点了点头,详细描述道:“嗯,那鱼还挺亲人的,围着我蹭来蹭去,而且形态确实好看,我在大周境内从未见过这种鱼。” 妇人听罢,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并未立刻回应,低声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偏偏是个周民……” 随后,猛地抬起头,眼中刚刚缓和的神色瞬间褪去,目光直勾勾地盯在林云轩脸上,质问道: “你,究竟是如何闯入圣地的?” “圣地……?哦,你说的是那湖吧!”林云轩觉得有些无奈,“前面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我在山上见到湖水反射,便循着一路寻过来的。” “不可能!” 妇人断然否定,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圣地方圆十里,早已被先祖设下秘境,外人绝难察觉其存在!即便你是修行之人,灵识敏锐,也断无可能看破!即便真有万中无一的侥幸让你闯入范围,也必会陷入迷踪雾瘴之中,在林中迷失方向,根本不可能直抵湖畔!” “秘境?雾瘴?” 林云轩听得一头雾水,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过来的路径,确实没有遇到任何不寻常的阻碍或迷雾。 于是,只得耸了耸肩,神情坦荡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我一路行来,就是直接朝着水光方向,并未遇到你说的那些东西,更不曾陷入什么迷障。” 妇人死死盯着林云轩的双眼,似乎想从他那带着几分无辜的眼神中,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直沉默跪坐在她身后的那名白袍神秘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用手轻轻遮掩,贴近释古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几句什么。 林云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又扫过周围那些依旧在缓缓飞舞、散发着淡蓝光晕的萤火。 心中顿时了然——这结界,恐怕不仅有着翻译之能,甚至还有勘测言语真伪的效果,自己方才所言,想必已被这维持结界之人验证为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过,等离开的时候,要不厚脸皮问问他们能不能也教教自己?感觉后面应该会用得上…… 林云轩的思绪甚至开始不着边际地飘散,盘算着怎么“偷师”。 而此时,听完白袍人低语的妇人,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那严厉审视的神色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复杂神情。 她重新看向林云轩,目光已然不同,缓缓开口道: “若你所言非虚,结界亦印证无误……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 “确是圣灵……选择了你。” “圣灵?什么圣灵?” 林云轩听到这里,依旧是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所指为何。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不甘,但终究还是缓缓解释道:“便是你先前所见、所描述的那条青玉奇鱼。它并非凡物,乃是我青衣羌国代代相传的守护圣灵,其名——青衣龙鱼。据古籍记载,其已庇佑我青衣国度过千年岁月,当我族遭灭顶之灾时,便是会跃水化龙,灭尽一切。” 林云轩回想起那尾在自己手边蹭来蹭去、显得格外亲昵的鱼儿,面色不由得变得古怪起来:“应该……不会吧?你们是不是认错了?那鱼虽说外形确实奇特罕见,但我摸着……触感与寻常鱼类也没什么两样啊,而且除了不怕人、似乎通点人性之外,也未见它有什么特别的神异之处……” 妇人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青衣龙鱼千年间现身不到十次,其外表特征乃更是我族绝不外传的秘辛,你能如此详细地说出其青玉体色,若非亲眼所见,绝无可能编造。况且……”她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林云轩,“古籍明确记载,圣灵若眷顾、选择某人,便会自然而然地对其表示亲近,此乃天性,亦是神谕。” “选择之人……?” 林云轩越听越是困惑,“你说的话,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便是字面意思,圣灵青衣龙鱼,每隔百年,便会选择一人,作为承接我青衣国古老传承的‘楔’。” 林云轩闻言,身躯一震。 传承……?! 这……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司予姐以前闲着无聊时,给他讲过的那些民间话本子里的桥段?什么落魄少年偶然跌落山崖,非但大难不死,反而得遇神秘高人,获传绝世神功……或是无意间救下灵兽,被指引进入仙人洞府,得到飞升秘籍…… 那些他曾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又嗤之以鼻,认为纯属虚构的故事情节…… 莫非……今日这等天上掉馅饼,真的砸到自己头上了?! 想到此处,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猛地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妇人将林云轩脸上那难以抑制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不屑地摇了摇头,暗忖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郎,心性浅薄,如此藏不住情绪。 她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开口道:“你也不必高兴得太早,因为这千年来,被圣灵选中的‘楔’虽有几个,却无一人,最终得到了传承。” “啊?不是都被选上了吗?”林云轩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愕然道。 “呵,” 妇人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因为……他们都死在了试炼之中。” “什么?!都死了?!” 林云轩猛地从竹垫上站起身,“还有,试炼?什么试炼?!” 妇人好整以暇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芬芳的花茶:“凡得圣灵选定之人,皆需渡过我族古老的青衣试炼。此试炼,乃是九死一生之局。” 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林云轩震惊的双眼,“很可惜,千年以来,所有被选中的‘楔’,都成了那‘九死’之人,未曾有谁,搏得那‘一生’。” 林云轩嘴角抽搐了几下,脸上的喜色迅速褪去,干笑了两声,讪讪地重新坐下,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眼神游移,试探着说道:“那个……我真就是路过贵宝地,纯粹是个误会!我外面还有急事,师门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要不……要不咱们就此别过?” 说着,就想起身溜走。 妇人看着他这副恨不得立刻逃离的模样,也不阻拦,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直到林云轩半站起身,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你,就不想知道那青衣试炼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吗?若你运气足够好,成为那千年唯一的‘一生’,渡过了试炼……” 她刻意顿了顿,缓缓继续,“届时,你不仅能得到我青衣羌国积累千年的古老传承,使得自身修为飞升,突破你所能想象的界限,更重要的是……” 妇人的声音压得更低:“整个青衣羌族,上至我这释古,下至寻常族人,往后皆会奉你为主,为你一人而活,为你之命是从。这,便是‘楔’之使命,亦是其权柄。” 然而,林云轩缓缓转回身,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想知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首先,我压根不知道你们一直挂在嘴边的‘青衣羌国’究竟是什么,有什么过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周人。其次,光是你说的‘九死一生’——哦,按你刚才的说法,目前是‘十死无生’的试炼,就已经够吓人了。” 他摊了摊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我这人嘛,运气一向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个倒霉蛋,实在不觉得这等听起来像是话本主角才配拥有的‘天大的机缘’,会真被我这种人捡到,所以……” 他后退一步,再次拱手:“这份‘厚爱’,实在承受不起,还是算了吧,若无他事,晚辈这就告辞?” 妇人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玩味:“倒是个奇怪的人,面对如此条件,竟还想着拒绝。只可惜,从你被圣灵选择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没了选择的权利。” 林云轩只觉亭阁内的气氛骤然一变,下意识地调整了身形,重心微沉,警惕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这青衣试炼,你参加也得参加,不参加,也得参加。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随我的人下去,安静等候试炼开启;要么,现在就被我亲手打趴下,待到试炼那日,再像丢垃圾一样把你丢进去,然后等死。选一个吧。” 林云轩的手已然紧紧握住了背后的洛雨剑柄,缓缓摇头:“对不起,我两个都不选。” 妇人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那高挑的身姿此刻带来强大的压迫感:“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在此地,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既然言语无用,那便先让你看清现实。” 话音未落,林云轩身形已是疾速向后飘退数步,同时洛雨剑出鞘,寒光流转,全身灵力暗自提聚,严阵以待。 然而,下一瞬间—— “轰!” 一股浩瀚如渊、磅礴如海的恐怖威压,猛地从妇人身躯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江阁! 七溪环绕的水面骤然荡起剧烈涟漪,飞舞的蓝色萤火也为之一滞。 林云轩只觉得丹田气海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周身运转的灵力瞬间变得凝滞不堪,双腿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他拼命用洛雨剑杵地,才勉强支撑住半跪的身形。 呼吸骤然变得极其困难,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抽空,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的灼痛感,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不好!这人……修为远在我之上!恐怕是元婴境……不,不对!这股威压,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敌手还要恐怖深沉,难道是……通玄境?! 林云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境界巨大差距带来的绝对碾压! 妇人面无表情,一步步缓缓向他走来,最后停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半跪在地、凭借剑刃苦苦支撑的少年,阴影将其完全笼罩,淡然开口道: “忘了做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名为木依塔娅,乃是青衣羌国现任释古与白鹿氏族族长。”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暴戾黑焰 话音落下,那恐怖的威压便是又加重了几分,林云轩只觉得身上如负万钧山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而丹田气海更是被彻底锁死,连一丝灵力都无法调动凝聚,想要调出天枢石的权能也无法做到。 然而,就在这绝望之下—— “轰!!!” 异变陡生。 在寨子东南方向的一隅,一道极其刺目的血红色光柱猛地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而那光柱出现的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温度骤然飙升,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光柱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甚至连远处环绕江阁的七条溪流都蒸腾起缕缕白汽。 木依塔娅脸上则是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眉头紧紧蹙起,而那施加在林云轩身上的威则是如潮水般骤然退去。 身上的骤然一轻,让林云轩猝不及防,一直全力对抗威压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便是重重跌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而缓过神来的他,也是好奇的随着木依塔娅的视线,一同看向了那道撕裂天空的血色光柱。 那光芒妖异而炽烈,哪怕距离甚远也能感知其暴戾。 木依塔娅冷冷地瞥了一眼狼狈喘息的林云轩,没有多言,只是随手凌空一拂—— 下一刻,林云轩猛地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如被烙铁狠狠烫上的剧烈灼痛感,下意识地一把扯开衣领,低头看去,只见胸膛正中央的皮肤上,赫然多了一道殷红如血的繁复咒印。 “此乃禁魂咒。” 木依塔娅淡漠的声音传来,“在试炼开启前的这几日,寨中各处你可自行走动,但若敢踏出寨门半步……我想,你不会愿意体验那滋味。” 话音未落,不等林云轩有任何反应,木依塔娅身形一晃,竟一步踏出江阁栏杆之外! 下一刻,让林云轩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脚尖在空气中连点数下,身影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朝着那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方向疾掠而去。 凌空而行!而且无需借助任何法器! 林云轩张大了嘴巴,几乎忘记了胸口的灼痛,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修行者能真正御空而行。 而能有此神通的,无一不是将元婴修炼至大成,对天地灵气掌控达到极高境界的顶尖修行者。 而这木依塔娅……看来真是一位真正的通玄境修行人,方才她那恐怕连一成的实力都未曾用到,只是拿自己在取乐。 林云轩缓了一会儿,感觉身体勉强恢复后,便是从地板上爬起身,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亭阁中那名依旧跪坐不动、白袍遮面的神秘人,见对方毫无反应,便试探着向亭外走去。 果然,如木依塔娅所言,无人阻拦。 沿着来时的青石花径,林云轩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胸口那依旧传来隐隐灼痛的禁魂咒印,不由得哀叹一声。 那女人手段狠辣,修为超然,估计不会在这种事上骗自己,也没必要。 不得不说,还真是飞来横祸,雅州还没踏进去半步,倒是先被这山野部落给劫了进来。 “那个……” 想到这,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难以排遣的烦闷,什么圣灵选中,倒不如说是倒霉圣体。 先是刚进成都便是被囚在那梁王府,如今好不如出了梁王府,又被囚在这什么青衣国。 这时日一长,自己还没能带着生死草回去,也不知道那梁王会不会对师姐他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毕竟以此人的心性,实在难以猜测。 “那个……” 林云轩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抬眼望向天际那道依旧刺目的血红色光柱。 此刻,那光柱之中,竟隐隐有数道青芒色的流光交织闪烁,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看来那木依塔娅已经赶了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那个……!” “嗯?” 林云轩猛地回神,转过身,这才赫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少女,正是之前为他引路的少女——阿依娜。 此刻她憋红了双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带着急切和几分委屈,似乎已经跟在他身后喊了他好几声。 “阿依娜?” 林云轩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女,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去忙别的事了吗?