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向导他只想拿我搞科研》 1、第 1 章 “十二号演习场全体人员请注意,第五次末世演习将于八月十五日零点正式启动,届时将随机投放一百名丧尸,整个演习过程不会造成人员死亡,演习时间为二十三天,请各位尽快熟悉十二号演习场,如有需求和疑问请致电8008208820。” 荣熠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盯着掉皮的天花板上挂着那一个烧得泛白的灯泡,抬手一把把床头柜上那个翻来覆去唠叨演习注意事项的收音机给按倒,收音机开始滋滋啦啦嗡嗡响,几声过后发出尖锐的鸣叫,荣熠把那口憋着的气吐出来,如此尖锐的响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摸摸脖子里的感应环,比起这次末世演习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前天他在大街上游荡的时候身体产生的异常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荣熠......荣熠......” 对讲机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来。 “在。”荣熠依旧盯着灯泡把对讲机拿到嘴边。 “来五嫂馄饨,地下有个储藏室,里面全是好东西。” “都有什么?” 荣熠扭扭脖子,最近抢物资抢得浑身酸疼,他可不想大半夜再过去搬矿泉水。 他参加过两次末世演习,上一次是五年前二号演习场的外星人入侵地球,那一次阵营和生存区域在演习开始前就划分好了,不需要他们到处抢东西,只是他上次的角色是一名光荣的鼻涕星人到处往人类身上甩鼻涕,最后演习结束还有个小孩儿为了报复他往他身上抹鼻屎。 末世演习每五年一次,五年前他从学校毕业被拉入第四次演习,结束之后回到社会上才发现,还是参加演习来钱快。 他用手指划着感应环柔和的边缘,带着这玩意儿的人此生只能在演习场里找回一点自尊,虽然塔里的目的是为了加大末世演习难度,提升人类面对末世的生存能力,让他们这些吊车尾对社会做出点贡献。 “我说你到底来不来啊?” “你先说里面有什么?矿泉水方便面我不干,就二十三天,仓库里囤的够吃二十三年了。”荣熠翻了个身把枕头底下的电话本掏出来。 这是他在小卖部捡的,用来记他上次搬了多少东西,到时候分配物资也好多劳多得。 他脑子不太行,记不了那么多东西,只能靠笔写下来才靠谱一点,不然施路平那群孙子总是坑他。 “矿泉水,方便面,法式小面包,压缩饼干......” 没一个荣熠感兴趣的,这些他都有。 “还有阿芬的相册.....”施路平压低嗓音在对讲机里说。 荣熠一个打滚从床上翻起来三秒钟穿上衣服:“等着,马上就到。” 在生命的最后二十三天里(伪),荣熠最希望的就是能再见一眼阿芬,那是一个卖面条的老头儿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人家看到他把围巾摘下来之后脖子上挂着狗项圈一样的感应环二话没说蹬着高跟鞋就跑了,荣熠眼里只留下她的倩影,久久不能忘怀。 那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如此美丽的女人。 荣熠一脚油门踩出去直奔五嫂馄饨,虽然他也不知道阿芬的相册为什么会在那里,不过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家遥远的馄饨店,阿芬涂着红色指甲油搅着面前热腾腾的馄饨,荣熠现在连阿芬的脸似乎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指尖一点红然后整根手指都泛着粉白。 他如果拿到阿芬的照片就能记起阿芬到底长什么样了。 不对,那施路平怎么知道阿芬长什么样?他明明只给他提过名字。 他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记忆好像又有些混乱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用大拇指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憋住,一分钟之后再呼出来,没用,脑子里还是很空。 他要去哪里来着?演习是什么时候开始? 广播里好像说的是八月十五日,今天......荣熠看看车上的显示器,八月十四日,晚上十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够他过去了。 可是他到底要去哪儿? “荣熠,听得到吗?”施路平在对讲机里叫他。 “听得到,你在哪儿?”他问。 “五嫂馄饨啊。” “路怎么走?” “啊?你在哪儿?” 荣熠左右看看,看到白底红字的牌子,便说:“新华书店。” 施路平让他沿着路往北,十字路口再往东......荣熠用笔在电话本上写下来,抽了个空踩一脚油门把车往前挪了两米,刚才车底下有个阴井盖,他感觉到那里有热气冒上来,不知道是什么气,反正对车肯定是不好。 这辆车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坚固度容量车速都达标的越野车,不能让它坏了。 荣熠叼着笔盖正在写着,突然笔盖从嘴里掉下去,他有些发愣,阴井盖往上冒热气这么细微的声音和温度他是怎么感受到的?他明明完全没有哨兵的感官。 他放下笔,从兜里掏出来他随身带着那个墨绿色的巴掌大的收音机,拉出来天线,打开,末日演习注意事项还在播报,他用力把收音机在方向盘上磕了几下,收音机里发出尖锐鸣叫。 荣熠的耳朵和脑子瞬时间好像被针扎着一样,很疼,他马上把收音机扔出窗外抱着头,收音机里的声音消失之后他耳朵里尖锐的鸣叫声持续了大约十秒才停下。 此时的荣熠脸上布满了汗,他微微喘着气,他怎么可能会有哨兵级别的感官?就算是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对声音的敏感程度也没有这么高。 “荣熠,你到底干什么呢?” 荣熠拿起掉在脚下的对讲机,听里面断断续续在喊他的名字。 “你是谁?” 对讲机对面沉默了。 “我他妈是你爸爸!”施路平大声喊。 “......”荣熠把对讲机丢到座椅上。 什么狗屁爸爸,他没有爸爸,这个满嘴骂骂咧咧的人他也不认识,他开着车继续往前走,他打算先回到他住的地方去再说。 荣熠沿着路往前开了二十分钟,突然猛踩刹车又停下,奇怪的感觉消失了,他为什么会往桥上走?他应该是要去五嫂馄饨去找施路平拿阿芬的相册。 “施路平,你还在吗?”他拿起对讲机问。 “在你大爷,你先回家,演习马上开始了。” 荣熠又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23:45’,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但是他没有功夫去想了,他得尽快赶回去。 今天已经是在十二号演习区的第七天,每次末世演习开始之前所有演习人员都有七天时间熟悉演习区,荣熠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十二号演习场的面积是最大的,这七天来他甚至都没能逛过来个遍,施路平决定他们固守一条最边缘的街区,然后熬二十三天等演习结束领一笔补贴之后一年都不用再干活。 荣熠没有任何异议,他不做动脑子的决定,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一般他的生活都由施路平决定,他只需要出力然后拿到自己相应的报酬就好。 他没有松油门,过了地下隧道之后就到了他们的街区,他对那一带的路特别熟悉,他知道有近路可以让他在十分钟内赶回家,把车和整栋楼都锁好。 黑色的越野车在只有微亮灯光的地下隧道里奔驰着,现在的隧道一片寂寥,大概所有人都在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等着演习开始。 荣熠看着码表,咬着牙只想再快一点,可是油门已经到底了。 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有一个多小时,怎么突然中间就跳过了一个小时,那一个小时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看到隧道出口的一点亮光,马上就能出去了,时间够用。 荣熠握紧方向盘冲出隧道,冲进布满灰尘的泥土路上,这里不好走,但是他的车技一流,这辆车也抗造,他可以更快回到家,一路上他撞碎了不少东西,大街上到处都是抢夺物资之后残留下的垃圾,甚至还有些许动物尸体,他的轮胎压过去之后在他鼻子周围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荣熠猛地一惊,他不会是压死人了吧? 这个血腥味儿过于浓重了,如果只是动物不可能会出这么多的血,他的车已经向前开出几百米,最后他还是咬着牙掉头回来。 演习失败提前退出顶多就是拿不到这次的演习补贴,如果他真撞死人那这辈子就完了。 他停在刚刚闻到血腥味儿的地方,打开车门下来,在他轮胎旁的是两只被压扁的鸡,他的车胎上还沾着鸡毛。 真的只是两只鸡,荣熠轻轻煽动鼻翼,可是这个味道过于刺鼻了,他好像是被人按着脖子塞进鸡血盆里一样,他的感官怎么会敏感到这种程度。 ‘哔——’ 倒计时第一声在空中响起,这是最后三分钟的倒计时,荣熠又马上上车,没有压死人让他松了口气,那就继续演习,目标是家里,把车送回去,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和窗户。 ‘哔——’ 第二声倒计时,荣熠已经看到他们在楼顶竖起来的天线了。 他一个方向盘左转,回到家门口那条街上,荣熠看到窗户边有个人,是施路平,他们已经回来了,就差他了,轮胎压过阴井盖,再往前三百米就到了。 三百米之外的东西他竟然也看得清。 荣熠用力眨了下眼,他要干什么来着? ‘哔——’ 最后一声倒计时。 “所有演习人员请注意,演习正式开始,请各位严格遵守演习规则,演习时间为二十三天,请大家努力生存至演习结束,如有需求和疑问请致电8008208820。” 荣熠看着三百米外的老破小居民楼,轮胎停在阴井盖上,突然一股强烈的冲击力把他的车往前撞了几米,方向盘猛地抵住荣熠的胸口,疼痛好像让他脑子里的东西又一次重新出现了。 他熄掉车下来,后面一辆被撞烂的车里还趴着两个人,荣熠看了眼时间,‘00:01’。 车上有只一把注册武器,没开刃的刀,他在回去和下车之间犹豫了几秒,下车。 他拎着刀走到那辆车边拉开车门,有安全气囊,有保护衣,没有流血。 “还活着吗?”他拍拍副驾驶的人。 没人做声,当荣熠要再拍第二次的时候那人猛地抽搐了一下。 丧尸,这盲盒一下就被他开到了。 只有一只,不怂,丧尸要攻击脖子,或者大脑,但是他的刀是未开刃的,也不能真把人爆头,这些被投放的丧尸都是带薪演习者。 他把副驾驶的安全带解开,抓着臃肿的安全衣把疯狂抽搐的人拖到地上,然后让那个人趴着,高高地举起刀,轻轻地落下,在丧尸的后颈上划了一下,这样应该就算一个人头了吧。 荣熠抬起头,朝着天空自信地比了个‘ok’,也不知道比给谁看。 他回车上拿出他的电话本和手指一般长的圆珠笔一笔一划写上‘丧尸人头数+1’。 这次他没有听到身后细微的响声,刚刚被他划了后颈的丧尸从地上爬起来,口水从嘴里流到脖子上,它扭了扭僵硬的四肢,而此时趴在安全气囊里的人哎哟了一声,他醒了。 “我怎么了?”他捂着被撞疼的脑袋。 荣熠听到声音转过头,刚刚被他按在地上的丧尸已经扑进了车里。 “啊!”车里传来一声惨叫。 荣熠的脑子猛地一疼,好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样,他抱着头蹲下,电话本掉在脚边,难不成他也是个隐藏款丧尸这两天才会这么反常? 疼痛消失之后他再睁开眼,眼前站着两个口水横流的丧尸。《 》 2、第 2 章 荣熠有些开始暴躁了,他这个脑子,从来都没好用过。 他从七岁开始正式被确认为d级分化哨兵之后就被送进了学校,一直到十八岁,依旧是个d。 在这个哨兵泛滥的时代里,他这种低级的哨兵是最不值钱的,有很多人初期分化为d级,经过十几年的学习之后在十八岁毕业那年甚至可以达到s级,像这种就属于努力型学霸,屈指可数。 其实学校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只要能达到b级就可以顺利毕业然后进入塔内,等着分配的工作,而荣熠这种从一而终的d,甚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学校反复评估是否真的为哨兵。 评估他的原因除了他比普通人好不到哪里去的五感之外,最重要的因素是他无论怎么学习也无法结成精神体,哪怕连一只耗子也没有,可是荣熠之所以每次又侥幸被评判为哨兵就是因为他异常发达的身体机能,还有一个曾经德高望重的教授级向导打开过他的精神图景,并留下一句‘很有研究价值’,然后就全球巡回讲课去了。 她走之后荣熠的精神图景再也没有被打开过,在他十八岁那年学校对他评估了两次,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他。 其实十八岁之前荣熠的脑子还没有那么难用,起码算是个正常人的智力,只是学不会哨兵的课程。 而当评估不合格要被放归社会时,他们终究是具有高于普通人攻击性的哨兵,从走出学校开始要在脖子上带三十年的感应环,那个感应环是特质金属制成的,很轻,能紧紧贴合脖子,感应环后有一个刺针会嵌入后颈,随时浅层感知哨兵的精神状态,一旦流放哨兵出现精神异样塔里就会派人出面解决,三十年之后精神完全平稳才可以摘除感应环。 除了这些他们在流放之前还会注射半年的针剂,用于抑制大脑皮层的一块区域,剥夺他们大部分的哨兵能力,荣熠觉得他就是在注射这半年针剂的时候把脑子给搞坏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慢慢变得健忘,稍微复杂一点的事他都要想很久才能明白。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脑子顶多算是迟钝,像今天这样一会儿变成空白一会儿又疼得死去活来还是第一次。 他站起来扭扭脖子,很烦,一起死吧。 那两只丧尸张开嘴朝他扑过来,荣熠本来想拿刀砍的,但是他实在是怕他拿着没开刃的刀都能把人砍死。 他在丧尸扑上来之前往后撤了一步,一把抓住一个丧尸的头发,抓住往上提要拎着它去砸另一只丧尸。 可是没拎起来,妈的,假发。 荣熠掐住那个丧尸的脖子,把那坨假发全都塞进丧尸嘴里,这只算是解决了,再怎么咋呼也不可能咬人了,至于剩下一只,应该就是那个开车的,脸都给撞肿了,荣熠有点可怜他,打算如法炮制再找点什么塞嘴里,他弯腰捡地上的报纸的时候听到了嘶吼声,声音很小层次却不同,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远近也不同。 他的听觉又变得敏锐了。 荣熠捡起地上的刀,听声音往这里接近的丧尸不低于十五只,他不可能一个一个往嘴里塞东西。 “对不住了兄弟。”他拎着到看向眼前的丧尸,他得知道怎么样才算击倒它们,并且在他变异前告诉施路平。 他用刀背在丧尸脖子上砍了一下,那只丧尸倒下扭动两下又爬了起来,嘴里塞着假发那只也朝他扑过来,荣熠又一拳打了它的头。 也没有用。 荣熠拎着把刀欲哭无泪,他总不能真把人脖子拧下来才管用吧。 有十七只丧尸靠近了,加上这两只十九只,荣熠估计的还算准确,这条街上除了他和这群丧尸空无一人,他奋力躲开这群丧尸,然后继续试着怎么才能‘杀’掉他们,他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条街,包括施路平,但是没人出来,毕竟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如何判定‘杀’。 以荣熠的身手这十九只丧尸威胁性不大,只是打不敢打让他的行动困难很多,一只丧尸扑到他身上,荣熠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恶臭从丧尸的嘴里冒出来。 这次的角色扮演还真是下血本了,他把脸挪开,突然被人照了一下眼睛,刺眼的光线让他的眼睛似乎失明了一瞬,等他再恢复视觉的时候趴在他身上的丧尸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咬下来,他迅速躲开,那道光还没有消失,他好像隐约看到丧尸的脖子上有根极其不明显的肉线,像增生一般。 他起身跳开的时候用手摸了一下那个线,中间可以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凸起,,于是他翻身压在丧尸身上,掏出匕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肉针。 被他压在身下的丧尸一动不动,荣熠看看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周围的丧尸还在围过来,他把那块肉针装进兜里继续对付剩下的丧尸。 如法炮制,果然关键就是那个肉针,他拿着一把沾着丁点血迹的肉针站在一堆一个比一个睡得香的丧尸堆里揉揉自己脖子,是不是他脖子里也有这种东西? “荣熠!” 荣熠抬起头,施路平在老破小里推开掉渣的窗户冲他伸出个大拇指:“牛逼!” “你就光站那儿看?”荣熠把刀捡起来丢进车里,一脚油门开到楼下,锁好车然后敲开楼道口的铁门。 “就这十几只,我知道你自己搞得定。”施路平给荣熠递上一瓶矿泉水。 施路平是在三年前认识的荣熠,在一个地下拳场里,那时候的荣熠靠着打黑拳赚钱养活自己,但是因为脑子不好使好几次刚拿到奖金还没捂热就被人骗得一毛不剩,施路平觉得他可怜,俩人就搭伙搞钱,直到今天。 “所以,怎么打?”他揽着荣熠的肩膀让他快说。 荣熠一口气喝完一瓶水,在沙发里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把血糊糊的小肉块丢到桌子上:“他们脖子里有这个,拔出来送他们睡觉就算完事儿。” “可以啊,藏这么隐蔽。”施路平虽有些恶心还是仔细端详。 荣熠拍拍施路平的腿:“对了,那个......拿回来了吗?” 施路平诡异一笑,从兜里摸出来几张照片:“就这几张,都给你拿回来了。” 荣熠忙把照片拿过来,是阿芬! 那双手他记得很清楚,红色的指甲油,粉白如玉的手指,还有这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原来阿芬长得这么漂亮,披着微微的波浪卷,脸只有巴掌那么大,笑起来柔和的像是一块能把他吸进去随意包裹的棉花。他看着照片上的脸蛋发呆,果然,即使到了现在阿芬还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这是阿芬?”他问施路平,“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你以前给我说的啊,”施路平正在给兄弟分发肉针,又坐回来指着照片,“我拉你入伙那天,你说让我帮你找阿芬,红色指甲油,红色大衣,黑色高跟鞋,卷发,美女,有酒窝,这不就是吗?” 关于这一点荣熠也已经不记得了,不重要,他把照片塞进衣服里面的内兜里,扣子扣好。 “荣熠,你真的,太纯情了,”施路平搂着他,“你们只是相亲没有看对眼,人家说不定现在都结婚了呢,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执着?” 荣熠目光呆滞地摇摇头,为什么呢?他也搞不清楚,但是他的脑子里就是时不时都会出现阿芬的那张脸,有时候感觉还能闻到她的味道。 “对了,你今天下午怎么回事?去哪儿了?有段时间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回话。”施路平这次神色很认真,他得知道他们唯一的战斗力今天下午的奇怪举动是怎么回事。 “我在前面街口突然失忆了,然后可能......昏倒了一个小时,”荣熠说完突然用拳头锤了一下手掌,“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有可能也是个丧尸,只是还没变异。” “你他妈的哦你大爷啊!”施路平飞快逃离荣熠身边。 他们按照原约定,荣熠回房间,门锁好,施路平给他足够的水和粮食,如果他三天没有变异的话那就可以出去,施路平还特意往他门上多加了几把锁,荣熠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有几只丧尸游荡的街道,心想他要是变成丧尸那必定不是几把锁可以挡住的。 不过这次演习的规模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啊,他们选择的这条街虽说比较偏僻,但是一整条街只有这么几只丧尸有些不现实,而且除了他们,还没有出现其他人类集体。 荣熠知道一定是有的,并且不像他们这个集体一样这么小白,那道光柱打到他的眼睛之后就一直照在丧尸的脖子上,那么打光的人第一知道他是哨兵,第二知道如何杀死丧尸,可能只是在等他去实验。 他是一直都不介意给人当打手的,他存在的价值也就那么多了。 “等一下,”荣熠晃晃脑袋,“今天脑子有点好用。” 感觉反复空白之后好像清晰了一点,动起脑子也没有那么顿了。 “真好。”他傻笑一声,又微微感觉到一丝痛苦。 脑子空白什么也想不起的那段时间,是真的很痛苦。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真的要变异了吗? 他又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响动,很快,好像是阴井盖。 可能是被丧尸踩到了吧。 他去洗了个澡,没有热水只有凉水,八月份冲凉水很舒服。 荣熠哼着小曲儿冲完澡裤子也没穿,毛巾一围就出来了,露出健硕的身体,饱满的肌肉还在散发着刚打斗过的热气。他拉开椅子坐下,打算记下他今天拿到的丧尸人头数,虽然他今夜的脑子好用了些,但是说不定明天就又不行了。 他拿起原子笔翻开电话本,最新的一页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荣熠的背上冒出了点冷汗,那行字不是他写的,曲里拐弯的比刚学写字的小孩儿写的都不如,但是他也依稀能看出那句话——‘想去找阿芬吗?’。 他的门锁着,窗锁着,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妈的,这次演习还闹鬼吗?《 》 3、第 3 章 凌晨三点,街上有丧尸在吼,荣熠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继续看那颗不亮的电灯泡,他听到了枪声,在很远的地方,应该是注册枪,打出来的子弹里带有药水,可以直接让丧尸休眠,这是所有演习者都知道的,但是枪的数量实在太少,他们没有找到。 所谓的演习计划并不是为了哨兵向导部队而进行的,所有演习人员几乎都是普通群众,或者像他这样的流放哨兵。 几乎每年国际上都有各种末世的传闻,所以加强全民的末世生存能力才是演习计划的目的,哨兵向导有自己的演习场,那里是真刀真枪,荣熠刚进学校的时候有幸去观摩过一次,当时他也以为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强大到上天入地,结果也只是校运动会上拿了个跳高比赛的第一。 全民是不会有枪的,这不合法,所以演习的枪屈指可数,更别说大炮。 他躺在那里静静听着,这把枪估计被一个不会玩枪的人找到了,根据枪的声音,连发间隔时间,以及操作度来讲这枪应该是几十年前的型号了,这么不停事儿的打子弹应该快没了。 果然没一会儿声音就停了,再没响起来过。 荣熠轻轻叹了口气:“浪费了。”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流逝,荣熠没有闭上眼,他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声音,他粗粗估算了一下,集中精神大概能听个方圆一公里左右,越远就越模糊,他还能闻到有人在做土豆炖鸡,味道不明显,估计也不近。 他太沉醉于这种五感发达的感觉了,甚至在想他要是现在回学校重新评估是不是还能把等级往上提一提?这样他还能有一个更体面的铁饭碗。 他闭上眼睛,继续感知窗外的世界。 【不想知道阿芬为什么会在那里吗?】 荣熠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他的神经在一瞬间完全紧绷起来,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人,确实他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他就是感觉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行字在和他对话。 他把阿芬的照片拿出来,紧紧地捏着,对啊,阿芬的照片为什么会在那里?还有这么多张,难道阿芬也来演习了吗? 荣熠端详着照片,照片里的阿芬是五年前的样子,虽说美女可能五年后也依旧如此美丽吧,但是总不能连衣服都不换。 再多的他就想不明白了,他想去找阿芬。 荣熠把窗户打开,丧尸对他构成的威胁不大,顶多就是生存失败,比起这些阿芬对他的诱惑更大,他或许可以英雄救美然后获取美人芳心。 他从窗户跳下去,轻而易举,然后把一辆自行车的锁给砸了,蹬着自行车就往五嫂馄饨店去。 深夜的街道没有路灯,刚刚被他杀死的丧尸也已经不在了,剩下几只游荡的慢吞吞跟在他自行车后面跑,他也懒得搭理。 毕竟是人,这个点按生物钟也该想睡觉了,所以这群丧尸现在特别没精神。 他骑着自行车压过阴井盖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他的自行车车轮压过去阴井盖没有明显松动,难道是他刚刚听错了? 算了,一个阴井盖而已,他蹬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五嫂馄饨离老破小并不远,路上他又挑了几个丧尸脖子上的肉针,还把他们放到土地上能睡得舒服点,他拍拍身上的灰,如果真的见到阿芬了这么灰头土脸的可不好。 按照施路平说的,那个地下储藏室在馄饨店的厨房里的灶台下面。 馄饨店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了,荣熠也知道阿芬肯定不会在这里,但是他得下去看看,万一还有什么能勾起回忆的东西呢。 他咬着手电筒把灶台旁的垃圾都挪开,用力把自己挤进去。他脖子都要断了,他一米八七的男人要挤进一个不到一米高的灶台里,太为难他,他就把一半身子留在外面,一半身子探进去找入口,那个入口也很小,像个老鼠洞似的,荣熠看着愁了半天,施路平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最后他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把自己塞进去,下面依旧是一个不大的空间,他勉强弯腰站起来,货架已经被搬空了,他到地下才发现还有一个暗门连着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不急,他先看看剩下些什么。 没什么有用的,施路平搜刮得很干净,他蹲在地上翻了半天垃圾,翻到一本相册,中间空了几页,可能就是有阿芬照片的相册。 其他的照片都是不认识的人,多是一些小孩儿,衣着打扮比较潦草,看起来脏兮兮的,后面还有一张照片也是几个小孩儿,他们身后有一个只拍了一半身体的成年人,那半截身子好像也是阿芬,穿着不一样,但是身形很像,荣熠把那张照片也拿走放进兜里了。 实在没有什么东西了,他打算从另一个暗门离开,突然脑子里又冒出来一句话。 【把所有照片都带走。】 荣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要那么多没用的照片干什么?他不会精神分裂吧。 他又把手电筒的光打向那个相册,想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又蹲回去,把里面的照片全都抽出来装进了兜里。 “这下满意了吧?”他给自己脑子里那行字说。 说完他竟然隐隐感觉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嗯】。 “救命啊。”他都要跪下磕头了,他刚刚是不是冒犯灶王爷了?照这样下去他去学校评估的时候学校会直接把他扭送到精神病院。 快走快走,一刻都不停留了,他把相册丢到地上,相册接触地面之后一阵空洞的响声又让荣熠停住脚步。 下面是空的? 他思索再三还是把手电塞进嘴里叼住,然后趴在地上敲了几下,空的,而且面积不小。 荣熠的心脏开始越跳越快,这下面应该还没被施路平发现,可是要怎么进? 他翻遍四周,没有什么机关,地板是水泥地,没有裂缝,墙上也没有缝,这就很奇怪了。 【走。】 脑子又开始飘字了,这个字让荣熠很满意,他也不想在这儿继续待着了,他就推开那个暗门,顺着走廊走,走廊里没有一丝光,他的手电筒照出来的光好像也被吞掉了一样。他加快脚步,马上就照到另一扇门了,那是出口吧,他也不知道,他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岔口,反正就两条道,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而且这扇门的路上还有一些零食袋子,看起来像被扫荡过的样子。 荣熠正要推门,突然脑子又告诉他【别动】。 他僵住没动。 【蹲下。】 他蹲下。 【屏住呼吸。】 他立马把气闭住,他到底在干什么? 荣熠刚要骂自己一声傻逼,可是就在闭气的一瞬间他听到声音了,脚步声,在那个储藏室里,又有人下来了。 这个脚步声绝对不可能是丧尸,是人类,那他还有躲的必要吗? 【别动。】 脑子又对他说。 那还是先别动吧,他的脑子锈了这么多年难得这么活跃。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把自己埋在黑暗里,手电筒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连眼睛也闭上了,他能很清楚的听到脚步声,心脏好像慢慢变得平稳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飘飘然,似乎被送进了另一个缺氧静谧的空间。 那个脚步声去了另一条路,打开了另一扇们。 【出去,别出声。】 荣熠听到那个脚步进了另一扇门十秒钟之后,脑子又发话了。 他站起来推开手边的门,然后爬出来,那里联通着五嫂馄饨对面理发店的一扇镜子,荣熠站在外面看着横在中间那条宽阔的马路,原来下面竟然有这么大的空间。 脑子里没有句子跳出来了,他一回头一个丧尸跟他脸贴脸,口水差一秒就滴在他衣服上。 “兄弟你回去一定要好好刷牙。”他抓住丧尸的头发把它按在树上用匕首挑出肉针。 午夜的丧尸攻击力很弱,这点可以分享给施路平。 当他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着啤酒给施路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施路平看着他眼睛抽了抽:“你不是在隔离吗?” “三楼,一蹦就下来了。”荣熠说得很坦然。 他又被施路平丢回房间然后封了窗户又加上几把锁,荣熠心想何必呢,施路平严肃地说:“你不变异就是最强战斗力,你如果惨遭变异那就是最大杀伤力。” 荣熠坐回去继续喝酒,他把兜里的照片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照片上一共有十一个小孩儿,一个成年男人,一个阿芬。 可是这些照片对他来讲又没有意义,他把它们丢在抽屉里,冲了个澡回来就彻底睡着了。 这一觉他似乎睡了很久,直到他听到广播的声音。 “所有演习人员请注意,第五次末世演习适应期已结束,接下来将进入正式演习阶段,演习期间不再投放物资,丧尸危险系数将会提升,存在部分流放哨兵加入演习,请在避免人员伤亡的情况下生存二十三天,如有需求和疑问请致电8008208820。” 荣熠从床上翻起来,窗户被封了,但是问题不大一拽就开,他只把窗户开了一条缝,仅仅一晚上竟然有这么多人感染,而且似乎灵敏许多,他推开窗户还有丧尸停住脚步转向他。 他闭上眼睛,企图听听这周围都是什么情况。 他......听不到了。《 》 4、第 4 章 荣熠的五感又完全恢复到以前普通人的水准,好像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他把窗户关上又坐回床上,失落感瞬间充满全身。 早知道昨晚就不睡了,多听会儿声也是好的。 广播里又放了一次刚刚那句话,部分流放哨兵也会加入演习,这种事一开始就是存在的,为什么要特意重复一遍? 荣熠摸摸脖子里的感应环,流放哨兵很好认,但凡带环的全都是,如果是正常人类还好说,如果是丧尸就有些难办,这将近两指宽的感应环在那里挡着,万一再碰上一个跟他一样能打的,那杀起来就太难了。 除非找到枪。 找枪也很难,怎么干什么都这么难。 他仰面躺倒在床上,毁灭吧,或者干脆躺到结束拿钱走人。 “荣熠。”施路平在对讲机里叫他。 “在。” “变异了吗?” “没。” 没过多久他的门就被打开了,施路平穿着外出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棒球棍进来,坐在他床边说:“我把一个流放哨兵给打了。” “你真牛逼。” “他追了我二里地。” “他也牛逼。” “现在应该快到楼底下了,我打算放你下去跟他单挑。” “......”荣熠张开嘴无声地骂施路平这个狗东西。 他坐起来开始换衣服穿鞋,他把靴子套上,鞋带绑紧,衣服都调整到运动最舒适的状态,和普通丧尸打不需要计较这些,但是流放哨兵再垃圾多少也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不能太轻敌。 “你真下去打啊?”施路平在一旁伸着脖子问。 “得试试才能知道流放哨兵怎么杀。” 他穿好衣服拿起他那把刻着虎头的军刀,那是他一个大哥去沙漠战场执行任务带回来的匕首,正儿八经上过战场。 他推开窗户,楼下挤了很多丧尸,这栋老破小不知道会不会被这群丧尸硬生生给啃干净,对了,这群丧尸平时吃什么啊?依旧是个未解之谜。 楼下的丧尸群中有一只极为壮硕,比起荣熠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体格在学校很常见,大多称为肉盾,主要就是一个抗击打,攻击上力度大于速度,尤其丧尸化了之后速度只会更慢,荣熠踩在窗框上,打这个哨兵不难,大家同被流放,那水平基本一样,速战速决,最主要的还是周围那群普通丧尸。 “我解决大的,你们解决小的。”他说。 “啊?我们也得上啊?”施路平还以为他可以躺赢了。 荣熠冷冷瞥他一眼,他这一跳下去一群丧尸张着嘴等着他,这孙子还想躺赢?那他不如和丧尸哥俩好呢。 “好好好,你先上,我随后。”施路平投降。 荣熠从桌子上拿了个他捡回来的鹅卵石,瞄准哨兵丧尸的脑门砸过去,那个哨兵被他砸得大声一吼,荣熠冲他吹了个口哨:“这里!” 他揣了一把石子,边砸边往对面三层楼房上引,上楼盖打是最好的选择,没有那群小的找麻烦,但是更麻烦的就是得把这个大块头引过去。 荣熠跳下去,丧尸一拥而上,在那之前他火速跑到对面扒着窗户几下就跃上三楼,他站在楼盖上继续砸那个大块头,等他砸完两把石子之后那个保留这一点人性的大块头终于想起来自己也可以徒手爬楼,流着口水顺着窗户也爬了上去。 荣熠本来还想摆个应战的姿势,谁知大块头上来就把他扑到地上,张嘴要往他脸上咬。荣熠马上抬起膝盖抵大块头的胃,这股蛮劲儿真是太大了,他竟然没办法一下把他推开。 大块头的口水流到荣熠脸上,荣熠没忍住干呕了一下,他一边用力撑住大块头的脸,一边争分夺秒去找脖子上的肉针。 他这次真是一下就挑战了一个王者局,流放哨兵就算了,带着感应环就算了,这人的脖子上还有褶,这他妈谁能找到! 荣熠努力把另一个膝盖也抵上来,腾出左手在大块头颈部摸了一圈,没有摸到。他有些焦急,快抵不住了,如果这次连找都找不到,那等下再挑就更难。他打算再试一次,他屏住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大块头,再次伸手找线的时候突然摸到一个划手的东西。 荣熠躺在下面瞪大了眼,他有些惊恐地看着大块头。 那个感应环不是黑色的,那上面缠了黑色胶带,胶带下面是红色,红色感应环意味着,这个人是重刑犯! 这种哨兵一般都关在塔里的监狱,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是这一秒钟的惊慌,大块头一把抓住荣熠的胳膊把他拎起来然后重重摔在房顶上。 疼痛席卷而来,荣熠从地上挣扎起来想把关节摘掉逃跑,可是大块头是直接抓住他的小臂,捏得他骨头生疼,他摘关节根本没用。他又被这样拎着摔了三下,最后一天他咳出一口血,他本来就不是抗打的肉盾,实在禁不起这么造。 顾不上什么规则了,这个大块头已经严重威胁到他的生命,他掏出军刀一刀刺进大块头的手掌。 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血流满地,大块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向,荣熠深吸一口气,那就只能废整条胳膊了,这怪不得他,任谁落到重刑犯手里第一要务都是保命,他用双腿缠住大块头的胳膊,想要借力直接拧断,没想到他正要发力大块头突然停住了。 接下来是无比诡异的一幕,大块头站在那里仰着头翻起白眼,浑身不停颤抖,荣熠顾不得他是怎么了,凭本能迅速挣脱逃跑,他双脚刚落地,突然又被人掐住脖子。 大块头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那几秒不存在,他掐住荣熠的脖子,又要上嘴咬。 完了,他要变丧尸了,荣熠一口气也呼吸不上来,他看着大块头的血盆大口,脑子竟然又一片空白。 他又在做什么?面前这个人是谁? 好臭。 太臭了,让他恶心。 这个壮汉好像要伤害他,他的眼睛捕捉到壮汉一瞬间的停顿,他把刀整个插进壮汉手里,那人的两根手指被削掉了,他迅速从壮汉手里逃脱出来,鲜血味儿让他的太阳穴通通直跳,他看着眼前扑上来企图再次咬他的壮汉,侧身闪开,然后跳到壮汉背上,压着他面朝下倒下去。 他隐约记得这个人刚刚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当玩具在地上砸,很疼,他抱起壮汉的腿拼劲全身的力气把人摔到另一边,太费力,那就不需要整个人摔,他用膝盖抵着壮汉的背,抓起他的头发,把壮汉的头一下一下拼命往地上砸。 “荣熠!荣熠!停下!” 荣熠又被人打了一拳,他双目赤红看着身后的施路平。 “别打了!你把他打死就违反规则了!” 这又是谁? 他转身抓住施路平的衣服扬起来就摔在地上,施路平很轻,他摔得很轻松。 “荣熠!救命!救命啊!”施路平大声喊。 荣熠听见有人在叫他,很耳熟的声音,是施路平。 “我操!”荣熠马上把手松开,“你在干什么?” “你他妈在干什么?”施路平鼻青脸肿地哭着冲荣熠大喊。 “我......”荣熠看看拳头上的血,又看看施路平的鼻血,“我打的?” “那他妈是我自己打的吗!” 荣熠又扭头看到旁边血肉模糊的大块头,他都做了什么?他用力把头磕向地面,连着磕了很多下,每一下都是从骨头传至全身的疼痛。 “行了行了行了,折寿啊!”施路平擦擦鼻血,按住荣熠的后脑勺。 荣熠把头抵在地面上,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又变成空白,他直起身子用力在自己头上锤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大骂:“操!” 楼下的丧尸嗷呜嗷呜跟着他叫。 “你是变身尸王了吗?”施路平有些害怕地看着荣熠。 “我没有。”荣熠站起来,他清醒得很。 他走到大块头旁边,这人已经一动不动了,还有气息,但是有点微弱,他把黑色胶带撕掉,确实是红色的,他在学校里的时候了解到的红色重刑犯是终身不得离开塔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感应环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的感应环都是根据颜色划分等级,红色是重刑犯,黄色是中型,绿色是轻型,所说白了他们带黑色的在普通人眼里和罪犯也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们回归社会也很难混。 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把这种人送过来的,还贴黑胶布伪装流放哨兵,他要举报,这场演习本身就违反规则了。 他跳下楼爬进老破小,冲进施路平的房间找诺基亚。 手机的投放也十分有限,他们七天只找到一部手机,并且没有充电器,还好诺基亚只要不用就超长待机,施路平跟着翻进来,撕了一卷纸擦着自己的鼻血,问他找手机要干什么。 “喂,我要举报。”荣熠电话已经打过去了。 “目前客服忙碌,请您欣赏一段音乐,耐心等待接通。” ...... 十分钟后。 “要不挂了吧,没电了。”施路平心疼他的电。 “喂,我要举报。”荣熠总算说了第二句话,虽然和第一句一样。 “请问您举报什么呢?”电话里甜美的声音询问他。 “有重刑犯被人伪装过后送进来了,而且我刚刚好像快把他打死了,这都违反规则了。” “您稍等,”过了十秒钟客服回复,“刚刚帮您查询了一下,您说的两点均没有违反规则。” “怎么可能,”荣熠不敢相信,“塔里怎么可能放重刑犯来和普通人对立?” “重刑犯如果企图伤害普通民众,塔内会采取措施,您也一样。” “所以哨兵之间互相伤害不在规则保护范围内?”荣熠将信将疑地问。 “是的。” 他深吸一口气,他要骂主办方的十八辈祖宗,哨兵的命不是命吗?让他们这群吊车尾打重刑犯?能当重刑犯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是a级以上了,就算做过注射抑制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要怎么打败他?”荣熠接着问。 “您已经打败他了呀。” 可是那个重刑犯都半死了!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荣熠挂断电话,把诺基亚还给施路平。 “所以是怎么回事?”施路平问道。 “哨兵好像不受规则保护,也就是说,”荣熠看着施路平的眼睛,顿了一下说,“我可能真的会死,或者半死。” “我操......这......”施路平低声喃喃,突然头看向荣熠,“不过我发现你这两天好像变聪明了。” “啊?真的吗?”荣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像是的,不过随即他的脸又冷下来,每次都是在一段空白过后他的脑子反应就会快一点,距离演习开始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基本能排除他尸变的可能,那剩下的一种可能,很可怕,既然哨兵已经和普通群众的保护规则割裂了,那另一类人很可能也加入了演习。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他被向导影响了。《 》 5、第 5 章 在这个哨兵烂大街的时代里,向导可以算是稀有物种,五年前荣熠离开学校的时候哨兵和向导的比例趋近100:1,那年之后哨向比例就不对外公布了,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数字倾斜得越严重。 荣熠还记得他刚进学校那年,上课的时候老师提起过,以前向导的数量还没有如此稀少,那时候觉醒的向导和他们一样需要通过十几年的考核筛选最终才能留下,可是几年前向导系统出现一次严重失误,大量向导死亡,并且有一批向导流失,当塔里再将他们找回来时,有一部分向导不再具有安抚力,向导素也微乎其微,完全失去了向导能力。 那之后向导的数量就急速锐减,一年比一年更甚,塔里不得已把所有能力不足的流放向导召回,现今社会上流放哨兵到处都是,而流放向导几乎为零,那次事故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每一个向导不论是能力高低都是塔里的宝贝。 他们怎么会舍得把宝贝放到演习场里来?如果真的有那一定是身边有a级以上哨兵层层保护,为什么还会来影响他这个吊车尾的精神? 荣熠坐在沙发上叼着牛肉干想了半天,是因为他的脑子和大家不太一样?其他人就算再废开个精神图景给向导进去逛逛还是游刃有余的,只有他不行,曾经尝试进入他的精神图景的向导都说他那脑子就像糊着水泥的水泥墩子,缝都没有,根本打不开,十几年只有那位教授进去过,荣熠现在还记得那种温柔的电流涌动全身的感觉,只有短短半分钟就足够他记一辈子。 作为一个无法被向导影响的哨兵只有两个极端,要么是传说中站在塔尖的s+,要么就是会被流放的d,很惨,他是那个d。 那既然能在这一天之内反复影响他,这个向导的能力一定很强,起码和那位教授不分伯仲。 如此强大的向导又为什么要影响他? 他把一整包牛肉干啃完,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向导在玩儿他。 他咬着牙把空袋子摔进垃圾桶,狗眼看人低的向导他见多了,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很多品行恶劣的向导仗着自己是学校的宝贝,拿他们这种低等哨兵寻开心。 学校里90%都属于安抚型向导,翻不出什么花样,最恶劣的行为就是刺激出青春期男女的生理欲望然后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学校也只是记个过就了事,至于控制型向导他们见都没见过,这类向导属于前线的武器,又极度稀有,不可能跟他们在一个学校学习。 这次影响他的向导也很恶劣,能在短时间内进入他的精神系并且把他的脑子都变成空白了,分明就是在玩儿他。 荣熠气完又拿了一包牛肉干坐回去继续啃,他心里有些忐忑,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没有那么废,只是那群向导水平不行? 要是能找到这个影响他的向导就好了,下次脑子里再冒出来字的时候他问问,这位向导大人能不能收了他,他无偿给他调教。 “你怎么笑得这么贱?”施路平走过来丢给他一张地图,“经九路和经八路打起来了,我听说打残了好几个,全都是带环的。” 荣熠拿起地图看着上面画的红圈,经三开外他都没有去过,离他们这里起码还有二十几公里。 “那里的丧尸量大吗?”他边嚼牛肉干边问。 “大,比咱们这儿大多了,听说攻击性也强,更像生化危机,”施路平坐在荣熠旁边把脚搭在茶几上,“咱们这儿的丧尸跟过家家似的,一脚就踹倒了。” 他们在经三路,最边缘的地区。 “反正咱们不去凑这个热闹,”施路平抓抓荣熠坚硬的大腿,“你就负责把这条街看好咯,可别到处乱跑。” “知道。”荣熠把地图丢回去悠哉地靠着沙发柔软的靠背。 他早就甘于平凡了,只是这两天心思才有点飘,他从兜里掏出来阿芬的照片,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庞大的空间,那到底是个什么?他把手垫在后脑勺下面看着阿芬微笑的脸,要不今天晚上再过去看看? 凌晨三点,荣熠又跳窗户跑了,这次他没有蹬自行车,本来是蹬了的,蹬到一半扔半路跑了,今天的丧尸夜晚的活跃度比昨天强很多,他蹬着自行车很累赘,只能边跑边躲。 他又叼着手电筒钻下去,这里和他昨天来时差别不大,这间储藏室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他草草看了一眼就推开门走进狭窄的走廊,打算去另一扇门里看看。 细长狭窄的走廊空气流通很差,他又有意憋着气,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他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看来并没有人跟着他。 荣熠对向导的能力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向导在多远的距离内可以对哨兵进行控制,如果是贴身控制的话,那那个向导离他那么近他却一直发现不了也是挺可怕的。 分叉口到了,荣熠感觉到一丝风,他把手电朝那扇门照过去,但愿门能打开。 荣熠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挪过去,那扇门里是未知的地方,要是在他眼前突然冒出一个活人那绝对比丧尸更惊悚。他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下门里面的响动,似乎没有什么声音,他蹲下照照门锁,被人撬开了,他就轻轻推开门打着手电走进去。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宿舍,几张上下铺的铁床上面已经布满了蜘蛛网,凌乱的被褥已经到了一扯就能轻松撕碎的程度,看来年月已经很久了。 荣熠蹲下去撕开两块布缠在自己的鞋上,这样他走起来几乎没有声音。 这间宿舍面积不小,大约三四十平,但是里面的床塞得很满,可行动的地方就小,再往里面走有一扇推拉门,里面是一个老式蹲坑和一个洗手池,厕所里还是有些许排泄物的,现在已经干了。 荣熠又从厕所里出来,心里更加奇怪,怎么会有个宿舍在地下?这里根本就不能住活人,难不成是有人被囚禁在这儿过? 他算算面积,这里顶多只有四十平,对不上,这个地下的空间应该更大才对。 他又走回去打算用自己的步数计算一下,等他走回到储藏室他更加可以确定一定还有别的空间,只是他没找到。 在下面待太久了,这种黑暗让荣熠觉得压抑得难受,算了吧,要不他就别那么大好奇心了,反正不管这地下是什么也是演习区内的东西,普通人平时也接触不到。 【很奇怪,明明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食物的日期却是新的。】 “对啊。”荣熠挠挠头,其实刚才他就在奇怪了,今天他吃的牛肉干就是施路平从这里搬出去的,还在保质期内,那是那间宿舍一看就是得有十年以上无人居住了。 “等一下!”荣熠大喊一声马上捂住自己的嘴,看着什么也看不到的四周小声说,“你来了?你是向导吗?”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又跑进他脑子里去的,还是在他完全没有感受到的情况下。 【回到宿舍去厕所找入口。】 脑子里那行字根本不理会他的提问,自顾自地给他发布施令。 “哦,好,”荣熠点点头就打着手电听话回去,边走边小声说,“你在哪儿啊?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你是学校的老师吗?还是塔里的指挥官?” 那行字没有跟他对话,荣熠推开门进去,径直走向厕所,他在墙上摸索着嘴里继续念叨:“你好厉害啊,我还没有被向导控制过,你能打开我的精神图景吗?里面是什么样的?” 厕所的墙上贴着白瓷砖,按照他在学校学过的侦查技能,必定会有暗门藏在瓷砖缝里,他趴在墙上边叩墙边仔细听,还在继续说:“我看到的东西你也能看到吗?你会按摩吗?就轻轻揉一下我的脑子,我以前被一个教授揉过,很舒服。” 荣熠又开始回想那半分钟人间极乐般的享受,突然头猛地一疼,他的脑门直直磕在墙上,他捂着头缓缓蹲下大口喘着气:“是你干的吗?” 【你话太多了。】 荣熠心里生出一丝不快:“你这两天没有经过我允许就擅自控制我的精神也违反条约了吧?还动不动就把我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我是个活人又不是黑板你说擦就擦,我还没有抱怨你还嫌我话多?” 脑子里不再冒字了,荣熠长吁一口气,姑且算是对方承认错误了,他又站起来继续细细找,在一块砖后察觉到异常,但是那块砖是水泥封着的,荣熠从地上捡了个凳子腿,用力朝那块砖砸,糟掉的凳子腿都打断两根那块瓷砖才有微微裂缝。 荣熠干脆直接握紧拳头一拳砸过去,那块砖比普通瓷砖更为坚硬,他的拳头上已经出血了,鲜血抹在瓷砖上,荣熠铆足全身的劲最后一击,把那块砖砸碎了。 里面是个圆形闸,他把手伸进去用力拧,生锈很厉害,他拧了一头汗才看到那个蹲坑好像动了一下。 荣熠当时就傻眼了,他不会还得爬下水道吧?这他妈也太强人所难了! 他盯着那个蹲坑,最后他还是一咬牙继续拧闸门,他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等出去了他必须要躺在床上让这个向导好好给他揉一下脑子。 蹲坑彻底被移开,那下面根本没有下水道,是一个沉重的黑色铁门,荣熠过去把它拉起来,里面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马上躲到旁边深吸了好几口气,还好他没有哨兵的五感,不然闻见这个味儿非死即伤。 他深吸一口气,叼住手电筒往下跳,这个洞并不深,三米左右,跳下去右边又是一条通道,他走过去之后再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一个更为宽阔的空间,可是空空荡荡的好像没什么东西,就几张床,几台仪器,仪器像医院的,又很像他在学校时候测精神力的,已经很老旧了,他也认不出。 “这里应该就是全貌了吧,你想看什么?”荣熠打着手电走到一张床边,看看上面的名牌,“宝音,名字还挺好听的,只有六岁啊。” 他又走到另外一张床边:“乔纾,这个七岁。” 其他几张床的名牌上岁数都不大,最大的一个十一岁,他突然想到那些照片,那群孩子年纪也不大,是不是就是他们?他马上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那岂不是就是说阿芬其实和这里的一切都有关联?阿芬是个......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阿芬到底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人家是个什么也不需要让他知道啊,他继续照着这里问:“你还想看什么?” 脑子里久久没有字回话,荣熠又叫了好几声,他的大脑一片平静。 那个人走了。 荣熠的手垂下去,站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他又一次被抛弃了,他叹了一口气,他这一生都在被反复抛弃。 他没再说话,又去翻翻那几个柜子,里面有几张破旧的记录表,他小心叠好装起来,这间屋子就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好歹把这地下的地图开完了,脑子里不用一直想着要往这里跑了。 他站在屋子中央又照了一圈,突然想如果哪天他们街区沦陷了躲到这里来也不错,就是可能闷了一点。 【跑。】 “啥?” 【跑!】 荣熠拔腿冲出去,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种时候听话就对了,他扶着两面的墙要跳上三米高的坑外,刚爬上去嘴里的手电筒照着一张居高临下的人脸,冷峻的盯着他,荣熠从头皮到脚跟瞬间凉了。 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张脸长什么样,那人一腿扫过去踢中他的头,嘴里的手电筒掉在地上,荣熠的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他觉得头好像从脖子上掉下来了。《 》 6、第 6 章 热,荣熠感觉自己被火烧着,是尸体都被火化了吗? 他的一生可真惨,七岁被迫离开家,十八岁回来的时候因为被流放太丢脸亲爹和他断绝关系把他扫地出门,二十三岁就死了。 如果还有来生,他要当个普通人,他想着眼角流下一滴猪泪。 【蠢货。】 “什么?”他睁开眼,眼前一片煞白。 头顶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还有挂在道路指示牌上的他。 荣熠恢复视觉之后定睛一看,他双手被铁链缠着,挂在路标牌上,脚下就是一群张着嘴在等他掉下来的丧尸,他离地好歹也有几米远,这群丧尸像长了脑子似的竟然都学会叠叠乐了,再差一点点就能抓住他的腿了。 “我操!”他马上把腿蜷缩起来挂在那里晃了晃。 好险,只差一点他就成了丧尸群的一份子了。 也不知道被吊在这里多久,荣熠的两条胳膊也快坠断了,他眯着眼仰起头努力看路标牌,经十路?他昨天晚上竟然被送到了这里?太可怕了,昨晚那个人到底是谁? 虽说他没看清楚长相,但是很显然是个哨兵,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而且没有带感应环,那就是个正式哨兵。 天啊,他仰着脖子长叹,这场演习到底有多少人下场? 还他妈把他送到了丧尸集中中心,这不是明摆着拿他喂丧尸吗? 他自己在这儿骂人没有用,得想办法先下去,他抓住铁链身体向上用腿夹住路牌,手上泄劲才能挣脱铁链。可是铁链说到底不是绳子,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挣脱,他现在头晕眼花失水过重,看这太阳应该是中午,这说明他在这儿暴晒一上午了,没把他晒成人干都算他坚强。 荣熠舔舔嘴唇,嘴上干裂翘起的皮划着他的舌头,挣脱不开,只能再疼一次了。 他闭上眼,张嘴咬着手指,直接掰断,疼得他头顶的汗又唰唰往下掉,一只手出来另一只就轻松了,那个大拇指也还好,能接回去。 在学校里他一直都只能靠□□输出,所以对身体的运用要比同期同学要高一点,不过大拇指还是疼,终究是伤到了。 脚下密密麻麻都是丧尸,他现在手里没有武器,这么贸然跳下去很大可能还会被咬,他只能暂时先在上面坐着继续让太阳烤。 过了很久,他吞掉嘴里最后一点口水,隐约听到鸣笛声,他眯起眼看前面翻滚着的空气里跑来一辆明黄的跑车,荣熠不禁在心里感叹,果然还是城里好,还有法拉利可以捡。 那辆法拉利上放着噪耳的音乐,脚下的丧尸一股脑向那辆法拉利奔涌而去,留下他脚下的只有寥寥几只。 法拉利带着那群丧尸调了个头消失在荣熠视线里。 “兄弟,你还好吗?” 荣熠低下头,下面有两个人,其中个子高的光头拿枪,略低一点的西瓜头仰着脸叫他。 这两人脖子上都有感应环,流放哨兵。 荣熠从上面跳下来:“那是你们的车吗?” “是。”西瓜头说。 “谢谢了。” “你就在上面傻坐着?我们要是不来你就打算把自己烤死吗?”光头处理完周围的丧尸走过来。 荣熠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一声,他确实是还没想到要怎么办。 “本来我们还说看看你能力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拉你入伙,”光头打量着荣熠嫌弃地摇摇头,“看来是一点用都没有。” 荣熠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自然是不爽,但是毕竟人家救了他一命,骂他也得挨着。 “我是没什么本事,”他顺着光头的话说,又问道,“你们是刚过来吗?” “不,一直在,看你在那儿荡秋千一上午了。”西瓜头说。 荣熠嘴角抽抽,还真是友好啊。 “你为什么会被吊在上面?”西瓜头又问。 荣熠沉默了几秒,这几个人他也不认识,说话还是有所保留的好:“我也不知道,就是抢物资的时候被一个哨兵打了头,睁开眼就在这儿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经三路,那里安全。” 西瓜头眯起眼略显疑惑:“你一个哨兵要回经三养老吗?” “对。”荣熠很肯定地点头。 光头嗤笑一声:“给你说了他没有用。” 看来这群人也知道经三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你不知道这次演习流放哨兵有重回学校的机会吗?”西瓜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观察荣熠的每个表情。 荣熠是真的不知道,他都没有听说过,他认识施路平之后连身份证都交出去了,连这次演习都是施路平给他报的名。 “我不知道,”荣熠摇摇头,又问道,“重回学校的条件是什么?” “要在主战场发光发热啊,”西瓜头朝他伸出手,“你可以加入我们,打团得分高。” 荣熠看着那只手迟迟没有握上去,他其实并不是很想打架,哨兵成团那对手肯定也是哨兵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少说也得残废几个,代价太大。 “回学校能当正式哨兵吗?”他问。 西瓜头把手放下去,摇摇头,神色略显失望:“不能,有半年学习机会和一次复评机会罢了。” 说完他看向荣熠的眼神带着些许鄙夷:“可是作为一个哨兵不就应该为此而努力吗?回归社会你又能做什么呢?” 留给他们的工作确实不多,混得好的可以当个保镖打手,混得不好就在工地搬砖。 “我还有朋友,我不能丢下他们自己在那里。”他又一次拒绝了西瓜头的邀请。 “那下次见面咱们可就不是朋友了。”光头鼻子里哼出一团气,把枪举起来吓唬他。 荣熠神色都没有动,这把枪型号太老了,后坐力也强,他不喜欢。 “不,还是朋友,”西瓜头对他笑着,手依旧在他面前伸着,“你如果打算回来,到广贸大厦去找我就可以。” “好,”荣熠握上去,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叫荣熠。” “和嘉冰。” “对了,你身后那根棍子可以给我吗?”荣熠指指和嘉冰背上背着的棍子,上面有条码,也是注册武器。 二十几公里的路他得有个趁手的武器才行。 “可以。”和嘉冰把背后的棍子给荣熠,这不是什么上等武器,打狗棍,他们还有很多。 荣熠再次向他道谢,拿着棍子转身跑了。 “他看起来没什么本事,”光头吸吸鼻子,“而且连哨兵的味儿都很淡。” 和嘉冰看着荣熠的背影,他只是好奇,昨晚把荣熠挂在路牌上的人是个正式哨兵,与其说他对荣熠好奇不如说他对那个正式哨兵的这种行为感到好奇。 “可能是他有什么本事我们没有发现呢,”和嘉冰把手揣进兜里,“你去找熊炬跟着他。” “还他妈贴身保护?”光头瞪大眼珠子。 “不,看看这二十公里的路他怎么回去。” 二十三公里,荣熠回到经三路已经晚上七点了,他手里的棍子早就给打断了,带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进去拿起两瓶矿泉水灌进肚子,要灌第三瓶的时候施路平从外面进来,一拳就垂在荣熠胸口:“你他妈跑哪儿去了?” 荣熠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眼神变得有些凶狠,还是不妨碍继续喝水。 “怎么了?”施路平咧着嘴,他手腕被抓得生疼。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次演习有流放哨兵重回学校的名额?”荣熠喝完第三瓶后才抓住施路平问。 施路平看向荣熠的眼神还带着闪躲,最后唉了一声承认:“知道,但是这次参加演习的流放哨兵少说也上百个,名额只有三个。” 只有三个,荣熠的眼睛黯淡下去:“所以你觉得肯定不会是我。” 施路平在荣熠肩膀上拍了拍,荣熠的随身档案上写着,那一届参与评估的哨兵有七百多号人,荣熠是733名,倒数第三。 “我觉得还是钱更实际一点,这才多久啊,残了好几个哨兵了,别说回学校,活着都难,你干嘛要去受那个罪?”施路平给荣熠撕开一包牛肉干。 荣熠拿一块塞进嘴里,平静许多。 施路平知道荣熠喜欢啃牛肉干,就像狗啃骨头一样,牙磨着磨着就冷静了。 荣熠想想也是,只有三个名额,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他拿着那包牛肉干上楼洗澡睡觉,直到他躺下那一刻才感觉到身上铺天盖地的酸疼,他只是跑了二十多公里怎么就这么累?是被吊了一上午的缘故? 他打开电扇,马上陷入昏睡。 “和哥,那个人,他好像有点不正常。”熊炬气喘吁吁回到广贸大厦32楼和嘉冰的房间。 “怎么不正常?”和嘉冰把膏药贴好,带上眼镜出来。 “本来他这一路上是躲着丧尸走的,躲避技能是很不错,后来都到经三路了,他突然停住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就往丧尸堆里扎,不过经三路丧尸少,战斗力也不强,他没打过瘾又跑到经四路找到一个流放哨兵的变异体,跟那个丧尸对着咬,把人家头发都薅秃了。” 熊炬说完光头觉得头顶一阵凉。 “我本来以为他是尸变了,结果那个流放哨兵被打倒之后他再回到经三路时整个人又变正常了。” 和嘉冰听完思索一阵,问:“能看到他的精神体吗?” “我当然看不到,”熊炬抠抠自己的感应环,“带着这玩意儿他就是有精神体也释放不出来吧。” “我觉得他就是单纯的有病。”光头说。 和嘉冰觉得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他还是笑笑:“不过也证明他的战斗水平不低,就算不是什么厉害人物过来当个打手也是够的。” “也是。”光头听完熊炬的描述承认荣熠是有点水平。 深夜。 【起来。】 荣熠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垂死病中惊坐起了,那个向导本事真大,他都快睡成死人了还能把他一秒叫醒。 “干什么?”他语气很不友好。 【回经十路。】 “我回那儿干什么?我放弃学校名额了。”荣熠闭上眼仰面躺下,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睡觉补充体力和脑力。 脑子里消停了两分钟,又开始咔咔往外蹦字。 【你的能力不足以回学校。】 “那你让我去经十路干什么?”荣熠眼都不睁。 【这里战斗力太弱,不够。】 “操......”荣熠牙缝里挤出一句骂人的话,“想打架你自己去打,或者找别的流放哨兵,你能控制我控制他们肯定更简单。” 这句话说完脑子里彻底静了,荣熠心满意足把手放在胸口继续陷入沉睡。 凌晨三点,老破小的门开了,值夜的小兄弟看着荣熠问:“荣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去打架。” 荣熠双眼空洞,坐上越野车一脚油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7、第 7 章 经十路的路牌下。 荣熠瞪大了双眼,瞳孔里透着愤怒和恐惧,他这次竟然到了这里才清醒过来。他不仅离开了经三,还开走了他们唯一的车,施路平会骂死他。 “你还在吗?”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说。】 十分冷酷的一个字。 “这里很多流放哨兵,个个都比我强,”荣熠紧紧攥着方向盘恳求似的说道,“放过我吧。” 纵使一天前他还说愿意无偿把自己送给那位向导大人调教,但是说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他沉醉于得到哨兵五感的快乐里,渴望时隔多年再度体验向导的安抚,可是这一切的代价竟然是他要把自己的大脑和身体一并上交。 失去自我的感觉太过于痛苦,那些短暂的快乐不足以让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我可以给你重回学校的机会。】 荣熠喉结滚了滚。 【只要你听话。】 “我如果不接受呢?”他哑着嗓子问出一句。 话音刚落他的双眼变得空白,再次感受到意识时和嘉冰正拽着他的两条腿在大街拖着他跑。 “兄弟你太沉了,对不住啊!”和嘉冰咬着牙继续拖着眼神涣散的荣熠离开那里。 他晚上一直在想荣熠的事,睡不着站在落地窗边抽烟,远远看到一辆车冲进他们的区域,他集中视觉看清楚车里来人后扬起嘴角一笑,以为荣熠想通来投靠他,就马上换上衣服下楼迎接,谁知刚走到路边看到那辆黑色越野朝路标牌撞去,撞了第一次又是第二次,直到那辆车撞得稀烂才停下,车盖开始冒烟。 和嘉冰马上跑过去拖着脑袋流血的荣熠离开,这车就要炸了。 还好今天下午他们提前把这片区域的丧尸全部清除掉了,不过声音这么大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引来一批丧尸。 “值班的注意检查,不要让丧尸靠近大楼。”他一边拽着荣熠的腿一边对对讲机说。 他费力地把荣熠拖离了二十米之后那辆越野车骤然爆炸,巨大的气流灼烧的和嘉冰脸颊滚烫,他看着那一片漫天的火光,心里默默哀叹,但愿不要被判定为他们私自使用炸弹才好。 他松开荣熠的腿,过去看看那两个没有一丝神色的瞳孔,在眼前用力摆手也毫无用途。 难不成这个人真是有病? 灭火的人陆续赶过来,熊炬和光头抬着荣熠丢到一边。 “他从刚才到现在眼都没眨过。”和嘉冰一直注视着荣熠。 “好办,交给我。” 光头说完就解裤腰带,掏老二,对准荣熠的脸,开闸放水! 荣熠一个轱辘从地上翻起来抬腿就要往那只鸟上踹:“你要干什么?!” “哟,我还以为死了呢,寻思给你浇浇水。”光头吹个口哨把老二塞回去。 荣熠刚恢复意识就看见个鸟对着他的脸,这可以列为他这辈子做过最可怕的梦之一,不过现在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那辆被撞得稀烂的越野车,他的额头还在流血。 那个向导不仅在把他当玩具,如果他不听话还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会这样,荣熠无力地垂下头,这么看来他好像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到底在干什么?自杀?”和嘉冰疑惑地看着荣熠问。 荣熠摇了摇头,把流到嘴边的血擦掉:“你们有向导吗?” 他这话一出不止和嘉冰,光头和熊炬也开始大笑。 “我说哥们儿,你当咱们是什么啊?”熊炬敲敲他脖子上的感应环,“流放哨兵而已,你还敢想向导?” “私自占有,藏匿,囚禁向导都是重罪,”和嘉冰走到荣熠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即使有,你也只是他们取乐的玩具。” 这次荣熠认可和嘉冰的话,他可能不能再回到经三了,施路平他们都是一群普通人,没什么战斗力只够苟且偷生,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个一直影响他的向导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他执意要回去,那下一次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挥刀向施路平也说不定。 “和嘉冰,”荣熠认真看向西瓜头,“让我加入你们吧。” “欢迎。”和嘉冰毫不犹豫再次伸出手。 —— 隐匿在黑暗里的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其实他更希望荣熠落单,他更好操作一些,不过这样也好,这里是流放哨兵的集中地,说不定他还会有更有趣的发现,荣熠也会有更多战斗机会。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老师扶着他的肩膀笑容和蔼。这次出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捡到荣熠这个废弃哨兵,果然像老师说的那样,很有研究价值。 老师已经失踪很久了,他只在老师的工作记录里看到过几句关于荣熠的描述——‘精神图景:空白;精神体:未形成;精神力:可挖掘;研究价值:高。’。这个‘高’是老师很少会给的评价,他在探入荣熠的精神系之前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当他突破精神系最外层的壁之后探入到精神图景里面,才知道老师写下这句话的心情。 白板哨兵很少见,一个人的精神图景完全空白本来就是理论上不存在的事,即使资料上有记载的白板哨兵精神图景里也会带有杂质,或多或少都有属于自己的精神力,但是荣熠没有,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甚至精神系外还多了一层保护层,这层保护层像水泥墙,是灰色的,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精神系,这不是向导建造的精神质壁,也不同于高级哨兵自我建立的保护层,像是荣熠自己长出来的,独一无二的。 如果这个人没有被流放,那现在一定被锁在塔里当实验品,将被所有a级以上向导进行实验。 可是现在只有他发现了这块白板,他才不会分享给任何人。 这块白板可以随他任意塑造,他是不会让荣熠轻易死掉的。 只有荣熠不停战斗激发精神力才能给他提供更多的建造材料,可这个人动不动就摆烂,他甚至把荣熠引到避难所故意让赵名扬发现他把他吊到经十路之后这人还能自己再跑回去。 第一次带荣熠去避难所是想拿照片,顺便试试自己的屏障能不能完整包裹荣熠躲避赵名扬的五感,实验是成功的,照片也成功拿到了,第二次他就是故意把荣熠往赵名扬手里送了。 那个避难所不能被外界哨兵发现,赵名扬又不能直接在演习区杀死荣熠,按照他对赵名扬的了解,果然是把荣熠扔进了丧尸堆里,只可惜这个人太不争气,那他只能来硬的,给荣熠一点小小的惩罚。 “你在吗?” 他听到荣熠在和他对话,他的精神力现在还和荣熠的精神系连接在一起,他可以实时感知荣熠脑子里在想什么。 如果是能力较强的哨兵就可以自行屏蔽部分脑内活动,除非老师那种级别的教授很少有向导能读取到,赵名扬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他对无法控制的赵名扬没有丝毫兴趣,荣熠什么都不会,他可以读到一切。 包括荣熠刚才在脑子里将他鞭尸的经过也感知的一清二楚。 【说。】 “我阻止不了你,但是能不能不要把我的脑子变成空白?” 荣熠在和他商量,他没有回话,答案是肯定不能。荣熠现在精神力太弱,只有把精神系完全屏蔽,自我意识和身体剥离,促使荣熠接近下等游离状态,主意识由他操控,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较强的战斗力,等到他把荣熠的精神图景和精神体建造出来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他当然知道这样会痛苦一些,对哨兵和向导双方的伤害都很大,但是效果最好。 这种战斗方式是他从学校毕业进入研究所的第二年研究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哨兵在体力下降战斗力减弱之后可以有短暂的回光返照,继续高强度输出战力,这个时间段由向导的能力和哨兵的身体素质决定,初期也取得了一定成果,只是没过多久他的这种战术就被列入战术违规条例里,还把他送去重新学人伦道德,还扣他半年工资。 —— 荣熠迟迟没有听到回复,他紧握的拳头不住颤抖,再一次在脑子里将这个不干人事的王八蛋反复鞭尸。 “和哥,经十经九路口挡不住了。” 和嘉冰的对讲机里滋滋拉拉传来对话。 “经九路?”光头面部表情变得扭曲,“是不是杜海那群人又要借机抢我们地盘?” “和哥,杜丽丽也在。”对讲机里又说。 “操!我就知道!”光头呸了一口唾沫。 和嘉冰陷入沉思,杜海是个流放哨兵问题不大,可是杜丽丽是重刑犯,a+级哨兵,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向导被关进塔中监狱,她的战斗力远在他们之上,昨天白天经八路的丽景公寓大楼就被他们两个吞下了,很多哨兵投靠过去。 现在他们的唯一优势就是热兵器,他们有四把枪。 可是子弹总归是有限的,而且目前没有人用枪,谁都不知道哨兵之间的战斗规则线在哪里。 “冰,打不打?”熊炬问他。 “打。”他说,他不能丢掉经十路。 荣熠在一旁站着心里默默哀叹,他刚入队就要去打架,一定是昨天得罪灶王爷了,回去要三根烧香。 “别担心,”熊炬满手心的汗抓住荣熠的胳膊安慰,“重刑犯也是有感应环控制的,他们用不了太多精神力,我们就......肉搏,你......很行。” 他想到今天下午看到荣熠跟丧尸对着咬的画面就觉得,这哥们儿有点疯癫在身上的。 荣熠扯着嘴角干笑两声,他好疲惫。 和嘉冰对着对讲机安排好人手,走过来对荣熠和熊炬说:“你们两个一组,光头开车带你们过去。” “我们到底是去打丧尸还是去打哨兵?”荣熠问和嘉冰,他对他们集体之间的战斗没有丝毫了解。 在经三路的几个小团体大家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一致对外的。 “打哨兵,但是那群人会利用丧尸趁乱偷袭,”和嘉冰上前面那辆车,上车前还给荣熠说,“不要伤害丧尸。” 这就是最难的地方。 荣熠和熊炬坐在车上,他很焦虑,熊炬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大白兔:“哥,吃糖,吃点甜的就不怕了。” 荣熠道了声谢,把糖拨了塞进嘴里,心里又开始怨那个向导怎么走之前不把那箱牛肉干搬上,这时候他得啃点牛肉干才能冷静。 光头突然猛踩刹车,荣熠晃了一下看到眼前乌泱泱的丧尸,这个量真的是经三路的十倍不止! “坐好了你们。” 光头说完踩下油门又猛打方向盘,熊炬和荣熠的头在一块儿像碰碰车似的碰了半天,两个人头晕脑胀,就看到光头在那儿打着方向盘躲过一波一波丧尸。 和他们并排那辆车突然开始放音乐,和他早上听到法拉利上的音乐一样。 “你们就是靠这个把丧尸引走的?”荣熠看着车边的丧尸慢慢减少,都朝着另一辆车奔去。 “对,呕,”熊炬干呕了一下,“不然没办法,太多了。” “这么多引去哪里?” “扔去经九。” 合着都在互相伤害。 车又被猛地一刹,熊炬一脑门撞到车座背上,眼前有几个人躲过丧尸围到车边,个个脖子上都带着感应环。 流放哨兵,来打群架了。 “下车吧兄弟们。”光头火一熄钥匙一拔,拎着脚下的耙子就开门了。 “哪来的耙子?”说完他又看到熊炬拎着个砍刀,合着就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摸出腰间的虎头军刀,刚打开门一个跟他身形相仿的黑背心一个鞭腿往他头上招呼,他下意识用胳膊挡住,同时用手紧抓住黑背心的脚腕,抬脚踹向另一条腿的膝盖,这几个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行的,黑背心的一条腿断了。 黑背心一声惨叫,周围四人见状又围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夹住荣熠,他们手里都有武器,可是荣熠只有军刀,他只能从下三路找突破,好在他在学校天天被体罚腿上功夫远超平均值,这两个人穿着限量版aj,军刀直接插进脚腕他们就算废了。 荣熠站起来看着手上的血,他越来越担心他会被抓进号子里去。 “哥!这个也给你!”熊炬朝他跑过来,身后还带着一个短头发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肌肉甚至比其他四个男人还要发达,应该又是肉盾哨兵,不过她的速度更快一些。 熊炬三两下跳到树上,他根本不是一个打贴身战的哨兵,他更倾向于侦察兵,当初被评为c级就是因为体能不达标,现在天天让他干架他真是做不到。 他蹲在树上看着荣熠和那个肌肉女肉搏,越发觉得荣熠的拳法和腿法以及应战思路很像他在学校的时候看过的一位体能老师的录像,那个老师似乎是个不败神话,第一次败就是惨死在战场上。 他兴致勃勃给荣熠叫好,不得不说和嘉冰招来这么多哨兵就荣熠让他最服,现在的荣熠和在经四路跟丧尸抱着对啃那个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肌肉女也被撂倒了,荣熠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打四,好在这几个人水平都和他差不多,光头那边的一个也解决完了,他叫荣熠和熊炬快上车,他们掉队了。 光头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出去,二百米之后荣熠突然说:“停下。” “什么?”光头猛踩下刹车。 “停下。”荣熠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抗拒。 那一串字又在命令他了。 【下车,上桥。】 “你们先走吧。”荣熠把熊炬身边的砍刀拿过来,下车甩上车门。 “你到底要干什么?”光头打开车窗冲着荣熠的背影大喊。 熊炬把脖子伸出去仰着头看了半天,突然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指着桥上那颗往下看的头,鲜艳的大红色头发很是扎眼,他颤抖着说:“杜丽丽。”《 》 8、第 8 章 光头的汗从他光秃秃的头顶流到脖子里,这就是a+哨兵的压迫力吗? 不管是哨兵还是向导,s+和a+的能力相距甚远,但是a+和s的能力界限却很模糊。 从a+往上数三级都属于高级哨兵,绝大多数高级哨兵都是天赋挂,纯靠努力拼到高级的少之又少,所以这群人里不乏一些自视甚高的家伙,为了限制他们每次评级都会有服从性评估与精神控制性的评估,而a+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人和s的区别就是服从性评估没有达标,光头十分确定,杜丽丽就是其中一个。 杜丽丽趴在大桥栏杆上,瞪得浑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脖子上的红色感应环和她的头发一样火红,熊炬觉得自己就像只黑夜里雪白的兔子,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随时等待着杜丽丽悄无声息地俯身冲下把他抓走生吞,他抱着头开始发抖,光头稳着声音骂他:“没出息的。” “我有什么办法啊,”熊炬把自己缩成一团,“她是雕鸮我是兔子,天敌啊。” 熊炬作为一个哨兵一直不愿提起他的精神体只是一只雪白的兔子,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家是做麻辣兔头的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光头仰头看着荣熠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上桥,杜丽丽的眼睛从他们车顶移开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个荣熠胆子怎么这么大?他的精神体是什么啊?熊还是豹子啊这么虎。” “肯定不是熊也肯定不是豹子也肯定不是虎。”熊炬吸吸快流到嘴里的鼻涕。 “为什么?” “这么强的精神体怎么会被流放。” “倒也是,”光头把车开到桥下隐蔽的地方然后用对讲机呼叫和嘉冰,“冰啊,我们在涵洞桥下被杜丽丽堵住了,荣熠跟她单挑去了,你们快点派人过来。” “单挑?”和嘉冰这一嗓子把正在集中精力开车的哥们儿惊到了,他捏了捏眉心对光头说,“我也被堵了,现在过不去,让熊炬回去拿枪。” 光头在对讲机里沉默了一阵,良久才问:“你是说什么枪?” “以防万一。” 光头啐了一声,他是不明白和嘉冰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个荣熠,顶多是能打一些,竟然要为他动用枪。那枪不是打丧尸的药弹枪,而是他们自己做的火/药/枪,今天晚上一旦用了那他们必定全组淘汰。 “把枪拿过来给我,不要给他。”光头对熊炬说。 熊炬点点头马上猫着腰蹿下车,光头继续在桥底注视着桥上的动静,就算拿枪主动权也得在他手上,除非荣熠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不然他是不会开枪的。 荣熠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他都想给脑子里的不速之客跪下了,a+哨兵他怎么可能打得过,之前那个重刑犯只是个肉盾他都耗了半条命,这个向导是存心要把他一条命全玩儿完吗? 【不用紧张,你打不过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打?”他尽量压低声音说。 【练练手。】 “练你大爷!”他忍不住骂。 【全力应战。】 荣熠在杜丽丽十米之外停下,攥紧手里的砍刀。 【我不会让你死。】 这是这一晚上他听过唯一舒心的话,可是他死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演习到现在也没有人员死亡。 他怕残。 【也不会让你残。】 “好,你说的。” 荣熠努力让呼吸沉稳,他控制五感的能力不足,因为五感差所以在学校也只是草草一听,可是一旦向导入侵他的精神系他的五感就会急速加强,躺在床上的时候倒还好控制,在打斗中就容易分身乏术,他只能现学现卖,先把最常用的视觉和听觉高度集中。 杜丽丽火红的头发被桥上的夜风吹得向后飘扬,她的眼睛从来都不用眨似的,这么圆的眼睛在这张娃娃脸上应该很可爱才对,可是现实却让人不寒而栗。 “流放哨兵,真不要命。” 她揣在兜里的双手只拿出来一只,够用了。 杜丽丽的精神体是雕鸮,悄无声音行动迅速,快准狠是她的优势,即使她现在无法释放精神体,精神力只能达到正常水平的30%,但是区区流放哨兵,哪怕她只用10%也能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十多米的距离两秒钟不到杜丽丽异于常人的手就出现在荣熠脸边,这一击荣熠躲开了,长长的指甲只划伤了他的脸,他看到杜丽丽的手比男人还要宽大许多,手指略微粗壮,苍劲有力,长长的指甲上贴着小草莓的美甲片十分违和,那副美甲片划过他脸边就给他削掉一层皮,脸上的血从那道口子上流下来。 这一击躲开荣熠完全没有停顿的时间,下一击紧随其后,他用砍刀挡住连连后退,他从桥头被打到桥中,光是躲避已经耗尽他所有精力,根本无暇还击。 “还可以,比之前那些稍微强一点。”杜丽丽和荣熠调了个位置,她依旧一手揣兜,呼吸平稳。 荣熠微微弯着腰,他需要大口喘气,拿刀的手已经不稳了,再来一轮他估计就会被按着打。 这时候那个死向导怎么一个屁都不放了? 【该攻击了。】 “你说她还是说我?” 【你。】 荣熠一声冷笑,他不是该攻击了,他是该送死了。 杜丽丽马上捕捉到那个笑,一张娃娃脸垮下来:“你是在笑我?” 随后她根本没有给荣熠解释的机会,她用刚才两倍的速度冲过去,左手直击荣熠的脖子,这一击她没有手下留情,竟然又被挡掉了? 荣熠弓着背滑向对面,杜丽丽,灵活,攻击力基本在上半身,底盘弱,那他只能把背暴露出来牺牲一下才能有反击的机会。 他俯下身以背部迎接杜丽丽的攻击,美甲在他背上划过,衣服和一层皮一起飞向河里,荣熠锁住杜丽丽的腿,她下半身瞬间失去行动力,那把未开刃的刀在杜丽丽腰部猛力一击,之后他迅速松开手跳开,杜丽丽向他背上直直袭下来的爪子扑了个空。 杜丽丽低头看看自己的腰,那一击让她很疼,她抬起头再看向荣熠的时候脸上带上了一抹阴森的笑。 荣熠看着桥下的水泥路,要不一头跳下去摔死吧,他没力气了。 杜丽丽感觉得到刚才这个人躲避加上给她那一击几乎用尽了身上的力气,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反击了,但是她腰上那一下实在很疼,她不能杀死他,那就给他的腰掏个窟窿好了。 荣熠垂着头靠在桥边站着,杜丽丽这次对准他的腰部攻击,她的指甲已经快要插进肉里了,荣熠手里的刀竟然径直朝她的指甲砍下去,这个速度远远高于荣熠刚刚的行动速度。 她还没来得接上下一击,手向下落下去的一瞬荣熠的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这只胳膊,手劲也比刚才更大了。她有些不可意思地看向荣熠那双空洞的眼睛,这个流放哨兵在耍什么花招?但是不怕,她刚刚只是热身而已。 光头一直集中精力注意着桥上的打斗,他的脸色越看越沉,荣熠明明刚刚已经要不行了,突然竟然控制住了杜丽丽,现在还把杜丽丽逼得用双手战斗。 只是荣熠的打法现在变得了无章法,似乎也感觉不到疼和累似的,他钳制住杜丽丽之后张开嘴一口咬上杜丽丽的肩膀,光头浑身一颤,看来熊炬说得荣熠跟丧尸对着咬是真事儿啊。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丧尸? 杜丽丽大叫一声,她是被荣熠从背后钳住咬下去的,她一脚踹不开,指甲都插进荣熠心口了这人还不松开,她铆足劲舍弃肩膀上一块肉才逃脱,血腥味儿瞬间弥漫开来,荣熠把嘴里那块肉吐掉,留下满嘴鲜血。 “你是丧尸?” 荣熠没有回答,胸口还流着血又朝她冲过来。 “丽丽,别打了。”杜丽丽正准备继续迎战,杜海在对讲机里叫她。 她肩膀的血还向外涌着,恼怒地瞪了荣熠一眼转身跑了,那个流放哨兵还在她身后追,直到她跑过这座桥才停下。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荣熠一眼,倒下了? 荣熠趴在桥上一动不动,他刚刚恢复意识,五脏六腑的疼瞬间席卷而来,他痛苦地呻/吟着,胸口还流着血,他拼尽全力动动胳膊腿,都还在,都能用,除了胸口那五个指甲印和大大小小的伤,没有残,骨头似乎也没有断。 他松了口气,继续在那里趴着。 光头跑上桥的时候熊炬正好抱着枪回来,他看到荣熠泪就飚了出来:“头哥,他......死了?” “没死,”光头朝荣熠跑过去,拍拍瞪着眼睛还在喘气的荣熠,“你小子可以啊,你把杜丽丽打跑了!” “真的假的?”熊炬兴奋地甩着鼻涕压在荣熠背上抱着他哭,“哥你太厉害了!我以后都跟着你混好不好啊哥!” 荣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本来气就不顺,刚刚熊炬一整个人压下来他直接吐出一口血。 “完了,你把你哥压死了。”光头对熊炬说。 —— 在桥下的绿化带里蹲着的人紧锁着眉头,荣熠没有精神体,所以他在给荣熠打通五感之后首要任务就是给荣熠搭建精神图景,从而孕育一个精神体,这样才能更大程度激发出精神力。 这是他第一次搭建精神图景,正常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图景和精神体都是自己形成的,从未被外人搭建过,他也只能摸索着一点点来。 精神体无法具体到物种,那就引导,哺乳类动物和人类最容易兼容,善于战斗的哺乳类动物多生存与草原或森林,精神图景的建造就定在这两个方向。 还有一个问题,精神体的危险等级太高,如果荣熠撑不住可能会被精神体吞噬掉,等级太低又会失去研究价值,狮虎熊暂时放弃,豹子危险等级比狮虎熊低一级,可以尝试,狼、犀牛,野牛也都可以列入引导范围。 通过这次战斗,他发现荣熠咬合力很强,反应也较为灵活,但力度达不到他的要求,大型食草动物几乎可以排除,会是什么呢?《 》 9、第 9 章 杜丽丽一屁股坐回车门都被打得凹进去一半的车里,抽出两张湿纸巾开始擦她指甲缝里的血。 “为什么不让我打了?”她把带着血的湿巾砸到车窗上。 “那个人已经到极限了,你再打下去他说不定会死。”杜海集中精力开车,他刚刚和经十那群人交过手,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我感觉他还能打。” 杜海没有做声,那个哨兵给他的感觉不太对,他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人咬着杜丽丽的肩膀,一个流放哨兵能把杜丽丽牵制住并咬掉一块肉本来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而且那个人胸口都快被捅穿了竟然还能继续追赶杜丽丽,这不应该是一个带着感应环的流放哨兵的能力。 “今天到这里就够了,咱们本来就是来探一探路,”杜海柔声哄着杜丽丽,“而且我是你的监护人,我得保证你的安全。” 杜丽丽把肩膀绷带草草缠住,哼了一声靠在座椅上:“你说你非要回那破学校干什么?” 杜海嘴边的弧度依旧在,杜家这一辈四个哨兵一个向导,四个都是a级以上,只有他被流放了,他在家族里抬不起头,成为笑柄。杜丽丽永远无法理解他,但是不重要,他只要能回去一雪前耻,把这感应环摘掉,家里就没有人敢再嘲笑他。 他抓住杜丽丽的手:“你不想让他们重启调查吗?” 杜丽丽的脸上变得阴沉,死死盯着车前那两道光线,她粗壮的手握起来,几乎要把杜海的手指握断,杜海一言未发,眉都没有皱。 良久,杜丽丽松开手:“你不会是想说那个人可能是塔里要找的人吧?” “还不知道,现在看不出什么,多留意他。”杜海的手放回方向盘上时已然成了紫色。 和嘉冰赶回广贸大厦时光头已经带着荣熠回去了,他给荣熠开了个房间,就在和嘉冰旁边,医生正在给荣熠处理伤口。 “不愧是哨兵,这个身体真耐造。” 程晨把绷带缠好拍拍荣熠健硕的胸肌,胸口被抠成这样要是他们普通人早就昏厥了,荣熠竟然还能拿着电话本写字。 “怎么样?你还好吗?”和嘉冰走过去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荣熠。 “还行。”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疼更让他难受。 他总觉得他的脑子现在好像已经不是他的一样。 “你这写的是什么?” 荣熠把电话本给和嘉冰看,上面写着和杜丽丽对战的心得,旁边甚至还画了只鸟。这个心得只写到他在杜丽丽腰上那一击,后面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们对这次演习了解的信息应该比我多吧?为什么会有重刑犯加入?”荣熠问和嘉冰,这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出现重刑犯我们也很诧异,但是我觉得可能就是用来筛选那三个名额的吧,”和嘉冰推了下眼镜,“你没有发现这次演习流放哨兵人数特别多吗?要从这么多瘸子里挑出三个将军也不是件容易事。” “和哥怎么还这么说自己呢,我觉得你们都挺厉害的。”熊炬缩在沙发上嚼他的大白兔,在他的世界里比他能打的都是厉害的。 “可是......”荣熠抓抓头发,“我就是觉得这次演习很不正常。” “确实不正常,之前四次演习的目标都是生存,而这次演习里生存只是普通人的目标,几乎所有流放哨兵都是为了那三个名额而来,我们和普通人被割裂开了。” 荣熠闭上眼睛,把喉咙里还带着血腥味儿的唾沫咽下去,他不是冲着名额来的,他只想拿钱走人,可是他脑子里那个向导就是不愿意。 到底图他什么?图他的肉/体还是图他的钱? 和嘉冰看荣熠闭着眼一动不动,就把窝在沙发上吃糖的熊炬拽起来赶出去,程晨留下几包药,让荣熠睡觉前吃掉,然后和熊炬一起走了。 “你今天的表现很让我惊喜,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单独对抗a+哨兵。”和嘉冰把药递给荣熠。 他本来要去拿一瓶矿泉水给荣熠喝,刚拿到水一扭头荣熠竟然把药都倒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你们就真的没有想过身边有向导存在?”荣熠干嚼着药片眼都不眨。 和嘉冰又把手里的水放下,笑道:“你身边有向导吗?” 荣熠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说实话,向导加入那对我们就更不利了,毕竟向导的数量那么少,给谁都不公平,”和嘉冰说完眼底好像有股迷恋的痴态,“不过如果我有向导的话,那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去珍惜她。” 荣熠努力仰着脖子看着和嘉冰,他觉得这种人才配拥有向导,他心里开始盘算要不要把那个向导大佬给和嘉冰签个红线,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你早点休息,睡个好觉,明天有异常我再叫你。”和嘉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恢复笑脸给荣熠道晚安离开。 房间门被关上了,剩下荣熠一个人躺在高级行政房里,他打量着这间屋子,很大,很豪华,床很舒服。 他还蛮想叫施路平他们一起来的,可是现在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是让他们在经三待着吧,起码能安稳度过演习。 “你在吗?”他对着空气说。 无人回应,看来不在。 荣熠把电话本拿回来,在新的一页上又写下上个肉盾重刑犯的对战心得,旁边画了个米其林胖子,这个肉盾的力量和实力应该达不到a+,估计是个a,他把等级写上去后面加上个‘?’。现在仔细想想肉盾应该是被感染的,手指上有紫色牙印,可能肉太厚才摸不到肉针。 一个肉盾被咬一口就能感染,丧尸毒性不小啊,除了防哨兵还得防丧尸,这个演习是越来越麻烦了。 他翻着他的电话本,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东西他得写下来眼睛看着才能想明白,他又翻到新的一页,下笔之前想想又翻到空白的第一页。 这第一页是他专门留来记最重要的东西的,他觉得那个向导目前来讲是个很严重的存在,他在上面写上这几天这个向导对他种种非人的行为,越写越激动,竟然一页写不满他的愤懑。 荣熠咬着牙爬起来,从抽屉里找出一卷胶带,然后郑重其事地坐在椅子里,把电话本里有记录的内页小心撕下来,整齐码在一边,然后继续接着第一页往下,等他洋洋洒洒写满三页要画小人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该画什么,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个向导是谁长什么样。 他苦恼半天,最终画了一个目露凶光的小黑,并在旁边写下两个字——‘凶手’。 在他眼里向导就是谋杀他的凶手,他胸口五个洞,脑子还生疼,但凡他脆弱一点就死了。 等他画完又撕胶带,用牙咬断,再小心翼翼把撕下来的内页粘到后面,他还很聪明的在中间留了三页空白,以便他日后继续记录小黑的恶行。 —— “蠢货。”被称为小黑的人躲在黑暗里轻启嘴唇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他刚用精神体探查完广贸大厦,一共三十三层,没有丧尸,和嘉冰的团队四十七个人,三十二个流放哨兵,十五个普通人,十层以下闲置,十五到二十是普通演习者居住,团队所有人在三十层以上住,荣熠的房间在三十二层,很高。 给荣熠构建精神系需要投入大量精神力,他不能浪费太多在距离上,他得找个离荣熠近的地方悄悄住下。 “三十三层没有人吗?” 黑暗的楼梯间里一抹白点了点头。 最低和最高的地方都不安全,没人住很正常,但是他不怕。 “走吧。”他抬腿继续上楼。 三十三层没有灯,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荣熠正上方的那间房门口,他站在那里等了几秒,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他借着月光环视着屋内,还算能住,总比他在下水道里待着强。 他去把自己洗干净,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用手细细把污迹一点点搓干净,挂在浴室里唯一的通风口下,然后一/丝/不/挂回到床上躺平,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悄然把精神系和荣熠连接起来。 那块空白的精神图景里现在漂浮着一些细微的物质,他检查了一下,生长都还正常,突然有一粒物质掉落下去,是一粒沙。 沙? 看来精神体的内核已经成型了。 他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从他潜入进演习场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捡到荣熠之后使用精力更加过度。他断开连接陷入沉睡,身边那抹白盘在枕边,依旧警惕着四周。 —— 荣熠那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在豪华的房间里,柔软的床上,耳边几乎没有任何杂音,睡到日上三竿。 他从床上起来,胸口的伤还在疼,要等完全愈合也得个把星期,他躺不住,就套上衣服出去,看着两边又长又空荡的走廊,人都在哪儿呢? 荣熠顺着走廊边走边敲门,都没有人,他就站住喊了一嗓子和嘉冰的名字,没过一会儿熊炬的脑袋从走东边的屋子里探出来,然后马上蹦到他身边:“哥你醒啦?怎么还下床了?伤咋样了?” 熊炬说着上手去摸荣熠的胸口,荣熠觉得自己的胸被一个男的这么搓着怪别扭的,就拉住熊炬的手说:“其他人都不在吗?” “有几个出去巡逻了,其他人都在29层吃饭呢,”熊炬拉着荣熠的手往电梯走,“正好咱们也去。” 二十九层是一个高档自助餐厅,这个点里面寥寥坐着几个人,荣熠走过去时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他,只有程晨他认得,昨天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 程晨对面坐着一个皮肤很白的女生,咬着勺子盯着荣熠,熊炬凑到荣熠耳边说:“她是个龙猫,神经很敏感,不过是好人。” “龙猫?” “精神体啊,我俩上学同桌呢。”熊炬拉着他到窗边的位置坐下。 荣熠哦了一声,他都快忘了精神体这一说了。 “你也有精神体吗?”他问熊炬,“是什么?” “谁没精神体啊,”熊炬笑一声,虽然有点不太想提,但谁让荣熠是他心里唯一的哥呢,他凑到荣熠耳边低声说,“是兔子。” 荣熠没忍住笑出来,名字叫熊炬竟然是只兔子。 熊炬耳根子一热:“那你是什么?” “我?”荣熠攥着手里亮到反光的西餐刀,神色黯然,“我没有精神体。” “我操。”熊炬赶忙捂着嘴,没有精神体的哨兵他听说过,最底层的d级哨兵。 他们哨兵的生态系统和向导不一样,向导是正三角,顶端向导极少,但是d级向导一抓一大把,而哨兵是个菱形,18岁毕业还是d的那你说他是没觉醒的普通人也行,这种的哨兵也是少之又少,一般不到18岁就会被送走了,很少会留下。 荣熠低下头,他觉得丢人了,谁知熊炬双眼冒着星星,对他这位命中注定的哥哥更加崇拜。 “你没有精神体都能单挑a+,那等你有精神体了岂不是可以直接干爆s+!” “精神体还能突然长出来吗?”荣熠笑了一声。 “哦,好像不能。”熊炬有些失落。 没过一会儿一个挺着肚子的大叔给他们端过来两个盘子,鸡丝凉面。 “谢谢大壮叔。” 熊炬乖乖道谢,荣熠也跟着谢完吸吸鼻子,真香,城里吃的真好。他看看手里的刀,丢掉,然后拿起旁边的叉子大口吃起来。 “咋样?好吃吗?” 可太好吃了,荣熠嘴里塞着面连连点头。 “大壮叔可是五星级饭店的厨师,以后你天天都能吃到,叔说了,天天不重样。” 荣熠突然觉得嗓子眼被掖着了,想到在经三吃泡面的的兄弟们有些过意不去。 “和嘉冰在吗?”他问。 “在,”熊炬看看手腕上的表,“他现在应该在30层游泳。”《 》 10、第 10 章 和嘉冰刚从泳池里出来,躺在躺椅上晒日光浴,当初决定把广贸大厦抢过来真的是及对的选择,其实他们一开始也考虑过丽景公寓,但是他一直觉得要那么多房间干什么,够住就行,还得是设施跟得上才是硬道理。 熊炬和荣熠从外面进来,和嘉冰起身迎上去:“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等下让程晨给你换个药。” “还行,没伤到筋骨。”荣熠按按伤口,只是肉有些疼罢了。 “等你伤好了可以来这里游泳,这个泳池很棒。”和嘉冰带他走到泳池边坐下。 荣熠看着清澈见底的蓝色泳池,话到嘴边好几次没说得出口,和嘉冰看出他有事,就先张口问:“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熊炬把鞋和衣服脱个精光穿个裤衩就跳进泳池了,荣熠被溅一脸水,他轻松了点,对和嘉冰说:“我之前给你提过经三路的一些朋友。” “你想让他们过来吗?” “不是,”荣熠摇摇头,“他们都是普通人,来这儿我怕不安全,经三那里很和谐。” “那你想要什么?” “你有多余的车吗?我想给他们送回去一辆,”荣熠的腿在泳池里荡荡,“我来的时候把唯一一辆车开过来了,然后你也知道,撞坏了,经三不像这里,那里资源很匮乏,像样的车很少。” “可以,一辆车而已,”和嘉冰把橙汁放下,“跟我来。” 地下一层车库,荣熠看着停车位上的奔驰宝马法拉利还有一排jeep目瞪口呆。 “你挑两辆给他们送回去吧。”和嘉冰很慷慨地说。 “两辆啊?”荣熠吞了下口水。 “我们来的时候先去扫荡了4s店,不过这些车也不算什么,听说演习场里有两辆战地越野车,那才是好东西,”熊炬拿了一堆钥匙过来,“你随便挑。” “其实......一辆就够。”荣熠走过去抚摸着jeep的车盖,这车还是全新的。 “两辆吧,一辆算是赔给他们的,剩下一辆算是欢迎你加入的礼物,”和嘉冰笑眯眯地说,“让熊炬跟你一起送回去。” 荣熠满怀感激抓住和嘉冰的手眼含热泪很郑重地给他说了声谢谢,和嘉冰还给他带了些物资,还有一箱海鲜。 出发前和嘉冰把熊炬叫到身边说:“你看好荣熠,一定把他带回来。” “啊?你怕他不回来吗?”熊炬仰头问道。 和嘉冰点点头,他一直觉得荣熠战欲不强,加入他们似乎也是勉为其难,多出来那一辆车说是欢迎礼物其实说白了就是给荣熠赎身的,但愿荣熠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荣熠不懂,那一路上他哼着小曲儿吹着口哨踩着油门和街上的丧尸玩的不亦乐乎。 好车,爽。 熊炬咬着后槽牙集中全部注意力在后面吃力跟上,怎么他大哥挂着伤开车还能这么野?苦了他这烂技术,好几次差点撞上金贵的丧尸们。 再次回到经三荣熠越发觉得这条街是如此祥和,大街上一个人都没,丧尸两三只还在懒懒的晒太阳,他一个漂移停在老破小门口,跳下车邦邦锤们。 “施路平!我回来了!” 施路平冲出来打开门,看着荣熠在太阳下灿烂的笑脸愤怒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去哪儿了!”施路平一拳锤在荣熠胸口上。 “唔......”荣熠闷哼一声。 熊炬刚下车,他这趟车开得都快晕车了,看到施路平挣中他哥的胸口锤,赶忙跑过去扶着荣熠:“你干嘛啊?我哥这儿有伤!” “你又是谁?”施路平看着楼门口一辆jeep一辆大奔往后退了一步,“这些哪来的?” 荣熠拍拍熊炬的手,小声说没事,然后揽住施路平的肩膀走进去:“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咱们那辆车被我撞坏了。” “你......”施路平看了荣熠半天,最后艰难地吐出一句,“你投靠别人了?” “嗯,”荣熠点点头,又马上纠正,“不是投靠,是加入,他们都是流放哨兵,想去抢那三个名额。” “可是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去吗?”施路平抓住荣熠的手。 “是不去,演习结束我还跟你混,我就算去给他们帮忙吧,毕竟我也是个哨兵。”荣熠无奈笑笑,他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被逼的,不然他才不去。 不过好像那个向导从他昨晚战斗结束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 广贸大厦的33层。 他睁开眼,天色暗了,他慌忙从床上坐起来。 “我睡了多久?”他问旁边的白影。 “十九个小时吗......” 实在是太久没睡,这一觉睡得太久,他又躺下去找荣熠,过了会儿他把眼睁开,找不到了。 “又去哪了,”他有些不耐烦,对旁边的白影说,“去找找。” 半个小时后白影才回来,缠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扶不上墙的烂泥,这已经是第三次逃回那条废物集中路了。 —— 荣熠已经走了八个小时,和嘉冰心里也有些焦急,他甚至想让光头过去找。 “要我说直接敲晕了绑回来。”光头在旁边哼哼,他巡逻一整天回来就听说荣熠一去不复返还把熊炬拐跑了。 “绑回来你还能绑着让他出去战斗吗?”和嘉冰沉着嗓子地说。 经三路的老破小里,施路平拉着荣熠的手又把一瓶酒灌进去,可是偏偏荣熠酒量很好,喝了一桌子,喝趴下四个人,荣熠除了脸红竟然没一点醉意。 熊炬在旁边用力嚼着鱿鱼愤愤盯着施路平,别以为他看不住来这个老狐狸打算灌醉他大哥然后把人留下。 “哥,咱们该走了,再不走路就不好走了。”熊炬第三次拽拽荣熠的袖子。 荣熠看看外面暗下去的天:“是该走了。” 施路平还是不想放弃,搂着荣熠声音沙哑地问:“你真的要走吗?” “嗯。”荣熠点点头,虽然现在他的脑子是自己的,但是不知道那个变态向导什么时候又会杀回来。 “你来,”施路平搂着荣熠往里屋走,躲开熊炬,揪着荣熠的手指头说,“你别听他们的让你干啥你干啥,保护好自己,回来的时候胳膊腿都要在啊。” “我知道,”荣熠嘿嘿笑,“我又不傻。” 他们两个开过来两辆好车,回去的时候施路平让他把他们昨晚去捡来的破烂桑塔纳开走了,虽然现在在演习场,荣熠还是很老实地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拒绝酒后驾驶,熊炬一边骂一边猛打方向盘。 “妈的!这些丧尸怎么每天晚上都不一样,今天这么有精神。” 荣熠撕开一包火腿肠打开窗户丢出去,丧尸不为所动,依旧扒着后备箱跟在后面跑,荣熠赶忙把窗户关上:“火腿肠都不吃了,越来越像丧尸了。” 这一路上熊炬差点把轮子给跑出火花,二十几公里躲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广贸大厦。 他们到门口正好看到开车出来的和嘉冰和光头,荣熠把车窗摇下来:“你们去哪儿啊?” 光头闻到荣熠那一嘴酒味儿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想说‘老子去给你抬尸’。和嘉冰一把捂住光头的嘴,笑着对荣熠说:“我们去巡逻一圈,你们先回。” 荣熠愣愣点点头,虽然没醉但是到底喝了那么多酒,头很沉,他回去在床上躺好,程晨过来给他换过药,他把药片嚼嚼吞了,然后就沉沉睡过去。 —— 楼下静了,但是现在才十点,32楼可能还有人走动,他站在窗前看和嘉冰的车出去转了十分钟又回来,退进屋内的黑暗里。 白天睡了十九个小时,他的精神修养的很好,他一直等到凌晨,轻声下楼,站在荣熠的房间门口。 依旧是白影给他开门,荣熠没有丝毫察觉,他把门锁上,走到床边。 荣熠睡觉没有盖被子,上半身只有缠着的纱布,他尽量小心没有惊动荣熠,把纱布取下来。 胸口的五个指甲印被缝上了,每道伤口上都被整齐的黑色医用线缝合得很好,他掏出剪刀把线从打结处剪开,小心抽出来。 当他拆最后一根线的时候荣熠皱了皱眉头,他动作停顿了一下,看来还是有痛感的,睡得不够熟,那等下的疼痛可能会让荣熠醒过来。 算了,不要这么麻烦,轻手轻脚影响他的速度,他直接把睡梦中的荣熠的精神系整个屏蔽掉了。 荣熠恐怕死也想不通,他好好躺在床上睡个觉竟然都能被变态小黑把脑子抽空。 黑暗中的人爬上床,抬腿跨坐在荣熠身上,用那把剪刀把荣熠胸口上已经微微愈合的伤疤重新刨开,血珠涌出来,他直接用手抹掉了,然后摘掉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从上面摘下五颗圆润的莹白色珍珠。 他白皙的手指扒着荣熠胸前的伤口,指间染上温热的血,小心地把珍珠一颗一颗塞进去,光洁的珍珠便陷进血肉里,依旧带着光泽,被伤口吞噬掉。 其实他有想过放只一颗,但是他怕荣熠跑得太远,一颗珍珠他无法定位,这些珍珠上有他的精神力和向导素,虽然作用不大,但在方圆数十公里内定位一个人绰绰有余。 这是在他十三岁那年和赵名扬一起执行过唯一一次失败任务里他自己研究来的,他在珠宝店里被人踩着头,嚣张的哨兵甚至解开裤子在他身上撒尿,当时的赵名扬身上被钉了十几根钢钉,命悬一线,他紧紧攥着手边的珍珠项链,或许是他盯着它们太过于专注,他竟然在珍珠上看到了细微的精神物质,他才想到他的向导素。 学校不允许他们随意释放向导素,向导素是很珍贵也很危险的东西,即使对哨兵使用也只能针对自己的搭档。 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几颗珍珠塞进了对着他撒尿的那人兜里,最后竟然真的找到了他们。 然后那个人就跟他的老二彻底说了拜拜。 他把项链带好,赵名扬说他很适合带珍珠项链,衬着他细白的脖子让他熠熠生辉,其实他对珍珠没多少兴趣,就像他对赵名扬没有兴趣一样,他只是第一次用它以后用顺手了就都习惯用它,体积小,带在身上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把荣熠的伤口缝好,处理伤口是他在去研究所之前的必修课,只是他没办法像医生那样缝得那么漂亮,五个伤口像五只百足虫在荣熠胸前爬着。 白影突然直起头,有人来了。 他马上从荣熠身上下来,拉起被子把荣熠盖住,刚躲进浴室门就被打开了。 和嘉冰手里有张万能卡,他进来看到荣熠睡得很熟,站在门口仔细看了一会儿,不如说睡得很死,连气息声都很微弱。 屋子里还有血腥味儿,他看看垃圾桶里被丢掉的带血的纱布,然后走到床边掀起被子,荣熠身上缠着新的纱布,稍稍有些渗血。 他皱皱眉,他不在程晨这个家伙就敷衍了事,回去得扣他两条烟。他把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轻声出去了。 等和嘉冰走远,浴室里的人走出来,那个纸袋里是一些生活用品和一些食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安静的房间里他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叫声,他赶忙摁住肚子,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好饿。他从纸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包饼干,想了想又拿走一包大白兔。 吃糖可以补充血糖,让精神好一点,他没忍住直接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悄声笑了一下。《 》 11、第 11 章 荣熠早上醒过来,头痛欲裂,绝对不是因为喝酒,他确定是那个变态向导趁他睡着又对他的脑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起来找出他的电话本给小黑的恶行+1。 桌子上的纸袋里有很多一次性洗漱用品,他拿了套新的去浴室,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渗血的绷带。 这次的伤口似乎恢复的很快,仅仅一天已经感觉不到明显的疼痛,他把绷带解开,黑线下面的五个指甲印已经结痂了。 吃过早饭他就去找程晨给他拆线,程晨本来还因为和嘉冰扣了他两条烟满腹怨言,现在看着荣熠的胸口陷入了沉思。 “我没冤枉你吧。”和嘉冰在一旁坐着说。 程晨黑着一张脸,怪事,他明明缝合得很好的,以他的双手他就是边摇边缝也不至于缝成这样,但是荣熠就这么光着膀子坐在面前,事实摆着,他争辩也没用。 他拿出剪刀把线剪断,用棉球沾着碘伏给胸口消消毒,一边说:“你这个伤恢复的可真是够快的。” 荣熠正在跟旁边的熊炬抢糖吃,抽空敷衍一句:“是吧,我也觉得,这次特别快。” “我昨天给你那么大一包大白兔呢,你还抢我的。”熊炬抓着自己的兜不让荣熠抢。 “你哪里给我了?” “我放到纸袋里了,和哥拿给你的。” “没有,绝对没有。”荣熠还是从熊炬手里抠过来一个哈密瓜味儿的,他今天早上都把整个纸袋倒过来了也没什么糖。 “绝对有!” 熊炬拉着荣熠回房间,屋里没找出一块儿糖纸。 “我说没有吧,你还不信。”荣熠站在门边看着在屋里翻箱倒柜的熊炬。 “奇怪,我明明放了的。”熊炬挠挠额头。 —— 殊不知他的那包糖现在正在他的头顶,已经被吃掉一半了,糖纸丢了一床,花花绿绿的一片,坐在床上的人正在看着单向玻璃外面一只一头撞死过来的鸟尸体发呆,只有那个白影在床上哼哼哧哧地把糖纸卷到一起然后再把垃圾桶顶到床边,把那堆纸扫进去。 他在想之后他应该如何行动,他向研究所请了长假,一时半会儿不会被研究所发现,只是这次演习禁止向导介入,他如果被演习场抓住了那也属于严重违规,起码半年不会让他回研究所,严重了还会把他塞进休眠监狱,沦为一个向导素供体。 他怕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对荣熠的精神系改造一旦暂停那他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日后能不能找到人,会不会被别人抢走都很难说。 塔里似乎也在找人,这次放出的三个名额只是个幌子,他在研究所很少能接触到塔里的机密消息,即使是赵名扬也不会告诉他。 他低头看着老师的照片。 他和老师的感情淡如水,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在意感情这种东西的人,而老师,平等的对每个人都很好,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附加的好。 老师的学生有很多,比他优秀的也有,所以两年前他收到老师的信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那封信足足有十几张a4纸,每一张都布满密密麻麻的字,纯手写。 大概是半夜老师用精神体从他宿舍门缝里塞进去的,他竟然全然没有发觉。 纸上记录的全部都是老师的研究成果,有些是已经公开的,未公开的也都不是什么禁忌的能力,他试着学了几个,因为记录笼统所以大部分都没有学会,不过他学会了一个很好用的能力——实体化精神体。 这种能力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曾经被实体化的精神体是强有力的武器,但是随着塔中势力逐渐倾斜,加之长久以来的阶级斗争,实体化精神体被列为禁令,现如今能够对精神体进行实体化的向导要么上了年纪去养老了,要么坐在塔尖的决策位上,早已脱离了战场。 乔纾刚学会不久,只能实体化自己的精神体,维持时间也很有限。 信的最后还提了一句老师的工作记录,特意提起一本日期是十年前的工作记录,他找来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那个‘荣熠’。 那时候他正在做别的研究,没有花过多的心思在老师这临终遗言一样的信上,直到半年前他又收到一封信,只有一句话——‘还记得我的信吗?不要告诉别人,我只信任你。’ 信任,他的目光久久落在那两个字上。 老师失踪许久了,有流言说她是叛逃,也有流言说她是数十年前那次向导系统大失误的参与者,而这样的人在两年里给他送了两封这样的信,并且附上一句好似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在求救一般的话——‘我只信任你’? 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他又去把信和工作记录反复看了几天,结论和一年多前一样,他不知道老师到底希望他做什么,他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 三个月前,他收到第三封信‘调查白板哨兵,你会喜欢的’。 至此,他才彻底明白,随之产生出浓厚的兴趣,如果这个白板哨兵真的存在,也不枉他拿他在研究所的一切做赌注。 他又塞进嘴里一颗糖,牙甜得发软。老师在五年前就去找过荣熠,当时她做过什么不得而知,凭老师的能力把痕迹抹得一干二净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去探寻个究竟,就权当荣熠是老师送给他久违的毕业礼物了。 荣熠也让他很满意,精神系发育得很好,今天早上他又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发现了一棵枯草,但是他没有太多时间等荣熠慢慢长大,如果塔里要找的人就是荣熠,那他就得在这二十三天之内搭建完成。 他的肩膀抖了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欢喜,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向导竟然可以给一个哨兵搭建一整个精神系,就好像女娲亲手给人装上胳膊腿,而他亲手建造本该与生俱来的精神系,这种喜悦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他按耐住心情,荣熠的伤已经好了,得给他找点新的养料了。 —— 荣熠处理完伤口就和熊炬一起去巡逻,他们开着车在街上慢慢悠悠晃荡,偶尔碰上三两只丧尸就下车,按到,强迫睡觉。 熊炬拿起脖子里的望远镜,打开天窗探出身子四处探查,看了一圈之后‘诶’了一声。 “怎么了?”荣熠开着车问。 “阿兰和二狗怎么不等我们签字就先回去了。”他看到一辆暗灰色的车向广贸大厦疾驰而去,一点没往他们这里来的打算。 “急着回去上厕所?”荣熠依旧慢悠悠地开着,他们这群流放哨兵不是兔子就是龙猫大一点也就二狗的大金毛,全是宠物系,他把一只胳膊抵在窗框上吹着风问熊炬,“和嘉冰的精神体是什么?” “水獭。” 得,又是个小可爱。 经十路一切正常,只有和经九路交界口有一小股游荡的丧尸,跟着车尾跑了一会儿就停下了,他们没有去管。 今天下午的天色有点暗,乌云压下来看起来是会有场雨,哨兵的五感在雨天都会降低,荣熠让熊炬先去后面补个觉,等到晚上还得靠熊炬,他怕自己刚刚提升的五感受雨天影响太大。 雨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如期而至,噼噼啪啪砸着车窗,熊炬窝在车后座上睡得香,荣熠把车停下,稍微打开一点车窗,微微雨丝飘到他脸上。 其实他很喜欢下雨天,喜欢听着雨声睡觉也喜欢闻雨天潮湿的泥土味儿,他靠进座椅里,这些天难得有这么舒服的时候。 ——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雨势丝毫未减,他在33层的窗边站着,荣熠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可以轻松定位到,但是感知精神状态作用微乎其微,五颗珍珠顶多也就只能发挥这么大功效了,不过即使感知很低,他也能分辨出荣熠现在十分轻松自在。 这是演习开始第一次下雨,如此瓢泼大雨的雨夜必然会有乱,这个在学校时连模拟任务都没出过的吊车尾哨兵真是没有丝毫的警惕性。 他看了看身边白色小蛇殷红的眼珠,这座大厦似乎有些动荡。 —— 熊炬刚刚睡醒,还窝在座椅里发呆,荣熠依旧开着车在路上晃,这一圈下来连游荡的一小波丧尸也不见了,他自言自语说:“这些丧尸怕水?” 熊炬耳朵动了动,除了雨声没有其他声音:“可能在桥下躲雨吧,说到底毕竟是人,感冒了可咋办。” 荣熠踩了一脚油门,他想去印证一下猜想,如果丧尸真怕水那下次他们直接拿根水管呲岂不是美滋滋。 他刚把车速提起来,车突然颠了一下,他压到了什么东西,本来他没有在意,熊炬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荣熠马上停下。 不用熊炬说,他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 “压到人了?”熊炬说话声音都颤了,这要是把人压死了可咋整。 两人来不及穿雨衣马上拿着手电下车,在雨里不用半分钟就被淋透了,地上血也被雨稀释了很多,在水泥地上变淡。 他们站在一只断臂旁,脸色煞白。 “哥,这胳膊......是真的。”熊炬蹲下看了看说。 “嗯。”荣熠看得出来,不仅是真的,还是被活生生切下来的。 从大臂处断裂,切面平整。 荣熠抓起熊炬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在雨中他们的五感都降低了,而且刚刚熊炬才刚睡醒,他们都分辨不出来这胳膊是早就在的还是突然被扔出来的,但是能干这种事的八成又是个重刑犯,这只胳膊的主人估计也是流放哨兵,如果是普通人那罪魁祸首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胳膊上没有衣服,手指纤细皮肤光滑,应该是个女人。 “会不会是杜丽丽干的?”熊炬紧张地抓住荣熠的衣服四处张望着,除了雨声他什么都听不到。 荣熠虽然没有否定,不过根据他上次和杜丽丽的交手,他觉得如果是她,应该会直接用手把胳膊拽断,而不是用刀。 身体优势强大的哨兵更相信自己的躯体,其次才选择武器。 “先回车上吧。”他脱下衣服把碾碎的胳膊包起来,推着熊炬往车里跑。 “和哥,和哥,我们碰上有人抛尸!不是......碎尸!”熊炬拿着对讲机大声喊,可是对讲机对面滋滋啦啦一直没有回应,他慌忙看向荣熠,“和哥不回话。” “其他人呢?” “也没有回。” 荣熠马上掉头回广贸大厦,车速飞快。 就在这宽阔平坦的大马路上,车又‘咯噔’一下,他们两个的心里也‘咯噔’一声。 又来了,熊炬抱着自己的头,不会真碰上个雨夜碎尸变态杀人狂吧。 “哥,还下车看吗?” 荣熠的神经紧绷着,太阳穴跳了两下,回头。 是另一只胳膊,同样被压碎了,他没让熊炬下车,这胳膊就是摆明有人往他们车底下扔的。 他身上唯一的半截袖包上一只胳膊了,现在他光着上身,身上只有倾盆而下的雨,他弯腰把这只胳膊也捡起来,拿着走回车上。 “一起包起来。”他把胳膊递过去。 熊炬瞪大双眼面无血色,他还以为他是被断臂吓到了,正打算自己动手,熊炬嘴唇哆嗦了两下,带着哭腔指着手腕上的红绳:“哥......是阿兰。” 那个敏感的小龙猫? 荣熠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白皙的手腕上挂着那根红绳。 “他们不是已经回大厦了吗?” “不知道啊。”熊炬拼命摇头。 当时应该把他们拦下的! 这里不能再留了,荣熠把胳膊递给熊炬发动汽车,刚打上火从后面传来‘咚咚’敲击玻璃的声音,熊炬抱着胳膊大叫一声,荣熠回过头,一张瘦长的脸趴在后车窗上,冲他伸出舌头。《 》 12、第 12 章 恐惧?他的感知不够清晰,是什么角色竟然让荣熠感觉到了恐惧? 这场雨来得没有预兆,明明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他轻声叹了口气,他应该跟着一起去的,像之前那样藏在后备箱里。 罢了,看看荣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别把人给他玩儿死就行了。 —— 车窗后趴着一张没有见过的脸,脖子里挂着红色感应环。 重刑犯。 荣熠和他对视着,两人一动不动,熊炬不敢转头看,抱着阿兰的手臂瑟瑟发抖。荣熠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次他要独自单挑重刑犯了吗? “你在吗?”他轻声问。 “谁?”熊炬泪眼婆娑。 荣熠摇摇头,不在,他竟然都已经开始向那个变态求助了。 “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 荣熠一脚踩下油门稳住方向盘冲出去,那个人和杜丽丽不一样,杜丽丽虽然打法凶狠但是一直没想要他命,这个雨夜碎尸狂不用交手,那几秒钟的对视就好像已经计划好把他俩当成餐盘里的牛排从哪下刀了。 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和这种级别的哨兵交手,更何况他车上还有只兔子。 “熊炬!”对讲机里传来和嘉冰的声音。 “和哥救命啊!”熊炬一嗓子哭出来,“我们被变态杀人狂盯上了!” “大厦......里进来丧......尸了,你们守住......外面......” 对讲机信号很不好,滋滋几声就断了,熊炬拿着对讲机又喊了几声,只听见嘈乱的喊叫,和嘉冰没有再回话。 “大厦里怎么会进丧尸呢?” 熊炬不敢相信,十层以下全部是不启用的,五层以下每层都有人把守,这丧尸还能飞檐走壁吗? “没事,如果很严重他会叫我们回去的。”荣熠咬着牙说。 “哦,对,对。”熊炬点点头,没有叫荣熠回去那应该是还控制得住。 “但是咱们不能往前走了。”荣熠下定决心深吸两口气,再次掉头。 这个时候找不来外援,大厦里一团乱不能把这碎尸狂引过去,只能硬干了。 他一掉头正好和碎尸狂打上照面,他踩住油门一点速度没有减对着碎尸狂撞去,马上就要从那人身上碾过去时碎尸狂闪开了。 这个速度比杜丽丽还要快,荣熠已经觉得脑袋上开始流冷汗了。 不过他也深知,一个哨兵即使速度再快,想要持续战斗也不可能一直跟着飞驰的车跑,只要他不停下,兜圈子也能把碎尸狂给甩掉。 “哥,你不打吗?” “你想我死吗?”他沉声道。 “不想,”熊炬用力摇头,他扭着僵硬的脖子往后看,后面一片漆黑,但是他仔细听能听到很有节奏的脚步声,在车后不远处,“他还跟着。” “那就累死他。” 雨太大,前方的路太黑,荣熠没有精力分配给别的感官,他专注开车,马上冲到经九路地界的时候熊炬突然按住荣熠握着方向盘的手大喊:“他说你再跑他就杀了阿兰!” “他不敢的。”他说完心里也没底,真的不敢吗? 水花四溅,黑色的车在雨夜里像辆灵车,后面跟着的人是来索命的死神。 他在经九路口把车停下了,前面和后面都是地狱,总得选一个跳,就算碎尸狂不敢杀人,再卸阿兰一条腿,那他们也承受不了。 他闭上眼,趴在方向盘上深吸了几口气,对熊炬说:“等会儿我下车,你开车回去。” “哥......” “回去能找人救我就找,找不来就......”荣熠声音抖了抖,揉了一把熊炬的头,“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他这一路的车速没有那么快了,往回开了一公里,车灯照到一个人影,在大雨里站着,像是在等他们,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阿兰!”熊炬指着人影叫,“她还活着!” 荣熠也看到阿兰在地上扭动了,他把车停在十米远的地方,开门下车,让熊炬坐在驾驶座上。 “商量一下,他不会打架,也不抢名额,我跟你打,你让他走。”荣熠站在雨里对着碎尸狂说。 “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碎尸狂拎起阿兰的腿甩到荣熠脚边,“这个也送给你。” 找他?荣熠心里很疑惑,他没心思继续问,忙抱起阿兰塞进后座,按住熊炬的肩膀:“快走,她撑不了多久了。” 阿兰的胳膊被这个碎尸狂做过简单处理,但是流了这么多血随时都会死,熊炬抓住荣熠:“我一定会找人回来救你,你一定要多撑一会儿。” 荣熠点点头,熊炬把车开走之后没有车灯照亮四周一片黑暗,他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问:“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我不要名额,而且我......很弱。” “不,你不弱,你很值钱,”碎尸狂拔出背上的刀,“你不会死,你只需要打败我。” 荣熠握紧拳头,他身上的器官拆开卖了都能比他这个人值钱,他手里只有一把没开刃的砍刀个一把开刃的虎头军刀,碎尸狂手里两把明晃晃的弯刀,削铁如泥,他要怎么打败? “我哪里值钱?”他问,能拖两分钟是两分钟。 “把你交出去,我就可以减刑,”碎尸狂伸出两根好像干枯麦秸秆一样的手指头,“二十年。” “哈?”荣熠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还有这种身价了?他连忙摆手,“不对不对,你一定是找错人了,我是个d。” 他捏着自己的感应环,虽然黑灯瞎火也看不见吧,还是伸着脖子给碎尸狂看:“你看,被流放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就别欺负底层哨兵了吧。” “你话太多了。” 好他妈熟悉的一句话,荣熠语塞,牛逼的人真的一点都瞧不起人。 变态向导不在他的脑子里,是害怕躲起来了吗?没用的小黑,他无声骂了一句,这次不敢骂出声了,上次骂小黑被杜丽丽听到挨的打他还记得。 他把虎头军刀掏出来握在左手,做好战斗准备,碎尸狂根本不屑于准备,提着刀慢步朝他走来,雨顺着他的睫毛流进眼里,可是他却不敢眨眼,怕眨眼那一瞬身首异处。 “我要开始了。” 碎尸狂贴心地给他打了声招呼,举起刀向他袭来,荣熠抬起未开刃的砍刀抵住。 刀刃相交那一瞬间荣熠觉得胳膊一震,很强的冲击力。 那弯刀几乎要把他的脸横劈成两半,一刀被挡一刀火速朝他腰部砍来,荣熠翻身躲过,腰部还是被划到一个口子,涌出一股血。 碎尸狂站在雨里凝视着他,似乎很不满:“认真一些。” 荣熠的血顺着身体混入雨里,他很认真了。 他把身子俯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开始他就不自觉地俯身攻击,他个子高腿长,这种攻击方式无法让他使出全力。不过他的全力在重刑犯眼里似乎不值一提,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碎尸狂察觉到荣熠的变化,冲过来挥刀向下,两刀交叉,好像个螳螂。 荣熠撤后躲过两击之又被刀划破腿,这一刀很深,荣熠往不由得往下跪,又立刻强撑住自己站起来。他的刀现在卡在碎尸狂两刀中间,趁着这一顿他抬手将左手的虎头军刀朝碎尸狂的脖子划去。 被轻易躲开了。 碎尸狂摸摸脖子上擦破皮的一点伤,这个水平,怎么可能会是塔里要找的人。 太差了。 熊炬开车回去,大厦里到处都是丧尸,住在他们大厦里的普通人有三分之一沦陷,可是他没有心情管这些丧尸,他开车冲过丧尸堆抱起阿兰就往上跑,有人过来接应他,他一边跑一边喊着要找和嘉冰。 “怎么了?荣熠呢?”光头过来接过阿兰。 “被碎尸狂堵住了!你们快拿枪跟我走!”熊炬的泪哗哗往外掉。 “你等着,我去找人。”光头抱着阿兰走了。 熊炬站在电梯里直跺脚,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荣熠是不是还活着,他泪掉得更厉害了。 电梯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他烦躁地再点开,门口站的不是和嘉冰。 “你是谁?”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跟你去。” “好......好。”熊炬双眼变得无神,按下地下一层,电梯关了。 荣熠趴在地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都在往外淌血,顺着他肌肉的线条几乎爬满全身,而那个碎尸狂只有胳膊上被他捅了一刀,那一刀甚至刚把匕首的头部捅进去,他就被人踹开了。 “你只有这个水平?”碎尸狂把刀抵在他的头上问道。 “给你说你找错人了。”荣熠声音沙哑,边说嘴里边往外流血。 碎尸狂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荣熠的脸,在判断他是否说谎,良久他收回刀,啐了一口,被骗了。 凭这个垃圾怎么可能把杜丽丽打残。 他收刀入鞘,转身要走,远处两柱光打来,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根本不屑车里是谁。 荣熠看到越来越近的车和那人离开的背影,彻底倒在雨里,得救了。 【站起来】 他猛然瞪大双眼,又来了吗? 车在他身边停下,熊炬打开车门,往他脚边扔了一把开刃的刀。 “熊炬?”他吃惊地看着熊炬面无表情把车开走,只留给他一把刀。 【这个人很强,是个很好的养料。】 碎尸狂没有想过身后几乎被血染红的荣熠在雨中又站了起来,手换上一把没有注册过的刀,和之前那把破烂的砍刀一样,只是刀刃变得锋利,在雨夜里蒙着朦胧的寒光。 他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才回过头,刀刃从他面前划过,由左至右由下到上,刀光闪过,他的右眼开始潺潺流血。 仅存的左眼瞬间变得狠厉,又他妈被骗了。 他抽刀迎战,荣熠的每次攻击力度出招速度和刚才仿佛不是一个人,这种变化让他震惊,不仅震惊荣熠的突然变强,他太熟悉这种状态了,如果不是这个人刚才装孱弱装得太过逼真,那就一定是有向导在背后介入! 四周没有第四人,他没有感觉到向导的存在,难道是刚才车里的那个哭鼻子的小孩儿? 他正企图寻找向导时下半身被狠狠踹了一脚,他的两把刀正在头顶抵挡荣熠的砍刀,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受到这种攻击还面不改色,第一次的疼痛刚袭来第二次第三次又接踵而至,每一次都痛入骨髓。 后备箱里的人皱起眉头,都下等游离了竟然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打法,不过荣熠进入下等游离的时候攻击毫无章法,用什么都不奇怪。 低级哨兵在学校里也没有老师认真教,他们本就没有系统的战术。 荣熠被甩开了,他觉得差不多可以收手了,荣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这次攻击除了踢裆,综合能力比上次有所进步。他把精神连接断开,可是荣熠没有停下,他微微一愣。 碎尸狂跪在地上刚站起来,荣熠扑过来挥刀砍向他的胳膊。 刀起刀落,碎尸狂右边手臂掉在了地上,手指动了动,流出满地的血。 他发怒了,他的胳膊,他宝贵的胳膊,他大叫一声踹在荣熠的头上,荣熠直直飞出去,碎尸狂要过去砍死这个哨兵,走到他身边突然停住了。 手中仅剩的一把刀落地,他跪在地上痛苦地张大嘴流出口水,手指在水泥地上抠出鲜血,他的精神系被人入侵了,很久没有人进入过他的精神系了,有向导在对他进行精神刺激,不可以,他的精神系不能被打开! “不要,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他抱着头大喊。 荣熠觉得自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连碎尸狂的叫声似乎都听不真切,他眯起眼睛,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只庞大的绿色螳螂虚影,一闪而过,碎尸狂惨叫了一声,身体像中电一般开始抽搐,好像丧尸,好像比丧尸痛苦百倍。 是感应环吗?他只是听说过,感应环一旦被激活埋在他们脖子里的针就会进行注射,注射的是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识过,就是这样吗? 好像会死吧。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缓缓闭上了眼。《 》 13、第 13 章 广贸大厦内一片混乱,这次感染的人足足有二分之一,包括三个流放哨兵。 和嘉冰把所有人都调到二十层以上,感染者引到三到五层统一处理。他站在二十层听着耳边的吵嚷声无比烦躁,失去二分之一的普通人意味着他很可能失去了竞争资格,光头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 和嘉冰是个c+哨兵,只差一点就可以顺利毕业,他的精神系比起其他流放哨兵稍微活跃一些,精神敏感度就高。 越是这样就越要保持稳定情绪,毕竟他们没有向导可以做安抚。 “熊炬还没找到吗?”他离开二十层往厨房冷冻库走。 “没有,感染者里也没他,”光头有些懊恼,“他别是自己跑去救荣熠了,我说过让他等我的。” 和嘉冰想到还在抢救的阿兰头皮一阵发麻,碎尸狂,一定又是个重刑犯,如果不是荣熠在外面拦着,这个重刑犯闯进大厦那他们这些哨兵估计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削成棒棒糖。 “你带人出去找找,”他的手攥着冷库大门的把手,又对光头说,“要是荣熠真的残了,给大哥送信,让他拨点钱。” 光头点点头:“要多少?” “百十万吧,让他看着给。” 光头带人走了,和嘉冰打开冷库门,里面的二狗被铁链拴在管道上,看到和嘉冰扑上来就要咬。 和嘉冰一脚蹬在他的脸上,冷漠又愤恨地说:“明知道自己感染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把阿兰扔下?” 可惜二狗听不懂,他只知道流着口水对和嘉冰嘶吼。 “冰!”光头冲进来,“熊炬带荣熠回来了,伤了,没残。” “两个人都没残?” “都没。” 和嘉冰松了一口气,又看光头神色怪异,问道:“怎么了?” “他们两个都没残,那个重刑犯残了,熊炬说他被荣熠砍掉一只胳膊,还打开精神系释放了精神体,然后被注射了。” 和嘉冰面露惊色,快步走出去找熊炬和荣熠。 熊炬没有一点伤,荣熠身下的床单被染红了,抽掉之后下面的被褥也被血浸湿。程晨忙着抢救阿兰,他的学生正在给荣熠处理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荣熠人还没醒。 这次荣熠伤的比上次重得多,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和嘉冰只留了程晨的学生陪着,其他人都赶出去了。 “熊炬,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告诉我。”他把熊炬拉到自己房间。 熊炬认真讲了一个多小时,讲到他回到大厦再离开那里他挠着头说得乱七八糟,他看和嘉冰的脸色越来越差就忙解释:“哎呀那段我怎么都觉得记不清,我真没骗你,我当时可能急昏头了,你们又一直不来,我......我拿把刀就去找我哥了,哇,哥真的很厉害,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能跳起来把碎尸狂的胳膊给砍了!” 和嘉冰放过熊炬,这孩子不会说谎,他让熊炬走后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想着一墙之隔还在昏迷的荣熠,看来这个人不仅仅只是能打这么简单,是用精神力了吗?一个d级哨兵要和重刑犯打必定要释放全部精神力,那为什么感应环没有反应?连重刑犯都激活了感应环荣熠竟然没有。 下次再有行动他要和荣熠一起,他得亲自确定荣熠的能力。 三天之后大厦恢复平静,只是荣熠和阿兰全都没醒,程晨没有一刻闲着,到处跑着照顾伤员,和嘉冰又把当时扣下那两条烟还给程晨了。 “荣熠什么时候能醒?”和嘉冰问。 程晨把烟按灭,搓搓自己几天没刮的胡子再挠挠几天没洗的头,疲惫地对和嘉冰说:“你应该问他能不能醒。” “这么严重吗?” “严重啊,血都快流干了,而且这儿也不是医院,他和兰兰能吊着条命就不错了。” 程晨的学生片刻不离趴在床边盯着荣熠,她觉得荣熠的身体这两天恢复了很多,现在脸都能看到血色了。 “真不愧是哨兵。”她喃喃着,没一会儿无聊到睡着了。 —— 33楼躺着的人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袋子里的糖没剩下多少了,得想办法再从那个什么小熊那里偷过来一点。 楼下看护的女孩儿是个普通人,他控制不了,也不敢贸然进去看荣熠的伤到底如何,只能隔着地板连接精神系检查一下。 精神系发育很健康,精神物质越来越多了,图景里出现草丛,多为枯草。 看来精神体属性偏热带草原动物,他还蛮期待精神体成型那一天的。 —— 午饭过后,和嘉冰正打算去游个泳,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下水,感觉皮都干了。他站在游泳池边刚脱掉衣服准备往下跳,光头跑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裤衩又把人拽回来。 “巡逻的人说杜海来了,他要见你。” 和嘉冰一阵头疼,瘟神。 “他自己来的,说有事和你商量,和平对谈。” 和嘉冰提提泳裤:“你多带几个人去接他,就他一个人来,多一个都不行。” 杜海被光头一行人带过来,与其说带过来,不如说绑过来。 和嘉冰看看杜海手腕上黑漆漆的手铐,指指说:“解开。” “他要是不老实咋办?”光头不愿意。 “和平对谈。”和嘉冰坐在对面对杜海笑笑。 杜海敢这么单枪匹马过来杜丽丽说不定就在不远处待命,他们这群人唯一能略微和重刑犯抗衡的荣熠现在半死不活,比起杜海他更需要和平。 “你来是想谈什么事?”他问。 杜海活动一下手腕,又喝了一口手边的咖啡,然后展现出一张和善的笑脸说:“我是来谈合作的。” “展开讲讲。”和嘉冰并不意外。 “上次和你们交手并没有要结仇的意思,只是想试试你们的实力,知己知彼,虽然你没有a+哨兵,但是上次和丽丽对抗的人,还算可以,不过仅仅只是可以,他顶多也就能伤丽丽一根手指头,合作你们不亏。” 和嘉冰不吃他这一套,平淡地问他:“你打算进行对你没有任何益处的合作吗?” 就像杜海说的,杜丽丽是个a+,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干不过,合作不如吞并来得更简单。 杜海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麻雀再小也是肉,说实话除了丽丽,我们实力都差不多,我总不能永远把自己的妹妹当枪使,你有二十多个战斗力,我有四十多个,我们加起来才勉强能和经六路上的抗衡,而且据我所知,经六的手里也有一个a+,你不和我们合作,怎么打得过他们?” “嗯,”和嘉冰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二十多个,我本来有三十多个,几天前折了几个,现在剩下二十多个,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我这二十多个人里是不是还得减去一二?” 杜海愣了一下,马上摆摆手:“我用人格保证,不用。” 和嘉冰姑且信了,又接着说:“既然你把我们了解的这么透彻,那应该也知道我那位哨兵的事了,你是冲他来的吧?”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开了,和嘉冰马上站起来迎上去,扶着荣熠的胳膊惊喜道:“你醒了?” “嗯。”荣熠点点头,脸色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他睁开眼的时候太阳正晒在他脸上,暖呼呼的,床边趴着一个女生还睡得香,他这次比上次更像个木乃伊,从头到脚全都裹着绷带,他坐起来活动一下,除了比较深的伤口其他的已经没有痛感了。 荣熠觉得他是被人叫醒的,脑子里的字跟个ppt似的,什么脉冲劈裂旋转跳跃不停歇,就那两个大字无限重复。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然后荣熠就被迫睁开了眼,他拍拍自己的头,八成又是那个倒霉小黑,他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他的动静把床边趴着的女生弄醒了,她一脸欣喜跑出去找程晨,熊炬和光头一起和程晨冲进来,光头抓着荣熠的肩膀就摇晃着说杜海来找和嘉冰干架了。 接着他就被光头强行套上衣服塞进会议室里。 和嘉冰让荣熠坐在旁边,熊炬和光头也不出去了,会议室里1v1变成4v1,杜海可怜兮兮地坐在对面笑说:“我真不是来打架的。” 他说完打量着荣熠,就是这个人,砍掉了魏军的一只胳膊。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看了一眼身旁涂指甲油的杜丽丽,甚至怀疑了一秒上次他们对峙时那个人是不是没有用尽全力。 魏军的实力和杜丽丽不相上下。 “你说得对,我对他非常好奇,”杜海打开一直压在手下的文件夹,抽出一张纸推到他们面前,“魏军,a+哨兵,因为私自囚禁伤害两个向导并导致其中一人高度伤残成为重刑犯,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集体,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他伤害了我妹妹。” 杜海说完察觉到对面四个人眼神的变化,低头把表情覆上一层悲伤,继续说:“丽丽太轻敌了,两拳难敌双刀,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他把一张照片推过来,杜丽丽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面罩,身上缠着许多绷带,绷带下洇出血,和荣熠刚回来那天极为相似。 荣熠把照片拿过来,杜丽丽的样子实在太凄惨了,他想到少了两个胳膊的阿兰,如果杜丽丽不是a+,如今可能不比阿兰好过。 “他和丽丽那场战斗很可怕,可是魏军并没有过度释放精神力的迹象,”他看向荣熠,“你能告诉我他当时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 说到这里和嘉冰也看向荣熠,他虽然听熊炬说过,但是还是想听听荣熠的说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熊炬是当时的旁观者,此时却捂着嘴憋着气一声不敢出。 荣熠把头低下去,似乎很难以启齿,似乎在抗衡什么,良久才抬起头,不是很情愿地对杜海说:“我踢到了他的裆,发现他会很痛,我就借机疯狂朝他裆部攻击,然后又言语羞辱他没唧唧,他......就生气了,我看到一个绿色螳螂虚像,之后他就很痛苦,我为了给阿兰报仇借机砍了他的胳膊。” 熊炬瞪大了眼,依旧捂紧嘴巴,跟他看到的顺序有些不一样,但是哥这么说一定有哥的道理。 荣熠也不知道什么狗屁道理,这是小□□他说的,踢裆和言语羞辱几个字在脑子里疯狂蹦,这次不仅有特效还变成了彩色艺术字。 他说完光头没憋住笑了一声,和嘉冰也抿嘴笑笑,杜海脸上有些尴尬。 再牛的哨兵也是男人,下三路攻击确实很难忍。 荣熠闭上眼,一句话他从一个牛逼的英雄变成一个下三滥的流氓。 和嘉冰咳了几声,打破会议室里尴尬的气氛,对杜海摊摊手:“你现在还想合作吗?” “想,我承认你的战斗力,即使胜之不武但是你有对抗a+的能力,”杜海又换上笑容看向荣熠,“等丽丽康复了,你和她加起来,我们或许可以和经六比试一下。” “经六的重刑犯你有资料吗?”和嘉冰问。 “没有,”杜海摇摇头,“他们藏的很深,这是我们了解到的重刑犯资料。” 他又递上来几张纸。 “目前已知演习场里五个重刑犯,丽丽一个,魏军一个,经六的一个,经八曾经有一个胖子,是个肉盾,不过很早就失踪了,现在没有他的消息,最后一个刘思凡,和魏军一样,没有团队,不经常出现,而且是个未成年,这个刘思凡可以说是天生恶种,他被判为重刑犯是因为14岁杀了身为普通人的父母,因为他不接受自己是普通人的孩子,等级也是a+。” 荣熠拿过那个胖子的资料,没有照片,看描述应该是他之前打倒过的那个,胖子只有a,是最弱的。 关于胖子的事他没有说,继续听着和嘉冰和杜海的对话。《 》 14、第 14 章 和嘉冰仔细看了一遍那几张个人资料,确实比他们掌握的信息要多。 魏军在他们的调查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还有刘思凡,他们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明确消息可以确定。 至于经六路手里的重刑犯,感应环被伪装成了黑色,分辨不出是谁,那个团队从演习开始到现在都在自己的地盘里吃吃喝喝开开party,偶尔出去清理一下丧尸,目前还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大哥在经五路商贸中心,和经六路的开源大酒店隔着演习场内最大的湖,两个团队遥遥相望,共同岁月静好。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看向杜海:“你有什么计划?” 杜海合上还没有空的文件夹,对他们说道:“名额只有三个,自己单干的哨兵我们姑且不计,集成团队的有五个,你,我,你在经五路上的大哥,经六和经七,经七手里没有重刑犯,可以往后排,你在经五路的大哥是个普通人,只是喜欢参加末世演习过来玩儿的,他的目的不是名额,那剩下就咱们三个团队,经八的我已经吞并了,从人数和战斗力上,你们是最弱的,但是我们联手,有丽丽和你的哨兵,如果能拿下经六,名额就都在我们手里了,我只要一个,剩下两个都可以给你。” “很让人心动的条件。”和嘉冰实话实说。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荣熠还举了个手,和嘉冰示意他说他才继续说道,“经一到经四呢?” “经一到经四是我们默认留给普通人和不参与争夺名额的流放哨兵们的安置地,所有团队都不会去动那四条路。”和嘉冰说。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普通人都送过去?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出局了,还有可能被哨兵之间的战斗连累到。”荣熠说完之后其他四人都沉默了。 最后杜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单纯啊,如果这些人走了我们保护谁?这可能是获取名额的标准之一,如果条件只是哨兵之间对着杀那塔里大可不必放这群普通人进来。” 说到这里杜海挺直了背,对和嘉冰说:“前几天的意外,你损失惨重吧?和我们合作,你手里的人质数量会比之前更多,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而且我可以给你保证,我只要一个名额。” 和嘉冰盯着杜海的脸,杜海这次来谈判很自信,说的话也确实句句戳人心窝,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杜海是诚信合作不会欺骗他们的基础上,可惜,他一点也不相信杜海这个人。 大哥只是一个喜欢刺激的有钱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买得来一群哨兵保护他,可以说经五路的哨兵是所有团体里最多的,只是经五目标也不在名额,所以即使最后抢起来,大哥不见得会来帮他争夺名额。 “这件事我一个人决定不了,我需要问一下团队里其他成员的意见。”和嘉冰对杜海说。 “可以,那我等你答复,”杜海说完站起来,和嘉冰送他出门时他又对和嘉冰扬起手里的文件夹,“如果我们合作,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和嘉冰笑笑,会议室的门关上了,光头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不会真打算和他合作吧?” “很有诱惑力啊。”和嘉冰坐回来把眼镜摘下,拉起衣角擦拭着镜片。 荣熠的背轻轻靠着座椅,脸色不好,熊炬看得出来,荣熠的脸色并不是因为伤,从刚刚谈论经一到经四的时候荣熠就开始这样了。 “哥,这件事也没你想的那么龌龊,而且我们没有强迫任何一个人留在这儿。”熊炬用手指抠抠荣熠的胳膊。 荣熠啊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我听得懂你们的意思。” 他只是在心里庆幸还好当初没有带施路平他们过来。 “不过你们是怎么让他们留下的?”他又问和嘉冰。 “有一部分呢,只是因为喜欢看热闹,有一部分是喜欢刺激,想参与哨兵对战,还有一部分,在这儿可以住高级套房,吃高级食材,在社会上几千一晚的待遇在这儿免费享受一个月,自然就留下了,”和嘉冰把眼镜戴上对荣熠说,“每个人都是因为自己的欲望选择留下的,我可没有锁着门不让他们走。” 人性所驱,荣熠明白,他在桌子上趴下来,阳光晒着他的背,让他感觉伤口舒服了些。 “杜海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呢?”和嘉冰把头低下问他。 “我?我没什么想法,我一般不做这种重大决定。”荣熠眯起眼笑笑,他讨厌大局面前权衡利弊动脑子的事,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跟着施路平了。 “这次你要告诉我一个想法,杜海是冲着你来的,虽说你把自己说得没什么能耐,但是我觉得杜海不一定会信。” 和嘉冰说完光头也点点头:“杜海那个人,光看脸都贼得很,而且你淘汰了一个重刑犯的事儿传出去,指不定还会有人再来找你。” 荣熠的脸皱起来,每打一个重刑犯他都要减寿十年,他都想逃回经三了。 【去。】 “啥?”荣熠张嘴吐出一个字,满是抗议。 “你在和谁讲话?”和嘉冰问他。 “没有,我反应比较慢,”他忙摇头,说得更不情愿了,“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同意合作,杜海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杜丽丽......上次跟她单挑她也没下死手,我觉得还行。” “我知道了,但是杜海的话不能全信,只合作不入伙。”和嘉冰说。 “什么意思?”熊炬问。 “他想去打经六他自己先动手,我们看情况施以援手,至于名额......” “名额,俩,你一个,荣熠一个,我一把年纪了我才不回学校上课。”光头摸着自己的脑袋说。 熊炬跟荣熠一样在桌子上趴着,也摇摇头:“我也不去,我一兔子回去再待十年也毕不了业。” 和嘉冰欣慰地笑笑,刚想和荣熠说一句一起努力,荣熠就双眼暗淡没有一点欲望地说:“我也不想回去。” 他说完这话脑子里没有字跳出来,看来小黑没有反对,他们短暂达成了一致。荣熠还是在心里哼了一下,这家伙之前说可以帮他回学校看来也是在驴他。 之前是因为战斗都像过家家一样,所以他觉得能回学校也不错,可是这两次他见识到战斗的残酷,他就打退堂鼓了,而且没人能给他保证等他回到学校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脑子就消失,等再恢复意识的时候要么带着一身伤,要么就和自己玩儿过命。 毕竟塔里面的人有多变态他是听说过的,比起小黑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先不说这些了,我再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和嘉冰拍拍荣熠的肩膀。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程晨进来:“荣熠,回去躺着,给你检查。” 荣熠慢吞吞地从桌子上爬起来走了,熊炬托着腮帮子目送着荣熠离开,一脸陶醉地说:“看我这单纯善良又能打的哥哥啊,我都快爱上他了。” “你能不能正常点?”和嘉冰略带嫌弃瞥了熊炬一眼。 “你可别打这主意了,”光头过来撸了一把熊炬的头发,“我给他脱衣服的时候在他兜里见过一个女的的照片,那长得,贼漂亮。” “真的假的,长什么样?”熊炬兴奋地问。 “大眼睛,鹅蛋脸,嘴唇薄薄的,耳朵小小的,”光头边想边说,说完又摸了一把脑门有点惋惜,“不过我看那照片很老了,估计他俩年龄差挺大。” “啊?”熊炬咂咂嘴。 和嘉冰的眼睛在镜片下闪过一丝笑意,收拾好桌上那几张资料站起来说:“年龄算什么问题,你连性别都不是问题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我纯直男!”熊炬跳起来喊。 荣熠回到房间,站在那里张开胳膊让程晨给他拆绷带,等把身上缠着的全部绷带全拆完,程晨和他的学生同时‘哇哦’了一声。荣熠有点尴尬,他就穿了个大裤衩。 “挡什么挡,”程晨把他的手拿开,指着荣熠身上的伤给学生说,“你看他这伤口的恢复速度,浅层的表皮伤现在几乎都看不出来了,上次胸口的抓伤也只剩下几个疤痕,等演习结束带他回去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搞个学术论文出来。” 荣熠低头看看自己,哨兵本身恢复能力是会强一些,但是他也发现他这几次的恢复速度比以前要快多了。 程晨换好药带着学生走了,他们还要去照顾昏迷的阿兰,荣熠把衣服穿上,站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里对着空气问:“我的伤好这么快也是你的原因吗?” 依旧无人回应,看来这个小黑摆明了就是想搭理了来两句,不想搭理了就权当没他这个人。 他从抽屉里掏出电话本,在杜丽丽后面一页写上和魏军的对战心得,旁边画上个螳螂。 到底是不是只螳螂?那天他昏倒前看到的虚影轮廓很清晰,魏军趴在地上在求饶似乎也是真实的,那时候他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了,魏军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释放精神体,而且重刑犯应该和他们一样也接受过能力抑制,还能随意释放精神体吗? 他没有精神体,没有切身感受过,想来想去感觉应该还是和小黑有关。 这个小黑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又为什么非要选择他呢? 他看着那三页纸上的三个重刑犯,他打怪的级别好像越来越高了。 他又翻回到前面小黑的页面,记录下这次小黑对他的控制,这次他的语言柔和许多。 虽然魏军第一次放过他走后,小黑让又他起来继续打的时候他有过一秒钟的憎恨,只有一秒是因为第二秒他就失去意识了。不过当小黑把意识还给他之后,他去砍魏军那只胳膊时他是知道的,而且是自愿的。 他发现自己有机会反击了,阿兰像个人棍一样痛苦地躺在地上的画面浮现在他脑子里,从恢复意识到作出决定也只有一秒。 他没有能力砍两只胳膊,但至少报了一半仇,对此,他是感谢小黑的。 —— 33楼的人没有回话是因为睡着了,与其说睡着了不如说饿晕了,他的食物只有两包饼干两瓶水和一包大白兔,全都是从荣熠的房间偷的,现在糖也吃完了,这几天趁荣熠昏睡他忙着在荣熠的精神系里建造工程,跟本没有心思找东西吃。 如果不是因为想听听杜海来找和嘉冰谈什么他也不想把荣熠叫醒,荣熠昏倒的时候才是最乖的时候,没有一点反抗,他可以任意操作,只是太饿了,精神体已经实体化不出来了,他只能靠荣熠的耳朵听然后自己再去读取。 等他读完重要信息,实在没力气了,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就睡着了。《 》 15、第 15 章 晚上熊炬把饭给荣熠送到房间里,荣熠现在腿上被砍的那一刀还没有恢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看好了,我给你拿了一包糖,这次可别赖我。”熊炬还拎了一大包零食,从里面掏出一大包大白兔在荣熠面前展示。 荣熠昏迷饿了好几天,今晚吃的是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还有糖醋里脊,他根本没空搭理熊炬,等他吃饱喝足把碗盘收拾好满足地摸摸肚子:“五星级的厨师真是不一样。” “那是,光头说出事的时候几个人扛着大壮叔跑,谁死他都不能死。”熊炬拿起托盘要走。 荣熠又把那包大白兔扔到熊炬怀里:“你自己留着吃吧。” “你不要啊?” “我本来也没多喜欢吃糖。”他平时跟熊炬抢糖那纯属逗小孩儿玩。 “哼。”熊炬抱着自己的宝贝大白兔走了。 【......】 “嗯?”荣熠脑子里出现一串省略号,他看看四周,“你来了?” 不理他。 荣熠撇撇嘴,不理就不理吧,他把袋子里的零食掏出来看看,都是熊炬爱吃的膨化食品,没什么充饥的。 可是他现在在这儿衣食无忧,不用想充饥的事,回想一下在经三泡面配火腿肠的日子,也难怪那么多人不愿去边缘区。 “荣熠,你来看看阿兰吗?”和嘉冰在对讲机里叫他。 “阿兰醒了吗?” “还没。” 荣熠还是套上t恤下楼去阿兰的房间,那个房间在26层走廊最尽头,很大一间会客厅,现在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些医疗仪器。 程晨在旁边站着神情严肃,荣熠走过去,阿兰的脸色依旧惨白,两只手臂算是彻底废了,只留下两个空荡荡的袖管。 “现在和杜海合作还有一半的人不同意。”和嘉冰在一旁小声说。 程晨又接着说道:“医院在经八,杜海的范围内,如果能把阿兰送过去她应该能好受点。” “塔里不管吗?”荣熠问,他以为塔里会派人来把阿兰接走。 程晨摇摇头:“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还没被淘汰。” 荣熠皱起眉头,这未免太不人道了,他问和嘉冰:“你希望我怎么做?” 和嘉冰推了一下眼镜:“说实话,合作这种事没有必要带着所有人去做。” 荣熠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心里微微有些吃味,试探着问:“你想把我送过去给他们?” 和嘉冰笑出了声,走过来揽住荣熠的肩膀:“我怎么可能把你送给他们,你是我们最强的战斗力,你要是走了他吃掉我也就是张张嘴的事。” 荣熠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打算去和他谈,合作就你,我,小熊还有光头,咱们四个去,其他人还留在经十,谈妥之后先让程晨把阿兰送去医院。”和嘉冰说。 “可以,”荣熠点头,他看着阿兰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个人,“二狗怎么解决的?我听熊炬说大厦感染是因为他。” “在冷库里关着,已经尸变了问不出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有阿兰知道,我也很奇怪二狗是怎么从魏军的手里逃脱的。” 荣熠抿抿嘴,原因是他,魏军是冲着他来的,二狗和阿兰对他来讲不重要。 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他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值钱的人物,可是魏军找上他,小黑也找上他,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了。 阿兰似乎很痛苦,呼吸突然急促一阵又弱下来,程晨赶忙上前处理,转头对和嘉冰说:“决定了就快点,她已经感染了。” 荣熠跟着和嘉冰一起走出去,站在走廊上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他?需要我跟着吗?” “明天上午去,现在太晚了,”和嘉冰的手按住荣熠的肩膀,“你先把腿上的伤养好,我自己去,真出事还能有人去救我。” 和嘉冰说完就往电梯走,荣熠站在后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和嘉冰:“魏军好像在找人。” 和嘉冰站住脚步回头问:“什么意思?” “我也记不太清了,”荣熠装作苦恼的样子挠挠头发,“就断断续续听他说什么找到人,交给塔里,能减刑。” “减刑?”和嘉冰瞳孔微微一震。 重刑犯正常情况下很难减刑,他托着下巴想了想,也说得通,塔里放出五个重刑犯来选拔三个流放哨兵确实小题大做了。 “他有说是什么人吗?”他问荣熠。 “没有,我那时候神志不清,只记得这么多,”他把自己隐瞒下来了,又说,“我觉得如果魏军在找人,说不定杜丽丽也在找,那杜海一定知道什么,你明天可以问问。” “我知道了,先回去休息吧。” 荣熠坐着电梯回到32层,他在阿兰的房间里一直犹豫到刚才,还是决定说出来,如果魏军真的找错人,那就说明这个演习场里可能还有比重刑犯更可怕的存在。 这次的演习怎么这么可怕?现在才过了一个星期,还有三个星期,意外恐怕会越来越多。 荣熠甩甩头,不想了,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他去桌子上找熊炬给他带来的零食,在袋子里扒了半天又把东西全都倒出来,他的两盒奥利奥怎么没了?剩下的全都是薯片辣条大虾片。 荣熠记得很清,两盒奥利奥,一盒巧克力味一盒原味,还有两瓶椰奶也没有了。 有人来过,小偷?偷饼干? 那他妈是耗子吧,这得多大一只耗子。 他又把零食塞回袋子里,没甜的,不吃了。 收拾好桌子后他从抽屉里拿出电话本,把魏军在找人的事也写在上面,他看着战斗心得回想了一遍,更确定那个人不是他了,因为魏军在第一次把他打趴下之后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才放弃继续攻击他。 小黑?荣熠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浑身一冷,这群重刑犯不会在找小黑吧,那他岂不是成了个活靶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这样想感觉小黑利用他似乎就合理了一些,荣熠感叹他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呢。 —— 聪明个屁,33层的人咬下饼干,猜了半天没一个对的,他把精神系断开,已经不屑再感知这个蠢货的思想了。 —— 荣熠呆呆地盯着那满满一包零食,感觉一股电流从头皮上流过,小黑...... “哥,来打台球吗?”熊炬在对讲机里叫他。 荣熠起身去娱乐厅,找了张沙发又坐着,熊炬跑过来拉他去打球,他反手把熊炬拉到身边:“咱们大厦有监控吗?” “没有,演习场没有网,监控没用啊,咋了?” “没事,”荣熠摇摇头,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哎,你不打球啊?” 荣熠摆摆手,他到餐厅的厨房里找了一点面粉,到时候把这些面洒在门口,就能确定是真的有人偷偷进他的房间了,不过这样好像也没法确定是不是那个不为人知的小黑。 反正再好的办法他也想不到了,就先这么干吧,他用塑料袋装好一袋面,隐约又闻到一股奶油香味儿。 他跟着香味儿走过去,架子上摆着一排面包,个个焦香饱满,他突然想,只吃奥利奥吃得饱吗? 他拿了个袋子,偷偷装了两个红豆面包,两个椰蓉面包,两个菠萝包,两个肉松面包,然后抱着一堆面包和一袋面粉一瘸一拐跑了。 回到房间荣熠把面包放在桌子上,解开装面粉的袋子,把那些面粉全洒在门里面。 洒完他直起腰得得意地拍拍手,他洒在里面,那小偷绝对预料不到,一开门,必定一脚踩上。 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做完一切他又把门关上,下楼打台球去了。 那天晚上荣熠和熊炬一直打到半夜,最后荣熠还是被程晨按住扭送回去的。他站在门口小心打开房间门,地上雪白一片的面粉依旧雪白一片,没有一点多余的痕迹,桌子上的面包也都原封不动在那里摆着。 看来是他想错了,荣熠蹲下把门口的面粉打扫干净,竟然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这个小黑真的在他身边。 —— 楼上的人没有功夫搭理他,他正在继续研究老师给他的十几章a4纸,如果哪天他真被抓到了,起码这纸上没学会的东西得先背下来,然后把信销毁掉。 —— 第二天上午,杜海去他在篮球场特意搭建的练习棚里找杜丽丽,这时候杜丽丽正在拉着两个肉盾做陪练,杜海招手让她停一下。 “怎么了?”杜丽丽满脸是汗跑过来。 “和嘉冰来了,你去躺会儿。” “嘁。”杜丽丽白他一眼摘掉护具往房间走。 当初杜海让她装病骗魏军她就觉得杜海有病,谁知道那个魏军竟然还真的被骗了,不过比起魏军被骗更抓马的是那个她瞧不上眼的流放哨兵把魏军逼得把感应环都激活了。 这到底是那个流放哨兵真的有狗屎运呢,还是经十那群人手里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你觉得那个哨兵踢裆可信吗?”杜丽丽一边往身上涂血浆缠绷带一边问杜海。 “可信度不高,”杜海把病号服找出来放在床边,“你作为一个a+觉得一个流放哨兵能连续踢你的裆吗?” “呵,”杜丽丽冷笑一声,“老二给他打掉。” 和嘉冰没有和杜海虚伪地寒暄,开门见山说出他们昨晚的决定,以及让他们把阿兰送进医院的要求。 杜海笑着打量和嘉冰一阵,点头说:“可以,你不做恶人我来做,你今天就可以把你的人送进医院,我们把医院保护的非常完好,你们随便用。” “谢谢。”和嘉冰冲他礼貌点头。 “你什么时候把荣熠带过来?”杜海接着又问。 和嘉冰不急不躁地推推眼镜:“他的伤还没养好,不急,我还有事想问。” 杜海示意他说,和嘉冰扭头看看隔着一面玻璃里面躺着的杜丽丽,语调平缓地说道:“你妹妹伤成这样不送她去医院,留在这里不怕她感染吗?” “她从小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而且高级哨兵恢复很快,她现在只是还有些虚弱罢了。” 看来两人都有所防备,和嘉冰收回视线,继续问:“我得到消息,重刑犯在找人?” 话音刚落杜海脸色微微一变,和嘉冰接着说道:“你是想要荣熠来一起打经六,还是认为他就是塔里要找的人,要交上去给你妹妹减刑?” 杜海不急不躁拿出上次去和平对谈带着的文件夹,推到和嘉冰面前:“我怀疑过荣熠,可仔细想想他还是太弱,虽说他的能力远超流放哨兵,但是不至于出动五个重刑犯,而且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合作之后送你的礼物。” 和嘉冰把文件夹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叛逃哨兵,十七人’。 他看向杜海,杜海耸耸肩:“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这十七人里有多少人在演习场也是未知数,这才是重刑犯的目标。” 但是这些对于和嘉冰来讲称不上是个礼物,纸的背后还有东西,他翻过来,上面贴着一张一寸证件照,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盯着杜海。 “有消息说她和叛逃哨兵在一起,如果我们找到叛逃哨兵,说不定你可以打听到她的下落,”他说完看着和嘉冰那带着凶光的眼睛心里暗笑,一个西瓜头,带着圆眼镜,生气也没有任何震慑力,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道,“我知道你在学校的评级本来一直是b+,临近毕业却突然被降级了,因为她吧?既然我查得出这些,我就没有必要用这个骗你,我要名额,丽丽要叛逃哨兵,你也需要,告诉你这些是为了我们更好合作。” 和嘉冰捏着那张照片,指尖发白,他就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好。”他说。《 》 16、第 16 章 荣熠又一次睡到日上三竿,他左腿那道深深的伤口今天竟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程晨过来给他检查,蹲在他面前深情地抚摸着那道疤。 “你......有点变态。”荣熠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在程晨手里发抖,这气氛太他妈诡异了。 程晨站起来把手套摘掉丢进垃圾桶,叹息一声说:“如果兰兰有你这个愈合能力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荣熠马上穿好裤子,说起阿兰也难免有些难过,他在程晨肩膀上拍拍:“和嘉冰回来了吗?” “还没,应该快了。” 他和程晨一起到餐厅,这个点很多人在吃饭,熊炬坐在窗边有气无力地冲他们挥手。 “你怎么了?”荣熠坐过去问对面半死的熊炬。 还没等熊炬开口荣熠就被大壮叔一平底锅爆了头,程晨和熊炬在旁边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耳朵都震麻了。 荣熠的鼻血在平底锅离开他的脸时流出来,他挂着两道红色杠杠一脸呆滞地看着大壮叔。 “再浪费粮食我把你炖咯!”大壮叔大骂一声,拎着平底锅一步一跺脚地走了。 熊炬马上伸着脑袋小声问:“昨天你吃饭不是盘子都给舔干净了吗?” 坐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小姑娘也小声说:“今天我大姨收拾垃圾的时候发现他门口扔着一大包面粉,都脏了。” 程晨听完就笑荣熠:“活该,大壮叔生平最恨人浪费粮食。” 荣熠用力吸吸鼻子,抽了两张纸塞住鼻孔,回去得把本来想扔掉的那一兜子隔夜面包给吃了。 中午的菜是东北菜系,量大味儿足,熊炬蔫蔫地咬着锅包肉,嚼嚼嚼咽不下去。 “你怎么了?”程晨也忍不住问,平时熊炬就是被光头骂得狗血淋头也不耽误干饭。 “我给你们说,你们不能笑我,”熊炬朝他俩勾勾手,让他们把耳朵伸过来,神经兮兮地说,“我昨天睡到半夜,感觉脚上凉凉的,我睁开眼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什么?”荣熠叼着锅包肉配合一句。 “一条蟒蛇!还是白色的,俩眼珠子红彤彤的!”熊炬说得郑重其事。 “新白娘子传奇?”程晨说。 “咬你了吗?”荣熠问。 “啧,那倒没有,”他说完看着眼前配合他表演的俩人急得直喊,“你们怎么不信我!” “信信信,估计沿通风管爬进去的吧。”程晨敷衍他。 “跟我大腿那么粗,怎么爬啊,”熊炬想起那股寒意打了个冷战,又继续说,“还有更诡异的,那个蟒,它偷了我两大包糖!瞅我一眼就蛄蛹走了,自己开的门,出去还把门给我关上了!这都建国多少年了怎么还有蛇精啊。” “回去我给你整两片安眠药。”程晨断定他在做梦。 “什么安眠药,”熊炬噘着嘴嘟囔,“我早上数数真的少了两包。” 荣熠托着腮帮子边看熊炬边嚼着酸甜香酥的锅包肉,但凡这小子不说是大白蟒他就相信了,毕竟偷零食这种事儿还有小黑这个嫌疑人呢。 饭吃到一半和嘉冰回来了,他坐在熊炬身边喝了一口水,对旁边哼哼唧唧的熊炬说:“别嚎了,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哭鼻子。” “刚十八!”熊炬挂着黑眼圈怼回去,他睡不好就要怼天怼地。 “怎么样?”程晨忙问。 “今天下午我们送阿兰去医院,你也一起去,”和嘉冰对程晨说完看向荣熠,“你的腿怎么样?能行动吗?” “没什么大事,再睡一晚上就能愈合,你们怎么计划的?”荣熠放下筷子。 “先去医院,具体计划见面再说。” 程晨收拾好碗筷一刻也等不了了:“你还坐着干什么?走啊。” 和嘉冰咽咽嘴里的凉水,他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没吃啊,荣熠拽拽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我有面包,吃吗?” “给我带上吧。” 光头在楼下开车,程晨他们去推阿兰出来,荣熠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拿起桌子上的面包,然后又放上去两个饭盒。 这是他走了又拐回食堂打包回来的,他寻思着两盒饼干怎么也该饿了吧,小黑是不是不喜欢吃面包?反正热乎乎的饭肯定比面包好吃。 —— 他站在窗边,看着车开走,人一多他行动就不方便了,得再想个办法。 他的肚子叫了一声,饿了,兜里只有糖,糖不能充饥。 他打开荣熠的房门,看到桌子上放着两个饭盒,还是温的,饭盒下面压着一张横格纸,上面写着‘给小黑’。他站在那儿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问桌子上盘着的小白蛇:“要吗?” 小蛇点了一下头。 “那就要吧。”他抱着饭盒走了,顺手还拿了一瓶饭盒旁边的矿泉水。 —— 和嘉冰坐在车里啃着干了的面包,有点噎着了,手边也没瓶水,他伸着脖子用力咽下去。 车很快开出经十路,一路畅通无阻,荣熠这还是第一次进经九的范围内,经九路的面积小很多,几座建工的大楼背后是一片在建小区,还是钢筋混凝土的楼架子,在往后是刚被推平还没打地基的荒地,车十几分钟就开出了那片范围进入经八路。 难怪杜海在演习刚开始没几天就去抢了经八的地盘,经九这片区域硬件设施跟不上,而且还有很多和嘉冰他们从经十扔过去的丧尸群。 “杜海他们现在都在经八活动吗?”他问和嘉冰。 “对,经八路连着老城区,设施最完善,是块好地,”和嘉冰说完看着荣熠一直认真盯着窗外,就问,“你在记路吗?” 荣熠依旧趴在车窗前点点头,他之前在学校干得最多的就是逃命,逃命就要认真记路。 “快到医院了。”光头说。 进去医院大门,他们远远就看到住院部楼前停了辆车,杜海在大太阳底下站着。 “这么殷勤,非奸即盗,哥你们得小心。”熊炬坐在副驾驶上提醒他们。 车在门前停下,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杜飞身后,他看了一眼一起下来的程晨,忙笑着迎上去:“我本来还想着把医生也给你们备好,没想到你们自己带人来了。” 程晨走过去给那两人打声招呼,一个人交流会上见过,是个厉害的外科医生,另一个年轻的不认识。 他们把阿兰送进病房安排妥当,其余三人留下,杜海请荣熠还有和嘉冰到医院外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下,围着亭子的人工湖里竟然还有肥硕的锦鲤冒上水面吐泡泡。 荣熠是个陪聊的,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和一只丹顶白鳞锦鲤对视,早知道把车里剩下的面包一起拿过来喂鱼了。 “我的诚意很足吧?”杜海说完看看荣熠缠着绷带的手臂,问他说,“你的伤需要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吗?” “不用了,你先说说计划吧。”荣熠转身回来坐端正。 杜海拿出一张图纸放在石桌上:“这是开源大饭店的平面图,这个饭店是个八十年历史的老牌饭店,只有六层,但是占地面积非常大,园林式建筑,除了主楼还有八个厅,它只有一面临路,其余三面被湖环绕,临路那一面也仅仅只有一条通向饭店的路,这种地里情况很棘手,我们一旦进去很可能就是硬碰硬。” 他说完对面两人都没有做声,他就接着说:“现在你们只来了四个人,经六有八十多号哨兵,我们只有四十多个,那个隐藏的重刑犯不知道水平如何,到时候丽丽和荣熠可能分身乏术,剩下我们一对一在别人的地盘也很困难。” 和嘉冰抬眼看着杜海,等着他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所以我有个提议,开源大饭店南面跨过湖的正对面,是经五路的商贸中心,那里是个很好的狙击点。” “我们不可能开枪。”和嘉冰否定他的想法。 “不见明火就可以,枪有很多种,”说完他的手在石桌上扣了两下,“而且所有保护条例都是针对普通人,对于哨兵而言,除了不取人性命,没有保护。” 荣熠坐在旁边,看着和嘉冰还有杜海两个人盯着彼此的双眼,谁都不让谁,话说到这儿他也大概明白杜海一开始就打算把经五一起拉进来,反正经五目标不在名额,而和嘉冰也未必想不到这事。 啧,当老大真费脑子。 “你的老大哥应该也不会来这儿一趟就是为了养老看动画片吧,我只是想请他做个保险,我不去找他,由你去说,怎么说你定。”杜海看似做了微微让步。 和嘉冰扬扬下巴:“继续。” “丽丽的伤再有两天就能恢复,那时候荣熠应该也恢复完全了,两天之后我们就出发,我先攻,”杜海把那几张纸全都给和嘉冰,“这些图你们回去研究一下,据我分析,那个重刑犯最大可能也是a+,同为a+差别应该不大,这次吞并我有胜算。” 那天晚上熊炬和光头留在医院陪着,荣熠开车带和嘉冰回去,路上和嘉冰打开车窗吹风,他靠着窗户问荣熠:“你怎么想?” “我觉得......你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荣熠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这几天他就看着和嘉冰从一开始拒绝到犹豫到现在连老大哥都拉进来了,杜海就像计划好一切等着他们送上门。 和嘉冰笑了一声,点了根烟:“我也感觉到了,但是没办法,你们都不想要名额,可是我想,为难你们跟着我受苦。” “那倒没有。”为难他的是小黑。 “荣熠啊,我们认识也没几天,说实话我也不了解你的底线在哪里,”他把烟吐在窗外看向荣熠,“但是这次行动,希望你听我的,没有找到经六的哨兵之前不要出手,如果杜丽丽和他两败俱伤,你能拿下他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过去捡漏?”荣熠吃惊地瞅了和嘉冰好几眼。 “对,我不能完全相信杜海,他把条件说得太好了,而且你上次打魏军可能有运气的成分在,错过这次机会我怕我们没办法再单独解决一个重刑犯,捡漏,但是留余地,出手先打经六的哨兵,如果到时候还有能力,拿下杜丽丽。” 和嘉冰镜片后的眼睛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荣熠吞了下口水,点点头:“我知道了。” 荣熠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依旧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如今这种境地,当一个纯粹的打手也很难,不过他也不怎么信杜海,这个人像个老狐狸,不知道会给他们使什么绊子。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手垫在后脑勺上,仰起脖子看到桌子原来放饭盒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给小黑’的纸条。 荣熠笑了一下,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和谐相处吧,他把眼睛闭上。 —— 楼上的人坐在那里按着自己的胃,吃多了,这么久没有吃过热的饭,而且很好吃,一下没忍住,现在胃里很难受。他一边挺直腰让自己能舒服一点,一边继续感知荣熠的思想。 看来那个和嘉冰也不傻,让荣熠去捡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样他的目的达不到。 荣熠应该先服务于他,其次他才允许荣熠帮和嘉冰打打零工,不过有一点是对的,先攻击经六。荣熠现在一人打两个重刑犯不可能,逐个击破,但是荣熠要去当主攻手,这样才能测试出荣熠使出全力,和使用30%能力的a+哨兵差距还有多少。 “你这次还会保护我吗?” 他的睫毛抖了一下,荣熠现在已经可以察觉到他的连接了吗? 【不会。】 他不做这种保证,如果荣熠以为他会出手保护就懈怠,那他也是不允许的。 荣熠咬咬牙,他就知道脑子痒痒的必定是小黑在搞鬼,他就是脑积水才觉得小黑会保护他,他落到今天这个处境不都是这个变态向导促使的。 “那这次任务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荣熠面朝天花板,他是真想看看这个小黑长着什么恶相。 【不能。】 “......”真是冷漠。《 》 17、第 17 章 这两天和嘉冰停止了荣熠所有的巡逻和值班任务,荣熠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睡好然后等着两天后过去干架。 自从他们决定和杜海合作之后经九那块地儿大厦里的人就可以随意进出,大厦里一群年轻人大半夜非要去经九的烂尾楼里玩探险,光头开着车跟在后面,嘴里大骂:“这群小b崽子不好好上学跑这儿参加什么演习?屁用没有就知道添乱。” “得了吧头哥,又没网,天天在大厦里闷着,不得找点乐子吗?”他拿着镜子往脸上糊血,糊完拍拍荣熠,“哥,我妆画的怎么样?” “嗯......”荣熠没心思管熊炬的丧尸妆,他现在光着膀子浑身不得劲,别扭地在车里抱着胸,身上糊的也全都是熊炬手里的血浆。 他本来是想跟着出来玩玩的,白天在泳池边晒了一天的太阳把骨头都给晒软了,和嘉冰不让光头带那群小孩儿去丧尸集中地,就挑了有一小股丧尸的小区,再找几个人扮丧尸陪玩。 荣熠是个boss尸王,出发前流放哨兵再就业美妆博主的朋克化妆师给他整了个烟熏妆,还把他的衣服给扒了,扒完不让他穿,省得把妆蹭掉。 “现在给年轻人当npc这么卷吗?衣服都不给穿。”荣熠在这夏夜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维护最后一点男德。 熊炬把手上的血浆在荣熠肩膀上抹抹说道:“深夜福利嘛。” 车停在春晖小区楼前,市区的地寸土寸金,老小区新建,占地面积都不大,外框架现在也只盖到六七层,视野空旷,方便保护,丧尸一共二十三只,来玩探险的有十五人,清一色大学生。 光头下车让他们站成一排,给他们再三重复注意事项:“如果碰见丧尸,不许打头,只能攻击胳膊和腿,如果发现自己抵抗不住记得吹哨,我们会有人去救你们,怕你们玩不尽兴,丧尸里有几个我们自己人,看见戴感应环的就不要用棍子了知道吗?” “知道,那看见戴项圈的我们就只能逃啊?那多没意思。”一个学生男仔说。 “你要是有本事可以比划两下,空手,禁止使用武器。” “可以群殴吗?”一个学生女仔问。 “你们打得过就行。” 光头本来还想再强调一下安全,那群学生嫌他话多,抄起手里的棍子就往小区里扎,熊炬看那群人跑进楼里拉开车门就呜嗷喊叫地冲出去。 荣熠看着头顶残缺的月亮,叹了口气也拉开车门出去,他不太会演丧尸,熊炬这时候已经开始满地乱爬了,吓得那群学生到处乱窜。 他找到最高的楼,顺着楼梯上去,在最上面一层找个地方坐下,他作为一个boss是要到最后这群人玩爽了再突然出现搞一个极速追击,现在游戏刚刚开始,他就坐在楼顶纵观全局。 他双眼放空看着远方,演习场里没有所谓的地平线,再远处也被高楼挡住了,只能隐约看到隐藏在夜幕里的围墙。 那是演习场的围墙,墙外还是墙,十二个演习场围成一个巨大的圆,每个场地里都是不同的末日,他们现在唯一的联系好像只有共享日升日落。 荣熠眼睛微阖,坐在楼盖上吹吹风,很是慵懒轻松。 再熬个十天,最终目标就是胳膊腿俱在身体健全的出去。 他现在的五感好像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丧尸走路的声音和在逃命的学生们不一样,呼吸声也不一样,仔细听可以区分得出,比如现在身后准备吓他的就是企图伪装成丧尸的学生。 荣熠背对着他,笑了一下,低头看看楼下依旧扭曲着横冲直撞的熊炬,突然翻身也学着熊炬的样子朝那人扑过去。 那个学生穿着有些不合体的宽大衣服,看到他扑过来一声不吭转身就跑,只留给荣熠一个后脑勺。 荣熠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他连脸都没看到这个学生就消失了,跑得真够快的啊,只是那衣服似乎有点眼熟。 —— 他躲在楼梯里轻轻喘一口气,荣熠现在敏感程度还可以,反应速度也还行。 但是他其实只想上楼看个月亮而已,他又没有哨兵的五感,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光着膀子躲在楼顶的阴暗角落里。 他的生活缺乏新鲜的空气,很久没有见过繁星点点的夜空了,在研究所里进出要穿过重重数十道门,一层套着一层的防护墙,他的活动区域就是壳子深处的实验基地以及再往深处的研究员宿舍。 已经七年了,七年里他出去有七次没有都不好说,倒也不是不能出去,只是他又没有家,又没有朋友,除了研究也没有兴趣爱好,出去还要经过八个领导审批,太麻烦。 所以当他请这个长假的时候领导反复问了他八次,最终才在请假申请书上签字。 他偷偷潜入演习场一直在下水道里待着,来到大厦之后一直在33层待着,他看荣熠的脑子看久了竟然也萌生出了想要放空一切看看月亮和星星的时候。 算了,换一栋楼看吧,这次出来主要还是想试试他混在普通人堆里会不会被发现,像这种娱乐活动塔里似乎不会关注,他偶尔可以这么操作,经六的普通人也不会少,只要他混进去应该可以跟在荣熠身边。 —— 荣熠仔细听了听,那个人的声音消失了,好轻,轻到不像个普通人。 楼下突然有人哭,有个学生落单了,现在独自面对着一个男性丧尸,荣熠本来蹲在上面打算看她怎么办,谁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抖,丧尸步步逼来她往后爬了几步又摔倒了。 女生眼里满是恐惧,不应该这样啊,这个丧尸为什么又活了? 她的脚崴着了,疼得站不起来,她觉得今天可能就要完了,正要闭眼等死,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抓住那个膘肥体壮的丧尸按在地上掏出一把军刀刺入脖子挑出肉针。 她的眼泪含在眼里,难道是她刚刚没有成功? “你怎么不吹哨?”荣熠朝她走过去,想要拉她起来。 女生捂着眼大叫一声,荣熠看看自己,马上躲回黑暗里,他都忘了他现在是个浑身是血浆的半裸男。 “我的哨子刚才跟他打的时候被拽掉了。”女生说。 “你们不要单独和丧尸缠斗,你去找大家一起吧。” “我脚崴了。” 荣熠把在地上爬的熊炬拽过来,叫他把这个学生送上车,然后自己扛起那个睡着的丧尸放在水泥地上,下面还贴心垫了块布。 走之前他吸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嗅觉敏感的原因,尸变的人臭味儿更明显了,竟然真有腐烂尸体的味道。 一个小时之后,荣熠兜里的对讲机滋滋作响,光头让boss准备上场了,随便对付一下回去交工。 荣熠活动活动筋骨,下楼开始满场追着人跑,这个小区所有的路荣熠都记下了,他追着追着就觉得不对劲,这几个人怎么偏往死胡同里跑,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这十几个学生团团围住。 “额......” 荣熠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人群殴了,他抱着头又蹿回七楼,这群大学生的体力不足以让他们玩了一个小时之后再徒手爬楼,荣熠站在上面揉揉后脑勺。 操,下手真重。 小区里的二十几个丧尸都处理完后,光头招呼他们上车回去,荣熠钻进车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衣服套上,这活以后他打死都不干了,一点也不好玩。 前面的大巴车里,一群学生兴高采烈地讨论今天晚上的探险,后座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今天晚上谁打了他的头?” “好像是我,”一个男生炫耀似的举起手,“哨兵的头就是结实,咱们普通人后脑勺挨这么一下早就见太奶了。” “他的头很珍贵,以后不要碰,一根头发也不行。” “你是谁啊?怎么没见过,”那个人走到最后一排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缩在角落带着帽子的奇怪人,“我碰了又怎么样?” “拿你喂丧尸。”那人淡淡地说。 车里一阵哄笑,他闭上眼,不再理这些人,他听到有人说他是个基佬看上那个哨兵了。 什么是基佬?他明明是向导。 春晖小区里,那个被荣熠放倒垫着布放在水泥地上的丧尸抖了几下,突然又睁开了眼,他从地上爬起来,身旁全是熟睡的人,它扑上去撕咬起来。 第二天下午,杜海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今天晚上经六路会办一个party给他们的领头人庆生,就借这个机会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荣熠三人也都做好准备,光头开车,和嘉冰下午已经去经五找老大哥了,会直接和他们在经六见面。 “你说杜海他们要怎么进去啊?硬闯吗?”熊炬在前面自言自语。 荣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他在想这么远的地方,小黑这次要怎么控制他? 那些向导到底有多大本事他们是不知道的,手真的能伸到几十公里之外吗?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约定地点接上和嘉冰,这一路没有见到杜海的车,和嘉冰说那群人下午就已经就位了,暗藏在各处。 他们下车躲进一栋高楼里,远远眺望着湖中那座大酒店,歌舞升平流光溢彩,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把丧尸吸引过去。 熊炬托着下巴蹲在楼上,一脸羡慕地看着那个盛大的party,有美酒有美食,又能蹦迪又能打碟。 “唉,咱们应该跟他们合作的。” “来不及了。”和嘉冰看着那丝毫没有异样的酒店,距离约定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或许十分钟后,熊炬就不会再羡慕了。 “和嘉冰。” 对讲机响起,和嘉冰回复:“收到。” “我的人已经进去了,你们准备吧。” 楼上的四个哨兵都仔细盯着酒店的风吹草动,荣熠也很好奇杜海是怎么把人送进去的。 这个大酒店看起来和他们的模式不一样,广贸大厦里不论是站岗巡逻还是值班的全都是流放哨兵,普通人只需要活着,而开源大酒楼除了环水之地其余地方都有很多人把手,他们动用了非常多身体强健的普通人,把酒店保护得几乎水泄不通。 “冰,这个领头的比你聪明,他们这是一家亲啊,”光头话语中甚至有些赞许,“哨兵还不能动普通人,铁拳打棉花。” 二十分钟之后,大酒店内依旧无异样,距离他们就位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们继续静静等着。 “和哥,”熊炬拿着望远镜不由自主往前挪了几步,“有动静了,有人被咬了。”《 》 18、第 18 章 三人一同看向熊炬指的地方,那是在酒店临湖水提边的石子路上,距离中心的主楼有段距离。 竟然在这么里面,他们之前一直盯着外围看,没想到杜海竟然都把人送到最里面了。 “这是第一个丧尸吗?”和嘉冰问熊炬。 “好像不是,那个摆渡车上还躺着两个人。” “杜海说的把人送进去是指丧尸?他们的计划是先攻击普通人?”荣熠觉得这个人简直丧心病狂。 和嘉冰看着那已经逐步开始沦陷的大饭店,沉思了一阵,才道:“看起来是这样。” 时间到了,他们该去就位了,下楼的时候和嘉冰走在荣熠身后,他没有荣熠的个子高,就站在身后的台阶上按住荣熠肩膀。 荣熠侧过身仰头看着和嘉冰,光头和熊炬也一同站住,和嘉冰对他们说道:“不要有心理压力,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但是也要保护好自己,如果这次真的失败,跟着我跳湖走,大哥会接应我们。” “嗯。”荣熠点点头。 他们没有开车,这里离大酒店还有两三公里,四人都是哨兵跑过去用不了多久,荣熠身上背着一把砍刀,就是上次他和魏军打斗的时候用的那把,伤好之后他又要来试了试,不知道是不是有拿着它胜利过的原因,用起来极为顺手。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酒店侧门前,按照杜海给他们的图纸,从这个侧门进去离主楼更近。 大酒店声色躁动,周围一直围聚着大量丧尸,集中性非常强。想来是大酒店夜夜笙歌,早就给丧尸划分好了区域,用声音或者是气味引导他们,不至于把路堵死。 四人处理掉几个离群丧尸,和嘉冰把侧门推开,他们在楼上看到这附近看守的人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远处几个守卫,他们潜进夜色里,无人察觉。 大酒店弥漫着噪耳的音乐,浓郁的酒香和其他各种香味,荣熠蹲在草丛里,觉得很是烦躁,他左手握住虎头军刀,不如就冲出去把人一个一个都解决掉,真是耽误他睡觉。 “操,还得蹲多久?”光头一拳锤在地上。 和嘉冰的对讲机还没有传来杜海的消息,他们只能继续按兵不动。 “和哥,我不想在这儿了,我们去干他们吧!”熊炬突然从草丛里站起来。 和嘉冰一惊,马上抱着熊炬又蹲下,熊炬胸口起伏很快,身后的荣熠呼吸非常急促,他扭头看着荣熠的脸,似乎满是厌烦在竭力忍耐。 “你们三个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音乐噪声太大,会扰乱哨兵的听力。”他对那三人说。 光头离开学校将近二十年了,控制情绪的方法早就忘的差不多,只够应付生活,至于荣熠和熊炬这两个上课不听下课不练的,现在自然中招,和嘉冰看着这满园的音响,里面放出的音乐里夹杂着过高频率的杂音,普通人受影响小,但是哨兵五感灵敏且五感相通,很容易影响到情绪,严重性小则暴躁大则失控,都无法让人理性战斗。 看来这个酒店并没有表面那么平和。 荣熠被和嘉冰提醒过后马上深呼吸,噪音还是往耳朵里钻,他把刀装回去用手指堵住耳朵,低声问道:“你在吗?” 脑海里是漫长的沉寂,难道小黑没有来? 他的额头上滚落一滴汗,如果没有小黑控制他,那他在这儿岂不就是废物一个? 噪声让他们无法靠耳朵去听园林里的情况如何,视觉上又有太多遮挡物,而且整片院里香气异常,花香,酒香,香水香弥漫四处。 和嘉冰很是懊恼,他今天去找大哥的时候大哥就提醒他,经六不是省油的灯,可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省油法。 太轻敌了,从进入园林开始哨兵战斗时最常用的视觉听觉嗅觉就全都受到严重影响,经六不能说是有备而来,应该说一直都在防备。 熊炬的听力本身就比其他三人强,现在他把自己缩成一团用力捂着耳朵,荣熠把脚边的望远镜拿过来,他的视觉也集中不了多少了,还是靠望远镜来得实在。 前面是三号厅和四号厅,这个园林除了主楼六层,其余八个厅均是一层至多三层的高档套房,他们面前的三四两厅已经出现丧尸,有人陆续从厅里尖叫着跑出来,穿着黑色作战套装的丧尸把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扑到一口咬下去。 “杜海的人尸变了,”荣熠忙用望远镜扫视一圈,对和嘉冰说,“三四两个厅尸变的都是普通人,只有几个哨兵,全是杜海的人。” 他们提前约好穿黑色套装,和party里的五光十色区分开,以免误伤。 “进来这么久了还没见到他们的流放哨兵。”他说出问题所在。 和嘉冰想了想,在这儿和普通人争斗没有意义,他们的目标是哨兵。 “杜海,你那边什么情况?回话。”和嘉冰用对讲机呼叫杜海。 “一切正常,外厅不用管,集中攻主楼,”杜海说完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消息,“注意他们的哨兵,他们有面罩。” “什么面罩?”光头问。 头顶有一片树叶落下,荣熠抬起头,茂盛的梧桐树上蹲着两个人,鬼魅一般注视着灌木丛后的他们。经六的哨兵,和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作战服,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整张脸甚至于头部都被面具牢牢保护着。 “看来他们不会受噪音和气味的影响了,”和嘉冰也站起来,“准备吧。” 两人手里均是长刀,和嘉冰不习惯用刀,他带的是射枪,他自己改装的,里面发射出的短箭足以埋进人体,短箭射入之后倒钩会展开,要拔出来只能生拉硬拽,或者手术。 两个人而已,他自己就能解决,他朝树上开了一枪,瞄准那人瞬间躲过。 速度很快,不过他刚才也只是试试枪,他正要认真应战的时候荣熠伸出胳膊拦住了他:“你们带熊炬离开,这两个人我来吧。” “你现在就开始动手吗?不如保存点体力。”和嘉冰说。 荣熠冲他笑笑:“我热个身。” 和嘉冰没与他争,和光头一起架着熊炬跑了,荣熠只掏出军刀,他得先确定没有小黑的情况下他的战斗能力。 头顶的一人看到那三人离开,跳下树想要阻拦,双脚还没落地被冲过去的荣熠一脚踢回树边。 “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抬肘持好军刀,树上另一人也跳下来,虽然噪声依旧很大但是他似乎还是听到对面有一个人发出一声嘲笑。 他早就不会因为嘲笑而动摇了,两个流放哨兵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和体力,速战速决。 荣熠主动出击,两人火速分散,不重要,荣熠本就冲着一个人去的,长刀虽然破坏面积大,但是使用不熟练就容易像这两人一样,一击被躲过,手没有复位进行下一次攻击时就被人趁虚而入,荣熠的虎头军刀刺入左边人的手背,那人手被刺后长刀就掉到了地上。 武器都没了,这个人等于完蛋,荣熠不在他身上继续逗留,抬腿后扫直踢从他背后攻击的哨兵脖子。 这个人显然动作更快一点,荣熠差点就被划伤腿,不过有上次魏军那两把弯刀的调教,这些小招式荣熠已经不放在眼里了,他松开军刀直接转身掰断那人手腕,现在两个人都没武器了。 荣熠站在那两个人面前,评估了一下,他的战斗力比以前确实提升了不少,不过这两个人也太弱,试不出什么。 他把军刀从那人手背上拔掉,那人大嚎一声。 “嘘,你再把丧尸给招来。”荣熠现在不怕哨兵只怕普通人尸变的丧尸,他想去捂那人嘴,但是这面罩带得也太严实了。 荣熠盯着那个面罩,嗯,是个好东西。 灌木丛后只剩下两个昏倒的哨兵,脸上光溜溜的。 和嘉冰让光头看好熊炬,他得去找荣熠会和,一扭头看到一个带面具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背后,他下意识就抬枪。 “是我是我,”荣熠举起手,扬着手里的面罩,“我把这个抢来了。” “我□□可真行,连砸带抢。”光头说。 和嘉冰把面罩拿过来,罩在熊炬脸上,过了几秒熊炬从光头身上直起身,摸着自己被罩着面罩的脸:“声音小很多了哎,味道也闻不太清了。” “我们准备进主楼,”和嘉冰说完打量着荣熠和熊炬,“这样正好,你们看能不能混到他们的队伍里去。” 荣熠和熊炬先走一步往主楼去,和嘉冰和光头先去转一圈确定园林内现状,路上有参加party的普通人看到他们带着面罩以为是自己人就过来求助,两人还顺手解决了个丧尸,哨兵,还是杜海的人。 “他们到底多少人尸变了啊,本来人就少,他们还这么没用。”熊炬边跑边抱怨。 party是在主楼举行,楼前的花园里还摆着巨大的自助餐桌和香槟塔,大多数人都躲在主楼里面。 “他们怎么不往外面跑?”熊炬还疑问。 等他们走到主楼大门才发现,几乎经六所有的哨兵都在主楼里面,或许参加party的普通人觉得和哨兵待在一起比在外面和丧尸赛跑更安全。 他们两个走进主楼,安然进了第一扇玻璃门,一层大厅本来古色质朴,现在红漆木桌椅被砸得一团乱,大厅两边的瓷瓶摔得满地都是。 “去找杜丽丽。”荣熠无暇顾及一层的战斗,让熊炬帮忙找,熊炬观察力一向比他强。 “荣熠,先不去。” 荣熠上到二层自助餐厅的时候和嘉冰在对讲机里叫住他。 “杜丽丽还没有找到经六重刑犯。” “那我现在怎么办?”荣熠停住脚步问。 “装装样子,别暴露,等我消息。” 一层二层都有杜海和经六的哨兵在打斗,荣熠带着面罩过滤噪音之后竟然还隐约听到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普通人在押注谁赢。 “这都行,那肯定是得压我哥啊。”熊炬小声嘟囔。 “先躲起来,别让杜海那群人看到把咱们给打了。”荣熠拉着熊炬躲进自助餐厅的隔间里。 隔间的窗户看得到走廊,他们一边观察外面动向一边等和嘉冰的消息,几分钟之后消息依旧没有来,荣熠注意到大厅两侧的雕花木窗突然被打碎了,他逐渐瞪大眼,竟然有人往主楼里面塞丧尸。《 》 19、第 19 章 几只丧尸从雕花木窗里爬进来,摔倒在地上蛄蛹几下便起身跌跌撞撞毫无目标冲向大厅里的哨兵。 荣熠和熊炬躲在隔间里继续观望,二楼自助餐厅外的走廊上闻声又出来很多普通人,冲着楼下叫喊:“噢!第三方势力加入了,是不是要重新下注?” “下个屁,就这几只丧尸算什么第三方?” “别小瞧丧尸,丧尸的传播是呈指数倍增长的。” “你是打算下注丧尸?那咱们这儿以后就改名丧尸大饭店?” “重新下注就要加码!” “爸,”一个女生拉住要加码的中年男人,“江早不是说不许赌博吗?” “她一个丫头片子懂个屁。”中年男人推了女儿一把,继续和那群人讨论重新下注的问题。 荣熠在隔间里听着,现在几只丧尸闹不出什么花,不过‘江早’,‘小丫头片子’,看来那个女生在经六是有话语权的。 他推开门走出隔间,径直走向走廊里看热闹的那群人,他带着面罩,那群人把他当成经六哨兵了,他们看到荣熠走过来,就打哈哈说:“我们就是说着玩儿,没有赌。” “江早呢?”他问。 这群人赌不赌跟他没关系。 “她好像去五号厅了。”女生说。 荣熠点点头又反回隔间,拿出对讲机呼叫和嘉冰。 “我听这里的人说有一个叫江早的女生,他们听她的话,现在可能在五厅。” “五厅?”和嘉冰发出疑问,“杜海给我说在主楼。” 荣熠记得平面图上的五号厅,在园林东北角,距离主楼是最远的一个厅。 “我过去看看。”和嘉冰说完又和光头往五厅赶。 荣熠放下对讲机,熊炬突然喊到:“哥,你看下面。” 他转身看去,杜海的哨兵聚集起来,被经六的人团团围住,旁边下注的人开始起哄。 “这不是胜负已定吗?咱们稳赢啊。” “那群人到底是怎么敢来打我们的?不自量力!” “刚才押少了,应该再下两万,”中年男人锤着走廊扶手后悔,指着他女儿骂,“都是你多管闲事。” “你们被江早知道聚众赌博会被赶出去的。”他女儿小声说。 “凭什么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看看是她赶我们还是我们赶她,真把人逼急了咱们大不了换个人跟,这群哨兵还能拿咱们怎么样吗?” 荣熠注意着下面的情况,一边听那群人对话,看来这个江早确实是经六的领头人,会不会她就是那个隐藏的哨兵? “哥,咱们下去帮忙吗?”熊炬从隔间里出来有些急,杜海带来四十多个哨兵,尸变了几个,这楼下都围了十几个,这十几个要是再挂了那他们还有什么戏唱。 “再等等。”荣熠说,他总觉得楼下的气氛有点不对。 杜海的哨兵全部都挤在一起,往大厅深处靠,那里是妥妥的无路可走,离窗户和前厅大门都远。 “投降吧!留你们一条命!”楼上的人开始喊。 这场战斗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悬念和翻转的余地了,经六的哨兵步步紧逼,把杜海的人逼到最里面时那群人停下了。 “垂死挣扎。”楼上的人说。 挤成团的十几人突然散开,全部向四周翻身滚去,经六的人没有明白这群人在干什么,他们中唯一有一人没有滚向旁边,猛然扑向最近的一个经六哨兵一口咬在那人的脖子上,这一口十分突然,又十分凶残,血瞬间喷洒向地板,那个被咬的哨兵及其痛苦地高声惨叫。 “啊!!!” 楼上的人不再吵嚷,屏住呼吸看着楼下的这一幕,还有人不由自主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们几乎都是从演习开始就在大饭店里,还没见识过外面的残酷。 经六的哨兵没有想到这种情况,直到那人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才反应过来,开始攻击咬人的人,此时刚刚滚向四周的哨兵马上上前将那人挡在身后,荣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人身上。 这个人现在面部痉挛身体抽搐双眼浑浊,看起来是尸变的迹象,可是他竟然可以选择性攻击谁?这不会也是种进化吧? 楼下的哨兵再度展开缠斗,刚刚被咬的哨兵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一跃而起扑在同伴身上一口咬下去,同样鲜血四溅。 “天啊,哨兵开始变异了,”熊炬啧啧两声,“这哨兵丧尸咬人都更狠啊。” 大厅里的势力从三股变成两股现在又变成三股,哨兵尸变没有普通丧尸那么好解决,短短几分钟已经不下十个哨兵中招,刚才荣熠以为可以选择性攻击的丧尸现在也彻底失去理智,见人就咬不分敌我。 看来并不是进化,可能刚刚只是没有尸变完全。 现在的局势几乎逆转,杜海的人好像早有准备似的,不和经六的人交手,全力躲避丧尸,三分钟之内被咬的十几人全部是经六哨兵,杜海的人除了第一个尸变的其余安然无恙。 “哎!你们!你们两个快下去帮忙啊!” 中年男人看到荣熠和熊炬站在上面一动不动地观望,着急跑过来推他们,再这么下去他的钱可就打水漂了! “大叔,你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荣熠把袖子从中年男人的手里拉出来。 对讲机响,和嘉冰在叫他。 “荣熠,去四楼看看,杜海说江早跑了。” “她不在五厅?” “没有。” 荣熠和熊炬马上转身走安全通道向楼上跑,安全通道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两人跑向四楼一眼就看到守在安全通道口的杜海。 “什么情况?”荣熠摘掉面具问杜海。 “丽丽在找人,那个江早,耍我们。”杜海声色俱厉。 噪音和香气还在持续,从他们进入园林到现在已经足有半个小时,即使刻意控制也难免有影响。 “她是哨兵?” “不是,”杜海摇摇头,“她没有感应环。” 那看来到现在经六的哨兵都还不现身,这里起码已经损失一半人手了,真沉得住气。 杜海进入园林之后二十几个哨兵按照之前的安排就位,其余的人都和他一起上楼抓江早。 他早就听说经六的领头人是个小丫头,之前他还想着一个丫头能有多大本事,但是这半个小时过去,从噪声到气味,经六整个园林里的防守,到现在杜丽丽连一个普通人都抓不住,更别提那个没影的哨兵,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是有本事的。 他是亲眼看到江早穿着那炸眼的大花裙子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到六楼,杜丽丽也没抓到,人就凭空消失了,他只能分配人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找。 了无踪迹。 “她还在这栋楼里,所有出口都有人在,她逃不掉。”杜海额头青筋暴起。 “我在自助餐厅听到有人说江早去五厅了,但是和嘉冰过去没有找到。”荣熠告诉杜海。 “不可能,她不可能逃走。” 荣熠看着杜海眼里的血丝,半个小时的噪声影响加上杜海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恐怕已经没办法再冷静思考了,他把面具递给杜海:“你带着吧,我上楼找。” 说罢他叫身后的熊炬:“你去五楼,我上六楼。” 杜丽丽在四层,他们一人一层,希望总归是大一点。 荣熠在六楼看着几个哨兵穿梭在不同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收获,他推开门也走进一间房,现在连一个普通人都抓不住,等会儿怎么去打人家的哨兵? 房间里很乱,床被推翻柜子被推倒,地毯也全被掀开了,有些房间甚至连浴缸和镜子也砸成了碎片。 “哥,你那里有线索吗?”熊炬叫他。 “没有,你呢?” “也没有,她是不是已经跑了啊?” 荣熠脚下踩着碎了的镜子,打开窗户,外面空空荡荡,他现在也有点想说江早可能早就离开主楼了,毕竟这里是她的根据地,她肯定要比他们更熟悉地形。 “发现江早了!三楼!”杜海在对讲机里喊。 荣熠从窗户里出来,直接爬下去反倒是要快一点,他扒着窗沿往三楼跳,落到三楼窗台上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有一声笑,轻柔的,细细的,像小女孩儿,他仰起头,楼顶有一个好像洋娃娃的女生,黑长的的头发卷成卷,头上还带着一个......发带?这是什么东西荣熠也说不上来,但是那个大花裙子,确实炸眼。 “你们是在找我吗?”她微笑着问荣熠。 “熊炬,楼顶。” 他说完扒着窗沿双腿一蹬几秒钟跳到楼顶,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灰白的水泥上,楼顶落着两只黑色的乌鸦被惊飞了,发出一声沙哑的叫。 这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荣熠看着这空旷的楼顶,怎么可能呢?他明明看到了,也听到声音了,可是这上面竟然连个鬼都没有。 熊炬从楼下爬上来,左右看看,只有荣熠一个人呆站在中间,他上前问道:“哥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我明明看到江早了,可是上来就找不到了。”荣熠说。 “我也看到了,在五楼,我正准备去找你,一转眼就不见了!”熊炬慌忙说。 “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要去找你的时候。” 怪事,那等同于他们两个同时看到江早,一个在五楼一个在楼顶,几秒钟之内又同时消失了? 荣熠挠挠头,这太诡异了吧,他算是知道杜海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是怎么来的了,这么多搞几次连怀疑自己的心都有了。 “杜海,荣熠,江早在五厅。”和嘉冰在对讲机里叫他们。 “怎么又跑五厅去了?”荣熠更抓狂了,从他发现江早到上来再到现在拢共过去不到一分钟。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一分钟从主楼跑到最远的五厅?还穿着大花裙子没人发现? “我抓到她......” “你抓到她了?我马上过去!”杜海大喊。 “不是,我抓到她的......发带。” “......” —— 二楼自助餐厅里,餐厅的玻璃门已经被锁死了,只是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经六的二十多个哨兵现在已经全部尸变,正在外面嘶吼着寻找猎物。 刚才看热闹的人关上餐厅的灯躲在黑暗里,有人流泪有人发抖,有人还在向上天祷告。之前只是听说丧尸咬人不见血,可是刚刚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传说中那样,那群哨兵,都是往死里咬的啊,肉都被咬掉了。 “你......你怎么还吃得下去啊?”女生浑身发抖,问对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泰然自若吃牛排的男人。 这个人还带着他们开party时用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穿着白色的衬衫,慢条斯理地把牛排送进嘴里,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放下刀叉之后用手边的餐巾轻轻抹去嘴唇上不明显的调料。 如果还是在派对上,她可能会对这个举止优雅清冷帅气的男人念念不忘,可是现在外面可以说是尸横满地,这人在这儿吃牛排喝咖啡?cos的到底是哪本小说里的装逼狂啊未免太入戏了吧! 他擦完嘴之后把餐巾放下,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大壮叔做的饭好吃。 他想了想江早,几个哨兵不至于区分不出她是普通人还是哨兵,如果是个普通人这个行踪确实有点诡异。 他看向对面的女生,他发现对面的女生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许诡异。 不过他不在乎这些,开口问道:“江早有姐妹吗?” “没有啊。” “有人和她一起穿裙子吗?” “没有啊,她的裙子从来不让人碰,”女生感到奇怪,“你问这干嘛?”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托着下巴看窗户外面的月亮。《 》 20、第 20 章 发带,那看来他们见到的是同一个人,荣熠记得江早在他头顶冲他笑的时候带着的是一个红色格子的发带。 “我见到的也是。”熊炬说。 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荣熠和熊炬马上堵着耳朵,鸣叫过后他们两个听到杜海破口大骂的声音,这人直接把对讲机摔了。 熊炬摘掉面罩把手指塞到耳朵里捅捅:“不是给他面罩了怎么还这么暴躁啊。” 荣熠的耳鸣声迟迟没有下去,刚才对讲机离他的耳朵太近,震得他一阵眩晕,也好像园林里噪声频率更高了。 “杜海,冷静一点,我在五厅守着,先商量一下怎么办再行动。”和嘉冰在对讲机里说。 “咱们先下去找他们会合吧,”熊炬过来拉荣熠,“哥你怎么了?” “没事。”荣熠用力摇摇头。 他们走楼梯下去,耳鸣声还在继续,荣熠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刚才猝不及防那一阵尖锐鸣响似乎在他脑子上捅了一刀。 【是噪声的原因】 “你在啊!”荣熠突然对着漆黑的楼道大喊。 “哥!我在,别怕!”熊炬一把抓住荣熠的手,踮着脚把荣熠的脑袋搂在怀里拍拍。 “......” 荣熠看到那行字的时候不适感瞬间消失一大半,他把脑袋从熊炬怀里拔出来,大步往楼下跑去。他还以为这次小黑不管他了,他都准备好赴死了。 太好了,又能活了又能活了。 熊炬看着前面飞奔的荣熠,嘶了一声心想:“他该不会是害羞吧?” 他们到三楼和杜海会和,杜丽丽在旁边站着,手里也拿着一个面具,脸色凝重,很显然她对自己被耍了这件事也很不爽。 杜海缓了几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打开对讲机跟和嘉冰联系上,和嘉冰在对讲机里说:“我们先总结一下看到江早的情况。” “三楼。”杜海就说两个字。 “我在六楼尽头房间见过她一次,四楼楼梯口见过一次。”杜丽丽说。 “都没抓到?”熊炬就问了一句,差点被杜丽丽一把掏出心肝脾肺肾。 “我在楼顶见过,大概三分钟之前,她趴在围墙上对我说话,”荣熠说,“我和熊炬几乎同时看到她的,那之后一分钟左右你在五厅又见到她,这太快了,哨兵都不一定能做到。” 荣熠说完看向杜丽丽和杜海,说出心中疑惑:“你们确定她不是哨兵吗?我看她脖子里有东西啊。” “不是。” “不是。” 和嘉冰和杜丽丽同时说。 “我抓到她的发带的时候确定她脖子里没有感应环,而且如果真的是哨兵我们不至于一点都感应不到。”和嘉冰说。 “我在六楼近距离接触过,她脖子里只是个蕾丝项圈,很多lo娘都会带。”杜丽丽说道。 “lo娘?那是什么?”杜海问她。 “洛丽塔,看她裙子就知道了。” “就那大花裙子?” “那叫lolita。” “随便吧。” 杜海没心情跟杜丽丽就一条裙子起争执,今天他已经失态够多了。 【有可能不是一个人。】 小黑又说话了,荣熠在心里默默肯定,他也觉得如果确定江早不是哨兵的话那好像只有这样解释得通,他们见到的都是不同的‘江早’,而且他,熊炬,杜丽丽,和嘉冰,杜海,都是单独看到的她,感觉像是故意把他们往不同的地方引,为什么呢?逐个击破吗? 【敏感程度越高的哨兵受噪声影响越大。】 “什么意思?”荣熠张口就问。 【你们的感知不一定正确,差一点是你们理解的,或许差的不止一点。】 “你在问谁?”面前三个人都看向荣熠。 “没有,我在思考,”荣熠抠抠脸,他得把和小黑对话时候用嘴说出来的毛病改掉,主要是他怕不说出声小黑听不到,他对那三人以及一个对讲机说,“我在想这个江早会不会是有很多女生,我们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人。” 杜海听完大悟:“这我倒是没想到。” “你什么时候带的面具?”荣熠问杜丽丽。 “我?没带,我带这玩意儿喘不上气。”杜丽丽嫌弃地把面具扔到一边。 “阿冰呢?”他问和嘉冰。 “我也没有,我已经习惯了。” “熊炬只是看到江早但是并没有去追对不对?”荣熠看向熊炬。 “啊,是,你叫我上楼嘛,我反应过来她就没了。”熊炬悻悻地说。 荣熠在脑子里把小黑的话转化成他这种文化程度可以表达的语言,接着说道:“这个噪声可能被他们特殊加工过,敏感度越高的哨兵应该受影响越大,杜海的精神状态很早就开始出问题了,而我们三个当时都没有面罩保护,所以我们的感知可能会有偏差,比如我觉得自己两秒从三楼爬上六楼,但是实际我可能用了十秒,那她就有八秒可以逃走,熊炬在五楼见到那个和我见到的倒是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她利用时间差从楼顶逃到五楼正好被熊炬看到。” “是有这个可能,”杜丽丽虽然不服但还是承认,“任务训练的时候有过这种情况。” 她鄙夷地看向杜海:“而且如果不是受到影响你应该不会一直无能狂怒,连不是一个人这种事都是这个笨蛋想到的。” “你骂他就骂他骂我干什么?”荣熠嘟囔,虽然这些甚至都不是他想到的。 杜海脸上有点挂不住,好在他带着面罩,不至于让他们看到自己难堪的脸色,他站直对荣熠说道:“那接下来你有什么建议?” “我......”荣熠语塞,小黑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对讲机里响起和嘉冰的声音:“她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在无形中削弱我们的战斗力,长时间噪声影响加上一直这样耍我们很容易让哨兵的情绪混乱,到时候她不用费力就可以把我们拿下,荣熠和杜丽丽,找面罩带上,不舒服也不要取下,杜海,让你的人继续找,装样子骗过他们,你们四个在一起不要分开,我继续留在五厅,她必定还会找上来。” 和嘉冰说完杜丽丽又弯腰把面罩捡起来扣上,只剩下荣熠一个人没有面罩。 “我去楼下捡一个。”他说。 熊炬本来想跟他一起去,荣熠叫他老实待着,就往下两层,而且听声音楼下应该已经全是丧尸了,但是声音为什么会这么模糊?他抠抠耳朵,是刚才耳鸣把耳朵搞坏了吗? “我感觉我好像听不清了,”荣熠走在楼梯间里说,“不过没那么难受了。” 现在脑子舒缓起来才觉得之前脑子里像是电视机的雪花,习惯了察觉不到什么异常但是却严重扰乱了哨兵的精神反应。 【我把你的五感暂时屏蔽掉了,声音和气味影响不到你,不过时间有限,去找她们的藏身处。】 “我自己吗?”他停住脚步站在台阶上。 【对,我问过这里的人,江早没有姐妹,也没有人和她共穿一件衣服。】 “那你说的那种可能不是又不成立了?”荣熠瞬间泄了劲,他咔咔一通分析屁用没有? 【这里的人可能并不知道她们的存在,她们每个人都是江早。】 “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他们是诱饵,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荣熠本来还想张嘴说他通知一下和嘉冰啊,或者他带上熊炬啊,想想还是算了,小黑能跟他说这么多已经实属不易,他再多嘴这个小黑保不准又直接把他脑子干废,而且深入虎穴这种事还是不要叫熊炬了。 虽然小黑把他的五感暂时屏蔽了,他还是捡了个面罩带上,方便充当友军。 一楼大厅里已经是丧尸横行,二楼的自助餐厅大门紧锁,荣熠在里面看到很多匍匐在地上的人影,他悄声路过那里从二楼隔间的窗户翻出去,园林里的丧尸现在几乎都在主楼,整个园林一片宁静。 真是个好地方,但是荣熠现在没有心情欣赏,他快步走在路上低声问小黑:“我应该去哪里找真正的江早?” 【你怎么想?】 “嗯......”荣熠又被迫思考了,他走走停停,边想边说,“五厅,那里离主楼最远,经六的人说她见到江早去五厅,是不是就说明他们所认识的那个江早是去了五厅的,而且和嘉冰在那里也抓到过一个,可能性比较大。” 【可以试试。】 荣熠得到小黑的肯定之后就顺着路往五厅跑,路上绕过几个丧尸不到半分钟就到五厅楼下。 五厅隐藏在一片竹林里,青砖白瓦古色古香,如果不是荣熠把平面图记得熟这一片竹林他恐怕都要绕好久。 这个厅是二层建筑,门口停着一辆摆渡车,周围空无一人,不对,和嘉冰呢?他不是应该在附近守着吗? 荣熠藏在竹林里,掏出对讲机呼叫和嘉冰,没有回应。 “头哥你在吗?”他呼叫光头。 “我在。”光头马上回话。 “你人呢?” “五厅后门,湖边蹲着。” “和嘉冰呢?” “前门竹林里。” 竹林?荣熠左右看看,虽说竹林茂盛但是面积也没有大到他蹲了这么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和嘉冰的程度啊,他往深处走了一点,依旧没有看到和嘉冰人影。 五厅偏僻,只有一盏隐隐亮着的路灯,月光照不进竹林里,荣熠不知道是不是五感被屏蔽的原因,他觉得这里的噪声似乎小很多,而且五厅这一路他也没见到几个伪装成石头的音箱,难怪在这儿的和嘉冰能抓住发带呢,看来这里的精神污染是比别处要少。 “和嘉冰。”他小声叫,无人应答。 五厅的感应门突然开了,荣熠马上蹲下,门口没有出现任何人,感应门又自己关上。 黑灯瞎火的,荣熠抹了一把冷汗,他想往前再蹲一点,蹲到隐蔽处,于是他猫着腰往观赏石后面挪,他刚到石头旁就看到地上一片红色的布,他捡起来,是块红色格子的发带。 这不是和嘉冰抓到的吗?那...... 自动门又开了,对着空旷的门廊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好像在招呼他这个躲在石头身后的不速之客。 “哥,怪事!” 荣熠的对讲机响起来,他盯着那扇自动门,拿起对讲机放在嘴边:“说。” “我和杜丽丽在几秒之内看到了两个江早,妈的好像闪灵啊,长得一模一样......那......就像一个人啊!”熊炬说话声音都颤了。 但是此时荣熠无心安慰熊炬,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和嘉冰消失了,五厅有人已然发现了他并且在招呼他进去,而小黑,也不见了。《 》 21、第 21 章 断开了。 他站起来,周围的人惊恐地盯着他。 连接竟然断开了,很奇怪。 众人匍匐在脚边,他站在中间,神色淡然地思考着原因,现在荣熠的精神系已经不是白板,伴随着精神图景的建成和精神体的成长,精神系也会形成自我保护意识,距离一远加上荣熠自身一直处在高频噪声中,所以才导致连接不稳定。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还是奇怪,他的连接不至于这么弱。 自助餐厅里没有打开的窗户,玻璃很厚,后厨有通风管,爬通风管太费时间,而且他也不想弄脏这一身新换的衣服。 在大厦的时候他是偷荣熠的衣服穿,宽宽大大的很麻烦,好容易找到合身的,他得带回大厦继续穿。 他往玻璃门走去。 “你干什么?你不能开门!”地上趴着的中年大叔扑上来抱着他的腿,“你不想活我们还得活!” 他看着趴在地上几乎在乞求他的那群人,手又收了回来,又不是真的会死,算了,还是爬通风管吧。 —— 荣熠盯着那一开一合的自动门,进还是不进?他想等小黑,可是小黑又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和嘉冰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光头还在,这绝对不是和嘉冰的风格,他有种预感,和嘉冰被抓进那张着漆黑大口的五厅里面去了,没有战斗,没有惊动在后面的光头,显然是高级哨兵所为。 砰!砰!砰! 自动门开合频率更快,像是在对他的不作为表示不满。 荣熠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来都来了,进去逛逛。 “头哥。”他呼叫光头。 “我在。” “我要进五厅,和嘉冰可能被抓进去了。” “啥?”光头大惊。 “可能有重刑犯,我去找他,你到正门的竹林,如果十分钟之后我没有出来,你就叫杜丽丽来。” “我跟你一起。” “不行。”荣熠果断拒绝,光头虽然战斗力比熊炬强一点,但是对付重刑犯微不足道。 他交代完后事就抬腿往五厅走,说好他当黄雀的,结果现在看来反而像是主动送上门扑棱着翅膀的蝉。 荣熠把对讲机别好,走进自动门里,那两扇玻璃门在他进去之后合上便没有再开,果然是在等着吞掉他。 五厅里没有灯,只能借着门廊上那盏昏暗的路灯看这里的结构。 五厅结构十分简单,只有西边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再向北又是一条走廊,他站在大厅只能看到这么多,大厅是正四方形,面积不大,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可藏人。 荣熠向西侧的走廊走去,踏上走廊的地毯之后,靴子踩在瓷砖上唯一的一点哒哒声也消失了,荣熠这才发现他在五厅里几乎听不到一点外面的噪声。 他把面具摘掉拿在手里,带着这个呼吸确实会不顺畅。西侧走廊走到尽头,玻璃上隐约映着他一人的脸。他又拐向北侧走廊,这条走廊一直延伸到湖边才是一排房间,看起来应该是湖景房。 他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握住他的军刀。 走廊四周都是玻璃,北侧走廊光线暗淡,玻璃上的影子近乎消失。 他的额头上已经蒙上一层汗,在未知的黑暗里有个重刑犯等着他,而这四周又像死一般沉寂,荣熠满耳都是他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如此漆黑的地方他的视力发挥作用不大,只能隐隐看到北边走廊也要走到头,连着的一排五个房间。 他站住脚步,现在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查吗? “你在找我吗?” 荣熠头皮一麻转身把背贴在墙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幽幽女声从身后传来,离他有一段距离,应该在西北两条走廊连接处,他刚刚才走过那里。 “还是在找我?” 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一声在他身旁的第一间房里。 “应该是来找我的吧?” 这一声......荣熠已经分不清来源在哪里了,他的太阳穴跳得厉害,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却人一个也看不到。 “我来找我朋友。”他故作镇定说。 “那就是来找我的,”这一声离他最近,“那个人抢走了我的东西,所以我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你可以出来,我们谈谈。”他的背依旧紧贴着墙。 “为什么要谈?你们在我们的生日会上攻击我们的时候有和我谈过吗?” 荣熠无法反驳。 “抢地盘就抢地盘,为什么还要抓我们呢?” 原因荣熠也没法解释,和嘉冰和杜海是为了拿人头刷分,他,纯属被小□□着犯贱。 “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群人了,我一点都不喜欢打架。” “嗯,其实我也不喜欢。”荣熠默默附和。 这三句话来自三个不同的方向,一句在五个房间内,一层,一句在二层,另一句在走廊里,应该是西侧走廊。 荣熠在仔细分辨着这三句话是否来自于同一个人,五感屏蔽被解除之后他的听觉告诉他,几乎就是同一人,而且声音也不是从扬声器里传出来的。 这个厅里到底是藏着一群人,还是只有一个人? “你在找我吗?” 荣熠一怔,被发现了。 “一个流放哨兵,这么急着送死。” 这两句话来自同一个方向。 “哈,”女生轻笑一声,“那你就和你的四眼朋友一起喂狗吧。” 要对他出手了,荣熠攥紧军刀,看来他是等不来小黑了。说最后两句话的人在二号房间里,与其在这里被动的等不如解决一个是一个。 他的背从墙上离开径直冲向二号房,古朴精致的房门被他用身体一击撞开,窗帘后面有个人影要往外面跳,他越过房间里的家具整个身体扑向那个人影,窗帘噼噼啪啪从滑轨上被拽掉隔在他和人影中间,他抓到了,惯性让他压着那个人影向外倒去,玻璃碎落一地。 荣熠把军刀隔着窗帘抵在身下那人的脖子上,底下的人发出一声笑,她把罩在脸上的窗帘拉开,露出两个粉色的瞳孔看着荣熠。 “你太重了。”她说。 荣熠忙把身体挪开一点,刀又往脖子推了推。 “把我朋友还给我,我马上走。”他说,他不打了,反正小黑也跑了。 “我不还给你又怎么样?”她背着手解开自己的蕾丝颈带,把光溜溜的脖子往荣熠刀刃上送,“你要不就把我脖子抹了,末流哨兵杀普通人啦!” 荣熠把牙咬得嘎吱响,他还真不能怎么样。 “把你的手拿开。” 背后有人说话,还是刚才的声音,语调不同。 他翻身滚向一边,一支长箭从他脸边擦过,正射在地上那个女生脖子旁,插进草坪的泥土里。 二层站着一个女生,和地上这个人一模一样,衣着身高长相声音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粉红色眼珠子都一样。 荣熠俯身蹲在地上,看看楼上的人,再看看身旁这个躺着悠哉晃腿的人。 双胞胎。 “这个眼珠子是什么特殊能力吗?”他轻声对自己说,比如夜视什么的,这黑灯瞎火还能射这么准。 “这叫美瞳啊智障!”躺在地上的女生白了他一眼。 站在楼上的女生拿着一把弓,背上背着一个箭筒,她对着荣熠再一次拉弓,荣熠看到她脖子里的蕾丝颈带,也是普通人。 “咱们就别打了吧,你也打不到我,我也不敢打你。”荣熠仰着头对楼上的女生说。 “你不敢打我是真的,我打不打得到你不好说。”楼上的女生再次放箭。 地上躺着那个女生起来拍拍自己小裙子上的土,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欣赏荣熠满院子上蹿下跳。 “好像大猩猩。”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 “江早在哪?”荣熠跳到二楼打算直接把那把弓夺过来。 一支箭正对他的眉心。 “我们都是江早。”二楼的江早说完放箭。 这支箭依旧被躲过了,她的弓也被抢走了,不过箭擦到了荣熠的脸颊,流出一道血。 荣熠用手指抹掉脸颊上的血,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二楼江早的命中率算是不错的了。 “哥!和哥怎么被抓了?”对讲机里响起熊炬的喊叫。 看来光头没等到他出去已经摇人去了。 “我们抓到三个,都是普通人,我现在马上过去!” 对讲机安静下来,后院里三个人把刚刚熊炬那两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哟,开始打团了?”坐在椅子上的江早翘着二郎腿说。 “你们把我朋友怎么样了?”荣熠问她们。 现在都出来五个江早了,全是普通人,别说杜海他都要暴躁了。 “他没事,只是和狗关在一起。”二楼江早跳下去和一楼江早站在一起。 “你们手里的a+到现在都不出来吗?”他看着二人。 一楼江早冷笑一声:“你一个末流哨兵还想要a+?” “别急,”二楼江早说,“等你的朋友们来了,她就会来收割你们了。” —— 开源大饭店几十年前遭受过战争的破坏,后来修修补补修修补补才变成今天的样子。 自助餐厅里的人听着头顶‘咚咚咚咚’的声音吓得浑身发抖,是丧尸要从天而降了吗? 管道里趴着的人轻叹一口气,迷路了。《 》 22、第 22 章 爆裂声从前厅传来,熊炬他们到了,荣熠甚至对讲机抬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叫他们先不要进来。 “还挺快。”一个江早说。 除了杜丽丽其他三人都扛着一个和那两个江早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女生,几个人气喘吁吁站在荣熠身边。 “我操!这儿怎么还有俩!”熊炬吓了一跳。 他们把这三个被绑着的人放在那两个江早身边,五个人和那五个人面对面,彼此仔细打量一番。 熊炬他们抓到的三个人里有两个也是双胞胎,剩下一个和那两个长得有八分像,而荣熠这里的两个是另外一对双胞胎。 “她们这是双胞胎聚集地啊。”光头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五个人都画着浓妆,让她们本来差异不大的脸在暗淡的月光下乍一看像一个人似的。 “人家闪灵才两个,你们一下整五个,”熊炬叉着腰生气,“你说你们五个普通人作什么妖?” 一楼江早眯起眼睛,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扬起嘴角一笑:“看来你们五个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啊。” 荣熠现在是紧绷着神经,那个重刑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会冒出来。 “小心点,重刑犯应该就在这儿,她说要来收割我们。” “哼,”杜丽丽冷笑一声面露狠色,“都是a+谁怕谁?” 她在主楼就发过一次飙,她实在无法接受三个普通人把她搞得灰头土脸,这三个人神出鬼没,明明是普通人身手却异常好,在主楼飞檐走壁就罢了,不知道从哪摸出把弓弩对着他们一通连射,她宝贝的手指甲刚镶的钻都给削掉了。 杜海和熊炬也把面罩摘下扔掉,他们也发现五厅里比外面安静太多了,如果杜丽丽不把前厅大门撞破这里还会更安静。 这才是哨兵战斗的理想场所。 “快点让那个人出来。”杜丽丽对她们说。 那两个江早把三个被绑着的人的绳子解开,五个人用同一个姿势站在一起,越看越像。 “别急。” 蕾丝颈带被摘掉的人又重新把自己的颈带带上,冲他们甜美一笑,异口同声说:“她来了。” “哈?你们能不能不要......” 熊炬话还没说完这五个普通人以非常人所能达到的速度迅速消失在庭院里,这个庭院拢共也就二十多平,那五个人都藏在房间里面,也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五个哨兵聚在一起完全可以声音定位人在哪里。 “头哥,把她们抓回来当人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熊炬拉着光头从破了的玻璃窗里跳进去。 普通人当人质屁用没有。 “你们还是多留意哨兵。”杜海在演习场里这么久了还没有这么憋闷过,找到这个哨兵必须让杜丽丽卸他两个胳膊,放出来五个普通人和他们周旋一个小时了,他所有的耐心都要被磨没了。 “我去找和嘉冰。” 荣熠爬上二楼,刚在房檐上落脚二楼窗户突然爆开,像雪花四散,从里面飞出一个人。 “熊炬!”他跳过去一把拉住熊炬的腿,没让人脸朝地。 熊炬张口吐出一口血。 荣熠把他放在地上蹲下问他:“谁打的?” 熊炬颤巍巍指向上面,窗前站着一个江早,他们早见过,荣熠分辨得出他见到的那两个,这个应该是一楼江早,喜欢用手指卷头发。 可她是个普通人,怎么能一脚把熊炬这个哨兵给踢飞了? “啊!” 又一声惨叫,一个之前在主楼的一个江早掐着光头的脖子从没了玻璃的窗户框里扔出来,光头的两只胳膊关节被卸了,现在挂在身上打晃,反光的脑门上深深一道疤,正在往外流血。 “这群贱人。”杜丽丽眼中燃起怒火,从兜里掏出她粗壮的双手,冲进厅内。 杜海看着荣熠,荣熠低头看看已经痛到说不出话的两人,只能先把找和嘉冰往后放放了,他对杜海说:“你看好他们。” 他随着杜丽丽一起在厅内找那五个人,两人谁都不手软,看到有冒头的冲上去就按在地上。 “哨兵打普通人啦!” “闭嘴!”杜丽丽怒喝被她按在地上的江早。 荣熠抓到一个把她胳膊扭到背后,却看着那个江早的眼神在别处,嘴角带笑,他也看去,马上大喊:“上面!” 晚了,一个江早悄无声息出现在杜丽丽头顶,膝盖直抵杜丽丽的脖子狠狠砸下,杜丽丽被那个江早仅用膝盖砸到地上,她手下的江早趁机逃脱。 攻击杜丽丽的人没有丝毫停留,荣熠松开手迅速追上去,跟着她们冲进二层房间,房里站着一个江早说:“来啦!” 荣熠侧身闪过,果然另一个躲在衣帽间,他拔出匕首朝那人脖子划去,那个江早很轻松躲开,荣熠随之又是一肘重击,可那个江早一声不发,笑眯眯地抓住他的手腕,接着他就被一个普通人女生从二楼甩到一楼。 此时杜丽丽一跃而上把她画着小草莓的指甲伸向那个江早的脸,手腕又被扼住了。 她一惊,这个江早竟然能徒手接她的攻击? “软绵绵的,不够力啊。”江早顺势抓住她另一只胳膊,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杜丽丽也被从二楼踹下来,正好砸在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荣熠身上,荣熠又一次被砸进坑里。 “哼,怎么样?我能让你们满意吗?” 江早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满是得意。 “不是一个人。” 荣熠和杜丽丽同时说,这个江早声调高,而刚刚那个连续攻击他们的江早,声音很淡,虽然带着粉色的美瞳但也看得出眼神同声音一样淡如水,而且手非常的冷,并且柔软。 “死男人挨打还不忘人家手软。”杜丽丽把屁股离开荣熠的背。 “......”荣熠无语,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只是说这么一个特征,至少我交手那两个江早不是这样的。” “我交手那三个也不是。”杜丽丽只是生气骂人泄愤而已,荣熠说的这些她也感受到了。 把他们两个砸到二楼的那个江早更像是以柔克刚,她抓住她手腕的时候她的吃惊还包括那几乎柔软无骨的手。 “杜丽丽,”荣熠按住杜丽丽的肩膀仔细看了两秒,“你脖子里有一根线。” 借着微弱的月光,那根犹如蜘蛛丝一般的细线从楼上江早的手里连接到杜丽丽的脖子上,那么长,他们竟然没一点察觉。 “不要动哦,有毒的哦。”楼上的江早晃晃手里的线。 “我怕你吗?”杜丽丽伸手就要拽。 “哎,你先看看他的脸再做决定。” 杜丽丽看向荣熠,皱起眉头。 “我怎么了?”荣熠对着没碎完的玻璃看自己的脸,刚刚被箭划伤的地方变成黑色了,并且有些流脓。 “这根线上的毒素比他伤口上的高好几倍,直攻你的大脑,你不会死,但会彻底废掉,不信就试试。”江早说。 杜丽丽气得浑身发抖,她怒视着江早,荣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侧身躲开,‘嗖’的一支箭又从他身边划过。 “站着干嘛?继续打啊。”拿□□江早对他说。 “你别动了。”荣熠朝北侧走廊跑去。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江早,平静地看着他,手里没有弓弩,也不说话。 “你是那个重刑犯吧?”他问。 “是,”她勾了一下蕾丝颈带,下面是重刑犯被伪装成黑色的感应环,“你的感应环也是伪装的吗?” “不是。” “我听说过你,很奇怪的人,刚刚试你的身手确实比流放哨兵更强,你是叛逃者吗?” 叛逃者?怎么又冒出一个新词。 江早看到他脸上的疑惑,似乎有些失望:“看来不是,那就速战速决吧。” 荣熠在漆黑的走廊里俯身让自己暴露部位减少,一个动作的时间江早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掌落在他额前,他便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玻璃上,结实的玻璃爬上蛛网般的裂痕。 “你不是挺牛逼吗!怎么这么弱鸡啊!”杜丽丽着急大喊。 荣熠甚至都没有感觉到额头上的攻击,那双手没有力度一样就能把他推出几米远,他坐在那里眼神涣散,脑子里所有的神经都连不上了一样,他应该做什么?应该站起来的,不对,大脑一片混沌。 “你没有发现你也很弱鸡吗?还很爱生气,又菜脾气又大。”楼上的江早嘲笑她。 “丽丽!”杜海在外面大喊,“不要跟她吵!” 杜丽丽马上住嘴,她和杜海今天都一直在生气,这样不行,精神会紊乱。 “嘁,被发现了。”那个江早瞪了外面的杜海一眼。 【醒醒。】 “小黑?你来了。”他呆滞地对脑子里的那行字说。 “小黑?谁啊,女朋友?”走廊里又走过来一个拿弯弓和一个拿□□江早。 “死前的走马灯。”弓弩江早笑。 【这个厅里有低频噪声,你们都被她削弱了。】 荣熠坐在地上看着攻击他的江早,收割就是这样吗?他们在园林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所有人在这一个小时里都被无形削弱了战斗力。 【闭眼。】 荣熠听话地闭上眼睛。 “这是死了吗?”弯弓江早说。 —— 竹林里的人在对荣熠进行安抚,这种工作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现在在荣熠身上一次次重操旧业。那个重刑犯的毒素也会影响到荣熠的神经系统,对大脑产生损伤,战斗力大大减弱。 有意思,他笑了一下,可惜她没料到荣熠本来就是可以不要脑子的。 —— “死吊车尾!我他妈出去第一个打死你!”杜丽丽也不想骂人,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这倒霉玩意儿竟然给她装死! 荣熠把眼睁开,他的眼神杜丽丽看不到,拿□□江早往后退了一步,刚才这个人的眼神被打到涣散,现在又毫无神采,不会真把人打傻了吧? “他是不是......” 荣熠突然起身拔出背上的砍刀把刀光划过江早的面庞,这个江早往后一撤躲开,她连在荣熠眉间那根丝线,被斩断了。 她微微皱起眉头,躲闪着这个流放哨兵接二连三的攻击,身旁两个江早冲上来企图扰乱战局,荣熠一把抓住一个朝另一个砸去,那两个人全都被砸到大厅的碎玻璃里。 “你们不要来。”江早对那两个又爬起来的人说。 这个哨兵果然不正常,看来她也不能怠慢了。 她一跃而起落到荣熠身后,手掌刚贴住荣熠的后颈就被一个臂弯箍住脖子砸向地面,接触地面之前她挣脱开,再次攻过去那把刀朝她横砍下去,她只能再度逃开。 可是荣熠一刻不停朝她进攻,她快速躲在杜丽丽身后,她想证实这个哨兵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出现游离了。 荣熠的刀没有落在杜丽丽头上,杜海甚至已经冲过来了,杜丽丽只看见脖子里的丝线被斩断,她自由了。 “姐,你的毒对他没用!”楼上的江早对楼下的江早喊。 杜丽丽扭扭脖子,她要报仇了。 荣熠额头上的汗像雨一样往下砸,他刚刚差一点就把杜丽丽砍了,小黑把意识还给他的时候他的刀已经落下去了,他反应再慢一点就能一刀把杜丽丽的头劈成两半。 他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在干什么?” 【还能打吗?】 操!这个变态竟然只关心他能不能打? 【站起来,把敌人抢回来。】 杜丽丽打疯了一样招招致命,江早的裙子都被她扯烂了,破破烂烂的布一缕一缕的挂着,之前消失的两个江早也出现在她身边,每次杜丽丽要攻击那个江早的时候她们就挡在她面前。 “一个重刑犯,还要普通人挡刀,”杜丽丽嗤笑,“又是放毒又是放噪音,就这么点本事吗?” 那个江早嘴角挂着血,她的嘴是被杜丽丽抓破的。 “这不是毁容了吗!”一个江早急得哭出声,指着杜丽丽喊,“你们二打一!” “你们还六打二呢!” “我们是普通人,不算!” “真不要脸!”杜丽丽跟她对骂。 “把和嘉冰还给我。”荣熠拎着一把冒着寒光的砍刀,满脸是汗地站在后面。 他的脸颊基本有一半已经被毒素侵蚀成了黑紫色,顺着血管蔓延到爆着青筋的脖子,江早微微蹙眉,箭上的毒性就算不强但是麻痹效果是一等一的,而且是直接麻痹大脑,他起码得当一星期的植物人,可是这个人好奇怪,毒都已经扩散了他却没受到任何影响。 “他可能已经被狗吃了。”喜欢卷头发的江早扬着下巴说。 荣熠眼睛暗了暗,重新弓起背:“那就谁都别活了。”《 》 23、第 23 章 杜丽丽闻到一股异味,像是水生调的香水味,味道并不浓可是却让她头脑发昏。 “你先等一下,”她挡住正追着江早乱砍的荣熠,“她恐怕没那么简单。” 结果荣熠根本不领她的情,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把她踹飞到杜海身边,继续攻击江早。 江早不知道在厅里放了多少丝线,荣熠那把刀挥起时手腕被一根丝线缠住,他的动作一顿,之后便使出全力和那根丝线对抗,手腕的一圈已经开始潺潺流血,他不知道疼一样也要把刀砍到江早身上。 “这人有病吧!”杜丽丽本来想把荣熠头敲烂的,看到这一幕也顾不上生那一脚的气,冲回去抓住荣熠的手腕把那把刀夺过来砍连接在荣熠手腕上的线。 竟然没有砍断,那把砍刀也砍出了豁口。 江早被荣熠的刀划的浑身是伤,血流满身,那股奇怪的香味似乎也是从她的血里流出来的。 荣熠正暴力地要把手腕上的线扯掉,杜丽丽看到被割烂翻出来的肉。 “你再挣扎手都要断了!”她一巴掌拍在荣熠后脑勺上。 荣熠面朝下直直趴了下去,杜丽丽不解恨又朝他脑袋踢了一脚。 —— 又断了。 他在竹林里坐下,荣熠在下等游离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他只能控制下等游离的程度却无法实时感知战斗现场,只靠荣熠的听觉来模糊判断。 看来江早是个用毒的哨兵,这种哨兵大多体能战斗都不强,靠毒从内里进行破坏,虽然他能强行控制精神系让荣熠保持战斗状态,但是毕竟是人类,毒素积累越多对身体损害越大,他也无能为力。 还是得进去观战才有把握。 —— 那根丝线在荣熠停止挣扎之后反倒软化下来,荣熠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加一脚,现在清醒的一批,手腕钻心的疼让他在心里骂小黑的祖宗十八辈。 他也闻到了那股香味儿,江早身上的血已经把那条裙子彻底染红了,随着裙子的颜色越深味道就越大。 荣熠从地上爬起来,撕了一截衣服缠住自己的手腕:“她是个蛊吗?” “不知道。”杜丽丽也没有往前。 “不是哦,”江早弯起眼睛笑,竟然把那张挂满血的脸衬得恬淡,她声音依旧轻轻地说,“我如果是蛊你们早就死了。” 她把手里的丝线丢到地上,那一团几乎无色的线也变成红色。 “我就这么简单,没有那么能打,”她的眼睛微微睁开,“所以我养了一条狗。” 【把面罩带上,那个味道能麻痹神经。】 荣熠脑子里冒出一串字,他没有搭理小黑,现在不想跟他讲话,还是走到走廊尽头把面罩捡起来带上。 “江午,要放狗了吗?”站在二楼观战的一个江早问。 江午?这才是这个重刑犯的名字? “不了,让他们自己找吧,”江午走到电梯旁,电梯打开了,她走进去,对荣熠说,“二十分钟,找不到,狗就要吃掉他了。” 电梯门关上,楼上那几个江早和江午一起消失了,只剩下杜丽丽和荣熠站在里面。 杜海走过来,看着凌乱的两个人问:“你们两个都拿不下她一个吗?” 杜丽丽心有不甘,咬着牙说:“她的毒在慢性麻痹神经,加上听这么久的噪音,我使不出全力,而且......” 她看向荣熠,荣熠捡起地上卷刃的刀,看看又扔掉:“我肯定要去找和嘉冰,来了四个就剩我一个了,你们有趁手的武器吗?借我一个。” 杜海掏出对讲机叫人,让他们送过来一些武器,荣熠从里面挑了一把趁手的刀。 “只有二十分钟,你要去哪找,掘地三尺?”杜海问荣熠。 其实听到和嘉冰被抓走的时候他就动摇了,如今见到荣熠的战斗力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不过具体是不是还得回去问问他带过来的另外一个人。 和嘉冰,一个无关紧要的合作伙伴罢了,如果他消失在这个大饭店里那他岂不是可以把荣熠带走为自己所用? “这样吧,我们分头找,我和丽丽去外面,你在里面,她们应该不会藏太深。”杜海说。 荣熠点了点头,看着杜海带着杜丽丽离开五厅。 二十分钟,这么大的地方,掘地三尺时间也不够,一楼和二楼都快被他们砸烂完了,肯定藏不住人。他走到江午坐的电梯里,只有两层,会不会是电梯下面还有空间? 于是他进去把电梯也拆了,爬到上面再跳下去,下面只有电梯井,这个可能又被否定了。 —— 竹林里的人看着到处乱拆的荣熠,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的精神体不会是个哈士奇吧?能拆又能砸的,还爱咬人。 “你在吗?” 荣熠在叫他。 【说。】 “你能帮我找找他吗?” 他没有回话,找和嘉冰,很难,他没有连接过和嘉冰的精神系,没办法定位,如果和嘉冰现在处于昏迷状态那他释放再多向导素也捕捉不到,还容易被其他哨兵察觉,况且现在的荣熠就是个吞噬向导素的黑洞,他没有多余的向导素浪费在找和嘉冰上。 “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打手,你就帮我一次吧,你帮我找到他,我......随便你玩儿,只要不杀人。” 他笑了一下,随变他玩儿,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随便玩,荣熠还没有反抗他的能力。 不过一个哨兵如果彻底失去战斗欲,那他就是把脑子捏碎也没有用,所以事情还是要留有余地。 【我试试。】 —— 荣熠看到小黑的答复松了一口气,他弓着身子靠在墙上,身上好疼,还能忍,管他什么狗,什么江早江午,找到和嘉冰先扛着人跑路吧。 他的脑子又涨又疼,加上眩晕感和麻痹感让他止不住干呕,看来小黑从他脑子里出去了,没有小黑在江午的毒就没人控制,他用后脑勺在墙上用力撞,让自己撑住。 杜丽丽跟着杜海到外面,她撸起袖子问她哥:“我们从哪儿开始找?” 杜海看着漆黑的五厅,摇摇头:“等着吧。” “不找吗?” “我们这次来没有解决经六的重刑犯,如果能捡个荣熠回去也不算太亏,”他说完温柔地揉揉杜丽丽的头,“你休息一会儿,很累了吧?” 荣熠咳了几下,然后马上闭上嘴继续数数,这里没有表,他得靠数数确认时间,他一直都数到六百多了,眼睛都开始花了,脑子突然变得轻盈起来。 “找到了吗?”他张口就问。 他期望的字没有马上出现。 竹林里的小黑揉揉疲惫的眉心,荣熠已经可以准确感觉到他的连接了,发育的不错。 【找到了。】 荣熠笑了两声,直起身子:“谢谢,他在哪儿?” 【二楼三号房间,浴缸下有一个暗道,通向一楼的暗层,从暗层下去有一个隐蔽空间,应该在里面。】 荣熠马上从电梯井翻出去,爬上二楼,他推开三号房,按照小黑说的找过去,确实有一个暗道。 “我找到了。”他拿出对讲机说。 杜丽丽收到话马上跑上去,杜海有些犹豫,还是跟了上去,此时荣熠已经在砸暗道里的门了,那是一个厚厚的密码门,他靠肉身撞很难撞开,而且暗道空间狭窄,他没有地方缓冲。 “闪开。” 杜丽丽把他推到一旁,一拳砸在门锁上,暗道里没有光,几声响后荣熠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接着‘轰’的一声,门被砸开了。 三人走进去,依旧没有任何光亮,荣熠摸着墙,摸到了一个开关,他按下去,屋内的灯瞬间亮起来,三个人马上捂住自己的眼睛。 突然的光亮让哨兵的视觉受到一些冲击,等他们适应过来打量着这间暗室。 与其说是暗室不如说是隐藏的秘密高级套房,正中间挂着水晶吊灯,皮质沙发上放着柔软的羊毛毯,沙发对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酒柜里储藏的红酒也价值不菲。 杜海放下手中的红酒笑了一声,高级酒店是得有点暗室。 他们身处一个会客厅,西边玻璃门隔着一间娱乐房,东边还有三个房间,里面很多洛丽塔的衣服,看来这里就是那几个人生活的地方。 他们把每个房门都打开看了一圈,依旧没有见到和嘉冰。 “他在哪儿啊?”荣熠对着空气小声问。 【只找到这里。】 —— 他没有连接到和嘉冰,于是就潜入了江午的精神系,江午现在流血过多身体比较虚弱,他潜入表层读取一点信息没问题,再深入很可能被发现,上次那个魏军是他莽撞了,如果再把江午也给释放了,塔里恐怕不惜停止演习也要把他挖出来。 —— “这儿有个梯子,能上去。”杜丽丽叫荣熠。 衣帽间的鞋柜其实是个可以往上爬的梯子,几人又从梯子爬上去,又横着爬了一段通道,竟然到了六号厅。 “有声音。”杜丽丽说。 “水声。”荣熠仰起头,是楼上的水声。 六号厅二楼有个大泳池,里面没有人,三楼写着儿童泳池,被锁锁着,他们把锁破坏掉走进去,泳池正中心放着个铁笼子,和嘉冰就被关在里面。 和嘉冰的嘴里塞着一个金属铁球,胳膊被铁链绑着挂在笼子上,他正在用力踢水引起他们的注意。 可这个笼子里并非只有和嘉冰一人,泳池中心的笼子一分为二,中间一排栏杆挡着,一半关着和嘉冰,一半关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似乎很瘦弱,皮肤苍白,眼下挂着乌青,病恹恹的模样,他就安静地泡在水里,看着岸上的三个人。 “十五分钟,你们找到他了。” “江早。” 一个江早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是爱卷头发那个。 “不不不,你们现在可以叫我江晚,江早去照顾江午了。”她说。 “所以能放人了吗?”荣熠管不了什么早中晚,他只看到和嘉冰都快给泡发了。 “这要问我们的狗啊,你同意吗?刘思凡。”《 》 24、第 24 章 三人齐齐看向那个病恹恹的男生,这个人竟然是刘思凡?! “你不是说他没有集体吗?”荣熠问杜海,一个江午就把他们折腾成这样,又来个天生恶种。 “消息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杜海对于刘思凡以这种方式出现也很震惊。 “嗯,他本来是没有啦,但是他不自量力要来找麻烦,”江晚拿起地上的一个塑料小黄鸭,捏了几下,鸭子发出嘎嘎的叫声,她也咯咯笑了几声,就把小黄鸭扔进泳池里,“你们打打看嘛,说不定能赢呢。” 她指着水中间的笼子:“你们看那个笼子,只有一个门,你要救朋友呢,就要先开刘思凡的门,反正怎么样都要打,不过如果你们放弃那个人现在走,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 杜海和杜丽丽都看着荣熠,和嘉冰不动了,挂在那里闭着眼,他也看得出荣熠和杜丽丽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架不住一个重刑犯。 那铁笼子,一根钢筋有手腕那么粗,强行破坏希望是不大了,而且水里还有很多细丝线,像是就在等着他们下去好把他们缠城人粽。 “荣熠,你怎么想?”杜海凑到荣熠耳边说,“我知道你想救,但是丽丽不能再打了。” 【正好没人插手了,上。】 荣熠深吸了一口气,对江晚说:“放他出来吧。” 和嘉冰睁开眼,对荣熠摇摇头,他在这儿挂着顶多就是残了,荣熠再打下去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江午果然没说错,你有问题,”她从身上掏出个钥匙扔给刘思凡,“自己开门出来吧,别把人打死了,我们留他还有用。” “荣熠。”杜海一把抓住荣熠的肩膀。 “你们先出去吧。”荣熠没再看他。 刘思凡把笼子打开,从水里走出来,爬到岸上浑身湿哒哒的和荣熠面对面,脖子上那个红色感应环被水泡过显得格外鲜亮。 “他没有武器,你拿刀是不是有点不人道啊?”江晚指指荣熠的刀。 “无所谓,他拿什么都可以。”刘思凡满不在乎地说。 杜海拉着杜丽丽跑了,他们刚跑出六厅从三楼飞出一把刀,就是他们给荣熠的那个。 “看来他扛不住了。”杜海说。 “我们真的不管吗?”杜丽丽问他。 “让他自己去送死吧,”说完他眼一眯,“不过如果他没死,我们也得做点什么。” 游泳馆内,荣熠顺着泳池撒腿就跑,只是这泳池拢共二十五米长,刘思凡几步追上来一拳锤过去,荣熠躲开之后身后那块led屏幕就被锤成两半。 这个人看起来瘦得几乎皮包骨头,两腮凹陷,竟然这么大力,刚才那一拳差点把荣熠打穿。 “把他放了!”荣熠继续到处躲着一边对江晚喊。 她正托着下巴看得开心,撇撇嘴从地上捡起个鱼竿,挂上手铐的钥匙伸到和嘉冰头上,和嘉冰拿到钥匙把手铐解开,然后把挡在中间的栅栏推到上面,爬出笼子。 “小心水里的线!”荣熠喊出这一声就被刘思凡一脚踹到墙上,刚刚碎掉的led屏幕簌簌掉渣。 和嘉冰想帮忙,可是他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水里混入了东西,让他用不上力,荣熠从墙里爬出来叫他快走。 “再等一下,给我点时间。”荣熠对小黑说。 【你觉得自己能打赢他?】 “不是,不能在这里打。”荣熠捂住刚刚遭受重击胸口。 刘思凡的力度比他打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强,别说他现在的状态,他就是没有受伤也打不过,游泳池这里太空旷,他只有挨打的份儿,他得去一个好藏的地方,就是死也得死慢点。 和嘉冰离开后荣熠对着窗户一跃而下,江晚呆呆地看着那只剩个框框的窗户:“嗯?他怎么跑了?刘思凡你不行啊。” “他跑不掉的。” 荣熠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往五厅跑,五厅熟悉,但还是太小,他进去之后看到刘思凡从六厅三楼跳下来,这时候对讲机响了。 “荣熠,丧尸进来了,它们会制造混乱,你看能不能趁机逃走。”杜海说。 刘思凡目标明确,直奔他来。 既然丧尸进来了,那就去主楼,场面越乱越好。 他从后院翻出去沿着湖边小路往主楼跑,还好他记路啊,不然走大路分分钟就被逮到。 开源大饭店的主楼里,这里到处游荡着丧尸,它们不会过旋转门,闻着一点点的人类气味在楼里慢悠悠地找,二楼的自助餐厅门还死死关着,里面的人趴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出。 突然前厅旋转门被撞破了,一股丧尸前赴后继涌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 中年男人直起身子,周围的人马上按着他又把他压下去。 一直被挡在大饭店外面的丧尸突然被人用声音引到了失守的正门口,它们一股接一股鱼贯而入,主楼里的丧尸也一同嘶吼起来。 荣熠从三楼爬进去,里面一片狼藉,几只丧尸听到动静向他冲过来,荣熠爬上墙越过,身体正腾空被破窗而入的刘思凡踹飞了,正好砸在一个丧尸身上。 “打架归打架别伤害普通人啊!”他从地上爬起来。 “那是哨兵。” 荣熠低头一看,操,还真是。 刘思凡再次朝他攻击过来,他跑进安全通道跳到二楼,二楼的丧尸比三楼更多,他正好落在自助餐厅门前,和里面一个男人面面相觑。 这里怎么还有人? 荣熠马上离开,他还以为这里的人已经全部尸变了。 他感觉到刘思凡在身后紧追不舍,就快要抓到他的时候他纵身一跃往一层丧尸堆里跳,刘思凡紧随其后企图用肘击他的头,这时他的腰突然被一根绳子拉住了,他借力反手抓住刘思凡的胳膊用力甩进丧尸堆里。 荣熠挂在绳子上荡,这是他刚刚捡到那群江早留下的攀岩绳,真好用。 他又爬上去,心想这么多丧尸,这个刘思凡怎么也得被咬两口吧。 结果他刚落地刘思凡身边的丧尸就被全部丢了出去,下一波还没来得及涌上去刘思凡就跳了出来。 荣熠目瞪口呆,也太快了。 【太丢人了。】 “什么?我......” 荣熠没能说完那句话,小黑的耐心已经没有了。 —— 他抱着想看看荣熠在没有下等游离的情况下能和刘思凡交手多久的想法给了荣熠时间,结果就是一路被追着打,荣熠完全没有对战的意思。 刘思凡,身体机能非常强,能提供很好的训练,不用太可惜。 他感觉得到荣熠在经过刚刚的打斗精神系变得十分活跃,精神体的内核长大了许多,或许今晚过后他就能够确定荣熠精神体到底是什么。 一条白色巨蟒盘在天花板上,他挂在蟒的身上继续看楼下的对战,脚下是伸着手企图抓住他的丧尸。 —— 刘思凡自小就骨瘦嶙峋,怎么吃也吃不胖,好像路边捡垃圾吃的一条野狗,他家亲戚总说,给他吃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也不长肉,也不长个儿,浪费,他扑上去咬断了那人的手指头。 一群没用的普通人,他把嘴里的手指头吐掉。 他坚信他瘦弱的身体又异常的力量绝对是因为他有潜力觉醒成为哨兵,一直到十四岁那年,他才实现梦想。 十四岁,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对普通人父母他应该七岁之前就会分化的,他们耽误了他那么多时间。 他四肢着地,嘴角流出口水,盯着眼前这个突然爆发出和他几乎同等力量的人。 这种人,一定是七岁之前就分化了,一定是有好基因,却只成为一个被流放的下等哨兵。 太不知道珍惜了。 他扑上去张大嘴,一口咬住荣熠的侧腰,被他咬住的猎物从来没有逃脱的道理,他收紧下颚,手脚并用攀附在荣熠身上锁住他的身体。 可是荣熠并没有因为疼痛有丝毫的泄力,他两手握住刘思凡的头,用力砸到地上。 刘思凡依旧没有松口,荣熠侧腰上那块肉已经被他硬生生咬掉一半了。 血腥味引来大量丧尸,这是在三层的宴会厅,厅上的复古吊灯掉落在地上,荣熠抱着那颗头,把后脑对准吊灯上尖锐的金属装饰撞去。 锋利的金属刺破了刘思凡的头皮。 荣熠听到耳边丧尸的嘶吼,有丧尸朝他咬过来了,而他......操!他马上松开手躲过丧尸。 他竟然又差一点杀人,刘思凡的后脑已经被刺进去了一点,这个人竟然还紧咬着荣熠不放,整个人依旧挂在他身上。 “啊......”荣熠一边跑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他的肉要被活生生咬掉了。 那一路他不停流血,丧尸铺天盖地涌来,他只能尽力掰着刘思凡的嘴,突然一个人飞过来一把抓住刘思凡的脖子,把刘思凡和荣熠剥离开,连带着荣熠的一块肉。 杜丽丽把刘思凡摔到墙上,大声叫荣熠:“快跑!” 荣熠迅速离开,边跑边对小黑说:“说好不能杀人的!” 【我有分寸。】 “你最好是。” 他冲出宴会厅,被涌过来的丧尸撞到走廊尽头,他感觉身子下面压到了个人,抬起手就要打,结果看到那人的脸后却猛地一愣。 好......好漂亮。 而且好像没有尸变! 谁知下一秒那人就开始浑身抽搐翻起白眼,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怎么会被咬了?” 荣熠实在心疼,他遇见这种第一眼就让他心颤的脸蛋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比如当年的阿芬。即使这个人已经注定要变成丧尸了,他还是把人扛到肩膀上跑了半层楼,推开一扇完好的房门,把还在痉挛的人放在床上。 “别跟它们玩了,乖乖在这儿睡一觉。”他把丧尸翻过身按在床上,掏出匕首去摸这只漂亮丧尸脖子里的肉针。 没有摸到。 难道是因为刚刚尸变还没有形成吗? “啊!!”外面传来杜丽丽的惨叫。 荣熠从床上下来,对漂亮丧尸说:“等我外面解决了再来帮你啊,别怕。” 他快速跑出去把门仔细关好。 —— 被按在床上的人也爬起来,擦掉嘴角的口水。 是他演技太逼真还是那家伙太蠢? 应该都是。《 》 25、第 25 章 杜丽丽实在跑不动了,这个刘思凡,他就是条疯狗,她一次又一次抓住刘思凡的头发把他甩进丧尸堆里,可是刘思凡的动作要比丧尸快太多,丧尸来不及下口刘思凡又朝杜丽丽扑过来张大嘴在她身上咬。 她的手,胳膊,都被硬生生咬掉一块肉,如果不是她用她的指甲把刘思凡的嘴捅穿一个洞,她的脸就要被咬破相了。 刘思凡不依不饶追着她,这么久的战斗她已经精疲力尽,早知道就听杜海的话不趟这浑水,可是她又不甘心这么灰头土脸毫无收获地回去。 她逃到四楼,刘思凡从高高的屋顶跃下把她压在地上,对着她的右肩膀狠狠咬下去。 杜丽丽惨叫一声,又他妈是这个位置!上次那个荣熠就是一口咬在她的右肩上,给她咬掉一块肉,可是这个刘思凡都要啃到她的骨头了。 她用手抓住刘思凡的头,越挣扎刘思凡咬得就越死,完了,肩膀要废了。 走廊拐角处传来沉闷的奔跑声,杜丽丽深长脖子,有丧尸过来了,她用尽全身力气要爬起来,这时那波丧尸被人撞开,杜丽丽看到荣熠第一秒感觉有救了,第二秒就觉得不妙。 这个人是尸变了吗?怎么比丧尸还扭曲! 荣熠被丧尸绊到之后就没有站起来,四肢并用像只饿疯了的野兽一样冲过来,面部狰狞眼睛却又没有聚焦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你干什么?你......啊!!!”她眼睁睁看着荣熠对着她张大嘴,要死了,一只疯狗不够又来一只,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突然肩膀上的咬力消失了。 她回过头,荣熠咬着刘思凡的脖子把人撞到了墙上。 杜丽丽马上站起来躲开,也顾不上伤口,刘思凡吐掉嘴里的人体纤维组织,恶狠狠地盯着对面俯卧在地上弓起背的荣熠。 “你在学我吗?”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不许你这种低等人学我!” 之后刘思凡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愤怒和屈辱,他无法接受一个流放哨兵在被他一次一次打倒之后又毫无影响地爬起来还以更猛烈的攻击,这个人是靠着天生的基因吧,一定是的,基因,他好想要优秀的基因,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下等哨兵一口一口吃干净了变成自己的。 “江午!江午!帮帮我!”他捂住被荣熠咬得只剩下一半的耳朵,对着窗外大喊。 杜丽丽躲在暗处观战,她已经没有力气战斗了,短短几分钟这两个人都让她无比震惊,特别是荣熠,这怎么可能是流放哨兵的战斗力,给他评级的老师脑子有泡吧? 只是越看,她按住自己伤口的手就越是用力,用力到又给自己抠出来一排伤口,她隐隐觉得这很像哨兵进入游离的状态,她曾经经历过,可是又不完全相同,而且她进入游离之后将近一个月才恢复意识,荣熠似乎很快就可以,没有哨兵可以做到的,再高级的哨兵也不可能。 刘思凡对着窗外大喊完,一个穿洛丽塔的不知道是江什么的女生从窗前荡过,丢进来一个注射器,刘思凡跑过去捡起来就往自己脖子里扎。 一管透明液体被刘思凡火速注射进脖子里,杜丽丽嗅到那股水生调香水的味道。 刘思凡把空针管丢在地上,扑上去再次攻击荣熠,杜丽丽仔细看着,这一针下去战斗力也并没有变强啊,那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两分钟之后她观察到了异常,荣熠凡是这两分钟被咬到过的地方,伤口周边开始发黑,难道是......刘思凡身体里也带有江午的毒素了? “和嘉冰,那个刘思凡身体里带毒,再打下去荣熠可能会废。”她用对讲机叫和嘉冰。 “什么?你能阻止他吗?” “我现在根本打不动。” “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 —— 他紧紧闭着眼,很兴奋,荣熠那个还未成型的精神体在这场战斗里好几次形成了缥缈的轮廓,转瞬即逝,可是每次轮廓都要稍微完整一点。 他无暇顾及荣熠的身体,也无暇顾及自己已经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只要保持这个强度继续战斗下去,马上他就能看清楚那个精神体到底是什么了。 身旁的白蟒变成小蛇,又逐渐消失,他毫无顾忌地释放着向导素和精神力全都喂给荣熠。 继续啊,继续战斗,他终于可以看到实验的成果了。 —— 刘思凡倒在地上,他的眼睛像是小时候家门口死去的乌鸦。 那个末流哨兵,被他咬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肋骨也被砸断了,腰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可是这个哨兵竟然毫无反应还把他压在身下,用他引以为傲的战斗能力,把那两颗犬牙死死盯在他的后颈里,这个人甚至连咬合力都比他强。 为什么?因为基因吗?他只有普通人的基因,所以他输了,不是因为他弱,只是因为他的基因不好。 刘思凡咳出一口血,他没有还手能力了,脖子马上都要被人咬断了。 每笑一下喉咙里的血都想要把他呛死,反正他死了这个哨兵也活不了,再优秀的基因也没有价值。 “把我咬死......有本事就把我咬死......” “荣熠!放开他!”杜丽丽跑过去抓住荣熠的头发。 荣熠抬眼,像一条护食发疯的狗,叼着刘思凡的后颈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野兽捕食一般的呼噜声,他的双眼通红,眼球渗出的血爬满整个眼眶。 “你会把他咬死的!”杜丽丽企图再次接近,荣熠又弓起背做出防御姿态,她只能停住脚步,“你想变成和我一样的重刑犯吗?一辈子只能待在监狱里。” 和嘉冰和杜海从破碎的窗户里爬进来,杜海把录音机打开,丢到楼下把这一层的丧尸引下去,和嘉冰想接近荣熠,遭受了和杜丽丽一样的待遇。 “快点想办法,刘思凡快不行了。”杜丽丽对他说。 和嘉冰把他的射枪掏出来,对准荣熠的大腿射过去,荣熠叼着刘思凡瞬间把注意力转向他,杜丽丽趁机上去一巴掌拍向荣熠的脑袋。 她也不知道那一巴掌会不会把人打傻,但是傻了总比死了好。 荣熠挨了一击之后呆住了,所有动作都停住了,旁边站的三个人都警惕地防备着,以免他再发疯。 荣熠呕出了一口血,他松开嘴,又一股血从他喉咙里涌出来,他倒在地上,蜷缩着又把身体展开,好疼,不管怎么样都好疼。 他的声音有些凄惨,来自血肉骨头的疼和身体里毒素侵蚀身体的疼不约而同在他身体里爆炸开来,像锯子锯着骨头,像锉刀锉着大脑,像千千万万的虫子啃食着身体里每一根神经,他把头狠狠撞到墙上,和嘉冰忙上去抱住他。 杜海从兜里掏出一包止疼药:“不知道有没有用,试试吧。” 杜丽丽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刘思凡的生命迹象,还活着,还好没有死,她找了根绳子把刘思凡绑起来。 —— 他倒在床上,没有看到,他马上就要接近真相了,最后一刻被人一巴掌拍了出来。 他呵呵笑了两声,眼睛缓缓闭上,付出了这么多竟然在紧要关头被拍出来了,早知道就让荣熠先解决那个杜丽丽了。 他陷入了沉睡,恐怕很多天都无法再醒来。 —— “我们快走吧,先把他送去医院。”和嘉冰把止疼药给荣熠喂下去,没有什么效果。 “好,我让他们开车进来。” 杜海用对讲机呼叫在外面看守的人,可是无人应答。 “你们把我的园林搞成这样就想走吗?”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又是那一堆江。 “竟然把我的狗都给打死了,”那个声音短短惋惜了一下,又马上说,“这样吧,把那个人给我留下,我会治好他的,一个换一个。” “你在做梦。”和嘉冰背起荣熠。 “哈,那就看看是谁在做梦。” 说完他们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丧尸黑压压地侵入园林的每一个角落,又有一波带着面罩的哨兵将杜海的人丢进丧失堆里,有战斗力的和他们扭打起来,两边的人都在急速锐减。 “他们是打算鱼死网破吗?”杜丽丽看着楼下说。 “还有哦。” 江晚说完和嘉冰就看到熊炬和光头被倒吊起来,头朝下面对着丧尸堆。 “你是要一个还是要两个?自己选哦。” “你......”和嘉冰恶狠狠地盯着空荡的四周。 “不能把荣熠留在这儿,”杜海上前对和嘉冰说,“那两个人顶多就是尸变,荣熠留给她谁知道她会做什么?” “我知道!”和嘉冰恼怒又无措,他根本没有选择。 “嘁,不过你们四个现在的情况,能跑出去吗?你们的人和车可都没有了。”江晚又说。 “可以,我在前面开路,你们背着他跑。”杜丽丽跨上窗台。 突然一道强光射了进来,他们看向窗外,那明亮的光柱来自湖上,随后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杜丽丽和杜海用力捂上耳朵,和嘉冰背着荣熠没有空闲的手,只能蹲下去减少一点耳朵的疼痛。 这个警报声的频率比园林里的高出太多,楼下存活的哨兵也马上找到安全位置捂住耳朵。 警报声持续了三分钟,一片漆黑的湖上突然亮起霓虹灯,他们听到几声枪响,隐藏起来的江晚和另外几个人出现在他们视线里,那几个人在躲避从湖面射来的子弹,有一个人被击中后又有两个陆续被击中,这三个看起来都是普通人。 湖上缓缓驶来的游船上响着悠扬的音乐,《天鹅湖》的交响乐让这艘船在漆黑的湖面,破败的园林面前好像一只真正的天鹅,一个声音随之从船上上传来。 “所有幸存的朋友们!经五大家庭欢迎你!”《 》 26、第 26 章 和嘉冰背着荣熠,和杜丽丽杜海留在主楼上看着,为首的四层游船停靠在湖边,音乐还在继续,它后面还跟着数艘双层游船,整个湖面被游船上的霓虹灯照得五光十色,有大批人从游船上下来,有序进入园林内的几个厅里,主楼也有两拨人进来,园林内外被团团围住。 十五分钟之后,围在各楼周围的丧尸被引出去一多半,那群人进入各厅和主楼开始搜寻幸存者,很多躲在房间里的人纷纷出来求经五的人带他们走。 主楼二层自助餐厅里趴在地上的人打开玻璃门对来救援的哨兵感激涕零,争先恐后往游船上挤。 “没想到这个园林里还有这么多人。”和嘉冰站在楼上说。 “你叫他们来的吗?”杜海质问他。 和嘉冰看着那洋溢着收获喜悦的游船,没有回答。 “是幸存者吗?”上来的哨兵用射枪对着他们。 “是我,”和嘉冰转过身,那人马上把射枪放下,他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我们先和他们走吧。” 熊炬和光头也被救下了,被击中的三个洛丽塔有一个尸变,剩下两个只是昏迷,这几个人也被一起抬到了船上。 领路的哨兵带着和嘉冰几人上了那艘四层游船,陈硕正在船舱里迎接他。 “小叔,快坐下,”陈硕把和嘉冰背上的荣熠接过来,让人给安置到早就备好的病床上,“医生就位在等着呢,你们伤的都不轻啊。” “谢谢陈哥了。”和嘉冰笑笑。 “你和我爸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陈硕忙给几个人拿水和食物,又让身边的医生给他们处理伤口。 外面上船的人越来越多,陈硕出去协调船只,杜丽丽咬了一口夹心饼干说:“这就是你那老大哥上的保险?这不纯捡漏吗?” “那不然这些人你们能捡回去吗?”他喝了口水,淡淡地说。 杜海没有做声,但看得出脸色并不好,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是吞下经六,把这座园林抢到手,而现在,除了一身伤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其实和嘉冰也不知道陈世达是打的这个主意,陈世达的心思他猜不透,也懒得猜。 他望着泛着微波的湖面,这样也好,陈世达的势力越大他的威胁就越小,肥水不流外人田。 船上的医生给荣熠打了一针,荣熠脸上不再痛苦,沉沉睡去,处理伤口的时候两个医生围在荣熠身边唉声叹气。 “怎么了?”和嘉冰问。 “他这伤不好处理,得去医院。”一个医生说。 陈硕进来听到,对旁边的人说:“这艘船先走,把人送医院。” 丧尸是不会下水的,纷乱的演习场里,这片宽广的湖几乎成了唯一的平和之地,被打碎的月光,涟涟的波浪,还有船上悠扬的曲调,手边摆着精致的点心也飘出幽幽芳香。 杜丽丽已经不管经五的人是否捡漏,痛快吃喝起来,杜海的脸还阴沉着,和嘉冰看在眼里也没有理会,他们这次合作无疑是失败的,只除去一个刘思凡,另一个重刑犯江午消失了。 “我们拿到一个刘思凡也不能算完全失败,”杜丽丽吃完自己的点心又去拿她哥的,边吃边说,“而且经六已经瓦解了,这群人到经五也没什么关系,经五经七,都是一群普通人啊,对咱们没有威胁。” 杜海笑笑,看向他天真烂漫狼吞虎咽的妹妹,柔声说:“并不是手里有重刑犯的人才有话语权,虽然经五经七的领头人是普通人,但是他们也有大量哨兵,说不定还有王牌没有拿出手呢,就像咱们经十一样。” 杜海的笑脸转向和嘉冰,咱们经十,已经上升到咱们了。 和嘉冰推了下眼镜,还以笑容:“荣熠是我在经九和经十交界处捡来的,他被挂在路牌上一上午,没有人管,差点被丧尸吃掉。” “唉,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多派几辆巡逻车去交界处逛逛呢,”杜海说完饶有兴趣地看着荣熠,“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你清楚吗?” “不清楚,”和嘉冰摇头,“之前他和杜丽丽还有魏军的战斗我都错过了,本想这次好好看看,结果又被抓走了。” 他叹了口气,是他太菜,那时候他蹲在观赏石后面只顾着分享主楼的江早,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东西在麻痹他,等他感觉到异样一抬头,江午就趴在观赏石上冲他笑,他一声都没来得及出就昏厥了。 “我来看看,”杜丽丽把自己的手指头擦干净,走到荣熠身边,旁边站着那两个医生马上退到后面,她用手指摸着荣熠脖子上的感应环,足足检查了五分钟才坐回来说:“感应环是真的。” “你怀疑过是假的?”和嘉冰问她。 “当然,别告诉我你知道叛逃哨兵的事之后没有怀疑过荣熠。” 他是有怀疑过,只是荣熠整个人都让他感觉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感应环是真的就证明他肯定不是那十七个叛逃哨兵,那作为一个流放哨兵,他今天打成这样,精神系肯定会被打开啊,可是感应环为什么没反应呢?”杜丽丽有些奇怪。 “你看到他的精神体了吗?”杜海问。 杜丽丽摇摇头。 “那就证明没有打开。” “那岂不是更奇怪了。”杜丽丽嘟囔。 杜海此时却不急了。 船舱外突然传来几声异响,船外站着的哨兵扯着嗓子大叫:“水鬼!” 三人站起来跑出去,船头甲板上站着三个湿淋淋的穿着裙子的女生。 “江午?” “不是吧还来?”杜丽丽看到这三胞胎忍不住翻白眼,她实在是乏了,一点都不想打了。 “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左边的江早说,“我们也是幸存的朋友,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陈硕从后面走过来,搓着双手激动地说:“这就是经六的哨兵小姐吧,当然欢迎你们加入。” 江午站在中间,看了陈硕一眼,又转向船舱里躺着的荣熠:“我不加入你,我要跟着他。” “问题不大,都是自己人。” 江早江午和江晚被陈硕请进船舱,杜丽丽看着远远的开源大饭店,心想真行,这么远都能游过来。 “你别想了,他不是叛逃哨兵。”她在江午经过身边时说。 “就算他不是,也可能会把叛逃者引来,”江午停住脚步,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砸在甲板上,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她看着杜丽丽,“你有没有想过叛逃者为什么要来演习场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们一定是有目的,而这么奇怪的人,他们会感兴趣的,所以跟着他,几率大。” “分析的这么干脆啊。”杜丽丽倒是没想到这个跟他们磨蹭一个小时不出现的人这次竟然这么豁达。 “我本身不擅长体能战斗,所以我养了条狗,现在你们把我的狗打死了,我得找新的伙伴,”她甜甜的笑着,“目前演习场里的重刑犯只剩下我们两个,叛逃哨兵是什么级别你心里明白,我不可能单打独斗,我们两个的合作,是必须的。” “你的狗没有死,还有气儿,”杜丽丽抠抠手指甲里干了的血迹,当他们这些哨兵作为武器时,只剩下口气不能战斗和死了也没区别,她同意江午说的话,江午抬腿继续往船舱走,她在后面又问了一句,“哎,你的精神体是蜘蛛吗?” “不是,是灯塔水母。”江午留下轻轻的一句话。 杜丽丽看看自己的手,难怪她的手指头到现在都还是麻的。 船靠岸后岸边就有一辆救护车在那里等着,两个医生把荣熠抬上车就走了,陈硕邀请他们几个先回商贸中心安置。 除了和嘉冰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进经五的圈子,江午三个人只是隔着湖和经五遥遥相望过,没想到外面说的商贸中心,实际上是把一整个商圈全部圈起来了,很多店铺也都开着门,陈世达甚至还派人在里面当店员,经五路上的人可以在里面消费,采取记账形式,可以劳动来抵,还可以演习结束之后用钱还账,物价比现实社会低许多,这一整条街在末世演习里离谱的像经营手游。 “他在里面搞这个,塔里同意吗?” 杜海站在路口,杜丽丽已经和那三个江一头扎进店里挑裙子去了,陈硕说给她们全部免费,所有的店随便逛,和嘉冰点上一根烟,装模作样在没有车的路口等红灯变绿,抬腿往对面走。 “陈世达是末世演习的赞助商,玩玩经营游戏谁管他。” “赞助商?那他没有给你买个名额?”杜海跟上去问。 和嘉冰冷笑了一下:“名额不是有钱就给的,而且我们的关系也不能让他为我一掷千金。” 陈世达自己有一整层楼,是这几天让他请来这些哨兵改建的,电梯门开,他赶忙迎上去拥抱住和嘉冰。 “你受苦了。”陈世达拍拍和嘉冰的背。 和嘉冰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他坐在陈世达身边,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计数牌,现在是3735,陈世达递给和嘉冰一杯红酒,把那个计数牌调整到5866。 “这次收获颇丰啊,哥哥真的要感谢你。”陈世达满意地看着他的计数牌。 末世演习一共三万名普通人参加,目前尸变人数估计有一万五左右,剩下三分之一都在陈世达手里。 和嘉冰看着这数字,把疑问吞进肚子里,陈世达并没有按照约定在最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而是在最后帮了他一把,顺便捡走两千多号人,但是说到底也是帮他了,和陈世达做兄弟不能太贪心,也不能太计较,他懂的。 “小和啊,你还要回到你的经十去吗?”陈世达问他。 “对,”和嘉冰和陈世达碰了一下杯,“我带着荣熠在这里,整个经五都会不安全,陈哥你保住这五千多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对,”陈世达搂住和嘉冰的肩膀,“你们需要什么哥全都给你送过去,等到哥拿到那三个名额,一定把你安安稳稳送回学校。” “三个?”和嘉冰愣住了,陈世达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对名额感兴趣? “是啊,陈哥保证,给你一个,剩下的两个,”他站起来,看着窗外的一片繁华,“流通在市场上,比给那些被淘汰的哨兵更有价值。”《 》 27、第 27 章 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头顶冷白的灯看起来还有些重影,荣熠听到他的呼吸被困在一个狭小的面罩里,耳边是机器运作的声音。 他带着呼吸机。 他无神地看着灰白色的天花板,这是第三次,他昏过去,再醒过来,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愈合完成之后马上又裂开,好像一刻都等不了似的。 已经一次比一次严重了,他的伤也是,他的敌人也是。 起初他只能咬掉杜丽丽肩膀上的一小块肉,后来他把魏军的一只胳膊砍掉,这次......他昏睡的时候隐约听到身旁的人在谈话,他们说他差一点,就把刘思凡的脖子咬断了,最后是杜丽丽一巴掌把他打开,而不是小黑主动停下的。 小黑说他有分寸,他根本就没有。 荣熠沙哑的声音在呼吸面罩里传不出去,他问小黑在吗,小黑没有回应他。 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心里有一点愧疚。 “不要让我杀人......我不能杀人......” 他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撕裂了一样疼,他已经不要什么名额了,他只想等演习结束,拿一笔钱,回去跟着施路平继续工作。 他不是一个万人敬仰的高级哨兵,只能生活在市井烟火之间忙忙碌碌讨生活,起码他是自由的。 他不能在这里杀人,杀了人他就只能望着监狱里四方形的天,当条时刻等着被屠宰的狗。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离开我的脑子……” 一直没有回答,荣熠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死气沉沉地面对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张脸,他在想小黑是不是真的存在?会不会是从一开始,他本来就不好用的脑子生病了,他变成了一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 “老师!荣熠醒了!”女生冲出去大喊。 程晨听到声音马上跑过来,荣熠睁着眼睛,呼吸平稳,只是还很虚弱,他看着荣熠感叹,这绝对是他见过恢复能力最强的哨兵,伤成这样第四天就醒了,阿兰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失血过多加上求生意志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能说话吗?感觉怎么样?”他问荣熠。 “我刚刚听到他说话了,不过听不清,声音很弱。”学生说。 程晨弯下腰说:“我现在给你检查,疼的话就眨眼睛,能听到吗?” 良久,荣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程晨开始检查,整个过程荣熠都没有再眨眼,不知道是真的不疼还是反应太慢。 和嘉冰接到荣熠苏醒的消息马上赶到医院,程晨已经把检查做完了,他摘掉手套,对跑得头发凌乱的和嘉冰说:“他恢复的很快,皮外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肋骨和腿骨,不过看这个恢复速度可能再过两三天就能下地。” “那他怎么还这样?”和嘉冰看着病床上的荣熠了无生气。 “也可能有心理问题吧,战后应激创伤,你们哨兵不是动不动就应激吗?哭天喊地哭爹喊娘的。” “......” 和嘉冰不和程晨在这儿打嘴炮,荣熠醒了程晨就得赶回去照顾阿兰。他走到荣熠床边,感觉荣熠好像要说什么,就忙把耳朵贴过去。 “刘思凡......还活着吗?” “还活着,”和嘉冰笑笑,拍了拍荣熠的手背,又说,“不过瘫痪了。” 荣熠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和嘉冰按住他:“你别担心,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你就不算违规,塔里不会追责,塔里已经派人来把他接走了,他们让你继续演习。” 荣熠听完闭上了眼。 “其实你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 和嘉冰往门口看去,杜海站在门边,走过来说:“就算在学校只要达到a级的哨兵都会参加任务或者模拟战斗,死了伤了很常见,我记得丽丽第一次把人打残才十三岁,以前我们没有能力,不配出任务跟人对战,现在你有能力了,这种事以后还会有很多。” 杜海说完和嘉冰看荣熠那依旧紧闭着的双眼,冷眼看向杜海:“你看他有好受一点吗?” 杜海耸耸肩:“我只是说了个事实。” 荣熠的脑子里还是那个小黑,这个一直活在他脑子里的小黑到底存不存在?应该是存在的啊,在广贸大厦的时候他带给小黑的饭,明明每一顿都被人拿走了。 “你们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吗?”他睁开眼问。 杜海看着他笑:“最奇怪的就是你了。” 荣熠想了想,罢了,小黑真的要藏他们也找不到,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小黑的事告诉和嘉冰,可是他对和嘉冰的了解又有多少呢?而且如果让塔里知道了,他估计也逃不掉,到时候再诬赖他个私藏向导罪更划不来了,还是先把伤养好吧,他倒是希望小黑在园林里变成只丧尸,睡一觉就离开他的大脑。 “我困了。”他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和嘉冰说。 荣熠很快又入睡了,他在梦中不停梦到从他进入演习场之后的每一次战斗,搞得他脑子又累又疼,为什么连睡个觉都不能让他清闲一会儿? 他感觉好像有个人在掰着他的头要往脑子里钻,是小黑又杀回来了?不像,小黑进他脑子不用这么费劲,前期他完全感觉不到小黑的踪迹,现在偶尔感到脑子痒痒涨涨的几乎都是小黑过来搞事。 看来是后遗症,毕竟那天晚上他的头被杜丽丽用那只能拧钢筋的手拍了好几巴掌。 “滚开,不要碰我的脑子。” 他也不知道对谁喊,可能对后遗症喊的。 荣熠和那个奇怪的感觉抗争了好久,终于消失了,他放松下来,昏昏沉沉地继续睡觉。 隔壁病房里躺着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人,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腰上,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脱掉病号服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医院。 一辆车在黑夜里等他,他把头发扎起来,钻进车里。 “怎么样?连接上了吗?”杜海问他。 年轻人揉了揉眉心,摇摇头。 “他好像感觉到我了,在抵抗,我进不去。” “他能发现你?这怎么可能?如浪,你是s级的向导。”杜海不敢相信。 杜如浪嗤笑一声:“他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发现我不是什么怪事,而且我……已经不能算是s了。” 杜海想安慰他,他摆摆手,托着下巴想了想:“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听说过这种哨兵,精神系是完全封闭的,是介于普通人和哨兵之间的半分化体,荣熠很可能就是这种人。” “可是你不是成功连接过吗?” “那个时候他也在抵抗我,只是当时他的精神系没有完全闭合,我钻空子进去的。” 杜如浪被杜海伪装成流放哨兵带进了开源大饭店,他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确认荣熠到底是不是个叛逃哨兵,他在五厅前趁荣熠的神经高度紧张时短暂潜入过荣熠的精神系,当时他得出的结论是——‘否’。 他潜入的时间很很短暂,只进入图景草草看了一眼,荣熠的精神图景甚至都没有发育完全,精神体也没有找到,他只探查到这么多就感觉到了排斥力,只能把痕迹抹掉断开连接,之后他一直旁观着荣熠的战斗,再也没有入侵的机会。 他思索着那个奇怪的精神图景,未发育完全,还有一种可能是正在发育,从而使荣熠产生了一次比一次强的战斗力。 真的是这样吗? 他这几天想趁荣熠昏迷的时候再潜入进去探个究竟,可是昏迷时整个精神系处于休眠状态,他不能强行进入,不然很容易导致哨兵发狂或游离,他只能等荣熠醒过来再试,没想到又失败了。 这个哨兵的精神系外好像被人建了一堵墙,只有从那个带密码的门才能进去,而他没有密码,只能在外层使劲,无功而返。 “我有一个猜测,”杜如浪不确定地说,“我觉得他身后可能有一个向导。” 这样才能建起那堵墙,并在需要的时候打开。 杜如浪说完杜海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个演习场里怎么会还有其他向导? “你的意思是,这个向导是塔里派来的?”他说完看看杜如浪没有肯定的表情,就又说,“还是和你一样......” “我也不知道,”杜如浪叹了口气摇摇头,略显愧疚地看向杜海,“对不起,哥,我被关了太久,能力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了,不能帮到你。” “不会,如浪,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会恢复的。”杜海揽住杜如浪的肩膀。 杜如浪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颇有信心地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杜海很欣慰,他又冷静下来仔细想杜如浪刚刚的话,分析道,“塔里派来一个向导帮助他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他真的有向导,那个人很可能也是伪装潜入的,身份暂时不好确定。” “嗯,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不排除塔里放进来一个向导,拿荣熠当诱饵去抓叛逃者,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叛逃者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杜如浪说。 杜海疲惫地搓搓脸,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而且,这个向导能力一定在我之上。”杜如浪眉头紧锁。 一个让杜如浪无计可施的向导必定是s+,这场游戏是越来越难玩了。 “如浪,你能把他的向导找出来吗?”杜海说。 “向导如果不使用精神力,彼此之间很难互相寻找,”杜如浪说,这是他们身为向导天生的自保能力,在不使用精神力的时候和普通人完全无异,除非对方手里有他们的向导素利用仪器直接定位,不然向导是无法感知对方的,他看到杜海有些失望的表情,忙说,“哥,不要急,想知道他的秘密的人肯定不止我们一个,我会继续关注他的。” “好,辛苦你了。”杜海朝杜如浪笑笑。《 》 28、第 28 章 第二天的下午,荣熠躺在床上,咬牙忍耐身边一圈人的围观,程晨把他衣服掀起来指着伤口一边讲解一边让他的学生好好记笔记,杜丽丽和江午也来了,坐在旁边看他身上被咬掉的那些肉又奇迹般地长出来。 杜丽丽捂着自己肩膀咬牙切齿:“你天天都吃什么,这才几天肉就长回来了,我肩膀才刚好一半。” 荣熠在程晨摸完伤口之后马上把衣服拉下来,他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小黑搞的,八成就是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快点出去干架。 江午一直坐在旁边微微笑地看着他,荣熠被她笑得浑身发毛。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的精神体是什么,比刘思凡还能咬,也是狗吗?” “我没有精神体。”荣熠说。 “怎么可能没有,”杜丽丽不屑地哼了一声,以为他在故意耍他们,“你都快兽化了,没有精神体的人不可能这样。” “我也不知道。”他喃喃说道。 荣熠听完杜丽丽的话看着天花板背上直冒冷汗,他从一开始就几乎记不得所有的战斗细节,只能听其他人给他讲,一般词穷的熊炬就会俩字——‘牛逼’,所以他从没想过这回事。 兽化,一些高级哨兵可以自我控制精神体进行兽化,一些高级向导可以控制哨兵的精神体进行兽化,除此之外还有些哨兵的兽化意味着发狂,之后便会过度到游离。 他从没想过这两个字会出现在他身上。 小黑是在他脑子里还给他建了个精神体吗?太他妈可怕了吧这个人,精神体这种天生东西都能后期建造? 房间里的人走了之后他想那个变态的小黑想得脑子很累,他从床上下来,拄着单拐一步一步走得很艰难,还是得找点让他开心的事做做,不能再想那个变态了,不然有朝一日他也会变成一个变态。 他看着窗户外面,远远地能望见开源大饭店的那片园林,他的心脏突然颤了一下。 那个很漂亮的丧尸还被他关在房间里,他明明说好去帮他的。 不知道还在不在,他实在不忍心那么漂亮的人变成一个流着口水像个痴呆一样的丧尸。 他打开门,和门口的杜海撞了个对脸。 “你不好好休息,要去哪?”杜海问他。 “园林现在能进吗?”他问。 “可以,经五的人在园林做清扫,和嘉冰的老大哥看上那园林好久了,还怪我们给砸坏了,”他把手里带来的营养品放在桌上,奇怪地问,“你是想回去吗?” “嗯。”荣熠点点头。 “找人?” “......嗯。” “我叫几个人,陪你一起。”杜海马上说道。 陈硕给他们批了一艘游船,荣熠站在船上看着身后那十几号人,挠挠头发,有些尴尬地说:“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人,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那可不行,和嘉冰回经十处理事情,就这一天我再让你受伤,那他回来肯定不会继续跟我合作了。”杜海坚定不移地站在荣熠身边陪着。 园林里的丧尸已经全部引出去了,荣熠看到这一番景象就觉得希望不大,那个漂亮的丧尸很可能也被清走了,他有些失落地走到主楼,推开那间房门。 果然,里面空无一人,房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肯定是被人打开门抓走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把门关上,对杜海说:“他已经不在了。” “你要找谁?我可以让人帮你找。”杜海忙说。 “真的吗?”荣熠感激地看着他,描述着说,“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丧尸,男的,到我鼻子这么高吧,穿着白色衬衣,皮肤也很白,左边眼睛正中间下面一厘米左右有颗痣。” “丧尸?”杜海眼角抽了抽。 “对啊,我不想让他在丧尸堆里待着,就想让他好好睡一觉送他回去。” 站在杜海身后的人没忍住笑,荣熠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还是问杜海:“你说好找吗?” “......”杜海心里wrnmmp。 —— 他从园林里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在那间房里睡了两天两夜,园林里有一些来清扫的哨兵,丧尸已经所剩无几,他定位到荣熠的位置,荣熠一直没有动过,他想可能是在医院。 他走在路上,很疲惫,演习场里没有帮助向导恢复向导素和精神力的药可吃,但是他迫不及待想去看看荣熠的精神系发育的情况,他太过于心急,让他忘了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演习场里,就那么明目张胆走在太阳下。 他在去医院的路上远远看到医院门口停着一辆车,全黑色的悍马,很眼熟,可是他想不起来了,他越走越近,一直走到那辆车正对着的马路对面才看清楚车牌号——‘t-s0037’。 是赵名扬的车。 赵名扬是这次演习的总负责人,他从医院把刘思凡接出来带回塔里治疗,顺便确认一下那个奇怪的哨兵的身份。 身份正常,可以继续演习,至于身上的怪异之处可以等到演习结束再做调查。 他走出医院的时候恍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快步走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 荣熠回到医院,放弃了那个漂亮丧尸,也对,茫茫尸海,这么多天过去了要找到它也确实不容易。 他躺在床上把手搭在胸前,脑子里全是那个人的脸,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见色起意的人,但是那张脸就是让他很喜欢,没有来由的喜欢,有些熟悉,有些亲切,虽然他可以确定他们从没见过。 这种莫名的好感在五年前他对阿芬也产生过,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等一下,那个丧尸再漂亮他也是个男的啊!他可是个直男,不能算一见钟情,只能说看点漂亮脸蛋能让人心情舒畅,特别是在这越来越乱的演习场里,在小黑惨无人道的控制虐待下,那个漂亮丧尸和阿芬的照片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精神食粮。 阿芬的照片,他摸摸自己胸口,换衣服了,没有在,还有他的电话本也在大厦里放着,他想着趁记忆热乎的把和江午还有刘思凡的对战记录下来,不然再过几天他就又记不清细节了。 那天晚上和嘉冰回来,把熊炬和光头也带过来了,他们两个的伤不算太重,熊炬进房门看到荣熠双手放在胸口一副已经归去的模样,扑上来抱着荣熠开始哭丧。 “我的哥哥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荣熠睁开眼:“你有病吧。” “嘿嘿,这不是想让你精神点,”熊炬松开手在床边坐下,“我听说你肉都让人咬掉好几块,让我看看。” 他掀开荣熠的病号服,腰上有很大一块新长出来的人体组织,现在形成张牙舞爪的一块疤,除了这里,荣熠的身上遍布着很多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熊炬没有心情逗趣了,吞了下口水又把衣服给荣熠合上。 “哥,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一次一次死里逃生,真是厉害。” 荣熠笑了一声,把熊炬按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拿开:“那你以后就别上赶着让人家打,万一逃不掉就真死了。” “那谁知道屋里还藏着个真哨兵啊,”熊炬有些心虚,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感觉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荣熠看着熊炬伤心的模样,突然想到说:“你不是会画画吗?” “我他妈又不是神笔马良还能把人给画死吗?”熊炬瞥他一眼。 “你帮我画个人吧。” 一个小时之后,熊炬举着那副人像:“可以了吧?不能再改了吧?通缉犯画像都没这么细致!” 荣熠心满意足把画接过来,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像了,可以。 “这是谁啊?”熊炬趴在床边看着荣熠看那副画出神,‘噫’了一声说,“你该不会是个弹簧吧?一会儿直一会儿弯的,你不是喜欢个姐姐吗?” “是喜欢姐姐,”荣熠把那副画小心放好,又躺回床上说,“我说好帮他的,可是没有做到,以后要是出去见面了,跟他道个歉。” “那还至于画个画像啊?” “又没有照片,不画下来,我怕到时候我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荣熠说。 门被推开,和嘉冰带光头检查完胳膊回来,他走到荣熠床边问他:“你还需要什么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晚上饿了吃。” “好,”荣熠点点头,想了想问和嘉冰,“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我们就留在经五了吗?” “你还想回经十吗?”和嘉冰问他。 “想,我还有东西留在那里,而且......我觉得那才是咱们的地方。”他的电话本,阿芬的照片,还有这几天都没有出现过的小黑,他不知道小黑去了哪里,回到大厦去了也有可能,虽然他希望小黑就这么永远从他生活里消失,但是他还是想先问问关于精神体的事。 和嘉冰笑着拍拍荣熠的肩膀:“明天咱们就回去。” “那之后的打算呢?”荣熠仰着头问,“杜丽丽和江午已经不和我们为敌了,演习场上没有重刑犯了,是不是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对哦!我们是不是稳赢了?”熊炬也兴奋起来。 “嗯......”和嘉冰神色有些古怪,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杜丽丽他们这些重刑犯下到演习场里来不是为了针对流放哨兵。” “还有什么?”身边的三人问。 和嘉冰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荣熠接过去展开,‘叛逃哨兵,17人’。 “叛逃哨兵......就是叛逃者吗?”荣熠看着上面的字说。 “你知道?”和嘉冰问他。 “江午问过我。” 熊炬和光头都听说过这个名词,他们吸了口冷气,光头摸着自己的光头发愁:“叛逃哨兵可是有s+啊,这不是胡闹吗?” “咱们不跟他们斗,抓他们是杜丽丽和江午的事,只是怕他们会对荣熠感兴趣,咱们得防备着点,”和嘉冰说,“这个事,等回经十再从长计议。” 荣熠捏着那张纸,指尖发白,他突然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那个变态,控制他把重刑犯都打了个遍,接下来不会再让他去找这些叛逃者送死吧? 商贸中心的一个房间里,杜海和杜如浪坐在沙发里,杜如浪在纸上写下十多个名字。 “这是我知道的s+向导。” “只有这几个吗?”杜海那过那张纸问。 “我认识的只有这几个了。”杜如浪按着自己手指的关节,嘎嘣作响。 杜海细细看着那几个名字,他的妈妈和杜如浪都是s级向导,所以他知道,向导级别越高保密级别也就越高,对于s+级别的向导塔里会隐藏他们的全部信息,一般不是高层或者高级哨兵是完全接触不到的。 但是能达到s+的向导拢共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个,除去一些塔中高层和教授级别的s+向导,还有一些已经有结合哨兵的向导,剩下的s+基本都是执行重大任务才会被派遣,能被投放到演习场里的也并不多。 “如果是塔里安排进来的,那我们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如果不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说。 “很难猜,”杜如浪又在纸上划掉几个名字,“这几个人应该已经不具有战斗能力了。” “高东东,薄敬元,任曦,乔纾,”杜海看向杜如浪,“他们怎么了?” “高东东傍上高层富婆,就不干了,任曦因为一次任务失误,到现在还没醒,薄敬元是研究所中枢管理者,乔纾,研究所中枢研究员,一般进入研究所的向导就不会再参与任务,”杜如浪说完又是一副犯错的表情,“不过这是我进休眠监狱前的事,现在外面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别再提这事了,那不是你的错。”杜海冷心疼地说。 杜如浪眯起眼睛笑:“还好有大哥相信我。” “乔纾,这个名字很耳熟。”杜海看着这个名字细细读了两遍。 “当初那件事,他是调查员之一,现在应该已经和s+哨兵结合了。” “谁?” “赵名扬。” 杜海一愣。 赵名扬,作为哨兵应该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塔内总指挥的第一培养对象,是他们这群哨兵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他也是在前几天赵名扬来接刘思凡的时候才见过一面。 “乔纾......赵名扬会把他送进演习场调教荣熠吗?” “如果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赵名扬,不会,”杜如浪笑笑,“他有点精神洁癖,如果荣熠背后的向导是乔纾,不用我们动手,赵名扬自己就会先杀了他。《 》 29、第 29 章 乔纾回到广贸大厦33楼,他的身上很脏,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他在回房间之前先趁着夜色去了荣熠的房间,耗尽最后精力放出条手指粗细的小白蛇给他打开门。 荣熠的衣服就随手在沙发上搭着,他把那几件衣服抱起来,桌子上一整袋的零食还在,他本想拿两包就走,可是肚子叫嚣得实在太厉害,他就把那一整袋全部抱走了。 33层的房间里,一个刚把自己洗干净的人没穿一件衣服,坐在床上把最后一颗棉花糖塞进嘴里。 还好这袋零食里有很多甜食,他呼了口气,把袋子丢进垃圾桶仰面倒在床上。 荣熠在经五路的医院里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星期,和嘉冰说他们今天就回广贸大厦,可是下午荣熠醒过来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人。 他换好衣服打算自己去商贸中心找和嘉冰,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如果再不走又要赶夜路,经五离经十还有一段距离。 他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只有抽屉里的一副画,他叠好放在上衣口袋里,正要走时一个护士推门进来。 “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她带着口罩,端着手里的托盘。 “我今天就出院,不需要检查了。”荣熠说。 护士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挂表,看看说:“我没有接到通知,你先上床躺着,等有人来接你再走。” 她拿起托盘里的药杯还有一杯水递给荣熠,示意他吃掉。 “为什么还要吃药?” “消炎药,你的伤没有完全康复当然要吃。”她说,然后就站在荣熠对面,要看着他把药吃下去。 “行吧,”荣熠把药倒进嘴里,用那杯水送下去,两个杯子都干净了才对护士说,“可以了吗?” 护士点点头:“躺着,别乱动了,我检查一下你的伤。” 荣熠只能把鞋子脱掉又躺回床上,护士把他的衣服掀开,咬伤已经恢复完全了,肋骨处按压还有痛感,骨头还没有完全长好。 护士走后荣熠睁开眼,把压在舌头底下的药给吐出来。 这药味道和前几天吃的消炎药有点不一样,这位护士小姐也比之前冷淡许多,荣熠从床上下来,但愿是他想多了。 他打开门出去,走廊上静得出奇,明明五点半发面包的时候还听到几个小孩儿叽叽喳喳在吵闹。 是什么时候开始静下来的?现在才七点,远没到休息的时间。 荣熠轻声走在走廊上,几间病房里躺着三两个人,无一例外都在睡觉。 他听到护士站好像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有人在说话。他从玻璃映出的影子里看得出那是刚刚给他吃药的护士,她拿着对讲机,明明是一个女人,却发出男人的声音。 而且这个男声他十分熟悉,是熊炬。 “医院没事,一切正常,荣熠刚刚吃完饭现在睡着了。” 荣熠靠在墙上,他是又招来什么人了吗? “你叫他起来吧,半个小时后我们就走。”和嘉冰在对讲机里说。 荣熠默默在心里喊了一声不要来,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脖子上没有感应环,不是普通人就是叛逃者。 “唉。” 他听到一声叹息,把头悄悄伸过去往里面看,只见那个护士小姐脱掉外面的护士服,里面穿着一套黑色紧身衣。 “你如果乖乖吃药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她说。 被发现了,那就不藏了。 荣熠走到门口:“你是谁?” “护士而已,”她的口罩迟迟没有摘下来,“跟我走,我就不为难你。” 荣熠的手在侧腰上,稍稍动一下就被她指住了。 “不要做这种无用功,你打败的重刑犯能力只能释放30%,所以你的战力最高也只达到a+的30%,这对我来讲根本不值一提。” 荣熠把手放下,她说得对。 “你是叛逃者,为了抓我不惜暴露身份?你不怕我向客服告发你吗?” 谁知道女人听完他的话,勾着嘴角嘲讽地呵了一声:“你可真看得起自己,我现在就能把你的舌头割掉。” 荣熠吞了下口水,演习开始十八天了,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女人向前走一步,他向后退一步,护士站旁是走廊尽头的窗户,走投无路他就跳窗逃跑,至少他还听得到街上的人声,一个叛逃者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街上吧。 “要不我们彼此都简单点,告诉我你的向导在哪里,我可以放你走,而且我向你保证,演习结束之前都不会有人再来找你麻烦。”女人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没有商量的意思。 果然是冲着小黑来的,荣熠告诉自己,这时候不能露出马脚,就算他再讨厌小黑,也得等他问完他的问题再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有向导,”荣熠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如果有向导肯定好好把他藏起来等演习结束带他出去好好供着,至于在这儿当靶子吗?” “所以你觉得你是靠自己的能力变强的?” “那是自然,等我拿到名额回学校说不定就评上a+了呢,我只是发育比较晚罢了。”荣熠努努嘴,说得理所当然。 女人的脸埋在阴影里,她很想现在就刀了这个自恋的白痴,看来靠交涉是没用了,直接敲晕扛回去,他的向导肯定会来找他。 不到两秒女人的拳头出现在荣熠脸前,荣熠鬓边的头发从女人的指缝里穿过,他躲开了。 从刚刚开始他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女人的一举一动上,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级别的哨兵,但是很强,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掌,心里的巴掌还没拍在一起就被她一脚踹进放消防栓的玻璃柜里。 “啊......”荣熠倒吸一口冷气。 “你不仅发育晚,还很迟钝。”女人站在他身后说。 荣熠抖掉头上的玻璃渣,从柜子里爬出来,他一抬头旁边是消防警报器,他抬起拳头就锤过去,楼里瞬间警铃大响。 这里是六楼,两人都听到楼下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嘉冰在楼下大喊荣熠的名字。 “我......”只说出一个字,荣熠就被一根尖锐的长针抵在心脏处。 “我跟你走。”他说。 女人把武器收起来,抬手就要往荣熠脖子上劈,手要落下时手心猛地一凉,荣熠手里的匕首划破她的手掌,然后撞破走廊的窗户跳了下去。 他记得这扇窗户下面有棵老槐树,他落在树上缓冲一下摔在地上,爬起来就往住院部门口停着的车前跑。 “和嘉冰。”他拿起车里留下的对讲机喊。 “荣熠?你在哪?有事吗?”和嘉冰忙说。 “我在车里,你们呢?碰到那个叛逃者了吗?” “叛逃者?”和嘉冰猛地一惊,随后冷静下来说,“没有,跑了。” 陆海的车随后跟过来,看荣熠坐在车里,身上还挂着树叶,他刚才听到叛逃者三个字,马上下车过来问:“你碰上叛逃者了?来找你的?” “嗯。”荣熠点点头。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被敲晕了绑在手术室,几间病房里的人也都和荣熠一样被喂了安眠药,还在熟睡,熊炬也被打晕了塞在护士站的衣柜里。 陈硕带人过来处理医院的事,和嘉冰抱着没有清醒的熊炬回到车上。 “那个叛逃哨兵,是个什么人?”他问荣熠。 “一个女的,在这家医院里伪装护士。”荣熠说。 杜海抱着胳膊看向荣熠:“现在叛逃哨兵的目标也是你,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荣熠看着他的手掌,虽然躲得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被伤到一点。 “我能有什么秘密,我活了今天没明天的,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到底看上我什么了。”荣熠勾着头把手掌伤口里的玻璃碴子抠出来。 他的事他连和嘉冰都不打算说,更何况这个滑头的杜海。 “上去让人给你处理一下。”和嘉冰拉着荣熠走了。 荣熠把手揣进兜里,那几个医生和护士都是普通人,被人锤晕受到惊吓现在正在五楼做心里辅导,他们上去的时候那群人刚刚结束,一个护士和荣熠擦肩而过,荣熠看了她一眼,马上掏出揣在兜里的手横在她面前:“等一下!” “啊!”护士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大声尖叫。 “你把口罩戴上。”荣熠对她说。 小护士看这个人来者不善,慌忙把口罩戴上,瞪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面前两个哨兵。 “就是她。”荣熠说,但是面色却不见好,很显然和刚才的女人不是一个人。 “她是哨兵?”和嘉冰奇怪,这个人没有一点哨兵的气味。 “我不是我不是我就是个普通人!”小护士眼泪不要钱似的开始往下砸。 他们看到小护士脖子上一道红肿,显然是被人攻击过的样子,荣熠摆摆手安慰道:“不是你,你快走吧。” 小护士一溜烟跑了,荣熠转头对和嘉冰说:“那个人可能是......易容?反正带上口罩之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很像。” “声音,对了,她还伪装过熊炬的声音。”和嘉冰突然想到。 “你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没听出来,后来她叫你荣熠,我就觉得不太对劲,熊炬一般不叫你大名,所以我就尽快赶来了。”和嘉冰说。 “嗯,”荣熠点点头,“看来她能模仿人的脸,也可以模仿人的声音。” 两个人沉默的站在楼道里,难度又升级了,而且荣熠这次还属于被迫打怪,不用小黑把他扔进去,人家自己找上门了。 “这事也先不要告诉杜海,他对你的兴趣太大了。”和嘉冰看着荣熠,征求他的同意。 “好。” 医生给荣熠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和嘉冰在旁边坐着,看医生从荣熠的手里挑出几块碎玻璃渣。现在这种小伤对荣熠来讲已经不足挂齿了,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对了,我们不是说四点出发吗?为什么你们这么晚才来?”荣熠问和嘉冰。 和嘉冰疲惫地靠在旁边的桌子上,今天下午陈世达临时叫他过去,还带上了杜海,杜丽丽和江午也在,陈世达的意思是这三个区如果能合成一个,那他们的势力必定无人能敌。 其实这对和嘉冰而言影响不大,只要陈世达能保证给他一个名额,那些人在经五反而更安全,可是杜海不同意,就像他们不信任杜海一样,杜海也不信任他们,江午完全不发表意见,杜丽丽自然站在杜海那边,和嘉冰不想和杜海彻底撕破脸,只对陈世达说再缓缓。 三方人不欢而散。 “他想让我们都留在经五?” 和嘉冰摇摇头:“他只想要普通人,哨兵各回各处。” 荣熠呵了一声:“阴险狡诈的商人。” 和嘉冰苦笑,所以他才保持中立。 “说实话,你不好奇我的事吗?”荣熠看着和嘉冰的眼睛。 “我当然好奇,”和嘉冰推了一下眼镜,“但是我觉得你自己也不一定清楚,而且追究你的秘密不是我的目的,你能留在经十我就满足了。” 荣熠看着自己被缠上纱布的手,可能里面的伤口睡一晚上自己就愈合了,用不着缠这么厚。 跟和嘉冰聊天会让人很舒服。 “我确实不清楚,但是我能确定,那些叛逃者在找一个人,不是我。”他只能说这么多。《 》 30、第 30 章 30.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今天出现的叛逃者让他们放弃了赶夜路回经十的决定,荣熠也不想继续待在医院,就跟着和嘉冰他们一起回到商贸中心。 杜丽丽和江午几个女生找了个家居店在里面住,和嘉冰带着荣熠过去讨了两床被子。 “这可是蚕丝的,你用买的得八千多呢。”杜丽丽把被子塞到荣熠怀里。 “八千?怎么不去抢,”熊炬在旁边捂着自己酸疼的脖子,他真的是走到哪昏到哪,他又问杜丽丽说,“我那个多少钱?” “八十,你只配八十。”杜丽丽嫌弃这个弱鸡。 江午一直在旁边站着,思索刚刚荣熠给他们描述的经过,过了一会儿她看向这一圈人说:“前两天我们一直在医院跟着,今天只离开这几个小时那个人就动手了。” 荣熠为了身体恢复的能快一点,躺在医院不是吃就是睡,和嘉冰也怕有人盯上荣熠,就让几个人在荣熠睡觉的时候轮流去守着。 “她肯定就在经五时刻盯着,没有感应环伪装成普通人多简单,咱们又没有向导,又识别不了。”熊炬说。 说起向导荣熠眼神有些躲避,不过几个人都看着江午,没人在意到他。 “可是陈世达今天下午叫我过去也很奇怪,他的事情跟我毫无关系,”说完她看向和嘉冰,“本来召集你们开会,那我自然就会去医院,他却强调让我一起去。” “你怀疑陈世达是故意的?”和嘉冰说。 “他话里话外不想让重刑犯和荣熠留在经五,却要让我去作陪,是觉得我会赖在他这儿?这不值得怀疑吗?” “阴险狡诈的商人,”荣熠咬着牙说,“或许把我卖了他能换更多普通人,现在除了经五普通人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经九。” 众人齐齐看向杜丽丽。 “你们开什么玩笑,”杜丽丽脸色一沉,一字一句笃定地说,“绝对不可能,没有叛逃者可以藏在经九的眼皮底下。” 叛逃者,有几人,藏在哪里,都是未知数,目前他们的眼前还是一片浓雾,没有必要这时候就在明面上互相猜忌,几人闲聊几句就散了。 那天晚上荣熠吃了两片安眠药继续睡觉,他的伤基本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睡几觉把肋骨长好就算彻底重生。 和嘉冰在他睡着之后关上门出去,到楼上陈世达的那层楼。 这时候的陈世达还在穿着浴袍打他的室内高尔夫,他坐过去,陈世达指指桌上的酒,让他自己倒。 和嘉冰给杯子加上冰块,倒了一杯伏特加,拿着走过去递给陈世达。 “大哥,今天下午荣熠被叛逃者攻击了。”他说。 陈世达接过酒刚喝了一口,‘哦哟’一声,忙把球杆放下说:“他怎么样?没伤着吧?” “还好,我们去的及时,那个人跑了。” “唉,”陈世达仰头把一整杯酒喝光,“下午我听医院的人说了,有人对病人下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人,小和啊,还是......” “我知道,我们明天天亮就走。”和嘉冰接过空杯子,和陈世达道声晚安离开了。 他走进电梯里,狠狠朝电梯门上锤了一拳,陈世达很显然是知道叛逃者的,却从来没和他提过,虽然陈世达那几句话里表情滴水不漏,但听到叛逃者竟然没有一点好奇,江午说的那种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 和叛逃者做生意,他也真敢干。 第二天一早,荣熠他们就出发回经十,陈世达给他们带了很多东西,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熊炬坐在后座一脸阴霾地看着旁边的江午。 “你不应该跟杜丽丽走吗?你的早晚都去经九了,你自己跟着我们是几个意思?”他还深深记得江午是怎么在春风化雨之间把他整得半死的。 “想让你哥死的慢点最好别那么多意见。”江午说完继续看她从商贸中心的书店里搜罗过来的小说。 荣熠坐在副驾驶上把脑袋靠着车窗,其实他也不想江午跟来,他怕江午会发现小黑。 时隔一个星期再次回到广贸大厦,荣熠觉得无比亲切,果然还是自己的地方好。 他们回来的早,正好还能赶上最后一波早餐,荣熠和熊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大壮叔做得饭了,进电梯直奔餐厅。 和嘉冰把从经五带回来的珍贵食材给大壮叔送去厨房,回来熊炬和荣熠头对头吃得狼吞虎咽,江午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牛肉粉。 他在荣熠旁边坐下,并没有身边两个人那么愉快,陈世达一次又一次欺骗他,他现在甚至觉得那一个名额也是陈世达拿来骗他的,他喝着手里的豆浆看向荣熠,或许他最该指望的还是这个人。 早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壮叔拿了两个饭盒放在荣熠桌子上,几个人都仰头看着大壮叔。 “提前给你打好,我要下班了。”大壮叔说。 “为啥还给他开小灶啊?”熊炬问。 大壮叔把手放在自己凸起来的肚子上说:“他以前就总说自己吃不饱,回去都得再带一份,不是什么开小灶。” “不用了大壮叔,”荣熠依旧低着头把碗里最后一粒蛋炒饭吃干净,“我减肥,以后不加餐了。” 他心里还生着小黑的气,不会再给他带饭吃了。 “好好的减什么肥。”大壮叔拍拍肚子。 “就是啊,你又不胖,”熊炬说,“不过哥你真能吃,平时吃饭就吃那么多回去还接着吃,是不是能吃才能打啊?” 江午擦擦嘴,把筷子摆好,对荣熠说:“你不要我就拿走了,我也没吃饱。” 荣熠沉默着点点头。 那两个人吃完自己的饭都走了,熊炬跟和嘉冰还在那里坐着。 “我明白了,能打的都能吃。”熊炬得出结论,又炫了一大盘蛋炒饭,差点把自己撑吐。 荣熠回到久违的房间里,里面还是他当初走时的样子,他从抽屉里拿出来电话本,阿芬的照片还在里面夹着。 他把照片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从胸口的兜里掏出一张叠成长方形的纸,小心翼翼展开。 这幅画放在他胸口,被那个叛逃哨兵戳穿了一个洞,不过还好那根针很细,这个孔很小,但是要死不死刚好在漂亮脸蛋的眉心。 晦气,荣熠皱着眉,把纸铺平,从电话本上撕下一个角,用胶带贴在那个孔后面。 贴完他拿起来对着太阳看看,还好,不是很明显。 “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了。”他这句话说给纸上的漂亮丧尸,以及照片上的阿芬。 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活过来跟他说说话。 荣熠拿起笔,打开电话本开始往上面写和江午还有刘思凡的对战心得,这次他写了好几页,关于刘思凡的事他细细问了江午很多,因为杜丽丽和江午都说他在和刘思凡打斗的时候,两人的状态很像,荣熠觉得可以通过对刘思凡的印象还原一下自己战斗时的模样。 他还隐隐记得刘思凡好像总喜欢说基因二字,江午告诉他,刘思凡之所以留在经六给她当狗,就是因为她的血清注射进刘思凡的身体里之后,刘思凡就会携带她的毒素,虽然战斗力没有明显提升,但是一个靠体能战斗的哨兵同时释放毒素,也可以说是巨大的buff加成了。 刘思凡起初找到江午是想囚禁江午给他生孩子,他坚信两个a+哨兵的基因一定能生出s级以上的哨兵。 “他个癫公。”当时江晚在旁边还止不住翻白眼。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更高级的哨兵?”荣熠问。 “他倒是想啊,人家高级哨兵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头给拧掉,还囚禁,小说看多了吧!”江晚说。 后来江午把江晚打发走才能安静聊天,刘思凡是极度信赖基因的,在被江午用毒麻痹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伤口处也带上了江午的香味,于是主动提出注射。 “其实以前也出现过用毒哨兵对体能哨兵注射,十个有九个都会死亡,这在塔里基本上是不被允许的,即使有,也是经过研究所处理之后,再送去塔里登记,由塔中决定是否能注射,但是刘思凡一次就成功了,所以他当狗当得还是挺死心塌地的,认为我的毒可以弥补他天生的基因缺陷。”江午说。 “你相信基因吗?”他问。 “不信,你也看到了,我们三胞胎只有我是哨兵,我的父母也都是普通人,所以我觉得这和基因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她说完又问荣熠,“你呢?” “我父母也是普通人。” 荣熠在刘思凡那页的一条狗旁边写了个‘基因’,然后打上个叉。 【样本太少,不能构成否定依据。】 荣熠攥紧手中的笔,这么多天他都没有感受到小黑的存在,果然回到广贸大厦了。 他没有做声,权当没有看到脑子里的那行字,继续写他的心得。他把江午的灯塔水母给画上,翻到前面小黑的页面,写下八个字——‘惨无人道,不是东西’。 【......】 荣熠不理会,把照片和那张画像叠好一起夹在本子里,这时候他脑子里又飘出一长串省略号,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他也不知道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到底在无语些什么,脑子里全是让小黑滚蛋的念头,凭什么对他的阿芬还有漂亮丧尸无语?他当他是谁啊。 乔纾坐在床上扶着额头,他刚刚睡醒,按照每天早上醒来的习惯先尝试连接,今天竟然连接上了。 他正打算进入荣熠的精神图景去看看,发现有些阻力,这时候的荣熠正在头脑风暴把脑子里还记得的事往电话本上写,一大清早他的心情还算好,就没有强行打断,耐着性子看荣熠写那些长篇大论又没什么屁用的东西。 荣熠的精神系在抗拒他,虽然抗拒的力量比较薄弱,到底还是长本事了。 他无视荣熠那没有杀伤力的抵抗,直接进入精神图景,荣熠突然站起来把头在墙上用力撞了一下。 乔纾愣住了,荣熠很痛苦,精神图景也在阻止他的进入,这股阻力不是出自于意识,而是自我保护。 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么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他忙退出来,细细检查荣熠的精神系。 荣熠喘着粗气,头没有那么疼了,又变得轻盈得好像飘在云端,这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实在不怎么好受,他还是借这短暂的时间坐下,头抵在桌子上,把自己放空,享受起来。 三分钟左右,这股轻盈的感觉消失了,他就知道很短暂。 【你这几天有没有感觉到异样?】 【有没有感觉精神系打开过?】 【说话!】 感叹号都用上了,荣熠把头抬起来,看来小黑在他脑子里搜罗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但是看样子小黑现在很着急。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 31、第 31 章 他的脑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才缓缓显现出一个字。 【说。】 荣熠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无良小黑会霸王硬上弓。 他的手指摩擦着电话本,小黑的耐心不多,所以他得整理一下问题,先挑重要的问。 “你到底在对我做什么?你给我造了个精神体吗?为什么选择我?你的目的是什么?”荣熠一口气把他认为最重要的全问出来。 脑子里又是一片寂静,荣熠都分不清小黑是否还在。 过了许久,他的脑子里开始慢慢飘出回答。 【第一个问题,这是我的任务,你可以理解为我在帮助你成长。 第二个问题,精神体在你成长过程中必然会形成,不能简单概括为我建造的。 第三个问题,选择你是因为你符合任务要求,而且你弱,成长效果明显。 第四个问题,和第一个答案一样,这是我的任务。】 荣熠把这几行字写在本子上,反复看了几遍,小黑的回答好像很诚恳,但是读顺了荣熠就觉得,说了和没说一样,总结下来就是,我在做任务,你是实验体,选你做实验是因为你弱。 他毫无人权,更别提选择权和拒绝的权利。 这让荣熠很不爽,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他。他把腰间的虎头军刀摘下来放在手边,细细摸着军刀的纹路。 那么久远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把刀一直陪着他,可能他会把这刀的主人也忘记。 混乱的记忆里只有包裹着他浓浓的白色气体,他在那团气体里无法呼吸,这把军刀的主人,就是他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叫阿风哥的人,把军刀塞进他手里,然后把他丢出充满白色浓烟的深坑,叫他快跑。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话了吗?】 荣熠回过神,面对着空荡荡的桌子,熊炬给他那一大包零食他好像都没吃,还陆续拿回来好多,现在一包都没有了。 吃他的喝他的还不经允许拿他当实验品,他凭什么说个话都要卑微的跟孙子似的? “我还有问题。”他说。 他好像都能听到小黑把牙咬得嘎嘣作响的声音了。 【说。】 这个字出来伴随着一阵刺痛,荣熠按着太阳穴冷笑一声,不搭理小黑这恶意的报复。 “你的任务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 【进展顺利的话演习结束之前结束,你会变得和正常哨兵一样。】 “这么听下来我好像还要感谢你?” 【不用谢。】 “……” 荣熠把本子放回抽屉,站起来找衣服去冲澡,小黑在他脑子里到处敲敲提醒他该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荣熠偏不,他知道小黑没说实话。 他常穿的那套衣服好像也没有了,这向导过得这么惨吗? 他又拿了一套,去浴室打开淋浴,花洒里全是凉水,正好能让他保持清醒。 “既然你是来做任务的,肯定是塔里派来的吧?何必躲着呢?你到我房间来,咱们面对面,你做实验不是更方便?还至于又偷吃的又偷穿的。”他揉着头发上的泡沫悠哉地说。 【我的身份对外保密。】 “对我也要保密?”荣熠哼了一声,“你们这群向导就喜欢不把哨兵当人看。” 【你话太多了。】 “别拿这个威胁我,既然你是塔里派来做任务的,为什么叛逃哨兵会来找你?” 【叛逃哨兵?】 “你不知道吗?” 叛逃哨兵数量庞大,但能让塔这么大费周章的并不多。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十几年前一个秘密部队的叛逃,乔纾勉强算是那次事故的参与者之一。 那是他和赵名扬的任务,但是那时候高级向导的权利几乎已经被架空,所以他当时的作用仅仅只是在赵名扬结束一天的战斗后对他的搭档哨兵进行安抚,再浅浅提一些任务意见,对于叛逃哨兵为何会选择叛逃了解并不多。 为什么他们会来演习场里找他?不,应该说,那群人怎么会知道他在演习场里? 还是在赵名扬的眼皮底下。 乔纾正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荣熠又问他:“你是真的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是来抓我的?】 荣熠把水关掉,忘记拿毛巾了,他甩甩头发上的水,身上滴滴答答的走出去。 “一个叛逃者在医院找到我,说让我把背后的向导交给他们,他们以后就不会再为难我。” 【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 荣熠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那具身体,十几天之前还是一副完好的躯体,而现在遍布伤痕,最初受的伤已经淡到肉眼看不见了。 或许是肉眼看不见,或许是新伤覆盖旧伤。 把这个小黑交给他们,就没有人再控制他了,也没有人会来找他麻烦,反正他已经有精神体了。 一举三得。 脑子里隐隐有些异样,这种感觉是因为什么呢?是小黑瑞瑞不安的情绪吗? 他不知道。 荣熠叹了口气:“你不相信我吗?” 小黑没有回话。 “你天天控制我,却又不相信我。” 【我能控制你为什么还要相信你?】 “……”好有道理。 认识小黑这段时间,他觉得小黑和他在学校里见过向导一样,根本不把低级哨兵放在眼里,更别谈信任,因为他们靠自己的能力就能操控一切。 算了,不和小黑打感情牌了,没用。 不过他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小黑很可能不是塔里派来的,也不知道叛逃哨兵这回事,那就是两边为敌,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岂不是就有谈判的筹码了? 荣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表示赞赏,几天不见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 “但是你也做不到一天24小时都控制我吧?”荣熠拿出剃须刀剃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向他们出卖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存在,但是我有条件,第一就是我不能杀人,第二,我希望你能善良,我不想每次都被打得半死,第三,不要让我进入游离。” 一个哨兵发生游离,就算在塔里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救,如果他在这儿游离了那多半是废了,他才不信小黑会浪费那么大精力来救他。 他说完之后房间里只有细细的水流声,荣熠也不管小黑到底听没听到,他把水关上,用纸巾把脸擦干净,接着说道:“我提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虽然我无法拒绝你,但最起码你也要把我当个人吧?只要我们和平共处,你做你的任务,我演我的习,等到出去了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说完‘朋友’两字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脑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没有朋友吗?” 【我不需要。】 荣熠撇撇嘴,看出来了。 “怎么样?我们能达成共识吗?”他把脸收拾干净,对着镜子里的人问。 良久,小黑告诉他——【可以。】 荣熠松了口气,坟头蹦迪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火速把衣服套上,坐回柔软的床上,对着空气说:“好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了。” 【说吧。】 “异样是有的,但是感觉不是很清晰,像做梦,精神系有没有被打开过这我不清楚,”荣熠仰起头闭上眼努力回想在医院那几天,“那个异样很奇怪,像是有人用手掰着我的头,要把我脑壳凿开一样,很疼,不过那时候我一直在吃药,总是昏睡,记忆比较凌乱。” 乔纾攥紧了搭在手里的小白蛇,头猛地疼了一下,他把手松开,那条小白蛇马上爬到一边。 他在荣熠的精神系里发现了不属于他的精神力,很微弱,被人刻意抹去过。 这个演习场里除了他还有别的向导,而且那个人已经盯上荣熠了。 【有多疼?】 荣熠挠挠头发:“很疼,感觉差一点头就要被掰开了,不过我一让他滚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差一步就要被掰开,那就是只差一点就能破坏他建立的精神质壁进入到荣熠的精神系里了,他之前没有考虑过演习场里有其他向导存在,精神质壁没有做到完全坚固,能做到只差一步的哨兵至少也是s级,这怎么可能? 他又想到那些叛逃哨兵,真的是来抓他的吗?如果有人知道他在演习场,那一定也是赵名扬先发现,不可能赵名扬没有任何行动那群叛逃哨兵先一步找他。 【如果你再有这种感觉,及时告诉我。】 “怎么了?你的任务陷入困境了?” 【不要说话,我要检查你的精神图景。】 “哦。”荣熠躺下闭上眼,没过一会儿脑子就变得痒痒的。 乔纾进入到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刚探入的一瞬间他有些恍然,这里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枯黄的草中掺杂着些许,带着热带草原的潮湿与燥热,土地上的砂石隐约印着几个脚印,脚掌并不大,脚印较浅,看来精神体已经形成了,现在还处于成长期。 他在这片草原里逗留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找到精神体的痕迹,那东西是在躲避他? 【你很怕我?】 荣熠看到小黑在问他。 “听实话吗?”他当然怕,没人不怕一个潜入你脑子随时都能把你搞成痴呆的变态。 乔纾感觉到荣熠在脑子里叫他变态,就没有再问,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幼年期的精神体比荣熠更怕他。 为什么?这个精神体是他喂养了很多向导素才出生的,有他精神力的一部分,不应该会怕他才对。 他停在半空,这偌大的草原,一个小家伙要躲,他再找也没用,还是得从荣熠入手,毕竟荣熠才是这个精神体的主体。 【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真的?”荣熠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掩饰不住兴奋,“你不会逼我再去作死了吧?” 【暂时不会。】 乔纾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成果,精神图景基本形成,精神体也出生了,至于如何长大变强需要更多的训练,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那群叛逃哨兵。 他们没有感应环限制,能力是百分百释放的,而且他们不会遵守演习规则,荣熠现在的程度一旦和他们对上,难保能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向导。 他在进入演习场之前没有想到这次演习竟然会出现这么多变数,早知道就先去赵名扬那里套套话了。 “对了,”荣熠突然叫他,“如果叛逃哨兵追到这里来,你怎么办?” 【我有我的办法。】 “那就好,”荣熠又躺回去,把手垫在头下面,感受着脑子里轻抚般的触动,“我的精神图景是什么样的?” 【一片草原。】 “草原啊。”他眯起眼笑,他还没有去过草原,那里是不是有蓝天白云,和煦的风,带着青草香味儿的草,草里点缀着不起眼的花? 乔纾还停留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周围那股燥热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很舒服,风吹在他脸上,好像那个幼年期的精神体和它的主人一起在和他开挠痒痒的玩笑。 “那我的精神体呢?” 乔纾想说他没有看到,等到荣熠不怕他了,它可能就出来了。 “杜丽丽和江午说我和刘思凡很像,是不是也是一条狗?” 话音刚落,所有的舒适感一同消失了。 “怎么了?”荣熠对着空气问。 乔纾伸开手掌,让小白蛇爬上来,他把它拿到面前,白蛇的信子吐在他鼻尖上,他的双眼毫无感情地和白蛇那血红色的眼球对视着。 他辛苦喂养出来的精神体,怎么能是一条狗?《 》 32、第 32 章 上午小黑在他们断开联系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任凭荣熠怎么叫都没有回来,荣熠很迷茫,不知道是他那句话招惹到小黑了,随即他想到小黑本就是一个对他爱答不理的人,算了,别上赶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十点左右,和嘉冰叫他去商量之后的对策,他到会议室的时候熊炬和光头已经就坐了,江午也在。 “现在你是加入我们经十了吗?”荣熠在江午对面坐下。 江午笑着摇摇头:“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不替你们战斗,不过如果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出手帮一把。” “你能这么说我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和嘉冰进来,把门关上。 他坐在荣熠旁边,手里拿了份文件,和嘉冰拉过来一个白板,荣熠趁这个时间把捏着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是和嘉冰做的《论突袭开源大饭店的成功与失败》。 荣熠吞了下口水把文件夹合上,看看对面不明所以的江午,这不纯纯杀人诛心吗? 和嘉冰把文件夹里的资料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份,江午并不在意。 “你不怪我们吗?”熊炬把纸盖在头上问江午。 “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哨兵的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江午正仔细看着和嘉冰的总结,还给他纠正几个错误。 会议室里五个人,只有江午见识过真正的哨兵世界,剩下四人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这次去经六学到很多,我在想有些方法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学习,比如噪声,这个攻击对哨兵很有效,”和嘉冰问他们,“你们觉得呢?” 江午没有发表意见,熊炬和光头都等荣熠说话,毕竟不管他们做什么部署都是为了从叛逃哨兵手里保下荣熠。 荣熠依旧在看那张资料,比他自己分析的到位许多,他把纸放下,给和嘉冰的答案是:“我觉得没什么效果,噪声影响过程很漫长,叛逃哨兵动真格的可能几分钟就能结束战斗,噪声的功效都发挥不出来,反而伤到自己人。” 他回想一下和他交手的女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松,不经意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个我同意,与其这么麻烦的部署,不如想想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江午说。 “距离演习结束满打满算不到五天,”和嘉冰看着她,“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该动手了,我们不可能完全猜到他们的想法,还是得多想想如何将他们困住。” 困住,只有两个字,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就算困住了,又能困多久?就算他们在发现叛逃者的时候就向塔方举报,那等塔里的人赶来这段时间只能靠他们自己硬抗。 “如果我们不动声色呢?假装没有发现他们,直接告发。”江午说。 “如果他们要杀荣熠,也不动声色?” 和嘉冰这话一出江午就沉默了,在座的几人只有她可以,荣熠的死活对她来讲没有那么重要。 “江午,你的毒就只有上次攻击我的那种程度吗?”荣熠突然问江午。 江午笑了一声:“上次只是对你们用了麻痹,毒性很弱,那时候轻敌,以为对付你已经够用了。” “那是不是可以用来对付他们?如果你把毒性调到最高的话。” 几个人都看着江午,隐隐看到了希望。 江午冷下一张脸:“想都别想。” “为什么?”熊炬问。 “因为我会死,你们以为毒是从哪来的?都是我的血。”她轻声说,她是想减刑,早点离开那不见天日的塔中监狱,又不是想直接上西天。 他们讨论了一下午,没有完全稳妥的办法,最直接的就是两个重刑犯加一个荣熠团结起来,能拖一秒是一秒,熊炬趴在桌子上开始装死了。 外面已经是夕阳,荣熠喝了口水润润干燥的喉咙,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什么时候又会再来,距离演习结束还有四天多一点天,这四天里的每一天他注定都要提心吊胆地过。 或许,他应该问一下小黑的意见,这些高级向导不是个个都百经沙场吗?总比他们有经验。 一直到晚饭结束荣熠还是没有找到小黑,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怅然若失,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久,小黑这次从他脑子里出去的时候好像很不开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只是隐隐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小黑一丁点的情绪,也可能是他在自作多情。 难道是因为他说自己也是条狗的原因? 狗,最强可能也只能达到刘思凡那种程度了吧,大多数狗依旧是个宠物,小黑是不满意他的精神体觉得丢脸? 他之前还觉得很喜欢,在精神图景里养条小狗让它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跑多幸福啊,可对于小黑而言,他毕竟是个实验品,档次这么低,也难怪人家会不开心。 “唉,精神体是什么我也没有办法控制,如果你实在不满意,要不就再找一个人?”他把两个饭盒放在桌子中间,小黑依旧没有回来,他就又自顾自地说,“不理就不理吧,总之你自己藏好,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太被动了。】 是小黑!他还在! 荣熠眼睛亮起来。 “怎么说?” 【既然处于弱势,就要尽可能掌握战斗主场,赢面才会大一点。】 “有道理,”荣熠点点头,“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晚点再说,我还有事情没有确认。】 没有确认?荣熠小心翼翼地问:“是我的精神体吗?” 乔纾不想提起那个胆小的躲在草原里不愿出来的精神体。 【我没有见到。】 “那就有可能不是狗咯?”荣熠莫名有了点安慰。 乔纾又去荣熠的精神图景逛了一圈,上午见到那几个脚印也消失了,感觉像是有动物特意用爪子刨土给埋了。 他在半空看着那几个小土堆,到底应该怎么样告诉荣熠不要再在潜意识里害怕他了,精神体的主人越怕那个不成器的精神体只会越怂,没成型的时候他还隐隐约约看到好几次轮廓,出生之后他竟然还得满草原的找。 他回想起在经五时看到的轮廓,那时候他太虚弱,轮廓太模糊,下午荣熠提到狗他才觉得那个轮廓越看越像,他怎么能不烦。 如果叛逃哨兵的目标不是他,那他还可能再把荣熠送上去一次激发一下,可是现在他就要重新权衡一下利弊了。 一条狗,到底值不值得他付出这么多。 “哥!” 荣熠猛地一激灵,小黑已经消失了。 熊炬在外面扯着嗓子锤门:“哥!快来!阿兰醒了!” 荣熠马上跑出去,绊倒了凳子,他和熊炬一起开车到经八的医院,和嘉冰和光头先他们一步到了。 程晨在病房里,阿兰的眼睛睁着,无神地看着上面。 “阿兰,你还好吗?”熊炬两眼噙着泪去抓阿兰的手,结果只抓到空荡荡的袖管,他的眼泪一下就砸下来了。 “你们今天先别问她那些事了,我怕她受刺激。”程晨对和嘉冰说。 “好。”和嘉冰点点头。 病房里所有人都刻意把呼吸声压低,怕打扰到阿兰,程晨不让他们久留,正要赶他们走的时候阿兰突然张开嘴,近乎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别走。” “我陪着你,不怕。”程晨摸着阿兰的额头。 “和哥。”她说。 “我在,”和嘉冰又走回去,“怎么了?” “二狗,不听我的,好像......被控制了。” 病房里的几人全都愣住了,二狗,把病毒带到大厦的始作俑者,现在还在大厦里被铁链锁着。 “阿兰,他怎么被控制的?”荣熠忙上前问,他心里很慌,心脏咚咚快速跳不停。 “他把我扔下,抓了一个丧尸带走了,”阿兰说完痛苦地闭上眼,“我去追他的时候......被人打了。” “可是当天楼下站岗的人说二狗是自己回来的,车上没有丧尸啊。”光头说。 “有.....有......”阿兰重复了两遍。 “那就是,二狗抓了个丧尸,被咬之后,他把丧尸丢下去,自己回大厦了?”熊炬还是不理解,“他图什么啊?” “他被人控制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荣熠太明白这种感觉,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多荒唐的事,不像一个人,甚至不像一条狗,完全就是行尸走肉。 他们没有在医院停留多久,阿兰说了那几句之后程晨就把他们赶走了,荣熠回到房间,弓着背坐在桌前,那上面摆着的饭盒还在。 “不要进我的精神图景。”他咬着牙说。 涨涨的感觉消失了。 【怎么了?】 “二狗是不是你控制的?”荣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他现在很生气,小黑对他做这一切他都忍了,只害一个二狗尸变他也能忍,可是间接导致阿兰失去两条胳膊他忍不了。 【把话说完。】 荣熠深吸了口气,强忍住骂人的欲望,对他说:“阿兰说二狗是被人控制,主动让丧尸咬他,然后开车回大厦的。” 明明今天他们都已经达成和平协议了,他都准备好要保护小黑逃出那群叛逃哨兵的魔爪了,这一切连一天都没有度过,荣熠现在只想把小黑抓出来扔到大街上,谁爱要谁要。 小黑,和叛逃哨兵,哪个更坏一点他根本不知道,叛逃哨兵是逃犯,自然不是好人,可是这个小黑连身份都没有,荣熠也清楚他一次一次把自己推向死亡边缘,可是就是有一种本能的推手,让他一次又一次原谅。 “你到底都对我做了什么?”他喃喃道。 乔纾没有说,荣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在垂死挣扎时是靠乔纾的向导素吊着一口气,他依赖于向导素,自然也依赖于乔纾。 【不是我。】 荣熠好像不信。 【我也在找他。】 “谁?” 【演习场里第二个向导,他曾经尝试过进入你的精神系。】 荣熠猛地站起来,回想着之前种种异样,缓缓问道:“你是说在医院的时候,我头疼是因为他?” 【对。】 “那......如果控制二狗的也是他,难道他从那么早开始就盯上我了?”荣熠觉得匪夷所思,“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也没几个人认识我,他为什么会盯上我?” 【好事。】 “什么意思?” 【范围缩小很多了。】 乔纾扬起嘴角,他本来还在怎么处理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没想到这一下情势就明朗了这么多,叛逃哨兵要找向导,那个向导可能是他,也可能是躲在暗处的人。 不管他们找谁,最后都不会是他。 “你发誓你没有骗我。”荣熠狠下心再信任小黑一次。 【我发誓。】《 》 33、第 33 章 凌晨一点,江午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她住在31层,房间连着一个大露台,江早和江晚都跟着杜丽丽回丽景公寓去了,经过上次荣熠在医院被袭,她相信那些人肯定还会再找来,只要她在荣熠身边继续等着,一定能等到。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放下酒杯,从铺着羊绒毛毯的摇椅上站起来穿上毛绒绒的拖鞋去开门。 “荣熠?”她看看门外的人,并没有请他进来,“这么晚了有事吗?” “嗯,是有点事,能进去说吗?” 江午有些狐疑,这大半夜的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 “关于叛逃哨兵的事,我有个计划想和你商量。”荣熠说。 江午听完把门打开,侧身让荣熠进来。 荣熠坐在沙发上,他也不想大半夜跑人家女生的房间里,但是小黑让他趁现在避开和嘉冰熊炬他们过来,他也没办法。 刚刚在房间里,荣熠让小黑给个方案,怎么去查那个藏在暗处的向导,只有查出来却有其人了,荣熠才能完全相信不是那么清白的小黑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 【你可以和江午合作,她想找叛逃哨兵,叛逃哨兵要找向导,你们的目标是存在重合的。】 “可是叛逃者要找的是你啊。”荣熠说。 【她指名道姓说要找我了吗?】 “那倒没有,”那个叛逃者只说要找他背后的向导,他猜测着说,“你的意思他们要找的可能是那个向导。” 【不是可能,就是他。】 小黑说得很肯定,让荣熠不知不觉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那我需要先跟和嘉冰商量一下吗?”他问。 【不用,他们有他们的用处。】 荣熠点了点头,其实阿兰说出二狗被控制之后,屋内几个哨兵都能想到向导的存在,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是个哨兵都想拥有向导,但是这是完全违反演习规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然后呢?”他又问。 【分析一下,那个向导在你和魏军战斗之前让丧尸进入大厦,第一使大厦陷入困境,失去大量普通人,第二大厦内无法对你进行增援,很明显,他知道魏军要来找你,并且好奇你的真实能力。】 【在这个阶段就对你产生好奇的人,必定是因为知道你和杜丽丽交手的情况,同样,魏军也是因为这个来找的你,而魏军在和你交手之前曾和杜丽丽交过手,所以才会认为能伤到杜丽丽的你可能是叛逃哨兵。】 “你的意思是那个向导是和魏军一伙的?”荣熠跟着小黑的话想。 【重刑犯不可能带着一个向导在身边,他们有感应环,向导对他们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还有风险,这个向导的作用一开始恐怕就不是用来战斗的。】 荣熠点头,现在小黑说什么他都点头。 【按照正常的向导思维,在你结束和魏军的战斗之后他肯定会想要进入你的精神系探查,可是你在大厦昏迷那几天他并没有出现,也就证明那个人不在大厦内,你的伤好之后,杜海就来提出合作。】 荣熠的眉头慢慢皱起来。 【你还记得在园林的五厅前有一段时间我们的连接断开了吗?】 “记得。”他说,那天小黑突然就没了,随后他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直跳,他还以为是他太紧张了。 【确实是因为你的精神高度紧张,加上我们距离远,而且我还在给你的五感建立屏障,这时候你我互相的感知是最弱的,可能被人钻空子了连接才会断开,之后你又一直处于战斗状态,我无暇顾及你的精神系内是否有别人的精神力,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入侵。】 【后来你在经五医院,因为我给你建立的精神质壁,他没能再进去。】 【现在有头绪了吗?】 “就是说从进入开源大饭店,到我住进经五的医院,他都一直跟着我,”荣熠思索再三说道,“是杜海的人?” 【很可能是。】 荣熠在桌子上轻轻叩了两下,把这个逻辑想明白,问小黑:“那接下来我怎么做?” 【让江午配合你演场戏。】 江午的酒杯里空了,她忘记再添上,她现在的眼睛里不仅仅只有疑惑,还有些迷茫。 “演习场里竟然有向导......”她轻声呢喃,又抬眼看向荣熠,“你的能力也是因为向导?” “不是,”荣熠否定,按照小黑给他编排的话说,“我当初被定为d级是因为学校没有人能打开我的精神系,他们认为我是半分化体,很显然是他们判断失误,那个向导应该也怀疑这一点,在园林和医院的时候好几次想入侵我的精神系。” “他成功了吗?”江午面色凝重,她的园林竟然混进去了一个向导。 “可能没有,也可能有一次。”荣熠说。 “你打算怎么办?” “主动出击,去找到他,”他看到江午还有些许犹豫,就又说道,“这个向导在我战斗的时候曾经企图扰乱我的精神系,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叛逃者之一,但是上次在医院袭击我的人告诉我,他们在找他,还提出只要我把那个人给他们,他们就不会再为难我。” “不能给他们。”江午马上说道。 向导对于带着感应环的哨兵来讲是颗定时炸弹,稍不留意就会像魏军那样打开精神系被迫注射,但如果落在那群叛逃者手里,高级哨兵获得高级向导的加成之后,碾死他们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他们连周旋的可能都没有。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荣熠在江午动摇之后忙说,“他现在对我感兴趣,或许我能把他引出来。” 江午最后点了点头:“我配合你。” 那一整个晚上和嘉冰都没有睡着,演习场里有向导对他们来讲无疑是晴天霹雳,而那个向导竟然这么早就把矛头对准他们了。 那个人应该是冲着荣熠来的,他还记得最开始认识荣熠的时候,荣熠就提过演习场有向导的事,那时候他们都当是个笑话。 会是谁?是叛逃者的其中一人吗?会是她吗? 一直到太阳升起,他从沙发里站起来,满眼布着血丝,他要去找荣熠问问,哪怕问问有没有看到那个向导长什么样也好。 他刚打开门,听到走廊上一片喧哗,他落在桌子上的对讲机哔哔作响,熊炬在里面大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 话音刚落,从他的窗前落下一个人,是身上被血染红的荣熠。 和嘉冰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般,这他妈可是三十几楼! 他马上跑到窗边,趴在玻璃上往下看去,荣熠的腰上还有一条绳子,死了一般挂在半空中,像个钟摆一样摇晃。 “你到底说不说?” 头顶是江午冰冷的声音。 和嘉冰冲向顶楼,江午就站在楼顶的边缘,熊炬在她身后大喊:“你这个女的怎么阴晴不定啊?我哥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这样!” 江午双手都是血,冷漠地向后瞥了一眼:“这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 “你!”熊炬急得直跺脚。 和嘉冰忙上前说:“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和我说。” 江午冷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给我装傻?你们经十好大的本事啊。” 楼下围了很多人,都是大厦里的普通人跑出去看热闹的,一些维持秩序的哨兵甚至都没有忍住抬头看楼上的人到底是在唱哪出。 荣熠挂在二十多层的位置一动不动,双手和双腿都向下坠着,好像已经失去意识了一样。 江午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握住绳子,手里的血液顺着橡胶绳往下流。 “你再不说我就让你彻底废掉。”她对荣熠说。 可是挂在半空的人依旧没有回声,鲜血在黑色的绳子上被映成暗红,慢慢渗进荣熠的浅色半截袖上,被血染红的区域不住扩大开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和嘉冰闻到刺鼻的香味,比在园林里浓烈许多,江午这次一定是把毒性提升了。 “告诉我他的向导在哪里。”江午狠狠地盯着他。 “我......”和嘉冰张张嘴,说不出话,他哪里知道,他也很想知道。 江午不再理他,又对荣熠说:“真是死鸭子嘴硬,那个向导现在还不出来救他的哨兵吗,那我就送给他个废人吧。” 她说完又松了绳子,熊炬被吓傻了,和嘉冰冲上去说:“我帮你找!” 荣熠马上脸要着地的时候又停住了,围在楼下的人尖叫着散开,荣熠就在他们头顶,身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光头马上去割绳子,那橡胶绳里面裹着钢丝,一时半会儿割不断,他叫人拿来老虎钳才把荣熠救下来。 江午从高高的围栏上跳下,走到和嘉冰对面,浓烈的香味儿让两人险些站不住。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三天之后你不交人,我就向塔里告发你们窝藏向导。” “什么向导?我们哪来的向导!”熊炬红着脖子和她吵。 和嘉冰拉住他,对江午说:“那个向导不是我们的人。” “但是他肯定和荣熠有关系,荣熠是你的人吧?”她错开和嘉冰走了,给他留下一句,“希望你能问出点什么。” 楼下聚集的人把荣熠围住,程晨的学生挤过来检查荣熠的伤势,骨头没有断,都是皮外伤,但是中毒很严重,这么一会儿伤口就呈黑紫色了。 江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大厦,有人堵住她,她并不理他们,抢过光头的车钥匙,钻进门口的车里就往经九方向驶去。 和嘉冰和熊炬跑下来,问荣熠伤势如何,程晨的学生说:“这个毒太厉害了,我不懂这个啊,还是快送去医院吧。” 乔纾在荣熠的精神系里感知着一切,他相信那个人不会放弃这次继续探查荣熠精神系的机会。 他在窗户边伸了个懒腰,接下来他也要行动了。《 》 34、第 34 章 荣熠躺在车里,好难过,江午怕他演技不够直接把他神经麻痹了,小黑也不管他,还说这样效果更好。 他现在背上像虫子在爬一样痒,却只能干躺在后座,听熊炬那张嘴跟个机关枪似的骂江午,也不能用手去挠背。 到医院之后荣熠马上被推进急诊室,几个医生围着他束手无策,这种散发着浓烈香气的毒他们没有见过,而且演习场里并没有这方面领域的医生,他们只能先简单处理伤口之后送荣熠去做检查。 杜海带着杜丽丽一起到医院,和嘉冰在走廊上站着,杜海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午没有告诉你吗?她应该已经去你那里了吧。” “是,她在我那儿,但是她只告诉我荣熠把我们都骗了,具体为什么她不肯说。” 和嘉冰看着检查室冰冷的门,摇摇头:“早上一起床就变成这样了,她让我问荣熠他到底干了什么,可惜荣熠中毒太深,现在也没醒。” “会不会是因为她发现了荣熠变强的秘密?”杜海在一旁试探。 “秘密?”和嘉冰紧锁着眉头思索半天,“想不到,看来还是得等他醒了自己说。” 杜丽丽和熊炬站在旁边,熊炬沉默地看着这两人对着飙戏,杜丽丽不耐烦地转头就走。 “哎,你去哪儿啊?”熊炬叫她。 “我去问江午,猜猜猜烦死了。”她留给灰白的医院一个火红的后脑勺。 那些医生倒腾着荣熠做了一上午的检查,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杜丽丽中午回来,对和嘉冰和杜海说:“江午说这毒她只能放不能解,得靠哨兵自己溶解,说不定躺倒演习结束就醒了,说不定......” “什么?”两人忙问。 “说不定醒不了,毕竟她这毒,针对大脑。” 和嘉冰咬着后槽牙,这个江午到底在干什么?荣熠又在干什么?突然就被江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还以为现在的荣熠已经能和这群重刑犯平分秋色了。 对于荣熠能不能醒来杜海并不关心,他问杜丽丽:“她有告诉你这是因为什么吗?” “嗯。”杜丽丽点点头。 和嘉冰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熊炬也在一旁把眼神躲开,如果荣熠真的窝藏了一个向导,还害得阿兰丢了两只胳膊,那他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荣熠,要是那个传说中的向导还在他们大厦,那和嘉冰的名额泡汤了不说,他们这一群人都可能会被塔里抓走。 “她说荣熠的评级有问题,他不是d级哨兵,他伪装成这样就是为了来演习场炸鱼,抢名额,然后卖给黑市,”她说完看着病房里还在昏睡的荣熠,愤愤说道,“而且那天他在医院和那个叛逃哨兵好像达成了某种协议,江午也没问出来到底是什么。” 熊炬一脸的茫然,他已经完全听不懂了,他觉得这里除了他和杜丽丽都是一群戏精。 “难怪他会有那么强的战斗力,”杜海了然,看向和嘉冰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学校里有一种半分化体,觉醒成为哨兵之后精神系的发育很快就停止或者有重大缺陷,能力上和普通人几乎无异,因为这种哨兵从来没有再次分化的先例,所以一直以来都被判为d级,荣熠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他是个特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也是个a+?”杜丽丽说。 “a+,及以上。”杜海对她说。 杜丽丽不否认,特别是她见识过荣熠对抗完江午之后又差点把刘思凡咬死之后,她一点也不怀疑荣熠比刘思凡强。 “那他现在是和叛逃哨兵一伙咯?” 几人透过那透明的玻璃看向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谁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一个盾还是一把刀。 杜丽丽把手从兜里掏出来,亮出自己锋利的指甲:“趁他病要他命,干脆把他废了,是敌是友都无所谓。” “别这么着急,我们还是得给他一点信任的,”杜海揽住杜丽丽,对和嘉冰笑道,“你也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吧?” “对。”和嘉冰眉头紧锁看着床上的荣熠,他到底该信谁? 那天晚上和嘉冰把熊炬留下陪荣熠,程晨也在,他独自回到大厦,让光头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外面的马路上,把大楼围的滴水不漏,一间房一间房搜。 大楼里所有人的脸他都记得,这些人都是在荣熠来之前就在的,可以排除他们是那个向导的可能性。 光头搜完32楼之后给和嘉冰汇报,32层无异样。 “33楼查了吗?” “没有,我现在上去。” 光头走上33层,这层楼一直没有启用过,地毯上蒙着一层灰,灯已经被打开了,他端着射枪打开每一扇门仔细检查,里面都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当他走到荣熠的房间正上方那间房时,发现门把手好像格外干净,他马上抬起射枪,问里面有没有人。 “有异常吗?”和嘉冰在楼下检查,听到对讲机里光头的声音就问。 “没有,看错了。”光头说。 和嘉冰不再询问,光头把对讲机放下,看着黑暗的房间里窗前唯一蒙着一层光亮的轮廓。 光头走后乔纾坐在床上喘了口气,在人的精神系里做阀门很麻烦,还要洗脑伪造记忆。 这种手段是高级向导在执行任务时对敌人用的,耗时耗力,还好这些哨兵的精神系都没那么顽强。 和嘉冰叫了光头好几声,一直无人回应,他带人跑上来,正碰上光头吹着口哨从厕所出来。 “叫你怎么不回答?”和嘉冰问他。 “啊?”光头看看自己关上的对讲机,嘿嘿笑说,“刚才拉屎声音太大,给关上了。” 荣熠在已经关了灯的病房里睁开眼,他都快躺成尸体了,熊炬还对他不离不弃趴在床边睡得直打鼾。 医院里没有动静,第一个晚上,那个向导没有来。 荣熠轻轻抬起手挠了挠鼻子,这么守株待兔管用吗?小黑说那个向导一定会来找他,还把用来保护他的精神质壁给改造了一下,即使他昏睡着一旦有其他向导进入他也能被疼醒。 “还好吗?” 他听到江午的声音,马上把手指头抬到嘴边叫她小声点。 江午从门外走过来,荣熠对着那个黑影指指熊炬。 “他被我麻痹了。”江午说。 荣熠马上掀开被子跳下床做一套广播体操。 “你曾经有过向导吗?”江午靠在墙上问他。 “没有啊。”荣熠站在月光下甩着自己的胳膊。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他连接你的精神系的时候会释放大量向导素,被我察觉到?” 荣熠不露痕迹地抿嘴笑了一下,小黑猜得真准。 “因为我了解我的脑子,”荣熠转过身指指自己的头,对她说,“上次我受伤那么严重,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他都没能成功进去,这次我会稍稍放点水,如果他真的想进去,一定会释放向导素让我接纳他的精神力。” 江午接受了这个说法,她按照荣熠的意思,让江早和江晚轮流冒充她出现在丽景公寓,而她和荣熠一起在这里守株待兔。 “对了,丽景公寓里有多少人我已经查清楚了,我会让江早留意每个人的动向,但愿你的方法能有用。”她说。 “会有用的。”他都已经同意小黑的计划了,现在只能相信小黑。 江午走过去翻翻熊炬的眼皮,睡得很死。 荣熠蹦了几下又躺回床上,对江午说:“你再给我来一针吧,不然干躺着实在太难受了。” “可以,但是伤脑子,你确定要?” 荣熠想想,那就算了,犯不着为了抓一个不知道什么角色的向导给他本就不好使的脑子雪上加霜。 江午把熊炬的头又放回床边,看着荣熠说:“其实这事我们两个做就行,为什么还要告诉和嘉冰他们?他们帮不上一点忙。” “能的,”荣熠笑笑,“我们还要靠他们去送信,放长线钓大鱼。” 江午也笑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地方。 丽景公寓里,杜海从杜丽丽的房间回来,这丫头本来酒量就不行,还天天跟着那三胞胎喝酒,他回到自己房里,把书柜挪开,长发男人在里面站着,正在换黑胶唱片。 “哥。”杜如浪放好唱片。 “荣熠的事,你怎么想?”杜海拿起桌上杜如浪这几天在看的书。 杜如浪回来坐下,翘起一条腿,把杜海手里的书拿回来,已经找不到页数了,他合上书放下。 “江午说的印证了咱们之前的猜想,但是她的话也不能全信,荣熠背后到底有没有向导,我还要再去确认。” “可是上次你不是没能进入他的精神系吗?” “一个向导频繁连接哨兵的精神系,残留在里面的精神力是无法全部抹去的,如果实在进不去,我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只是会费点时间。”杜如浪说。 “那你觉得荣熠身上吸引流放哨兵的到底是什么?”杜海问他。 “一个半分化体出现了再次分化,谁不想要啊。”杜海用手指撑着自己的头,看着黑胶唱片一圈一圈地转,播放着带着些许杂音的乐曲。 不难理解叛逃者想要带走荣熠,如果他们可以找到半分化体再次分化的原因,那那些曾经被淘汰的半分化体将来可能都会变成他们的武器。 如果当年他能早些发现荣熠,早点把精力分一些给半分化体,他现在也能在研究所里,做一个拥有无数实验体的中枢研究员,而不是烂在这里。 唱片机里的声音有些忧伤,把这股情绪带入了他眼底,突然他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想起那个人曾经给他说过的话,一个优秀的向导,永远不会屈居于哨兵之下,一个优秀的研究者,永远不会被实验室困住。《 》 35、第 35 章 广贸大厦一无所获,大厦里的人站在大马路上不停抱怨,这大晚上的,凭什么让他们在这闷热的夜晚里吹热死人的风。 光头在和嘉冰身旁说:“那个人会不会跟着荣熠一起去医院了?” 和嘉冰揉揉眉心,或许是吧,一个向导总不愿意离自己的哨兵太远的,何况荣熠现在还处于生死一线。 目前知道这个演习场里有向导的人应该只有那天在医院里的几个,江午又是怎么知道的?她今天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杜海,保不准两天之后仍然会替他们保密。 除此之外,如果荣熠醒不过来,他要怎么办? “冰,我觉得这件事,不能由我们自己承担。”光头在一旁低声说。 “什么意思?” 光头摸着自己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个想法,我们还剩下两天,如果真的找不到,不如就把他推出去,反正我们大厦里没有人,他现在在经九的范围内,只要演习场里所有人知道经九内有个向导,没人会在意这个向导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我们本来就是硬被扣上的屎盆子。” “那荣熠岂不是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了。”和嘉冰到现在依旧不想放弃那个人。 “别再荣熠了,那个向导如果真的是他的,你想想阿兰的胳膊。”光头恼怒道。 和嘉冰仰头看着32层荣熠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的房间,点了点头。 乔纾坐在床上,他连接着光头的精神系听着那两人的对话,默默笑了笑。这个人有点良心,但是不多,不过不重要,要是太有正义感的人反倒不好操控。 现在这群人已经声势浩大地把这栋大厦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他这个向导也就不在这里存在了,不管这里有没有所谓的眼线,至少他获得了短暂的安全。 医院里一夜风平浪静,熊炬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才睡醒,他趴这一晚上浑身上下都是麻的,他擦擦口水,看到床上的荣熠依旧安静地闭着眼,安静地呼吸,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唉,哥,你伤口恢复那么快,为什么这一点毒溶解不掉呢。”他说着给荣熠掖掖被子。 荣熠闭着眼,熊炬说得对,杜海和那个向导说不定也会有这种疑惑,而且如果真的要让他在这儿躺三天他就是不被毒死也得躺死了,还是得让江午加点码。 人走茶凉,荣熠昏迷不醒,现在还变成一个炸鱼的叛徒,一整个上午除了在病房里无聊到晃着椅子唱小曲儿的熊炬没有一个人过来看望过。 中午熊炬去下面领了个饭,医院的伙食远没有大厦好,来送饭的人就给了他俩面包和两瓶矿泉水,他拿着这可怜的干粮回到病房,却看到里面有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就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护士中午刚换上去的葡萄糖。 “你躺在这儿还享受起来了,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江午!”熊炬马上推开门冲进去一把抢过那个药袋抱在怀里,“他都昏迷了怎么给你说实话!你再这样我就投诉你杀人!” “植物人可不算死人,”江午把手里的输液管也丢给熊炬,指指被她调到最大流量的调节器,“我的毒现在应该已经顺着他的血液流遍全身了,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的嘴硬还是已经被玩儿完扔掉了。” 江午走后程晨从楼上下来,荣熠手背上的针已经被熊炬拔掉了,胳膊上莫名多出几道细细的血线,红得发紫,荣熠的嘴唇也还是泛起紫色,没一会儿就开始转黑。 “这女的真是心狠手辣。”可是程晨实在束手无策。 医院里的医生都是普通人,本来能接触到的哨兵就少,平时只治外伤,严重的病情都由塔方医院治疗,可是现在塔里也不会让荣熠出去,他们做再多检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让荣熠自己硬撑。 这个消息传到杜海耳朵里,杜海只是吩咐医院的医生尽力救治,人都没露面。 第二天晚上程晨也在病房陪着,熊炬依旧趴在床边,荣熠又出现痉挛症状,熊炬在旁边看着程晨抢救的一头汗,好几次都以为荣熠一口气上不来要死在床上。 “你怎么下手这么狠?”杜丽丽听到有人给杜海汇报就问江午。 “他既然和叛逃者有交易,那群人应该不会不管他吧,我只是想能不能把他们逼出来,”说罢江午拉着杜丽丽往她们的酒吧里走,“咱们得商量一下剩下的两天怎么行动,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路过杜海的房间的时候江午停住了:“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你哥还挺有品味。” “他有个屁。”杜丽丽拉着江午快走,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就是对酒精格外上瘾。 书柜后面那个隐藏的房间里,杜海把唱片机的唱针抬起来,看向沙发里闭着眼睛的杜如浪。 “两天了,没有人来救他。” 杜如浪睁开眼:“那我们就去探望一下吧。” 酒吧里,杜丽丽喝得脸和头发一样红,江早和江晚一人一只胳膊把她掺回房间,江午换上黑色运动服,对她们说:“你们多留意一下杜海的房间。” 荣熠依旧在那儿躺着,他的隔壁也是一间病房,里面没有住人,但是他听到了细微的关门声。 熊炬在旁边程晨找来的折叠床上睡着,荣熠把五感集中到听觉上,隔壁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很轻,一个稍微沉重,没有几步便全都停下了。 他马上恢复状态,从袖筒里抽出一小支针剂注射进胳膊里,这是江午给他的,能短时间轻微麻痹他的神经系,以防暴露。 他一直安静地等着,眼皮渐渐变沉,四肢开始发麻,一股电击一般的刺痛突然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杜如浪背靠着墙,他不想释放太多精神力和向导素,所以他和荣熠间的距离越近越好,荣熠的精神系外依旧有着一层精神质壁,不过似乎比上次在经五医院的时候薄了很多,那层质壁外附着着一些精神力,他可以区分得出来那是属于江午的毒素。 他稍显厌烦,杜海看在眼里,很想问一句怎么了,但是只能憋住。 多了一个哨兵的精神力干扰,让他寻找另一个向导的精神力的工作变得困难许多,而且江午这两天频繁残害荣熠,这层精神质壁周围即使有少量残留的向导精神力,也很可能被毒素吞噬。 再这么找下去太浪费时间和精力,荣熠还有被刺激随时苏醒的可能。 看来只能再次尝试去打开这层精神质壁,进入到荣熠的精神系内去探个究竟,在精神系内残留的精神力就不止这一点了。 杜如浪开始释放向导素让荣熠接纳他,几分钟之后那层精神质壁几乎已经变成透明状,江午的毒也让这层质壁脆弱很多,他施加上自己的精神力,让它们笼罩在透明的质壁上,他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击破了。 杜海站在一旁,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熊炬和荣熠的呼吸声都还在熟睡状态。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点杜如浪释放的向导素,随着向导素越来越浓烈,杜如浪头上的汗珠砸下来。 突然,杜如浪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杜海也终于松了口气,随即他欣慰地笑笑,果然杜如浪的能力依旧是在的。 这次他成功了,杜如浪小心探进荣熠的精神系里,这里的精神物质活性很强,很明显处于正在发育状态。 正常哨兵在18岁之前精神系会发育成熟,而这个精神系的发育状态就仿佛一个刚刚觉醒没几年,生长能力正旺盛的哨兵。 真的是一块宝贝,杜如浪陶醉地游荡在这片精神系里,精神质壁破坏掉之后江午的精神力也飘进来了,他把那些漂浮的精神力赶走,早知道就让杜海阻止那个女人这么疯狂的举动了,如果真的把这个精神系搞坏掉,那他跟那个女的没完。 杜如浪好像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潜入荣熠的精神图景里面,一阵燥热扑面而来,他不由得惊叹,这个被评为低级哨兵的人,竟然有这么一片广袤的草原。 一片枯草中掺杂着些许嫩绿的青草,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两种草像是处在完全不同的季节,可是却这么杂糅到了一起。 他看到了抵抗燥热的灌木小乔木,竟然还看到了一棵参天的高山榕。 一片干旱燥热的地方长出了青草以及翠绿的榕树,这里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可是他的精神体呢?他始终没有见到,他记得听杜海说过,荣熠说自己没有精神体。 不可能,拥有这么一片草原的人不可能没有精神体。 他还想细细地找,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打他。 杜如浪猛地睁开眼,杜海拍在他肩膀上:“荣熠的呼吸很急促,他好像快醒了。” “再给我点时间。”杜如浪说完又闭上眼。 刚才太过于陶醉在这片草原里,逗留太久了,可是没有找到精神体他又有些不甘心。他想必定是一个小型动物,或许是个昆虫?肯定不是大型猛兽。 他退出荣熠的精神图景,开始在精神系里搜索其他向导的精神力。 江午的精神力源源不断飘进来干扰他的视线,他攥紧拳头用力在腿上锤了一下。 “啊......” 杜海听到隔壁的荣熠的声音,熊炬也醒了。 “哥,你怎么了哥!”熊炬的声音很大。 “再给我点时间。”杜如浪又对杜海说了一遍。 杜海看着这个脸色逐渐苍白的弟弟,咬下牙冲出去打晕了跑去叫医生的熊炬。 终于,杜如浪发现了小小一团精神力,零散的几颗时而凑在一起,时而散开,很有活力。它们发着晶莹的白光,和他暗蓝色的光以及江午暗紫色的光都不同。那几颗精神力十分圆润,只有高阶向导才能产生出如此饱满的精神力,相比之下他的蓝色就好像渺小的尘埃,在那如珍珠般晶莹的光芒下显得黯然失色。 他断开了连接。 杜海把熊炬放回床上后去病床前,荣熠的脸上也布满了汗水,脸色和杜如浪一样苍白,现在已经平稳下来了。 他回到隔壁,杜如浪擦掉额前的汗,站起来笑着用口型对杜海说:“找到了。” 医院里安静下来,荣熠睁开眼,他的脑子里刚刚仿佛经历了一场爆炸,爆炸之后还有人把废墟又重新砸烂一遍,他现在还在耳鸣。 窗户被人打开了,江午从外面翻进来。 “找到了。”她说。《 》 36、第 36 章 杜海开着黑色的车疾驰在漆黑的夜色里,车内也没有一点光亮,他却看得到杜如浪脸上如痴如醉的表情。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他又问一遍。 上车前他就问过,但是杜如浪没有说,这让他对一直很听他话的堂弟有了些意见。 “嘘,”杜如浪把手指放在嘴边,“哥,让我再回味一下。” 杜海面色冰冷,奔向公寓。 病房里的荣熠和江午站在昏迷的熊炬面前,江午又给他来了一针,直接麻痹掉免得这孩子突然醒来听到他们的对话。 “是杜海。”江午丢掉手里的针管,转身对荣熠说。 荣熠现在脸色很差,这两天江午往他身体里投的毒虽然毒性不大,但是为了骗过其他人的眼睛,江午在里面掺了不少物质,用她的话来讲就是给毒里加了点色素。 “我就给你说是他。”荣熠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冷汗。 起初他对江午说杜海私藏向导的时候她还持怀疑的态度,现在亲眼看到,板上钉钉了。 荣熠也心安了点,他对小黑的信任程度又提升了不少。 “那个人是谁看到了吗?”他问。 “裹得很严,带着帽子口罩,看不清脸,个子比杜海高,身形偏瘦,可能是个男人,”江午想了想公寓里现有的人说,“也不难查,这个身高在公寓里没有几个,加上身形,很好定位,就是......” “怎么了?” 江午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这个人不一定见过,被杜海藏起来也说不定,我印象里这个体型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女人,排球队员,走路姿势不像,另一个是哨兵,有感应环,那个人的脖子上好像没有,而且我们发现杜海的房间可能有暗室。” “能进去吗?”容易问道。 “当然,”江午笑笑,“开源大饭店有很多暗室,你们当初也没能找到几个。” “那就好。”荣熠点点头。 “接下来怎么办?”江午现在已经完全信任荣熠,自动和他站到一条战线上来。 接下来荣熠也很为难,按照小黑的计划,他们找出那个向导之后荣熠就要回到大厦,小黑需要感知荣熠这几天的记忆,以及检查那个向导有没有在荣熠的精神系内做什么孽。 对于小黑来讲,他的任务,荣熠是第一,其他都要往后排,而对于他们而言,找到叛逃者,告发他们,拿到名额才是目的。 荣熠有感觉,那个向导还会再找上门,那人似乎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在搜寻什么。 他做下决定,这次先不听小黑的话了。 荣熠走到床头柜旁,从病情记录的本子上撕下一页,写上这两天的事以及今天晚上那个向导进入他精神系后他的感受,递给江午。 “我明天继续在这儿躺着,那个向导八成还会来找我,如果你们今晚就可以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就在上面写上,如果不能就直接带着这张纸回大厦,把它放在我的房间。” 江午疑惑地接过来:“这是干什么的?” “日记啊,”荣熠傻傻地笑,“我脑子不好,过两天就记不清今晚的事了,得及时记下来以后看。” 江午不再纠结这些:“然后呢?” “然后你就去找和嘉冰,逼他交出向导。” “他怎么能交得出来?”江午不解。 “当然交不出来,但是你逼他,他走投无路,他很可能会去找陈世达,把矛盾转向这里。”荣熠说,这么一来除了他没有按照约定第一时间回大厦,故事走向和小黑提供的建议并没有多大出入。 “陈世达......就是那个疑似和叛逃者有过交易的人。”江午想到那天他们在商贸中心得出的结论,当晚本来几人想去逼问陈世达,但是鉴于陈世达是普通人加大赞助商,他们暂且忍了下来。 “对,和嘉冰只要把经九有向导的事情告诉陈世达,那不管陈世达是想做交易,还是想卖人情,应该都会把这个消息传到叛逃者的耳朵里,我们带着感应环没有能力对抗向导,只能守株待兔。” 江午同意荣熠的说法,带着感应环的他们对高级向导束手无策,即使发现也不能唐突行动。 “可是你确定和嘉冰会按照计划走?他看起来对你一往情深。” “额......”一往情深,有点恶心,荣熠也不能说小黑一直在大厦里扇阴风点鬼火,就无奈笑笑说,“你要狠一点把他逼上绝路,他自然就会放弃我了,人性本能还是自保。” 江午说她明早就去,荣熠又叫住他:“再给我几支麻痹针剂,那个向导来找我的话还得用。” “等会儿给你,”说完江早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人,问道,“你那么喜欢向导在你精神系里乱搞吗?” 作为哨兵真的很讨厌没分寸的向导在他们脑子里胡搞八搞,这个人竟然还主动把脑子送上去。 “因为我也很想多了解一点我的精神系。”他说。 之前他的精神系一直攥在小黑手里,他自己都无法走入自己的精神图景逛逛,他希望他能对自己的精神系有一点知情权。 而这次向导的入侵,那种爆炸感消失之后,他隐隐觉得被禁锢的感觉轻了许多,他猜是精神质壁的原因,所以小黑才会让他在找到向导之后马上回大厦,恐怕是要给他建立新的精神质壁。 江午给了荣熠三支麻痹针剂后就走了,荣熠躺回床上,刚刚经历过摧残,这次很快就入睡了。 江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丽景公寓,杜丽丽已经呼呼大睡,江早和江晚把图纸展开到她面前。 “他房间的密室和我们在主楼里靠近消防通道的密室很像,我们算了一下,大概十五平,长三宽五,藏一个人足够了,而且听他房间里音乐回声,应该是狭窄空间里产生的。”江早说。 “他房间的锁换过,不好开,实在不行我从窗户外面进去。”江晚说道。 “不用,窗户外面太显眼了,”江午把荣熠给她的纸展开,在上面写下密室位置,“我们知道他在哪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江午打算去大厦找和嘉冰,刚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杜海。 “有事吗?”她问。 “想让你帮点忙。”杜海笑着说。 “什么忙?” “我们的医生说,荣熠好像好转了一点,但是他实在是个危险人物,我希望你能控制住他。” “哦,就是让我再去投点毒。”江午直接挑明杜海的算盘。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这也是为我们的胜利做保障。” 江午懒得和他在这里打马虎眼,直接答应了,她到医院,杜海把熊炬叫出去给她留时间,江午进去对闭着眼的荣熠说:“他们要来了。” 荣熠点了一下头。 选择在白天动手实在不是一个好计划,但是从昨晚回去杜如浪就像疯了一样,也不顾自己消耗过多的精神力还没恢复,就来求杜海让他再去医院试一次。 “你不是已经确定他有向导了吗?还要试什么?叛逃者随时都可能找来!”杜海攥住他拉着自己衣服的手。 杜如浪出去露面一次就多一分危险,上次在园林大混战姑且伪装成哨兵还能蒙混过关,现在经八经九一片太平,很容易被人看到这里出现了一张陌生面孔。 “哥你不懂,看在我帮你的份上你帮我一次,这个人对你们哨兵来讲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向导而言可是难得的研究材料啊!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精神图景出现融合的,说不定......说不定......还可以分裂......”他双眼放光地喃喃自语。 杜海不是向导,听不懂杜如浪的意思,还是问:“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向导一定不会不要他,只是可能暂时躲起来避风头了,我要在他找回来之前,给荣熠建立我的精神质壁,我要把他变成我的,”杜如浪兴奋地抱着杜海的胳膊,“哥,求你,帮我这一次!” 杜海看着杜如浪癫狂的模样,艰难开口:“你忘了你当初因为什么进休眠监狱的吗?” “这是信仰,哥,就像你一定要证明你不是低级哨兵一样,你能懂我的,对吧?” 杜海屈服了,他给杜如浪束起长发,穿上裙子,盖住腿,伪装成一个女性患者,推进了荣熠隔壁的房间,从里面把门锁上。 乔纾站在窗前,看着江午过来把大厦搅得天翻地覆。 江午这个时间来,按照道理来讲他们应该已经成功找到了,可是荣熠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连接上光头的精神系。 江午说话很难听,每一句话都在激怒和嘉冰,但是碍于能力悬殊和嘉冰敢怒不敢言,光头在脑子里想‘这个女人之前也不是这样啊’。 确实,很明显她是故意的,这在他和荣熠商量的计划内,可是荣熠到底到哪里去了? “嘶!”光头捂着头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和嘉冰问他。 光头晃晃脑袋,过了会儿说:“猛地一疼,可能这几天太紧张了。” 乔纾在犹豫要不要冒险连接江午的精神系,上次他冒险的时候江午受伤虚弱没有发现,这次就不一定了。 “去看看。”他对旁边的小白蛇说。 江午走后,小白蛇回来,嘴里咬着一张纸。 他接过纸展开,荣熠写了密密麻麻一片,最后说‘我决定再等等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旁边还有一句不属于荣熠的清秀字体‘藏于丽景公寓16021密室内’。 乔纾把那张纸揉成团砸在地上。 这个蠢货,怎么敢把精神系交到别人手里?《 》 37、第 37 章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光头‘忽’地站起来。 和嘉冰抬头看向他。 “那个江午,她根本不给我们活路啊,荣熠躺了三天没醒,我们去哪问?咱们都快把经十掘地三尺了!”光头急躁地满屋子转悠,指着和嘉冰说,“没有时间了,她一嗓子喊出去咱们全白干,你自己想清楚,塔里要是判定咱们私藏向导,别说名额,咱们都得蹲进去。” 和嘉冰沉默着,事到如今能不能拿到名额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怕的也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叛逃者,问一问她的情况。 “我知道了,”他站起来,对光头说,“你去开车,我们去经五。” 病房里,荣熠自己在那里躺着,熊炬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又被敲晕塞到哪里去了。 他的手在被子里,把针剂注射进体内,仔细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那里面只有一个人,听呼吸似乎很疲惫,那个人像昨天一样,和他隔着一面墙背对着背。 杜如浪再次连接荣熠的精神系,那周围漂浮着的暗紫色精神力越来越多,他有些烦躁地驱赶走,如果不是他休眠了那么多年能力已经退化,也不至于找江午反复注入病毒来保证荣熠在他连接期间不会苏醒。 昨天被他击碎的精神质壁还残留着细小的碎片,和那些暗紫色的精神力一同漂浮着,它们好像连破碎了都不忘使命保护荣熠的精神系,一个个细小碎片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吸附周围飘荡着的暗紫色精神力,甚至连杜如浪的精神力也试图吸走。 杜如浪在心里不屑地闷哼一声,他又看了两眼那几颗莹白色的光芒,仔细回忆着到底是谁才拥有这种精神力呢?他总觉得见到过。 每个向导的精神力都有区别,大多是颜色上的区别,加之形状大小的区别,所有都在塔里的数据库内记录着,他记得曾经见过薄敬元的精神力是金色的不规则形状,好像有棱角的星星,是他一直以来的羡慕对象。 他的心脏紧紧缩了一下,他有好几个师哥,乔纾也是其中一个,他记得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乔纾,脖子里喜欢带一串珍珠,那莹白色的颗粒,和这些发着光芒的精神力,太像了。 乔纾?会是你吗?他的手指陷进轮椅扶手柔软的海绵垫里。 他为什么会在演习场,是赵名扬让他来的?塔里到底又要干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怎么抢得过。 荣熠微微抵抗了一下,时间不多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忙潜入精神图景,感觉今天好像和昨天又有些不同。 绿色的草多了很多,一个人的精神图景一夜之间怎么会变化这么大?是融合还是吞噬? 他又兴奋起来,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快速扫视着,既然出现这种情况,那这个图景里一定是有分层的。 分层,他只在图书馆里看到过记载,他记得上次在经六潜入那短暂的几秒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那时候他只看到眼前一片枯黄。 他兴奋得有些上头,他甚至开始怀疑荣熠背后的向导是否知道这件事。 这片草原太过于广阔,他寻找了很久,换了很多角度和高度,终于在一棵高山榕上找到了分层,那一棵高山榕好像把这个精神图景一分为二,一半是燥热的枯黄,一半是湿热的翠绿,彼此互相掺杂,互相蔓延。 “就是这里吗?”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荣熠在墙的另一边听到了,他现在处于麻痹状态,反应不够快,那个人找到什么了? 他稳住思绪让自己不要多想,以免被这个向导发现。 杜如浪降落在那个分层处,这里的草几乎和他一般高,他走在分界线上,一左一右两边胳膊感受到的温度湿度也是不同的,他猜对了,荣熠的精神图景真的是融合,而绿色正在吞噬枯黄。 他在风声中听到了细细的呜咽,是动物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凶猛。他加快脚步搜索,这里过高的草给那只动物提供了很好的庇护,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却连一根毛都没有见到。 荣熠用手攥住床单,他的心跳得很快,太阳穴也跳得很快,他感受得到他的精神系在排斥这个向导,只剩他的意识在坚持。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防备,对那个向导充满了敌意。 是他的精神体吗? 荣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大脑被那个一直处于防备姿态的精神体控制了,他的意识也不允许图景里的向导再停留。 杜如浪感受到了强大的排斥力,草原上刮起滚烫的风,连根拔起满地的草,枯黄的草抽打在他身上,翠绿的草用锋利的草叶划伤他的身体。 在哨兵的图景里受到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对向导精神系的一种损伤,所以塔中医院躺着很多几乎不会再苏醒的向导,只能靠身上插满的管子度过余生。有人是在敌方哨兵的精神图景内受到致命攻击,有人是在尝试带回游离哨兵时和他的哨兵一同永远留在了那片图景内。 杜海进去的时候杜如浪正抱着头,汗浸湿了领子,他忙过去,杜如浪伸出手,让他不要碰他。 他又坐直,如果这都承受不了怎么把荣熠抢过来? 哨兵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常见了,他也经历过很多,他相信他能抵抗。 荣熠现在整个人都极度厌恶,他已经忘了他的目的是什么了,他只想让脑子里那个东西滚出去。 “滚......”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所有的厌恶感却完全没有消失,他睁开眼,额前青筋暴起。 狂风骤起,杜如浪抬手挡住向他袭来的锋利的草,他从双臂的缝隙间看到一只身上带着斑点,毛色发黄且毛糙的身体,不大,一条手臂那么长,匍匐在草丛里。 是豹子吗?不是,太小了,太瘦了。 是什么? 他来不及看清楚一点,只一个晃神,那只躲在草从里的动物露出獠牙朝他咬来。 杜海不敢做声,一直在杜如浪的轮椅边守着,突然杜如浪浑身抽搐着摔下了轮椅,杜海忙抱起杜如浪,荣熠的吼声从墙后传来。 杜如浪的脸色像死透了的人一样惨白,他的双眼往上翻着,杜海马上掐住他的人中,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荣熠睁开眼,眼前是熊炬的脸。 “哥你醒......”熊炬一句话没说完被荣熠捂住了嘴。 他示意熊炬不要叫,熊炬点点头,荣熠把手拿下来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听熊炬问了他很多问题,可是他一个也没答,就那么用手搭着眼睛一下一下地笑。 “完了,那个女的不会把你药傻了吧。”熊炬压低声音嘟囔。 荣熠摇了摇头,他没傻,不仅没有傻,他还看到了他那人生前23年从不存在的精神体,虽然只有他一只手臂那么长,还是个没长大的幼崽,但是那尖锐的獠牙告诉他,他不是一个溜溜弯逗逗主人开心的宠物狗。 小黑应该会满意的吧? “你去看看隔壁有没有人。”他对熊炬说。 熊炬忙跑出去又回来,摇摇头说:“里面啥也没,全是灰。” 看来已经跑了。 “我看到了。” 窗户上突然出现一颗头,熊炬大叫一声贴在墙上。 “毒......毒水母!”他颤颤巍巍指着窗户。 江午从外面翻进来,不搭理他,对荣熠说:“头发很长,穿着裙子。” “女人?”荣熠明明感觉声音是个男的。 “男人,伪装过,”江午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很虚弱,是不是被你攻击了?” “被我攻击了......”荣熠也不相信这个说法。 自古以来在精神系内只有向导攻击哨兵的道理,偶尔出现向导在精神系里被哨兵攻击那也是在哨兵等级对向导极度压制的情况下,说他攻击向导有些不太现实。 “要不就是那个向导太弱,要不就是你太强,你在我的园林里已经用尽全力了吗?”江午问他。 “我差点就死在你的园林了。”荣熠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他觉得这个攻击,肯定不止来源于他,应该还有小黑。 江午又陷入疑惑:“那个向导这么弱吗?叛逃哨兵要这么弱的向导干什么?” 荣熠弓着背坐在那里,还得再编一个谎话。 “我的精神系非常难进,学校里一些a+级的老师都没进去过,他可能是为了进入我的精神图景就已经耗尽力气了。” 江午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了解到你的精神系了吗?他想对你做什么?” 荣熠笑笑:“了解了一点,他想在我的精神系外建精神质壁。” “这是什么东西?”熊炬这个差生听都没听过。 “就是一个保护层,也可以叫禁锢层,高级向导建立的精神质壁坚不可摧,其他向导很难打开,强行破坏双方都会受到极大损伤,作为受体哨兵也很难在没有这个向导的允许下释放精神力,”江午说,“这可是明令禁止的。” “法外狂徒啊。”熊炬的嘴成了个o。 别说熊炬,荣熠也第一次听说官方解释,之前只知道小黑给他整了个罩子叫精神质壁。 两个法外狂徒。 “他想把你据为己有,即使你以后回到学校,他不把质壁消除,你评级上不去,依旧会被赶出来。”江午耸耸肩。 “好恶毒的人,”熊炬愤愤说完又一脸迷茫,“不过你们说的到底是谁?还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毒水母到底是不是敌人?” “你再叫我毒水母我就把你毒哑了。”江午冷冷看他一眼。 熊炬想到他睡一觉起来浑身发麻,舌头都伸不直,原来是这么回事,窜起来大喊:“操!原来是你!” “熊炬,你继续装傻就行了,不要对任何人说今天的事,”荣熠又强调了一遍,“包括和嘉冰和光头。” “啊?为啥?”熊炬不解。 “他们知道的越少表演的就越真,外面的人就更容易相信。” 虽然依旧不理解,熊炬还是点了点头。 城区错综复杂的大马路上,光头像去赶死一样油门一脚踩到底,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游荡丧尸和嘉冰好几次差点被甩出去。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到了经五入口处,站岗的人带着他到陈世达的办公室,也是整整一层楼。 他把对讲机拿出来,按照规矩他得先交给陈硕,他打开对讲机对光头说:“在休息室等我,半个小时之内我下去找你。” “小叔,光头叔走了。”陈硕礼貌地对他说。 “什么?”和嘉冰一愣,对讲机确实没有回音,他问陈硕,“他有说去哪儿吗?” “他说他去医院换班,等下让小熊叔过来接你。”《 》 38、第 38 章 熊炬腰间的对讲机响了,光头说他马上就到,来和熊炬换班。 江午又跳回窗外:“我回去盯着杜海。” 荣熠躺回床上,对熊炬说:“别告诉他我醒了,再问一下他们现在的情况。” “哦,好。”熊炬懵懵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光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第一眼就看向没有丝毫起色的荣熠。 突然他晕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上,熊炬赶忙上前扶住他:“头哥你怎么了?” 光头摇摇头站直:“最近头总是晕,都是这破事闹的。” 他指指荣熠:“他还没醒?” “没有呢。”熊炬小声说。 光头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跑到医院来一样,坐着盯着熊炬发呆。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熊炬被盯得浑身别扭。 “没事,”光头摆摆手,把车钥匙丢给熊炬,“你去商贸中心接着冰回大厦吧,我跟你换班。” “我不跟你换,”熊炬坐在荣熠床边上嘟囔,“你们三天都不来看一眼,我不放心。” “哎你......” “别说这个了,”熊炬马上打断他,“你们现在进展怎么样了?那个毒水母不是就给了三天时间吗?” “冰去经五找陈世达了,我们打算把这个锅扣到经九头上,所以你还是赶快回去,免得受牵连。”光头说。 “我就知道,你想让我走,然后自己也跑,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熊炬不满地瞪着光头,对这几天他们没有任何问候很生气。 但是光头依旧在发呆,没有接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挠挠头说:“那个向导好像藏在杜海的房间里,我还给陈硕说了。” “啊?你怎么知道?你们找到他了?”熊炬惊讶地问。 “没有啊,”光头也很困惑,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我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纸条,那上面写的。” 荣熠听着两人的对话,看来他让江午送回去那张纸小黑已经看到了。 【为什么不回去?】 荣熠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他浑身一哆嗦,直接睁开了眼,还好熊炬在他身前挡着,光头没看到,他左右看看又忙把眼闭上。 现在他不能张嘴说话,就在心里问:“我不出声你能听到我说啥吗?” 【能。】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他忙说。 【不用管我。】 【事情办完为什么不回去?】 行吧,反正小黑是个人物轮不到他操心,他偷偷笑了一下,有点雀跃地在脑子里说:“我没事的,我发现了,那个向导没有你强,他好像在我的精神图景里被攻击了,是你做的吧?” 乔纾站在冰冷的房间里,不由得觉得这个人可笑,把精神系给不认识的向导玩儿只有这种天生智障才干得出来。 比他强的向导没谁会来这里,荣熠的精神系几乎都是他一手搭建的,会排斥其他向导很正常,那个人图谋不轨,被攻击理所当然,也用不着这个智障去发现。 只是那个未成熟的精神体虽然躲避他,关键时刻知道攻击入侵者,让他稍稍有了点欣慰。 “而且我感觉好像自由了很多。”荣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自由来形容,但这就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乔纾冷笑一声。 【是吗。】 “嗯,我还看到......” 【安静一点,我要检查。】 荣熠安静下来,他本来还兴奋着想告诉小黑,他不是宠物狗来着。 小黑已经连接上他的精神系了,被那个向导折腾了两天,再度接纳小黑时那股痒痒的暖暖的感觉格外亲切。 荣熠的精神系里还充斥着大量外来精神力,呈暗蓝色的针状,不是乔纾熟悉的人,他把它们都清理掉,潜入荣熠的精神图景里。 进去的一瞬间他怔住了,他落在一棵高山榕之上,这棵榕树处在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中央,那条线将这片草原一分为二。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了?”荣熠感觉小黑好像很久没有动静。 【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好像想给我建个质壁,但是没成功就被赶出去了。” 乔纾望着眼前这片景色,这番景象和质壁没有关系,他也不相信那个能力在他之下的向导有本事把这里搞成这样。 难道这一切都是荣熠自己所为? “而且啊,我的精神体攻击他的时候,我看到它了。”荣熠还是忍不住说。 【你看到了?是什么?】 乔纾依旧没有发现那个精神体的一点动静。 “是鬣狗,不过只有一条手臂那么长。”荣熠抑制不住扬了下嘴角。 鬣狗?乔纾哽住了。 好漫长的沉默。 “你......不满意吗?”荣熠小心翼翼地问。 【垃圾狗。】 “......”怎么能这么说他的精神体? “反正我挺喜欢的,”自己的东西怎么都是喜欢的,他嘟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精神系的连接被断开了,小黑没有再和他对话,荣熠心里有点难受,说到底小黑还是失望了,但是鬣狗也不能算是狗啊,都不是一个种。 乔纾闭上眼睛,缓解一下内心的失望,失望主要来源于他期待了那么多天,还浪费了那么多精神力和向导素,结果却只是鬣狗。 不过总比哈士奇强,而且它的主人也就这样,总不能奢望长出个神兽。 不管怎么不满现在也没有改变的余地了,他现在要思考的是那片精神图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分层。 是什么导致这三天里荣熠的精神图景变化如此之大?那条鬣狗又是为什么完全没有成长?这不正常。 他把手指送进嘴里用力咬着,思考着每一种可能。 —— 陈世达给和嘉冰倒上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香淡雅,缓和了一下办公室里尴尬的气氛。 “果然,你们这些哨兵还是聪明啊。”陈世达抿了一口茶水。 “大哥,你为什么不能把他们的线索告诉我们?这样你我都轻松。”和嘉冰坐在一旁问。 陈世达笑他傻:“小和,大哥是商人,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我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你,我得罪了他们,日后出了演习场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那可是一群亡命徒,根本不管什么法律条约,杀我一个普通人眼都不会眨的。” 和嘉冰并不意外,端起手中的茶杯:“大哥说得对,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希望大哥能按照约定,给我一个名额。” “一定。” 和嘉冰把那杯茶一饮而尽,和陈世达道别离开,陈世达看着那干净的茶杯,摇摇头说:“真是浪费。” “爸,”陈硕把和嘉冰送走之后进来关紧大门,站在陈世达身边,递给他一张纸条,“光头叔走前塞给我的。” “向导藏于丽景公寓16021密室内?”陈世达看着那张纸条,良久笑了一下。 “他们为什么还要分开说?” “人心难测啊。”陈世达把那张纸条丢进茶杯里。 商贸中心的一个房间里,坐在地毯上的小男孩儿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兴致勃勃地拼着手里太空总署的乐高。 “这消息可信吗?”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扬扬手里染着茶渍的纸条。 “试试就知道了,总比直接把人打晕带走靠谱啊,”男生在一堆零件里寻找自己想要的零件,对身旁的女人说,“阿姐,你上次太鲁莽了。” 女人闷哼一声,她只是没有耐心陪这群吊车尾磨叽。 “什么时候行动?”她问。 “你和付铭去准备吧。”小孩儿找到了他的零件。 —— 荣熠坐在床上吃着熊炬在医院里搜罗来的面包,不知道这几天他没有在大厦小黑有没有找来饭吃。 “哥,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熊炬问他。 “等。”荣熠把干巴巴的面包咽下去,已经没时间了,他相信叛逃者一定会来。 可是他又有些犯愁,万一那些人把小黑也挖出来了怎么办?虽然他找不到小黑在哪里,可那些高手不一定啊。 他在心里呼叫小黑,小黑不理他。 乔纾一直在那间房的正中央站着,看着地砖拼接处的那道黑色的线。 分层,分界线。 他想了很久,只能做出一个很大胆的假设,他在给荣熠建造精神图景时促使了荣熠的自我意识觉醒,谎话就变成了真话——荣熠真的出现了二次分化。 那一片燥热的枯黄草原是他建立的精神图景,另一片翠绿的湿热草原是荣熠自身的精神图景,现在两股力量在互相抢夺这片图景,而那条一直没有长大的鬣狗,在其中被抑制生长了。 正常情况下精神图景和精神体只有一个,鬣狗已经出生,荣熠自我的精神图景中无法孕育出第二个精神体,如果绿色草原抢夺成功,那鬣狗要么死亡,要么只能永远停留在幼年期。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枯草把绿草彻底吞噬,让鬣狗继续成长,不然荣熠永远是一个半成品,甚至于失败品。 而且他的目的,是由他建造,不是任荣熠自由生长。 可是应该怎么做? 他记得荣熠从经五医院回去之后他也发现了翠绿的草,只是数量太少他没有在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生成的吗? 之前荣熠一直频繁处于战斗之中,精神力都来自于枯草草原和未成形的鬣狗,现在将近十天没有战斗,枯草草原和鬣狗的活动性下降,才给了绿草的生长空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鬣狗彻底成熟之前要让荣熠继续进行战斗,提供更多的养料才行。 荣熠突然有了感觉,忙在心里问:“是你吗?” 乔纾的睫毛颤了颤,自我意识觉醒的越强,对向导的入侵就越是敏感,他一点都不喜欢。 【是。】 “你还是先回大厦吧,我怕他们发现你。”他飞快在心里说道,省得小黑又突然断开连接。 【我不在你能和叛逃哨兵战斗吗?】 “我......” 很显然不能,叛逃者看起来一脚能把他头踢掉。 “那你一定要藏好,你在哪儿?”他问他的小黑说小黑的,在哪儿也不告诉他,只是说已经找到了让垃圾狗继续长大的办法。 “鬣狗,不是垃圾狗!”荣熠还想说一句‘请你放尊重一点’,一抬头看到熊炬奇怪地看着他。 两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会儿熊炬说:“叫垃圾狗也没错啦,那个毒水母还是把你药傻了吗?” “凭什么没错?”荣熠不服气。 “因为鬣狗好像就喜欢捡垃圾吃。” “......” 乔纾看着头顶冷白色的灯,它把这间房照成泛着青色的白,脚下的瓷砖很久没有清理过了,旁边银灰色的柜子也覆着一层薄灰,失去了制冷,这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久久无法散去的腐味。 走廊上漆黑一片,只有玻璃上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照着门牌上的三个字——‘太平间’。《 》 39、第 39 章 荣熠吃完最后一口面包,突然变得生无可恋。 熊炬把手在荣熠眼前挥了挥:“怎么吃个面包还把你吃出贤者时间了呢?” 因为荣熠能感觉到,他那短短一天的自由感,消失了。 “你又给我建立精神质壁了吗?”他在心里问那个不打一声招呼就随意在他脑子里搞基建的小黑。 【对。】 小黑依旧是那么理所当然。 乔纾光把荣熠精神系里那些杂质清理干净就浪费了很多精力,江午的精神力还有那个向导的精神力,在他眼里都是一堆杂质,荣熠的精神系只有他能掌控,自由什么的,不存在的。 杜海看着躺在床上痛苦的杜如浪,不知道他在荣熠的精神系里到底遭受了什么。他心里很忐忑,违反规定带杜如浪进演习场本来只是想让他助自己一臂之力,谁知道会闹成这样,如果杜如浪在这演习场里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算拿到名额家里那一大群人也会跟他没完。 他听到杜丽丽在外面叫他,就给杜如浪盖好被子打开密室门出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来了一群普通人,经七的,要进来。”杜丽丽不耐烦地说。 “什么?经七?他们来凑合什么?”杜海皱起眉头。 “带头的人说经七的根据地遭到丧尸入侵,他们损失了一大半人,剩下几百号人好不容易逃出来,想要投靠我们保护他们。” “鬼扯,经七只是没有重刑犯,流放哨兵也不在少数,连丧尸都解决不了?” 杜海说完之后顿了一下,这个节骨眼上闹这一出太巧了,经七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动作,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要投靠他们? “难道经七里有叛逃哨兵?”这就合理多了。 “真的吗?”杜丽丽的手在兜里攥起拳头。 “不然就太巧了,叛逃哨兵想要荣熠,而此时的荣熠正是最弱的时候。” “对,有道理。”杜丽丽点头。 “这样,你跟我一起去,要把每个人的脸都记下来,我记得上次荣熠说去医院抓他的哨兵是个女的,你要尤为注意女人。”杜海穿上衣服就带着杜丽丽走。 杜丽丽出门拐回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和三胞胎的房间是挨着的,她进去告诉江午:“经七来了几百个人,说要投靠我们,里面可能有叛逃哨兵,我们一起去,看能不能抓个正着。” 江午微微一惊,点点头跟上,在杜丽丽转身的时候碰了碰江晚的手背。 病房里熊炬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晃,边晃边问床上的荣熠:“哥你到底还要装病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门被人打开了。 “经七来人了,杜丽丽说可能有叛逃者,我姐跟她一起过去了。”江晚对荣熠说。 “我操!”熊炬从椅子上跳起来,“哥,咱们也去吗?” 荣熠摇摇头:“大庭广众之下叛逃者一定不会暴露的,他们连塔都骗得过怎么可能让我们发现。” 说罢他对江晚说:“你们还是盯紧杜海的房间。” 经八的路口挤满了人,三五个出头的普通人甚至要从防护栏上翻进来,有些人在害怕有些人在生气,对着拦路的人骂骂咧咧。 “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们来是给你们机会,不然我们就去经五了,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光头在后面用力按着喇叭,竟然有几个普通人爬到了他们车顶,非要扒着他们的车进入经八。 杜海下车看到这一幕,站在防护栏后面大声问和嘉冰:“你们来干什么?” “看望病人。”和嘉冰说。 他从商贸中心出来之后看到楼下在车里等他的依旧是光头,他总觉得光头有些不对劲,却又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他了。 “你不是和熊炬换班了吗?”他过去问。 “他不愿换。”光头撂下一句就发动汽车。 和嘉冰做了走投无路最坏的选择,一路上无精打采,光头突然叫他,让他看路上那一群玩儿命奔跑着的人,他们正要往经八路口去。 “这么快?”和嘉冰忙对光头说,“跟上去。” 杜海拿了个喇叭,对外面乌泱泱的人群说道:“各位不要慌,经八的区域没有丧尸,我们会给各位提供保护,但是每个人都必须搜身登记,同意的,男性去左边排队,女性去右边排队,不同意的可以自己找去处。” 半个小时后那群人总算把队排好,杜海才放和嘉冰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和嘉冰说。 “经七被丧尸攻破了,无家可归呗。”杜海随意地说。 他现在根本不把和嘉冰放在眼里,整个演习场能力最强的哨兵都在他手上。 “是吗?”和嘉冰看出了杜海对他的敷衍,按住身旁躁动的光头,让他开车去医院。 江午和杜丽丽毫不隐藏地站在登记处,明明是两个重刑犯,此时却给这群普通人带来了满满的心安。 “你看得出来吗?”江午问她。 “看不出来。”杜丽丽摇头。 江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江午身边,对她俩说:“我有个办法。” “嘘,”江午伸出手,“写。” 哨兵的听觉十分发达,只要他仔细听,再小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晚在江午手掌上写了几个字,杜丽丽完全看不懂,江午已经明白了,荣熠出的馊主意,又让她放血。 那天所有人登记完天色已经晚了,杜丽丽和江午一起找到杜海,提出让杜海把这七百多号人都集中在公寓一层大厅里面,统一管理,每个人都要盯死了。 “我已经派了很多人把医院围住了。”杜海说。 “不够,叛逃者要突破你的防线轻而易举,把他们集中起来,困在公寓里,如果有人离开我们能及时发现,而且我想在今天晚上对他们每个人实施一次麻痹。”江午对他说。 “每个人?” “嗯,如果是普通人,不会有一点感觉,如果是哨兵,肯定有所察觉,比我们看面相要来得快。” 晚上,新来的七百多个人被分成了四批,流放哨兵和普通人分开,男性女性也分开,分别在abcd四座公寓一层大厅内打地铺。 公寓里的叫骂声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江午只在普通人的晚饭里添加了很少剂量的麻痹毒素,晚饭过后找出了18个人。 这18人里有11个人没有吃晚饭,还有7个人存在轻微异样,在吃饭过程中有很短暂的类似麻痹症状或者疑惑表情的都被捕捉到了。 “可是他伪装成流放哨兵怎么办?”杜丽丽问江午。 “普通人应该要更安全一点吧,我们就是毫无理由地把这群流放哨兵都打个半死也不违反规则,那人还能乖乖站在那里让我们打吗?”江午眨眨眼,“我们可是十恶不赦的重刑犯。” 杜海过来看了看名单,又还给江午:“辛苦你们,盯紧这几个人。” 他把杜丽丽叫走了,直到现在他还坚定不移地认为,叛逃者的目标是荣熠,特别是在杜如浪受伤之后,他对这个想法更加肯定。他派人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就是想要告诉叛逃者,他们要找的人在那里。 荣熠怎么样与他无关,他不感兴趣,就是死在叛逃者手里他也不会觉得有一点可惜。 “你去医院附近守着,别被人发现。”他对杜丽丽说。 荣熠在床上躺着,手放在胸前,还比了个结印,这是熊炬闲的没事掰着他手玩的。 “杜海这么干,摆明了是要给叛逃者指路,”和嘉冰站在床前看着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喃喃道,“可是这里真的有吗?” 如果有的话,荣熠为什么现在还没有醒? 光头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晃着脚尖:“演习马上就要结束了,只能拼这一把咯。” 深夜,一个人在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大厅里睁开眼睛,他知道此时他已经成为重点关注对象之一了,名字光荣地写在重刑犯的黑名单上,虽然也是个假名字。 付铭轻轻叹了口气,想到晚上那个红头发的女生鹰一样的圆眼睛盯着他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竟然用毒,还给普通人用毒,这些重刑犯果然心狠手辣。 不过都是小伎俩,他推推睡在他身旁的男人:“小潮,一起去上厕所。” 小潮迷迷糊糊睁开眼,哼唧了一声说好,当这个年轻的男生站起来的时候,他一下跳到他背上,在他耳边说:“背我去。” 被杜海安排看守付铭的哨兵目送着他们去了男厕,很久没有出来,就是大号也该大完了啊,他走进去,听到厕所里一阵响动,他马上掏出武器,一脚踹开厕所门。 三双眼睛尴尬地彼此对望。 操,基佬,深更半夜在厕所对着啃,他进来再晚点裤子都脱了。 “有事吗,sir?”付铭搂着小潮通红的脖子问他。 哨兵嫌弃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挥挥手:“快回去睡觉。” “哎,谁说这里好了,打个啵都有人管。”付铭松开手,刚走出来就一掌把哨兵砍晕了。 他把哨兵的衣服扒下来,自己的衣服给他套上。 付铭拍拍小潮的背说:“麻烦你啦,乖。” 于是假的付铭又被背了回去,趴在那里睡得一动不动。 “16021的密室,就是这里。”他在门口停下,里面似乎有脚步声,他又转身走到消防通道里。 杜海在房间耐心等待着消息,对讲机终于响了,杜丽丽叫他:“有人闯进医院了,一个侧门的看守全被打晕了。” “荣熠呢?”他忙问。 “没事,经十的人都在病房里。” “我马上到,”杜海边往楼下赶边呼叫江午,“查一下少了哪个人。” “收到。”江午说完继续在对面的大楼上透过昏暗的窗户盯着杜海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消防通道里走出一个人,他按住杜海的门把手,用力一推,房门被强行破坏了。 她掏出一部老式诺基亚,拨通一串电话:“你好,是客服吗?我是重刑犯江午,我发现叛逃哨兵了,在丽景公寓16021,可以定位。”《 》 40、第 40 章 付铭打量着这间公寓,五十多平,一室一厅,简约素雅,只是那个书柜有点违和。 烂俗的密室入口。 他径直走向贴着墙面的米白色书柜。 杜如浪虚弱地靠在床头,从声音响起到门被打开不过几十秒,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谁?”他防备地露出冰冷的眼神。 “嗨!”付铭走进来朝他招招手,欣赏了一下这间密不透风但被布置的很华丽的密室,随后转向床上的杜如浪啧啧两声,“找你找得好辛苦,原来藏在这儿享受呢。” 杜如浪咳着,嗓音略带沙哑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我们不是敌人,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付铭笑着在杜如浪身边坐下,轻轻地抚摸着垂落在被子上那乌黑浓密的长发,“告诉我,进度怎么样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杜如浪把头挪开。 付铭眼底投下一片阴霾,他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他轻轻把手放在杜如浪的脖颈上,稍稍一用力,杜如浪的青筋就爆了起来。 他松开手,又换上笑容说:“一般我们不会杀向导的,不过你在塔里有没有见过那些囚犯向导,他们被泡在实验舱里,身上插着133根管子,没有腿,没有胳膊,也没有长长的头发,现在我在跟你谈合作,你不识相,下场可能不会比他们好,毕竟这脏兮兮的演习场里可没有无菌环境,我把你的四肢都剁了,你可怎么活?” 杜如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现在没有那么多精神力去探索这个叛逃者的精神系,他应该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个哨兵的压迫感很强,他不敢铤而走险,他垂下眼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以给我提个醒,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行吧,”付铭站起来,拿起床头上维纳斯的石膏像,摸着她的断臂说,“我们收到消息,这个演习场里有一个向导混了进来,他有对哨兵进行精神系改造的能力,是你吧?” 杜如浪的嘴唇抖了抖,眼睛不自觉的的瞪大了。 改造?怎么可能会有向导能改造精神系?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荣熠精神图景里枯草草原和绿草草原的融合,难道那个向导对荣熠做的是改造? 这就好像是一个天方夜谭。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害怕?被我说中了?”付铭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杜如浪。 杜如浪依旧怔怔地盯着自己自己的手,他给荣熠建立精神质壁失败了,不是因为荣熠自身,而是因为那个高级向导。 乔纾,到底是不是你?你的能力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不要急,他攥住手下的床单,改造应该还没有完成,他还有机会,他要把荣熠抢到手,不管建造者是谁,他都要把那一切变成自己的,他一定可以,他创造另一个天方夜谭的时候,乔纾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安抚他那个打怪兽的哨兵。 “进度已经走到一半了,我所建造的精神图景还差一半就可以吞噬他本身的精神图景,实验还没有完成,”他换了副表情,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付铭,“你如果要让我跟你走,就要把荣熠一起带走,他是我的实验体。” “把他带走你就会心甘情愿加入我们?”付铭看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快到了。 “会。” “那你很幸运,他应该快到了。”付铭对他说。 经八的这所医院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多人,杜丽丽最讨厌的就是捉迷藏,他们被打晕了八个人,医院里却连一张陌生面孔都找不到。 外面又响起一声惨叫,他们一起朝窗外望去,一个人被从楼上丢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杜丽丽直接跳出窗外用最快速度爬出去,可是那里空无一人。 “操!”杜海咬着牙暗骂。 “公寓有异常吗?”和嘉冰问。 “江午在那里守着,一个人没少。”杜海说。 他死死盯着荣熠,他倒要看看,那些人怎么把一个活人从他眼皮底下抢走。 “你不打算先通知塔里吗?”和嘉冰站在窗前,转过身。 “人都没有确定是谁,现在通知塔里有什么用?” “你觉得你能抓到他?”和嘉冰觉得有些好笑。 “我相信丽丽。” 杜海表现得好像一个空有热血的莽夫,没有人会发现他手里有一根针,那里是杜如浪的向导素,只要知道叛逃者是谁,杜丽丽能争取到短暂的时间把那根针扎进去,叛逃者就无路可逃了。 接下来他们可以轻而易举抓到他。 和嘉冰没有继续对话,靠在窗台边沉默地等待。 一间病房里,所有人都很各怀心事,只有荣熠轻轻松松地躺着,听着这些开始暗流涌动的领头人真假掺半的话,他实在没法戳破其实这间医院根本没有叛逃者的事实,那几个被打伤打晕的哨兵,或许只是调虎离山。 “我们这次就全程旁观吗?”他在脑子里问小黑。 小黑没有回答,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坐在门口的光头又一次站起来,扭扭脖子对屋里的众人说:“上个厕所去。” 说完他走出去,顺便关上了门,和嘉冰抬眼看着门上那透明的玻璃,直到光头的身影消失,他抬腿也走向门口。 “你又去哪儿?”杜海问他。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杜海:“撒尿,你去吗?” 杜海是没有心思撒尿的,他也不是去撒尿的,光头也没有走向厕所。 他听着脚步声,告诉自己轻一点,再轻一点,追随着那个脚步上楼。 灯光昏暗的走廊里,他抬头看到耳鼻喉科的挂牌,这个科室在演习区用不上。 “什么时候发现的?”光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点燃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 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发出些许妩媚的女声。 “上次攻击荣熠的叛逃者,会易容,”和嘉冰的步伐并不稳健,他从心底里有些惧怕这些亡命徒,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走向她,“光头不会说上厕所,他只会说撒尿。” “嗬,大意了。”她吐了口烟。 “他死了吗?” 女人笑了一声:“我们没有那么恶,不至于见一个杀一个。” 她把烟灰抖掉,抬眼看向几步远之外的流放哨兵,这小家伙好像有些害怕。 “怎么?来单挑我?”她饶有兴趣地问这个西瓜头。 和嘉冰马上摆手:“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认不认识夏桂?” “认识。”她说的毫不犹豫。 和嘉冰隐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他冲上前两步,又马上停住,双手微微颤抖着恳求着问:“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儿吗?” “死了。”她说的毫无感情。 她把烟扔掉,眼底带着些许怜悯地抓着那个大脑好像宕机了的西瓜头,直接撞在墙上,和嘉冰身体变软了,倒在覆满灰尘的地上。 熊炬缩在荣熠的病床边,他想对荣熠说话,牙却一直不停打哆嗦,和嘉冰跟光头一起出去撒尿,五分钟了还没回来,他感觉到兜里微微震动,浑身也跟着震。 他看到荣熠手指动了动,就趴在床边,把脸埋进去,好像要睡觉似的哆嗦着说:“和哥......告发了。” 和嘉冰离开前塞进他兜里的手机,上面那条短信五分钟定时自动发送了,熊炬想都不敢想他和叛逃者共处一室待了那么久。 荣熠的手在被子里握紧了,告发了?告发了谁?他不能再装死了,他拼命喊小黑。 【我被发现了。】 “什么?”荣熠睁开眼。 病房里所有人都看向他。 “被谁发现了?你在哪儿?” 荣熠从床上跳下来,脚边只有一双拖鞋,他往外没跑几步拖鞋就掉了,他也来不及管。 【光头,正从楼上下来,拦住他,不用管我。】 荣熠马上转弯往楼上去,杜海紧紧跟在他身后追出来,一把扯住他的领子,荣熠没时间跟他扯来扯去,直接说:“叫杜丽丽,堵光头。” 说罢他继续往楼上跑,他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当他停下企图听更仔细一点时,那个比他更轻的脚步声也停下了。 离他很近,在哪里藏着? “又见面了。” 荣熠警惕地盯着楼上。 “我来带你走啦。”女人的声音在楼梯间里荡。 “你不露面怎么带我走?”他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方向,又上了两节台阶。 “我对付你一下就够了,用不着露面。” 荣熠看到了躲在后面的杜丽丽,冲她点了一下头,继续上楼。 “就算你把我带走了,怎么带出演习场?守门的哨兵不会坐视不理的。”他边走边说。 “嗯......我在你的病房里坐了一下午,有几个人认出我不是你的光头朋友了呢?如果你还是不听话,我可以把你的腿打断,胳膊也卸掉,把你做成个人彘,随便找个垃圾箱,推着就出去了。” 荣熠顿了一下,打了个冷战:“那我还怎么战斗?” 女人也愣了一下,放肆的笑声里充满了嘲笑:“你以为我们稀罕你那点战斗力吗?我只要你的脑子,如果你靠一颗头就能活,我是不介意直接从脖子以下全部砍掉。” 要他的脑子,他终于明白了,他们要摘取的是小黑的成果,那个入侵他精神系的向导,恐怕就是个好奇的倒霉蛋。 突然上面传来一声巨响,那个女人发现绕到她头顶的杜丽丽了。 【准备好战斗了吗?】 荣熠没有选择,他不能被这群家伙带走,让他变成人彘他不如去死。 “你一定要藏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塔里的人马上就到了。”他在心里默念。 乔纾坐在曾经躺过无数尸体的床上,心想这个傻子的善良到底是天生的,还是他这些天喂养出来的。 他本来想连接到光头的精神系出去观察一下情况,谁知这光头早就让人敲晕了不知道塞在哪里。 那病房里的光头必然是个假的了。 他才不会拿自己开玩笑,没有人发现他,他只是想看一下这样到底能不能激发荣熠的战斗欲望,一个哨兵自己产生战斗欲而不是被他逼着战斗,即使下等游离能力也会有极大的提升。 这是他复盘了荣熠和魏军的战斗之后得出的结论。 那时候荣熠的战斗欲来自于想为阿兰报仇,这次会不会是因为想要保护他呢? 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讲过,塔里会定期给哨兵更换搭档,达到s+的哨兵即使面对爱人也会坚决建立自我保护,就是为了避免一个向导长时间将精神力和向导素注入哨兵的精神系内,让哨兵产生精神上的依赖,甚至于身体上的服从。 所以就算他让荣熠伤得更狠一点,荣熠醒来还是会选择原谅他并相信他,继续当他听话的实验品。 【不要压抑自己,你越战斗,精神体就会成长得越快,你就会越强。】 荣熠被扼住脖子,伪装成光头的女人轻松一甩就把他砸进了一间问诊室,问诊室里的瓷砖在他身后形成龟裂,和他一起掉在地上。 荣熠爬起来,看着同样摔在地上的杜丽丽,咽了一口血。 “我会被注射吗?” 【不会,信我。】 “好。” —— 江午泡在冰冷的水里,这里明明是她最得心应手的战场,可是此时她却像一具死尸浮在水面,身上被插着铁签一样的刺。 她刚挂下电话,手腕被人从背后攥住了。 “还是晚了一步啊。”儿童般清亮的声音在下方响起。 只是一个到她胸口那么高的小孩儿啊,却让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她的毒对他不起作用,这个孩子甚至伸出舌头,舔着她留在他手上身体里最浓的毒素,仿佛是在品尝甜美的草莓果酱。《 》 41、第 41 章 地板上的碎玻璃扎破荣熠的脚底,那些大大小小锋利晶莹的碎玻璃一颗接着一颗往血肉里钻。 杜丽丽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牙被打掉了一颗,鼻子也被打歪了,还有她那无比尖利的指甲,被那个披着光头皮的女人连根拔起了五个!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滴在印着血脚印的瓷砖上。 她看着再一次发狂的荣熠,她一共见过三次,每一次都不一样,每一次都要更强。 荣熠身上的伤比她好不到哪去,身上破破烂烂的病号服露出张牙舞爪的伤口,随着每一次的动作持续撕裂着。 但和她不同的是,荣熠好像不知疲倦,感受不到疼痛,被打出去没过两秒就又回到女人面前,再被打出去,如此反复才能得来几次攻击。 她看到荣熠那两颗尖牙镶在女人手掌里就觉得自己肩膀一阵疼,这次的攻击终于有点实质性的东西了,荣熠手里那把虎头军刀插在女人的左手里,而他死死咬住女人的右手。 那种野兽的低吼声又一次从荣熠的喉咙里发出来,女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继而笑得癫狂。 “好啊......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不行!”杜丽丽大喊一声打断了荣熠愈发严重的兽化。 完全兽化就是进入游离的前兆,荣熠再这么下去,感应环一定会被激活的。 女人恶狠狠地盯着杜丽丽,抬腿一脚把荣熠踢飞,可是强大的咬合力并没有让荣熠松开牙齿,女人的小拇指就在荣熠嘴里一起飞了出去。 “我的手指。” 女人呆呆地看着自己残缺了的手,杜丽丽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女人的眼神明显就是起了杀心。 她转身就往外面跳,又转头对里面大喊:“别打了!快跑啊!” 杜丽丽也不知道荣熠有没有听她的话,她刚才已经把带有向导素的针插进女人伤口里了,杜海应该也已经告发这个叛逃者了吧?塔里的人为什么还不来? 乔纾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冰凉的铁板上,他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站在那颗形成分界线的高山榕上看着两边的变化,枯草吞噬绿草的速度时快时慢,照这样下去不等吞噬完全荣熠就会被打死,可是如果不继续战斗,吞噬又会马上停止。 对面这个女人,级别应该在a+,如果荣熠的鬣狗长到成熟期或许还有胜利的可能,可是那个家伙到现在依旧藏着不愿意出现,到底是为什么呢?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公寓里的走廊上挤满了人,这些人就像吃完饭唠家常一样说医院打起来了,火光漫天,胳膊腿乱飞,添油加醋地好像有人在那里决战光明顶。 付铭坐在杜海的房间里笑了一声,从他听到开始打,到现在,十分钟过去了,齐晓云竟然还没有结束,这不就应该是一人一巴掌送他们归西的事儿吗? 他看向站在面前刚穿好衣服的男人,冲他扬扬眉毛说:“你把那个流放哨兵调教的不错啊。” 杜如浪的笑容里没有丝毫心虚,好像就是他做的一样,反而在付铭身边坐下:“他现在还有很大的问题,等我把他带走仔细研究,他会变得更强。” 付铭抬手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地说:“可是我们并不需要他强,你应该知道,要你去,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同伴。” “我知道,”杜如浪点头,“等我完成我的实验,你们把他杀掉也无所谓,反正只是一个实验体而已。”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情况如何?” 付铭拿出藏在身上一个对讲机,比演习场里的要小巧许多,杜如浪认得,是塔中专用对讲机改造的。 “很顺利啊,这位向导朋友十分配合,说了,只要把那个哨兵给他带走,他就自愿加入我们。”付铭邀功说道。 “是吗?早知道这么简单,就不闹这么大动静了。” “就是啊,齐晓云怎么回事?生怕塔里抓不到她是吧?”付铭躺在沙发里,大腿翘到二腿上,露出讥讽的笑。 “向导朋友。” 对讲机里的人在叫杜如浪,付铭就把对讲机往杜如浪耳边放了放。 “你觉得荣熠能赢齐晓云吗?她是a+。” 杜如浪手心里开始冒汗,这群叛逃者似乎认为演习场里只有他这一个向导,所以付铭就相信了他是他们要找的人,可是这个不知道几岁的小孩儿,要比付铭聪明一点。 他思索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荣熠可以成功释放精神体,我认为能。” “哦?为什么?” 杜如浪笑笑,今天上午拼了命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走那一圈,看起来没有白费。 “因为荣熠的精神系在不断成长,他的精神体还处于幼年期就可以连续打两个重刑犯,如果能成熟,打赢a+是可以的。” 作为一个向导,分析敌我是再基础不过的课了。 “不怕他激活感应环吗?” 杜如浪一怔,随即平缓说:“问题不大,如果他真的把精神体放出来,就证明我的实验成功了。” 说完他的心里开始咚咚打鼓,荣熠不能死,荣熠死了他的谎言就被拆穿了,没有下面的根基他根本无从下手。 那个小孩儿久久没有回话,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怀疑?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见对讲机里的童声说:“带着这个向导朋友一起去医院吧。” “去哪儿干啥?齐晓云die了?”比起去干架付铭还是喜欢软乎乎的沙发,还能玩着身旁这个美男子柔顺的头发。 “不知道,我想看看我们的新朋友和他的实验体究竟有多少本事,”声音顿了顿,传来些许水浪声,儿童又继续说,“我还需要齐晓云的尸体。” 连接中断了,付铭撇撇嘴,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侏儒要干什么,但是命令他必须服从。 他站起来:“走吧,向导朋友。”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对讲机又突然响起来,吓了付铭一跳,“已经有人告发你了,你最好快点走。” “告发我?谁啊?你吗?”付铭回头瞪着杜如浪。 杜如浪摊开空荡荡的双手,从付铭进来就一直把眼睛盯在他身上,连换衣服都没离开过,他哪有时间告发。 齐晓云捂住自己的腹部在楼梯上狂奔。 “操他妈的!”她恶狠狠地骂。 她的肠子流出来了,她竟然被一个带着感应环的哨兵咬到肚破肠流,更可怕的是那个人看到她流出来的肠子兴奋地好像发狂了一样,口水混着血一起淌。 她闻着自己的血肉味儿都觉得一阵恶心,荣熠却把她当做珍馐。 已经兽化成这样了,感应环为什么还没有反应?难道是因为精神体没有释放? 刚才她短暂地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她的角马形成的虚影附在她身上,她在想那一击一定可以把荣熠给打个对穿,可结果却不随她愿,荣熠像是被某种力量硬拉了起来,像只提线木偶,闪过那一击,接着就咬破了她的肚子,闻到了她的肠子。 她心里开始暗暗怀疑这个哨兵的级别,兽化的哨兵想要吃掉她,那就说明他是她的天敌,她的天敌并不多,却很致命,难不成他们要找的那个向导直接把一个流放哨兵改造成了s? 原来这就是老大不顾危险也要让他们混进演习场的原因,可真是开了眼了。 太平间里的乔纾好像死去了一般,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可是心脏却跳动得那么快。 十八岁毕业那年,他拒绝了塔里给他分配的工作,单方面解除了和赵名扬的搭档身份时,赵名扬问他为什么,那时候他说:“我不喜欢战斗。” 这一句话就堵死了赵名扬绞尽脑汁要把他调回塔里一切的路,哨兵失去斗志就像没有子弹的枪,向导失去斗志就像中了病毒的系统,枪没有子弹还可以当棍子耍,可是系统中了病毒就没有用了,因为会扩散,会作乱。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他是真的不喜欢战斗吗?在研究所里的日子一长,他才慢慢认为是真的不喜欢。 可是十五六岁在任务中获得的快感永远抹不掉,控制鲜活的□□远比那些冰冷的实验体更能让他满足。 荣熠现在处于下等游离,没有意识,他透过荣熠的双眼去分析齐晓云的战斗方式,调动荣熠去攻击躲避,他看到那片枯草在这短短几分钟已经蔓延得不见边际,唯有脚下这棵高山榕还郁郁葱葱。 一定是还没有吞噬到头,继续战斗,很快就要成功了。 “齐晓云,你怎么这么狼狈?” 齐晓云停下,抬头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付铭,她狠狠吐了一口血:“别对我冷嘲热讽的,滚回你的地方,这儿是我的。” “都被打得屁滚尿流了,还装什么啊?” 付铭踱步到齐晓云身后,一脚踢开扑上来的荣熠。 荣熠‘咣’的一声挂在了窗户框上,付铭探出头,对楼下的人喊道:“能让他听话一点吗?让我先把我的事儿办完再让他发疯。” 杜如浪吞了下口水,那个向导,在附近吧?他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点头。 “你有什么事儿?”齐晓云弓着身体重重喘息着问。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个侏儒说他要你的尸体。” “什么?”齐晓云瞪大了双眼,她摇着头,“不可能......小童可是我......” “是你捡回去的,”付铭打断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荣熠好像真的老实了,挂在窗户框上一动不动,乔纾在听着那两个叛逃者的对话。 怎么?内讧? 杜如浪看到荣熠的状态松了口气,下一秒他就警惕地看着四周,那个向导......他能找到吗? 好想找到他杀了他。 “那个......你怎么在这儿?你是谁啊?” 杜如浪转过头,一个男生抱着一把枪,瞄准了他的头。《 》 42、第 42 章 “小熊?” 熊炬微微一愣,这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会认识他?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他举着枪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张脸虽然看起来不太自然,很明显动过刀子,可是动得恰到好处,有股阴阳难辨的美感,他吞了下口水,“你是男的女的?” 杜如浪笑着转过身,把额头对着熊炬的枪:“是男的,我是经九的人,上次去打经六的时候见过你。” “杜海的人啊。”熊炬犹豫了一下把枪放下,他对这个人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你好像很早就昏迷了。” “啊?”熊炬有点尴尬,他明明没有问的。 杜如浪抬起手在他脸颊上点了一下:“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熊炬忙往后退了一步,他长这么大没跟几个美女在一米之内接触过,虽然这不是个美女,但是......他又打量面前的人几眼,胜似美女。 “那,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要看守这里啊。” 熊炬点点头就要走,和嘉冰出去撒尿就撒不见了,光头......光头那是个假的!还有他哥,现在挂在窗户框上跟个吊死鬼似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偷偷抱着他们带过来的一把枪,打算等到走投无路了跟那群叛逃者同归于尽来着。 “你手里那把枪是真家伙吧?”杜如浪突然在身后问他。 熊炬马上转身抬枪再次瞄准杜如浪的头:“你敢抢我就先崩了你。” “我不抢,”杜如浪依旧笑眯眯地说,“我记得你不是个战斗型哨兵吧?” “那又怎么样?爆你头还是可以的。” 杜如浪轻轻抓住枪杆:“有没有兴趣当一次狙击手?” 楼上的两个叛逃者起了不小的内讧,乔纾听明白了,男的接到命令要杀女的,发布命令的是演习场上的第三个叛逃者,还是这个女人捡回去的......侏儒? 不过是为什么呢?因为输了吗? 其实按照那个女的能力荣熠可能占不到上风,可错就错在这个女人非要释放精神体给自己做加成,正好碰上荣熠这个天敌。 有些未经塔方系统训练或者长时间没有向导干预又频繁战斗的哨兵一旦将兽性加入本体,会不自觉地遵从自然界的食物链,就像荣熠闻到齐晓云的内脏出现捕食行为,而齐晓云逃跑也是出于本能。 她如果不跑的话,可能那两分钟就能把荣熠给打成残废,也就不用死了。 乔纾就让荣熠在那里挂着,小心地在两个高级哨兵眼皮下对荣熠进行安抚,就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下说不定还有个硬骨头要啃。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变数,从发现光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塔方的人还有多久会到?赵名扬会来吗? 齐晓云啐了一口,她不相信付铭的话,小童是她捡回来的,她养了小童七年!他怎么可能会让这个野猪来杀她,一定是付铭公报私仇,恨她杀了他不知道哪一任的炮友。 “塔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没时间跟你浪费,先把他带走。”齐晓云指着依旧挂在那儿的荣熠。 付铭挠挠脸,满不在乎地说:“我的任务是找向导,和杀你,你自己任务完不成我可不帮你擦屁股。”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齐晓云太阳穴青筋暴起,一字一字地说,“我说塔里的人马上就会来了。” “没关系,杀你,和带他走,五分钟之内搞定。”付铭说完就向齐晓云袭来。 江午泡在水里,她已经快没有气了,可是那个小孩儿依旧坐在岸边,好像要欣赏她慢慢死去。 突然她听到有人跳下水的声音,那个小孩儿走到她身边,之后身体里的一根铁签被抽出去了,她感到一阵凉,一阵疼,然后第二根,第三根,最后一根。 她又从刺猬变成了水母,那小孩儿才拍拍手说:“好了,别装死了,再装就真死了。” 她缓缓从水里抬起头。 “妈呀,水鬼!” 小孩儿捂着嘴巴在搞怪,但是她知道这并不好笑。 “你要杀了我吗?”她用苍白的嘴唇问。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在我尝到你的血之后,我有了个新想法,”小孩儿说完淌着到他脖子的水,走回岸边跳上去坐下,用腿荡着水说,“给我讲讲,你为什么会被判为重刑犯?” 江午不知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能晚一些死吗? 她一点都不喜欢战斗,所以能多活一秒是一秒吧,她缓缓说道:“我不想当哨兵,谁也想不到七岁那个坎儿明明都已经过去了,十二岁竟然还会觉醒,我是被强行抓到塔里,强行按着训练,强行给我洗脑,强行送我去做任务,不做就得被送去研究所,泡在那个大罐子里当尸体。” 她攥紧了拳头,好像跑题了,不过那个小孩儿似乎听得很认真,她吸了口气继续说:“十八岁毕业那天,可以离开学校回家,第二天再去塔里报道,我想逃跑,但是被抓住了,我在车里把那两个押送我的哨兵毒死了,然后就变成重刑犯了。” 话音落下之后她竟然听到一声啜泣,她一抬头,那小孩儿在抹眼泪,她嘴角抽了抽,猫哭耗子? 小孩儿把硬挤出来的一滴眼泪擦掉,问江午:“你猜我几岁了?” 江午打量他几眼:“七八岁?” “可能吗?” “不可能,”谁的七八岁也不可能是这样,“你多大?为什么......只有这么高?” “已经十七了,我七岁就不长个啦,”小孩儿瘪瘪嘴,“我全家都是哨兵,全死了,整整齐齐,唯一一个普通人奶奶为了不让我被抓去塔里,就天天喂我吃药,让我长慢一点,她说如果我变成一个小矮人,塔里就不要我了,可是最后躲了三年也没有躲过,还是被抓走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这个?”江午指指自己的感应环。 “因为我没有去塔里呀,”小孩儿朝她泼了一把水,“我在路上被救了,我奶奶求到爸的学生,她把我救了,我就和她一起成为了叛逃者。” 江午有点动容,要不是已知这个小矮人17了,她都想去摸摸头了。 “我很同情你,渴望自由从来就不应该是罪,”他对江午伸出小小的手掌,“所以我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江午没有去握他的手。 “我可以帮你离开,不是减刑哦,是彻底离开塔中监狱。” 江午瞳孔猛地一震:“你想让我加入叛逃者?” 可是她的感应环是可以定位的,她进去就是个gps啊。 “想什么呢,”小孩儿抓了两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把手收回来,“你现在还没有资格,我给你的机会是去战斗。” 他指指江午的感应环:“毫无保留的战斗,如果你的表现能让我满意,我就会履行承诺,让你自由。” 江午蹙着眉头,她不知道这个小孩儿的话有几分可信。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把她们还给你吧。”小孩儿爬起来,啪啪往外走。 “谁?”江午忙跟过去。 “你的姐姐妹妹,本来想一起杀了的,但是现在是我的诚意,她们在小花园的花坛里躺着呢,”小孩儿冲她做了个鬼脸,“医院里正在战斗,你最好能在塔里的人赶到之前发挥点作用,不然你就得继续蹲号子了。” 医院的耳鼻喉科那整整一层楼已经快被砸烂了,齐晓云脱掉衣服缠住自己破了一个窟窿的肚子,继续和付铭拼命。 齐晓云刚才和荣熠打那一场已经受伤惨重,付铭对付她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力气,轻轻松松就能躲过攻击,他就刚刚进入状态兜里的对讲机又响了。 “嘛呢?正干活呢。”他不耐烦地拿出来。 “先停手吧,我送过去了一个重刑犯,你们两个一起,把她的精神系打开,还有那个荣熠的,一起打开。” “啊?打开不就废了吗?” “按我说的做。” “操,死侏儒,”他一把抓住齐晓云的拳头,“停战,不跟你打了,你家小童让咱们两个对付那个。” 他指指窗户框上的吊死鬼。 “还有一个......诶?那个红孩儿呢?算了,先干他吧。”付铭懒得找了。 【醒醒,你该战斗了。】 荣熠睁开眼,从窗户框上爬起来,抖掉衣服上的玻璃。他这时候才敢大口吸几口凉气,受抑制的重刑犯和叛逃者果然是不能比的,小黑告诉他,他是那个女人的天敌,所以他有可能会赢,可是那个男人呢? 他好像比那个女的还要强。 他的脚底现在可能已经被玻璃扎烂了,他没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一挑二,荣熠努力把背挺直,在脑海里对小黑说:“你来吧。” 付铭感觉到了荣熠的变化,一个人的眼神怎么会差异这么大?上一秒还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下一秒就把所有情绪一扫而空。 他没有上前,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在对面那个强壮的哨兵冲上来时抬腿在齐晓云背上踹了一脚,直直把她踹到荣熠身上。 “你......”齐晓云惊恐地回过头,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荣熠一拳锤到地上。 “不想死就好好和他打啊,把他打死你就不用死了,”付铭说完又忙摆摆手,“别别别,别打死,留口气儿,我们的向导朋友还有用。” 他并没有动手,在观察着荣熠的每一个动作,这个人的咬合力十分强大,只要被他的牙咬住必定是要掉一块肉,齐晓云还在试图释放精神体为自己加成,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 齐晓云觉醒很晚,进学校没两年,仗着自己天赋高,一年就到了a+,第二年就叛逃了,她没有掌握压制精神体本能的方法,却这么大胆在一个食肉动物眼前一而再再而三释放精神体,活该被咬死啊。 这个荣熠,战斗没有什么章法,时而有序时而混乱,感觉上甚至不像一个人。 他冷笑一声,是那位向导又发功了吗?明明说好当朋友的。 付铭走到窗边,想看看那个向导到底在做什么,谁知他刚走过去就感觉脚边有一根细细的丝线,月光下几乎完全看不见。 “什么东西?”他踢了一脚。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热气,一回头是朝他扑上来的荣熠,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一瞬之间,荣熠咬破了他的小臂肌肉。 “原来是狗东西。”他的眼神变得阴狠。 齐晓云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付铭朝她勾勾手:“既然这样那就来二对一吧,再跟你当一次战友。” “是二对二,傻吊。”齐晓云看着窗外说。 付铭看过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吊着一个女生,他又猛地觉得手臂一麻,刚刚被咬烂的小臂竟然变成了一圈黑紫。 “哦,原来说的是你啊。”他笑起来。《 》 43、第 43 章 “是我。”江午踩在窗沿上,弯腰钻进来。 她刚刚在外面看了半分钟,那个女的好像已经不太行了,男的身体完好,还没有和荣熠战斗过。 荣熠并没有对她的加入表示什么欢迎,他放弃了那个被咬得破败不堪的女人,这次竟然直接向男人发动攻击。 “你是把她让给我吗?”江午深吸一口气,把头发扎起来,“谢谢。” 齐晓云在付铭和荣熠战斗中还企图加入进去速战速决,小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那个大个子很显然不是付铭的对手,就是难缠了点,血条厚了点,付铭的耐心少了点,没过几招就开始满嘴喷粪。 付铭一拳锤在荣熠眼眶上,荣熠飞到天花板上撞碎了灯,和那些塑料壳一起掉下来,他的左眼看不到了。 瞎了吗?乔纾检查了一下,还没,应该是受创视网膜充血严重。 那个男人的级别应该比女人高,但是绝对达不到s+,有s的可能。 让荣熠打s,硬碰硬不行,那只鬣狗躲着不出来,荣熠的能力无法被全部激发,他也不能确定荣熠现在的等级。 他想到刚刚荣熠咬到男人的第一口,很显然是残留的江午的毒素,他让荣熠站起来,没有再次莽撞攻击,反而观察了两秒那个女人,她的身上似乎也有一些不明显的乌紫。 乔纾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很冒险,如果用注射的荣熠可能会死,那如果是单纯的把血喝进肚子呢? 齐晓云看到荣熠几秒钟的停顿,而付铭此时正关注自己那猪肘子上的几个牙印,是个好机会,她正要上前偷袭,突然感到脖子上的一丝凉意。 什么时候? 她脖子上竟然凭空出现一根线,她再往前一点那线似乎就要镶进她脖子里。 “你的对手是我。”站在身后的江午说。 “带着狗圈儿也敢这么嚣张?”齐晓云嗤笑一声。 “得了吧无脑女,她是用毒的,狗圈儿对她的抑制效果可没那么大。”付铭甩了甩胳膊。 他像一阵急躁的风,刮到荣熠面前抬手就要打断荣熠那在他胳膊上留下伤口的牙,他要把这个人的牙全都打掉,让他再也没办法张着嘴到处乱咬。 荣熠用仅剩下的一只眼躲开了这一拳,付铭的膝盖马上朝荣熠小腹顶去,待荣熠微微一俯身,他的左拳又朝着荣熠的牙砸去。 “我......操?”付铭大为震惊,这条狗竟然用牙接住了他的拳头。 这牙是他妈什么做的?金刚石吗? 荣熠的嘴角已经撕裂了,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付铭抵在自己腹部的膝盖,上下颚一同发力,尖锐的牙齿直直嵌入付铭的拳头。 妈的,咬到手骨了。 付铭想到齐晓云那掉了两根手指头残缺的手掌,不行,他的手是他身上最漂亮的地方,他不能接受。 他扬起头,重重向荣熠的头顶砸去。 那一瞬间荣熠全身的力都卸掉了,乔纾感到神经猛地一疼,毕竟是全能力的高级哨兵,如果他没有及时把质壁建立起来,刚刚那一下荣熠的精神系应该已经受创了。 “去死吧死狗!”付铭突然退后了两步,趁着荣熠倒下的瞬间伸出双手用力冲撞上去。 荣熠好像一个抛物线似的又一次飞了起来,砸进耳鼻喉科外的签到台里。 原来和嘉冰被塞在这儿了,乔纾仔细看了两眼,竟然还有气儿。 付铭那一下用了一半的力气,按照他的预计,荣熠现在内脏应该已经破裂了,加上刚刚的头槌,精神系会受到重创,但愿别毁了向导朋友的研究成果。 他抽空回头看一眼齐晓云死了没,那两个女生......嗯,玩得很花,那个刚刚吊在外面的阿飘漫天乱飞,在齐晓云身上缠满了线,齐晓云速度又很快,拽着阿飘像放风筝似的,虽然看起来齐晓云占上风,但是那个毒啊,身体越活跃毒的扩散就越快,阿飘正在竭尽全力给齐晓云注射毒素,估计要不了几分钟,齐晓云就得躺尸了。 “算了,再帮帮你吧,谁让你家小童一会儿一个想法。”他刚想抬腿,听到签到台呼呼啦啦的动静。 那个本该五脏俱裂的人竟然完好无损地站起来了,而且那个头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任何不适。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付铭都开始好奇了,那向导未免把人调教的太好了吧,他又转过身,面对着荣熠,“看来我得认真对你了。” 乔纾看着这枯黄的草原,一根绿色都没有了,可是头顶的树,依旧茂盛。 那只鬣狗呢?快出来啊,起码让他看看长到多大了也行。 那个男人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荣熠还能撑多久?到底要怎么做那东西才会出来? 付铭再次出手,这次他用了80%的力量,如果这家伙还能爬起来,那就不要让向导研究了,直接送去生化基地吧。 可是他那一拳下去,荣熠却连飞都没有飞,安安稳稳站在他对面,他的瞳孔颤抖了几下,突然大叫起来。 他的手......他的手被插进了一个匕首,全部的刀刃都没入了他的手背。 荣熠完全是出于本能,他相信那把匕首有一天一定能救他一命。 小黑刚刚把意识还给他了,他感受到了疼痛,却又没那么疼,小黑说会短暂控制他对痛的感知,让他趁着这个时间,去喝江午的血。 这次他甚至都已经没有疑问了,不知道是因为默契瞬间就能明白小黑的意思,还是在生死关头无条件服从小黑的一切命令。 他一刻没有在付铭面前停留,起身跑向江午,顺便一把把被束缚住的齐晓云抓了过去挡在身前。 “不用你帮我!”江午满脸血的冲他大喊。 “给我你的血。”荣熠站在她身后说。 “什么?”江午诧异地看向他。 “我要喝你的血。”荣熠的眼神很坚定,不是在给她开玩笑。 她顿了两秒,嘴里挤出她这几十天唯一一句脏话:“妈的。” 她在齐晓云身上就消耗了很多血,再喂给荣熠,恐怕在她逃离监狱之前就得变成个干尸。 江午松开手中的丝线,弯腰捡起一片玻璃划开自己的胳膊,送到荣熠嘴边,结果荣熠一口咬了上去,似乎对于那个口子的大小还不满足,又把牙扎进她的胳膊里。 “你们两个在玩儿什么鬼东西?”付铭走过来,一脚踢开还被缠着的齐晓云,“本来想着给你们留个全尸,现在我只打算给你们留一口气了。” 两人都看到付铭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棕色虚影,慢慢罩在他身上而后消失,那是一头强壮的野猪。 荣熠把江午的血咽进肚子,松开了嘴,他浑身都开发发麻,痛感越来越重了。 “这血没有进入你的血液里,你应该不会死,”江午冒着冷汗说,“但是你要尽快,我也不能保证有效期有多久。” “知道了。”荣熠擦擦嘴角。 江午没想到这几天她天天给荣熠投毒竟然还能让荣熠产生少量的抗体,看这个情况,即使没有刘思凡承受度那么高,但是不至于致命,如果她一直给荣熠喂血,说不定荣熠的嘴里就一直带着她的毒素。 只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说到底那也是毒素,而且她刚才为了对付那个女人,身体里毒素的浓度已经达到很高了。 释放了精神体的付铭给这一整层楼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荣熠本来迎上去打算对冲,没想到还没到面前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小黑并没有再次控制他,他在接触到付铭之前翻身跳到窗户外面,扒着窗户框又荡进来,后面的江午企图用手里的丝线缠住付铭,结果本来如钢丝般坚硬的丝线被付铭一把拽断了。 付铭被荣熠躲过之后并没有停止,直朝江午撞去,江午在她的线全部断裂之后没有机会躲过,被付铭撞出十几米远,砸到墙上呕出一大口血。 “别忘了我的任务还有你。”付铭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变得粗壮起来。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背后有响动,马上反手钳住荣熠的脸。 “我就知道,这儿还有一个。” 这个人的力道很大,荣熠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在咔咔作响。 为什么小黑又不见了? 他飞快抱住付铭的胳膊,双脚离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施加给那一只胳膊,付铭往下坠了一下,荣熠借机爬到付铭背上,没等他再次张口付铭已经反手要攻击他的胸口,他收起牙齿蹬着付铭的背跳到江午身边。 “你还行吗?”他转头问倒在血泊里的江午。 “还行。”江午嘶哑着嗓子爬起来,还能继续。 “他的手很有力量,你试试能不能缠住他的腿。”荣熠低声说。 “知道了。” 荣熠不知道小黑在想什么,短短几十秒里,他不停尝试攻击,然后被躲开,付铭反击,他再躲开,他知道只要他没有感受到无法忍受的疼痛,那小黑一定是还在他的精神系里帮他控制着身体,只是他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脑子可以和小黑沟通,问问他到底应该怎么击败这个野猪。 不知道什么等级,没有感应环抑制的野猪,一个不留神就能撞死他和江午两个人。 荣熠的攻击失败了很多次,只在付铭身上造成了浅浅的表皮伤,付铭很明显现在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他的牙。 【接受自己是鬣狗吗?】 小黑终于开始和他沟通了。 “接受啊。”他站起来。 【那就尝试叫它出来和你一起战斗。】 “这......可以吗?”他一愣。 【你是它的主人。】 “好。”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叫?小黑也没告诉他,付铭又来了,荣熠一边防守一边挨打一边思考,是要先起个名字?然后嘬嘬嘬? 他从来没有和自己的精神体打过交道,他的脸挨了一拳,把他揍出眼泪了,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释放了精神体......那他不会被注射吗? 可是小黑又让他相信他。 一瞬间的走神让他的肚子接下了付铭重重的一击,直接跪在了地上。 江午捂住伤口,那个人想干什么?他看到付铭将两手放在荣熠两鬓边,食指关节对着荣熠的太阳穴,他是打算直接攻击荣熠的脑部! 付铭实在太想这样一击下去了,这个难缠的死狗,他可能要对不起向导朋友了。 正当他要下手时看到手腕上缠着细细的丝线,把他的手腕勒出了血。 “怎么又是......”他话还没说完手腕上的丝线就断了。 齐晓云拖着半死的身体爬起来,对江午说:“你的对手是我。” 乔纾眼看着付铭举起的双手又落下去,刚刚那差点致命的一击也没能把精神体逼出来,是还没有成熟吗? 他眼里透出一丝不耐烦,又回到了荣熠的精神图景里面。 “不许躲!” 说话间一条白色巨蟒冲出去缠住了高山榕下的一条鬣狗,那条鬣狗的眼里和叫声中都透着恐惧,它越是挣扎,白蟒缠得就越紧。 他走过去,带着冷漠和厌恶,果然还没有成熟,明明已经接近成熟了,可就是无法成熟,就像这片被枯草吞噬的精神图景,屹立着一棵绿意盎然的高山榕。 刚才让荣熠去喝江午的血的时候他走出了精神图景,再回去他发现枯草有被踩断的痕迹,那只鬣狗趁他出去偷偷冒头了。 乔纾这时候才明白,只有他不在精神图景里,这只鬣狗才敢出现。 他刚刚给了他们那么多时间,依然无法完全成长,他不想再跟这东西捉迷藏了。 一定还有什么条件没有触发,是养分还不够吗? 付铭微微眯起眼,为什么刚刚他没有落下那一击,眼前这个哨兵抱着头这么痛苦,他是都练出隔山打牛了吗? “给我去死!” 付铭听到身后的齐晓云尖叫着,齐晓云的身体竟然已经溃烂了,伤口以惊人的速度腐化着,但此时她好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两手用力掐住江午的脖子,江午慢慢张大了嘴,伸出舌头。 这个齐晓云马上就要把江午掐死了。 “我说你......” “你去死吧!” 他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红孩儿,一双过于苍劲的手掌抓住齐晓云的一只胳膊活生生给拽断了,那只胳膊正好被扔到付铭怀里。 “又来了一个,”付铭扬起嘴角一笑,“本来你可以平安走出演习场的,现在看来你要跟他们一起变成残废了。” 杜丽丽那双圆眼阴冷地盯着他:“有没有人教过你战斗的时候不要那么多屁话?” “你在教训我?”他说完突然往前跌了一步。 他的后颈被咬住了。《 》 44、第 44 章 乔纾就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棵挺拔的高山榕。 一阵一阵燥热的风吹起又停下,榕树上每一片树叶牢固地仿佛树干扎进地下的根,他又低头看了看那片湿润的土地。 这里与这一片茫茫的枯草格格不入,它不应该存在于这里,只要有这棵树在,这就不是一片完整的精神图景。 白蟒盘在树干上,依旧缠着那条哀嚎的鬣狗,它只在那里可怜地嚎叫,丝毫不敢用它尖锐的牙齿去伤害嘴边的蟒蛇。 再吸取一点养分吧,马上就能长大了。 他再次看向那棵树,静静等待着精神体成熟。 付铭到底不像刘思凡那样好对付,荣熠没能咬穿他的颈椎,付铭反手抓着荣熠的后颈,要把他的牙齿拔出来,杜丽丽借机上前一手按住付铭左手,一手掐住付铭右手的手腕,逼迫付铭松开抓住荣熠后颈的手。 她的指甲已经陷入付铭的手腕里了,只要再稍稍挪动一点就能割到付铭的动脉。 付铭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他和杜丽丽对视着,突然抬腿一脚踹在杜丽丽的肚子上,接触攻击那一刹那杜丽丽就喷出一口血,她摔在江午身上,下一秒付铭就把荣熠拔了出来,朝那两个人砸过去。 地上扬起一片灰,付铭捂住自己的后颈,兴许是被啃烂了,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讲不算什么,可他隐约察觉到一丝眩晕,他看到地上躺着已经没有动静的齐晓云,虽然没有死,但身体从内脏到皮肤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腐烂。 看来他也中了江午的毒。 他把拳头握紧,胳膊上和脖子上的青筋瞬间暴起,杜丽丽和江午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付铭在几秒钟之内身体比之前庞大了一圈,他的肌肉好像突然长出来一样,粗壮的脖子显得头更小,竟然有些可笑。 “不能这样硬打了,”江午坐在地上,像个血娃娃,她拽拽杜丽丽的袖子,“我们现在三个打一个,还有赢的可能。” “有吗?”杜丽丽捂着自己绞痛的肚子。 这个男人应该不止a+,荣熠的伤肉眼可见的严重,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而她们两个,被感应环抑制着,加在一起也不过60%的战斗力,还无法释放精神体。 “有,”江午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毫无保留的战斗,她要赌一把,“趁着荣熠分走他的注意力,你配合我,把我的线尽量多的缠在他身上,荣熠你一定要在他身上制造大量的伤口,多小都行。” “知道了。”荣熠站起来,他看到自己腿上那一块血乎乎的白,不知道是他的病号服,还是他的骨头。 他依旧感受不到疼痛,付铭朝他奔来,杜丽丽和江午往旁边一跃躲过,只有荣熠被付铭抓住冲撞到走廊尽头。 本来付铭只是想把荣熠打个对穿的,结果荣熠牢牢抱住他的胳膊,他被强大的惯性一同带过去。 “你这胳膊真他妈碍事,”他扬起左手在荣熠左肩上重重锤下,“我就先卸了你两条胳膊,再把你腿打断。” 谁知他话音刚落,荣熠的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一个仰起把头重重撞在他鼻子上。 他的鼻梁骨断了,鼻血哗哗啦啦流进他嘴里。 他引以为傲的鼻子,付铭癫狂地一拳打碎窗户,手中握起一个碎玻璃片对着荣熠的脸扎下去:“老子要削掉你的脸!” 谁知道那尖锐的玻璃没有刺入荣熠的脸上,而是直直扎入了本就满是鲜血的口中,荣熠咬着那片玻璃让它从中断开,一眨眼间就将断裂的尖端刺进付铭的脖子。 付铭叫了一声,甩开荣熠的身体迅速拉开距离,还好他躲得及时,那玻璃没有刺穿他的动脉。 荣熠把玻璃吐掉,他已经没办法说话了,那玻璃扎进了他的舌头,残渣刮着他的口腔。 乔纾微微皱起眉头,荣熠那张脸,还是不要毁容的好,如果让他每天面对一张歪七扭八的脸他可能对荣熠的最后一点善良也会消失。 【你可以挑他优越的部位攻击,他可能会发狂。】 “毁他容是吗?”荣熠只能在脑子里说话。 【嗯。】 乔纾发现,荣熠不在意的东西,这个付铭倒很是在意。 江午趴在地上用力咳着,她对杜丽丽说:“付铭的伤口有我的毒素,但是量太小对他不够用,我要再给荣熠喂点血,这个时间你拖延一下,只要我的毒开始起作用,荣熠就有机会把他咬死。” “行吧。”杜丽丽站起来,此时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那个男人突然冒出那一身肌肉,拳打拳他们肯定没戏,铤而走险总比任人宰割强。 她手里攥着江午的线,那些线看起来那么脆弱,却每一根都锋利地要切割她的手掌,好在江午现在没有在线上投放毒素。 杜丽丽抓住房梁趁机给付铭来了一巴掌,此时的付铭把注意力都放在荣熠身上,他要疯了,这条死狗咬他弧度完美的耳朵,打他漆黑的眼睛,啃他蓬勃的肌肉,他都看到死狗的拳头缝里夹着他又长又翘的眼睫毛了! 他骂着荣熠八十辈祖宗,追着满地乱窜的荣熠打,对于杜丽丽像蚊子一样的骚扰不予理睬。 他突然被荣熠一个反身扑倒在地上,他又翻身抱着荣熠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攻势逆转。 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很好看,非常黑的瞳仁,比他瞳孔的颜色还要纯粹,他呵呵笑了两声:“抠下来回去泡酒喝。” 付铭伸出两根手指,正要往荣熠的眼球上戳,杜丽丽飞过来同样用两根手指插进付铭鼻孔里,薅着他断了的鼻子把他薅到一边。 荣熠爬起来大口喘着气,身上越来越疼了,他听到江午在叫他。 荣熠鼻翼煽动着嗅了嗅,好新鲜的血液味道,他竟然觉得有些渴,他的太阳穴狠狠跳了几下,突然不顾一切跑了过去,江午把胳膊又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子,递到他嘴边。 江午吸了一口冷气,荣熠这次吸食她的血有些过于饥渴了,她看到他的嘴唇一点点变紫,她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他会不会死,她的毒一定也会对荣熠的精神系产生攻击,兽化加上无法自主控制精神系,荣熠就是不死也很可能会产生游离。 短短半分钟的功夫杜丽丽被打得不成人形,付铭抓住她的头发,硬生生把她头发薅秃一大块。 “你妈的!”杜丽丽大喊。 江午被杜丽丽那一声咆哮吓得回过神,这家伙快把她的血喝干了,她用力把胳膊抽出来,荣熠的眼睛又失去了光泽。 荣熠的牙带还走了她伤口上的一块肉,江午呆呆地看着重新加入战斗的荣熠把那块肉在口中嚼了两下,吞进了肚子。 乔纾一直在观察着外面的战斗,荣熠好像比刚才更喜欢江午的血了,突然他听到身后一声嘶吼,这鬣狗竟然不再可怜地惨叫,它张大嘴巴,又黑又长的舌头在嘴边挂着,脖子高高扬起来,唯一一只没被缠住的爪子用力扒着白蟒的身体。 它看起来像是饿疯了。 这片草原上的狂风开始呼啸,他站在高高的草丛里,每一棵草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身上,那只鬣狗眼冒精光地盯着他,它们都在向他抱怨自己的饥饿。 他喉咙里发出两声渗人的笑,他好像知道最后的养分要从哪里来了。 一个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精神体,要让它服从,就只能遵循它的本性。 他又把荣熠的意识夺走了。 杜丽丽的头发又被薅掉了一把,她没有能力继续和付铭纠缠了,她倒在地上,张大嘴把空气中的灰尘大口大口吸进肺里。 付铭想下杀手,还好那只手在落下之前被荣熠抓住了。 杜丽丽拼命往后挪着身子,她要让自己离开这两个疯子,荣熠喝了几口血兽化的更厉害了,比刚才薅她头发的付铭还要疯,他撕咬着付铭的每一寸皮肤,付铭打他他也不躲,那一身突然冒出来的肌肉又被荣熠一口一口啃掉。 这样下去,会游离吧。 她看向江午,江午的腿有一条已经折了,她坐在地上手里抓住缠在付铭身上的丝线,那些线悄无声息地潜入付铭的伤口里,付铭释放的精神体把自己的身体加成之后也同时会把痛感减弱,现在被荣熠撕咬着的他感受不到那些线在往他身体里注射着浓到骇人的毒素。 付铭的动作变缓了,荣熠的动作变快了,杜丽丽一个回头发现付铭在躲的时候被荣熠咬住了头顶,直接掀掉一块头皮。 “漂亮啊,”杜丽丽看着付铭那和她一样秃了的头打鸡血似的又爬起来,“我再来帮帮你。” 一头野猪,躲得过一条难缠的鬣狗和一只凶猛的雕鸮吗? 如果一开始他不那么多屁话或许还可以,而现在除了他们,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还有一只水母在给他投毒。 荣熠本来就比付铭高很多,他现在四肢死死箍着付铭的身体,杜丽丽借机踩住付铭的肩膀骑在他头上,一把一把薅他头发。 付铭尖叫着,他要挣脱,再这样下去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没有了,他打在荣熠肚子上的每一拳都比上一拳狠,黑棕色野猪的虚影笼罩着他,每一次下拳,他都能听到荣熠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用力甩着自己的身体,那两个人却钉死在了他身上,他甚至无法把双臂从荣熠坚实臂膀的禁锢中抽出来。 为什么他的力气越来越弱了?他的精神体给他的加成呢? 他只能让自己往墙上横冲直撞,受到撞击的全都是挂在他身上的荣熠,可是他却越来越痛。 杜丽丽亲眼看到那个野猪的虚影消失了,荣熠咬下的每一口,都像那个地上的女人的伤口一样,从青色,变成紫色,再到黑色,速度比她拔头发还要快。 她惊喜地看向江午,他们好像快赢了。 可是那一眼让她愣住了,江午坐在那里垂着头,她手里还紧紧握着丝线,了无生气。 她的头顶,趴着一只几近透明的水母虚影,在月光下时隐时现。 “江午......”她有些慌乱,她是不是眼花了?她急忙叫道,“荣熠,江午她......” 她一低头,正好看到荣熠那几乎已经成了暗紫色的嘴唇贴在付铭的下颚,刹那间咬掉付铭的下巴。 付铭一声惨叫往地上倒去,杜丽丽马上从他肩上跳下来,跑到江午身边,她把手指往江午的鼻子下探了探,还有气息,可是那只水母虚影,是真的,不是她眼花。 她晃了一下她的胳膊,江午倒了下去,水母消失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线从她手心里掉了出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为这个相处没有几天表面上的朋友难过一下,就听到了奇怪的咀嚼声,她转过头,那双圆眼充满了惊恐。 付铭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而荣熠,他还在咬,脖子,肩膀,胸口,一块一块肉被咬下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吐掉,他在吃,他在大快朵颐。 他已经完全不像个人了。 杜丽丽想去阻止,可她没能站起来,她低头看看自己,伤口一直在源源不断流血,她撑不住了。 她倒下去,和江午躺在一起,他们这样算赢了吗? 正对面的住院部里,熊炬的手在发抖,身体在发抖,牙也在发抖,他的汗和眼泪混在一起流进他脖子里,他清清楚楚地看着荣熠在吃那个人的肉。 为什么会这样?他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想好了吗?”杜如浪站在他身后,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伏在他耳边说,“杀人不可怕,可是如果荣熠恢复了意识,知道自己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把他生吞了,他会变成什么样?精神会崩溃吧,没有经过训练的哨兵很难承受得住这样的刺激,你明白的。” 熊炬发出几声呜咽,他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你开枪,就能把他救下来了,那个人是你杀的,不是他,我们就这么给他说。” 熊炬闻到杜如浪头发上浓浓的香气,他明白,杜如浪说得他都明白,可是他现在抖得厉害,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不在抖的。 “我......我打不准。” “你可以,我会帮你的,你是一个优秀的侦查员,击毙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杜如浪把脸贴着他的耳朵,他的颤抖慢慢停止了,精神系里好像涌入一股暖流,原来这就是向导的安抚。 他的眼角又留下一滴泪,瞄准荣熠身下还在抽搐的那个人。 ‘砰’地一声,那颗头从天灵盖被贯穿了。 付铭的眼还睁着,一颗眼球只剩下一半,永远都闭不上了。 乔纾站在肆虐的风里,满是欣喜地看着那条已经成熟了的鬣狗,它呲着獠牙,对着乔纾流下口水,果然最后的养料就是那一口口喂给本性的血肉。 【它长大了。】 荣熠睁开双眼,看到脑海里那四个字,为什么这次感觉他失去自我的时间那么漫长,漫长到他好像看着一片绿色的旷野变成枯黄,仿佛度过了好几个季节。 它长大了,是吗,他的精神体终于长大了。 可是杜丽丽和江午,她们怎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们死了吗?这个残缺不堪的叛逃者也死了吗?他的嘴里那一团柔软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吐出了一块圆滚滚滑溜溜的东西,是眼球,还有一块连着睫毛的肉,是身下这个人类的肉。 他瞬间张大嘴趴在地上呕了出来,他拼命抠着自己喉咙,一股接一股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不够,胃里还有很多,他把自己的喉咙也给抠烂了,脸变得涨红,眼泪滴进酸臭的呕吐物里。 乔纾无心顾及趴在地上吐得一塌糊涂的荣熠,他转身走向那条鬣狗,这东西对他呲着牙齿却又一步步往那棵榕树后躲。 他叹了口气,只要这棵树还在,这只鬣狗就永远有躲避之地,他建造的精神图景里,不需要有这一棵碍事的杂质。 于是树下的白色巨蟒慢慢攀上了树干。《 》 45、第 45 章 医院突然安静下来,又突然间一声声惨叫划破了这份宁静。 杜丽丽躺在地上,眼前模糊的影子在痛苦地抱着头挣扎,她记得在经六园林的时候荣熠也痛到把头往墙上撞过,她在想这个人每战斗一次都会变成这样吗? 可是这次她还听到了哀求的声音,她听到荣熠在说:“你到底在做什么?求求你停下吧……” 他在求谁?她慢慢合上了眼,什么也听不到了。 荣熠的汗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满他整张脸,混着血又把地上的灰一起裹在脸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能让自己的痛苦减轻一点。 他感到脑子里的一切都在流失,那不止是生理性的痛,他要迷失在某个地方了,那里一片荒芜,只有他自己,从白天走到晚上,不知道何为尽头,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要变成一个行尸走肉了吗?在演习的最后一天,他要尸变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尸变会这么痛,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拔掉他最后一丝对自由的幻想,要把他困在那片荒芜里。 是谁啊? “你是谁啊......你出来......”他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嘶哑地对着眼前的尸体说。 乔纾静静地看着那只白色巨蟒变得如同那棵高山榕一样高大,用粗壮的身体盘着树干,将它从湿润的泥土里一点一点的剥离。 “原来你叫它自由啊。”他伸手接住簌簌掉下的落叶,一旦树根离开泥土,那些翠绿的叶子就凋零了。 荣熠的自由也凋零了。 “再忍一下。”他毫无感情地安慰道。 自由这种东西,荣熠作为一个实验体已经拥有够多了,要知道在研究所里的那些实验体们可是要终身泡在冰冷的实验舱中,靠着133根管子和一个呼吸罩度日。 “为什么?”荣熠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样是不是能让痛苦减轻一点? 乔纾摇摇头,不会减轻,还会更痛,不过这样也好,用窒息来分散一点注意力,至于为什么吗,只能说他是个天生的实验体吧。 就像食物链最底端的动物,天生就会被吃掉,荣熠是白板哨兵的事情如果在演习之前就曝光了,那前来抢夺的人肯定比他还要残忍许多。 乔纾还是认为,他已经够宽容了。 “他好像很痛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台上坐了一个小小的孩子,他晃着腿,就坐在江午旁边,看着几乎已经濒临游离的荣熠。 江午的手指动了动,不一会儿她睁开了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苍白的面庞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没有变傻,也没有死掉,她一把抓住后颈上的刺针。 刺针松脱了,她已经被注射了。 她欣喜地望着那个小孩儿:“你早就知道吗?” “对呀,”小孩儿天真地点点头,“我说过,我尝到你的血的时候有了个新想法,当你把毒素提升到最高的时候,或许可以吞噬掉注射剂呢。” 江午笑着笑着泪也掉了下来,小孩儿哀叹一声:“为什么我一过来就要看两个人在这儿抹眼泪。”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对江午伸出手:“现在你有资格了,你想加入我们吗?” “和你们一起叛逃?”江午还捂着自己已经作废的项圈。 “对,你现在只剩下加入我们,和死在这里,两条路哦。”小孩儿对她伸出两根手指。 “那我岂不是没有选择了。”江午淡淡地笑。 “欢迎你,我叫童生,以后你就跟我混啦。”小孩儿上前一步握住她柔软的手掌。 “可是感应环里有定位,我怎么出去?”江午问他。 童生走到她背后,握住她的感应环:“你出不去,你已经死在这儿了,马上就会变成一具焦尸。” 江午感觉到脖子猛地一疼,那个感应环被打开了。 “这玩意儿,只要注射完成,就没那么结实了。” 童生拿着感应环走到齐晓云身边,齐晓云已经停止了呼吸,她和付铭一样,还睁着眼睛,童生把她的眼睛合上,给她戴上那个感应环:“阿姐,好好上路吧。” 乔纾听着外面的对话,不过他没有兴趣去管一个重刑犯到底要不要叛逃,高山榕的树根已经拔起了一半,还剩下一半继续苟延残喘,那条鬣狗在树边打圈,想要攻击拔树的白蟒,却又不敢。 何必呢。 草原上的空气似乎有些稀薄,他对白蟒说,快一点,荣熠快要掐死自己了。 “哥!”住院部里站着的熊炬丢下枪就要往对面跑,明明已经打赢了,为什么荣熠还会那么痛苦。 杜如浪一把拉住他:“现在还不能去。” “为什么?”熊炬哭着喊。 “因为......他现在可能正在接受......实验。” 熊炬听不懂杜如浪在说什么,他甩开杜如浪的手,可仅仅跑出去了两步就失去了知觉。 杜如浪站在他身后,握着从地上捡起来的枪:“就说了不能去。” 他跨过熊炬的身体,走向对面,他是个聪明人,风往哪边刮,他往哪边走,相信他的那个叛逃者已经死了,至于又冒出来那个小孩儿,是个聪明人,他不一定骗得过。 那他现在要怎么办呢?如果荣熠没有被带走,那他就去跟他做同一条战线上的朋友,如果那个小孩儿要带荣熠走,那他就找到乔纾,或者别的什么人,直接杀掉,狸猫换太子嘛。 你现在应该已经很虚弱了吧。 他拿着手里的枪走到对面一开始碰到熊炬的地方,他相信如果是乔纾,看到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出现那副场景,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干预,那就一定不会离他太远。 楼上连着三层可能都有人,那楼下呢?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些哨兵可能不知道,他们向导最大的癖好就是躲在太平间,或者棺材里,这两个地儿他都藏过,很不幸,上次躲在棺材里是被乔纾抓到的。 “那你会不会在太平间呢?” 江午看着童生从兜里拿出一个火机。 “你要把这里烧了吗?” “很明显是的,刚刚你们打架的时候我可是忙着在这栋楼里扛了一堆煤气罐和汽油桶,累死我了,”他举着手中原本挂在墙上的红色锦旗,转头问江午,“你还有问题吗?” 江午艰难地站起来,把杜丽丽背在背上,对着荣熠扬扬下巴:“他怎么办?” “我会带他走的。” 江午点点头,背着杜丽丽强忍着腿上的疼痛从窗户跳出去跑了。 童生举着锦旗走到荣熠身边,对地上的人说:“别乱动了,不然我这么小的个子可扛不动你啊。” 可是荣熠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他抬起腿想在那颗头上踢一脚,谁知荣熠一跃而起,匍匐在地上突然冲他发出一声吼叫。 他愣了一下,那是精神体吗?一个棕黄色的虚影,带着褐色斑点。 “原来你是鬣狗啊。” “对啊。”乔纾眼尾带着笑意,那棵在白蟒环绕下的高山榕逐渐消散,鬣狗再也没有庇护所了,它只能去它该在的地方。 童生手里的锦旗迟迟没有点燃,他开心地看着那只鬣狗的虚影闪过一次又一次,最后完全笼罩住荣熠。 又是一个释放了精神体不会被感应环抓到的人,那位向导真的太伟大了。 对了,他们的向导朋友跑到哪里去了? 他左右看看,叹了口气:“但愿他还记得要和我做朋友。” 说完他又看到脚下同样没有瞑目的付铭,这次他懒得再去给他合眼了,他把手里的锦旗点燃扔下,身边的火苗迅速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他伸出手在荣熠眼前摆摆:“听得懂人话吗?我们要走了。” 杜如浪打着从熊炬身上搜来的手电,一间房一间房照着。 这家医院的太平间藏得还蛮深的,越是不好找的地方,能找到的东西就越珍贵。 他站在漆黑的走廊上,隐隐看到前面从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光,他笑了一下,果然从小就处于光明万丈的塔尖之上让他这位师哥没有掌握到藏匿的精髓,既然要躲哪还能开灯呢。 杜如浪悄声站在太平间的门前,他抬起枪,按下门把手。 里面空无一人。 他走进去站在那排泛着寒光的停尸柜前,用枪扫着每一个柜门:“让我猜猜你藏在哪个柜子里了。” 杜如浪走近,把耳朵贴在金属的柜门上,他听到了心跳,还有呼吸声。 他抿嘴笑笑,敲敲其中一个柜门:“你既然想当尸体,那就永远躺在里面吧。” 说罢他把枪口对准了那扇柜门。 就在他扣动扳机之前,突然感到脖子里传来一股凉意,有东西在他脖子上蠕动,他侧过脸,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他猛地一抖,这里怎么会有一条蛇? 什么时候爬到他身上的! 那条蛇绕住了他的脖子,短短几秒钟他就感到喘不上气了,不行,现在不是对付蛇的时候,他要先把那个向导杀掉,他又端正手里的枪,再要扣动扳机时却发现蛇尾缠在他食指上,他刚一用力,蛇尾把他的食指掰断了。 “唔......”杜如浪咬着牙痛苦地叫了一声。 他只是一个向导,没有哨兵那么耐得住疼痛。 缠在他脖子上的蛇身还在不断收紧,他张大嘴,眼睛不自觉地翻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这条蛇有人控制吗?它为什么不咬他,而要这么折磨他? 杜如浪跪在地上,手不管怎么抓也无法让蛇身松动一点,他的腿梆梆踢着柜子,‘咣咣’声越来越小,最后他没有力气挣扎了。 “乔纾......是你吗......” 乔纾躺在里面,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还微微心慌了一下,这个人是怎么猜到的?是熟人?可是这张脸也没见过。 本来不想杀的,现在不想杀也得杀了。 那条蛇又继续收紧它的身体。 突然门被踢开了。 “原来你藏到这儿了!”童生跑进来,推推地上昏迷的杜如浪,他摸摸杜如浪额头上的汗,“唉,你辛苦了。” 童生扛着杜如浪离开了太平间。 乔纾冷哼一声,自作自受吧。 童生把杜如浪丢在燃烧着大火的医院楼下:“我还得去救你的实验体,他都伤成那样了还不老实,我只能把他串成烤狗肉串了。” 荣熠躺在走廊上,他已经感受不到身旁的烈火了,感受不到被铁签扎满钉在地上的胳膊和腿,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好像已经开始进入死亡了。 童生又跳上来,他刚走近一步一颗子弹打在他腿边,童生马上躲进黑暗里,可是不论他躲到哪里,子弹像长眼睛似的跟他寸步不离。 “是塔里的人来了吗?”看来他带不走荣熠了。 子弹声被楼下煤气罐爆炸的声音掩盖了,童生逃出医院,扛起杜如浪赶往约定的地方和江午会和。 “朋友,我看到那个哨兵的精神体了,你的实验是成功的吧?”童生在逃亡的路上大笑,“我们有你就够了。” 灯碎了,门倒了,天花板掉下来了,荣熠知道,他终于要死了。 他是死在谁的手里了?他记不清了。 “你还好吗?” 他听到一个声音在问他,他睁开眼,用被血染红的瞳孔看着眼前红色的身影。 “施......路平......”《 》 46、第 46 章 荣熠的记忆停留在他在火光中看到了施路平的脸,他不明白为什么施路平会出现在那里,可是来不及想明白他就坠入了一片黑暗,那片黑暗把他包裹起来,持续了很久,久到他都开始怀疑施路平的脸是不是他的想象,可能他在临死前就渴望回到最初他和施路平一起在地下拳场讨生活的日子,虽然住不起什么豪华套房,当不了万众瞩目的哨兵,但最起码可以自由地游走在大街小巷,秋天看看夕阳冬天打打雪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那团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亮,像一个裂开的口子,时间一天天过去,口子越裂越大,直到有一天他朝那个裂口走了过去,口子里的光亮瞬间把包裹着他的黑暗吞噬殆尽,那一瞬间他甚至无意识地伸手去抓了抓流逝的黑暗,可是什么也抓不到。 他醒了。 荣熠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亮光,他环视着周围,他又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这里应该是一间卧室,他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床上的棉被很柔软,床边的窗户没有拉窗帘,透进来的阳光像是刻意在给他晒太阳一样。 不过他也不觉得热,屋里空调开得很足。 他动了动,身体软绵绵的,手上猛地一疼。 他的手还挂着吊瓶。 这里到底是哪里?他想叫人,但是一张嘴嗓子哑得厉害,一句完整的话都喊不出来。 他的床头放着一个正在吐雾的加湿器,他正打算抓着那个加湿器砸到地上制造点动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施路平站在门口看到荣熠举着胳膊要砸他99买来的大件,黑着脸进来:“刚醒你就要砸我家。” “这是你家?”荣熠声音嘶哑地问他。 他又左右看看,对于施路平把他带回家这件事还是很诧异,毕竟施路平这个人从来都不允许别人去他家,之前荣熠被骗得睡桥洞施路平都不许他过来借住一晚。 说是家里有个生病的妹妹要照顾,不方便让男人来。 荣熠费力地直起身子靠在床头,他身上已经不疼了,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施路平给他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又把他手上的针给拔了。 又是一疼,荣熠咧了一下嘴,然后看着沉默不语的施路平。 “看什么?” 荣熠挠挠头,话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施路平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你妹妹还好吗?” 施路平显然被荣熠噎了一下,把针头丢进垃圾桶:“送医院去了,不在家。” “哦,”荣熠点头,“难怪你把我带回来了。” 施路平站在床边,给他递过去一杯水,看他喝得一滴不剩之后才开口说:“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我?”荣熠仰起头,喝完水喉咙舒服很多,也不哑了,就忙问,“演习结束了吧?结果是什么?那个......名额谁拿走了?” “大哥,你是我亲大哥,”施路平满眼无奈,“你现在还有功夫操心名额。” “那我应该操心什么?”荣熠想想,“哦对,我昏迷前见到最后一个人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找到我的?” 施路平叹了口气,在飘窗上坐下,看着荣熠那种迷惑的脸酝酿良久,缓缓说道:“是我,你们在医院打叛逃哨兵的事儿全演习场都知道了,我就带人过去,本来想着演习结束我们正好会和,谁知道在医院里把你给捡尸了。” “不对啊。”荣熠听完喃喃道。 “怎么不对?” “全演习场都知道了,你们从经三出发都赶到了,为什么塔里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荣熠现在才捋清楚当时的情况,按照他们的计划是拖延时间,等到塔方来了就大功告成了,可是结果好像是死了很多人,也没等来塔方来人。 死了谁来着?江午,还有杜丽丽?他最后看到她们时两人好像都不动了。 “听说他们被人拦住了。”施路平说。 “啊?”荣熠吃惊地问,“被叛逃者?” “这我哪知道,”施路平耸耸肩,脸又黑下来,“别打岔,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这我哪知道。”荣熠摇头,他都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就记得他不自量力和叛逃者打了很久,身上没一块儿好肉了,他掀开被子看看自己,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那他昏迷的时间一定不短。 “你睡了37天,这37天里,塔方一直在通缉你。” 施路平的声音冷冷的,荣熠的脸呆呆的,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通缉我?为什么要通缉我?我怎么了?”他不可置信地三连问。 “我哪知道你怎么了,这要问你自己。” “我自己......”荣熠开始回想,“我和两个重刑犯一起,打败了两个叛逃者,他们好像都死了,是因为这个吗?”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施路平怀疑地问。 荣熠又仔细想了十分钟,从他进入演习场,到他发现了一个地下室,然后被一个哨兵挂在经十路,和嘉冰邀请他加入经十,然后他们一起打了雨夜碎尸狂,进攻经六开源大饭店,他和江午杜丽丽合作,一起套路了重刑犯。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违规啊。 施路平紧紧盯着荣熠的双眼,听着荣熠叙述在演习场的每一天,在荣熠眼里这些好像都很合理。 “荣熠,”施路平在床边坐下,扶着荣熠的肩膀问,“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啊。”荣熠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强,重刑犯都要和你合作,你甚至还杀死了叛逃者。” “我突然变强了......”说到这里荣熠似乎又陷入了疑惑。 对啊,他为什么变强了?他用手摸摸自己的感应环,没有激活过,那到底是为什么? 施路平看着荣熠苦苦思考的脸,荣熠的大脑很简单,是不是说谎一眼就能看透。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一个电话本,递到荣熠手边:“这些是你的吗?” 荣熠看到那个本子愣了一下,忙接过来,对了,他就是怕自己记不住,所以很多东西都写在里面。 他翻开本子,里面掉出来一个叠起来的纸和几张相片,他没管它们,仔细看着上面记录的文字。 和他记忆里似乎没有很大差距。 施路平把手指放在本子上,挑起几页翻过去,指着一个面露凶光的小黑人儿问:“这个是谁?他看起来对你做了很多事。” 荣熠细细地读着上面写的每一个字,过了半晌他抬起头,用那双迷茫的眼看着施路平:“我不记得了。” 施路平皱着眉,荣熠没有说谎,他拿起床上的照片给荣熠看:“这是谁?” “阿芬啊,这不还是你拿给我的吗?”荣熠把照片拿过去。 这些荣熠是记得的。 “那这个人呢?”施路平展开那幅画,“这是那个小黑人吗?” 荣熠怔怔地看了那副画像两秒,一直处于迷惑状态的脸突然露出笑容,他小心把那幅画拿在手里看着,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在园林里见到的一个人,尸变了。” 他再抬起眼,施路平的目光还像刀子似的无情,荣熠忙把嘴角的笑压回去。 “回忆这么多还是解释不了塔里为什么通缉你。” “嗯。”荣熠垂下眼,他也想不到什么理由了。 施路平把他藏了37天,他能一直就这么藏下去吗? “那你打算拿我怎么办?”他问施路平。 “本来想着把你交出去的,但是你的悬赏金额就五万,还没押着你去打两场拳挣得多,”施路平好像一下就放松了,半躺在床上,久违地笑起来,“如果现在把你交出去,我说不定也会被联合会抓走,太不值了。” “对,”荣熠有些愧疚,“你还有妹妹要照顾。” 施路平没有搭理荣熠的话,站起来出去了,荣熠独自坐在床上看着他的电话本,他还有很多疑问,刚刚他问的问题施路平都没有回答他,还有和嘉冰和熊炬他们怎么样了,也平安出来了吗? 还有这个小黑人,他到底是谁?他在演习场里的记忆很连贯,好像没有任何这个小黑人存在的痕迹,那他又为什么写了那么多关于这个人存在的证据。 他扶住额头,脑袋很沉,像灌了铅一样,眼前小黑人凶恶的脸愈发狰狞了,他忙把本子合上。 他下床走到窗边,外面微微有些起风,这个季节应该是不冷不热的好天气,可是他却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出去了。 荣熠看着窗户外面的飞鸟,他得想办法找到塔里通缉他的原因,还有联系上和嘉冰他们。 门又被打开了,施路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荣熠的肚子开始疯狂惨叫。 “你是狗吗?能不能有点吃相?”施路平嫌弃地说。 荣熠顿了一下,把嘴里的面咬断,提起狗他突然闪过一丝熟悉感,又转瞬即逝了。 “我问你啊,”施路平靠近他小声说,“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精神体?”荣熠不解,他没精神体这件事施路平再了解不过了。 “因为你变强了啊,你们哨兵不就是靠这玩意儿变强的吗?你回忆起来说不定我们能找到你被通缉的原因。” “可是我真的没有。”荣熠说完吞了下口水,碗里的面也不香了。 他到底都遗忘了些什么?《 》 47、第 47 章 荣熠醒来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他还一直待在施路平家里,他有拜托施路平去帮他查一下和嘉冰还有熊炬的下落,实在不行找到杜海也可以,但是每次施路平回来都是一无所获。 “你的消息网不是挺发达的吗?”荣熠盘着腿窝在沙发上说。 “我接触不到塔,你就给个名字,那哪是一时半会儿就找到的事儿,”施路平把手里买来的菜丢到荣熠怀里,“去做饭。” 荣熠拎起菜走到厨房,厨房旁还有一间卧室,那是一直锁着的房间,施路平说是他妹妹的屋子。 施路平咬着黄瓜靠在厨房门口问荣熠:“你找他们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那几个人拿到名额已经回学校了,既然已经出了演习场,分道扬镳再正常不过了吧?” “话是这么说,”荣熠一刀下去把大棒骨从中砍断,他看看那个锋利的刀刃说道,“但是我想问问他们关于我在演习场到底都做了什么,才导致我被塔里通缉,如果不搞清楚,难道我要一辈子躲在你家吗?” 屋子里静下来,只有施路平嘎嘣嘎嘣嚼黄瓜的声音,半分钟过去,他把剩下那一截尾巴丢进垃圾桶,对荣熠说:“唉,那我再想办法帮你问问,你确实也不能一直躲在我家,我妹妹就要回来了,你得在她回来之前离开。” 荣熠点了点头,他不能奢望施路平再收留他太久,这次因为他,他们一整个队在演习场里的演戏费都没有拿到手,这几天施路平给他讲了在他昏迷的37天里发生的事。 其实还在演习场里的时候就有塔里的人在找他,那时候他们以为荣熠一起被烧死在了医院,施路平才得以趁乱带荣熠逃出演习场,演习结束后的几天,塔中检验火灾里的尸体发现没有荣熠,就发布了通缉令,施路平带人忙把荣熠从医院转回家,为了躲避塔里的搜查,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去登记存活,每个人只拿到了一千块的参与基金。 一个月的演习,最后只到手一千块钱,加起来都不够给荣熠治病的。 “到时候我会再给你找一个地方住,”施路平抱着胳膊说,“我选了几个地方,既要你熟悉,又要方便你能赚到钱,毕竟你还需要生活。” “对。” “地下拳馆附近怎么样?” 荣熠想到那条白天像坟场晚上像窑子的街,联排的破旧老楼的地下室里有各种各样的地下营业,有人赌博,有人打拳,有人做皮肉生意,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我想了想,你还是在那儿最安全,即使你知道塔里通缉你的理由又能怎么样呢?反抗吗?”施路平伸手摸了一下荣熠的感应环,“你比我清楚,塔里看你们这些流放哨兵就像没用的野狗,我当初就是怕他们把你抓去研究所,所以才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把你藏起来的。” 荣熠攥着刀柄,他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是两个字——‘原因’,他需要一个原因。 那条街附近确实是他这种人的好去处,他本身也是在地下拳馆里赚钱的,那里除了他还有不少通缉犯,没人会为了五万块钱就告发他。 “我这两天就搬过去,”荣熠说完想了想,看向施路平,“我记得之前拳馆不是也有几个人参加演习了吗?要不去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两天后,施路平回来,给了他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施路平在联排楼上给他找了一个单间,正对着拳馆,荣熠没有什么行李,就拿了两件衣服,他站在屋里的窗户前,这窗户是绿色的,他要打开才能看得清对面。 除了这间房子施路平还给他带来了个消息,拳馆的一个常客,在演习的时候加入了杜海的团队,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什么时候来?”荣熠问道。 施路平抬起手腕看看表:“应该快了,我们下去吧。” 他关上基本锁不牢的门,和施路平一起从脏兮兮的楼梯上下去,拐进街头的一家粉店,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吹着摇扇嗦牛肉粉。 他们两个在他对面坐下,这个男人放下筷子,露出两颗大门牙冲着他们嘿嘿一笑。 “曹哥,你说你要见到荣熠才肯说,现在人来了,说吧,你都知道什么。”施路平对面前的男人说。 “别急别急,叫我曹建林就行,你们才是我的哥。”曹建林从兜里掏出两张名牌递过去,又拿一根牙签捅捅牙缝。 荣熠翻翻这张名片,背面空白,正面就七个字——‘走马十巷,曹建林’,他把名片扣在桌上,看向曹建林发黄的双眼。 “不知道这位小兄弟还记不记得我。”曹建林也看着荣熠。 良久,荣熠点点头,他记得,是杜海的人,上次他回园林去找漂亮丧尸,跟着杜海一起过来的就有他,还在背后笑他来着,虽然瘦弱,但确实是个流放哨兵,脖子里的感应环也说明一切。 “杜海失去联系了。” “什么?他死了?”荣熠有些吃惊,他们在战斗的时候杜海早就跑了,难不成是死在了火里? “应该没有,”曹建林摇摇头,“如果真的死了我会有消息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曹建林便没有再继续开口,施路平又招呼老板给曹建林上了一份牛肉粉,问道:“还有什么要说?要什么条件?” 曹建林又笑起来:“和施老哥这种聪明人做生意就是痛快。” 说罢他的眼睛又和荣熠对上了,荣熠喉结滚动了一下,问他说:“你不会是要告发我吧?” “那怎么可能,我要告发你走不出这个门就会被你打死啦,”曹建林忙摆手,然后接过老板递上来热腾腾的牛肉粉,把上面的肉全吃完,吧唧着油亮亮的嘴对着荣熠的脸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联系到杜海的家人,他们家世代都有塔里的人物,你想知道的说不定他们可以给你解答。” 荣熠的眼睛亮了,如果这样那真是太好不过了,除了杜海和杜丽丽,他对那个隐藏起来的向导也颇有兴趣。 向导。 想到这两个字荣熠不禁皱起眉头,这两个字一直像一团麻一样被缠在他脑子里,他剥又剥不开,唯一的关系就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小黑人,以及杜海的向导。 杜海私藏的向导企图进入他的精神系,但是没有成功,然后他才和江午一起计划套路这个人的,对,记忆就是这样。 “那你要我做什么?”他问曹建林。 曹建林叹了口气:“说实话这次的演习我也没有拿到钱,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赚一笔钱。”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施路平笑了一声:“二十万?你也真敢想。” “没有什么不敢想的,”曹建林没有理会施路平的嘲笑,依旧盯着荣熠的脸,“如果你和我一样,见过这位小兄弟和叛逃者的战斗,你就会知道他远不止二十万。” 荣熠攥起拳,之前他要赢五场以上才能得到二十万,赢五场也就意味着他至少也要打七八场,这么打下来要个把月,太久了。 “你现在不需要打那么多,我有办法让你一场就拿二十万,但是我的条件是,你们要找自己人陪我下注,除去你们的本金,剩下全部所得都归我,当然,”曹建林笑着收回手指头,“你一定要赢。” 施路平没再说话,等着荣熠的反应,荣熠想了十几秒,点点头:“可以,和谁打,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正北场,和一个哨兵。” 曹建林说完,留下满满一碗没有肉的粉就走了,剩下施路平和荣熠在粉店里坐着。 “你在想什么?”施路平把那碗吃剩下的粉推开,叫老板上两碗新的。 “他说一个哨兵,”荣熠侧过头看着他,“他没有说流放哨兵。” 施路平愣了一下:“你觉得是叛逃者?” “我不知道。” “那你打吗?” “打。”荣熠说得很肯定,他要得到更多消息,也要赚钱,所以他必须打。 荣熠的房间现在就是个空屋,里面只有一张一米二的木板床,还有一个没有柜门的柜子,施路平给他买了一套被褥,他晚上坐在床边,透过绿色玻璃看着对面挂着一盏白炽灯泡的地下拳场。 这盏白炽灯泡好像演习场里那栋老破小,他住的房间里的灯泡。 他又穿上衣服,戴上连帽衫的帽子,又带了一个口罩。 白炽灯泡是这地下两层楼梯的唯一光源,荣熠走过去,仰头看着铁栅栏上蓝色油漆写在白色木板上已经起了皮的字——‘天马流星拳馆’。 他敲敲门,里面有人问:“名字。” “荣熠。” 门马上被打开了,看门的人是个没有门牙精神小伙儿,大家都叫他豁子,他看到荣熠就谄媚地笑:“荣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豁子。” 荣熠走进去,拳馆里的热闹和外面的幽暗仿佛不是一个世界,这里弥漫着汗水味儿,烟味儿,让人很窒息,却让人很熟悉。 天马流星拳馆一共十二个拳击台,像个巨大的时钟,每个拳击台对应一个时刻,荣熠站在门边,看着那个巨大的圆,不知道为什么,恍惚感觉好像围成圆的演习场。 正北场,就是十二时,他走过去,这个拳击台上没有比赛,只有几个人正在做检查。 “今天这个场没有比赛,你可以去其他场下注。”一个和他一样带着帽子穿着拳馆制服的人站在他身边说。 “为什么?以往这个场最热闹。”荣熠看向他。 那人左右看看,凑到荣熠耳边低声说:“听说明天有两个叛逃哨兵要在这里打比赛,悄悄给你透个底,你可以跟我一起压红方,赔率很高的。” 荣熠不关心什么赔率,他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叛逃哨兵?” “对,两个呢,”那人说完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间,“嘘,保密。” 那人走了,荣熠一个人站在原地,头皮一阵麻,他现在,竟然也已经被归为叛逃了吗?《 》 48、第 48 章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施路平过来推开那一晃就掉渣的门,看荣熠挂着俩大黑眼圈生无可恋地坐着晒绿色太阳,他按着人灌了四包感冒冲剂才勉强让荣熠睡了一上午。 施路平找来二十二个人和曹建林一起下注压荣熠,除此之外还有六个人也押了他,一场比赛只有二十八个支持者,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凄惨的一场。 “也不能怪别人都不押你,你知道那老小子找来的是谁吗?”施路平揽住荣熠的肩膀。 “谁?” 施路平凑到荣熠耳边说:“虎头。” “虎头?那不是个普通人吗?” 荣熠有些诧异,他听说过这号人物,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因为这人每次打比赛都会带一个虎头面具,打一场换一个地方,居无定所,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唯一可识别标识就是那人胸上有一块两个巴掌大的伤疤,那块疤像个蜘蛛网一样罩整个左边胸膛。 说是普通人是因为这个虎头没有感应环,也从来没有释放过精神体,荣熠还记得大概三年前东城的地下拳馆里的一场比赛,是虎头和一位正儿八经的叛逃者的比赛,那个叛逃者的精神体是一匹灰狼,虎头在奄奄一息之际打死了灰狼,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精神体的加成。 那之后虎头是哨兵的传闻不告而破,况且虎头也一直坚称自己是普通人。 “普通人又怎么了,虎头可是不败神话。”施路平甚至有些倒戈。 荣熠推开幸灾乐祸的施路平,回想了一下,曹建林明明说是一个哨兵,昨天拳馆的人也说是个叛逃哨兵,怎么今天就又变成了个普通人? “嗐,可能那个老小子只是想再看一遍你的神勇,能找到的强者只剩下虎头一个人了,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施路平推开窗子,看着楼下已经开始热闹的街道,平淡地说道,“现在不要想那么多,认真迎战就好了,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你要学会打开自己。” 荣熠琢磨着施路平这模棱两可的话,没琢磨明白,施路平的手机响了,曹建林叫他们去拳馆准备比赛。 今天晚上地下场子里的人几乎都集中在了天马流星拳馆,玩儿拳的不玩儿拳的都来凑个热闹,拳馆里除了正北场其他场的比赛竟然都暂停了,乌乌泱泱的人包围整个拳击台。 “虎头多久没有打比赛了?” “大半年了吧。” “一年都有了。” “听说这次跟他打的是从演习场里出来的人,也打死过叛逃者。” “那你们押谁?” “当然押虎头啊!” “可是那人是个哨兵,有感应环的。” “你也说了是个带环的,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虎头可是咱们普通人之光!” 荣熠走在拥挤的人群里,一路上听着他们聊天,这场子里无一例外都是冲着虎头来的,他的支持者四散在各处,二十二个沉默不语的托,加上一个一点不慌的曹建林,哦,还有一个。 “我可是把我全部身家都押你身上了。”昨天见到的那个人把红色拳套递给他。 荣熠默默接过来,这个赌狗今天晚上会不会破产就看他有多大本事了。 场下卖啤酒的小孩儿跑过来问他要不要买一杯啤酒,一看荣熠手里的红色拳套,阴阳怪气地嗷了一声,呲着牙说:“你要死得慢一点,起码对得起我们二百的票钱啊!” 周围的人哄笑着,抢着要买小孩儿的啤酒提前庆祝,其实下注比差如此之大的比赛他们基本也赚不到什么钱,顶多回本,他们只是来看虎头重回赛场的。 荣熠没有做声,他看着那个空旷的拳击台,脑子里回想着在演习场里那几次战斗。 他在比较那几个人和虎头的实力,究竟谁更强一点。 地下拳场的比赛明面上要遵守拳击赛的规则,可是真正违规时裁判并不会判罚,甚至还有违规加点,当有大客户出现,违规越多,比赛越精彩,客户下注越大,作为拳击手能得到的奖励就越多。 虎头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违规,又能脏到什么程度? 他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施路平问他。 荣熠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把衣服脱掉,只留下一个红色的拳击短裤,他身上的疤痕已经淡去很多,还有几道过于深的伤疤,看起来每一道都像是致命伤,除此之外他胸口上还有五个印子,和虎头的蛛网一样的疤痕不同,他那五个印子不仅丝毫不狰狞,甚至还向外扩散出了指甲盖大小弧度圆润的暗红,像朵花似的,显得没有丝毫震慑力。 “他身材还挺好的,早知道押二十块钱友情支持一下了。” “二十买瓶酒不好吗?” 荣熠听到台下那群喝着啤酒的人依旧在拿他取乐,他不予理睬,准备就绪,现在就等那位虎头上场。 突然场馆里的扬声器响起激昂的音乐,台下众人开始欢呼,正北拳击台后面绸缎的门帘被拉开,一个带着蓝色拳套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在欢呼声中一步一步走上拳击台。 他站在荣熠对面,依旧是带着那显眼的黄色虎头,以及露出褐色蛛网状的疤痕。 “是虎头!”众人大喊。 “欢迎我们的老朋友,虎头,重回赛场!今晚的对战者是同样杀死过叛逃哨兵的哨兵,虎头,你有信心赢他吗!”主持人的饱满的情绪几乎要冲破扬声器。 在场的观众没有一个人持否定回答,他们都信心高涨地替虎头喊着:“能!” 然而台上的两位对战者无一人发声,荣熠静静地看着那个面具下的双眼,这个虎头面具并不大,不影响攻击,但却影响在比赛时对表情的判断。 荣熠在开始之前闭了一下气,场下太过于嘈乱,他要把听力集中在台上,以便更好预判虎头的攻击,他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抬起双拳,背部微弓,一手在颚下,一手在脸前,虎头同他一样,抬起蓝色的拳套。 裁判站在正中高高举起手,手势落下,计时器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回合两人都没有贸然进攻,还在彼此试探,虎头上前一记右直拳,荣熠感到脸边一阵风,这一拳只是打一个招呼,出拳并不狠,他轻松躲过,虎头马上撤回。 荣熠发现虎头身高体型都和他相仿,但是步伐比他迅速,而他的优势在臂展比虎头强,如此说来虎头应该会采取近战连击,之后再迅速躲避。 裁判提醒荣熠进攻,荣熠上前以直拳先出,虎头躲闪之后又是左手一记摆拳,虎头抬手挡住,随后便用高速连击打向荣熠。 两人这一回合十分保守,没有任何人受创,荣熠从虎头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是能明显感觉到虎头在第一回合并没有认真打,他每一拳几乎都能正中荣熠下怀,然后被躲掉,反倒是荣熠的拳头在他下巴上擦了一下。 场下的人直喊无趣,一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第二回合开始,虎头没有再试探,也没有继续手下留情,他快步上前,照样采取连击打法,荣熠惯用右手,虎头就着重攻击他左半边。 虎头的移动速度极快,技术也相当全面,荣熠在躲避中浪费太多精力,虎头借此几乎紧咬不放,出拳比第一回合重了许多。 荣熠毫无还手的机会,这一回合完全在躲避中结束,他的嘴角破了,虎头的眼睛依旧平淡,场下为他发出的欢呼他也一概没有理会。 “怎么回事?”施路平递上一瓶水,“虎头再强你也不能这样被他按着打吧?” 荣熠漱了漱口,摇摇头,刚刚他和虎头贴的很近,他在找虎头是哨兵的痕迹,虎头的力量与速度远超普通人太多,可是又没有属于哨兵的味道。 “加油加油!”施路平拍拍他的背。 第三回合荣熠不再一味躲避,他在虎头向后退时一记直拳直击虎头门面,虎头向后跌了两步,场下一片哗然,荣熠并没有就此收手,顺势上前继续右拳直击虎头的下巴。 这一拳出手极重,虎头似乎晕了一下,等荣熠再看向虎头时面具下那双眼竟然弯起了弧度。 接下来直到第六场,两人的速度,攻防,开合,不分高下,荣熠的眼角鼻子都挂上了伤,虎头虽然带着面具,却看得到下巴上和汗混在一起被汗水稀释过的血液。 中场休息时施路平亢奋地给荣熠按着肩膀上的肌肉,滔滔不绝给他分析场上局势还有虎头的出拳特点。 现在他们两个的分数咬得很死,虎头略微领先,第五个回合荣熠又用一套组合拳拿下两分,两人分数持平。 至此,场下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六回合荣熠和虎头各得两分,中场休息时突然又一个人大喊:“太没劲了,打点好看的!” 随即场下人声鼎沸,几乎全部人都在附和。 荣熠含着嘴里的冰块,那些人说得倒也没错,这里毕竟是地下拳馆,六个回合结束,他和虎头甚至连一个犯规都没有,裁判无聊到想下去嗑把瓜子。 这个虎头打比赛真的这么干净吗? 荣熠打拳并不是一个很脏的人,他一般会先等对手犯规,之后他再以牙还牙,现在虎头不出手,他也不想上去先犯贱。 六个回合,体力消耗不大,起码比起在演习场轻松得多,荣熠甚至觉得这么下去打赢虎头不是梦。 施路平拍拍他的脸,让他把冰块吐掉,荣熠直接嚼碎咽下去了,中场休息还剩下三十秒,虎头一直背对着他们,荣熠又喝了口水,站起来打算继续迎战,施路平突然揽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去,在他耳边说:“不要轻敌,他是在给你送分。” “什么?”《 》 49、第 49 章 休息结束,裁判示意他们准备进行第七回合,荣熠走上去,想着施路平的话,他又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分数,一开始虎头大比分领先,然后荣熠追上去,之后虎头每次领先之后荣熠都能追上,这是在给他送分吗? 他微微眯起眼,这个虎头把他当什么? 虎头看到荣熠这副表情,笑了一声,他在裁判手势落下时抓住了裁判的手腕,所有人都在好奇虎头要做什么。 只见虎头把裁判请到一旁,对着场下的观众说:“各位,我和这位哨兵打到现在如此焦灼,这在我的比赛生涯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我想采取另一种方式尽快结束这场比赛。” “那不行啊,你结束那么快,我们看不过瘾!”场下有人说。 虎头压压手,让他们安静:“绝对让大家看过瘾,因为今天在这个台上,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去。” 荣熠眼睛瞪大了,他就是来打个拳捞个钱,怎么还让他玩儿命啊? 他看向施路平,施路平也满脸惊讶地摇摇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场下听到虎头要以命相搏,整个拳馆像爆炸似的沸腾起来,扬声器里主持人在尖叫,没有人在意荣熠愿不愿意和虎头玩儿命,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用狂欢迎接一场死亡。 “我为什么要接受?”荣熠问眼前正在脱掉拳击手套的虎头。 “这是我向你发起的挑战,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缠着你一直打,今天不是你把我打死,就是你被我打死,”虎头把手套丢到台下,“我刚刚给了你六个回合热身,可以开始了吗?” 荣熠把拳套摘掉,他就知道,二十万没那么好挣。 从现在开始,没有裁判,没有规则,没有中场休息,停下的时刻就是一个人死去的时刻。 荣熠活动了一下手腕,他也想见识一下虎头究竟有多大本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哨兵,如果是,他是怎么能把自己的气息隐藏的那么好的。 场地依旧是这六见方的拳击台,卸掉手套之后荣熠感觉双手被释放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确实让他浑身痒痒,他主动发起攻击,虎头并没有躲,反而迎面接他一拳,那一拳被虎头一掌握住,接下来虎头一拳锤向他胸口,荣熠抬臂去挡,才发现虎头出拳力度和刚刚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他用手臂接下那一拳胸口还是受到了冲击,没等他站稳虎头便一个鞭腿踢在他大腿上,荣熠向一旁扑去,在他倒地之前胳膊又被虎头一把抓住,硬把他拽起来,一脚把他踹到对面绳圈上。 荣熠捂住胸口咳了几声,这一连串的攻击仅仅只用了几秒,场下的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越来越肯定虎头的身份,这一定不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为什么要和他搏命?是为了给死在演习场里的同伴报仇? 荣熠站起来,虎头的这个实力,他要逃是逃不掉了。 “荣熠,打开自己。”场下的施路平又一次对他说。 打开,他要如何打开? 没等他继续思考虎头从拳场另一边向他奔来,他几乎遇见得到那一拳砸下来他的面部会马上骨折,他在那一拳要接近他的脸时蹲下侧身滑过,缠住虎头的腿把人绊倒在地,之后一个肘击直击虎头后颈。 虎头后颈的肌肉十分坚韧,荣熠想到付铭,在精神体加成之后的付铭身上的肌肉也像个肉盾一样,他当初是靠牙一口一口咬出的伤口。 交手之间荣熠不停在找虎头的破绽,如果真的迫不得已,那他一定上嘴。 可是当他再一次被打到施路平身边时他又发现了让人惊叹的真相,虎头对肌肉的控制程度远远超越了释放精神体的付铭,他的肌肉强度甚至可以随着荣熠的攻击力度调整,那些肌肉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受到攻击的一瞬间防御就能建成。 而从刚才到现在,别说精神体加成了,荣熠连影子都没看到。 “荣熠,太被动了,你现在只是在以普通人的方式战斗,把你作为哨兵的优势发挥出来。”施路平跑过来说。 荣熠身上淌着汗,点点头,施路平说得对,如果他确定虎头是哨兵,那他这么继续打下去只是送死,他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尖锐的犬牙,无所谓这里的人怎么看他了,搏命这种事只能竭尽全力才对得起这条命。 他又冲上去,拳击台上的两人像两道闪电一般互相厮杀着,台下的人从连连叫好到都屏住呼吸,现在他们谁也不敢说谁胜谁负。 荣熠在攻击与防守之间一遍一遍想着自己在演习场对抗那些重刑犯和叛逃者时候的场景,可是为什么本以为连贯的记忆到用时那么少? 虎头的防守几乎无懈可击,荣熠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当诱饵,一口咬在虎头的三角肌上,牙齿扎进肌肉的一瞬间荣熠再次感受到虎头的强大,那肌肉就如同他所想的一样,自动形成了一个坚实的肉盾。 他虽然把虎头咬出了血,但却并不能像之前那样紧紧咬死,他被虎头反身拦腰抱住,抬起膝盖顶在他腹部,那一击之后虎头甚至将他举了起来,再次抬起膝盖企图给他致命一击,荣熠看到虎头身上每一块肌肉的跳动,如此强大的身体他能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他在身体落下那一刻伸手抱住虎头的脑袋,借力将自己的膝盖猛击虎头的面庞。 肉盾的脖子,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可以有肌肉形成保护,但是头却没有。 那一击下去虎头明显浑身都泄了劲,荣熠知道他不能就此停下,他占领先机的机会不多。 虎头的面具死死贴在脸上,他也没打算要摘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攻击虎头的头部,拳打,脚踢,抓着头发往地上砸。 场下有人唏嘘,有人说虎头不行了,有人说荣熠打法垃圾,性命攸关,垃圾不垃圾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荣熠松开手想要探查一下虎头的鼻息,却发现那双眼正看着他,还泛着光泽。 就是那一瞬间的对视,虎头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一口咬在他的左臂上。 荣熠吃痛大叫一声,声音落下,他看到飞出去的一块血肉。 他怔了怔,虎头把他的面具撕掉一半,露出血红的嘴巴。 虎头竟然也会咬人?而且咬合力似乎比他还要强,他捂住自己的胳膊,怎么会这样?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他和刘思凡那次战斗,狗要吃掉人,却反被人吃掉,那今天他这个人会不会就被虎头吞进肚子? 冷静一点,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不是他的咬合力差,而是他现在使出的全力还是很有限,怎么办?施路平让他打开,打开什么?精神系吗?他打不开啊。 刹那间他又看到虎头的血盆大口,这次直直朝向他的脖子,荣熠直接抬起胳膊,把小臂背向塞进虎头嘴里,之后他便和对付付铭一样,用腿缠住虎头,在虎头咬到他的骨头前一拳垂向虎头的太阳穴。 这是当时付铭想要对付他的招式,谁知虎头松了口之后,在他以为自己的攻击起到作用那一瞬间咬住了他的喉咙。 荣熠感觉到了自己血液的流失,他开始慌神了,他似乎没有机会了,不仅是胜利的机会,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必须垂死挣扎,一手抓住虎头的头发,一手继续用他全身的力气猛击虎头的太阳穴,直到他力气越来越小。 再泄劲他就要死了,他仰头大嚎一声,把最后一丝生的希望都放在右拳上,给虎头太阳穴最后一击。 喉咙上的束缚感消失了,荣熠往后跌了两步,脖子上的血成股向下流,虎头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还想站起来,荣熠捂住自己的脖子冲上前一脚把虎头踢到绳圈上,虎头挂在上面晃了几下,仰面栽倒在台下。 整个场馆内鸦雀无声,只有荣熠捂着喉咙重重喘息。 裁判被主持人打了一巴掌,忙跑向虎头,把手指伸在虎头鼻下探了探,又摸了摸虎头脖子上的脉搏,之后他站起来,吞了下口水,对着主持人的话筒说:“虎头......死了。” 荣熠躺在了地上,他还用力按着自己的脖子,听所有人不可置信地哀嚎,他看向施路平,他以为施路平会为他鼓掌,可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竟然看到施路平有些失望。 那个表情一闪而过,施路平马上跑上台,给他包扎,在众人的哀叹里夸荣熠干得漂亮,和刚才仿佛不是一张脸。 荣熠觉得他可能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现在的施路平还有当初押他的那些人都高兴地围在他身边。 曹建林也爬上台,蹲在一旁说:“我就说你能赢。” 荣熠觉得他现在说话都漏风,就只笑了笑。 那一个晚上曹建林盆满钵满,他按照约定只拿走二十万,还剩下一些钱施路平收走了,他会在之后计算好比例分给荣熠和其他人。 曹建林要走时荣熠伸出胳膊要拉他,一张嘴话都说不出来,施路平就代替荣熠对曹建林说:“他要问你怎么找杜海。” “小兄弟,忘不了,”曹建林笑笑,拿出一张扑克牌塞进荣熠手里,“打这上面的电话,告诉他你是黑桃六介绍的人,他会和你见面的。” 荣熠把那张牌拿到眼前看了看,黑桃六,上面一串电话号,他把那张牌塞进他的大裤衩里才放心地闭上眼。 虎头的尸体被抬走了,放在休息室的一张床上,拳馆里的人一直到快要天明才散去,荣熠已经被施路平带回拳馆对面那间屋子里安顿下来。 夜晚营生的街又恢复坟场一样的寂寥,躺在床上的尸体睁开眼,揭掉脸上剩下半幅面具叹了一口气。 “他没办法打开自己。” 一个声音说道。 “他现在还是想不起来?”他问身边的人。 “对,我们都不知道乔纾到底做了什么。” “这证明他的实验还不成功,”没了虎头面具的虎头下来用力拍了拍被打得一塌糊涂的头,转身说道,“送回去吧。”《 》 50、第 50 章 第二天一早荣熠睁开眼就满床找那张扑克牌,他扭到脖子嘶了一声,原来清醒着被人咬这么痛。 他捂着脖子上层层叠叠的绷带,从枕头底下把扑克牌抽出来,就在他举着手机把那串电话号码输进去只差按下拨号时施路平来了。 “这么迫不及待?”施路平把热腾腾的包子放在桌上。 “对。”荣熠拨通电话。 ‘嘟——嘟——嘟——’ 无人应答。 三遍之后,荣熠看着红色叉叉呆住了。 “那老贼不会驴我吧?”他把牌摔在床上。 “应该不能吧,”施路平拿过那张牌,和荣熠手机上的电话号对照了一遍,确定没打错,他就把牌又塞回去,“先吃饭,等会儿再打一遍。” 荣熠下床冲了个澡,回来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越嚼越无味,他拍拍身旁吹豆浆的施路平:“虎头怎么样了?” “死了,还能怎么样,诈尸啊?”施路平笑他。 荣熠把那口包子吞进去,他又杀人了,还是在演习场外。 他捏捏眉心,他的人生从进入演习场之后就完全脱轨了,杀死付铭的记忆很混乱,他不记得付铭到底是怎么死的,还能麻痹自己是三人合力才把付铭置于死地,可虎头是实打实被他打没气儿的,他要怎么麻痹自己。 “你认为你不应该杀虎头是吗?”施路平没有看他,低头夹着塑料袋里的酸黄瓜。 荣熠的手垂下去:“杀人什么时候是应该的?” 施路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不再像平时和他插科打诨的模样,看着荣熠说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接受不了自己?” 施路平年长荣熠十岁,但是很少会用这种语气和荣熠说话。 “我怎么没有接受自己?”荣熠不明白。 “你的能力已经提升了,不能因为你还带着这个感应环,就继续心安理得当一个废物,”施路平用手指在感应环上敲了敲,“如果没有它,你现在会被塔里派去执行一个又一个危险任务,每次任务都是你死我活,你要杀的人可能用不了几年就能堆积成山,这才是你要面对的自己。” 施路平见荣熠不说话,就指着窗外地下室的拳馆:“你可以把虎头当做你昨天的任务,你觉得你完成的怎么样?他是死了,但是你没有完全发挥实力,如果日后有更强的人要来找你搏命,你怎么办?跟他讲你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吗?” 荣熠鼓着一边腮帮子,笑容有些惨淡,他还是想打趣一下说:“世界和平不好吗?” “世界和平需要牺牲多少人你知道吗?”