我本来还想着去找你来着。” 这话半是真话半是客套,毕竟在这陌生的地方,阿依娜是少数能沟通且似乎对他没有直接恶意的人。 阿依娜依旧是那副很容易害羞的模样,听到林云轩说想找她,脸颊微红,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轻声解释道:“我……我事情忙完了……释古大人让我过来接应你,先、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一种天生的怯懦和自卑。 林云轩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远处那依旧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问道:“哎,那边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动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阿依娜闻言后,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双手绞着衣角,眼神闪烁,明显陷入了纠结之中。 林云轩见状,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有点好奇而已,要是不能说就算了。” 阿依娜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声音细细地开口道:“没、没有……应该没事的……释古只是吩咐要照顾好‘那位’,没说……没说不能提起这件事……” 林云轩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少女的心思未免太过简单直白,木依塔娅是没说“不能”说,可也绝没暗示“可以”对外人透露。 真要追究起来,她少不了事后挨一顿训斥。 不过,林云轩倒也是没点破这一点,毕竟他是真的对那异象充满了好奇,这动静,寻常修士可弄不出,不能是出了什么大妖吧? “是……是这样的,” 阿依娜深吸了一口气,“大概在四天前,我带着小七一起去寨子外面采药……然后,就在一处很少人去的山崖下乱石堆里,发现了一个……一个姑娘。” “她长得……很好看,应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但是,但是那时候她浑身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身上也到处都是伤,脸上也糊满了血,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好吓人的……” “然后呢?” 林云轩忍不住问道,“我猜猜,你就把她带回寨子里了?” “没有!没有!” 阿依娜猛地摆手摇头,“我、我不敢随便把外人带进寨子的!我骑着小七跑了回来,是释古亲自带人过去看了之后,才决定把她带回寨子里治疗的。” “所以……现在这动静,就是那捡回来的姑娘弄出来的?” 阿依娜迟疑了片刻,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但那光柱升起的方向,确实就是安置她的住所。” “……而且,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释古特地和寨里的其他几位祭司说过,说这人是什么……元婴境的修行者。我、我不懂这些境界高低,但看当时释古和其他祭司的表情,那姑娘应该非常非常重要……” “元婴境?” 林云轩心中微微一怔,虽不如木依塔娅那令人绝望的通玄境修为般百年难遇,但也绝对是万里挑一、足以在一些地方开宗立派的中阶修行者了。 更别提林云轩自己当前梦寐以求的目标便是凝结元婴,可深知若无大机缘,想要褪去金丹、化生元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谁能如此重伤一名元婴?还是在此地? 林云轩正陷入沉思,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身旁的阿依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跌坐在地。 “怎么了?!” 林云轩见状,连忙俯身问道。 阿依娜没有回答,只是用颤抖不止的右手,哆哆嗦嗦地指向原先那血色光柱的方向,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林……林!它……它是不是……在朝我们这边来了?!” 林云轩豁然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下一秒,瞳孔骤然收缩。 阿依娜没有看错,那原本似乎在原地和木依塔娅缠斗的血色光柱,此刻已经收束回了光芒,化作风暴一般,以一种毁灭一切的姿态,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寨子高地猛冲过来。 由于他们此刻所处的地势在寨中相对偏高,林云轩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风暴所过之处,路径上的空气都剧烈扭曲起来,下方的草木屋舍被直接被引燃,腾起一种极其不祥的赤黑色灵焰。 林云轩眉头紧皱,心中暗叫不妙!无论这恐怖的赤黑色风暴是否是冲着他们二人而来,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都毫无疑问地位于其毁灭性的行进路径之上。 该死……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林云轩在心中急速计算了一下那风暴的移动速度与他们可能的逃跑速度,结果令他心底彻凉——根本来不及!恐怕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就会被那狂暴的赤黑色灵焰彻底吞没燃烬! 自己虽有结丹期的修为,但面对这疑似元婴境力量失控造成的恐怖威势,也不敢说有多少把握能够硬扛,更别提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毫无灵力的阿依娜。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拼了! 电光火石之间,林云轩一咬牙,放弃了逃跑的念头,猛地一个后撤步退回阿依娜身边,心念急催灵力。 瞬间,一道淡金色光罩瞬间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将惊惶失措的阿依娜也一同笼罩在内——正是那自从得到后一直依仗的瑶华神通。 随着境界的提升,这源自瑶华的力量施展起来愈发得心应手,光罩流转的辉光也显得更加凝实坚固。 但林云轩不敢有丝毫托大,几乎在光罩成型的同一时间,他左手已迅速探入怀中,摸出了几张出发前准备的空白符箓,猛地咬开指尖,灵力迸发,瞬息间便在符箓上用鲜血刻画下繁复的防御咒文。 手腕连抖,几张闪烁着灵光的符箓激射而出,布设在光罩外围的乾坤八方上,尽最后一力为这层防御增添一丝渺茫的生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正如林云轩所预想的那般——赤黑色的风暴眨眼即达,就在他布下最后一张符箓,灵阵光芒刚刚亮起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爆发,伴随着空气被极致压缩后的炸裂声,整个淡金色的光罩被正面撞击,剧烈震颤,表面涟漪疯狂激荡。 阿依娜发出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林云轩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气血翻腾,但还是死死咬住牙关,左臂下意识地将阿依娜护在臂弯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阻挡大部分冲击。 同时,迅速一只手拔出背后的洛雨剑,剑锋横在身前,体内残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剑身发出清越的嗡鸣,寒光大盛。 一边抵挡着攻势,林云轩一边心中凛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先前就在自己施展出瑶华的一瞬间,那赤黑色的能量风暴便是变得更加狂暴,奔袭的速度也陡然提升了一大截。 若非他反应及时,决断果敢,恐怕真会在第一时间就被那恐怖的灵焰彻底吞噬,灼烧成灰烬! 该死!木依塔娅人呢?!她不是通玄境的吗?怎么会让这元婴境怪物脱离掌控,在寨子里横冲直撞?! 这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就在不久前,他还拼命想从那个可怕的女人手下逃脱,此刻却恨不得她立刻出现在身边,解这燃眉之急。 林云轩不断输送灵力修补着瑶华,而此刻光罩之外已完全被翻腾的赤黑色灵焰所笼罩,视野里一片混沌的黑暗与暴烈的红芒交织,再也看不到寨子的任何景象,只有毁灭性的灵力风暴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壁障,发出令人不安的“滋滋”声响。 好在,天枢石终究是世间最顶级的神通之一,虽未大成,但其本质极高,构筑的这层守护坚韧异常,竟是硬生生抵挡住了这超越林云轩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元婴境的疯狂冲击。 光罩表面涟漪不断,金光闪烁明灭,看似岌岌可危,但好在维持了下来。 那赤黑色的灵焰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层防御的难缠,在持续冲击了一段时间,发现无法迅速攻破之后,那狂暴的势头竟逐渐平息了下来。 翻腾的黑焰如同退潮般向中心收敛,其带来的恐怖高温和压迫感也随之减弱。 最终,在那缓缓散去的赤黑灵焰后方,一个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一步步向前走来,踏过被灼焦的地面,停在瑶华光罩之外,仅一步之遥。 紧接着,林云轩便是瞪大双眼,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见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掌,缓缓地抚上了淡金色的光罩壁障,自己依旧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少女轮廓。 但那黑影停在光罩前,一种极其清晰又无比强烈的直觉印入了脑海—— 她在看着自己!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黑焰退散 二人就这般隔着摇曳的淡金色瑶华光罩无声对视着。 明明眼前只是一个由黑焰勾勒出的模糊人形轮廓,连五官都看不清,林云轩心头却总是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像以前见过一般,却思绪纷乱,怎么也想不起来。 原以为,这诡异的僵持会再持续一会儿,或许能拖延到木依塔娅赶来救场,然而,下一瞬间那黑影似乎极轻微地歪了歪头,目光似乎转移到了被他紧紧护在臂弯里的阿依娜身上。 突然,毫无征兆地,屏障外本已略微平息的赤黑色灵焰,猛然再次爆燃,甚至比之前更加凶猛、更加暴戾!炽热的气浪持续不断地砸在光壁之上。 “什么情况这是?!” 林云轩心中又惊又怒,只得再次消耗灵力维持防御,而这黑影的行为简直喜怒无常,毫无逻辑可言,方才还平静地观察自己,为何一注意到阿依娜,就瞬间变得如此狂暴,杀意沸腾? 然而,随着攻势的愈发猛烈,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剧烈明灭,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状裂痕,不由得惊得林云轩慌忙修补。 眼前这黑焰怪物攻势骤然再提一个层级,显然是动了真格。 只是这修补的速度,完全跟不上光罩崩溃碎裂的速度,裂痕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瞬间遍布整个光罩表面。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淡金色光罩终于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彻底瓦解,化作漫天飘散的金色光点。 狂暴的赤黑色灵焰,如挣脱牢笼的凶兽,再无阻碍,猛然朝着光罩内猝不及防的两人席卷而来。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云轩将怀中颤抖的阿依娜死死护住,腰腹猛然发力,带着她在地上一个侧翻,灼热的气流几乎是贴着二人的后背掠过。 林云轩甚至能感到背部衣衫瞬间焦卷,鬓角一缕头发也传来刺鼻的焦糊味,翻滚堪堪躲过了冲击,但逸散的高温仍灼得皮肤生疼。 就在他与那黑焰怪物几乎贴身而过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香气,猛地钻入了鼻腔。 这黑焰,怎会带着一阵香气?而且……太熟悉了,比现在那对视的熟悉感还要强烈! 只不过,那黑焰怪物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再次裹挟着滔天黑焰猛扑而来,攻势凌冽疯狂,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 林云轩瞳孔收缩,根本来不及细想那香气来源,一边将阿依娜紧紧护在怀中,一边将体内残存的灵力尽数逼出,附着在洛雨剑剑身之上。 剑锋与袭来的黑焰不断交击,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与异响。每一次碰撞,林云轩都感到手臂剧震,虎口发麻,经脉中灵力如在沸水中一般翻滚激荡,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他只能一边格挡,一边护着阿依娜,借助寨中地形不断后撤,燃烧的屋舍和倾倒的栅栏都成了暂时的掩体,却又在下一秒被追袭而来的黑焰焚毁。 越是交战,林云轩的心越是沉入谷底。 毫无胜算! 对方这元婴境的实力层级完全碾压他,更可怕的是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攻势,自己的灵力在飞速消耗,再这样下去,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他和阿依娜必然会被对方抹杀。 大姐!木依塔娅!你到底在哪儿?!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收拾啊倒是!!! 这下别说那什么九死一生的试炼了,你再不出现,怕是还没等到那天,自己就先玩完了! 林云轩心中不由得奋力嘶喊着,几乎要骂出声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和眼前这完全无法沟通、不断追杀自己的怪物比起来,那所谓九死一生的“青衣试炼”都显得没那么恐怖了。 下一秒,像是真的听到了他心中的呐喊—— 一道凌厉无匹的青绿色光芒,自远处飞速袭来,接着一个迅猛的侧击,狠狠撞在那即将再次扑向林云轩的黑焰怪物身上。 随着一声巨响,黑焰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被这股巨力击得倒飞出去数米,周身火焰都为之一黯。 “该死……这丫头从哪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偏门法门,居然能把我心魂困锁在灵境里这么久……” 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女声,那青绿色光芒收敛,显露出其真身。 正是方才不见踪影的木依塔娅。 此时的她发丝略显凌乱,额间甚至有一丝细汗,华丽的靛青衣袍上也沾染了些许焦痕,但眸中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是有些因为自己大意而中招产生的懊恼。 “释、释古……!” 见到木依塔娅现身,阿依娜眼中的恐惧瞬间衰减了大半,似对其极为信赖。 林云轩见到她终于出现,也是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只觉得双腿都有些发软。 来得可太是时候了,再晚上半刻,在自己怕是真要油尽灯枯,被那鬼东西当柴烧了。 木依塔娅先是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两人,目光在林云轩被烧焦的鬓角和苍白脸色上停留一瞬,又扫过他怀中颤抖的阿依娜,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她没多说什么,立刻将视线重新锁定在那重新站稳的黑焰身上,淡然开口: “带她先去安全的地方躲着,这边交给我。” 林云轩闻言,直接便是点了点头,发现阿依娜如今腿已经哆嗦的走动不了半步,便是低声说了句“得罪了”后直接搂住其腿弯,将她横抱在怀中,随后飞速撤离战场。 那黑焰见到二人如此,似乎再次被激怒,周身风暴再起,竟无视了挡在前方的木依塔娅,径直朝着林云轩逃离的方向狂追而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木依塔娅一记快到极致的鞭腿,结结实实地踹在她的腰腹部位,将其踹出数米,直到撞塌了一处半焚毁的石墙方才停下。 木依塔娅缓缓收回修长的右腿,拂了拂裙摆上的余烬,轻呵了一声,说道: “怎么,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黑焰人形被她一再阻拦所彻底激怒,猛地从废墟中弹起,将所有的狂怒都锁定了眼前的青衣女子,全部力量凝聚,朝着木依塔娅飞速掠去。 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残留的树木直接化为焦炭,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木依塔娅看着眼前这越来越近的黑焰,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低声自语。 “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年纪轻轻便已元婴,现在这样子可不适合你。” 