施路平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我们都是早晚要死在这条路上的人,这是我们的任务。” “你到底怎么了?”荣熠从没见过施路平这副模样。 “没事,这是我昨天看的小说,想来激励你一下,虎头手上不少人命,他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所以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必须承担路上的风险。”施路平一瞬间又变了个脸,继续吹他手里的豆浆。 荣熠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咬手里的包子,今天早上施路平这么一番话倒让荣熠觉得昨晚那个失望的眼神并不是他的幻觉。 手边的手机突然在沉默中响了,是扑克牌上的电话号。 荣熠忙把手机拿起来,施路平让他开外放,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下接听。 对面没有人说话,荣熠先说了声‘你好’。 “你他妈有病吧?一大清早打打打你催命还是赶着投胎?”电话里传来一个愤怒的男声。 “额......抱歉,”荣熠道了个歉,又忙问,“你认识杜海吗?” 愤怒的男声瞬间沉了下去:“你是谁?” “我是黑桃六介绍来的。” “呵,演习场出来的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对荣熠说,“我给你发个地址,中午十二点见。”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手机随后就收到一条短信,地址一家川菜馆。 “离咱们这儿三十多公里。”他查了下地图。 “这是还打算蹭咱们一顿饭,”施路平看看时间,把桌子上的塑料袋塞进垃圾桶,对荣熠说,“换衣服走吧,咱们现在开车过去时间差不多。” 荣熠穿上衣服,刚上副驾驶就被施路平赶到后座。 “你得有一个通缉犯的自觉。”施路平又扔给荣熠一顶鸭舌帽一个墨镜。 荣熠带上在镜子里照照,比他光着一张脸更像个通缉犯。 那家川菜馆藏得很隐蔽,在曲里拐弯的巷子里,他们到地方的时候才十一点,人还没有那么多,施路平问老板要了一个包间。 荣熠把墨镜摘下来,手里的菜单都快翻烂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一直到十二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包间门被推开了。 荣熠和施路平看着这两人都愣了一下,这两个......看起来明显就是个高中生啊,甚至还穿着校服。 “看什么?”扎着马尾的女生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拿过荣熠手里的菜单,“点菜点菜,饿死了。” “小朋友,你们是?”施路平问她。 “杜如涛,”男生拉开荣熠身边的椅子坐下,指指女生,“杜新欣。” “你们都是高中生?”荣熠问。 “是啊,这不刚下课就过来了吗,”杜如涛指指菜单对杜新欣说,“水煮肉片加辣,麻婆豆腐加麻,可乐加冰。” 两个高中生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吃得一点不剩,吃饱喝足之后杜如涛拍拍鼓起来的肚子,才看向荣熠:“说吧,找我干什么?” “你们是哨兵吧?”荣熠直接问。 “哟,看出来了。”杜如涛笑笑。 “哨兵?那你们不应该在哨兵学校吗?怎么上普通人的高中?”施路平好奇问道。 “任务,别管,”杜如涛又对荣熠说,“说事儿。” “我想知道杜海在哪儿。”荣熠说。 “他没出来。” “什么意思?” “他因为一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被留在演习场了。”说话间杜如涛又咬开一瓶可乐。 荣熠看了看施路平,施路平和昨天一样,疯狂摇头。 “我急着带你出来,哪管得了那么多。”他小声说。 “那杜丽丽呢?”他又问。 “一样。” 他们都被留在演习场了?那和嘉冰和熊炬呢?荣熠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被通缉难道是因为他本身应该也留下,然而他却被施路平带走了? “小孩儿,他们是你们哥哥姐姐吧?你们家里没有打听消息吗?为什么留在那里?”施路平问杜如涛。 “一个废物,一个重刑犯,如果是你你会费尽心思打探吗?”杜如浪不屑地说,“而且杜如海啊,又矫情的不行,他进演习场之前还把名字改了,说他拿不到名额就不改回来,结果呢,名额没有,还越来越丢人了。” 杜如涛说完杜新欣也笑了一声,看来这两个人对他们的哥哥姐姐并没有什么感情,施路平用手指戳戳荣熠,问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荣熠看着施路平,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有事情需要瞒着施路平,就开口问:“那杜海带的那个向导呢?” 荣熠说完这句话,杜新欣和杜如涛一个吃饭一个喝水的动作全都停下了,他们彼此对视良久,突然一起发出一阵爆笑。 “你说什么?杜如海把杜如浪带去演习场了?”杜如涛拍了一下桌子,“我说呢,我说呢!怎么到处都找不到这家伙的下落。” “你说他叫杜如浪?他是你们什么人?” “我们家族唯一的向导。”杜如涛说。 “第二个罪人,”杜新欣接着说,“在监狱泡了好几年了,突然失踪了,竟然被杜如海带走了。” “杜如海马上就要成为第三个罪人了。”杜如涛甚至还和杜新欣击了个掌。 荣熠和施路平沉默地看着这两个幸灾乐祸的小孩儿,施路平掏钱结了账,冲荣熠扬扬下巴:“还问吗?” 荣熠又问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问题:“杜如浪是什么级别?为什么会被抓进监狱?” 杜如涛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级别是s,至于为什么进监狱,那是我家里的事,你也要问?” 荣熠听到s的时候眼睛微微一颤,s竟然都无法打开他的精神系吗。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是非要知道。” 他说完站起来招呼施路平走,杜新欣看到马上给杜如涛使眼色,杜如涛又一把拉住荣熠的胳膊:“别那么急嘛,吃你们一顿不能白吃啊,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我们之间能做什么交易?”荣熠转身问他。 “我可以告诉你杜如浪进监狱的原因,”杜如涛说完看荣熠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又加上一条,“以及他们被留在演习场的原因。” 荣熠动摇了,他想知道。 “那你的条件呢?” “我们两个任务太多,分身乏术,我要你帮我查一条线,就是你们演习场搞出来的名堂。”说完他冲杜新欣打了个响指。 杜新欣拉开她鹅黄色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沓文件递给荣熠:“演习场里的三个名额被卖去黑市了。” 荣熠接过档案袋:“你要查是谁卖的?还是谁买的?” 谁卖的他隐隐有种预感,和那个陈世达一定脱不了关系。 “这些东西不用查,买名额的三个人已经在塔里自杀了,我们要知道的是他们背后的人是谁,这条线上都有谁在运作。” “你是说他们抢名额进学校是有目的的?” “对。” 一切又回到了演习场,施路平凑到他耳边说:“这交易不对等吧,他们自己都查不到指望咱们怎么查?” “普通人,你说话我们可都能听到,还咬耳朵,”杜新欣瞥了他一眼,“我们两个进黑市太招摇,你们进去才方便啊,有什么难的?” 说完她打量了一下荣熠:“而且你打死了虎头,黑市里应该有不少人对你感兴趣吧。” “消息传播够快啊。” “可以,你们说的这些我也想知道。”荣熠答应了。 “你怎么变得好奇心这么重?”施路平不免也有些好奇。 “我在接受我自己,”荣熠扬起嘴角,“长脑子。” 施路平脸上有些欣慰。 两人正要走杜如涛又一把拉住施路平的袖子:“大哥,能再打包两份水煮肉片吗?没吃饱。” 施路平看看那一桌子十几个空荡荡的盘子,直接给了杜如涛两百块钱。 “谢了,再给你们提个醒,”杜如涛在背后说,“不要太急于表现自己了,会害了你的。” 荣熠回头看了一眼杜如涛那张暧昧不明的脸,点了下头,和施路平一起离开了。《 》 51、第 51 章 荣熠和施路平回到住处,他打开杜新欣给他的档案袋,是拿到名额那三人的信息。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这三个人都是同一年毕业的,均为c级哨兵,毕业之后那两个男人去了工地,女人则是在一家地下酒吧玩乐队。 他又翻了几张,后面是这三个人的死亡信息,荣熠一行一行读下来发现这三个人竟然都死在了两年前。 “诈尸啊。”施路平在旁边说。 荣熠接着看死亡原因,女人是因为嗑药过量,一个男人被车撞死,一个男人被高空坠物砸死,均属于意外。 “你想怎么查?”施路平问荣熠。 荣熠拿起那个女人的照片:“从这个女人开始查。” 施路平看着那张照片,是女人和几个男女站在一面水泥墙前,一群人穿着皮衣,吐着打着柳丁的舌头,旁边蓝色的路标上写着一个很眼熟的名字——‘走马十巷’。 荣熠从枕头底下把曹建林的明信片掏出来,上面是那简洁的四个字,‘走马十巷’。 “怎么就这么巧呢。”荣熠把名片和照片放在一起。 施路平没有回话,他拨通曹建林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吵,曹建林好像又在拳场看比赛。 “能听见我说话吗?”荣熠对着电话大声喊。 “能!你说!”曹建林也大喊。 “你在走马十巷住?还是开店?”荣熠问。 “怎么了?” “我想查一个人,应该在走马十巷的酒吧里玩乐队,你看看认识吗?” 荣熠把照片拍了一张给曹建林发过去,过了会儿曹建林又给他回过来电话,让他晚上十点走马十巷路口见。 晚上九点半,荣熠站在大马路上转了很多圈,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走马十巷的路标,曹建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找了几个人问路,这些人都没有听说过走马十巷这个地方。 曹建林给他发过来的定位明明就在这里。 “大爷,您知道走马十巷的路口在哪儿吗?”荣熠蹲在地上,问一个牙全掉完了的古稀老人。 那老大爷张了张瘪瘪的嘴巴,荣熠把耳朵贴上去,听到老人气若游丝地笑了一声,用含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走马十巷不是个地方。” 接着他抬起只剩一层皮的手,指指西边,之后便不再说任何话。 荣熠一头雾水,站在原地又问了几个人,最后实在打听不到这地儿到底在哪儿,只能硬着头皮往西走,碰碰运气吧,总比一直在这儿干耗着强。 他顺着西边那条路一直往前走,走过几道巷子后渐渐路上没了人,只有几只野猫在地上奔跑,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荣熠站在错综复杂的胡同里,这里好像没人住似的,除了流浪的野猫静得听不见一点声。 再这么漫无目的走下去也不是个头,荣熠站住脚步,或许就像那个大爷说的,走马十巷不是个地方。 “六个人?打我一个?”他背对着身后的黑暗说。 后面只有覆着月光略显惨淡的街道。 “我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找人的。”他继续说。 “我们也不是来打架的。”黑暗中冒出了一个声音。 听起来年纪不大。 “谁他妈让你暴露位置的?” 这个年纪也不大。 但是哨兵这种东西,战斗力不是靠年龄定的。 寂静的街道突然传出一阵短暂的碰撞声,荣熠拎着两个小孩儿的领子扔在大马路上,这两个人没有感应环,看这点本事应该也不是叛逃者。 “你们是谁?跟着我干什么?”他问这两人。 “我是九一,他是九二,”带红色棒球帽的小孩儿指指自己又指指旁边的小胖子,故作老成地说,“你本来已经不需要再检验了,但是流程不做我们就没钱分,没办法只能加班。” “你在说什么?”荣熠抽抽眼角,屁大点的小孩儿怎么都喜欢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他又听到了响动,抬头看了一圈问他们,“剩下四个人呢?” “哦,因为对象是你,所以他们也不需要干活,就是跟过来走个过场,”小胖子伸出胳膊晃了两下,对着空气大喊,“八子,你们快回去吧!” 几秒钟之内,四个人的响动全部消失了,荣熠皱起眉头,他又给曹建林打了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老十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最讨厌加班,你找不到他的。”红色棒球帽说。 “操!老贼!”荣熠咬牙对着手机狂按,按了几下他怔了怔,又抬起头,“老十?” 这两个是九,刚才下胖子说那四个人是八,曹建林是老十,难道这些人是个什么组织? 他按住小胖子的脑袋问:“你们是在玩过家家?” 小胖子很乖巧地晃着脸颊上的肉说:“不是过家家,是工作,但是不给交五险一金还得无偿加班不然就扣绩效那种。” 荣熠嗬嗬笑了两声,人不大怨气不小。 “你继续往前走,看见电线杆右拐,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看到阿红理发店从旁边的小路穿过去,爬台阶到三大道,继续往南,有一家小七便利店,你要找的人在那里。”小胖子对他说。 “已经到七了吗?”荣熠看看在夜晚深不见底的街道,“你知道我要找谁?” “一个女的,玩儿摇滚的,是我验的货,你想找她的消息只能按顺序走下去,别的序号做过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好了,你跟他说那么多干啥,下班,走了。”棒球帽拽拽小胖子一起往反方向跑。 荣熠目送两人离开,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像那个女人一样莫名其妙变成什么货了。 既然小胖子让他走,那就继续走吧,荣熠把手揣在兜里,坦然走进那片黑暗。 他记得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候他还挺怕黑的,他回到十几年没有回过的家,门都没有踏进去,和他道别的只有他爸冰冷的断绝父子关系的宣言以及保镖把他的行李箱丢在别墅外湿淋淋的水泥地上,他的箱子被摔烂了,几件衣服被七月多的台风吹上了天。 他没有行李,没有钱,第一个晚上睡在老房子的楼道里,那里很黑,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还有窸窸窣窣的老鼠蹭着他的鞋子。 那时候他不仅怕黑还怕老鼠,后来什么时候开始不怕了呢?他也记不清了。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知道,从演习场里出来之后,他连死都不怕了,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已经死过很多回了。 “三大道,继续往南。”荣熠找找方向,看到远处亮着灯的塑料门牌,那应该就是小七便利店了,他看到门口还有个卖烤肠的机器。 荣熠吸吸鼻子,闻到烤肠的香味儿了。 他循着香味走去,站在一□□自运转的烤肠机前,里面的烤肠已经爆开肠衣了,每根都油亮亮的,荣熠不由自主吞了一下口水。 “来一根吗?” 轻柔的女声从后面传来,荣熠抬起头,一个女生,带着一条咖色围巾,正从二楼的梯子往下爬。 她比那两个小孩儿稍微年长一些,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走过来从烤肠机里夹了一根烤得刚刚好的烤肠递给荣熠。 “谢谢。”荣熠接过来,从兜里摸了两个硬币放在烤肠机旁边被剪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里。 女生让他自便,所有商品都有标价,钱放进矿泉水瓶就行,扫码也行,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翻开桌上高中的试卷,开始安静看起来。 很违和,荣熠一边咬着烤肠一边看着她,刚刚那两个小孩儿是普通人,这个女生是流放哨兵,即使带着围巾,身上的味儿掩盖不掉。 “你是小七吗?”他吃完烤肠把签子扔起垃圾桶,问里面的人。 女生摇摇头:“我帮小七看店的,小七......” 她看看桌子上的闹钟,按了一下:“我把这张卷子做完小七就回来了,你找地方坐下来等等吧。” 女生开始专注地做题,荣熠在门口转了几圈,他已经放弃联系曹建林了,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在小卖部里面拉出张椅子坐下。 他等了半个小时,女生开始翻面了,这半个小时里没有一个顾客,他忍不住问旁边的女生:“那个小七是个什么人啊?” “登记员。”她说。 “登记员?” 女生没有解释的意思。 “你是一个哨兵,为什么要做高中卷子?”他无聊地又找了个话题。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你在别人做卷子的时候贸然打断,是会被骂没教养的。”女生淡淡地说。 荣熠闭上嘴,点了点头。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连气儿都没有喘重了,女生又突然说:“既然已经回归社会了,就要融入社会,我现在把高中读好了,等到我能打开这个感应环,就可以参加高考了。” 荣熠靠着身后的玻璃柜,他觉得眼前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女生摘掉了脖子上的围巾,那上面没有黑漆漆的感应环,她穿着高中生干净清爽的校服,站在学校门前,学校前拉着红色的横幅,上用黄色的字写着‘距离高考还有0天,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 他眯起眼睛笑笑,这样的生活好像还不错,摘掉感应环,高考,读大学,之后完全变成这个社会里一点也不突兀的存在。 女生按停面前的闹钟,她的卷子做完了。 她把卷子掀开,拿起刚刚做题的笔,在下面的登记簿上写下荣熠的名字。 ‘登记人:七;产品编号:zm-10013;产品姓名:荣熠;入库时间:729-10-1922:59:59;产品状态:__’ 她回头看了一眼陷入幻象的荣熠,在空格里写下‘合格’。《 》 52、第 52 章 小卖部的门被关上了,女生拿着登记簿走到荣熠身边,她看着荣熠和其他曾经被送来的‘货’露出一样沉醉的表情,眼睛不禁暗了暗。 有所希冀的人才会沉迷于幻象,再强的哨兵都逃不过自己心里的希望,败于她那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菌子。 她从登记簿里拿出一个手环带在荣熠的手腕上,接着这个消瘦的女生一手拿着本子,一手直接把荣熠扛在肩上,然后爬着楼梯上到小卖部的二层阁楼里。 这间屋子湿漉漉的,墙上甚至长出了灰黑色的霉斑,房间正中央有张铁床,她把荣熠放上去,四肢绑在铁床的四个角上。 做完这一切她起胳膊看看手腕上纽扣大小的手表,时间到了,该交班了。 她关上门离开了小卖部,二层小楼里只剩下荣熠浅浅的呼吸声,可是刚过不久,楼下那木头的地板就很有节奏地‘咚’一声,接着再‘沙沙’两声。 ‘咚’,‘沙沙’,‘咚’,‘沙沙’...... 二楼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多小时前坐在路口给荣熠指路的那位枯槁的老大爷拄着他的拐杖走到面带笑意的荣熠身边。 “小伙子,就给你说啦,走马十巷不是个地方啊。”他用苍老的声音飘荡在这幽幽黑暗里。 荣熠似乎还听不到他的话,七的毒素效果还没有散去,荣熠还沉浸在美好的幻象里。 “做梦好啊,年轻人才能做美梦啊,”老大爷把拐杖放在一旁,打开房间里唯一的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件塑胶围裙,还有一根长长的水管,他吃力地套上围裙,呼出一口气,接着自言自语道,“像我们这种一脚迈进棺材的人,已经不会做梦啦。” 他把水管接在水龙头上,放在脚边,开始伸手脱荣熠身上的衣服。 荣熠穿的只是件带拉链的休闲服,正好不用他费太大功夫,他把拉链拉开,看抚摸了几下那年轻蓬勃的躯体上刻着深深浅浅的疤痕,他又掏出剪刀一点点把衣服全剪掉,随后把手放在荣熠身体的上方,感受着生命的热量。 “这是年轻人的体温。” 他佝偻着背,捡起脚边的水管,打开水龙头,里面流出冰凉的水,这水比正常水龙头里的水要冷许多,好像管子是冰做的一样。 细细的水流浇在荣熠的身上,老大爷拿着一块布,把荣熠的身体上每个角落都细细擦拭干净,等他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把手掌放在荣熠的身体上方。 “咦?”他奇怪地睁开几乎只剩下一条缝的眼,“怎么还这么热呀?” 他开把水开大,开始对着荣熠的胸口直直的冲。 十多分钟过去,他丢掉手里的水管,再次去感受荣熠的体温时仍然感受到了温热。 “唉,”他锤锤自己的腰,有些悲伤地对自己说,“还是年轻好啊,只有年轻人才能卖个好价钱。” 他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大大的浴巾,把荣熠的身体擦干净,然后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松紧带做成的皮筋,他把这皮筋套在荣熠的脚腕上,下面坠着一个铁牌子,上面写着‘6’。 此时的荣熠就好像一具他梦想中的尸体,只是那起伏的胸膛和炙热的体温和他火葬场里那些保留起来供自己欣赏的尸体不同。 不过他也该下班了。 二层小楼再次安静下来,可是这间老旧的小卖部真的只剩下荣熠了吗? 如果不算那个闪着红点的摄像头的话,是的。 城市里总会有这些地方,隔着一条街,却隔开了两个世界,一面灯红酒绿一面百孔千疮。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坐在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啪啪敲着键盘,笔记本电脑里不停刷新消息。 “叫价到多少了?”带着银边眼镜的女人问。 “三百万了,五姐。” 被叫做五姐的女人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下,对身旁的人说:“他在演习场里的信息放了多少?” “已经放了三分之二,他杀死叛逃者的信息还没公开。” “都放出去吧,最少拿到五百。”她看了眼显示器下方的时间,马上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施路平扶着额头,荣熠可能活了二十多年都想不到这辈子他的裸/照会遍布整个暗网。 “我说,这次事结了你们能把这暗网给端了吗?我兄弟还得做人。” “按道理来讲这应该归联合会管,”副驾驶的人大口咬着爆汁的肉夹馍,嘟嘟囔囔地说,“我会向上级反映的。” 写字楼里,五姐一秒一秒算着时间,他们必须要在今天之内把荣熠出掉,这是他们的规矩,货不过夜,因为夜长梦多。 “五姐,六百二了!”旁边的青年开心叫到。 五姐抬起眼:“五百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青年热血沸腾地说:“我看还能涨,我们把最后一波消息放出去之后涨势很快的!” 话音刚落,一个紫红色的手掌印落在青年脸上。 五姐在一张定价单上写上底价,交给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女生。 小卖部二层的门第三次被打开,进来了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他们把荣熠从那张冰凉的铁床上抬下来,运进楼下的车里。 施路平一直关注着暗网的情况,关于荣熠身价的帖子叫到六百二十万之后就被禁言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帖子里突然更新了一条链接,他忙点进去,是一场直播。 副驾驶的杜如涛和后座的杜新欣都趴过来,和施路平一起看着手机。 镜头对着一个盖着红色绒布的长方形物体,众人已经想象得到那下面一定是一座铁笼。 手机上方的时间跳到‘23:40’,红色绒布被拉开了,荣熠站在里面,两只胳膊被铁链吊着,身上只有一条黑色紧身内裤,他的皮肤在反光,可能被擦了油,显得肌肉很光亮,只是人一直垂着头,了无生气。 他们听得到直播现场一定有很多观众,那些人在绒布被揭开时不约而同欢呼一声,随后一个男声从直播里传来:“霍四!把他弄醒!” 下面有人附和,可是站在笼子旁边的人却无动于衷。 “危险等级高,他们不敢!”有人拆台,引来一阵哄笑。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 镜头给到拍卖官,这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男人,他清了清嗓子,对台下的观众说:“这是我们今晚最后一件商品,如各位所知,这件商品前不久刚刚战胜虎头,相信在座的各位今天也是冲着他来的,我们的拍卖只剩下十分钟,价高者得,这位哨兵的底价是六百二十万,各位可以开始叫价了。” “我有个问题!”一人举手。 “您请说。”拍卖官示意。 “当宠物养能保证听话吗?” “当然可以。” 提问的男人举了牌子。 “六百五十万,有比六百五十万高的吗?” 五分钟过后,拍卖价格已经达到一千万,这时突然又有一个男人举起手。 “您请说。” 那个男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个人,不拆开卖吗?” 拍卖官眯起眼笑了笑:“只要您出价最高,就可以拆。” 男人摸摸自己的胡子,开始和周围几个人窃窃私语。 “他们不会打算拼盘吧?”杜新欣趴在车座上说。 “有可能,黑市上做器官买卖的不少,吃人肉的也不少,”杜如涛说完看向施路平,“你小兄弟顶得住吗?这群人可要拆他了。” “他还没睁眼,就是顶得住,总不可能当场拆人吧。”施路平丝毫不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刚才的男人没有再说话,叫价的不是要买宠物的,就是要买男宠的,还有几个打算把荣熠做成木乃伊的。 距离拍卖结束只剩下一分钟,荣熠的价格已经被叫到两千万,此时已经没有人再举牌了。 场下寂静无声,拍卖官站在台上,连续问了三遍,无人抬价,他看看桌上的倒计时,还有十秒。 那个要把荣熠做成木乃伊的女人已经准备好迎接她的新标本了,可就在最后的三秒,要把荣熠拆开的男人举起牌子:“两千一。” ‘滴——’倒计时结束。 “恭喜这位先生,两千一百万成交!”拍卖官落下锤子。 那个女人愣了愣,气急败坏地用指甲把那个男人的脸给挠花了,直播到此结束。 “然后呢?他还不睁眼吗?”杜如涛问施路平。 施路平放下手机发动汽车:“既然还有肢解的步骤,那就证明上面还有人,你们不是要一锅端吗?” “哦,是这回事,”杜如涛扭头看看车后座被五花大绑着的陈世达,耸耸肩,“我都冒着违反纪律的危险把人给他抓来了,他是得出点血。” 荣熠手腕上的镣铐被打开了,他又被抬上一张床,这次依旧是冰凉的铁床。 “老三收到钱了,叫二哥过来打包吧。”是刚刚那个拍卖官的声音。 没过多久,一个新的声音响起,他似乎不愿多说话,只是不耐烦地对一起进来的几个人说:“快点,五分钟。” “好,好。” 拍下荣熠的男人和身旁的四个人围上来,他们五个看着荣熠的身体两眼冒着精光,以前的廉价拍卖品肉不够筋道,没有嚼头,一个女人按了按荣熠胸口的肌肉,兴奋的声音开始抖动:“肌大胸全是我的,别和我抢。” “知道知道,闪开,”一个胖子把女人挤到一边,把耳朵贴在荣熠左边胸口处听了听,指着那里说,“我就要心脏,其他你们分。” 被叫二哥的男人穿好防护服,耳朵里听着那些人叽叽喳喳,骂了一句:“狗日的又要让老子加班。” 如果没有这群人要分尸他现在已经美美回家睡大觉了。 在他规定的五分钟之内,这群人选好了自己要的人体部位,都老实退到一旁,男人拿起手术刀,为了肢解的完美,他得先把内脏掏出来。 “那个......别用麻醉啊,影响口感。”旁边观赏的一个人说。 男人没有理会,他从来不用麻药,有些人会被痛醒,有些人会直接被痛死,视觉上都是一种享受。 “二哥肢解过那么多活人,用得着你废话,闭嘴!”胖子低声怒斥。 解剖室里没有人敢再说话,男人静下心,将刀刃落至荣熠的胸口,可是那刀仅仅只把皮肤划伤了一个口子,却怎么都无法再深入。 一直躺在那里做着美梦的荣熠突然睁开了眼,他攥住男人的手腕,眉宇间全是厌恶:“你经常肢解活人?” 男人骤然瞪大双眼,他马上将袖筒里的注射剂扎进荣熠脖子。 荣熠皱了下眉,手中力道丝毫未减,下一秒他扭断了男人的手腕。 旁边站着的人反应过来时,那把手术刀插进了男人的喉咙,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哀嚎一声,脖子被横着割开了,血在防护衣上挂不住,滴滴答答全都流在地上,顺着地面浅浅的凹糟流入下水道。 “那我杀你就不用感到愧疚了。” 荣熠揉了揉脖子,这人刚刚给他注射的应该是什么麻醉一类的毒,不过和那个小七的毒素差不多,毒性不够大,在他经历过江午的摧残之后,这些毒素对他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他转身看向旁边的五人:“你们帮我个忙,等我哪天真死了优先联系你们,怎么样?” 他并不是在商量。 刚刚吓到发抖的胖子突然泪眼婆娑:“哦你真善良!” 几百公里外,和他同处在这一片黑夜之下的乔纾仰头看着显示屏上分配给陶晴朗最新的任务——‘异常流放哨兵精神能力分析评估’,他默默笑了笑,他们终于又要再见面了,他找了他好久。《 》 53、第 53 章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他们二哥在分尸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吵他,那几个看门的黑色西装都站在走廊尽头,等着将打包好的尸块送到春花奶奶手里,然后出货给他们的买家。 不一会儿解剖室的门被打开,那五个人叽叽喳喳走出来,胖子边走边和几人抱怨说:“我早说他们这流程得改改,我们人都在了,还打包什么?新鲜的才好吃!” “血糊糊的多影响食欲啊,我还是喜欢他们包装好了送给我。”女人扬了一下她的碎发。 “哎呀......别吵了......忘了刚刚是怎么被二哥赶出来的了?”走在中间的中年男人脸色惨白,悻悻地说。 刚刚买下荣熠的男人一言不发,他似乎有话想和那几个黑色西装说,可是话到嘴边却被女人揽住了脖子,女人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你最好小心点,别耽误我们的事儿。” 男人只能憋回去,他出了五百万,结果只买来一个浑身都是尸臭味儿的法医?这让他如何下口? 一个黑色西装给他们的五位金主按下电梯,胖子依然面带笑意,电梯门关上,他急不可待地从兜里掏出一张保证书,饥渴地吞着口水。 打败虎头的哨兵给他按了手印,他享有尸体的优先使用权,还白得了走马二巷的心脏,赚,太赚了。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他死?”拍卖男人依旧咽不下这口气,剩下四人想吃那个老二,他可不想。 胖子冷笑一声,把那张保证书叠好放回去,嘲弄地看向男人:“你以为他能在春花奶奶手里活多久?” “做过这么多次交易还不懂行吗?春花奶奶什么时候让商品逃跑过?钱都花了,送你场戏你还不看。”女人咯咯笑着。 电梯到楼顶了,解剖室的绿灯亮起来,黑色西装忙推着车跑过去。 他们走进去之前穿着防护服的二哥从里面出来,径直推开对面洗漱间的大门,那几人往里面看了看,一个人说;“二哥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二哥哪次加班不奇怪?别逼逼了快点的。”带头的人招呼几人把桌子上打包好的尸块装进特质推车里,也坐着电梯上了楼顶。 荣熠在洗漱间里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把防护服脱掉干呕了一声。 刚刚在解剖室,他本来的计划是让这几个人配合他大闹一场,复制当初江午大闹广贸大厦的老路,套出那个仍未出现的‘一’。 当他把计划说完,胖子和女人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暴力呢?”胖子问他。 “你想活着见春花奶奶,我们有更好的办法。”女人抱着胳膊靠在墙上。 荣熠看着眼前这五个以人肉为食以人血为饮的普通人类,越听他们的办法越觉得荒诞,可确实比他的办法要好。 他退到一边,这五人脱掉自己的衣服,一/丝/不/挂,像未开化的野人,不知道他们是怕自己的衣服被弄脏,还是怕他们在分尸的狂欢中无法释放内心饥/渴的野兽。 荣熠看到胖子用电锯锯断二哥的骨头,和女人合作无间地把每个部分拆卸得整整齐齐,他厚厚的嘴唇颤抖着,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扑上去咬一口还热乎乎的心脏,都被女人强行制止了。 而剩下三个几乎不发言的男人在这场分尸里也表现得无比沉迷,荣熠胃里一阵翻涌,脑子像被什么要凿开一样,这股血肉的味道好像又唤起了他的底层记忆,他甚至觉得他体验过人肉嚼在唇齿间的触感。 眼球,滑溜溜的。 他弯下腰吐出了一口酸水。 那五个人在嘲笑他,他背过身去不看他们。 那股熟悉感像平静的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他记忆的边缘,不管他怎么想那片浪也无法向他席卷而来。 “好了,我们已经完成了。” 他听到女人的话转过头,眼前并没有稀碎的尸块,而是被整整齐齐包裹着,又拼凑出了一个人形。 天衣无缝。 这群人也都是怪物,荣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五人随意用毛巾擦擦身上的血,穿好自己的衣服,胖子笑眯眯地对他鞠了一躬:“你给了我这一年最美妙的夜晚,我们等会儿再见。” 荣熠捡起二哥的防护服穿上,现在不是让他反胃的时候了。 他从洗漱间找出一套这个二哥穿的白大褂,带上口罩,刚刚那几个人在分尸的时候掏出了一张卡丢给荣熠,他们说这是电梯的卡,拿着它上顶楼,运气好可以碰见春花奶奶。 荣熠掏出二哥的手机给施路平发了个消息,施路平很快回过来,说他们已经到附近了,但是暗中藏着许多看守,他们不好打草惊蛇。 ‘放心上吧,外面交给我,相信我。’ 施路平给他发过来一句话,荣熠没有回,那句‘相信我’似乎让他记忆的海浪猛地翻涌了一下,可是依旧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他装起手机拉上口罩,把头发拨成四六分,虽然这样看起来和那个二哥差别依旧很大,但是能混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按开了电梯。 电梯里的按钮最大数字是18,荣熠刷了卡,点亮那个数字。 十八层,还真是个地狱。 跪在佛堂里的五个人早已熟悉了走马的整套流程,如有人死,必须为他诵经超度才能带走他们高价买下来的尸体,这是春花奶奶的规矩。 胖子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双眼,默默念诵:“命终之人,在中阴中,身如小儿,罪福未定,应为修福,愿亡者神,使生十方净土,承此功德,必得往生。” 十八层充满静谧与古朴,弥漫着幽幽檀香,诵经过后,内屋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却一举一动都无比优雅的老太太,她的手腕上挂着好似冰晶的翡翠手镯,点燃三炷香。 跪着的几人站起来退到一边,待老太太将香插进香炉,便在客座上坐下。 “几位都是老客户了,我想规矩也就不用我再多说。” “当然,我还指望以后从春花奶奶这儿进来更好的货呢。”女人抿嘴笑道。 “会有的,”春花奶奶将双手覆在膝盖上,看着香炉里升起聊聊的烟,轻声说道,“已经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春花奶奶是指什么?”女人问。 春花奶奶没有回答,她抬起手,几个黑色西装便推来五辆推车,领头的人说道:“已经按照各位的要求打包好了。” 他们将五个保温箱送到五人面前,其他四人正想起身推着自己的车走,女人突然叫了声停。 “怎么了?”春花奶奶看向她。 “春花奶奶,我想再验一下货,我总觉得......”女人起身拎了一拎自己的箱子,又放下说,“我总觉得重量不太对。” “哎?”胖子听完也抬起箱子,突然大惊说道,“是不太对!” 春花奶奶脸色一沉,示意身边的人上前打开。 那箱子里装着的确实是他们各自要求的部位,胖子的箱子里只有一颗心脏。 “感觉这个怎么瘦一点?我记得这次的商品,那个胸肌,有这么大。”女人比划了一下。 几个黑色西装打开袋子检查,檀香缭绕的屋子瞬时间充斥着血腥味儿,突然一个人惊呼一声。 “有问题吗?”春花奶奶忙走上前。 那个人六神无主地拿起一只手,食指的掌心内侧有一个刺青。 ‘二’ 春花奶奶那张脸瞬间沉下来。 “这......这不是二哥吗?”女人捂着嘴,“那我们的货......被掉包了?” 春花奶奶一言不发,她闭上了双眼,几个黑色西装忙把箱子合上,请那五位金主坐下。 “各位稍安勿躁,春花奶奶一定会把货找出来的。”他们说。 荣熠躲在外面,他集中五感听得到房间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这群食人魔果然没有一点合作诚信。 “在天花板上藏着很累吧?” 荣熠听到春花婆婆的声音,随后古木色的大门被打开了。 “进来吧。” 荣熠挂在那里思考了三秒钟,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 他走进房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是个佛堂,踏进去的一瞬间身上的戾气似乎都会被洗刷干净。 春花奶奶并没有和他怒目相向,她从容地抬起手,请他在那五人对面坐下。 荣熠点了一下头,和五人面对面,他们眼里都闪着兴奋的神采,他没有理会,看向春花奶奶:“您就是‘一’?” “没有人叫我一,大家都叫我春花。” “所以走马十巷是你们十个人?” 春花奶奶微微摇了一下头:“不止十个人,是十个流程。” 荣熠思索着,那今天晚上他应该是把这一整条产业链走完了。 女人见他不再发问,就插嘴道:“送货,检验,分拣,入库,清洗,定价,拍卖,交易,打包,出货。” “原来是这样,”荣熠了然点头,随后问春花奶奶:“您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我没有问题,在佛祖面前,你可以问你想问的,我会为你作答。”春花奶奶看他就好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丝毫不在乎他的任何威胁性。 “那就太好了,”荣熠转向她,开口问道,“前段时间的演习,塔中下放三个重回学校的名额,这些名额流入了黑市,是你们出的吗?” 春花奶奶点了点头:“是。” “买家买这些名额要做什么?” 春花奶奶眯了一下眼,缓缓说道:“买家的事,我不方便透露。” “那这些名额是陈世达卖给你们的吗?” 春花奶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荣熠知道答案了。 他在演习场的时候听熊炬说过,不管是他们赢,还是陈世达赢,最后肯定会留一个名额给和嘉冰的,和嘉冰被骗得好惨。 至于陈世达为什么这么做,只能等出去之后再找人问了。 “我听说那三个名额的买主,其实已经死了两年了,也是你们做的吗?” 春花奶奶下巴微微一点:“两年前有人买他们的命,人确实已经死了,至于买主。” 后面她没有再说,行,又是不方便透露。 “还有吗?”春花奶奶发话了。 “还有一个问题,和你们的黑市无关,”荣熠说道,“您知道演习场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没能出来吗?” 春花奶奶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充满厌恶的讥笑,她冷声道:“因为有一些自视甚高的哨兵,为了他们的计划,开始动手了。” “什么意思?”荣熠忙问。 春花奶奶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双手叠在身前,看向荣熠:“你提问的时间结束了,我该送你上路了。” 荣熠看了一圈这间屋子,没有任何哨兵存在的气息,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感应环:“这里只有我一个哨兵。” 春花奶奶那双泛着寒光的眼不同于一般老人那样浑浊,她叹息道:“哨兵,最狂妄自大,最低劣的存在。” 她身边的几人看着这一切像看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春花奶奶继续说道:“我不惧怕任何哨兵。” 荣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您是向导?” 春花奶奶合了一下眼睛。 屋内所有的黑色西装都胸有成竹,春花奶奶是曾经站上过塔尖的人,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被出货的哨兵从春花奶奶手下逃脱。 荣熠没有躲闪,对付哨兵只要躲得过就好,可是向导的精神控制无孔不入,逃也逃不掉,他站在那里和春花奶奶四目相对着,平静的像是在压根没听到刚才的话。 “他是被吓傻了?”对面拍卖的男人说。 “也可能是太过于自大了。”中年男人说。 而胖子和女人,正在津津有味看这场好戏。 荣熠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挤压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大脑,可是这样的疼痛不足以让他动摇,即使在之后的十秒,半分钟,一分钟后,疼痛愈来愈烈,可他脑中最重要的地方依旧建立着坚实的高墙。 他眼看着春花奶奶那双冰冷的眼睛蒙上了震惊,疼痛随着那不易捉摸的表情慢慢减淡。 “忘了告诉您,我和普通的哨兵也不太一样。”荣熠对她说。 “你是什么人?”春花奶奶的声音变得生硬。 “精神系从来没被打开过的哨兵。” “不止,”她很确定的说,“你身边有过级别很高的向导。” 随后她又在众人的惊讶中补充了一句:“不止一个。”《 》 54、第 54 章 “不止一个?”荣熠也有些奇怪,不禁干笑了一声。 在他的记忆里,如果有,也只有杜海身边那一个,就是杜如涛所说的杜如浪,其他向导又从何而来?他活这么久见过的向导都屈指可数。 “怎么?你自己也不知道?”春花奶奶似乎不太相信。 荣熠没有正面回答她,反问道:“那您觉得有几个?” 他说完大脑里涌出一股酸楚,他扶住椅子,春花奶奶好像在对他做什么,他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了,过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感觉到大脑里的恶意,他便松开手没有抵抗。 “您在找什么?”他问。 “你的记忆。”春花奶奶闭着眼,良久她断开连接,神色有些复杂。 就如这个哨兵所言,他的精神系是封闭的,而且是高级向导人为的,即使是她也无法打开,记忆自然读取不到。 “我在里面至少看到了三个人的踪迹,”她依旧闭着眼细细想着,突然又更正,“不对,是四个,非常强大。” 旁观的五个金主们饶有兴趣地问春花奶奶:“有多强大?” “至少有两个比我强。” 荣熠的眼角抽了抽,他身边到底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大佬级的向导?这群人都涌进他脑子里干什么? “您不会看错吧?我都不认识这么多向导。” 荣熠这话一出春花奶奶身旁的黑色西装插嘴道:“春花奶奶是探查的好手,从来没有出过错,你什么东西还敢质疑。” 春花奶奶抬起手,那人闭上嘴,她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庞,对着荣熠露出微笑:“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你封闭的精神系是人为的吗?” 荣熠的眉眼间露出一丝茫然,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就是个天生的半分化体,能力不足而已,即使到演习场之后他突然变强了,他也以为只是出现二次分化。 如果这个春花奶奶没有骗他,那谁会在他十一岁就把他的精神系给封闭了?这人要干什么? “学校每年都会给我做检查,他们得出的结论都是天生的,您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不能完全相信这个黑市头头的话,至少也得给他个所以然。 春花奶奶背着手,踱步到荣熠身边:“曾经我们向导有自己的体系,你们这些哨兵是不会懂的,几十年前,高级的向导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能力,我们叫做定向培养,从刚刚觉醒的孩童时期开始发掘每个人的天赋,着力培养天赋赋予的能力,而我的强项,就是探查,有多少个向导进入过你的精神系,多少人留下了痕迹,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荣熠那波澜不惊的眼,似乎还是没有相信她的话,她便指指荣熠脖子上红色的针眼:“二巷给你打的那一针麻醉之所以没有起效,就是因为你身体里有另外一个哨兵的毒素,那个毒素可以吞噬掉麻醉,也可以吞噬掉小七的致幻,我说的对吗?” 荣熠愣了一下,缓缓点了下头。 春花奶奶放下手,又背回身后,继续说道:“比我强大的向导一时半刻我无法完全感知他们的能力,剩下有一个,没有那么强,却很好用,他的能力是隐藏。” “什么意思?”荣熠随着春花奶奶的步伐转向她。 “他在前不久刻意隐藏了你的精神系,没有我这种探查能力的人是无法感知到你的,如果你脖子上没有这个环,就和普通人无异。” 和普通人无异,听到这句话荣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虎头。 他知道虎头一定是一个哨兵,那也仅仅只是从虎头的战斗能力去判断,他闻不到虎头身上有一点哨兵该有的味道,现在细想他甚至觉得和虎头那场比赛胜利的都太简单了。 荣熠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怎么突然又冒出来这么多东西,他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哼,”春花奶奶轻笑一声,“看来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好好想想吧,这个人必定时常出现在你身边,这种能力使用起来是不能离受体太远的。” 荣熠表情变得冰冷,他看着春花奶奶问:“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吗?” “有没有兴趣到我这里来,正好二巷空缺出来了。”春花奶奶双手又放回身前,变得和蔼起来。 荣熠咧了一下嘴:“你不会是想让我过来分尸吧?” “你不喜欢换别的也行,什么都不干也可以。”春花奶奶无所谓地说道。 “您不会是想把他吃掉吧?”站在旁边的女人小声问。 “我对他是没有什么兴趣,”春花奶奶笑道,“我只是觉得,或许把他留在这儿,某天就可以见到自己的老朋友了呢。” “哦,”荣熠似乎明白了什么,“听您的意思我今天走不了了?” “是。”春花奶奶点头。 “那我也吃不了了呗!”拍卖的男人一嗓子叫出来。 胖子掏出兜里叠的四四方方的纸亲了一下:“还好我有保证书。” “二巷的身体你们可以带回去,交易款我会如数奉还,”春花奶奶对黑衣人勾勾手,“送客吧。” 黑衣人把那五个人请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春花奶奶和荣熠两人。 荣熠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春花奶奶坐进她自己的椅子里,走廊上渐渐没有了声音,荣熠也坐下来,想着刚才春花奶奶说过的话。 他的问题太多了,那些向导为什么三番五次找上他,都有谁,他以为塔对他的通缉是因为他逃离了演习场,现在看来多少可能还有向导的因素,还有春花奶奶说的计划,那又是什么东西?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敲着,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您说演习场里囚禁了那么多人是因为计划,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春花奶奶正在缭绕的檀香下闭目养神,良久她摇摇头。 荣熠有些失望,他攥着拳,实在不行他就先骗她说自己愿意加入,先把实话套出来再说。 他正要开口,春花奶奶先一步开口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了。” “那是猜测,那个计划已经进行了几十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看向荣熠,“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也很想留下,”荣熠笑笑,这话倒也不完全违心,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而且他感到自己的信任正在摇摇欲坠,他没有把这些情绪流露出来,抬眼说道,“只是这次应该没有机会了。”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春花奶奶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远处的佛像上。 “原来你叫人来了,”她转过头,“叫的什么人?” “普通人,”荣熠也起身,“两个都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没过多久门被推开,施路平拽着被绑成麻花的陈世达进来,抬手就把陈世达扔在地上,地毯吞下了沉闷的响声,陈世达对着荣熠怒目而视,在地上奋力蛄蛹着。 施路平气喘吁吁地拍拍手上的灰,问荣熠:“你让我把他带上来干什么?” 荣熠走过去把陈世达嘴上的胶布撕掉,扛起陈世达放在椅子上:“问他点事儿,买家卖家都在,方便聊天。” “呸!”陈世达朝荣熠的脸啐了一口,大骂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绑架我?你不要命了?我如果向塔里举报,你全家都得陪葬!” 荣熠无所谓地把沾着口水的胶布丢在垃圾桶,又走回来说:“告吧,我自己一个户口本,反正想要我命的也不止你一个。” 陈世达气得直吹胡子,荣熠双手扶着他那张椅子的扶手,俯身盯着陈世达:“别瞪眼了,我的问题不难,告诉我名额卖给谁了,塔里把人留在演习场到底要干什么,买名额的为什么是三个死人,你说了我就不向塔揭发你贩卖名额的事。” “对,你最好老实说,不然联合会也不会放过你。”施路平附和道。 陈世达喉咙里发出几声伴着怒气的粗喘,脸一撇朝春花奶奶大吼:“你就让这些废物在你的地盘耀武扬威?” 春花奶奶神色泰然地对他说:“如果是别人可能不能,但是这个哨兵,我没办法。” 言外之意就是爱莫能助。 “呵,果然,那群家伙......啊!”陈世达大叫一声,他瞪大双眼看着荣熠把一个注射器扎进他的大腿里,那里面白色的浑浊液体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肯定不是好玩意儿,他嘴唇抖着慌张地说,“你要干什么?你你你......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我给你说!” “我本来就是个通缉犯。” 陈世达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平时是喜欢和亡命徒做交易,但再疯的亡命徒也没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过啊,大家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 “我问你的问题。”荣熠说着推了一下注射器。 “好好......我告诉你,你别动,”陈世达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注射器,吞了下口水说,“在演习场里的时候,有几个哨兵就和我做交易,让我给他们提供向导的消息,他们帮我绑架几个......一直跟我作对的人,后来我拿到名额,卖到黑市,然后再让那些买命的人把名额高价买回去给那些叛逃哨兵,名额归他们,钱归我。” “继续。” 陈世达感觉注射器松了一点,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那些叛逃哨兵好像有个组织,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就听他们说把人送进学校拿名单,如果任务完不成就集体自杀,那三个人也不是死掉的本人,是伪装的身份,那个组织很会易容还是变脸什么的,我就知道这么多。” “和嘉冰没有出来。”他提醒了一句。 “哦对对,小和......不对,”陈世达晃晃脸,“小和不可能出来,所有流放哨兵都被留在演习场里了。” “你说什么?”荣熠一惊,手上的劲儿大了点,陈世达一嗓子嚎叫。 “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你,可能有人趁乱逃出来了,但是绝大多数都被留在演习场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陈世达挤着眼睛哀嚎,他被针扎着那整条腿都没有知觉了。 荣熠把针拔出来,陈世达瘫在椅子里,春花奶奶时不时看向她那敞开的大门,门外没有一个人前来保护她。 她叹了一口气:“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荣熠回过神,抬起一只手:“五个。” 剩下两个杜如涛和杜新欣在外面,那两个是哨兵,春花奶奶这么强的向导在这里肯定不能让他们上来。 “不止。” 又是这个词。 “怎么又不止了?”荣熠有些急躁。 春花奶奶没有回话,转身向里面走去。 “我说,你就别想逃了,你手下那三四五六七八九都进去了,你不去陪他们啊?”门口传来杜如涛的声音。 “不是不让你们上来吗?”荣熠对他们说。 杜如涛扬起嘴角一笑:“这老太太再厉害,还厉害得过塔吗?” 塔? 晃神的一瞬间门口的杜如涛和杜新欣便冲进房间内朝春花奶奶离开的方向追去,荣熠集中听力,很多呼吸声彼此交错,包围着这一整栋楼,刚刚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塔来了吗?”他问施路平。 在小七的便利店里的时候,他给施路平发短信,杜如涛和杜新欣说他们两人足够对付这些人,听刚才杜如涛的话,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那塔里来这么多人要做什么?抓春花奶奶?还是抓他? 走廊上响起皮鞋底落在瓷砖上清脆的声音,荣熠看向门口,一双黑亮的靴子踏进来,男人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别着一串闪着银光的编号——‘t-s0037’。 “我是这次演习的总指挥赵名扬,”男人走到他面前,冷漠地看着他,“你已经潜逃了四十三天,现在主动跟我回去,还不算晚。” “把我送回演习场,还是塔中监狱?”他直视着赵名扬的双眼。 “不,把你送去研究所,”赵名扬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解释,“你在演习场的表现超出流放哨兵的能力,会有研究人员对你进行重新评估,如果符合条件,你或许就可以摘掉感应环,成为塔中的一份子。” 荣熠皱了皱眉,这是一个通缉犯会有的待遇吗? “荣熠,我们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施路平凑到荣熠耳边低声说,“如果他们真的对你不利,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相信我。” 荣熠愣愣的看着施路平,他在游说他回到塔里,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变成它的养料。 他熠垂下眼,对施路平说:“以后别对我说这三个字了。” 莫名觉得有点恶心,潜意识里对他说这三个字的人似乎都利用他的信任做些丧心病狂的事。 说罢他走向赵名扬:“我和你们回去。”《 》 55、第 55 章 现在是七点零五,乔纾听到研究室外面的响动,陶晴朗在召集这次任务小组的成员集合,那就是说,荣熠要到了。 他一晚都没有回宿舍,一直在自己的研究室里等着,他打开门,悄声跟在最后一个人身后。 这次的任务小组一共有四个人,全员向导,陶晴朗是组长。 她比乔纾要早几年到研究所,乔纾和她的交流并不算多,这次任务研究所里很多研究员想要旁观,一律被陶晴朗拒绝了。 像荣熠这样毕业多年突然出现异常的哨兵在研究员里很抢手,是非常珍贵的样本,他只希望陶晴朗不要在荣熠的脑子里搞什么破坏才好。 “人已经到了,你们去分析室,先把前期流程都走完。”陶晴朗把流程清单递给那三个人,之后她从兜里掏出手机,站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乔纾从角落里出来,朝她走过去,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乔纾?又熬通宵啊?”陶晴朗把手机装回去,转过身。 “嗯,出来转转。” 乔纾的眼睛依旧弯着,陶晴朗噗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研究所谁不知道你一笑准没好事儿啊。” 乔纾把笑僵的嘴角收回去,揉了一下脸,他其实演的还挺像的,就是一个招用多了它就不好使了。 “我对这个流放哨兵挺感兴趣的。”他恢复了往常的清冷状态。 “这次任务我们不接受旁观。”陶晴朗果断地说,这一句话她这不到二十四小时说过无数遍了。 “我最近研究的项目和流放哨兵有关,这个出现异常的流放哨兵应该能给我提供不少新的数据,”乔纾顿了顿,拿出手里的筹码,“我记得你之前说对我关于远距离定位的研究很感兴趣,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数据。” “哇,”陶晴朗感叹道,“这个哨兵的魅力这么大吗,你是第十二个来找我做交易的人了。” 他眉心微微一皱,他不能让荣熠落到别人手里,可他又不能直接加入这场争夺。 “不过想了想,还是你的研究价值更大一点。” 说话间陶晴朗腰间的对讲机响了。 “组长,前期流程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开始,赵指挥长也到了。” “我马上过去。”陶晴朗说。 乔纾愣了一下,赵名扬也要旁观实验?那就有些难搞了。 “你看,赵指挥长都来了,你还去旁观吗?”陶晴朗扬扬手里的对讲机。 乔纾面不改色笑了笑,他和赵名扬是整个研究所的娱乐八卦之一,他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他要躲开赵名扬并不是因为什么八卦,而是前段时间赵名扬对他产生了怀疑。 说来他是怎么离开的演习场一直是个问题,他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 他的记忆最后停留在太平间,在那两个人离开之后又有一个人进来了,他还没来得急释放白蟒看清来人是谁就昏倒在停尸柜里,等他再次醒来是一个白天,他躺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床头的闹钟显示早上七点。 从那天开始他失去了和荣熠的联系,他之前藏在荣熠身体里那五颗珍珠一丝痕迹都感知不到,他以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荣熠已经去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远到他无法定位,二是身体里的珍珠被取出来了。 他去信息库里调取流放哨兵的数据,发现荣熠从演习结束后就没有任何用身份登记的记录,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查到了塔中发布的通缉令。 塔里也盯上荣熠了。 当天下午,他接到赵名扬的电话,说想约他出去聊聊。 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年没有面对面单纯的聊过天了,乔纾隐隐觉得和荣熠有关,这些他都没有做准备,怎么去编一段完美的谎话骗过赵名扬。 这很难。 他还没有回话赵名扬就在电话里说:“或者我去研究所找你,我想见见你。” 乔纾知道躲不掉,他就说:“今天晚上六点之后我有一个小时时间,你到我研究室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等到他再回到研究室的时候,发现他的桌上放了一个文件夹,他看了看他的门,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进来了? 他把门锁上,走过去拿起那个文件夹,打开时里面哗哗啦啦掉出很多照片,每张照片背后写着时间,地点,当地天气等等各种信息。 乔纾坐回椅子上,把那些照片按照时间全部整理好,仔细看着里面厚厚一沓的文件。 那是一份事无巨细的日记,详细记录着从他请假开始到他回来这之间的每一天,当然,上面的名字是乔纾,却不是他真正过的生活。 日记里的乔纾花了三十天去旅游,车票,机票,船票,住宿,甚至吃了一碗面的存根都在里面夹着。 那本日记最后的署名是‘老师’。 乔纾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老师在做些什么,他是其中一环。 他从来不质疑老师的任何决定,把那本日记从头到尾都印在了自己脑子里。 下午六点,赵名扬踩着秒针按下他研究室的门铃。 乔纾的研究室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堆满了实验材料,他让赵名扬自己找地方坐。 “最近很忙吗?”赵名扬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乔纾以前爱吃的,他每一样都记得。 “还行。”乔纾给他倒了杯水。 赵名扬不会嫌弃寒酸,因为乔纾从小的习惯就是只喝纯净水,咖啡,酒,饮料,什么都不喝,他和乔纾在一起的时候也会陪着他喝纯净水。 赵名扬把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一摆开。 “边吃边聊。”他递给乔纾一个洗好的无花果。 即使乔纾吃无花果的时候会把皮剥掉,他还是在来之前把无花果洗得特别干净。 这是乔纾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的水果,他第一次见到乔纾的时候乔纾就蹲在街上看着街边篮子里放着的无花果发呆,后来赵名扬就在哨兵和向导学校交界的小树林里种了一棵无花果树,乔纾选择进入研究所之前他们都会在无花果成熟的季节过去摘满满一筐,坐在河边吃到饱。 这种日子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过了,那棵树也已经被砍掉了。 赵名扬想到这里心就一阵抽着疼,树被砍的时候他发了很大的脾气,而乔纾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以后买着吃就行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不舍和喜欢,就像乔纾决定不再和他做搭档,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进研究所一样冷漠。 “谢谢。” 乔纾接过无花果的时候给赵名扬道了声谢,把他们两个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赵名扬失落地笑笑,又打起精神问乔纾:“休假过得怎么样?那段时间一直没敢联系你。” 因为乔纾把所有账号状态全设置成‘没事勿扰,有事也勿扰’。 “挺好的,出去旅游了。”乔纾拨开无花果放进嘴里,很甜,他就又把手伸了过去。 赵名扬感受到了一点满足,就认真看着乔纾认真地拨开无花果皮,吃掉,再拿一个。 “你来就是看我吃水果吗?”乔纾看着手里的无花果问他。 “就是想来和你聊聊天。” 赵名扬面对乔纾背依旧是挺直的,乔纾知道,如果真是简单的聊天赵名扬在他面前应该会很放松地靠进沙发里。 “我这次去了北疆的雪山,自己去的。”他说。 “是吗?几号啊?怎么去的?”赵名扬好奇地问。 “九月三号,坐飞机,去了六天,住在云来酒店。” 乔纾说完赵名扬愣了一下,尴尬笑说:“我不是来查你行程的。” “不是吗?”乔纾抬起眼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执行任务的地方。” 赵名扬僵住了,即使他很喜欢乔纾的眼睛,他也不敢多看它们一会儿,他在外面是一呼百应的哨兵,没有人敢这样套他的话,只有乔纾敢。 乔纾曾经是他的向导,他们并肩走过许多地方,他一直在等着乔纾十八岁,他以为那天过后他们就可以结合,永远并肩走下去,可是乔纾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谎话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赵名扬弯下背,对乔纾说:“我们在通缉一个流放哨兵,他在演习场里有些异常。” “嗯......”乔纾听着,“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能力在短时间内有过大幅度提升,我们怀疑可能有向导介入了,你请假的时间刚好对得上,”赵名扬说完抿了抿嘴,“而且我好像在演习场看到过你。” 乔纾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他只是看赵名扬的眼神有些失望:“好像?” 赵名扬看在眼里,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因为一个‘好像’怀疑乔纾,他只是看到了一个很像乔纾的背影,一晃而过,所以在那个哨兵逃跑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乔纾。 乔纾把最后一颗无花果又放回盒子里,问赵名扬:“那你准备怎么办?抓我去审问吗?” 赵名扬摇摇头:“你把那些天你去过什么地方,写一份报告给我,我会去查证,不会让你受委屈。” “好,我今晚就发给你。” 第二天赵名扬给乔纾打来电话,说根据乔纾的报告他们查了途中监控和登记信息,基本全部符合。 “还好不是你。”赵名扬在电话里说。 “你很怕是我吗?”乔纾问他。 “对,我不喜欢除了我还有其他哨兵接受你的安抚,我怕我控制不住杀了他。” 乔纾笑笑,挂了电话,眼底又失去了情绪,他从头到尾都理解不了赵名扬自作主张的喜欢,不觉得这种没用的感情是在浪费生命吗?《 》 56、第 56 章 荣熠坐在椅子里,那椅子四处都是软的,把他整个人裹进去,手脚都动不利索。 三个身穿实验服的人把一个头盔扣在他头上,上面连接着红蓝黑色数不清的线,他带上之后只觉得脑袋生疼,下一秒头盔把他的眼睛也一起罩住,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接着他陷在椅子里的手脚也被绑住了,他用力挣了两下,不知道绑着他的东西是什么材质,他越动绑得就越紧。 “不要挣扎了,就是常规检查,又不要你命。”一个男人在他耳边说。 荣熠慢慢停下,听那个男人对谁说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 接下来是极其漫长的等待,刀悬在脖子上一样。 跟着赵名扬回来的路上他自己坐在一辆车里,那时候他还想要不要找个机会逃跑,虽然他也不觉得他能从这些高级哨兵手里逃得掉。 他还用手敲了敲那辆车的内壁,如此坚实的车身说是个堡垒也不为过,塔里直接给他上了重刑犯规格的待遇。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他有些迷茫,这么多年对施路平的信任竟然真的因为春花奶奶一句话就倒塌了,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除了施路平他想不到别人,虎头,曹建林,到最后的塔,仔细想想似乎都和施路平逃不了干系。 施路平可能是向导这件事在今天之前他想都不敢想,他本来只是想找到一个问题的答案,结果现在铺天盖地的全是问题。 分析室的人都在等陶晴朗,赵名扬在观察室里让身边的人再催一下,这时陶晴朗推门进来,给赵名扬递了杯咖啡:“不好意思啊赵指挥长,刚刚拿咖啡衣服弄脏了,这不是又去换了一套,耽误您时间了。” 赵名扬接过咖啡,示意她尽快开始。 陶晴朗走进分析室,坐在荣熠对面,开启显示器上的记忆图谱。 “听得到我说话吗?” 荣熠点了点头。 “现在请你配合我,从你进入演习场的第一天开始回忆,尽量不要漏掉什么细节。” 没过多久,图谱开始显像,赵名扬在观察室里透过单向玻璃看,荣熠前七天适应期的记忆十分连贯,那七天没有战斗,图谱趋于平缓,第八天,就是演习开始的第一天,荣熠的记忆图谱出现了明显的起伏,其中有一些时间段几乎没有任何波动。 “这是什么情况?”他问身旁的分析员。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昏迷,深度睡眠,大脑受到重创,都有可能,鉴于他之前的口供说有一些记忆已经丢失了,所以具体原因还需要晴朗姐进入精神系检查。”分析员说。 整整三十天,荣熠很配合地把他所记得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观察室里的人看着这个过山车一样的记忆图谱也过山车似的惊呼。 “怎么做到波动这么厉害的?” 一个女生伸出手指着后面几天的振幅:“这几天的异常太奇怪了,这个峰值一般只有高级哨兵在战斗的时候才会有。” “突然断崖式下跌,是突然被打晕又突然被叫醒再突然给打晕?” 三个研究员七嘴八舌的分析,赵名扬盯着里面的荣熠。 他在演习场的地下室里见到的就是这个人,那个地下室是当初乔纾逃出来的地方,这个人到底和乔纾有没有关系? 回忆整整持续了四个小时,荣熠头上流下来的汗已经把领口浸湿了,那个头盔很奇怪,他越是碰到回想不起来的地方头盔就会把他的头箍得越紧,好像生怕他在记忆里造假一样。 “好,休息一会儿吧。” 陶晴朗起身,按了一个开关,荣熠瞬间觉得头上的禁锢被解开了,只是头盔没有给他摘掉。 陶晴朗从分析室出来,赵名扬看向她:“怎么不继续了?” “大脑持续在高压下运作很容易造成他的记忆错乱,让他休息一下。” “那这些能得出什么结论吗?”赵名扬指指记忆图谱。 “他的精神很不稳定,”陶晴朗标出异处,指给赵名扬看,“这个高峰值应该就是他说的有向导企图入侵他的精神系,但没有成功,因为他的抵抗产生的波动。” 赵名扬回忆了一下这段峰值发生的当天,这时候演习场里最后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暂时可以认为他和那个向导并不是一路人。”陶晴朗说。 “可以这么认为吗?” “这么强烈的抵抗几乎已经要下死手了,如果是搭档不太可能这么做吧?” 赵名扬没有否定:“继续。” “接下来我会进入他的精神系,尽可能多的读取他异常时间段的记忆。” “嗯,”赵名扬看了看时间,他要去报道了,他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这儿,他又对陶晴朗说,“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赵名扬走之后后面配备室那一道门缝被关上了,乔纾手里有研究所的二级权限,开启分析区的门绰绰有余,只是这么做很容易留下记录。 他带着一个黑框眼镜和大大的口罩,尽可能多的遮住自己的脸,躲在配备室里,这里的出入记录很少有人会去查看,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他听不到里面的响动,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应该有希望连接上荣熠的精神系。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哨兵,精神系竟然真的是完全闭合的,晴朗姐都打不开。” 他听到外面响起几个研究员的声音,就凑到门边仔细听,看来他们暂时告一段落了。 “是说,看他资料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小题大做,没想到是真的,我也想连接试试。” “你得了吧,没看晴朗姐刚才差点昏厥都没能进去,你再把自己精神系给干废。” 声音渐渐小了,只剩下陶晴朗还在分析室里,他们都没能成功进入荣熠的精神系,现在的陶晴朗应该比较疲累,是他动手的好机会。 刚刚赵名扬一直在,他不敢释放精神体去探查,他小心翼翼将仿佛一条蚯蚓大小的小白蛇释放在观察室里,那条不起眼的小蛇悄悄攀上陶晴朗靠着的椅子,顺着椅背爬到陶晴朗的马尾上,弯成一个环伪装成陶晴朗的发圈。 陶晴朗疲惫地闭着眼,没有发现那条小蛇,乔纾盘在她的头顶看向玻璃里面。 荣熠垂着头,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可是现在向导素检测仪开着,他一旦释放向导素安抚荣熠这个分析室必定警铃大作。 他悄无声息地探进荣熠的大脑,此时的荣熠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他小心地避免给荣熠造成痛苦,以防惊扰到陶晴朗。 可是渐渐地,他的瞳孔骤然一聚,眼色冷厉。 “你做了什么?”他低声自语。 那几个人说得没错,荣熠的精神系严丝合缝的闭合着,他找不到一点缝隙可以钻进去,而且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力。 荣熠在排斥他?那个从里到外由他一手建造的精神系竟然在排斥他? 他也进不去,无法进入到荣熠的精神图景里看看那里是否依旧完好,被他拔掉的高山榕是不是完全消失了,还有那条鬣狗,会不会继续和他捉迷藏。 就在此时陶晴朗突然睁开了眼,乔纾马上断开连接,她头发上的白色发圈‘嗖’地一下躲进角落。 陶晴朗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很是痛苦,她手忙脚乱地把桌子上所有仪器全部锁定,起身跑向外面。 乔纾觉得头一疼,他让小白蛇去堵那扇厚厚的门,幸运的是门是自动上锁的所以陶晴朗没有刻意拉它,不幸的是那条细细的小蛇差点被夹断气儿。 乔纾飞快从配备室出来推开只剩下一条缝的分析室大门钻进去,观察室桌上放着一份口供,他草草翻着看了几眼,上面没有任何一个字提到他。 他望向玻璃里面,荣熠究竟是有意隐瞒的,还是真的不记得了?他无法打开荣熠的精神系会和这有关吗? 他把手指放在那个红色的向导素检测仪的开关上,轻轻按灭了。 他没有多少时间,必须速战速决。 乔纾走进里面,他站在荣熠身边,荣熠的嘴唇已经白了,他释放出大量向导素包裹着荣熠,仅仅过了几秒钟,荣熠突然直起身子,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他什么都看不见,像条狗一样煽动着鼻翼嗅着。 “好香。”荣熠喃喃念叨。 乔纾没有做声,持续释放着自己的向导素,都被荣熠尽数吞下了,可是他依旧无法打开那层壁垒,那不是他建起的精神质壁。 “为什么不让我进入你的精神系?”他冷冷地问眼前的人。 “我的精神系没人能进去。” “从来没有过吗?” “没有。” 荣熠不像在说谎,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我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 “我们认识吗?”荣熠好奇地伸直脖子。 “我们经常在你的大脑里对话。” 最终荣熠还是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 在门外站岗的小白蛇告诉他有动静了,乔纾忙转身出去,荣熠在他身后说:“谢谢你的向导素。” “别告诉他们我来过。”他说。 荣熠对他点了点头。 陶晴朗推门进来,里面没有任何异常,荣熠依旧垂着头坐在那里。 乔纾回到自己的研究室,呆呆地坐进沙发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意味着他的实验还没有成功,他只建造了个一次性的精神系,现在那里封闭着,他都不知道里面是重新变成了白板了还是变成别的什么奇怪东西。 他一直在思考,时针不停往前走,从一走到七,他一拳锤在桌子上。 进不去精神系他所有的补救方案都没有用。 他还得再回到分析室,想办法让荣熠想起他,只要记忆找得回来,他应该就能让荣熠开放精神系让他进去。 乔纾在赶往分析室的路上见到了那几个分析员,他们揉着酸疼的脖子,礼貌地给他打了个招呼,乔纾蒙着一层阴影的眼睛勉强弯出一个弧度,上前闲聊:“你们的分析结束了?” “可别提了,整整一个下午赵指挥长都在那里盯着,让我们提取了一下午的向导素。”一个以前跟着他做过实验的男生小声说。 “提取向导素?”乔纾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对啊,他非让我们找有没有其他向导存在过的痕迹,我们四个人轮番上,精神力都快给我耗干了。” 之前他看过陶晴朗的任务计划,提取向导素这项工作不在今天的计划内,但是他忽略了赵名扬这个不定因素。 乔纾急忙跑向检验中心,编了个理由说要查他以前的检验结果。 他在密密麻麻的检验报告里找到了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一份,他点开结果,荣熠的精神系里匹配到了两个人的向导素和精神力,一个是曾经进入过休眠监狱的杜如浪,还有一个是多年前就下落不明的李春花。 没有他。 他忐忑地离开检验中心,在一个分叉口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陶晴朗。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陶晴朗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道他做了什么。 “是你把样本换了?”他先打破僵持。 “不然还有谁呢?”陶晴朗挑了一下眉,“你想拿他干什么?” “实验。” “可以,我帮你。”陶晴朗甚至一点没犹豫。 “但是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实验体,那样他的精神系会掺入杂质。”他以为陶晴朗会提出参与到他的实验里来。 “我不碰,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的实验到什么阶段了,出现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成。”陶晴朗一改往日和善的大姐姐形象,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乔纾听完防备地盯着她:“你都查出什么了?” “乔纾,”陶晴朗朝他走来,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应该算是你的......师姐。”《 》 57、第 57 章 七天之后,陶晴朗对荣熠的评估彻底结束,赵名扬拿着她提交上去的评估报告召集一群人开会。 赵名扬在外面出任务刚刚回来就马不停蹄赶来研究所,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赵名扬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寒气,他这次任务是在北僵,离开前他去了云来酒店。 他和乔纾在北疆执行过很多次任务,那片辽阔的雪原上四处都暗藏着危险,可偏偏也就是那里,有一片世界上最大的温泉湖。 最后一次和乔纾在北疆执行任务都经历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候他已经习惯照往常一样,在云来酒店开一间套房,乔纾只需要滑雪泡温泉等他完成任务回来处理他精神系内的疲劳就算完成任务。 不过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去北疆的时候,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两天一夜,最后带着一身冻得邦邦硬的血和七个人头回去交差,走之前乔纾说想去泡泡温泉,他们把人头锁在车里,偷偷跑去云来酒店,乔纾把僵硬的身体埋进温暖的水里,没过多久就舒服到睡着了。 那是乔纾十三四岁时候的事了,他还记得,这次去北疆让他唯一感到高兴的是乔纾也还记得。 他找到云来酒店的领班,详细问了她乔纾在这里住的那六天都做了什么,领班说乔纾自己包了一个温泉池,经常在里面泡着,眺望远处的雪山。 那个温泉池就是他们每次来都泡的那个,乔纾喜欢池子里光滑的鹅卵石。 “你能确定是他吗?” “我当然能确定,”领班看着赵名扬严肃的脸,收起她服务性的微笑,认真地说,“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不会认错的。” —— 漫长的十五分钟里,赵名扬仔细看完评估报告松了一口气,旁边坐的陶晴朗也跟着他松了一口气。 评估报告里没有任何关于乔纾的记录,看来当初在演习场确实是他看错了。 “杜如浪,李春花,”他指着这两个名字问陶晴朗,“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根据荣熠所说,杜如浪就是当初潜入演习场企图入侵他精神系的人,李春花是走马黑市的领头人,荣熠在调查黑市的时候李春花想控制他,但是失败了。”陶晴朗说。 赵名扬用修长的手指掀开一页资料,杜如浪的信息他已经了解的够多了,李春花,s+向导,失踪了十七年,清扫黑市那天晚上又被她逃掉了。 “这个哨兵的精神系谷老师也没有打开吗?” “没有。”陶晴朗摇摇头。 赵名扬身边坐着的白胡子老头是赵名扬专门从研究所请来的退休老专家,他咳了一声,缓缓说道:“谷诚和李春花都是s+级向导,都无法打开这个哨兵的精神系,他的研究价值和我们的付出成本不对等。” “孟老爷子,这话怎么讲?”赵名扬发问。 “如果你要对他开展研究,就需要派出s+级向导进行专项研究,不出意外是个持久战,研究所的s+向导本就不多,研究任务已经做不完了,特意分出来一个人给他,得不偿失。”孟老爷子说。 赵名扬把研究报告上的异常波动数据图谱展开放在孟老爷子面前:“可是不打开他的精神系就没办法复刻他突然增强的能力,这个哨兵出现了二次分化,可以产生超高的战斗力,如果研究所能获得这个成果,让我们哨兵的能力得到提升,那对塔来讲是大功一件。” 孟老爷子不再讲话,一个微胖的卷发女人嗤笑一声:“赵总指挥,孟老爷子是个老向导了,心疼向导无可厚非,他们可能无法理解我们哨兵的心情吧。” “你这话就是在激起矛盾,不要分这派那派的,我说的是事实,”孟老爷子厉声呵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哨兵和这个人一样的?你见过有几个人精神系外有如此坚实的壁垒?他是一个特例,他的二次分化很大概率也是因为这个壁垒,即使研究所用十年八年获得了这个成果,也不见得就能作用于每个哨兵。” 没过多久会议室又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哨兵和向导各持己见,赵名扬请来的还都是些老权威,一个比一个固执。 赵名扬靠在椅子上挠挠下巴,头偏向陶晴朗低声说:“研究所就没有哪个向导能主动一点?” 陶晴朗尴尬笑笑:“刚开始的前两天他还挺抢手的,后来大家看他是块儿难啃的骨头,就退缩了,就像孟老爷子说的,扑到他身上一年半载没有收获,又不能做别的研究,对研究员的前途发展挺致命的。” 赵名扬闷哼两声。 “哦,不过!”陶晴朗突然提高了声调,“咱们研究所还有一个s+,乔纾啊,他效率很高,能力也很强,我本来想找他来试一试,但是他听说这个哨兵是演习场出来的,就让我先来征求你的同意,他说你同意了他才能介入。” 陶晴朗这话说完赵名扬的脸都黑了,乔纾还在介怀他怀疑他的事。 “小赵,怎么回事?没有让他上吗?”微胖女人探着头问。 “啊......对,前段时间他身体不太好,就没让他介入。”赵名扬抽着嘴角笑笑。 他的手在桌下慢慢攥起来,让乔纾围着一个人十年八年的打转,他接受不了。 “这个哨兵接下来怎么处理,各位有什么想法吗?”他岔开话题。 孟老爷子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说:“这个人已经不适合回归社会了,我建议关进塔中监狱。” “那岂不是很浪费?”女人反对,“我觉得可以制成实验体,就放在他们研究所,说不定哪天就有进展了呢。” 赵名扬点点头,他也同意制成‘蛹’,有实验舱禁锢,加上砍去四肢,这个哨兵就不再具有危害性了。 “赵指挥长,其实这几天我们研究所也开会讨论过这个问题。”陶晴朗在他们的争论中插话道。 “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们认为可以把他下放到演习场,死马当做活马医,说不定他在那个环境下有机会再次打开精神系,再派出一个有战斗能力的向导跟着他,随时向我们提供数据。” 陶晴朗说完会议室里的几位难得一致同意。 “可以。”孟老爷子赞同地点点头。 “那个乔纾不就是塔里下来到研究所的吗?他以前和小赵是搭档,战斗能力应该不错,又是个s+,我觉得他就可以。”女人在一旁要拍板。 “他不行!”赵名扬突然大声否决。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 “小赵啊,”孟老爷子拍拍赵名扬的手背,“他行不行得看他自己的意愿,你们只是曾经的搭档,又不是终身结合了,而且他是研究所的人,说句不好听的,你也管不到。” “就是,叽叽歪歪的,”微胖女人瞥他一眼,又压压手说,“哎呀,又不是关进演习场一辈子不出来了,咱们先把他们送进去一个月,看看效果,有进展了就继续,没进展直接捞出来剁了扔进实验舱不就好了。” 赵名扬一个人左右不了这一群老家伙的决定,虽然他是会议的主持者但是说到底他的级别还是不够,他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呢?陶晴朗提出这个意见之后所有人都同意,乔纾又是不二人选,现在能阻止这件事的只有乔纾自己主动拒绝,可以他对乔纾的了解,乔纾不仅不会拒绝,还会很开心。 陶晴朗在一旁看着会议后半段赵名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没忍住用手挡着嘴笑了好几次。 “赵指挥长,我去拿下材料。”她起身告辞。 刚走出会议室她就掏出手机给乔纾发了条消息。 ‘ok’ 乔纾也给她回了个ok的手势。 她把手机装回口袋里,趴在走廊扶手上看着冰冷的电子大屏,她也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老师,我是不是马上就能离开这儿了。” 乔纾打开实验舱的门,摘掉荣熠的呼吸机,荣熠现在四肢都还健全,但也已经在这里沉睡很多天了,每天陶晴朗都会带他过来,可是他依旧无法进入荣熠的精神系,即使荣熠陷入深度睡眠也无济于事。 陶晴朗问过他会是什么原因,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后都被他们一一排除掉。 “你说老师给他建造了质壁?”陶晴朗摇头,“曾经是有,但是在你第一次打开他的精神系之前老师建造的质壁就已经很薄了,而且她应该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那你说的那个隐藏了荣熠精神系的人呢?” “施路平?更不可能,”陶晴朗头摇得更快了,“他没这么厉害,他的能力只是隐藏,这不是一回事。” 乔纾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向导有‘能力’这回事。 “你的能力是什么?”他问陶晴朗。 “催眠。” 乔纾点点头,难怪陶晴朗在研究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时候塔里送进来制成实验体的重刑犯都能被陶晴朗哄得一愣一愣的。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吗?”他又问。 “你自己都不知道?”陶晴朗有点诧异,随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虽然我们都是老师的学生,但是很多时候她不会让我们了解彼此,容易露馅儿。” “你觉得你是什么?一个人的能力起码自己是能察觉的。”陶晴朗说。 “可能我没有吧,”乔纾托着下巴,当初荣熠在地下室找到的那张照片里有十一个孩子,只有他被老师送走了,“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发现我的天赋点,所以放弃我了。” 陶晴朗在乔纾肩膀上拍了拍,因为没有天赋被送走的人不止乔纾一个,这太常见了。 “别难过。”她企图安慰乔纾。 “难过?”乔纾不明白陶晴朗为什么这么说他,他呆呆地看着实验舱里的荣熠,脸上露出一丝满足,“我不难过,能力对我来讲不是必须的,不管我有没有,我现在都得到我最想要的了。” —— 乔纾用手机给陶晴朗回复一个ok的手势,陶晴朗说赵名扬他们马上就要过去,让他快点离开。 他把氧气罩给荣熠戴上,轻轻把荣熠的皱起的眉头抹平。 “不想在这儿躺着吗?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 58、第 58 章 第58章 “今天是729年10月29日, 是我被困在演习场的第五十九天,今天小鹏死了,他跑不动了, 丧尸吃掉了他, 下次空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我能抢到一些东西就好了,一包饼干也可以” 躲在深渊一般黑暗里的人簌簌发抖, 他又把自己的身子往柜子里缩了一点,门外沙沙的脚步声就在走廊上来来回回飘荡,他死死抱着怀里的录音机, 他不能死, 他要录下证据, 他要向联合会控诉。 丧尸没有找到他, 脚步声远了点,他小心按下录音键,刚想要继续说话怀里的录音机像炸开了一下爆出尖锐的鸣响, 他一时呆住了,拼命把录音机往自己怀里塞。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录音机, 可是他的手太抖了。 ‘咣’! 一声巨响在门外响起,丧尸们回来了, 它们撞在他锁上的铁门上,墙皮成片掉在地上,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眼泪夺眶而出,他关不掉录音机,录音还在继续,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大, 浓烈的腐臭味儿从门缝里钻进屋内,再从柜子缝里钻进他的鼻腔。 “我要死了,我在演习场被困了五十九天,那群天杀的哨兵阻止我们出去,演习场里的丧尸没有恢复意识,他们变成了真正的丧尸,每天都会死很多人,这一切都是塔的阴谋,他们违反了联合会的规定,一定要制/裁他们”他泪涕横流着录下他的遗言,然后终于关上了录音机。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他就要死了。 他闭上眼把自己蜷缩起来,门已经岌岌可危,他迎接死亡的路上却一直没等到一拥而进的丧尸,那松动的门反而没动静了,他听到丧尸杂乱的脚步声,它们跑走了。 周围忽然变得一片寂静,是外面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 他挂着鼻涕喜出望外地大笑,可是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 是空投? 夜晚的空投? 这个声音似乎就在他头顶,他又开始掉泪,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来抢夺夜晚的空投,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因为在演习场里,物资和武器的空投都在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间,而晚上十二点到凌晨两点的空投,是塔里往演习场投放的变异丧尸。 他曾经也找到过一个庇护所,那是一个大型农贸市场,是几个哨兵组办的,很幸运的,领头的哨兵找出了这些丧尸的习性和弱点,谁知就在他们把方圆十几里的丧尸都清除干净后塔中往他们占领的区域里空投了几只变异丧尸,那些变异丧尸要更强大,也更难杀,仅仅一晚,他们的避难所全部沦陷,他和小鹏躲在垃圾堆里才逃过一劫。 他从柜子里爬出来,颤巍巍地走到窗边,楼下的街上几乎所有丧尸都涌了过来,它们对着天空嘶吼着,就在离他不远处的上空,直升机上挂着一个人。 果然是丧尸。 可是这群丧尸为什么这么兴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它们对同类没有兴趣。 直升机上的绳索荡了几下之后断裂了,他心里一颤,直升机就在丧尸群的正上方,那个黑影从高处落下,隐没在丧尸群中。 他躲在窗帘后面,即使很害怕他也忍不住往外看,他想看看这次投放的变异丧尸又变异成了什么样,为什么引得这么多同类张着大嘴像一条条饿狼。 他把头往外探去,那群丧尸中间形成了个小小的漩涡,它们都在往里面涌,可是没过多久丧尸好像失去了猎物一样,直起身子四处张望,下一秒他就看到一个黑影从楼下一跃而上,他站在窗内,那个黑影在窗外,两人有一瞬间的相望,只有一瞬,黑影就消失了。 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那是个活人? 不不不,也可能是什么新型丧尸,不然怎么会被空投。 他整个人都死机了。 楼下的丧尸开始潮水一样往这间旅馆里涌,他从头皮麻到脚底,所有的丧尸都来了,整栋楼都在晃。 ‘咣’! 久违的撞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第二声门响时那扇铁门彻底被撞开,冲进来的是一个没有尸臭味儿的丧尸,啊,是那个变异体。 “你愣着干什么?跑啊!” “我操!”他大叫一声,是个活人! 男人跑步的速度飞快,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来不及再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跟在男人身后撒丫子就跑。 他们跑到走廊尽头,上面的天窗已经被打开了,直通楼盖,男人让他上去,他哆哆嗦嗦踩着镶在墙上的几根钢筋往上爬。 丧尸的声音越来越近,男人嫌他慢,直接抽着他的腿把他扔了上去。 他坐在楼盖上不停往后退,男人上来之后二话不说抓起他的胳膊越过两楼之间三米宽的间距,落在了旁边那栋四层楼顶。 旅馆的天窗被男人合上了,丧尸都挤在那栋楼里,男人站在边缘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他:“还好吗?” 他尿裤子了。 “真是抱歉,”男人看看他的裆,就走到楼另一边,目测了一下距离说,“再跳几栋楼,那里没有丧尸。” “不跳了,你让我死在这儿吧。” “现在不行,除了你这里没活人了,我今天刚来,有很多事要问。” 男人不由分说抓起他又跃上下一栋楼顶,他裤子稀稀拉拉往下淌水。 最后他们停在一栋三层楼顶,他的腿已经废了,脑子也从膀胱里流出去了,就差口吐白沫了。 这里听不到丧尸的声音,他和死了也没区别。 男人把背上的背包取下来,从里面掏出一瓶运动饮料,拧开递给他。 他的眼‘刷’一下就亮了,一把抢过饮料往嘴里灌,他还看到男人的背包里有饼干,还有糖,这他妈就是个行走的物资包啊! 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给了他一包饼干,他丢掉手里的瓶子撕开包装把饼干全塞进嘴里咽下去,生怕这个男的后悔又从他嘴里把饼干抠出去。 等他终于把饼干全部咽下,确定了眼前的人是个真正的人,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旁边晾衣杆上没收回去的床单围在身上,盘腿坐在男人对面问:“兄弟怎么称呼?” “荣熠。” “陈斌。” 荣熠没有握陈斌那虽然礼貌但是沾着尿的手,陈斌忙把手往床单上抹抹,问眼前这位天降物资包:“你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被投放到丧尸堆里?” 荣熠揉了把头发,事实真的很操蛋,他被绑去研究所第二天就被注射了什么东西,等他醒过来已经被吊在直升机上,下面站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仰着头给他摆手,还贴心地对他说了句:“包里的东西省着点吃,一定要活下来啊。” 他就这么一路被吊到演习场,在空中他就闻到了浓烈的腐臭味儿,眼下一片废墟,很多地方他几乎认不出是演习场当初的模样。 当他落在丧尸堆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的气味不像活人,也不像以前的丧尸,它们不会呼吸,浑身散发着人死后很久腐烂的味道。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说完后问陈斌。 “你你是说,你离开了演习场,又被抓回来了?”陈斌呆若木鸡。 “对。” “这群畜生!王八蛋!他们不会放走任何一个人!”陈斌恼怒的拳头哐哐锤在地上,“我们没能出去,一直被困在这里,演习期间所有尸变的丧尸都没有恢复意识,他们真的死了,死去的丧尸开始吃活人,演习场里的活人越来越少,一旦丧尸被大规模清扫,塔里又会投放进来新的丧尸。” “所以你一开始怕我就是以为我是丧尸?”荣熠说。 “对,他们从来没有投放过活人。” 陈斌把藏在衣服里的录音机给荣熠,这个录音机里录下了他每天的情况,虽然每天都是短短一句话,荣熠基本上了解了个大概。 难怪那个女人让他省着点吃包里的东西,根据陈斌的录音,塔里一开始几乎每天都会投放物资,投放点多物资丰富,可是随着存活的人越来越少,物资也越来越少,陈斌六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都是靠捡些垃圾为生。 “怎么不再找个哨兵组织投靠?”他问,按道理来讲跟着哨兵的存活率应该比自己在外面高得多。 “哨兵组织一旦崭露头角,塔里就会投放变异丧尸去攻击那些哨兵,他们尸变后危险性比之前更高,所以现在大部分组织都隐藏起来苟且偷生,”陈斌说着眼里又挂上眼泪,“而且很难分辨哪些组织是白的,哪些是黑的,有些哨兵组织抢不到物资就会拿普通人开刀。” 荣熠听完陷入沉思,演习结束时演习场里的物资依旧不少,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垄断? 他想到杜海,他记得这人以前就喜欢囤货,而且如果杜丽丽和江午还活着,大概就是整个演习场能力最强的存在,她们应该都跟在杜海身边。 “兄弟,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陈斌问道。 “找人。”他说。 “找谁啊?”陈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你带着我,你告诉我找谁,我去过很多地方,说不定认识。” “杜海,或者和嘉冰,有认识的吗?” “和嘉冰没有听说过,杜海”陈斌仔细想了想,“小鹏说以前我们跟的那个哨兵头头从什么海手里买过物资,那人很狡猾,一箱碘酒创可贴换了我们十几大箱新鲜蔬菜。” “是他,”荣熠确定,“在哪儿?” “在经五区。” “又跑经五去了,”荣熠起身看着这没有一点光亮的漆黑城市,“这是哪个区?” “经一。” 经一,和经三相邻,跨过经四就是经五。 他要先回经三一趟,施路平也是个囤货的好手,演习开始之前他们囤了上百箱物资,被施路平藏得整栋老破小到处都是,运气好或许还能捡到些漏。 他又给陈斌吃了几块饼干,随后他背上背包,眺望着远处确定了方向。 经一的地图他没有背过,但是他记得经三那座高架桥,只要到那里就离老破小不远了。 “你确定要跟着我?”他转头问陈斌。 “确定确定。”陈斌点头如捣蒜。 荣熠从包里拿了根攀岩绳,拴在陈斌的腰上,陈斌还没来得感慨荣熠就拽着他从三楼一跃而下,朝着远方的路狂奔而去。 那座高架桥看起来那么近,可是真的跑起来又那么远,荣熠在路上捡了辆自行车,陈斌坐在车后座上口吐白沫。 他们这一路躲躲藏藏,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荣熠才踏上经三区那条他熟悉的路。 他拎着已经昏厥的陈斌站在老破小门口,老破小里没有丧尸。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用肩膀撞开老破小的铁门把陈斌扔进去,锁上门之后转过身面朝大路。 声音从地下传来,阴井盖‘咣当’一声。 追在他们身后的丧尸从街头扭曲地奔来,他拿出他挂着血的虎头匕首,这把匕首刚刚已经捅进过好几只丧尸的脑子。 他把背上的包取下来放在路边,扼住朝他扑来的丧尸的脖子,将匕首直直插进丧尸的太阳穴,转几个圈。 地下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难不成下水道里也有丧尸?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筋,将一只丧尸打翻在地后用钢筋穿透他的颈椎。 原本安详的老破小门前血肉横飞,荣熠尽可能迅速小声地解决完这几只丧尸,他一直在听着地下的动静,那声音时大时小,当他把门前所有的丧尸都处理干净后,地下也安静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气喘吁吁地走到那个不停晃动的阴井盖前。 下面有人,他听到了呼吸声。 他蹲下去,手指插进阴井盖的洞里,用力掀开。 月亮苍白的光没有被低矮的楼房遮挡,屏障被拿开之后它照进幽暗的阴井里,荣熠呆呆地看着站在井底仰头和他对望的人。 白净的脸上挂满了血,血液流淌下来渗透他的白色衬衫,荣熠的心脏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加速狂跳,眼中汇聚了这么多天全部的光彩。 眼前的人和他脖子上的珍珠一样,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张脸蛋也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漂亮。 他毫不犹豫地伸下手,也不管下面站着的人有没有被咬,会不会尸变,他无法按捺自己的激动,对这个他曾经视为精神安慰的人露出惊喜的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 59、第 59 章 第59章 “你认识我?” 站在下面的人仰着头问他, 荣熠都快把身子拱进阴井里了,他又把手往前伸了伸:“我们在开源大饭店见过,不过那时候你变成丧尸了, 可能不记得我了。” 那人点了点头, 总算抬起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荣熠忙抓住用力往上拽,漂亮丧尸刚探出头,身后有几只游荡的丧尸循着声音往这里跑, 荣熠直接把手抄在漂亮丧尸的腋下把人从阴井里薅出来。 “快走。” 他推着漂亮丧尸跑向老破小,两个人进去之后荣熠就搬过来一张沙发把门给堵上。 过来的几只丧尸在门上拼命挠,挠了一会儿听不到一点声, 几只丧尸就又分开游荡去了。 荣熠确定他们离开了, 拍拍手上的灰, 一转过身就看到漂亮丧尸正定定地看着他。 “它们走了, ”他把自己的背包从地上捡起来,扒扒里面的东西,有盒创可贴, 他掏出来递过去,“受伤了吗?” 漂亮丧尸看了看自己, 摇摇头:“没有,这血不是我的, 我没有被咬。” 荣熠笑笑,让他不用紧张,他又不会赶他走, 他从包里掏出几个面包,几瓶水,还有一大袋奶糖。 “你想吃什么就吃。”他把那一堆东西全都堆在桌子上。 漂亮丧尸刚要过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他们两个一齐看向地上躺着那个张大嘴昏死过去的陈斌,漂亮丧尸又抬头看看他。 “不是我打的,”荣熠忙摆摆手,“他体能太差了没跑几步就歇菜了。” 漂亮丧尸听后小心地点点头,拿起那包奶糖撕开一个小口,从里面掏出一颗塞进嘴里,然后对他说了句:“没事,我不怕你。” 并附上一个微笑。 就是那一个笑,让荣熠觉得他能再次回到演习场也没那么糟。 “啊” 下方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陈斌的眼要睁不睁的眯着,荣熠过去在他脸上拍拍:“活过来了吗?” 陈斌侧过头,用力咳了几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肺里像漏风一样难受,半死不活地说:“水给我点水。” 荣熠刚想起身就有一瓶矿泉水被丢过来了,荣熠接住递给陈斌,陈斌扭头一看,桌子边站着个血人阴森森地盯着他,他蹬着地咣咣爬到墙角。 “这这这这是丧尸!”他胳膊哆嗦着指着那个人。 “他不是。”荣熠说。 “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陈斌大喊,“他都这样了!肯定被咬了!” “他要是被咬早就尸变了。”而且他也没有闻到漂亮丧尸身上有腐臭味儿,反而有点香。 这种‘香’似乎不来自于嗅觉,而来自于他的感觉,他也解释不了为什么。 “你刚来你不懂,现在的丧尸变异体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有些丧尸就是变异时间特别长!”陈斌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人脖子上没有环,肯定是个普通人,哪个普通人弄这一身血还能存活的? 漂亮丧尸没有搭理陈斌,对荣熠说:“这里有水吗?我洗干净就能看出来有没有被咬了。” “也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荣熠环顾一下老破小,还是决定带他上三楼他的房间里去,他当初离开之前柜子里还剩下些衣服,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 漂亮丧尸跟在他身后,路过陈斌身边时陈斌又爬到另一边,荣熠看到陈斌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就对他说:“我带他去三楼,你怕就呆在这儿别动。” 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对陈斌的敌意漠不关心,陈斌在他们两个离开一楼后马上爬到桌子边,拆开饼干继续往嘴里塞。 老破小里没有开灯,楼梯上一丝光也没有,荣熠本想提醒漂亮丧尸小心,但是他听了一阵,漂亮丧尸就紧紧跟在他身后,脚步很稳,他也就放心了。 这分明就是个好好的人类,怎么可能是丧尸,他想到当初亲眼看着漂亮丧尸尸变时候那痛心疾首的感觉,更加确定这次他一定要保护好他的精神安慰。 三楼一共有四个房间,荣熠之前住的那间在南边,白天能晒太阳,所以屋子里很舒服,他打算把这间给漂亮丧尸住。 他抬手摸摸门顶框,因为他总是弄丢钥匙,就习惯把钥匙丢在那里。 “找到了。”荣熠摊开满是灰的手,一把钥匙躺在手心。 他把门打开,屋内荡起一片灰尘,这里面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看来施路平没有把这间房给别人住。 “进来吧,你今天晚上先在这儿睡,这以前是我的屋子。”他侧身让漂亮丧尸先进,然后自己走到靠着门的卫生间里,拧开水龙头。 那有些掉漆的水龙头哐哐几声,喷了几滴水出来,之后就是一股细细的水流,他把头探出来对站在房间中央的人说:“有水,就是没热的,你得擦凉水澡了。” 漂亮丧尸对这间屋子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也是,毕竟人家在这演习场里已经生活五十多天了。 “没事,”漂亮丧尸拉起自己的衣服,“有衣服给我换换吗?” “我找找,应该有。”荣熠出来打开他的柜子,他的衣服还在里面挂着。 他拿出来抖了抖灰,放在漂亮丧尸身前比划一下,挑了件不那么宽的递给他。 漂亮丧尸接过衣服就走进了卫生间,荣熠看着木门关上,甩着胳膊挥挥眼前扬起的灰。 这么脏没法睡,他走出去,一巴掌把对面的门推开,这间房以前是施路平住的,里面有很多东西,荣熠在墙角找到了扫帚,还在施路平的衣柜最下面扒出来了几包牛肉干。 “真能藏。” 他搜罗了一堆东西抱回屋,又打来一盆水,把施路平的衣服泡进水里,等他把地上的灰全部扫完之后那衣服也泡透了,他就用扫帚杵着衣服把地拖了一遍,另一件衣服擦掉屋子里的灰尘。 床上的东西他也给换掉了,他在施路平的房间里还扒出来一个压箱底的床单,新的,干净的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能闪瞎眼。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门口自豪地看着这间屋子,上次大扫除是八百年前,事实证明只要他想,他还是能做到的。 卫生间门的插销被拔掉了,荣熠立马把脚边的扫帚盆子全扔到对面,屋里一点垃圾都不留。 他就想等着漂亮丧尸出来,然后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随便打扫了一下,还行哈,凑合着住。” 谁知道他话没说出来眼珠子差点先掉出来。 “你这是”荣熠梗着脖子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你……你衣服呢?” 眼前洗的干干净净的人光溜溜的杵在他面前,他刚想抬手遮遮,这人直接张开双臂。 “我没有被咬。” “好好好,”荣熠一把抓住搭在卫生间水管上的衣服塞进漂亮丧尸怀里,“你先把衣服穿上,冷。” 漂亮丧尸面不改色,把衣服一件一件套上,荣熠靠在门口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闭上眼,想让太阳穴老实一点,小场面,在学校的时候连澡堂都是公共的,什么没见过,大家都是男人。 他的自我安慰很快见效了,太阳穴变得很老实,他转头,漂亮丧尸背对着他已经穿好衣服了,他看到那个背影的一瞬间微微一愣,衣服还是稍稍有些宽,让那个背影有些许的眼熟。 漂亮丧尸转过身,他回过神,挠挠后脑勺的头发指着床上的牛肉干和矿泉水说:“那些我看了没过期,你饿了就吃,我今天晚上在楼下守夜,你安心睡吧,明天我们再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他关上门走了,走在楼梯上还在一直想着,精神安慰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遇见漂亮丧尸之后让突然来到这个无望的地方的他变得心安了很多,就好像每个夜晚都有了期待明天的理由。 陈斌独自在沙发上坐着,荣熠看到被拆开的饼干袋也没说什么,从地上捡起他的背包。 “兄弟,那个人是不是丧尸?”陈斌凑过来贴着他问。 “不是,身上没伤。”荣熠想到那个身体,虽然只有一眼但是足够让他记忆深刻了。 “怎么可能……”陈斌眼珠子转了两下,还不死心,“可是你看他那样子,一看就只会拖后腿,我们带着他是个累赘!” “累赘?”荣熠想想这个词,冷漠地看向陈斌,“我喜欢带着他,他就不是累赘,我不想带又帮不上忙的才叫累赘。” 陈斌有点慌,结结巴巴地说:“兄弟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的……你的信息可都是我给你的。” “嗯,所以这里没有累赘。”荣熠笑笑。 陈斌只能咽下嘴里的话,他得指望这个哨兵活下去,不能因为那一个小白脸儿就和这个哨兵闹翻。 “对面有两间房,你挑一间睡吧,今天我值夜。”荣熠低头翻着书包说。 “好,那你有事叫我啊。”陈斌说完就找屋子去了。 荣熠把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没有枪,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个盒子里塞了两颗纽扣大小的东西,里面带着说明书,信号干扰器。 他丢到一旁,拿起一个绒布袋子,这里面竟然还给他装了两颗手榴弹,他掂掂,真家伙,那个马尾辫够意思。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皮本子,他忙把手榴弹放下拿起本子。 是他的电话本,里面还夹着阿芬的照片和漂亮丧尸的画。 这些原本都放在施路平家里的。 他叹了一口气:“施路平,装都不装了是吗。” —— 乔纾对这间屋子也算是熟悉,之前借助荣熠的眼睛看过几天,他坐在床上靠着窗户,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顺利得多。 本来他还在犹豫,是躲在暗中还是寻找什么机会出现在荣熠身边,这次躲在暗中难度太大,毕竟现在的演习场已经不像当初那么过家家了,出现在荣熠身边是个最稳妥的办法,难的是怎么制造机会,他苦恼了大半天,结果和荣熠一个对视就解决了。 他是没想到荣熠都不记得真正的他了,还记得当初在开源大饭店里cosplay丧尸的他。 乔纾看着窗外的街道,那个阴井盖打开之后就没有合上,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条白蛇出现在阴井里。 “把我的包带回来。” 夜深人静的老破小墙上出现了一条胳膊粗的白蛇,尾巴尖勾着一个硕大的背包,哼哧哼哧爬在墙上,一楼值夜的荣熠也没有察觉。 其实荣熠没有察觉的东西多了,比如他如果在伸手拉乔纾的时候往里面看一点,就能看到几颗被拧掉的丧尸头骨碌碌地在下水道里滚。 乔纾把背包接过来,这是塔里的背包,当时他怕荣熠认出来就丢在下水道了。 他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是陶晴朗给他准备的背包。 他整理了一下包内物品,食物,水,几件衣服,一些小型武器,一个对塔通讯器,一个和陶晴朗单线联系的通讯器,还有一沓厚厚的被研究所的草稿纸包裹着的资料,陶晴朗说那是给他准备的相关资料,他应该用得着。 乔纾又让白蛇把背包扔得远远的,武器和通讯器都藏了起来,他拿过那一沓资料,一层一层揭开草稿纸。 既然决定跟在荣熠身边,那以后独处的时间就说不准了,他得今晚把这些资料研究完。 当他撕完最后一层纸,匪夷所思地看着掉在床上的三本花花绿绿的书。 《我在打怪游戏中攻略直男队友》 《前男友失忆后,我成了他的白月光》 《三句话让死对头为我情迷意乱》 这都什么玩意儿?《 》 60、第 60 章 第60章 天亮了, 荣熠躺在沙发上睁开眼,老破小一夜风平浪静。 陈斌从一楼的一间房里过来,看到桌子上放着三份食物, 每份两块饼干两颗糖。 荣熠坐起来, 指指桌上的东西:“剩下的食物不多了,一人一份。” 陈斌谄媚地笑笑,凑到荣熠身边:“有吃的我就很满足了。” 两块饼干下肚, 毫无饱腹感,他看着多余出来那一份,楼上那个小白脸还没下来, 如果没有他那他们每个人就可以多吃一块饼干, 多一块关键时刻补充糖分的奶糖。 在这个食物紧缺的演习场里, 多一张嘴就多一份风险, 如果这个哨兵抢不来物资那他岂不是又陷入了绝境。 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荣熠也在想,施路平到底把当初他们囤的那些东西都藏哪儿去了?他昨晚在老破小里找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找到。 这栋老破小在他们进来之前没有其他人入侵过的痕迹, 所以不是被外人抢走的,他也不相信施路平他们几个人短短三十天就把那么多东西吃得一点不剩, 一定是被藏起来了,藏在一个施路平认为安全的地方。 会是哪儿呢? 头顶传来脚步声, 荣熠站起来,漂亮丧尸的脸迎着清晨的阳光出现在他面前。 “早啊。”荣熠笑着给他打招呼。 “早。” 漂亮丧尸微微上扬的眼尾连着他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让荣熠一大清早神清气爽。 就是他觉得漂亮丧尸有些疲惫, 陈斌坐在沙发上鄙夷地看着走过来的人,这一脸肾虚样怎么可能不是累赘,只会浪费食物罢了。 “昨晚没睡好吗?”荣熠关切地问。 “嗯,”漂亮丧尸淡淡点点头, “好久没睡床了,一时睡不着。” 陈斌突然插嘴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到处躲,躲在下水道里,那里的丧尸不多。” “那吃饭呢?你从哪搞来的吃的?” 乔纾眼睛一挑,看着他说:“靠脸吃饭,有人看我长得好会分我一点。” 陈斌被这不要脸的小白脸给噎回去了,他看着荣熠那俩眼珠子盯在这小白脸身上就知道,这家伙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小鸭子一定很会哄男人。 荣熠抿嘴笑,漂亮丧尸看起来乖嘴上是一点不吃亏,他刚想叫人名字却突然发现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安慰叫什么,总不能直接叫人家丧尸,他就说了自己的名字,又问:“以后怎么称呼?” “熠哥。”他先叫了他一声。 乔纾昨晚花了整整一晚上把那三本书给研读完了,从中得到几个结论。 第一,如果要长时间和一个人近距离接触就要积极创建亲密关系,这个亲密关系包括队友,朋友,恋人,当然恋人是后话,如果需要他是无所谓牺牲一下的。 第二,建立亲密关系首先要分析出荣熠喜欢什么样的人,今时不同往日,之前他可以强行在荣熠的精神系里肆意妄为,但是现在他进都进不去,他不能让荣熠对他产生抵抗情绪,就必须得让荣熠从心理上接受他,对他敞开心扉,他才有机会再次把荣熠的精神系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三,亲密关系一定要是双方的,他得给荣熠留下和别人不同的印象,让荣熠尽快对他也能产生感情,他认为最好他们睡觉也能在一个屋子,哨兵在深度睡眠时感知能力是最低的,他可以借这个机会检查荣熠的大脑。 这条就不得不提那本什么什么白月光了,他昨天晚上拿着这本书研究了半天,荣熠的白月光应该是老师,就是荣熠嘴里说过的阿纷,当初老师应该也在荣熠的精神系里做过什么,留下过向导素,所以荣熠才会对老师念念不忘,本来荣熠也应该对他念念不忘的,可是偏偏就忘了。 所以他只能从老师切入。 “我叫乔纷,缤纷的纷,你叫我阿纷就可以。”乔纾又变出一张恬淡的脸面对荣熠,刻意强调了老师的名字。 “阿纷” 乔纾看到荣熠猛地有些恍然的脸,知道自己这第一颗种子种下了。 “怎么了?”他故作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认识一个人也叫阿芬,啊,她是芬芳的芬。”荣熠忙咳了两声,阿纷阿芬,他的世界里竟然出现了两个阿纷,他们还都给他带来了同样的感觉。 乔纾还愣了一下,芬芳,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把老师的名字搞错了,那他现在改似乎也来不及了。 “我以后叫你小纷吧。”荣熠说。 “可以。”乔纾点点头,目的达到了,叫什么都无所谓。 陈斌被独自晾在一旁,这两个人一大早在这儿纷啊芬的眉来眼去,再过一会儿他就成外人了。 “兄弟,”陈斌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今天什么安排?” 荣熠收起笑容,本来他想如果能在老破小里找到物资今天就可以直接赶路去经五,就算找不到他自己一个人走问题也不大,可是现在他身边又多了两个人,陈斌的体能他昨晚见识过了,至于小纷,他又把目光放在乔纾身上停留了几秒,看起来应该也不太行。 “找物资。”他说。 “可是今天应该没有空投了,”陈斌算算时间,“上次空投是两天前,下次估计还要好几天。” “不等空投,”荣熠摇摇头,去抢空投太危险,他刚到这儿还不知道这里形成了怎样的社会体系,贸然出去抢空投无异于往枪口上撞,他对他们说,“这栋楼是我和朋友以前的住处,这里应该是还有一些物资,但是我昨晚没找到,可能是被藏在别的地方了。” “真的吗?那你快想想藏哪儿了!”陈斌急不可待。 荣熠也没有头绪,他离开的太早了,施路平之后有没有找到新的据点他也从来没问过。 乔纾在一旁默默站着,看荣熠那锁得紧紧的眉头,想了想可能性,还是那里最大,他装作什么都不懂地跺跺脚:“会不会是挖了个坑藏在地下?我在地下躲了很久,很安全。” 荣熠非常完美地顺着乔纾的提醒想到那个地下室,那里算安全吗?地下室施路平应该没有发现,那地下室上面的仓库,就是施路平找到牛肉干的地方,确实也还算是隐蔽。 不对,他又忽略了一个问题,施路平他妈的是个几年前就开始哄骗他的混蛋向导,什么事干不出来? “我先出去找找,你们留在这儿。” 荣熠说完陈斌就不愿意了:“你让我和他?我们两个普通人留在这儿?” “你们在这儿比跟着我安全。”荣熠从沙发上拿起外套穿上,把虎头军刀和背包里的一个□□带上,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用。 荣熠走之后陈斌火速把堵在门口的沙发柜子又堵上去,一回头乔纾正在上楼。 “哎,你,”他叫住乔纾,“你就什么都不干?白吃白喝啊?” 乔纾扫了他一眼,只留给他五个字:“好好活着吧。” 陈斌的气不打一处来,之前是荣熠在这儿他不好说什么,现在老虎不在家他是要当当大王的,他三步当两步跑上去要抓那个没礼貌的小鸭子,楼梯刚上一半左脚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绊上了右脚。 “哎哟我操!”陈斌咕咕咚咚又滚下去。 乔纾上到三楼拿起爬到脚边的小白蛇,拍了拍灰,小白蛇就绕在他的脖子上看起来很舒适的软趴趴的搭着,乔纾打开荣熠房间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荣熠不想和这些丧尸做无用的战斗,他一路上仔细听着街上的动静,小心避开丧尸密集的地方,可刚走没多久他就听到身后有人跑步的响动,还有丧尸的嘶吼声。 “熠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他一回头看到乔纾朝他跑过来,身后追着两个流着口水的丧尸。 一只丧尸又瘦又高,好像个骷髅,他一跃扑到乔纾身上,乔纾瞬间就被按趴下了。 乔纾好像很害怕,拼命想往前爬,他手里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抵挡一下的武器,只能吃力地扭着头用自己的推那只丧尸的脸,就这两秒钟,后面的丧尸也追了过来,就在它们要往乔纾身上扑的时候被一脚踹飞出去。 荣熠拔出腰间的军刀直直刺向骷髅的脖子,然后双手抱着丧尸的头,扭了180度。 乔纾被死在自己身上的丧尸吓到了,他呜咽了几声,荣熠马上抓起他躲起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那里等我吗?”荣熠忙问。 乔纾泪眼汪汪地吸吸鼻子,细声说:“我不想吃白食,就想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荣熠苦笑了一下:“怎么能算吃白食呢,你又没吃多少东西。” “这里的食物很宝贵。” 荣熠就不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对于在这里每天都拼命活下去的人来讲他的安慰起不到一点作用。 “那你跟紧我,别出声。”他抓抓乔纾的肩膀。 乔纾点点头,把眼泪抹干,他昨晚还分析了一下之前和荣熠最亲近的熊炬,那个人,胆子小,没什么本事,喜欢粘着荣熠,害怕了就掉几滴眼泪,他觉得荣熠是吃这一套的。 果然很吃。 不得不说,荣熠发现他的精神寄托很聪明,不用教自己就很上道。 这一路上乔纾基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紧紧跟在他身后,哪怕他往前不停跑乔纾也能跟得上,比陈斌靠谱多了。 荣熠带着乔纾爬上五嫂馄饨对面的房子,五嫂馄饨那一排店铺里的丧尸数都不少,他有点犯愁。 这么多丧尸他自己打都费劲,乔纾怎么办? 要不就先让他在这儿等着?可是这里也不安全。 “你很为难吗?”乔纾在他耳边轻声问。 荣熠缩了一下肩膀,热热的气吐在他耳朵边痒痒的。 他点了一下头:“丧尸有点多,我在想办法。” 乔纾就没有再打扰他,过了一会儿荣熠感觉有人在他背上拍了拍,他一回头,乔纾举着一个塑料荷花竖在他面前。 “生日蜡烛,”乔纾尽可能小声说,“我还找到一个打火机。” 荣熠把蜡烛和打火机接过来,火机还能用,蜡烛是新的,这之前也是个餐馆,可能谁来过生日没有用这吵死人的大荷花。 “点着之后过几秒钟才会响,你用力把它扔远一点,说不定能把这些丧尸引过去。” “好,我试试。” 荣熠拿着蜡烛带乔纾一起爬上楼顶,现在没有风,他们两个蹲在围墙边确定了一下方向,西边丧尸多,他决定就往西边丢,把这里的丧尸引过去。 他点起火,荷花的引线开始滋滋啦啦冒火星,荣熠站起来抡圆胳膊在荷花响起来之前丢出去。 乔纾把手挡在眼睛上方看着那个瞬间就变成黑点的荷花,荣熠怕不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那朵荷花还在半空中时就绽放开来,‘祝你生日快乐’又尖又利,从空中坠落到地上。 特别耐摔。 街上的丧尸突然精神起来,西边的丧尸一拥而上,东边的丧尸看到西边的丧尸找到好东西了也一股脑涌过去。 “走了。” 荣熠打断乔纾看这群笨蛋丧尸,扛起他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三五步冲进五嫂馄饨。 他已经知道地下室的位置,直接跑到厨房,把灶台上对着的砖瓦垃圾扫到一边。 他俯身嗅了嗅,没有什么尸臭味儿,就抓住乔纾的胳膊把人往里面塞。 “里面有个洞,跳下去,快。” 乔纾一点也没犹豫,马上消失在灶台里,荣熠也钻了进去,在丧尸发现自己被骗又跑回来之前钻了进去。 这里还和他上次来一样,荣熠掏出身上的手电筒照亮四周,乔纾在亮起来的地下室里环顾一圈,慢慢走向那扇门。 “后面有个地下空间,很大,还有人住过,是我演习刚开始的时候发现的。”荣熠在他身后说。 乔纾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毕竟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 60-70 第61章 这里变化很大, 乔纾还在这儿的时候这就是一片荒凉的郊区,只有这栋楼孤零零地竖在那儿。 那栋楼还是红砖瓦墙,外面没有抹水泥, 一蹭就一身印子, 楼有两层高,却也很挤,他们有十一个小孩儿在这里住着, 有时候还会多出几个成年人,可一层只有五六十平。 不过这栋楼外被圈出了一个大大的院子,也是用红砖垒成的高高的围墙。 他们的活动范围很有限, 离开围墙需要老师的允许, 年纪大的兴许一个年能出去几次, 年纪小的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乔纾的年龄在这十一个人里排倒数第二, 还有一个经常生病的女生比他小一岁。 不过好在院子足够大,右边靠着围墙的地方还有一棵无比茂盛的无花果树,乔纾喜欢爬到上面。 无花果的成熟期很长, 六七月份开始,十一二月结束, 他就坐在上面一边吃果子一边看着外面坑坑洼洼的土路。 乔纾从很小就开始记事了,那些记忆到现在还保存在他脑子里。 他从出生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离开的次数屈指可数,五岁以前他们在这个院子里,五岁以后突然有一天, 他们再也见不到天日了。 那一天老师和一个戴着眼镜头发乱糟糟的男人浑身脏兮兮地跑回来,老师带着其他九个人先走了,男人抱起他们两个也跟在后面。 他们叫他戴老师。 乔纾很久没有离开过院子了,他好奇地望着外面, 可是在戴老师怀里被颠地不停咬舌头,他用稚嫩的声音问:“戴老师,我们去哪儿?” 戴老师的脸色很难看,他气喘吁吁地哄着怀里两个最小的孩子:“记不记得你们以前对老师说过,要成为最优秀的人?” “记得。”那个小女孩儿说。 “你们现在长大啦,老师要把你们变成优秀的人啦。” 那个小女儿还发着高烧,脸蛋通红地拍着手掌,乔纾就靠在戴老师怀里,尽量把这外面的世界多一点收到眼底。 后来,他们就被塞进了这个地下室,这里离他们的房子不过一条马路那么宽,乔纾那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钻进地底下,反正进去之后的两年就再也没出来。 他们在地下室每天做得做多的事就是睡觉,睡觉前老师会把一台老旧的机器推到他们床头,给他们连接上精神系探知仪,然后他们就会迅速入睡。 十一个人里面有十个人都会在睡梦中惊醒,他们连接的探知仪会哔哔乱叫,只有乔纾一个人睡得不分朝夕,得叫半天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他记得那时候年纪最大的一个男生问他说:“你的探知仪从来都不会响的,为什么?” 乔纾就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那个男生应该就是陶晴朗说过的施路平,他当初不叫这个名字,陶晴朗说他们这些离开老师单独出来行动的人都改了名字。 他就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住了两年,七岁过生日那天,老师突然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把他叫醒了,带着他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他:“小纾,你想去上学吗?” 他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老师,老师就拉着他的手又说:“老师给你们讲过的,学校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小朋友,他们都是向导,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学习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向导。” “可以出去了是吗?”他问。 “对。”老师点点头。 “他们都去吗?” “只有你去。” 乔纾不知道原因,老师也没有讲,他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的探知仪从来不会响吧。 他又见到了外面的天,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天上挂着一轮明日,乔纾闭了好久的眼才看清它有多亮。 老师拉着他的手走了很远,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这是集市,是早上人最多的地方。”老师说完松开了他的手。 他不停地观察着每个人,唯独漏了老师,等他发现的时候老师已经不见了。 他也没有找,因为老师说过,只有他自己。 可是这周围的一切都太陌生了,他不知道要往哪走,这时候他看到前面有一个老太太,她身边放的篮子里有很多无花果。 这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了,他就走过去,在篮子边蹲下,看着那些紫红色的果实。 老太太没有赶他走,他一直在那儿蹲到集市上的人慢慢散去,突然脚边又倒下一个人。 这个人比他大几岁,看起来是被打了,很痛苦地哼唧着。 他分辨出来这是个哨兵,他就小心翼翼地第一次对陌生人释放了向导素。 之后他就被从地上重新爬起来的赵名扬带回学校去了。 —— 乔纾的手放在沉重的黑色铁门上,用力推开,里面的走廊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荣熠照过去手电筒的光都被那片黑暗吞噬了。 “小心点,”荣熠把手电照在脚下,走到他前面,“你跟着我。” 刚下来这块仓库里面没有东西,他们还得再往里面探探。 荣熠已经来过两次了,怎么说也算熟悉,他就用手电筒照着四周直直往里面走,突然照到后面乔纾的脸发现乔纾好像对这鬼地方一点恐惧都没有。 突然他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刚一下脚那玩意儿就吱吱在他脚下扭动,他一下跳了起来,那玩意儿贴着他腿边跑了,该死的老鼠。 他转头看看乔纾,乔纾毫无反应,他很尴尬。 “你不怕吗?” 乔纾贴在他背后,天真地笑笑:“因为我觉得跟在你身边很安全啊。” “啊?”荣熠忙把手电筒拿开,乔纾这样显得他像个胆小的呆比。 他们走完一半长长的走廊,分岔路口出现了。 “这就是那个地下室。”荣熠照着第二扇黑乎乎的铁门。 这扇门虚掩着,他们走进去就被里面一张张上下铺挤在一起,这里光秃秃的床板上也没什么东西。 荣熠带着乔纾直接走进卫生间,转头问乔纾:“你猜密室在哪儿?” 乔纾想都没想就指着那个蹲坑。 “你怎么知道?”荣熠大为震惊。 乔纾指指墙,荣熠打上手电才看到那个被他打碎的阀门边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箭头,直指那个蹲坑。 这到底是谁干的?施路平那骗子吗? 荣熠握住那个生锈的阀门用力拧下,那个蹲坑抖动着移开了。 他跳下去,一只手抬起来,乔纾握着他的手也跳了下来。 这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里依旧放着十一张床,没有人动过,唯一不同的是在中间的空地处摆着大约二三十个箱子。 “操,真给藏到这儿了。” 荣熠跑过去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泡面和火腿肠,又打开一个,里面是压缩饼干。 这二十多箱物资里面几乎全是食物,还有两箱运动型饮料,四箱医疗用品。 “熠哥,我们发财了。”乔纾坐在床上开心地对他说。 “是啊,发财了,”荣熠还蹲在那里,有点愁,“这么一大堆东西,怎么运出去也是个问题。” “为什么要运?”乔纾不解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 “就放在这儿,我们带一些走就好了,真把这些都运出去可能整个演习场都会来暗杀我们。” 荣熠想了想,乔纾说得是有道理,可是他还是要去找人的,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且这些东西他本来也就是想带出去给乔纾他们一个保障,万一他们迫不得已真要分开,起码乔纾还能自己活下去。 “熠哥,我们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演习场的,细水长流。” “倒也是,”荣熠点点头,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东西还是留在这里最安全,他又扒扒箱子,问道:“你早上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 乔纾也蹲过来,打开手边的箱子从里面掏了一袋牛肉干。 “你也喜欢吃这个?” 乔纾点点头。 建立好感的必要条件,共同爱好,曾经在荣熠脑子里待那么久,他可太知道荣熠喜欢吃什么了。 他把牛肉干拿起来,又摸到那下面压着什么东西,他就一起拿了出来。 “一张纸?”他喃喃道。 “什么?”荣熠把头靠过来,用手电筒照亮。 乔纾把叠起来的纸打开,是一封信,荣熠什么都没看直接看最下面的署名。 ‘施路平’ “个骗子。”荣熠咬牙就骂。 他们两个坐回床上,乔纾把牛肉干撕开,递给荣熠一根,自己也拿了一根,两人头抵在一起借助手电筒的光读着那封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你已经死了。”荣熠狠狠嚼着牛肉干,想想这三年的信任喂了狗就来气。 乔纾默默把硬邦邦的肉咬断,荣熠不喜欢别人骗他,但是很可怜,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骗他。 ‘你应该又重新回到了演习场,这是下下策,但是没有办法。 等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哨兵后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虽然我接近你确实带着目的,但你要相信,这么多年我是真的把你当兄弟,这里面的东西就当是我给你赔罪。 记住,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活下去,回见。’ 荣熠沉默地看完这几句话,手垂下去,呼吸都变得沉重了。 打从一开始施路平就预料到他可能会重回演习场,为什么呢?为了让他在这鬼地方打开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皱了手里的信,压着嗓子骂道:“打开,你他妈倒是告诉我怎么打开啊。”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跳了,这次不是因为心里激动,是气的。 忽然他感觉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在他后脑勺上,荣熠浮躁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乔纾把手放下去,没有提刚才这事,只是指着那句‘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和现在不太一样,我其实是个D级哨兵,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演习开始之后莫名其妙的能力就增强很多,也出现了哨兵特质,谁知道出去了施路平又说我一直没有打开自己。”荣熠有些无奈。 “我好像听说过,当初在经八区医院打败叛逃者的人是你吗?” 荣熠点点头。 乔纾满脸崇拜,眼里闪着星星一把抓住荣熠的胳膊:“真的是你?!” 荣熠嘴角抽抽了两下,到底没把笑给憋回去,就扬着嘴角有点得意地说:“对,是我。” 乔纾往他身边挤了一点,他的嘴就更绷不住了。 “我还听说你释放出了精神体,”乔纾伸出手指碰碰那个感应环,“你是怎么做到的?” 荣熠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乔纾,指着自己说:“我?释放了精神体?” “对啊,”乔纾点着头回想着,“当时有几个哨兵在附近观战,说是看到了两个精神体的虚影,一个是野猪。” 那是付铭的精神体,荣熠记得。 “那另一个呢?”他忙问。 “他们说是土黄色的,有点像鬣狗。” 鬣狗,荣熠舔到了自己的犬牙,对,他记得他变强之后咬合力变得特别强,他甚至咬穿过刘思凡的颈椎。 难道真的是他? “可我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这封信上说的合格的哨兵是指这件事?”乔纾轻轻拿过他手里的信,“因为你忘记了某些事情,无法再释放出你的精神体,所以他认为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哨兵。” “对。”荣熠顺着乔纾的话回应。 “所以他让你做的,应该就是找到再次释放精神体的办法,对吧?” “对,”荣熠觉得乔纾说得都对,就把他当成自己欠缺的智商接着问,“那我该怎么办?” “具体怎么办我也不清楚,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接受自己的精神体是条鬣狗的事实,精神体毕竟是从你的精神图景中孕育出来的,你给它足够的认同感说不定它就会想出来见你了,”乔纾把那封信叠起来放进他的手心里,“我会帮助你的。” “好。” 那一瞬间他觉得,乔纾真的能帮他。 第62章 陈斌自己躺在沙发上晒着太阳, 他从老破小里找出来了一个耳机,就把他的收音机打开,调出一个频道。 这生灵涂炭的演习场里竟然真的能搜到FM9008, 他翘着二郎腿把耳机戴上, 听着早间新闻里主播甜美的声音,一小口一小口啃着乔纾没有吃的饼干。 他一点也不心虚,他可是上到三楼问过乔纾要不要吃的, 结果人家压根儿不搭理他。 他靠着四块饼干两颗糖撑到中午,肚子又开始叫,荣熠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别是让丧尸给咬死了。 陈斌那张消瘦的脸上乌云密布, 他好容易看到活着的希望, 任何阻碍都会让他提心吊胆。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有人在外面说:“开门,是我。” 是荣熠! 太好了, 他的保镖还活着。 陈斌马上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第一个人就呆住了。 “你怎么?”他回头看看楼梯, 又看看乔纾,“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乔纾没搭理他, 走进来看到本该属于他的那一份饼干只剩下渣渣了,不过他也不介意,刚刚在地下室吃很饱。 “我他妈问你话呢, 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你怎么出去的?”陈斌跟过去拽着乔纾的卫衣帽子。 乔纾身上穿着的卫衣本身就是宽松型的,陈斌一扯把他肩膀扯出来大半截,乔纾甩开他的手,拉上衣服冷眼看着他说:“为了不吃白食我去帮忙了, 从三楼爬下去的,还有,以后不要碰我。” “哎你!你看他什么态度!这不是净添乱吗?” 陈斌转身要让荣熠看看乔纾这目中无人的德行,谁知道乔纾扭脸就自己上楼了,他抬腿就要把这目中无人的玩意儿拉下来打一顿,荣熠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像刚刚他拖乔纾一样把他拖过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好好做朋友吧。” 陈述句,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眼前的哨兵天生就带着对普通人而言强烈的压迫感,曾经有联合会的管制流放哨兵是最底层,可如今联合会也不再保护他们被困在这里的普通人了,这些带着黑乎乎项圈的人就成了这片土地上绝对强势的存在,他们完全不再掩饰自己身上的危险气息。 陈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从荣熠的眼睛里似乎都能读出来如果他说不,那下一秒这个哨兵就会一脚把他踢到大街上喂丧尸。 “当然,我的意思是,他没有打个招呼就走了,我怕他出事。”陈斌急忙解释。 他也不知道荣熠信他没有,反正把充满威胁的眼睛挪开了,他松了一口气。 荣熠回到桌边把手提袋打开,从里面掏出来几桶泡面。 站在身后的陈斌眼都直了,他冲上去就拿起泡面捧到脸前,泪花子都要飚出来。 是真的泡面,膜还没有撕! “你找到你朋友藏的物资了?”他把泡面抱在怀里激动地问。 谁知荣熠就淡淡地摇摇头:“没有,这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抢来的?”陈斌念叨几声,抢来的也好,只要有东西吃就好。 荣熠把包掏空之后又把陈斌怀里的两桶泡面拿回来,举起一桶在他眼前晃晃:“以后不要说别人吃白食了。” 陈斌为了得到那一桶泡面只能陪笑脸,他太久没有吃过热乎东西了。 荣熠把那一桶塞进他的怀里,剩下的全都点好数,放进他自己的背包里。 乔纾站在二楼听着楼下两个人的动静,在阴暗的角落里笑了一下,这家伙倒是比以前聪明点了,知道提防人了,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荣熠留了一桶方便面在外面,收拾好背包后拿着那一桶上了楼。 他轻轻敲敲乔纾的房间,马上就有人给他打开门。 “熠哥。”乔纾侧过身让他进来。 荣熠把那桶泡面放在桌上,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就瞄到乔纾的脖子上。 刚刚陈斌那一拽把他那件本来质量就不怎么好的卫衣给拽开了,恢复不回去,之前那卫衣领子还能挡住乔纾脖子里的珍珠项链,现在领口大大咧咧地敞着,几颗圆滚滚的珍珠点缀在白皙的脖子上,让他有些冲动。 想咬一口。 他摇摇头,不对,就算他的精神体真是条鬣狗,那他也不能到处乱咬人。 “你怎么了?”乔纾问他。 “没事,”荣熠马上挪开眼睛,然后走向衣柜,“这里还有几件衣服,你再找一件穿吧,你身上这个让他给拽坏了。” 乔纾这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难怪刚才觉得到处漏风。 他过去随手拿了一件换上,这件袖子有点长,把他的手挡到了一半,他把袖子撸上去又掉下来,索性就不管了。 “熠哥,你说今天要商量以后怎么办,你有计划吗?”他凑到荣熠身边仰起头。 荣熠被乔纾挤在衣柜边,退也没地方退了,他就干脆一屁股坐在床上说:“嗯,小纷,我知道这里很安全,但是我得先去找几个人,他们在经五区。” 乔纾也挨着荣熠坐下来,小声问:“你会带着我一起吧,不是说好让我帮你的吗?” “我会带你一起的,”荣熠用肩膀撞撞乔纾的肩膀,让他别怕,“我想的是下午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先去探探路,我刚到这里很多地方已经不熟悉了,你们两个都是普通人,我自己就算了,总不能带着你们横冲直撞。” 乔纾本来想说他要跟着一起,想想还是忍下来了,一直跟得太紧可能适得其反。 “好,”他听话地点点头,“我在家等你回来。” 荣熠恍惚了一下,天知道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施路平那个骗子都没这么跟他说过。 “好,天黑之前我肯定回来。” 他看看时间,一点多了,离天黑满打满算也就五个小时。 根据陈斌说的,他见过的丧尸有三种,一种是在白天会变得迟钝,在黑夜里非常灵活,这种丧尸占大多数,第二种是投放变异丧尸过后的变异体,对阳光没有那么畏惧,白天也有活跃性,第三种也是变异体,这种丧尸就比较可怕了,它们可以锁定目标追击,不会被简单的招数分散注意力,想要逃脱只能憋在水里飞到天上,或者杀掉丧尸。 不过这种丧尸的数量也是最少的。 荣熠还没有见过这种丧尸,估计也是集中在中心区域,而他们正是要赶往中心区域。 他收拾好东西出发,要先找出一条足够带两个普通人安全逃离的路。 陈斌用热得快插到塑料盆里烧了一盆热水,正嗦着泡面,对荣熠的背影说:“兄弟,你不吃完再走啊?” “不吃了,”荣熠又停下,转头对陈斌说,“一人一天一桶,别偷吃。” “知道知道。”陈斌连连点头。 等荣熠出去他忙堵好门,那双鸡贼的眼看向楼上,楼上的人留着绝对是个祸患。 他走上去敲敲门,乔纾把门给打开了,他那张脸突然变得异常和善。 —— 不用带普通人上分荣熠自己就直接选择在楼顶跑酷,经三和经四两个区都是老城区,与其说老城区不如说城中村更准确一点,这一片区域里的楼房大多两三层,高一点五六层,避开高楼足够让他前进。 他站在楼顶向远处眺望,看到了经三和经四交界的路牌,经四的西边和南边都有一部分和经五接壤,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斜着走,从西边进入经五。 不过这样就必须经过经四西边的一个古玩市场,他觉得那里的丧尸应该不会少。 楼底下的发现荣熠的丧尸呜呜嗷嗷地扒着墙,荣熠压根不把它们放在眼里,有些聪明点的丧尸知道从楼梯爬上来,等到它们冲到楼顶的时候荣熠早就跑了,接着就能看到那些丧尸排队自/杀一样毫不犹豫从楼顶跳下去,不过区区三楼,它们哆嗦几下就爬起来继续追着荣熠的身影往前跑。 荣熠每越过几栋楼都会站在原地等一会儿,他在等那群丧尸来追他,他想清理出一条路来。 太阳没有那么明亮了,天上飘过来厚厚的一朵云挡住它照下来的光,和那群乌压压挤在一起涌动的丧尸无比契合。 荣熠蹲在房顶的围栏边,被他带过来的一小波丧尸直直涌入进去,像冲进蚂蚁窝的蚂蚁,马上就分不出谁是谁了。 这里是经三和经四的交界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起点也在这一片,他望向远处的古玩城,看来这条路不好走,只能再往东,从南边过去。 他起身向经四区的东边走,找到丧尸稀少的地方跳下矮楼往南出发,他发现一条非常好的路,这条路上的丧尸只有寥寥几只。 太好了,他爬上一栋最高的楼,往前观察路况,前面和这里一样,这样即使在他不熟悉的区域心里也有数了。 太阳开始慢慢往西边落,那朵厚厚的云飘走了,荣熠在余晖中飞快跳跃在房顶上,他走的是和来时完全不同的路,下午辛苦清理出来那一条道得保证到明天他带着他们离开时还是干净的。 荣熠踩着太阳落下去最后一道光推开了老破小的大门,他们在老破小里是不会开灯的,照亮里面的只有苍白的月光。 他进去之后只看到陈斌那张焦急的脸,陈斌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看到荣熠进来眼泪从眼眶里奔涌而出,一下扑到荣熠身边抱着荣熠的大腿说:“兄弟,那个乔纷,他他不见了!”—— 第63章 “你说什么?” 荣熠甩开陈斌往三楼跑去, 乔纾的屋子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这栋老破小里也没。 他走下去,眼睛像冰冷的铁锥, 扎在陈斌身上,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把他怎么了?” “我没有啊兄弟!”陈斌疯狂摇头,他根本不敢看荣熠那狠厉的双眼,瞳孔左右晃着慌乱地说, “我们两个下午想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车,他说他不想你一个人带我们两个普通人那么辛苦,我就跟他去了, 后来后来我们就碰见了丧尸, 然后我们分头跑, 结果我回来了, 一直等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他比你跑的快得多,你能躲得过他躲不过?你他妈觉得我好糊弄?”荣熠抓着陈斌的领子就往门口拖。 “兄弟!兄弟!我真的没有骗你!”陈斌两腿蹬着地求荣熠放过他,飞快说道, “追他的丧尸是个变异体,盯上他了, 我有什么办法啊?兄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一起出去找他, 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好,”荣熠拉开门,把陈斌拎起来, “今天晚上要是找不到他,你自生自灭。” “真的不是我!”陈斌急得直跺脚,“我就给他说不要去不要去” 荣熠不听陈斌在那儿哭魂,揪着他的领子走出去, 两人刚站在门口,迎面开过来一辆没有灯的黑色桑塔纳。 那辆车在他们两个面前停住,乔纾从车里钻出来,笑着对荣熠说:“熠哥,我找到了一辆车。” 荣熠愣住了,陈斌也愣住了。 陈斌震惊地看着乔纾,这小子竟然还活着,还真的找来一辆车? 荣熠松开揪着陈斌的手,走上前问:“你真的跑出去找车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一个修车行,”乔纾眼含笑意地看向陈斌,“我们走散了,我躲进修车行捡回一条命,对吧?” 荣熠并没有回头看陈斌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乔纾,眼睛里没有平时的温柔。 “下次不要自己跑出去了,回不来了怎么办?被丧尸咬了怎么办?”他的声音有点紧张。 乔纾微微一怔,垂下头好像犯错了一样,低声说:“对不起。” 乔纾没解释什么,就只是单单的道歉,荣熠松了一口气,才注意到眼前这辆车,确实,带着两个普通人有辆车会更方便。 “先进去吧,别站在这儿了。”他对乔纾说。 陈斌连滚带爬地跑回老破小,把自己缩进黑暗里,只乞求乔纾不要看到他。 出去找车是他提出来的,丧尸是他引过去的,他以为乔纾一定会死在外面的,谁知道谁能想到这个小白脸是真的像个鬼一样阴魂不散。 如果乔纾告诉荣熠下午的事,那他肯定会被扔出去的。 “是你叫他一起出去找车的吗?”荣熠突然问。 陈斌猛地抖了一下。 乔纾侧过脸看看瑟瑟发抖的陈斌,点了点头,随后在荣熠要变脸之前马上接上一句:“我以后不会了。” 他拉住荣熠的袖子,讨好着说:“我会听话的。” 荣熠那一点点的情绪被乔纾这两句话冲得一点不剩,他用手指搓了搓鼻子,刚才说话是不是有点重了?他只是害怕乔纾会出事而已。 “嗯,”荣熠脸颊有点热,顿顿地点点头,“今天早点睡,我们明天天亮就走。” 这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当陈斌不存在似的,乔纾回三楼了,荣熠也跟过去,他去拿两件衣服冲个澡。 夜深了,有人站在乔纾的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乔纾把门打开,陈斌垂着头站在那里。 “有事吗?”乔纾淡淡地问。 “今天晚上,谢谢。”他低声说。 “不用。”乔纾说完就要关门。 陈斌一把按住门框,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乔纾露出一抹笑意:“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 陈斌又垂着头走了,荣熠躺在一楼的沙发上,他还醒着,因为今天还是他值夜。 他不想让乔纾值夜,也不相信陈斌。 他听到两声关门声,在这寂静的三层楼里楼上的人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他闭上眼,很感动,他的精神安慰这么善良。 不过这个陈斌,想到这人他又皱起眉头,都是为了活下去,他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等到经五之后就把陈斌丢给杜海。 乔纾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没什么善良不善良的,他只是觉得带着陈斌上路比把人扔在这儿更有用罢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荣熠把背包和手提袋都收拾好,乔纾就背着一个他们从地下室一起带回来的包下来了。 那个包鼓鼓的,乔纾说他装了几件衣服,还有一包牛肉干。 荣熠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乔纾马上捂着嘴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陈斌也冲了过来,看到荣熠和乔纾都还在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荣熠也没有戳破他,拎着包放在车上,把老破小的大门从里面顶上,然后从三楼的窗子爬出来,再把窗户关上。 这样老破小就安全了,万一哪天还要回来呢。 荣熠在前面开车,乔纾和陈斌都在后排坐着,为了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他们的车速并不快。 他们在车上吃了几块饼干垫垫肚子,荣熠就顺着他昨天清理好的路走,这条路上还没有新的丧尸过来,一路还算通畅。 有了车这一段路就走得很快,马上就要到经三和经四的交界处时荣熠拐进了一条小路,他不打算再往前走,前面是大片丧尸,从这条小路向东找到昨天那个丧尸稀少的路口再进入经四。 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荣熠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前面应该有几只游荡的丧尸,他把车停下,给他们比了个手势之后就下车,让他们把车门锁好。 这里说到底里那一大片丧尸还是很近,荣熠得在这几只丧尸把那一群引过来之前解决它们。 陈斌坐在车里伸着头看荣熠一个人把那五六只丧尸在短短半分钟内打得稀巴烂,还是有点后怕,他不该惹荣熠的。 他悻悻地瞟了一眼身旁的乔纾,发现乔纾的表情十分冷淡,对荣熠1V6没有丝毫兴趣。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小鸭子真能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在乎那个笨蛋哨兵吧,但是这小鸭子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大家都是为了活着,谁比谁高贵呢。 荣熠回到车里,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他们几乎都要到了演习场最东边那面高高的围墙。 “兄弟,这是去哪儿?”陈斌尽量小声地问。 “进经四。”荣熠说完打了方向盘。 经四的区域是演习场十个区域中最小的,所以只要走过这一段路很快就能到经五了。 车一直平稳向前,偶然路上碰到几只丧尸,这些丧尸应该属于第一类未进化的丧尸,很容易处理。 他一直往前开着车,突然乔纾拍了拍前面的座椅:“熠哥,那边好像有人。” “人?正常人吗?”荣熠微微侧过脸。 乔纾举着望远镜又看了会儿,摇摇头:“不是,是稻草人。” “稻草人有什么好看的。”陈斌在旁边说,大惊小怪。 “熠哥,有人把活着的人做成了稻草人,所以那群丧尸才聚集在那里。” 荣熠踩下刹车,乔纾忙把望远镜戳到荣熠的眼睛上。 “我不用望远镜也能看。”荣熠揉揉自己被戳疼的眼球。 “对不起,我忘了。” “让我看看。”陈斌一把抢过望远镜。 那个距离有些远,而且有楼挡着,正常人的视力只能看到一个黑点,荣熠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轮廓,他把望远镜从陈斌手里拿过来。 陈斌还没找到在哪儿,虽然不情愿还是马上递过去。 荣熠这下看清楚了那个人,是个活人,像他当初被吊在经十路的路牌底下那样,不过比他要更惨,那个人的四肢被绑在十字木板上,立在高高的路牌上,看起来就像一个稻草人。 那个人伤得很严重,应该是有人故意弄伤的,为了让他流血吸引丧尸。 他们只能看到这一个人,但是按照那一片丧尸的规模,应该远远不止一个。 昨天他来的时候分明还没有。 不对,他到这里的时候天有点晚了,会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人已经被吃了? “别看了,快点走吧。”陈斌在旁边催促,不理解这两个人看那么起劲干什么,怪渗人的。 “经四有组织,而且不是善类。”乔纾依旧举着望远镜想找找其他的‘稻草人’。 “什么?那那我们怎么办啊?要不回去吧,我觉得咱们那儿就挺好的。”陈斌开始慌了。 荣熠看着前面的路,走过这一条南北大路还要再回到西边走一段距离才能进入经五,经四的南边是被经五和经二一分为二的。 经四的组织规模有多大?走还是不走? “熠哥,”乔纾把手放在荣熠肩膀上,“我跟你走。” 荣熠回过头看看他,点了点头,又看向陈斌:“你呢?想回去我就把你送回去。” “让我自己在那儿?”陈斌想想好像更可怕,“我我我我也跟你走。” “那我加快速度,总共大概十公里的路,进了经五就好说了。” 经五是杜海的地盘,虽然杜海不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但应该不会跟他成为敌人。 荣熠踩下油门,路上冲过来的丧尸荣熠也不再下车一个一个去解决了,直接撞过去,车窗上瞬间糊上了一片黄的红的,刺鼻的味道钻进车里,陈斌捂着嘴一直干呕。 乔纾还在观察那些‘稻草人’,他已经发现了五个,还有几个空架子,那上面的人应该已经被爬上去的丧尸吃掉了。 这些丧尸之所以聚集在一起是因为丧尸有着和人类一样的从众性。 突然荣熠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又向西去了,那他们离经五已经不远了。 这一段路没有之前那么太平,雨刷根本擦不干净车前窗上的血液脑浆,荣熠只能靠模模糊糊的影子和听觉去辨认前方的情况。 车颠簸且飞快着往前走了几公里,荣熠的油门一直没有松,谁知就在陈斌指着前面大喊了一声:“经五的路标!” 这一嗓子下去车胎猛地开始打转,乔纾明显感觉到自己这边一沉,接着前面驾驶位也一沉,他们的车胎爆了,车速实在太快,他们的车像头发疯的野牛一样打着圈冲向街边的楼房。 就在车要撞上去的一瞬间荣熠扑向后座,乔纾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下一秒他就飞出了车内。 荣熠一手抱着他一手拽着陈斌的腿,三人一起从车里飞出来,他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有点晕,荣熠落地之后马上向他跑过来。 乔纾抬起头,就在荣熠要到他身边时他们都听到了枪声,荣熠扑向一边,子弹打空了。 乔纾马上爬起来躲在路边的垃圾桶后,这时候没功夫装柔弱了。 那把枪的目标似乎是荣熠,狙击步枪,靠荣熠的听力应该可以分得清射击点在哪里。 可是好景不长,听到巨大响动的丧尸涌过来了,声音被扰乱了。 陈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乔纾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尝试进入荣熠的精神系,让荣熠带着他走,突然头顶响起一个声音:“别动啊弟弟。” 他扭过头,一个女人在身后举枪瞄准了他的头。 普通人,他没法控制,要死不死的是荣熠实在太过于关心他了,一边躲子弹一边跑来要救他,他不能放白蛇出来。 这时一辆面包车从东边出现,停在垃圾桶面前,这下有更多枪指在乔纾头上了。 “上车吧朋友们。”副驾驶上戴墨镜的男人冲他们打了个响指。 第64章 后面乌泱泱的丧尸马上就要冲过来, 他们面前还架着几杆枪。 “上车。”荣熠对等他做决定的乔纾说。 于是乔纾没再犹豫,站起来钻进车里,荣熠被枪指着也爬到车后座上, 他刚刚进去车就开走了, 前面一排的三个人一人拿枪抵着他们的头,一人爬到后面用将近两根手指粗的钢丝绳把他们两个捆起来。 前面带着墨镜的男人手里的对讲机响了。 “勇哥,这个昏迷的人也带走吗?” 墨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说:“带走吧,他们好像是一伙的。” 后排座位上挤了三个男人,荣熠和乔纾被绑得死死的挤在一起, 荣熠听到后面的惨叫声, 他扭头透过后车窗看到还有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 除此之外从两楼之间冲出一辆小型卡车, 那卡车上竖着两根刚刚的金属管子,像个钓鱼竿一样绑着两个活人,把奔涌而来的丧尸引开了。 在那辆车消失在视野中之前, 他们还看到车里有人在往外抛出一具尸体,有一股丧尸会停下开始分食, 追逐的丧尸越来越少,那些人恐怕会一直用这个方法直到自己安全。 而那上面吊着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人是叛逃哨兵。 荣熠把头扭回来, 蹭到了乔纾的鬓边,看来这个组织并不只是残害普通人这么简单,这车上的几个人全是普通人就解释了这一切。 后面那段路荣熠一言不发, 他一直在尝试能不能让这些绑在身上的钢丝绳松散一点,但是这几个人很显然不是普通常人,这种捆法把人身上所有可以发力的部位都束缚住了,很难挣脱, 这些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哼,”挤在他们身边的那个人冷笑一声,把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荣熠脸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挣脱我的捆绑,别废力气了。” 荣熠卸下劲了,这人说得倒也没错,他的两只手不在一起,想把关节卸掉也不行。 只能去他们的大本营走一趟了。 车绕了很大一圈,先向东,再向南,最后向西,将近二十分钟后停在了一个红漆木雕的牌匾下,上面写着几个鎏金大字——‘麒麟阁古玩城’。 车门终于打开了,迎上来几个人粗暴地把乔纾和荣熠抓下车,至于后面的陈斌,直接被踹出来摔在地上,还在昏迷。 “出去这么久就抓回来仨?”走过来一个身穿花衬衫的男人嘲笑墨镜:“苏志勇,真棒!” 苏志勇撇着嘴,在鼻子前扇扇:“真臭。” 他绕过花衬衫,挥手让人把荣熠三人带进去,花衬衫又在他身后喊道:“苏志勇!别忘了末位淘汰,我们带回来的是九个人。” 苏志勇回过头,把墨镜往下摘了一点看看花衬衫伸出一根手指头打个勾,笑了一声:“知道了,小雕雕。” 花衬衫被苏志勇这么一叫扑上来就想干架,一个女人抬起腿踩在门栏上,花衬衫被挡住了。 “小梦,你勇哥已经不行了,是时候换个靠山了。”花衬衫对眼前这个大美女垂涎已久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拉到自己阵营里。 柳梦往花衬衫下身一瞟,呵了一声:“人不大口气不小。” 说完转身就走,后面的人忙上来拦住发火的花衬衫。 “末位淘汰,”荣熠边走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叨着,“什么意思?” “应该是这里的生存规则,证明他们没有那么团结。”乔纾在他身边说。 “你能听到我说话?”荣熠以为自己声音已经够小了,他一直都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的毛病。 乔纾轻轻嗯了一声,他没那么好的听力,只是他刚刚一直在注意着荣熠,看到口型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好麻烦,还是钻进脑子里更方便。 这个古玩城并不大,占地面积可能也就一二十亩,从大门进来只有一条笔直的石板路,路面很宽,直通尽头的一座仿古建筑的三层古楼。 这座古楼基本是木质结构,每层楼的檐角上挂着风铃,不过那里面的铃铛肯定是被去掉了,不管怎么晃也没有一点声音。 道路两侧是两排三层联排房,比古楼略低,这些房子就是简单的水泥房染了个红顶再把玻璃窗户仿成雕花木窗。 苏志勇在前面带头走,柳梦跟在他们身边,路两边有些人从联排房里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脸上几乎都带着一丝可怜与嘲笑。 那表情太诡异,荣熠都分不清他们是在笑他和乔纾,还是在笑押着他的这几个人。 他们一直走到古楼前,大门紧紧闭着,苏志勇上前敲敲门:“郑哥,我带人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打开了,两个人走出来检查了一下荣熠和乔纾的捆绑情况,然后把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背包拿走,示意他们进去。 乔纾进门后看到拿着他背包那人神色猛地一变,他啧了一声,露馅了。 陈斌被扔在了下面,苏志勇的人用枪指着荣熠和乔纾让他们上三楼。 楼梯的木头都糟了,踩上去吱吱扭扭响,他们上到顶层走进一间屋子,才见到一个身穿银白色丝绸开衫的男人正举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 “演习场里的活人越来越少了,”那个男人放下望远镜走过来,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手里还盘着核桃,细细打量完眼前的两人又望向苏志勇,“你来说说他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就能让你摆脱末位。” 苏志勇态度一下谦卑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俯首道:“郑哥,你还记得前天凌晨一点左右经一区被空投了一个丧尸吗?” “嗯,我知道。” “那不是丧尸,”苏志勇抬起手指向荣熠,“是他。” “是他?”郑哥挑挑眉毛,提起了点兴趣,“空投了一个正常哨兵?” “对,我保证就是他,”苏志勇很确定地说,“那天我在经一找饲料,亲眼看到的。” “有点意思,”郑哥朝荣熠抬抬手,“你真的是被空投来的?为什么?” 荣熠观察着眼前的两个人,旁边的人看他不说话,直接把枪口抵在乔纾的脖子上。 荣熠叹了口气:“是我,因为我从演习场里逃出去了,他们又把我抓回来,就扔进来了。” “逃出去了?”郑哥站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怎么逃出去的?” “快说!”拿枪抵着乔纾的人装腔作势。 荣熠瞪了他一眼,对郑哥说道:“演习刚结束的时候和朋友一起趁乱逃出去的。” 郑哥刚燃起希望的眼睛瞬间又布满了失望,他回头望向苏志勇:“他们还剩下什么价值?” “郑哥,”苏志勇把郑哥请到一旁,凑到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个人被空投进丧尸堆,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而且还能从经一区一路逃到经四。” 郑哥思索了一下:“那另外一个呢?” “那是个普通人,不过这个哨兵很护着他,我们可以拿他做人质,那个哨兵不敢乱来。” 郑哥又踱步到窗边,向外眺望了一会儿,回头说:“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天,带回十只饲料给我,你们这一轮就都安全。” 说完他回来翻了翻桌上的一个本子,抬头问苏志勇:“这次用了几只饲料?” “四只。”苏志勇忙说。 “那我就再给你四只饲料。”郑哥合上本子。 “谢谢郑哥!”苏志勇连连道谢,转过身对手下的人指指乔纾,“把他带走。” “等一下,”荣熠叫住他们,他在这儿听了半天,这两个人说的话一点不漏流进他耳朵里,他对他们说,“他必须和我在一起,还有,要让我做什么总得给我个理由。” 苏志勇走到他面前,一脸笑意地在他胸口拍拍:“这是你的投名状啊兄弟,干得好你就可以加入我们,衣食无忧啦!不过你这个小弟弟肯定不能跟咱们一起,他” 他指向乔纾,一看手下的人还跟个二五仔似的把枪口抵着乔纾的大动脉,就扬扬手让那人滚,继续对荣熠说道:“他留在这儿更安全,只要你听郑哥的,完成任务,活着回来了,我们必然把这个小弟弟还给你,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熠哥,我想跟你一起。”乔纾有些害怕地说。 荣熠紧皱着眉头,这群人手里有枪,他们还被这样绑着,即使出去了他也不能保证带乔纾逃走,可是他不能让乔纾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要把他带着,你们可以继续绑着他。” “这”苏志勇看看郑哥,郑哥让他自己决定。 后面那个小弟直接又把枪抵在乔纾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他妈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跟我大哥商量上了?” 苏志勇没有阻止,他得让这个哨兵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他们并不是在商量。 乔纾抿了抿嘴,和荣熠一起出去的路走不通了,那就算了。 “熠哥,你别为难了,我留下。”他说。 “小纷” “没事,我和你一起过去你还要分心保护我,你活着回来我就安全了,”乔纾露出一个极巨安抚力的笑容,“我相信你。” “哎哟。”苏志勇觉得自己心都软了。 突然门被人踹开了,一个女人拎着一个包从外面走进来,把包砸在郑哥手边的桌子上,陈斌也醒了,被一起扔在地板上。 “哟,怎么了宝贝儿?”郑哥心疼地拉着女人的手摸着,又指指陈斌,“这是饲料还是人质?” 不等苏志勇回答陈斌就着急忙慌地说:“人质!人质!我我和他们都是兄弟!而且我刚刚上交了七桶泡面!” 荣熠眼角抽了抽,这家伙是越来越不要脸。 苏志勇耸耸肩,他无所谓,他对女人打招呼:“梨花姐。” 梨花姐眯起眼睛,一直盯着乔纾,她用细长白润的手指打开那个包,幽幽说道:“这小弟弟装得人畜无害,没想到暗地里还藏枪啊。” 她这话说完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锁定在了乔纾身上。 而乔纾只是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枪啊?” “刚刚下面的人检查,说摸到他包里有枪。”梨花姐倚靠在郑哥身上。 郑哥拿过包放在自己腿上,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几件衣服,被扔在了地上,一包牛肉干,被塞到了梨花姐怀里,最后是一沓沉甸甸的东西。 “书?”他把那几本书也递给梨花姐,把包头朝下倒倒,什么都没了。 “这”梨花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娇嗔地推了一下郑哥,“是你的人说有枪的嘛!” “好好,等下我批评他!”郑哥只想让他的宝贝儿别生气。 梨花姐这才看看怀里的书:“小说啊?” 她带着兴趣翻开,看到首页的彩色插图瞬间嫌弃地咧起嘴。 她把书翻过来,画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面色赤红的男人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弟弟,原来你是这个啊。” “我就知道!”陈斌在心里大喊,“果然是个小鸭子!” 荣熠愣愣地看着乔纾,乔纾没有看他,只是垂着头‘嗯’了一声。 那轻轻的一个字,像阵微弱的风,把他轻飘飘的像云一样的脑子吹出八百米远。 第65章 “行了行了, ”郑哥把众人的注意力叫回来,“有什么好看的,志勇啊, 一天, 你已经浪费半小时了。” 郑哥点了点自己的手表,苏志勇马上立正敬礼:“是!马上出发!” 他摆手让人把那三个人带出去,梨花姐突然又在后面喊:“等一下!” 她扭着腰肢走到乔纾身边, 用手抬起乔纾的下巴,苏志勇狗腿地说:“梨花姐,他怕不是对女人立不起来哦。” 梨花姐瞥他一眼:“你当我不知道啊?” 她把手伸进乔纾卫衣领子里, 从里面掏出一串珍珠项链, 她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珠子, 好品相, 颗颗饱满,光泽温润,她把乔纾的卫衣领子往下拽了拽, 配着这细长的脖颈真是好看。 她痴迷地看着这串珍珠,配她的脖子一定也很漂亮。 “这串项链我要了。”她松开手, 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小弟在她发话后马上过来,一把掐住乔纾的后颈粗鲁地开始抠项链的扣子, 乔纾闷哼了一声,下一秒那人就被踹到了门上。 这老木头的门本来就是起个装饰作用,加上年久失修, 被人一砸就碎成几块掉在外面走廊上,古楼下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小弟躺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他的肋骨被踹断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大气不敢出,郑哥放下手中的核桃, 走过来揽住梨花姐的肩膀。 苏志勇扶着额头,他本来以为荣熠要完了,谁知郑哥只是哄着梨花姐说:“一串项链而已,看样子也是个便宜货,我送给你那么多珍珠钻石,不够哇?” “哼,”梨花姐娇俏地撅起嘴,“我就是想要这个。” “他们现在还不是饲料,是预备役伙伴,我们要做人留一线,”他看着荣熠露出虚伪的笑容,“对吧?” 荣熠冲他扯扯嘴角:“对。” 他们走了,那个肋骨断了的小弟也被人架走了,他们只听到那人在身后的哀嚎。 “在这儿啊,只要是受重伤没有价值了,就会变成饲料,”苏志勇走在他身边说,“除非有人保他。” 荣熠听出苏志勇话里有话,就是在警告他不要企图逃跑或者大闹古玩城,他得老老实实在这儿干活才能保证乔纾的安全。 下到一层之后他们要把乔纾带去走,荣熠叫住他们:“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荣熠走过去,两个人的手都被绑在身后,乔纾仰着头,等待着荣熠要对他说什么,谁知道荣熠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志勇看到直接转过身,还让其他人也把头扭过去。 乔纾感觉得到,荣熠在闻他的气味,过了一会儿荣熠竟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下去。 他微微皱了下眉,听到荣熠很轻地说:“他们把你关起来以后想办法流点血在那儿,我会找到你的。” “嗯。”乔纾点了点头。 荣熠被带走了,乔纾也被人蒙上眼,走过几节台阶之后被丢进了一间阴冷的屋子里,他听到了钢铁碰撞的声音,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他被关进笼子里了? 门也被关上了,脚步声渐行渐远,乔纾身后冒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蛇头。 这屋子没有窗户,现在是一点光也没有,他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蛇的夜视能力到底比人要强一点。 他确实在一个笼子里,幸运的是这间屋子除了他也没别人,不幸的是这笼子实在太矮,他坐着也得弓着背。 白蛇爬到他的身上,给他摘掉眼罩之后又攀上铁管上,因为笼子低,所以管子又短又粗,他用蛇试了试,有点吃力,而且他身上绑着的钢丝绳靠蛇也很难打开。 看来得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哨兵了。 他动了动,想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肩膀有点疼,他‘唉’了一声,即使荣熠不咬他,如果需要的话他也是会释放向导素把荣熠引过来的,白挨一口。 荣熠坐在面包车后座上,他反复舔着自己的牙尖,那上面还残留着乔纾的血。 他现在很矛盾,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想记住乔纾血的味道,到时候好分辨,现在他竟然觉得乔纾的血很香,他又不是变态怎么会觉得一个人的血喝起来很香啊。 他越想越慌,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乔纾的性取向之后他就产生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变态癖好? 不可能!他摇摇头,绝对不可能! “你一个人在那儿思想斗争什么呢?”坐在面包车中间的柳梦奇怪地看着他。 “啊,我在想,你们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古玩城的生存规则到底是什么了?”他赶忙拉出来个疑问,又补充道,“只说让我去抓十个人,我为什么要抓。” 柳梦看向副驾驶的苏志勇,苏志勇抬起手,柳梦得到允许就转头对荣熠说:“淘汰赛,麒麟阁不是一个组织,而是很多组织聚集在一起,靠郑哥提供的食物和武器生存下去,在这儿不管是哨兵还是普通人,都能获得等量的资源,每天都会有几个组织出去寻找饲料,五天一结算,带回饲料最少的组织会被做成饲料,本事大的能逃出去,但那都是少数。” “你们口中的饲料就是人类吗?”他面色凝重的问,“正常人?” 柳梦耸耸肩:“谁让那些丧尸只吃正常人。” “所以你们在外面抓回去的人只能当饲料?” “诶,不是的,”苏志勇在前面伸出一根手指摆摆,“能力强的人是可以加入麒麟阁的,比如你,毕竟五天淘汰一个组织,总要补充新鲜血液嘛。” 柳梦见荣熠听完在想什么,就问:“有问题快点问,快到地方了。” “这么问可能有点冒昧,但是你们都没想过要反吗?所有人都任那个郑哥宰割?” “不冒昧,”苏志勇笑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了,也不是第一个想造反的,郑哥之所以能当郑哥就证明他有两把刷子,古玩城的食物,武器,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雇佣兵,身边跟着的也都是雇佣兵,这些人比你们这些带环的哨兵差不到哪儿去。” “哦,”荣熠挣了一下钢丝绳,“你们这绑法都是跟他学的。” “bingo!”苏志勇打了个响指,“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古玩城里普通人很多,因为只有在这儿我们才不受歧视,末位淘汰,强者生存,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一视同仁,如果这些人造反出去了,又能活多久呢?” 荣熠听明白了,郑哥确实有手段,他垄断着这一整个区域的武器和食物,再制定残忍却公平的规则,让受到大部分哨兵组织排挤的普通人俯首称臣。 或许哨兵的数量也是郑哥有意控制的,他需要普通人占麒麟阁的绝大多数才能维持这个平衡。 可是演习场里的人类数量到底是有限的,他不相信郑哥敢冒头到其他区域抢人,所有饲料都喂完了怎么办?人类越来越少,丧尸越来越多,对他岂不是越来越不利吗? 他不知道这个郑哥是真的没有考虑以后,还是另有别的想法,不过让他去抓人类给丧尸当饲料,不可能的。 —— 乔纾睁开眼,怪事,这个古玩城里的哨兵少得可怜,他用小白蛇在可视范围内探查了一圈,只发现了六个流放哨兵,而且非常弱,比那个小熊还弱。 这里可以说就是一整个普通人的基地。 为了安全,小白蛇变得非常小,爬行缓慢很多,他慢悠悠逛完两排联排房,大致摸清了这里的情况。 中间那栋古楼是郑哥和梨花姐以及他的手下住的,两边联排房里基本上每个房间住的都是一个集体,他们似乎都很紧张,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分析他们要去哪里找下一场淘汰赛的饲料。 这些饲料应该就是他们看到的那些‘稻草人’。 这么说应该还有地方关着这些饲料,可是他却没有发现。 小白蛇在爬回来的路上他忽然看到一个人,陈斌?这个人竟然被释放了?怎么做到的? 他眼看着陈斌和一个健壮的男人搂在一起称兄道弟,就跟过去听了听,这两个人以前是从一个哨兵组织里一起逃出来的,那个人给陈斌做了保,所以现在陈斌已经不依附荣熠了。 “兄弟,我跟你说,就那个小白脸儿,是个鸭子,你是不知道,他短短一天就把那个哨兵哄得五迷三道的,本事大着呢。”陈斌说着抿了一口宝贵的酒,这是他久别重逢的兄弟珍藏许久的宝贝。 “鸭子?”那个人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猥琐的笑,“这么说可以玩玩?” “我操,你不能没有女人就饥不择食啊。” “哼,灯一关谁管是什么玩意儿,都一样。”健壮男人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这话倒是没错,玩儿的时候叫上我。”陈斌举起瓶盖和他的兄弟碰了一下。 乔纾靠在笼子里,冷笑了一声,陈斌,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讲。 他能感受到荣熠在哪里,没了施路平的隐藏,他埋在荣熠身体里的珍珠又起效了。 这个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却停在原地很久了。 荣熠在干什么呢?会真的按照郑哥说的那样,抓人回来当饲料吗? 第66章 门被打开了, 乔纾从外面隐约的光亮里看到一个人影,那个人走过来踢踢笼子:“眼罩都给蹭掉了,你能看见个啥。” 确实看不清人脸, 那人把手伸进来, 一把拽住他的领子,粗暴地把他拉过去。 “给我老实点啊,小心我一巴掌给你打死, ”他掐住乔纾的脖子,一手吃力地抠着他项链的扣子,抠了半天抠不下来, 他就干脆两只手一起上, 嘴里骂骂咧咧道, “妈的臭娘们儿就这一条破项链有什么稀罕的。” 乔纾脖子扭着, 那项链紧紧勒着他的喉咙,这个人只顾着项链没注意他身后的门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大哥,你带回来过多少饲料啊?”乔纾问他。 男人哼哼笑:“哥哥我是上一轮的王者, 五十二!” “喂了多少啊?” “二十,这是总共的, 哥哥的消耗率可是最低的。” “那剩下的饲料都在哪儿养着啊?” “别那么多废话啊,那么爱管闲事儿呢。”男人脸色一变, 用力拽了几下终于把这破项链解开了。 “我也不喜欢管,但是我那个哨兵估计要管。”乔纾又坐回去,背靠着笼子。 “那他也得有命管。” 男人把项链挂在手指上甩了甩, 一转头突然迎面扑来一股寒气。 门什么时候关上了? ‘啪’,项链打到了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指尖碰到了一个略微有些柔软又带着外壳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他把手放上去, 摸索几下,这这是蛇的鳞片? 他听到‘嘶’的一声,分叉的蛇信子吐到了他的耳边。 “蛇!”一条和他一样高的蛇,他张嘴大叫,“有蛇唔” 可惜他的声音还没传出去,他大张的嘴就被飞速袭来的蛇给缠住了,那蛇身慢慢盘在他的脸上,蛇尾从他的嘴探进喉咙,把他整个脸全部裹了起来。 他一声都发不出了,跌坐在地上拼命抓着蛇身,可是他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这条蛇的一分一毫。 “饲料养在哪儿?” 他又听到刚才那个清冷的声音,可是他只能拼命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渐渐的,笼子外没有了响动,被蛇缠着的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拉到边上藏起来。”乔纾说完那条白蛇从男人身上爬下来,拖着尸体拉向房间的角落。 乔纾呼出一口气,普通人比哨兵更麻烦,他蹬蹬这个铁笼子,他得先从这儿出去。 —— 陈斌裹着衣服蹲在屋里,他兄弟又去那个郑哥那儿领任务去了,他就是个懒人,不想搞什么淘汰赛。 他兄弟给他说完想要留在这儿就得出去找饲料这事儿之后他就一肚子后悔,这不是等于让他去送死吗?不行,他不能在这儿待着,他得跟荣熠一块儿走,虽然那两个人不待见他,但是起码还是个正常人,而这古玩城里的所有人他妈的脑子都已经不正常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正发愁,他兄弟就进来了。 “你这是咋了?冷啊?” “刚子,你领到什么任务了?”他赶快站起来问。 “明天你跟着我出去,捡两个饲料,交上去就能在留这儿了。”刚子说去抓饲料就像嗑瓜子儿一样简单。 “让我去捡饲料,我哪有这本事啊。”陈斌苦着一张脸。 “别担心,很简单的,你到时候拿两根火腿肠,把人骗上车就完事儿,我的最高记录,一块压缩饼干骗了7个大学生,他们被丧尸吃掉的时候还想着要还我饼干呢,”刚子大笑几声拍拍他的胸口,伸了个懒腰,“今儿再休息一晚上,咱们整点啥玩玩儿。” 说完有人就敲响了他的门,刚子过去把门开开,外面站着一个眼底乌黑的流放哨兵,刚子抱着膀子倚靠在门上,不耐烦地问:“干啥?” “刚哥,”哨兵露出一口黄牙,往刚子手里塞了两根烟,凑过来用手挡着嘴在刚子耳边说,“刚哥不去下面玩玩儿?” 刚子勾着嘴角笑了一声,抬起膝盖顶顶哨兵的老二:“你这玩意儿还管用呢?” “管,管。”哨兵挤着浑浊的眼睛笑。 刚子摸了摸自己扎手的脑袋,回头看陈斌一眼:“走啊,玩玩去。” “玩那个小鸭子?” “啊。” 陈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忙摆手:“你们玩儿,我给你们放风,我对男的还是不行。” “呵,还挑,”刚子朝陈斌勾勾手,“把那下面的床单给我拿着,那地儿脏得很。” 陈斌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床单跟在刚子和那个肉眼可见肾虚的哨兵身后。 刚子是郑哥身边的人,也是个雇佣兵,当初出去执行任务走散了才进了陈斌之前在的哨兵组织,后来逃出来之后又碰见了郑哥,就回归大本营了,这都是刚才刚子给他说的。 刚子进古楼,没一会儿拿了一串钥匙翻出来,指着那肾虚哨兵说:“嘴给我严实点,不然我头给你拧掉。” “一定,一定。”肾虚哨兵连连点头。 那两个人走到古楼后面,推开一个刷着黑漆的实木门,进去之后又推开一扇门,然后就是一个下坡,下到古楼的负一层陈斌才看到那一排一排的架子上堆着什么兰亭集序,手串奇石,瓷器铜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么多宝贝啊。” 刚子瞥了一眼:“假的,你想要随便拿,真家伙都在郑哥手里。” 刚子推开最后一个门,里面乌漆嘛黑的,他们就借着一点点光走进去,刚子敲敲铁笼:“小鸭子,醒醒嘿。” 乔纾在笼子里动了动。 “想出来吗?”刚子问。 乔纾点了点头。 “陪哥几个玩玩儿,我就放你出来,怎么样?” 陈斌站在后面看着带着眼罩的乔纾,紧张地吞了下口水,这就算是他把乔纾救了,乔纾也不知道是他啊。 乔纾的脸上很为难,但是犹豫很久还是虚弱地应了一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刚子这才掏出钥匙,把锁在铁笼子上那个特制的锁给打开了。 乔纾听见‘吱呀’一声,一只手伸进来把他拽了出去。 陈斌赶忙上前把单子铺在地上,刚子把乔纾丢了上去。 他淫/笑着开始解自己的皮带扣,并没有要给乔纾松绑的打算。 “刚哥,我在外面等着,你完事儿叫我啊。”肾虚哨兵识相地退了出去,陈斌也跟着出去了。 他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但是让他一个干两个他还是怂,他又开始纠结,这万一荣熠也死外面了可咋整,不行,他现在不能倒戈。 “哎呦,我先去撒个尿。”肾虚哨兵对他说完就捂着裆往外跑。 陈斌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刚子把自己的裤子拽掉,蹲下一摸,没摸到人。 “操?小兔崽子还想跑?行啊,哥就陪你捉迷藏。” 他捏了捏拳头,从兜里掏出来手电,小鸭子没想到吧,他带着手电来的。 刚子把手电筒打开,一下就照到了墙角,他以为这只小鸭子会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求他绕他一命,可是手电筒的光柱却落在了另一张脸上。 刚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被活生生勒死的人实在可怕,大张着嘴,吐出紫色的舌头,眼球全部翻了上去,鼓鼓的凸出来,比饲料被丧尸一口一口吃掉还要可怕。 他一慌手里的手电掉在了地上,他赶忙蹲下要去捡,再一抬头却看到照在墙上的光里有一条蛇的影子。 它盘在那儿,占据着半面墙。 他都没来得及看清那条蛇长什么样,他的喉咙就被刺入了尖锐的毒牙,这蛇有没有毒他也没机会体会了,在毒发之前他的气管就会被咬破,血流成河。 陈斌听到里面咕咚咕咚的声音,又是几声沉闷的惨叫,不禁撇撇嘴,不知道那个笨蛋哨兵回来发现自己心爱的小鸭子被人玩儿了会是怎么个心情。 不过他得做两手准备,他就敲了敲门,小声说:“刚子,还是别干这种事儿了,这毕竟我跟他朋友一场。” 他说完又把耳朵贴上去听听,里面没声儿了,他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真的一点声都没了。 陈斌觉得很奇怪,他小心推开门,看到地上还亮着光的手电,他循着光看过去,脖子淌满血的刚子和一个伸着舌头的索命鬼靠在一起,面对着他。 “啊!刚子” 他跌坐在地上,一扭头,看到坐在墙边的乔纾,身上盘着一条白蛇,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突然白蛇吐了一下信子,他看到乔纾对他笑了一下,那一笑把他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浑身颤抖着像条狗一样四肢在地上蠕动着爬过去,对乔纾说:“小小纷啊你你你还好吧?我想来救你的可是我我打不过他” 乔纾认真听完他结结巴巴的一句话,宽容地回答他:“没关系,你还能救我。” 又有一个人进来了,那个肾虚的哨兵拿了一个巨大的老虎钳,他蹲下把乔纾身上的钢丝绳剪开,陈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你的人?” “不是。”乔纾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那个肾虚哨兵走过来,直接按住陈斌从他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塞进了陈斌嘴里,陈斌瞪大眼睛恐慌地挣扎,可是肾虚的哨兵再虚,也是个哨兵,对付他这个弱鸡绰绰有余。 肾虚哨兵用那根钢丝绳把陈斌绑了起来,塞回铁笼子锁上,然后拿起那块床单盖在了铁笼子上。 乔纾要出去了,他踢到了脚边的项链,他看了它几眼,对哨兵说:“把这儿收拾好,然后把这串项链拿去给那个女的。” 哨兵呆滞地点了一下头。 第67章 荣熠靠在车门上, 用手指抿掉脸上沾着的血,他仰头看看爬上来的月亮,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车里窄窄一条显示屏上写着‘19:22’, 他必须得尽快做完一切然后带小纷走, 至于陈斌,再带一个真的很累赘。 车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他们带来打算绑饲料的钢丝绳现在绑在自己身上。 人都还有气儿, 只是昏迷罢了,荣熠下手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讲重了点。 就像荣熠想的,如今的演习场似乎依旧保持着演习期间的优良传统, 东边边缘占地最小的四个区域基本上没有什么哨兵组织, 物资也是最少的, 所以普通人大多聚集于此, 他们以为在这儿就能逃过哨兵组织的迫害,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会被同类当成饲料喂给丧尸。 现在这四个区域里的普通人数量越来越少了,四个小时前苏志勇还在叹气:“现在饲料越来越难找, 荣熠啊,你用你的耳朵听听, 有没有人在偷偷讲话。” 已经过去一上午,他们没有找到半个活人, 也没有给荣熠松绑的打算。 荣熠让他们停下车,安静一点。 “丧尸和人类的区别就是他们不会呼吸,我要听呼吸声判断哪里有人, 你们太干扰我了。”他说。 苏志勇就放他下车,他背着手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苏志勇只是在车里默默看着他,完全不怕他中途落跑。 他闭上眼睛, 听到了不少丧尸嘶嘶哈哈的吼声,也听到了不少呼吸声,这些呼吸声非常急促,他们应该很害怕。 不过躲得非常好,继续保持。 他原路走回去,一屁股坐上车,摇摇头。 “一个都没有?”苏志勇把他的墨镜摘下来,一上午了,竟然一个人都找不到,这些饲料真是越来越贼了。 车继续在大街上慢悠悠地开,荣熠靠在后面问:“我说,你们让我下去找人,就不怕我跑了?” “怎么?不要你的小弟弟了?我还以为你俩感情多好呢。”苏志勇把他的墨镜在衣服上擦擦,又带回脸上。 他抬起手晃晃对讲机,让荣熠看那上面的一个红色按钮。 这对讲机苏志勇一直不离手,他把手指放在红色按钮上,对荣熠说:“我一按下去,砰!那个小宝贝脑袋就开花了。” 荣熠笑了一声:“搞得跟定时炸弹似的。” “试试?” “别,我开玩笑。”荣熠忙说。 苏志勇很满意他的反应,松开了手,荣熠靠回去,现在已经离开古玩城很远了,定时炸弹不可能,按钮在对讲机上,很可能是一个通讯按钮,比如苏志勇一按下去,古玩城里的人就知道他出了问题,然后用枪把乔纾爆头。 他低下头,衣服盖住的皮带上沾着那个他以为最没用的信号干扰器现在竟然成了救命的宝贝。 “停一下,”他突然喊道,车马上就停了,车里的人都屏住呼吸,他仔细听了听,说,“下个路口左转,有人。” “终于来活了。” 苏志勇兴奋起来,他让所有人拿枪下车,柳梦和荣熠留在车上。 荣熠看着他们跑走的背影问:“不带我吗?你们拿我当警犬啊?” “差不多吧。”柳梦闭着眼养精蓄锐。 荣熠撇撇嘴,这么说来古玩城里为数不多的哨兵或许都是这么个用途。 过了一会儿,他只听到叫一声惨叫和几声打斗,没听到枪声。 “这么慢,枪都不舍得开?” 柳梦笑了一声:“子弹多贵啊,在你身上就浪费了七颗,你知道这得多少钱吗?” “多少?” 柳梦睁开眼,比了个‘七’:“七只饲料,加一辆车。” 荣熠啧啧两声:“这个郑哥真会赚。” “多劳多得。” “这定价就不合理吧。” 柳梦哼了一声,显然她心里很不爽。 “柳梦,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荣熠靠回去问她。 “老师。” “园丁啊,”他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想过有一天会拿人命换子弹吗?” “别给我搞这一套,我听腻了,我当老师是为了活着,我干这个也是为了活着,我不拿人命换就有人拿我的命换。”柳梦板着那张麻木的脸。 荣熠依旧没有闭嘴,继续说:“可是你在这儿也是天天提着头跑,不如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帮你找一个好去处呢?” 柳梦嘴唇动了动,没有马上说出话,荣熠知道她开始动摇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干什么,你回答问题就行,你又不亏。” “我为什么相信你?” “唉,”荣熠一脸苦恼,“我弟弟在你们手里,我又被绑着,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柳梦犹豫了一阵,终于开口道:“你说,我听听。” “郑哥垄断着武器,你们上交饲料才给你们子弹对吗?” “对。” “武器有多少?种类有多少?” “不知道。” “那食物和武器藏在哪儿?” “不知道。” “饲料带回去藏在哪儿?” “不知道。” “不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荣熠很有意见。 他注意着柳梦的神态,她似乎也有些不甘。 “如果我们知道还会任他宰割吗?” 这话倒是没错。 “那我换个问题,郑哥的人有多少,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武器?”他问。 “带上梨花姐一共21个,都有武器。” “你们勇哥说,他一按按钮我弟弟就脑袋开花,怎么做到的?” 柳梦用手比成枪,抵在脑袋上。 荣熠不再发问了,柳梦回过头:“没了?” “没了。” “那你说的” “等下我会证明的。” 苏志勇回来了,他们带着两个人,是一对情侣。 那两个人被押到后面的车上,苏志勇一屁股坐回来;“妈的,忙活半天就俩人。” “已经两个了,慢慢来。”荣熠笑笑。 苏志勇也呵呵笑两声:“是,反正咱们现在是命运共同体,加油啊哨兵。” 眼看车离古玩城越来越远,荣熠还没找到下一波人,苏志勇有些坐不住了。 “别说话。” 每次他想发作荣熠都用这三个字给他怼回去。 “你闭嘴,”他这次赶在荣熠之前先发制人,“七点了,你算算咱们还剩几个小时。” “晚上是人类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丧尸活动性也低,十个人没问题的。”荣熠不急不躁地说。 苏志勇没有反驳,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大股丧尸,饲料一只也没有用,这是好事,所以苏志勇就忍了,继续按照荣熠说的方向前进。 “五嫂馄饨。”荣熠抬起头看着那个招牌。 “怎么,想吃馄饨?这辈子怕是没命吃了,”苏志勇让旁边的人打下方向盘,回头问荣熠,“前面几个人?” 荣熠想了想:“八九个吧。” “这么多?”车里的气氛一下被顶了起来。 “嘘,这里丧尸也多。”荣熠让他们小声。 “勇哥,怎么抓?”开车的人问苏志勇。 苏志勇颔首想了半天,扭头看着荣熠。 “看你想不想要了,你想要我去抓,不要继续往前走。”荣熠说。 苏志勇权衡了将近三分钟,对柳梦扬扬手:“给他解开。” 荣熠被绑了一天,终于重获自由了,他还没动苏志勇就攥紧了手里的对讲机,荣熠没有说话,走进了巷子里。 “你们跟上他。”苏志勇对手下的人说。 他和柳梦留在车里,巷子里一片宁静,过了没多久荣熠扛出来一个人,脸上罩着麻袋,衣服都被扒掉了,只剩下个裤衩。 “这” “人家正睡觉呢。”荣熠把这人丢进最后一辆车里,里面关的都是饲料。 他借机看了一眼从演习场带出来那四只饲料,还在昏睡。 荣熠又回去,半分钟后又带回来一个,和上个人一样。 苏志勇把对讲机放在嘴边,呼叫他的小弟,可跟去了六个,没有一个回答他。 车窗外突然露出荣熠的脸,他抖了一下,举起手里的对讲机,荣熠并没有动他。 “柳梦,把他绑起来。”他阴下脸说。 可是坐在后面的柳梦也没有动。 这让荣熠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柳” 苏志勇刚一回头,荣熠的手从开了一半的车窗里伸进来,掰断了苏志勇放在按钮上的大拇指。 那个对讲机落在了他的手上,苏志勇的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荣熠按了一下皮带上的纽扣,柳梦的表现让最后一点危险也消失了。 车上塞着八个昏迷了的人,他们都被五花大绑着,柳梦的捆绑手法似乎比上午绑他们的那个人还要好。 荣熠把脸上的血擦干净,柳梦从车里伸出头:“我呢?” “去后面开车。” 他开着这辆车,柳梦开着带着饲料的车在后面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老破小。 荣熠把门打开,把那几个‘饲料’都扛进去。 四个昏迷的人都放在沙发上,那对哭得眼都肿了的情侣被松了绑。 “你们俩可以留在这儿,或者自己走,都行。”荣熠对他们俩说。 两人抱在一起摇摇头,他们本来就居无定所,还是留在这儿安全。 荣熠去沙发上摸摸那几人的脉搏,正常,估计被喂药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荣熠问柳梦。 “明天吧。”柳梦环顾了一下这栋房子,地方是好地方,可是 “这就是你说给我找的地方?” 荣熠盘好从这几个人身上解下来的钢丝绳,起身说:“等会儿。” 说完他就走了,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抱着两个大大的箱子。 他把箱子丢在地上:“省着点吃,够你们吃一阵了。” 柳梦和那对情侣都呆住了。 荣熠又丢给柳梦一把手枪,里面留了三颗子弹,这都是从苏志勇手里抢来的。 “等我今天晚上把郑哥解决掉,你是要回古玩城还是要去哪儿随便,”他把手枪别在腰上,还有一把狙击枪拎在手里,走前对柳梦说,“你要是把他们杀了,你也活不了。” “知道了。”柳梦把枪装起来,拿起箱子里的东西开始吃,她很久没吃过这么好了。 “对了,”已经走了的荣熠又推门进来,“再帮我开一趟车。” “” 第68章 乔纾在压抑的黑暗里睁开眼睛, 荣熠回来了。 下午他差点用白蛇把这个古玩城掘地三尺,浪费了太多精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两个尸体和一个胆子太小昏厥过去的陈斌共处一室睡着了。 他本想自己在古玩城里找找他们被收走的东西, 还有被郑哥藏起来的人, 可是这里的两排联排楼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所有东西都在这座古楼。 可惜这里被雇佣兵把守着,他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出去逛, 最后晒了会儿太阳又拐了回来。 他站起来推开门想出去,却发现荣熠没有直接进入古玩城,他在外面停留了很久。 —— 夜很深了, 荣熠躲在高高的梧桐树上观察古玩城夜里的情况。 古玩城和其他所有地方一样, 晚上像座废墟一样融入夜色里, 没有一点声息。 古楼外走廊上拿着枪来来回回巡逻的人像漂浮的幽灵。 柳梦说郑哥和梨花姐住在三层, 其他雇佣兵住在二层,一层没有人住,不过那里也没什么东西。 上午他们被押进去的时候也看到了, 一层只有几根红漆柱子,几把椅子, 几个屏风,一副在楼梯边占了半面墙壁的巨大山水画。 那这古玩城里到底哪里可以藏那么多人? 苏志勇的小组业绩在古玩城里几乎都是垫底的, 他们一共抓来过十七人,‘消耗’掉七个人,还剩下十个是活着的, 其他小组的就更多。 算算小组数量再按十人存活的最低标准,郑哥手里存活的‘饲料’少说也要将近二百人。 所有小组找来的‘饲料’都会交给雇佣兵,他们带进古楼,需要用时再向郑哥申请, 出发前古楼门口领取。 一层三层他们都去过,二层塞不了那么多人,那这群人只可能是在地下。 或许他们都像苏志勇带出去的四个人一样被喂了药,没办法呼救,但是只要活着就是要呼吸的,二百多个人的呼吸声,不难找。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找到乔纾。 联排楼没有人把守,普通人对声音的敏感程度没有那么强,他悄然潜入,没有人发现他。 他找到东座二层3号房间,那是苏志勇小组的房间,右边隔壁是花衬衫的屋子。 柳梦说花衬衫是个吝啬鬼,他买来的子弹从来没有用过,他们小组里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以前是做传销的,他们找饲料几乎都靠这个老头儿‘骗’,先画饼,把人骗上车,等到了古玩城后那些‘饲料’发现自己上当也晚了。 他在花衬衫的窗外分辨了一下声音,有一个人在守夜,其他人的鼾声很稳定。 他倒吊在房檐上,正要用小石子砸窗子,对面的联排楼突然有人出来了。 荣熠马上躲起来,刚刚忘记注意对面的动静了,不过为什么东座楼的小组都在睡觉,西座看起来都还醒着。 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十一点了。 西座联排楼陆续下来人,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聚成一团,都在中间宽阔的石板路上站着。 这些人各个面色凝重,都不说话,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古楼上值夜的雇佣兵开始聚集在古楼正面,面对着这些人。 东座似乎有些人也醒了,开始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荣熠看看这阵势,或许这时候是潜入古楼最好的机会,雇佣兵的注意力都在下面的人身上。 本来他想先到花衬衫这里抢来点子弹,他现在有两把枪,可是只有六颗子弹,对付二十一个雇佣兵显然不够用,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先往后排排,找乔纾要紧。 他在联排楼没有闻到乔纾的味道,人一定还在古楼。 可是联排楼和古楼有十几米距离,悄无声息过去有点难。 怎么办呢?得再吸引一下这些雇佣兵的注意力,让下面这群死气沉沉的人热闹一点。 他从楼顶冒出一个头,把狙击目镜缠布的橡胶圈套在手上,从兜里摸出一颗石子,瞄准一个看起来就是个流氓的后脑勺直接打过去,接着他像个猩猩一样单手荡到另一侧,换了个位置瞄准流氓旁边的大块头,这次不仅崩了个石子,他还在石子前面塞了个摔炮,这是他在那对小情侣手里拿的。 那对不太聪明的情侣想拿这玩意儿吓丧尸,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被崩出去的石头带着巨大冲击力夹着摔炮击中大块头,‘啪’的一声就在大块头脑袋上炸开了。 “我尼玛!你打老子?”大块头捂着自己满是火药味儿的后脑勺。 “我尼玛!明明是你打老子!”流氓明明也被砸了,刚把一口气吞下去,现在又被冤枉他可不愿意了。 两个人伸着胳膊就开始在对方脸上挠,本来在这儿的小组都是竞争关系,火一点就呼呼着。 那两个人刚撕吧了两下有个人指着东座花衬衫站着的方向说:“我刚才看是他那边飞过来的石头。” “我尼玛你个小雕雕,抢不过你来阴的是吧?”流氓指着花衬衫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病吧我搭理你了吗?”花衬衫人在走廊站锅从天上来。 “不要喧哗!安静!”古楼一层的两个雇佣兵端着枪走过来。 还在吵闹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此时荣熠躲已经躲在了古楼一层的侧面,他一个闪身转向古楼背后,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看,一层没有人,他悄悄打开窗户翻了进去,蹲在墙角的屏风后。 他稳定气息之后煽动鼻翼嗅了嗅,为什么还是没有闻到乔纾的味道? 不仅如此,他也并没有在这古楼里感受到有二百多人的呼吸声。 正当他陷入迷茫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是乔纾! 他忽的站起来,循着味道在房间里挪动,一门之隔就是扛着枪的雇佣兵,他尽量放轻脚步。 他走到楼梯旁,掀开那副巨大的山水画,那画后面有一扇门,可是打不开。 他能感觉到乔纾就在里面。 —— 乔纾走到仓库里,掀开货架旁边墙上的一副山水画,这扇门直通古楼一层。 这间仓库的四面墙上都有一扇门,南边通向外面,北边通向古楼,东边通向小黑屋,还有西边…… 他掏出刚子身上那串钥匙把门打开,沿着楼梯慢慢上去,这截楼梯并不长,他听到了前面那扇门的锁在咔嚓响。 他抬手直接按下了门把手。 荣熠怀里抱着枪,手上拿着根铁丝正在狗狗祟祟地捅门锁,乔纾就豁然出现在他眼前,奇怪地看着他,胳膊上还在往下流血。 荣熠来不及为他们这奇怪的重逢说点什么,马上把乔纾又推进去关上门。 他们下到仓库里面,荣熠四周看看,大大小小十几个货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古玩,货架上方有一盏灯,亮度只够照亮几个架子和仓库隐约的轮廓,不过有生于无。 荣熠又把枪背上,从兜里掏出一张创可贴递给乔纾。 “他们把你关在这儿?没把你怎么样吧?”他小声问。 乔纾抿了抿嘴,点头的时候还有点委屈。 “对不起,我来晚了。”荣熠没忍住揉了一下乔纾的头。 “没有,要不是听到外面有动静,我都不知道那扇门可以打开,还要你冒着危险来救我,”乔纾贴好创可贴,把袖子放下来,仰头看着荣熠,“对不起。” “别别这么说。”荣熠撇过头吞了下口水,不自觉地看看手上刚刚沾到的乔纾的血液。 “熠哥,我们走吗?”乔纾问他。 “走,我先把你送走。”荣熠回过神说。 “那你呢?”乔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我得找到那些被抓回来的人。” “被抓回来的人”乔纾托着下巴思索着。 “你知道?” 乔纾摇摇头:“但是我听这里的人说,他们晚上十二点开始新的一轮淘汰赛,那之前应该会给他们发饲料吧?” “新的淘汰赛?”荣熠想到外面站着西座的人,那也就是说这一轮的淘汰赛是西座小组的,苏志勇和花衬衫都在东座,他们上一轮已经结束了。 “对,是这样。”他抬起手看看时间,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可是那群人会在哪儿?”乔纾问。 荣熠看了看这四扇门,一扇通向外面,一扇是他们刚才进来的,还剩下两扇。 “你觉得他们在这里吗?”乔纾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然后指向身后的东边门,“这里没有,他们把我关在这里。” 那就剩下架子后面那一扇了。 荣熠走过去,虽然灯光昏暗,但是哨兵的视力还是看得出这些架子经常被移动,上面没有灰。 他又推推那扇门,很结实,比任何一扇门都要结实。 “应该就是这里。” 外面突然响起了说话声,乔纾忙拉开身后的门冲荣熠勾勾手:“熠哥,快来。” 荣熠和乔纾一起躲进去,合上门之前他看到这扇门后还有一扇小门。 这里怎么这么多门? 而且那里好像也有血腥味儿,很浓。 他没来得及细想,仓库的锁被打开了,荣熠听到几个脚步声,他们径直走向货架,一阵摩擦过后又传来开锁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三声锁响之后两个男人一起把沉重的铁门拉开,随后外面又响起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的,声音消失了。 他们在门口留下一个人,剩余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那扇门一直保持敞开,荣熠再闭上眼,仔细听,他隐约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可是那声音实在沉闷,像是荡了几层的回响。 那些人到底是在多远的地方? 他们两个所在的屋子没有一点光亮,他看不到时间,不过那些人好像去了很久,荣熠数着数,至少也要有二十分钟他才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 他把枪握在手里,那个门靠蛮力打不开,他得拿到钥匙。 过了一会儿推车的人出来了,那些车沉重了许多,仓库里的呼吸声也多了起来。 “我们先过去,你锁好门啊。” “知道了。” 之后推着车的人便离开了仓库。 荣熠让乔纾往里面站,当他听到那人吃力地推着大门要关上时他冲出去从背后捂住那人的嘴,那个人下意识想要摸枪,被荣熠一手劈了脖子。 乔纾从里面出来,荣熠把那个人丢进去,从地上捡起钥匙。 “我要进去看看,你来吗?”他问乔纾。 “来。”乔纾往他身边贴了贴。 两人一起走进去,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隧道,两边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有一盏昏黄的灯。 这条隧道的地上还有两道轨道,应该是让那些人用来推车的。 他们一直往深处走去,隧道不是直线,没多久他们就看不到进来的大门了。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飘过来,荣熠皱皱鼻子,把乔纾挡在身后,终于在尽头看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那里放着一排一排的铁笼,每个铁笼下面有四个轮子,都已经锁上了。 铁笼不到一米高,里面却塞着满满的人。 那些人几乎都挤在一起昏睡着,他们不像人类,像是一群牲口,被锁在铁杆都有两指粗的笼子里,动也不能动,地上还淌满了各种污秽的污渍。 而在铁笼的后面,那里用石板做了一个抬高,上面又摆着密密麻麻的箱子,箱子里面是食物,再往后面的木箱里面,是枪。 可是依旧没有子弹。 荣熠从箱子上跳下来,看着周围这将近三十个铁笼,一句话也说不出,乔纾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指着一个笼子。 他低下头看看,是一个女孩儿,她睁着眼睛。 他们赶忙蹲下,借着昏暗的光问她:“你醒了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连眼也没有眨一下。 荣熠把手放在女孩儿的鼻子下面,又收回来,脸上覆着一层阴霾,看着那张十七八岁的脸说:“她已经死了。” 第69章 乔纾第一次见到类似这种场景是七年前, 就是他十八岁刚进研究所的时候,而不是他给荣熠说的:“熠哥我今年十八岁。” 下午他让小白蛇进入这扇门的时候他已经很累了,他控制精神体实体化的能力有限, 如果只是移动和观察或许能维持久一点, 但是一旦涉及战斗就会给他带来强烈的精神压力,很快让他陷入疲惫。 毕竟向导的精神体的作用自古以来也不是战斗。 小白蛇在隧道里爬行的时候他就在想,怎么还不到头, 这条隧道长的好像通向研究所的‘停尸房’的那条通道。 停尸房是他们研究所里的人自己叫的,那地方的官方名字是‘实验中心生命基地’。 乔纾刚去研究所报道那天,被‘停尸房’搞搬运的大爷误以为是实习生, 吆喝着让他勤快点, 把新送来的实验体运去生命基地。 那还是乔纾第一次见实验体, 他被大爷套上一套发黄的防护服, 推进了生命通道。 对,那地方叫生命通道,连接着生命基地和实验中心。 那些玻璃缸就堆在生命通道里, 刚运来的实验体还没有清洗分装,只能看到一堆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拥挤地泡在一缸黄色的液体里, 那黄色液体是粘稠的,糊着玻璃缸,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露出一只瞪大的眼,怒视着他,好像在问他为什么。 当白蛇爬到铁笼子前的时候, 他觉得那些昏睡的人也在问。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研究所里的前辈告诉他这样处理实验体已经很多年了,几十年前,实验体都是死者自愿捐赠的, 实在太少,搞研究都靠抢,后来塔里就把死刑犯做成了实验体,有了这群死刑犯,研究所才能稳定产出。 再到后来,实验体也不仅仅是死刑犯了,又出现了一批天生就适合做实验的哨兵或向导,他们的待遇会稍微好一点,只要愿意进入研究所塔里就会给他的家人足够的钱和非常好的工作,不过那些人下半辈子终究也是要在实验舱里泡着罢了。 乔纾开始工作之后经常会在生命通道里来来回回经过,每次回去路上都能看到写在最前面的‘生命基地’四个大字。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生命’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在研究所里,大家都认为实验体就是实验体,人就是人,进入生命基地,固定进实验舱,送入实验室就是实验体的价值。 可是今天看到铁笼里的人他又有点恍惚,这些人变成‘饲料’喂给丧尸就是他们的价值吗? 他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么哲学的问题了,想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 荣熠站起来,默默看着这三十多个铁笼子,这些人都在昏睡,或许还有别人死在笼子里了,要放他们走得先把郑哥收拾掉。 “熠哥。” “嗯?”荣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乔纾还蹲在那儿,手贴在那个女生身边的男人身上:“这些人都在发高烧。” 荣熠弯下腰摸摸其他笼子里的人,他们身上的温度几乎都高于人类的正常体温。 “操。” 荣熠没忍住骂了一声,那个姓郑的玩意儿就不怕爆发传染病把他给反噬了吗? “咱们先出去。” 他把乔纾拉起来,这些武器箱里基本都是枪,可是没子弹就是哑炮,屁用没有,他不在这里逗留了,他是哨兵抵抗力强,乔纾是个普通人,在这演习场感染个什么病离死就不远了。 他拉着乔纾的胳膊一路往大门跑,跑到前面拐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乔纾跟在身后没刹住车一下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乔纾摸摸自己的鼻子,从荣熠身后走出来。 门被关上了。 荣熠快步跑过去,用力推推这扇门,门纹丝不动,他又从兜里掏出钥匙,这才发现这门上没有钥匙孔,这是单向门锁。 他一拳锤到门上,什么时候关上的?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乔纾走过来,看荣熠那一脸懊恼,在他肩膀上拍拍:“没事,他们迟早还要再打开这扇门的。” 荣熠一屁股坐在地上,早知道就应该先拿到钥匙,再把乔纾送走,他再回来开门了。 乔纾贴在门上,把白蛇放在外面看了下情况,仓库里的门也被锁上了,没有人,他又让白蛇爬到外面。 十二点已经过了,新一轮淘汰赛的小组全都出发了,古楼前又变得空无一人。 白蛇爬上古楼,直上三层,郑哥在房间里正擦着他手指上的扳指。 他在那梨花木床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绒袋,没记错那里面应该是荣熠的两颗手榴弹。 “那个哨兵怎么办啊?”梨花姐靠在他身上嘟着嘴撒娇,“你不是说咱们能靠他出去吗?” “唉,谁让他不老实,”郑哥把扳指放在灯下照照,又套回手指上,哄哄梨花姐,“关他一晚上,我还有办法。” 说完这两个人就腻歪在一起,白蛇从三层出来,二层一层都逛了一圈,没有找到钥匙。 乔纾看看荣熠手里的那把,不可能就剩下这一把吧?难不成在郑哥身上挂着? 白蛇又回到三层,梨花木床上那两个人正颠鸾倒凤不知道天地为何物,白蛇冷漠地爬上床,钻到郑哥扔了一床的衣服里,可是这里也没有钥匙。 这时他看到床尾放着的那个大大的楠木箱子,白蛇缩在床边凑上去闻闻,有一股火药味儿。 难道子弹在这里? 白蛇刚想钻进去看看,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宝贝儿,狠狠地鞭笞我啊!蛇!啊!!!我被蛇咬了!!!” 乔纾猛地一闭眼,脑壳疼,今天受到的精神污染太严重了。 “你怎么了?”荣熠低头问他。 乔纾摇摇头,钥匙没找到,一时半会儿出去不,他也不想说话了,他得恢复一下精力。 “你靠着我肩膀吧。” 荣熠的声音很温柔,乔纾累得要死,刚把头歪过去荣熠就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对面,乔纾一下栽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他累得忘记自己要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冷冷地朝荣熠甩了一句。 “啊对不起。”荣熠被突然变脸的乔纾吓得忙道歉。 “没关系,”乔纾反应过来马上把自己调整好,走过去问,“这里有什么吗?” “你看。”荣熠抹抹地上的土,指着上面几个划痕。 这些都是一些简单的算数,他们仔细看着地面往里面走,这一路几乎都有这些东西,字迹不一样,其中也没什么关联。 因为隧道里的灯光太暗,之前他们都忽略了地上和墙上被石头刻上去的字迹,墙上几乎每隔三五米还会有一个编号,或者一个姓,或者一个器物,比如‘石头’,‘印章’,‘青花瓷’。 “这是什么意思?”乔纾确实是没想到这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荣熠拍拍手上的灰,看向隧道里面说:“有没有见过集市?” “有!”乔纾脱口而出,集市在他的印象里很深刻。 “有点像,”荣熠指指上面,“上面是古玩城,下面是集市,上面是卖给外行的假货,下面是卖给内行的真货,可能来路不正,见不得光,所以就选择在这儿交易。” 说不定不止古玩,这儿估计就是一个大型赃物交易市场。 “哦,”乔纾和荣熠一起看着前方,了然点头,又把头转回去,“这个结论有什么用吗?” “这种地下市场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的,那警察来了不就一锅端了。”荣熠干笑两声,想起当初刚毕业被警察撵着在地下市场里撒丫子狂奔的阴暗岁月就痛。 “嗯,有道理。” 乔纾明白了,这里是门,那另一头很可能是出口。 他们又回到隧道尽头,这条隧道两边墙壁非常完整,不可能有出口,剩下的只可能是尽头这面墙。 荣熠走过去,敲敲墙面,声音非常闷,应该是有厚度的,但是可以感觉到轻微的震感,他贴上去闻了闻,不是水泥,一股很重的泥土味儿。 他掏出兜里的钥匙在墙上刮了半天,掏出来了一个小洞,他搓搓手上的黄土,是土墙,这上面虽然刷了一层漆,蒙着的灰看起来很旧,但是土质时间并不久。 荣熠脱掉外套丢给乔纾:“把脸蒙上,到后面去,别站在这儿。” 那串钥匙也从跟着荣熠的衣服一起扔了过来,乔纾用衣服捂住口鼻,攥攥掌心里的钥匙,过了一会儿从兜里也掏出来一把,挂在了那串钥匙上。 荣熠打开装食物的箱子,把所有的水都搬出来,拧开一瓶接一瓶浇在土墙上。 浇完一件矿泉水之后他停手了,他应该留一些给笼子里的人。 谁知道一扭头乔纾还在那里蹲着。 “你怎么还在这儿?” 乔纾举起钥匙串和一把锁:“这把钥匙能打开这些锁。” 荣熠跳下高台跑过来,接过钥匙又试试其他锁眼,也能打开。 他扶着乔纾的肩膀转了个身:“你去后面吧,我来。” 乔纾也没再坚持,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荣熠弯着腰把所有的锁全打开,又把笼子里的人一个一个全拉出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二百多个人,半个多小时。 乔纾一直在后面站着,最后蹲下托着腮帮子默默看荣熠淌着汗,重复弯下腰把人拉出笼子,他在回想着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冒险进入演习场偷偷对荣熠做实验,而不是让人把荣熠抓回来做成实验体呢? 那时候他反复思考着这两种方案,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人只有在有自我意识,能够自主行动,拥有情绪起伏的时候才能叫活着,活着的生命能激发出各种可能性,这才是最有价值的。 用实验舱里的实验体建造出来的精神系根本不能和荣熠相比。 他悄悄潜入荣熠的大脑,荣熠没有发觉,他突然发现,那层壁垒似乎没有那么坚固了。 第70章 荣熠把这些人全部搬出笼子, 他的外套在乔纾头上罩着,上半身只剩下一个黑色半截袖,现在已经被汗浸透了, 不过因为是纯棉的贴在身上还没有那么难受。 他把那二百零三个人分别放在三个地方, 四十九个在发烧,十五个死亡,剩下那些人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他起身去拿了一瓶矿泉水, 找了个身体看起来稍微壮实些的男人,把矿泉水浇到他脸上。 男人有了点反应,眼皮动了动, 最后还是没睁开, 他把矿泉水瓶丢掉, 这些人就先放在这儿吧, 现在无暇顾及他们。 于是他又转身去对付已经被水泡过的土墙,他从木箱子里拿出一杆枪,哑炮就得发挥点哑炮的用途。 他用枪杆当凿子开始在土墙上开洞。 荣熠的力气本来就大, 到底是面墙,水浸的不够彻底, 没一会儿让他凿坏了两杆枪。 他丢到一边又拿起一把,继续凿。 他一个人干着这一切, 好像已经忘记了还蹲在远处的乔纾。 在他的世界里他几乎一直是自己做事的,默默地做一件事,默默地做完, 他没有多少旁观者。 眼看墙已经被凿出一个洞了,这面墙估计有三十厘米厚,要开出足够一个人钻过去的洞还要一会儿。 他又扔下杆墙,打算再换一把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瓶水。 乔纾抱着他的衣服站在一旁, 眼睛在暗淡的光下亮亮的看着他。 荣熠忙在裤子上抹抹手上的灰,接过矿泉水,乔纾已经把瓶盖给拧开了。 “我们一起吧。”乔纾把荣熠的外套系在腰上。 荣熠一口气把一瓶水喝干了,刚想说不用,乔纾就弯腰拿起一杆枪:“一点多了,咱们得快点。” 离天亮最多还有四个小时,郑哥随时可能过来,是得快点了。 荣熠就扶着乔纾的手,告诉他怎么样最省力,他摸到了乔纾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双手一看就不像会干重活,怎么磨出的茧子? “现在的学生都有吧,要写字什么的。”乔纾看看自己的手说。 荣熠‘奥’了一声,他是没写过多少字,因为他的考试不是写卷子。 他凿了两下墙,想到乔纾的年纪,就侧过头问:“你今年该上大学了吧?” “嗯。”乔纾因为太用力鼻子眉头一起皱着。 “那你怎么跑到演习场里了?” “想趁暑假赚点生活费,你呢?” “我?”荣熠寻思他也不好说他是被施路平骗进来的,就说,“我也是来赚生活费的。” “熠哥,”乔纾停下喘了一口气,看着荣熠认真地说,“我们都好穷啊。” 荣熠的心脏狠狠揪了两下,想到第一次见乔纾的时候乔纾身上穿着那件丝绸质地的白色衬衫,让乔纾整个人透着一股柔和的气质,他一直以为在外面乔纾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 “没关系,等到出去了我就有钱了,你就好好上学。”他算算他存在施路平那里应该也得有个十来万了,那老小子最好别连他的钱一起骗,不然他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他头发薅光。 乔纾调皮地对他笑了一下:“你要包养我吗?” “啊啊?哈?”荣熠那根舌头不听使唤了,结结巴巴说,“我的意思是我的钱可以给你用不是,我可以借你,你你毕业再还就行。” 说完他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哐哐凿墙,耳朵通红,之前他只是把乔纾当做他的精神安慰,自从知道乔纾喜欢男的,他的精神安慰就不单纯了。 不对,不单纯的是他。 “等一下,”他突然又直起腰,“你的项链呢?” 乔纾一弯腰,领口敞开了点,脖子上光溜溜的,只剩下几道抓痕。 “他们抢走了?” “嗯,没事,不是什么值钱货。”乔纾满不在乎地继续凿洞。 那本来也是他在演习场的下水道里捡来的。 两人不再说话,主要是这土太大了,一张嘴吃一嘴灰。 墙上凿开一个洞之后再把它扩大就快了很多,洞口可以让一个人通过之后荣熠把手里坏掉的枪丢掉,先钻了出去。 他从墙上下来,落进了埋到脚面的水里,这水黑乎乎的一股臭味儿,像是被水淹过。 他往前后都走了一段距离,确定安全之后回来接乔纾。 “这是什么地方啊?”乔纾从洞里钻出来。 怎么出了一个隧道还是一个隧道? “河道。”荣熠说。 他们脚踩的地方其实是个平台,只是水面高了淹没了。 这里应该通向一条河。 他想了想脑子里的地图,经五和经六靠经六那一大片的自然湖相连,经四区东北方的一小部分也和经六接壤,这里应该通向湖水分流出来的一条河。 夜晚,水,丧尸不会来,这里很安全。 他们就放心向前跑,他们的脚步声一响起来,荣熠突然拉住乔纾,头顶有丧尸在蠕动了。 “这上面是不是一块丧尸聚集地啊?” “有可能。” 郑哥是个艺高人胆大的,没人会想到他把人和物资都藏在丧尸脚底下。 “我背着你,”荣熠背对着乔纾,“我自己跑声音轻点。” 乔纾按住荣熠的肩膀跳了上去。 尽管荣熠已经很小心了,头顶的丧尸还在咕咕咚咚地响,荣熠怕它们惊到古玩城里的人,跑了几步突然跳到了墙上。 这些架构钢管都还裸露在外面,他抓住荡到下一个上面。 只要那些钢管能承受住他们两个人的重量,他就有足够的力气荡过这一段路。 乔纾在他背上感觉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他每荡一下乔纾就在他耳边‘wuuuu’一声。 一直到丧尸声音小了,荣熠跳回地面,喘着粗气问他:“帅吗?” “熠哥,你好像人猿泰山!” “” “泰山也很帅。” “行吧。” 荣熠把乔纾放下来,他们看到了拱洞,在往前就是一条河,拱洞几乎和河面持平,河上飘着半艘小船。 他们沿着岸边爬上去,荣熠看到了远处的信号塔。 “就是那里了,跟我来。”他对乔纾说。 两人一路跑到信号塔附近,那里没有丧尸,那是荣熠挑选过的地方,他带着乔纾钻进一个巷子里。 “我们要找的人在这儿?”乔纾左右看着。 “不在,我先把你送走。” 乔纾站住了,又想躲开他? 他还没说什么,荣熠也站住了。 奇了怪了,他车呢? 他明明让柳梦开过来一辆丰田,那么大一辆车,就没了? 荣熠从兜里掏出苏志勇的对讲机打开:“柳梦。” 过了一会儿对讲机才滋滋啦啦响起来:“啊?” “车你又开走了?” “没啊,钥匙你都拔走了我怎么开。” 荣熠咬咬后槽牙,今天太水逆,车也让人给偷了。 他又把对讲机拿到嘴边:“让那对情侣说话。”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荣熠直接问:“那女的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没啊。”男人没有犹豫地回达。 荣熠放下心来,听到柳梦‘嘁’了一声。 他本来想让柳梦再开一辆车过来,话还没说突然有两道光从远处照来。 他忙断开对讲机拉着乔纾躲在黑暗里。 一辆丰田停在路口,车上下来几个人,荣熠伸出头看了一眼,是他的车。 这群偷车贼自己送上门来了,他掏出手枪,这几个人身上没枪,他走出巷子用枪指着几人里唯一的一个哨兵。 “别动。” 那几个人马上停下,为首的哨兵举起双手。 “大哥,萍水相逢别拔枪啊。”后面一个普通人抱着头蹲下去。 “你们偷我车。” “还你还你,别开枪。” 求饶的人话音落下,为首的哨兵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荣熠的枪又马上瞄准他。 这个哨兵还探着头,看了荣熠一会儿两手一拍:“是你啊!” “你认识我?”荣熠依旧警惕地盯着他。 “认识!你当初和叛逃者在医院干架,我还观战了来着!”这个哨兵也不管枪了,跳到荣熠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真的还活着嘿。” 荣熠听到这话把枪放下了,问这个哨兵:“你说你观战?看了多久?” “医院开始爆炸我们就撤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你真牛逼。”哨兵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怎么称呼?” “卢亭。” “你是杜海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直接让他们把乔纾带去杜海那里,他更省心了。 “嗐,以前是,后来,”卢亭看看身后几个人,背过身凑到荣熠耳边说,“后来这几个小子没完成工作量被断粮了,他们就去偷饼干,让杜海赶出来了,我作为他们大哥没办法啊,只能跟着出来了。” “惯犯啊,我车上那两箱吃的呢?”那是他带来留给乔纾的。 “吃吃了点儿,”卢亭伸出手指比划一下,“就一点儿,还剩一大半呢,还你,大哥,你罩罩我们。” 这都是后话,荣熠问他杜海现在的根据地,卢亭说了意料之中的四个字——‘商贸中心’。 演习场封闭之后杜海首先就带人把商贸中心占领了,他们在演习场沦陷前就把丧尸全清理了出去,所以商贸中心一直没有受到什么重创。 只是因为杜海这个人,忧患意识特别强,他明面上不欺负普通人,但是只要达不到工作指标他就会给人两包饼干后把人赶走,他定的工作量一般普通人很难完成,所以商贸中心那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哨兵,他还定了一堆纪律,违反赶也走,不留一点情面。 看来杜海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狡猾依旧,但是暂时还没有失智。 荣熠回头看看乔纾:“你去商贸中心找杜海吧,他那里安全。” “我不能跟你一起吗?”乔纾走过来。 “你跟着我太危险了,我解决完古玩城的事就去找你。” 乔纾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出一句话:“我们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你就算回去解决掉郑哥,留下他们又能活多久?” “能活多久各凭本事,”荣熠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苦涩,“那个姓郑的只要还在就会再把他们关进去,待在铁笼里或许能多活两天,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人愿意继续那样活着。” 乔纾和荣熠对视着,他从荣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也早料到会这样了。 “我知道了。”他说。 荣熠掏出虎头匕首塞进他手里,想了想又把手枪也给他:“这些你拿着防身。” 他又问卢亭:“哪条路好走知道吗?” “知道,不过杜海把那儿围的很严。” “没事,你就说是荣熠让你来找他的。”他对乔纾说。 “大哥,你的食物都在我们家里放着,过去坐坐呗。”卢亭狗腿地站在他们旁边说。 “你家在哪儿?” 卢亭指指远处,荣熠看到一个硕大的深蓝色轮廓,那是一辆公交车? “你家在车上?” “那可不就是嘛,移动城堡!”卢亭得意洋洋地说。 他们挤上丰田,荣熠把车钥匙丢给卢亭。 公交车就在不远处,几个普通人下来之后就钻进车里抱出来一箱食物,荣熠看看这三辆公交车。 “这都是你的?” “是,上去瞅瞅。”卢亭把车门打开。 卢亭一共带了五个普通人,三男两女,最后一辆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破烂。 前面两辆看得出是他们住的地方。 荣熠从第三辆车的垃圾堆里拎出一个大大的塑料箱子,里面全都是各种机修工具。 “那是我的,我们这破车总是坏。”刚才抱头求饶的小子说。 这里面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荣熠翻出一台电焊机看了看,突然喉咙里发出两声阴暗的笑:“这东西能用吗?” “能啊,”那小子忙过来又从垃圾堆里扒出来两个,还有个面罩,“都能。” 荣熠把那三台电焊机放在一旁,又挑了几样工具,随后站起来看看前面那两辆车,对卢亭说:“借你家用用。”《 》 70-80 第71章 凌晨两点, 三辆公交车在河岸边疾驰。 卢亭坐在荣熠和乔纾对面,环顾着他这空荡荡的大公交。 他家里好久没像现在这么干净过了,刚刚荣熠把他们的破烂全都丢了下去。 “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咱们现在去干啥?详细说说。”卢亭问。 荣熠勾勾手, 两个女生和卢亭都凑过来, 五个人围成一个圈后他对他们说道:“去偷家。” “啥意思?”卢亭不解。 乔纾听到这仨字挑了下眉毛,他大概明白了,他就把胳膊肘垫在车窗框上, 支着头继续听。 “古玩城听过吧?那儿有一批物资,相当可观,还有一批枪, 虽然现在没有子弹, 但是带着总能装装样子, 我打算把那些东西都运走。” “怎么运?” 荣熠张开双臂示意这辆大车。 “这这这这么多物资吗?”卢亭给吓傻了, “三大车?” 这不得开他个三天三夜的公交party! “那没有,”荣熠打断他的幻想,“物资拢共五六十箱吧, 枪差不多二十个木箱,要你的车主要是拉人。” “怎么还有人?你要把古玩城的人带走啊?” “不, 不带他们,”荣熠一摆手, 他并不打算管那些人,“说来话长,是一群被囚禁的普通人。” 他看向乔纾, 见到这三辆公交之前他是想让乔纾走的,但是现在需要人手,只能让乔纾再跟他干一票。 “到时候你们几个跟我进去,”他指指乔纾和卢亭以及前面开车的小子, 接着他又看向两个女生,“你们两个,再找一个人,在公交车里等着,我会想办法把河道上面的丧尸引走,然后你们就运物资,具体怎么做听小纷的。” 乔纾举举手:“乔纷。” “你好你好,”卢亭抓住乔纾举起来的手晃晃,又皱着眉头问,“这详细计划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你们的任务就是搬物资,带那些人跑,用你这三辆公交车把人拉到安全的地方,我去解决姓郑的,等到明天我带你们去找杜海。”荣熠说。 “又又去找杜海啊?” 这三个人好像都不太想回去。 “他那里目前最安全,我们带过去那么多物资,他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你不用怕。”荣熠安慰一句。 “不是,大哥,咱们有这么多东西,为啥不自立门户啊?” “自立门户?”荣熠想了想,“你如果有稳定的好地方也可以,不过那些人基本都是普通人,哨兵很少,再加上你,自立门户够用吗?” “那你呢?”卢亭一听荣熠没有入伙的打算就急了。 “我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的,我要去找人。” “那就算了,那我们还是去经五吧。”卢亭和两个女生嘟囔。 乔纾把虎头军刀和手枪还给荣熠,荣熠看了看,又给他推回去。 “那你只剩下三颗子弹,”乔纾说,“古玩城里现在有武器的有百十号人。” “百十号?那你这不是带我们去送死吗!”卢亭要抓狂了,美梦变成泡影了。 荣熠扬起嘴角笑笑,拍拍手下的箱子:“他不是要关我吗?我把门给他焊死。” 哦,原来刚才荣熠抱着电焊机如漆似胶的是打的这个主意,这样起码能为带人走和搬物资争取到时间,子弹问题也不是大问题,反正他已经知道子弹藏在哪里了。 乔纾就把枪又收回来,虎头军刀,他攥在手里,用手指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这是荣熠很宝贝的东西。 没过多久就到了河堤边,他们在刚刚出来的拱洞上方停下,荣熠扛起工具箱,两个女生还有一个四眼仔留在车里看家,剩下五个人小心地淌着水往里面走。 卢亭把所有能亮的东西都带上了,他甚至还有个探照灯,一开整个河道全是亮的。 回去这一路比荣熠和乔纾出来用了将近三倍的时间,荣熠可没本事扛着五个人荡秋千。 他们找到出来的洞口,那个洞依旧只够一个人通行,荣熠从箱子里拿了一把趁手的锤子和凿子,正经工具干起来就是快,身边几个人也过来帮忙,没一会儿洞就又大了一圈。 他爬进去,快步跑向大门,还是锁的,他又反回让在外面等着的人进来。 五个人全都进了隧道,那个工具箱也被运进来了,几个人又围成一个圈,荣熠对他们说:“你们现在想办法把右边那一百多个人叫醒,用水泼,矿泉水不够就用外面的脏水,实在不行上点工具,优先叫身体壮的,让他们扛箱子。” “好嘞。”卢亭甩开膀子就开干。 荣熠又拉住修车的小子:“兄弟,你跟我走。” “叫我小张就行。”小张立马提起最后一个电焊机和两个透明塑料面罩跟在荣熠身后跑。 荣熠带着小张跑到门边,隧道上面有电线,他让小张骑在脖子上,把隧道顶上的电线接在插排上,然后连上电焊机。 能用。 “你焊左边我焊右边,焊结实点。”他对小张说。 火花四溅,深深的隧道里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那一扇厚厚的铁门正在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锁死’。 一百多个人,卢亭马不停蹄地轮着膀子在那些人脸上啪啪乱打,现在已经打醒了二十多个,那二十多个人也不需要乔纾给他们过多解释,他们的求生欲望强烈驱使着他们的服从性。 醒来的人吃了点箱子里的食物,就按乔纾的安排开始干活,几个人继续去叫醒昏迷的人,几个人去给墙开洞,几个人去准备运物资。 一百多个人如果都能醒,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问题不大。 乔纾看向隧道里面,荣熠他们的声音,似乎有点太大了。 郑哥又被人叫醒了,他被蛇咬伤刚刚包扎好睡着,他坐起来拿着枕头就往小弟身上砸:“干什么干什么半夜吵吵吵吵!” “郑哥,那个哨兵不知道在干啥,门里面一直滋滋啦啦响,我们要不要开门看看?”小弟又把枕头给他放回去。 郑哥的脸更黑了一点,他本想把荣熠关到明天早上,借由任务失败,再给他一次机会,让荣熠去演习场的边缘探探,可是这个哨兵实在太不老实了。 “那个小基佬还在里面锁着吗?” “还在。” 他下床穿上衣服:“我过去看看。” 与此同时,联排房里的肾虚哨兵从床上坐了起来。 郑哥带着人来到仓库,他先去东边关着乔纾的房间里开了看,笼子的锁还结实地锁着,里面的人裹着一张床单,带着眼罩蜷缩着,他把门拉上又转向对面。 “货架挪开。”他说。 手下的人忙上去挪动货架,他吸吸鼻子,有一股奇怪的金属味儿。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钥匙递给手下的人,那人拿着钥匙正要走去开门,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枪响。 “怎么了?”他用对讲机呼叫在外面值夜的人。 “不是我们放的枪。”雇佣兵说。 话音刚落,枪声又响了,郑哥面色一凛,顾不上刚才滋滋啦啦现在安静如鸡的大门,马上带人出去。 他留下两个人开门,可他们不管怎么撞,那门都严丝合缝地没有一点动静。 跟在郑哥身边的雇佣兵都在各自的点位进入战斗状态,联排房里的人也都跑了出来。 “谁放的枪?”郑哥问他们。 “不知道啊,”花衬衫走出来说,“都睡着呢,谁浪费子弹?” “就是啊,子弹多贵啊。” “我我们少了两颗!”突然一个人大喊。 所有人看向他,那个人把手里所有的子弹都掏出来,和小组的人反复数着,然后惊慌失措地说:“我们少了两颗子弹和一把手枪。” 郑哥眯起眼:“不是你开的枪?” “我开什么枪啊!我就剩下五颗子弹!”那人从失措变为愤怒,一颗子弹就要一个甚至更多饲料来换,他脑子有泡吗他放枪玩儿。 他一把揪住肾虚哨兵的领子:“你鼻子不是灵吗?你问问谁身上有味儿!” 肾虚哨兵闻了半天,摇摇头:“我闻不到啊。” 他组长骂他没用,没注意到这个肾虚哨兵不停发抖的腿,他好像梦游了,一清醒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在联排房楼后头的角落里已经朝天上开了两枪。 被发现了一定会被打死的。 ‘嘭’! 空中突然又响起了一枪,所有人都仰起头,看向古楼高高的屋檐顶上。 一个男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枪,举向天空。 “你们是在找我吗?” —— 十分钟之前,小张留下做最后收尾,荣熠提前跑了回去,这时候人已经醒了大半。 “进度挺快啊。”他站在乔纾身边说。 墙上的洞现在也开到很大了,运箱子出去不成问题。 “没有发烧的人基本上差不多了,那些人呢?”乔纾指指远一点左边的一排人。 “先带健康的人出去吧。” “嗯,”乔纾仰起头,把手贴在荣熠耳边小声说,“我想了想,最保险的地方就是郑哥的房间,子弹可能就在那里。” “是。” 荣熠也想过这个,但是今天早上过去他们也见过,姓郑的房间里很多东西,光柜子就几大排,而且里面檀香味儿香水味儿冗杂在一起,他需要时间去找,那个郑哥又几乎足不出户,门外好几个人把手,有点困难。 “以前我爷爷就喜欢把金子藏在枕头下面,或者床头床尾,必须在他睡觉也能挨着的地方,郑哥唯一的优势就是有大量子弹,说不定他也会这么藏。” 荣熠想想,很有道理,如果是他他也这么藏,他冲乔纾竖起个大拇指。 乔纾弯起眼睛笑笑。 醒来的人把一些物资放在了铁笼子上,那笼子下有轮子,运起来能更快。 荣熠换了一把枪,把最后三颗子弹装进去,对乔纾说:“三声枪响之后你们就准备。” 然后他又拉过来卢亭和两个健康的哨兵:“你们注意听上面的丧尸的动静,我会尽量把大部分丧尸引到古玩城,如果还有剩余的你们就想办法解决掉。” 说完他就离开了隧道,用他最快的速度抄近道回到古玩城,就在他找机会上古楼的时候突然踩到了圆滚滚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把子弹,大概二三十发。 “我操?”荣熠大为震惊。 他蹲下去捡起来,是真的子弹,还能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黏糊糊的,像裹着一团口水。 只有手腕粗细的小白蛇表示,它已经尽力了。 第72章 荣熠把子弹全都捡起来, 他的枪可以用。 他把弹夹填满,以他现在的子弹数量,应该可以周旋一段时间。 他绕到古楼后面, 最上面一层的防守尤为严密, 他正在寻找从哪里突破时三楼的雕花木门被打开了,郑哥带着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荣熠马上躲进阴影里。 郑哥身边跟着大概七八个人, 二层又走出七个人替补,那些人都在三楼屋外守着,那间屋子里应该只剩下梨花姐一个人。 果然, 他们焊门的声音把郑哥给引过去了。 他跳起来挂在一楼房檐下面, 趁二楼守卫不注意翻身上去, 把整个人横在二楼房檐上。 三楼不像二楼一样只有门口有两个守卫, 三楼的守卫把郑哥房间都围了起来。 荣熠掏出手枪,瞄准了东南角的那个雇佣兵,可是他还没有扣动扳机, 不远处竟然响起一声枪响。 三楼的守卫互相打探着,彼此都没有开枪, 荣熠马上藏起来。 楼上有人用对讲机说话,这一枪不是雇佣兵开的, 那就是联排房里的人? 荣熠有些担心这一枪会扰乱乔纾他们的节奏。 谁也没想到,第一声枪响之后不久,第二声枪响又出现了, 荣熠很确定,声音来自联排楼。 三楼的哨兵都聚集到了正面,荣熠马上借机翻上三层。 古楼的好处就是正面背面都是门,这里本来也就是为了古玩展出交易修起来的楼, 门多,窗多,八方来财。 三楼正面的雇佣兵留下了两人继续守着这间屋子,剩下的都下去和从仓库赶来的郑哥会和了。 荣熠推推后门,带锁,锁是上下插销,中间还横着一个插销,他又推推旁边的窗子。 窗子只有一个插销,他用铁丝伸进木窗,勾开了那个插销。 已经两声枪响了,第三声迟迟没有传来,那第三声只有由他来打。 现在不急,丧尸们听到这两声枪响应该已经开始往这边移动了。 他翻进屋子,正落在一把椅子上,和从帐子里走出来的梨花姐撞了个正着。 梨花姐看到荣熠瞬间瞪大双眼,她张开红唇,还没叫出声荣熠就登着凳子跳到了她身边,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用枪抵住她的头。 他那一跳椅子不偏不倚撞到了旁边的青花瓷瓶。 ‘啪’一声,瓶子碎了。 “梨花姐,怎么了?”外面的守卫敲门问。 “没事儿,别管了。” 趴在门口的人又转身回去,梨花姐惊恐地呜咽着:“别杀我。” “子弹在哪儿?”荣熠问。 “我我不知道” 荣熠看得出这个女人在撒谎,他没有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就把她带到床边,伏在床尾几个大箱子上嗅嗅。 他拍拍挤在最里面那个收纳盒大小的木箱,看向梨花姐。 这时梨花姐彻底绝望了,面如死灰。 荣熠从床上拿了条绳子,床上为什么会有绳子他也没细想,把梨花姐绑了起来,他在她嘴里塞了一块手绢,然后把那个箱子抱出来。 里面满满的全是子弹,狙击枪用的,步枪用的,手枪用的,应有尽有。 突然他又扫到枕头旁边那个黑色绒布袋,那是他装手榴弹的袋子! 他马上拿过来,这时他听到楼下的躁动,开枪的人被找到了? 他把绒布袋子塞进兜里,抱起子弹箱正要出去,却在屋子东边尽头看到了一排展示柜。 那里面全都是珠宝,红宝石,钻石,珍珠,被柜子里的灯光打着,流光溢彩。 他打开装珍珠的玻璃柜,乔纾的项链被这个梨花姐拿走了,应该就在这里面,可是他闻了闻,没有闻到属于乔纾的味道。 他看到旁边放着的工具,应该是被梨花姐清理过了,他就拿了一把,站在梨花姐面前用口型问她:“哪个?” 梨花姐就只摇头,他拎出来一条,摇头,再拎一条,摇头。 真麻烦,他干脆把那一把长得像全塞兜里了。 他抱着箱子,从后窗爬出去,爬上屋檐。 这里是古玩城最高的地方,他看得到远处在河道附近的丧尸,因为那两声枪响开始往这边聚集。 古玩城周围有防护网,丧尸多半进不来,但是他还是得把丧尸尽量多的引到这里来。 他抬起胳膊,朝着天空放了一枪,第三声。 下面的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他们开始喧哗,周围的丧尸不停向这里涌动。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郑哥看到荣熠,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嗓门。 三层留下守卫的哨兵在走廊上无法看到屋檐上的荣熠,他们把枪背在身后,正要往上爬,被荣熠一枪打穿了手掌。 第四枪。 第五枪。 三楼的两个人掉了下去。 郑哥知道大事不好了,他看到了荣熠手里抱着一个箱子,即使距离遥远他看不到那是不是他装子弹的檀木箱,但他知道不能赌那个万一。 楼下所有人都抬起枪,对准屋檐上的人。 ‘砰’,‘砰’,‘砰’,枪声此起彼伏,荣熠躲在屋檐背面毫发无损,他又损失了一个手下,以及获得了蜂拥而来的丧尸。 “等一下!”郑哥伸出手,“我们可以商量,不要开枪了!” 十几声枪响,在这个寂静的黑夜已经足够打破平静,不能再雪上加霜。 “你不要你的小情人了吗?”他把声音放低了,他知道以哨兵的听力听得见他说的话。 “啊?别这样,他是我弟弟。”荣熠可丝毫不在乎,一嗓子嚎出来。 “他妈的!你给我小点声!你想死吗?”郑哥怒骂。 “啥?”荣熠又是一嗓子。 郑哥不说话了,他不能再给荣熠嚎叫的机会。 “去把人质带过来。”他对身旁的人说。 荣熠就不急不躁地目送着那个雇佣兵去仓库抓乔纾,然后看向河道上方,很好,那里的丧尸已经少了很多,古玩城的声音不能停,一旦停下那些丧尸就有可能又返回去。 刚刚跑去仓库的雇佣兵很快又跑回来,低头在郑哥耳边耳语几句。 “什么?”这次轮到郑哥一嗓子嚎出来了。 荣熠坐在上面看戏,后面一个雇佣兵拖着一个人扔在郑哥面前,郑哥把那个人的眼罩和嘴里塞的布全都拽掉,竟然是陈斌! 荣熠也奇怪了一下,乔纾给他说陈斌和别人混去了,他就一直没在意,这是怎么回事? 郑哥忙把昏厥的陈斌踹到一边,对荣熠说:“我们做朋友吧?我们一起出去。” “你能出去的话早出去了,还轮得到跟我做朋友?”荣熠用枪对着他,冷笑一声。 “我知道消息,我和十一演习场的人通信过,只要你可以借我你的能力,我们就有机会出去。”郑哥十分诚恳,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 十一演习场可以通信?这倒是个消息。 可惜,他现在的目标也不是出去。 “就这一句话?你没有诚意。”荣熠摇摇头。 “有!他们在寻找可以爬上围墙的人!”郑哥忙说。 荣熠看看远处高高的围墙,想想办法,哨兵还是有机会上去的,对于普通人来讲可能会难了点。 “诚意够吗?” 郑哥打断了他的思绪,荣熠笑了一声,站起来:“够了,但我不会和你做朋友,你应该体会一下被人锁在笼子里喂丧尸是什么感觉。” 听完这话郑哥脸上所有表情一扫而空,满满覆上一层阴狠。 “谁能把他击毙,有奖励。”他对手下的雇佣兵说。 谁知屋檐上的人打开了装着子弹的箱子,丧心病狂地笑了几声。 他对站在郑哥身后的那群一轮一轮参加着淘汰赛,靠用人命来换子弹和食物的人说:“谁能把他装进笼子里,我也有奖励。” 霎时间,石板路上一片混乱,他们高高举起手,迎接着那片从明月照耀的屋檐上撒下来的一片子弹。 楼下的枪响了,荣熠抱着盒子躲向屋檐的另一侧,他半躺在那里,听着楼下枪声和吵闹声。 越来越热闹了。 这群早就失去理智的人一旦获得了武器必定会把多日来积累的仇恨发泄在郑哥身上,接着他又在古楼背面大喊一声:“食物都藏在三楼!” 他在一片沸腾中默默看向河道,越来越多的丧尸涌向这里了,河道安全了。 可惜这个角度看不到公交,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 河道里的人已经顾不上头顶的丧尸了,他们拼命往外跑,丧尸也在拼命往古玩城跑,守在公交车里的三人躲在拱洞里,他们看到前方出现的光亮,知道来人了,马上回到车上打开门。 两面两辆车装人,一百多号人两辆公交车绰绰有余,人上车之后车马上开走了,还剩下十几个人往第三辆车上放物资。 乔纾站在下面,这里离古玩城有点远,他无法释放精神体过去,但是他感受到荣熠还留在那里。 枪声太多,他也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乔纷!快走了!”卢亭拉着他往车上钻。 最后一辆公交车也开走了。 —— 荣熠躲避着子弹,楼下十几号雇佣兵对付联排楼里的人,几号人对付他。 他要抱着一个大箱子,行动很受限,早知道刚才应该拿个包来着。 一颗子弹从他肩膀上擦过,这些雇佣兵的枪法很准,而且战术配合默契,几个人可以对他形成围攻。 他纵身跳上二楼,一枪解决一个跟着他跳下来的雇佣兵,在剩下三人下来前绕到二层前廊,又向石板路上撒下一把子弹。 现在箱子里的子弹只剩下半箱,不能再给出去了,他撞向二层的门,扑进去躲起来。 二层全是雇佣兵住的地方,行军床挨着摆在一起,他趴在地上,行军床挡住了他的身影。 两个雇佣兵端着步枪进来,他瞄准后面的那个,直接放倒,却被几乎只晚了一秒的子弹打中了肩膀。 刚才剩下的三人有一人躲在暗处,就是为了确定他的位置。 不过好在那颗子弹只是打穿了他的肉,没有伤到筋骨,他直接直起身把屋内剩下一个人也解决掉,又跑了出去。 现在他的肩膀,腰,大腿,各有一处枪伤,不过都不严重。 他站在走廊边缘,看到黑夜里扬长而去的公交车,他们成功离开了,那他也该走了。 他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恋战,离开的方法很危险,也很简单粗暴,从古楼背后那波丧尸里冲出去,爬上楼房,在楼房之间行动,所以他必须要留有足够的体力。 最后一个雇佣兵他不再管,又回到三楼,冲进房间拿了梨花姐一个挎包,他边跑边把子弹倒进挎包里背在身上,又换上一把枪。 他爬到防护网最上面,流下的血唤醒了这群丧尸的味蕾,它们扒着防护网疯狂嘶嚎。 荣熠突然想到他还有手榴弹。 他可以先炸出一条路。 他马上把挎包里的绒布袋掏出来,从里面掏出两个圆滚滚的东西。 “他大爷的”他骑在高高的防护网上傻眼了。 他扬起胳膊把手里的玩意儿砸到丧尸的脑门上。 这他妈是俩核桃! 第73章 ‘梆’! 一颗子弹打在荣熠膝盖边的防护网上, 最后一个雇佣兵找到他了。 他把手里的绒布袋也丢掉,翻过防护网躲避雇佣兵朝他射来的子弹。 下面的丧尸离他只有不到两米,他攀爬在网上快速平移着, 有几只爬上来的丧尸险些要越过防护网, 被雇佣兵一枪爆头。 荣熠只要还在网上挂着,下面的丧尸就随时有可能被吸引进来。 荣熠看到古玩城上射来一道红色激光,那个雇佣兵换狙了, 他低头看看脚下的丧尸,又看向防护网左右两边的行道树,他现在在中间, 这里对他来讲不是一个好的狙击点, 逃到最近的右侧行道树将近五十米。 这五十米足够雇佣兵击毙他。 只能用最危险的方式拼一下了, 他用手枪解决一个爬到防护网中间的丧尸, 却并没有让它掉下去。 他一把抓住丧尸的头发,把丧尸拉上来背在身上,马上又翻进防护网内。 这个丧尸虽然身长不够, 但身宽体胖,只要能遮住他的上半身, 下身他有信心能躲避掉。 古楼上的狙击手一枪打中丧尸的肚子,荣熠马上调整路线。 五十米, 只有几秒钟机会,狙击手打出第二枪时荣熠把丧尸抛了出去,一颗子弹贯穿丧尸大脑, 可是丧尸落下,刚刚爬上防护网的人一跃而起消失在行道树繁茂的树冠里。 这个季节,树叶已经开始落了,荣熠知道这个角度不安全, 他又攀着树枝往古楼视野盲区跳了几步。 看这激光的移动方向,那个狙击手在找他。 很好,荣熠不用找,他知道狙击手在哪里,他蹲在树上,抬起一直背在背上的步枪,一枪响起,红色激光消失了。 接下来他就是要前往古楼正后方那一排矮房,行道树这里虽然有树,可惜旁边是宽大的马路,他无处躲避丧尸,还是得回去。 他解开一直缠在腰上的攀岩绳,打算做个秋千把自己荡过去,就在这时他看到远处两个明晃晃的车灯朝这里驶来。 那辆车离这里还有一两公里,只是车灯在黑影里尤为夺目,丧尸对小范围的光感应性不强,暂时还没有发现那辆车。 荣熠看不出开车的人是谁,但是往这个方向来,他隐隐感觉有可能是乔纾。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在他逃出这片丧尸群时乔纾能赶过来,那他就省力了。 他擦掉头上的汗,撕了一半的T恤把伤口缠住,以防再流出血刺激这群丧尸,接着他把绳子系在第一棵树最高的树枝上,往后跳了两棵树。 距离差不多,不能再远了,他用受伤的腿奋力一蹬,荡了出去,他在高高的树枝上画了一道浑圆的弧线,到达最高点时他解开了挤在腰上的活扣,双腿向前跃了出去。 这一跃已经帮助他跨越了一波丧尸,可是周围丧尸数目依旧可观。 它们闻到活人的味道前赴后继扑上来,荣熠用手里的步枪一圈扫射,根本解决不完。 他一边打一边往后退,这么一直开枪太容易把其他方向的丧尸吸引过来。 跑吧,他躲过这波丧尸之后撒腿就跑,伤口疼不疼的他已经没工夫管了。 人类在尸变之后压根没有体能这一说,个个跑得像飞一样,气儿都不带喘。 眼前就是矮楼了,再坚持一下,他一咬牙,拉开和丧尸的距离,跳上矮楼,那些丧尸跟着他的气味穿进巷子,依旧不停歇地追逐着他。 荣熠又看到了车灯,停在了穿过这片矮楼前的大道上。 车灯一明一暗闪烁着,是在给他发信号。 他咬下牙奋力向那里赶去,脑子一涨一涨的疼。 他开始想,还好没有执意让乔纾走,现在能回来拉他一把的可能只剩下乔纾了。 如果没有这辆车他能逃出去吗? 他觉得应该是可以的,只是会很累,累到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沉沉睡去,醒来可能已经过了好几天,就像曾经那样。 大道近在眼前了。 “开车!”他跳下矮楼大声喊。 车里的人一刻也没有迟疑,踩下油门开了出去,忽然车后面‘咚’地一声猛地下沉,荣熠跳到了后备箱上。 他坐在上面给枪装上子弹,把扒住车尾的丧尸一个一个全清理掉。 当丧尸和他们拉开距离之后车速慢了下来,荣熠爬上车顶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真的是你。”荣熠瘫在座椅上看到身边的乔纾放松地笑了。 “我不放心你。”乔纾专注地开着车。 “啊”荣熠有些痛苦地叫了一声,伴随着粗重地喘气。 乔纾顿了顿,才把视线移向荣熠。 “怎么了?” 他刚刚从看到荣熠开始就又探入了荣熠的大脑,那时候荣熠的精神系出于极度活跃的状态,他想尝试能不能打开那层壁垒。 可惜依旧没能成功。 他以为荣熠那一声惨叫是因为他又弄疼了荣熠的脑子。 荣熠扭动了一下身体,按住自己往外冒血的腰,大意了。 刚刚只想着用身上的衣服缠住其他伤口,忘记腰上也有伤。 乔纾单手把腰上围的外套摘下来丢给荣熠,这是之前荣熠给他的。 荣熠把腰缠上,又靠回椅子里:“谢谢,对了,那些人怎么样?” “都在公交车里,还健康的人都带走了,不过得尽快找个地方,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乔纾皱着眉头,他并不喜欢做这种组织性工作,以及和这么多人打交道,吵得他耳朵疼。 有些人醒来之后非常害怕,什么都干不成,只能再敲晕和物资一起堆在笼子上推出去,公交车塞一百多号人很拥挤,一路上抱怨声不停,乔纾自己开车出来耳朵才清净一点。 “嗯,天亮就走。”荣熠也这么觉得,免得夜长梦多。 他有点困,想闭上眼休息一下,没过多久乔纾在旁边叫他。 “熠哥,那些丧尸好像又回去了。” 乔纾看着后视镜,追在他们车后的丧尸似乎被什么召唤了一样,全部调了个头往古玩城方向奔去。 荣熠打开车窗探出头,视野可见的范围内,那群丧尸都在朝一个地方涌去。 古玩城又怎么了吗? “停下车,我去看看。” 乔纾把车停在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下,荣熠爬上去朝古玩城望去,乔纾也站在车顶,拿起望远镜向那边看。 那些丧尸好像全都进到了古玩城里面?他看到那黄色琉璃瓦上也是黑压压的人,扭曲的丧尸正朝着他们撕咬。 荣熠跳下树,他们又钻进车里。 “那些丧尸刚刚进去吗?”乔纾问。 “我出来的时候还没进去。”荣熠想到刚才他看到防护网上那个巨大的豁口,有种不好的预感。 丧尸可能把防护网咬个洞吗?那很像是人为的。 他没有再闭眼,集中精神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 丧尸群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他甚至还听到了开门声,还有人在低声交谈。 可能是在这片区域里还存活的人。 有汽车的声音,突然一辆车从他们面前驶过,乔纾猛踩一下刹车。 “他是要去看热闹?”乔纾瞥了那辆车一眼,有点太不知死活了。 “不管他们,我们快走。”荣熠说。 当他们行驶到一个路口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辆纯黑色SUV越野从巷子里冲出来,直直撞向车门。 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力让荣熠和乔纾失去了对车的控制,乔纾用力把住方向盘,可老旧丰田的车尾依旧抛了出去。 车在原地画了一个圈,荣熠死死拉住方向盘,好在没翻车。 “油门踩到底。”荣熠控制着方向盘对乔纾说。 乔纾一脚踩下油门,车一整个调了个头,又向来时方向开回去。 现在丧尸都进入了古玩城,回头路暂时是安全的。 撞他们的越野车在后面穷追不舍,荣熠回头看,开车的是一个雇佣兵,副驾驶也是一个雇佣兵,那后面坐着的一定是姓郑的。 他松开方向盘,乔纾已经稳定好车身了,这时却有一颗子弹飞过来打碎了他们的后窗。 后窗玻璃从一个弹孔向四周龟裂开来,视野被挡住了。 “低头。”他按下乔纾的头,直接把后窗全部打碎。 可正当他瞄准开车的雇佣兵开枪时,看到一个熟悉的球形炸弹从后窗被丢了进来。 他一枪开出去,手榴弹落在车后座上,他丢掉枪抱住乔纾推开了车门。 可是他似乎还是晚了一步,手榴弹爆炸了。 他把乔纾整个人箍在怀里,他很耐炸,就算把他炸死了,乔纾在他怀里不会有事的。 那爆炸的热浪把他们掀了出去,极高的车速想要把他们狠狠抛向后面,可是在手榴弹爆炸那一刻,车也近乎同时炸开。 爆炸的声音实在太过于尖锐,荣熠只觉得耳朵里像扎进了千万根针,就像他身上,背上被扎进灼热的火焰一样。 千千万万的针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钻进去,顺着神经向他的大脑叫嚣着疼痛,就在那短短一秒,他听不见声音,看不清眼前,他只能感觉到他抱着乔纾摔在地上,不知道滚向了哪里。 他下意识收紧胳膊,用手护着乔纾的头,一定要保护好头啊,头是很珍贵的东西。 小纷那么聪明,还要去读大学,他想。 可是很快的,他什么也想不到了,他的背撞上一根电线杆,他们在那里停下,荣熠还是松开了手。 乔纾从荣熠怀里爬出来,跪在地上盯着那辆不远处停下来的车,副驾驶的雇佣兵把驾驶位上死去的人推了下去。 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隐藏在电线杆投下的阴影里,仿佛毒蛇一般无声而阴沉地望着他们,车里的人走下来,抛着手里剩下那一颗手榴弹。 那双眼睛让郑哥毛骨悚然,可是现在他才是胜利者,他举着枪大步走向倒在路边的两人,放肆地嘲笑着:“我是制定规则的人,你们这种蝼蚁,只配当饲料,不配跟我谈条件。” “你真是活够了。” “你说什么?” 他没听清眼前跪着的人临死前说了什么遗言,也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最后一个手下正一言不发地慢慢倒下去。 第74章 好温暖。 荣熠感觉被一团巨大的棉花包围着, 那棉花又像带着温柔触感的雾气,弥漫在他的周围,轻轻触碰着他的皮肤, 带来一丝丝香气。 那是一种独特的味道, 是从他脑子里钻出来的味道,他只要能闻到那股气味,就会觉得身体无比的轻松, 如果能再多闻一点,他的大脑就好像融入了那片雾气里一样,开始飘飘然。 浮在云端, 随着和煦的风飘荡着, 风把大脑神经里传递来的痛苦和疼痛都吹走了, 只剩下惬意。 他陶醉在这迷幻的惬意里, 贪婪地吮吸着那股香气,他只想再多闻闻那个味道,一辈子沉浸在这片世外桃源他也愿意。 他一点都不想醒来面对现实。 —— 乔纾伸长脖子费力地吸了一口气, 身上压着这个人,死沉。 而此时的荣熠不仅在他身上压着, 还像条狗一样不停往他脖子里拱,他动也动不了了, 因为荣熠吸够了向导素又把那一身熊劲儿捡了回来,箍着他胳膊,生怕他跑了。 “你吸就吸, 别在我脖子上舔,”刚说完他又沉默了,咬着牙吐出三个字,“也别咬。” 荣熠的两颗犬牙很尖, 即使轻轻咬上一口他的脖子也会破皮,他不想再往身上贴创可贴了。 爆炸的时候幸亏他们跳车及时,荣熠的伤不算严重,就是血流的多了点,包扎一下可以自己痊愈。 郑哥的车上有不少东西,那个人应该早就准备了这辆逃生用车,乔纾把荣熠拖上车之后用医药箱里的清创药和纱布给荣熠处理了一下伤口,他看荣熠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就小心地探入了荣熠的大脑。 荣熠现在还在昏迷是刚刚那连续两次的爆炸震到脑子,加上太累导致的,问题不大。 他停在那层壁垒前,惊喜地发现那层灰色的壁垒变得微微有些透明,他隐隐能看到里面被包裹成一团的精神系。 情况在按照他理想的方向的发展,这层壁垒不再抗拒他了。 他把荣熠的衣服穿好,让荣熠枕在自己腿上,开始一点点释放向导素。 他不敢一下释放太多,因为他把车开到一个巷子里,这巷子里有没有哨兵他也没心思去判断。 他本来只想释放够荣熠用的向导素就好,想尝试一下能不能让这层壁垒吸收他的向导素进一步变薄,没想到他刚刚开始释放荣熠就有反应了,本来在他腿上躺地好好的,突然一把抱住他,要把他往怀里搂。 他释放那点向导素根本不等飘到车外就全被荣熠给吞了,边吞还边缠着他往他脖子上啃。 他又不靠脖子释放向导素。 “没有人和你抢,你能不能别咬了。”乔纾撇着头。 不能连接精神系真麻烦,他只能靠嘴说,这家伙现在听不见,也不听话。 不过好在荣熠是有分寸的,牙尖在他脖子上一点一点磨,终究没有一口咬下去,他懒得管了,大不了再贴几个创可贴吧。 他继续观察那层壁垒。 灰色的壁垒不断吸附着他的向导素,他看到他的向导素形成一些莹白的细小颗粒附着在壁垒上,从起初的一小块,慢慢到一小片。 那些覆盖着壁垒的细小颗粒越来越多,于是他开始尝试释放更多向导素。 他释放的越多,荣熠抱他抱得就越紧,他快喘不上气了。 就在这时他意外发现,那些小颗粒在慢慢消失,他以为出现什么意外了,忙拉进距离,才看出来是那层壁垒在慢慢吸收他的向导素。 他透过那模糊的壁垒看着莹白色的细小颗粒被吸收后飘荡在荣熠的精神系里,他隐隐有些欣慰,那个精神系还记得他。 他抬起手揉了揉荣熠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后我会经常喂给你向导素的。” —— 荣熠睁开眼,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只乌鸦落在头顶的电线杆上凄凉地叫着,街上一片狼藉,却没有其他任何响动。 他感觉到身下热乎乎的体温,一低头,脸正对着乔纾的侧脸,近到他再往下几毫米就吧唧一口亲上了。 “啊!”他大叫一身猛地直起身子,后脑勺直接撞在门框上侧扶手上。 他捂着后脑勺吸了口凉气,这两声动静把乔纾也吵醒了。 昨天释放了太多向导素,他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他揉了揉眼,从座位上爬起来,被荣熠压了一晚上浑身酸疼。 “熠哥,早啊。”乔纾有气无力地说。 “早”荣熠仔细看看乔纾,没有大碍,他又摸摸自己,咧了一下嘴。 伤口还在疼,他掀开衣服看到自己身上缠着干净的纱布,血迹也都被清理干净了。 “这是你做的吗?”他放下衣服问。 “嗯,”乔纾点点头,“车上有医疗箱,我就给你包了一下。” 荣熠的记忆截止到爆炸,他扫视着这辆车,他们在车后座,很宽敞,这是辆越野车,前面玻璃上还有个子弹孔,显然就是郑哥那辆车。 “那郑哥呢?” “郑哥被丧尸咬死了,”乔纾说话间显得有些后怕,“爆炸声音太大了,没过一会儿丧尸就过来把他围住,他子弹打完就被咬死了。” 乔纾说完从车座下面拉出一个皮包,把包打开仰起脸递给荣熠:“我把这些都藏起来了,他没有发现。” 荣熠接过那一包子弹,揽住乔纾的肩膀用力抱了他一下。 在他的意识里,这个拥抱是出于他对乔纾的感谢,可是他却感觉到乔纾用双臂揽住了他的背,把脸埋在了他的颈间。 “熠哥” 那种带着暧昧的撒娇让他灵魂一颤,他马上把乔纾推开,清晨,有些东西出现反应不是他内心肮脏只是因为生理现象,乔纾这么再抱下去他就真的要肮脏了。 乔纾被他一推愣了一下,双手还举在半空,有些无措地问:“你怎么了?” “我是想说谢谢你,帮我大忙了,你要是没有赶来我昨天晚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荣熠低下头,到处抠抠,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就只是谢谢我吗?” 荣熠觉得乔纾的声音好像有点委屈,可是他现在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为什么委屈?他要怎么办?要怎么哄? 为什么比打怪兽还要难? 他的手攥着裤子搓了半天,突然想到他还有个东西! 他急忙开始掏着他深深的裤兜,从里面抓出一把项链,然后又掏掏另一边裤兜,又抓出一把。 荣熠捧着两把珍珠项链递到乔纾面前:“我也分不清哪个是你的,就都拿过来了。” 他把那些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全塞进乔纾怀里:“都给你,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这样谢应该能表现他的诚意了吧? 乔纾从怀里拿起一条项链,失落地笑了一声,那双眼里看不到一点欢喜。 荣熠更急了。 “小纷,”荣熠没忍住抓住乔纾的胳膊,“你怎么了?你直接说别吓我。” 乔纾放下手里的项链,抬头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瞳孔覆着一层水光,眉间微微皱了起来,连声音都带上了囔囔的鼻音。 “你昨天晚上一直抱着我,还” 乔纾没说完那句话,把头撇向一边,那一个动作让他落下了一滴泪,那滴泪落在珍珠项链上,被打碎了,荣熠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好像心里有什么地方也跟着一起碎了。 “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荣熠瞪大了双眼,乔纾那样撇着头,露出侧颈上一块一块红色印记,还有深深浅浅的牙印,有些甚至已经变成了伤口。 “我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根本就没有这些记忆了。 还是说他昨晚那种飘飘然的幻想,是因为他在抱着乔纾一通乱啃吗? 乔纾看着荣熠那惊慌失措又迷茫的脸,眼睛彻底暗淡了下来。 “所以我是被玩弄了对吗?” “不是!”荣熠有史以来最快的回答,答完他脑子又乱了,他就忙对乔纾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捋捋。” 乔纾没有再说话,荣熠独自一人陷入了苦恼。 乔纾低头扒扒怀里的项链,没有他那串,这些珍珠的品相看起来都很好,他的那串劣质品应该早就被梨花姐给扔了,不过他还是挑了一串大小合适的带在了脖子上。 他不露痕迹地勾起嘴角,荣熠这幅样子,确实有点好笑。 他把头抵在车窗上,静静地坐着,太阳升起来了。 “小纷。”荣熠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乔纾回过头。 荣熠微微眯了一下眼,清晨的阳光照进了车里,乔纾安静地看着他,这一切都宁静极了,好像昨天晚上他那温暖的梦,幻化成了眼前的真实光景。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对乔纾说:“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我做了一个梦,干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真的没有玩弄你,我很喜欢你,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我就想带你走,可是等我醒来再回去没找到你,后来还让我的朋友给我画了一幅你的画。” 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这次我很想保护好你,只要还在演习场我就一定不会丢下你,可是出去之后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我连我自己的人生都没有决定权。” 是啊,他都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人生,他不是在被人骗,就是在被人抓,浑浑噩噩过了五年,未来一片渺茫,他知道他很喜欢乔纾,可是他能做的似乎只是把乔纾送出去,让他好好去读书,过他该过的平静生活。 “熠哥,”乔纾抬起手,抹掉了荣熠挂在眼眶上的泪,荣熠红着鼻尖看着他,他把头靠在车窗上微微笑着说,“其实在这里这么久,我已经不怎么想出去的事了,在遇见你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觉得活与不活都无所谓,一直到今天为止有太多事超出我所能承受的了,我现在只是希望能多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不论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能抓住一点是一点,所以我不怕以后,你也别怕。” 荣熠实在忍不住了,小纷怎么这么会说话啊,他的眼里开始啪啪往下砸。 “我能抱抱你吗?”乔纾问他。 荣熠擦掉眼泪点了点头,张开双臂抱了过去。 第75章 荣熠把鼻尖在乔纾脖子上蹭了蹭, 他蹭到那好像被蚊子叮过一样的伤口,上面残留着淡淡的血液味道。 “熠哥。” “嗯。”荣熠闷闷地哼了一声。 “你有什么感觉吗?”乔纾在他耳边问。 “有,”他重重呼吸着, 紧紧闭着眼, “很舒服。” 他没忍住又把乔纾往怀里搂紧了一点。 乔纾把手随意地搭在荣熠的脖子上,感受着他的脉搏。 很好,荣熠在正常情况下也没有发现他探入了他的大脑, 而且可以正常吸收他的向导素,看来这个家伙现在是把荷尔蒙和向导素混为一谈了。 “对了,”乔纾从荣熠怀里出来, 趴到前座上拎过来两个背包, “这些都是在车上找到的。” 他把其中一个包递给荣熠。 那是他们两个的背包, 荣熠马上打开, 里面剩下几件衣服,武器和食物全都没有了。 荣熠把那几件衣服掏出来,打算直接换上, 他身上这套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了。 他刚把衣服展开,从裹着的衣服里掉出来一个黑皮本子, 那是他的电话本。 他忙捡起来,电话本里夹着的照片和画像都还在。 乔纾正低着头翻自己的背包, 他合上本子塞进了包里,那副画还是先偷偷留着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咚咚乱跳的心总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太阳已经完全升上来了, 他们得尽快去和卢亭会和,毕竟那里还有一百多号人。 驾驶座前的玻璃裂了,荣熠索性整个敲烂,省得挡住他的视线。 “你就坐后面吧, 前面风大。”他扭头对乔纾说。 他们没再停留,马上上路,乔纾趴在座椅靠背上给他指路,没过一会儿就把下巴抵在他头顶上。 十几分钟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三辆公交车,驶过最后一个路口,卢亭和那两个女生跑过来远远朝他们招手。 荣熠刚把车停下卢亭就扑到空空的前车窗上:“大佬!你可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外边儿了!” 一个女生朝卢亭背上上扇了一巴掌:“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荣熠走下车,看到那三辆公交全部空了,就问卢亭:“人呢?” “在前面,桥洞底下。”卢亭指着不远处的桥。 荣熠伸长脖子望望,那桥下黑压压一片晃动的头,都缩在水边。 “人太多了,我也不敢带着进楼,就全塞那儿了,万一丧尸来了跳河说不定还能捡一条命。”卢亭说。 “可以,聪明,”荣熠点点头,“这些人都还好吗?” 卢亭哼了一声,愤愤说道:“逃命的时候都挺配合,安全了什么妖人都出来了,有抱怨我们不早点救他们的,还有些人要瓜分物资自己单干。” “哦?”荣熠挑挑眉毛,抬腿走去,“去看看。” 几个人走到桥下,有些人睡着了,有些人在嘀嘀咕咕说话,桥下扔着一些压缩饼干的包装袋,看来已经吃过一波了。 “我控制着量呢,发了一箱,没让他们抢走。”卢亭小声邀功。 荣熠给他一个认可的眼神,转头对桥下的人说:“我听说有人想领食物自己出去单干,谁想单干举个手。” 桥下的人交头接耳了一阵,都在互相试探,过了将近三分钟才有一个哨兵举起手,他一站起来身边的三个人也站了起来,他们一组的。 荣熠侧过头问乔纾:“我们带出来多少物资?” “食物五十六箱,水十箱。”乔纾说。 荣熠心里算了算,继续问桥下众人:“还有吗?现在不出来等下再要自己走就没有食物了。” 这话说完陆陆续续又站起来了二十几人,荣熠冲他们招招手:“跟我来吧。” 他们带着这些人回到公交车旁,荣熠让卢亭搬下来两箱食物。 “每个人我只提供两天的食物,领完之后你们就可以各自离开了。” “两天?凭什么?”一个人指着车上大喊,“这些东西我们也搬了,就给我们这么点儿?你们还剩那么多!” 荣熠的脸色沉了下去,抬手一把把正搬东西的卢亭推回去,对那个叫嚣的哨兵说:“我可以一天都不给的。” “别说了,”那个哨兵的女朋友拉了他一下,对荣熠笑笑,“抱歉,他不懂事,两天就两天吧,马上也该空投物资了,后续我们自己想办法。” 荣熠松开挡着门的手,让卢亭把那两箱物资给那二十多个人分了。 说是两天其实每个人分到的也没多少,在这里能得到维持生命体征的食物已经不容易了,虽然有人抱怨,但拿到食物后也不敢多说什么,马上离开公交车开始自己找去处。 “大佬,”卢亭站在公交车上搭着荣熠的肩膀,“你说你费劲巴力地把他们救出来,现在又让他们自己走,你图什么?” “我又不是他们爹,我还管他一辈子啊。”荣熠挪开肩膀。 现在是八点多,丧尸的活动性已经降低了,他对卢亭说:“叫那些人上车,我们去找杜海。” 说罢他和乔纾一起回到越野车上,不用荣熠开口乔纾自己老实坐在后面。 “杜海是你的老朋友吗?”乔纾弯着腰问他。 “差不多吧,”荣熠扭过头,对乔纾小声说,“他藏了一个向导。” 乔纾微微有些震惊:“是你电话本上那个小黑?” “不是他,”荣熠摇摇头,可他对小黑人没有任何记忆,又犹豫地说,“应该不是。” “不管是不是,说不定那个向导能帮你想起什么。”乔纾对他说。 荣熠拉着脸嗯了一声,他趴在车靠背上戳戳荣熠头顶:“你很讨厌向导吗?” “谈不上吧,只是我见过的向导都能演又能骗的,不是什么好人。”荣熠想到施路平,杜海藏的那个人对他的脑子也暴力破解过,虽然没成功,还有那个送他一程的马尾辫似乎也是个向导。 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会保护你的。”他揪了一下缠在手指上的荣熠的一撮头发,把荣熠从对向导的怨愤中叫醒。 “你保护我?”荣熠那拉拉着的脸一秒灿烂。 “对啊,”乔纾扬扬下巴,“我以后要考联合会的,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个不知名的向导落到叛逃哨兵手里现在是死是活都说不好。 “联合会是协调哨兵向导和普通人的,你得进塔里才管得到他。”荣熠纠正他说。 乔纾啧了一声一屁股坐回去:“我一个普通人怎么进塔?那我不管你了。” “别啊,”荣熠伸着胳膊拉他,“我还没听人说过要保护我,你再多说两句。” “真的没有?”乔纾歪着头问。 他记得以前在荣熠脑子里的时候他有说过,只是这家伙想不起来了。 荣熠听完这句话莫名感觉脑子里的一根弦颤动了一下,他收起笑容回想了很久,才看向乔纾的双眼说:“我好像想起来以前我问过一个人会不会保护我。” 是的,是问的他。 “他说什么?”乔纾说。 “他说不会。” “”好吧,他记错了。 以当时的处境,不会才是他会说出来的话,那时候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这儿陪这个末流哨兵玩什么扮演情侣的弱智游戏。 “你好像很失望?”荣熠看乔纾僵住的嘴角,没搞懂。 “不是,我在想他真冷血。”乔纾用两只手搓了搓荣熠的脸。 荣熠没忍住笑了,自从他认识乔纾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得到了一个很大的提升,果然心情好精神才会好。 他一回头,卢亭那张脸已经在车前面杵了老久了。 “哟,没好意思打扰你们,”卢亭伸出两根手指头给他敬个礼,趴过来说,“人都上车了,走吗?” “走,”荣熠伸着胳膊把副驾驶车门打开,“你上来吧。” “我?坐这辆车啊?”卢亭瞅瞅这辆恨不得只剩下个框框越野车,没办法还是坐进来呵呵笑笑,“整挺好,敞篷。” 荣熠开着越野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三辆公交车,卢亭指的路是小道,大公交勉强挤进去,一路刮刮蹭蹭的往前走,等出了小道倒车镜都给蹭没了。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经五了,这里和边缘的四个区没有什么区别,周遭一片狼藉,荣熠远远看到了当初他住过的医院。 那家老医院上树立的‘省立医院’的几个大字已经掉下来了,一起坠下来的还有一大串电线,那挂在半空中的电线上还穿着一串人。 那串人似乎都是逃命时被电死的,正对着的窗户里面几只丧尸在往外面疯狂伸着手,要抓那些人来果腹,可那根电线就拉着那群人在空中一荡一荡,始终没让他们被丧尸抓到。 像是电线的游戏。 虽然经五也是一片废墟,但街上的丧尸明显比边缘四区少很多,他们接近医院之后荣熠看到正对院门口的综合楼被锁了起来,没什么智力的丧尸都在楼里游荡。 街上还有一些小店铺甚至已经被烧成了黑色,隐隐可以分辨出地上堆积着扭曲的尸体。 这应该都是杜海带人干的,才维持着现在经五的安宁。 那他们这一路走来荣熠的眼睛被光闪了一下,果然已经被盯上了。 他直接停下车,下来冲狙击点招招手。 过了一会儿,楼里下来一个全副武装的人,他端着枪对着荣熠,距离他几十米远,厉声质问他:“干什么的?” “找杜海。”他说。 来人并不理会:“原路返回,不然全部击杀。” 荣熠叉着腰,想了想,指指那人腰间,又丢了三颗子弹过去:“这个送你,让我和杜海说几句话。” 来人接住子弹,犹豫一下,送子弹在战场上意味着投降,这个哨兵看起来似乎没有恶意。 他把腰间的对讲机取下来丢过去,依旧端着枪瞄准荣熠的脑袋。 对讲机滋滋啦啦响起来,荣熠拿开先让它叫了一会儿,才拿到嘴边。 “谁?”杜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我,荣熠。” “谁?!” “荣熠。” “我操!” 荣熠又把对讲机拿开了,那边噼里啪啦一阵过后一个响亮的女声冒出来:“你怎么还活着?!” 第76章 再次踏入商贸中心已经和上次截然不同, 六十多天前这里灯火通明,和演习场外繁华的CBD没有区别,而现在只剩下萧条, 拥挤的十字路口站着正在工作的寥寥几人, 个个脸上苦大仇深。 那两辆公交车上的人被杜海手下的哨兵请走做身体检查,荣熠直接带着乔纾和卢亭去找杜海会和。 刚才全副武装的哨兵把他们带到E座门口,杜海早早就站在那里等着了, 身边还有那个头发火红的杜丽丽。 “荣熠!”杜海朝他快步走来。 杜丽丽先他一步跑到荣熠面前,警惕地瞪着大圆眼围着他绕了一整圈,回头对杜海说:“是他, 活的。” “那不然还能是死的吗?”荣熠嘴角上挑说道。 其实再见到他们两个他还是挺高兴的, 起码证明当初他们和叛逃哨兵那场战斗大获全胜, 无人伤亡。 “那说不准呢, 你们那个光头佬不就被人冒充过嘛,”杜丽丽大咧咧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禁又感叹, “你竟然真的活下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烧成渣渣了,骨灰都给扬了, 你怎么办到的?” “丽丽,”杜海上前把杜丽丽拉回去,对荣熠说, “先进去再说。” 卢亭自觉地躲在荣熠身后要跟着一起走,杜海那精明的眼又把他堵在外面。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冷下脸问卢亭。 卢亭揪着荣熠的背包求救:“大哥救命。” “啊,他是我带回来的,”荣熠对杜海说, “这次过来他帮了挺大忙,再给他们个机会吧。” 杜海挠挠下巴,有点苦恼:“我规矩定下了,破一个例后面怎么管呢?” 荣熠想了想:“这次带过来五十多箱物资,能抵吧?” “你可还带回来一百号人呢。”杜海说到这儿就一脸愁。 那么庞大的物资他当然想要,可是一百号人他是一点都不想要。 荣熠咂了下嘴,这么多天过去了,杜海依旧这么贪。 他看向经三的方向,他和乔纾或许也不会再回去了,他回头看了乔纾一眼,乔纾就点了下头。 “我还有二十七箱物资。”他对杜海说。 “都是兄弟,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杜海脸一变一把搂住荣熠的肩膀跨进大门,也不堵卢亭了,压低声音急忙说,“哪儿呢?” 生怕他反悔。 荣耀哼笑一声,从兜里掏出电话本:“有笔吗?” 他接过杜海手下递过来的笔,画了张地图,还标了哪条路好走。 之后他在上面打了两个叉,指着一个说:“物资在这儿,在一间地下室,有点难找。” “问题不大。”二十七箱他可以让人掘地三尺。 然后他又指着另一个叉说:“到这儿帮我带过来几个人。” “几个?” “七个。” “可以。” 杜海把那张地图给身旁的人,全副武装的哨兵马上带人出发了。 这时杜丽丽站在荣熠前面,盯着荣熠身后。 “这个又是谁?”这是荣熠亲自带进来的,连身体检查都没去做,她有点好奇。 “他”荣熠犹豫了一下,“他是我弟弟。” “哦?”杜丽丽眯起眼,看着这个从刚才就一直攥着荣熠两根手指头的弟弟说,“他只是你的弟弟?” 乔纾松开了手,对杜丽丽笑笑:“我叫乔纷。” 杜海在旁边打圆场:“她没什么正经,别介意,我先带你们上楼休息。” E座是商贸中心的奢侈品区,一整座的装修精致又不失大气,处处透露着金钱的味道,虽然金钱现在在这里已经不值钱了。 这里以前是陈世达独享,现在是杜海独享,他带荣熠和乔纾上到三层,卢亭被直接带走充公了。 “你们先休息,吃点东西,我去处理一下你带回来的那些人,等会儿我们细聊。”杜海说完就走了。 杜丽丽没和他一起,在荣熠对面坐下。 桌上摆着两盘小点心,一盘一个,还有两瓶矿泉水。 杜丽丽倚靠在沙发里说:“这一块儿杜海能舔三天,看他多重视你。” “他是重视我的物资,”荣熠笑了一声,“他到底囤了多少?” “他天天防患于未然,仓库空一点他就浑身难受,我也没数过,反正不少。”杜丽丽看着荣熠眼前那块糕点两眼发直。 他们是有不少东西,但是这么精致的小点心可是一点没有了,最后两块。 荣熠那个弟弟一点不客气地把点心漂亮的花瓣给吃了,她也想吃。 荣熠把自己那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真给我啊?” “我不怎么吃甜的。”荣熠说。 杜丽丽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吃。 她一点一点挖着花瓣,刚送进嘴里荣熠就开始问她话。 “你们当初为什么没有逃出去?” 杜丽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眼睛忽闪几下才想明白,也顾不上点心了,大声问:“你的意思是你逃出去了?” “嗯。”荣熠点了下头。 杜海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忙走过来坐在杜丽丽身边:“你逃出去了?怎么逃出去的?当时你不是在医院发生那么大的爆炸,你逃出了医院?还逃出了演习场?” 杜海有点语无伦次了,荣熠却只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之前在经三的那些朋友把我救出去的,我醒来就在外面了。” 杜丽丽又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荣熠呵呵笑了两声靠进沙发里,大腿翘到二腿上大义凛然地说:“大家朋友一场,我不能独善其身啊,就回来救你们了。” 乔纾含住冰凉的叉子,没有做声,杜海哽住了,杜丽丽一脸复杂。 “怎么了?”荣熠这个逼装的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效果。 “我以前只觉得你蠢,但没想到你能这么蠢,”杜丽丽觉得手里的点心都不好吃了,她放回桌子上对荣熠说,“你以为我们是不想出去吗?那他妈是出不去!你还铁着头往里钻,你是不是有病啊?” 杜海压压手,让她别那么大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荣熠也不和他们打趣了,直起身子说:“我出去之后被塔里通缉了,他们似乎认为我不应该出去。” 这话说完杜海和杜丽丽的脸色都很难看,只有乔纾依旧事不关己地吃着点心。 “所以你就被抓回来了?”杜海说。 “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荣熠的话语变得沉稳,开始进入正题,“我出去之后确实在找你们,后来有人给我介绍了两个人,他们告诉我你们都被留在了演习场。” “谁?” 荣熠看看杜海,又看看杜丽丽,开口说:“杜如涛,还有一个杜新欣。” “他们两个?”杜丽丽听到这两个名字撅了下嘴,显然和他们不对付,“他们怎么说的?” “没有怎么说,他们也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你们没有出去,”说完他突然‘啊’了一声,皱起眉头,“当时他们提出让我帮他们查一个黑市,他们就帮我查你们留在演习场的原因,后来我帮他们把黑市端了之后就被塔抓走了,这俩人只给我抓来了陈世达,原因到底是什么也没告诉我。” 杜丽丽哼了一声:“那两个人贼着呢。” “不过在黑市里倒是得到一点信息,黑市的头头说她觉得是塔里的一群人在搞什么计划,但她离开塔很久了,再多的也没问出来,”他问杜丽丽,“你们呢?” “我们,很惨,”杜丽丽把她那双手掰得嘎嘣响,“咱们打叛逃哨兵那天我晕过去了,杜海一直在找我,我们就错过了最早一批离开演习场的机会,等到早上要出去的时候演习场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我们听人说,大门只在十二点后开启了不到一个小时,塔里给的解释是演习场里尸变的人出了问题,为了避免扩大影响,让我们先留在演习场,这一留就留到现在。” 她看看杜海:“还好杜海有点先见之明,带我们回经五把商贸中心占了,刚开始的几天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演习场门口,大概一周之后那些变异的人彻底尸变,聚在门口的人就全部沦陷了。” 荣熠点了点头,看来施路平当初把他救出去就马不停蹄逃出了演习场。 杜海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直到他们两个说完,他才看着荣熠缓缓问道:“那两个人没说别的了?” “别的?你希望他们说什么?”荣熠饶有兴趣地问他,“你家人对你的态度?” 杜海神色微微一凛。 “还是”荣熠一字一句说出那个名字,“杜如浪?” 杜丽丽慌了一下神,她看向杜海,杜海的眼神飘忽了几下。 “他们果然知道。”他变得有些绝望。 “其实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以为杜如浪失踪了,没想到你这么大胆把人带进了演习场。”荣熠说。 “那你说他们” “现在知道了,因为我说你私藏了一个向导,他们才告诉我那是杜如浪。” 杜海听完这话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们私藏向导的?”杜丽丽问他。 荣熠反倒有些奇怪:“你哥做的事你不知道?” “你干什么了?”杜丽丽用脚尖踢踢杜海,杜海勾着头,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才把头抬起来,问荣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去经八的医院就是为了钓他出来,他在我脑子里搞暴力拆迁你还指望我没感觉吗?我又不是死人。”荣熠想想那痛苦的曾经也没了好脸。 “你故意的?那江午” “嗯,她也知道。” 荣熠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没见到江午,他一抬头,猛地看见玻璃外站着一个女生,头发也不卷了,长长的搭在背后,穿着一件素色毛衣,面色有些哀伤,正静静地看着里面。 “江午?她怎么不进来?”他抬起手挥挥。 “那不是江午。”杜丽丽回头看看。 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女生走到了那个女生身边,这个是江晚,荣熠认得出,她的表情比她两个姐姐要多一点。 “江午已经死了。”杜丽丽说。 “你确定吗?”荣熠有点不太相信,“我们两个都活下来了。” “所以你也没有见过她?” “我没有。” 杜丽丽露出一丝难过:“我刚才也想过,咱们两个都活下来了,她可能也能活下来,但是她她就算没死也和死了差不多。” “什么意思?”荣熠问。 “她释放精神体被注射了,我亲眼看到的,一只水母,我失去意识之前她就已经倒下了。” “她怎么也释放精神体了?”他自言自语,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看向杜海。 杜丽丽看荣熠这样子,也盯着她哥,杜海默默摇头。 “不是我,杜如浪那时候已经很虚弱了,而且他失踪了。” 荣熠显然不相信杜海关于杜如浪失踪的话。 “失踪是真的,我们后来都没有见过他了。” 杜丽丽也这么说,姑且能暂时信一下。 “荣熠,你知道杜如浪为什么会虚弱吗?”杜海试探着问。 “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了吧。”荣熠冷笑一声。 “是,那为什么他要把精力浪费在你身上?”杜海身体往前倾了一点,“你为什么会变强?现在还要藏着吗?” “我没有藏,我也不知道,你说说为什么。”荣熠对杜海的质问没有丝毫回避,他是真的不知道。 乔纾吃完了那个做成精致花朵的点心的最后一口,点心很好吃,很甜。 “因为他发现了你的向导,这个演习场里不止是我,你也私藏了一个向导,你之所以能和叛逃哨兵平分秋色都是因为他吧。”杜海毫不留情地说出这个事实。 杜丽丽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她看看傻呵呵吃点心的乔纾,这是个关系户,不算,那剩下的这伙人,都知道这事,连江午都知道? “哪来这么多向导?”她低声嘟囔。 第77章 “所以, 你的向导呢?”杜海问。 荣熠凝望着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没有马上给出回答,他想到电话本上的小黑人, 会是他吗?还是施路平?还是小黑人就是施路平? “如果我说我没有向导, 你信吗?”他问杜海。 杜海摇了摇头。 “你不信也没办法,我确实没有,我要是有那么厉害一个向导至于沦落到这儿吗?”荣熠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 猛灌了一大口。 杜海看荣熠这样子,是不打算和他摊牌了,他把视线从荣熠身上移向一直坐在一旁的乔纾。 “是你吗?”他突然问。 “嗯?”乔纾含着叉子, 突然被cue到惊慌又茫然地看着杜海。 他眨巴几下眼, 好像压根都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荣熠把空了的矿泉水瓶放回桌上, 对杜海说:“你不用乱猜, 已经到今天这种地步了,我没必要再骗你们,我确实不认识什么向导, 如果真的有我比你更想知道他是谁。” 杜海捏了捏眉间,也是, 朝不保夕,谁还在乎演习场禁止向导进入这种破规矩。 “那你突然变强就无解了?”他疲惫地看向荣熠。 “也不是无解吧, ”荣熠靠回沙发靠背上,看向窗户外那断壁残垣,“那个黑市头头说的话或许是可信的。” “你是说计划?” “嗯。” 可会是什么计划, 他们一无所知,也没有一点头绪,荣熠只是越发的感觉他变成今天这样可能因为他是那个计划的一环,甚至整个演习场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从第五次演习开始,这个计划就开始了,所有参与演习的人的命运一开始就注定要交代在这里。 这次的演习召集了绝大多数的流放哨兵,甚至放入重刑犯,引来叛逃者,这些可能也都在计划内。 “对了,”他把这些想法保留,又问杜海,“和嘉冰他们你有消息吗?” 杜海听罢笑了一声,杜丽丽也在一旁憋着笑。 “怎么了?”荣熠不知道他们在笑个什么劲儿。 “有,和嘉冰他们现在在湖心岛上。”杜海说。 湖心岛是经五经六毗邻那个湖中心的一座小岛,也属于开源大饭店的地界,岛不大,上面是开源大饭店的第七个厅——‘清馆’,来往只能坐船。 “我去见见他们。”荣熠站起来说。 “走吧,我带你去,”杜丽丽让他跟她走,“那仨人现在与世隔绝清心寡欲,搁那儿出家呢。” 乔纾放下叉子,跟在荣熠身后,像个精致的挂坠似的。 杜丽丽带着他们上了一搜摇摇船,她说游船动静太大,他们现在几乎不怎么用了。 荣熠撑着两个浆把船划得飞快,杜丽丽在对面抬起腿,湖里的水全溅她身上了:“你慢点儿,晚去两分钟他也不会剃度。” 荣熠慢下来,他来之前吃了点东西,现在一身劲儿没处使。 乔纾在他前面一点坐着,把手插进水里一直在玩水,杜丽丽和乔纾面对面,托着下巴看着这个男生,乔纾也不理她,也不说话,就专心致志地看着在阳光下泛起波光的水面。 她用手挡住嘴,小声叫荣熠:“哎!你这个弟弟是不是自闭症啊?” 她刚说完水突然‘哗啦’一响,乔纾把手从水里抽出来,打开怀里的矿泉水瓶,塞进去一条细长的黑色小鱼。 然后他又把瓶盖盖上,继续把手伸进去,看着水面说:“我没病,我只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那你就不好奇?”杜丽丽问他。 “好奇?”乔纾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这里就我一个普通人,我老实活着就好了,那么好奇干什么。” “你倒是挺识趣。”杜丽丽对这个关系户的好感度提升了点。 这一段水路乔纾抓到了三条鱼,他把矿泉水瓶给荣熠看。 “还有一条金鱼。”荣熠看着狭窄瓶子里最活跃的那一条金光闪闪的鱼说。 他刚刚一直在看乔纾抓鱼,他本来想慢一点,谁知道鱼刚接近乔纾的手就被牢牢抓住,鱼在水里又灵活,身上又滑,乔纾一共就抓了三次,可以说是弹无虚发了。 以前在学校他们也经常做一些反应性训练,如果乔纾也是个哨兵,恐怕高低得是个S吧。 船没多久就靠岸了,这座岛现在寂静无声,如果不是一眼就能看到那个古朴的清馆,这里和荒岛也差不到哪去。 清馆外的园林太久没被打理过,枝丫乱长,岛周的草和树也很缭乱。 杜丽丽带着他们径直朝清馆走去,门口的摆渡车落着一层灰,玻璃大门也没有关。 杜丽丽站在大堂中央,大声喊:“熊炬!出来接客了!” 她这一嗓子惊动了栖息在树冠里的鸟,过了一会儿一个男生穿着个浴袍,蹬着拖鞋踢踏踢踏走过来,头发乱糟糟地挠着肚皮说:“我的泡面申请下来了吗?你抠门儿老哥欠我四桶了。” 杜丽丽指指门口,熊炬半眯着眼,顺着她的手指看过来,顿时呆住了。 他以为他眼花了,可是他的视力上天入地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这怎么可能?! 熊炬嘴唇抖了抖,所有人都以为荣熠死了,他甚至还给荣熠挖了个坟!可是荣熠现在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比他都像个人。 他‘啪’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额”荣熠伸伸手,“倒也不必。” 熊炬真真切切听到荣熠的声音之后嗷呜一嗓子就哭了出来,举着胳膊撒丫子朝荣熠奔来,拖鞋掉一路。 他一把抱住荣熠,一通乱哭。 “哥!你咋还活着啊!这么久你跑哪儿去了?” 熊炬正嚎着,楼上又下来一个人,和熊炬这身打扮如出一辙,只是没有鸡窝一样的头发。 “我叼!”光头吓得原地一蹦。 荣熠扶着熊炬把他从自己身上拔下来,光头也蹬着拖鞋跑过来了,他比熊炬聪明,他不打自己,他伸着手在荣熠脸上拍了一巴掌。 “我叼!”他又激情爆粗,一拳锤在荣熠胸口,“你他妈哪儿去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上身后的乔纾。 熊炬揉着眼睛,看到乔纾从荣熠身后探出个头,就也歪着头和他对着看看。 “你是谁啊?”他问乔纾。 “我,”乔纾伸出手指着荣熠,“我只是他的弟弟。” “”荣熠尴尬地舔舔嘴唇。 熊炬斜了一眼荣熠:“你怎么这么多好弟弟?” 乔纾在身后戳戳他的背:“这也是你的好弟弟?” 荣熠背过手想抓抓乔纾的手指头,乔纾给躲开了,他现在好像个水性杨花的渣男。 他咳了两声,刚想张口找补点什么。 “你等一下,”熊炬抬手打断荣熠的话,他挠挠下巴,眉头紧锁,狐疑地在乔纾那张脸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看,看了老半天说,“我怎么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呢?” 光头也和熊炬一个模样,盯着乔纾的脸,连连点头:“是,我觉得我也见过。” “你们见过他?”荣熠奇怪地看着这对视的仨人。 乔纾心里微微起伏,这两个人他曾经都控制过,难道是那之后没有把痕迹清理干净? “我没有见” 他正要否认,熊炬指着他嘴圆圆地‘奥’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当初我画的那个人就是你!” 乔纾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光头连连点头:“啊对对对,画的就是他。” 熊炬嘿嘿笑起来:“我画的真像,等我出去了我就上天桥给人画画去,二百一张!” 说完他一手拉着乔纾一手拉着荣熠:“走,我带你们去找冰哥去。” 熊炬拉着几个人就走了,剩下光头一个人在后面搓着脑门想,不对啊,他没见过什么画儿啊,那他在哪见的乔纾?他摇摇头,算了,自从他被那个冒充他的女人闷了一棍子之后他的记性就不太好了。 他们绕了一大圈,走到湖心岛的最东边,荣熠远远就看到水边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他在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停下来了,和嘉冰一点反应都没有,呆滞地盯着水面,脚边起伏的鱼竿都比他要鲜活。 “他怎么了?” “反正我们再见到他就变成钓鱼佬了。”杜丽丽说。 “唉,哥,你知道冰哥来演习场是为了什么吗?”熊炬在一旁抱着胳膊问他。 “拿名额回学校?”荣熠一直以来知道的理由就只有这个,“就算回不了学校也不能这么颓废啊。” “不对,”熊炬摇摇手指,换上一张苦情的脸,“其实冰哥回学校是想找一个人的下落,他初恋的老师,那个老师加入了叛逃者,演习最后一天冰哥问那个叛逃女人他老师的下落,那个女的说,死了,然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荣熠叹息了一声,能让和嘉冰变成这样,那个老师对和嘉冰而言是某种人生方向吧,一旦失去了,今后该怎么活就没有头绪了。 “死了。” 几人都在沉默时突然有个声音重复了这两个字。 荣熠回过头,乔纾在一棵树前站着,低头看着下面那个小土丘。 那小土丘前面还插着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荣熠之墓’。 “哎呀,”光头忙过去拔掉那块木板丢进水里,把土丘踢平,埋怨熊炬说,“我就给你说别整这玩意儿。” “我要是不整这个能把我哥的魂儿给招回来吗?”熊炬不服气。 荣熠干笑两声:“我谢谢你。” “一直想见的人是死是活,得自己去找找吧,”乔纾轻声说,“而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只听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一声死了。” 荣熠又看向和嘉冰,乔纾说得对,和嘉冰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们走了过去,和嘉冰抬起头,眼眶凹陷,朝荣熠笑了一下:“刚才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荣熠蹲在河边,晃晃那根黑亮的鱼竿:“我回来你就不激动啊?” “激动,”和嘉冰指指水桶,“激动得钓上来一条鱼,我好久没钓上来鱼了。” 那水桶里有一只手指长的黑色小鱼孤独地游着,摆几下尾,冒上来吐个泡泡。 “和嘉冰,如果我们能出去,我可以找人帮你打听一下你那位老师,”荣熠把水泼向前面,“我这次出去认识了几个做消息买卖的人,还认识了一个叛逃的向导,或许他们能有什么线索。” 如果春花奶奶没被抓到的话,他就能问。 “你觉得她还活着吗?”和嘉冰问他。 “我又不认识她,我觉不觉得有什么用,”他指指站在旁边的乔纾,“你应该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吧,是死是活自己去找找。” “满怀希望地找到了,又发现她真的死了,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和嘉冰脸上满是哀怨。 “那你可以接着找她死于什么原因,死于谁之手,问问她,需不需要你为她报仇,敢当叛逃者的人不会甘于默默死去的。” 乔纾说完蹲了下来,他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把里面的三条鱼倒进了桶里,那条金鱼顺着水流沉入水底,没过多久又跃出水面。 第78章 和嘉冰独自坐在水边的小马扎上, 依旧盯着那根细细的鱼竿,水边只剩下他一个人,荣熠他们已经回到清馆里面去了。 “他能想通吗?”熊炬跪在沙发上, 下巴垫着皮革靠背眺望水边沉思的和嘉冰。 “会的。”坐在他身边的乔纾说。 “你怎么知道?”熊炬侧过脸问。 “在这种地方真的绝望早就自杀了。” “唔”熊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坐回来和乔纾靠在一起。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荣熠他们被杜丽丽带走了。 “哎,”熊炬把头凑过来, “我听我哥说你之前尸变了,你怎么恢复的?你俩怎么遇上的?” “尸变?”乔纾一怔,是他当初在大饭店装丧尸的事儿?他都快忘了, 他故意努力想了想, “尸变我记不清了, 反正一睁眼就在下水道里躺着, 然后前几天熠哥把我救了。” “原来是这样。”熊炬没有起疑,他又没尸变过,他也不知道是啥样。 他又拍拍乔纾的腿:“你多大了?” “十八。” “啧, 我也十八,你几月?” “六月。” “操?我也六月。” 熊炬认识的人里还没被他逮到过比小的, 都是他到处跑着哥啊哥的叫个不停,他威胁似的把脑袋伸到乔纾脸前:“我八号, 你几号?” “十六。” “哈!我比你大!”熊炬乐得咯咯笑,他用胳膊肘捅着乔纾的肩膀,“你叫我哥, 以后我也罩你。” 说完他又揪揪自己脖子里的感应环:“我也是哨兵。” 乔纾垂着眼,在心里笑了一声,他之前本来是想复刻熊炬的,他以为荣熠喜欢这个款, 但是这家伙有点太二了,他没复刻出来。 乔纾没叫那声哥,低头在兜里掏掏,掏出来一把大白兔。 熊炬看到马上把他手按下去,贼头贼脑扫视了一圈,杜丽丽没有杀过来。 他把手打开,数数,十好几颗。 “你哪儿来的?” “本来还有一大包,后来被一个男的抢了,就剩下这一点了,”他把那把大白兔塞到熊炬手里,“谢谢你罩我。” 熊炬的两个脸蛋瞬间红了,他捧着糖忙揣进兜里,掏了一个给乔纾,又拿了一个剥开放进嘴里。 他一边嚼着他日思夜想的大白兔,一边歪着头和乔纾靠在一起,舒服地半躺在那儿,他嚼着嚼着凑到乔纾脸边吸吸鼻子,懒洋洋地说:“你跟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乔纾以为熊炬说的还是之前他在广贸大厦控制他的事,熊炬的五感比其他人都要好,他一直压抑着向导素其他低级哨兵闻不到,熊炬或许能分辨出来一点。 “什么人?”他提高了警惕,如果熊炬真的记得,那他只能再进入他的精神系擦擦干净了。 熊炬的双眼突然暗淡了下来,乔纾看得出他不想说,但是咽回去好几次又憋不住。 “我看你是个普通人才告诉你的,你不能告诉别人。”熊炬指着他。 “我保证。” “其实当初我哥和叛逃哨兵打架的时候我也在,而且还有一个向导,他安抚了我一段时间,”熊炬说完又着迷似的吸吸鼻子,“就是那个味道。” 看来熊炬当初是和杜如浪打上照面了,他看熊炬那陶醉的表情,很想问一句‘你就不怀疑我也是个向导’。 不过他没有问,熊炬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层。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乔纾往外面看了看。 “谁知道干啥去了,”熊炬翻个身又趴到沙发上,看到和嘉冰忙伸手拍乔纾,“哎,冰哥回来了。” 和嘉冰拎着他的桶和小马扎朝他们走过来,他们隔着一扇玻璃,和嘉冰指指西边方向,示意他们出来。 “原来他们去那儿了,走。”熊炬跳下沙发,带乔纾一起出去。 和嘉冰在门口等着,接到他们两个后就转身朝西边走。 “冰哥,你终于挪窝了,你想通了?”熊炬蹦上去和他并排。 “他说的挺对的,”和嘉冰回头问乔纾,“怎么称呼?” “乔纷。” “他比我还小,”熊炬又退了一步走在乔纾身边,“你还挺厉害的。” 乔纾笑笑,安抚是向导的必修课,除了精神安抚还有语言安抚身体安抚行为安抚等等各种安抚,对付这些流放哨兵稍稍引导一下就足够了。 他们一直走到刚才上岛的地方,那里多了一搜摇摇船,再往前走就离开了清馆,在一个隐蔽的小树林里看到一圈围成正方形的石板。 像是个处理垃圾的天井。 “要下去?”乔纾站在天井旁边往下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和嘉冰已经下去了,熊炬跟在后面往下爬,他冒出一个头朝乔纾勾勾手:“别怕,挺安全的。” 乔纾也钻了进去:“里面是什么?” “杜海养的丧尸。” 乔纾顿了一下,跳下梯子继续跟着走,这个杜海倒是一点没闲着,都开始养丧尸了。 “不然你以为他把我们仨扔岛上,给吃给喝的为啥,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他看丧尸。”熊炬伏在他耳边小声说。 他们跟在和嘉冰身后,往前走了十几米就到头了,这个洞或许之前是用来储存东西的,本身就不大,他们拐向右边,一个铁门向外敞开,荣熠他们都在里面站着。 这洞里没有灯,所有光源都靠光头手里的手电筒。 还有那个锃光瓦亮的脑门。 杜海看到和嘉冰‘哟’了一声:“好久没在水边之外的地方看到你了。” 和嘉冰依旧很憔悴,也懒得和杜海对着‘哟’,只是走进去站在一旁:“钓不到鱼,不钓了。” 光头兴奋地在和嘉冰消瘦的脊背上重重拍了几下,荣熠笑了笑,肩膀后面出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乔纾又挪到他身后站着了。 他让出了点空,给乔纾看里面。 黑漆漆的洞穴里发出刺鼻的味道,乔纾皱着眉把鼻子贴在荣熠肩膀上。 “那是什么东西?”他问。 光头用手电筒照过去,里面被人挖出一个将近一米高的坑,坑中填着一个铁笼。 这铁笼子可比当初乔纾躺了半天的那个高多了,铁笼八个角各有一条铁链,它们都连接中间的一个高大男人身上。 是男人还是丧尸,不太好确定,看皮肤的腐烂程度和身体散发的味道是个丧尸无疑,可是它却比他们见到的仍和一个丧尸都要冷静。 垂着头站在笼子里,喉咙里没有发出低沉的吼声,也不会闻着味道张开挂着血肉的嘴到处乱咬。 死尸? 也不是,没有被爆头,脖子也完好无损。 那脖子上,甚至还带着一个红色感应环。 “重刑犯?”乔纾说。 “对,是重刑犯。”荣熠也看过去,这个男人的身体十分健硕,看得出即使在塔中监狱里也依旧在保持训练,或许是个刚进入监狱的哨兵。 如果当初被放入演习场的是这个人,那他难保能活。 杜海接过手电筒,把光开到最强,洞穴里突然全部被照亮了,他将光线照向丧尸的眼睛,那个一直垂头不动的丧尸浑身突然颤抖了一下,他在躲避强光。 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失智的迹象,只是拼命扭头,企图摆脱那束光。 “这就是它的弱点,”杜海把光又调暗了,众人眼前瞬间黑了一下,杜海继续说,“这个人是大范围尸变后第三周被投放进来的,它一个人十几分钟就干掉了几十个哨兵,它比普通丧尸灵活,会躲避攻击,要命的是子弹只要不爆头就对它没影响。” “你怎么发现它的弱点抓到它的?”荣熠问他。 “我是坐收渔利了。”杜海说。 杜丽丽按住脑门,想到那天她就头疼。 “它的弱点不是我们发现的,是一个哨兵组织,他们在农贸市场,我们那天晚上去和他们交换物资,我们刚走这个丧尸就冲了进去,当时死了很多人,那个哨兵组织的老大走投无路扔了最后一个闪光弹,我们才发现这只丧尸的弱点。”杜丽丽说。 “是的,阳光对他没有影响,只有在黑暗下的强烈光线才能对它造成刺激,”杜海照照墙上镶着的那些手电筒,“我们为了抓它几乎用光了所有闪光弹,后来我把它藏在这里,每天会让他们用强光照射几次,这个重刑犯现在已经衰弱很多了。” 农贸市场的哨兵组织,那就是陈斌当初在的那个。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杜丽丽意味深长地说,“围剿它那天,我好像见到了无人机,但是当时所有精力都在它身上我就没有在意。” “没错,”杜海转向荣熠,“在你说塔里的计划之后我们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有小范围的声音波动,像虫鸣,可惜无人机只有丽丽一个人看到了,具体是不是它发出来的我们也不能确定。” “那个无人机很可能是用来观察这个丧尸的。”和嘉冰说。 “对,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塔里会清扫丧尸,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或许是在培养丧尸。”杜海应和。 现在洞穴里没有那么强烈的光线,荣熠走向丧尸,拍了拍铁笼。 “嗨。” “你嗨个头啊!你还要跟它哥俩好吗?”光头在后面大叫。 铁笼周围有一个红圈,他们是不会走进去的,谁也不知道这只丧尸什么时候会发疯。 没有强光影响的丧尸又垂下头站在原地,像是个没按开关的机器人,荣熠摸摸兜,想拿他的匕首,却摸了个空。 他把匕首给乔纾了。 他一回过头,乔纾走过来把匕首递给了他,然后在他旁边蹲下,一起看着那个半个身子在坑里的丧尸。 “这俩人咋一点不怕死呢。”光头哼哼,他每次进来都得做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 荣熠用匕首在手上划了一个口子,伸到铁笼上面,他的血滴在丧尸的头顶,安静的丧尸突然又颤了一下。 站在后面的几个人忙往后退,可是可怕的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那只丧尸仰着头,像人喝水一般张嘴接着荣熠手里滴下来的血,它一点都不暴躁,一点都不饥/渴,甚至看上去比饿急眼的人类还要理智。 荣熠擦擦手拉着乔纾往后退了几步,对后面的人说:“这个丧尸的本能好像不是捕食人类,你们的猜想应该是成立的。” “虫鸣控制了丧尸。”杜海说。 “嗯。” 众人沉默了,短短一下午得出的结论,让他们从出生就开始信任的塔在这黑暗的洞穴里坍塌。 作为流放哨兵的他们对塔或许没有那么深的信仰,但是说到底也已经成了血液里流淌着的敬仰。 “就是说,你们现在觉得塔里在悄悄实行一个计划,这个演习场就是一个培养皿,而你们是催化剂,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促进塔里培养的丧尸进化?”乔纾作为唯一一个普通人给他们总结了一句话。 “按照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来讲,好像是这样。”荣熠点了点头。 “可是塔为什么要这么做?”乔纾问。 没有人说话。 “这他妈谁能知道啊,这群畜生。”光头咬牙切齿。 乔纾好像还在思索些什么,荣熠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说:“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嗯”乔纾想了想,“如果按照你们的思路,那塔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丧尸,我们姑且不论原因,起码可以得知塔并不是非要我们死不可,不如就把这当做一次任务,顺着塔的推动走,一边找出去的方法,一边调查塔里究竟要培养什么样的丧尸,好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找到了,那我们出去就不成问题,坏的结果只找到一个,我们有谈判的条件也有出去的可能。” “那一个都找不到呢?”熊炬问。 “死呗。”乔纾看着他,撂下俩字。 “” “乔纷,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塔?”一直没有说话的和嘉冰突然问。 乔纾转向他:“这不是了解,只是一种方案。” “他以后要考联合会的。”荣熠对他们说。 几个人都盯着乔纾,良久杜丽丽嗤笑一声:“我就说能活到现在的不会是什么小白兔,原来是联合会的人。” “谁说没有小白兔,”熊炬瞥一眼杜丽丽,又满目愁容地看着乔纾,“你考联合会干啥啊?他们最烦人了,跟普通人讲话大声点他们都判我蓄意伤害。” “你那次是啃了人家耳朵了。”光头按住他的脑袋。 “起开!是那个王八蛋先啃我!破联合会光罚我不罚他!”熊炬把光头的手拍掉。 洞穴里的气氛轻松了点,不过这个气氛没有保持多久,杜海手里的对讲机响了。 这里信号差,他出去走远了点,等再回来的时候他一脸无奈地对荣熠说:“你带回来的人杀人了。” 第79章 柳梦死了。 荣熠回去的时候她还躺在大街上, 尸体上盖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白布。 她旁边不远处也躺着一具尸体,和她一样,她们身下的血被柏油马路吸干净了。 一个哨兵拿过来把手枪, 上前交给杜海:“这是在那个柳梦身上搜到的。” 杜海打开弹夹, 只有三颗子弹。 这是荣熠给她的,一颗没少。 “怎么回事儿?”杜海把枪往怀里揣,被荣熠半道劫走了。 “这是我的枪。” 哨兵告诉他们, 他接到荣熠说的那七个人回来之后就安排他们去做身体检查,没过多久听到有人尖叫,他赶忙跑过去, 拨开围在一起的人群, 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女人骑在柳梦身上, 用一把刀不停往她身上扎。 “就是那个女人, ”他指着另一具尸体,“我把她拉开了,但是也晚了, 这女的已经没救了,过了半分钟就咽气儿了, 我本来想把凶手带走关起来,谁知道我还没碰她, 她就抹脖子了,她是自杀的。” “她为什么杀她?”杜海问。 哨兵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荣熠和乔纾一个比一个沉默, 这时候有个学生在人群中举起手,杜海让他过来。 “你知道?”他问那个学生。 学生回头看看两具尸体,点点头。 “她们都是我们老师,本来我们是一起的, 后来柳梦就和别人走了,再见面”学生看向柳梦的眼里满是唾弃,“她和几个男人把我们抓走,三个同学都被喂丧尸了,只剩下我和张老师。” 他再看张老师的时候眼神又变成了悲痛:“现在张老师也死了,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杜海抓抓头发,让哨兵把人都遣散,他回头问荣熠:“你怎么看?” “自作自受吧。”他答应柳梦的只是帮她找一个去处,至于什么因什么果,那是她自己的事。 围在街上的人很快都被疏散了,现在和嘉冰他们三个人也下了岛,他们得重新计划一下以后的行动。 杜海带着他们去到商贸中心C座,C座的最顶层是一家影院,可惜已经没有带子了,一整个影院也成了摆设。 他们找了一个VIP厅,这个厅是会员专享,不大,刚好够坐他们七个。 “说说吧,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杜海开了个头。 “我之前听人说,塔里不止一次往演习场空投丧尸,你们就见着这一个吗?”荣熠问他。 “不是,”杜海摇摇头,“但是这个最特殊,空投丧尸一共有四次,我见过三只,其他两只只是难杀一点,不像这只丧尸有主观能动性。” “那就是说还有一只你们没见过。” “嗯,那只空投方位在经十,太远了,没去过,”杜海双手合在一起摩擦着手指,问,“你想去?” 荣熠也在纠结,因为他现在是在跟着乔纾刚才提供的思路走,那下一步就是要去了解一下那只丧尸的情况。 他瞟了乔纾一眼,发现乔纾正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想些什么。 “你觉得呢?”他问乔纾。 “你这弟弟还能打架啊?去不去你还得听他的。”光头在旁边笑荣熠。 “不会,我不会打,”乔纾连连摇头,“我不发挥点作用你们不带我玩儿了怎么办。” 其实乔纾刚刚在想他们口中的那个‘计划’,他们想的没错,塔里确实是有计划,可惜这个计划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实验中心一共有四所研究所,每个研究所都有自己的机密任务,他所在的研究所从来没有接到过类似培育丧尸的课题,但是难保其他三所没有。 再有就是塔里的计划和老师的计划,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自从离开地下室进入学校才知道,老师原来也是学校里的一个老师,但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是十分普通的师生关系,老师视他为一个新学生,他的性子也不会多说什么,后来老师失踪了,他们就断了来往,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多年以后老师计划的一环。 也许不是多年以后,而是从他踏出地下室那一刻就开始了。 陶晴朗对老师的计划了解的也并不多,她说她的任务就是协助乔纾完成对荣熠精神系的建造,所以当初引诱乔纾进入演习场的文件,还有后来那三十天的行程文件,都是她放在乔纾房间里的,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任务。 “我听和我联络的人说,塔里对这次演习筹划很久了,甚至差点和联合会动武,演习场应该只是一个开端,他们后面还会有更大的动作,我想老师想破坏的,是他们的整个计划。”陶晴朗当时说。 他们都不知道关于乔纾对荣熠精神系的建造在老师的计划里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乔纾决定不去管它,不管老师要拿来做什么,他都要完成他对荣熠的实验,这个实验甚至不关乎老师,是他自己赌上所有也一定要成功的,不然他会遭到人生中最惨痛的失败。 或许失败到一蹶不振,或许失败到癫狂。 现在塔里的计划慢慢浮出水面,他可以去探一探真相,日后如果真的需要站队他也好有比较。 他大概率是会选择和老师站一队的,至于为什么,他看看荣熠,应该是老师把这个实验体送给他了吧,以表感激,反正他对塔也没有什么深厚感情。 他在回答荣熠的问题之前先问了杜海一句:“这四只丧尸投放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基本上一星期一只吧。” “不对,”杜丽丽说,“前面三只是一星期一只,第四只不是,第四只和第三只相差大概三个星期。” “那你们什么时候抓到第三只的?” “投放进来第二周。” “那也就是说,第三只丧尸暴露缺陷之后,又过了半个月第四只才进来,”乔纾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几下,“应该是在优化。” “优化丧尸?”荣熠觉得这两个词很难让他拼在一起。 “嗯,投放到演习场里进化是一方面,塔里自己进行优化也是一方面,前两只丧尸的实力应该也是逐个提升的,所以有了第三只,当它暴露缺陷之后它就没有价值了,所以你们把它抓走塔里也没有管,而是总结缺陷,从而对第四只进行优化,现在第五只还没出现,证明第四只还没有失去价值,或者是致命的缺陷还没有暴露,它肯定比第三只要强,并且不惧怕强光,”乔纾对荣熠伸出手,“电话本借我用用。” 荣熠忙掏出本子递给他,里面还夹着他画地图的笔。 乔纾翻开最后一页,标上一二三四序号。 前面两只具体有什么缺陷杜海和杜丽丽也没有发现,乔纾就参考着之前陈斌对前两只的描述着重分析了第三只。 陈斌当时说,那两只也是哨兵,速度提升,灵活性提升,被它们咬到的丧尸能力也会随之增强,这应该都是优化后的结果。 “定位追踪。”荣熠在一旁提醒。 “哦,对。”乔纾写下这四个字。 “这什么意思?”一直在岛上的三个人对外面的丧尸已经不认识了。 “我在找车的时候遇见过一只,它应该是通过声音和气味分辨人的,我想用噪音把它引走也行不通。” 乔纾又在这四个字旁写下‘听觉’,‘嗅觉’。 是哨兵的特质,塔对丧尸的优化果然是从哨兵最常用的五感入手的。 “那你怎么逃掉的?”熊炬一脸好奇地问,他莫名觉得这个普通人比他厉害多了。 “我开车撞死的。”乔纾随便编了个理由,其实他是用白蛇把那丧尸头拧掉了。 “别打岔,你继续。”杜丽丽说,她正听得带劲。 乔纾在‘三’上画了个圈:“第三只具备前两只的优点,同时具有了主观能动性,它已经不再是完全的行尸走肉,更像是丧尸和哨兵的融合体,只是融合的还没有那么好。” 他写到这儿自己的笔尖顿了顿,做出一个猜想,打了个问号:“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塔里想制造的就是丧尸型哨兵?拥有哨兵的特质,同时具有丧尸的优势。” “丧尸有什么优势?”熊炬又插话问。 “那可太多了,耐打,还打不死,还不会累,咬你一口你就尸变,”杜丽丽掰着手指头给他数,“这他大爷的是生化武器啊。” “绝对服从。”荣熠又低声说了四个字。 “你说什么?”乔纾感觉自己的思路好像又分了一个岔,那个岔路隐隐通向一个深不可及的地方。 在坐的所有人或许没人能理解他这四个字的意思,荣熠在想怎么样描述它,因为他刚才只是感觉自己的底层记忆被触动了一下,他就想到了这四个字。 “你们觉得,向导可以控制丧尸吗?”荣熠看向他们。 几人面面相觑,都摇摇头。 “应该不行吧,丧尸的精神系还有用吗?”杜海说。 乔纾愣了一下,不行,反正他不行,可是如果他不行,其他向导应该也不行。 “那如果真的是丧尸型哨兵,岂不是就是一个完全脱离向导控制的生化武器?”荣熠说出了他的结论。 “对啊!”杜丽丽一拍手,“不仅如此,它们也不需要向导安抚,那不就等于完全不需要向导了吗?” 乔纾握着笔的手瞬间变得冰凉,周围一圈哨兵都加入了讨论,轮到他一人沉默,也无人在意他握笔的指尖已经变白。 “那你为什么说绝对服从?”他问荣熠。 “因为流放哨兵的能力很低,只要级别稍微高一点的向导就能完全控制我们,”荣熠转过身来面对着乔纾,“你还记得他们说无人机和虫鸣吗?我想有没有可能,塔正在尝试用虫鸣控制丧尸型哨兵,那它们的绝对服从对象,就从向导变成了塔。” 从向导变成了塔,现在塔中高层哨兵和向导的比例已经接近7:3,那么将来,向导还能在塔中立足吗? 他好像知道,老师要做的是什么了。 第80章 “那就这么定了, 咱们去经十会会那只丧尸。”杜丽丽在漫长的讨论过后拍板。 几人一致同意。 “都谁去?”杜海问他们。 “我肯定得去,经十是我们的老根据地,”熊炬举起手, 又指指身边的和嘉冰光头, “他们肯定也得去,我哥必须去。” “你呢?”杜海朝乔纾扬扬下巴。 “我想去。”乔纾看向荣熠,眼睛好像在说不要丢下他。 荣熠收到信号立马点头说:“我带着他。” 之前他是想把乔纾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好, 可是现在觉得乔纾总能看到他们这群哨兵看不到的角度,只要他多注意一点,一定能保护好乔纾的。 “行吧, 反正是你的人, ”杜海站起来, “我就不去了, 我得守着这里,今天先休息吧,明天丽丽和你们一起去。”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已经是夕阳, 杜丽丽给他们找了间房,让他们早点去睡觉, 等明天天亮之后他们就出发。 草草解决了晚饭,乔纾去冲了个澡, 换上刚刚在商场里挑来合身的衣服,为了行动方便他还是选了一套带弹性的休闲装。 荣熠把手背在身后,看着乔纾头发湿漉漉地走过来, 淡青色的卫衣把人衬得干净明亮,还带着一丝可爱,他赶快把手里那件搜罗了半天才找来的两个领边各镶了一颗珍珠的绸缎衬衣塞进沙发缝里。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闷着头飞奔去冲澡。 有点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想玩换装游戏了,他只是觉得那件衣服很适合乔纾, 他想看,人类的欲望本能,这不是他的错。 他一瓢凉水浇在头上,冷静了。 家居店里的床是错开的,最里面只有一张,这群哨兵就大方地把那张床让给乔纾睡,荣熠睡在正对门口,左边是乔纾,右边是熊炬三人。 他们把门关上,窗户上的帘子来下来,店里就没什么光了,没过一会儿右边就响起来呼噜声。 乔纾睁着眼看着朦胧的天花板,其实他也很累了,可是脑子里想着今天下午讨论的东西又睡不着。 他现在应该是演习场里唯一的向导了,他作为一个向导,听着那群流放哨兵讨伐了他们这个群体一下午。 因为他进入学校没多久就被评上了S,开始执行任务之后就提升到了S+,所以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低级哨兵,他们向导的存在对于低级哨兵和高级哨兵好像是两个极端。 塔里对普通级别的向导过于放纵,他们对低级哨兵似乎处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导致低级哨兵对向导十分抵触,而高级向导在高级哨兵眼里,现在的作用无异于一个理疗师,唯一还在保持平衡只剩下中级。 但是这个平衡也非常表面,杜丽丽说她和她曾经的向导匹配度非常高,即便如此塔里也在她们搭档三个月之后强行把她们分开了,理由就是避免哨兵产生依赖,一直到一年多之后才让她们继续搭档。 所以即便是中级,塔里也在想办法剥离向导和哨兵之间的联系,匹配度这个词早就从炙手可热的话题慢慢变得无人提及。 这一切都是塔长年累月一步一步做的,为的就是这个计划吗? 乔纾把手垫在脑袋下面,这些赵名扬知道吗? “小纷。” 他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你还没睡?”荣熠站在床边。 “嗯。” 乔纾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看床边的荣熠,然后轻轻往里面挪了一下,伸出手在旁边拍拍。 “啊?我”荣熠又吭吭哧哧紧张起来,“我不是来找你睡觉的。” 他什么时候跟人睡过一张床啊?打从他有记忆起从来没有过。 “我还以为你想和我一起睡。”乔纾好像有点失望。 荣熠浑身紧绷着,把手心里的汗在裤子上擦了擦,他从兜里掏出来那把匕首放在乔纾枕边:“我是给你送这个的。” 乔纾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他打开刀鞘,匕首闪着寒光,荣熠把它擦得很干净。 “它对你很重要不是吗?”乔纾捧着那把匕首问。 荣熠对他笑笑:“对,它救过我很多次,所以给你带着防身,子弹总归有限,关键时刻它会派上用场的。” 乔纾又躺下,头搭在枕头上,把那匕首贴在胸口,对荣熠说“谢谢哥哥。” 荣熠尴尬地挠挠鼻子:“别这么叫我。” “你不是说我是你弟弟吗?我叫你哥哥有什么不对?” 乔纾依旧只躺了半张床,荣熠揪着衣角吞了下口水,慢慢把手放在另外半边床上,乔纾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他心一横,掀开被子躺进去。 柔软的床垫包裹着他也缓和不了他身体的僵硬,他还是觉得很别扭,夹杂着一点激动。 他没敢看乔纾,想让自己能放松一点,他就闭上眼开始数羊,数着数着他感觉身体里充斥着一股暖流,像跌进绵软的羊毛里,或许是被子太舒服了吧,他闻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至今依旧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味道,那个味道总能让他平静。 他睁开眼,看到乔纾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他身边了,额头抵着他的肩头,轻轻地贴着他。 荣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乔纾的侧脸,好想啃不是,好想亲一口。 他悄悄低下头,在乔纾的头顶亲了一下。 乔纾没有反应,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荣熠就用脸颊蹭着乔纾的头发,也陷入了沉睡。 荣熠彻底睡着了,乔纾感觉得到,他依旧闭着眼,小白蛇就在熊炬他们房间的角落里守着,他很小心地把向导素释放在荣熠周围。 不管外面怎么斗,不管冒出来多少个计划,他的实验才是最重要的。 没过多久荣熠就翻身把他搂在怀里,胳膊用力箍着,腿也夹着他的腿,和刚才那副怂兮兮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人。 乔纾就缩在荣熠怀里,荣熠把他抱得越紧他的向导素被其他哨兵察觉的几率就越小。 他看着那层灰色的壁垒上已经覆满了白色向导素颗粒,仿佛融为一体,他在上面敲了敲,在荣熠的脑子里说:“我回来了,还记得我吗?” 荣熠在睡觉前告诉自己,早上五点要醒过来,有了这层心理暗示他在五点整一分一秒都不差地睁开了眼。 “我操!”他刚一睁眼大骂一声,头顶五张脸差点没把他魂儿吓掉,“你们干什么?” 光头咧着嘴:“你才是在干什么?你怎么睡着睡着跑人家被窝里了?” 荣熠一低头,乔纾还搂着他的腰窝在他怀里,刚刚睁开眼。 “到点了吗?”乔纾揉揉眼迷迷糊糊地说。 “啧啧啧,”杜丽丽晃晃脑袋,朝熊炬伸出手,“我说什么来着?哪个直男整天哥哥弟弟的。” 熊炬‘切’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五颗糖丢给杜丽丽,埋怨地看荣熠一眼:“你果然是个弹簧。” “我现在已经不弹了。” 荣熠没忍住抿嘴傻笑,他懒得再遮掩了,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乔纾。 “噫!”熊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那你的姐” 他后面一个字没说完就被荣熠一脚给踹走了。 什么姐姐,那远在天边的姐姐早就消散了,他现在只有小纷。 睡觉前他们就已经把背包整理好,为的就是醒来直接能走,乔纾的背包依旧瘪瘪的,荣熠把他从古玩城带来所有的子弹都带上了。 他们从古玩城一起带来的枪都被杜海锁进了仓库,只一人给了一把步枪一把手枪,出发前熊炬悄悄把杜海拉到一旁,问能不能给他一把狙击枪。 “你行吗你?”杜海打量他一眼,他一直认为这个小子是最废的一个。 “我怎么不行?我”熊炬差点说出他当初还救过荣熠一命的话了。 这事不能让荣熠知道,容易崩溃。 杜海禁不住缠,给了熊炬一把JS,他团队里的哨兵喜欢玩儿AWM,这把就闲置了,子弹他只给熊炬配了四发。 熊炬抱着二十多斤的狙击枪爬上车,他们这次去开走两辆越野,荣熠带着他和乔纾,杜丽丽带着和嘉冰和光头。 坐在车上熊炬抱着狙爱不释手,枪缝里的泥都抠干净了。 乔纾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上,看着熊炬抚摸地越来越变态,就问他:“你以前是狙击手吗?” 熊炬摇摇头,他看看前面专心开车的荣熠,把乔纾的耳朵拉下来凑上去小声说:“就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那个,还记得吗?” 熊炬使使眼色,乔纾想了想就点头:“记得。” “他帮我当过一次,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高光,”熊炬说完一脸对往事的憧憬,“不知道靠我自己行不行。” “谁帮你?当过什么?狙击手啊?”荣熠突然在前面开口问他。 “你能不能别偷听?”熊炬在座位上蹿了一下。 “呵,你试试这么近你能不能听到。” 荣熠扭头瞥了一眼熊炬怀里的枪,就把副驾驶上的背包扔到乔纾怀里。 “我记得有适配子弹,你们找找。” 乔纾打开荣熠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无纺布袋子,一打开熊炬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我的妈我的妈你们就把子弹塞这儿啊!跟特么买菜似的!”熊炬一手插进去,这感觉太好了,他伸着脖子问荣熠,“这些子弹你没有上交啊?” “当然没有。”荣熠又不傻,吃的没有可以再找,子弹没有那岂不是整个瞎火,他得把武器掌握在自己手里。 乔纾在里面扒了半天,掏出三颗JS适配子弹递给熊炬:“只有三颗。” “够了够了,这样我就有七颗了。”熊炬忙双手接过来,他们一共六个人,还能给他一枪试手。 乔纾又把袋子系上,看看荣熠里面带的东西,闪光弹,烟雾弹,几把趁手的刀和锥,一捆攀岩绳。 这次他们去经十的目的是想活捉那只丧尸,后备箱里还有一张铁链制成的网。 “哎,你都带了什么?”熊炬撞撞乔纾的肩膀。 乔纾抱着自己的背包把身子侧到一边:“不告诉你。” “嘁,小气,你看我的,”熊炬拉开背包,一堆吃的,“这都是我趁杜海不注意抢的,你就跟着我,咱俩当后备军,哥哥罩你。” “嗯,好。”乔纾攥紧他的包。 从经五到经十只需要穿过经六,经六虽然面积大,但是将近一半都是那片湖,剩下一半山林又占去三分之一,沦陷之前经六区是整个演习场的城市氧吧。 丧尸的趋人性让它们都集中在住宅区或商区,所以这条路他们走得还算通畅,他们车速不快,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才到达经六北部边缘。 “前面有情况。”杜丽丽在对讲机里说。 荣熠停下车,前方有刺鼻的新鲜血液的味道,却没有丧尸的声音。 他下车往前走了几步,十字路口躺着七个肚破肠流的流放哨兵,他们的肉被撕咬得向外翻着,内脏流了满地,血液还是较为明亮的红色,甚至冒着热气。 “这些人刚死不久。”他拿着对讲机说。 “没有丧尸吗?”杜丽丽问他。 对啊,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丧尸呢?《 》 80-90 第81章 车上的人都下车站在这群被丧尸啃食了一半的尸体周围, 过了十字路口就会进入住宅区,此时前方也一片平静,没有可疑的响动。 可是看看这些尸体, 不管怎么看也是丧尸啃的, 怎么会有丧尸吃了一半丢下食物跑了的? “会不会是住宅区里有人,他们把丧尸带走了?”光头试着分析。 “难道他们也发现了塔里的计划,也在养丧尸?”熊炬说。 荣熠和杜丽丽走过去, 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和嘉冰站在后面对那两人说:“丧尸不是谁都能养的,要真是被人带走的那这个组织的规模可就大了。” 乔纾走到路边, 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刀, 刀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很久了, 没有新的血液, 应该是是没能伤到丧尸,那把刀旁还有一把手枪,可是里面没有子弹。 这是十字路口的西路, 地上洒着血,有人在这里受过伤, 再往前也有同样打斗过的痕迹。 看来这七个哨兵身上没有热武器,都是靠这些刀和棍棒生存, 所以这一路没有听到枪声,这些尸体全都聚集在十字路口中心也很奇怪。 他抹了一下路灯杆子上黄色的液体,放在鼻子下闻闻, 脑浆。 应该有人在路灯这儿就死了,却被硬生生拖到了十字路口中心。 “哎,你别乱跑啊,”熊炬跑过来一把抓住乔纾给拉回去, “就你一普通人你瞎跑什么。” 荣熠和杜丽丽检查完那七具尸体,这些人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而且看伤口也不完全像丧尸所为。 这里面有几个人的头部受到过严重击打,颅骨全部粉碎,剩下的人基本都是被咬破了喉咙一击毙命。 “还有个问题就是他们都没有尸变。” 荣熠擦擦手上的血,头部受损的尸体姑且不算,有两个除了被咬破喉咙,头部颈部没有受到其他损伤的尸体应该是会尸变的。 “还有一个问题,”乔纾指指西路,“有人的死亡地点在那里,却被拖到这儿,丧尸会有这种举动吗?” “反正第三只异体丧尸没有,它当初把人咬死就直接吃了,”杜丽丽说完顿了一下,想到一个巧合的事,“你们不是说,那只丧尸的本能已经不是啃食人类了吗?我记得当初我们围剿它的时候它确实会吃人,但是很少,啃几口就去攻击其他人了,那些感染者基本都是被后来变异的丧尸咬死的,没过多久也发生了尸变,所以我们当时就没考虑本能这种情况。” “和现在这个情况很像,”荣熠低头看着这些衣服被撕烂的尸体,“这些人的人体组织缺少的也不多,你们看地上的肉,简直像咬掉之后又吐出来的。” 地上的尸体虽然肚破肠流,但是器官都完整地淌在地上,可见咬死他们的丧尸对这些也没有兴趣。 “果然又是个异体吗?”光头似懂非懂地说。 “这也解释不了什么把人在那儿杀死在这儿吃,什么没有尸变,这明显就不像是丧尸干出来的事,我觉得更像是人,”熊炬越说越来劲,“哥,你们在古玩城不就碰见过那种人吗?用活人当诱饵的,说不定这也是。” “可是人能直接咬喉咙把人咬死吗?”荣熠问他。 “那怎么不能?你当初不就”荣熠话秃噜到一半才意识自己说错话了,一把捂上自己的嘴。 “我?”荣熠沉默了,他知道他当初咬穿了刘思凡的颈椎,可是他没有咬破过人的喉咙啊。 杜丽丽在一旁脸色也变了变,她悄悄看了荣熠一眼,这个人好像不记得自己在医院吃人肉的事了。 乔纾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两个人,他们都是和叛逃者交战的参与者,知道当初荣熠是个什么情况。 自从他发现壁垒可以吸收他的向导素之后他就改变了实验计划,他这次要用全新的身份打开荣熠的精神系,这样荣熠不会抗拒他,他操作起来就更顺利,而让荣熠回想起曾经的事打开壁垒只能当成PlanB,因为以荣熠的性格,一旦回想起来了配合度会直线下降,他还要浪费精力去强行控制。 所以他必须小心把控荣熠记忆的恢复程度,好的记忆,比如胜利,战斗方式,这些可以回忆起来,但是痛苦的记忆就不要来捣乱了。 “你们还记得我说,塔里可能要制造丧尸型哨兵吗?”他把那个话题岔开,“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第四只丧尸保留人性化的程度可能比第三只又更高了一点,之所以把尸体拖到十字路中央一起吃也是人类的习性,就像我们会把所有菜放在餐桌上才开饭一样。” 他说完五双眼睛盯着他,没人再提咬人喉咙管的事儿了。 熊炬感觉身上一阵恶寒,他搓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操,你再说下去我都觉得有朝一日它们能跟我一桌吃饭了,我吃菜它吃肉。” “那尸变呢?”荣熠问他,现在只剩下这个最奇怪的问题了。 乔纾摇摇头,关于这点他也没有头绪。 “嘘,小点声,”熊炬突然说,他仔细听了听,“有丧尸过来了。” 几个哨兵都集中听觉,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朝这边狂奔而来,这群丧尸数目不小。 “拿枪上楼。” 荣熠说完几个人马上跑回车里,拿起枪分别钻进两栋楼里,荣熠把车门锁好直接从窗户爬上去,他刚刚进入屋内他们就看到一片丧尸群涌向十字路口。 他们趴在窗口大气不敢出,露出一双眼看着下面的动静,这群丧尸是冲着十字路口的尸体来的。 它们乌压压一片挤在路口中央,他们只能看到上蹿下跳的人头,腐臭的味道从那一个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 没过多久,边缘的丧尸离开了,顺着东西南北四条路各自走去,又过了将近半分钟中心的丧尸也都撤了出来,有一只丧尸牙齿上还挂着一小截肠子。 再看向十字路口时那里已经没有尸体了,只剩下几颗头颅和四散的骨头。 楼里的气氛实在压抑,即使在演习场待了这么久,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亲眼看着人类从头到尾被丧尸吃得只剩下骨头还是不小的冲击。 他们缩下去背靠着墙,荣熠已经把嗅觉恢复到正常,可是那股血腥味儿和腐肉味儿还是止不住往鼻子里钻。 他呕了一声。 熊炬张张嘴,想说什么,乔纾在一旁看着他,他又忍了回去。 付铭的直接死亡原因不是荣熠,而是一颗子弹,当时乔纾控制着荣熠的精神系,他知道,看来那颗子弹就是熊炬说的唯一一次当狙击手做的。 这个人藏不住事,现在可能已经是极限了,他得给熊炬找一个抒发的机会。 乔纾从兜里掏出来一颗糖,那是昨天熊炬给他那颗,他没有吃。 他把那颗糖剥开,塞进荣熠嘴里。 “好点了吗?”他问。 “嗯。”荣熠点点头。 他一看到这种场景就没来由地恶心,他按住自己翻滚的胃,得把这毛病改掉。 楼下的丧尸已经散开了,他和杜丽丽跳下去解决掉车附近的几只丧尸,发动车接上其他人,一脚油门向北开去。 “咱们现在去哪儿?”乔纾扶着车座问荣熠,“那只异体丧尸应该就在这一带。”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荣熠回答。 前面过了经十的路牌,荣熠在一片空旷地带停下,这里四周没有丧尸的痕迹,杜丽丽的车跟在后面也停了下来。 后面那三个人走过来钻进他们车里,好在是个加大越野,六个人也不算挤。 “咱们现在怎么办?”杜丽丽靠在座椅上嚼着打赌赢来的奶糖问。 “我现在有两个想法,”荣熠关好窗户和车门转过来对他们说,“第一种是引那只丧尸出来,但是这种有点冒险,因为不知道引来的是异体还是普通丧尸,第二种是咱们分头行动,一组人找,一组人观察,不是说有无人机吗?不出意外这只异体也会有,咱们找个高点的楼,熊炬在上面找无人机。” “我同意第二种。”熊炬马上举手,他作为一个侦查员发光发热的时候终于到了。 “我也同意第二种。”和嘉宾和光头说。 “那就别分组了,咱俩去找丧尸,”杜丽丽对荣熠说,“他们四个去观察。” “啊?你们不留下一个陪我们吗?”熊炬的手缩了缩,他上岛太久早就不干仗了,猛地挑大梁有点怂。 “嗯”荣熠考虑一下,“我们两个出去找效率高一点,我们不和普通丧尸缠斗,目标就是找异体,如果塔真的想进化丧尸,我觉得他们也会控制异体来找我们。” “同意。”乔纾扒着车座说。 第二种方案全票通过,范围就是经十南部和经六北部交界这一块区域,那只异体几十分钟之前还在这里吃过人,现在应该跑不远。 “那我们去哪儿观察?”熊炬扭着脖子看一圈这空旷地带,突然指向远处像块手指饼干一样的高楼,“去那儿吧去那儿吧!咱们的快乐老家!” 众人齐齐望向熊炬手指的方向,广贸大厦。 第82章 广贸大厦的地理位置很好, 在经十区的正中央,而经十区在演习场西北区域,一个毗邻三区的长宽比3:7十分规整的长方形, 所以在广贸大厦上可以将正中的经六区和经六西边的经九区尽收眼底。 要观察这里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 广贸大厦里丧尸会有多少,现在还安不安全。 “咱们真要那么费事吗?”杜丽丽眺望着那三十三层的高楼,为了观察一个丧尸从一层打到三十三层,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 “可以先过去看看情况,广贸大厦安全系数很高,”和嘉冰在后排说, “上次丧尸入侵过后我们加强了防御, 二十层以上靠丧尸的脑子很难上去, 只要还没被人为破坏, 那里就是安全的。” 现在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了,丧尸活动性正在下降,放眼四周也没有比广贸大厦更好的位置。 “行, 那就过去看看。”荣熠说。 杜丽丽三人下车回到自己的车上,一起向广贸大厦驶去。 这一路短短几公里的距离, 他们走得相当艰难,经十区的丧尸数比经六区要多太多, 即使在白天,很多丧尸已经缩进了黑暗里,但是仍有不少相对进化对阳光没有那么畏惧的丧尸闻声赶来。 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小心, 还是免不了下车和几波丧尸对冲。 好在这次他们带来的枪都有消音器,影响减小很多,荣熠把车门锁上,拎起砍刀下来, 乔纾和熊炬都在车里,用枪解决靠近的丧尸,给荣熠开出一条路。 “我操!”熊炬又一次补充子弹,还好荣熠那一大兜子的子弹没有上交,不然杜海给的那几颗根本不够用,他现在只能把枪当烧火棍使。 他装子弹的时候一回头,看到乔纾把枪架在半开的窗户上,对准丧尸的头一打一个准儿。 “弟弟,你打枪这么牛呢?” 乔纾给了他一点小小的震撼,这个准头比他高多了,他开战之前还让弟弟别怕,哥保护你呢。 乔纾收回枪,他这边的丧尸清理完了,刚转过身他又把枪对准熊炬,熊炬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一惊,子弹都掉了。 一颗子弹从他耳边擦过,直中窗边那只丧尸的脑门。 “上学的时候经常去公园打枪,那里的枪都被店家调得歪七扭八的,我照样能打到大奖。”乔纾把枪放下,让熊炬自己解决那边的丧尸。 “那你可真牛逼,”熊炬梆梆解决完丧尸,回头对乔纾扬扬下巴,“等咱们出去了一起去公园打枪。” 荣熠拎着刀回来,他的衣服又脏了,丧尸说到底也是人变的,血和脑浆一点不少,他把衣服脱掉直接扔在外面,只剩下个半截袖坐进车里,还是带进了一股丧尸身上的味道。 “哥,你咋不用枪啊,用刀砍累不累?”熊炬皱皱鼻子。 对讲机里杜丽丽也在发飙,她头发上沾到脑浆了!光头让她干脆把头发剃秃得了,杜丽丽正在撕他的嘴。 荣熠看看他装子弹的袋子,指着熊炬说:“我拢共就这么点子弹,你少浪费点。” 乔纾的嗅觉没有那么敏感,闻到的气味不多,他突然想到如果丧尸的优化要将丧尸五感无限趋近于哨兵,那哨兵五感承受的极限应该就是丧尸承受的极限,何况丧尸本身就是钝感物,强行拉高阈值反而适得其反,第三只丧尸对强光异常敏感应该就是过度拉高导致的结果。 既然如此,对付异体丧尸的办法完全可以把哨兵当做参照物。 车继续往前走,挣扎了半个小时终于绕路到了广贸大厦背面。 他们走出来,仰头看着高楼。 “里面有丧尸。”荣熠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丧尸多集中在下面几层,不过也可能是再往上声音分辨不出来。 “怎么说?又要干啊?”杜丽丽有点不情愿,她的头发刚刚擦干净。 荣熠没有回答,抬腿往正门跑,几个人站在原地等待,没过一会儿荣熠跑回来,看着和嘉冰三人说:“当初江午吊我那根绳子还在。” 和嘉冰他们还愣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两个月前江午一脚把荣熠从楼顶踹下来的事。 “万万没想到,这根绳儿竟然还有戏份呢。”光头摸摸头顶。 他们跟着荣熠一起到那根绳子下面,绳是钢丝绳,上面裹着一层橡胶,经得起风吹雨打。 低层丧尸不知道有多少,消灭起来太浪费体力,走这里最方便。 “一个一个来。” 荣熠在下面拽着绳子防止它晃荡,他让杜丽丽先上去观察一下情况。 杜丽丽身手很快,攀着绳子蹬在大厦楼体上没用两分钟就到了中层。 这里已经是十五楼了,可惜单面玻璃防护性太好,杜丽丽趴在玻璃上才勉强看清里面。 “十五层没有丧尸,屋内有破坏。” 她用对讲机传达完消息继续往上爬,二十层之后再看房间里就整洁很多,没有打砸过的痕迹。 等杜丽丽消失在最顶层后,和嘉冰也开始往上爬了,他的速度相对杜丽丽慢了很多,等他爬到五层杜丽丽的声音又从对讲机里传过来。 “上来吧,三十三层和三十二层安全。” 熊炬拍拍乔纾的肩膀:“你可咋整,能爬上去吗?” “我”乔纾仰头看着那三十多层的高度,作为向导他可以,作为普通人再可以那他高低得再编个什么攀岩协会皇冠级会员的名头了。 “我带他上去。”荣熠依旧紧紧抓着绳子看上面光头的攀爬情况。 “那你们小心点,我先走了。”熊炬在光头爬上去之后抓着绳子就往上蹿,他身体非常灵活轻便,很快就安全到达楼顶。 荣熠松开绳子,背对着乔纾弯下腰:“上来。” “你要这么带我上去?不会很累吗?” “不会,这样最快。” 乔纾没再说什么,按着荣熠的肩膀跳到他背上,荣熠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提了提:“腿缠着我的腰,胳膊搂紧了。” “嗯。”乔纾按荣熠说的那样,把整个人牢牢箍在荣熠背上。 荣熠跳了两下,搂得很结实,他又把从车里拿过来的一截绳子捡起来,背着手绕到乔纾的后背和腿上,和他绑在一起。 “这样就行了。”他在腰前打上绳结。 乔纾勾着头看看:“这个绑法是你在古玩城跟他们学的吗?” “是啊,多好用,跑都跑不掉。” 荣熠说完双手抓住绳子,跳上玻璃开始一层一层往上爬。 下面没有人控制绳索,荣熠在爬的时候难免会摆动,再加上背了一个人就更加吃力。 爬到十几层的时候乔纾低头看荣熠额头上的汗唰唰往下淌,领口已经全湿了。 还有十几层的高度,他把下巴抵在荣熠脑袋上,轻声说:“要不要歇会儿?” “不用。”荣熠喘了一口粗气,一旦泄劲再提起劲就难了。 不过他感觉绳子好像稳定了很多,他就借着这个节奏快速往上爬。 乔纾闭着眼,楼下的白蟒用自己的身体缠着绳子坠着,要控制承受了两个人重量的绳子他只能小心地让白蟒巨大化,又要小心不被上面的人发现,比他自己爬都累。 他们两个终于爬到最上面,熊炬他们忙把他俩拽上来。 荣熠扶着膝盖哧哧喘气,乔纾就还挂在他身上。 “我说感情再好也先分开吧。”杜丽丽抱着胳膊看着死死绑在一起的俩人。 荣熠气喘匀了直起身子去解绳子。 “诶?这怎么”他用力过度的手有点抖,哆哆嗦嗦抠了半天那个绳扣,“这怎么解不开了。” 乔纾就还在他背上绑着,动也动不成。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光头站在对面贱笑。 “看这个手法,练过。”杜丽丽跟他一块儿笑。 “操!我没有!”荣熠急的脑门儿都是红的。 和嘉冰和熊炬在他们身边低着头拉着那个绳结抠了半天,也解不开,本来荣熠绑得就死,人一坠更紧了。 “干脆你俩就这么绑着吧。” 熊炬打不着荣熠的屁股,就在乔纾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乔纾冷冷扫他一眼,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刀。 “妈呀,别介,我不打你屁股了。”熊炬躲在和嘉冰身后。 乔纾哼了一声,把匕首给荣熠。 荣熠接过来马上去割绳子:“我就说会有用的。” 他把乔纾放下来,几个人就从天台下去,来到三十二层。 和嘉冰现在也没有房卡了,不过这个锁对他们来讲也不是什么难题,直接暴力破解。 以前和嘉冰和荣熠的房间是连着的,都是行政套房,他们打开这两间房门,熊炬直接把自己摔到和嘉冰床上,伸开双臂拥抱美好人生。 “还是回家好!”他抱着枕头打了几个滚。 荣熠带乔纾去自己的房间,他那张床好像还是当初他走之前的样子,他扑上去拍拍旁边,乔纾就脱掉鞋子爬了上来。 荣熠悄悄往乔纾身边凑了凑,刚刚背着乔纾的时候虽然很累,但是很舒服,其实他很喜欢和乔纾贴在一块儿。 “你们就先在这儿待着,这里挺安全的,有什么发现及时和我联络。”荣熠拿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对讲机给乔纾。 他又坐起来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子弹自己用黑色绒袋装了一小袋,剩下的也留在这儿,还有闪光弹毒气弹。 乔纾拿起那两颗毒气弹,问荣熠说:“这个毒气弹你们哨兵承受得住吗?” “当然承受不住,这得带面罩。”荣熠说。 面罩还在车里。 “这个作用时常能有多久?” “三到五分钟。” “够了,”乔纾把那两颗毒气弹又装回荣熠的背包里,“闪光弹作用时间太短,丧尸优化后对强光承受能力应该和你们持平,但是毒气弹作用时间长,你们带上面罩,应该能对付它。” “对啊,这东西对普通丧尸没有用,对付异体应该管用,”荣熠把包背好,“那我出发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乔纾又抓住他的袖子。 “天黑之前。” 第83章 荣熠和杜丽丽用楼顶的绳子又滑下去, 他们去车里拿上面罩,把车锁好,就往经六和经十交界处赶去。 因为这片区域太大, 他们两个决定分头行动, 从两边向中心集中。 两个人走后没多久,熊炬就抱着望远镜跑来找乔纾,一起趴在落地窗前观察前方。 “之前都是躲丧尸, 现在找丧尸,风水轮流转啊。”熊炬举着个望远镜四处张望。 “嗯。”乔纾浅浅应了一声。 他能感知荣熠的位置,他向那块区域望去, 那里是一个活动中心, 也是一个丧尸聚集地, 荣熠在那里没待多久就走了, 可能是没有发现异体的踪迹。 说来这个异体比起前面几个奇怪的地方太多了。 “你说” “我说” “唉” 熊炬那张嘴从刚才到现在叭叭叭就没停过,乔纾被他吵得没法安静思考,他把望远镜放下来, 定定地看着熊炬。 现在就是个机会,熊炬脑中荣熠和叛逃者交手的记忆不是他造成的, 也没有事先在熊炬脑中留‘针’,他没办法抹去那段记忆, 不如让熊炬说出来舒坦一点,免得哪天憋不住在荣熠面前说漏嘴。 “小熊。” “啊?咋了?” “我们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你说熠哥怎么了来着?” 乔纾问完熊炬就把嘴绷住了, 他那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线,抓着望远镜也不知道在看哪,就摇头,然后结巴一句:“没没什么啊。” “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乔纾撞撞熊炬的肩膀,“给我讲讲,之前演习的事他很多都忘了,我想多知道一点他以前的事。” “他真忘了?”熊炬终于拿掉他那望远镜。 “嗯,他最后受伤太重,被他朋友救出去昏迷了很久,醒过来之后就忘了,”乔纾脸上带着一点羞涩的崇拜,对熊炬说,“我只听几个观战的哨兵说过一点,但是他们离的太远,没看到多少,你不是参与战斗了吗?讲讲。” 熊炬又陷入了挣扎,荣熠当时的状态很诡异,虽然他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会那样吧,但是忘记是好事,他不也下定决心藏好这个秘密来着吗? “就也没什么好讲的。”他低下头抠抠望远镜,越抠越憋不住。 