木依塔娅看着那袭来的赤黑色火流,眼中闪过一丝无趣,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伸出右手,五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镇。” 随着声音落下,那气势汹汹的火流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面流转着复杂青色符文、近乎透明的灵力屏障。 火流狠狠撞在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然而,那足以焚金融铁的恐怖高温和冲击力,撞上这层薄如蝉翼的屏障,却是除了激起漫天飞散的火星和更剧烈的能量乱流,竟无法撼动其分毫,屏障甚至连涟漪都未泛起多少。 在火流撞击的余波未散之际,黑焰猛地向内一缩,那双被火焰笼罩的眼眶位置,骤然亮起两点深邃如渊的暗红色幽光。 一股无形无质的诡异波动,悄无声息绕过屏障,瞬间扑向木依塔娅,而这正是先前让她一时不察,被短暂困锁在自身灵境之中的古怪法门。 “哼,雕虫小技,还想故技重施?” 木依塔娅冷哼一声,在那神魂攻击即将触及她的前一刻,身影从原地消失,短暂融入周遭的天地灵气,再出现时,已然贴身近前,一只包裹在青色灵光中的手掌拍在了黑焰怪物的额前。 随着一声轻响,那即将成型的神魂冲击,骤然消散,黑焰发出一声痛苦短促的呜咽,周身的火焰都紊乱了一瞬。 木依塔娅收回手掌,好整以暇地甩了甩,只是拍掉了一点灰烬,语气带着些许嘲讽:“同样的把戏,想在我面前用第二次?未免太天真了。” 接连受挫,那黑焰似乎陷入了更为恼火的狂怒,猛地向后疾退数步,与木依塔娅拉开距离,周身的黑焰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头部疯狂汇聚,赤黑色能量在檀口中疯狂旋转坍缩。 下一瞬,一道黑赤色极高温光束,从其口中轰然爆发,光束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沟,两侧的岩石瞬间汽化。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同阶元婴修士色变、避之唯恐不及的一击,木依塔娅却是失了兴致,甚至懒得再做任何闪避姿态,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毁灭性的光束,结结实实地冲击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随着光束爆发,刺目的黑赤光芒将她完全吞没,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将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残余建筑彻底夷平。 而木依塔娅仅是迎着那持续冲击而来的黑赤色毁灭光束,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去。 那狂暴的光束洪流,在触及她身前三尺之时,便自行湮灭消散,一层青色光晕自然而然地在她周身浮现。 黑赤光束轰击在这层光晕上,竟无法侵入分毫,只能徒劳地向两侧疯狂溅射分流,却无法沾染她片缕衣角,更无法阻挡她哪怕半步。 木依塔娅就这般闲庭信步,穿过了这死亡的喷流,一步步走到了正怒视着自己的黑焰少女面前。 少女似乎还想挣扎,残余的黑焰试图重新凝聚。 木依塔娅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青芒,轻轻点在了少女的眉心。 一声低语,那纠缠不休的暴虐赤黑色火焰,发出“嗤嗤”的哀鸣,迅速褪去,而一直包裹着少女全身的最后黑焰也迅速退却,彻底露出了其下的真容。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面容尚带着些许未脱的稚气,双颊透着红润,似在熟睡,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即便是在如此昏迷不醒状态下,也难掩那令人惊叹的绝美容颜。 即便是木依塔娅这般修为之人,垂眸见到怀中少女面容的刹那,眼底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真是个小美人胚子,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少女那微微颦蹙的纤细柳眉,以及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伤来看,那梦,想必不会是什么轻松愉悦之事。 此刻,早已带着阿依娜躲到远处一处相对完好的石屋后观战的林云轩,见到黑焰彻底消散,悬着的心也是终于落地。 这破事,总算是被解决了。 阿依娜自然不用多少,眺望着远方,小脸因激动和劫后余生而通红,望向木依塔娅方向的眼神里,满是崇拜与憧憬。 而林云轩的心情则要复杂得多。 获救自然是好事,但亲眼目睹木依塔娅轻易碾压了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元婴境黑焰……这份冲击,远比之前单纯感受威压来得更加直观和震撼。 自己在那黑焰之下几无还手之力,而黑焰在她面前却是如此……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何止是天堑,若是木依塔娅认真对付,怕是一根手指头都不需要。 想到此处,一股混合着无力、自嘲与对更高境界深切渴望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林云轩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虽轻,却还是引起了阿依娜的注意,她扭过头,轻声问道:“林……?怎么了吗?是……先前受伤了吗?我,我这有草药,我给你治治吧?” 说着,阿依娜便是开始翻起她那挎着的小箱子,林云轩见状忙是制止住,摆了摆手道:“没,你误会了,我没事的。” 阿依娜伸头看了看他裸露皮肤上的灼伤,担忧道:“可……若是现在不及时治疗,后面可能会更严重……” 林云轩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胳膊,果真有着不少伤痕,尤其是后背,火辣辣的疼,想必是之前护着阿依娜时被那黑焰灼烧到了。 于是,在阿依娜那很难拒绝的纯澈眼神之中,林云轩也只好点了点头,随后脱去了上衣,露出健硕的赤裸上身,而阿依娜见此则是面色一红,撇过头去,在自己药箱里摸索。 林云轩一边由着阿依娜给自己上药,一边不由得开始好奇起来那黑焰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线索 这一夜,林云轩是在不远处那高地上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巨树下度过的,因为那黑焰的肆虐,整个寨子被烧毁了大半,连同原先本来是要给自己住的地方一起。 而阿依娜,则是因先前的惊吓过度,在带林云轩来了她这闲时常到的休憩处后,便是早早睡了过去。 不知几时,那阿依娜被唤作“小七”的白鹿寻了过来,抬眼看了看还未睡的林云轩,便是安静地伏在前者身侧,温顺地充当着靠枕。 林云轩也不客气,学着阿依娜的样子,也背靠着白鹿柔软的侧腹,感受皮毛下透出的暖意,倒也比想象中的幕天席地要舒坦许多。 只是,这夜间虽静,思绪却纷乱如麻,久久不能入梦。 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赤黑色灵焰翻腾肆虐的景象,以及那道裹挟在毁灭风暴中的少女轮廓。 “元婴境吗……” 林云轩喃喃念道,在忌惮之余,却涌出更多的是向往之情。 没错,向往登上那蜕变元婴之阶,这个从最开始白风萤在花田间展露灵力时,在拜入道源门了解玄通之后,在便刻印在自己心底的一个词—— 结婴。 一旦成就元婴,寿元大增,神通质变,能自由遨游这天地之间,方才算真正在这波澜云诡的修行之路上,有了一分立足自保的底气。 至少,再面对今日这般元婴境的敌手,纵使不敌,也绝不会如今天这般狼狈,或许……就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 想到这里,林云轩抬眼看了看星空,苏翎与舟奕以及司予,还有……风萤,他们的容颜似乎浮现在眼前,又如泡影一般握不住。 但,若自己结婴成功,便是可以凌驾于绝大多数世俗规则之上,哪怕是那梁王,也有拒绝的勇气,只是回想到小郡主,即使真已经有了元婴境的修为,怕是还会心软下来答应找来生死草。 至于那木依塔娅……嗯,她是个例外,别看外表看起来年轻,能到通玄境,怕是已经最少几百岁了。 当然,林云轩也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毕竟女人对年龄都很敏感,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吐槽其年纪,怕是会一巴掌当场给他拍死吧。 而就在林云轩这胡思乱想中,时间悄然流逝,竟是一夜未睡,不知不觉远山背后渐渐透出一抹鱼肚白,周围开始响起清脆的鸟鸣,清晨树叶上的露水滴在了其下某人的鼻尖上—— 阿依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缓缓睁开了还有些迷蒙的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小七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正安静地注视着她。 “小七……你怎么来了……” 她含糊地唤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环住白鹿的脖颈。 小七亲昵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她那休息一晚后已经恢复红润的脸颊,带来湿润微痒的触感。 阿依娜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抚摸着小七那柔润的毛皮,随后想起昨夜的经历,以及……身边的人。 想到这,便是有些慌忙地转过头,正好对上林云轩望过来的柔和目光,后者见她醒来,便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而,阿依娜却是红着脸撇过头去,脸颊略微有些发烫,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孩子度过一整夜。 林云轩见她这般羞怯模样,倒也不觉意外,这几日相处,这青衣羌族少女心思单纯、极易脸红的性子,早已摸清几分。 于是,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着的草屑与微露,故作轻松道:“走吧,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昨晚那般折腾,想必你们寨子里现在定是乱成一锅……”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林云轩原本只是想随意眺望一下高地之下的寨子,看看经过昨夜黑焰肆虐后是怎样的残破景象,心中甚至已预想了满目焦土、族人忙碌收拾的画面,自己到时也下去帮帮忙。 可目光所及之处,却让他瞬间怔在原地,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晨雾袅袅的下方,那片依山傍水的寨落,屋舍俨然,鳞次栉比,淡青色的石板路蜿蜒洁净,家家户户竹木结构的房舍完好无损,甚至那些垂挂的布幔、檐下的风铃,都在微风中轻摇,折射着初升朝阳的柔和金光。 一片宁和静谧,哪里有一丝一毫被烈火焚毁过的痕迹? 林云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眶,再定睛看去——依旧如此。寨子安静地沐浴在晨光里,炊烟袅袅升起,偶有早起的族人身影穿梭,一切井然有序,生机勃勃。 “阿依娜……”他转过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惑与恍惚,指向下方,“你……你说我是不是还没睡醒?还是中了什么幻术?这寨子……怎么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阿依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惊讶之色,仿佛眼前景象再正常不过。她轻轻抚摸着凑过来的小七的额头,脸上依旧有些羞涩,小声道:“应该……是晚上释古大人修复了寨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修复了?”林云轩依旧张大了嘴,震撼之情溢于言表,“不愧是通玄境的大能……我明明见着这寨子昨晚被大火焚毁了大半,一夜之间,竟能恢复如初,纤毫毕现……!” 林云轩此刻心中对木依塔娅的修为评估不由得又拔高了一截,这等近乎“时光倒流”或“物质重构”的神通,实在超乎他此前对修行境界的认知。 然而,阿依娜却摇了摇头,澄澈的眼眸看向林云轩,认真地纠正道:“不是的。以前的释古虽然也很厉害,是我们寨子最强的人,但……并不能做到这些。” “嗯?” 阿依娜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直接挑起了他的好奇心,立刻追问道:“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说,这木依塔娅,是近期才晋升到的通玄境……? 阿依娜还没意识到自己又多言了,单纯的点了点头,似乎因为提起了寨子里的大事,又关乎自己最尊敬的释古,话匣子打开了些,声音也稍微提高了点:“大概……大概是一年多以前吧,有一天晚上,我们都睡下了,突然外面变得好亮好亮,就像白天突然来了一样!大家都被惊醒了,跑出去看……” 她微微歪着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然后就看到,天边好像有什么特别亮、特别奇怪的东西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最后‘轰’的一下,落在了寨子不远处的深山里,把那边好大一片天空都映成了七彩的颜色!可漂亮了,但也……有点吓人。” “释古当时让我们所有人都躲进祭祀的山洞里,不准出来,她自己一个人,往那东西掉落的方向去了。” 阿依娜的眼中浮现出清晰的崇拜,“过了好久,她才回来,脸色有点苍白,又好像,有点开心……?在那之后,释古就好像变得比以前厉害了好多好多!” 她伸出手指,比划着:“寨子里不管什么东西坏了,哪怕碎成了好多片,释古只要用手碰一碰,一下子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像昨晚的寨子一样!还有啊,寨子周围的雾气,好像也更浓了,外人更不容易找到我们。大家都说,是圣灵赐给了释古力量!” 阿依娜讲述得兴致勃勃,脸颊因激动而泛着淡淡的红晕,然而,听在林云轩耳中,却如同道道惊雷,在心头轰然炸响。 天边划过的奇异亮光?坠落深山?带来修复万物的新力量? 这描述……这特征…… 林云轩的心直往下沉,一股冰冷的寒意悄然攀上脊背。 这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天枢石?! 当年,瑶华落在浮阳宗时,也是这般的异象,只是其余人都没往心里去,唯有当时的掌门张焕生跟去寻找,最终得到了这块天枢石碎片。 如果……如果木依塔娅当年独自前往深山中带回来的,真的就是一块天枢石碎片…… 林云轩的呼吸微微一窒,脸色凝重起来。 那情况就变得极其棘手,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真没想到,天枢石碎片的消息居然会在这里寻到蛛丝马迹……然而目前的拥有者却是通玄境的大能修士,自己哪怕和师姐师叔三人联手,在她面前,怕是也不过蝼蚁。 见林云轩忽然间面色凝重,沉默不语,阿依娜眸中浮起一丝担忧,小心问道:“林,你怎么了?是……昨日的伤口裂开了吗?需要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吗?” 林云轩闻声,猛地从关于天枢石的沉重思绪中惊醒,迅速摇头,将那股陡然压下的愁绪尽力掩藏,脸上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岔开话题道:“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折腾一夜,要不,先带我回寨子里吃些东西吧?” 这借口半真半假,腹中空空确实不假,但更主要的是,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惊人的消息,与阿依娜待在一起固然安心,但她过于纯真,有些心思和压力,并不适合在她面前表露。 现在她可以没有任何心思的把自己寨中秘闻告诉自己,那之后就可以把二人之间的谈论告诉木依塔娅,真是那样,就麻烦了。 阿依娜听到他说饿,脸上立刻绽开一抹恬淡而温暖的笑容,带着几分分享自家美味的雀跃:“好吖!那我带你去吃我们白鹿氏族里很有名的酸浆鱼粥吧?是用圣湖里捕的银鳞小鱼晒成干,搭配酸浆果,再和秋天收的新黍米一起熬的,可香了!释古和大祭司们有时候都爱吃呢。” “行,” 林云轩点头,努力让语调显得期待,“那就尝尝你们的特色,带路吧?” 阿依娜开心地应了一声,转身在前引路。 晨光勾勒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步伐轻快,似乎昨夜的可怖经历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多阴霾,或者说,她对木依塔娅和族群有着绝对的信任,相信一切都会在释古的神通下恢复如常。 林云轩跟在后面,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蹙紧,方才强压下的忧虑如潮水般重新漫上心头。 “等会儿看来真的有必要去确认一番……”林云轩心中暗忖,目光扫过下方完好如初的寨子,那神奇修复能力的佐证仿佛就在眼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真是天枢石碎片,恐怕就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有必要赶紧回去,让师叔联系常虚子天师,怕是只有他老人家亲自出面,才有可能拿得回来。’ 天枢石,试炼,生死草,这三样东西压得林云轩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而且都是在被时间追着跑的感觉,一刻都没有停歇下来的空隙。 与阿依娜在一间飘着粥香的朴素木屋中用过早餐,那酸浆鱼粥果然鲜美,温热的粥水下肚,稍稍驱散了些许疲惫与寒意。 饭后,阿依娜背起她那小巧的药箱,牵过安静等候的小七,解释道她需要再去寨子外围的山林里采些草药。 “昨夜虽然寨子恢复了,但还是有不少人被热浪和飞溅的火焰灼伤,或者受了惊吓,寨中存的药草有些不太够……” 听着阿依娜带着歉意的解释,心中一动,问道:“你们释古不是有神通吗,连化作灰烬的寨子都能恢复如初,为什么还要你去采药治人?直接把这神通用在受伤的族人身上,岂不是立竿见影?” 阿依娜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可以的。释古说过,那种‘复原’的力量,不能轻易用在活物身上,尤其是人身上,牵扯到生命精气与魂魄,非常复杂危险,稍有不慎反而会酿成大祸。” “而且……每次动用那种大范围的神通之后,释古好像都会特别累,要独自在祭坛静室休息调息好久才能恢复。所以到后来,除非是像昨夜寨子被毁这样的大事,释古很少会动用那种力量。像族人受伤这种,我们自己也能用草药和医术慢慢调理好的,就没必要去劳烦释古了。” “明白了,那你快去吧,小心些。” 林云轩内心仔细思量着阿依娜所言,或许这是一个突破点……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对阿依娜点头道。 “嗯!林,你……你别乱跑哦,寨子里逛逛可以,千万别试着出寨子!释古特意嘱托过了!” 阿依娜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这才骑上小七,白色的身影轻盈地穿过寨门,消失在晨雾缭绕的林间小径上。 目送她离开,林云轩收回目光,独自站在已然恢复生机的寨子中央,而受限于咒印,他无法离开寨子半步,一时间,竟有些百无聊赖,只得在寨中闲逛起来。 不知这般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穿过了几处看似相似的竹木廊道,绕过了几丛修剪整齐的灌木,当再次驻足,抬眼四顾时,方才蓦然惊觉周遭环境已变。 明明还在寨子的范围之内,但先前还能零星见到的族人身影已悄然稀少,近乎绝迹。 阳光被更高大茂密的树冠过滤,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空气中飘荡着植物与泥土湿润的气息,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淡香。 林云轩的脚步倏然顿住。 鼻翼微动,全身的感官在瞬间绷紧。这味道……! 不会错的!是她?!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落花时节又逢君 林云轩心头猛然一紧,怎么可能……? 那缕萦绕不去,带着些许清甜又隐含一丝冷冽的熟悉淡香,猝不及防地勾住了他的心神。 这味道,他曾在花田的微风里,在摘星宫外的月色下,在那狡黠少女身畔,无数次地嗅到过。 越是这般想,心中那股急迫便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真的是她吗?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隔绝世外的青衣国寨落里? 甚至等不及让嗅觉慢慢分辨,体内灵力微转,循着那丝微弱的香气牵引而去——在灵识视野中,空气中原本无形的气味被赋予了淡金色的轨迹,丝丝缕缕,蜿蜒指向寨子深处某个方向。 顺着灵力勾勒出的踪线,林云轩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穿过石板小径,掠过几处飘着炊烟的竹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周围的景致在他眼中变得模糊,只有那条灵光踪线无比清晰。 待停在一处被低矮竹墙简单围起的小院前,那淡香骤然变得浓郁……错不了……就在这! 林云轩停下脚步,呼吸有些急促,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扇略显粗糙的竹制院门,竟微微有些颤抖。 这感觉太过突兀,也太不真实。 在这全然陌生的异族之地,两人居然会是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遇吗? 待会儿若是推开门,真的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故作轻松地问候“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还是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道一句“好久不见啊!”呢……? 林云轩只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曾经和她相处时,从未有过这般紧张,不过是几个月未见而已。 林云轩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竟罕见地陷入了短暂的纠结与无措,近乡情怯般的情绪,让搭在门上的手,一时没有用力推开。 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那个……” 林云轩瞳孔猛然一缩,心脏几乎漏跳一拍,咽了口唾沫,压下翻腾的心绪,缓缓转过身……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那张明媚或带着促狭笑意的少女容颜,而是一陌生妇人面孔。 眼前妇人穿着寨中常见的靛蓝粗布衣裙,手里挽着一个竹篮,篮里装着些新采的、还带着露水的草药,正用不满的眼神打量着他。 不是她。 “那个谁,让一让。” 妇人见他只是呆站着,便又操着不熟练的中原官话开口,示意他挡住院门了。 听着妇人所言,林云轩在失望之余,倒也松了口气,也好,就让她来给自己开门,毕竟这门后…… 妇人奇怪地又看了一眼这个显得格外局促、面色变幻不定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异族小伙真是怪胎,没再多问,伸手推开虚掩的竹院门。 一声轻响。 门开了。 预想中的身影并未出现。 院内,只有一片打理得相当齐整的花圃,淡紫色的花序成簇绽放,在晨光下泛着光泽,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正是林云轩之前嗅到的那一抹。 微风拂过,花枝轻摇,香气愈发扑鼻。 原来……是薰衣草。 林云轩怔怔地看着那片紫色,片刻后,只是摇头苦笑一声。 也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怎么会在这里?千里之遥,处境未知……方才那一瞬间的激动与期盼,此刻想来,竟是如此荒唐和一厢情愿。 林云轩摇了摇头,收回了紧紧盯着院内的目光,心中那根绷紧的弦悄然松弛,却留下些许空落落的怅然。 转过身,准备按照原路返回,或者再去别处逛逛。 心神尚未完全从方才的乌龙中收回,注意力也有些涣散,刚一转身—— 只觉得迎面撞上了一团柔软而带着体温的事物,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少女惊呼: “呀……!” 伴随着轻微的“扑通”声,似有什么跌坐在地。 林云轩愕然低头。 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羌族服饰的少女,跌坐在他身前几步的石板路上。少女似乎摔得有点懵,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额角,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小半张脸。 “对不住!对不住!” 林云轩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两步,伸手想去扶,语气里满是歉意,“我刚刚没注意看路,你没事吧?摔着哪里没有?” 少女闻声,缓缓抬起头。 晨光正好落在她脸上。 然而,林云轩却是彻底呆愣住,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碎胸膛。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 真的是她! 眼前这张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唇瓣微启带着一丝吃痛的无措——这面容,与往日那些偶尔闯入梦境的片段,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风萤……! 活生生的,就在眼前,她就这么真切地跌坐在晨光里,带着些许狼狈,却无比清晰。 白风萤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呆愣住的少年,前一秒还在急切地向自己道歉,现在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连拉自己起身的表示都没了,眼神直勾勾的,好没礼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般想着,她便是微微撇了撇嘴,自己用手拍了拍裙子,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动作间,乌黑的长发随着起身的动作向后飘散,露出完整精致的面容。 随后,在林云轩依旧震惊得近乎空洞的目光中,侧头看了眼旁边院内那片盛开的薰衣草,像只是确认了院中之物,然后便是自顾自地拍了拍裙摆上的土尘,转身就要朝着路的另一边而去。 眼看她就要这么走掉,林云轩猛地从巨大的震惊中醒了过来。 “你去哪?!”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然踏出几步,手臂一伸,从后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触手温凉,肌肤细腻,是真切的存在感,却让他心中更急。 白风萤被他这突然而略显粗暴的举动吓了一跳,肩膀明显地颤了一下。 她迅速回过身来,手腕用力一挣,带着明显的抗拒和警惕,猛然从他的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随后,后退了半步,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往日相处中的狡黠灵动,只有一片疏离的疑惑和淡淡的不悦。 “公子有什么事吗?” 白风萤开口,声音清脆,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保持距离的礼貌,眉头微蹙。 “公……公子?” 林云轩被她这称呼叫得愣住了,她可从没有用这个词称呼过自己的,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是一副小妖女的模样叫自己“呆子”,从没有这么过这般客气的称呼“公子”。 白风萤见眼前这人又愣住,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那里面有震惊、急切,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仿佛受了什么打击般的情绪,不由得在心中嘀咕:这人怕不是脑子不太灵光,举止古怪,情绪多变,还是不惹为妙…… 想着,她微微垂眸,避开了眼前人灼人的视线,低声道:“公子若是无事,那小女子便先告辞了。” 语气平淡,是真的要走。 “等等等等!” 林云轩一个快步,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拦在了想要离去的白风萤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看着对方因为他的阻拦而微微睁大,从而流露出更多警惕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他指着自己的脸,语速飞快,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和难以置信:“风萤!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是我啊!林云轩!” “林云轩……?” 少女看着眼前神色急切的男人,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抬手轻轻捂住自己的额头,眼睫低垂,表情略微有些痛苦。 然而,片刻之后,仍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白风萤重复道,语气平静无波,“我不认识你。” 我不认识你。 短短五个字,猝不及防又精准无比地刺入林云轩的心口,剧痛不已。 明明……明明好不容易才在这里遇到了她,跨越了千里,又想了好多重逢后的话语,为何,为何是这般局面?预想中所有的惊讶、喜悦、甚至她可能会有的促狭捉弄,都没有发生,只有这名为“遗忘”的尖刺。 “风、风萤,” 林云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讪讪笑着,再次伸出手,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玩闹中搭上她的肩头,“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不认识我……?” 白风萤在他指尖即将触及她肩头衣料的瞬间,猛然后退了两步,带着明显的戒备,林云轩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指尖残留的只有清晨微凉的空气。 白风萤皱着眉,眼神里的温度彻底冷却下来,声音也带上了明显的疏离和一丝警告:“我说了,我不认识公子你,也不是什么白风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偶尔经过的寨民,“若再纠缠不休,小女子可就要喊人了。” 那眼神里的认真和陌生,浇灭了林云轩心头最后一丝侥幸。 说罢,她不再给林云轩任何开口的机会,迅速转身,裙摆划过一道略显急促的弧线,顺着青石铺就的小路,朝着寨子更中心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云轩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迅速远去的背影,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发生了什么?自己莫非……真的认错人了?天底下真有如此相似之人,连那独一份的气息都一模一样? 不可能! 面容或许有极小的相似可能,但她身上那股独特的的香气,自己绝不会错认!即便此刻置身于这片薰衣草花圃旁,那薰衣草浓郁的花香也无法掩盖她身上传来的气息。 可是……为何?为何她会说不认识我?而且那眼神,那姿态……全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爱笑爱闹、眼底总藏着星光般的小妖女。 不对……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一定发生了什么! 纷乱的念头瞬间挤满林云轩脑海,但有一个想法无比清晰坚定——绝不能让她就这么走掉!在弄清楚真相之前,绝不能让她再次从自己眼前消失! 等他猛地从混乱的思绪和刺心的钝痛中强行挣脱,回过神来时,白风萤一路小步快走,已经只剩下一个远远的纤细背影,即将拐入另一条巷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云轩心脏一紧,再顾不上其他,凭着直觉和一股不愿再次错过的冲动,迈开脚步,赶忙追了上去。 只是此刻的白风萤对林云轩格外警惕,显然把他当成了纠缠良家少女的不怀好意之人,一边走着,一边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时不时便会停住脚步,状似无意地回眸扫视,确认那个举止古怪的少年是否还在纠缠。 好在林云轩察觉到她那明显的提防后,心中虽急,却也明白贸然上前只会适得其反,为了不再刺激她,便是选择了更为谨慎的方式——只远远地跟着,看她究竟想干嘛。 凭借着他那一身本就顶尖的轻功,在寨子这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的竹木屋舍间隐藏行迹,并非难事,时而借着一堵矮墙的阴影,时而跃上某处晒台的顶棚,目光始终锁住那道在寨中穿梭的靛蓝色身影,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这一跟,便是一整天。 日头从东边缓缓爬升,又渐渐西斜,白风萤在寨中的行动,看起来似乎全无目的。 她像是初次踏入此地的旅人,又或者……一个漫无目的的游荡者。 或是石板路上慢悠悠地走着,或是驻足看看路边工匠编织竹器;时而俯身观察墙角顽强生长的野花,时而又抬头望着远处山巅缭绕的云雾出神。 然而,有一点,却和她以前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清晰得让暗处的林云轩心头微颤——那便是贪吃。 当路过一处支着简易摊位,售卖糖渍蜜饯的阿婆面前时,她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最终彻底停住。 那双总是带着戒备或空茫的眼睛,此刻亮了起来,紧紧盯着油纸包上那些晶莹透亮、裹着糖霜的各色果脯,一眨不眨,小巧的鼻翼似乎还轻轻抽动了一下,像只嗅到鱼腥的小猫。 她眼馋地看了半天,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直到摊主阿婆笑呵呵地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价格,才如梦初醒般,慌忙去摸自己身上那口袋。 摸了半晌,什么也没摸出来,脸上那瞬间亮起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变成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失落,只得有些窘迫地对着阿婆摇了摇头,垂下脑袋,依依不舍却又不得不转身离开。 一直默默躲在斜对面屋顶阴影处的林云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她那副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又看着她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实在是于心不忍。 趁着白风萤走出了一段距离,一个翻身便是从房顶跃了下来,落在摊位前。 林云轩向那位面露讶异的阿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白风萤离开的方向,然后指了指摊位上最红亮饱满的那串蜜饯,示意要买下它送给刚才那位姑娘。 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轻轻放在摊位上。 好在,纵使民族不同,风俗迥异,这银子的价值倒是四海皆准。 阿婆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眼前这眼神恳切的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些许了然的笑意,点了点头,麻利地包好了那串蜜饯。 林云轩再次对她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足尖一点,身形轻灵地重新跃上房顶,隐入阴影之中,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的白风萤。 只见那卖蜜饯的阿婆追出了几步,唤住了正低头慢行的白风萤,后者疑惑地停下,回过头,而阿婆则是笑眯眯地将那包好的蜜饯塞到她手里,便又是走回来了自己的小摊。 白风萤显然愣住了,拿着那包蜜饯,四下张望,眸中满是茫然不解,似乎想不通为何会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看了看手中的蜜饯,又看了看阿婆背影,最终,那蜜饯诱人的色泽和香甜气息战胜了疑惑。 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颗红艳艳的果脯,送入口中。 下一秒,白风萤眼睛眯成了月牙,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一边脸颊,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远远躲在屋顶,透过缝隙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林云轩,也不由自主地,嘴角跟着浮现出一抹淡而温柔的弧度。 没错的…… 这绝对是她。 他绝不会认错这笑容。 外表或许可以改变,记忆或许会出现空白,但这最本真的模样,做不得假。 她就是白风萤。 这一点,此刻的林云轩再无怀疑。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真不是淫贼 白风萤只觉得,今天似乎做什么都很顺利。 想尝那家刚出炉的、带着松木清香的糍粑,还没走出几步,便有热情的大婶捧着油纸包追上来,硬塞进她手里。想买那串瞧着晶莹可爱的琉璃珠链,正对着空荡荡的口袋发愁,摊主却笑呵呵地非要送她。 就连在溪边歇脚,都有孩童捧着刚摘的、还带着露水的野果递到她面前。 除了早上遇到的怪人外,这一整天简直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回想起那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里竟是隐隐有些发堵,闷闷的,说不清缘由。 白风萤甩了甩脑袋,算了,想不通便不想了,应该真是他认错了人,自己只是恰好……与某个对他很重要的人长得相似罢了。 眼前这依山傍水的寨子,处处透着新奇,牢牢吸引着她的注意力,那点莫名的郁结,很快便被好奇心冲淡了。 一整天,白风萤都在寨中漫无目的地乱逛。看妇人用古老的织机织出繁复图案的布料,看老人坐在门槛边用晒干的草叶编织精巧的玩意儿,听远处隐隐传来的鼓乐与歌声。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远山,夜幕如墨蓝色的丝绒缓缓铺展开,点星与弯弦悬上天穹,寨中家家户户亮起灯火,白风萤才感到一丝倦意涌上。 大致辨认了一下方向,慢悠悠地朝着来时路走去。 白日里热闹的寨子,入夜后安静了许多,两旁竹影婆娑,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在远离了寨子中心后,越往前走,光线便越是昏暗,寂静也愈发深邃。 白风萤走着走着,心头那点被新奇感压下的异样,又悄悄浮了上来。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然而途中几次回头,身后只有月光和那被拉长的孤影,左右张望,除了摇曳的树丛,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是自己的错觉吗? 风吹过竹林的呜咽声,远处不知名夜鸟偶尔的啼叫,甚至自己踩在石板上的轻微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甚至y有些…… 白风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咬了咬下唇,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再加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而她身后不远处,一片茂密树冠的阴影里,林云轩立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将她的那副模样,尽收眼底。 看着那在昏暗光线下略显仓皇的娇小背影,林云轩只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地想往上扬。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女,如今竟会被吓出这副模样,不过这也才符合她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表现,嗯。 只是,那笑意刚刚触及嘴角,便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的的苦涩。 眼前这个会因黑暗而害怕,会因一点蜜饯而幸福眯眼的少女,确确实实是她,却又不是她。 最终,白风萤是一路小跑至一处僻静的竹篱院落前才猛地停下脚步,猛然推开那扇虚掩的竹门,身子几乎是挤了进去,随即“啪”的一声,用力将门板合拢,甚至还隐约传来插上门闩的轻微响动。 背靠着门板,这才抚着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找到了安全感。 而不远处的老树虬枝上,林云轩背靠着主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然,也并没有打算再跟进去。 一来,这院落显然是寨中安排给她的住处,自己贸然闯入,只会坐实“纠缠不休的怪人”之名,让她更加警惕反感;二来,以他结丹境的修为,身处这个距离,只需稍稍调动灵力凝神于双耳,院落内的寻常动静便足以清晰捕捉。 只要能确保她安全,以及……确保她不会试图离开寨子范围就行。毕竟,自己被那女人种下了咒印,离不开这里半步,在没解释清楚之前,两人还是都待在这比较好。 只是,好久没在野外的树上睡过觉了。 林云轩调整了一下姿势,半躺下来,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随意从身旁的枝头摘了颗不知名的野果,在衣袖上擦了擦,便送入口中。 果子微酸带涩,汁水不多,倒是让他因跟踪一天而略显疲惫的精神清醒了些。 一边慢吞吞地啃着果子,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在这陌生的青衣羌寨里,能再遇到白风萤。 可这重逢,又是如此的不一样和出乎意料,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院落中小屋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撩动水花之声,紧接着是白风萤一声极轻的哼唧。 是在……打水洗脚吗? 也是,今日在寨子里漫无目的地走了那么久,想必脚也是累的,出了些汗……他一边无意识地啃着剩下的果核,一边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画面: 昏黄的灯光下,白风萤坐在小凳上,脱掉靛蓝绣花小靴,褪去罗袜,将那双白皙玲珑的玉足缓缓浸入冒着氤氲热气的木盆中,热水包裹住疲惫,舒服得眯起眼,发出一声喟叹…… 原本,思绪就该停留在这略带暖意和一丝怅然的想象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 屋内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 “怎么样,今日在寨中逛的?” 林云轩猛然坐直了身子,瞬间愣住,野果核从指间滑落,倏地转过头,目光直勾勾地盯向那间亮着灯的小屋窗户,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屋内还有其他人?! 心中不免惊疑万分,然而,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能清晰听到的水声和白风萤的回应,此刻却骤然变得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只能捕捉到一点零碎的音节。 灵力被干扰了……?怎么回事? 林云轩下意识地催动了更多的灵力,经脉中气息流转加速,耳识被提升到极致。 好在,屋内的声音再次断断续续地传入了耳中。 然而,传入他耳中的第一句清晰的话,却是那道带着一丝玩味的轻笑的成熟女声,直接响在他的耳边: “啧,既然那么想听,不如就进来听?” 屋内的白风萤似乎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啊?想听什么?” 但林云轩已经无暇去想太多了,脚下立即动了起来,向着其他方向跃去。 这声音!他认出来了——木依塔娅! 该死,她怎么会在这?! 当然,更紧要的是——他被发现了!这女人的恐怖和麻烦,他可是太清楚了,尤其喜欢像猫逗弄爪下猎物一般,慢慢地折磨对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 “哪去?” 随着这道懒洋洋的声音落下,正欲全力逃遁的林云轩,整个人猛地顿在了半空,准确地说,更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自虚空中骤然探出,将他从头到脚死死捏住,动弹不得。 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扼断,只剩下双腿因惯性还在徒劳地空蹬了几下,模样甚是狼狈。 而屋内,坐在小凳上、双脚还泡在木盆温水中的白风萤,正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对着空气说话的木依塔娅,只见后者坐在竹椅上与自己一同泡着脚,脸上却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伸出右手,手腕轻轻巧巧地向后一收—— “砰!” 那扇前不久才被白风萤插上门闩的竹院大门,猛然被从外猛撞开,夜风裹挟着一道黑影,如抛麻袋般,从门外飞了进来,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 白风萤被这场面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将双足从水盆中抬起,也顾不得擦拭,慌忙站起身,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那摔落在地的人影。 借着屋内昏黄稳定的灯光,她定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错愕恍然,随即涌上更多的不满与警惕,伸手指着正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脱口而出: “是你!” 林云轩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般,但眼下更多的是被抓现行的窘迫,只得一手撑地,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抬眼看向面前姿态迥异的两人——一个是赤着双足、面带薄怒和惊诧的白风萤,另一个则是端坐椅上、好整以暇、眼神带着嘲讽的木依塔娅。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觉得满心憋闷,最终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差了两个大境界的鸿沟,恐怕自己刚刚靠近这院子,就已经被她给发现了。 木依塔娅的目光扫过林云轩,随即转向身旁气鼓鼓的白风萤,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认识?” 白风萤用力点了点头,指着林云轩,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抱怨:“嗯!就是他!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早上莫名其妙缠着我的那个怪人!” 木依塔娅闻言,重新看向林云轩的眼神里,嘲弄间还带上了一丝鄙夷,轻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啧,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是这样的淫贼,遇到漂亮姑娘搭讪不成居然还跟踪偷听,要不是圣灵偏偏选上了你,现在已经把你丢去喂狗了。” “胡说!谁是淫贼!” 林云轩被她这般称呼,顿时脸颊涨红,也顾不得对方修为高深,梗着脖子抗辩道。 然而,声音刚落,面前两人便是齐齐指向他,说道—— “你!” 林云轩只觉得现在自己快要委屈死了,莫名其妙被强掳到这鬼地方,本就够憋屈了,如今更是被当成下作淫贼抓了个现行,被两个女人指着鼻子齐声痛斥,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自己分明是在暗中保护她!当然,现在看来,白风萤和这木依塔娅待在一起,的确也是不需要自己那点微末道行的保护就是了。 但这初衷和“淫贼”二字,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行!该说的必须说清楚,这口黑锅他可不背!不然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说了,我不是!” 林云轩挺直了背脊,目光越过木依塔娅,急切地投向躲在她身后的白风萤,语气里带着一丝希冀,“风萤!你再仔细看看我,好好想想!摘星宫,花田还有池州的船上……这一切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白风萤躲在木依塔娅身侧,只露出小半张脸,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没有半分往日的灵动狡黠,只有纯粹的陌生和因为被反复纠缠而生出的警惕与不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撇了撇嘴,柔声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好几遍了吗?我不认识你!什么雪山花田,什么摘星宫,什么船,听都没听过!公子,请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然而,一直冷眼旁观的木依塔娅,在听到林云轩提及这些具体地名时,原本带着鄙夷和戏谑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她抬了抬眼,将林云轩从头到脚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随即,优雅地将双足从泡脚桶中抬起,光洁如玉的足底在离开水面的瞬间,附着其上的水珠便瞬间蒸发殆尽,未在地板上留下一丝水渍。 “你,”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林云轩一眼,“跟我出来。” 没等林云轩有任何回应,木依塔娅已经是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指尖微光一闪,数道淡金色的透明纤细丝线凭空而生,灵蛇般激射而出。 不等林云轩做出任何反应,便已将他从头到脚、连同双臂一道,再次捆了个结结实实,直接提离地面,悬浮在半空。 木依塔娅不再看屋内一眼,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那淡金色的丝线连接着她的指尖,牵引着被捆成粽子、徒劳挣扎的林云轩,如同被运送的货物一般,轻飘飘地跟在她身后,一同飘出了竹屋小院,留下屋内一脸茫然又松了口气的白风萤。 夜风微凉,月光清冷。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了离那小院不远的一处幽静竹林,林间有一方以青石搭建的简易亭子,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 木依塔娅步入亭中,随意在冰凉的石质长椅上坐下,洒脱不羁的翘起了二郎腿。 而在收回食指的刹那,缠绕在林云轩身上的淡金色丝线瞬间消散于无形,好在这次林云轩早有准备,在束缚消失的瞬间便调动灵力稳住了身形,脚尖轻点地面,踉跄了一下,总算没有再被狼狈地甩个狗啃泥。 他迅速站直身体,揉着被勒得有些发麻的手臂,不满地看向石椅上的女子。 木依塔娅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真认识那个姑娘?” 林云轩眉头紧皱,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荒谬,没好气地答道:“那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她名字?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事情?” 木依塔娅闻言,并未反驳,反而轻轻笑了一声,再次将目光投向林云轩,这次打量得更久,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鄙夷,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探知 林云被木依塔娅看得有些发毛,不自在地抖了抖,感觉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顾不得对方修为,语气略显不耐地说道:“你这……先别看我了!