他藏这个秘密藏了两个多月了,他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他要憋死了。 “哎呀,”熊炬拉着乔纾贴着窗户坐下去,低声说,“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怕他吗?” “我为什么要怕他?”乔纾疑惑。 “因为,因为战斗是很残酷的。”熊炬一脸严肃地说。 乔纾摇摇头:“他救过我很多次,我不会怕他的。” “好,你过来,”熊炬让乔纾把耳朵伸过来,趴上去用很小的声音说,“其实我哥和最后那个叛逃者打的时候,差点把叛逃者咬死,他那个时候就好像,好像狗,我没有骂他的意思啊,就很厉害。” 熊炬越说越来劲,手舞足蹈地给他讲那个叛逃者怎么释放精神体突然长出一身肌肉,然后荣熠怎么像条狗一样一口一口把叛逃者的肌肉咬掉,最后又添油加醋地炫耀自己为了不让荣熠承受活生生咬死人的沉重心里负担,把那个叛逃者一枪爆头。 “嘛,现在杜丽丽和我哥都觉得那个叛逃者是他们打败的,我是无所谓啦,这个功劳就送给他们好了。”熊炬嘚嘚了十几分钟长呼一口气,爽了。 “哦,原来是这样,”乔纾非常捧场地给他鼓鼓掌,“所以你一直不说是怕熠哥接受不了自己那样?” “对啊,当时那个场面有点恶心,”熊炬抬眼看着乔纾,又确认一遍,“你不会怕他吧?” “不会,”乔纾用力摇摇头,抓住熊炬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要说了。” “嗯!”熊炬郑重地和乔纾碰了下拳头。 乔纾转过脸瞬间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个炸弹算是搞定了。 —— 烈日当头,已经是正午了,不过十一月的太阳没有那么热,热的是荣熠自己。 他在一辆大巴车顶坐下,一上午一无所获。 早上发现的十字路口以东整条街他都逛了一遍,丧尸不少,疑似异体一只没有,都是些再寻常不过只会吱哇乱叫的丧尸。 杜丽丽快把西边搅翻天了,十点多就听见嘚嘚嘚嘚一串枪声,一问只是碰上了丧尸群,没有发现目标。 他们是不是陷入了什么误区?不然这么闹腾丧尸早该找上门了。 “你们发现什么了?”他用对讲机呼叫广贸大厦的人。 “没有,”熊炬的声音马上响起来,“别说无人机了,连鸟都没几只。” 荣熠擦了一把汗,拿出来他的电话本看上面他昨天画下的第三只丧尸,这只丧尸从进入演习场就开始大开杀戒,一直到被杜海他们抓到才消停,可是第四只异体静悄悄地就像从来没来过似的。 难不成是早就被人误打误撞打死了?那也不对,死了塔里应该会空投第五只。 还是说这个区域真的有深藏不露的哨兵组织?他今天上午发现过几处人类的踪迹,组织规模都不大,那些人躲着他,不像是能捕捉异体的组织。 怎么想都不对,他烦躁地合上电话本。 荣熠躺在车顶上,他得休息一会儿,歇会儿再想,脑子不够用了。 他刚把眼睛闭上,对讲机突然响了。 “有空投。” 荣熠一个猛子又坐起来:“是丧尸?” “不是,”和嘉冰说,“物资。” 这里视野太低,荣熠没有看到什么,但是没过多久他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那声音应该来自于边缘四区,正向他们这儿接近。 杜丽丽爬上一栋高楼,那两个黑点逐渐显现出轮廓,直升机几乎跨过整个演习场都没有停留的意思。 “看来这次空投在这里。”她说。 “以前空投有规律吗?”荣熠问。 “没有,他们想扔哪儿就扔哪儿。” 有些地区一次空投也没有,有些地区接二连三的投。 荣熠也爬上高处隐蔽起来,两架直升机吊着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停在经十上空。 那个地方距离荣熠所在的位置不过两公里。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吸引来大批丧尸,因为实在太近了,荣熠甚至有种要冲上扒飞机的念头。 如果幸运的话 荣熠看看脚下的尸海,不会幸运的,这么大量的丧尸跳下去不出几秒骨头都啃干净了,根本接近不了直升机。 而且直升机停留的下方没有可攀爬的建筑物,要扒得会飞。 两个月的时间想要扒飞机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人,为什么没人成功,是他们不想吗?肯定不是。 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安静下来继续观察下方。 当丧尸密密麻麻聚集在直升机下之后,直升机又移动了,它移向附近一幢十几层高的楼顶,降低高度释放了物资。 巨大的物资箱‘轰’地落地,荣熠用望远镜观察那架直升机,里面有人全副武装,用枪对准下面,放下物资之后马上升空撤离。 两架直升机又变成了黑色圆点,消失在空中。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对讲机里响起杜丽丽的声音,“这箱物资,就在我头顶。” “我操!” “我操!” “我操!” 对讲机里连着三个人爆出国粹。 荣熠非常想直接飞过去,可是现在丧尸密集,他过不去。 “快去找找有什么好东西!”熊炬急哄哄地叫。 “其他组织应该也被困住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快去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武器,炸弹子弹啥的多带点。”荣熠干着急。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杂音,可是没过多久,杜丽丽的声音变得无比失望:“全是食物,没有武器。” “” 楼下有动静了,杜丽丽赶快藏起来,有几颗头扒着墙冒出来,他们看看楼顶没有人也没有丧尸,马上跑过来一句话不说开始往巨大的登山背包里塞物资。 这四个人带了六个登山背包,等六个包全装满之后又马上翻下去消失了。 荣熠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这几个人,他们就在隔壁大楼,从连廊爬过来的。 除了这组人之外没有第二波人再过去取物资。 楼下的丧尸一直聚集了将近两个小时,荣熠就在楼上蹲了两个小时,那群丧尸才渐渐散去。 “又有人来了。”杜丽丽说。 “我也过去。” 等荣熠到达物资大楼时楼顶的物资几乎只剩下五分之一,他和杜丽丽会和,合计了一下上午的情况,然后又看到一波人上来。 “找他们问问。”荣熠说。 两人躲在天台门后,听着上来的脚步声,一个人刚冒头荣熠就把枪顶在了他脑袋上。 “别别激动,朋友,我们不要了,你们都拿走。”中年男人马上举起双手。 荣熠探头看看跟在他身后的人,这几个人手里都没有枪,拿的不是棍子就是刀。 他朝男人勾勾手,让他上来:“你是带头的?” “是。”男人吞了下口水。 “我问你点事,让他们去搬物资吧。”他把枪收起来。 后面几个人听罢马上跑到物资箱前开始往驴皮袋里塞食物,杜丽丽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荣熠带着男人走到天台门墙后,把身体隐蔽起来问道:“你们在这儿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那第四只丧尸已经进来了,”他看着男人继续问,“演习场投放到经十的那只丧尸有印象吗?” “有,”男人飞快点头,“刚投放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好几天不敢露头,后来一直没什么大动静,就没去管它了。” “没大动静?今天早上十字路口死了七个人。” “唉,死人那不是每天都有的,”男人叹了口气,“今天早上死那一波我也看到了,那是前几天外来的一组人。” “那你看到他们是怎么死的了吗?”荣熠忙问。 “那倒是没有,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就在那儿躺着,没几分钟就有两辆车过来,我们就赶快跑了。” 这些人比他们早看到几分钟,那时候丧尸就已经不在了? “奇怪。”他低声说。 “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奇怪,但是在经十”男人苦笑一声,“我们已经习惯了。” “什么意思?” “隔三差五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死一波人,开膛破肚地被堆在大街上,大多都是外来的,像我们这些一直在经十的组织都还活着,所以我们也就没有管,我们自己活就已经很难了。” “你们就不怀疑是被投放那只丧尸干的?”荣熠有点惊讶于眼前人的无动于衷,这么奇怪的现象竟然还有人比他都不愿动脑子。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本来丧尸没有思维,你让我去想它们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我才会被吓到,”男人挠挠乱糟糟的胡子,“而且我们认为已经和它形成了一种和谐,它不找我们麻烦,我们也不找它麻烦,至于外来人” 他打量一眼荣熠:“自求多福吧。” 荣熠没有心情管多不多福,看来乔纾说的‘开饭’就是这只异体的一种行为,它一直逗留在这块区域没有离开过,只是它的奇怪行为让他们不能用正常思路去找。 说话间又上来一波人,领头的和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刚刚杜丽丽一直在上面观察着来取物资的人,一共只有六批,加上这些人是七波,这就是经十剩下的全部组织了。 “你们这七个组织都是投放丧尸进来之前就在了?”他又问。 “对。” “荣熠!” 杜丽丽在空投箱旁边叫他,他走过去,箱子已经被搬空了。 “你看里面。”杜丽丽伸手指着箱子。 荣熠弯下腰,里面有字? 木质空投箱的左右两侧各用红色油漆印上了非常端正的一排宋体大字,左边是‘大鱼吃小鱼’,右边是‘捉迷藏’。 这是什么意思? 第84章 “捉迷藏?” 乔纾站在广贸大厦落地窗前重复了一遍这两句话。 ‘大鱼吃小鱼’是什么意思暂时不清晰, 但是这个‘捉迷藏’,是塔里给他们的提示? 想来这只异体在经十逗留了半个月,一直没有去人类更密集的区域, 本来这是不符合进化进程的, 除非这是这只丧尸发展方向的一部分。 他们陷入了一个误区,就是认为丧尸一定会追寻人类,只要动静够大就能把这只丧尸引来, 可是这次的异体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它在和人类‘捉迷藏’。 这三个字哪怕出现在幼儿园小孩儿身上都不稀奇,可出现在丧尸身上就诡异得很。 捉迷藏, 首先它要有智商, 他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内塔内能让丧尸进化出智商, 如果这样那演习场早就没必要存在了, 一支有智商的生化部队足以让塔呼风唤雨。 他认为人为控制应该还是存在的。 他们几个留在这里的观察员也找错了方向,和嘉冰和光头一直观察杜丽丽的周围,他和熊炬负责观察荣熠, 如果真的要捉迷藏,异体一定不会离他们太近。 “熠哥。”他拿起对讲机叫荣熠。 “我在。” “那只异体在和你们玩捉迷藏, 它不会主动去找你们,得靠你们找它。” “哈?这家伙消极怠工啊。”杜丽丽脱口而出。 “不是消极怠工, ”乔纾沉吟道,“有可能是一种进化方向,你们哨兵在培养的时候不也分战斗型、肉盾型、侦查型各种不同方向的技能吗?” “那它这是什么型?”荣熠问杜丽丽。 “你干啥问我?”杜丽丽拒绝回答, 她也不知道。 “因为我是混子,没受过训练。”荣熠大言不惭。 杜丽丽白他一眼,问对讲机里的乔纾:“你看上他什么?” “嗯”乔纾认真想想,“看上他是混子。” “” “我只是打个比方, 不是说它一定是哨兵的特定类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它为什么要‘捉迷藏’。”乔纾说。 天台上已经没有人了,刚刚上来搬物资的两个组织都回到了他们的驻地,荣熠和杜丽丽看着那两排大字,这些字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会不会他们随便找个箱子装货啊?那字儿是以前给幼儿园送货啥的。”熊炬不敢大声,尽管他觉得乔纾分析的有道理,还是搞不懂异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字是新印上去的。” 熊炬的想法被否定了,荣熠和杜丽丽都看得见那几个字红得很明艳,并且带有隐隐的油漆味儿。 “既然要捉迷藏,就有回合和范围,”乔纾继续解释,“我想范围就是经十这块区域,回合” 他也不知道这个想法对不对,但是‘大鱼吃小鱼’一定不会没有意义。 “回合有可能就是在你们的回合如果抓不到它,那它的回合就要吃掉你们。” 按照他的理解,丧尸是大鱼,荣熠和杜丽丽是小鱼。 “那我们岂不是坐在这儿等它上门就行了?”荣熠难得反应快了一次。 “你能确定回合的结束是时间吗?”乔纾问。 把荣熠问住了,捉迷藏版本太多,有人按时间算,有人按找到人算,丧尸不吃不喝不睡元气满满,他们不行,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试错。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找? “塔里要培养这样的丧尸,一定是要用于战斗,不妨按照这个思路想想。”乔纾提醒他们。 荣熠靠在天台围墙上,不考虑这是只丧尸的话,战斗是没有人能一直躲避的,既要躲避又要攻击,还不能被人发现,除非…… “暗杀?”他说了两个字。 杜丽丽眼睛一亮,点了下头。 “这种类型的丧尸培养起来应该很难,所以一定是少而精的,我觉得很有可能也是重刑犯。”乔纾说。 “那就要靠红色感应环找了。” 荣熠和杜丽丽站在楼顶望向楼下,经十这块区域面积不小,既然异体要和他们玩就不会离太远,空投投在这里说明游戏的起点就在这里,接下来他们也要尽量隐蔽自己的行踪主动去找。 这个异体最好是个重刑犯,不然往丧尸堆里一扎谁分得清谁是谁。 他们两个还是决定一人一边左右夹击,异体不会躲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只要有一个人惊动它让它移动了,发现它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升。 荣熠和杜丽丽分头行动,以空投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先扫荡一遍。 太阳从明黄慢慢开始变成橙红色,街道上游荡的丧尸换了一波又一波,因为它们要跟着荣熠跑,跑到另一条街被甩掉,它们就只能继续在那里游荡。 荣熠躲进漆黑的楼道里,给枪填弹,刚才追着他过来的丧尸又失去了方向,嘶嘶地扭曲着往下一个路口走去。 他们依旧没有发现异体的影子。 按照无人机理论,起码他们能发现个飞机翅膀啊,飞得高有乔纾他们,飞得低有他和杜丽丽,可是他们现在连根毛都看不见,他也没有听到过所谓的虫鸣。 荣熠背靠着冰凉的墙,扬起脖子,跑了一天一无所获,他甚至都把那七个组织的老窝在哪儿都摸清楚了,区区一只丧尸愣是没摸着。 塔是不是在耍他们? 好玩儿啊?能造出这种丧尸赶快去称霸宇宙吧,祸祸他们干什么? “操。”他脑门上青筋直爆。 ‘吧嗒’一声锁响,荣熠侧过脸看去,旁边那扇防盗门被打开了。 里面探出颗头,荣熠刚刚在窗户外面见过他们,这是一个六人组织,三男三女的三对情侣。 “你刚才在那儿飞来飞去在干嘛?”一个短发女生伸出头问他。 “那不是飞,那是”他已经没力气解释了,他只是用攀岩绳荡过去节省时间而已。 “哎,你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我们今天煮火锅。”一个寸头男人出来说。 “你们还能煮火锅?”荣熠压根儿没见着这儿有什么能做成火锅的东西。 “能啊,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今天空投抢来的两颗白菜!”女生激动地说。 荣熠表情很干,不得不给他们竖个大拇指,苦中作乐,心态还挺好。 一股香味儿从门缝里飘出来,荣熠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额” “来吧,今天我们开荤。”寸头男人又招呼他。 他犹豫了一下,关上对讲机,不然杜丽丽可能会从八条街开外过来砍死他。 他走进去,桌上摆着一大锅方便面。 “你们是不打算过了吗?这么吃?”当初他有三十箱物资都没敢这么造。 “嗐,活过一天是一天,囤那么多,谁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呢,”短发女生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和一次性筷子给他,“我们都是乐天派,活了这么久已经很幸运了嘛。” 荣熠就夹了一点方便面,坐在椅子上问他们:“你们在这儿这么久,有见过无人机吗?” “没有啊,演习场还有无人机?”短发女生问其他五人,“你们见过吗?” 所有人都摇头。 荣熠放下筷子,难道这个理论也错了? 他起身和他们告别,现在已经五点了,离天黑只剩下一个多小时,再找不到今天只能先收工。 他出来把防盗门关紧,一直走出楼道口才打开对讲器。 “荣熠!” 他刚开开就听到乔纾大喊他的名字,他手一抖,忙问:“我在,怎么了?” “哎呀你刚才干啥去了!我们还以为你挂了!”熊炬急得大叫。 “我去找几个人问问话,”他说,“他们都没有在这里见过无人机,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 “先不说这个,空投点那栋楼前的大路上出事了,刚才有一股丧尸朝那边去了。”乔纾对他说。 “我马上过去。” 荣熠说完就往空投点赶去,这一路上的丧尸确实少了很多,往前拐过一个弯,就能看到一群丧尸扎猛子似的往中心钻,这架势恐怕是有人又死了。 “杜丽丽,你在哪儿?”他呼叫杜丽丽。 “空投点楼上。” “看到什么了?” “和早上咱们看到的一样,尸体都被堆在马路上,死的是第一波来领物资的组织,他们就在空投点隔壁这栋楼上住。” 荣熠愣了一下,异体还在这里,那个中年男人不是说他们已经达成了和谐吗? 不对,怎么能信这种鬼话,丧尸没脑子,它只是听命令行事,是背后控制异体的人打破了和谐。 “熠哥,你后面那条街也有丧尸过去了。”乔纾突然又在对讲机里说。 他后面那条街?荣熠猛地回过头,那不就是他刚刚来的方向? 那里只有一个组织,就是那三对情侣。 他迈开腿疯狂朝那栋楼跑去,离得越近越能闻到那股新鲜浓厚的血腥味儿。 晚了,他爬到一盏路灯顶上,站在那里看向第六层的窗户,那些乐天派十分钟前还在里面说,能活一天是一天,那时候谁都没想到他们会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地上有长长几道被拖拽过的血迹,五个人的尸体被堆积在楼前,唯独那个短发女生被扔在了半路。 荣熠攥紧拳头,那只异体一定在这附近,因为他来了所以扔下最后一具尸体逃跑了,它跑不远。 他从包里拿出防毒面罩戴上,丢下去了一颗毒气弹。 第85章 乒乓球大小的毒气弹在布满猩红的街道上滚了几圈, 开始往外喷洒着浓烟,荣熠马上换了个位置,往更高的地方躲起来。 即使带着防护面罩那股激烈刺激的气味依旧让他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 鼻腔喉咙火烧一样疼。 根据他们的分析, 异体还做不到自我调节五感,但是他可以,他把嗅觉恢复到普通水平, 刻意闭气瞪大眼睛观察这一整条街道的风吹草动。 “荣熠,你放毒气弹了?”杜丽丽呼叫他。 “对,异体就在附近, 你带上面罩, 留意尸群。”荣熠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短发女生尸体的左前方。 异体在逃走的时候应该还在撕咬短发女生, 这个女孩儿断了的腰呈一个U型, 断了一半的手臂指向左前方。 他拿起枪向那里移动了一点距离,普通丧尸不受毒气弹的影响,现在已经扑过来开始进食。 浓烟滚滚, 街道好在地下十八层的油锅里煮沸了一样,上下耸动的头颅和油锅里的恶鬼无异, 它们贪婪地嘶吼着抢夺着,可是慢慢地, 荣熠在这吼声中听到了一声高昂的鸣叫,这叫声有些凄厉。 他听出来了,声音来自于左前方楼与楼间窄得可怜的夹道里, 他抬起枪,开始朝着狭窄的夹道扫射,从里面冲过来的丧尸接二连三倒在地上,在他们之间露出了一颗头, 那颗头挤在丧尸群里要往相反的方向逃。 “发现异体!” 他简洁地汇报完情况就把对讲机塞进兜里,瞄准那颗反方向的头,一枪下去那只丧尸竟然轻巧地跳上了墙,像只□□似的四肢撑住墙面起跳蹿进楼后。 荣熠马上跳下楼,从另一边包抄过去,在所有丧尸都往这里涌时,那只反向逃跑的异体尤为明显。 果然是个重刑犯,可是尼玛穿着高领毛衣是遮的一点不剩,要不是荣熠在高处压根看不到那个红色感应环。 即使这个感应环看起来有三指那么粗,罩住了异体的半个脖子。 边追边开枪准头实在太低,还影响他前进的速度,他索性把枪甩在背上,撒开腿奋力追赶异体。 几十米之外火红的头发迎风飘扬,杜丽丽也赶来了,很好。 这只异体是个干瘦的男人,个子也很矮,隐没在丧尸堆里很难发现,杜丽丽和荣熠一人在前面追一人在后面射击影响它躲避的路线。 荣熠一枪把异体从防盗网上打下来,杜丽丽从天而降正落在异体头顶,她粗壮的手指张开,按住异体的脖子猛砸向地面。 “抓到了!”她大喊。 荣熠收起枪,晚杜丽丽两秒跑到异体身旁,对讲机里的熊炬和光头已经开始欢呼了,突然一颗子弹打中了杜丽丽的手掌。 “啊!”杜丽丽一声惨叫。 他们两人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荣熠的大腿外侧中了一弹,好在他闪避及时伤势不重,可杜丽丽的手掌哗哗流血,她掌心里的丧尸像受到刺激一样开始疯狂挣扎,甚至企图咬杜丽丽的手。 荣熠抬起枪,想要把那只异体一枪爆头,可是又有一颗子弹从杜丽丽的额头擦过去。 子弹只要再偏一点,被爆头的就是杜丽丽了。 杜丽丽想用这只丧尸阻挡飞弹,可子弹从异体身上穿过去还是击中了她的肩膀。 荣熠的小臂也被子弹擦过,他刚刚那一枪被一颗朝着他的枪射来的子弹打歪了。 “先隐蔽!”他对杜丽丽说。 杜丽丽松开了手里的丧尸,那些子弹却上了定位一样一直追随着她,并未朝她身体致命处射击,而是诚心要把他们打成活筛子。 荣熠放弃异体了,短短几十秒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得看看是哪个孙子。 他用身体撞破窗户躲进房内,顺着子弹的痕迹看到了‘翅膀’。 那东西像蝙蝠一样倒挂在一排遮雨棚下,如果不是子弹痕迹根本发现不了。 “是无人机。” 他抬枪瞄准无人机,一枪打掉一个,第一个无人机被打掉之后另外两架马上从雨棚下转移,但无人机的反应速度到底没有枪快,荣熠连续两枪把那两架也击落,飞弹停止了。 杜丽丽浑身是伤地蹲在一个阳台上,她喘着粗气忙拿出背包里的纱布把自己缠成个木乃伊来止血。 “你怎么样?”荣熠从楼下跳上来。 “死不了。” 他们两个看看下面的胡同,异体逃跑了。 杜丽丽给自己包扎好,站起来在阳台上拼命跺着脚骂了两分钟不带重样。 荣熠去把那三台无人机全捡了回来,他们在阳台上就把无人机给拆了。 “是什么无人机?”广贸大厦里的人问。 “这三台都是射击机器,没有装置可以发出所谓的虫鸣,”荣熠把掰碎的废片丢在地上,“我追异体的时候也没有听到。” 杜丽丽附和一声,她也没听到。 “这异体不会真有智商了吧。”她说了一句很不想承认的话。 “无人机上有摄像头吗?”乔纾问。 “摄像头?”荣熠又扒着这堆废料仔细找了一遍,“没有。” 射击型机器所有空间容量都用来填充子弹,并没有给摄像头留位置。 对讲机安静了一会儿,乔纾才有些瑞瑞不安地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附近操作?” 杜丽丽和乔纾同时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在密密麻麻的楼房里,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因为那个人可以观察到你们的动向,所以不需要无人机监视,控制异体的或许是别的东西。”乔纾还是不相信丧尸的智商说,即使丧尸不是他的研究课题,但是整个实验中心发展到什么程度他还是知道的,以目前的技术达不到让一只丧尸学会思考,异体的行为顶多是出于残留的人类本能。 杜丽丽听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会不会是感应环?那个感应环和我的不一样。” 荣熠也想了起来,异体脖子上的感应环比他们的都要粗很多。 “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岂不就是塔里的人吗?”荣熠失声道。 一语惊醒众人。 “对啊!我操!” “找到他我们就能出去了!”杜丽丽激动起来。 出去,荣熠没有肯定这两个字,也没有否定,他不想打击他们,根据他本人的经验,塔不想让你走,你就是出去了他们也能把你抓回来扔丧尸堆里去。 “反正找到它肯定有好处。”他站起来,环顾四周的楼房。 如果要观察他们的动向必定要在视野集中的高处,而这些楼房里出头的高处一共就那么几个。 “我负责这三座楼,你负责” “哥!” 荣熠正在和杜丽丽分配搜索范围,熊炬在对讲机里叫他。 “丧尸又有动静了!” 他们两个顺着阳台爬上楼顶,刚刚聚集在空投点楼前的丧尸此时正在向北涌去。 “那里有两个组织,”杜丽丽说,“中年老大叔就在那里。”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中年男人只剩下一颗头了,在街上骨碌碌地滚,后面还有几只丧尸在追赶,它们想抓住那颗头,可是太过于笨拙,头像足球一样滚进了没了阴井盖的下水道里。 “我说乔纷,你说的捉迷藏到底靠不靠谱啊,现在这和捉迷藏有什么关系?”杜丽丽没忍住拿起对讲机问。 “是我想错了,”良久,乔纾的回答才传过来,“大鱼吃小鱼和捉迷藏,不是一个游戏。” “那是什么?”荣熠问。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乔纾说出那句俗语的下半句,“我弄反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大鱼是你们,小鱼是异体,虾米就是那些组织,这是异体和你们的游戏,而和你们捉迷藏的应该就是监视你们的人。” 所以一开始这两句话就分别写在两侧,那时候他们谁也没想到暗中竟然还会隐藏一个人。 “如果这次没猜错,回合的结束有两种可能,你们杀死异体,或者异体杀死所有小组,一胜一负,”乔纾望着远处的高楼,继续说道,“捉迷藏和大鱼吃小鱼是同时进行的,要看我们是选择救人杀异体,还是去找人了。” 荣熠垂眸看着脚下今天几乎陷入疯狂的丧尸,它们正在无法亮起的霓虹灯下狂欢。 想明白了,所谓的空投是游戏的开始,空投引出了在经十的所有组织,并且让他们都知道了这些组织身在何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和异体比比,谁能赢得过谁。 经十所有的组织都是被养的虾米,就等着这一天被那条流窜的鱼吃掉。 他和杜丽丽两个人,按道理可以一个去找人,一个去杀异体,可是看刚刚那架势,一个自身难保。 “你怎么想?”他征求杜丽丽的意见。 “杀异体,”杜丽丽把受伤的手揣在兜里,肩膀坠了坠,仿佛做这个决定一点也不为难,“要是赢了起码得给点奖励吧,总不能让老娘陪它白玩一趟。” 荣熠也是这么想的,他从包里摸出来一个纽扣大小的屏蔽器贴在皮带上,但愿这东西有用。 这一带还有一个组织,就和中年男人离得不远,他们也在天台上见过面。 两人马上出发去找那几个人,现在他们是最危险的。 —— 熊炬失落地坐在地上抱着腿,乔纾放下望远镜,看了看他:“你怎么了?” “我觉得咱们一点用都没有,”熊炬沮丧完又摇摇头,“不对,是我没用,你比我有用。” 乔纾没有理会他那自暴自弃,又把望远镜放在眼前,荣熠和杜丽丽选择了大鱼吃小鱼,那捉迷藏只能他来玩了。 第86章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群人的驻地在一家三层清吧里, 和中年男人的驻地隔街相望。 他们趁着这群丧尸还沉浸在这儿,悄然前往对街清吧,前门被锁死了, 那里徘徊着一小波丧尸, 他们绕过丧尸往后门去。 一层后门也被焊死了,门边架着锈迹斑斑的铁楼梯,可以通向二三层, 而那铁楼梯上正滴滴答答向下滴着血。 他们沿着楼梯上去,二楼那扇门是开着的,因为有阻门器所以现在虚掩着。 拉开门里面一片血雨腥风, 门缝里还夹着几根长长的头发, 门边印着一排血手印, 有人在这里挣扎过, 但是失败了。 “又晚了一步。”荣熠没再往里走,看这幅光景里面应该也没活人了。 “走吧。”杜丽丽说。 他们刚要转身离开,哨兵敏感的听觉听到一声冗长的呼吸, 好像刚刚一直在努力闭气。 “还有活的?”他们直接走了进去。 吧台有人‘唔’了一声,荣熠轻声靠近, 猛地伸出头,里面缩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 此时正互相捂着嘴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出来吧,我们是好人。”杜丽丽趴在吧台上对她们说。 两个女孩儿抱在一起颤巍巍地站起来,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往下砸。 “只剩下你们两个活着了吗?”荣熠问她们。 一个女生点点头:“我们在楼上睡觉, 听见动静下来就” 她说着说着就崩溃大哭起来。 “就看到一只丧尸咬着佳佳姐的头拖出去了,一个人都没了。”另一个女生强装镇定说。 “它没有回来找你们?” “没,”女生摇摇头,然后她指指杜丽丽, “佳佳姐被带走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我?”杜丽丽指着自己。 “所以那只丧尸是看到我们过来所以没再回来找她们吗?”荣熠冷笑一声,“警惕性还挺高。” 丧尸在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离开的,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组织在一条街外的步行街商铺里,中间这几分钟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被丧尸找到。 不对,是被那个捉迷藏的监视者找到。 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问两个女生:“你们在这里的组织是不是很久没有换过驻地了?” 女生点点头小声说:“因为要找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很麻烦” 确实麻烦,监视者对于他们都在哪儿再清楚不过了,根本不用找。 他看向清吧的唱台。 架子鼓,话筒。 荣熠搓搓下巴。 经十这块本就只有丧尸嘶鸣的地界顿时锣鼓喧天,杜丽丽发誓这绝对是她干过最丢脸的事之一。 荣熠让她把人家架子鼓拆了,现在她拿着一片吊镲当锣噼噼啪啪敲,嘴里还叼着一个不知道那届世界杯遗留下来的铁哨子小哨子哔哔哔吹。 他俩一边在街道上跑,一边拼命制造噪音,荣熠怀里抱着一个小型移动电源,上面插着一个转接器,转接器上又插着一个西瓜大的音箱,音箱上插着根话筒线,话筒线才连着一个话筒。 没办法,谁让这可恶的演习场早就让人失去卡拉OK的欲望了呢,人家的无线话筒早就没电了。 “所有幸存的组织注意了!你们已经被盯上了!马上离开原驻地!注意隐蔽!马上离开原驻地!注意隐蔽!” 他们刻意绕开有组织所在的街道,丧尸闻声而来,他们把丧尸集中在已经没有幸存者的狭窄胡同里,给那些组织移动的时间。 两人爬上一栋楼顶,杜丽丽一边敲锣一边观察西边的动静,荣熠一边重复着那几句话一边观察东边。 没有看到异体丧尸冒头,他们刻意停下来了两分钟噪音,这期间也没有丧尸再往哪个方向集中。 看来异体的行动已经成功被他们干扰了。 现在有四个组织已经覆灭,还剩下三个,但愿这些人能在他们找到异体前保住自己的命。 十分钟之后,杜丽丽把手里的锣丢到荣熠怀里:“我去看看他们撤了没。” 她到最近的一个组织驻地,里面没人了。 荣熠收到消息松了口气,现在已经大洗牌了,虽然他们不知道虾米到了哪里,同样的监视者也不知道了,他们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他把话筒扔在脚下,接下来就是引异体出来。 —— 乔纾在远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禁笑了一下,这家伙还不算太笨,扰乱局势,简单粗暴,效果很好。 他踢踢依旧缩在地上自暴自弃的熊炬。 熊炬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他,乔纾对他皎洁一笑:“想再当一次狙击手吗?” 熊炬听着这句话灵魂一颤,从地上爬起来贴在乔纾脸上瞪着他说:“你想做什么?” “演习场里不可能装那么多摄像头,要观察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定在中心那块区域才能东西南北都顾及到,中心区域三座高楼,一定在其中一座,我们离那儿太远,不是最佳狙击距离,”他指指世贸中心往前那幢十几层的银行大楼,“去那里。” 银行大楼视野有限,但是他们不需要全局视野,只要针对那三座大楼,高度距离都足够就可以。 “怎么样,走吗?趁现在丧尸都集中在别的地方过去是最好的时机。”他问熊炬。 “走!”熊炬抱起他的JS把胸要挺到天花板上。 他终于要发光发热了。 乔纾把子弹都带上,抱起自己的枪和望远镜跟熊炬一起上到顶楼。 绳子还挂在那里随着夕阳的风像钟摆一样荡,熊炬扎着马步拍拍自己的背:“来,我背你下去。” 乔纾看看熊炬那小身板,婉拒:“别了,你再把我摔死。” “那你咋下?”熊炬直起腰。 “下楼没那么难,快走吧。” 他带上手套,不和熊炬废话了,赶过去的黄金时间就这么几分钟。 乔纾没等熊炬再坚持一下,抓住绳子翻身开始往下滑,他每次蹬着外玻璃滑下一段距离后又稳稳落在玻璃上,甚至连声音都很轻。 他下到楼底,等熊炬下来时他已经把车开来了。 “你怎么这么娴熟?你在哪儿练的?”熊炬坐上副驾驶再次震惊乔纾那不知道从哪来的身手。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攀岩俱乐部的皇冠VIP,”乔纾指指前面,“帮我看路。” —— 一栋名叫金澜的十六层公寓顶楼。 “找到了吗?”站在窗边的男人擦拭着自己的手表,低头看向七层楼顶正在商讨对策的两个哨兵。 厚重的窗户把那两人的声音阻断了,他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找到一组。” 一架长筒望远镜后,一双修长的腿踩在转椅上悠闲地晃着,过膝的皮靴沾上了一点灰,她抽出一张纸擦掉灰,团了团准确无误丢进垃圾桶。 “躲得这么好吗?” “要不要用无人机扫一圈?”女人问他。 “现在还不用,先把这组解决,”男人把手表藏进袖子,“看它这次能不能躲得过他们的眼睛。” 蜷缩在楼道里好像陷入沉睡的丧尸又缓缓睁开浑浊的眼,一步一顿走进夕阳里。 它脖子里的感应环给他发出指令,它这次要处理的猎物是五个人,位置确定,随后它像个奇行种一样跌跌撞撞狂奔而去。 荣熠和杜丽丽站在楼顶,用望远镜四处张望。 他扫到了一个身影,短短几秒便消失了,不过不得不说那恨不得一步一个狗吃屎的奔跑步伐在夕阳下一点都不青春。 他又马上把望远镜移向别处。 “它过去了吗?”杜丽丽问。 “过去了,”荣熠放下望远镜,低声说,“就看那些人的本事了。” 丧尸停在步行街那长长一排店铺前,它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像狗一样分辨人类的味道,可是人类的味道从很多地方飘过来,它要去找哪一个? 它没有目标了。 一只丧尸,站在步行街的正中央苦恼,一只丧尸失去了梦想。 它继续用鼻子在空气里嗅,它还听到了属于人类的脚步声,慢慢地味道集中了,目标重新锁定。 它喉咙里冒出嘶嘶的声音,朝大开着的玻璃门冲去,那玻璃门正中央摆着一个鱼缸,鱼缸里乘着清澈的‘水’。 这不在它的判断范围内。 丧尸冲进去一头栽进鱼缸,刺激的味道让它迟钝了很久。 ‘砰’一声枪响,子弹打掉了丧尸的耳朵。 荣熠和杜丽丽循着枪声望去,下一秒踩上空调外机借助路灯逃离楼下丧尸的追赶,朝枪声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那些人有枪?”男人皱起眉头。 “没有啊,”女人也有些不解,这里的人身上一直都没有枪弹,经十从未空投过武器,外来的武器携带者早就已经被处理掉了,她把望远镜移向那两个人身上,看到杜丽丽空落落的后背,恍然大悟,“那个红头发的女的刚刚去过那儿,那是她的枪。” 男人咬着牙道:“放弃行动,准备射击。” 从鱼缸里爬出来的丧尸又跌跌撞撞地跑了,枪声集中在步行街响起。 女人嚼着口香糖,领导说一步她干一步,打工就是这么无趣。 荣熠停在步行街前,抬枪击落树枝上挂着的三只‘蝙蝠’,这些无人机里内容了不少子弹,可惜和他的枪不适配。 碎掉的玻璃门后走出来五个人,他们脖子上都带着黑色感应环,抱着枪的女生走过来把枪和对讲机都还给杜丽丽,扬着下巴说:“表现不错吧?” 杜丽丽哼了一声:“凑合吧。” 十几分钟前,她来这里探查这个组织有没有移动,正要回去时发现公共厕所一扇门后五只眼睛排成排盯着她。 “你们要干什么?”那几个人问她。 “找丧尸。”杜丽丽冷漠回答。 “要帮忙吗?” 杜丽丽轻蔑地扫他们一眼:“就你们?” 于是那个女生就从厕所里冲出来指着她的鼻子低声骂:“你别看不起人。” 杜丽丽腰间的对讲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乔纾对她说:“让他们帮个忙。” 乔纾和熊炬已经到了银行大楼最顶层,他们在那里可以从两楼的夹缝里看到步行街口。 而杜丽丽所站的位置背后,是一家酒行。 “不是会躲吗,”乔纾看着里面那一排不知道真假的酒,“给它加点料。” 杜丽丽把枪和对讲机交给他们就回去和荣熠会和,做戏做全套,组织落单才能引出异体,毕竟食物链在那里摆着。 “闻到了吗?”乔纾在对讲机里问他们。 荣熠和杜丽丽一齐向步行街尽头马路对面的麦当劳看去。 “闻到了,好酒,很香。”荣熠说。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油头哨兵咬着手绢抽泣:“我的茅台。” 第87章 异体丧尸现在带着浓重的酒味儿, 把它身上那股异臭都给压下去了。 它依旧按照感应环给它发出的指令,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蜷缩进去,等待下一个命令的到来。 荣熠和杜丽丽目标明确朝麦当劳走过去, 门头上那个大大的M掉了一半, 看着像个W,荣熠推开麦当劳的大门,走进去吸吸鼻子, 这味儿光闻着就有点上头了。 两人轻手轻脚走向儿童娱乐区,池子里的泡泡球覆满灰尘,中间很明显有一道被淌过的痕迹。 荣熠踏进埋到小腿肚的五颜六色的泡泡球里, 一步一步挪向正中间那个红黄蓝绿拼色的滑滑梯前, 他弯下腰, 看到拱洞里抱着膝盖的异体此时像个未出生的婴儿, 把头埋进自己怀里。 这只异体身材瘦小,刚好卡着那个拱洞。 “哎,怎么回事?”杜丽丽靠在外面问他。 “不知道在干什么, 睡着了?”荣熠伸出手小心地在异体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异体没有反应。 “拽出来拽出来, ”杜丽丽拿起枪提防着外面随时会出现的射击蝙蝠,对荣熠说, “不行就一枪爆头。” 荣熠也掏出手枪,抵着丧尸的太阳穴,直接送它归西?还是带回去再研究一下?这只异体的弱点和进化程度他们基本已经了解了, 早点解决他们还有时间去找监视者。 他把手放在了扳机上。 —— 金澜公寓里的男人还在奇怪,这两个哨兵是怎么发现12-4生化体的位置的。 “他们想干什么?”男人问身后的女人。 “我哪知道,”女人用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个泡泡,“这是望远镜不是透视镜。” “放无人机。” 女人刚调整好无人机调度, 男人又把手抬起来:“等一下。” 他看着昏黄的天边,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今天做个了结吧,他的样本信息已经做足够了。 “把它叫醒。” “那无人机还放不放?”女人问。 “放。” —— ‘砰’,一声枪响,杜丽丽以为荣熠已经解决了丧尸,她刚一回过头看到池子里扬起一个个浑圆球,矮小的丧尸从拱洞另一边跳出来,她一枪打过去,异体灵巧地躲开了。 “操!你猫在那儿干嘛呢?”她冲荣熠大喊。 荣熠呆住了几秒,他把手上的血在身上蹭蹭,从包里掏出手套戴上,一言不发朝异体逃跑的方向追去。 就在刚才,他已经要扣动扳机了,可是他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呼吸声,是这只异体在呼吸,如果不是离得近很难发现。 一只会呼吸的丧尸,那究竟是人类还是丧尸? 他就那一瞬间的晃神,异体突然动了,他下意识开枪的同时异体的头往下一缩躲过了子弹,它把脸仰起一口咬在荣熠的手指上。 这只异体行动灵活移动速度很快,它扒着楼梯蹿向二楼,荣熠跑上去的时候只看到二楼卫生间的门开着,那只异体从几十厘米宽的窗户里挤了出去逃跑了。 他直接把窗户踹碎一跃而下,杜丽丽也正循着酒味儿追赶落荒而逃的异体。 这只丧尸唯一的长处就是暗中攻击,可现在它身上的刺激性气味几乎让它无处遁形。 它十分被动,靠着本能往狭窄隐蔽的角落里钻,荣熠和杜丽丽紧追不舍,直到丧尸钻进步行街后的批发市场。 这里原来囤积了大量物资,在演习一开始就被扫荡过,现在批发市场的店铺里外扔的到处都是建筑垃圾,货架椅子碎玻璃废纸箱,即使他们知道异体所在位置也要先把这堆垃圾清走腾出来一条道。 —— 男人看着显示屏,无人机在实时反馈这一路的情况。 “找到原因了吗?生化体为什么无法躲避追踪?”男人问。 女人操作着另一台无人机,检查了刚才步行街的情况,回答说:“可能身上沾上味道了。” “什么味道?” “酒。” 男人沉思片刻,把这条写进报告里,作为暗杀使用的生化体,身上携带刺激性味道无异于暴露目标,而现阶段的生化体对这类物品没有自我判断意识,不会躲避,需要优化。 —— 这只丧尸现在躲在一家店铺柜台后面用木板隔开的休息室里,荣熠把倾倒的货架推开,朝柜台后开了一枪。 子弹穿透木板后被沉闷的响声包裹住,他击中异体了,不过不是头部,其他部位中弹对于异体没有影响。 前面还有两个货架在门前横着,杜丽丽踩着货架跳过去,站在门口给荣熠使了个眼色,她想把门推开之后躲开,只要丧尸冒头他们就能一枪爆头。 “先别开枪,”乔纾叫他们,“门口应该有一架无人机,先击落。” 乔纾现在这个位置看不到那家店铺的门口究竟有没有,但是他刚刚观察到两架鸟一样的机器从东边飞过去,如果不是其中一只一直跟在荣熠身后,他恐怕真的会以为那是只鸟。 从东边飞来,那目标楼最靠西的哪一栋就排除了,现在只剩下两栋。 荣熠转身走出店铺,低矮的电线上停着一只‘麻雀’,比蝙蝠要小上几圈。 “这次是侦察机吗?”他抬起枪。 一个摄像头从被打碎的麻雀头里掉出来,那摄像头只有黄豆大小,红光还在一闪一闪。 他只打碎了麻雀的外壳,里面依旧完好,他看看摄像头后面连接着指甲盖大小的盒子,那应该就是这只麻雀的控制系统。 他摸了摸皮带上那个纽扣,按了下去,红光突然开始无规则闪动,最后变成常亮。 他转头问杜丽丽:“那只丧尸有动静吗?” 杜丽丽朝里面打了一枪,耳朵贴在木板上听了听,对他点点头。 看来距离太远也不行,荣熠丢掉摄像头踩碎,走进店铺翻过货架,把屏蔽器从皮带上摘下来贴在了木板上。 —— “信号被干扰了。”女人说。 男人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几秒后又飞舞起来:“回收生化体,把那两个人解决掉吧。” 女人难得开心了一下,开始回收生化体那就证明完活了! 她又调出三只‘蝙蝠’,向批发市场飞去。 乔纾看着最东边那栋楼,鸟从楼顶起飞,这次不是麻雀。 “熠哥。” 对讲机没有回答。 熊炬也拿出对讲机叫了杜丽丽一声,依旧没有回声。 “他俩怎么回事?” “不管他们了,”乔纾指向窗外的鸟,“把那三只鸟打落,那是无人机。” 熊炬忙把枪架在上开的窗户缝上,他深吸一口气,瞄准其中一只一枪命中。 “yes!”他激动地握拳,仰脸骄傲地对乔纾说,“我打中了!” 乔纾又把他的脸按下去:“另外两只快点解决掉,我们已经暴露了。” 混子就是混子,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熊炬听完马上去瞄准另外两只鸟,谁成想那两只鸟转了个弯,朝他们飞过来了。 “快点!”乔纾催他。 “好好,马上。”熊炬吞了下口水。 第二枪,没有中,突然那两只鸟朝着银行大楼开始射击,在空中飞行路线毫无章法。 熊炬有点乱了。 乔纾一把按住他的头顶:“冷静点。” 熊炬眼看那两只鸟越来越近,他死死地闭着气,瞄准更近那一只,良久才扣下扳机。 他打中了鸟的翅膀,那架无人机直直坠向地面,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玻璃碎了。 连续三枪,对面可能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乔纾拉着熊炬的领子跑出了那间会议室。 隔壁依旧是一间会议室,银行的玻璃不是单向的,他把窗帘拉上,最后一只无人机也跟着飞了过来。 “你回刚才的位置,把这架无人机解决掉。”乔纾对熊炬说。 “好。” 熊炬趴在地上又爬回刚才他们所在的会议室里,悄然把枪从破碎的玻璃窗上伸出去,乔纾正在隔壁开枪吸引火力,熊炬瞄准那只鸟,正中红心,枪声停下了。 刚才的枪声引来了一批丧尸聚集在银行大楼下,熊炬想回去找乔纾,又一颗子弹射了进来,他滚向一旁闪过。 这间会议室的玻璃几乎全碎完了,他无处可逃,这时掉在地上的对讲机响起来。 “找个地方躲着,离窗户远点。”乔纾对他说。 熊炬在对讲机里听见呼呼啦啦的风声,问:“你呢?” “躲起来了,你别管我。” 然后乔纾也叫不应了。 熊炬捏着手里现在屁用没有的对讲机,忙逃出会议室,他跑到隔壁时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对面也有个狙击手,只要没有窗帘遮盖的地方熊炬躲在哪里就有子弹射过来,他干脆也不跑了,就躲在两个会议室中间的墙边,他就不信那个人还能把墙打穿。 “咱们被人发现了。”女人换了个口香糖,又击碎了银行大楼的一块玻璃。 男人合上电脑,数据已经传输回去了。 “收拾东西,我已经申请撤离了。”他把电脑装进皮包里。 “12-4怎么办?” 男人走到调控面板前,手指停在红色按钮上方。 “已经没有价值了。” —— 荣熠和杜丽丽刚把异体从屋里搬出来,没有指令它又恢复了蜷缩状态,身体非常僵硬,他们废了好大劲才掰开。 为以防万一荣熠先用东西塞住了丧尸的嘴,然后对杜丽丽说:“你听,是不是有呼吸。” 杜丽丽侧着耳朵凑过去仔细听听:“真的有,它到底死没死透?” 荣熠摇摇头:“不知道。” 他把丧尸的领子拉下去,取下一只手套要查看这个和他们都不一样的感应环,可他摸到感应环的时候感觉到了指尖微微酥麻,像是有一股不易察觉的细微电流。 “你第一次抓到它的时候没感觉到吗?” 杜丽丽伸开手掌,她的手上是厚厚的茧子,这么细微的电流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等一下,这声是不是有点大?”她说。 荣熠松开手,感应环突然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他们两个好奇把脸伸过去,那感应环下一秒在丧尸脖子上爆炸了。 瞬间血肉四溅,荣熠和杜丽丽的脸上糊满了细碎的肉渣,异体的脖子已经完全被炸烂了,一块好肉都拼不出来。 两人耳鸣了一阵,才想到去擦脸上的血,荣熠低头看着这只异体,这么一来,小鱼彻底死了。 杜丽丽把肉渣从嘴里抠出来,气得浑身直抖,深吸一口气一拳锤爆了丧尸头。 荣熠站起身,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他得回去找乔纾了,他跑出批发市场,用对讲机呼叫乔纾。 “哥!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怎么叫不应?”熊炬回答他。 “我们没事,你们怎么样?” “我们被发现了,不过暂时也没事。” “小纷呢?” “他他也躲起来了。”熊炬四处看看,虽然他也不知道乔纾躲到哪里去了,可是会议室没尸体他也没闻到血腥味儿,那人就一定没事。 乔纾站在金澜公寓最高层喘着粗气,打从不再出任务之后他就没用这种速度爬过楼了。 女人背着枪,拎着一个皮箱跟在男人身后,男人拉开大门,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女人的靴子上。 “啧。”女人发出强烈不满,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啧一声。 男人只一瞬间的失态,他马上冷静下来,眼前这个小子不过十几岁的脸,可那双眼睛却告诉他,来者不善。 “你从哪来?”他问。 “研究所。” “哦?”男人挑了下眉毛。 “你们是塔里的人,还是研究所的人?” “无可奉告,想多活几天就让开。” 男人说罢就要往外走,又被乔纾堵了回去。 “塔的目的什么?”乔纾寒声问道。 男人摇头一笑:“你如果真的是研究所的人,就应该明白规定,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不要越界。” 乔纾轻叹一口气,好古板的男人,比研究所的老头儿们还爱说教。 他拿出一把□□。 男人并没有被这小玩意儿吓到,他身后的可是塔中精锐,她她晕倒了?! 男人嘴角抽了抽,对眼前的人怒目而视:“你做了什么?” “不要越界,”乔纾把枪抵在他眉间,“现在说吗?” 男人松开手,手里的皮包掉下去倒在脚边,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时他以极快的速度将乔纾的手腕狠狠砸向门框,抢过手枪掌握在自己手里。 “武器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谈条件的,人会死于话多,记住了吗?” 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乔纾手里一掌长的匕首直直插进了男人的脖子,他把匕首抽出来,血从那个扁平的刀口处涌出,男人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他艰难地张大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血倒流进他的喉咙,短短几秒钟他就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受教了。” 乔纾把那台电脑丢进房间,蹲下用男人的西服把匕首擦干净,又装回口袋。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了围墙后面,演习场的黑夜来了。 乔纾开车回到银行大楼底下,他得赶快回去和熊炬集合,不然又得找借口解释。 他刚下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叫:“乔纷!” 乔纾浑身一抖,甩车门的时候没把手抽回来,手指被门夹了。 “啊”他攥着手指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荣熠飞快跑到乔纾身边,一把抓住乔纾的肩膀:“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乔纾仰起脸,那张脸现在涨红,眼角也是红通通的,他咬着牙,吸吸鼻子,声音轻轻地颤:“你说天黑之前回来,我等不到你,就想去找你。” “哈?”杜丽丽在后面一脸复杂无言以对,她都不知道这个乔纷的脑子到底有没有病,是不是因为智商高所以导致其他脑区域不太正常? 荣熠看到乔纾眼角的泪,心疼地用手指抹掉,虽然现在距离天黑才过去三分钟,但是他就是见不得乔纾掉眼泪。 “没事,我回来了,别哭。”他把乔纾搂进怀里,抚摸着乔纾的后脑勺柔声安慰。 乔纾把脸埋在荣熠肩膀上,疼得想死。 第88章 “我说, 你俩抱够没有?丧尸闻着味儿可就来了。”杜丽丽在那两个人身后抱着胳膊打断这场多少带点弱智的重逢。 荣熠都忘了后面跟着个人,他松开手,乔纾擦擦到底没掉下来的泪, 指着东北方向那座楼说:“找到监视者了, 就在那栋公寓最顶层,我们快点过去吧,我怕他们跑了。” “干得漂亮。” 荣熠在乔纾头上揉了一把, 钻进车里开车,杜丽丽和乔纾也忙坐进去,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排尾气, 无人想起还缩在银行大楼里的熊炬。 两楼距离并不远, 几分钟后车到了公寓大楼脚下, 杜丽丽推开车门就往里面冲。 乔纾跟在杜丽丽身后跑了几步,发现荣熠没跟上来,他转头看到荣熠还坐在车里, 像是在发呆。 荣熠把右手的手套摘掉,手指被咬过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块乌紫, 中间夹杂着淤青,他把手送到鼻子下闻了闻。 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 那块伤口上有一股异味,虽说不像丧尸身上的腐臭味那么刺鼻,但并不是什么好味道, 是肉开始腐烂的前兆。 他会尸变吗?什么时候才尸变?是一点一点失去理智还是上一秒正常下一秒就突然张嘴咬向他的队友? 荣熠又把手套戴上,把头抵在胳膊上,头有点烫,不过他的体温一直偏高,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预兆。 当时怎么就大意了呢? 他在方向盘上锤了一拳。 “熠哥,”乔纾出现在窗边,“你怎么了?” “没事,”荣熠飞快抬起头对乔纾笑笑,“有点累,走吧。” 他从车上下来锁好窗户和车门,带着乔纾一起跑进金澜公寓。 电梯不能用,杜丽丽已经没影了,金澜公寓里还有几只丧尸在走廊里游荡,他们轻声从安全通道的楼梯爬上去,一口气爬上楼顶。 荣熠借着走廊尽头窗户里照进来的月光看到杜丽丽,她在一间房门口旁的墙上贴着,手里拿着枪警惕地冲他们勾勾手。 他们跑过去,看到地上有一滩血,是从门缝里流出来的。 血腥味还很浓重,血也没有凝固,死亡时间不长。 荣熠也掏出枪,守在另一边,乔纾识趣地躲在荣熠身后。 门口的两人无声地数了三声数,荣熠猛地撞向房门,门锁非常轻易地就被撞开了,只是卡在那里并没有锁死,杜丽丽抬起枪对准里面,荣熠冲进去一脚踩在一个男人的裆上。 “啊对不起兄弟。”荣熠下意识就抬脚道歉,这么一脚不得给人疼死。 他再抬头往上看,人已经死了。 他蹲下检查了一下伤口,对门外两人说:“被刀捅死的。” 屋子里没有丧尸,乔纾和杜丽丽也进来锁上了门。 “哇”杜丽丽看着这间屋子忍不住张大嘴惊叹。 这里面好玩意儿真不少,食物的多样性就不说了,信号发射器,无人机,控制台,监视器,长筒望远镜,热感应装置简直就是个小型的中控基地。 荣熠检查了一圈公寓内的几个房间,这里没有其他人了,除了沙发上躺着的一个昏迷的女人。 “你去把她叫醒。”他用胳膊肘捅捅杜丽丽。 “为什么是我?”杜丽丽正在捯饬怀里的无人机。 “你们都是女的。” “切,”她把无人机扔桌上,不耐烦地走过去,“那你还是弯的呢。” 她走到沙发边弯下腰,在那个女人脸上啪啪啪打了几巴掌,女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她的视线刚刚清晰就看到杵到她鼻子前的枪口,她下意识躲避并摸自己腰间的枪,摸了个空。 杜丽丽压压枪,示意她坐下。 “老实点。” 女人防备地盯着眼前这几个人,又坐了下去。 她闻到了屋子里的血腥味,看到她的领导倒在门口,已经升天了。 “是你们干的?”她问他们。 “不是,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荣熠说。 女人不信,她揉揉自己后脑勺,她被人偷袭了,她的领导一脚踩在她靴子上,她都没来得看清楚门口发生了什么后脑勺就被人闷了一棍子。 对了,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又是谁? “我们有事要问你。”杜丽丽把枪抵住女人的头,她可没心情在这儿自证清白。 “什么?” 杜丽丽扭头看看乔纾,让他上。 乔纾就从荣熠身后走过来,在女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问道:“你们是塔里的人吗?” “嗯哼。”女人懒懒地应了一声,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你们是在做把哨兵异化成丧尸的实验?” 她没有回话,脸上那股懒散劲儿收起了一半。 乔纾权当沉默就是默认了,继续问:“这只丧尸的实验主题是什么?” 女人笑了一声:“很专业嘛,你也是塔里的?” “我是联合会的。”乔纾面不改色。 “啧,我说我怎么看见你就浑身不舒服呢,”女人缩了下肩膀,靠进沙发里,“实验主题你们应该已经猜得差不多了吧?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暗杀,不过bug太多,还要继续优化。” “你们制造这样的丧尸到底是要干什么?” “嗯这真不是我不告诉你,”女人挠挠头,“我是真不知道,上级给的任务,我们照做就是了,他们也不会前因后果一字不落给我写任务书里啊。” 塔里对于任务发布一级一级层层保密乔纾是知道的,所以女人答不上来也在意料之中。 “那下一只丧尸的特性是什么?” “这” 杜丽丽一脚踩在沙发上用枪点点女人的头凶狠地说:“别再说你不知道了。” “说实话,不知道,这是下一组的任务,”女人说完歪头想了想,“我可以给你们一点提示,我也是道听途说,是真是假不知道,下一只丧尸应该会修复嗅觉bug。” “这我们知道。”杜丽丽依旧凶狠。 “挺聪明嘛,”女人翘起二郎腿晃晃,“视觉也会加强哦。” “哪方面加强?”荣熠问。 视觉的范围很广,强光刺激已经修复了,还有在黑暗中的夜视能力,视力范围的能力等等。 “不是寻常可见的视觉能力,”女人扬起嘴角摇摇头,吐出一个字,“水。” 三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色。 水。 那就是说下个异体连水都不怕了? “你的意思是,给丧尸带了个游泳镜?”杜丽丽将信将疑地问。 “诶,对咯,可以这么理解, ”女人打了个响指,“不过我再强调一遍,是真是假不知道哈,只是喝酒听人提了一嘴。” 屋内气氛有点沉重,异体丧尸随着优化一定是越来越强,这无法避免。 暗杀,水陆,后续投放进来的丧尸应该也是不同战斗方向的,塔的目的很明显要制造全方位丧尸武器,从个体到量产,最终形成一个生化部队,也就亏得丧尸不能开飞机,不然恐怕会把它们送上天。 乔纾换了个方向:“实验什么时候结束?” 女人向上指指:“不知道,听命令。” 她又叹了口气:“我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执行队员,拿工资,出任务,你问我这么高端的问题我真的答不上来,不如问点实际的,比如怎么样能活得更久一点。” “那你说说。” “可惜,”女人一脸惋惜,“你们这次对抗表现优秀,下个生化体肯定还是你们的。” “那你说个毛线!”杜丽丽瞪圆双眼。 女人呵呵笑了两声,打发时间嘛,她不露痕迹地看看手腕上的表,来接她的直升机应该马上要到了。 荣熠上前走了一步,看着她问道:“这只丧尸会呼吸,它到底是人还是丧尸?” “有呼吸吗?”女人蹙眉想想,这她倒是没有注意,“应该算是丧尸吧。” 她想了一会儿‘啊’了一声:“可能是因为暗杀型生化体要有非常强的可控性,需要保留人类本能和一小部分低等思维,所以没有完全生化,嗯,应该是这样。” “那它咬过的人没有尸变也是因为这个?” “他自身携带的病毒比较弱,幸运儿或许能逃过一劫,不过大多数在尸变前就会被其他丧尸吃了吧,而且,”女人咧咧嘴,“被咬成那样恐怕也不能活了。” 荣熠阴沉的脸不见好转,乔纾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做声。 他记得荣熠是不喜欢带手套的,因为影响手指的灵活度。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女人抬起手腕,“我时间要到了。” 杜丽丽冷笑一声:“怎么,要上路了?” “是呢。”女人冲她微笑。 杜丽丽很想给她来一枪,但是她得忍住,还有话没问完。 “知道怎么逃出去吗?”她问。 女人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些怜悯。 “对不起我又要说不知道了,不过”女人压低声音,“十二个演习场,只有三个列入了实验范围。” “什么意思?”杜丽丽疑惑。 “再问就不礼貌了。”女人把手指竖在杜丽丽嘴唇前。 “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逃到其他演习场里,就能安全。”乔纾解释道。 “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女人不承认。 “你给我们透露这些没问题吗?”乔纾有点好奇,虽然他对能不能出去并不感兴趣,但是按照塔的管理制度,这些信息足够这个女人在禁闭室蹲半年。 “我就是个打工的,没那么强的职业荣誉感,”女人把头发撩到耳后,“而且塔不认为你们能活着出去,我也不认为,你觉得你们对我有威胁吗?”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如果我现在一枪崩了你”杜丽丽盯着她。 “他们接不到我,你们也活不了,一个安保组有至少三名S级哨兵。”女人一点也不怕她。 杜丽丽把枪收了回来,犯不上。 几分钟之后,直升机停在了公寓楼顶,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拎起地上的皮箱和她死去领导的皮包,对他们摆摆手:“下辈子见咯。” “喂,我们两个游戏都赢了没奖励吗?”杜丽丽在身后叫她。 女人指指这间屋子:“这都是你们的奖励啊。” 女人走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杜丽丽摆弄了一下屋子里的仪器,都是完好的。 不得不说这个奖励她很满意,有了这些东西在演习场里她得横着走。 荣熠对这些好像没那么大兴趣,他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刚刚发热的头现在时不时会出现眩晕,他的脑子没动力思考那么多事。 乔纾伸出手拍拍荣熠的膝盖。 “嗯?”荣熠抬头看向乔纾。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乔纾问。 “对啊,你看我们是今天晚上撤?还是明天白天撤?”杜丽丽跑过来趴在沙发靠背上指着那些东西,“这些咱们都得带走,车装得下吗?” “明天早上走吧,晚上不安全,今天都累了,先休息一晚上。” 这屋子里的设备确实都得带走,还有这些物资,两辆车肯定不够,他们明天还得再去找两辆车。 这时候他才想到熊炬。 “把他们三个也接过来,咱们今晚就在这儿睡吧。”他说。 第89章 废了一番功夫, 总算把那三个人接到了金澜公寓。 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在这儿联系不到杜海,只能明天早上先出去找两辆车, 再带着这里的设备一起回去。 “干脆咱们另起炉灶得了, 这些东西带回去抠门儿老杜又要独吞。”熊炬捧着控制器,盯着显示屏,放出了个侦察机正探查附近的情况。 他在经十已经发现了好几辆车, 从外面看起来都是好好的,能不能用还得明天过去实地考察。 耳边一阵阴风刮过,他一扭头杜丽丽阴森地盯着他。 “这是姐姐拼老命得来的, 我说带回去就要带回去。”她狠狠说。 “屁嘞!这有一半是我哥的, 那还有我的功劳呢, 还有乔纷的, 四比三!”熊炬和她对着呛。 这两个人挤在沙发上指着鼻子对骂,熊炬骂不过杜丽丽,脸红脖子粗地锤着沙发冲一旁的荣熠大喊:“哥!你说句话啊!” “啊?”荣熠被他俩吵得脑仁疼, 他呆滞地转过脸,看了他们一眼, 一句话没说,又转回去不知道盯着哪在发呆。 他的额头越来越烫了, 右手也开始发麻,他知道他的意识还是清晰的,但是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他一点也不想掺和那两个人没营养的争吵。 和嘉冰光头乔纾三个人把门口的尸体丢到了楼下,又把十六层安全通道的门给关上,收拾好一切回来那两个人还在吵。 “你们两个小声点,丧尸就在下面。”和嘉冰坐到他俩中间把他们隔开。 熊炬没吵赢抱着胳膊直哼哼, 光头拿了包干脆面,坐在他们对面说:“我觉得熊说的有道理。” 杜丽丽胜利的喜悦还没维持多久就被打断了,她掰着自己的手:“你什么意思?” “哈!看吧!有脑子的人都这么想!”熊炬马上跳到光头旁边硬挤进那张单人沙发里。 “照你们说的,下只异体肯定就会投到开源大饭店的那片湖里,经五经六都可能沦陷,异体不怕水了,丧尸又不用呼吸,还有水下视觉能力,我们怎么打?”光头说。 “沦陷之前把它杀掉啊,照我说从空投那一刻起直接刀掉以绝后患,对吧乔纷?”杜丽丽向唯一一个她承认有智商的寻求认同。 “对。” 乔纾简短的一个字,让杜丽丽又畅快起来。 “躲不能解决问题,第五只异体投放肯定会有塔里的人一起进来,这次我们得到了这么多有效信息,下次我们早点抓到他们,说不定能得到更多消息,出去的可能就更大。” 乔纾是不会躲的,他也不会让荣熠躲,躲对他们两个没有意义,当然,出去也没。 “听听,这才是有脑子的人该说的话。”杜丽丽晃着自己刚扎起来火红的马尾朝熊炬炫耀。 乔纾看向自己坐着一言不发的荣熠,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这家伙不会真被咬了吧?他连那层壁垒都还没突破,他的实验体总不能就被丧尸给霍霍了吧。 他打了个哈欠,对其他几个人说:“困了,早点睡吧。” 虽然现在也才九点,但是一整天大家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乔纾这么一说他们也都觉得乏了。 和嘉冰和光头晚上守夜,杜丽丽和熊炬自己找了间房睡觉去了。 荣熠从沙发上站起来,拿上自己的背包和枪,对守夜的两人说:“我去隔壁睡。” “那里面不是还有一间房吗?三室两厅还不够你造啊?”光头嗑着瓜子说。 “那间让小纷睡,我有点事。” 荣熠说完就要往外走,正巧乔纾从另一间房里出来,他也没换衣服,还背着自己的背包。 “你不是睡了吗?”荣熠问他。 “我要跟你一起睡。”乔纾抓住他的手指头。 “我有事要处理。” “我不。” 荣熠看着乔纾那有点任性的样子,心里隐隐有点难受。 “那走吧。”他牵着乔纾打开了门。 和嘉冰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等他们打开隔壁的门就问他们:“我过来给你们守夜吧?” “不用,你回去吧,有事我叫你。”荣熠对他说。 和嘉冰看看这两个人,点点头走了,再不走就是他不识趣了。 他们把门锁上,乔纾很听话,用凉水洗漱完爬上床,荣熠在床边坐着,他揉揉太阳穴,脑子涨得厉害。 乔纾钻进被子里,拉开一边让他进去睡觉,他犹豫一下,挨着乔纾躺下去闭上了眼。 乔纾把被子掖好,静静地等着荣熠睡着,他想进荣熠的脑子里检查一下,顺便喂点向导素。 可是他等了一个多小时,荣熠的呼吸声很明显还清醒着,他都把自己给等困了。 过了一会儿另一边的被子动了动,荣熠轻手轻脚爬下床,他站在床边看了乔纾好一会儿,最后没忍住弯腰在乔纾脸颊上亲了一下。 但愿他还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他小心翼翼踮着脚要出门,却在刚刚按下门把手时听到乔纾叫他的声音。 “熠哥,你是不是被异体咬了?” 乔纾的声音静静的,像是安静的房间里描述了一件及其平常的事,荣熠的手紧紧攥在门把手上,用迟钝的脑子挣扎了很久,缓缓转过身,对着乔纾点了一下头。 乔纾从床上坐起来,让他过去。 “你怎么发现的?”荣熠踟躇着,还是没有动。 乔纾指着他的右手:“你说过你不喜欢带手套。” 荣熠抬起手,他说过吗?他也不记得了。 他把手套摘下来,从小手指开始,他的半只手已经变成了黑紫色,所幸的是伤口没有进一步腐烂。 乔纾跳下床,光着脚跑过去拉住荣熠的手腕仔细看了一圈,又把荣熠的袖子拉上去检查胳膊,悬着的心放下了点。 病毒只在手上,没有大范围蔓延。 “你怕自己尸变,打算自己走吗?”他仰起头问荣熠。 “我不一定会尸变,”荣熠强颜欢笑,把手抽回来又带上手套,“那个女的不是说了吗,这只异体携带的病毒很弱,说不定我能活下来。” “那你要去干嘛?” “我想出去自己待一晚上,如果明天天亮我还没尸变,我就回来。”荣熠说出他的打算。 “那我跟你一起走。”乔纾说。 “不行。”荣熠语气坚决,万一他尸变了那岂不是会把乔纾直接给生吞了。 “从天黑之前变成天亮之后,”乔纾垂下头有点委屈,“万一你天亮之后回不来呢?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面吗?” 荣熠鼻子酸了一下:“那也比你亲眼看着我变成丧尸强吧。” 乔纾黑亮的眸子转了几下,又问荣熠:“那你能接受自己尸变后吃人吗?你战斗力那么强,尸变之后肯定到处吃人啊。” 这话说得容易头皮发麻胃里发酸,他抬起手让乔纾别说了,再说他就要吐了。 “我要跟你一起,如果你真的尸变了,我就把你养起来,”乔纾抱住荣熠的胳膊,“这样你就没办法吃人了。” “对你太危险了。” 乔纾挠挠下巴想了想:“要不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把你拴起来,我们一起等天亮,反正你也不一定会尸变啊。” “这样”荣熠想了想,好像可行。 乔纾套上外套穿上鞋子,荣熠把包里从古玩城带来的钢丝绳掏出来,还有他的枪,也塞给乔纾。 “我要是真的想伤害你,你就崩了我吧。”话虽如此荣熠还是很心疼他只活了二十三年的命。 “你不会伤害我的。”乔纾接过枪塞进包里。 他用那根钢丝绳把荣熠的双手给绑上,然后绑紧胳膊,绕到胸前。 “这个结不是这样打的。” “那怎么打。” “这样对”荣熠低着头给乔纾指导怎么绑自己。 最后乔纾把钢丝绳绕在荣熠的脖子上缠了两圈,还剩余一截,他牵在手里。 “走吧。”他背上两个人的包。 他们悄悄离开了,只在床上留了一张纸条。 荣熠在前面走着,乔纾在后面拉着绳子。 好像遛狗。 “我们要去哪里?”乔纾晃晃绳子问。 “离这里远点。”荣熠怕他疯起来伤害到这里的人。 夜晚的丧尸都开始在在外游荡,他们小心地走出一段距离,到了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里,他们爬上公园里唯一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一个满是灰尘的椅子,还有一个高高的路灯。 “就在这儿吧,还能看星星。”乔纾说。 荣熠点点头,盘着腿坐在草地上,这一路走得好累。 乔纾把绳子另一端拴在路灯杆上,把长椅擦干净,回过头时荣熠靠着路灯勾着头,背一起一伏,在艰难地喘气。 “难受吗?”他蹲下把手贴在荣熠额头上。 “唔”荣熠皱了皱眉。 发高烧了,额头烫的厉害。 乔纾拉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两盒药,这是他在金鼎公寓里找到的,上面写着专治发烧头疼,那两个人把这药带进来应该能有点用。 他掰开荣熠的嘴,把药塞进去,又灌了半瓶水把药送下去了。 荣熠吃完药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他难受得轻声哼咛着,头顶冒出细密的汗珠。 乔纾盘腿坐下,低头闭上眼睛,荣熠的大脑里现在好像沸腾了一样,虽然没有温度,却因为少量病毒的入侵引得免疫物质聚集在一起形成如烟一般的保护膜在荣熠的大脑里疯狂乱杀。 假山周围没有其他人,乔纾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向导素,荣熠蜷缩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不自主地把滚烫的额头抵在乔纾膝盖上。 乔纾摘掉荣熠右手上的手套,掏出匕首在那乌紫色的半边手掌上划开一个深深的口子,粘稠的黑色血液啪嗒啪嗒滴下来,在草地上汇成一滩,把那一块草地都浸成了黑色。 如果再不处理这只手就要坏死了。 他拿出一根绳子勒紧荣熠的手腕,在下面垫了个瓶子撑住手给荣熠放血。 这血的味道微微有点刺鼻,乔纾往旁边坐了一点,不想让这东西沾到身上,可是荣熠没过一会儿又蹭到他腿边。 他隔着裤子感受到荣熠额头的温度好像更高了一点,他用匕首在荣熠脸上拍了拍:“你最好给我撑过去。” 第90章 荣熠找不到他的温暖源了, 即使他现在浑身烫得厉害,他还是觉得很冷,他被绑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好像一条要被送去屠宰的狗。 乔纾坐在长椅上扶着额头喘了口气, 喂了太多向导素,荣熠现在就像个黑洞,他就是把自己剁碎了灌进去也填不满, 累了,他得休息一会儿。 他拿出背包里的巧克力和功能性饮料,补充了一下精力, 又掏出和陶晴朗单线的通讯机。 [今天情况如何] 陶晴朗几乎每天早上会问一句, 乔纾晚上会找机会把在演习场收集到的消息回复给她。 他用牙咬着巧克力, 在通讯机上输入了一句话。 【荣熠被丧尸咬了, 现在在发高烧,十二区第四只异体丧尸,帮我确认一下会不会有尸变危险。】 [被咬多久了?] 陶晴朗几乎秒回。 【将近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还在发烧, 尸变可能比较小,我去查一下。] 陶晴朗消失半个小时后回来, 带来的消息并不全面。 据陶晴朗说,哨兵的生化实验不在四个研究所之内, 他们在演习开始之前发现了苗头就开始动用关系调查,没有得到多少有效信息,一直到演习场彻底沦陷这件事才浮现出来。 而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员不论是塔内任务执行者还是研究人员, 身份似乎都在塔的绝对封锁之下,没人知道名单上都有谁,这给他们的调查带来很大困难。 陶晴朗的任务不在这一环,她也只能去找一直调查的同事去打探一下消息。 [12-4生化体是保留人类本能程度最高的一只生化体, 我个人认为它应该不会导致人类完全尸变,因为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完全体丧尸。] 【嗯。】 乔纾按下一个字,和他的判断一致,不过病毒对人体的危害性还在,只要荣熠能撑过去就不会有大碍。 [那层壁垒怎么样了?] 【它可以吸收我的向导素,吸收得越多壁垒就越薄,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打开。】 过了一会儿陶晴朗回复他:[你现在也可以试试。] 现在?乔纾转头看向蜷缩在地上的荣熠,是啊,荣熠现在这个情况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那层壁垒如果是为了自保生成的,那现在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他可以借这个机会强行攻破,根本没必要再等。 乔纾又走过去,把荣熠扶起来靠在路灯杆子上。 他进入荣熠的大脑,在那层质壁周围释放精神力,飘散在四周本来用于抵抗病毒的精神物质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入侵,那一层缥缈的薄纱便从四面八方朝他笼罩过来。 那层薄纱看似轻盈的一层,把他罩起来却给他施加了不少压力。 荣熠逐渐也变得像那些高级哨兵一样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精神系了。 他往荣熠身边坐了一点,开始释放向导素。 “是我,”他轻轻对流淌着汗的荣熠说,“我是来帮你的,不要抗拒我。” 荣熠皱起眉头,他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自觉地把那个声音说出来的话在大脑里转换成了一行字。 那行黑色加粗的字体在他意识里漂浮着,把他的记忆拉回了两个多月以前。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他的脑子里也时不时会飘出来一行字,像是有个人在他脑子里,有时候很强硬,有时候很敷衍,有时候冷冰冰的,有时候无聊的把那行字换成不同颜色不同字体在他脑子里到处乱窜。 是的,是一样的,这一行字,这个味道,就是属于那个在他记忆里失去痕迹的人。 可为什么想起那个人头会这么疼? 他想抱着头,手却动不了,他只能把后脑勺往路灯上砸。 他现在连眼都睁不开,意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是不是要尸变了? 乔纾用向导素安抚着荣熠,让那些精神物质不要再干扰他的行动,荣熠似乎听进去他的话了,给他施加的压力小了很多,不过代价就是荣熠开始陷入自我挣扎,那电线杆上没多久就染上了一片血红。 但是他现在没心思去管自残的荣熠了,他把覆盖在壁垒上的向导素替换成精神力,现在那层壁垒在他的向导素喂养下已经越来越薄,他想尝试用精神力直接将它击碎。 他的汗也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流,在这十一月的夜里整个背都被汗浸湿了。 荣熠仰着脖子,青筋从脖子一路蔓延到额头,太疼了,尸变太疼了。 他开始拼命挣扎,有人绑住他了,他要逃走。 乔纾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的精神力已经把那层壁垒裹得摇摇欲坠,他几乎要看到希望了。 可是荣熠现在却像要疯了一样,钢丝绳勒进他肉里,勒出一条条血痕,他的手腕都要被割裂了。 乔纾扶着地面喘着气,再这么下去不等他把壁垒击破荣熠就挣脱绳索逃跑了,他现在没能力释放精神体来束缚他,要这么放弃吗? 他不想放弃,这是短期内最好的机会的,荣熠不是无敌的,不知道哪天就会被真正的丧尸咬一口,他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不知道哪天赵名扬脑子一抽会把他召回,时间对他来讲很宝贵。 他紧紧咬着牙,现在这场对抗就是他和荣熠之间的对抗,他不相信他一个S+的向导无法突破一个哨兵的屏障,即使这个哨兵不普通,那也是他一手创造的。 他释放了更多精神力去和那层壁垒做对抗,他的向导素现在几乎全部都进入了壁垒里面,白莹莹的一片。 乔纾虚弱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一定能成功。 他把头抬起来,看到荣熠的脖子也已经被钢丝绳勒出了血,那张脸现在被憋成了紫色。 这家伙要把自己勒死了。 他抬起手握住荣熠的脖子:“老实点,别乱动。” 可现在他手上没有多少力气,荣熠轻而易举就挣开了。 怎么能让他冷静一点?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够了。 他直起身子跪在地上,捧着荣熠的脸把嘴唇贴了上去。 他只是想多给荣熠喂点向导素,让他能老实一会儿,谁知道荣熠在他手心里只短暂地安静了几秒,背后的钢丝绳被挣断了。 乔纾有些惊慌,他怕荣熠逃走,他现在没有体力去追。 事情没有按照他担心的方向发展,荣熠用那布满鲜血的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狠狠砸在路灯上,他来不及咳一声嘴就被荣熠堵上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还在不断收紧,荣熠根本不管他死活饥饿地要把他的向导素吸干。 他一口气也喘不上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放弃了挣扎,嘴唇舌头被咬烂流出来的血流进他喉咙里,他吞下去,抓住了荣熠后脑勺上的头发。 想吃就让他吃个够吧,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精神力攻击那层壁垒,他要感谢荣熠不停地在他嘴唇上,脖子上,肩膀上撕咬,每次咬下去的疼痛都能让他提起一点精神。 他被咬得浑身是血,突然荣熠那两颗犬牙落在他肩膀上狠狠扎了进去,他张大嘴向后仰着头,很疼,荣熠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咬掉了那块肉。 乔纾喉咙里发出了渗人的笑声,身体的疼痛让他的精神上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他成功了。 那层壁垒分崩离析,缥缈的薄纱将碎屑包裹起来,尽数吞噬。 他的向导素现在团团围绕着荣熠的精神系,在壁垒破碎的一瞬间全部被吸收了进去。 荣熠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他安静了下来,嘴里还含着那块肉。 他压在乔纾身上一动不动,乔纾用手摸了摸荣熠的脖子,然后无力地搭在那里,和他一起陷入了昏迷。 乔纾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是一片漆黑,天上繁星点点,今晚的星星格外的亮。 他把压在身上的荣熠推开,爬起来走到长椅边拿起自己的背包,他带了应急的医疗用品,出来的时候还怕荣熠万一真的尸变会把他给咬了,到底还是把他给咬了,虽然没有尸变。 肩膀上那掉了的一块肉现在没办法处理,他脱掉衣服消炎止血缠上绷带,衣服也没有带替换的,只能再把血糊糊的衣服重新套上。 他又挪回荣熠身边坐着,把一整瓶消毒水粗暴地倒在荣熠的伤口上。 “啊”荣熠还是感觉到了疼,但是依旧没醒。 乔纾丢掉瓶子,潦草地给荣熠裹了一下,就急不可待地连接到精神系里。 几个月不见,他要看看那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潜了进去,精神系里浮动着无规则的暗红色物质,那是荣熠的精神力,虽然没有规则但大多数呈现尖刃状,这些精神力的状态很平稳,似乎还在沉睡。 他很欣慰,这个精神系被封锁了这么久并没有出现异样。 对,还有一棵树,他要到精神图景里看看那棵树还在不在,还有那只鬣狗。 他浮在精神图景的上空,那依旧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枯黄的草在燥热的风里摇摆,乔纾呆滞地盯着远方。 远处一棵树依旧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枝叶繁茂,仿佛从未离开过土壤。 可真正让乔纾陷入沉寂的并不是那棵曾被他销毁的树,而是树的另一端,那里已然是另一个世界,与他建造的草原以那棵高山榕为分界,中间隔着一条巨大的裂缝,高山榕就长在裂缝之上。 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 90-100 第91章 眼皮很沉, 荣熠努力把眼睁开一条缝,看到了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 这是天,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在呼吸。 太好了, 他没有尸变。 只是浑身很疼,他动了动眼球,眼前出现一条模糊的细长白影, 那白影蠕动着,朝他的鼻尖靠近,他的本能反应就是抬起血乎乎的手一把抓住那道白影。 手里这玩意儿滑溜溜凉丝丝的, 在他手掌里也不停蠕动。 是蛇。 他攥紧了那条蛇, 为了防止自己被咬到用另一只手掐住蛇的三寸,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那人弯着背,靠在椅背上,肩膀不住颤抖着。 那是乔纾吧? 荣熠瞪大眼睛, 乔纾身上怎么会那么多血?他想张嘴喊乔纾的名字,可是一张嘴只能发出像蛇一样嘶嘶的声音, 他的嗓子好像被撕裂过一样,喉咙里全是血。 他的身上也是, 到处都是细碎的伤口,血液凝固在周围簌簌往下掉铁锈味儿的血渣。 他按住地,强忍住身上的疼痛爬起来, 跌跌撞撞跑向长椅,他一把按住乔纾的肩膀,椅子上的人突然挺直了背。 乔纾缓缓转过头,脸色苍白, 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 “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荣熠每说一个字嗓子里都向有刀在割,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是我干的吗?” 乔纾按住自己的肩膀,荣熠刚才抓住的部位正好是被咬掉一块肉的地方。 他现在浑身没有多少力气,只能把精神体放出来观察荣熠的情况,自己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可是他忘记把精神体收起来就被荣熠一把掐住了,掐得他脑子生疼。 他站起来转过身静静看着荣熠,他一夜没睡,他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想尽办法处理那一片森林以及那道深深的裂缝,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他甚至又把那棵高山榕拔掉一次,没过多久那几个平方的土地上又冒出了新的枝丫,一棵树苗在十几分钟内又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荣熠的嗓子一半是自己叫哑的,一半是自己掐的,他昨晚想起了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他脑子里那个未曾谋面的向导对他做过什么他全都想起来了,他再次感觉到脑子里剧烈的疼痛,和在演习场最后一个晚上无比类似,他问‘又是你吗?’,他也不知道他在问谁,反正最后他疼得对着空气大喊让那个在他脑子里的人滚,他甚至想掐死自己了结这一切。 乔纾都看在眼里,只是不知道这些荣熠睡了一觉还记不记得了。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发烧,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开始和什么人在说话。”他观察着荣熠的表情缓缓说道。 荣熠并没有表现出疑惑,他还记得。 “你把钢丝绳都挣断了,浑身都是血,我想去按住你,”乔纾说完把领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肩膀上的伤口,“然后你就把我咬了。” 荣熠的瞳孔震了两下,他眼里全是懊恼,还有点心疼。 乔纾细细揣摩着,荣熠似乎没有意识到他是那个‘小黑’。 他本来以为只要打开屏障他就可以不用像个傻子一样在这儿玩情侣游戏了,可是事情又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荣熠的精神图景一分为二,一半属于他,一半属于荣熠自己,他没有自信能完全控制那个精神系了。 他还是得用这个身份留在荣熠身边,而且从昨天荣熠那一顿语言暴力输出之后,他大概明白荣熠在心里到底是有多恨‘小黑’了,虽然他并不觉得他之前做的那些有那么可恶。 “那你怎么不开枪呢?”荣熠用沙哑的嗓子说。 他根本都不敢想乔纾肩膀上那块肉去了哪里,他只要稍微有一点念头,胃酸就会通过撕裂的喉咙和血一起涌出来,说不定还带着几块细碎的人肉。 乔纾把衣服穿好,垂下眼弯起苍白的嘴唇笑笑:“都被咬了,开枪也没用啊,我们能一起变成丧尸也挺好的。” 说罢他朝荣熠走过来,拉住荣熠那只伤口已经不再腐烂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不过我们很幸运,都没有尸变,我也没有发烧,还好没开枪。” 乔纾的额头有点凉,荣熠把手挪到乔纾头顶揉了揉乔纾柔软的头发,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恢复了健康的颜色,除了那个牙印之外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个是我划的,我想把淤血放出来或许会好一点,”乔纾从兜里掏出虎头匕首,“用它。”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荣熠握住自己的手掌。 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因为昨晚的感觉不管怎么想都是要尸变的迹象,似乎每次在紧要关头乔纾都会出现然后让他捡回一条命。 乔纾可真是他的幸运星。 可是他看到乔纾的肩膀,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只能咬着牙给乔纾再说一声对不起。 “熠哥,你昨天晚上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但是我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乔纾仰头问荣熠。 他们回到长椅旁坐下,荣熠把手里那条蛇甩到地上,白蛇并没有马上爬走,看起来被他掐得就剩一口气了,荣熠抬脚就想爆头。 “等一下!”乔纾叫住他。 “怎么了?”他的腿还在半空抬着。 乔纾弯腰把蛇捡起来,细长的白蛇就缠上乔纾的手臂,把头藏在乔纾胳膊后面。 “唔”乔纾想想要怎么解释这个东西,“这是我昨天晚上捡的宠物。” “哈?”荣熠一脸不理解,他是没养过这种冷血动物当宠物。 “就在假山上捡的,昨晚我很害怕,它一直陪着我。”乔纾用手指肚按按小白蛇的脑袋。 他这么说是想在荣熠身上安双眼睛,现在的荣熠对于他的连接或许比以前要敏感,他要有二手准备。 “那行吧,那你养着。”荣熠干笑两声。 那条蛇能听懂人话似的,在荣熠放下杀心之后马上窜到乔纾脖子里,围成一圈盘着。乔纾脖子上那条项链昨天晚上被他拽得稀碎,现在白色的小蛇盘在那里,看起来竟然没有一丝违和。 荣熠伸出手小心地碰了一下白蛇的鼻子,算是表示友好了,那条蛇吐出信子在他指尖碰了一下,算是礼尚往来了。 蛇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搓了搓脸,开始回忆昨晚回忆到的事情,曾经的回忆一点都不美好,特别是最后一天,很痛苦,他想到了自己是怎么把付铭咬死然后吃进肚子的,他昨晚有同样的感觉,他当时一定是想把乔纾也吃了的。 想到这里他绷紧了嘴,把反胃感咽下去。 他满眼血丝,憔悴地看着乔纾,开口问:“我是不是把你的肉吃了?” 他不想面对事实,可是乔纾犹豫地,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他马上弯下腰干呕了出来。 乔纾在他背上拍了拍:“我还以为你变成丧尸了。” 荣熠摸到手边剩了一半的矿泉水,一股脑地全灌进嘴里,他擦擦嘴边的水才继续用嘶哑的嗓子说:“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演习场沦陷之前,就是还在演习的时候,那时候有个向导在我脑子里搞过破坏,就是我电话本上记录的那个人。” “”什么叫搞过破坏,乔纾耐下性子问,“就是说你有向导?” “没有,他不是我的向导,”荣熠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拧成了麻花,“脑子给我搅得一团乱,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会想要这种向导。” “”乔纾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继续试探着问,“那你现在能打开自己吗?” 荣熠眼睛微微睁大了,他似乎没想过这回事。 “你被丢进来不就是因为这个吗?”乔纾慢慢引导,他昨晚又找不到那只鬣狗了,他得让荣熠自己把那玩意儿叫出来,“你以前能打开是因为那个向导,后来打不开是因为把他忘了,那现在你又想起来了,是不是就能打开了?” 荣熠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他把矿泉水瓶放到一边,对乔纾说:“我试试。”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不明白怎么打开,他没有这种经验,只能凭借哨兵的本能靠意识去寻找。 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团黑暗里,他缓缓睁开眼,这里很温暖,可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昏暗,他身体的四周飘荡着无数细小的颗粒,他伸出手,一个颗粒落在他手掌中,四角尖尖的轻轻剐蹭着他的皮肤,透着暗红色的光。 荣熠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这就是精神力吧,在学校里他有幸见过别人的,这次终于见到自己的了。 他握起掌心,把那颗精神力攥紧,这应该也属于打开的一部分,他站在那片黑暗里思索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精神图景,精神体,应该是这些吧。 可是精神图景要怎么找? 那应该是他自己精神世界的体现,按道理来讲应该很好找的。 可是他不停往前走,不管怎么走都是那一片黑,前后左右,除了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通向其他地方的道路。 荣熠迷茫了,他奔跑起来,他不管怎么跑都不会觉得累,可也跑不出去。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除了漂浮的颗粒形状有所不同。 难道他的精神图景就是一片黑暗吗? 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忽然他听到了风声,风声很大,树叶哗哗作响,好像在给他指路,呼唤他快点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他屏住呼吸,随着树叶的声音跑,不久后属于树叶的声音停下了,又是一阵风声,接着便是沙沙细响,这不是树叶的声音了,这个声音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他又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来来回回,这两种声音像在作对似的召唤他到自己的领地去,荣熠被搞烦了,他停下脚步,他必须得选一边。 几阵风声过后,他选择了树叶的方向,他一直朝那里跑,声音不再变换,他依旧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见到。 为什么?他的脑子到底怎么了?他到底跑了多久? 笼罩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声音消失了,他失去方向了。 他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脚下那一颗莹白的颗粒,圆滚滚的发着朦胧的白光,这是什么?珍珠吗? 他弯下腰把那颗颗粒捡起来,暖呼呼的。 他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一颗珍珠,他把手心里那颗暗红色颗粒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莹白色的珍珠。 “荣熠!” 荣熠猛地睁开眼,乔纾那张焦急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了?”他问。 “你怎么了?” “我”荣熠看看自己手心,只有一道伤疤,“我看到了我的精神力。” “是吗?然后呢?”乔纾忙问。 “还有一片黑暗,”荣熠有些失落,“黑暗两边有两种声音,都在叫我过去,可我不管往哪边都出不去。” 他把手放下:“我没找到我的精神图景。” 更别提精神体了。 乔纾也沉默了。 “是不是我的精神图景就是那片黑暗?”荣熠问,他还是觉得自己可能本来就和寻常哨兵不一样。 乔纾没有作答,荣熠陷入裂缝里了,那两片精神图景荣熠都感知不到,哪怕那片森林是属于他自己的。 从荣熠闭上眼开始到现在,太阳已经挂在最高点了,荣熠陷进去了整整一上午,任他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乔纾只能强撑着没有恢复的精力继续释放向导素喂给荣熠把人唤醒,还好这次荣熠没有陷得过深,不然就可能要游离了。 得想办法解决那道裂缝,乔纾的指甲把手掌刻出一排印子,问题越来越棘手了。 荣熠站了起来,太阳很刺眼,打不开就打不开吧,能死里逃生他就谢天谢地了。 他伸了个懒腰,低头拉拉乔纾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乔纾扬起苍白的脸,冲他苍白地笑了一下。 妈的,根本笑不出来。 第92章 太阳很大, 荣熠和乔纾顶着太阳走回金澜公寓,刚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被杜丽丽一枪指住脑门。 她和熊炬看到浑身是血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忙收起枪把门打开。 “你们跑哪儿去了!”熊炬一把拉住他们的手。 昨天乔纾就在桌子上留了张简洁到让人看不懂的纸条——‘有事, 走了, 若明天中午十二点未归,有缘再见。’ “昨天晚上有个组织来抢物资,被我们打跑了, 我还以为他们又杀回来了,”熊炬插到荣熠和乔纾中间,抬起胳膊一手揽一个, “你们到底干啥去了?” 乔纾咧了下嘴, 这小子抓着他的伤口是死命地按。 “诶?”熊炬也感受到自己手上一股温热, 黏糊糊的, 把手拿开又看到一手血,他拉开乔纾的领子,大叫一声, “你被咬了?!” 杜丽丽听完下意识抬起手里的枪,荣熠按住她的枪管, 从熊炬手里把乔纾拉到身边:“我咬的。” “”杜丽丽放下枪,“你俩都已经玩到这种层次了吗?” 她搞不懂这些人的性/癖。 他们都没说荣熠被咬又恢复的事, 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12-4异体丧尸是个特例,不能让大家抱有侥幸心理, 下个异体很可能会优化这部分缺陷,再被咬到就没这么幸运了。 乔纾换了件衣服,肩上的伤重新缠了一下,几人看到乔纾的伤口没有腐烂迹象, 杜丽丽还专门掰着荣熠的嘴,把那两颗犬牙间的距离和乔纾肩膀上那两个孔比对了一下,这才放心。 荣熠把杜丽丽推开,问他们:“杜海那儿有医生吗?” “有,程晨也在。”和嘉冰说。 “那我们快走。”他说,在这种地方,这么大的伤口,就算不是丧尸咬的感染细菌也是分分钟的事。 早上那四个人已经在外面又找回了三辆车,他们花了几个小时把屋子里能带的设备全都运下去装进车里,几乎把整间屋子搬空了,才开着车在太阳落下之前一路不停赶回商贸中心。 刚到商贸中心脚下,程晨和杜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程晨上前和荣熠拥抱了一下就带着乔纾去处理伤口。 “你身上这伤不用处理吗?”他看看荣熠。 “我不用了,”荣熠活动一下身体,他的伤愈合速度很快,“给我开点治嗓子的药吧。” 杜海像个地主老财似的,把他们带回来的物资全都锁到小仓库里,然后腾出来一间房子放设备。 “你们这次去收获太大了。”他摆弄着这些设备,恨不得一个一个挨着亲。 杜丽丽把在那里得到的消息和杜海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我们如果能逃到隔壁演习场,岂不是就安全了。”杜海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激动。 可身旁坐着的五个人并没有他那么激动,他们昨晚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困难重重。 乔纾处理完伤口过来,把手里治嗓子的白色药片递给荣熠,在他身边坐下。 “什么困难?”杜海问。 “目前来看我们能进入演习场的方式只有翻过围墙,”荣熠对他说,“可围墙对面我们没有探查过,要翻墙物资也带不了多少,翻过去之后到底能不能出去也不知道。” “可是那里没有丧尸!”杜海说,只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向往了。 特别是他知道下只丧尸肯定会投放到这里之后。 “我之前在古玩城听那里的老大说过一句,他在找可以爬上围墙的人,因为他收到过围墙对面的来信,”荣熠手里拿着侦察机‘麻雀’的控制器,“那些人比我们更早发现了这个途径,我们最好先试试联系他们,一步一步来,不要急。” 杜海点点头,再次爱抚这一屋子的宝贝。 “最好在下只丧尸投放进来之前探查清楚。”他说。 “下只丧尸没有那么快,”乔纾根据陶晴朗给他提供那些细碎的消息权衡了一下水中异体的优化进程,“我们起码有半个月的时间。” 他得争取几天时间想办法解决荣熠的裂缝。 他们在商贸大厦休息了七天,什么都没有干,专心养伤,杜海给他们分了很多房间,足够他们一人一间屋子,乔纾第一个晚上就抱着枕头跑去找荣熠了,一直待在那里。 荣熠发现他每次睡觉之前都是老老实实的,一觉醒来总是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乔纾身上,甚至又把乔纾肩膀上的伤口给干裂了。 “你能不能克制一点,”程晨一边皱着眉头给乔纾缝合一边说,“他是个普通人,不像你那么扛造。” 荣熠窘迫地站在角落里反思,他真的不知道啊,他觉得他体内的丧尸病毒对他的大脑一定留下了后遗症,这几天他动不动就开始发呆,用熊炬的话说就是像个智障似的,双眼无神,张着嘴,就差流口水了。 他还总是头疼,疼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那股疼劲儿过了之后又会觉得很舒服,然后昏昏沉沉地睡着。 程晨缝合好之后收拾东西准备走,荣熠蹲下去揪着自己的头发,问程晨说:“你有没有治老年痴呆的药?给我整点。” 挂在荣熠肩膀上的白蛇用尾巴把他薅乱的头发又给压下去,顺眼多了。 “”乔纾把衣服穿上,这几天他实验了很多方法,效果甚微。 昨天晚上他的对塔通讯器收到了赵名扬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样了,那个对塔通讯器每条消息都在塔的监控下,所以他每次发送消息都会格外斟酌。 他没有提起他们在演习场里的计划,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编造的荣熠的情况。 赵名扬:‘根据这段时间的反馈,我认为他的研究价值不高,过几天我把你调回来。’ 乔纾拿着通讯器看着那句话,他就知道。 【再给我点时间,我认为他是有价值的。】 他发完这句话赵名扬很久才回复一句‘知道了’。 他又拿出和陶晴朗单线联系的通讯器,陶晴朗说,这次丧尸培育实验的演习场是十二号,八号,和四号,八号演习场几乎已经全部沦陷了。 [你真的要去陪着他们爬墙?] 【爬就爬吧,对我没影响。】 他参与太多决策容易引起怀疑,而且他现在每天都要连接荣熠的精神系,虽说都是在晚上给荣熠喂了安眠药之后,但还是小心为好。 [那你要小心,围墙上有东西,十二号演习场是高压电流。] 【好。】 [裂缝怎么处理有头绪了吗?] 【嗯,不来硬的了。】 [] 现在形式变了,他对荣熠的精神系的掌控权丢了一半,他没办法再霸王硬上弓。 所以他决定要和平共处。 【用我搭建的那部分精神图景填充裂缝。】 [你要让它们融合?] 【对。】 [??????] 陶晴朗发过来一串问号。 乔纾关上通讯器没有再回复,一开始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也犹豫不决,这是一步险棋,成功了荣熠可能会死,失败了荣熠必死无疑,什么都不做留着那道裂缝才能保命,可是这样整个精神系依旧是废的。 资料记载中曾经有过双精神体哨兵的存在,只可惜那几个哨兵几乎都在第二只精神体觉醒没多久就陷入游离,继而狂化,然后杀死了自己,只有一个保持双精神体直至自然死亡的哨兵,可惜这个哨兵不是战斗型哨兵,参考价值不大。 而他现在要做的不仅是双精神体,而是让一个哨兵的精神系内完美容纳两个精神图景,如果他能成功,孕育出两个精神体不在话下,那他就会制造出第一个拥有双精神图景双精神体的哨兵。 一想到这个他忐忑的心就无比激动,他要让枯草草原占据图景的绝大部分,这样他就可以重新夺回掌控权,他会成功的。 七天之后,所有人的伤几乎恢复的也差不多了,他们准备开车往围墙边出发。 这次杜海和程晨也一起来了,程晨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受伤,杜海是打算随时跑路。 他们开了一辆卢亭的公交车,杜海拉了很多物资和设备,要爬墙不可能把所有人带上,能不能活,各凭本事,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杜丽丽还带上了江早和江晚,杜海望着远处高耸的围墙,转头看看车后面那四个普通人就头疼。 那么高的围墙哨兵爬都难,普通人更难。 “东西两边,咱们去哪边?”开车的光头问。 东边毗邻一号演习场,西边毗邻十一号演习场。 十二个演习场像个时钟一样围城一个圆,最中心的一小块圆形区域围墙比周围高出两倍,中间有一座瞭望塔,正规演习的时候塔内人员会在那里观察十二个演习场的情况。 “东边。”乔纾在后面说。 “为啥?”熊炬问他。 “古玩城在经四,经四靠近东边围墙,那个郑哥应该是在那里发现围墙外有人的,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本事跑到西边。”他说。 车开始向东驶去,乔纾知道八号已经沦陷,那跨越围墙的人自然要避开八号,很可能是四号的人,他们现在应该在一号演习场里潜伏着,至于为什么一直没往十二号继续迁移还是未知。 一个半小时以后,他们来到围墙边缘,众人仰头望着这百米高墙,刺眼的太阳让灰色的墙壁镀上一层金光。 他们在周围这片区域围起几十平米的围栏,随后钻进公交车里打开设备。 他们手里现在还剩下三只‘麻雀’,三只‘蝙蝠’,熊炬把小型基站调试好,然后放出‘麻雀’。 无人机很快飞上高空,一群人无声地盯着显示屏,‘麻雀’的眼很快就把他们带出了围墙,众人低声惊叹。 一号演习场不同于十二号,它更像一片未开发的村镇,一眼望去没有高楼,尽是低矮楼房,同时具有大片土地,山川河流,那平坦的地让光头恨不得冲进去开垦几亩种白菜。 “快进去看看。”光头用力拍熊炬肩膀。 “知道知道。”熊炬不敢冒进,那个基站太小,不知道信号能支撑‘麻雀’飞多远。 他让麻雀先落在围墙上探查一下墙顶的情况,乔纾在来之前就给他说过,探查要由近及远,先确定这墙能不能翻,要怎么翻。 谁知道小小的无人机刚刚接触到围墙顶的一瞬间,显示屏灭了,他敏锐的听力捕捉到细微的噼啪声,他赶快跑下公交车。 车上的人一起过去,看熊炬从地上捡起‘麻雀’残骸。 “我操,这是被烧焦了?”光头说。 乔纾仰起头,淡淡地说了句:“高压电流。” 第93章 众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麻雀’虽然轻薄,但也是金属材质,刚刚落在围墙顶端一瞬间就被烧成了一团废料。 “还爬不爬了?”普通人程晨吞了下口水, 悻悻地问。 这里就他最弱, 两个女生都是攀岩高手,那个乔纾似乎也是个什么皇冠VIP,他很慌。 “别怕, 这么强的高压电,别说是你,哨兵也过不去。”和嘉冰安慰他。 “那这条路就走不通了?”熊炬一搓, 就把手里被烧化的金属搓成了粉末。 “怎么可能走不通呢?”杜海不甘心, 仰着头盯着高墙, 突然灵光一闪对他们说, “高压电不一定在每个地方都有分布,而且电网高度肯定是有限的,如果电网比较低, 我们还是有希望翻过去。” 是个方法。 荣熠让他们等一下,转身跑走了, 等他再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断了的手掌,已经生蛆了, 冒着一股异味。 “噫,你干啥呀?”熊炬捏住鼻子。 “用‘蝙蝠’吊着这只手掌,测试一下电网高度, 顺便看看电流对人体皮肤的伤害有多大。” 他把‘蝙蝠’里面的子弹取出来,‘蝙蝠’的动力比‘麻雀’大得多,吊着一只手掌不成问题。 只是‘蝙蝠’没有摄像头,它可以人为控制, 也可以自动锁定目标精准射击,所以他们只能站在围墙下仰着脖子直视太阳。 熊炬戴着墨镜,操控‘蝙蝠’飞到超出围墙十米之上,然后小心移到围墙正上方。 ‘蝙蝠’依旧存活,下面吊着那只手也完好。 “看来电网不会超过八米,继续往下降。”荣熠说。 “好嘞。”熊炬有了点信心,慢慢控制无人机下降。 一直到手掌离墙顶大概三米的位置时,他们又听到了噼噼啪啪的声音,仅仅几秒,那只手掌开始冒黑烟。 众人脸色又一次沉下去。 熊炬没有收回‘蝙蝠’,控制它继续在围墙上方向不同方向移动,一路火花带闪电,声音没停过,甚至还看得到手掌上零星的火星。 没有移动多久,手掌稀碎,‘蝙蝠’上只剩下一根绳子。 “行了,你可以彻底放弃了。”熊炬对杜海说完召回‘蝙蝠’,嫌弃地甩甩,那上面一股烤焦的腐肉味儿。 荣熠也叹了口气,放眼望去这面围墙这么长,真的没有一点缝隙吗?那对面的人是怎么到达一号演习场的? 现在他们知道三个演习场在进行丧尸实验,这三个演习场必定有一定距离,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周边空投的直升机。 “我们找找一号演习场的人吧,问问他们是怎么来的。”他说。 “可是不知道无人机能飞多远,万一坠毁了,咱们就只剩下一只了。”熊炬怀里抱着两只‘麻雀’依依不舍。 “那些人不会离太远,他们往我们演习场扔过纸条就说明他们想进来,他们应该和我们一样在墙外寻找机会。”荣熠把手放在围墙上,这围墙厚度高达十米,他们听不到对面的声音。 于是他们写了一张纸条,绑在‘麻雀’的腿上,然后再次回到车里看着显示屏。 ‘麻雀’越过电网进入一号演习场,高度一点一点下降,一号贴近围墙这部分区域是一片山林,很难发现人的踪迹,熊炬艰难地操纵着无人机,二十分钟过后‘麻雀’传回的影像开始出现断点。 “开车。”和嘉冰拍拍光头。 公交车跟着‘麻雀’的方向顺着围墙一路前进,他们从经四进入到经三,又过去了半个小时,突然杜丽丽指着屏幕‘哎’了一声。 “这儿有人。”她指着屏幕角落。 他们眯起眼仔细看,才看到一个穿迷彩服的人,露着一个白花花的的屁股,好像石头蛋一样。 “额他在拉粑粑?”熊炬尽量找了一个不是那么恶心的词。 “等等,看他去哪儿。” 这小胖子看起来差不多和熊炬一样的年纪,对于自己被直播的事一无所知,擦完屁股还扭了扭,然后在大自然里一蹦一跳地走了。 ‘麻雀’跟在他身后,没多久就看到一间屋子。 那是个木屋,看起来像是搭建不久。 小胖子刚到门口,本来正在擦枪的女人突然把枪口对准了他。 “姐!是我!”小胖子抱着头蹲下。 拿枪的女人很敏锐,一眼就看到藏在树叶里尾随的‘麻雀’。 她开了两枪,熊炬巧妙躲过了。 “该说不说,这小玩意儿反应真快。”熊炬握着控制器感觉比打VR游戏刺激。 “别玩了,飞过去把纸条给他们。”和嘉冰在熊炬脑袋上敲了一下。 于是那只‘麻雀’从树叶里飞出来,在空中不停地画着心。 女人警惕地放下枪之后,‘麻雀’又画了几个心才飞过去,落在她肩膀上。 ‘麻雀’眼里的红光闪了闪,女人注意到纸条,忙放下枪拆掉纸条展开。 ‘你们好,我们来自十二号演习场,我们想翻越围墙,你们在做同样的事吗?可否信息交流?’ ‘麻雀’没有飞走,女人马上对小胖子说:“叫他们过来。” 十分钟后,从山林另一端跑过来四个人,两男两女,‘麻雀’依旧在女人肩上停着。 女人把‘麻雀’和纸条给他们,几个人挤在屏幕前,只能看到那些人的嘴一张一合,‘麻雀’是非常单一的无人机,没有通讯功能,只能监视画面。 这两种无人机都是仅供演习场使用的,能力很有限。 他们看着‘麻雀’到了一个卷毛手里,卷毛那张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他瞪着‘麻雀’看了会儿,他们的画面就变成了雪花。 “他把我无人机给拆了!”熊炬坐在椅子上蹿了一下,指着屏幕诧异地看向身后的人。 “”他们也很无语。 “我要去干他们!”熊炬站起来撸起袖子。 结果他刚起身,显示屏又重新显示了画面,依旧是那个卷毛的大脸。 卷毛把‘麻雀’丢到了天上,熊炬马上抱住控制器控制‘麻雀’飞起来,卷毛冲他挥挥手。 他们把‘麻雀’收了回来,上面并没有附着纸条。 “他们拒绝合作吗?”江早问了一句。 “哇哦,好甜的声音。”‘麻雀’突然说话了。 熊炬手一抖差点把无人机摔了。 不正经的声音只说了一句,就被另一个女声替换了。 “你们好,我们是四号演习场的。” 果然是四号。 “你好,”荣熠对着‘麻雀’说,“你们已经从四号翻到一号了吗?” “对。” “你们想来十二号?” “对。” “为什么?我们还想出去。”杜海趴上来问。 “因为我们发现只有十二号还在空投,八号完全沦陷,已经没有活人了,我们从四号离开的时候也没剩下多少幸存者,我们很久没有得到空投了,连空投进来的丧尸也只有两只,所以我们认为在十二号或许能获得更多信息,你们为什么要出来?”女人问。 “为了躲避丧尸啊。”杜海说。 “躲丧尸,”女人冷笑了一声,“那你过来也行,开荒种地,也能过一辈子,我们是要出去的。” 乔纾突然靠近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会了解这么多情报?” 这些事情还是陶晴朗去调查他才能知道的。 “我们有我们的方法。”她说。 看来他们并不打算开诚布公。 “你们也没有找到翻过这面墙的方法?”杜海问。 对面沉默了一阵,吐出两个字:“没有。” “其他的墙和十二号的墙不一样吗?” “是的,其他区域的墙上是毒刺,我们踩着丧尸的尸体可以翻过来,我们也没想到这里是高压电流,为此我们还损失了两名队友。”女人回答。 “既然这样,你们手里有再多的线索也没有用,不如我们合作呢?你们想查什么我们去帮你们查。”和嘉冰想和他们交涉。 女人又笑了一声:“我们现在过都过不去,合作就有用了?合作让你们跑吗?” 现在对面的人不知道手里有什么筹码,但是他们已经成了笼中鸟,无计可施。 “我们这个演习场与众不同,那我们为什么非要他们的线索,我不认为他们了解的会比我们多。”乔纾冲荣熠使了个眼色。 荣熠点点头:“我也觉得,那就算了,下次空投时间就要到了,我们重新计划一下,走吧。” “好嘞。”熊炬说完就要关无人机。 “等一下。”女人又叫住他们。 对面似乎有些不甘,还是咬着牙说:“如果你们能帮我们过去,我们一定带你们走。” “哦?听起来你们很有自信?”荣熠问。 “对,四号演习场坠毁过一架直升机,我们做的,不信你可以让那只鸟过来看看。” 荣熠冲熊炬点点头,熊炬操作‘麻雀’飞回去,卷毛打开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对着‘麻雀’。 “这玩意儿演习场能用吗?”光头挠挠头。 “不知道,那个卷毛在‘麻雀’肚子里装的对讲机连接的信号也不是我们的。”熊炬说。 ‘麻雀’传过来画面,确实是一架塔中直升机,在离开时直升机突然像失去控制一样直直坠下。 “他们是想劫机?”和嘉冰说。 几人讨论一阵,安保组的直升机上至少三名S级哨兵,可空投组有几名S级谁都不知道,就算把飞机抢到手了,他们也没有把握能把那些人全都解决。 ‘麻雀’又飞了回来,他们说出问题之后女人回答他们:“空投机上只有一名S,两名A,四名B或B+,我们只要想办法解决S,A和B不在话下。” “怎么样?合作吗?”荣熠问其他人。 “可以试试。”杜海说。 剩下的人也同意,大家都想出去。 “你说呢?”他又问没有发表意见的乔纾。 “他们太自信了,”乔纾说,虽然他认为如果他把荣熠的精神系改造好,荣熠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那一飞机的人,但是为什么这些人能这么大口气?他对‘麻雀’说,“我刚才发现你们都没有感应环,你们既不是重刑犯也不是流放哨兵,那你们是谁?” 良久,对面才说:“我们是叛逃者。” 或许他们没有听到回答,女人就笑道:“怎么样,要一起叛逃吗?” “你们是什么级别?”乔纾没有理会她的邀请。 “”女人哽了一下,说道,“全部都是A+。” 全员A+,那确实是有胜利的希望,只是如此一来其余几个人也意识到了,那些人很有可能黑吃黑。 “要不算了吧。”程晨低声说。 在这种地方信任的建立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对方还是叛逃者,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办法可以继续想,命只有一条。 ‘麻雀’里的声音还在问他们的想法,熊炬结巴着说:“我们我们自己再想想。” 说完他就马上关掉无人机。 其实杜海很犹豫,和嘉冰也很犹豫,同样还有江早江晚,他们都想出去。 杜丽丽拉了拉江晚的手腕:“走吧江晚,我们自己想办法。” “等一下!” 熊炬又抖了一下,因为他怀里的‘麻雀’又突然响了。 他都忘了这里面塞的对讲机不受‘麻雀’控制。 “又怎么了?”他问。 “江晚?难不成还有一个江早?”女人问。 “你认识我们?”江晚走过来说。 “不,”女人突然变得似乎是胜券在握,“我认识江午。” “你什么意思?江午已经死了!”杜丽丽冲上来说。 “你看见尸体了吗?” 没有,谁都没看见。 “怎么不说话?”女人嘲笑她,“她活的好好的,现在是我们的同事,而且取掉了感应环。” “你说什么?!”不仅杜丽丽,其他人也大吃一惊。 “她挺后悔的,她以为她的姐姐妹妹演习结束就能出去,谁知道却被困在了这里,大门刚关闭那几天我们还联系得到组织,江午有求我们找找你们,结果呢,现在人找到了,你们不见我们,这可不是我们不帮忙。”女人故意慢悠悠地说。 几人面面相觑,江晚明显动容了。 一群素未谋面的人,把江午搬了出来,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点联系,到底要不要冒一次险?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都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乔纾看得出来,他们在等一个人带头同意。 “举手表决吧,同意的举手。”他打破了沉默。 没有人举手。 “我们不同意。”他直接对‘麻雀’说。 “不,”杜海叫住他,缓缓举起手,“我同意。” 随后又有人跟着举起了手,人数过半。 “那就同意。”他说得很轻松。 这群人的命与他无关,对面六个A+对他构不成威胁,他只要保住自己和荣熠的命就够了。 第94章 围墙两边似乎达成了合作共识, 其实整个过程荣熠也没发表什么看法,乔纾让举手的时候他也没有动,劫机, 最后能不能成功逃出去中间有太多变数, 演习场大门外还有层层哨兵,逃出去了也可能再被丢回来。 不过就当下情况而言,这似乎是离出去最近的一条路。 “那就合作吧, ”荣熠又问对面,“你们怎么称呼?” 一号演习场的人报出自己的名字,女人名叫陆兰芝, 那个小胖子叫代东东, 至于卷毛, 他也没说自己到底叫什么, 只让他们叫他花卷,其余几人没有说话,他们也对不上号。 “你们在外面那么久, 有什么头绪吗?”杜海问他们。 “这个围墙顶上其实是细密的电网,因为光照原因肉眼很难发现, 我们两个队友就是折在这上面了。”陆兰芝说。 熊炬又把‘麻雀’放上去,之前他们没有看到围墙顶都有什么第一只‘麻雀’就被烧成灰了, 这次他在麻雀头顶粘了一片叶子,在围墙上三米的地方投下一小片阴影,才勉强看出了极细的网状物。 如果他们没有提前用无人机侦查, 直接爬上去不电死也得摔死。 “这些电网没有缺口,很坚韧,想要爬这面围墙过去基本是不可能了。”陆兰芝说。 “那能怎么办?”程晨敲敲墙,这墙一拳锤下去声儿都听不到, 掏个洞出来更不可能。 “我们要爬内围墙,需要你们配合,”陆兰芝开始说自己的计划,“我们曾经试过爬内围墙,但是有一个队友刚上去就被瞭望塔瞄准击毙了,你们也知道,内围墙将近二百米,我们爬墙的时候很难和瞭望塔里的人缠斗,如果你们能帮我们争取到十分钟,我们就能过去。” “二百米?十分钟?”光头有点不敢相信,他一个哨兵爬二百米一上一下十分钟也干不了。 “他们只要爬到超过一百零三米就够了。”荣熠说。 “没错,我们需要在晚上行动,根据我们观察,夜晚围在内围墙边缘的丧尸很多,因为瞭望塔会发出一种声波吸引它们,他们或许是想用丧尸做一个保护层,花卷根据声波追踪到了他们的信号源,所以我们可以在那十分钟里妨碍到瞭望塔里的热感应探测,只要你们能吸引瞭望塔十分钟的火力,我们就有希望能进去。” 荣熠‘嗯’了一声,让她继续,这个组织里那个叫花卷的人似乎是个高手,技术型人才,他们这群人里面没有一个懂技术的,如果能过来说不定真的有用。 “等到下次空投来的时候,我们会在直升机降落到最低点时干扰直升机控制系统,然后从十一号演习场离开。” 十一号演习场并不是丧尸实验场地,演习结束之后就清空了,外围防守应该没有严密。 “你们这个计划要确保那个花卷能活下来吧?”荣熠问道。 “啊?你觉得我会死吗?”花卷问。 “不是,我们不会帮你们清理墙下的丧尸。”荣熠说,他们没有这个时间。 “没关系,如果我们有人死了,只能算他命不好,不会怪你们。”陆兰芝说。 “我们计划一下,有结果再通知你们。” 荣熠说完让熊炬把‘麻雀’直接断电了,里面的对讲机的电源也跟着一起切断。 他们回到公交车上,围起来坐在一起。 “他们的说法你们怎么想?”荣熠问他们。 “既然不用我们负责他们的死活,那没什么不能干的。”杜海说。 “可关键在于我们要怎么去吸引那十分钟火力,瞭望塔里的哨兵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连我们自己也搭进去了怎么办?”和嘉冰问他。 杜海咬了咬嘴上的死皮,吸引火力,说起来就四个字干起来确实不容易。 要吸引火力首先要高,足够高才能引起瞭望塔的重视,还要十分钟。 “哎,”杜丽丽拍拍杜海的膝盖,“我记得你仓库里不是有烟花吗?” 杜海想起来这茬,刚张了一下嘴又犯起难:“有是有,但是没多少,肯定不够十分钟的。” 荣熠想了想问:“有多少?” “能达到那个高度的估计加起来顶多三五分钟。”杜海说。 “三分钟还是五分钟?这差可太大了。”熊炬插话道。 “只能回去看看,这东西我以为用不到,也没清点过。”杜海回他。 “烟花,无人机,加上人,拼拼凑凑,或许能凑够十分钟。”荣熠看看杜丽丽。 “不是吧,又要我去当靶子吗?”杜丽丽撇撇嘴。 在座的各位只有他们两个的战斗能力勉强算上等,荣熠虽说精神系不管用,但之前被强化的身体机能一直没退化,这种危险工作只能他们两个来。 “瞭望塔里都是训练有素的哨兵,只有烟花可能不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们让‘蝙蝠’隐藏在烟花里,朝瞭望塔射击,我和杜丽丽爬上内围墙,到时候他们的热感应探测不能用,我们可以趁乱攻击他们。”荣熠说。 “你有没有想过瞭望塔上有探照灯?”一直没有出声的乔纾说了一句。 瞭望塔从来没有开过探照灯,那是因为演习场内还没有出现需要他们用探照灯的情况,但是这是瞭望塔的必备设施是谁都应该知道的。 荣熠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这玩意儿。 他抠抠脑袋:“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西边做,把东边的位置全部让给一号的人。” “可是”程晨插了一句话,“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干了,塔里派人把我们咔嚓了怎么办?” “不会,”荣熠认真想想,还是说不会,“四号八号基本没人了,咱们演习场里应该也没有组织比我们强,他们的水下丧尸还没有投入测试,不会让我们死的。” “所以我们要趁着水下丧尸来之前把那些人搞过来。”和嘉冰说。 “嗯。” 他们讨论了一下细节,熊炬又把‘麻雀’的电源打开。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陆兰芝的声音马上响起来。 “明天晚上,我们在靠近十一号演习场的围墙边行动,十二点开始,你们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一到我们马上撤。”荣熠对她说。 “可以,结束在哪汇合?” 荣熠看了看其他人,不能让那些人直接去商贸中心,他就说:“靠近东边有一座古玩城,天亮后我们会去找你们。” “好。” 通讯结束,一行人又开着公交车回去。 杜海终于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仓库,这个仓库在商贸中心A座的地下一层,商贸中心地下面积也十分庞大,一部分是仓库,一部分是停车位,只是现在停车位上很凄凉,只有不到二十辆车。 仓库被两扇大铁门锁着,上面缠了八把锁,有三把锁链几乎有小孩儿胳膊那么粗。 “啧,守财奴。”熊炬贴着乔纾的耳朵小声吐槽。 仓库大门一打开,里面成山的物资堆得满满当当。 “”荣熠咂咂嘴,“你连养老的都准备好了吧?” “防患于未然,我这儿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呢。” 杜海把钥匙收回兜里,带着他们走进阴凉的仓库,这里面食物,水,生活用品,武器,每一样都被安排地很整齐,杜海是个收纳高手。 他们一直走到最里面,货架上面黄色超市促销的牌子是写的是‘杂物’。 他从最里面拖出来两个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积满灰的烟花。 “百花齐放,爱琴海,大鹏展翅,和平鸽,龙飞凤舞,金色喷泉,”熊炬蹲下一个一个叫着上面的名字,“行,咱们直接在这儿过年了。” 他们盘点了一下烟花数量,其实数量不少,但是大多是小烟花,大型的只有四个。 平均每个一分钟,烟花时间只有四分钟。 隔一分钟放一个,无人机和烟花同时升空,他们有三架‘蝙蝠’,都在这一分钟之内攻击瞭望塔,中间一分钟停战,这个时间瞭望塔应该处于戒备状态,不会转头针对十二号。 “到时候一定会引来大量丧尸,怎么解决?”乔纾问荣熠。 “就不要去那么多人了,我,杜丽丽,熊炬,和嘉冰,杜海,就咱们五个去,我和杜丽丽上墙,你们三个操作无人机。”荣熠说。 他把普通人都排除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乔纾皱起眉头,他在找借口,荣熠每次战斗都是他扩张枯草草原的好机会,他不能错过,这也是虽然他觉得他们计划这一堆没意义但是不阻止的原因。 “啊乔纷不去啊?”熊炬竟然先抓住他的袖子瘪了瘪嘴,“你让他跟着我吧,我心里有谱点,咱们总得有个总指挥啊。” 乔纾马上对着荣熠点点头。 “好,你也去。”荣熠答应的也没有那么为难,这么多天下来他也认识的乔纾虽然不能打但是脑子好用,这就够了。 决定好之后他们就各回各的房间去了,他们还有一天休息时间,得养精蓄锐,到时候是直接和塔对战,比对付丧尸要危险得多。 荣熠冲了个澡出来,乔纾被熊炬拉走了,他拉开抽屉,治嗓子的药只剩下一颗,他抠开铝衣没有拿稳药片,那颗药掉进了柜子缝里。 他也懒得捡了,打算再去要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他浑身的伤都好了,唯独嗓子还在哑。 他穿上衣服下楼去找程晨,和嘉冰也在。 “治嗓子的再给我开点,”荣熠坐下摆弄着程晨的药瓶,“你上次给我开的药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不可能啊,”程晨拿起手电筒,“你张嘴我看看。” 荣熠张大嘴巴,程晨看了一会儿,关上手电筒说:“你吃药了没啊?怎么充血还这么严重?” “吃了,每天都吃。”荣熠说,按照乔纾说的,睡前一片,每次他都老老实实用水送下去的。 程晨没办法,又给荣熠找了点药,他总是在荣熠身上碰一鼻子灰,上次胸口缝针也是。 他把药丢给荣熠,又给他一瓶水:“吃,我看着你吃。” 荣熠啧了一声,打开药盒,抠出一个白色药片塞进嘴里。 “换药了?”他喝口水咽下去。 “没啊,还是上次那个,这个最管用。”程晨说。 荣熠愣了一下,又抠了一片放在舌头上,味道不对。 “你是不是上次给我配错了?”他把这片也吞下去,看看药片,似乎也要稍微小一点。 “装得好像你很懂一样。”程晨笑他。 和嘉冰也笑笑,扬扬手里的透明药袋给他摆手:“走了。” “等一下。”荣熠拉住和嘉冰,从他手里拿过药袋。 他仔细看了看,又拿出来一片放在舌头上。 这个才是他之前几天吃的药的味道。 “这是什么药?”他问。 “安眠药啊。”和嘉冰说。 “安眠药?!” 荣熠声音有些大,和嘉冰点点头:“我睡不好,一直都在吃。” 荣熠怔了怔,放和嘉冰走了,他仔细想了会儿,确定他没尝错味道。 “你上次把药给乔纷的时候,是不是拿错药了?”他抱着怀疑问程晨。 “肯定没有,安眠药我都单独放的,”程晨把药都收起来,给他看看上锁的柜子,“这里有些人动不动就来偷安眠药,有说睡不着的,还有想自杀的。” 荣熠沉默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个:“哦。” 他站起来转身走了,程晨又在身后叫住他:“你药忘拿了。” 他又转身回去把那一盒药揣进兜里。 回到房间之后,他看着曾经放药的抽屉,手里紧紧攥住那盒药。 太阳穴跳得脑子有点涨,他想不明白,到底是程晨给错了,还是乔纾给错了? 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每晚脑袋疼一阵好一阵是因为这药,还是丧尸病毒后遗症? 他想不明白。 荣熠掏出那盒药,药板上还剩下六颗,他抠掉五颗,只留下一颗,塞进了抽屉里。 第95章 晚上, 乔纾从熊炬的房间里回来,荣熠正盘着腿坐在床上画画。 “你画的这是什么?”乔纾问。 “地图,”荣熠按住电话本中间用力把鼓起来的连接处压下去, “你说十二号演习场为什么会与众不同?” 乔纾认为或许就是因为荣熠, 塔里不想让荣熠逃走。 “可能是三个演习场只剩下我们了吧。”他回答。 荣熠点点头:“有道理。” 他把笔帽盖上,他画的只是简单的草图,经六区的那片湖延伸出去的河流由中间向南北分出多个支流, 南边的河通向演习场外,北边的河通向内围墙,几乎纵向贯穿了整个演习场。 现在商贸中心安全很大程度上因为商贸中心紧邻着湖, 丧尸如果不再怕水, 他们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就把那只丧尸解决, 那他们这个演习场沦陷也是迟早的事, 他们不可能把所有丧尸都杀完。 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熠哥,困了。”乔纾坐在床边说。 他抬起头,乔纾总是困得特别早。 他合上本子:“那睡觉吧。” “你药吃了吗?”乔纾上床之前问。 “还没, 你帮我拿一下。”荣熠坐在那里没有动。 乔纾走到柜子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铝板, 顺便还给他拿了瓶水。 他把药和水都递给荣熠:“最后一片了,你嗓子还没好, 再去拿点药吧。” 荣熠把药吃下去,嗯了一声:“明天再说。” 乔纾像往常一样,躺在他身边, 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平稳了,荣熠也闭上眼,如果也按往常,他现在已经睡死过去了, 可是今天他一点都不困,毕竟他刚才吃下去的是真的治嗓子的药。 即使他不想这么做,可是他必须搞明白,到底有没有人趁他睡着的时候对他做什么,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乔纾。 他把自己的呼吸也放缓,装作已经睡熟的模样,神经紧绷地注意着周围,他把自己的听力过于集中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甚至都听得到隔了几十米远的光头打呼噜,他的四周也没有异常的响动。 还有他的脑子,也没有异样,是他没睡着的原因? 他睁开眼看着身旁的乔纾,乔纾刚刚换了一个姿势,睡得很香,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荣熠轻轻挪到乔纾身边,伸着鼻子在他脖子里嗅嗅,乔纾身上的味道是他很熟悉的味道,却不是他脑子里那股熟悉的味道。 他又躺平看着天花板,他能想到唯一会对他脑子下手的就是小黑,他很害怕乔纾会和小黑划等号,可是小黑真的在演习场吗? 他按住自己的额头,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这次他分得清,不是有人入侵了他的大脑,是他脑子自己想得疼,其实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想乔纾是向导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是,那他真就蠢得可怜,半辈子了都在被向导耍得团团转。 乔纾轻轻哼了两声,往荣熠身边挪了挪,荣熠用手轻轻碰碰乔纾的头发,张开嘴无声地说:“不是你吧?” 乔纾自然没有回应他,因为乔纾是真的睡着了。 打开抽屉拿起药的一瞬间,乔纾就明白了,那板安眠药的尾部刻有一串有效期限,可抽屉里这一板药没有。 荣熠发现了。 竟然发现了,他一时间有点想笑,按照他对荣熠的了解,荣熠不会在意这些小的细节,他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儿暴露。 这应该就是普通的药,今天晚上荣熠肯定不会让自己睡着,他什么都干不了。 他用了七天的时间,枯草草原只延长了不到五分之一,那宽阔的裂缝依旧遥不可及,荣熠不战斗,精神力一直沉寂着,他没有建造材料,靠他自己提供的向导素完全不够。 那就休息一天吧,荣熠只要没有说那就一定只是在怀疑,真要问起来他也有办法解决。 第二天早晨,乔纾睡得很好,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荣熠挂着两个黑眼圈在旁边对他说:“早。” “你昨天没睡好?”乔纾问他。 “嗯。”荣熠点点头,一晚没睡,一晚无事发生。 “那你白天要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就要去内围墙了,”乔纾从床上下来,边穿衣服边说,“精神紧张吗?要不要去拿点药?” 荣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乔纾,他看不出乔纾脸上有任何异常,他的手死死攥住被子,犹豫了片刻,摇摇头:“我睡一会儿就好。” 杜海已经把今天的伙食安排好了,所有要去内围墙的人今天都有加餐,用熊炬的话来说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乔纾下楼带着今天的食物上来,荣熠刚洗漱完,他丢给荣熠一个透明药袋,里面装着一片白色的药片。 “程晨给我一片安眠药,他说这个药效好,你吃了就能睡。”乔纾说。 荣熠拿着手里的药有点诧异,他没想到乔纾会直接把安眠药给他。 那个念头还徘徊在他脑子里久久不能散去,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想了想,把药放在鼻子下闻闻。 “这个药真的是安眠药?好像不太对。”他开口说道。 乔纾刚把一个热乎乎的烧麦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怎么了?” 荣熠把药袋放在手心里伸向乔纾:“这药感觉和我之前吃的味道一样,难道那也是安眠药?” 乔纾听完疑惑地接过来,他张嘴想说话可是嘴里满满塞着烧麦,他就胡乱嚼了几下伸着脖子咽下去,放到鼻子前:“不是吧,我闻不出来,药都是程晨给我的。” “是不是他给错了?”荣熠皱起眉头,“前几天吃完药总是很快就睡着。” “那等下去问问他?”乔纾说。 “嗯。” 他还是看不出乔纾有什么不正常,乔纾好像真的不知道,奇怪地把药片拿出来闻闻,又装进去,叫他先不要吃。 就像自然而然发生的一样,一心在为他考虑。 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可是他还是没搞明白那突然出现的安眠药到底来自哪里。 吃过饭他们找其他几个人商量晚上的行动,其余三个人都在了,只有和嘉冰没来。 “哦,他还在程晨那儿。”熊炬说。 “我去叫他。”他让乔纾坐着,自己起身过去了。 还带着肩膀上挂着的蛇,这是乔纾捡回来的宠物,但乔纾本人并不怎么上心,回来就把蛇往盒子里一扔,任由这条蛇满屋子爬,荣熠也说过,不想养的话就把它放归山林,乔纾每次听见就不愿意,荣熠也没有办法,只能肩负起照顾这条蛇的重任。 这条蛇很挑食,虫子耗子蟑螂一个都不吃,荣熠只能天天偷杜海的鹌鹑蛋喂它,没几天这条蛇对他比对乔纾还亲,天天像条上吊绳一样挂在他脖子上。 他走进程晨的房间,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个小诊所,和嘉冰正在里面帮程晨核对药品,见荣熠过来就让他等会儿,他们马上就好。 荣熠在椅子上坐下,问正在忙的程晨:“你一个星期前丢过安眠药吗?” “没有啊,”程晨摇摇头,“自从我上了三把锁之后就没丢过了。” “你确定?”他狐疑道。 “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一直安眠药安眠药的,刚才不是给你一片吗?”程晨奇怪道。 “你之前给我治嗓子的药,其实是安眠药。”荣熠皱起眉头。 “给你说了不可能,我给乔纷的就是治嗓子的。”程晨不背这个锅。 荣熠靠在椅背上,程晨说不可能,乔纾也说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味觉出问题了,精神也出问题了,他精神敏感没事找事。 “一个星期前?”和嘉冰突然开口,他用手里的笔挠挠头,“会不会是拿错了?” “拿错了?”荣熠问。 “我和乔纷一起拿的药,出来的时候我撞到乔纷的伤口了,帮他看的时候我们的药掉了,会不会是那时候拿错了?”和嘉冰说完转身对程晨说,“怪不得我那一个星期都睡不好。” “那肯定就是了!”程晨拍了一下桌子,“你昨天还说我给你假药,你冤枉我可不止一次两次了!” 荣熠把脸埋在手里,还好今天早上没有直接问出来。 他们回到房间后荣熠坐在乔纾身边,凑到乔纾耳边小声说:“我搞明白了,你跟和嘉冰那天把药拿错了,他的是安眠药。” 乔纾张开嘴‘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难怪你的嗓子一直好不了,程晨给你开新药了吗?” 他很无辜地问,他当然知道是拿错了,他故意的,他就是看到和嘉冰手中的安眠药才想到要给荣熠喂药,他怕刚刚打开的精神系会察觉到他的连接。 只是这么一来,怀疑有了种子,日后再有个风吹草动就更容易引让荣熠想起这回事,今天晚上他要把握好机会,如果必要的话,他会再让荣熠受一次重伤。 夜晚很快降临,他们把提前收拾好的烟火及战斗装备装上车,这次他们开的是高动能越野,方便随时撤离,所有人全部换上了黑色登山套装,隐匿进黑暗里。 他们赶在丧尸聚集到内围墙前找到了一栋视野较好的楼房,乔纾跟着熊炬他们一起潜伏在里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到内围墙脚下,这面墙似乎比演习场之间的围墙要更厚,他们站在对面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高耸的围墙密不透风,又那么冰冷,棺材似的把他们牢牢圈禁在里面。 熊炬放出‘麻雀’上去巡视了一圈,内围墙与瞭望塔并不是紧密相连的,他们中间还有将近五米宽的深深的沟壑,沟壑深处竖着尖端石柱,从这上面摔下去,非死即残。 瞭望塔没有响动,没有光亮,好像伫立在那里无声的死神。 第96章 ‘23:45’ 几人再次核对了一下时间, 他们现在带的都是从金澜公寓里带回来的无线通讯器,比起演习场初始配备的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对讲机方便许多。 还剩下十五分钟,乔纾也一起来之后熊炬的任务变成了在楼顶按时放烟花, 他们把四个大烟花分别布置在了四栋楼顶, 熊炬的行动速度快,他需要在点燃第一个烟花之后马上赶往第二栋楼顶,按时点燃第二个烟花。 荣熠和杜丽丽身上也背着大大的登山包, 里面放着几个小烟花,以备不时之需。 内围墙的材质和演习场衔接围墙的材质一样,他们手里的攀岩枪可以将攀岩绳索打进去, 现在荣熠和杜丽丽挂在离地二十米处, 正好有树遮盖, 脚下的丧尸对着他们两个嚎了一阵就被其他声音引走了。 不过正如一号演习场的人所说, 夜晚的内围墙边丧尸数量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多,哨兵们也能听到一些奇怪的鸣响,那些鸣响虽然不会直接对他们的精神造成损害, 但是听得时间长了难免会感觉头像被一个麻袋套住了一样闷。 荣熠踩住脚下的攀岩钉,仰头看着黑漆漆的瞭望塔,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应对不了马上撤离, 比起合作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23:55’ 最后五分钟。 “我已经准备好了。”熊炬在通讯器里说。 “我们也准备就位。”乔纾说。 这次他们不仅放出了‘蝙蝠’,连同‘麻雀’也一起放出,‘蝙蝠’作为攻击型无人机, 只要上升到指定位置可以自动锁定对象,他们需要‘麻雀’来给他们视角,以防‘蝙蝠’被击落,同时给荣熠和杜丽丽报告瞭望塔里的情况。 ‘23:59’ 最后一分钟。 “所有人准备。”荣熠说。 每个人都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机械表, 秒数一秒一秒跳,直到上面显示‘00:00’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悠长的尾音,接着‘嘭’地一声巨响,一朵红色掺着黄色、紫色的花在瞭望塔前炸开。 “百花齐放!”熊炬直起身看着那巨大的烟花兴奋地喊了一声,然后马上转身下楼向另一座楼顶转移。 随着第一朵烟花盛开,在它还没落下去的时候第二朵接着绽放,那紫色的花瓣又变为粉色,粉色又变为白色,接二连三,密密麻麻盛开在瞭望塔眼前。 烟花的高度几乎与瞭望塔持平,三只‘蝙蝠’和两只‘麻雀’隐藏在烟花浓烈的雾气之间,那团团浓雾除了把天空映衬得带着一丝梦幻的同时也给他们做了一个很好的保护罩。 如果瞭望塔以为他们在放烟花庆祝这无望的生活,或许他们可以避免今晚这一场战斗。 可是当一朵大红色的烟花升起之后,瞭望塔的一发子弹告诉他们,不可能。 瞭望塔显然不喜欢看到他们这群被困在演习场里的牛马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阻碍他们监视的视线,在烟花巨大的响声中连枪声都被淹没了,正在大楼里观察的乔纾看到楼顶上那箱‘百花齐放’箱子被子弹打破了一块,随后又是几发子弹,烟花箱子瞬间变得残破不堪。但是他们在布置的时候就考虑过这种情况,所以他们刻意在烟花底部钉上木板后钉死在楼顶,免得烟花被打翻导致烟火到处乱窜。 已经被点燃的火/药很显然不会因为另一种火/药就熄灭,烟花箱子虽然破了,但是烟火照常升空。 “他们开枪了。”乔纾对他们说。 熊炬这时候气喘吁吁地回:“我已经到了,随时能点火。” “先不急,”荣熠说,“第一个烟火他们不会认真的,第二个烟火升空之后我们再行动,尽可能拖延时间,你们先观察瞭望塔,确定他们的狙击位置。” “好的,”乔纾回答完又对熊炬说,“小熊,你下次移动的时候要小心,他们的狙击手准头很高。” “晓得了。”熊炬蹲在楼顶回。 乔纾用‘麻雀’瞄准瞭望塔,这座瞭望塔四周全是玻璃,狙击位置很好找,就是这些玻璃很可能是防弹玻璃,值守哨兵在开枪的时候会打开特定的射击口,射击口上下都有,每个大约三十公分,就算有人恶意袭击也不容易直接让值守哨兵丧命。 所以‘蝙蝠’的任务就是扰乱这些人的攻击。 一分钟过去,一场盛大的烟花秀结束了,空中弥漫着烟尘和浓浓的火药味儿,十二号演习场再次陷入沉寂,那场烟花最后的收尾甚至是一声枪响。 不过距离远的人是听不到的,他们应该在哪里欣赏几十天以来唯一的绚烂。 又一分钟过去,演习场里依旧没有任何声响,除了丧尸的嘶鸣。 没有枪响就证明一号演习场暂时安全,至于那些人到底有没有过来,那他们也管不着。 “我点火了。”熊炬数着秒数,时间跳到‘00:03’时他又点燃了烟火。 火成功点燃,这次他没敢再仰头看第一发烟花升空,马上翻下楼往第三处赶去,他们选择的楼间距没有那么远,熊炬都是靠电线杆或者树或者绳索爬过去,避免和楼下的丧尸交锋,如此一来一旦被瞭望塔里的狙击手瞄准很容易一枪毙命,所以他得再快一点。 ‘嗖’,‘嘭’! 又是熟悉的响声,这次的烟花和上次的有所不同,这个烟花更高级一点,接连三声几乎没有时间差的响声过后,那三发烟花又几乎同一时间在天上炸开,依旧是瞭望塔眼前那个位置,烟花炸成了一条巨龙。 “哇哦,这怎么做的?”荣熠吊在墙上感叹,他还没见过这种带拼接的烟花。 乔纾听见声音把眼睛从显示屏上挪开了两秒,金色巨龙,确实挺好看的,在他的人生里似乎也没见过几次烟花,上一次看还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贩毒团伙为了销毁毒/品把整个仓库炸了,那时候的烟花蹿得满街都是,远没有这么壮观,只有一片狼藉。 这条巨龙消失得非常缓慢,它的烟火并不是同一个时间灭掉,而是星星点点逐渐熄灭,熄灭时会噼噼啪啪继续响,好像连龙都在对瞭望塔这种非人道的行为发表抗议。 龙刚刚熄灭,‘嘭’,‘嘭’,‘嘭’,又是三声,在刚刚龙消失的位置一只展翅的凤凰绽放出来。 “这只好像更大哎。”荣熠又感慨一句。 “别看了,他们在找下一个烟花了。”乔纾叫住他。 其实他们听得到瞭望塔里发出的枪声,从巨龙腾空开始就没有断过,值守哨兵应该也意识到点燃的烟火他们再打作用也不大,于是他们开始在楼顶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也多亏了他们提前在不同的楼上摆上了塞满垃圾的纸盒子,那些人开枪打毁了两个,或许他们以为自己打对了呢。 “我在楼顶听到枪声了!”熊炬大喊。 “不能让他们打到烟花,放无人机。”荣熠对他们说。 刚才‘麻雀’定位到狙击位置,和嘉冰和杜海已经用‘蝙蝠’锁定了三个狙击口,‘蝙蝠’通体黑色,在黑暗里很难被捕捉到。 他们按下发射按钮,‘蝙蝠’开始朝狙击口发射子弹,同时‘蝙蝠’一直更换着飞行路线,短短几十秒之后,‘麻雀’传来的视频,狙击窗口已经关闭,瞭望塔里的四个值守哨兵聚在一起,或许是在向上汇报情况。 —— 瞭望塔内。 “赵指挥长,有人在向我们挑衅,”值守组长向赵名扬汇报,“他们假借烟花用无人机伺机攻击瞭望塔。” “锁定人员了吗?”赵名扬问。 “还没有,热感应被干扰了,烟花就在瞭望塔前,烟雾太大,他们隐藏得很好。” 赵名扬看着手里的通讯器,他给乔纾发过去的消息乔纾一直没回。 他重重锤了一下桌子,不用锁定他都能想到是谁干的,他是不敢相信乔纾竟然也会跟着他们一块儿干,而且还拒绝他的联络。 “赵指挥长,我申请击毙他们。”值守组长说。 “开探照灯,发现可疑人员就击毙,不能伤害乔纾,”赵名扬说完顿了顿,又对值守组长说,“还有那个实验哨兵。” 他挂断通讯,磨了磨后槽牙,都怪那几个老家伙,还有那个陶晴朗。他了解乔纾,乔纾一旦对什么东西产生了兴趣就会偏执地把那个东西视为己有,毫不讲道理和情面,如果他下令把那个实验体击毙被乔纾查出来了,或许乔纾以后会看他的眼神会更加陌生。 所以他得留着那个实验哨兵的命,是死是活得由乔纾亲自处置。 —— 凤凰的翅膀在夜空中渐渐消失,好像真的飞走了一般,当夜空完全暗下来之后距离零点已经过去了四分十一秒,突然一道强力的白光划破天空,那道白光扫向街道,瞬间夜如白昼,照得街上熙熙攘攘的丧尸四处逃窜。 “四分钟,他们开探照灯了。”乔纾说。 “‘蝙蝠’的子弹已经填充完了。”和嘉冰说完把‘蝙蝠’隐蔽地放了出去,没被探照灯捕捉到。 荣熠和杜丽丽紧紧贴在墙边,借着墙的阴影,探照灯没有发现他们,或许那些人也没有想到围墙上还趴着两个人。 他们在一个一个扫着楼顶的烟火,每发现一个就开枪打烂它,熊炬被困在途中的楼里,他现在不敢贸然探头,探照灯的灯光实在太强了。 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离下个烟火点燃的时间只剩下三十秒,这三十秒他甚至都赶不过去。 “没关系,晚一点无所谓,”荣熠问乔纾,“他们找到正确的烟花了吗?” “快了,”乔纾神情紧张地盯着显示屏,“他们每栋楼挨着找,马上就到第四个烟火了。” “开无人机,先吸引火力,熊炬尽快到第三栋楼,”荣熠说完马上又补充一句,“无人机先一个一个上。” 这样至少不会一下团灭。 和嘉冰先控制一只‘蝙蝠’贴着围墙上升,然后对准探照灯疯狂扫射,瞭望塔里的狙击手马上发现了那只‘蝙蝠’,第一枪‘蝙蝠’侥幸躲了过去,探照灯一下转向‘蝙蝠’,把它照了个透亮,和嘉冰知道他们保不住这架无人机了,索性用最后的几秒加大‘蝙蝠’的发射量,所有子弹全都吐向了探照灯。 狙击手最后一枪响起来,探照灯的光亮落下。 一架无人机换一个探照灯,也不算亏本。 黑暗降临了五秒,又一道强光亮起,瞭望塔打开了第二盏探照灯。 第97章 “报告我已经到了”熊炬站在楼顶大喘气。 “点火, 你注意隐蔽。”荣熠说。 熊炬顾不上擦头上的汗,马上弯腰点第三个烟花。 他打起火机,火刚要碰到引线乔纾突然在通讯器里大叫:“熊炬躲开!” 熊炬下意识一缩身子, 一颗子弹擦着他耳朵划过正中那个烟火。 他滚向一旁看着眼花上黑漆漆的洞, 还没来得及再上前一步把烟火点着,那能闪瞎人狗眼的探照灯全数打在了他身上。 那一瞬间熊炬全身的血都凝固了,脑子都白了。 他暴露了, 他要死了。 “隐蔽!” 他已经分不清对讲机里的声音是谁的了,乱糟糟一片都在让他隐蔽,那束光在他身上一直停留着, 他好像躲到哪儿都不管用, 只是射向他的子弹除了在他胳膊上腿上耳朵上划过并没有真正击中他的要害。 仅剩下两只‘蝙蝠’全数围在瞭望塔边, 瞄准狙击口疯狂射击, 扰乱狙击手的攻击目标,乔纾听着熊炬的声音,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熊炬那边的情况, 人还没死,他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 那两个狙击手上面又开了一个狙击口,是值守队长, 他架起一把枪瞄准了熊炬。 “熊炬,先去点第四个。”荣熠说完发射攀岩枪,跳上了围墙。 值守队长感到很奇怪, 一发子弹从下面发射直击他的枪管,他的枪抖了一下,那个在楼顶的人膝盖只往下一跪,便又马上站起来跑了。 他们之前只发现三个射击源, 是三只早就淘汰的蝙蝠型无人机,打落了一只应该只剩下两只,现在出现了第四个射击源,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发现的? “你来接替我。”他把枪给控制探照灯的队员,自己接过探照灯。 灯光向四周扫,两只‘蝙蝠’狡猾地躲了起来,那个从楼顶逃跑的人也没了踪影。 他将探照灯向下,一个影子在灯下一闪而过。 “操,墙上有人。”他吐出嘴里的槟榔。 如果要说荣熠爬树的本事是被丧尸逼的,那他爬墙的本事就是被这探照灯逼的,探照灯照射面积大,灯光强,会给他的视觉造成明显刺激,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去躲避探照灯。 他攥住攀岩绳一次一次变换位置,赵兰芝说得对,在墙上根本没有功夫和瞭望塔缠斗,可是一味地躲危险系数太高,他必须得再打碎一盏探照灯,就算那些人要开下一盏,也可以给他创造几秒钟的逃跑时间。 他一手拉着攀岩绳,一手拿着墙,循着光源开枪射击。 他开枪的同时瞭望塔也在对他开枪,他忙跳向一边,小腿被击中了。 “荣熠,需要我支援吗?”杜丽丽在下面问他。 “需要,我当诱饵,你把探照灯打灭。”他说。 杜丽丽从树叶的阴影中跳出来,探照灯依旧追随着荣熠,她借机爬到高处,找准位置让自己挂在那里,对准向下的灯泡开枪。 一阵枪响过后,第二盏探照灯熄灭,可是夜空又亮起下一轮金色,那束烟花‘哄’地炸开,好像喷泉一样垂下纤丝万缕的金色水流。 这个烟花比之前的两个都要大,它是货真价实的金色喷泉。 荣熠咬着牙,要死不死偏偏小腿中弹,这样他的弹跳力会直接削减过半,下一盏探照灯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亮起来,他该怎么办? 他挂在墙上,从背包里拿出一只小型烟火,用胶带缠在脚下的攀岩钉上,然后点燃。 之后他马上跳去另一处,如法炮制。 杜丽丽见状也把自己的烟火在墙上点燃,之后立刻转移。 探照灯再次亮起,它先射向了星星点点的烟火,没有人,下一个地方,还是没有人。 值守队长又塞进嘴里一颗槟榔,浓烈的火药味儿干扰了他的嗅觉,烟火的爆炸声干扰了他的听觉,金色的光线和浓烟干扰了他的视觉。 他作为一个许久没有接受过向导安抚,依靠向导素抚慰片执行任务的哨兵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围墙之下一通扫射。 “你们两个怎么样?”乔纾听到扫射声问他们。 “我没事。”杜丽丽回答地很快。 荣熠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没事。” 他刚刚找绳子把自己的小腿勒住,这样兴许能好一些,他的胳膊也中了一枪,不过没有腿部影响那么大。 乔纾皱起眉头,腿上的伤太影响行动速度,虽然荣熠没说,但是背包里藏着的蛇看得一清二楚。 瞭望塔里从不缺子弹,它们像雨点一样洒下来,杜丽丽很灵巧,荣熠却显得有些吃力。 他们在找机会打第三盏灯,可这次的子弹实在过于密集,‘蝙蝠’要对付另外两个狙击手已经分身乏术,帮不上他们的忙。 荣熠现在精神高度紧张,白蛇偷偷从背包里探出一个头,这个距离,乔纾控制得了。 他眨了一下眼,尽量小心地连接到了荣熠的精神系。 白蛇在外面观察着荣熠的动向,荣熠好像没有发现他的连接,还在全身心地战斗,躲避,借机攻击。 他就静下心来开始研究荣熠的裂缝,那道裂缝里暗红色的精神力在里面不停地涌动,已经不再处于漂浮状态,他发现荣熠越是战斗,暗红色的物质上面的棱角就会变得越多,他降落在裂缝里时那些精神力会朝他涌来,尖锐的尖端扎在他的皮肤上,虽然他的皮肤不会疼,但是他的大脑会感受到一下一下微弱的刺痛。 可他很高兴,他伸手接住一颗精神力,现在精神力的活性这么强,对于他的建造很有帮助。 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暗红色物质裹起来送到枯草草原那一端,他的精神力,加上荣熠的精神力,才能共同构建枯草草原。 暗红色精神力一到达边界就好像被磁力吸附了一下,马上汇聚了过去,架构出一棵棵高高的枯草,森林里的风依旧是湿润且柔和的,因为它还在沉寂,而此时的枯草草原却刮起燥热狂烈的热风,乔纾马上站上去,看着草原一步步在向高山榕靠近。 他突然想,如果草原吞噬了高山榕,那条鬣狗会不会再次出现在树下? 这次他不会再拔树了,他要好好和那条鬣狗谈谈。 “熊炬!” 荣熠一声叫喊打断他的思绪,乔纾回过神,他刚才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战况,本来一直在寻找荣熠和杜丽丽的探照灯突然照向了两楼之间。 而此时熊炬正挂在上面往之前没点燃的第三个烟花赶去。 “救命啊!”熊炬一声哀嚎。 怎么又是他! 他手脚并用飞速向前爬,可是他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子弹,一颗子弹打在他屁股后,差点他的屁股就要开花。 荣熠正在往上爬,他要阻止上面的狙击手,乔纾无声地笑了一下,不如就帮个忙,他想试试他对荣熠的控制到底还剩下多少。 于是他接管了荣熠的精神系,他愣了一下,随即继续暂时屏蔽荣熠对疼痛的感知。 意料之内,他无法完全控制荣熠了。 他从建造精神图景的工程里抽走了一部分精神力提供给荣熠,白蛇一直在背后观察着,他只看到荣熠突起的青筋和紧紧咬住的牙关,至于有没有感受到他的连接他还是看不出来。 毕竟他们没有直接对话。 荣熠的动作快了很多,甚至比杜丽丽还要快。 “他是打什么兴奋/剂了?”杜丽丽看到从身边一闪而过的荣熠说。 她还在干扰狙击手攻击熊炬,荣熠竟然不要命地爬上了内围墙的顶端,她吓得差点一枪打偏。 “你不要命了?”她对通讯器大喊。 现在站在那儿不就是在告诉瞭望塔他就是活靶子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自己强得可怕。”荣熠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杜丽丽无语,“你离谱得可怕。” 好在围墙的宽度足够荣熠活动,只是他一站上围墙上方,赫然变成了活靶子,朝着熊炬射击狙击手和探照灯齐刷刷地全打到了荣熠身上。 四打一,三个狙一个灯,荣熠就只有手里一把枪。 他在围墙顶上拼命朝十一号演习场跑,可是不管怎么跑也跑不过瞭望塔的射击范围。 他把攀岩钉扎在围墙顶,借用攀岩绳左右跳,杜丽丽又打碎了一盏探照灯。 这已经是第三盏了,荣熠借机击中了一名狙击手。 这个位置,最危险,攻击性也最强。 那名狙击手下巴被打穿,子弹贯穿后脑,当场毙命。 还剩下三个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亮起探照灯。 “哥,往东边来点,我要放最后一个烟花了。”熊炬在通讯器里说。 荣熠收到消息马上折返,探照灯没有亮起,子弹如期而至。 围墙之上与瞭望塔的距离已经没有那么远了,尽管在深夜,他们不用探照灯依旧可以锁定目标。 荣熠向前跌了一下,不知道哪里又中弹了,无所谓,感觉不到疼,只要不是一枪打中他的脑子或心脏,他就能活。 他端正自己的枪,再次瞄准一个狙击口,一枪没中,马上又是一枪。 又有一个人倒下了,这次没死,打中了眼睛。 不过荣熠似乎发现了奇怪的事,这些人没有打算要他的命,他们避开了他的头和心脏。 为什么? 最后一个烟花响起,这场烟花同时发出了无数响声,噼里啪啦在瞭望塔边炸开。 这次的烟花和之前三场全都不同,它是白色的,数十个白光变成鸽子状在夜空里飞翔。 这应该就是熊炬说的那箱和平鸽。 “这个好看,我喜欢。”杜丽丽说。 荣熠停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住,脑子里有个声音让他这么做,他就这么做了。 伏在他肩头的白蛇向下望着,内围墙和瞭望塔之间那深深的沟壑里有一个奇怪的符号,这个符号他在哪里见过,之前没有注意,可现在沟壑被烟花照亮就显现了出来,那个符号甚至在瞭望塔平滑的墙壁上也有一个。 上面一个减号,减号下面一个加号,这是什么?正负极?表示方向? 可是瞭望塔上的符号和沟壑里的符号是一致的,那应该不是代表方向。 乔纾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 和平鸽依旧飞了一轮又一轮,它们马上也要消失了,十二号演习场里似乎突然活了起来,远处很多地方响起了枪声,接踵而来的是五花八门的烟花,虽然那些烟花个头都比较小,在天空绽放也不过几秒,但是足以点亮这座演习场了。 这里迎来了被遗弃后的第一场狂欢。 “原来这么多人都有烟花啊。”熊炬蹲在楼盖上抱着膝盖朝那片烟花海望去。 荣熠又躲开朝他射来的子弹,他仰起头,在那一堆和平鸽里对着瞭望塔大喊:“喂!没看到大家的愿望吗?能不能和平一点?” 白蛇红色的瞳孔透过黑暗看到瞭望塔中黑色的枪管,执行任务的哨兵是不讲究和平和期望的,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完成任务。 荣熠不懂这些,不知道该说谁可怜。 乔纾回到荣熠的精神图景里,那片草原依旧没能延伸到高山榕,他需要更多时间。 十分钟要结束了,他叹了口气。 荣熠也看到黑洞洞的枪口,这次是瞄准了他,他想躲开,可是脑子里有东西在阻止他,他只一瞬间的恍惚,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 他从墙上坠下去了。 “荣熠!”通讯器里传来杜丽丽的大喊。 “怎么了?”其他人问。 “他掉下去了!”杜丽丽忙往下跑。 可她还没到墙下,就听到和嘉冰慌乱的声音:“乔纷?!” “他又怎么了?”熊炬忙问。 “他晕倒了!”和嘉冰说。 第98章 乔纾眼前一片模糊, 耳朵里尽是嗡嗡的虫鸣声,那些声音来自外面狂欢的烟火,以及和嘉冰在大声叫他的名字。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鼻子里涌出来, 他眼球往下移了一点, 看到鼻子里大股大股的血顺着他的脸流了一地,接着他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杜丽丽在离地面二十米的地方停下,继续挂在墙上, 下面是伸着手要抓她的丧尸。她也不知道荣熠是怎么做到的,从将近二百米的高空掉下来,竟然挂在了树杈上。 那树杈还没断! 她跳到树上把荣熠背起来, 连忙赶往根据地。 熊炬也已经回去了, 乔纾鼻子里的鼻血刚止住, 杜丽丽把荣熠放下来让他俩躺在一起。 “这两个人, 好奇怪。”杜丽丽叉着腰喘了口气。 和嘉冰也坐在地上,他满手的血还没来得及擦:“是啊,他怎么突然流这么多血。” “哥!哥你没事吧?”熊炬不敢碰荣熠, 肉眼可见的地方到处都是弹孔,他只敢小心地拍拍他的脸。 “你别动他了, 咱们得赶快回去,”杜丽丽蹲下看看荣熠左胸上的弹孔, “应该没打中心脏,心跳还正常。” 杜海望着高高的围墙,十分疑惑:“他伤成这样, 从那么高摔下来,一点事没有?” “所以我说奇怪啊,”杜丽丽说,“我在上面就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摔丧尸堆里了, 等我赶下来发现他在树杈上挂着。” “会不会是你看探照灯看太久,视力受影响了?”和嘉冰提出这种可能。 “也许吧。” “先别聊这了,咱们快走吧。”熊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荣熠从墙上掉下来之后瞭望塔对他们的攻击也停止了,从第一束烟花升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他们答应一号演习场的事情已经办到,那群人能不能来是死是活他们是管不了了。 几个人把屋里的设备重新搬回车里,一路上猛踩油门撞死一堆丧尸,好在很多地方都在放烟火,那些声音吸引走不少丧尸。 程晨已经准备好了手术环境,他们直接把荣熠送进了手术室里。 乔纾被一声枪响猛然惊醒,他忽地从床上坐起来,重重喘着粗气。 昨晚荣熠摔那一下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创伤,他在荣熠落进丧尸堆前最大化白蟒把荣熠整个人裹了起来才免于被那群丧尸吃掉,但荣熠好歹一两百斤的人,从二百米高空掉下来,他的蟒再大也受不了那么一砸,砸完他还要用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让白蟒拖着荣熠挂到树上他才放心地合上眼睛。 “你醒了!” 乔纾扭过头,看到趴在床边刚刚睡醒的熊炬。 “嗯,”他点点头,“有糖吗?给我点。” 熊炬掏掏兜,掏出来一把大白兔全塞给乔纾。 乔纾一连吃了几颗,按住头上的穴位慢慢揉着。 “功能性饮料有吗?”他又问。 他得尽快恢复精力和体力。 “我去给你拿,”熊炬站起来出去了,过一会儿回来递给他一瓶,“你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哥一摔下来,你就昏倒了?” 乔纾把那一整瓶饮料灌完,拧上瓶盖说:“我担心他,熠哥呢?” “他刚做完手术,在隔壁躺着呢。” “我去看看他。”乔纾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们在医院,经五区的医院本来已经沦陷了,这里是医院翻新前的一栋老医疗楼,因为之前一直没有启用所以幸免遇难,只是外面的丧尸闻到里面的血味儿从想往里钻,外面的枪声不绝于耳。 荣熠现在连着心电监测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其他几个人都在他床边站着,乔纾过去他们自动给让了个道。 “他还好吗?”他问程晨。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程晨说。 “那就好。” “昨天急得都晕倒了,今天怎么这么冷静?”杜海笑他说。 乔纾垂着眼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对他们说:“我能单独和他呆一会儿吗?” “可以,你有事按铃,我马上过来。”程晨对他说。 “那咱们几个去那个古玩城和那些人碰个面?这都中午了。”杜丽丽说。 其他几个人问乔纾要了去古玩城的路线就离开了,房门被程晨带上,里面只剩下他和荣熠。 隔壁是个普通人,他不用在意,他站在窗边确定几个哨兵都离开医院后马上反锁上房门,坐在病床旁边释放向导素。 他的精力本身没有完全恢复,向导素释放的也很缓慢,他连接上荣熠的精神系,看到昨天晚上构建那一小部分精神图景今天依旧完好,不由得松了口气。 昨天一晚十分钟的成果比他之前七天建造的都多,而且刚刚经历过战斗,荣熠的精神力还没有陷入沉睡,他可以借此机会继续他的工程。 每个人的精神力活性的表达都是不同的。 比如他的精神力是极其圆润的颗粒,通过表面的光芒展示活性,而荣熠的精神力则是根据形状,尖端的锋利度展现。 乔纾每次在汇集荣熠的精神力时总是会被那些尖端扎到,这或许也是哨兵自保的一种方式? 他站在枯草草原上,眺望着裂缝另一端的森林,他没有踏足过那里,那是荣熠自己形成的精神图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只有进入那里才算和荣熠真正的连接。 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时机,荣熠没有苏醒迹象,他可以来去自如。 他觉得精神恢复程度提升了,又往嘴里塞了两颗糖,然后大量释放向导素,之后他抬起腿,朝着那片森林走去。 跨过宽阔的裂缝,他降落在森林的土地上,从踏入这一刻起他才感觉到两边是如此明显的不同。 森林里的风很好听,空气是湿润的,飘着淡淡的泥土和树叶的味道。 他踩在土地上,摸摸笔直的树干,一步一步小心往前走,前面甚至还有几棵果树,果树旁有一条笔直的河。 他走到河边,顺着河流向上望去,那里有一个瀑布,下面的潭水里跳跃起几条银色的鱼苗。 他很喜欢这里,这片森林可以孕育出强大的生命。 他在河边蹲下捧起一捧水,水很凉,很清澈,带着几粒细小的砂石。 乔纾把那捧水泼到脸上,这样的精神图景他似乎只在童话故事里见过,树的颜色,水的清甜,风的柔和,纯粹的像虚构的幻象,没有受过任何污染。 这样的精神图景为什么会被封印?他不明白,如果这片精神图景得到高级向导的开发,现在的赵名扬或许也不足以相提并论。 他在这里逗留了很久,该回去了,竟然还有点舍不得。 回去的路他选择了另一条,主要是想多看看这片森林,走着走着他踢到了一个果子。 乔纾弯腰捡起来,一颗苹果。 一颗被咬过的苹果? 他的心脏猛地一颤,精神体。 他仔细分辨着苹果上的齿印,这个精神体应该也正处于幼年期,牙齿和咬合力都还没有那么大。 他抬头看着苹果树,只有一颗果子落在地上。 会爬树? 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他把那颗被咬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树下,轻声离开了。 我会让你好好长大的,他想。 乔纾断开连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那些人还没回来,乔纾拿起背包钻进厕所反锁上门,打开两个通讯器。 赵名扬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草草看了一眼,只回复四个字【一切正常】。 他又拿出和陶晴朗的单线通讯器,和她描绘了一下荣熠的那片森林。 陶晴朗回复:[之所以会如此纯粹是因为那片图景刚刚觉醒,没有被使用过,我曾经做过幼年哨兵的引导员,刚觉醒的哨兵精神图景是这样的,漂亮得不像话,不过同时也很脆弱,如果受到重创,精神图景很容易就会被破坏。] 乔纾的研究范围不在幼年哨兵,所以这种事情他早就忘了。他坐在马桶盖上仰起头细想了一会儿,如此说来荣熠形成那层壁垒很可能就是因为他当初拔掉了高山榕,那层壁垒为了保护脆弱的森林而生。 他笑了一声,这意味着那片森林很容易被塑造,也很容易被摧毁,荣熠会变成什么样全在他一念之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筹码,就算有壁垒也没用,壁垒不可能一日形成,他这次会把荣熠牢牢抓在手里,不会让他再逃跑,不会让他有重新筑起壁垒的机会。 [不过照你这么说,如果他不是白板哨兵,应该挺强的。]陶晴朗说。 【嗯,我会让他更强】 [那就太好了,我们的实验就是为了这个,不是吗?] 乔纾把通讯器装起来,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荣熠有两只精神体了,接下来就是把裂缝填充完成,让那两只家伙好好相处。 两个小时之后,去古玩城的那些人回来了。 “荣熠情况怎么样?”杜海问。 “他醒估计还要几天,失血有点多。”程晨说。 “你们见到那些人了吗?”乔纾问他们。 “见到了,”熊炬坐在旁边的床上说,“他们过来了五个人,有一个不认识的被丧尸咬了,弃了,他们在古玩城里住着,现在就等空投了。” “空投时间是不是也快到了?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出去了?”程晨有些激动。 “可是我有点担心,”和嘉冰在一旁恹恹地说,“别忘了还有一只水下丧尸,它也快来了,我怕我们昨天闹那一场,塔里会提前把丧尸扔进来。”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杜海附和,他看看昏睡的荣熠,“要不我们先转移到没有水的地方去?” 乔纾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刚才他们说到塔他才想起昨天在瞭望塔上看到那个符号,他感觉他是见过的,虽然是个非常模糊的印象,只是巧合? 他找了个机会,给陶晴朗发了一条消息。 【一个减号下面一个加号,你知道是什么符号吗?】 [正负极?] 陶晴朗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昨天在瞭望塔上见到了,演习场中央的圆环沟壑里也有同样的符号。】 [我去查。] 过了一会儿陶晴朗回复:[国际象棋的通用符号,表示黑子优势。] 乔纾看着那句话,那个符号真的是这个意思吗?那出现在瞭望塔上就更奇怪了。 第99章 荣熠又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 他睁不开眼,看不见眼前都有谁,也听不到耳边有谁在说话, 但是他觉得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能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内围墙上发生的一切,包括大脑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念头。 或许应该叫‘命令’更合适一点。 有人又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很确定, 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小黑。 那个人还在演习场里,还在背后操纵他,目的是什么?到底想让他干什么?是塔里的人还是和施路平那一伙的人?为什么这群人偏偏要和他过不去? 他睁开眼的时候熊炬正在他头顶瞪大了眼睛, 之后他就听见熊炬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他醒了!” 之后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程晨和乔纾一起走进来, 荣熠带着呼吸罩, 一用力呼吸胸口还是疼。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乔纾,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程晨给他做检查,熊炬一直在旁边叨叨:“你是不知道, 你掉下来的时候乔纷他都吓得晕倒了,这三天他可一直在医院陪着你, 窝都没挪,唉, 整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荣熠握了一下乔纾一直拉着的那只手,对乔纾说了声谢谢。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闭上眼睛,他清楚的记得在他昏睡这几天里有一段时间他进入到了之前他企图寻找精神图景时进入的那片黑暗, 相同的他看到了自己的精神力,形状好像不太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黑暗给他带来了一种空间被压缩的感觉,在里面待得越久呼吸就越困难,他在找出去的办法时突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不是一个人,就是一个蒙着一层暗淡白光的人影。 他看到影子时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叫出了乔纾的名字,叫完他就马上捂住嘴,那个影子没有注意到他,依旧在他头顶飘着。 乔纾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他太想他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到底是乔纾还是小黑? 他或许是弄混了,乔纾在他身边这么久,如果想对他做什么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那个小黑是三天前晚上他爬上内围墙时才出现的,这个人又隐藏起来了,会跟着他一起回来吗? “这里还疼吗?”程晨揭开他胸口的纱布。 “有一点。”他说。 “依旧恢复得很快,过两天就好了。”程晨告诉他。 荣熠醒了没多久就可以下地了,他们没有在医院久留,和嘉冰开车过来接他们回商贸大厦。 他连身上的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杜海就跑过来找他商量接下来的事。 “要不要这么急啊?”熊炬说他。 “当然急,”杜海在荣熠对面坐下,“空投已经超过十天没有来了,那只水中异体丧尸也一直没有动静。” “你好像很想让丧尸来似的。”熊炬说。 “不,我是害怕,”杜海紧锁着眉头,“如果他们先把异体投放进来,那又是一场苦战,再不幸一点,就像你们上次在经十打异体的时候一样,空投时另外一组塔里的观察员也在,那我们逃跑的概率不是又小了一点,到时候可就不止一个S那么简单了吧。” 荣熠靠在柔软的沙发里,杜海说得不无道理,只是他的情况可能比在坐的各位都要更悲观一些,他的身边又冒出了一个小黑,他逃走的希望比任何人都渺茫。 除了杜海说的不幸,更不幸的是小黑控制他攻击自己人,根据曾经小黑的种种作为,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家伙之前还打算让他干掉杜丽丽来着。 荣熠想把他找出来,找出来先干掉,他就自由了。 他能干掉一个这么变态的向导吗? 他揉了揉头发,把自己从这一团乱麻的纠结里拔出来,问他们说:“那些人呢?” “还在古玩城里待着呢。”杜海说。 “我去见见他们,如果能当队友就带回来我们一起讨论吧,毕竟已经决定合作了。”他说。 “也行,谁去?”杜海问。 熊炬老早就高高举起了手,荣熠看了他一眼,说:“我和杜丽丽,两个人。” “啊?”杜丽丽指着自己,“又我?” “带上我们俩啊,我们给你们开车。”熊炬抱着乔纾的胳膊冲荣熠说。 “不,就我和杜丽丽,”荣熠摇摇头,“去的人越少越好,快的话一个上午就回来了。” 说完他对乔纾笑了一下:“你好好休息,眼圈都黑了。” 乔纾这次什么都没说,就乖巧地点了点头。 荣熠在商贸中心休息了一天,那天晚上乔纾依旧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没有任何异常。 他身上的伤只剩下小腿和胸口有些疼,只要不剧烈运动问题不大,就算剧烈运动他也能忍。 他和杜丽丽开了辆车,带着那只和那些叛逃者接入通讯的‘麻雀’就朝古玩城去了。 之前聚集在古玩城里的丧尸已经散去,至于当初在里面的那些小组还有什么郑哥早就不见了踪影,古玩城外拉起的防护网早就破破烂烂,他们直接把车从一个破洞开进去,停在古玩城门口。 “这些人心真大,连个值夜的都没有。”荣熠拿出‘麻雀’。 “可不就是,我们那天中午过来他们还撅着屁股睡觉呢。”杜丽丽说。 ‘麻雀’找到了那些人,他们都在当初郑哥的三楼睡觉。 他打开车门:“我上去,你在这儿等着。” “哈?你让我过来就是来看门的?”杜丽丽问他。 “呃,也不是,万一打起来了呢。”荣熠笑笑关上门跑了。 带杜丽丽来确实是因为怕打起来,毕竟他还不知道那是群什么人,如果他胸口没有中枪那他就自己来了。 他有些话想问这些叛逃者。 他走上三楼,敲了敲门,没人理他,他直接推门进去。 三个女生在那个梨花木床上睡觉,花卷和小胖子在地上支了两张行军床,少了一个男的,被丧尸咬了,他也听说了。 他咳了两声,花卷的眼才眯起一条缝,他冲他招招手:“是我。” “哎哟,你醒了?”花卷说。 “嗯,你也醒了。” “我没有,我说梦话,”花卷抽走头底下的枕头砸到床上,“大姐!有人找!” 陆兰芝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荣熠就下床走过来指指椅子让他坐。 好在这些人也都是穿着衣服睡觉,陆兰芝起床之后其他几个人也都起来了,就剩下花卷还在打呼。 “他昨天晚上倒腾他的电脑,天亮才睡,别管他,”陆兰芝给他一瓶矿泉水,“你伤好了?” “好了。”荣熠把水放在一旁。 “这么快?我听你那小弟说你胸口中弹,就算是哨兵恢复速度也太快了吧?”陆兰芝有些奇怪地问。 这个女人很敏感,毕竟是A+,也算是高级哨兵了。 “他喜欢夸张,手上掉层皮他都能说胳膊断了,我没事,打偏了,不是什么重伤。”荣熠搪塞过去。 “好吧,”陆兰芝耸耸肩,这对她来讲无所谓,她又问荣熠,“那你这次来是你们那边有动静了?” “也不算,我想问你们一些关于叛逃者的事。”他开门见山。 “可以,毕竟你帮我们不少。”陆兰芝答应得很爽快。 “你们既然是叛逃者为什么要进演习场?这对你们来讲应该很危险吧?”这是他们一开始的疑惑。 “嗯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们是来找向导的。”陆兰芝说。 荣熠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付铭和那个善于伪装的女人也是来找向导的,那时候他在小黑的引导下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要找的是杜如浪。 “找到了吗?”他问。 “找是找到了,就在你们十二号演习场里,不过真不真不好说。” “什么意思?” “演习场刚关闭那两天我们可以和组织联络,当时童生说他带出去了一个向导,可是那个向导似乎有点问题,之后我们就联络不上了,所以真不真,不知道。” 看来杜如浪是被他们带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荣熠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应了一声,又问她,“那你们要找什么样的向导?” 此时的陆兰芝没有马上回答他,反而眯起眼微笑着看了他一阵,用手托着自己的脸颊笑着说:“你要知道这个干嘛呢?” “我要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确保你们对我们没有威胁。”他淡定说道。 “当然没有威胁,除非你也要找向导。”陆兰芝冲他挑了下眉。 “我不找,我这个人最恨向导。”荣熠也笑了一下。 “挺有意思,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陆兰说,“这是我们的任务,你要想知道倒也不是不行,只要加入我们就可以。” “你们招揽人都没门槛吗?”荣熠指指自己的感应环,“我一个流放哨兵,还是个D级。” “D级是有点麻烦,”陆兰芝有些惋惜,随即一挥手,“不过勇气可嘉,有我的关系在可以破格录取。” “不了,我想多活几天。”荣熠拒绝。 不过既然杜如浪是错的,那他们真正要找的人很大可能就是小黑,他有没有可能借这些人的手除掉小黑呢? 在小黑和乔纾画不上等号的前提下。 “还有问题吗?”陆兰芝打断他的思考。 “有,”他点头,“你们的组织里有人姓施吗?” “施?”陆兰芝想了想,“我们组织很大,你这样问属实是为难我了。” “有,女的,四十八,重刑犯。”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的花卷说。 “对,这得问他,他专业的。”陆兰芝指指花卷。 “只有一个?”荣熠问他。 “对。” 那施路平和这些人也不是一个组织。 荣熠皱起眉头,这些人在演习场里找向导要往外面带,施路平做的似乎是把他送进来给那个向导,这两个组织之间的共同目标都是向导,而他只是一个倒霉催的。 “你说你们的组织很大,都是叛逃者吗?”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记得还在正规演习的时候听说叛逃者只有十七个人。 “基本和你们这些流放哨兵一半一半吧。” “不是只有十七个?” “十七?”陆兰芝听到这个数哈哈笑了两声,“你说的是红色通缉榜上的十七个人吧?” “是。”他其实没了解过这些。 “叛逃者成千上万,数不过来,有人是从塔里逃出去的,有人压根没进过塔,你们之所以只知道那十七个人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塔的秘密,所以那十七个人必须死。”陆兰芝解释。 “什么秘密?”荣熠很好奇,谜团好像越来越大,滚雪球似的。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那十七个人。”陆兰芝摊手。 线索又断了,不过荣熠获得了两个信息,他们要找小黑,施路平和他们不在一个组织,那施路平的事他不能暴露,但是小黑可以推给他们解决。 还额外附赠了十七个红色通缉榜的叛逃者以及塔的秘密,不过这离他表面上还很遥远,但他也不能完全认定他经历的一切和这些没有关系,可以稍往后放放。 “所以呢,考虑好了吗?要加入我们吗?”陆兰芝再一次对他发出邀请。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执着?”荣熠指指外面,“那儿还有个A+,你可以发展一下她,她和江午是好姐妹。” “因为你勇气可嘉嘛。” 荣熠抿嘴笑笑:“再说吧,如果出去混不下去了,我会考虑的。” 这些人刚过来应该不怎么了解十二号演习场,对他的了解应该也不多,他也没听说他们邀请其他人加入,反而多次向他发出邀请,还是在他表明他是D的情况下。 勇气可嘉这种屁话他不信,他见识过付铭和那个变装女人狗咬狗,他们没那么有集体荣誉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我这次来就是想确定一下,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合作逃出演习场,对吗?”他起身说。 “对。”陆兰芝也站了起来。 “好,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这个演习场不久之后就会投放一只异体丧尸,具有水下行动的能力,如果丧尸不再怕水,你们应该想象得到,我们就会完全失去安全的栖身场所,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是,下次空投很有可能在投放丧尸之后来,也就是说我们要对付的恐怕不止一个S。”他说。 “你的意思是还有观察员,至少两个?”陆兰芝说。 “嗯。” “是上了点难度,但是不影响行动。” “你们有把握就行,我带你们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做个计划,”荣熠对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陆兰芝上前握住。 第100章 来之前他们讨论过, 要把这些人安置在何处,所以现在荣熠和杜丽丽带着五个叛逃者站在开源大饭店的另一端,距离商贸中心几公里远, 和湖心岛隔岸相望。 湖边只有两艘木船, 得纯靠手摇。 “你们住岛上?”代东东扭着被湖水打湿的屁股。 “是,以前那里最安全,现在那里最方便。”荣熠说。 “方便?怎么个方便法?”花卷躺在船上晒太阳。 “异体丧尸掉下来我们能第一时间发现。”杜丽丽对他说。 二十分钟后, 他们上了岛,其他人今天一早就已经在岛上等着了。 杜海在清馆里收拾出来一个会客厅,叛逃者们进去把行李放下, 环顾着这个宴会厅。 “你们这生活过得还不错, 我们在四号演习场也没这么高待遇。”花卷找了个电源, 把自己的电脑接上, 坐下又开始啪啪敲键盘。 杜海扔给他们三张房卡:“只剩下三间房,你们自己分。” 最近他们也得住在这里,隐瞒他们的组织在商贸中心的事。 “谢了。”陆兰芝拿过房卡。 午饭过后他们商量了一下作战计划, 叛逃者自己带有武器,都在他们的箱子里装着, 荣熠看那几把枪,大狙和手枪比他们手里的更好用, 除此之外还有几把□□和冲锋枪。 陆兰芝走过来,拿起一把冲锋枪递给他:“这把送你了,你是近战哨兵吧?” “是。”荣熠也没跟她客气。 她又给了荣熠一盒子弹, 子弹是在另一个箱子里装着,里面还有几颗手榴弹和定时弹,以及若干烟雾弹和闪光弹。 这些人丝毫不避讳在他们面前展示战火。 “你对我们很放心。”荣熠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陆兰芝看向和其他人套近乎的代东东, “刚才小胖已经确认过了,你们脖子里的感应环是真的,也就是说,除了你和那个重刑犯,剩下那些人碾死他们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这句话很有威胁性,影响团结,陆兰芝用手在嘴前挥挥:“开个玩笑,我们现在是伙伴,我会遵守约定带你们出去。” 荣熠在意的不是她的这句话:“除了我?你很了解我?” “不了解,不过一个哨兵战斗能力如何,除了交手之外通过观察大致也能了解一二,有战斗能力的哨兵和普通哨兵从站姿,反应力,专注力,对外界的敏感度就能体现出差别,”陆兰芝抱着胳膊转头问荣熠,“你猜猜我们五个谁的战斗力更强?” 荣熠扫视一圈那四个人,得出结论:“你们三个女的。” “没错,”陆兰芝点头,“小胖和花卷都不属于战斗型哨兵,而我们三个,说实话,只是因为服从性测试没有过,所以一直被压着等级。” “你的意思是你们的能力已经达到了S?”荣熠看向她。 “你可以这么理解,”陆兰芝说,“所以你在学校的评级并不一定代表你的真实水平。” 荣熠沉默了几秒,突然话锋一转:“你们要找的向导,至少也是S吧?” 陆兰芝笑笑:“看来你还是对那个向导感兴趣。” “没见过那么高级的向导。”他说。 “理论上来讲应该是,甚至可能是S+。” “那以你S级哨兵的敏感度,如果那个向导出现在你周围,你能及时发现吗?”他问道。 “你应该知道向导是很善于伪装的,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装成一个普通人,那很难发现,”说罢陆兰芝指指自己的脑子,“可是如果他使用了向导能力,作为一个高级哨兵总能捕捉到气味。” “向导素的气味?” “没错,那不是嗅觉,是精神感知。” 荣熠听完点点头:“长知识了。” “怎么,你以前都不知道?”陆兰芝问。 “不知道,上学的时候是吊车尾,没有接触过向导素那么珍贵的东西,”荣熠说完冲她一笑,“有机会带我见见。” 小白蛇藏在袖管里缠着荣熠的胳膊,荣熠用它尖尖的小牙一下一下扎着自己的拇指。 乔纾在楼上的房间里坐着,他和熊炬没有下去,但是荣熠聊了什么他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怀疑的种子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不管荣熠有没有把他列为嫌疑人,‘小黑’的再次出现在荣熠心里是不争的事实,现在的荣熠或许是认为自己不再是案板上的鱼肉了,想要反抗一下,他想利用那些人把他找出来。 乔纾沉思着,那些叛逃者的目标也是他,事情发展到今天他也能猜出来个大概,那些人看中的是他建造精神系的能力,这个能力如果被滥用,那后果很可怕,不知道几轮更替之后能造出什么鬼东西。 这几个叛逃者的存在妨碍到他了,杀掉?更容易引起怀疑,他想了一会儿看向躺在床上看漫画的熊炬,如果有一天荣熠真打算鱼死网破,这些人也是好的筹码。 是时候把荣熠和他们分开了。 又过了一天,不论是水中异体还是空投都没有来,岛上的人几乎都在各自房间里躺着,花卷直接睡在了会客厅,日夜抱着他的电脑。 第二天晚上荣熠值夜,他从一楼大厅进去,会客厅黑着灯,只有电脑的一片荧光照着花卷沧桑的脸。 “哎哟,大哥,巡逻啊。”花卷抬起头匆匆打了声招呼又继续敲他的键盘。 “嗯。”荣熠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该睡就睡,我晚上不睡觉的,天天值夜都成。”花卷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荣熠在旁边看了会儿,全是字母,二十六个都认识,拼成单词也能认出几个,但是这一屏幕唰唰唰地滚他是一点都看不懂。 “你做的这是什么?”他问。 “嘿嘿,爆博,随时随地发现新疯子,”花卷用力点了一下回车,见荣熠依旧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就解释说,“就是爬塔里的通缉榜,方便扩大队伍,你就是我从通缉榜上扒下来的。” “我?”荣熠震惊,“我还在通缉榜上?” “哎哟,你不知道啊?”花卷看看他。 “也不是,我以为我都下榜了。”荣熠说。 “哦,也可能下了,我上份数据都俩仨月前的了,已经很久没更新了,”花卷调出来个东西,把电脑转向荣熠,“这就是你那份。” 荣熠趴过去看看,这通缉令并不像他想象那样印成一张海报,就只是一堆横线组成的方格,框着几条他的个人信息,以及他的照片。 通缉内容写的是叛逃,重要程度两颗星。 “所以陆兰芝要拉我入伙也是因为这个?”他问花卷。 “哎?怎么的?她没给你说啊?”花卷一把抱住自己电脑,“完犊子,大姐头又该说我多事儿了。” “我不告诉她,还有什么好玩的?”他把花卷的手掰开,“你为什么不更新数据?” “给你说了演习场刚关上没几天信号就全断了,”花卷托着腮帮子,“我空有一身本事也没用,不过有个好消息,你们那个基站是塔里的,非常好用,它可以直接带我进入塔,我这两天在破解它的信号源,如果成功我就能黑进塔里的数据库,到时候应该能爬到不少好东西。” “比如呢?” “比如内部通缉令,就是不在市面流通的,一般都是极大犯罪,重刑犯中的top,如果能搞到这些人的名单拉他们入伙那就可以直接飞升了。”花卷说。 荣熠也托着腮帮子点点头。 花卷见他并没有对他发出赞扬,就压低声音说:“我还在尝试破解他们的人员名单。” “什么意思?” “就是塔中登记在册的哨兵和向导名单,这个名单上一次更新都是五年前了,之后塔里就加固了数据库防御,如果我能拿到大姐头得直接管我叫大哥。”花卷嘚瑟地说。 “五年前的名单,”荣熠低声念了一句,拍拍花卷的胳膊,“大哥,你电脑里有吗?” “有,你想干什么?”花卷狐疑地问。 “搜搜我自己。”他说。 他把自己的名字打进搜索框,没有搜到他自己,是因为他没进过塔? “我再搜几个看看。”他对花卷说。 花卷一直盯着他,冲他扬扬下巴:“搜吧。” 他把和嘉冰杜海几个人的名字也搜了一遍,只搜出了杜丽丽,没有照片,只有年龄身高等级这些基本信息,最后他稳住有些发抖的手指,把乔纾的名字打了进去。 ‘NULL’ 没有,他松了一口气。 荣熠把电脑还给花卷,起身说:“你继续,我出去巡逻。” “去吧,拜拜。”花卷挥挥手继续敲键盘。 荣熠走之后他调出隐藏的对话框。 花卷:都告诉他了,他搜了几个人。 大姐头:谁? 花卷:就他身边这几个,只有杜丽丽搜出来了,那个重刑犯。 大姐头:是最新的名单吧? 花卷:必须啊,俩小时前刚扒下来的,回去给我升职加薪啊。 大姐头:把那几个人的名字给我。 十分钟之后花卷又收到陆兰芝的消息。 大姐头:除了杜丽丽,把剩下几个人的姓摘出来,拉一份这些姓氏的向导名单给我,五年前和十年前的名单同样也拉一份,等级限定在A以上。 花卷:1《 》 100-110 第101章 荣熠站在水边望着一片平静的湖面, 如果花卷的名单是真的,那他起码排除了身边的人,如果是假的, 那那几个人肯定还会想办法找。 他猜得到花卷肯定会把他们刚才的交谈上报给陆兰芝, 在他看到他的通缉令上写的通缉理由是‘叛逃’之后他就明白了陆兰芝为何屡屡向他抛出橄榄枝,在陆兰芝眼里他也是一个叛逃者,所以陆兰芝很可能会认为他的任务也是来这里找向导, 甚至怀疑他已经找到了。 她一定会调查他身边的人,明面上的,暗地里的。 刚刚他输入进去的名字不是最好, 那证明小黑还藏在暗处, 小黑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对其他人的防备心没有那么重, 更容易露出马脚。 下午和陆兰芝交谈过后他想了很久,向导擅长伪装,他们伪装成普通人在他身边很难被发现, 就像施路平那样,他很害怕怀疑乔纾, 可是又不得不怀疑,乔纾是唯一的普通人, 也是和他距离最近的人。他现在唯一说服自己相信乔纾的理由就是小黑直到前几天的晚上才出现,而乔纾在他身边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他不认为小黑能在他身边潜伏这么久什么都不做,这不是小黑的作风, 可陆兰芝还提到向导素的味道,他的大脑早就有了熟悉的味道,小黑这半个月里真的什么都没做?还是做了他没有察觉到? 熊炬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乔纾站在床边, 透过窗帘的薄纱看着下面岸边的荣熠。 —— 花卷依旧飞快敲着键盘,没过多久就把名单发给了陆兰芝。 拢共四五个姓氏,限定到A级以上的向导并没有那么庞大,陆兰芝点开名单,虽说她要的是A级以上,但是这份名单里最高级别只有S,S+的向导信息所在数据库防御性更高,花卷没能破译成功。 这份名单她只草草扫了一眼,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乔’上,这个人是唯一的普通人,在这里一天多她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见过几分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 听说还是荣熠的男朋友。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她或许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个人身上,□□熠到底也是个叛逃者,他的任务也应该是找向导,那这个乔纾的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乔不是个大姓,名单上的乔姓名字一共只有157个,她不认为一个专业的向导会用真名,只能先用姓碰碰运气。 她一个一个细细看去,这157个人的姓名没有相似的,照片也对不上。 “会是S+吗?”她低声说。 陆兰芝沉思了一会儿,调出对话框:把学校的向导名单拉一份给我,姓乔的,不限制等级,五年前,十年前,十五年前,各拉一份 花卷:1 学校的名单不像塔中名单保密级别那么高,且数据量庞大,一般很少会用到,除了一些不入流的组织招揽不来人才会向未成年下手,像他们组织是有年龄门槛限制的,除非天赋异禀。 他电脑里的学校名单都是传了一代又一代的文字数据,没有人员照片,他把巨大的三个文件传给了陆兰芝。 —— 起风了,盘旋在岛上呼呼响,没一会儿水面也跟着响。 荣熠抬起头望着天空,他听到了细微的直升机的声音,是空投? 声音逐渐变大,他马上回到清馆叫醒熟睡中的人。 陆兰芝正在看名单,她听到声音穿衣服出来,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河边,直升机的声音正在向岛上靠近。 “我们上船,跟着直升机。”荣熠说。 他们事先准备了一艘汽艇,上面只能容纳四个人。 杜兰芝带了小胖,加上荣熠和杜丽丽,四个人开着汽艇在湖中央等待直升机到来。 没过多久,天边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越来越大,像是夜空中盘旋而来的老鹰。 直升机下吊着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正在挣扎的异体丧尸,他们毫不避讳地发射了一枚闪光弹,那颗闪光弹照亮了异体的身体,那是一个手长脚长的精壮男人,它脖子里依旧带着红色感应环,它对于刺眼的闪光弹没有反应,只顾张大嘴让口水哗哗往下流。 “这只异体比之前几只更像丧尸。”杜丽丽说。 第三只和第四只异体多少保留了人的部分习性,而这只丧尸如果没有感应环看起来和大街上的丧尸一样,是个已经完全脱离人类范畴的行尸走肉。 这只异体像是专门送来给他们的一样,直升机在他们的头顶高几百米处停住,汽艇上四个人全都架起了枪。 两秒之后吊着异体的绳子断了,丧尸直直坠向水中,而它在空中自由落体的几秒钟时间里,四个人的子弹把它打成了个筛子。 他们全都瞄准它的脑袋,异体掉下来之后湖面上漂浮出一块脑浆。 直升机丢下丧尸就已经离开,现在又只剩下平静的水面,那只异体沉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 陆兰芝冲代东东使了个眼色,小胖站起来就跳进了水里。 三分钟过去,小胖还没上来,杜丽丽伸着头往下张望着:“他不会死下面了吧?” “不会,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家伙是个海豚,水里是他的主场。”陆兰芝说。 又过去五分钟,小胖终于冒出头,手里拉着那只异体丧尸的腿。 船上三人把异体拖上船,小胖用力深吸了几口气。 这只异体脑壳都烂了一半,在它掉进水里之前就死了,荣熠检查了一下它的身体,除了和第四只异体一样带着遮住半个脖子的感应环,其他没有什么不同。 他用刀插进异体的脖子,把那个感应环硬生生剥了下来。 这个感应环后面并不是一根接入皮肤的针,而是整整一排锯齿全部镶嵌在脖子里,至于感应环里面是什么样他们现在还打不开。 “可以带回去让花卷分析,”陆兰芝说完拍了下小胖的肚子,“捞个尸体怎么这么久?” 小胖还在喘气,他浑身湿漉漉地摇摇头:“我发现水底有点不对劲,就去看了看。” “哪里不对劲?” “感觉有东西爬过一样,起初我以为是这只丧尸,但是那段痕迹很长,很明显不是。”代东东说。 “爬过?”荣熠听完脸色一变,“痕迹是最近的还是” “新的,”代东东抢答,“所以我才说不对劲。” 杜丽丽攥紧拳头:“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一下就打死了,可是我们这几天也没见有其他空投啊。” “那就说明真正的异体不是被空投进来的。”陆兰芝说。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不是空投那是从哪儿来的?既然痕迹是新的,那只丧尸就不会离他们太远,那直升机丢下来这只丧尸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们先回去吧,如果异体已经进来了肯定会往丧尸集中的地方去,我们不能再留在岛上了。” 荣熠要去开船,小胖却突然叫他先等一下。 船上三人静下来看着代东东,他一个猛子把头扎进水里,过了一会儿抬起来对他们说:“下面有东西,太黑了看不清。” “下去看看。” 陆兰芝下令后小胖又跳进水里,杜丽丽抱起枪站在船头,随时准备攻击。 荣熠带着新得来的冲锋枪也要过去,陆兰芝按住了他的肩膀,荣熠回过头。 “你认识乔纾吗?”她问。 “乔纾?”他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认识。” 这个名字除了姓乔之外没什么跟他有关的,陆兰芝查了小纷,查出来这个名字?他不知道纾是哪个纾,以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舒服的舒。 所以他说的不认识没有任何掩饰成分。 “怎么了?” “没什么,”陆兰芝笑笑,“想起一个朋友,比你大几届,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啊。” “行啊。”荣熠说完拿着枪站在船尾做好作战准备。 陆兰芝自己坐在船中央,她是坐镇大佬,她不急。 从清馆出来之前她在十五年前的学校名单里注意到了这个名字,乔纾,乔纷,很像。十五年前的乔纾十岁,等级S。 十岁就能达到S的人很少,尤其是向导,一般这种人都能成为S+,所以她又让花卷给她找了十四年前的学校名单,名单上已经没有这个名字了。 也就是说这个乔纾十一岁那年就已经觉醒为S+,这种人除了自身天赋外能力也强的可怕,即使他们一群介于S和A+之间的哨兵和他共处一室,只要他不想,他们也很难发现他。 她回忆起十四年前,她在学校临近毕业,那一年学校里出现过一次写入学校历史的动乱,哨兵学校和向导学校由一片默认的山林隔着,数百年来几乎出过事,那片山林里最大的过错就是成为哨兵和向导的偷情圣地。 可是那年哨兵学校里有人偷偷组建起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是十五到十八岁的A+以上的未成年哨兵,他们趁着月黑风高潜入向导学校对低级向导进行了大规模屠杀。 学校的调查结果是这个组织被外界邪/教洗脑了,因为同年,塔外有同样的组织血洗了塔内的低级向导。 而这个乔纾就是当时及时出面制止学校屠杀的人员之一,他和一个姓赵的哨兵一起,他们是年纪最小的一组队员,也破格提前开始执行任务。 陆兰芝并没有见过这个乔纾,花卷也没有搜索到乔纾的照片,可是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乔纷就是乔纾,因为这次演习的总指挥,赵名扬,就是那个赵姓哨兵。 这个秘密或许荣熠也不知道,乔纾的保密级别非常高。 她不能直接挑明这件事,以他们的能力很难赢过S+向导,既然乔纾要隐藏那他们就陪他隐藏,等她把人带出演习场她就会呼叫增员,到时候乔纾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水下有动静了,杜丽丽和荣熠都抬起枪,代东东的头从下面冒出来,他满脸惊恐,张大嘴刚要呼救,突然又被拉进了水里。 那个速度实在太快,一个人彻彻底底从水面消失,代东东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陆兰芝马上站起来,船突然倾斜了一下,船上三个人身体猛地一晃。 荣熠开枪向水里扫射,船只一瞬间的归正,紧接着水面开始翻涌起巨大波涛,一艘汽艇在水面像一叶轻舟不停地狂颠。 杜丽丽蹲下拉着扶手大喊:“这他妈是丧尸?这是海怪吧!” 话音刚落船下出现一个白色巨影,顶住船身直接将船抛了起来。 “都抓紧!我们先撤离!”陆兰芝发射绳索将自己和船绑在一起,马上去发动汽艇。 荣熠趴在穿上盯着水面,漆黑的水下一双红宝石似的瞳孔和他对视着,似乎吐一下信子就能触碰到他的鼻尖,那双红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只冒着浓浓的杀意。 荣熠浑身僵了一下,他掏出手枪对准那条巨蟒的眉心,抠动扳机的同时那双眼睛消失了。 下一秒船下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腿,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拉进水里。 第102章 水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 把他淹没了,落水之前他没来得及吸一口气,现在只能凭借肺里为数不多的氧气自救。 巨蟒的尾巴死死缠住他的腿拉着他下坠, 随即便顺着腿爬上他的身体, 他的腿动弹不得,手里只剩下一把手枪,他用枪抵住巨蟒的身体开了一枪, 没有见血,第二枪时那条巨蟒的身体似乎消失了一瞬,子弹只在水流里形成一条弹道, 之后他无论怎么开枪都无法对巨蟒造成伤害, 这只巨蟒明显被他惹怒了, 它开始用力收紧自己的身体, 荣熠仰起脖子拼命挣扎,身体却在巨蟒的裹挟之下纹丝不动,除了快速地下坠。 他的拳头在水的作用下威力减弱了大半, 打在巨蟒身上根本不疼不痒,没过多久他就沉到了湖底。 湖不像海, 这里没有那么深,如果那个小胖还在他应该能救他一命, 可是他唯一能动的脖子让他转头看到了小胖的尸体。 小胖不是被淹死的,是被巨蟒咬死的,他脖子上那两个深深的孔洞一股一股冒血, 顺着水像层薄纱似的飘散到各处。 荣熠肺里几乎没有氧气了,他张了一下嘴,水毫不留情地从他的鼻子和嘴里涌进肺里。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也是塔送进来的实验品?还是一直存在于这片湖里的水怪? 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让他觉得很眼熟, 雪白的躯体也是,和那条整天挂在他脖子里蹭他脸的小白蛇,乔纾的宠物,太像了。 可是这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的眼前没了光亮,脑子也无法再思考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 水面终于平静下来,陆兰芝发动汽艇。 “等一下,不救他们吗?”杜丽丽拉住她的手。 “怎么救?你在水里打得过一个水怪?”陆兰芝露出狠厉的目光,她甩开杜丽丽的手,开着汽艇往岛上去。 杜丽丽望向远处的水面,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水下的是个什么东西就死了两个人,荣熠也死了,她回去怎么交代? 她正想着又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音响起的同时汽艇一个打摆翻了过去,接着她看到一条粗壮的尾巴拍在船上,她拼命想抓紧栏杆,可是那个尾巴不偏不倚打到了她的手,她脱力被汽艇甩了出去。 陆兰芝早就把自己和汽艇绑在了一起,她爬起来继续掌握方向舵,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可是她没工夫去救人。 这个水怪的速度实在太快,她的方向已经偏离了,水怪在阻止她上岛。 她一手扶着方向舵一手拿枪,只要水怪有露头的趋势她就马上瞄准扫射,她争取到了几秒时间,继续调转方向,她释放出了她的精神体,空气中一个橘褐色的狐狸虚影笼罩着陆兰芝,她擅长逃脱,可在水上无疑给她的行动带来了极大困难,释放精神体之后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极大提升,接连几次架势游艇绕过了水怪的攻击。 她在这段时间里重新计划好了上岛路线,她要用假动作骗过水怪,正当她开始施展时围绕在游艇边的水怪消失了。 陆兰芝微微一顿,就马上加大马力冲向湖心岛,可意外又发生了。 湖面逐渐趋于平静,她的脑子开始翻起巨浪。 有人连接了她的精神系,她没能及时捕捉并驱逐,现在在她精神系里的那个人正疯狂破坏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游艇在湖面上停下了,陆兰芝抱着头,苍白的脸拼命朝着方向舵撞。 “出来!出来!”她把自己撞得满脸鲜血,“我知道是你!乔纾!” 她叫出这个名字之后,正在摧毁她的向导收起了最后一丝仁慈,陆兰芝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了,她慌张地在船上挥着手臂,拼命揉着眼睛。 “你干什么了?把我的眼睛还给我!”她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 这时她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句话,还好这句话在她脑子里,不然她就看不到了。 【你如果不告诉他我的名字,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他你是向导,他不知道,你把眼睛还给我,求求你了,把眼睛还我!”陆兰芝在空气中乱抓着。 她的脑子又和她对话了。 【抱歉,你的视觉神经已经被我破坏了,爱莫能助。】 陆兰芝愣住了,然后她呵呵笑起来,这就是S+的向导吗?动动嘴唇就能要他们的命,连面都不用露,他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在荣熠身边?那也是个叛逃者啊!那个叫荣熠的哨兵,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什么都看不到,船又翻了,这次的船变成了个棺材把她罩在水里,她身上缠着的绳子变成了致命的枷锁,她被淹死在了这片湖里。 —— 岛上的人站在岸边,他们只听到刚才掉落丧尸的地方一阵平静之后又是一阵枪声一阵叫喊声,黑夜太过漆黑,杜海打开巨亮的手电筒时他们只看到越开越远的汽艇。 “这几个人怎么回事?那只丧尸这么难搞吗?”熊炬急得团团转,“我们去帮他们吧!” “只有一艘汽艇,咱们现在过去得靠手摇船。”和嘉冰提醒他。 “按道理说那只丧尸肯定被打死了啊,而且大姐和小胖都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一个女生说,“小胖在水里很强的。” 他们一直在岸边等待着,熊炬实在站不住了,跑去把麻雀拿了过来,他控制麻雀飞往刚才游艇停留的方向,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他又让麻雀继续往前飞,显示屏里出现了游艇的画面。 “翻船了!”他大叫一声。 他们只看到一艘翻了的船在水面,那艘游艇在慢慢下沉,已经被水淹没一半。 “这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两个女生拿了枪械上船要赶过去,船刚离开岸边就有人扒着木船从水里冒出了头。 杜丽丽刚从水里出来就被一把枪对着,她马上伸出手大喊:“我!杜丽丽!” 女生收起枪把她拉上船。 “先回去。”杜丽丽坐在船上浑身发抖。 木船又摇回来,杜丽丽爬上岸,牙齿止不住打架,不等其他人问她就开口说出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水怪?怎么又冒出一个水怪?”这些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也不知道,白色的水怪,把那个小胖子拖进水里之后又把荣熠拖了下去,他们都没有上来,后来我从船上掉下去了,那只水怪就去找陆兰芝,等我游过去的时候陆兰芝已经死了。”杜丽丽的脸和嘴唇都开始发白。 “你是说,去了四个人,都被水怪杀死,只剩下你一个了?”女生不可置信地摇头,“这怎么可能。” 另一个戴眼镜的名叫王曦的女生问她:“他们三个人的尸体你都见到了吗?” “只见到了陆兰芝,另外两个人掉进水里就没再上来,我没见到。”杜丽丽说。 “小胖应该不会死的,”王曦说完又上船,“我们去找找。” 熊炬急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之前他见过好几次荣熠快死的情景,但是每次荣熠都能奇迹般地活下来,这次不会真的死了吧。 他这才想到乔纾,他左右看看,都没看到人。 “乔纷呢?他跑哪去了?”他问其他人。 “不知道,没注意。”杜海说。 他们都在观察水面,没人关注一个普通人。 熊炬跑起来在岛上喊乔纾的名字,突然他听到了划水声,他马上过去看到身子埋在水里的乔纾。 “你干什么?”他忙跑下去把水里的乔纾拉上来,“你要去干嘛?” 乔纾的脸色很差,他咬了下嘴唇,说:“我想去找他。” “哎呀,你”熊炬抓着他的胳膊,“你一个普通人怎么找啊,游不到地方体力就透支了,你别急,我哥不会死的,他每次都大难不死。” 他拉着湿漉漉的乔纾回到清馆给他换衣服,等他们两个回到岸边时已经收到了消息。 “她们说找到那个小胖子的尸体了,陆兰芝的尸体也找到了,只有荣熠没找到。”和嘉冰对他俩说。 其实是在对乔纾说。 熊炬拉拉乔纾的手,自己也忐忑不安地说:“你看,没有尸体就证明我哥很可能还活着,他会回来的。” “嗯。”乔纾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过几句话,为了更好的使用精神体他刚才一直潜在水里和汽艇保持适当的距离,夜晚水温很低,让他体力消耗很大,而且荣熠还拿着一把手枪对他的精神体咔咔一通打,他现在没什么力气。 他感觉到左边似乎有一束目光打在他脸上,他侧过脸,迎上花卷的眼睛。 花卷冲他咧嘴一笑,什么都没说,转头继续看着湖面。 过了一会儿木船回来了,带回来两具尸体。 小胖子和陆兰芝的尸体没有遭到破坏,陆兰芝是被淹死的,小胖子脖子上只有两个孔。 岸边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陆兰芝是他们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哨兵,被活生生淹死,看起来甚至连战斗都没有发生,而另一个战斗力生死未卜。 “我们没有看到什么水怪。”王曦说。 杜丽丽似乎感觉到她语气里的针对,她把粘在脸上的红色头发拨到一边,瞪圆双眼直视她:“你是说我一个人杀了他们三个?” 王曦没有否认。 这时一个人站出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对话,花卷走到尸体前,指着代东东脖子上的两个孔:“这个伤足够证明他是被什么东西咬死了,这么大的伤口,肯定是个庞然大物。” “是的,丽丽要杀他根本用不着这样,而且我们没有杀你们的理由啊,我们不是要一起出去吗?”杜海站出来说。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花卷看向他,“我们一定要把握下一次空投,马上出去,只要有我在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多余的事我也不会管,我只想出去。” 乔纾听出来了,这家伙是在对他表忠心。 他没有做声也没有给花卷眼神,这个人留着有用,只要老实一点,他暂时不会动他。 第103章 荣熠想起来了, 从古玩城逃出去那天晚上他闻到的熟悉味道,被丧尸咬过那天晚上,胸口中弹那天晚上, 他都闻到了。 那是向导素的味道。 他还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第一次和小黑交流是在五嫂馄饨的地下室里,那里面有十几张床,其中一张床的名牌上写着‘乔纾’两个字。 那个字是念纾吧, 陆兰芝说的乔纾,就是这个人。 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睁开眼, 枕边盘着一条白色的蛇, 它红色的瞳孔瞪得浑圆, 仔细看甚至身体还透着一丝粉, 像是一条无比可爱的爬行动物,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用指肚轻轻点了一下蛇的鼻子,对它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这条蛇对他很友好, 他也很友好,他在努力维持他们两个之间的和谐。 其实他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没敢睁眼,因为他没有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不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确定睁开眼面前是谁,他需要时间去整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想明白了乔纷就是乔纾, 没想明白这条蛇,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能随意地变大变小变漂亮。 超出认知的东西姑且先放一放,他要怎么面对乔纾就是那个向导的事实? 一想到这个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跟在他身边甚至还和他谈恋爱, 夜夜还睡在一张床上,他的头皮就开始发麻,他天天抱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炸弹不亦乐乎。 他脑子是真的有病。 他要怎么做?奋起反抗?他认为以他的这点能力绝对会被乔纾玩儿死,杜如浪是个S级向导尚且被乔纾玩弄在股掌之间,那乔纾一定是S+了,别说他,岛上所有哨兵加起来也未必是乔纾的对手,何况还有一条巨蟒。 他想逃走,他不知道施路平和乔纾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他要从这两个人手中都逃走,他们要拿他做什么他暂时也不想探究了,保命要紧。 要保命就要装傻,维持他们两个的关系。 他和白蛇对视了没多久,房间门就被人打开了。 乔纾从外面走进来,荣熠二话没说下床跑过去一把抱住乔纾,喃喃说道:“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他能感觉到乔纾在他怀里愣了一下,才把手放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其他人呢?”荣熠松开乔纾四周看看。 他还在清馆里面,可是岛上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他的太阳穴通通直跳,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乔纾不会把他们都杀了吧? “他们回商贸中心了,”乔纾递给他一个通讯器,“他们没找到你的尸体,急着离开,我就和他们分开了。” “是你找到我的吗?”荣熠马上接过通讯器,看向乔纾的眼神带着感激与缱绻。 他没睁眼之前还在想,这个乔纾他真是好能演,按照他几个月前对小黑的记忆,那是个冷酷无情漠视生命的人,而一直在他身边的乔纷却乖巧温柔,又很贴心,还会偶尔对他撒个娇。 果然人在特定环境下演技都会飙升,都是被逼的。 他打开通讯器,叫了一声熊炬的名字,没过多久通讯器‘滋啦’一声,熊炬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我就知道你没死!你在哪里!” “我在清馆。”他说。 “清馆?你飘回去的吗?乔纷呢?我们找不到他了。” “他和我在一起。” “太好了,我马上去接你。” 熊炬急火火地挂断了通讯,荣熠整理出一个笑容,转头对乔纾说:“我们去和他们会和。” “水中丧尸怎么办?”乔纾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空洞。 “水中丧尸昨天已经被我们打死了,”他走过去揉揉乔纾的头,“我们等空投来,马上就离开。” “荣熠,你真的那么想离开?”乔纾的头在荣熠手底下垂着,轻描淡写地说,“你应该知道,你即使逃出去了,也会被抓回来。” 荣熠的手就在乔纾头顶,僵住了。 乔纾刚刚叫他荣熠。 不装了,摊牌了,他知道他知道是他了。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演这拙劣的戏,他收起僵在嘴角的笑,往后退了一步。 “乔纾,对吧?”他问。 “对,乔纾。”乔纾承认。 “S+向导?” “对。” 荣熠咬了一下牙,他还有什么挣扎的空间。 “你为什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乔纾当真认真想了一下,“因为我要做实验。” 荣熠没想到他听到这句话竟然能笑出声,是了,这才是那个一直在他脑子里的向导。 “你要做什么实验?为什么是我?你拿我做实验我同意了吗?”荣熠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质问,“你就算要做实验,像以前那样强行控制我就行了,为什么要说什么喜欢我?” 乔纾脸上没有一丝动容,荣熠觉得自己这样像个跳梁小丑,他一脚踹在门上,他又被骗了,又他妈被向导骗了,这群骗子为什么就逮着他一个人坑? 乔纾不喜欢他,一点也不,他只是用他泛滥的同情心和一点也不禁撩的脑子把他当狗耍而已。 “你还有五分钟。”乔纾抬起手腕看着机械表说。 “什么?”荣熠靠在门上皱起眉。 “再有五分钟从商贸中心出发的船就能上岛,我来和你谈谈条件,”乔纾摊牌后是一点多余的笑都懒得给了,他站在荣熠对面,淡然说道,“你走不了,我的实验还没有完成,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份,这样我们的实验过程可以和平一点,但是很可惜,你知道了,你会心甘情愿配合我吗?” “不可能,你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过。”荣熠生硬地说,乔纾对他做过什么历历在目。 “嗯,想象得到你会拒绝,所以我开出条件,你自愿留下,我帮你把那些人平安送走。”他说。 荣熠瞳孔一张:“你能做到?” “我当然能。” 乔纾是塔里的人,他确实做得到。 荣熠喉头滚动了一下,问他:“如果我说不呢?” “杀了他们。”乔纾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 荣熠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杀了他们,乔纾说得很容易,做起来也很容易。 “为什么要给我开出这样的条件,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哑着嗓子问。 乔纾抬腿走到他身边,从下往上看着他的眼:“因为跟你认识这段时间我发现,善良姑且算得上你的优点,如果你无所谓那几个人的死活,就当我没提过,我的实验依旧要继续,你依然不能走,我这么说是在送你几条人命。” 荣熠看向乔纾的眼睛,从痛苦变成了怨愤,他讨厌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两分钟。”乔纾又提醒了一次时间。 荣熠已经听到船桨划水的声音了,他向窗外望去,一艘船上坐着两个人正摇摇晃晃向这里划过来。 “你想让我怎么做?”他开口了。 “跟我走。”乔纾说。 —— 船刚靠岸熊炬就跳到岛上,他拿着通讯器一直叫荣熠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怎么回事?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他用力甩着通讯器。 “你等一下,”和嘉冰按住他,“有没有听到滋滋啦啦的声音?” 熊炬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他一甩通讯器滋啦声就响一下,他们循着声音找过去,在清馆一楼的一间房里找到了通讯器,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带乔纷走了,你们去商贸中心F座,两天后中午十二点空投会降落在F座楼顶,你们一定能逃出去,有缘再见。——荣熠。’ “这他在干什么?”熊炬拿着纸条在岛上来来回回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和嘉冰拉着他:“走吧,荣熠本身就有很多谜团,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船离开了。 —— 夜深了,丧尸又开始活动,荣熠在楼顶坐着,这栋楼很高,可以望见商贸中心。 再过两天他们就能离开,而他还要留在这里,甚至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你是塔里的人吧,为什么不让塔直接把他们接走?抢空投会出人命。”他背对着乔纾问。 “我没有那么大权限,塔的行动不是我能调动的。”乔纾正和陶晴朗敲定计划。 “那你怎么保证他们出去?”荣熠扭过头。 “他们从十一号演习场大门离开,我会让人在那里调配一批哨兵,他们不会攻击空投机,只要他们有本事可以开着飞机去任何地方。” “那就这样吧,”他说完自己笑了一下,他还能怎么样呢,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乔纾,“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乔纾把通讯社放下,定定地看着荣熠,然后说:“可以。” 一个下午荣熠问了他很多问题,他可以适量满足一下荣熠的好奇心。 “第一,我要做的是给你建造一个完整的精神图景,让你的能力恢复到和正常哨兵一样,甚至更强。第二,选择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是白板哨兵,天生的实验体,你的精神系是一片空白,可以任我建造。”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答。 “实验体?”荣熠听到这三个字插话进来,“你们会拿什么人做实验体。” 乔纾被打断并没有情绪,他回答荣熠的问题:“重刑犯,自愿捐赠……” “那我是自愿捐赠给你了还是变成重刑犯了?”荣熠犹然生起一股恼火。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乔纾摇摇头:“听我把话讲完,还有一种人,天生的实验体,就是你。” 荣熠轻声说了一句‘操’,他满足了最苛刻的条件。 “天生的实验体是谁定的?因为天生适合拿来做实验所以没有一点人权,是这个意思吗?”荣熠愤愤说。 “人权,”乔纾念了一遍这个词,这两个字不归他管,塔里有人解决人权问题,他耐下性子给荣熠解释,“对于天生的实验体,研究所会征求他本人以及家属的意见,如果他签署同意书那他的家族会得到金钱职位等很多好处。” 说完乔纾就对荣熠笑了一下:“就像我帮你把那群人送出去一样,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帮你向塔里申请,你作为实验体的好处都可以给到你家人。” “我没有家人,我只有自己。” 他的家人,不稀罕金钱和职位,也不稀罕他,几天之前他还以为他有了乔纾,可以不用自己一个人了,可现实就是喜欢把他按在地上摩擦,再在他脸上跺两脚。 他看着乔纾,想看看他眼睛里有没有一点点对他的愧疚,或者心疼。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乔纾没有。 连说这句话都没有感情,荣熠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楼对面嘶吼的丧尸,他在期待什么? 对面楼上的丧尸掉了下去,二十几层,脑浆四溅。 “实验体用完了会被怎么处理?”他冷漠地看着楼下的尸体。 “火化,制成标本,或者留给新手继续用。”乔纾说。 这和楼下摔得稀烂的丧尸哪个更好过一点? “不过我不会让你变成这样的,熠哥。” 乔纾那一瞬间似乎又变乖巧了。 荣熠却一点也不想看那么一张脸:“别叫我哥,年纪比我大,天天叫我哥,你不难受我还难受。” 乔纾耸耸肩,他是无所谓,他能当26的,也能当18的,只要剧情需要。 “对,无所谓,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感情?”他满眼血丝地转头看着乔纾,“就像你不管怎么祸害我都觉得理所当然一样。” “感情这种东西,用得好了才有价值,用不好就是浪费时间,”乔纾站起来望着楼下聚集起来的丧尸,对荣熠说,“你认为的祸害是实验过程中必要的牺牲,你该去给我创造点建造材料了。” 第104章 一个晚上过去, 荣熠带着一身的血加脑浆爬上二十六楼,没力气换衣服没力气洗澡,直接瘫倒在床上。 昨天晚上乔纾让他下去打丧尸, 他不愿意, 然后他的脑子就又被入侵了。 乔纾在他的脑子里命令他,他如果不照做,那就会很疼, 精神上的疼痛和身体上不一样,受伤他姑且可以忍,可是脑子疼起来他只想去死。 他只能听乔纾的话, 拎着一把砍刀下楼砍丧尸, 夜晚的丧尸无比活跃, 经过几个月的进化有些丧尸变得很难打, 他想躲起来,每次休息个十几分钟就会又被乔纾扔出去,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情的砍丧尸机, 一条街上到处都是骨碌碌的丧尸头。 乔纾一直在他脑子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他已经没力气跟他吵了,他只想睡觉。 乔纾推开门进来, 闻到屋里的味道皱着鼻子打开窗户,对床上的荣熠说:“你太臭了,去洗干净换套衣服。” 荣熠趴在床上没理他, 乔纾掏出口罩带上,坐在窗边的沙发里。 昨天晚上的效率没有他想象的高,那些丧尸太弱了,荣熠几乎在靠本能战斗, 精神力运用的并不多,所以提供给他的素材就很有限。 不过对于枯草草原的扩张倒是有了进展,加上几天前的成果,草原已经接近裂缝中央的高山榕。 他曾经到高山榕旁边看过,树干上有浅浅的爪印,他认为那只鬣狗还在把这棵树当做庇护所,所以他相信只要草原重新把高山榕容纳,鬣狗就会出现。 和现有丧尸战斗产生素材这种低效率的方式行不通,得再想其他方法。 荣熠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回来的,一觉睡到太阳快要落下去,他睁开眼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张开嘴一句话还没说就差点吐在床上。 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再穿着这套衣服他觉得他会生蛆。 他赶忙把衣服全部脱掉去厕所用凉水把身上冲干净,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身上的疤。 这些疤已经又更新了一轮了,到底有多少连数都数不清,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乔纾。 他在镜子上锤了一拳,脆弱的镜子马上从他的拳头下向四方裂开,然后摔在地上碎成渣渣。 荣熠看着自己手背上又多出来的一个伤口,甩了甩,这点小伤他都感觉不到疼了。 他用凉水把头上的泡沫冲干净,脑子清醒多了,丢下盆子他突然意识到他没有在周围听到其他人类的声音。 起码在他方圆几十米内,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 也就是说乔纾现在不在? 他的心脏通通直跳,他有机会逃走。 荣熠马上从厕所出来,衣服没法穿了,他去隔壁撬开门锁,隔壁没有衣服,他现在没时间一间一间房去找衣服,乔纾随时可能回来。 他拉了一张干净的床单撕开把自己包起来,穿上鞋就拎起背包钻进安全通道里。 他每走一步都很小心,一边确定周围的声音一边往楼下跑。从二十六层一路跑到一层,推开楼梯大门,外面只有几只游荡的丧尸。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散落着尸体的街道上血红覆着一层橘红。 他用砍刀把那几只丧尸解决掉就贴着楼边一路向西去,他要避开他们去过的那些区域,乔纾说不定会去那些地方找他,他得找到一个新的地方落脚。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肚子里没有一点食物,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他跑了很久之后爬上一栋六层楼房,站在房顶继续向西望去。 他应该已经离乔纾很远了,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丧尸又开始上班了。 荣熠检查了一下这栋居民楼,找到一间房子撬开窗户爬进去,又把窗户封死。 这儿以前应该住的是一个老人,里面都是些老太太的花布衫,他穿不上。 他喝了点水躺在床上,昨天晚上乔纾在他脑子里搞所谓的建造,他的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他得睡觉补足精神,他还要继续逃,至于最后他要怎么出去他还没具体的计划,他不能去打劫空投机,那太容易被乔纾发现,翻墙?他爬上过一次内围墙,他可以跑到十一号演习场去,趁着直升机离开的混乱再翻外围墙逃走?很危险,被一枪爆头的概率很大,但是这是他目前能想到唯一的办法,还有没有别的途径能保住一条命?他想着想着又困了,睡一会儿,起来再想。 乔纾去了湖边,前几天他就收到赵名扬的消息,12-5生化体已经被送进来了,至于昨天那个空投异体只是个幌子。乔纾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真正的生化体进来的途径,这只生化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演习场里,并且已经开始感染了部分幸存者,乔纾是来确认它的能力,看它有没有和荣熠战斗的价值。 他找到12-5的异体,放出精神体简单地试探了一下生化体,这只丧尸不仅在水下非常灵活,嗅觉和视觉的bug也全都修复了,除此之外它有一个飞跃性的进步是它不需要人为控制就有了躲避本能,它现在的状态更像介于动物和低智商人类之间。 这只生化体可以用做荣熠的陪练。 他确定完毕就回到荣熠所在的大楼里,推开门屋子里除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就只剩下被丢在地上脏兮兮的衣服。 “跑了?”乔纾看着屋内的光景轻轻笑了一声,他并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有点意思。 会跑证明荣熠对生命的渴望,这样很好,精神能力和心态也息息相关,所以他不愿把荣熠做成‘蛹’,他也喜欢鲜活的生命。 他埋在荣熠身体里那五颗珍珠带着他找到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他站在门口,让小白蛇给他开门前先连接上了荣熠的精神系,短暂地释放向导素安抚了一下。 向导素让荣熠睡得更沉了,他进去站在床边,发现荣熠这一次出逃激活的精神力几乎比他麻木地打一晚的丧尸还要多。 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果然对人类精神的探知是无穷尽的,任何意想不到的行为都可能激发出巨大的能量。 乔纾又悄声站起来离开了,他突然想看荣熠能逃到哪里去,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荣熠睁开眼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不多不少睡了两个小时,他起来拿起背包和武器,乔纾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逃跑了,他得再走远一点。 现在是晚上,内围墙边丧尸很多,乔纾一个向导,控制哨兵在行但对于铺天盖地的丧尸应该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过去兴许还能靠丧尸躲过去。 他在楼下还发现一包过期饼干,现在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过不过期,把饼干拆开吃了,又喝了几口水管里的自来水,肚子里好歹有了点食物,他就马不停蹄向内围墙赶去。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办法,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不管怎么做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如果错过明天中午的空投他再想出去就更困难了。 他跑着跑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这么逃走,乔纾会不会毁约?熊炬他们还安全吗? 荣熠背上冒出一股冷汗,他犹豫再三,转身向商贸中心跑去。 他没有踏入商贸中心的领地,而是在远处一栋楼顶,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下F座的情况。 F座周围有杜海的人在把守,看起来没有战斗过的迹象,乔纾还没有找过来吗? 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确认那些人没事之后他又离开了,他怕乔纾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在这里守株待兔,就算乔纾真的在,看他一直没有去或许会留他们一条命。 他在赌乔纾的人性,但愿这个人还残存一点人性,当初他们在商贸中心的时候其他人对他也不错。 荣熠又一次到了内围墙脚下,这次没有烟火,没有战友,只有他一个人要悄悄翻上这面围墙,他从背包里拿出攀岩枪,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头脑保持绝对的清醒,这次动作一定要快,不能恋战,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去然后翻到十一号演习场去。 他彻底冷静下来的头脑又让他想到一个问题,乔纾在给他建造精神系,那么这个精神系他是不是也可以运用? 上次乔纾让他去找自己的精神图景,他只看到一片黑暗,那这次呢?毕竟乔纾又在他脑子里捣鼓好几天了。 他开始做这项本能却陌生的事,他在自己的意识里睁开眼后眼前依旧漆黑,漂浮的精神力更多了,暗红色的颗粒过于密集,密密麻麻的让他视觉上受到不小冲击。 他打了个寒颤,仰起头,他知道他跑不出去所以干脆就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这次和上次有点不一样,他看到头顶有棵树,树很高,树冠很大,他伸出手明明感觉很近却摸不到。 树叶在他头顶晃了一下,他看到树根边冒出了一对耳朵,棕黄色的,带着斑点,一闪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一条长着毛的家伙依偎着树干冒出头。 鬣狗,是他的精神体。 荣熠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和他的精神体打照面,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好丑。 他刚有这个想法就看到鬣狗朝他呲起牙,尖锐的獠牙阴森可怖,这家伙也看到他了吗? “帮我逃出去。”他对鬣狗说。 这是他的精神体,他是它的主人,他要命令它为自己服务,而不是任由那个向导摆布。 鬣狗收起獠牙,从树干边消失了。 跑哪里去了?躲起来了? “喂!”他向上叫了一声。 突然他的双眼里出现了一片枯黄,他身处于黑暗,却看得到辽阔的草原,他摸不到,感受不到草原上干燥的风,他没有离开,他所看到的草原是鬣狗用它的眼睛传达给他的。 他回想起很久之前他问过乔纾,他的精神图景是什么样的,乔纾回答说是一片草原,这个草原和他想象中的似乎有点差距,不过他已经知足了。 他眨了一下眼,草原从眼睛里消失,身边暗红色的精神力开始涌动,他不知道自己打开精神系的方法对不对,试一试,就算失败他的状态也不会比现在差。 荣熠将自己从精神意识中抽离出来,仰头看着内围墙,他要上了。 第105章 瞭望塔里今晚值守的是另一个四人组, 热感探测仪前坐着的那个平头哨兵把手背在脑后,一下一下翘着椅子。 “都快三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平头哨兵说。 组长在窗边巡视, 背对着他说:“这里不比北疆强吗?” “北疆只是冷, 起码没尸臭啊,在这儿几个月我都给腌入味了,”平头哨兵闻闻自己的衣服, “这个演习场里应该也没剩下多少人了吧,等他们死完我们是不是就能撤了?” 窗边的观察员扭过头:“上次袭击瞭望塔的那些人挺难杀的,他们一直不死, 咱们就得一直在这儿跟他们耗着, 听说明天空投又要来了, 我觉得塔有意在养他们。” “不知道, 听塔指挥。”组长无情地说。 一直没有出声的小哨兵抱着狙击枪,他今年刚从学校毕业就被分配到这么一个无聊的任务里来,他夜夜在这里打瞌睡, 因为前辈们说这个任务就是熬时间的,不用那么上心, 敢造反的哨兵没有那么多。 小哨兵头栽了一下,他马上直起身子掩饰他打盹的事实, 用力把眼镜瞪大,却看到热感应仪上一个红点正在飞快上升,他一下精神了, 指着那个红点说:“这是什么东西?” 正在摸鱼的哨兵看到后马上收起了刚才吊儿郎当的姿态,平头哨兵集中热感应范围,发现那个热来源正在爬内围墙。 “他的身上还背着丧尸。”平头哨兵说。 丧尸和人类的热源是不同的,丧尸在仪器上呈现蓝色, 人类一般为橙红或正红,而屏幕上这个人,他几乎被蓝色包裹住了。 “又来爬墙。”组长攥起拳头,他听说上组值夜的人损失了两名哨兵竟然没有对这些造反的人造成任何伤亡是因为指挥长命令他们不许击毙实验体,可那个实验体并不在他的任务列表中,即使他杀了他,到时候也可以说他只是照章办事,他并不知道什么实验体的存在。 三个月,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生命,他的队员说的其实也是他心里想的,只要把这些刺头解决掉,这个演习场很快就会全部沦陷。 “准备击毙。”他说。 小哨兵听到命令马上打开狙击窗口,架好枪,监控被观察员调了出来,他锁定位置之后先瞄准那人的手开了一枪。 因为爬墙者的头被丧尸罩住了,只有四肢暴露在外面。 可他的子弹打空了,爬墙者的动作十分灵活,四肢并用像个动物似的躲开子弹跳到他的射击盲区,他需要重新更换狙击点。 他刚把枪收回来,去开下一个狙击窗时听到组长说了一句:“怎么这么麻烦。” “组长,我这次一定打中。”他急忙说。 “闪开。”组长把小哨兵推到一边。 内围墙与瞭望塔的倾斜角度不大,靠狙击窗去放枪空枪几率比较高,当初瞭望塔设计的时候也没人想到多年后会有人动不动就爬围墙。 “定位炸弹给我。”他伸出手。 观察员忙把定位炸弹递到组长手里,组长打开三厘米见方的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圆形炸弹,这颗炸弹只有药丸那么大,上面插着一个小小的螺旋桨,酷似竹蜻蜓。 他把定位炸弹从窗口抛出去,操控着炸弹到了爬墙者身边。 定位炸弹体积小,破坏威力极大,足以将一个人炸得四分五裂。组长毫不犹豫按下引爆按钮,监控画面里全是四溅的血肉残渣。 “死了吗?”他问。 “没有,”平头哨兵盯着热感应仪,“他扔出一只丧尸挡住爆炸,跳下去躲开了,而且现在速度更快了。” 观察员马上在监控画面里寻找爬塔者,他背上依旧背着一具尸体,马上就要爬上内围墙顶。 “他在向十一号演习场移动。”观察员说。 “怎么?他想逃跑?”组长眯起眼看着监控画面。 “很可能是,他想逃到没有丧尸的地方,”观察员又递给组长一颗炸弹,“还打吗?” “不急,等他爬上来再打。”组长攥住炸弹。 荣熠把丧尸牢牢绑在背上,刚才的炸弹威力不小,虽然他躲过去了但是炸弹的热浪把他的皮肤烧烂了一大块,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那只鬣狗好像真的起了点作用,从他开始爬墙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急速充血,体能和速度都有极大提升,他胳膊上那一块烧伤也没有多大痛感,只是弊端也很明显,这种状态下对自己身体的损伤很容易反应迟钝,等到他真正感受到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没救了。 他爬上围墙喘了口气,难怪说哨兵是一次性武器呢。 瞭望塔上的人没有再继续向他发动攻击,他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但是多给他一秒他就多一秒生还可能。 他不敢多做停留,马上向十一号演习场跑去,这次他的爬墙路线是斜线,现在他所处的位置离十一号不远,只要越过这扇围墙他的逃脱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他想尽快离开的原因不止瞭望塔,还有乔纾,刚才的枪声和爆炸声很可能会把乔纾引过来。 荣熠又加快了脚步,他感觉这一段路程他只用了几十秒,突然他又听到了细微的嗡嗡声。 是炸弹。 他的听力让他提前发现这颗定位炸弹,他马上发射攀岩绳,跳到了内围墙里面。 一颗炸弹在他刚才的位置爆炸,他挂在绳索上看到下面尖锐的石柱,呼出一口气,还有一段路程,他得再快点了,瞭望塔只是想等他爬上来再杀,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爬上去用尽全力向十一号演习场奔去,几颗子弹打在了他背着的丧尸身上,他现在就剩下这一具尸体了,再被炸烂他就得裸/奔,他不想轻易就把这个肉盾给丢出去,可下一个炸弹又来了,没办法了,他转过身将尸体朝着空中的定位炸弹抛出去,然后火速跳下围墙躲避。 荣熠被一股热浪推了出去,他马上发射攀岩枪挂在围墙上,现在离十一号演习场的距离不远,他想从围墙内侧爬过去,这里相对安全一点。 就在他马上要摸到十一号演习场围墙的边缘时他猛地恍惚了一下,他的脑子又被人闯进来了。 那一瞬间荣熠觉得浑身都凉了。 【想活命就爬上瞭望塔,把那几个人解决掉,在瞭望台正下方他们没办法用枪。】 脑子里出现了熟悉的字体,荣熠闭上眼睛,努力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我一直跟着你。】 “” 【我说过你跑不掉。】 荣熠松开了紧握绳子的手,就吊在墙边,刚才的满腔热血现在透心凉,他这是又在乔纾面前演了一场拙劣的戏? 【去瞭望塔里看看,我感觉里面有东西。】 “我不去你能拿我怎么样?”他逆反了。 【不能怎么样,你去不去实验都会继续。】 乔纾这个人油盐不进。 荣熠又握紧绳子,他不能死在这儿,他从背包里拿出另外一只攀岩枪,朝着瞭望塔的塔身发射出去,荡到了瞭望塔上。 “人呢?”瞭望塔里的组长问观察员。 最后一次爆炸过后人又从监视画面里消失了,热感应依旧在。 “他好像在爬瞭望塔。”观察员说。 “什么?”组长看着显示屏,他之前以为这个人是想去十一号演习场,所以打算陪他玩玩,等这个爬墙者要跨过演习场时再把人炸死,可是这个人怎么突然转移目标向瞭望塔了? 瞭望台和内围墙墙顶不过几十米的高度,荣熠很快就接近了瞭望台。 “组长,上报吗?”观察员问。 “不用,一枪毙命。”组长拿起枪,他要等这个爬墙者冒头的第一时间打爆他的头。 十几秒后,显示屏上的人突然停住了,他现在就在瞭望台下,组长打开狙击窗,刚把枪口放出去一股浓烟迅速升起。 “烟雾弹!”观察员大喊。 监控视频里全是滚滚浓烟,瞭望台里的哨兵马上去找防护面罩,可还没等他们把面罩戴上,狙击窗里被人丢进来一颗闪光弹,塔里哨兵的眼睛瞬间白了几秒,等他们视力恢复时,看到窗边趴着一个带着面罩的人,手里拿着一颗已经拉了环的手榴弹,毫不留情地丢了进来。 这颗手榴弹的威力不低于定位炸弹,瞭望台里四处封闭,爆炸声沉闷且压抑,荣熠躲在瞭望台正下方,爆炸过后他仔细听着瞭望台里的动静,似乎没有人说话了,他马上翻上去。 防弹玻璃裂开了,并没有完全碎,他用身上的武器顺着裂缝把玻璃砸碎跳了进去。 地上躺着三个人,两个死亡,一个平头哨兵还有呼吸,不过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荣熠捡起地上的防护面罩给他挂上,突然听到柜子里有一声响。 他拿起枪走过去,对准柜子说:“自己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过了一会儿柜子被打开一条缝,一个有些消瘦的哨兵从里面钻出来,也带着防护面罩,举起手颤巍巍地说:“别杀我,我我我刚毕业,我还没活够,我放你走你别杀我。” 荣熠检查了一下这个小哨兵身上,没有武器,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捆战术绳把小哨兵手和胳膊捆成了个妙脆角。 他让他的小哨兵在他面前站着,然后对乔纾说:“进来了,你要干什么?” 乔纾没说话,他感觉到自己眼前猛地一黑,又马上恢复正常,眼睛里好像挤进来了什么东西。 “你在用我的眼?”他问。 【准确来讲不是眼,是大脑。】 乔纾给他解释了一句。 荣熠不再纠结,看来只要乔纾连接他的大脑那他所有感知乔纾都能知道,他就在瞭望台上走了一圈:“说,要看什么?” 【问问那个小哨兵,他的任务是什么,他是怎么进来的。】 荣熠听完沉思了一下,问小哨兵的任务是什么?乔纾不知道吗?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难道乔纾的任务和塔的任务也有割裂? 他没有沉默太久,问站在中心的小哨兵:“你的任务是什么,怎么进来的?” 小哨兵抖了一下,这个人刚刚就在这儿自言自语,应该是在和向导交流吧?这里还有个向导吗?难怪这么可怕。 “我的任务就是驻守瞭望塔,一个白班一个夜班,一共三个小组轮流倒班,平时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演习场里有没有人企图逃跑。” “知道任务背景吗?”荣熠问他。 “任务背景?这个组长知道,我只听他们聊天提到过,说是配合孵化基地的生化实验,只要演习场还没有沦陷,就会一直往里面投放生化体,我只知道这么多,这是我第一个任务,别的我真不知道了。”他把他知道为数不多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全都倒出来了。 荣熠问乔纾:“听到了吗?跟你一样不干人事。” 【】 “你也是做生化实验的?也要把我变成生化体?” 乔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生化实验进行的地方叫做孵化基地,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它被隐藏在哪里? 【下个问题。】 “你怎么进来的?”荣熠又问小哨兵。 小哨兵跺了一下脚:“这儿,电梯通往下面,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坐堡垒车,四处封闭看不到路,进来后他们会给我们安排宿舍,上班就坐电梯上来,下班就只能在宿舍或者活动室待着。” 荣熠走过去,小哨兵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好似太极图。 “电梯怎么开?”他问。 “组长有钥匙。”小哨兵说。 荣熠从组长被炸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上找到一张金属卡,小哨兵用力点头,荣熠用那张卡在小哨兵说的地方刷了一下,电梯门开了,里面是非常简陋的一个铁框,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电梯井。 荣熠低头看看,又看向小哨兵,小哨兵胆战心惊地苦笑:“我都告诉你了,别杀我” “不杀你,”荣熠走到小哨兵身边,带着一身杀气往他兜里塞了一个定位炸弹,随后扬扬手里的控制器,“如果塔里询问情况,你就说一切正常。” “一定一定。”小哨兵哆嗦着拼命点头。 “有衣服换吗?”荣熠指指自己身上裹着的已经破破烂烂的床单,如果没衣服换他就打算把这小子给扒了。 “有!在柜子里。” 荣熠打开柜子,找了套合身的穿上,重新戴上防护面罩,又从瞭望台里找到几个残存的热武器装进背包,跳进电梯里。 第106章 电梯里只有两个按钮, 一上一下,荣熠按下‘↓’之后头顶的圆形电梯门就合上了,整个电梯井内没有一丝光亮。他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打在墙面上, 电梯抖了一下, 开始缓缓下降。 他用手电筒扫着四周的墙壁,里面和塔外部一样是灰色光滑的水泥,没过多久荣熠发现墙壁上多出了一个符号, 它和墙体融合在一起,只是微微凸起。 电梯很快就降了下去,他把手电筒向上照着又看了几眼, 这是什么东西? 【你觉得它像什么?】 乔纾在他脑子里问。 “我不知道。”荣熠用意识回复了一句, 没有说出声。 电梯还在下降, 依旧没有到底, 在完全黑暗的甬道里这二百多米显得格外漫长。 墙上没有再出现类似的符号,他回想起瞭望台里太极图一样的电梯门,又联想到刚才的符号, 如果不是什么功能性符号的话那他的感觉就是两极。 【展开讲讲。】 “”荣熠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读取到我的想法还让我展开讲什么?” 【训练你的语言组织能力。】 “大可不必, 我又不去联合国演讲,”荣熠刚说完乔纾就在他脑子里不知道挑了哪根神经, 他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在心里暗骂一句,把舌头上冒出的血咽下去, 在心里说,“正负号就是正负两极,太极图就是阴阳两极,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两极的形容很广泛,一正一邪,一黑一白,一上一下,甚至哨兵和向导都是两极。” 他依稀记得在走马黑市的时候高级向导春花奶奶极度厌恶哨兵,她说塔里有些自视甚高的哨兵在筹谋一个计划,她说的那个计划是不是就是这个? 乔纾没有再问他话,他就尽量保持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他不想再被乔纾读取到他的想法。 乔纾站在围墙边,其实他现在并不能实时读取到荣熠在想什么,荣熠已经成长了,脑子没有以前那么好破解,他再解读起来也得花点功夫。 黑子优势,正负两极,一黑一白,哨兵和向导,塔里的一部分哨兵在筹谋计划,老师也在筹谋计划,这就是那两极,用这个符号或许是塔里想表达他们占据了优势,那这个瞭望塔就是计划的一个根据地,这一整个演习场也是,一直不被人所知的‘孵化中心’会不会也在这里? 荣熠用手电照向下面,他快到底了,下面有一扇铁网门,电梯落下之后他在网门锁上刷手里那张卡,门‘咔哒’一声自动弹开。 他走下去,这里正对着一个长长的走廊,照亮走廊的是挂在墙上的黄色吊灯,除此之外四周依旧是墙壁。荣熠收起手电筒悄声踏上走廊,驻足在最边缘的一张紧急逃生平面图前,看这张图的示意,穿过这条走廊后分东西两区,东区为宿舍,西区为活动室,活动室包括食堂、娱乐厅、训练厅、还有一个交接室,而唯一的逃生出口也在交接室。 从逃生出口出去通向哪里平面图上没有显示,这张平面图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即使在玻璃下封着有些画面也已经模糊不清,不过至少给他提供了这一块区域的地下分布。 他走到门边,这扇门和电梯一样有个电子门锁,荣熠把卡放上去,门锁响了两声,开了。 在推门之前他先仔细听了一下门里面的声音,他听到有鼾声,也有人在低声交谈,鼾声在东边,那里是宿舍,荣熠没有过去的必要,交谈声在西边,要去交接室的逃生出口必定要穿过西区,但愿这几个人没有在通往逃生出口的必经之路上。 他推开门走进去,又刷开西区那扇厚厚的铁门,按照平面图上显示的交接室在西区东北角,最远的距离,交谈声在娱乐厅,听起来是有人在打台球,因为这里的墙壁很厚,隔音效果非常好导致他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荣熠踮起脚鬼鬼祟祟地溜过去,再往前是练习厅,这个厅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没有人。 练习厅,那里面会不会有很多好东西? 荣熠有些心动,他出来没有带什么武器,刚刚从瞭望台里拿的也都是些小玩意儿,乔纾一直没有给他发来命令,那不如进去逛逛? 他刷开了练习厅的门,这扇门非常沉重,荣熠拉开一道他能通过的缝就挤了进去。 练习厅的灯感应到有人开门自动就亮了,荣熠直接略过练习区跑向武器库。 这里的武器称不上先进,不过也有很多荣熠没有机会接触到的型号的枪,他挑了一把冲锋枪,带上适配子弹,还找到一箱在围墙上轰炸他的定位炸弹,他把这些都装进背包,又换上两把全新攀岩枪和攀岩钉。 他在武器库的最里面发现一个保险柜,上面的标签写着‘M98高危手榴弹’,他只听说过这种手榴弹,只用一颗可以把瞭望台炸个稀碎,不过保险柜用这张卡打不开。 他轻叹一声可惜,这个地方不宜久留,他收拾好背包就马上离开练习厅,他的目标是尽头的交接室。 这片区域只有八个人,荣熠这一路很幸运地没有被人撞上,他站在交接室门口照样刷卡时门却没有打开,门锁上这次闪起了红色灯光,闪了两下之后发出‘哔’的一声,门依旧严丝合缝。 这张卡无法进入交接室! 现在怎么办?离开吗? 【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会儿有人进来,解决掉他。】 荣熠没有提出疑问,他现在就是个提线木偶,他重新躲回练习厅,把门虚掩起一条缝。 过了没几分钟之后他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惨叫,非常凄惨,在惨叫响起之前还有几声打骂声。 “是你干的吗?”他在脑子里问。 回答没有马上传过来,一直到惨叫持续了十几秒后他的脑子里才冒出一个字。 【嗯。】 乔纾发现在打台球的两个哨兵,一个级别只有A,另一个级别也不高,这种哨兵虽然完全控制行动容易引起怀疑,但是浅浅干扰一下情绪还是很简单的,尤其是在打球打上头的时候。 躺在地上的哨兵怎么也想不到他马上就能清场了,对面的球杆竟然直戳进他的眼睛里,压在他身上的哨兵还在红着眼拼命把球杆往他眼睛里戳。 走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隔壁乱成一锅粥,荣熠听到有人呼叫了医生。 对啊,如果医生要进来肯定得经过交接室,所以乔纾让他在这儿等着刀掉医生? 没过一会儿交接室的门就响了,荣熠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另一个身穿板正西装的油头男人,他正在把一张黑色的卡往口袋里装。 荣熠往后退了一步,拿起墙边的哑铃砸到地上。 西装男停住了,他看向练习厅,然后对医生说:“你先去。” 医生转身继续前往娱乐厅,西装男刷开练习厅的门,他刚把门推开,一把手枪抵在他眉心正中。 “进来。” 西装男举起手,挪到里面:“你是哪位?” 回答他的只有荣熠的一个肘击,这一击直中西装男太阳穴,西装男晕了一下后荣熠开枪打穿了他企图拔出袖子里武器的手。 本来荣熠想这么算了的,他并不想杀那么多人,可他却看到空气中有一个山猫虚影即将凝成,等这个人释放精神体加成后再打起来必定要闹出大动静,他只能一枪打在西装男眉心上,山猫虚影随之消散。 好在他之前把手枪上装了消音器,隔壁伤员还在撕心裂肺地喊,他这两枪并没有引起注意。 他从西装男的西装口袋里拿出黑色卡片,出来锁紧练习厅的门,马上刷开交接室的大门。 交接室里只有三排椅子,十分空旷,正后方就是平面图上安全逃生的大门,他走过去把黑色卡片贴上去,门开了。 外面没有人,这里是一道长长的灯火通明的走廊,荣熠把身后的门也锁紧,挑了一个方向离开。 他在走廊上跑了大约三分钟,遇见了三波人,好在这个走廊错综复杂,到处都是分叉口,荣熠躲开了他们,第一波人身穿哨兵作战服,第二和第三波人全都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不像医生,更像研究员。 这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研究员? 在第三波研究员从他隐藏的走廊边走过时荣熠闻到了浓重消毒水下一股不易察觉的尸臭味儿,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难不成那些丧尸是这里研究的? 他小心跟在这群研究员身后,眼看着他们打开一扇白色的实验室大门走进去,荣熠躲地远远的没敢靠近,他看到刚刚散发尸臭味儿的研究员袖子下的手掌上有一团乌紫。 这个人被咬了! 这扇实验大门通向哪里还未可知,荣熠正打算转移走廊上竟然亮起了红灯。 “通报,疑似有人闯入,所有执勤人员全员戒备。” 机械的电子音在整个地下空间响起,荣熠屏住呼吸藏在一扇门后一动不敢动,他从练习厅出来时刻意把尸体藏了起来,但那里面都是哨兵,十分钟发现尸体不稀奇。 他深吸一口气,怎么办?他身上穿的衣服和执勤哨兵的作战服不同,他在这里被抓住必死无疑。 “帮我送个人过来。”他对乔纾提出要求。 他不知道乔纾要怎么办,但总归能办。 乔纾没有给他回应,可是没过多久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只有一人,目标明确朝他这里走来,他躲在门后攥紧匕首。 在这儿他不敢用枪,其实他也不想用刀,只要见血就能吸引哨兵。 脚步声越来越近,当那人在门前停住脚步时荣熠猛地一推大门,铁门撞在来人头上,荣熠跳出去用双臂勒住来人的脖子,躺下两腿夹在他腰上上肢用力一扭,五秒内被他钳制住的人脖子已经断了。 荣熠躺在地上躺着喘了口气,马上站起来把这个人扒光,自己换上这套衣服。 这个人的身高体型和他相仿,必定是乔纾挑好送过来的,他弯着腰扶着膝盖平复了一下连续杀人的厌恶,直起身搬着尸体丢进隔壁卫生间的隔间里,他把尸体摆在马桶上,用铁丝在外面勾上门。 他现在干这种事越来越娴熟了,他感觉自己都从一个傀儡向共犯进化,几个月前他对杀人这种事十分恐惧,几个月后面对铺天盖地的丧尸和不怀好意的普通人他告诉自己是迫不得已,到现在他连着杀了五个哨兵只是微微泛起恶心。 他捏了捏眉心,他真惜命,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手在眉间顿住了,他马上摇头告诉自己不要有这种想法,即使想也不能现在想,现在乔纾在他脑子里,他不能体现出这种心思。 他从厕所里走出来,伪装成执勤哨兵的模样踏入走廊。 向前没走多久他遇见了刚刚碰见第三波研究员,他们当中少了一个人,并且有两人穿上了防护服。 那个被咬的人消失了。 荣熠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停在另一个实验室外,那个实验室连接着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四周被金属包裹着,荣熠装作巡逻的样子走过去,看到有人推着一辆车从实验室里出来进入通道,车上是一个高大的玻璃器皿,里面填充着透明微微泛着乳白的液体,那个液体里浸泡着一具尸体。 不对,准确地来讲这个‘尸体’还活着,他只是没有了四肢,他的眼还在眨。 是那个被感染的研究员,他的四肢是刚刚被截断的,伤口在厚厚的纱布包裹下正在向液体里注入丝丝血液。 荣熠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打飘,那个玻璃器皿被推进通道后就不知去向了,站在实验室门口的一个女人双手合十,似乎在为玻璃钢里的人祷告,他胃里泛起一股恶心。 “他们在做什么?”他问乔纾。 【实验体。】 荣熠只觉得反胃感更重了,乔纾就告诉他三个字,这三个字比子弹打在身上更让他难受。 感染的研究员变成了实验体,被剁掉四肢变成人彘,而他这个实验体现在还有手有脚活蹦乱跳意味着什么?他的价值还没有殆尽?还不到时候?有朝一日他也会变成这样? 他快步离开了。 “前面的人站住!” 有人在身后对他举起了枪。 第107章 荣熠的汗顺着脖子滚进衣服里, 他站住脚步转过身,好在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才没让他一秒暴露。 “E23901,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负责的区域。” 身后的人用枪指着他, 荣熠看到那人胸口的名牌上是‘W07226’,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他扭断脖子的人是负责东部区域的结果他一路跑到了西部? “我刚才接到通知,疑似有人入侵,我发现一个可疑人员, 跟到这里跟丢了。”荣熠立正说。 “发现可疑人员为什么不上报?”W07226非常谨慎。 “因为”荣熠喉结滚动了一下,编出个不要命的瞎话,“我感觉那个人身边有向导, 我被那个向导影响了。” “你说什么?”W07226略显疑惑, 这里是有一些向导, 可他们都在地下三层, 没有人会上到F1,难道是外面的向导进来了? 荣熠感觉到他扯完这个谎话乔纾朝他脑子锤了一拳,他闷哼一声, 拙劣的报复竟然真的让乔纾生气了。 “不要再锤我的脑子,”脑袋疼的第二下他在心里对乔纾说, “你再虐待我我就告诉他们你在调查这里。” 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想。 这句话说出去之后脑子就恢复了正常, 荣熠刚刚松口气,W07226朝他走过来:“核对身份。” W07226掏出一个仪器,这东西是怎么用的, 用什么东西去核对,荣熠通通不知道,他扫了一眼四周,这里有路过的研究员, 有监控,W07226身后还跟着两个哨兵,他没办法在这里把W07226撂倒。 W07226离他越来越近,荣熠只能咬下牙低头:“想个办法。” 【下次还玩吗?】 “不玩了。”他对乔纾说。 能屈能伸保命才是真。 W07226刚在荣熠身前停下,他耳边的通讯器就响了,荣熠隐隐听到里面的声音。 “队长,发现可疑目标,需要支援。” “位置发我,”W07226回复后马上转身,对荣熠说,“你跟我走。” 荣熠默不作声跟在W07226身后,他不知道乔纾要把W07226引到哪里去,在经过一道灰色大门时乔纾突然说话了。 【从这里跳下去。】 “跳?”荣熠左右看看,这哪有地方可以跳?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灰色大门房的侧面有一个正方形的开口,上面是一个可开合的金属挡板,他像只钻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悄然消失在W07226身后,从那个开口里钻了进去。 这个口子并不是个通道,他刚钻进去就自由落体摔进了一股刺激气味的废弃物里。 这里是个垃圾回收处,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化学试剂容器,以及一些残破的实验服。 这里的味道实在太刺鼻,荣熠被熏得太阳穴生疼。 “我从哪出去?”他从那一堆废料里钻出来。 【先看看。】 荣熠差点咳出声,他马上从背包里掏出防护面罩带上。 “看什么?” 【实验服,去闻闻上面有没有丧尸的味道。】 “”荣熠强忍着骂意又把面罩掀开,随手拿起一件防护服送到鼻子边。 他没有闻到尸臭味,这个实验服上除了一些他分辨不清的实验试剂味就是高浓度的消毒水味,他又从最里面拿了几件,当他拿起最下面一件时他看到收纳废弃防护服的筐子里有干涸过的黏液痕迹,他凑上去闻了闻。 “这里有。”他指着收纳筐对乔纾说。 乔纾沉默了一会儿,让他把这堆垃圾里的药剂容器带出来几样,垃圾总能还原现场,他现在可以确定生化实验就是在这个地下空间内进行,如果他能知道他们都用了什么就可以推断他们的实验方式。 荣熠捡起两件防护服缠成袋子,又走进那一堆垃圾里,挑挑拣拣往里面丢瓶子。 这股味儿越来越大了,荣熠带着防护面罩也阻挡不住这东西往鼻子里钻。 “我不会因为吸入这些玩意儿死掉吧?”他在把手上残留的试剂在身上抹抹。 【嗯】 “你嗯个屁啊?!”荣熠猛地直起腰。 【正常来讲不会,危险试剂会及时处理,能被丢进垃圾场的都不怎么危险。】 “不正常,这儿没一个人正常,”他拎起手里的袋子,“就这些吧,我要走了。” 他环视着这个回收处,发现对面墙上也有同样一个正方形开口,走那里就能出去? 他过去把头伸进去,这里倒是一个通道,他在通道壁上敲了一下,回声很长,看来这个通道不短。 这会是通向哪的?他刚才掉下来自由落体了一秒,他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地下一层了,爬上去不现实,他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荣熠把袋子系在腰上,爬进通道里,这个通道并不是平行的,几乎倾斜20°,好在他打劫来的手套上有防滑颗粒,他扒着通道两边可以勉强行进。 “你不能再随便入侵一个人帮我看看外面是哪吗?”他吃力地问乔纾。 【你所在的位置应该在地下二层或三层,这两层有做防护,我不能随意动手。】 “那就是说你现在除了和我说话什么都干不了?”荣熠顿了一下。 【我还可以控制一层的人大喊入侵者在爬回收管道。】 “” 荣熠继续往上爬,乔纾的能力在这里没办法施展,那他脑子里想什么他也察觉不到了吗? 他在脑子里骂了乔纾几句,大脑没有任何异样,很好。 他借着这个机会得思考一下关于他和乔纾的事,不然等他出去不知道又要面临什么。 这两天其实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乔纾命令他的方式和以前不同了,几个月之前乔纾可以完全夺走他的意识,随意操控他的身体,可这几天乔纾没有这种举动,虽说他绝大部分时间依旧无法抗拒乔纾的命令,但他的自我意识没有消失,也就是说他执意抗命是可行的,只是会痛一点。 如果说因为尊重,那不可能,他甚至觉得乔纾都不知道这两个字儿怎么写,他能想到的就是他的脑子在乔纾旷日持久的迫害下进化了,乔纾不能完全把他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他们两个之间从曾经绝对的掌控到现在半强制半胁迫,他有反抗的空间。 那他要怎么去反抗? 在扭断上一个哨兵的脖子时他强压下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去扭断乔纾的脖子。 可是这个想法刚一成型,一股强大的空虚涌上心头,他按住自己的额头,他知道他吸食了太多乔纾的向导素,这些东西在他身体里作怪。 其实他也不确定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也不确定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手,但是他知道他想逃就绝对不能没头没脑一味抱头鼠窜,他要攻击乔纾,即使没办法杀掉也必须让乔纾失去行动能力,不然他逃到哪里乔纾都可能找到他。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作为哨兵的身体素质,他要用这个优势对付一个顶级向导,他必须这么干。 通道到头了,荣熠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蹲在通道口听了一下周边的声音,确定安全后才出去。 脚刚一落地荣熠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这里不是走廊,他在一个镂空铁网的平台上,眼前像是树立着一个巨大的焚化炉,焚化炉四面闭合,隐约能看到里面冒出来的火光,好像地狱一般。 不久他听到脚步声和推车的声音,赶快缩进一排管道后面。 来的是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他们推的车上放着几具尸体。 这些人把尸体放在传送带上,荣熠借着焚化炉打开时的火光看到那几个尸体身上遍布着针眼和伤痕,却没有尸变的迹象。 有一个人拿着一筐衣服过来,打开回收通道的金属门,把那些衣服丢进去。 “你看到了吗?”他问乔纾。 【嗯。】 “你觉得这是在干什么?” 【研究员感染,但在尸变前死亡,没有实验价值,所以要烧掉。】 “你们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荣熠在那群人走之后顺着他们离开的路跑出去,这里每一间实验室都是铜墙铁壁,比地下一层更加严密,他什么都看不到,这里的人也非常少。 他走了一段时间后在走廊上听到了几声惨叫,那是实验体的声音吗? 他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惨叫声连绵不绝,即使隔着厚重的门他也隐约闻到腐烂的气味。 “这间实验室里有丧尸!”他对乔纾说。 无人回应。 “喂。” “乔纾?” 他闭上眼,脑子里没有任何感应了,乔纾和他的连接断开了吗? 这不是好事,虽然他总让乔纾从他脑子里滚出去,但是现在滚出去证明这里连乔纾的手都伸不到,很危险,他得马上离开。 他转身向后跑,先回到垃圾回收站去。 “一个哨兵?你在哪儿?” 荣熠愣住了,他脑子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他没听过,这个人不像乔纾用文字和他交流,他在直接和他对话。 是向导,他被发现了,这个向导还挤走乔纾连接了他的大脑! 比乔纾还厉害的人吗? 他找个角落躲了起来,不要慌,这个人问他在哪儿,证明他还没找到他。 他闭上眼睛,把五感完全集中于听力,耳边响起了各种不同的细微声响。 潺潺水流声?这么深的地下还有水?水会流动,证明不是池子,水可以把他带向哪里? 又有人去了焚化炉边,他现在不能回去,也不能坐以待毙,先去找水。 他站起来循着水流声跑去,突然他脑子里的声音又说话了。 “我找到你了。” 荣熠没敢停下,可也没控制住看向四周,他没看到来抓他的人,从哪里找到的?监控?该死,他也找不到监控在哪里。 他正仰着头,一个东西落在他的脖子上,他感到猛地一疼,他一把抓住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个蜘蛛。 “操,”他把蜘蛛甩掉,“这他妈在研究蜘蛛侠吗?” “蜘蛛侠有点难,但变成丧尸很简单。”脑子里的声音对他说。 荣熠咬着牙,他看到水了,他从背包里掏出攀岩枪缠住水边的围栏把自己拉了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 有人冲他大喊,同时朝他开枪,荣熠索性抓了一把定位炸弹丢过去,在跳进水里后马上按下引爆,数颗炸弹同时爆炸,他只听到头顶震天的响声。 这是一条河,他用尽全力顺着水流向下游,可游着游着他感觉右半边整个躯干失去了知觉,他就用左手拼命扒水,没过多久左手也不能动了。 他无法呼吸,无法行动,不会原以为可以救命的河最后要了他的命吧? 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身体往下坠时他看到水底冒出来一抹白色,顶着他把他托上水面,他借机张大嘴拼命呼吸,接着又跌进水中。 这是那条曾经在湖里差点要了他的命的白蟒,现在正带着他向外游去。 第108章 荣熠觉得在水里这几分钟可以列入他人生最痛苦的回忆之一,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僵化了,眼皮合不上,白蟒用尾巴缠着他的腿在水里像条游龙一样横冲直撞, 把他从东甩到西, 脑袋在坑坑洼洼的石头上邦邦敲。 刚才对他射击的哨兵顺着河岸一路追赶,子弹射进水里从他眼前擦过,不久之后白蟒带他游出地下河道, 荣熠眼前开始慢慢变得开阔,他现在已经回到了演习场,正在演习场南北纵横的河流里顺流直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二区的河是这么个走向, 这里和地下空间是联通的。 岸上的哨兵向水中扫射, 突然荣熠正上方出现了一具尸体挡住了水中的子弹, 那具尸体被打了个稀烂, 荣熠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他长什么样就被白蟒拖走了。 耳边渐渐没了枪声,乔纾拉住荣熠的腿把他拽上岸边就丢在一旁不管了,他从荣熠腰上拽下来那个装着实验垃圾的袋子, 荣熠在水里这么一涮,把这些垃圾涮得干干净净, 玻璃瓶都在反光。 荣熠在岸边躺着,身边的白蟒就在他眼前变小了一点, 正在用尾巴啪啪拍他的胸口,把他灌进肺里的水给拍出来,乔纾把瓶子丢掉的时候白蟒的尾巴猛地一用力, 荣熠觉得胸骨都要断了,乔纾绝对是故意的。 这一堆垃圾已经没有价值了,乔纾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咖啡色的玻璃瓶,他用手指在玻璃瓶上细细摸了一圈, 摸到一串编号。 这是康诺斯溶剂,这个溶剂的用途非常暧昧,少量可入药做镇定剂,在向导人数稀缺的现在,很多哨兵不能及时接受向导安抚,向导素也要经过塔里批准才能得到,这些哨兵出任务后如果不能及时自我调整精神状态就需要服用镇定剂,康诺斯可以降低精神力的活性,短时间内阻断精神物质再生。而大剂量使用康诺斯足可以完全毁坏一个哨兵的精神系,精神系一旦死亡会直接影响大脑,情况严重会一并导致脑死亡。 他看着手里这个手掌大的咖啡色玻璃瓶,这种瓶子里的康诺斯属于浓缩溶剂,一瓶作为镇定剂的配比是1:10000,这一瓶足以让三到五个哨兵精神系死亡。 这是孵化基地制造生化哨兵的第一步?变成生化体的哨兵无法再运用自己的精神能力,所以将其毁灭也不可惜,但生化哨兵依旧保留着哨兵的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同时感觉不到痛苦,难以死亡。这就好像是一个哨兵持续进入了狂化状态,能力虽有所削弱,但战斗力持久,如果可以大批量制造生化哨兵,能力的削弱瑕不掩瑜,如果用于低级哨兵,那等同于极大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不管怎么做都不亏。 想到这里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岸边躺尸的荣熠。 他突然想到荣熠的成长轨迹似乎和生化哨兵有些相像,他封闭的精神系绝对不是天生的,荣熠却说他从小就是这样,那就是说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对荣熠下过手,或许是当时的实验没有成功,或许是别的什么可能,荣熠的精神系虽然被破坏但是没有死亡,而是自我封存了起来,之后老师又在荣熠的脑子里建造了精神质壁,才把荣熠的精神系保护到现在。 对荣熠下手的会是老师吗?不像,老师现在想让他做的是给荣熠建造精神系,而孵化基地要毁坏精神系,这两个组织在做的事大相径庭。 他的手指还在玻璃瓶上摩擦着,荣熠坐起来了。 “醒了?”乔纾说。 “一直醒着。”荣熠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还有些僵硬。 “那为什么装死?” 荣熠按着脖子上的伤口:“我在里面被一只蜘蛛咬了,没过多久身体就不能动了。” 他看乔纾的神情好像并不知道他在地下都发生了什么,就问:“你为什么从我脑子里出去了?” “你离我距离太远,地下有防护,我的连接断了。”乔纾说。 “原来不是被挤出去的。”他小声嘟囔。 “什么?” 荣熠点点自己的脑袋:“你离开后有个向导钻进我脑子里了,他还和我说话,然后我就被蜘蛛咬了。” 乔纾的脸色一沉,放下手里的玻璃瓶起身走到荣熠身边,他用手拉开荣熠的衣服看那个被蜘蛛咬过的伤口,那块皮肤微微有些硬,泛着紫红,他连接到荣熠的大脑里检查,精神系和精神图景都没有异常,他甚至都没发现另一个向导的踪迹。 “你确定他和你连接了吗?”他神情严肃地问。 “确定,我感觉得到。”荣熠肯定地说。 能在短时间内把痕迹擦除的如此干净,这个向导的级别一定不低,不知道那段时间里他有没有进入荣熠的精神图景发现这是个双图景的哨兵。 一旦被发现塔就会把荣熠从他手里抢走,会被列为重点研究项目,会调配很多科研人员开展研究实验,甚至会为这个稀有哨兵搭建一个实验室,全面监控。 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乔纾从腰上抽出荣熠曾经送给他的虎头匕首。 “你干什么?”荣熠看着乔纾朝他举起刀往后猛地一撤。 乔纾把刀尖插进被蜘蛛咬过的伤口处,从里面挖出一块晶体,好像一块凝成结晶的蜘蛛丝。 “这是什么东西?”荣熠看着从自己身体里剜出来的这块儿东西有些恶心。 乔纾放在手心里看了看,丢到地上一刀插进去,晶体裂开后里面滚轮出几块细小颗粒。 “卵。”他说了一个字。 荣熠头皮一麻,眼角抽了抽。 “如果没及时处理这东西就会在我身体里孵化是吗?”他问。 “对,可能会把你从内到外吃成个空壳,也可能在你体内不断繁衍,把你变成个蜘蛛人。”乔纾说。 荣熠疯狂掉san,被蜘蛛填满的人和蜘蛛人可不是一个物种,他站起来在那个卵上狠狠踩了几脚,把它踩进土里。 “那现在知道整个演习场的地下都是生化丧尸的研究基地,你要怎么办?”他看向乔纾。 “不办,他们研究生化哨兵不关我的事,”乔纾把匕首收起来,“我的任务只有你。” “哈?你”荣熠对乔纾这幅事不关己的样子难以理解,他以为乔纾起码要做些什么才让他冒死走一遭,结果他这深入虎穴没有一点意义,他一把拉住乔纾的胳膊,“把我的匕首还给我。” “不还,”乔纾甩开他的手,“你说过送给我。” “我送的是乔纷,不是你。”荣熠说完就想去抢。 乔纾非常灵活地向后一跳,躲开了,他漠然地看着荣熠:“乔纷是我,他只是我伪造的一个身份而已,理智一点,不要搞这些蠢兮兮的情节。”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跟你讲情面了,这把匕首对我很重要,我不想送了,请你还给我。”荣熠眼里布上一层阴郁。 “如果我说不呢?”乔纾问他。 “那我会用抢的。” 荣熠好像早就打算这么做了,蜘蛛使身体僵硬化的毒性已经散去,他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刚刚在岸边躺那一段时间也恢复了些许的体力,虽然现在赤手空拳,但他还是毫不犹豫伸出拳头。 乔纾侧过身一躲,拳头擦着他的鼻尖略过,荣熠拳头上带着的风不是开玩笑的,如果那一拳打中他的鼻子,鼻梁骨会断,他不是哨兵,没有那么强的恢复能力。 “你来真的?”他看向荣熠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复杂,有些诧异,有些思考,还有些玩味。 荣熠没有回答他,那一拳被躲过后荣熠用右手朝乔纾的肚子打去,这一拳他打到了乔纾的肋骨,乔纾闷哼一声急速后退,依旧采取躲避措施。 乔纾恐怕也知道,拳头对拳头他没有胜算,荣熠提膝步步紧逼,乔纾非常灵活,在躲避时会拔刀给他造成一定伤害,不过拜乔纾所赐,他经历过的摧残让他根本不把这些伤害放在眼里。 他必须速度够快,力度够狠,打乱乔纾的思考,他知道自己机会不多,现在乔纾没有钻进他的脑子发动攻击,一旦乔纾精神攻击那他马上就会败下阵来,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乔纾致命的打击。 他做了一个假动作,乔纾躲开他的左拳却没想到他直接用右手抓住了乔纾的后颈。 乔纾的脖子很细,他一个巴掌能抓一大半,他收紧手上了力把乔纾按下去趴在地上,手指向里发力,只要乔纾一个不老实他就能扭断乔纾的颈椎。 如果扭断颈椎乔纾就会永远失去行动能力,他就自由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下手?”乔纾趴在地上问他。 “什么?”荣熠一愣。 “扭断我的颈椎,你就自由了。”乔纾淡淡地说。 “你”荣熠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乔纾在他脑子里,读着他的思想,却没有对他发动攻击,为什么? “怕伤你自尊啊。” 乔纾在嘲笑他。 荣熠的手劲更狠了,乔纾被强烈的窒息感压迫得说不出话,他现在虽然不能完全读取荣熠的思想,但是这家伙在战斗的时候但凡有什么念头,那个念头就会爆炸式的在脑子里轮播,要破解这种冲动性思维没那么难,不过他不会让荣熠知道这件事,他要让荣熠以为他依旧处于绝对优势上。 荣熠本来都已经要下定决心了,可是偏偏乔纾脖子上挂着那条珍珠项链在他手掌下硌着,他那颗心就软了不到一秒,白蟒缠着他的脖子把他勒到了一边。 白蟒盘在他身上越来越粗,从他的脖子,到他的身体,再到他的双腿,好像要把他挤碎,他的骨头仿佛要扎进内脏。 乔纾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身边:“我要攻击你方式有很多,你用二百分的精力在我面前都不值一提,怎么还敢分神?” 白蟒缠着荣熠的嘴,他说不出话,乔纾拍拍他的头:“你可以用想的。” “这条蟒蛇到底是什么?”他用意识和乔纾对话。 “我的精神体。”乔纾直白的说。 虽然荣熠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亲耳听到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这玩意儿在哨向历史上真的存在吗? “你读书太少。”乔纾拍拍身上的灰。 “” “不过你今天选择攻击我让我很意外,这证明你有进步,”乔纾难得地笑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荣熠在算计攻击他的时候在主动调动自己的精神力,这种状态太好了,他把蟒蛇松了一点,对着荣熠涨红的脸说,“这样吧,如果三天之内你能把那只鬣狗释放出来,我就教你怎么实体化精神体,到时候你就有能力杀我了。” “你不怕死吗?”荣熠眼里布满红色血丝,死死盯着乔纾。 “嗯你不是想要自由吗?”乔纾凑近了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自己明白,你这辈子,都与这两个字无缘了。” 第109章 乔纾知道这样说残忍了点, 但他是故意的,想激起荣熠对他的杀心就必须把话说绝。 亏得荣熠闹这么一出,才让他发现荣熠为了所谓的自由会绞尽脑汁对付他, 甚至开始自己学习如何去运用自己的精神能力, 在这个演习场里就算塔往里面塞再多稀奇古怪的生化哨兵,荣熠都处于被动战斗的状态,被动学习和主动学习的效率相差甚远, 荣熠既然不能老老实实配合,那他就换个方式让荣熠配合。 以后在演习场的每一天荣熠都会寻找机会杀他,或者逃跑, 这是非常好的成长机会, 而且他来做陪练比那群丧尸好用得多。 现在唯一的不确定性就是他们到底还能在演习场里待多久, 地下空间被入侵, 虽然他丢进河里两具尸体混淆视听,但地下的人肯定还会起疑,荣熠这个傻子为了让他不痛快告诉巡逻哨兵有向导入侵, 他不能直接抹去W07226的那段记忆,只能对其进行精神干扰, 让W07226混淆这段信息的真实性,等到干扰失效还是会有危险。 最初塔里给的期限是一个月, 现在期限马上就到了,那道裂缝他只填补了大半,他还是需要时间。 而且地下还有一个等级非常高的向导, 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荣熠的秘密。 现在依旧是深夜,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被白蟒裹着靠在树边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荣熠,也懒得再避着他,从背包里掏出单线通讯器。 他听到荣熠冷笑了一声。 陶晴朗发来消息:[今日情况如何?] 【演习场地下有三层空间, 名为孵化基地,生化哨兵的研究似乎是在那里进行的。】 [在地下?我明白了。] 【他们用康诺斯溶剂摧毁哨兵的精神系,之后把他们做成生化体,实验室非常严密我没能进去,你找人去查吧,还有,地下空间有一个高级向导,能力很强,你要小心。】 [收到,我会上报上去,荣熠怎么样?] 【进展已经过半,但是我还需要时间。你多留意塔里的动向,有异常及时联系我。】 [好,明天空投计划照旧?] 乔纾想了想:【照旧】 他在取消和照旧之间权衡了一下,取消虽然能激起荣熠的恨意,但有点太不人道,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他收起通讯器,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荣熠依旧被绑着。 这条蟒蛇不像绳子,荣熠可以想办法挣脱逃跑,这蟒是精神体,他稍微动动它就会警惕地睁开眼睛,荣熠和它对视着,它还是条小蛇的时候挂在他的脖子上他还觉得圆溜溜红彤彤的眼珠子可爱,现在只觉得阴森可怖,和它的主人一样,扮猪吃老虎。 他今晚不打算跑了,跑不动,也跑不过,他要继续学着调动起来自己的精神力才行。 他闭上眼睛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依旧降落在暗处,可一抬头竟然发现头顶那棵树竟然被硬生生砍去了一半,只剩下右半部分。 这是怎么回事?乔纾搞的? 他得上去看看他的草原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这次鬣狗没有主动露头,他张开嘴想叫它,嘴张了半天不知道该叫什么好。 “精神体?嘿!大黄!鬣狗!狗子!大哥!”荣熠扯着嗓子喊半天,狗毛没看见一根,最后他铆足了劲大喊一声,“垃圾狗!” 他听到了一阵风声,残存那半棵树旁露出了一颗头。 “”竟然喜欢这个名字,你是什么很贱的狗吗? “带我上去看看。”他对鬣狗说。 没过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那片枯黄的草原,鬣狗在辽阔草原上奔驰着,荣熠叫它停一停。 这些上次他见识过了:“去那棵树旁。” 鬣狗似乎有些犹豫,还是转身奔去,过了很久他才隐约看到那棵高大的树,翠绿的叶子和这片草原很不搭调。 靠近高山榕时鬣狗的速度慢了下来,它缓缓走过去,荣熠愣了愣,这棵树一半长在枯草草原的土壤上,一半长在一道宽阔的裂缝之上。 鬣狗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裂缝边,他从鬣狗眼里看到深邃的黑暗,黑暗中有一个人形光影,那是他自己?! 他在这道裂缝里,那裂缝对面是什么? 鬣狗抬起头,即使距离遥远荣熠也能分辨出那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这棵树应该存在于那里才和谐。 那是草原绿洲?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你能过去吗?”他问鬣狗。 鬣狗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不能,荣熠尝试自己往那片绿色走,不管走多久他从鬣狗眼里看到的他依旧在这棵树下,等于说他在这个裂缝里完全没有移动。 这是什么诡异的意识空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片绿色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过去,好像他生来就应该在那里。 见到这片草原时他确实有些欣喜,可看到那片绿色时他却有无尽的向往。 该怎么过去呢? 他像定住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边暗红色的精神物质开始缓缓向那片绿色移动。 苹果树上掉下一颗苹果。 第二天中午很快就到了,如果顺利的话熊炬他们今天就可以离开。 乔纾看荣熠一上午心不在焉,就问:“还想试试逃跑吗?” 荣熠没理他。 想跑,当然想跑,但是这次机会他是赶不上了,空投马上就要来,如果他再闹出什么大动静很可能会影响到熊炬他们的行动,而且他不把乔纾搞定了,他逃出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我想去看看。”他说。 “目送他们离开?”乔纾问。 “确定你没有骗我。” 乔纾站起来:“那就走吧。” 他们在路上找了辆车,向商贸中心开去,他们没有进入商贸中心的区域,只是找了一栋楼在楼顶等着。 荣熠已经远远看到F座楼顶上有几颗人头,时间慢慢接近十二点,那几颗头消失了,他们应该已经埋伏好准备袭击空投机。 十二点整,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荣熠望去,看到一架直升机吊着巨大的空投箱向这里飞来,同往常一样,空投机停在F座上空,哨兵就位后飞机开始下降。 空投很顺利,集装箱落在楼顶后直升机便马上拉高,荣熠屏息注视着楼上的一举一动,直升机刚刚将机身拉正,突然整架飞机开始颠簸,没过多久就迫降在了F座楼顶,机舱门刚被打开,一发子弹正中舱门口哨兵的眉心。 鲜血四溅,机舱内其他哨兵发现有人偷袭马上要关机舱门,可是控制按钮失灵,他们只能手动关门,就在这时一发子弹又射了进去。 空投组所有哨兵下飞机迎战,埋伏在四周的人从不同方向跳上房顶,丢出手里的烟雾弹和毒气弹,空投哨兵带上防护面罩自以为躲过一劫,谁知两只‘蝙蝠’飞进烟雾里,对着他们一通扫射。 唯一一位S级哨兵杀出烟雾,荣熠看到一只秃鹫的虚影在楼顶显现,而这只秃鹫刚刚成型,它身旁一只袋鼠一只藏羚相继显现,这两只应该是叛逃者的精神体,荣熠趴在围栏上看得津津有味,他还是第一次见三只精神体一同出现互殴的,可惜了杜丽丽带着感应环,不然还能再加一只雕鸮。 陆兰芝说得没错,她们确实达到了S级的水准,随着精神体的加成F座楼顶顿时血雨腥风,熊炬作为狙击手击毙了两个人,杜丽丽解决了飞行员,两名B+哨兵轻而易举拿下,只剩下那名S级哨兵,现在几乎也被两个叛逃者打得体无完肤。 他发现那两个女生的战术和空投兵不同,空投兵在持续释放精神体对自身进行加成,而那两个女生是间歇性相继释放,不会把身体机能一次性拉到最高值,但是每次使用精神体加成都会更强。 “你觉得那个哨兵从什么时候开始输的?”乔纾在身旁问。 荣熠侧过头看了看乔纾,战斗还没有结束,虽然S级哨兵负伤惨重,但另外两人现在也是伤痕累累,乔纾已经断言S级哨兵输了,而且是早就开始输了。 “他的精神体消失的时候吧。”荣熠说,那个虚影现在越来越淡了,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消失。 “不对,”乔纾否定了他的答案,“从他释放精神体开始三分钟,他没有解决掉那两个叛逃者就已经输了。” “为什么?”荣熠不解。 “他把精神体加成的阈值拉到了最高,并且持续输出,这种方式一般被用于死战,加成达到最高时战斗力在最高点,之后每一秒都会衰减,正常哨兵在三分钟内如果不能解决对手,要么被杀死,要么力竭,不过其中有一个转机,你可以理解为哨兵的精神系内有一个阀门,一旦开启哨兵就会进入游离,继而狂化,狂化的哨兵会再度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狂化结束后九成哨兵会死亡,运气好的能活下来,但需要高级向导的治疗,”乔纾给他解释,“不过这个哨兵已经没有游离的机会了,那两个女人很快就能杀死他。” 乔纾说完这番话仅过去短短半分钟,S级向导倒在了楼顶,他们成功抢夺了直升机。 那几个人没有耽误时间,花卷坐上驾驶位,其他人迅速登上直升机,螺旋桨又转了起来,飞机升空了。 荣熠呆呆地看着直升机向十一号演习场飞去,木然地摆摆手。 那架直升机的离开抽走了他心里的一部分希望,他渴望的自由就在飞机上,现在却可望不可得,直升机带走了他的朋友,留下了他,下个转机不知道在哪里,他这一生,似乎就只能任人宰割。 不行,他不要这样。 “想哭吗?”乔纾问他。 荣熠背过身去,在始作俑者面前流露脆弱让他觉得很可耻。 “你还有机会啊,”乔纾看向空中,“把我杀了,你就自由了。” 荣熠的太阳穴上暴起青筋,乔纾能轻描淡写说这种话就是算定他办不到是吗? “我没有觉得你办不到,刚刚给你说的话也不是在和你聊天,我在教你,”乔纾转身看着他,“你也可以利用这黄金的三分钟杀掉我,前提是你能把自己的精神体加成拉到最高,也可以学那两个女人,拉长战线,打持久战,不过这种方式适合团体作战,互相辅助,而且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给向导入侵的机会,不建议你用,总而言之,你杀掉我的可能性并不为零,自己消化一下吧。” 乔纾往楼梯口走去,只要抢来直升机,那些人就能出去,已经没有在这里继续观望的必要了。 “这也是为了实验吗?”荣熠在身后开口问。 “算是吧。”乔纾说。 “你为了实验不在乎我的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你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理解不了乔纾的思想,疯魔了一般,乔纾可以不在乎他的命,因为他在乔纾眼里就是个没有人权的实验体,可为什么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命没了实验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这是我活着的目标,”乔纾淡淡回答,“就像你的目标是想要自由,所以你现在为了得到自由而想方设法自救,我没有长久的目标,以前我的目标是成功完成塔里发布的每一项任务,现在我的目标是成功完成我的每一个实验,为了我的目标我会付出一切,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荣熠仰起头在心里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乔纾就像一个冰冷的机器,设定一个任务,完成了再设定下一个任务,他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就是跟乔纾谈感情,不对,最蠢的是曾经相信了乔纾的感情,一无是处的感情。 “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吧,”乔纾又停下了,回头对荣熠说,“被你抱着还是挺舒服的,你身上暖和。” 荣熠黑下脸,沉默地叫嚣着让这个人从他脑子里滚出去。 乔纾耸耸肩:“我得随时提防着你杀我,还有,控制情绪不只要在脸上,大脑里也要控制。” “为什么?” “因为你的脑子会很吵。” 第110章 赵名扬拿着乔纾提交的报告, 眉头紧锁,这几天演习场里太热闹了,乔纾的报告里一句没有提。 他呼叫内线:“把乔纾的对塔通讯切断, 我要和他单线通话。” “好的, 需要上报吗?” “不用。”仅仅切断几分钟,他还有这个权限。 —— 乔纾坐在岛上,背后清馆前的篱笆越来越秃了, 现在十二月,天已经凉了。 水中的温度更低,荣熠从水里钻出来, 嘴唇苍白, 他手里拎着一颗被打烂的丧尸头, 丧尸半截脖子上挂着扎进皮肤里的红色感应环。 他把生化体的头扔到乔纾脚边:“这只异体是从地下河里直接进来的?” “对, ”乔纾没有动,就眨了下眼,“对这只生化体有什么感想?它和之前几只有何不同?” “五感没有明显的bug, 反应性提升了,有自主的判断力。”荣熠想到他想把异体引向渔网时异体没有继续跟他前进, 反而绕向了他的后方。 很可怕的进化,他考虑过人为控制的可能, 但是丧尸的感应环上没有摄像头,他也没有在水底发现什么监控,进化可能性更大。 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类, 在水中的行动力很弱,异体的行动虽然有所受限但是比起他要强上许多,乔纾不允许他上岸,无情地告诉他今天他和异体只能活一个, 他为了杀这只异体已经透支了所有体力。 他在岸边坐下,用力向肺里吸入新鲜空气。 “弱点呢?”乔纾又问他。 “谁?” “生化体。” 荣熠想了想,这只异体虽然拥有了判断力,但比起人类依旧迟钝,在它可视范围内的危险它可以规避,譬如渔网,但在可视范围外,它没有常识,譬如在水中几乎隐形的鱼线。 多亏和嘉冰整日在岸边钓鱼,荣熠在下水前带上了许多鱼线,他知道自己在水中会处于绝对劣势,他必须要控制异体的行动。 异体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于是他充当了鱼饵,用鱼线套住异体的脖子,异体对鱼线毫无反应,等它开始挣扎时鱼线已经在他脖子上缠成了麻绳,荣熠是借这个机会割下了丧尸的头。 他对乔纾说出了一个字:“笨。” 乔纾笑了一声:“这不算缺点,如果它有一天变聪明了,还有人类的活路吗?” “可是那些在地下研究丧尸的人不就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他说,异体一次又一次进化,现在已经有了自主判断力,他觉得觉醒意识指日可待。 “确实指日可待,但他们不会走这一步的,他们需要的是武器,不是敌人。”乔纾说。 随便吧,荣熠累得只想地球毁灭。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只异体的观察员呢?” 从来没见过,12-5生化体应该早就跟着异体一起进入演习场了,却从未露面,连打劫空投机时都没有出现。 “你说呢?”乔纾托着下巴看着他。 荣熠太阳穴跳了跳:“是你。” “是我。”这是乔纾主动接过来的活,为的就是不让塔里再次下放观察员,很碍事,不过相对的,他就得天天编报告发给塔,他一天要写两份报告,要是荣熠多读点书他就能奴役他给他写报告了。 他背包里的通讯器响了,乔纾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赵名扬,单线联系,他微微蹙了下眉毛,接通通话。 “小纾。”赵名扬依旧很亲切地叫他。 “嗯。”他轻轻应了声。 “最近怎么样?” “报告我应该都发回去了。” 赵名扬顿了一下,说:“你的报告不完整,最近演习场里发生的事,你都不知情吗?” “你是说昨天的劫机事件和前几天的烟火事件?”乔纾边说边看着荣熠,“我知道,不过我认为这并不重要,也不是我的汇报范围,我的职责只是汇报实验体的情况。” “好,那这两件事你有参与吗?” “有一点,不多。”他说。 “为什么要参与?你这种行为如果塔里追究起来会判你失职。” “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想活下去而进行自救,我只是帮忙观察了一下敌情,行动是他们自己计划的,我没有插手,我之所以默认这种行为是因为这两次的行动对实验体的成长有利,还是那句话,我的任务只有实验体,他只要没有出差错,就没人能判我失职,至于这个演习场怎么样幸存者怎么样,不是我的责任范围。”乔纾直截了当地撇清了关系,塔里那些共同理论在他这里不管用,对于他任务外的事他通通不负责。 赵名扬听完他这番话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你要分清楚谁敌谁友。” “嗯?”乔纾想了想,“你现在是在向我传达,演习场里的幸存者是我的敌人,而异体丧尸,是我们的朋友?” 赵名扬没有做声。 乔纾看看荣熠依旧没有恢复血色的嘴唇,对赵名扬说:“没事我就挂了,我要去吃饭了。” “12-5情况如何?”赵名扬跳过这个话题,在乔纾挂断前叫住他。 “死了。” “死了?” “对,就在刚才,实验体杀了它。”乔纾起身带荣熠朝清馆走去。 “看来实验的进展很大,最近演习场暴/乱不断,上层可能会讨论把你们召回。” “再帮我争取几天,一周,行吗?”乔纾的语气软下来了一点。 赵名扬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下来:“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行事。” 乔纾挂断通讯,荣熠正在往嘴里塞巧克力。 “你刚才那句话让我觉得你的人性回归了一点。”荣熠擦擦嘴说。 “哪句?”乔纾坐进沙发里问。 “敌人和朋友。” 乔纾抿着嘴点点头,补充了一句:“那句话适用于其他幸存者,不适用于你,你在我眼里不算个人。” “”荣熠把巧克力的包装纸砸进垃圾桶:“你也一样。” 他要回房间睡一觉,在水里待了太久,他身上的体温还没有恢复。 “你还有一周的时间。”乔纾在他身后说。 “什么?”他回过头。 “一周,”乔纾伸出一根手指,“如果这一周你逃不出去,塔里就会来人把你带走,做成‘蛹’。” “蛹?” “你见过的,砍掉四肢,装进实验舱,给你连接一个呼吸面罩和133根传输管,你以后就只能靠那个活了。” 他说完这句话时荣熠眼里出现了一瞬间的恐惧,随后荣熠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 赵名扬挂下和乔纾的通讯没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推门进来。 “副所长。”赵名扬起身迎道。 来人是薄敬元,第一研究所副所长,也是目前四个研究所里最年轻的所长。 “太见外了名扬,和以前一样,叫我元哥就好。”薄敬元笑着上前拍拍赵名扬的肩膀。 “元哥,”赵名扬请他坐下,“今天怎么想起来来我这儿了?” “有个会,正好过来看看你,”薄敬元接过赵名扬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放在一旁,“演习场的事怎么样了?听说昨天有人劫机逃出去了。” 赵名扬沉闷地点点头,因为这件事他开了一上午的会,直到中午那帮老家伙要去吃饭才消停。 “我们发现空投机返程航线偏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人跳机逃跑了,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塔里已经在通缉了。”他说。 “感应环定位呢?”薄敬元问。 流放哨兵和重刑犯的感应环里都安装了定位,可通过塔控制追踪。 赵名扬的脸色更加难看:“定位消失了,但是感应环没有检测到死亡。” “哦,”薄敬元缓缓点头,“看来流言说有叛逃组织破解了感应环的事是真的,不过也不要急,无关紧要的人掀不起风浪,研究所已经在加紧更新了。” “嗯,对了元哥,”赵名扬看向薄敬元问,“前几天有人入侵了孵化基地,怎么回事?” 那时候赵名扬正在外执行任务,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他被紧急召回是因为劫机事件,孵化中心的事并没有人上报给他,他也只是听手下人提起。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已经抓到人了。”薄敬元答。 “问出什么没有?” “没,被当场击毙了,”薄敬元笑说道,“这个演习场还真是人才济济啊,听说乔纾也在?” 赵名扬的手在腿上攥起拳头:“对,他有个实验,下放到演习场了。” “唉,本来乔纾是我的人,我扎进孵化中心太久没有出来,研究所里很多事已经顾不上了。” 乔纾属于薄敬元的直属手下,两人都是第一研究所的,薄敬元进入孵化中心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他也很久没见乔纾了。 “不过演习场归根究底不是什么好地方,刚才开会的时候我也简单了解了一下乔纾的任务,应该可以完结了,我正缺人手,我想把乔纾调过去。”他对赵名扬说。 “把他调去孵化基地?什么时候?”赵名扬忙问。 “今天走流程,我想明天就把他接过去,他手头的任务我会派别人去接手。”薄敬元说。 “元哥,”赵名扬笑着摇摇头,“你也算看着我们长大的,你应该了解乔纾的性子,他的实验他是不会允许别人插手的。” 薄敬元指了指赵名扬的鼻子:“你呀,就是太惯着他了,乔纾他首先是个研究员,要服从研究所的调配,其次才是他自己的实验,我当然知道这样他会不高兴,但是我现在确实是遇到麻烦了,我需要他的帮助。” 赵名扬没有再去找理由,作为新晋指挥长他从小接受就是领导者的教育,服从命令是第一,不管是师父还是其他上级,只要吩咐给他的事他都会不遗余力去完成,乔纾小时候也和他一样,可是长着长着,他还是如此,乔纾的脾气却变得有些执拗,乔纾只愿意做自己认可的事,所以乔纾申请去研究所塔里毫不犹豫就批准了,他们对乔纾做过很多测试,一致认为乔纾的心理状态不适合继续留在战场,进入研究所是对他价值最大化的途径了。 “其实我不想让他进入孵化基地,”他直接对薄敬元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的理念和孵化中心不同,我认为他不会认同这个计划,把他放进去太不可控了。” “是吗?”薄敬元好奇地问道,“他的理念是什么?” “他想做的是激发哨兵自身的潜力,而孵化中心完全抹除了哨兵的本我。”赵名扬说。 “是吗?”薄敬元又说了一次,把茶端到嘴边微微眯起眼,“这可能只是你理解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 “为什么这么说?”赵名扬听完这话有些不爽,他认为他是最了解乔纾的人。 “没什么,只是从科研人员的角度出发进行一个猜测,”薄敬元压低声音说,“不过从你刚才的话,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其实也不认同这个计划?” 赵名扬垂下头,随后坚定地看向薄敬元:“理念不可能存在百分百的认同,但是我对任务一定是百分百执行。” “嗯,不愧是你师父一手栽培起来的人,”他的手又一次落在赵名扬的肩上,“既然你为难,那我也不为难你了,乔纾申请的任务时间还有多久?” “一周。” “行,一周之后让他自己来决定,怎么样?” “好。”赵名扬起身送走了薄敬元。《 》 110-120 第111章 荣熠独自躺在一间屋子里, 夜已经深了,他睡不着。 一周,现在只剩下五天, 乔纾对他说三天内让他把鬣狗叫出来, 现在也只剩下一天,那只鬣狗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对他唯命是从,可是他尝试叫它出来的时候这家伙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到底要怎么办?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回到裂缝里面,这次他感觉裂缝更狭窄了, 他站在下面往上看, 头顶的树已经被砍去大半, 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乔纾在让草原扩张,可他觉得另一边,就是那片绿色的森林似乎也在慢慢向前延伸。 鬣狗藏了起来, 因为乔纾现在也在他的精神图景里,每天一到晚上乔纾就会钻进来在他脑子里搞工程, 然后白天搞他,他觉得乔纾完全都不用睡觉的, 不会猝死吗? 说来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也快猝死了,他心里嘀咕一句, 继续用鬣狗的眼睛注视着乔纾那个泛着朦胧白光的人影。 乔纾显然是知道那片森林的,他偶尔里见到乔纾从森林里出来,越过裂缝回到树旁,不过乔纾似乎看不到身处裂缝中的他, 他们两个彼此都隐瞒着这件事,荣熠默默地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注视着乔纾的一举一动。 乔纾扩张草原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两种不同的精神图景,这会不会就是他无法把鬣狗叫出来的原因? 他正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乔纾已经离开了,鬣狗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荣熠在自己脑子里仔细找了一圈,确定精神连接也断开了之后才仰头叫那只鬣狗:“垃圾狗,我要问你点事,你会说话吗?” 鬣狗‘鹅鹅鹅鹅鹅’地叫了一长串,荣熠摆摆手:“你还是别叫了。” 他挠挠头发,既然是他的精神体,那他们的思想应该是连通的,就像他能感知到鬣狗对乔纾的惧怕一样,他就尝试着问:“你为什么会怕乔纾?” 鬣狗低头看着裂缝里的他,并没有继续叫,可是他的脑海里自动产生了答案,鬣狗怕乔纾有一部分源于它的主人,就是他自己,他在心里对这个向导有所畏惧,另一部分源自于乔纾,在它还是幼崽时期乔纾嫌弃它战斗力弱,没有猛兽的该有的样子,还用那条蟒蛇欺负过它,而鬣狗也算是乔纾给他创造的精神体,靠乔纾的向导素长大,所以这家伙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荣熠满头黑线,鬣狗虽然是他的,但是它的主人从根源上来讲其实有两个人,他要怎么靠它打败乔纾? 想到这里他心里猛地一颤,那片森林里会不会也有一只精神体?那片森林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乔纾给他建的,乔纾没有提到过森林的事,而且绝大部分时间乔纾都在草原上待着,这么说森林有可能是他自己的,那他是不是就有了主导权? 乔纾躺在隔壁的床上看着天花板,草原的扩张出现了停滞,它已经吞并的三分之二的高山榕,然后就一直停在那里没有动弹了,他跨过裂缝去森林里看过,这片森林正在快速成长,他做过标记的树在一夜之间从树苗长到了十几米高,并且森林的领域开始蔓延,这可能是荣熠开始调动自己的精神力的结果。 只是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他坐起来掏出通讯器,给陶晴朗发了一条消息。 【我遇到了一个问题,荣熠自身的精神图景正在成长,速度很快,最终和我所建造的图景面积很可能趋近5:5。】 [你上次不是说你已经将高山榕吞噬大半了吗?]陶晴朗很快回复。 【对。】 [那森林即使成长,你依旧处于优势,有什么问题?] 【这样我就会面临失去绝对控制权的危险。】 这次陶晴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我们做这个实验是为给白板哨兵重建精神系,使其觉醒哨兵能力或者在原有基础上提升能力,至于绝对控制权并不是我们的目的,你作为一个高级向导,想要控制他不是什么难题,即使没有那片草原你也可以控制,为什么要纠结于绝对这两个字呢?] 显示屏的荧光打在乔纾没有表情的脸上,他并没有纠结,而是打从一开始他就认为,他必须要有绝对的控制权。 【因为他是我的实验体。】乔纾回复道。 [等到实验完成,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该这么想。] 是吗?乔纾把通讯器按灭,陶晴朗大概不懂得创造的意义,他在一片虚无中建造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一阵风,一粒沙,一棵草,都流淌着他的血液,而拥有着那个世界的人自然也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是不可能放他走的。 突然他脑子里的‘针’刺痛了一下,同样的‘针’在荣熠大脑里也埋有一根,只要荣熠让自己进入战斗状态即使没有连接他也能感受到。 他轻笑了一声,把东西收好躺回床上闭上眼,离他们约定的三天只剩下一天,这家伙确实得做点什么了。 荣熠站在如深渊一般的裂缝里还问了鬣狗一个问题:“你要怎么样才能出来为我战斗?” 他的脑子里没有第一时间出现答案,可鬣狗的表情却变了,它呲着牙,张开了嘴。这是什么表情?他看着鬣狗嘴边垂下来的口水,缓缓张大了眼睛。 乔纾背对着门口,他的门被人打开了,他放在桌上的杯子可以映出背后的人影,荣熠站在床边,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他以为荣熠会从背后掏把枪出来朝他脑袋开枪,谁知道那人掀开被子爬上床躺在了他旁边。 他这倒是不明白了,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他的手在枕头下面,枕头下藏着匕首,荣熠是带着杀意来的,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后背被荣熠的胸膛贴上了,一双强健有力的胳膊搂着他的腰,不得不说,扮演笨蛋情侣那段日子他唯一的慰藉就是荣熠的体温,像个不燥人的火炉,只是他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人现在是要干什么了,去脑子里看看? 他还没有行动,就整个人被拽到了怀里,荣熠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从他脖子下面穿过去搂住他的肩膀。 乔纾睁开眼,这个姿势,很妙,把他整个人牢牢禁锢住了,以他的力气是挣扎不开的。 怎么,要把他勒死?效率太低。 下一秒荣熠的嘴唇贴在了他的肩膀上,隔着衣服在他肩上吻了两下,又慢慢移向他的脖子。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荣熠现在的精神状态,他都要怀疑荣熠是想拿他解决什么生理需求了,他的手握住了匕首。 荣熠的嘴唇在乔纾脖子上贴着,用湿润的舌尖舔了舔,下一秒他捂住了乔纾的嘴,把两颗尖锐的犬牙狠狠扎进了乔纾的皮肤里。 血几乎一瞬间染红了他的口腔,乔纾在他怀里猛地挣扎起来,他用双腿锁住乔纾的腿,双臂依旧紧紧箍在他身上。 他的牙越陷越深,等他完全把牙扎进去,只需要一口就可以把乔纾的脖子咬开一个拳头大的洞。 那样会死,一定会死。 他想了很久,乔纾可能也猜不到他会选择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吧,至于那条蟒,它最拿手的不就是紧紧缠着人不放吗?那他也来学学,只要他缠地够紧,那条蟒又能如何,把他和它的主人一起勒死吗? 乔纾把嘴张开了,荣熠的手指探进乔纾嘴里,用力按着他的舌头,他不想听乔纾说任何一句话。 【你想咬死我?】 他脑子里冒出一行字,乔纾还是可以选择用其他方式和他交流。 乔纾已经钻进他的脑子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控制他了?他不能再犹豫了,只要一口突然眼前出现一抹寒光,乔纾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朝他的太阳穴扎去。 那是乔纾唯一可活动的胳膊,荣熠离开乔纾的脖子躲开那一击,把按住乔纾舌头的手抽出来死死攥住握着刀的手腕。 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几秒,他的脖子里攀上一条细蛇。 完了,被这条蛇钻了空子,蛇开始缠着他的脖子收缩,乔纾翻身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脖子里的血顺着洞口流,手里的匕首依旧是透着寒光的银白。 他用手捂住脖子:“差一点就被你得手了。” 荣熠并没有和那条蛇纠缠,他就让蛇在他脖子里盘着,只要他还能喘一口气,他就可以继续攻击。 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被强烈的窒息感压了下去,屋子里的血腥味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香甜,他舔舔自己的牙尖,这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方法,这是乔纾教他的。 血肉,鬣狗的最爱,谁的血肉都比不上那个一直喂养它长大的向导,它现在在他身体里叫嚣着,在草原里四处狂奔着,它想冲出那片草原尽情品尝最香甜的血液。 荣熠从床上爬起来朝乔纾扑过去,乔纾按住桌子翻身滚向一边,但荣熠的速度比他要快,在他翻身时荣熠就调转了方向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他用另一条腿猛踢荣熠的下巴,他听到了荣熠下颚骨松动的声音,荣熠并没有松手,于是他把匕首插进了荣熠的手背。 手背被插穿了,那是一股钻心的疼,不过就一股,荣熠已经习惯了,他当了二十几年白板哨兵,靠着过硬的身体素质扛到今天,他真的要感谢那二十多年纯粹的肉/搏时光,让他在没有精神体加成的情况下也能和高级向导较量一阵子。 他攥住乔纾的手腕,那边匕首在他手背上插着,他把乔纾的手抬到嘴边,用舌头在手心里舔了一下,那手上还沾着乔纾的血。 乔纾一怔,他好像知道荣熠要干什么了,他不是要咬死他,他是想吃他的肉? 用这种方式唤醒精神体吗? 他笑了一声:“那你就来试试吧。” 话音刚落缠在荣熠脖子里的白蛇突然变大,缠上桌子腿猛地把荣熠勒着向后仰,他摔倒在地上后直接躺着拔掉插在手背上的匕首,转身向蛇头插去。 蛇消失了,只一瞬间荣熠一跃而起,等蛇再缠上他的脖子时他已经用膝盖抵住乔纾的后背,乔纾刚想爬起来,爬了一半又被人按了下去。 这一下让他胸腔一热,呕出一口血。 他叹了口气,直接连接到荣熠的精神系里,他没有命令荣熠做什么,而是进入了精神图景,随便荣熠对他怎么造作。 他已经处于裂缝之上,那片森林的树全部都在哗哗作响,它们在摇摆,看起来好像在欢呼,森林里的河流湍急地向四面八方蔓延,瀑布的落水声充斥着大地。他又回过头望向草原,鬣狗在草丛里狂奔着寻找出口,它看到他了,没有躲,对他露出獠牙。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他降落在鬣狗身边。 鬣狗在他落地之际朝他咬了过来。 乔纾感到由内而外的疼痛,荣熠把他肩膀上还没长好的肉又咬掉了,他背过头,看到荣熠身上隐约浮现出棕黄色轮廓,只是轮廓依旧没有成型,为什么呢? 他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荣熠的脸,那双眼睛没有了刚才的狠厉,他很悲伤,他不想这么做? 荣熠把那口温热的血肉吞进了肚子,他的胳膊肘抵在地上,头垂着,不知道是因为窒息还是因为别的,他背后的鬣狗出现了,它弓着背,虎视眈眈地盯着趴在他身下的乔纾。 荣熠不知道呼唤鬣狗的必要条件是不是人肉,还是说他只有变成像它的创造着,乔纾希望的那样,变成一个嗜血的猛兽它才会出现? 总之他做了,他没有呕出来,他要继续成长,然后去那片森林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精神体。 “教我,把精神体实体化。”他抬起头,用覆着泪光的双眼阴沉地盯着乔纾说。 第112章 乔纾爬起来自己处理好伤口, 荣熠坐在床边,垂着头,身上笼罩的鬣狗虚影还没有消失, 那只鬣狗此时和荣熠一样, 背对着他,像座沉重的大山。 “我以为你尝到甜头就会喜欢上。”乔纾把衣服穿好说。 荣熠睁开眼,他刚才去了裂缝里了, 鬣狗在草原上撒欢,它很亢奋,鬣狗是喜欢上甜头了, 他并不喜欢, 他这么做只是想早日见到森林里的精神体, 虽然他现在并不能确定有没有。 裂缝又一次变得狭窄了许多, 他从鬣狗的眼里看到森林正在向头顶这棵树蔓延,可鬣狗似乎对其有所防备。 “别怕,它又不会害你。”他安慰了鬣狗一句, 说到底这也是他的精神体,他不能表现得太偏心。 他听到乔纾的声音回过头, 目光一路随着乔纾又回到眼前,乔纾站在他身旁, 把手伸进了鬣狗的虚影里,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还不错,虽然不是完全体, 但你能把它叫出来也算有进步。”他说。 “什么时候教我?”荣熠问。 乔纾垂眼看看他,好像在说他心急。 他是急,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他不能被做成‘蛹’,他得先把能力学会,想办法逃出去后慢慢练,等到他找到森林里的精神体后就把它实体化出来,那才是他的主要战斗力。 “精神体实体化需要一个必要条件,就是你自身和精神体的融合,它可以说是一个你的分身,这就需要你的精神体时刻与你的思维保持一致,对你绝对服从,并且可以在实体化和精神加成之间来去自如,这并不是一个宠物,”乔纾靠着墙,凝视着荣熠,“你觉得你现在有这个能力吗?你的鬣狗听你的话吗?” 荣熠被泼了一盆冷水,乔纾之前说教他是在刺激他,等他走上第一层台阶后又告诉他他还有九十九层台阶要爬。 “这只鬣狗起码有一半是属于你的吧?它不可能完全服从于我。”他咬牙说。 “不一定,”乔纾摇摇头,“只要我不对它发布施令,它的思维来源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你自己对它有所忌惮,我以前不就告诉过你,你要完全接受这只精神体,你拿出真心,它才能拿出真心啊。” 荣熠眼角抽了抽,一个没有心的人在这儿跟他谈真心。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它相处。”他站起来回到自己房间里。 他坐在床上,在开始思考前习惯了在自己大脑里感知一遍,确定乔纾没在里面才开始思考。 他现在已经拿到了开门的钥匙,只要他和鬣狗的配合度达到要求,乔纾就会教他了吧? 乔纾这个人,虽然把他骗得很惨,但是答应过的事没有食言过,他觉得可以相信。 那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训练自己和鬣狗的配合,他要按照乔纾所说,全身心接受鬣狗,其实只要乔纾不要天天在他脑子里住着,他对鬣狗的信任度几乎接近满分的,毕竟他和这家伙相处的也算愉快。 继续去攻击乔纾?他想了一会儿,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现在的能力还不够,偷袭的越多乔纾对他的戒备就越多,乔纾是个很聪明的人,还是个专业向导,一定会记下他每次的攻击并加以分析,这样他越来越多的攻击套路被乔纾掌握在手里,而乔纾对他还只是用蟒蛇钳制,甚至都不屑于用精神控制他,敌人对他知己知彼,他对敌人两眼一抹黑,这样不行。 他又看向楼下的丧尸,继续拿丧尸练手? 自从杜海他们成功逃脱之后,商贸中心群龙无首,仓库被打开了,分裂出很多组织,商贸中心的人不知道水下丧尸的存在,在荣熠解决掉12-5生化体之前已经感染了一波,这些重新感染的丧尸也具有了水下行动的能力,很多依水而生的组织陷入危险之中,他要不要去当个救世主?可是乔纾也说过,单独和丧尸战斗效率不高,还有什么办法? 他目光一闪,跑。 他知道他逃不出乔纾的手掌心,但是只要他跑,乔纾就得去找他,因为乔纾需要他的脑子搞工程,而他可以借助逃跑的机会再去寻找一下逃出去的路径,一箭双雕。 就这么决定了,他的拳头在巴掌上砸了一下,掀开被子躺进去睡觉,先把精神恢复好,既然决定这么做,之后几天恐怕没有安稳觉可以睡了。 乔纾最近工作强度很高,昨晚闹完那一场之后他就睡下了,早上起床自己换药的时候放白蛇去隔壁溜达了一圈,荣熠不在房里,衣服背包和武器都没了,窗户还开着。 他换上新的纱布走到窗边,今天是阴天,窗外是灰的,荣熠又跑了。 天亮了又黑,然后再亮起来,荣熠躲在一辆车里吃面包,他前天晚上睡了三个小时之后就趁着乔纾睡着翻窗户走了,他在路上救了几个人,他们曾经在商贸中心见过,那几人现在自己单干,作为报答他们给了荣熠两个面包。 “现在仓库还有物资吗?”他问那伙人。 “早就没了,杜海他们中午走,下午仓库就被瓜分干净了。”一个人说。 想来也是,杜海的仓库可以说是演习场中的矿山,几天过去肯定已经被抢光了,和那伙人告别之后他又继续独自前行,他回到过经六区的开源大饭店,本来被誉为最美景观之一的湖现在成了丧尸的澡堂,很多产生抗水性的丧尸在湖边浅水区游荡,它们几乎都被泡成了巨人观,一个个浮肿地更让人恶心。 荣熠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车停下,掏出他的电话本。 他翻到之前画的演习场地图,河流的一个支流在瞭望塔的地下空间,最大一部分积水区就是这个湖,湖又分出若干支流,一直延伸到墙外。 这一整个水域系统都是活水,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猜测有一条水路可以通向外面,就像地下空间里的地下河一样。 只不过即使这个假设成立,要潜入那么深的水下依旧有难度,万一一口气出不去他就会被淹死。 他合上电话本,得先去找找看哪里有潜水装备。 荣熠开车逛了一上午一无所获,他算了算时间,乔纾肯定已经开始找他了,他得换个地方,他并不怕乔纾找到他,但也不能这么快就让他找到他,他们两个现在就是在捉迷藏。 一直到黄昏时候他在经七区发现了一家潜水店,这是一个娱乐型的人工潜水店,店门口摆着一只一人高的黄色鸭子,这里面被人扫荡过。 他推开门走进去,地上满是垃圾,他捡起一套潜水衣,是女士尺码,太小,他丢掉又继续往前走。 这家潜水店前面是店铺,出售一些潜水用品,后面是人工潜水池,他从被打破的玻璃门进去,看到三个泳池,里面的水发出阵阵腥臭。 第一个池子是普通的游泳池,第二个第三个都是潜水池,站在旁边往下看,浑浊的赃物沉积在底部,水中漂浮着种种絮状物,水池上竟然还有几只黄色的塑胶鸭子,这鸭子鲜红的嘴唇咧出的笑此时竟也有些渗人,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一摇一摆向他飘过来。 荣熠把视线移开,他不是个无神论者,即使他现在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也阻止不了他怕这种诡异之景,刀又砍不死鬼。 这深水池子看起来比宽阔的湖更为压抑,可是池底有两个氧气瓶,他在这家潜水店里都没有找到氧气瓶,只有这里有,还不知道能不能用。 他脱掉衣服放在一旁,即使水脏也得忍着,这间潜水店里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他换,他深吸一口气跳进水池,绿色的水把鸭子推向岸边。 荣熠用最快的速度潜入水底,发现这里不止两个氧气瓶,还有两个在一个水深危险的牌子下压着,他抱起两个氧气瓶游上去,刚一冒头一只塑胶鸭子在他眼前,和他面对着面。 他皱皱眉,把鸭子抓起来扔在岸上,趴在水池边检查了一下氧气瓶,还可以用,他就又扎下去打算把那两个也带上来。 等他再次往上游时,看到头顶的鸭子在晃啊晃,下水时有三只,他丢掉了一只,应该还剩下两只,可是现在他的头顶依旧是三只鸭子。 他在水里抖了一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荣熠加快速度冲出水面,他刚一冒头,眼前又是一只鸭子,这只鸭子不是水上漂浮的玩具,而是一个人,那人头上带着店门口那只黄色鸭子的头,蹲在岸边,用鸭子黑色的眼睛看着他。 还有两把黑洞洞的枪。 两把冲锋枪,是个狠人。 荣熠丢掉手里的氧气瓶一猛子扎进水里,瞬间子弹如雨一般射了进来,好在他看到第三只鸭子时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潜到水底,举起水深危险的牌子抵在头上,子弹进入水流威力明显减弱,他马上跳出来用铁牌挡着自己逃脱。 鸭子人应该也是哨兵,这个人身体强壮,步伐又快又稳,一边朝着荣熠射击一边朝他追来,荣熠把牌子向鸭子人砸过去,鸭子人一手挡开,一手持续射击。 荣熠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武器,他一边躲着子弹一边在意识里说:“垃圾狗,出来。” 他的第一次呼唤没有起效,他低声骂了一句,想扑过去把鸭子人推进水池里,这样他至少能抢过来一把枪,于是他开始进攻,一颗子弹从他的胳膊上擦过去,他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抬手含住了那个伤口。 鸭子人从不用后背面对敌人,荣熠拎起一个氧气瓶砸到他脸上,他一后撤躲避看到荣熠避开他的冲锋枪跳了起来,背后出现了精神体的虚影。他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荣熠脖子上的感应环问:“你有感应环,怎么还能释放精神体?” 这个问题荣熠也想知道,但是乔纾没告诉他,他只知道现在的他释放了精神体也不会被注射。 他不到一秒的时间夺过了鸭子人手里的枪,反客为主,枪口指向鸭子头。 “为什么攻击我?”他问鸭子人。 “这是我的地盘。”鸭子说。 看来是他的错了,他把另一把枪也抢回来,确认鸭子人没有武器后放下枪:“我就拿几个氧气瓶,马上就走。” 他捡起岸边的两个氧气瓶,水里那两个又落了下去,那就算了,两个瓶应该够用,再多他也带不了。 “我衣服呢?”他没看到他脱下来叠好放在岸边的衣服。 “在更衣室。”鸭子人说。 荣熠转身向更衣室走去,又停下问:“有男士潜水衣吗?” “在更衣室。”鸭子人站在原地,没有向前靠近。 荣熠也不在乎,进了更衣室自己找。 他把氧气瓶放在地上,换好自己的衣服,更衣室的柜门很多都是锁着的,他拉了两个都没拉开,拉第三个的时候发觉声音有些不对。 很沉闷的声音,里面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用力把柜子门扯开,倒吸一口凉气,这里面塞着一具尸体,是身材纤细的女尸,还没有腐烂的味道,死亡时间应该不长,他又敲敲旁边的门,又一把拉开,这里也是一具女尸。 他一共找到四具尸体,全是女人,他拎着枪走出去,鸭子人已经不在了。 夜幕开始降临,丧尸陆续出动,他捡起鸭子人刚刚带着的鸭子头套,凑近闻闻。 “能找到他吗?”荣熠问鬣狗。 鬣狗的嗅觉非常灵敏,对他加成之后他的嗅觉也会一并大幅度提升。 可是这鬣狗好像在和他谈条件,对他说再给点血喝喝。 “你到底是狗还是吸血鬼?”他在胳膊的枪伤上咬了一口,血又冒出来一股流进他嘴里。 鬣狗说它不是狗也不是吸血鬼,它属鬣狗科,它喝血是因为荣熠不愿吃肉,如果有肉吃它也是不介意的。 “” 这玩意儿果然有那个向导的基因。 鸭子人把荣熠停在门口的车开走了,荣熠把氧气罐用绑带固定在身上,鬣狗带着他一路闻着鸭子人的味道追过去。 这家伙大概是个流浪汉,身上味道很大,追踪起来并不难。 荣熠跳上房顶抄近路追上了鸭子人的车,他抬起枪接连不断朝车顶开枪,没过多久汽车猛地打弯,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 车头瘪了下去,里面没有人爬出来,荣熠闻到了新鲜的血味儿,鬣狗的虚影在他身边蹿腾,他冷冷地说:“别想。” 鬣狗有些失落,但也只能听令。 荣熠看着丧尸兴奋地扎进车里开始分食鸭子人,转身走了。 他不是丧尸,不会见到血就喝见到肉就吃,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鬣狗在他身后消失了,又回到精神图景里,回去之前鬣狗给了他一个反应,它察觉到乔纾了。 荣熠站住往身后看了一眼,跳下房顶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113章 乔纾看到荣熠回望的眼神, 他们隔着单向玻璃仅对视了一眼,荣熠就走了。 他没有放出白蛇,也没有连接荣熠的精神系, 竟然也被察觉到了, 是那只鬣狗。他一路看着那只鬣狗跟着荣熠解决掉了车里的人,本想夸一句有长进,没想到这只鬣狗对他的存在这么敏感, 这长进可就大了。 【还要跑?】 荣熠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乔纾又来了。他没有回答,继续专注拉长距离。 【你已经跑了两天了, 不是说过你逃不掉吗?】 “你试试呢。” 乔纾曾经给他说过的话, 他原封不动还回去。 他已经跑了两天, 还剩下三天, 三天是他的期限也是乔纾的期限,这只鬣狗现在姑且算是听话,只是每次叫它出来它总要喝点血, 有点麻烦,他本想隐藏这点对乔纾说他现在已经可以正常使用精神体了, 可森林距离草原越来越近,再过不久裂缝或许就能闭合。 只要裂缝闭合了, 他就能去森林里找精神体,他想确定之后再去找乔纾。 —— 乔纾的面色沉了沉,并没有急于去追, 反正不管荣熠跑到哪里他都能定位到。 草原停止生长,原因在于森林的生长夺取了荣熠绝大部分的精神力,如果没有哨兵自身的精神力单靠他的向导素和精神力进展会很慢,就像他从一开始给荣熠建造草原时那样, 花了将近一个月才让草原成型,而现在他只剩下三天。 其实森林的生长也没有超出计划,那片森林如果能让裂缝闭合并非坏事,一来可以让荣熠成为真正的双图景哨兵,二来森林里的精神体也会成熟,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实验成功,至于绝对掌控权,他另有打算。 不过他得掌握荣熠精神系里的情况,他也不能让他继续这么跑下去。 荣熠躲进一个防空洞里,这个防空洞非常深,格外寂静,走在里面必定会发出回响,如果有人来他可以马上发现然后从另一端逃出去。 他把背包和氧气瓶放下,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靠在墙上,这两天他几乎没有合眼,他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声响。 夜半过后,荣熠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他睁开眼,这个声音很像蛇在地上爬行。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乔纾是真有本事,他跑出这么远了还能这么精准地找到他。 荣熠把装备重新带上,分辨蛇所在的方向后向反方向跑去,防空洞不止两个出口,这里是绝佳的躲避点。 防空洞越到中心部位光线越暗,可见度很低,荣熠叫出了鬣狗给他帮忙,他停在一个T字分叉口,再次分辨蛇的声音后向北边通道走去。 这个防空洞里只有他和一条蛇的声音,乔纾没有进来,但是他觉得多半就在蛇来的那个入口处,或者正西的入口处。这个防空洞是东西走向,向北那个通道像是应急出口,他在外部本没有看到这个口,是进来之后才发现的。 蛇依旧在防空洞里寻找他,他屏住呼吸跑向正北封闭着的铁栅栏门。 这个门上挂的锁一拽就掉,他的手刚碰到锁,鬣狗在他身边突然做出防守姿态。他没有把锁拽开,手沾着满手的铁锈垂了下去。 “你果然从这里出来了。” 乔纾没有出现在他眼前,声音从正上方传来。 荣熠转头就往回跑,他的反侦察意识还是斗不过乔纾,就在他马上要到T字口时白蟒横在了他面前,通红的眼球在黑暗里凝视着他。 那条白蟒自带一股寒气,荣熠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从包里拿出探照灯,既然被发现了他就不摸黑了,防空洞顿时变得明亮。 鬣狗也对白蟒呲起牙,荣熠弓起背,在白蟒朝他咬来时起身跳到白蟒头上,用双腿紧紧钳住白蟒的脖子,他的虎头匕首还在乔纾手里,他就从包里抽出菜刀,在他钳制住白蟒的同时将菜刀捅进白蟒身上。 他知道他杀不死白蟒,他对白蟒造成的任何伤害都会作用于乔纾的精神,他把菜刀插进去的时候白蟒扬起脖子把他甩了出去,他稳稳落在地上,随后便抬起枪朝白蟒射击。 这一串动作毫不费力,荣熠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声精神体真好用,这还是在加成不高的情况下,如果拉满了他可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强。 可乔纾没给他几秒钟得意的时间,他射出去的子弹噼噼啪啪打在墙上,子弹又叮叮当当落在地上,白蟒眨个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脚就被缠上狠狠摔了个狗吃屎,缠住他的蛇尾又突然巨大化,把他拎了起来摔到防空洞墙上。 荣熠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继续用枪攻击白蟒,可是这条蟒来无影去无踪,他每次刚扣动扳机,白蟒就凭空消失,等子弹落地后又朝他袭来。 荣熠三连跳躲过白蟒的攻击,他一手撑着地单膝跪着喘了两口气,鬣狗还在身边跟着他。 这就是人和精神体融为一体的实体化能力吗?眼前这条蟒就是另一个乔纾,不得不说,乔纾虽然是个向导,比起哨兵有身体素质的劣势,但是他光靠精神体就能横扫一大片哨兵。 他看了看身旁的鬣狗虚影,它也能变成这样吗? 只一个分神,白蟒又出现了,鬣狗虚影突然一闪,笼罩在荣熠身上,荣熠在被它卷起时狠狠咬住蟒身,牙齿穿透鳞片毫不留情地咬掉一块肉。 蟒蛇吃痛地松开蛇尾,荣熠借机逃跑,他把嘴里那块蛇肉吐掉,蛇肉刚一落地就消失了,他嘴里的异味也一同消失。 虽说实体化,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生物,精神体一旦消失它身体的各部分也会消失。 荣熠没有听到蟒蛇的声音再响起来,却突然太阳穴一跳,乔纾又来了。 与此同时,蟒蛇从天而降。 【精神体是你精神力的凝成,想要实体化就要在一瞬间爆发式地集中精神力,用它们去塑造你的精神体。】 乔纾在脑子里给他输入了一串这样的字。 荣熠跳上墙躲开白蟒。 【同时需要你调动身体的血液,将精神力运输至全身,给精神体提供躯体映射。】 蟒蛇的獠牙咬上了他的腿,那两颗毒牙比他的犬牙长,直接把他的肉扎穿了。不过乔纾显然是挑过地方的,这个伤口不影响他战斗。 虽然不想但是他还是要佩服乔纾一下,一边教学一边攻击,什么都不耽误。 “就这么简单?”他抽空问了句。 【当然不是,最难的一部分在我给你建造精神系时已经提前建成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 【不用谢,用你的精神力,找到精神系中的阀门。】 “那不是游离的阀门吗?”他记得乔纾前几天刚说过这东西。 【是,但阀门后可以有多个通道,通道本身只通向游离,有能力的人会自己打通其他通道强化自己,你已经有现成的了,自己去找。】 乔纾在一开始就做了这个打算,既然他要重建一个哨兵,那一定要往最强了建,实体化精神体是必须的。 “那我要是”荣熠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走错通道了呢?” 【那你就游离吧,二分之一的几率都能错,只能算你倒霉。】 “”二分之一是什么很高的概率吗? 荣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乔纾一边教他一边打他,但他也懒得提意见,乔纾总有他自己的打算,所以他现在也得逼着自己一心两用,一边对付白蟒,一边按照乔纾说的去做。 第一步很简单,这段时间他已经对精神力很熟悉了,集中式爆发精神力会让他的体温急速升高,他察觉得到。 第二步他第一次做,怎么样调动血液?要脑充血吗?怎么脑充血,飞速思考?可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思考。 【你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很好,看来笨蛋不配有实体化的精神体,还好他现在没有那么笨了。 他用一部分意识去寻找那个阀门,最后在神经纵横的精神系里看到一个圆盘加之不规则尖端组成的东西,和他的精神力一样发着暗红色光。 就是这个东西吧,和他的精神力很像,他打开了阀门,接下来就是二分之一的选择。 等那部分意识钻进去之后他发现,通道两端一边挂着一个牌子,右边写着‘游离’,左边写着‘精神体’。 他抠抠太阳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你写的吗?”他走进左边通道。 【嗯。】 他一时有些别扭,乔纾总是在迫害他之后再给他顺顺毛。 【我不相信你的智商,你游离了又会增加我的工作量。】 他不别扭了,混蛋。 他的一缕意识在那条通道里穿梭,不知道它触碰到了哪里,荣熠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被电流爬过一样,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脏也漏跳了好几拍,当他反应过来时蟒蛇粗壮的尾巴朝他拍来,他被死死压在蛇尾之下。 荣熠咳了一口血,他身旁的鬣狗虚影不见了,一条呼着气的斑点鬣狗跳上来,疯狂撕咬着蛇身。 白蟒又一次消失了,只剩下鬣狗在防空洞里发出渗人的吼叫,荣熠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着它,又脱力一屁股坐了下去。 实体化的鬣狗在他瘫在地上后也消失了,它出现总共还不到十秒。 不过第一次,十秒已经很久了。 他听到了脚步声,乔纾在向他走来。 他去裂缝里看了一眼,那片森林,很快就要接近草原了,太好了,他躺在地上眼一闭睡了过去。 第114章 荣熠十分煎熬, 他能清楚感知到乔纾在他脑子里做什么,他甚至能察觉到乔纾有些烦躁的情绪,可眼睛就是睁不开。 其实夜晚已经过去了, 外面的天同前几天一样是灰色, 早上十点多开始下雨,防空洞外积起了水潭。 乔纾从外面回来,雨把他身上全部打湿了, 头发上的水顺着下巴滴答流下,他抬手把从外面打来的一盆水全浇到了荣熠脸上。 竟然还没醒。 他扔掉塑料盆,又进入荣熠的精神图景里。 昨晚荣熠睡着之后他一直在图景里待着, 他用了一晚上加一上午, 终于让草原越过了高山榕, 现在那棵树已经完全属于草原的领土了, 这几十厘米宽的距离全部都是他自己的精神力和向导素构建,荣熠所有的精神力都在往森林移动。 他没有阻止这个现象,谁知道天刚刚亮森林就不再扩张了, 乔纾站在树下望向对面,两片土壤仅仅剩下十米。 荣熠的精神力还没有陷入沉寂, 为什么停止生长了,他想叫醒荣熠, 却不管怎么喊荣熠都像睡死了一样,除了呼吸没有一点动静。 乔纾在荣熠身边坐下,精神系没有异常, 那兴许是太累了,可能是这几天荣熠像打了激素一样强迫自己快速成长的原因。 不过他没有功夫等荣熠醒了,还有两天,塔就会召回他们, 他得想办法解决这道裂缝。 森林会吞噬他的向导素,却不会像草原一样借助他的向导素延伸,他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济于事,那还能怎么做?他想在两天内继续延长草原达到闭合目的基本不可能。 乔纾靠在墙上,外面天阴得让人分不清时间,雨越下越大,他抬起手腕看看表,下午五点,再过一个小时天又会黑,再亮起来就是塔对他进行召回的时候了。 他用手托住额头,这一整天进展寥寥,要不要再去求赵名扬给他宽限几天? —— 荣熠仰着头,他在裂缝里注意乔纾很久了,那个泛着莹白光芒的小人儿在两边来来回回忙忙叨叨地跑,过去了多久荣熠算不清,他的精神图景里没有白天黑夜。 他用鬣狗的眼睛看着森林越来越近,直到裂缝变到最窄时他怂恿鬣狗跳过去,谁知道它又躲了起来。 荣熠在下面急得直跺脚,他把手放在嘴边,大声喊乔纾的名字,可乔纾似乎听不到,他努力想睁开眼也做不到,他现在已经不是睡着了,他的意识被禁锢在了裂缝里。 —— 乔纾看着手里正处于编辑状态的通讯器,今天伪造的报告还没有发出去,他在报告里写了申请,申请再宽限三天时间,可他报告还没发出就收到了塔发来的调动通知。 塔给他下发了新的任务,明天中午十二点他们会派人来对他和荣熠进行召回,下午他要配合研究所对实验体进行成果检验并且交接工作,而后天,他要去三号交接处,堡垒车将带他进入下一个任务地,至于任务的具体内容要到任务点才能知晓。 也就是说,塔要强行结束他的实验,并把他调离研究所。 这不是普通的调动,他没有任何一项实验是由旁人收尾,正常流程也不会在实验末尾紧急调离研究员,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看来找赵名扬作用也不大,这份调动通知没有赵名扬的签名,那个人越过赵名扬向高层请示了。 是那个在地下三层的高级向导。 乔纾攥着通讯器指尖发白,还是被发现了吗? 仔细想一下那个人的动机,他收到的只是调动通知,没有人向他询问关于双图景哨兵的问题,证明那个向导并未揭露此事,这就只有一种结论,那个向导想把荣熠从他手里抢走,一并抢走他的实验成果。 他把通讯器扔到脚下,调动通知没有回,今日的报告也没有发,他侧过脸看着依旧在沉睡的荣熠,他是不会把他交出去的。 十米宽的裂缝现在好似不可逾越的鸿沟,乔纾站在草原边缘,望向对面,这两片土地如果不能自行融合,那他就搭一座桥,不论是草原还是森林他都不打算浪费时间再去建造,他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填充这条裂缝,就像河流一样连接两片土壤。 他漂浮到裂缝中央,集中所有的精神力倾注于裂缝之中。 —— 荣熠已经看不到那棵树了,他在裂缝里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突然上面砸下来了一个东西,圆润的白色珠子从他头顶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是一颗白色珍珠,不,应该是乔纾的精神力。 他抬起头,白色珠子好似倾盆大雨一般哗哗啦啦砸下来,他抬起胳膊挡在头顶往后退了几步,这些精神力在他身前慢慢筑起一面白色的墙,逼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退。 裂缝没有边缘,但是荣熠每向后退一步就会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挤压一下,好像他现在就处于两面墙的夹缝中,一面墙是散发着白色光芒,一面墙是无尽的黑暗,他在夹缝里只能等待死亡。 “乔纾!停下!是我!我在下面!”他不管怎么喊依旧没有一点用。 “垃圾狗,去找乔纾,告诉他我在下面。”他呼叫鬣狗,可是鬣狗也不见了。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乔纾想干什么? 他用手推住白色的墙,无济于事,空间越小他身体的力量流失的越严重,他的呼吸也开始出现问题了。 荣熠弯下腰捏住自己的嗓子,脖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被勒了个绳索,绳索正在慢慢收紧,他要用尽全力才能汲取一点氧气。 墙越来越近,一段时间过后它们间的距离只剩下荣熠肩膀宽,荣熠用胳膊死死撑着两边用力摇了下头,意识也开始混乱,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奇怪的东西,像是笨重电视模糊不清的成像,森林在厚厚的屏幕上蒙着一层雪花,他的视线一起一伏。 他是骑在什么东西的背上,那个东西正在奔跑,它踩断了树苗,踩进了河水,留下一个笨重的脚印,树叶打在他脸上,树枝划伤了他的身体,下一秒他就扎进了草从,高高的枯草也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割,他的视线变矮了,速度却变快了,耳边响起熟悉的鬣狗叫声。 荣熠用手捂住耳朵,太吵了,那两个画面不停抢夺他的脑子,它们在撕扯他的身体,要一边留下一半。 一有这个想法他就浑身开始疼,他扬起脖子大叫了一声,他要出去,他要爬出这道裂缝。 荣熠把手指插进圆珠子的缝隙里,他拼命往上爬,手指不知不觉开始冒出鲜血,没过多久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缝隙越来越小,头顶只剩下一道光,他撕心裂肺地吼着,用血淋淋的双手飞速攀岩。 —— 乔纾听到荣熠的惨叫了,但是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他已经濒临竭力,必须争分夺秒,也就是因此,他没有看到在地上躺了一天一夜的荣熠双眼失神地站了起来。 “乔纾乔纾” 一个声音在叫他,乔纾猛地睁开眼,正对上荣熠那双空洞的双眼,距离很近,鼻子贴着鼻子。 “你在对我干什么?你想杀了我,对吗?” 荣熠的瞳孔不会收缩,没有聚焦,就好像外面的行尸走肉,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机械地自言自语。 “我到底是谁?我脑子里有几个我?他们都在让我留下,他们想让我分一半给他们不对,他们不满足。” 乔纾按住心口急速喘息着,荣熠脑内的异常也在对他进行施压,这是两个图景在争夺主体。 “他们打起来了!”荣熠突然抖了一下。 乔纾在黑暗里看到一束寒光,他马上起身躲过,荣熠手里攥着的是虎头匕首,他摸摸腰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刀被荣熠抢走了,荣熠像面无表情的疯子一样挥刀朝他砍过来,乔纾俯身去扫荣熠的腿想把人撂倒,但是荣熠站在那里丝毫未动,并且一刀扎在了他侧腰上。 刀刚扎进他肉里又被拔出来,下一刀迎面而来,乔纾捂住伤口转身就跑,他连接到荣熠的精神系,命令已经无效了,荣熠现在意识里两股力量正在冲撞,乔纾只能停止向裂缝注入精神力,释放出白蟒。 白蟒缠住荣熠的腿给乔纾制造了机会,乔纾马上跑到背包旁拿起枪,朝荣熠的双腿射击,可此时荣熠背上却出现了鬣狗的虚影,一闪而过,荣熠躲开子弹朝他扑过来,乔纾抬起枪,白蟒再次缠上荣熠的腰。 荣熠突然转了个弯,把匕首狠狠捅进白蟒身体里转了个圈,乔纾的头猛地一疼。 他不能把白蟒收回,他现在很虚弱,收回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释放,只能让白蟒持续牵制荣熠,荣熠用手狠狠掰着蛇头,白蟒被迫张开血盆大口,荣熠朝白蟒的脖子狠狠咬下去,鬣狗虚影又在荣熠背上闪了一下。 那只鬣狗就好像信号总是被打断一样闪烁不停,乔纾用尽全力让白蟒缠住荣熠,可白蟒缠得越紧,荣熠掰着白蟒上下颚的力气就越大,乔纾用力按住自己的头,集中精神力去控制荣熠的行动。 —— 荣熠在白色墙壁上拼命爬,出口好近,他马上就能摸到了,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股力量加入了对他身体的争夺。他身上每一块肉都像铅一样沉,坠着他想把他拉下去,他手指的骨头插在白色圆球的缝隙紧紧扒着墙壁,和那股力量拼命做抵抗。 再伸一下手,就冲破土壤了,再往上爬一点,就能从困住他的囚牢里出去了。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伸出手,终于,他抓到了森林湿润的土壤,他从裂缝里出来了! 乔纾吃惊地看着脚下仅剩那一道细小的黑暗里爬出来了一个人影,人影褪去光芒,是荣熠的模样,荣熠站在森林的土地上仰头看着他。 他睁开眼,被白蟒缠住的荣熠额头暴起青筋,他大喊着用手将白蟒的上下颚撕开了,乔纾跌坐在地上,眼看着白蟒在荣熠手里碎裂的瞬间,荣熠身上出现了一头棕熊,它不像鬣狗那样一闪而过,它在荣熠背上的轮廓越来越明显,直到白蟒从荣熠手里消失,那头棕熊才一同消失了。 荣熠转过身看到他苍白的脸,又捡起地上的匕首朝他扑了上来。 乔纾没有躲,他只眨了眨眼,匕首就在他脖子的大动脉旁停下了。 荣熠的瞳孔里出现了光亮,压在他身上,鼻翼煽动着,双眼渐渐变得哀伤。 “恢复意识了吗?”他问。 荣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即使他不说,乔纾也知道答案了。 他的匕首只差几毫米就可以把乔纾的脖子捅穿,杀了这个人,他就自由了,他就可以逃跑,逃出演习场,没人可以再控制他,没人威胁他要把他做成‘蛹’。 可是他的手像冻住了一样不能再往前分毫,他的头很疼,心里也很疼,他好难过,他设想无数次想要杀掉的人真的要在他手下死去了,他以后不会再见到乔纾,不会看到乔纾对他笑,拉着他的手叫熠哥,拱进他怀里要他抱着睡觉。 可他为什么舍不得这些,他明明知道这都是假的。 那股熟悉的味道从刚才开始就把他包裹了起来,安抚着他身体里每一根跳动的神经,安抚着抢夺他身体的两股力量,那两个家伙都很听话地安分了下来,把身体还给了他。 那是乔纾的向导素,他身体里全都是乔纾的向导素,他没办法抵挡这股暖流在他身体里蔓延。 “所以你从来就不怕我杀你是吗?”荣熠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垂着头颤抖着说,“你知道你一释放向导素我就会投降,我无法抗拒你。” 乔纾抬起手擦了擦荣熠脸颊上的血,虚弱地笑着说:“向导的攻击方式从来都不局限于肉/搏,那对向导来讲太原始了,你不用怕,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缝隙” 他话还没说完,荣熠把脸从他手心里挪开了。 荣熠直起身子,漠然地看着躺在地上苍白且脆弱的乔纾,站起来转身向出口跑去,消失在了雨里。 乔纾把手搭在额头上,叹了口气,别无选择了吗?他不想这么做,这只能算是一个PlanZ,一旦这么做他对其他哨兵的精神作用会相对降低,一旦荣熠死亡他会受到极大创伤,甚至陷入永久沉睡,好处就是荣熠再也离不开他了,不论逃到哪里,他可以在荣熠的精神世界里为所欲为,不论是创造还是毁灭,也没有人可以把他的实验体从他手中抢走了。 他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走进雨里。 —— 荣熠开着一辆车回到潜水店,他的两个氧气瓶在防空洞里,还好这里还剩下两瓶当初没有带走。 他现在浑身已经湿透了,也顾不上水脏不脏,直接跳进潜水池捞出那两个氧气瓶。 接下来就是前往最靠近外围墙的河流,先带着探照灯下去探探水路,可行的话就背着氧气瓶游出去。 计划好一切他又马上发动汽车,街上的丧尸被他吸引过来了,他毫不留情地撞过去,他不想打丧尸,只想快点离开。 乔纾现在很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就会恢复,他得趁着这个机会出去,如果出不去干脆就淹死在水里好了,淹死了也是个全尸,泡在玻璃罐子里当个人彘他死后都不会甘心。 他拼命踩下油门,可是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他眼前又开始交替出现那两个画面,他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没有一点缓和,耳朵连着脑子充斥着野兽的怒吼。 他的背上漂浮起两个影子,一个棕黄色,一个棕褐色,这两个影子时隐时现,打得你死我活,它们都在告诉他只能活一个。 荣熠攥着方向盘的手突然猛向右打让车撞上了电线杆,车头开始冒烟,缠斗的两个精神体消散了,荣熠从车里爬出来,抱起两个氧气瓶就往对面的居民楼里跑。 他一口气上到最顶层,反锁上门,脑子里又响起两个声音。 「快跑啊,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别跑了,逃不掉的,他总能找到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你不想要自由了吗?甘愿一辈子当个傀儡吗?已经决定好要被做成人彘了吗?」 “他不会的,他是吓你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恢复哨兵能力,你会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成为第一个双图景的哨兵,你们可以实现双赢。” 「可代价又是什么呢?从头到尾的欺骗,毫无人性的操纵,有谁把你当成一个人来对待了呢?这不是合作,只是利用。」 “你也可以利用他,你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吗?你只有让自己强大才能反抗,去反抗一切想要利用你的人。” 这是乔纾的想法,还是他的想法?亦或是他们互相在说服,他抱着头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 乔纾发现荣熠停下了,他扭动摩托车的把手加速朝荣熠所在的地方赶去,他一直在雨里,头开始发烫,身上冷得厉害。 他看到远处一辆撞坏的车,车灯还开车,雨刷一下一下扫着碎裂的玻璃,周围的丧尸朝他跑来,他丢掉摩托抓住窗台爬上二楼,钻进楼道里向上走去。 门被反锁了,他放出手指粗细的白蛇,他只能实体化出这么大的精神体了,小蛇废了好大功夫把门打开,荣熠就躺在门口,身上不知道是雨还是汗。 他走进去关上了门。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以前在向导学校的时候很多年幼的向导喜欢挑逗哨兵的生理神经催化其爆发出荷尔蒙激素让他们出丑,他没做过,因为他对这些没有兴趣。他没有体会过他们说的快/感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对什么东西产生过性/欲,这在他眼里就只是一场交/合运动而已,就像打一场球,跳一支舞,带来一点精神上的满足。 他对这件事唯一的了解就是关于结合,哨兵和向导一旦通过这种方式结合就代表他们这辈子都会被绑在一起,身体结合不像精神结合那样说断就断,随时随地,不限对象。身体结合后向导对结合哨兵的精神作用会极大增强,而对其他哨兵的作用能力将有所减弱,一旦结合哨兵死亡,向导会有死亡的几率,可一旦向导先死亡,结合哨兵必死无疑。 这种牺牲与收入不成正比的结合方式塔一直在将它弱化,现存通过正规申请流程互相结合的哨向人数非常少,S+级别的向导被把控的更加严格,几乎就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事。 乔纾躺在床上还在想,他还有没有后悔的余地,他是不是真的要走这一步,为了完成一个实验值得牺牲自己吗?他看着从昏迷中被他刺激神经醒来的荣熠,换一个问题,他能接受他的实验体被别人染指吗?他马上就要成功了。 不能,唯独这个是他无法接受的。 醒来的荣熠逐渐陷入了癫狂,乔纾的骨头快被抓碎了,荣熠毫不留情地咬他,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他捧着荣熠的脸把额头贴上去,他得留着精力完成结合的最后一个步骤,丝线一般的神经将他们两个的精神系连接在一起,乔纾小心地在连接处打了个结。 荣熠愣了一下,那双眼睛闪过一丝光芒,用力掐住乔纾的下巴堵住他的嘴吸取他身体里的向导素。 乔纾推开荣熠,不能再做了,裂缝还没有填充完成,还有最后一指宽的缝隙。 他想爬下去,荣熠又拉着他的脚踝把他拉回来,乔纾只觉得天旋地转地疼,他就在那疼痛中跌跌撞撞跑向裂缝,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那条缝隙填满。 他的桥搭成了,油然而生的快感席卷了全身,他紧紧搂住荣熠的肩膀,一直到事情结束。 天边又一次变成了灰色,今天依旧是雨天,乔纾动了动手指,艰难地从床的另一端拉过来衣服套上,遮住荣熠在他身上咬下的伤痕。 仅仅穿个衣服就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了,他又倒了下去,每吐一口气都是热的,他往荣熠怀里钻了一点,因为他觉得身上冷得厉害,荣熠是暖和的。 他还有一件事没做,他在荣熠的大脑里重新建立起精神屏障,他们结合之后这个屏障的坚固程度会比之前成倍增长,能力再强的向导想要打破也要废上一番功夫。 乔纾做完这一切再也撑不住了,缩在荣熠怀里沉沉睡去。 丢在地上的通讯器闪烁不停,上面的时间一直跳到了‘12:00’,显示屏上出现来自赵名扬的信息:我马上去接你回来。 第115章 研究所医疗中心的病床上, 医生给乔纾注射完α一号恢复剂又给他挂上营养液点滴。 “他身上的伤处理好了吗?”赵名扬黑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气压低得让医生打了个哆嗦。 “处理好了,α一号是最新型的恢复剂, 会帮助他快速愈合伤口补充精神能量, 不过他使用精神力过度,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醒过来。”医生说完立马带着护士开溜,就剩下赵名扬胡乱散发危险气息。 赵名扬站在病床边, 抬起手抚摸了一下乔纾的脸颊,他的手停在乔纾脸上直发抖,那个该死的实验体竟然在乔纾的脸上留下了牙印!不止脸上, 肩上, 背上, 腿上, 还有脖子上都有。 他找到乔纾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死机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有一道雷劈到了他天灵盖上,他眼前一黑掏出枪对着床上实验体的脑门, 如果不是副手拦着,那个实验体的脑袋已经稀巴烂了。 他把手下全都赶出去摔上门才把浑身滚烫的乔纾从实验体怀里抱出来, 怀里的乔纾伤痕累累,他都不敢想乔纾在那个晚上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他越想越气, 气得手更不听使唤了,自小他就把乔纾视为珍宝,即使最后乔纾选择离开他, 他除了伤心难过也没有对乔纾发过一点脾气,这个低等的实验体他怎么敢的! 