风萤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得不认识我了?而且,她怎么会在这里?” 木依塔娅依旧闲适地翘着那双赤裸的玲珑足,慢悠悠地答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撞坏了脑子,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失忆了吧,这种事,在世间也不算太稀奇。” 她顿了顿,瞥了林云轩一眼,“至于她怎么会在这里……呵,阿依娜那死丫头,不是应该都都和你说了吗?” “阿依娜?她什么时候和我……” 林云轩话说一半,骤然顿住,脑中飞快闪过昨日阿依娜描述捡到“昏迷的元婴境少女”时的情景,恍然大悟。 他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气定神闲的少妇,微微拔高声音道:“等等……你是说,风萤就是昨天那个……那个暴走的黑焰少女?!” 木依塔娅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呵,算是默认,随后饶有兴致地补充道:“怎么,到现在才认识到?看来你这小子,口口声声说认识她、关心她,实则连她身上的气息都分辨不清?你们之间这点缘分,怕是浅薄得很,还是说你只是,玩玩而已?” 林云轩陷入了沉默,没有去反驳她最后那句带着讥讽的调笑,此刻心中被巨大的震撼和后知后觉的懊悔所充斥。 难怪……难怪昨夜那黑焰少女出现时,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萦绕心头,也难怪她会直勾勾地冲向自己和阿依娜……自己可真够笨的,明明离得那么近,甚至交手时还嗅到了那熟悉的淡香,却因为表象和先入为主的观念,完全没有将二者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林云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抬起头,后退半步,对着石椅上姿态慵懒的木依塔娅,双手抱拳,深深施了一礼,语气诚恳道:“晚辈林云轩,感谢前辈出手救下风萤!此恩铭记于心,若将来有机会,定当竭力报答!” 木依塔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举动和称呼的转变弄得先是一愣,她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满脸憋屈不服、此刻却显得异常认真恳切的少年,眨了眨眼,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竟忍不住“哈哈哈”地放声大笑起来。 清越又带着几分恣意的笑声在竹林间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的夜鸟。 “哈哈哈……倒是有趣。” 木依塔娅笑得眼波流转,甚至用指尖轻轻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泪花,“你这小子,脸皮倒是能屈能伸,前一刻还恨不得瞪穿我,这会儿就变成‘前辈’、‘您’,还自称‘晚辈’了?” 她上下扫视着林云轩,笑意中嘲讽依旧,“再说,一个刚步入结丹境没多久的小家伙,居然大言不惭说要报答我?你可知我是何等境界?我需要你一个结丹境修士的报答?这恐怕是我这百年来,听过最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了。” 林云轩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态,并未因此羞恼,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实力的差距犹如天堑,但依旧抬起头,目光迎向木依塔娅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实力低微是事实,但恩情也是事实,报答与否,是我的心意和行事准则,今日之恩,晚辈记下了。” 木依塔娅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少来这套,我们青衣国不讲究中原那些文绉绉、弯弯绕的虚礼。” 她赤足轻点着冰凉的石座表面,语气一转,“再说了,想要谈什么报恩的前提,是你得先从两日后的‘青衣试炼’中,活着走出来。否则,一切都不过是空谈,浪费口舌。” “试炼……” 林云轩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胸口那依旧隐约发烫的殷红咒印上。 木依塔娅瞧着他这副模样,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还在怕?” 林云轩闻言,坦然地摇了摇头,诚实道:“怕是自然的,毕竟前辈您此前也亲口说过,千年以来,所有被选中的‘楔’,都成了那‘九死’……或者说‘十死无生’之人,未曾有谁搏得那‘一生’。面对此等绝境,若说毫不畏惧,那是自欺欺人。” “而已,想必前辈也不会因为我害怕,就网开一面,放我离开吧?” “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木依塔娅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眸,月光在她眼中折射,“不错,虽说我到如今都想不明白,为何圣灵会选择一个外来的周人,来传承我青衣羌国千年积淀。但规矩就是规矩,是先祖与天地、与圣灵定下的契约。一旦被选中,试炼便不可回避,谁都无权违背。” “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大周天子今日亲临,想要从我这里将你带走,也得先踏过我的尸身再说。” 林云轩闻言,心中的一丝侥幸也被浇灭,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青衣试炼”对于木依塔娅,乃至整个青衣羌国而言,恐怕都是触及根本的存在,绝非儿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既然躲不过,总不能坐以待毙。 借着此刻两人之间气氛还算平和,林云轩压下心头的沉重,鼓起勇气,试探着再次开口:“那……前辈,晚辈斗胆,可否请您透露一二试炼的内容?既是躲不了,晚辈也想……提前做些准备,哪怕只是多了解一分,或许也能多一分活下来的几率。” “内容?” 木依塔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想从我这里提前作弊,探听考题么?那你可是打错算盘了。” “晚辈不敢……” 林云轩心中一沉,果然如此,这等重要的传承试炼,其内容必然是绝密中的绝密,想从主持者口中直接得知,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明白个屁。” 木依塔娅忽然白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同于往日威严冷冽或慵懒戏谑,竟意外地流露出一丝近乎娇嗔的妩媚,她没好气道,“每个人的试炼内容都不一样,因人而异,因缘而定,即便是我,也无法预知你会经历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 “啊?” 林云轩愕然,没料到竟是这个原因。 “不过,” 木依塔娅话锋一转,慢条斯理地道,“看在你还算识趣,有一点,倒是可以告诉你。” “哪一点?!望前辈明示!” 木依塔娅看着他急切的样子,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也不再卖关子: “青衣试炼,非关外物,直指本心。你在其中所经历的一切,是你自身心念、业力、乃至命运的映射,更确切地说……” “这试炼本身,便是一场极致浓缩的‘心魔劫’,往后待你修为突破,试图凝结元婴之时,同样会遭遇与之相似、甚至更为酷烈的心魔考验。试炼即劫,劫亦是试炼。所以,无人能提前告知你内容如何,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听完木依塔娅的解释,林云轩心中这才恍然,他终于明白,为何这试炼会被冠以“千年无人通过”、“十死无生”的恐怖名头。 心魔劫! 那是每一个试图攀登更高境界的修士都闻之色变的存在,是踏上元婴大道必经、也最为凶险诡谲的一关。 几千年来,芸芸众生中能踏入修行之门者已是寥寥,其中能成功筑基、进而凝结金丹者更是百中无一,而像白风萤那般,能在如此年纪便成功登临元婴境,只能是凤毛麟角中的妖孽存在。 结婴失败,轻则金丹碎裂,修为尽废,道途断绝;重则心神崩溃,魂魄消散,身死道消,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渺茫。其凶险,可见一斑。 那条所谓的“圣灵”青衣龙鱼,每百年才会选中一人作为“楔”,而从木依塔娅的描述和林云轩自身的遭遇来看,这选择似乎完全随机,甚至可能选中的是毫无修为根基的普通人。 让这样的人,去提前面对、甚至可能是以某种强化形式去经历那足以让许多结丹圆满修士都陨落的“心魔劫”……这哪里是什么传承试炼?这分明就是一场残酷到极致的筛选,或者说……献祭? 怪不得无人能过。 若心魔劫真的那么容易渡过,如今天下早就元婴多如狗了。 瞧着林云轩脸上那副从困惑到惊愕、最终化为沉重了然的神情,木依塔娅似乎也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放下一直翘着的赤足,轻盈地站起身来,一袭靛青衣袍在月光下如水波般流淌。 “没什么想聊的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记住,两日后的酉时,准时到江阁。晚一刻……” 她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线条。 “我都会把你切成碎块,丢去后山喂狗,圣灵的面子,也不够你浪费我的时间。” 说罢,她不再看林云轩,转身便要离开这片幽静的竹林。 然而,她刚走出没几步—— “等一下……!” 林云轩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从身后传来。 木依塔娅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月光照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上:“怎么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可没什么别的要跟你这小鬼交代了。” 林云轩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心脏因为另一个更重要的疑问而剧烈鼓动着,脑中飞快地权衡—问,还是不问? 思考仅仅持续了片刻,最终还是长吐出一口胸中浊气,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 木依塔娅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红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毛病。”,接着不再停留,转身,踏过石板与竹叶,身影很快融入竹林深处斑驳的月光阴影里,愈行愈远。 林云轩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他终究没敢问出口。 关于天枢石。 此事与青衣试炼不同,天枢石是货真价实的天地至宝,是足以引起整个修行界腥风血雨、让无数大能疯狂追逐的至高之物。 若他的猜测为真,木依塔娅手中真的持有一块碎片,那么,这个秘密的价值,恐怕远超想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反过来说,知晓他一个结丹期修士竟怀有如此重宝,同样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自己贸然询问,哪怕只是隐晦的试探,都可能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知晓了这个秘密,届时,就算她是通玄境的大能,心境超然,面对可能暴露身怀天枢石的风险,谁能保证她不会动杀心,以绝后患? 而以两人之间那云泥之别的境界差距,她若真动了杀念,自己恐怕连一丝反抗、甚至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能问。至少现在绝对不能。 这一夜,林云轩便是在亭子里靠着长椅将就休憩的,直到第二日一早,林间鸟雀啁啾,被一声声呼唤从浅眠中唤醒。 “那个……” “那个……!” “林,醒醒……” 声音轻轻软软,却又锲而不舍。 林云轩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抬手揉了揉,视野逐渐清晰,这才看清几乎凑到眼前的、一张带着担忧的少女面容——正是阿依娜。 “早啊,阿依娜。” 林云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而晨光透过竹叶洒在阿依娜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额角有着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气,显然是一路疾走寻来的。 阿依娜见到他终于醒来,明显松了口气,小手抚着胸口,声音还带着点喘:“总……总算是找到你了……我、我绕着寨子找了好久……” 林云轩抬了抬眉,有些疑惑:“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阿依娜连忙摆了摆手,脸颊因为奔跑和些许窘迫而泛着红晕:“没、没事!不是出了什么事……是、是我自己……” 她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越说越小,“是早上才突然想起来,释古让我安排好你的住处,可、可我昨天只顾着带你去吃东西,后来又去采药,完全忘了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心里……心里很过意不去,也很担心,怕你在外面没地方休息……所以天一亮我就开始绕着寨子找你,找了好久,才在这边看到你……” 林云轩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笑道:“啊,这个……对不住,让你担心了,昨天我确实乱逛到这附近,看这亭子清静,风景也不错,索性就在这睡了,还挺凉快的。” “不,不是的!” 阿依娜却用力摇了摇头,抬起眼看他,认真道,“是我不对!才让林你在野外睡了一夜,连张毯子都没有……要是让释古知道我没有照顾好你,她一定会责备我的……” 说着,脸上又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林云轩的袖子,“先、先和我去给你安排的住处看看吧?虽然可能比不上你们大周的屋子,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有干净的床铺……” 林云轩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目光下意识地先瞟了一眼不远处白风萤所住的小院方向。竹墙静立,院门紧闭,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似乎人还未醒。 心下稍安,点了点头道:“行,那麻烦你带路了,走吧。” “嗯!” 阿依娜见他答应,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放松的笑意,转身在前引路。 晨光熹微,二人并肩沿着青石板路,朝着寨子中心坡地走去,林云轩一边听着阿依娜小声介绍着沿途的景致和族中风俗,一边暗自思忖着试炼和天枢石的事情,心神并未完全放在眼前。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片竹林边缘,小院竹墙后,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半个脑袋,眸子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不远处石板路上那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 目光落在林云轩与阿依娜那因为走路而偶尔轻轻碰触到的衣袖上,还有阿依娜侧头对林云轩说话时,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浅浅红晕。 原本就因为早起而没什么表情的小脸,此刻更是不自觉地绷紧了,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看着林云轩的背影,又看了看他身旁那个看起来乖巧又容易害羞的少女,鼻子里几不可闻地轻轻“哼”了一声。 小脸不知不觉间,气得有些圆鼓鼓的,像只偷藏了松果却被抢走了的松鼠。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偶遇 距离试炼,还有一天。 林云轩感觉自己活像那些被关在死牢里,掰着指头数日子,等待秋后问斩的囚犯。除了干等那不知具体是何滋味的铡刀落下,似乎也没什么能准备的了。 哦,倒也不算完全没有,至少在这寨子里,他还能时常“偶遇”白风萤。 她似乎真的很闲,或者说是对周遭一切充满了无目的的好奇,整天在寨子里漫无目的地乱逛。 林云轩远远瞧见了,便会不自觉地凑过去,只是每次他刚扬起笑容,想打个招呼,或者哪怕只是眼神对上一瞬,白风萤就会立刻撇开视线,从鼻腔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哼”,下巴微抬,脚步不停,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这感觉……似乎比昨晚在木依塔娅面前被她抓包时,态度还要恶劣几分? 林云轩摸着下巴,有点想不通其中缘由,自己好像没再做什么得罪她的事吧?昨天跟踪被发现,勉强算是个误会,今天可是光明正大的……呃,“偶遇”。 不过想不通归想不通,行走江湖这些年,脸皮厚度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哪怕对方眼神里的嫌弃都快凝成冰渣子了,林云轩依旧能面不改色地凑过去。 在又一次被无视的擦肩而过后,林云轩转身,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几步,没话找话:“今天天气不错啊……” 白风萤脚步不停,充耳不闻。 “我昨晚见着寨子东头有片野果林,这个时节果子正甜,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白风萤加快了脚步。 “唉,一个人逛多无聊,不如一起?就当……” 终于,白风萤再也受不了身后这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了,猛地停下脚步,鞋跟在地上“哒”地一声脆响,然后倏地转过身来。 她今日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此刻因为气恼,双颊飞起两抹明显的红晕。 只见她双手叉腰,努力挺直了本就纤细的身板,仰起头,瞪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少年,娇嗔道:“你烦不烦呀!干嘛老是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是没自己的事做吗?!” 林云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恼怒弄得一愣,随即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朗,落在白风萤眼中却是刺眼无比,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呵呵道:“巧了,还真被你说中了,现在我除了等两天后的……嗯,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还真就是无所事事。” “那不就是街溜子吗?!” 白风萤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语气里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 “呵呵,还真是。” 林云轩非但不恼,反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甚至还抱了抱拳,“多谢姑娘夸奖,这词挺贴切。” “你……!” 白风萤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甚至还有点享受的模样,气得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林云轩的鼻尖,指尖都因为激动而在轻轻发颤:“无赖!登徒子!你,你再不走,我可就要报官了!让官差把你抓起来!” 林云轩瞧着她这副又气又急却又拿自己没什么办法的娇憨模样,心里竟然莫名地升起一股奇异的……暗爽? 若是换了以前的白风萤,被他这般纠缠,哪里会只是叉腰骂人?恐怕早就一脚踹过来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得小脸通红,只能搬出“报官”这种对她而言恐怕也很陌生的威胁。 他这么死皮赖脸地凑上来,一方面,自然是存着万一的指望,希望能在日常接触中,唤醒她哪怕一点关于自己的记忆;另一方面嘛……咳,也算是对她往日所行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小报复。 于是,林云轩脸上的笑容更盛,两手一摊,肩膀微耸,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姿态: “好啊,报官,不过,这里可不是大周境内,没有县衙,也没有捕快。你上哪去报官?若是真让你找到了这寨子里的‘官差’,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刚好也想开开眼界,看看青衣羌国的官差,到底长什么样,威风不威风。” 白风萤被他堵得一口气噎在胸口,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脸鼓得越发红彤彤,指着林云轩,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下文来: “你你你你你你……!” 林云轩乐呵呵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准备看白风萤接下来的有趣表现。 然而,嘴角那点笑意还没完全漾开,身后便传来一道慵懒中带着明显戏谑的熟悉嗓音,让他瞬间后背一凉: “哦?这么想见见我们青衣国的‘官差’?这还不简单,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牢房’看看?” 林云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脖子有些僵硬地、慢吞吞地回过头。 只见身后几步开外,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二人一鹿。 为首的正是身姿高挑,着一袭靛青长袍的木依塔娅,此时她正双手环胸,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在她身侧稍后,站着略显局促的阿依娜,正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而那头通体雪白的灵鹿“小七”则温顺地立在阿依娜身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刚才还气鼓鼓的白风萤,一见到木依塔娅,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小跑着躲到了木依塔娅身后,但又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步,刻意与阿依娜所在的位置拉开了些许距离。 她一手拽着木依塔娅的袖角,一手指向林云轩,小嘴一撇,还带着点委屈:“释古!就是他!就是这个无赖,一直缠着我,怎么赶都赶不走!快把他抓起来!” 见白风萤毫不犹豫地向木依塔娅告状,林云轩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连忙挤出一个堪称尴尬的笑容,对着木依塔娅解释道:“您、您别听她乱说,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恰好路过,偶遇,嗯,纯粹的偶遇而已!见她一个人,就顺便……友好地打了声招呼,绝对没有纠缠!” 他越说声音越低,眼神也开始飘忽,不敢与眼前三人对视,任谁看了都知道这话说得有多心虚。 “哼!” 白风萤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毫不客气地拆台,声音里满是“你编,你继续编”的嘲讽,“谁家的‘偶遇’会一路跟在人家身后半个时辰,赶都赶不走?还‘友好地打招呼’?分明就是狡辩!释古,别信他,把他抓起来,吊在房梁上,拿细藤条抽他脚心!看他还敢不敢!” 林云轩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又羞又恼地看向白风萤,这丫头失忆了怎么报复心还这么强? “喂!” 他也顾不上木依塔娅就在面前了,没好气地反驳道,“你又不是青衣羌族的人,干嘛一口一个‘释古’叫得那么亲热?她跟你很熟吗?” 白风萤被他这么一呛,立刻梗着脖子回击:“我乐意!要你管!释古,抽他!” “你……!” “……” 眼看眼前这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木依塔娅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准备出声制止这愈发幼稚的争吵,身旁却有人先一步,怯生生地开了口。 “你、你们……你们不要吵了……” 林云轩看向眼前这个平日里羞涩怕生、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少女,此刻竟鼓足了勇气,向前挪了一小步,手指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脸颊微红,但目光却努力看向白风萤,柔声道: “肯定是……白姑娘你误会了。林、林他……不是故意要惹恼你的。他……他不是坏人。” 见一直怯生生的阿依娜,居然为了帮自己辩解而主动站出来说话,林云轩一时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竟有些感动。下意识地侧头,面带感激地看向阿依娜。 然而,这一幕落在正怒气冲冲的白风萤眼里,却如火上浇油。 她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看看面带感激的林云轩,又看看脸红怯懦却努力为林云轩说话的阿依娜,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她心口发闷。 她不由得再次双手叉腰,将矛头转向了阿依娜,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和讥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你看见了?还是说……他跟你解释过了?嗯?” “我……我……” 阿依娜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问得瑟缩了一下,脖子不自觉地往里缩了缩。 但或许是出于对林云轩单纯的信任,或许是不愿看到冲突加剧,还是努力仰起泛红的小脸,声音带着颤,却坚持道:“我……我相信林……他不是那种会故意纠缠的人……” “哟~” 白风萤拖长了音调,柳眉高高挑起,目光在阿依娜泛红的脸颊和林云轩之间来回扫视,语气里的酸意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地浓郁起来,“一口一个‘林’,叫得可真亲密啊!怪不得这么帮他说话!看来你们关系是挺好嘛!” “我……我没有……不是……” 阿依娜被这充满讽刺意味的话刺得面色更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眶迅速泛红,晶莹的泪珠眼看着就要凝聚滚落,急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无助地摇头。 林云轩见状,赶忙是往前一步,站在中间隔开了二人:“哎,你俩怎么还吵上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见林云轩居然敢挡在那个“小鹌鹑”前面,反过来指责自己,白风萤心头的火苗蹭得一下燃成了烈焰,黛眉倒竖,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直接伸出纤细的手指,一下下用力戳着林云轩结实的胸膛,带着汹汹的气势,逼得林云轩不得不后退。 “说?说什么?!说你这无赖不光脸皮厚,还到处沾花惹草吗?!” 她声音又脆又急,“先前还死皮赖脸缠着我,口口声声说认识我,有多么多么相识,一副情深义重的鬼样子!但是!你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当着我的面,就和另外一个姑娘家家的眉来眼去、腻腻歪歪,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吗?!” 她越说越气,指尖戳得越发用力,林云轩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脚下绊到一块凸起的石板,一个踉跄,竟噗通一声,一屁股摔坐在地,模样颇为狼狈。 白风萤也愣了一下,但怒气未消,居高临下地瞪着坐在地上的林云轩,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脸更红了些,像是刻意为自己找补,说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本姑娘跟你说这些,可不是因为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你跟谁亲近!一点都不在乎!哼!” 说完,还用力扭过头,留给林云轩一个气呼呼的侧脸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 林云轩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抬头仰视着身前这个脸颊绯红、眼眸晶亮的少女,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这一瞬间的恍惚,竟让他觉得没有丝毫违和感。 是的,就是这样。 蛮横,不讲理,明明在意却偏要嘴硬地说“不在乎”,生气时会像炸毛的小猫一样戳人、瞪人……这番模样,与他记忆深处那个小妖女,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涩与惊喜的情绪悄然蔓延。 难道……误打误撞,偶尔气一气她,真的有用?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她到底在气什么…… 而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木依塔娅轻咳一声,瞬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又弥漫着诡异尴尬的场面。 白风萤也像是被这声咳嗽惊醒,从那股莫名的情绪中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和言语有多么失礼和莫名其妙后,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又迅速染上了一层羞窘的薄粉。 只见其眼神闪烁,不敢再看坐在地上的林云轩,也不敢看旁边的木依塔娅和阿依娜,脚步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了几步,声音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结巴: “我、我……我逛够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先、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鹅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另一条巷口,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属于她的馨香,以及方才那鲜活生动的怒意残影。 林云轩看着空荡荡的巷口,有些怅然若失,但也只能拍拍手上的灰,从地上爬起身来。 而另一边的阿依娜,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珠,低着头,甚至没敢再看林云轩一眼,只是轻轻拍了拍白鹿,便是带着它朝着与白风萤离开方向完全相反的寨子外围小路走去。 霎时间,原本吵闹的街道中央,就只剩下林云轩自己,以及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木依塔娅,哦,还有四周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寨中族人。 林云轩坐在地上,刚想仰天叹息一声“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时—— “哎哟!疼!轻点!您……您揪我耳朵干嘛?!” 只见木依塔娅精准地揪住了他的一只耳朵,然后毫不客气地向上一提。 刺痛感让林云轩瞬间龇牙咧嘴,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那力道歪斜,刚才那点伤春悲秋的感慨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偏着头,疼得直抽冷气,又不敢用力挣扎,只能苦着脸向罪魁祸首求饶。 木依塔娅揪着他的耳朵,看着他这副狼狈吃痛的模样,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充满了“恨铁不成钢”和“怎么这么能惹事”的意味,随后松开拧着他耳朵的手。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在林云轩刚揉着通红的耳朵站稳,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修长的腿一抬,又毫不留情地踹在了林云轩的屁股上。 林云轩一个趔趄,向前冲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屁股上火辣辣地疼。 踹完,木依塔娅像是处理完一件麻烦的垃圾,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衣袂飘然,也自顾自地离开了。 四周围观的寨民们见连释古大人都动了脚,热闹看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值回票价了,发出一阵压低了的哄笑声和议论声,也三三两两地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刚才还充满火药味和戏剧性的集市街道,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林云轩一手揉着依旧发烫刺痛的耳朵,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屁股,站在原地,看着迅速空荡下来的街道,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委屈。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卷六:水中月镜中花 “轩儿……” “……” “轩儿……!” “……” “轩儿!” “啊?” 林云轩抬眼看着眼前的微颦着月眉的清丽女子,伴随着耳鸣,模糊间回了声:“……师姐?” 苏翎见他终于有了反应,长长舒了一口气,抬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去他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层细汗,声音一如往日的轻柔:“轩儿,你差点吓死我了!怎么走着走着,突然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喊了你好几遍,你才像是听见。” 林云轩只觉得脑袋还有些昏沉,但耳鸣渐渐消散,周边热闹的嘈杂声开始传入耳内。 环顾四周,熟悉的青石板街道,店铺两旁挂着红灯笼,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孩童的嬉笑声、商贩的吆喝声、熟人见面的寒暄声……一股脑儿涌入。 林云轩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疑惑道:“我怎么……在这?风萤呢?” “风……萤?” 苏翎闻言,微微一怔,眸中浮现出困惑之色,“那是谁?是新入门的师妹吗?” “师姐你莫要和我说笑了,” 林云轩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我之前还和她……和她……”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是顿住了。 和她……干嘛来着? 等等……风萤……又是谁? 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刺入脑海,林云轩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苏翎见他神色不对,眼中担忧更甚,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云轩有些发凉的手掌,熟悉的白桃体香包裹过来,竟是稍微抚平了心头的些许躁动。 苏翎盯着面前的少年,柔声问道:“轩儿,是不是今天起得太早,又走了这大半日,有些累了?要不,我们寻个地方歇息一会儿?” 林云轩沉默不语,脑中一片混乱,任由苏翎牵着,寻了一处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露天茶摊,待店家沏好一壶热茶时,后者为其斟满一杯,碧绿茶汤在白瓷杯里荡漾,散发出清雅香气。 林云轩捧起茶杯,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有些恍惚的心神稍稍安定,低头,对着杯口氤氲升腾的白雾轻轻吹了吹。 就在这时,一枚冰凉轻盈的雪花,悠悠地飘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苏翎摊开的掌心,瞬间化为一滴极小的水渍。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纷纷扬扬地从铅灰色的天空中洒落。 “下雪了!” 苏翎抬起头,看着棚外逐渐密集的雪幕,脸上绽开一抹浅淡的笑容,接着转头看向林云轩,眼中带着一丝小小的雀跃,“还是轩儿你说得准,每年除夕,总要应景地落一场雪才算圆满。” 而林云轩,则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有些出神地望着茶摊外渐渐被白色覆盖的街道、屋檐和行人匆匆的肩头。 是啊……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像……忘了许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忘。 今日是除夕。 一大早,自己便是和师姐向宗门告了假,趁着这难得的休憩日,下山来到这离山门不远的集镇,为新年采买一些必要的物件和零嘴。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杯中荡漾的茶影,微微摇了摇头,带上一抹自嘲意味的笑意:“希望这雪不要一直下到晚上就好,不然回山上的路,可就滑得厉害了。” 苏翎闻言,也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棚外的雪景。 茶香袅袅,雪落无声。 趁着雪还未下大,林云轩与苏翎匆匆买了些东西,便是赶了回去。熟悉的浮阳宗山门在纷飞的雪幕中显得巍峨而亲切,青石台阶上已落了薄薄一层白。 刚一跨进山门,还没等他们拂去肩头的雪花,一道活泼的身影便带着欢快的呼声扑了过来,直直撞进苏翎怀里,正是一直与其关系要好的小梅师妹。 “师姐师姐!你和林师弟下山买了什么好东西呀?有没有我的份!”此刻她仰着红扑扑的脸蛋,眼睛忽闪忽闪,写满了期待。 苏翎与身旁的林云轩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无奈的笑意。 林云轩摇了摇头,伸手探入自己背着的包裹中,摸索了一下,取出一只做工精巧、憨态可掬的布老虎娃娃,递到小梅面前:“当然有,忘记谁也不能忘记小梅师姐你啊。瞧瞧,这可是我拼了老命才从一群五大三粗,满身横肉的……呃,小孩子们的手里抢到手的最后一只,在山下集市卖得可火了!” 小梅顿时喜上眉梢,欢呼一声,忙不迭地把那色彩鲜艳的布老虎娃娃抱入怀中,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老虎脑袋,随后空出一只手,用力拍了拍林云轩的肩膀,老气横秋地称赞道:“不枉我平日里那么照顾你,小师弟!够意思!” 随后,她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却用在场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悄悄”道:“你放心,以后你和苏师姐之间有任何……嗯,小秘密,我都会帮你们保守,绝对不会和师父、师伯他们说的!我小梅最讲义气了!” “小梅!你、你瞎说什么呢……” 苏翎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如同雪地里的胭脂,羞恼地轻轻拍打了一下小梅的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林云轩,只见后者也是猝不及防,红着脸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飘忽。 “咳咳!”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刻意加重的的轻咳,在小梅身后不远处响起。 小梅脸上那得意又促狭的笑容瞬间冻结,僵在原地,脖子一点点地慢慢转过去,脸上的表情从僵硬,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十二分讨好意味的笑容,对着身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人影,规规矩矩地尊声道: “师……师父。” 而她身旁的苏翎和林云轩,闻声也是猛然抬头看去,脸上的红晕迅速被惊愕取代,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齐齐拱手,恭敬施礼: “师父……” “长老……!” 来人正是苏翎与小梅的亲传师父,浮阳宗的二长老,徐青。只见其身形挺拔,面容清矍,目光炯炯,颌下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 此时他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浮阳宗长老服饰,靛青色的袍服衬得他越发精神矍铄,若非他人告知,怎么也不像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头。 此刻,正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小徒弟身上。 徐青缓缓走上前,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正想往后缩的小梅肩膀上,让后者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目光扫过小梅怀里的布老虎,又掠过面色微红的苏翎和略显尴尬的林云轩,慢悠悠开口道: “方才,为师似乎听到……有人说什么‘保守秘密’,还‘绝对不会和为师说’?”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看着小梅有些微白的小脸,“小梅啊,来,跟为师仔细说说,是什么……小秘密,这么值得你这位最讲义气的徒弟,来帮师兄师姐们保守啊?” 小梅只觉得自己冷汗都快下来了,眼神拼命飘忽,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敢看自己师父的眼睛,怀里紧紧抱着布老虎。 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抬手指向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林云轩,喊道:“这个……那个……啊!对了!师父!小师弟说……说这次下山,特意给您也带了礼物!是、是份心意!我,我就不打扰您收礼物了!弟子告退!” 说完,她趁着徐青微微一怔、手上力道稍松的瞬间,泥鳅般一矮身,从师父的魔爪下挣脱出来,抱着布老虎,头也不回,撒丫子便是开溜,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只留下一串仓促的脚步声和飞扬的雪沫。 山门前,瞬间只剩下林云轩与徐青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苏翎站在一旁,看着林云轩瞬间僵住的侧脸,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和担忧。 林云轩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中疯狂哀嚎: 这该死的小梅师姐!又坑自己! 他兜里那点可怜巴巴的弟子俸银,买完年货和给小梅的布老虎就已经见底了,哪还有余钱给长老们准备什么礼物啊?! 林云轩只觉得此刻恨不得脚下立刻裂开一道地缝,好让他一头钻进去,太尴尬了这场面!但徐青那张颇具威严的脸就在咫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咬牙,心一横,干脆闭了眼,手在包裹里胡乱一摸——触手是一件用软布包裹的细长物件——也来不及细想是什么,便如扔烫手山芋般飞快地掏了出来,直直往前一递,声音都带了点破音的颤抖: “就,就是这个……!弟子的一点……心意!”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连山门口呼啸而过的寒风,飘落的雪花,似乎都停滞了片刻。林云轩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还有……身旁苏翎那极其细微的、倒抽一口凉气的声响。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莫不是,因为东西太便宜让徐长老不高兴了? 林云轩眼皮颤抖了几下,终究是扛不住这诡异的寂静,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怯生生地朝前方瞟去。 这一瞟,差点让他魂飞魄散。 只见徐青长老平日里便是有些严肃的脸色,此刻更是如腊月里冻硬的猪肝,混合了错愕、难以置信、以及隐隐怒气。眼睛此刻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林云轩手中之物,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这过于“别致”的“礼物”给噎住了。 而站在一旁的苏翎,更是杏目圆睁,素来沉静的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震惊和茫然,红润的嘴唇微张,看看林云轩,又看看他手里的东西,像是在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东西”。 林云轩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从头顶浇下,他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视线,挪向了自己那因为紧张而握得指节发白的手中。 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因为在他手中的,赫然躺着一支秀气的桃木簪子。 簪身打磨得光滑温润,呈现出桃木特有的深褐色纹理,簪头则是被精巧地雕刻成了一朵半开的木兰形状,花瓣层叠,脉络清晰,中间甚至点缀着一点不知用什么材质镶嵌的、米粒大小的莹白,恰似花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整支簪子线条流畅优美,手工极为细致,在雪光的映衬下,幽幽散发着一股清雅恬淡的木香。 平心而论,这绝对是一支花了心思、相当精美的发簪,若是戴在女子青丝间,必能增色不少。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前提是——它没有被它的购买者,在这样一个场合,以这样一种方式,当做“礼物”献给一位德高望重、威严赫赫的宗门男性长老! 要死!要死!要死!! 林云轩在心中发出无声的绝望呐喊,他怎么会把这个给摸出来了?! 这桃木簪子,是他今日在市集上,背着苏翎,偷偷在一个老匠人的摊前挑了许久才选中的。虽不是什么名贵材质,但胜在雕工雅致,香气清幽,他觉得很是配师姐清冷出尘的气质。 本打算趁着除夕守岁、气氛正好时,再悄悄送给她,算是一份……笨拙的心意。 可现在……全完了! 徐青的目光,终于从那只精致得过分、又显然与他自己没有半分相干的桃木簪子上移开,重新聚焦在林云轩那张已经吓得血色全无的脸上。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盯着林云轩,一字一句问道: “林云轩。” “你这小子,是认真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点那支无辜的桃木簪:“这簪子,且不论材质价值,单看这式样、这雕花,怎么看,也不像是应该送给一个大男人的东西吧?” “我……我……” 林云轩舌头像是打了结。 徐青微微眯起了眼睛:“还是说……” “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讥讽本长老,不像个男人?” “……不是!绝对不是!” 林云轩甚至在这一瞬间,连自己死后该埋在哪块风水不好的地里,似乎都想好了。 瞧着林云轩那副魂不附体的死样,徐青脸上那副刻意板起的吓人表情忽然像春雪般消融了,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带着戏谑和慈和的淡笑,抬手,毫不客气地揉了揉林云轩的脑袋,把那本就因紧张而有些凌乱的发髻揉得更乱了些。 “行了行了,瞧你这点出息,胆子比兔子还小。” 徐青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爽朗,带着几分调侃,“我有那么吓人吗?真能把你这皮小子给生吞活剥了不成?” “您……您没生气?” 林云轩的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跶,惊魂未定,看着徐青脸上真切的笑意,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生气?跟你这毛头小子?” 徐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林云轩手里那支被他攥得死紧、差点要捏变形的桃木簪,却并未点破。 “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再说了,打从听见小梅那死丫头胡扯开始,我就知道这‘礼物’之说纯属她为了开溜信口拈来的。本就是想逗逗你,没想到……” 徐青瞥了一眼那簪子,笑意更深,“你还真能掏出这么个‘惊喜’来。” 林云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随即,一股被戏弄后的羞恼情绪涌了上来,他理了理被徐青揉乱的头发,有些不满地看向笑得一脸促狭的徐青,小声抱怨道:“长老,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弟子差点以为今年的年夜饭要在后山吃了!” 徐青被他这副委屈巴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探入袖袍中,摸索片刻,掏出三封用红纸仔细封好的红包。 他先递了一封给林云轩,又递了一封给一直安静站在旁边、脸上红晕未完全褪去却也跟着露出浅笑的苏翎。 “喏,拿着。今日是除夕,团圆守岁的好日子,既然在这儿撞上了,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不能空着手。一点心意,晚上压在枕下,讨个吉利,来年平平安安,修行精进。” 接着,又将另一封红包递给苏翎,嘱咐道:“小梅那份,你就先替那疯丫头拿着吧,这会儿不知道又溜到哪个角落躲清闲去了,晚些时候你再转交给她。告诉她,要是敢弄丢了,或者拿去乱买零嘴,看我怎么收拾她。” “是,师父。弟子代小梅谢过师父。” 苏翎双手接过红包,恭敬应道,指尖触及那带着徐青掌心余温的红封,心头暖意融融。 徐青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他重新将手背到身后,仰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眼前这对并立雪中、青春正好的弟子,眼中掠过一丝欣慰与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洒脱地一转身,那崭新的靛青袍服在渐起的山风中微微拂动。 “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去。雪天路滑,小心些。” 留下这句简单的叮嘱,便是迈开步子,踏着薄雪,身影潇洒地朝着长老院的方向而去,很快消失在错落的殿宇与纷飞的雪幕之后。 山门前,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雪花落下的簌簌轻响。 林云轩与苏翎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嘴角微微上扬。 “师姐,我们回去吧。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嗯。” 两人并肩踏上山门内的石阶,向着门内而去,身后,是漫天的飞雪与逐渐亮起的点点灯火。 喜欢谪离请大家收藏:()谪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