赵名扬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把翘起来的被角掖好,又带着那张黑到要杀人的脸去实验室。 实验室的自动门打开, 陶晴朗和她的组员正忙成一团。 “出结果了吗?”他问。 “还没,”陶晴朗停下说,“乔纾建起来的这层质壁我们打不开。” “除了质壁有其他异常吗?” 陶晴朗听着赵名扬话里有话,那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她悻悻地问了一句:“您是指什么异常?” 赵名扬的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团气,凝视着陶晴朗,他不想说出那两个字,他希望陶晴朗能聪明一点。 “哦,”陶晴朗接收到信号忙摇摇头,“没有,没发现‘结’。” 她也不知道赵名扬听到这个答案有没有松一口气,她看不出来,不过她确实没有发现‘结’,她也不觉得哪个向导会和一个实验体结合,退一万步讲,以乔纾的能力就算结合了也可以把‘结’藏起来。 “组长,我们要不要请个外援,这层质壁恐怕只有S+向导才能打开。”她的一个组员过来说。 陶晴朗一边用余光看着赵名扬的反应,一边对组员说:“我们先分析其他数据吧,乔纾既然选择建造质壁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还是不要强行攻破为好,以免影响实验结果。” 赵名扬没有反对,陶晴朗刚要走,赵名扬突然叫住她:“数据分析需要多长时间?” 陶晴朗抬起手腕看看表:“下午六点。” “好,六点我准时来接人。”赵名扬说完就走了。 —— 乔纾隐隐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是个熟悉的女声,越听越像陶晴朗,只是他太累了,累得睁不开眼。 “乔纾,你得快点醒过来。” 这个声音在他沉睡时也准确无误传达进他的大脑里,这就是陶晴朗的天赋‘催眠’,乔纾继续听她讲话。 “质壁我没有碰,交上去的分析数据也是假的,但是我拖不了太久,塔里随时会请外援。” 他感觉胳膊又猛地一凉。 “我再给你注射两针恢复剂,药量是猛了点,你自己调节一下,你再不起来荣熠就被赵名扬打死了。” 凌晨三点,乔纾在一阵急促的呼吸过后睁开了眼。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拔掉胳膊上的针头后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可他现在属于强行把自己的精神意识唤醒,身体还没恢复,他腿上没有一点力气,脚刚一落地就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连接的生命监测仪被扯断了,病房里瞬间响起警报声。 医生从外面冲起来,看到他没事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 “小兄弟,你怎么醒这么快?你可不敢乱动啊,”胖胖的医生把乔纾扶回床上,拿着体温枪给乔纾测了下额头,“还是有点发烧,你还得继续睡觉哇。” “医生,帮我叫下赵名扬吧。”乔纾声音沙哑地说。 “啊?这都这么晚了。”医生他不敢。 “他不会睡的。” 医生没办法只能拨通赵名扬的通话,他可不敢和那个黑脸阎王讲话,直接把通讯器贴在乔纾耳朵上。 “什么事?”赵名扬冰冷的声音传过来。 “是我。” “小纾?你醒了?”赵名扬听到乔纾的声音突然惊喜道。 “我的实验体在哪里?” 赵名扬那明媚了一秒脸又拉下来,乔纾的眼里只有实验体,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是实验体。 “他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赵名扬抬起脚,踩在荣熠肩膀上。 他冷眼看着在他面前跪着的人痛苦呻/吟,心里有了一些宽慰,这个实验体在乔纾肩膀上咬出了一个窟窿,他就硬生生把这个实验体的肩膀挖出一个窟窿,他想把乔纾身上所有的伤都还给实验体,可是真当他拿起刀的时候看着这人身上纵横交错或深或浅的伤疤一时又不知道该往哪里下手。 他从十几岁开始执行任务,死里逃生数次,身上的伤也没有这么多,他这才皱着眉头放下刀,可又心有不甘,于是就在实验体肩上挖掉一块肉。 荣熠的嘴里塞着一个口咬球,撑住他整个口腔,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里吐出几声呜咽,赵名扬还给他戴上了抑制头盔,他也看不见眼前到底是谁,那个头盔有两个细小的针尖抵着太阳穴,荣熠只要有想释放精神体的念头,针尖上的电流就会击穿他的大脑。 “位置给我,我要过去。”乔纾说。 赵名扬像看垃圾一样看着脚下的人,他也想看看,乔纾到底把这东西当成什么。 “我派人去接你。”他说。 乔纾把通讯器还给医生 ,穿上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等着,没过多久一个哨兵来敲房门,乔纾下来跟在哨兵身后,坐上电梯一直到地下四层。 研究所的地下四层是监狱,有时候运过来的重刑犯没时间处理成‘蛹’就会被暂时关在这里。 地下监狱泛着一股阴烂潮湿的霉味,从电梯出来就乔纾被阴冷裹挟了,他跟着哨兵走了很久,最后才在一间全封锁牢房面前停下,哨兵打开大门请他进去。 赵名扬就在里面站着,乔纾走进去,门又被关上了。 荣熠跪在牢房正中央,四肢和脖子都固定上加固金属链锁,双臂吊向两边。荣熠带着几乎遮挡了整张脸的抑制头盔,却在他进来的时候微微抬了下头。 “为什么要这样?”他看着荣熠,甚至都没看赵名扬一眼。 “伤害高级向导,这已经算轻的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实验成果还没有总结,他现在已经被大卸八块了。”赵名扬毫无感情地说。 乔纾没和赵名扬争论,看了荣熠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你在隐瞒什么吗?”赵名扬问。 “没有,”乔纾摇摇头,“那你就听着吧。” 说罢他朝荣熠走过去,蹲下把荣熠嘴里的口咬球解开拿出来:“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荣熠垂着头,一言不发。 【想说什么,我们在这里说。】 荣熠看到了脑子里的字。 “对不起。” 乔纾没想到荣熠会对他说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荣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段记忆太清晰了,他记得他是怎么把乔纾咬得满身是伤的,也记得乔纾想逃跑又被他一次次抓回来按住,他甚至连乔纾什么时候流过眼泪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那时候就是失控的,他像个疯子无休无止地对乔纾发泄自己的欲望,直到精疲力竭。 他现在已经不想追究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了,他是个畜生也好,被控制的也好,乔纾怎么处置他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我不在乎这些。】 “是吗?”荣熠抬起头面对着乔纾,他知道前面不远处还站着另一个人,他也不在乎,他张口一字一句地对乔纾说,“把我做成人彘吧。” 乔纾有些诧异,他记得这是荣熠最惧怕的事,他也开口问:“为什么?” “只要我的腿还在我身上长着,我就一定会从你身边逃走,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我死。”荣熠的声音很平缓,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那么激愤,没有那么热血沸腾,轻描淡写地规划了他固执的要寻找尊严的蝼蚁的一生。 乔纾没再回话,他站起来,静静地看了荣熠一会儿,转身走到赵名扬身边:“我们出去吧。” 赵名扬和乔纾一起走出去,门边等待的哨兵重新把门锁好,乔纾对他们说:“不要再伤害他了。” 那两个人看了眼赵名扬,对乔纾点头:“是。” 他们找了间休息室,赵名扬给乔纾倒了杯热水,乔纾接过来把玻璃杯握在手心里,冰凉的手才有了点温度。 “看来你们相处的也不是很愉快。”赵名扬在乔纾对面坐下。 “嗯。”乔纾垂着眼,把水杯放在嘴边,企图让水蒸气给他一点温暖。 “那为什么”赵名扬想到这里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捏爆,他胸口猛烈起伏了两下,才说出口,“你没有和他结合吧?” “嗯,没有。”乔纾说得轻巧又没有迟疑,救了玻璃杯一命。 赵名扬听到乔纾亲自否定的一瞬间长舒一口气,他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是他强迫你吗?”他又起了杀心。 “不是,”乔纾往嘴里送了一点稍微温下来的水,“我失误了,为了安抚他,只能忍了。” 赵名扬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 乔纾放下水杯:“是不是有别人要把他转移走?” 赵名扬想到他接到的转移实验体通知,点了下头:“上层直接来要人,明天早上转移。” “能帮我争取一下吗?他是我的实验体,理应由我负责到底,”乔纾的声音缓和了一点,带着商量的语气对赵名扬说,“本来明天我要去下个任务点,但是医生帮我争取了三天,你能不能也帮我争取三天?只要让我把收尾做好,之后这个实验体怎么样随你们,我不再插手,我会交上一份完美的报告。” 赵名扬有些为难,这是高层下发的命令,他一向只有遵守不曾违背。 “不是违背,只是争取,”说完乔纾也退了一步,“尽力就好。” “好,我尽力。”赵名扬说。 第116章 那天晚上, 乔纾一直在等赵名扬的消息,荣熠从监狱里出来被单独监控了起来,赵名扬去和塔中高层交涉, 乔纾不被允许和荣熠单独见面。 “明明是你的实验体, 却不让你见,他们想干什么?”陶晴朗悄悄溜到乔纾的病房。 “荣熠潜入地下空间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乔纾靠在床头, 强撑着精神说话,“就是我给你说过那个高级向导,他发现荣熠是双图景哨兵, 而我提交上去的报告却只字未提, 所以他对我起疑心了。” “嗯高级向导, 精神体是蜘蛛, ”陶晴朗打开她的平板电脑,调出几张个人资料递给乔纾,“这几个人的精神体都是蜘蛛, 级别在S以上,但是我查了他们的轨迹, 你潜入地下空间那天他们都在外面执行任务,并且有明确任务记录, 你怀疑谁?” 乔纾划走前面S级向导,直接看向最后一页。 薄敬元,他的直属领导, 精神体是鬼脸蜘蛛,而那天薄敬元的轨迹记录上显示他在南海沿岸的第四科研所协助研究,薄敬元已经去了将近半年,每天打卡风雨无阻。 “你怀疑他吗?”陶晴朗凑过来。 “他的级别最高。”乔纾说, 一个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痕迹都抹去的向导,乔纾认为这个人的能力不会低于他。 “职级也最高,他有直接面向高层的权限,完全可以越过赵名扬,”陶晴朗把平板接过来滑动着薄敬元的行动轨迹,“虽然他是咱们研究所的副所长,但是将近三年他都在各个研究所之间游走协助研究,如果他真的在执行孵化基地的秘密任务,那他的行动轨迹一定是塔帮他伪造的,协助研究也是幌子。” 说完她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乔纾:“我记得他以前和你关系很近。”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乔纾没感觉,与其说是他的关系不如说是赵名扬的关系,赵名扬算是在高层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薄敬元年纪轻轻当上副所长和他常年混迹高层脱不了干系,自然和赵名扬熟悉一点。 “不管是谁的关系,他发现了荣熠的秘密,没有和你知会一声就打算硬抢,以我们俩的话语权,即便再加一个赵名扬也也很难把荣熠抢回来,”陶晴朗压低声音,“你的实验是不是已经完成了?” 乔纾点点头:“基本上是。” “既然这样,荣熠对我们来讲就没有非抢回不可的必要了,这个能力是你的,你才是实验成果的重点,至于荣熠只是个成功的实验体,”陶晴朗的手指攥紧床单,狠下心说,“只要你能确定成功,我想办法在他们得手前清除实验体。” 乔纾静静地看着陶晴朗,开口对她说:“我记得你前几天才跟我说,实验成功之后他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我当然希望如此,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不能让塔获得这个成果,难道你忘了他们在做什么?制造生化哨兵!制造生化哨兵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低级哨兵脱离向导持续高强度输出,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一定成功了,荣熠这个双图景哨兵放在他们手里,他们一定会在荣熠身上进一步优化实验,比如控制实验体的行动,又保留他精神释放的能力,把荣熠打造成一个没有自主意识却有精神能力的生化武器,一旦成功他们就会尝试将大批低级哨兵重塑,那你的实验成果岂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陶晴朗脱口而出。 乔纾沉默了一阵,突然问她:“我的实验成果究竟在为谁做嫁衣?老师让我做这个实验又是想做什么?” 陶晴朗怔了怔,叹了口气:“老师确实有她的目的,她把荣熠送给你是因为她认为在她的学生里只有你能完成这个实验,至于她要做什么我不知道,老师把我安排进研究所这些年我的信息来源很有限,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老师要做的不是剥夺,她从来没有剥夺任何一个哨兵的本我。” 乔纾轻轻‘嗯’了一声:“所以,她也是想获得我实验成果的人。” 陶晴朗点了一下头:“我们不就是在为老师做这个实验吗?” 乔纾突然笑了一声,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没有为她做实验,我是为我自己,我的成果不属于任何人,帮你们查孵化基地只是因为我想对她把实验体送给我这件事表示感谢。” 陶晴朗瞳孔微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加入孵化基地,也可以加入你们,也可以独吞这个成果,至于我怎么选择取决于你们怎么做,毕竟现在我们的关系更近一点。”乔纾看着她。 陶晴朗犹豫片刻,松开手中的床单:“你想让我怎么做?” “等赵名扬的交涉结果,如果他没有成功,我要在荣熠被转移前带他逃走。”他说。 陶晴朗听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结巴着问:“你带他逃走?你要” “嗯,一旦逃走,我就会被列为叛逃,我需要你帮助我,你也会被列为叛逃,可能还会牵连到其他人,我不知道老师安排你们每个人做什么,要卧底在这里多久,但是我需要你动用一切关系协助,如果我们成功逃出去了,我就同意去见老师,和她聊聊成果。”乔纾说出他所有的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只是一个实验体,只要你的能力在,加上老师协助我们可以创造很多这样的哨兵,”陶晴朗忙说,突然她想到什么瞪大了眼,“你不会真跟荣熠结合了吧?” 乔纾没回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陶晴朗按住后脑勺深呼吸:“你别告诉我实验成功的必要条件是结合,我们哪来那么多向导可结合!” 这岂不等于忙活那么多年得出来一个大西瓜! “老师手下的哨兵应该会自愿接受实验吧?”乔纾问。 “肯定啊。” “荣熠不是,他是被迫的,所以我走了很多弯路,结合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只有结合我才能更好的控制他,老师手下的哨兵没有这层困扰,他们的重塑会简单很多。” 乔纾说完陶晴朗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关于乔纾提出的要求,陶晴朗思考了一阵,问他:“那我们就等赵名扬的结果,如果他争取不到,我就协助你们逃跑,可是即使他给你争取三天你又能做什么?” 乔纾躺下把被子盖好:“我会在这三天里计划出逃,不影响你们任何一个人。” “所以你还是要跑。” “对,早晚的问题,我不会把荣熠交给任何人。” 陶晴朗无奈道:“那能怎么办呢,你俩现在都是命运共同体了。” 陶晴朗走了,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天亮,乔纾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可行的逃脱方案。 其实逃走是几个小时前做的决定,因为荣熠说,不管多少次,他都会从他身边逃走,荣熠不熟悉研究所,更不熟悉塔,照荣熠那个脑子多半出去了也是半死不活,与其如此他不如带着荣熠走。刚才陶晴朗分析的没错,他的调动通知里说的下一个任务很可能就是孵化基地,塔要在他实验的基础上进一步实验,到时候等待荣熠的就不只是强迫那么简单了,荣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会好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病房里没有窗户,他只能通过墙上的时钟判断时间,赵名扬给他说的转移时间是七点,现在已经六点三十了,还是没有消息。 他从床上坐起来,又给自己打了两针恢复剂,两针下去他的心率猛然飙升,他努力控制心率在一分钟之内降下来,现在已经是他能恢复的最高状态了,他会在运输途中让陶晴朗解除荣熠的抑制头盔,之后必然是一场血战。 六点五十,他的通讯器响了,上面跳出赵名扬的名字。 他没有一次是这么迫切接到赵名扬的通话,他忙按下接通:“有结果了吗?” “有了,小纾,我要送你一个礼物,你会开心的,我让人去接你。”赵名扬说。 乔纾忙打开房门,来接他的哨兵已经快到房门口了,他马上跑过去。 哨兵带他坐上摆渡车,穿过北一区观察室,又穿过中一区实验室,一直向南,这段路十分漫长,乔纾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陶晴朗说关押荣熠的是一间禁闭室,而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南三区的方向,那个区域是全区禁封的高危实验室,最高权限归于塔,研究所只有二级权限。 他的通讯器又响了,是陶晴朗。 乔纾按断通话,让陶晴朗发信息。 [出事了,荣熠今天五点就被带走了。] 【为什么没有给我消息?】 [没有带出研究所,所以我的警报没响。] 【我现在在赶往南三区,赵名扬在那里等我。】 [什么?那怎么办?我没有南三的权限!] 乔纾眉头紧锁,打下一行字。 【需要你去冒险了。】 [你说。] 【去我的实验室,七号保险柜里有我的向导素,你带上,如果情况不可控你就把向导素注射进你体内,然后去控制赵名扬。】 [??????你!让!我!去!控!制!赵!名!扬!] 陶晴朗看见这句话差点把眼珠子抠出来。 【小时候我偷偷拿他做过实验,把我的精神力伪装成一根神经藏在他的精神系里,现在应该还在,你注射我的向导素后潜入他的精神系,向导素会带你找到那根神经,这样你有机会控制他半分钟左右,不过会对你造成损伤。】 这陶晴朗当然知道,一个向导注射另一个向导的向导素,运气差点直接嘎过去也有可能,不过她还是要感叹乔纾这个人怎么打小就这么毒了。 [可是他有很强的自我防护能力,我的级别远远不够。] 【他会防我,不会防你。】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攻击?] 【对。】 陶晴朗咬牙回复‘明白’,收起通讯器朝乔纾实验室赶去。 摆渡车在南三区的封锁线外停下,下车之后哨兵低头扫描虹膜,门禁开启,乔纾跟在后面穿过层层门禁关卡,停在一间实验室门口,他看到实验室的门牌被换成了‘特种实验体研究室’,牌子是新挂上的,这间实验室是为了荣熠而开的。 哨兵扫描虹膜之后响起了三道锁声,厚重的自动舱门缓缓开启,乔纾走进明亮的实验室中,赵名扬站在中心迎接他,身边还站着两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 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带着红边老花镜,谷青,乔纾曾经听过她的课,另一个是许久不见的副所长薄敬元。 乔纾面不改色朝他们走去,忘记了打招呼,全部目光落在了实验室正中央那个巨大的实验舱上。 “乔纾,塔里决定依旧由你来主导实验,这两位老师会从旁协助你,你不需要调动了。”赵名扬面露喜色,他认为乔纾会喜欢这个结果。 乔纾回过神,在谷青和薄敬元脸上扫了几眼,礼貌地垂下头:“麻烦两位老师了。” “不麻烦,乔纾,很高兴能再和你共同进行实验,有任何需要都提出来,我们会全力配合你。”薄敬元伸出手按在乔纾肩膀上。 谷青眯起眼笑着:“很高兴看到年轻人里能有你这么优秀的研究员。” “谢谢,”乔纾嘴角扬起一个笑,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想我们先开会整理一下实验材料,我会向两位老师汇报我的实验成果,说明遗留问题,然后我们确定下一个实验方向,理清流程和需求之后再开展工作,您二位觉得呢?” “嗯,流程很正规。”谷青赞赏地点点头。 于是赵名扬安排道:“两位老师一早赶来,不如先去吃点早餐,我去准备会议室,八点准时开展会议。” 谷青和薄敬元应下就和带路哨兵一起离开了,实验室里还剩下七八个人,除了赵名扬和乔纾,各个实验器材边都坐了一位科研人员,他们也是来配合实验的。 这些人乔纾都没有在第一研究所见过,他们都是塔从其他地方派遣过来的。实验第一负责人明面上是乔纾,实则塔把他和荣熠都牢牢把控在手里。 乔纾又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实验舱,眼前的玻璃瓶里注满了生长液,这是为了维持人体机能,荣熠就泡在里面,一个氧气罩给他输送氧气,剩下连接在身上那一百三十三根管子,监控着荣熠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动向。 荣熠还是被制成了只能泡在实验舱里的实验体,唯一不同的就是赵名扬好心地把四肢留在了荣熠身上,让荣熠还是一个完整的人。 或许也不是好心,只是因为塔的需要。 赵名扬微笑的看着实验舱里的实验体,他认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即满足了塔的要求,又让乔纾有了继续实验的权利,看乔纾刚才的样子应该也很满意。 “我们的实验体还是应该待在实验舱里,对吧?”他笑着对乔纾说。 乔纾望着实验舱,看呆了一样。 “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马上就要开会了。”他揽住乔纾的肩膀。 乔纾没说什么,跟着他走了。 半个小时过后,赵名扬准备好了会议室,谷青和薄敬元已经落座,乔纾却迟迟未到。 “名扬。”薄敬元叫了赵名扬一声,指指手腕上的表。他在提示赵名扬去找找乔纾,不要让谷老师久等。 赵名扬点了一下头马上离开会议室,他掏出通讯器呼叫乔纾,接连三次通话都没有接通,他隐隐感觉出了问题。 “去实验室,快点。”他坐上一辆摆渡车。 摆渡车以最快速度到达南三区,他一直没有呼叫成功的通讯器滋滋啦啦响起来,并不是乔纾的来电,而是塔里派来的一位协作向导,归赵名扬直接领导。 “实验室怎么了?刚才怎么接不通?”他边跑边问。 “赵指挥长”通讯里的人仿佛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在通讯器里说,“那个研究员把实验舱炸了……” 赵名扬愣住了,通讯器里再也没响起其他声音。 高危实验室好似铜墙铁壁,隔绝声音,隔绝温度,隔绝一切,甚至不该隔绝的警报声也没有响起来。 他开启实验室的舱门,门口趴着一个协作向导,他身上没有血,却已经断了气,他的脖子被人拧了一百八十度。 实验舱里的溶液洒满了整个实验室,巨大的玻璃缸下半部分全部碎了,旁边还丢着一个手炮。 乔纾背对着他,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实验体,正在一根一根拔掉实验体身上的管子,而那个实验体沉沉地闭着眼,下巴垫在乔纾的肩膀上,好像安稳地睡着了一般。 “乔纾,你在干什么?”赵名扬不可置信地问。 乔纾拔掉连接在荣熠后脑上的最后一根管子,转过头,用陌生而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说:“他是我的实验体,不是我们的,能明白吗?” 话音刚落,乔纾怀里的实验体睁开了眼。 第117章 赵名扬怒不可遏:“乔纾,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乔纾没有理他,而是把嘴唇贴在那个实验体的耳朵边,轻声说:“不是想要自由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跑吧。” 尽管那个声音很轻, 以赵名扬敏锐的听觉还是把这句话全数收进耳朵里,他看着实验体混沌的双眼在接受到信号之后瞬间变得明亮。 他更加恼怒了,他不相信一个低级的实验体在他面前能翻出什么花来。 荣熠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细胞已经苏醒, 每一根神经都在活跃地跳动,他脑子里那两股力量相处的十分融洽,它们已经达成共识, 不会因为争夺荣熠的身体而彼此对着拔毛了。 脑子里有了微微被触动的感觉, 乔纾进来了。 “你这句话是在骗我吗?”他在脑子里问。 【没有。】 荣熠现在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或许再相信乔纾一次是最好的选择, 被泡进黏糊糊冷冰冰的液体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他站了起来。 后面这两句对话赵名扬都听不到,他只看到实验体站起来准备反抗,他掏出腰间的枪。荣熠在此之前一个闪躲藏在试验台后面, 他从一个科研人员身上扒下一件白大褂把自己只有一条紧身裤的身体给裹起来,随后就听到了皮鞋清脆的声音朝他藏身处走过来。 他弯下腰随时准备进攻, 这个哨兵光看制服就是个高等级的,枪法一定比演习场那些流放哨兵强得多, 叛逃者也不一定能比,他必须得找个武器,于是他看到被丢在实验舱旁边的手炮。 如果能拿到它, 或许能逃出这间实验室,只要他不在这将近十米远的距离里被瞄准。 正当他准备拼一把的时候脚步声停了,他稍稍抬起头,看到了拦在赵名扬面前的乔纾。 “我们的事等我解决掉这个实验体再说。”赵名扬看向乔纾的眼神不再温柔。 “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乔纾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去连接赵名扬的精神系,果不其然赵名扬早有防备,但是他没有就此作罢,他要打乱赵名扬的自我防护,给陶晴朗找机会。 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乔纾看到荣熠在意识里和他对话:“躲开。” 乔纾猛地蹲下去,一枚几乎带着火光的炸弹朝赵名扬的正脸飞过来,短短零点几秒,赵名扬侧过脸躲过去了。 炸弹直接炸在实验舱门上,厚厚的舱门竟然只是黑了表面,依旧紧锁。 荣熠看到手炮里还有一发炸药,他还有一个机会,赵名扬冷静地抬起手中的枪。即使荣熠还在移动,他一发子弹稳稳打在荣熠随着动作飘起的白大褂上,只差那么一点就正中胸口,当他要决定要第二枪了结实验体时,一道白光在眼前一晃,乔纾割伤了他的手腕,所以他的射击又偏离了一点,子弹再一次被荣熠躲过。 赵名扬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被划破的手套,毅然决然再次瞄准实验体。 “你好像很不屑和我战斗。”乔纾在他身后说,他看看匕首上的血,那一刀割的应该不浅,赵名扬理都不理。 “我太了解你了,乔纾,你有什么招式,会用什么手段,怎么思考,能力有多强,我一清二楚。”赵名扬说。 “是吗?” “当然,我们做了十一年搭档,我了解你的一切。” 赵名扬的手即将扣动扳机,荣熠跑到门口一把拽起地上研究员的尸体,赵名扬冷笑一声,这种蠢办法可挡不住他的枪,他的枪是特质手枪,最多可以穿透三具人体。 荣熠在子弹发射前抛出了尸体,赵名扬看穿了荣熠的行动轨迹,迅速调整方位,谁知那具尸体身下凭空蹿出一条狗,张大嘴一口咬上赵名扬的胳膊。 赵名扬有一瞬愣神,他亲眼看着这条狗从尸体身下一跃而上,这不是狗,是鬣狗,鬣狗的牙齿在接触到他胳膊的一瞬间就镶进他的肉里,他的弹道再一次偏离目标。 这是精神体的实体化,这种能力赵名扬一直没有被批准学习,可这个实验体竟然拥有这种能力!他马上想到了乔纾,当他回过头时乔纾依然在身后平静地看着他,从那一刀开始就没再动过。 一条白蟒从空白的地面上悠然而起,在他们眼神相对的一瞬间白蟒缠上了他的脖子。 赵名扬总算知道门口的研究员的脖子是怎么被扭断的了。 “你什么时候”他现在只能放弃射击去对付这两只突如其来的野兽。 “你不是了解我的一切吗?” 乔纾只丢下一句这种扎心的话,从赵名扬身旁走过,拉了一个昏迷的研究员把他的眼睛贴在虹膜扫描仪上打开实验舱。 “快走。”乔纾说。 荣熠抬腿就跑,他的精神体在S+哨兵手里应该撑不了多久。这个实验区门禁太多,乔纾带出来的研究员在过了第三道门后虹膜就不起作用了,他把研究员丢到一旁,问陶晴朗准备好了没有。 [已就位。] 【行动。】 他们在南三高危实验区听不到研究所外面其他几个区域的情况,荣熠用鬣狗的眼睛看到赵名扬的背上冒出了一头白狼,随后白蟒就被他硬生生从脖子里拽了下来,乔纾毫不犹豫收回了精神体,他也跟着一起将鬣狗收回。 “保留点精力,才刚刚开始。”乔纾对他说。 荣熠不知道乔纾又在打算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站在门后是在等待什么。 赵名扬从实验室里冲出来,他在呼叫他的部队,却没成想他通讯器的信号被中断了,他一把把通讯器砸在地上,背上白狼的虚影在空中仰天长啸。 每个门开启之后会自动关闭,他要一个一个扫虹膜,他甚至想一拳锤烂这些门。 当他打开第三扇门后看到几十米外分叉口的门正在闭合,那扇门旁躺着一个研究员,实验室研究员的权限只到第三扇门,那第四扇门是谁开的,他们外面还有帮手? 荣熠看到赵名扬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冲向他们,他抬手在门将要闭合时朝着赵名扬的腿打了一枪,赵名扬往左侧躲闪,门就在这时关闭了。 “快点,还有两扇门!”陶晴朗一边走一边催促跟在她身边的哨兵。 这个哨兵是赵名扬的副手,乔纾第一次进来时就是他带的路,他有整条通道的权限,所以陶晴朗把这个人从食堂捉了出来,她的控制加上‘催眠’让副手在精神干扰下一路给她开门,但是副手级别为S,她不能完全控制,所以行动速度慢得十分感人。 “我来控制他,”乔纾把副手从陶晴朗手中接过来,“我在赵名扬的防御屏障上打了标记,如果我们来不及出去你就从那个标记处进入他的精神系。” “我知道了。”陶晴朗说。 荣熠记得这个女的,就是她当初送他进的演习场。 他听到身后的门被赵名扬打开了,而他们这扇门还在扫描,这两扇门之间有一个拐角,荣熠举起枪贴在拐角处,赵名扬不到三秒就出现在了面前,此时他们的门刚刚打开,荣熠听到声音还没看到人影就先开了枪,赵名扬瞄准陶晴朗的动作被打断了,他一个扫腿正中荣熠的头部,白狼一声怒吼,荣熠觉得脖子要断了,他的背上凝成鬣狗,对着白狼吼了回去。 陶晴朗和乔纾已经离开赶往最后一扇门,荣熠背后的虚影突然消失又幻化成实体鬣狗,在赵名扬要冲进这扇门时一口咬住赵名扬的小腿。 门正在闭合,荣熠扑进去,在脑子里对他的精神体说:“吃吧,有本事就把他骨头也啃干净。” 鬣狗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就不只是把牙齿镶进肉里了,它开始撕咬,生怕倒口的肉飞了,赵名扬的小腿血流成河,他甩不掉这只天生难缠的野兽,只能收手俯身掐住鬣狗的脖子一拳接着一拳砸在鬣狗脸上,白狼对鬣狗呲起牙,鬣狗从狰狞变为挣扎,突然又在赵名扬手中消失了。 他忙站起来刷开最后一道门,稳住自己的腿不让它影响走路。 赵名扬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杀了实验体,然后把乔纾抓回来,他必须要获得实体化精神体的能力,乔纾竟然能让实验体做到,自然也能让他做到。 这里已经是最后一扇门,门正缓缓开启,赵名扬一拳锤碎安全控制阀,仅开了半个人身的自动门又开始闭合。 “是紧急封锁!”陶晴朗说。 她和乔纾都知道,一旦紧急封锁这扇门就无法从内部打开了,而从外部打开同时需要两个人的指令,一个是塔中人员,就是赵名扬,一个是第一研究所的所长,甚至连薄敬元的副所长权限也没用。 荣熠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听到紧急封锁这四个字也能明白,这扇门要关了,他一手抵住要闭合的门,之后把腿也插了进去,门暂时被他抵挡住了。 赵名扬松开控制阀,朝他们走过来。 “不要挣扎了,知道外面有多少枪指着你们吗?”赵名扬盯着陶晴朗,原来这也是个叛徒,难怪从实验体出现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有她的推波助澜。 陶晴朗不屑地笑了一声:“你叫他们一声试试呢。” 赵名扬皱起眉,外面没有人,他的手下被这些人用什么办法拦住了。 不过不要紧,实验体撑不了多久,门的施重远远大于哨兵力量的极限,这是当初设计时就计算过的,他在这个密闭空间里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这三人。 —— 薄敬元用力推会议室的大门,纹丝不动,刚才外面传来了爆炸声,第一声响起之后整个研究所开始接二连三响起爆炸,警报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薄敬元要开门出去却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锁上了。 研究所所有房间都没有窗户,门是唯一出口。 “外面到底怎么了?”薄敬元用通讯器呼叫研究所的驻守队长。 “研究所内发生多处小型爆炸,无人伤亡,但有人把地下监狱的大门打开了,部分重刑犯从里面跑了出来,我们现在正配合赵指挥长的人进行抓捕。”哨兵回复说道。 “会议室的门什么时候能打开?” “门禁系统被人植入了病毒,打不开,我马上叫人来爆破。” “速度!”薄敬元说完释放出他的鬼脸蜘蛛,只看到外面一片混乱。 研究员,哨兵,向导,满地乱窜,赵名扬离开会议室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他又拿起通讯器:“拉起全区警报,全面封闭研究所,向塔申请增员。” “研究所已封闭,增员我刚才就尝试申请,但是信号被截断,我派出去的人也失去联系了。”哨兵回复。 薄敬元总算明白,这不是一两个人的功劳,这是一场有计划的暴乱,是谁呢? “会是小赵吗?”谷青安稳地坐在椅子里喝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红茶。 薄敬元陪笑道:“小赵的为人我了解,他不会和塔作对。” “说到底也是个年轻人,塔和乔纾之间,他未必会选择塔。”谷青说。 薄敬元的笑从脸上消失了,他又想起支撑赵名扬执行孵化任务的仅仅只是他的塔的忠诚度,他有对塔的信念,没有对孵化计划的信念,那忠诚就可能被动摇。 “特别关注赵名扬,不要让他离开研究所。”他对哨兵队长说。 —— 乔纾丢开手里的副手,给陶晴朗使看个眼色,之后他释放出白蟒挡住赵名扬的路,此时白狼逐渐扩大,牢牢笼罩住赵名扬的身体,赵名扬躲避速度骇人,白蟒没能得手。 陶晴朗满头是汗,乔纾现在也在赵名扬的大脑里,他在干扰赵名扬的判断,因为她注射了乔纾的向导素,所以她挤进去了,她马上找到乔纾的标记点,集中全部精神钻进防御屏障中,高级哨兵的精神力差点把她冲出去,她还要找到乔纾留下来的那根神经。 乔纾察觉到陶晴朗应该已经进去了,就继续用白蟒纠缠,自己退出了赵名扬的大脑,又连接上荣熠的精神系,他们必须要马上打开这扇门。 赵名扬开始朝荣熠开枪,荣熠现在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抵抗门上,稍微卸一点力就前功尽弃,他从白蟒身上一跃而过,距离三人不过十米,这个距离朝一个被夹在门缝里的人开枪必死无疑。 荣熠额头上,脖子上,手臂上的青筋一起爆出来,他整张脸红的要滴血,突然他感到身体里有一条通道被打开了,有什么东西从那条通道里喷薄而出。 乔纾低头看着在森林里狂奔向通道的棕熊,森林的土地在它脚下颤抖,他悄声离开,继续去对付赵名扬。 陶晴朗还没有成功,乔纾用白蟒挡下了赵名扬一颗子弹,他往后退了一步,尽力把自己精神受创的事掩饰下来。 白蟒被击中后消失一瞬间又再次出现,一尾巴拍上赵名扬的的身体,谁知赵名扬竟然将枪口对准了陶晴朗。 乔纾掏出陶晴朗带来的手枪,这把枪的威力和赵名扬手里的不能相提并论,但多少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马上,马上。”陶晴朗汗如雨下。 乔纾的子弹瞬间精光,赵名扬的弹夹还充盈,他再次袭向陶晴朗,突然陶晴朗睁开了眼。 赵名扬的动作一瞬间停滞了,随即又行动起来,他弯下腰,咬着牙对她露出凶狠的目光:“是你?” “我控制不住他,只能延缓他的行动。”陶晴朗把嘴唇咬出了血。 “可以了。”乔纾看向荣熠。 就当赵名扬用了三秒钟才把枪对准荣熠,此时荣熠大喊了一声,身上浮现出一个无比庞大的虚影,这个虚影并未成像,赵名扬却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刚才那只鬣狗。 荣熠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把身体里刚才涌出来的力量全数集中在双臂和背部,硬生生把门往两边推开了可容一人通过的距离。 “你先走。”乔纾抓住陶晴朗把她从荣熠头顶塞出去。 白蟒缠住动作慢下来的赵名扬,乔纾踩上荣熠的大腿也从上面爬出去,之后荣熠用最快的速度松开手,离开了大门。 ‘嘭’地一声,门在他们身后闭合,陶晴朗断开连接大口喘气,乔纾收回精神体一刻不停带他们离开这里。 陶晴朗从裤腰里抽出她的平板:“每个出口都被紧急闭合了。” “找个最脆的,打出去。”乔纾说。 “北区观察室后侧二号门,那扇门年久失修。” 三人朝观察室跑去,一路上警报不停在响,广播里正在播报有重刑犯入侵研究所,所有哨兵全员出动抓捕重刑犯,荣熠穿着白大褂,躲过几个匆匆忙忙的眼睛,他用手捂住脖子里的感应环,可这样还是太显眼,就在这时手里钻进来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小白蛇盘上他的脖子,挡住了感应环。 观察室越来越近,他们马上就要看到二号大门了,可门前确出现一排哨兵,全副武装将武器对准他们。 “我们是研究员。”乔纾说。 “抱歉,任何人不许离开,请你们回去。”哨兵说。 “所有人,击毙陶晴朗和实验体。”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他们回过头,赵名扬出现在他们眼前,依旧带着身后的白狼。 “你怎么出来的?”陶晴朗惊讶道。 “你懂什么叫最高权限吗?”赵名扬冷言说道。 乔纾把手从兜里掏出来,看来他也没有那么了解赵名扬,赵名扬都混到这种级别了他竟然不知道。 “你去解决那群人吧,出不出得去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他对荣熠说。 “你呢?”荣熠问。 乔纾走向了赵名扬。 他不是没想过要和赵名扬正面对战,所以从刚才开始他就刻意收敛着自己的能力,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用尽全力,现在出去的路近在眼前,他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 只要荣熠能安全逃走,他这次走不了问题不大,赵名扬不会杀他,研究所觊觎他的能力也不会杀他,他以后还有机会。 身后的哨兵开始进攻,荣熠放出鬣狗精准地咬穿一个哨兵的脖子夺来一把枪。他的战斗并不简单,身后的陶晴朗和乔纾正在合力对付赵名扬,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哨兵,不然流弹会伤到他们两个。 这些哨兵虽不像流放哨兵那么弱,但也没有赵名扬和乔纾那么强,他在演习场里和乔纾拼了那么几次命,这些人的攻击对他来讲已经不算难题。 他尽自己最大所能让鬣狗跟随他的意识进攻,躲避,鬣狗为他抢来一个盾牌,甚至为他带来一颗手榴弹,手榴弹上还挂着几缕肉。 荣熠拉开手榴弹的拉环丢入三个哨兵中间,炸弹爆炸,三个人被炸飞,他们身后守着的门也被崩碎了一半。 他扭断最后一个人的脖子,上前卸掉破碎的门。 出了这道门,就是他渴望的自由,他回头看了一眼,陶晴朗被打伤在地,乔纾的白大褂已经快红透了。 他逃走之后乔纾还找得到他吗?或许可以,因为乔纾说过,无论他在哪里都找得到他。 那如果乔纾死了呢? 现在的乔纾受了伤,没有精力再对他释放向导素了。 —— 赵名扬发现,他想要杀死陶晴朗,就必须先控制住乔纾,陶晴朗就像只蚊子,杀伤力不大,却难打,在他身上钉出一个又一个疙瘩,恶心得很。 “呸,”陶晴朗吐出一颗牙,“你才是蚊子。” 她明明是黄蜂。 很可惜,她的黄蜂最多只能实体化出七只,要是能实体化出百八十只蛰也能把赵名扬给蛰死。 赵名扬不再理她,他看向乔纾,乔纾护着实验体,护着陶晴朗,却从未想过护着他,不对,曾经也有过,乔纾是个尽职尽责的向导。 乔纾对他,永远是公事公办,那他现在只能对乔纾也公事公办了。 白狼将他笼罩,他一把掐住白蟒,今天的乔纾不在最佳状态,这场战斗他没有输的可能,不过他不会杀了乔纾,他只想在乔纾腿上开一枪,让他老实地在地上躺着,等他杀了陶晴朗后就带乔纾回去,解释这一切。 他第一次决定把枪对准乔纾,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抬起枪的瞬间,一头巨大的棕熊从天而降,一掌拍在了他的头顶。 第118章 荣熠逃走了。 是的, 他成功了。 他没有亲眼看到乔纾和陶晴朗离开,他在确定赵名扬被棕熊拍晕之后就跑了。 他对棕熊的控制远不如鬣狗那么随心所欲,棕熊就好像是催熟的产物一样, 虽然块头大, 但心智还不成熟,它仗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和吨位压在赵名扬身上对着那颗脑袋你拍一我拍一,赵名扬很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走向, 加之两场战斗过后力气不足,被棕熊拍了两巴掌就晕倒了。 荣熠想叫它回来,棕熊没玩够又跑去找支援哨兵拍皮球, 荣熠觉得这头熊很像他以前, 只有块头大, 跟个弱智似的。 难怪是他原厂自带的精神体呢。 他不再管那头熊, 头也不回地跑走,途中他抢了一个哨兵的衣服,离开研究所一直到了这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但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匆匆忙忙走在路上, 他知道他终于逃离了那些噩梦。 他不能一直这么穿着塔方的战斗制服站在大马路上,已经有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了, 他出逃后通缉等级一定会提升,塔会在第一时间追捕他,他得尽快找到一个容身之地。 “哇哦, 哥哥,你这套衣服哪买的?给个链接呗,这个质感真好,跟真的一样。”一个学生模样一头黄毛的男生和一个同样黄毛的女生停在他面前。 这两个人穿着一身塑料一样夸张的衣服, 显得他倒是正常许多。 荣熠往后退了一步,没让男生摸他,他身上还带着血,只是在黑衣服上普通人的肉眼难以发现。 谁知道这个黄毛男生凑到他身前嗅嗅,对黄毛女生说:“这个血也好真哦!” “你们是干什么的?”荣熠看这俩人不打算从他旁边离开。 “去漫展啊,走呗,咱们一起,”两个人自来熟地一人挎着荣熠的一个胳膊,拉着他就往马路对面走,边走边说,“哥哥,你出的是高级哨兵吧?我见过好多人出,制服的质感都没这么好,你到底哪买的?太真了!需要给联合会注册吗?塔里允许做这么真吗?” 这两个人一路上嘴一点没停,话里话外想要他衣服,荣熠看到前面越来越多奇装异服的人,他也知道这种叫COSPLAY,只是没关注过。 他在漫展入口处停下,对那两人说:“这个衣服就一套,你们想要我可以卖给你们。” 两个黄毛对看一眼,很激动,又怕被宰,警惕地问:“你出多少钱?” “我出多少钱?”荣熠没明白,他卖东西为什么还要出钱? “是你多少钱出。”黄毛女生补充。 荣熠想了想:“五百,另外给我找一套衣服,不需要质量太好能穿就行,然后你们帮我化个妆,再给我找个东西挡住这玩意儿。” 他指指感应环。 “这个不卖吗?”黄毛男问。 “不卖,这个贵。”他说。 黄毛男耸耸肩,马上同意了,反正高级哨兵也不会带感应环。 荣熠从厕所出来,换了一身姑且算是正常的廉价西装COS服,脖子里一条破破烂烂的围巾,黄毛女给他脸上画了点水彩,像是什么斑纹,头发也抹了色膏捯饬成红棕色。 他站在镜子前看看,精神小伙,不太能看出是他本人了。 他走出漫展大厅,现在有五百现金,他来不及吃饭马上坐车离开这里。 这座城市是离第一研究所最近的城市,他要走远点。 他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手里拿着一张地图,这是他报刊亭买的,老板说现在很少有人买地图了。 荣熠也没办法,五百买不来手机,他也没途径办匿名电话卡。 以前他所有的人脉关系都来自施路平,现在断了,他也不可能去找他们。 大巴车上的电视在播报新闻,中午十二点,午间新闻插播一则新增重点通缉名单,荣熠抬眼看着,主持人口齿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还有陶晴朗。 没有乔纾,但是陶晴朗能逃走乔纾就一定能,或许是因为高级向导信息保密,被列为曾经花卷说的内部通缉犯了。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更加紧张,他日后需要面临塔和乔纾两方刁难,该怎么活下去才好? 他没再继续听新闻,继续低头看地图。 五百,活不了几天,以前生活过的地方都不能去,也不能贸然去打工,他得先把这段非常时期躲过去。 他突然想到熊炬和嘉冰他们,这些人怎么样了? 他向窗外看了会儿,又想到一个人。 春花奶奶。 她憎恶塔,所以她不会把他交给塔,而且她作为黑市头头,即使组织被剿灭,她肯定还有门路联系到那些叛逃者。 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叛逃,不如就去找那群叛逃者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帮助。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吃饭睡觉,是感应环,这里面有定位,叛逃者说江午成功取掉了感应环,他也得尽快取掉。 荣熠在大巴车停下时跳了下去,按照地图走了一段距离后上了另一辆大巴,他先去走马巷碰碰运气,那里是春花奶奶的老巢,说不定她在那里还有眼线。 大巴车晃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把他送到了地方。 荣熠下车后直接在当初问路的小卖部口打听春花奶奶这个人,走一路问一路,所有人都说没听说过。 他也不指望路人能告诉他答案,他是想把春花奶奶的眼线引出来。 晚上八点多,他找了家面馆吃饭,太饿了。 面刚刚上,面馆的卷帘门突然被拉了下来。 荣熠顿了一下,继续掰开筷子低头吃面。 面馆老板吓得从后门跑了,一个半夜带墨镜的人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你在找春花奶奶?” 荣熠把嘴里的面咽下去点点头:“对。” “原因。” “我想请她帮点忙。”他说。 墨镜男打量了一下他廉价的行头,嗤笑一声:“你能出多少钱?” 荣熠吹吹面:“我没有钱,我会卖情报给她。” 墨镜男感觉自己被耍了,拽住荣熠的围巾趴上去说:“说来听听,如果有价值,我就送你去见春花奶奶,如果没有,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荣熠把围巾抽回来笑笑:“情报怎么能是随便说的,嗯……你可以告诉她,我们在一个多月前见过,就在走马二巷被分尸那一天。” 墨镜男听到走马二巷微微一惊,转身出去打了个电话,再回来时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用一张笑脸对着荣熠:“车一会儿就到,春花奶奶请贵客去她家里详谈。” 墨镜男特意咬重了‘贵客’两个字。 荣熠趁着这个时间吃完了那碗面,看看价目表,数了十二块钱放在碗旁。 他跟着墨镜男钻进车里一路来到郊外别墅区,车在停在一栋别墅前,门已经打开。 墨镜男在门外站住了,让他自己进去。 这间房子一看就是春花奶奶的风格,在门外他就闻到了檀香的味道。 房子四处摆着佛教器物,就是这个风水他不太懂。 门被关上,荣熠走进客厅,春花奶奶正在上香。 “真没想到你又逃出来了。”她把香插进香炉,请荣熠坐下。 “真没想到您没摆我一道。”荣熠把兜里买来的刀掏出来放在茶几上,他以为春花奶奶会找他报仇。 春花奶奶抬起手让他打住,好像在说佛祖面前不讲这些。 “你带来什么情报了?”她不想和荣熠在这里怀旧,直奔主题。 “我想先提出我的要求,您看能满足我多少,我再酌情给您提供情报。”荣熠说。 春花奶奶低声笑笑,点头道:“你说。” “您应该也关注过一个多星期以前有一批人从演习场里逃出来了吧?” “对。”春花奶奶答。 “那是我的朋友和三个叛逃者,我要那三个人的组织信息,还要和他们取得联系。” “这个不难,继续。”春花奶奶说。 “我要一笔钱,现金,具体数额您可以听完情报之后决定给我多少,还要一把枪,一盒子弹,一个手机和匿名电话卡,最后,我希望您能在我联系到他们前保证我的安全,我不想再被塔抓到,也不想被施路平找到。”他说出全部条件。 “我记得,你不就是施路平的人?”春花奶奶见荣熠不答,就又说,“看来你二进宫是他造成的,那么你的情报有这一条吗?” “没有。”荣熠老实说,他并不打算透露他和乔纾的事,一切和他有关的情报他都不会说。 春花奶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过多勉强:“你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荣熠见春花奶奶答应后就开始讲述他在演习场里的见闻,包括异体丧尸和地下空间的孵化基地。 他讲了半个小时后喝了一口桌上的温水,对春花奶奶说:“有纸笔吗?” 然后他接过纸笔在上面写下他在地下空间的垃圾站里看到的一些东西名称,乔纾说过,有时候垃圾可以还原现场,所以他在地下刻意记下了见过的标签,虽说他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专业的人总会知道。 “地下空间的实验室我没有进去,这些是他们用完的垃圾,您可以参考看看。”他合上笔把纸推到春花奶奶面前。 春花奶奶仔细看完,沉默了半晌,站起来面向佛像。 “这群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她开口说。 荣熠猜得没错,春花奶奶对这个计划有所了解。 “这个计划很早就开始了吗?”他问。 “很早,早出你们两代人,”她缓缓说道,“你说的那个符号,塔里的人称它为黑子优势,早在几十年前黑塔组织的领头人将白塔组织创始人处以死刑前,他们下了一局棋,黑塔人赢了,那个领头人大放厥词,说他们会一直胜利,直到计划成功。” 荣熠听得云里雾里,他就知道一个塔,怎么又衍生出黑塔和白塔? “塔是只有一个塔,但塔中的势力并不单一,其中最大的两个势力便被称为黑塔与白塔,白塔是因黑塔而生,被黑塔所亡,”春花奶奶回忆起几十年前,“在塔里,身处高层的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内斗从来没有停止过,一部分人组成激进派,认为塔的决定权应该集中于一方手中,而不该双方争执不休严重拉低事务效率,另一部分为保守派,认为塔应该继续保持现在的决策模式。 这种现象持续了十几年,出了一场意外,那时候哨兵和向导的人数还没有倾斜,有一批向导在执行任务时强行控制哨兵反叛,将所有队友屠杀,之后又控制那些哨兵自杀,此事一出塔里两个派别彻底站在对立面,激进派成为黑塔组织,他们的成员多数是哨兵,他们认为下放给向导的精神控制权限太多,必须要改变这一现状,他们就开始研究哨兵的自我防御能力,他们会在哨兵觉醒入学时给他们注射下疫苗,促进他们生成防御屏障,避免精神系被向导完全控制,而白塔组织的绝大部分成员为向导,这次事故因向导所起,所以他们认同了这种做法,收回了向导的绝对控制权。 可是这只是一个引子,随着哨兵的自我防御能力愈发完善,黑塔成员愈发猖狂,高层换血,剥夺高级向导的战斗权利,放纵低级向导无法无天,整个向导系统乌烟瘴气,这时有消息传出白塔组织的创始人在进行一项高危研究课题,是直接针对哨兵的精神控制,甚至有人说他们已经可以随意破坏哨兵的整个精神系,这个消息在全世界传开了,白塔组织的创始人在民意下被处死,几年之后本以为事情已经平息,世界各地一夜之间冒出各种邪/教组织,开始大规模屠杀向导,从此以后哨向人数开始倾斜,一直到今天。” 荣熠听完之后撑着额头梳理半天,春花奶奶就在窗前站着,等他把逻辑捋顺。 “您是不是想说,其实这两次决定性的事件很可能是黑塔组织自导自演,为的就是把白塔组织赶尽杀绝,”荣熠慢慢说着,边说边想,“而孵化基地做的事就是他们当初谣传白塔创始人做的事,甚至要更没有人性,他们不仅毁坏哨兵的精神系,还把他们变成生化武器。” 春花奶奶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你比上次见面时聪明了许多。” “您过奖了,”荣熠继续说自己没想明白的问题,“既然是哨兵向导之间的矛盾,可我在地下发现很多科研人员实则是向导,而和塔作对的人又有很多是哨兵,这是为什么?还有,孵化基地的实验体也全都是哨兵,这又是为什么?” “事情演变这么多年,已经不能当做单纯的哨兵和向导之间的权势争夺战了,黑塔组织不会建立一个完全没有向导的世界,他们还需要向导的能力,自然就有向导加入他们,而反抗塔的人可不止当初出逃的白塔组织成员,有数不尽的叛逃组织,流放组织想要塔出血,他们带着不同的目的汇聚在一起,或者各干个的,就成了今天这种局面,至于孵化基地的实验体都是些低级的流放哨兵和重刑犯,流放哨兵只是开胃小菜,自然可以当做牺牲品,而重刑犯本身就是理想的人肉武器,若能随他们控制岂不是两全其美。” 荣熠点点头:“那我就明白了。” 春花奶奶转身面对着荣熠:“你的情报很有用,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生活。” 荣熠看出来她还有话要说,就示意她直讲。 “你的精神系如何了,壁垒打开了吗?”她轻轻点了点额头。 荣熠有些意外,这次对谈和平得诡异。 “我还以为您会直接钻进我脑子里看看。”他说。 “你看,这就是黑塔的功劳,他们纵容低级的向导,让世人以为向导都是这么没礼貌的人。”春花奶奶又坐回来说。 其实荣熠心里想,可不止低级向导,那些高级的更没礼貌。 “你不用提防我,我是一个生意人,我看得出现在的你已经和一个月前的你不同了,你今天独自一人过来,没有任何畏惧,证明你的能力足以在一个高级向导手下自保,我不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百八的事,”她眼角的皱纹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看着荣熠说,“我也不会向任何一个组织透露你的事。” “这样最好,谢谢。”荣熠说。 “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上次见面后我调查过你的信息,只能说你在很久以前,在你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被拉入了两股势力的计划之中,想要彻底逃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荣熠听完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澜,很快就接受了,这几个月经历的事让他也没有那么意外。 首先他自身是有精神图景和精神体的,森林和熊,怎么会被完全封禁变成白板哨兵了,这是人为的,也就是说至少从十岁开始他就被拉进去了。 其次他是目前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就乔纾那个实验,要彻底逃脱肯定不容易。 “我会有准备的,”他站起来问,“您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他们联系,还有我最近要藏在哪里?” “你就住在这里,三天之内我帮你找到他们。”春花奶奶起身上楼给他安排房间。 荣熠跟在后面提醒一句:“我的感应环里有定位。” 春花奶□□也没回:“这东西在我这儿不管用。” “那就好。”荣熠说。 春花奶奶给他打开一间房,告诉他等下会让墨镜男去给他买些生活用品和衣服,荣熠道谢过后又叫住她:“您这儿有肉吗?” “我不沾荤腥。”春花奶奶说。 荣熠觉得这人有点太割裂了,她卖人肉,又不沾荤腥。 “你需要就让他一起买回来。”春花奶奶说完转身下楼。 荣熠跟下去,墨镜男还在门口没有走,他过去说:“帮我买两块鸡胸肉,两块牛肉,两块猪肉,要生的,带血最好。” “这儿可不让开火,你要生的干什么?”墨镜男问。 “我个人癖好,”他掏出来一百块钱塞给墨镜男,“请你喝茶。” 墨镜男拿着那一百块钱小费,奇奇怪怪地看他一眼,把钱塞兜里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荣熠抱着几套衣服和一兜带血的肉钻进房间,他把鬣狗放出来,让它坐好。 鬣狗闻到血味儿坐在地上急得直哼哼,他丢过去一块鸡胸肉,鬣狗张嘴咬住没几秒就吃得干干净净。他又把其他几块肉都喂给它吃,鬣狗不挑食,只要新鲜带血的生肉它都爱吃。 这可比在演习场的时候好养很多。 “吃饱了今天晚上就精神点,好好站岗。”他掀开床单让鬣狗钻进床底下。 他打算学乔纾把精神体放出来守夜,熊他可不敢放,他怕那家伙拆家,垃圾狗听话,敏锐度也强。 他洗过澡躺在床上,度过了这些天难得安稳的一夜—— 第119章 今天外面在下雨, 从前一段时间开始就入了冬,整天阴雨绵绵,偶尔放晴。 荣熠在这里已经两天了, 春花奶奶说得没错, 他在这里很安全,除了一早春花奶奶会诵经之外他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在演习场的最后一天也是在下雨,他还记得他在床上睁开眼看到湿漉漉的乔纾, 不管不顾地把人抱进了怀里,那时候他的体温几乎都能把乔纾烤干。 他闭上眼在额头上锤了几拳,告诉自己:“别想别想别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一点也不想见乔纾, 可这两天总是会梦到, 白天脑子里动不动就会浮现出那张脸, 他还会不自觉地吸鼻子,寻找向导素的味道。 春花奶奶是个高级向导,但她从不释放向导素, 不过就算她放了他也不敢吸。 突然他的后脑勺被打了一巴掌,他眼睛里闪过一片雪花, 后脑差点给打烂,他捂住后脑勺扭头看着身后的棕熊:“大哥, 你不要打我,你把我打死了咱俩都玩儿完。” 这两天他趁春花奶奶不在时会把棕熊放出来,他在想办法控制它让它听话, 操纵这头熊比鬣狗要费神得多,每次放出来十几分钟他就会觉得累。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发现这家伙喜欢听人叫它大哥,于是荣熠干脆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熊大哥’, 它很满意,起码想拍荣熠脑袋的次数少了。 荣熠又把棕熊收回来,这次命令棕熊卧在地上不出声坚持了半个小时,有进步。 他看看时间,春花奶奶要回来了。 十分钟后,一辆加长林肯停在别墅前,昨天还是辆大G,他都不敢想这个黑市头头多有钱。 他打开房门下去,春花奶奶上了柱香后指指桌上的电脑:“资料在里面,八点整会有人视频联络你。” “这么快。”荣熠赶忙坐下打开电脑。 文档里有几份个人资料,花卷的真名竟然就叫花卷,技术类哨兵,A+,另外还有那两个女生的资料,后面是他们的组织——‘荒野玫瑰’。 这个组织成立于十三年前,现存成员67人,他们也和走马黑市做过一些情报交易,其中有一条便是第五次末世演习的。 “这条情报是什么意思?”荣熠问。 “演习开始前两年我就收到了一条消息,第五次末世演习的演习场里会出现一位高级向导,据说他可以帮助哨兵的精神系越级,于是我把这条情报高价卖给一些组织,所以你才会在演习场里见到那么多叛逃者。”春花奶奶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这条情报是从哪里得来的?”荣熠觉得放出情报的人很可能就是乔纾背后的操纵者,不然谁会这么准确预料到两年后的事。 “消息来源于一个流浪汉,他是我的一个暗线,我只收到了他的遗书,连尸体都没找到。” 那就又没线索了。 很快到了八点,电脑里跳出一个视频申请,一分一秒都不差,荣熠点下接通,视频对面是个卷毛。 “花卷?”竟然是熟人。 “嘿嘿,是我,没想到你也逃出来了,怎么出来的?”花卷问。 “说来话长,”但是荣熠并不打算长话短说,直接略过这一趴,“和你一起出去那些人呢?” “他们被通缉之后加入了我们,不过那个光头大哥死掉了,他的伞包出了问题。” 荣熠在心中叹了口气。 “你呢?有什么打算?你现在可是红色通缉榜上的人,多少人想取你人头呢,”花卷坏笑一声,“别便宜别人,要来投靠我们吗?” “说投靠还太早,”荣熠暂时没有这个打算,问到他最关心的事,“你们能取下这个感应环是吗?” “是。”花卷毫不迟疑。 “我想让你们帮我取掉。”荣熠说。 “可以,但是你得来我们总部,而且非常贵,毕竟独门绝技仅此一家。” “多少钱?” 花卷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个W。” 荣熠吸了口冷气,他没有,春花奶奶给他那笔钱远远不够。 “哦,刚才我们老大说,如果你诚心来,价钱好商量,谈得来不要你钱也行,”花卷看了眼手机,又看向屏幕,“你觉得呢,你愿意来我就给你路线,你按照这个路线走,只要多加小心不会有问题。” 荣熠沉思了一阵,感应环必须要取掉,这东西可以后台控制注射,他的感应环迟迟没有注射或许是乔纾在背后操作过,但是现在乔纾也离开了研究所,他不能赌这个侥幸,还是得摘掉。 “可以,我过去。”他回复。 “好嘞。” 没过几秒,他收到一封邮件,点开之后是非常详细的路线,包括座哪趟车哪个航班都写得清清楚楚。 “私人飞机,走的黑线,只要注意上飞机别睡觉就行,等你最后一程下车之后打这个电话,我派人去接你。”花卷提醒道。 荣熠挂断通话仔细研究了一下路线,这个路程要将近三天,目的地非常远,他调出地图,发现那里是一片沙漠。 “流放之地。” 荣熠知道这个名词,流放之地是三片区域的统称,那里聚集着很多无法融入社会的流放哨兵和一些半黑半白的普通人,那里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体系,塔和联合会对这里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们有一条默认的规定,所有进入流放之地的哨兵,在那三个区域里如何生存塔不过问,一旦离开,被塔发现,自动被列为通缉犯,可直接击毙。 现在看来除了流放哨兵还有大批量的叛逃者在那里形成了组织,可谓是妖孽横行。 事不宜迟,今晚就出发,早取下感应环早省心。 他收拾好背包,接过春花奶奶答应给他的枪和子弹,他还花钱和春花奶奶买了一盒小型炸药,临走前又看上了商品栏里的一把砍刀,热武器和冷兵器都得有才保险,他的虎头匕首没能从乔纾手里抢回来,这把砍刀也不错,小臂那么长,刀身上印着一小截火焰纹,这两样东西又让他出了大几万。 他把刀也装进巨大的登山背包里,反正一路走黑线不怕检查,临走前春花奶奶送他一个屏蔽器,贴在感应环上可以暂时屏蔽感应环的定位信号。 “塔对感应环的更新很快,只要在塔的信号范围内就可以自动更新,一旦定位系统升级这个屏蔽器就会失效。”春花奶奶说。 “我知道了。” 荣熠拜别春花奶奶后墨镜男把他送到第一程的地点,他上车开始了前往流放之地的旅途。 —— 一间居民房里,乔纾换好药走出来,对陶晴朗说:“今天有人来敲门。” “没关系,这是我们的一个安全屋,每隔三天会有一个哨兵上门来核查情况,他知道你在里面就不会进来。”陶晴朗放下从外面买来的饭。 逃出来时乔纾受伤严重,而且现在塔和研究所都在通缉乔纾,他们这些天只能待在安全屋养伤,陶晴朗已经联系其他人给乔纾伪造身份,今天也刚刚完成。 “你现在能定位到荣熠的位置吗?”他把一份青菜粥推给乔纾。 乔纾用勺子把粥送进嘴里,慢慢咽下去,摇摇头。 “那怎么办?你不是可以远距离定位吗?”陶晴朗问。 “太远了。”乔纾一觉睡醒就发现荣熠现在已经跑出他可定位的范围,不过他也不担心,哨兵一旦和向导结合对向导素的渴望就会远远超出从前,向导素对哨兵而言就像是安全毒/品,虽然能增强身体机能提升精神能力,但上起瘾也不得了,如果按量来算的话荣熠已经病入膏肓,所以他们分开的时间越长,荣熠就越需要他的向导素,他不急。 “对了,”他抬起头问陶晴朗,“那几个人的信息查的怎么样了?” “嗯,有点眉目了,”陶晴朗放下筷子,点开平板,“你说的江午我没有查到,不过这个花卷和陆兰芝,他们隶属荒野玫瑰,是流放之地的一个组织,而且据说这个组织可以解开感应环,价格很高,还要签免责声明,目前有十六个人去尝试过,其中四人死亡。” “他们这项业务是三个月前才开始有的吧?”乔纾问。 “对,你怎么知道?”他们这条业务线藏得十分隐蔽,她查还废了一番功夫。 “猜的,”乔纾用勺子搅着烫舌头的粥,说,“三个月前演习的最后一天晚上,我看到江午释放精神体后被注射,却成功活了下来,然后她被一个叫童生的哨兵带走了,童生和花卷是一个组织的,我想他们解感应环的关键就是江午,她的毒素可以吞噬感应环的注射剂,他们很可能是先给受体在皮下注射江午的毒素,之后触发感应环注射,只要受体能撑过毒素就算成功,撑不过去就只能死。” “哦,”陶晴朗点点头,“你让我查这个是怀疑荣熠会找他们?” “不是怀疑,他一定会去,熊炬他们都加入了荒野玫瑰,那几个人是荣熠为数不多的朋友,而且他非常迫切要解开感应环,因为那里面有塔的定位,他离开一定是去找他们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不知道他的路线,也不知道荒野玫瑰的根据地在哪里。”他说。 “对,不然我们就可以连江午一起抢过来,”陶晴朗说,如果得到了江午那他们组织的流放哨兵也有望取掉感应环了,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人重要,“我得上报给老师,让她想办法去抢人,你有计划怎么抓荣熠吗?” 乔纾觉得陶晴朗现在可比他暴力多了,他摇摇头:“先别动江午,你把她抓过来也是强迫她为你们服务,这段时间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强迫。” 陶晴朗给自己挤出了个双下巴,这个乔纾睡了几天竟然想这么开。 “荣熠迟早会来找我,如果他战斗,那他对向导素的需求就更迫切,可以先放他去荒野玫瑰和那些人会和,对于一起从演习场里逃出来的人,抱团性总会更强,说不定到时候荣熠可以把他们一起带出来,”他伸出胳膊拿过陶晴朗的平板调出地图,“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荒野玫瑰的根据地监视起来,流放之地一共有三个,从这里出发向每个流放之地的路程很均等,他不能坐公共交通,一定是走黑线,基本都要三到四天,你叫人密切观察这几天流放之地的人口流入,应该就能找到他,等他进入荒野玫瑰后,让他先和那些人培养几天感情,你们再派人去制造动乱,强迫荣熠战斗,然后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出现给他提供向导素,只要他离不开我,他就得离开那个组织,顺道带出那批人。” 陶晴朗听完鼓了鼓掌,阴还是你阴。 第120章 荣熠在第二天夜里第三次换乘, 他上了一架私人飞机,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他把背包放在地上用两腿夹着, 压下帽檐观察一遍机舱里的人。 飞机上的人基本上都和他一样, 用口罩和帽子挡着脸,有一两个人还带着墨镜,没有一张脸是完整露在外面的, 飞机上只有一个乘务员,提醒起飞后就不再说话,机舱内也没有灯光, 像个乌鸦一样在夜空中前进。 荣熠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却也不敢真的睡着, 这里人多眼杂, 他不能把鬣狗放出来,只能自己给自己守夜。 飞机飞行一段时间后离开了城市上空,荣熠从窗外看下去, 现在飞机在一片连绵山脉上,这片地区似乎最近下雪, 山脊被白雪覆盖。 他用衣服把自己裹了裹,继续闭上眼。 飞机里没有开空调, 有些冷,连塑料袋的声音都是脆的,荣熠听到有人在走动, 声音在他这一列座位的前排,和他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向那里移动的人目标明确,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 他没睁眼, 不打算管,这架飞机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案底,没有简单的角色。 话虽如此他还是听着前排的人在讲话,似乎是最前排的男人偷了那些人的东西,今天刚好撞上被人寻仇了。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刀子捅进身体里的声音,前排的男人低声哀嚎,马上被人捂住了嘴。 飞机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起身看看怎么回事,乘务员也权当不知道,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荣熠感觉到座椅明显震动,那个被捅的人正朝他这里爬,寻仇的人也一起追过来,那人从座椅上掉在荣熠旁边,一把拉着他的胳膊求他:“帮帮我,求你帮帮我,他们要杀我。” 荣熠低头瞥他一眼,这是个没多大的小孩儿,看起来跟熊炬年纪相仿,肚子上被捅了一刀,疼得满脸是汗。 寻仇的人一齐挤过来,那个小孩儿吓得缩在他身旁,荣熠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你偷什么了?” “偷码子,”那人颤抖着说,“就偷了一个码子,他们就要杀我。” “哼,”寻仇者冷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那个码子值多少钱?” 荣熠当然不知道,他又不赌。 “这不是钱的问题,那个码子是特殊签发的,一人只有一个,这小子偷走码子被塔抓了,码子落到塔的手里,赌场被迫搬家,这个损失可大了去了。”一人说。 那确实损失惨重,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关心这小子被塔抓了怎么又出现在这儿的,难不成也是叛逃? “我我只是盗窃,判了半年就出来了,”小孩儿泪水涟涟,“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码子那么重要,我只是看它好看,就” 荣熠挠挠头,这确实不关他的事,飞机上也开始有人看他,看他到底管不管这档子闲事。 “这样吧,你们在天上杀人也不是事儿,飞机还有四个小时落地,到时候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成吗?”荣熠对那几个人说。 “兄弟,你最好别乱管闲事。”一人阴森说道。 “我没管啊,”荣熠抬起胳膊给他们看上面抱着的两只手,“他现在这么缠着我,我不想在身上一直挂着个死尸。” 一直沉默不语的乘务员终于走过来,对他们说:“几位先生,有仇也等落地报,不要影响航班飞行。” 那几人彼此看了一眼,就在荣熠旁边那一排坐下,收起手里的刀。 荣熠抽出胳膊,刚想闭眼,那小孩儿又开始哀叫。荣熠斜眼看看小孩儿腹部的血迹,刀口应该不浅,他从脚下的背包里掏出来一瓶止血药粉和一卷绷带递过去,然后又扔过去一包医用针线,让他把伤口缝起来。 四个小时后飞机落地,荣熠弯腰拿行李,那小孩儿抖得更厉害了,他站起来的时候悄悄往小孩儿手里塞了个闪光弹,然后背上行李就走了。 他最多也就只能帮这么多,他不想在路上就结识一帮仇家,能不能活只能靠那小孩儿自己。 荣熠走出没多远,就感觉到身后猛地一亮,那个小孩儿本身脖子里挂着一个护目镜,闪光弹伤害不到他。 当四周再次暗下来时荣熠已经离开了停机坪,他听身后那些寻仇的似乎跟丢了,他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管他们,得尽快赶往下一个换乘点。 停机坪在郊外,十分荒凉,四处没有车经过,荣熠只能沿着路用跑的,一段距离后他听到身后有突突突突的声音,一扭头看到后面有辆机动三轮朝他开过来。 “恩人!是我!”那个小孩儿在他面前停下,“你走这条路是要坐大巴不?我带你一段啊!” “你这车偷的?”荣熠打量了一下这车,上面还有新鲜牛粪,一看就是农家的。 “我我这伤走不动路,”小孩儿尴尬搓搓手,“你上来吧,最后一次,让我报答报答你,等到炎阳沙洲我就不偷了,到时候就有人罩我了。” “你要去炎阳沙洲?”那就是他这次要去的流放之地。 “是啊,在城里实在混不下去,没文化没本事就只会偷,我也不想再蹲号子了,我去流放之地投奔我大哥,”小孩儿拍拍旁边的车座,“来吧,这还老长一段路呢。” 荣熠想了想跳上车,路还很长,他是得省点体力。 “你怎么称呼?”荣熠坐在后面问。 “周潜,潜水的潜,恩人你呢?” 荣熠想他们既然目的地一样,那路线多半也一样,还有将近一天的路程,这个周潜肯定要跟着他,他得编个名字。 “我姓熊。”他说。 周潜把油门开到最大,这个三轮车的速度还挺快,荣熠坐在后面掏出手机,联系到春花奶奶,让她帮忙查一下周潜这个人,年龄大概十七八,有偷盗前科,前段时间刚放出来,春花奶奶还收他二百块钱,几分钟之后他就收到了回复,信息都对得上,周潜一句谎话没说,连名字都是真的,他放下点心。 到了换乘点后周潜得知荣熠也要去炎阳沙洲,就非要跟他结伴,荣熠就告诉他:“结伴可以,你要是敢把手伸到我包里” “那不敢的熊大哥,”周潜忙打断,“你是恩人,我不敢的。” 他们坐上大巴,荣熠没让周潜坐他旁边,让他往后面坐,周潜就老实坐在后面扒着座椅从椅子缝里问他:“熊大哥,你去投奔谁啊?找好下家了吗?要不你跟我走,我大哥一定给你个高高的职位。” “找好了。”荣熠闭着眼,撂下这三个字就没再理他。 一天过去,一直到黄昏,荣熠在最后一趟大巴车上远远看到一个路牌,那路牌破烂不堪,红色油漆花了,字也只剩下一半,不过还是能看出那四个大字——‘炎阳沙洲’。 “再往前就进沙漠了,都在这儿下车!”司机在前面大声喊。 荣熠背包下车,路边有个站牌,周潜跟在他身后,嘴唇惨白,不停发抖。 “你快点叫你大哥来接你吧。”他扭头说。 “叫了,叫了。”周潜的牙直打哆嗦,那个刀口太深,虽然止住血了但是这一路受这么些罪他也撑到极限了。 荣熠不再管他,掏出手机给花卷打电话。 “你就在站牌等着,他们半小时前就出发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到。”花卷说。 周潜坐在地上背靠着站牌,荣熠看着下车的人陆续被其他车接走了,这些车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整车都加装了保险杠,从车顶到车底,钢筋把车包得严严实实。 又过了半小时,他看到一辆夸张的车,不仅四周包裹保险杠,那些保险杠上甚至还有突出的尖刺。 这辆夸张的车里还有个夸张的人,熊炬大老远就把脑袋伸出来了,冲着他边挥手边喊。 车在他面前停下,司机是不认识的人,熊炬和杜丽丽两个人都来了,熊炬推开车门跳下来就扑到荣熠身上抱着荣熠大喊:“哥!我就知道你命硬!咋折腾都不会死!” 荣熠吸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从熊炬跳到他身上开始他就感觉到一股带有冲击力的味道,那个味道不是气味,很像向导素,而一同下来走到他身边的杜丽丽却没有。 他拍拍熊炬的背让他下来,看到熊炬脖子已经空了,杜丽丽的脖子也空了,他惊喜道:“你们都成功了?” “对啊,我们是江午亲自操刀,她说了不收你钱,你别担心。”熊炬拍着他肩膀。 杜丽丽在旁边急不可待地问:“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还上了红色通缉榜!你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大本事?” “我也没干什么,就是不小心把他们一个高级指挥拍晕了,从他手底下跑了,他们就这么记恨我,”荣熠把能省的全都给省了,对他们说,“快走吧,别在这儿久留了。” 杜丽丽点点头转身上车,熊炬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乔纷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说完看到荣熠脸色一黑,马上捂上嘴,又难过地小声说:“他死了吗?” 荣熠对熊炬笑笑:“你就当他死了吧。” “不是,什么叫当他死了?到底怎么回事?”熊炬不依不饶。 “我们分开了。”荣熠说。 “什么叫分开了?” “就是分手了,”杜丽丽在熊炬头上拍了一巴掌,“别逼逼了,快点上车走,一会儿天黑了。” 熊炬揉着脑袋,还是很难过,嘟囔着说:“怎么分手了啊,他那么爱你,你掉河里他还想自己下河去捞你,你把他自己丢在演习场了吗?他还活着吗?怎么会这样” 荣熠不想在熊炬面前说乔纾的坏话,因为真话不能说,谎话他又编不出来,他坐上车,说了句:“他还活着,和平分手,他好得很。” “好吧。”熊炬瘪瘪嘴。 荣熠看到窗外缩在站牌旁的周潜对他摆摆手,他就也挥手告别,司机刚发动车,突然对荣熠说:“那人你认识?是不是死了?” 荣熠抬头一看,周潜倒在了地上。 “这人谁啊?”熊炬凑到他身边幽幽地问,“你是不是水性杨花?你劈腿了!” 荣熠把他的脸推开:“我昨天刚认识他,他说要来找他大哥,你们来的路上有见过别的车吗?” “没有啊,出来的必经之路只有我们这一辆车了,而且天快黑了,没人会再出来接人了,这里晚上很危险。”杜丽丽说。 荣熠有些无奈,把周潜扔这儿等死?如果不认识他就这么干了,关键是现在已经认识了。 “他被人捅伤了,在这儿一晚上肯定死了,”荣熠问前面司机,“能把他带走吗?” “带是无所谓,但是不能进我们总部,你可以把他扔诊所。”司机说。 “行。” 荣熠下车把周潜扛上车放在车后座上。 车开始进入沙漠,这里的气候不是冬天,荣熠身上穿的衣服太厚,没一会儿他就脱得只剩件半截袖。司机给他讲,炎阳沙洲的夜晚是有规矩的,晚上组织之间争斗默认是搏命,胜利的组织需要在夜晚把尸体处理干净,那么治安会就不会管,所以一到夜晚这里就格外危险,有些人会出来浑水摸鱼杀害路上的人,这里的车都会增加保险杠。 “一般情况我们都避免晚上出门,你看那辆车,”司机指指斜后方一直跟着的越野,“这种车就是拦路要钱的,你不给他们就上来往死里撞,现在这群人出工是越来越早了,这太阳还没下去就开始了。” 司机说完扔下去一个装着钱的袋子,那辆越野果然减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 越野车停下了,车上的人掏出定位显示器,确定定位器已经贴在了车轮上。 “那个哨兵已经进来了,定位我现在上传,不过他们进入根据地很可能会扫描车身,到时候我会将定位仪报废,你们注意跟踪。”《 》 120-130 第121章 装甲车交完‘过路费’后平稳地行驶在沙漠公路上。车穿过一片沙丘, 沙丘背后就是公路尽头,再向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可公路尽头四散着各种车轮驶过的痕迹, 日积月累也形成了新的路, 装甲车沿着两条车辙开往沙丘背面,不久之后一排泥瓦楼就映入眼帘。 这是一座城镇,几乎隐藏在了沙漠之中, 如果不在上空或者卫星地图上看完全看不到。 司机把车停在挂着白十字的楼门口:“这儿就是诊所,你得一次性把医疗费用缴齐他们才看诊。” 荣熠扛着周潜进去,坐诊医生看看伤口用计算器给他打出一个四位数, 随后又说:“住院加钱, 一天一千。” 荣熠付完账后只觉得肉疼, 他回到车上, 司机说这里诊所只有两家,一家比一家黑。 又向前没多久,司机给他个眼罩:“你不是荒野玫瑰成员, 进总部得戴眼罩,配合一下。” 荣熠没说什么, 按照人家的规矩把眼罩带上,听着耳边的动静。 装甲车停下后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 外面一个机械人声说:“扫描完成,允许通过。” 之后又是一段路程,大概十几分钟后车再次停下, 熊炬把他眼罩摘下来说:“我们到了。” 荣熠跳下车,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仓储超市,眼前的货架上摆着一些生活用品,再往前才是成员的聚集区。 “你们所有人都住这里?”荣熠问, 他记得荒野玫瑰有六十多号人。 “在这儿的人不多,很多人都出任务去了,”熊炬给他带路,“我们几个因为刚刚被通缉所以要暂避风头,过了这段时间也要去做任务呢。” 杜丽丽推开仓储超市后门,里面是一个更大的开放空间,一块区域放着皮质沙发和椅子,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另一半有游戏机篮球场餐桌,四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到荣熠进门都站了起来。 这四人有三个都是熟人,江午和杜海,花卷身旁站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头发高高盘起,看起来十分干练。 “唐姐,这就是荣熠。”花卷介绍道。 荣熠走过去,江午冲他笑笑,杜海依旧是那张真笑假笑参半的脸。 “唐姐。”荣熠伸出手,女人和他握手打招呼。 “我叫唐璇,是荒野玫瑰的负责人,”唐璇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你的事我大致了解了,你这次来除了要解开感应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暂时没有。”荣熠说,他现在没有随意加入一个组织的打算,不过他也不排斥加入一个组织当庇护所,虽然这些天都没有乔纾的踪迹,但并不代表他就会这么放过他。 只是这个组织是不是荒野玫瑰还有待商榷,以他对荒野玫瑰的了解,他们对成员的要求就是价值大于一切,比如江午,她有能力取掉感应环,可以帮他们挣钱,这是极高的价值,而熊炬他们现在可以留在这里,一旦创造价值不达标很可能会被荒野玫瑰当敢死队丢出去,就像当初和他们战斗过的齐晓云和付铭一样。荒野玫瑰对成员没有感情,成员彼此间也没什么诚信,所以如果日后四面八方的势力都来追捕他,他带来的危险大于他所能创造的价值,荒野玫瑰也会把他当成弃子,甚至交易筹码。 在流放之地的组织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这种组织模式无可厚非,他得在这里停留几天,一来躲风头,二来了解流放之地的生存规则,之后再决定去留。 “听花卷说陆兰芝已经向你发出过邀请,今天我依然会对你发出邀请,你可以考虑加入我们,”唐璇似乎不喜欢讲废话寒暄,“帮你解开感应环是江午的个人意愿,所以我不收你钱,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否加入,如果你拒绝,我会在第三天太阳落山前送你出去,这几天你就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好好了解一下这里吧。” 唐璇说完抬起手腕看看表:“我还有事要处理,花卷会陪着你们。” 唐璇走后花卷嘿嘿笑笑:“唐姐就是这样,永远匆匆忙忙,那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先洗澡吃饭?还是先把感应环解除?” “先解感应环吧。”荣熠说,免得夜长梦多。 江午带他单独走进一间房,这间房类似手术室,江午拍拍那张冰凉的铁床让他趴上去。 “要打麻醉吗?”江午问他。 “不用了。”麻醉让他没有安全感,他现在对疼痛的阈值已经很高了。 “很多人都选择打麻醉,然后在麻醉里死掉,”江午拿出一个注射器,用酒精棉球擦擦荣熠脖子和感应环连接处旁边的皮肤,“你应该不会死,但是依旧有风险,你身体里有针对我的毒素的抗体,我得给你加大剂量,OK吗?” “嗯,OK。”荣熠把脸埋在床上喃喃地说,现在干什么不要风险啊。 随后他的脖子猛地一凉,针尖刺入他的皮肤,他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四肢发麻,脖子也开始僵硬。 江午注射完成后把针头拔出来,对荣熠说:“我现在要强制拆除感应环,拆除同时会触发注射,这个过程里你千万不要调动精神能力,如果你的精神能力把我的毒素杀死,那你就完了。” “我知道了。” 耳边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咔哒’一声响起,荣熠清楚感觉到一股液体又注射进了他的脖子里,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几秒钟之后又恢复正常。 江午松了口气,在旁边坐下来:“没问题了,接下来只要等吞噬完成就好了,大概半个小时你就可以恢复行动。” 荣熠也呼出一口气,他现在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只有那张嘴能动。 江午要一直在这里等到结束,荣熠就趴在那里问她:“我听杜丽丽说你当时选择释放精神体了?” “对,想赌一把,没想到成功了。”江午说。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想当重刑犯了,来这里就可以躲避塔的追捕,我想多挣点钱,然后带我家人走远点,”江午说完垂下眼抿了抿嘴,“不过钱这种东西,挣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一个人一百万,你应该能分成不少,为什么还不开心?”荣熠问。 “我抽三成,一人一百万我能拿到三十万,现在我手里有四百八十万,足够我们一家在安全的地方安家了,”江午说着压低了声音,“但是这是个无底洞,外面还有很多人为了解开感应环在四处筹钱,预定已经有将近四十人了。荒野玫瑰曾经答应我,帮他们挣五千万就放我走,但是你觉得他们会履行承诺吗?我们都见过付铭和齐晓云狗咬狗,而下达命令的童生是他们的上级,他甚至是齐晓云救出来养大的。这里的人没有什么感情和诚信可言,而且荒野玫瑰还有其他很多业务线,有些业务需要投入大量金钱,他们不会满足五千万,只要我的身体还能制造毒素他们就会一直利用我赚钱。” 荣熠默默听着,江午说的和他理解的荒野玫瑰一致,她想逃离这里。 “以前我只是想着慢慢找机会,但是现在不行,”江午脸上布满阴郁,“花卷把江早和江晚也带过来了,她们在荒野玫瑰手里就是待遇优渥的人质,其实熊炬也一样,他摘掉感应环也只是一只能跳得远点的兔子,他在荒野玫瑰能有什么价值?他们就是在等你来,因为花卷一直以为你是熊炬的亲哥。” “他们为什么要等我?”荣熠忍不住扭着僵硬的脖子,这些人应该不知道他的秘密。 “我也不清楚,或许馋你的战斗力吧。”江午说。 荣熠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那其他人呢?” “程晨没有加入,他没有被通缉,就偷偷回家了,杜海和杜丽丽我不好评价,毕竟他们家族本身就很有势力,和嘉冰,他现在跟一个叫夏桂的向导在一起。” “夏桂?他找到她了。”荣熠感叹。 “嗯,”江午点了一下头,“他自从见到夏桂就跟她走了,我们没再见过他。” 过了十分钟,荣熠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半,他撑着胳膊坐起来低声问江午:“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帮你逃走?” “我想你也不想加入他们吧?或者还在观望。”江午仰头问。 “对。”荣熠承认。 “那我告诉你,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的,即使真的在三天之后将你送走,他们也会把你在炎阳沙洲的消息散布的满地都是,你在通缉榜上的悬赏金额已经超百万了,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来杀你?荒野玫瑰得不到的人他们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江午竭尽真诚地说,“我绝对没有威胁你,我和你一样危险,这么长时间了,塔一定知道有人在做感应环解除的交易,这个事我做得越久对我就越危险,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再合作一次,我只要带上江早江晚,你可以带上熊炬,你觉得呢?” 荣熠思考了一阵,江午有能力,也可以信任,能成为队友肯定比他孤身一人要强,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还好说,现在再加上江早江晚,还有江午说得没错,他确实也想带熊炬走。 “我们可以合作,你帮我取掉了感应环,我帮你逃出去,很合理,”荣熠说,“但是靠我们两个,带三个人还是有点危险,最好能把杜丽丽也拉入伙。” “其实她来的时候我就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杜丽丽说她和杜海加入进来是想带杜如浪走,可这段时间杜如浪一直没有来过,他们还没能见上面。”江午说。 荣熠这才想到这个人,杜如浪也是个高级向导,一早就被荒野玫瑰当成乔纾抓回来了。 “他现在是成员还是俘虏?”他问。 “成员,他在执行任务,我见过他两次,唐璇很看重他。” 荣熠对这个人持中立态度,他们在医院交流那两天不是很愉快,但是如果杜如浪能听杜海和杜丽丽的话那对他们而言也是个强大的战斗力。 “你再继续找她商量,我现在对这里不熟,我必须在这几天尽快熟悉这里的情况,你对外面了解多少?”荣熠问。 “很少,我进入总部之后几乎就没怎么再出去,唐璇用保证我的安全为理由把我困在这里。”江午说。 “那现在只有我是相对自由的,”荣熠说出自己的打算,“这三天我会出去了解炎阳沙洲的路况还有组织,趁他们的注意力在我身上你尽快说服杜丽丽,摸清楚从总部出去的路线,还有花卷,他很棘手,看唐璇的意思会让他一直跟着我们。” “我会注意的,实在不行我就找机会处理掉他,”江午问他,“那三天之后呢?” “如果这三天不能拟出一个相对安全的计划,我就假装加入荒野玫瑰,从长计议,”荣熠攥紧了冰冷的床沿,“不过我觉得不会太久,要找我的人不止塔,还有另一帮人。” “很危险吗?”江午觉得荣熠提起这帮人比提起塔还要烦恼。 “对我来讲是的,对你们来讲不是,你们可以借他们的力量逃走。”荣熠说。 第122章 荣熠等天亮之后申请去外面逛了一天, 唐璇让带他来那个司机一路跟着他,寸步不离。 他现在做了乔装,荒野玫瑰里有一个化妆师, 把他的脸完全变了个样, 本来还想给他带双蓝色美瞳直接改装成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但是因为他的瞳色太黑,只能给他带一副深棕色的美瞳, 配上一顶棕色卷毛假发,看起来像个混血。 荣熠坐在车上从后视镜里看看那张脸,在想他要不要出去之后整个容, 彻底换个身份。 他在城镇里各处都走了一遍, 这里和外面的城市差别不大, 基础的生活设施都有, 只是物价要高上几番,另一家诊所旁边就是治安会,里面只有两个人在懒洋洋地看杂志。 “这里的治安会都干什么?”他问司机。 “收保护费, 偶尔管一管白天杀人的现象,”司机朝治安会门口努努嘴, “你别看里面现在就俩人,后面那一排楼都是他们的, 藏龙卧虎。” “那组织之间打起来他们也不会插手咯?”荣熠若有所思。 “会,如果声势太大会惊动塔,他们就会出手, 还有一种就是看谁给钱多,他们就会保谁一条命。”司机说。 “那咱们呢?” “哼,”司机冷笑一声,“咱们不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 交个过路费就得了。” 荣熠从司机那里大概得知,炎阳沙洲里有一些和荒野玫瑰一样的组织,他们的总部并不在城镇里,平时过来除了采购外还会彼此交流一些情报,这些组织一般势力也都不小,不需要治安会特殊保护,治安会和他们属于井水不犯河水,每个月各个组织会缴纳一笔过路费,取得在城镇中活动的权利,但在太阳落山之前必须离开。 除此之外荣熠还发现了一件事,这里有其他组织也想招纳他,他和司机在一家酒吧里喝酒时一个红头发的白种人操着荣熠听不懂的英语过来嘚嘚一堆,荣熠听完只说一句:“Can you speak chinese” 这个红头发哈哈一笑朝荣熠伸出手,荣熠以为他是想握手,刚握上去红头发就开始发力掰他的手腕。 荣熠只是下意识之举,一瞬间力量集中在右臂爆发,把红头发的拳头压了下去,红头发‘NO’了一声就走了,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人来问荣熠找好落脚点没,要不要跟他走,顺带还招揽了司机。 司机也做了乔装打扮,荣熠拒绝后司机说:“这里有些小组织会在各个地方寻找新面孔,他们的目标一般都很简单,块头大,力量强,能当打手,你加入他们就算当个头头也是没前途的。” 荣熠喝着啤酒,听司机游说他加入荒野玫瑰,这个司机似乎认为他出来逛是为了在这里寻找新的组织,还给他拍胸口保证,他去荒野玫瑰肯定不会从底层干起的,红色通缉榜上的人,直接能干三把手。 荣熠就打哈哈说:“再看看,再看看。” 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到总部,荣熠在总部的活动范围就很有限,只有仓储超市前后这一块区域可以通行。 江午给他说,现在在总部的除他们几个外一共还有22个人,有些他见过,剩下的都在后面执行一些研究类任务,那块区域他们都没有权限进入。 荣熠晚上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计划,听到对面的熊炬叫了他一声。 “哥,你睡着了吗?” 荣熠不想自己的思绪被打断就没有应,谁知没过一会儿熊炬就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轻手轻脚走了。他本来以为熊炬是去上个厕所,可谁知这一走两个小时都没有回来。 荣熠从床上坐起来,刚想下去找人,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又马上躺下,熊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来了。 熊炬脱掉衣服重新躺在床上,荣熠面朝着墙,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他没有闻错,熊炬身上现在充斥着向导素的味道,很浓。 “熊炬,你起来。”荣熠起身对床对面的人说。 他明显看到熊炬的背抖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坐起来装作迷糊地揉揉眼:“哥,怎么了?” “别装了,你去哪儿了?”他问。 “我?我刚才去上了个厕所,”熊炬捂着肚子,“晚上吃坏了,肚子疼。” “厕所里还有个向导?他用向导素给你治肚子疼吗?”荣熠毫不留情拆穿。 “哥你”熊炬惊恐地瞪大双眼,然后跳下床跑过来挤在荣熠身边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得到,是个哨兵都能闻到。”荣熠冷言道。 “不会啊,”熊炬自己揪着衣服闻闻,“杜丽丽都闻不到,我特意让他收着味儿来着。” “谁?” 熊炬缩着脖子,不想说。 “说。” “唔就杜如浪,”熊炬低头搓着自己的手指,紧张地说,“他白天不能出来,我们就只能晚上见见。” “杜如浪?”荣熠太阳穴直跳,熊炬什么时候和这个人扯上关系的?他压抑着情绪问,“你刚才是去干什么了?” “我忍不住了,我好想他,”熊炬嘟囔着说,“自从我们结合之后我就总想在他身边,我喜欢他的向导素。” “你说什么?”荣熠听见那两个字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跟他结合?” 熊炬有点害羞地点点头。 结合,结合,这两个字一直在荣熠脑子里不停放大,直到占据他整个大脑,他甚至顾不上骂熊炬一顿,忐忑地问:“你跟他结合之后是什么感觉?” “感觉?就挺舒服的,”熊炬挠挠头,“除了前几天他不能出来,我们见不到面,我就总想着他,我得隔三差五闻到他的向导素才能安心,不过他最近晚上都会想办法偷偷溜出来和我见面,我就好很多。” 荣熠因为拳头攥得过于用力而在抖,熊炬说得这些症状他都有,他总是会莫名奇妙想起乔纾的脸,因为闻不到熟悉的味道而感觉空虚,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这是戒断反应,他是因为在演习场吸收太多向导素的原因,可他从来没往结合上想。 仅凭这些说明不了什么,依旧可能是戒断反应,他尝试催眠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和乔纾做了那种事?乔纾还不惜搭上自己的前途也要放他走,都是因为结合吗? 他闭上眼,不想想了,实在不想再想了,每多想出一个确定的线索他离一头撞死就更近一点。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事情还没有定论,他还有侥幸的机会。 熊炬以为荣熠是被他气的,怂兮兮地说:“哥,我真的很喜欢他,不是因为结合,我来这里见到他的时候就很喜欢他了。” 荣熠睁开眼,冷静下来问熊炬:“你来这里是怎么见到他的?杜丽丽都没能见到。” “在厕所见的,杜丽丽当然见不到。”熊炬顶嘴。 “”荣熠无法反驳,又问,“可是你和他才认识几天?你知道结合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认识很久啦!其实几个月之前,就演习结束的最后一天我就认识他了,还是他帮我打死付铭的,我那时候看到你那吃人的样子,吓得拿不稳枪,是他用向导素安抚我我才能开枪击中他的,”熊炬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笑,“而且和他结合之后我真的变强了,哥,我知道我很弱,可是我也很想变强,我现在不说比得上杜丽丽,起码也能有个B+甚至A了!我和一个B+的哨兵练过,我们打了平手!” 荣熠看着熊炬这满脸洋溢着幸福的样子,知道他说什么也没有用,尽管他对杜如浪没什么好印象,但是木已成舟,就算杜如浪不憋好屁他们两个现在也绑在一起,同生共死了,起码杜如浪不能轻易害熊炬。 他走过来坐下:“你和他的事还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熊炬说。 荣熠点点头,看着熊炬的眼睛认真地问:“那我现在问你,如果我要走,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走?你去哪?”熊炬愣愣地问。 “我是说如果,我可能会走,也可能不会,我本来想着如果离开就带你一起,但是现在你有自己的向导了,我不能强求你,”他说完看熊炬开始陷入纠结,就又说,“你和他的事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我说这件事你好好想想,你可以旁敲侧击问下他的想法,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懂吗?” 熊炬用力点头。 他们又各回各的床上躺下,荣熠在黑暗里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开一点这事也不完全是坏事,如果熊炬和杜如浪愿意和他们走,起码不用担心杜如浪使坏,即使他们不走,熊炬在这里也有个保障,只是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杜如浪作为一个高级向导为什么会选择和熊炬结合,当真因为爱情?他可不相信有这么纯情的向导。 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又冒出乔纾的脸,向导的心思深沉,脑回路也不是他们能理解的。按照最坏的情况,乔纾真的和他结合了他也理解不了,因为乔纾的实验已经成功了,再绑着他有什么意义呢?乔纾又不爱他,他真的有这么大价值可以让乔纾牺牲这么多吗? 一夜无眠,第二天荣熠还是申请离开总部去城镇,唐璇没有阻拦。荣熠依旧是昨天的装扮,身边跟着司机,不过今天熊炬也来了,熊炬说自己无聊,昨晚和荣熠摊牌之后感觉心情舒畅,就想和荣熠一起压马路。 “你天天这么缠着我不怕他吃醋吗?”荣熠趁着司机去开车时问。 “那不一样,我对你是感天动地兄弟情,以前我天天和乔纷在一起你也没吃醋啊。”熊炬精神焕发。 熊炬的打扮和荣熠差不多,也戴上了棕色假发和棕色眼珠子,再叫他哥确实像兄弟。 中午他们找了一家饺子馆,等饺子上桌的功夫荣熠在外面看到了一个人,是周潜。 周潜从饺子馆前路过,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还带着新伤,在沙漠里滚得灰头土脸的,像个叫花子。 荣熠心里嘀咕,难道周潜没有找到他所谓的大哥? “你看谁呢?”熊炬顺着荣熠的目光看过去,“这人好面熟,哦!是你那个水性杨花!” 荣熠在他头顶敲了一下,对他说:“你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让熊炬去是因为熊炬没有那么引人注目,这家饺子馆里盯着他和司机的不止一个人。 熊炬塞了两个饺子,拿着荣熠给他的钱跑出去,一把拽住周潜往角落里拉。 “哥,哥,别打我!”周潜抬手抱着头。 “谁打你?”熊炬松开手,“有人让我问你怎么混成这样了?你大哥呢?” 周潜四处看看,舔舔干裂的嘴唇小声说:“熊大哥让你来的吗?” “熊大哥?你咋知道我姓熊?”熊炬奇怪。 “你也姓熊?你是那个大哥的弟弟吗?” 熊炬眼珠转转,猜到八成荣熠用的假名字,就点头说:“对,他是我哥。” “熊二哥,”周潜擅自给熊炬排到老二,吞了一口不存在的吐沫说,“我昨天就被诊所撵出来了,不过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我大哥一直没音信,我找镇上的人问,他们都不理我,我没有钱,哪里都不让我进,我只能在外面流浪。” “怪可怜的,”熊炬把手里的钱塞给他,“我哥给你的,你省着点花,还有你大哥的组织叫啥名儿?我帮你打听打听。” “谢谢大哥二哥,”周潜忙把钱塞兜里,“我大哥的组织叫‘白刃’,空手接白刃的那个白刃,我大哥名字叫刘大国。” “你等会儿啊。” 熊炬说完回到饺子店,把这事给荣熠说了,那个司机听到‘白刃’后啧了一声:“这个组织前几天被团灭了,一个都没剩,他说的刘大国第二天早上就剩颗头了。” 荣熠听完问司机:“那有办法把他送出去吗?” “送出去?” “你看他那样子也没哪个组织会要,在这儿早晚得死,好歹认识一场。”荣熠说,他也想打听一条出去的路。 “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他从镇子里走得给治安会报批,买通行证,每天中午十二点有一班车统一送到站牌才能走。”司机说。 “那不经过镇子呢?” “那得有组织亲自送,走镇子外的野路,就像那天我们来接你一样,路上说不定还有人来打劫,没装甲车基本就是死。” “那还是买通行证吧,”荣熠又掏出点钱给熊炬,“你把钱给他,让他去买通行证。” 熊炬接过钱又跑出去,把刘大国的事给周潜说完就把钱塞他手里:“你买个通行证快点走吧,你在这儿肯定混不下去。” “我这条命是熊大哥救的,我会报答他的。”周潜接过钱。 熊炬感觉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纸团,他没有声张,攥在手里回饺子馆。 回程路上熊炬和荣熠坐在后面,他才从兜里掏出来这团纸给荣熠,荣熠接过来展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有三人从昨天一直在跟踪你,一白胡子,一络腮胡胖子,一双马尾。’ 第123章 最后一天, 荣熠依旧选择去城镇。 他这三天几乎已经了解经常在城镇里出没的所有组织,他们一般会三五个人在某个地方聚集,做些交易或者物色新成员, 哪些组织规模大, 哪些组织实力强,这些信息他基本上也从八卦和司机的嘴里了解了一二。 但是驻扎在城镇的组织算来算去最强的还要数治安会。 他在收到周潜的纸条之前拟出过一个计划,就是加入荒野玫瑰, 然后荒野玫瑰暴露他之前主动暴露自己,他在红色通缉榜上的悬赏金额现在达到了397万,这些钱对大组织来讲不值一提, 但是对小组织是一笔横财。他的价值还不仅仅是钱, 他会适当透露他从塔里逃出来的手段及原因, 如此一来一些大组织势必也会对他虎视眈眈。 当炎阳沙洲的所有组织都针对荒野玫瑰一个组织开始动手时, 治安会一定会插手,这片流放之地就会彻底被搅浑。 浑水摸鱼,趁乱出逃, 这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在昨天晚上,他改变了计划, 暂时把这个计划挪到了Plan B,他还有更安全的选择。 有三个人从他进入炎阳沙洲开始就跟踪他, 那也就意味着这些人早就知道他是谁,却只是跟踪没有动手,一定不是塔里的人, 这么沉得住气也不见得是其他组织的人,荣熠能想到最大可能就是乔纾和陶晴朗的组织。 以乔纾对他的了解和那个聪明的脑子,猜到解除感应环的关键是江午以及他第一时间会来这里摘掉感应环一点都不稀奇,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他猜不到, 也没必要去猜。 知道了这个组织的存在,治安会就可以往后排排,虽说荣熠并不清楚这个组织的规模到底有多大,但是能把手伸到塔里,实力肯定吊打炎阳沙洲所有组织,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很多向导,如此一来可能不用惊动治安会就能解决这件事。 第二就是昨天晚上熊炬给他带过来一个人。 熊炬把杜如浪带来了,荣熠这是第一次和杜如浪见面,眼前这个男人长着一张阴柔秀气的脸,长长的头发在后面扎成个马尾,比熊炬还高出半个头看起来却是弱不禁风。 “你别看他瘦,他可有劲儿了。”熊炬红着脸说。 荣熠瞪他一眼,昨天晚上说的旁敲侧击这小子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你别怪他,他在我这儿哪藏得住事啊。”杜如浪和善地笑着说。 荣熠想想也是,毕竟对方是高级向导,熊炬应付不来。 “你私下来找我很危险吧?”荣熠问。 “对,我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杜如浪掏出一张叠成方块的A4纸递给荣熠,“这是荒野玫瑰的在售清单,你看最下面那两行待上架。” 荣熠直接看最下面,倒数第一行的出售内容是‘哨兵精神系无效化’,倒数第二行是‘哨兵精神系越级’。 “这是什么意思?”荣熠装作不懂的样子问。 “我就不给你打哑谜了,说来有我的失误,我当初被他们带出演习场囚禁起来,为了自保我就告诉了他们你的情况。”杜如浪说。 “你怎么说的?” “按照我了解的说,你自称自己没有精神系,但是我进入过你的精神图景,仅此而已,后来荒野玫瑰就根据他们自己手中的情报推测出了你是白板哨兵的事,从而也推测出你是精神系越级的实验体,这两种能力一旦被荒野玫瑰掌握,他们就可以大肆售卖获得源源不断的财富,你偏偏又自己送上门了,所以他们在等你加入,然后让你做分析样本,”杜如浪张开手掌伸出五根手指,“荒野玫瑰在外执行任务A级以上的向导有五个,在你确定来那天,也就是五天前,组织向那五个向导发出召回命令,现在已经到了三个,唐璇打算投入所有七个向导用最快的速度取得成果。” 荣熠抬起眼皮看看他:“这七个人包括你吗?” “不包括,”杜如浪摇摇头,“总部驻守的高级向导一个是夏桂,还有一个老头儿,我对荒野玫瑰没有忠诚可言,毕竟我在这里也是半胁迫性质的。今天白天我意外见到我姐一面,我短暂连接了她的精神系,她对我说了一个‘跑’字,我大概明白了你们想逃走,晚上小熊又问我有没有想过离开,我就更肯定了,如果你们已经决定这么做,那我一定会和你们一起走,我现在不能和小熊分开,他在哪里我就会去哪里,说实话他留在荒野玫瑰我也不放心。” “你这算是跟我交老底吗?”荣熠问。 杜如浪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在演习场我也不想那么做,但是我哥对你太好奇了,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才用了那么激进的手法,我现在交代我的一切,希望你能相信我,起码在这个计划里我们暂时合作,等到逃出去我就带小熊离开。” 荣熠把那张纸又叠起来,装进自己兜里,对杜如浪说:“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我会让熊炬联系你。” 他想了想又问:“你一次可以对接几个哨兵?” “我们只能一对一,”杜如浪解释,“一对多的能力只有塔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向导有,我们最多是在短时间内切换连接对象,能力强的基本上能做到无缝连接。” “那你和熊炬已经结合了,除了熊炬你对接其他哨兵不会有影响吗?” “会,结合之后向导对其他哨兵的作用性会减弱,对自己哨兵的作用性会有极大提升。” “那你为什么要和熊炬结合?”荣熠毫不留情地抛出这句话,没有给杜如浪反应的空间。 “因为匹配度,”杜如浪的话语没有丝毫停顿,“我可以计算出哨兵和我之间的匹配度,我和小熊的匹配度非常高,也就是说他和我结合,我能最大程度强化他,如果你真要我说出个所以然,那就是我很喜欢他。” 纯爱党,荣熠也不能指着杜如浪的鼻子说他骗人,他不相信的事不代表一定不是真的。 “行,你快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他说。 送走杜如浪,荣熠还在盯着桌子角思考,杜如浪加入进来是昨晚就预料到的,反正他不会让杜如浪进入他的脑子,至于杜丽丽杜海那就随便,他管不着。不过杜如浪说的这些如果属实,也就意味着他也没多少时间可以耗在这里。 还有,向导和哨兵结合后对其他哨兵的作用力会降低,乔纾真的是下血本了。 “哥。”熊炬看他这样子悻悻地拽拽他袖子。 荣熠对他笑笑:“我没有针对他,我对任何一个向导都得谨慎。” “嗯嗯。”熊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把这件事也告诉了江午,现在计划的人员已经确定,就等他去找那些跟踪他的人聊聊了。 今天跟在他身边的依旧是司机和熊炬,他们现在在一家赌场,这家赌场甚至都不是地下的,就大大咧咧开在大街上,占地只有百十平。 “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你心里有数了吗?”司机坐在他旁边问。 荣熠刚买了点筹码,敷衍着说:“有数,前两天没机会来,今天玩一把,回去我就专心为组织奋斗终身。” 他给司机点了杯酒,这里没人管酒驾,司机坐在吧台上边喝边看着荣熠挤进赌桌。 熊炬从外面跑进来,兜里揣着周潜去诊所买来的泻药。周潜的通行证是明天中午,他今天只能继续在城镇里游荡。 熊炬跳上吧台的椅子,问调酒师要了一瓶汽水,一杯啤酒。 “叔,请你啊。”他把啤酒往司机手边一推,拿着汽水咬开瓶盖就蹿进正对面的比大小牌场里,跟着周围的人开始咋呼。 一轮过后,司机喝完手里的酒,又拿起熊炬给他点的那杯继续喝,又一轮过后,司机捂着肚子跑去了厕所。 熊炬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到司机没命逃窜进厕所的背影,走到另一桌一个络腮胡胖子身边,没过一会儿,络腮胡另一边也挤进来一个人,荣熠手中剩下唯一的筹码在指间翻滚着,在嘈杂地人声里低沉地对络腮胡说:“跟我三天了,是有什么打算?” 络腮胡一脸迷茫:“Who are you” 荣熠皱皱眉,态度认真地对话:“Im fine thank you,and you” “” “额哥,这应该是回How are you的。”熊炬小声说。 荣熠垂眸笑笑,他虽然读书不多但是How和Who还分得清:“他要跟我装傻,我不配合显得他多傻。” 络腮胡收起那迷茫的表情,转身想走,荣熠和熊炬同时挤住他的肩膀。 “我猜猜你们组织都有什么人,”荣熠看着赌桌上晃动的灯泡,一个名一个名的数,“施路平,陶晴朗,乔纾,这三个都是向导,还有一个叫宝音,应该也是向导,是不是还有一个虎头?曾经叱咤地下拳场但被我打死的哨兵,应该早就诈尸了吧?” 他用余光看到络腮胡的胡子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看来他说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着。 宝音是他昨晚想到乔纾时突然想到的,他在地下室里见过这个名字,就住在挂着乔纾名牌的床旁边那张床上,年纪比乔纾还小一岁,至于虎头,死的太容易了,一定是假死。 “我告诉你,不管你们想干什么,离我远点,我现在是荒野玫瑰的人,我会为我自己的组织服务,如果你们再缠着我,你们那些破实验我就全数交代给荒野玫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可不管。”他放下狠话。 络腮胡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撞开熊炬转身走了。 熊炬看到络腮胡彻底离开,凑到荣熠身旁问:“哥,为啥这么说啊?直接让他帮咱们不行吗?” “让别人帮忙就得答应别人的条件,从一个狼窝跳进另外一个狼窝,没完没了,”荣熠把砝码丢到桌上,“那些人不会允许荒野玫瑰这种没有底线的贩卖组织得到这种能力的。” —— 络腮胡走到街对面,也无暇顾及衣领上贴着的纽扣状通讯器暴露在外面,边走边说:“他说的你们听到了吗?” “哈,听到了,”通讯器对面的人伸了个懒腰,转头对旁边的人说,“他点你名了。” 施路平鼻子里哼了一声:“也点你名了。” “你说呢,怎么办?你觉得他加入荒野玫瑰了吗?” 施路平摇摇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喜欢荒野玫瑰这种组织,他这么说应该是在自保。” “自保就是在求救,但是又不想被我们拿捏,”虎头用尖锐的虎牙咬咬舌尖笑着说,同为哨兵他是可以共情荣熠整天被向导玩弄是有多郁闷,他指着这两天收到的消息,“荒野玫瑰在召回向导,他说的也未必没可能,三天了,他们感情培养的应该也差不多了,今天晚上行动吧。” 第124章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 荣熠再回到荒野玫瑰总部,消失了三天的唐璇又出现了。 她站在门口迎接荣熠:“考虑得如何?” “转了三天,发现还是你们最靠谱, ”荣熠跳下装甲车走过来, 手在后脑勺上挠挠,一副懒散的模样说,“我有个问题, 我如果加入你们是马上就要去执行任务?还是能再休假几天?” 唐璇这次的笑容不再那么公式化,她请荣熠一起进去,边走边说:“我手头确实有个任务适合你, 不需要出外勤, 就在总部, 任务强度也不大, 等到几个月后风头过去了,我再考虑派你出去。” “那倒也行,”荣熠附和着点点头, 又问道,“是什么类型的任务?” “不急, 等给你举行完欢迎仪式,我会给你下发具体的任务书, 到时候会有人来给你讲解,”唐璇拿出来一个密封盒,打开后里面是个注射器, “现在我需要抽一管你的血,等下花卷带你去录入信息,你就算是正式加入荒野玫瑰了。” 荣熠配合地伸出胳膊,看唐璇把枕头扎进血管里:“这就是我的欢迎仪式?” “当然不是, 你的欢迎仪式在晚饭的时候,抽血是因为要检验你的身体健康状况,”唐璇把抽满的针管重新装回盒子,再次告辞,“那我就先去忙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荣熠把棉球丢掉,拉下袖子,唐璇要他的血应该是为了验证他的特殊性,那个组织今晚会来吗?就算今晚不来,跟踪他的人明天在镇上见不到他应该也会起疑,不出意外行动就在这几天。 他在花卷来之前走进他和熊炬的房间,对躺在床上的熊炬说:“等下花卷会带我录入个人信息,暂时没空跟着江午他们,你去通知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撤离。” 半个小时后,花卷来找他,荣熠配合录入指纹虹膜。 “行,总部公共区域所有进出权限你都有了。”花卷等电脑上跳出‘success’后说。 “那后面呢?唐姐说有个任务要我做,就在后面吧?”荣熠问。 “后面的权限我也没,有人会带你进去的,”花卷收好电脑拍拍他的肩膀,“欢迎啊,同事。”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公共空间聚集了十几个人,除了这些天见过的还有几个新面孔,花卷说他们都在后面做任务,因为他的欢迎仪式才能出来喘口气。 要逃脱的人全数都在,除了杜如浪,不过他看熊炬也不急,那他们两个应该已经商量好了应对方法,他就不操心了。 桌上摆满了丰富的食物,司机泻药的劲儿过去又开始一瓶一瓶吹啤酒,荣熠把公共空间的音响声开到最大,拿了一个麦克风塞到花卷手里:“听说你以前是个rapper,来一首。” “这这这,这多不好意思,老久没干了,”花卷话是这么说,手倒是不客气地把麦克风接过来,抬腿跳到桌子上指着天花板大喊,“everbody!燥起来!” 公共空间里的男男女女开始放肆扭动着身躯,手里的啤酒放肆地倒在脸上身上还有地上,而出逃小组在这场party里冷静地格格不入。 “他们平时都这么疯狂?”荣熠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群人。 “我在酒里下了毒。”江午低声说。 荣熠‘噌’地扭过头,难怪刚才熊炬不让他喝桌子上的酒,只是江午下毒这事儿竟然没有提前知会一声。 “小剂量的致幻,他们察觉不到,就算今晚不行动,明天他们也只会以为是自己喝多了。”江午端起桌子上的橙汁。 公共空间里蓝色紫色红色的灯光不停交替闪烁,唐璇和一众向导一直没有出现,花卷揽着荣熠的脖子上蹿下跳,大喊着说:“那些领导们都不会来!人家高雅得很!才不跟咱们这群小喽啰玩儿!” 音乐在继续,扭动的人不知疲惫,荣熠突然听到‘哔哔’两声,他低头看到花卷腰间挂着一个两手指宽正方形的盒子,现在正闪着红光,他垂下手飞快把那个盒子取下来塞进自己兜里,不露一点痕迹。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兜里的方盒子还在哔哔响,他直接把盒子给按碎了。 这个盒子刚刚才开始响,会不会是警报器?他朝熊炬使了个眼色,熊炬浑身一激灵,比了个OK,马上消失在摇头晃脑的人堆里。 没过多久司机又捂着屁股跑了出去,熊炬冒出头,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把车钥匙。 “我把剩下全部泻药全给他下了,他且得拉一会儿呢。”熊炬把钥匙塞进兜里。 他们手里的武器只剩下荣熠带来的一把手枪,一盒小型炸药和一把砍刀,对付这么多人远远不够。荒野玫瑰没有给其他人派发武器,不管冷兵器还是热武器都在武器库里锁着,他们没有权限,所以他们现在需要耐心等待。 荣熠集中听力,尽力排除掉屋内的杂音,许久,他听到窗外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逐渐接近公共空间,突然‘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把荣熠的声音判断打断了,他向声源处望去,一个女生打碎了盘子,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在意。 那个女生默默蹲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荣熠熟悉这幅模样,这个女生似乎被向导控制了,荒野玫瑰的原有哨兵全员A级以上,能这么彻底的控制,那对方的级别一定更高。 他没有说话,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几个围在沙发周围的人看到默契地集中在一起。 “关掉音乐!”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在狂欢中站起来大喊了一声。 可惜音响的遥控器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音乐依旧震耳欲聋,不过已经有人停下摇摆,注视着他。 荣熠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和他一墙之隔,那个声音抱歉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大意了,没想到这个人对我的连接这么敏感。” 话音刚落,一直蹲在地上盯着盘子碎片的女生突然握着一片碎瓷片站起来,把那片瓷片直直插进眼镜男的脖子里。 血瞬间从眼镜男的大动脉呲了出来,喷洒在女生呆滞的脸上。 “全员戒备!有人入侵!” 一声令下,屋子里所有哨兵褪去刚才迷乱的状态,两个人控制住手握瓷片的女生。 荣熠几人混进队伍里,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眼镜男躺在地上不停抽搐,没人施救,不过瓷片在大动脉里插着,不拔出来血会一直流,拔出来脖子就成了喷泉,不管怎么样这个男的是没救了。 “马上启动紧急防御,呼叫唐璇!”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性领队对花卷说。 花卷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电脑找不到了!控制器也没了!” “操!”领队破口大骂,“那就去安全控制室!拉警报!二队马上去取武器!其他人撤离,分散到各自点位!” 几个人从腰间拿出手枪,因为今晚是万众期待的party时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携带机枪。 后门被打开,房间内的人开始有序撤离,两个人刚走出去,后门走廊上响起几声枪响,接着血腥味儿顺着风飘了过来。 “不巧啊,你们已经被我个人包围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漆黑的走廊里走进斑斓的光影里,肩上扛着一把冲锋枪,堵住了后门。 那个男人毫不避讳地和荣熠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把目光投向领头:“听说你们在搞什么很值钱的研究,带我参观参观怎么样?” “你是哪个组织的?”领头怒声问。 “个体户,不值一提。” “那就看你今天有没有命进去参观了。” 领头人说完身上浮现出一个疣猪虚影,接着这间屋子里剩余的几个人此起彼伏释放自己的精神体,这些精神体的虚影漂浮在空中,每一只都尽显攻击姿态。 熊炬轻轻‘哇’了一声,上次见到三只他都觉得是视觉盛宴了,现在一个房间里挤了七八只,他兴奋地都想把自己的兔子也放出来溜溜了。 男人见此情景只是把肩上的冲锋枪重新在手里端好,没有任何释放精神体的意思。 他朝众人勾勾手:“来吧。” 即使第一次看这副面貌,荣熠也能确定这是虎头,那双眼睛不会骗人,虎头从未释放过精神体,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百战百胜的神。 屋内瞬间枪林弹雨,身上笼罩着精神体的哨兵满屋子乱飞,他们几个向门外移动,因为今天他们的目标不是战斗,而是逃跑。 有一个人赶在他们前冲了出去,他要去武器库取武器。 虎头被其他人缠住了,此时前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人迈着修长的腿走进来,二话不说端着枪开始扫射。 双马尾不像虎头一样纯靠肉/搏,她进来就是带着精神体的,而且让房间里的人震惊不已的是,他们看到一只长臂猿变魔术似的从双马尾背上的虚影变换成实体转移到众人之中,极其迅速地拽住一个人的胳膊砸向另一人,然后双马尾借机打穿了这两人的膝盖。 荣熠他们趁乱逃了出来,花卷跟在一旁,江午看了荣熠一眼,示意荣熠解决掉他。 “唐姐不出面吗?”荣熠问了花卷一句。 现在虽然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但是动静已经闹大了,唐璇却迟迟没有出现,这个唐璇是个S+,是这里最难对付的人。 “唐姐在转移精锐。”花卷边跑边说。 荣熠突然停下一把拽住花卷的领子,江午等人继续头也不回向前跑,他们要去武器库抢武器。 “别杀我,”花卷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荣熠挑了下眉毛,他还什么都没说:“你在怕什么?” “乔纾。”花卷说出这个名字。 荣熠马上变了脸色。 “乔纾放过我一马,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唐姐,与我无关的事我都烂在肚子里,你也放我一马,不管你们今天做什么我会一样烂在肚子里。” 荣熠从背后掏出一个超薄电脑,这是花卷的,他提前藏了起来:“把出去的通道全部打开,我饶你一条命。” 花卷接过电脑一通操作,十几秒后他把屏幕转向荣熠,除了后区所有大门均为开启状态。 荣熠又把电脑拿回来,直接用手掰成了两半,他把电脑扔在地上:“去找个地方藏着吧,最好别动歪脑筋。” 花卷马上要跑,他一回头,身后站着一只鬣狗,正对他呲着牙,花卷浑身一抖,惊恐地看向荣熠,荣熠只留给他一个阴冷的笑。他把自己缩进一个柜子里面,鬣狗守在外面,喉咙里饥饿的咕噜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荣熠去拿回自己的背包,江午他们抢来了三把枪,前面正在战斗,他们必须从后面走。 “杜如浪呢?”荣熠问熊炬。 “他说唐璇在护送那几个向导离开,他想办法偷跑了,马上就能出来。”熊炬说。 “他什么时候给你说的?”旁边的杜丽丽一脸不理解。 熊炬死死绷着嘴不说话。 他们推开走廊最后面的门,要绕一圈去后院装甲车的停放处,杜如浪也会从后区侧门出来,正好能和他们碰上。 几人全速冲刺,看到不远处一扇门悄悄打开了,杜如浪探出头,看到是他们就一把推开门冲出来,荣熠路过那扇门往里面瞥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他又回过头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和嘉冰就站在里面,像个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冰哥!”熊炬也退了回来。 “我本来想带上他,但是他不走。”杜如浪说。 荣熠觉得和嘉冰的状态很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别管他了,他女朋友在这儿他肯定不走,我们快走!”杜海催促。 和嘉冰抬起胳膊,冲他们挥挥手,越发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 “你怎么了?”荣熠问他。 “他的精神系被无效化了。”杜如浪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今天下午,夏桂刚刚成功。” 这下连杜海也不催了,荣熠走上前拉住和嘉冰:“先不管这些,你先跟我们走。” 他们没有想到,和嘉冰抽出了胳膊,说:“我是自愿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只要她需要,我什么都会为她做。” 荣熠的嘴张着怎么也合不上,和嘉冰这幅模样他都分不清是不是被控制了,和嘉冰身上没有向导素的味道,难道真是自愿? 他们没有时间了,荣熠咬咬牙:“那你自己保重。” 接着他们转头跑向装甲车。 第125章 荣熠发动装甲车前从后视镜里向后看了最后一眼, 和嘉冰从门里走出来了,站在路上静静看着他们。 朋友一场,荣熠认为他能做的都做了, 紧急关头他没有时间去劝说一个不愿离开的人离开。 他不再想这件事, 一脚踩下油门冲过路障朝出口驶去。 花卷提前给他们打开了门,一路畅通,当最外侧大门已经近在眼前时荒野玫瑰总部的枪声停了, 这意味着战斗结束,不管哪方存活,胜利的一方都会开始追赶他们。 几个哨兵都分别坐在窗前一人带着一把枪, 随时防范周围的危险, 荣熠集中精力开车, 他现在开始要全速前进, 出去的路他也已经规划好了,就走当初他进来时走的那条野路,一旦出了炎阳沙洲的地界再怎么走他就熟悉了, 坐大巴车来时他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地况,已经牢牢记在脑子里。 “后区烧起来了。”守着车后窗的江午看到百米外升起滚滚浓烟, 那就是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 “冰哥!”熊炬突然想起来,“冰哥不会出事吧!” 车里没人回答他, 从和嘉冰拒绝和他们一起走开始,死就大于生了。 “这火是那些人放的?他们是要把荒野玫瑰一把火烧尽啊。”杜海扭着脖子说。 看来虎头是胜利者,荣熠攥紧方向盘, 意料之中,虎头的胜利对车上所有人都是好事,除了他。 夜晚的炎阳沙洲没有一盏灯,他们也没有开车灯, 荣熠靠着哨兵夜视加成躲开一些组织放在野路上的路障。几分钟后,路程走了将近一半,江午发现距离他们几百米的正后方有一辆车正朝他们驶来,这辆车并没有加装任何防护,是一辆非常高动能的越野,比他们的车速度要高得多。 “他们追过来了。”江午说。 杜丽丽打开车窗,她想探出头,可是保险杠把她又给挡了回来,她一拳锤在保险杠上:“这东西太他妈碍事了!” 装甲车此时变成了可以透气的铁桶,他们不能把身体探出去瞄准后面来车的轮胎,车后窗也不能随意打破,只能坐等敌人追上来之后再出击。 荣熠屏住呼吸,刚才有个人悄悄钻进了他的脑子,因为他早有防备,所以那个人没能成功连接他的精神系。 但是荣熠的潜意识里冒出一股熟悉感,或许后面的人是施路平。 “后面有个向导,你们自己注意。”荣熠说。 车里的哨兵马上建立起屏障,熊炬抓住杜如浪的胳膊说:“你也是向导啊!后面就俩人,剩下一个肯定是哨兵,你干他!” 杜如浪转身向后窗看去,两车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对方肯定也做了防护,但是如果级别比他低他有强行突破的可能。 “好,”杜如浪点头,没过一会儿他奇怪地说,“我没有感知到哨兵。” “那是普通人?”杜丽丽也觉得奇怪,一个向导带着一个普通人?这算什么配置? “嗨!那咱们还怕啥。”熊炬松了口气。 荣熠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追来的车里就是施路平,这也难怪这一路那辆车都没有朝他们放枪。 “那个向导可以把哨兵的精神系隐藏。”他对他们说。 “什么?” “我操!” “这不等于是个行走的防护罩吗!” 众人都很惊讶,只有杜如浪的声音似乎有些兴奋:“竟然真的有这种能力。” 不出半分钟,那辆车和他们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追上他们是三五秒的事。 荣熠从后视镜里看看这辆车,车越轻就越脆,绝大多数越野和装甲车硬碰硬都占不到优势,何况这辆为了提速而减配的车。 他来不及提示一声,越野的车头已经贴到他们车屁股了,荣熠猛踩刹车,方向盘狂向左打,直接用加装了保险杠的车头撞向越野车身。 保险杠上的尖刺整根刺进越野里,越野的司机反应非常快,反打方向盘把车身从尖刺手里解救出来,江午打开后窗,瞄准越野轮胎,却没成想从车窗下方蹿出来一只猴儿,那猴儿抓住保险杠上的尖刺挂在车身上一把拽住江午手里的枪夺出去丢在了地上。 江午人都傻了,作为武器的尖刺此时成了猴儿的玩具,那猴儿吱吱笑了几声给她一个红屁股就消失了。 “你们看到了吗?”江午把空空的手掌抓了两下问他们。 “是精神体的实体化,”杜如浪说,他一拳锤在车后座上,“这群人太可怕了,这些能力连塔中高层都没几个人有,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低级哨兵接触不到这些,杜丽丽和江午都在监狱里关了那么多年,早就和外界脱节了,此时的他们一次又一次被震惊。 比起他们荣熠就显得镇定很多,越野开始和他们并驾齐驱,副驾驶的车窗被打开了,出现在荣熠眼前的是施路平的脸,开车的就是那个络腮胡胖子。 “荣熠,给我十分钟,我们聊聊。”施路平对荣熠说。 车内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荣熠,只有熊炬盯着施路平那张脸:“我见过你!” 他们还一块儿喝过酒来着,就在演习场的三层老破小里!他记得这人是荣熠的好兄弟来着,如今这又是唱哪出? 荣熠没有理他,再次朝越野撞去,那辆车再撞两下就能撞烂,他可没有话要和施路平聊。 “别愣了,打他们。”荣熠喊车里那几个人。 杜丽丽坐在副驾驶,马上对施路平开枪,司机一加速子弹搭在了车窗边,江午抢过熊炬的枪开始扫射,越野猛打了几个摆,车胎没有被打爆,后面的玻璃倒是全都碎完了。 络腮胡车技了得,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子弹又是撞击还能保全这辆车,荣熠单手握住方向盘,直接从兜里掏出他提前装在里面的小型炸弹,咬开保险丝直接丢向对面的车窗。 可他的炸弹刚离手,一只猴子抓住保险杠踢飞了炸弹,小型炸弹在后方爆炸,那只猴儿用尾巴缠住保险杠吊在外面,还想抢江午的枪,可谁都没想到在他们的车里又出现一只猴儿,它直接抱住了荣熠的脸,两条腿死死缠住荣熠的脖子,两只手抱着荣熠的后脑勺。 荣熠脸埋进了猴子的肚子里,眼前除了猴儿毛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还有一只?”杜丽丽抬枪就想打,谁知她的肩膀上凭空也站上了一只猴儿,搬着她的枪让她一枪打穿了车顶。 竟然有三只猴儿!荣熠也没想到,他见过实体化的精神体只有一只,不对,陶晴朗当时放了很多黄蜂,他大意了,完全没有想到有些人是可以释放多只精神体的,就像乔纾的蛇可以随意变大小。 装甲车开始在沙地上疯狂画弧,这只猴儿抱得实在太紧,荣熠干脆掏出手枪,对着那只猴儿,对杜丽丽说:“你趴下!” 杜丽丽马上趴下去,荣熠开枪后猴儿消失了,子弹打碎了副驾驶旁的车窗。 荣熠丢掉枪,施路平和络腮胡太难缠了,他不能再藏着了。 装甲车里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越野上,所以他们透过玻璃碎掉的车窗亲眼看到越野车里出现了一只带着斑点的鬣狗,它猛地蹿向驾驶位,一口咬上了络腮胡的脸颊。 与此同时三只猴围在鬣狗身边,开始撕扯鬣狗的身体,可那些猴儿越是拔毛,鬣狗咬得就越紧。 几秒钟后,越野车翻了。 荣熠本不打算放过络腮胡,可施路平出手了,络腮胡的力量迅速猛增,他掰开了鬣狗的嘴,一拳打破前车窗,拉着施路平从车里爬了出来。 荣熠在后视镜里看到施路平站在后面无可奈何的脸,心里却无法放松,虎头和那个双马尾还没来,这个络腮胡是最弱的。 “那只鬣狗是你的吗?”杜丽丽已经数不清这一晚她震惊几次了。 荣熠感觉到身边一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嗯’了一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以前都是在装吗?”杜丽丽抱着自己的头疯狂推理,“你本来就很强,但是因为有感应环所以你啥都不敢干,现在江午把感应环给你取掉了,你就能用精神体了,还他妈的能实体化!” “别猜了,一句都不对。”荣熠说完看到了路的尽头,接下来只要再右转走个几公里,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那你说!说实话!”杜丽丽说。 “先别管这个了,”江午打断他们指着后面,“来人了,很多。” 夜晚的炎阳沙洲是杀戮者的天堂,荒野玫瑰总部被烧,精神体实体化,这些消息恐怕已经传遍了整个炎阳沙洲,所以现在或大或小的组织想要分一杯羹的都出动了。 他们还听到了远处的警笛声,治安会也来了。 漆黑的沙漠被陆续亮起的车灯照亮,江午认出了从另一条路垂直赶来的几辆车:“那是荒野玫瑰的车。” “他们的增员来了!” 他们开的也是荒野玫瑰的车,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一伙的,荣熠想了想,转头直接朝着荒野玫瑰的增员驶去,跟在他后面的组织也随之调转方向。 场面一度混乱了起来,事情正在按照他预想的发展,可这时一直被人忽略的杜海突然开口,用不属于他的说话方式说:“荣熠,荒野玫瑰的唐璇带着带着张大仙过来了,我们联手解决他们,之后给我十分钟,我向你解释一切。” “他被人控制了。”熊炬把手在杜海眼前挥挥。 车上两个A+自我防护能力强,熊炬有杜如浪罩着,只剩下弱小的杜海被当成了传话筒。 不过现在顾不上计较这些,杜如浪忙说:“张大仙是S级向导,老家伙了,腿脚不好但是能力很强。” “S和S+,荣熠,你是什么?”杜丽丽问。 荣熠皱着眉头,一脸阴翳地挤出一个字母:“D”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荣熠当然知道,问题是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级别,S+?不可能,他打不过赵名扬,他即使可以实体化精神体还是和赵名扬差着一大截,S?说不准,他没单挑过S。 但是不管是什么,这场仗是一定要打的。 “不怕,我哥,加上杜如浪,我们也很强!”熊炬握着拳头。 前有追兵后有猛虎,他得做个决断了。 他对身后的杜海说:“你让人拦住唐璇,把我后面的车都引过去,我就同意。” 杜海沉默了几秒,说:“好。” 之后杜海的头猛地一疼恢复意识,再看向车内气压已经低到极点,一阵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他们周围的车都开始向反方向前进。 荣熠借着车灯看到刚才施路平乘坐那辆翻了越野被点燃了,有一辆车边开边向窗外洒着手里的文件,双马尾坐在车里,手里拿了个喇叭,在沙漠中喊:“荒野玫瑰感恩回馈,全部白送!走一走看一看啊!” 那些文件都是从后区档案室抢来的,他们直接炸烂了机密文件的保险柜,这里面有荒野玫瑰的产品研究记录,报表,出货清单等等一系列价值连城的文件,不仅各个组织去抢,荒野玫瑰自己的增员也派了两辆车过去。 当所有车辆都被双马尾带着偏离了轨道时,一辆车撞在了另一辆装甲车上,荣熠看到虎头跳到车顶,一把枪直指车里的唐璇。 荒野玫瑰的增员放弃了那些文件,他们收到唐璇的命令全员反回迎接战斗。 荣熠深吸了一口气:“杜丽丽,你来开车。” 说罢杜丽丽扶住方向盘,荣熠拿起脚下的背包推开门跳下了车。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站起来,他听到刚才追逐他们的增员车里传来一声:“分散!” 于是一辆车朝他撞过来,另一辆车继续追赶装甲车。 荣熠向一旁闪过,一把抓住保险杠跳到车顶,几颗子弹从车顶射出来,荣熠躲开之后刚想把鬣狗放进去,却犹豫了。 鬣狗,还是熊? 他不想把自己有两个精神体的事也暴露出去,当一颗子弹从他脚边擦过时,他起身跳下去,一头熊突然出现直接撞翻了增员车。 虎头在和唐璇战斗,他是孤身一人,没有带向导,而唐璇背上的鳄鱼虚影反是愈发庞大。 他看到车里还有一个老头儿,这就是那个张大仙。 荣熠对虎头越来越好奇,这个人依旧没有释放精神体,他到底想干什么? 虎头和唐璇都听到身后地震一样的响声,他们向后望去,荣熠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头棕熊。 那棕熊像个熊疯子,一头撞在车上,苍老的张大仙惨叫一声,唐璇马上朝棕熊开枪,棕熊丝毫不躲,粗糙的皮毛在子弹下炸开了花,而它还不放弃地扒着车来回晃,荣熠受创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把棕熊收了回来,太阳穴抽疼,他缓和几秒,选择让棕熊成为虚影给他以精神加成。 “你的熊为什么不会躲?”虎头一眼看出了破绽。 荣熠气喘吁吁道:“你为什么不放精神体?” 两个人互揭老底,好像不把唐璇放在眼里似的。 但是他们都得承认,S+哨兵的能力不可小觑,张大仙在倾倒的车里继续打辅助,他们几次想对那辆车下手都被唐璇打了回来。 荣熠从背包里拿出砍刀,子弹没有了。 他完全不用想着怎么配合虎头战斗,虎头对战场的熟悉度仿佛是刻在血液里一样,他只要出招虎头就自动配合他。 黄金的三分钟,荣熠还记得,在这三分钟里如果不能解决唐璇那就是输。 他也不知道这次选择棕熊到底对不对,他感觉有些吃力,唐璇现在身上到处都是细碎的伤口,却没有致命伤,荣熠瞄准她的脖子,一刀下去唐璇直接把他手里的砍刀打飞了,他收回来的手一拳锤在唐璇胸口,唐璇向后倒时用鞭腿踢飞了荣熠。 棕熊的虚影在荣熠背上消散了。 唐璇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荣熠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 三分钟已过,他靠自己是不行了,虎头的子弹也已经用完,现在正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张大仙依旧在给唐璇提供帮助,荣熠竟然还闻到了浓烈的向导素味道。 他一点也不想蹭这些向导素,甚至觉得味道还有些恶心。 突然正在汲取向导素的唐璇猛地抱住了头,荣熠看到杜丽丽开着车朝他们冲过来了,唐璇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看来是杜如浪在作祟。 杜如浪和张大仙同等级别,但是因为和熊炬结合而败下阵来,她只用了几秒就恢复了自己的状态,用凶狠的双眼盯着杜如浪,她对杜如浪的恨意比对在场的每个人都强。 车在荣熠身旁刹住,杜如浪打开身边的门要弯腰拉荣熠上车,突然熊炬大喊一声:“小心!” 唐璇一跃而起,手里拿着刚才荣熠那把被打掉的砍刀,一刀砍了下来,杜如浪下意识抬起手去挡,砍刀直直砍进他的大臂,森白的骨头完全断裂,只剩下一半肌肉连接着手臂。 杜如浪一声惨叫,荣熠脸上喷满了血,下一秒一头棕熊出现在唐璇头顶,咬住了唐璇整颗头。 “杜如浪!”熊炬扑下来抱着杜如浪的半截胳膊无措地开始哭。 荣熠按住肋骨爬起来,脸色煞白,他已经顾不上唐璇和虎头了,杜如浪的血止不住,他如果死了熊炬就得跟着一起死。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结合的可怕。 “施路平”他向着沙漠大声喊,“施路平!” 施路平会急救,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两道车灯从挤作一团的车流里飞快朝他们驶来,短短半分钟,双马尾带着施路平赶到时杜如浪整张脸白得已经开始泛青。 施路平蹲下去让杜如浪躺平,对哭得一抽一抽的熊炬说:“没事,死不了。” 荣熠对杜如浪产生了愧疚,他只是肋骨断了,他还可以站,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扶呢? 那是一条胳膊,还是右手,接不回来的话以后怎么办? 虎头控制住了唐璇和张大仙,棕熊已经消失了,唐璇头上还有留着两个窟窿,血流了一脖子。 双马尾下来强行给唐璇还有张大仙都带上抑制头盔,一个针对哨兵一个针对向导,张大仙被套上头盔前用诡谲的眼神看了看虎头,又看看荣熠,弓着背被押进车里。 施路平马上给杜如浪止住血,对围在他身边的人说:“得尽快送他去医院。” “这儿没啥正规医院啊。”熊炬哭得鼻子冒出一个泡泡。 “诊所行吗?”荣熠问。 “总比没有强。”施路平说。 “去镇上。” 第126章 镇上诊所的门被卸了又装上, 里面的医生看到这浩浩荡荡一群人忙把手里的枪塞回兜里,谄媚地笑着问:“今天来点啥?” 这人把他们当成半夜来买‘药’的了。 杜如浪进诊室后,荣熠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坐下来用手撑着额头。 脑子好涨, 感觉里面有一股一股的力量在翻涌,他自己疏导不出来,他用力抓抓自己的脖子, 他现在这个样子跟嗑/药没什么两样。 好想吸一口乔纾的向导素。 “怎么自己在这儿?” 荣熠马上抬起头,眼球里的红色血丝瞬间褪下去,是虎头, 他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个人过来。 “看你状态不好啊。”虎头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荣熠靠在椅背上, 努力让自己恢复状态, 虎头好像没看出来他出现异样的根本原因。 “你是因为那个向导在自责吗?”虎头问, 荣熠似乎不想理他,他就又说,“战斗, 死一两个人再正常不过了,何况他只是胳膊没了, 人还活着。” 虎头对战场生死看得很淡,荣熠现在没有心思跟他玩什么尔虞我诈, 坦白说:“这有我的责任,我可以自己站起来爬上车,却让他白白断了一只胳膊, 这会影响到熊炬,正常人都会自责。” “既然这样,我也有责任,”虎头把搭在椅背上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我没有用尽全力,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荣熠斜了他一眼:“连精神体都不屑于释放,是因为你太自大,还是因为你太高估我了?” 虎头笑了一声:“高估你,是有点,我看见你那头熊的时候还真的微微惊了一惊,只是没想到那是个疯家伙,你竟然控制不住它。” 荣熠无力地把后脑勺抵在墙上,他今天选择熊就是想试试用它战斗能发挥到几分,他现在只能控制棕熊坐着还是趴着,睡觉还是吃苹果,一旦上了战场棕熊就又脱离了他的掌控。 “我跟它刚认识不久,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他说。 虎头没有肯定他也没有否定,而是抚摸着手心里的疤痕,过了许久开口说:“我和你以前一样,应该说,表层展现的结果一样,但实质不同。” 荣熠捏捏眉心:“你能不能说人话?我脑子不好。” “算计我们的时候还可以,”虎头打趣了一句,接着说,“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荣熠动作一滞,看向虎头。 虎头指指自己的心口,荣熠记得,那里有一片蛛网一样的伤疤。 “这里受过重伤,脑供血不足,精神系被破坏了,后来老师救了我一命,但是精神系损伤太严重,没救回来。”虎头平淡地说道。 “你没有精神系还能达到这种能力?”荣熠有点不敢想,精神系被破坏的人可以单挑S+,那虎头曾经得有多强大? “我有精神系,只是它的运作原理已经和你们不同了,它没办法产生精神体,但是同样可以增强我的实力,”虎头张开手,手背上青筋凸起,没一会儿手掌就变成了赤红色,他朝旁边的椅子轻轻锤了一下,连接在两个椅子间的钢筋就断了,他又把手恢复原状,“类似这样,在我受伤后的这些年,老师想过很多办法,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荣熠犹豫一阵,开口问:“你们组织做那个实验,你没想过去试试吗?” 他觉得那个实验或许可以帮助虎头重新造一个精神系。 虎头摇摇头:“我不敢,我的精神系是我经历了很多战斗才造就的,我可以对它缝缝补补,但是不敢把它推翻重建,你和我还是有实质区别的,你的森林是被封存,现在重新释放,我的森林是被破坏,重建必须要更彻底的破坏,新的精神系十年八年可能都达不到我的要求,如果换做是你,你敢吗?” 荣熠明白了,他也不敢,即使现在他的森林没有那么强大,他也不舍得。 他们两个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对话,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荣熠现在才意识到,就问虎头:“你们现在是开始打感情牌了吗?” 虎头举起手摆摆:“我可没有,给你打感情牌的等会儿就到。” 说罢虎头站起来走了,没过半分钟,施路平又来了。 荣熠看到施路平脸就黑了下来,施路平满脸慈祥地走过来:“十分钟,咱们说好的。” “那你就抓紧时间吧。”荣熠抬起手腕的机械表,直接开始计时。 “荣熠,我知道,我们对你的欺骗很过分,也给你造成了精神伤害,我给你道歉,”施路平说完就转身给荣熠鞠了一躬,吓得荣熠差点掉凳,他推推眼镜,继续说,“但是我们认识这三年多,每一天我都是真的把你当兄弟看待的,当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荣熠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往旁边挪了一下:“说重点吧。” “其实你和乔纾也不是唯一一组实验搭档,我们一直在不断进行各种样本对照,把你下放到演习场就是其中一种,没有提前知会你,是为了让你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生长,演习场里有向导的消息也是我们放出去的,你可以当做是为了让你打怪升级。这么多年来每组样本都取得过或大或小的成绩,但是不得不说,你是最优秀的一个。”施路平说。 最优秀的一个,荣熠觉得这个称赞有点讽刺:“其他人也像我这么惨吗?” 施路平在真话假话中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有比你惨的,惨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你最惨。” 荣熠冷笑了一声。 “乔纾就是这样的人,说好听了是纯粹,说不好听了就是偏执,你在他手里确实苦了点。” “你们组织都是这样的人吗?” 施路平抿着嘴拉长声音嗯了一声:“其实严格来说乔纾不能算我们的人。” 荣熠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施路平,他觉得不公平:“实验完成是你们成功了,一有问题他成临时工了,他被塔通缉,你们卸磨杀驴,要点脸吧。” “Skr,还怪押韵,”施路平比了个六加一打哈哈,看荣熠冷漠的脸又赶快把手尴尬地放下去,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乔纾还没有确定要加入我们,他其实知道的不比你早多少,自然生长的不止你,他也一样,他很小就被老师送走了,从那时起他就脱离了组织,直到一个多月前陶晴朗才告诉他真相,这就导致乔纾他根本就不听话,他威胁我们,让我们帮你们逃出实验基地,不然就把这个能力卖给塔,我们为了这个计划折了好大一批卧底,我想他只有见到你平安无事才会考虑加入。” 他平不平安,乔纾是最清楚的人。 “你们做这个实验目的是什么?”他没有说关于结合的事,问施路平。 “为低级哨兵和精神系受损害的哨兵重铸精神系,现在绝大多数战斗力还在塔手里,我们要对抗塔,就必须增强他们的战斗力,让他们脱离低级别。”施路平说。 “那外面流传的越级,其实只是一个表面,你们实际做的是重铸。”荣熠想到荒野玫瑰正在进行的研究。 “是的,重铸分为两步,一步是抹除,下一步才是重建,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缺一不可,”施路平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也不乏一些组织取得了一些成果,荒野玫瑰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如果真的用另一种方式达到了越级,那就太可怕了,荒野玫瑰这个组织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能干,甚至还搜罗了一批刚刚觉醒的儿童去做越级实验,儿童的精神系可塑性远强于成年人,再放任下去他们真的能成功也说不准。” “所以你们才烧了他们的实验室。” “我们?”施路平一愣,摇摇头,“不是我们烧的,他们自己烧的,我们进去想抓他们的向导,但是那些人已经转移了。” “那你有没有见到和嘉冰,你应该知道他是谁,”荣熠知道他在演习场里施路平一定会盯着他,就懒得描述了,“他怎么样” “死了,”施路平有些惋惜,“他和一个女性向导一起死了,那个女人级别还不低,被和嘉冰杀死我们也很吃惊。” “被和嘉冰杀死?”荣熠呆住了,“你没看错?” “一把刀插在那个女人胸口,刀把在和嘉冰手里,”施路平边说边比划,“应该不会错吧,我们也没时间验尸,难不成他们还有时间伪造现场?” 荣熠的头又开始疼了,好奇怪。 和嘉冰他究竟是不是自愿的?他把夏桂当成他活下去的希望,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痛下杀手? 机械手表的响声打断了荣熠的思绪,头痛也一起消失了。 他把提示按停,对施路平说:“十分钟到了。” “好的,”施路平站起来,“你好好想想,我真的很希望能继续和你做兄弟,以后我一定不会骗你一个字。” 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荣熠叫住他了,施路平有些感动,荣熠还是三年前刚认识那个单纯善良的荣熠,他抹抹眼角的泪花,转过身。 “我还有十二万三千七百块钱存在你的银行卡里,”荣熠伸出手,“还钱,现金。” “” 回到病房时杜如浪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他那挂在胳膊上的半截胳膊被彻底截掉,包着厚厚的纱布,医生端着一个断肢转移专用箱,说他们技术不够,炎阳沙洲这地儿天天胳膊腿乱飞,也没人花钱接回去,这个断肢让他们带走做个纪念。 熊炬看着那个箱子眼泪哗哗往外砸,杜如浪心态超好地说:“给我带着吧,万一哪天我修炼出来什么能力,我自己就能接回去。” 熊炬抽抽噎噎地说:“要是你没有和我结合,你就能赢,就不会这样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杜如浪用仅剩的一只手捧着熊炬的脸蛋,擦擦他哭花的脸,“张大仙比我强,只是腿脚不好,该输还是得输。” 荣熠心里有点吃味,虎头在旁边开口说:“把这胳膊给我们吧,你跟我们一起走,说不定有人能给你接上。” 杜如浪欣喜地努力直起身子,连连道谢。 “等一下,”杜丽丽打断屋内几人,她和杜海已经目瞪口呆了半分钟,她不可置信地问杜如浪,“骗人的吧?你跟他结合了?你,跟他?” 屋里杜丽丽和杜海正在对熊炬杜如浪轮番质问,双马尾推开门轻声对荣熠说:“外面有个人,说认识你,你去看看,不认识就宰了。” 他们来这间诊所是把整个楼都给封了的,外面还有人在追他们,双马尾说刚才她发现这人鬼鬼祟祟在附近徘徊。 荣熠走出去,看到络腮胡脸上缠着纱布半躺在椅子上,旁边跪着瘦小的周潜。 “你怎么在这儿?”荣熠走过去,“你不是应该走哦,你明天才能走。” “对啊,熊大哥,”周潜鼻青脸肿的,说话都不利索,“今天晚上治安会要封城,明天不给走了,我你给我的钱我都买了车票,他们也不退钱,我晚上只能到处躲,我再在这儿待几天肯定会被打死,熊大哥,你再帮帮我吧。” 荣熠想想,周潜也算是帮了他点忙,他点点头:“你在这儿等着吧,等下把你送出去。” “谢谢熊大哥!”周潜差点给他磕一个。 “你想好要去哪儿了吗?”站在旁边的虎头问他。 “你们会放我走吗?”荣熠问。 “这话说的,我们不是强盗,我们组织是很人性化的,你想走随时可以走啊,”虎头打了个响指,扬起嘴角笑着说,“不过我会一直追你的,直到天涯海角。” “”荣熠眼角抽了抽,“你有病吧。” 他去哪儿呢?他不管去哪都得和乔纾有个了结,他得知道乔纾是不是真的把生命和他绑在了一起。 “我要见乔纾。”他说。 第127章 三辆车悄悄离开了炎阳沙洲。 荣熠坐在副驾驶上, 脸臭得要杀人。 就在刚才,江午跟着双马尾上了车,她说她打算加入这个组织。 荣熠不理解, 他们费尽心思逃出来, 她又这么草率地让自己跳进另一个坑。 “他们开出的条件太好了,我无法拒绝,”江午对荣熠有些抱歉, 还是下定决心说,“他们可以给我足够的钱,把我的家人送去安全的地方, 给他们换新的身份, 保证他们以后的生活。她还说可以让我跟着江早江晚一起回去, 亲自确定地点, 满意之后再和他们汇合。我自从成了重刑犯给家里带来太多麻烦,他们帮我解决麻烦,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能力借他们用用, 而且这个能力已经传开了,我加入他们或许能安全一点。” 荣熠听完也不好再说什么, 家人不是他的软肋,但是江午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家人能过平静祥和的生活。这个组织他带着有色眼镜评价不了,但应该比荒野玫瑰强。 “你自己有决定就行。”他说。 “嗯,那我们总部见。”江午笑着对他挥挥手。 “你等一下, 我们?”荣熠叫住她。 “她说你也会来啊。” 荣熠咬咬牙,这群人不仅套路他还套路江午,江午的能力是个宝,这些人肯定也馋, 他把这茬忘了。 “你别管我去不去,我对这个组织不熟,记得自己多留个心眼。”他说。 江午点点头:“我知道了。” 江午决定加入后,连带着杜丽丽也跟去了,美其名曰放不下她亲弟弟和好姐妹,熊炬悄悄给他说:“因为那个双马尾说了,只有加入他们组织才能学精神体实体化,杜丽丽馋死了。” 于是他们逃出来这波人,除了普通人江早江晚,剩下全被这个组织一锅端走。 这辆车里只有他和施路平两个人,荣熠不想说话,刚打算睡一会儿,突然一股反胃感油然而生,他马上按开窗户干呕了一声。 施路平也愣住了,荣熠扭头毫不领情地说:“把你的向导素收起来。” 施路平很受伤:“我是看你状态不好,想帮你恢复一下,虽然你对我有意见,但是这样太没礼貌了,荣熠。” 荣熠灌了半瓶水,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接连三个人的向导素都让他感到恶心,乔纾就是要堵死他所有的路。 “让我睡会儿就行。”他没再关窗户,靠在窗框上闭上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施路平把他叫醒时他们在一个地下车库,荣熠抬起手看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这是我们的一个安全屋,乔纾就在里面,他受伤挺严重的,你可别打人。”施路平解开安全带说。 荣熠‘啪’地关上车门:“你们那一个屋至少三个向导,我打谁?” 施路平露出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样子,带荣熠上楼。这是个高级公寓,楼层非常高,他们没有坐电梯,选择了没有摄像头的安全通道。 爬了三十多层后,施路平喘着粗气停在一间房门前,用手机发了条消息,没一会儿陶晴朗就把门给打开了。 “你们来了。”陶晴朗忙让给他们让位置。 荣熠进来后施路平马上把门关上,这屋子里只有四个人,乔纾站在客厅中央,荣熠往前走了几步,和乔纾面对面,他闻到熟悉的向导素的味道,脑子里翻涌的力量瞬间变成涓涓细流,什么头痛头胀两眼发昏全都消失了。 还真是立竿见影。 施路平和陶晴朗在后面站着,打算看这两人要说出什么开场白,谁知下一秒荣熠拔出腰间的手枪指着乔纾的额头,动作快到他们连眼都没来得及眨。 “荣熠!不是说好不动手吗!”施路平忙在后面喊。 “没动手啊,动的是枪,”荣熠看着乔纾,那双看向他的眼里依旧没有一点波澜,他问乔纾,“你怕我开枪吗?” “怕就躲了。”乔纾说。 “是不怕死还是你笃定我不会开枪?”荣熠说完背后出现一头熊,挡在施路平和陶晴朗中间。 他在熊疯起来前让它卧下不要动,熊乖乖听话了。 乔纾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他看到那头熊比看到荣熠还开心。 “我在问你话。”荣熠打断乔纾的视线。 乔纾把目光收回来,他微微笑了一下,荣熠才发现他的手指动不了了。 乔纾把荣熠手里的枪拿过来,上膛后又放回荣熠手里,然后往前走了一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枪口。 “你连枪都没上膛就要来杀我?太大意了吧,”他竟然还反问了一句,“你敢开枪吗?” 荣熠拿枪的手微微颤抖,乔纾刚才对他的控制让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放下枪,背后的棕熊消失了,鬣狗又出现在荣熠腿边。 “看到了吧,你的实验很成功,”荣熠胸口因为急促呼吸上下起伏着,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问乔纾,“我对你还有什么价值?让你不惜赌上自己的命跟我结合?” 施路平站在后面懵了一阵,大声问道:“你们两个结合了?乔纾?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陶晴朗一把捂住嘴:“让他俩自己解决吧,走,走!” 陶晴朗把施路平拖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对,实验很成功。”乔纾伸出手指逗那只鬣狗。 鬣狗往后缩了一下,似乎闻到了自己喜欢的味道,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鼻子蹭蹭乔纾的手指。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合啊?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对其他哨兵的作用力会减弱,这样你也能接受?”荣熠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也顾不上管那只垃圾狗讨好它另一个主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停问,“难怪你要放我走,因为我落在塔手里你也不会好过对吧?你的前途因为我葬送了,我值的你这么做吗?重铸的能力你已经拥有了啊!那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再给我建个精神系?在我脑子里开动物园?还有,我听施路平说了,你们那个组织,上千号人等着重塑精神系,难道你要和每个人都结合一遍?用那种方式?” 荣熠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疯了,乔纾疯了,他也疯了。 乔纾放开在他怀里撒娇的鬣狗,站起来擦擦下巴被舔上的口水,摇摇头说:“其他人不需要结合,他们比你听话,他们都是自愿的。” “行,他们自愿,那我为什么不听话?”他快步走到乔纾面前生气地说,“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是被迫的,你哪怕给我解释一句你们要干什么呢!” “再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乔纾说。 荣熠忘了乔纾也是所谓的自然成长,他气急了。 “那你告诉我,你对我的实验,如果不结合能完成吗?”荣熠一字一字强调,“我要听实话。” “可以。”乔纾完全没有犹豫告诉他这个答案。 “你那为什么?”荣熠更不懂了,“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要你想,千万个人等着你做实验,足够你开一座全世界最大的动物园。” “因为我不想让你从我身边离开,可你又不听话,我就选择了这种方式。”乔纾仰头看着他。 荣熠呆住了,他不相信这是乔纾的真实想法,哪怕乔纾说他要在他身体里养豺狼虎豹都比这更真一点。 “你和他们不一样,以后不管再有多少人,再开多少动物园,我在他们身上付出的精力都没有在你身上付出的多。我从一片虚无,一点一点摸索,一点一点试错,到得到今天这个成果都是和你一起。你本身或许不够特殊,但你对我是特殊的,”乔纾的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真心过,从刚才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这是目前为止我做过最难也最有价值的实验,你是最宝贵的实验成果,日后或许我还能获得很多成功,但你永远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荣熠听完乔纾这一段告白,这能算告白吗?他不知道,他忐忑不解地问,“你喜欢我吗?” 乔纾笑了笑,委婉地说道:“你的感情观太简单了。” 荣熠揣摩了很久,终于明白了乔纾那段话的含义。 “你把我当成勋章,要一直带在身上才安心,是吗?”他问。 “人总是喜欢回顾成功,我也不例外。”乔纾回答。 荣熠那颗忐忑的心终于死了,乔纾把他当成勋章,把他当做浓墨重彩,就是没把他当人。 “即使我死了,你还有20%的几率能活下来,然后再去找新的勋章,”他已经不再生气了,双眼无神地问,“你是这么打算的对吗?” 乔纾没想到荣熠会这么想,他奇怪笑笑:“我为什么要拿80%的死亡去赌这个几率?” “因为对于结合而言哨兵和向导本身就不对等,我们的死亡概率是不同的。”荣熠说。 “你是这么想的,”乔纾点点头,“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侥幸活下来也会失去我原有的向导能力,那我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所以你放心,我没有赌那20%的必要。” 他发现荣熠原本黑亮的瞳孔现在暗淡的像一潭死水,就走近了说:“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和我结合你的能力才能继续得到提升,等到有一天你强大到可以承受断开连接的伤害了,你就可以离开我了。” 荣熠回过一点神:“断开?” “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乔纾打开陶晴朗留在沙发上的平板,去商城迅速下单,“还是建议你多读点书。” 乔纾一直认为,人活着必须要有目标,荣熠最重视的‘自由’他不能满足,那他就得给荣熠找下一个目标——变强,然后断开结合,即使这个目标实际上比自由更加虚幻,但是这样才能让荣熠继续前进。 荣熠沉默了一阵,先把乔纾嫌他没文化的事放一边,跟过去问:“你希望我变强?如果有一天我能脱离你的控制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做什么?” “我当然希望你变强,”乔纾合上平板转过身,“你越强,我的努力就越有价值,以后你真的能毫不费力杀了我,那我会笑着入土的。” 乔纾抬起手,把荣熠眉毛旁边干了的血迹抹掉,这还是他俩今天第一次接触。 “这么久了你应该也能明白,你不可能靠逃活一辈子,何况背后追你的是这么大一个组织,打不过就加入,让自己成长,你只有足够强大了才能反抗,才能谈条件。就像现在组织要你加入得用‘请’,他们觊觎你的能力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必须尊重你的意愿,这在以前你有过吗?”乔纾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决定开诚布公,“也比如我,其实我现在不能长时间的控制你,也无法实时准确地读取到你的想法,这也是你成长的结果。” “可是你刚才还控制我了。”荣熠说起他们拔枪相对那时候。 “那是很短暂的,而且你也没有防备,但你必须继续增强敏感性,对短暂的控制能察觉到并及时制止,因为战斗时一秒钟就能致命,这是S+哨兵必备能力。”乔纾说。 荣熠听到S+这个形容急切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按照你的评估我能达到S+吗?” “成为S+很难,但你总有一天会是的,”乔纾给自己倒了杯水,说这么半天口很渴,“如果两个精神体还不能晋升为S+,那我们也太无能了。” 荣熠想想也是,他有两个精神体,不论是鬣狗还是棕熊都是比较强的战斗型精神体,再加上乔纾这个S+向导,他没理由比其他人弱。 荣熠看着乔纾上下滚动的喉结,也觉得口很渴,他摇摇头让自己回过神。 他这次没有犹豫太久,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把种种可能以及方案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结局都不乐观,乔纾堵死他的路,只给他一个出口,这个出口既能满足乔纾的欲望,也能有利于他。 成为S+级哨兵,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诱惑不小。 他问乔纾:“你想怎么处理我们两个的关系?” “你想通了吗?”乔纾把水杯从嘴边挪开,侧过身说,“我们可以做搭档,做托付生命的战友,我们都回不去塔,所以我决定对抗塔,当然,我会尽最大可能给与你想要的尊重。” 乔纾放下杯子重新拿了一个崭新透亮的玻璃杯倒了一满杯水递给荣熠,荣熠接过来:“既然是搭档,我可不可以认为我们两个是平等的?” 乔纾勉强点了下头。 “那这样吧,我会读完你要我看的书,你把‘尊重’这两个字抄一百遍,在下面签上你的名字给我,可以吗?”荣熠歪头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乔纾很是无奈,荣熠浅浅地挑衅了一下,但他还能接受。 “可以。”他说。 荣熠用手中的玻璃杯和乔纾放在桌上只剩下半杯水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叮’的一声,很是清脆。 第128章 荣熠被允许在这间安全屋里休息几个小时, 他把身上战斗留下的血渍和脏污洗掉,顺带洗干净背包里那把砍刀。 这把刀用起来很顺手,没想到只在唐璇身上造成了轻伤, 而断送杜如浪一条手臂, 他和S+还是有很明显的差距。 他用水流冲掉火焰纹沟壑里已经干了的血,擦干净又放回背包。 乔纾在自己房间,陶晴朗和施路平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 荣熠躺在沙发上想再睡一会儿,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过多久乔纾开门出来,在他旁边坐下, 荣熠感觉到乔纾正在释放向导素, 他懒得纠结也懒得再客气, 放开自己的身体去接收向导素, 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要看着我签字吗?”乔纾在他身前问。 荣熠本来背对乔纾,听到这话又翻回来直起头看看那一张A4纸上工工整整间隔有度的写满了‘尊重’两个字,他看看时间这才刚过去半小时。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这么快就写完了?” 乔纾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拢共二百个字, 需要写多久?” 荣熠‘啧’了一声,他忘了算算字数, 早知道就让乔纾写个千八百遍,二百个字一点都不深刻。 他接过A4纸, 左右看看,从电视柜上拿来一卷透明胶带,小心把那张纸前后都粘了一遍, 这样就不容易破掉也不会被水啊血啊打湿。他粘好满意地看看,叠成四方块塞进衣服里。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他转头问乔纾。 “去见见老师,我要和她谈谈再决定之后的路怎么走,”乔纾看向他, “你跟我一起,她应该也很想见你。” “我也很想见她。”荣熠说得一点都不假,既然决定入局,他最想见的人就是这个所谓的‘老师’。 他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人,从头到尾这个老师贯穿着他们每一个人,所有人的行动轨迹都在老师的计划内,包括他和乔纾。 “她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荣熠问。 “我也不知道,”乔纾摇摇头,“陶晴朗会带我们去。” 天亮之后没多久,乔纾下单的书就送到了,荣熠下楼抱着一大箱几十斤的书爬上三十多楼,把那箱书砸在地上。 他喘喘气话都说不出来,他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书。 乔纾蹲下把箱子拆开,拿起最边上的三本塞在荣熠怀里:“今天加上路上的时间把这几本读完,剩下的我再给你安排时间。” 荣熠跌进沙发里,愁眉苦脸地翻着这些书,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眼晕:“为什么我一定要看这些?读书效率又不高。” “现在和在演习场时不是一个阶段,需要做的事也不同,”乔纾干脆坐下一本一本翻开书,在里面重点部分折上一角,“之前你的第一要务是建立精神系,所以必须靠战斗创造材料,现在你需要的是提升,就得了解哨兵和向导的历史,类别,能力,弱点,以及那些被称作经典的战斗和任务来补足你缺乏的经验,这些我不可能一个一个教你,你得自己去看,挑重点,别浪费时间。” “哦。”荣熠只能垂下头重新把书翻开。 中午刚过,陶晴朗和施路平回来,面色凝重。 “我们什么时候走?”乔纾问。 施路平走到桌旁不停往肚子里灌水,陶晴朗在旁边说:“今天不走了,陆碫他们被塔发现了。” “陆碫是谁?”荣熠把书丢到一旁。 “就是虎头,”施路平喝够了水回头说,“他和顾小冰都被追踪了。” 顾小冰是那个双马尾,他们出了炎阳沙洲之后就分了三辆车,前往三个方向,虎头押着唐璇和张大仙去他们组织最近的据点移交犯人,顾小冰带着其他几个人回总部,而荣熠和施路平来这里见乔纾,三个不同方向有两个都被同时追踪了,那这个安全屋呢? “咱们这里暂时还没发现有陌生人出没,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得尽快撤离。”陶晴朗说。 “他们怎么样?”荣熠忙问,他们这一窝人可都在车上。 “已经甩开了,他们也就近藏了起来,总部暂时不能回,”施路平拍拍荣熠肩膀,“你们快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荣熠的行李很简单,拎上他的背包抱着这一箱书就算完事儿,他回来坐在沙发上和施路平回忆了一遍他们逃出来的经过,离开炎阳沙洲后他们就放弃了装甲和越野,换上施路平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并且每个人都简单地做了伪装。那两组人甩开追踪后仔细检查了车辆,也并没有发现定位器,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就算是唐璇和张大仙搞鬼,那被追的应该也只有陆碫,”施路平说罢询问荣熠,“你那群人里呢?” “我感觉应该不会,”荣熠摇摇头,“他们都有去总部的必要,就算有人是卧底,潜伏这么久了也得到了总部再动手吧。” 这点施路平倒是同意,突然他又想起来一个人:“你不是还从里面带出来一个?那个人你熟吗?” “那个不熟。”荣熠皱起眉。 他们刚出炎阳沙洲就把周潜放下了,之后的行程周潜也没有跟着,会是他吗? “我找人去查一下他。” 施路平说完乔纾和陶晴朗就收拾好行李出来,他们马上下楼换上一辆新车前往下一个安全屋。 —— 赵名扬坐在通讯大屏前,一个眼角有一道疤痕的寸头男人在向他汇报:“那四个人移动了,追吗?” “不追,让当地开出一条监控线,全面监控这辆车的行程,如果他们走没有摄像头的路,就想办法装个定位,调用卫星监控,”赵名扬的手指在桌上磕了几下,补充说,“联系联合会,让他们抽两队普通人精锐给你,去跟踪他们,务必要小心,不要暴露行踪。” “是,”刀疤脸点头,又对赵名扬说,“刚才那个男的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给他打钱。” 赵名扬看着手下压着的奖金下发申请书,只要他签上字,三十万就到那个人的账户了。 十个小时前,周潜偷了一辆车来到有人的地方,他把荣熠给他的二百块钱路费给了那户人家一百,求他们让他打个电话。 他在城镇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情报可以换来钱,他提供给荣熠的情报只换来了几百块钱,可他如果把这些情报提供给塔,那就是一大笔财富,他要偷多少东西才能攒够这些钱? 他拨通举报中心的电话:“我发现了一批通缉犯,就是从演习场里逃出来那些人不我现在不和他们在一起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别,别挂电话!我不是骚扰!我知道那些人的车,一辆灰色桑塔纳,车牌号BZ-6398,这辆车里面有两个荒野玫瑰的人,还有一个我不认识,另一辆车是灰色金杯,车牌号BZ-7745,这辆车里就是那群人,我举报这些人,可以拿到多少奖金?不,我不知道方向他们都是从炎阳沙洲的公路逃出去的三万?这也太少了别挂,我我还有情报!” 周潜为数不多的良心被金钱吞没了,他本来想放荣熠一马,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他最值钱。 “我还知道那个红色通缉榜上叫荣熠的通缉犯坐的什么车,”周潜捂着话筒警惕地问,“这个能给我多少钱。” 接线员让他稍等,没过一会儿电话里的女声变成了男声:“你能确定是他?” “是的长官!我能确定!”周潜马上说,“我和他一起来的炎阳沙洲,也是一起走的,我确定就是他!” “如果情况属实,奖金三十万。”男人说。 “三十?可是他的悬赏金额都三百万了!”周潜还是不满足。 “那你就亲自抓到他送来。” “这好,三十万就三十万,他坐的是一辆黑色别克,车牌号BZ-9632,你们尽快啊,尽快!”周潜催促,对面让他等通知就挂了电话。 赵名扬收到消息后连忙赶往指挥室,那两批人因为行动指令级别低,已经被下面的人派出追踪打草惊蛇,只有荣熠这辆车被上报给了赵名扬。 赵名扬一拳锤坏了一张桌子,新任指挥长这个名头多少人虎视眈眈,很多人说他年纪轻轻能当上指挥长只是因为他是彭延盛手底下长大的哨兵,而彭延盛是现今塔内的总指挥长,话里话外点他是个关系户。 可笑的是他这个关系户在第一研究所重大事故里被怀疑因为私心故意放走了乔纾,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他从昏迷中醒来前就已经人尽皆知。 彭延盛特意召他回塔内,赵名扬挺直了腰杆用性命保证他对塔的忠诚。 “我绝对没有任何私心,鉴于乔纾的个人能力我不能将他就地处死,那个哨兵”赵名扬难以启齿,“我实在没有预料到他会有两个精神体。” 彭延盛看到赵名扬这幅模样哈哈笑了两声:“名扬,你忠不忠诚我还不知道吗?你是我养大的,是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你不过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赵名扬:“但是你实话告诉我,即使我下令允许,你能处死乔纾吗?” 赵名扬瞳孔微微颤了一下:“可是他的能力实在很宝贵,那个哨兵就是乔纾的杰作,实体化精神体,还有双精神体这太珍贵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你看,你开始慌了,”彭延盛起身走到赵名扬身边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再强调哨兵不要过于依赖向导,你小时候死活非要和乔纾做搭档,是我太放纵你了。” 赵名扬一字不敢再发,他怕彭延盛真的让他去杀乔纾。 彭延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安下心来,我没有这么残忍,真的迫不得已我也会让别人执行这项任务,你还是见过的世面太少了,名扬。” “您是说实体化?” 塔中是有人会这项能力的,但是有严格学习限制,他也多次向彭延盛申请过,都被彭延盛否定了,当时彭延盛给他的理由是,他在尽力扶持赵名扬当上新任指挥长,如果在这个节骨眼破格给赵名扬批准学习,那下面的口舌会更多,赵名扬当上指挥长也难以服众,而且按照彭延盛给他规划的职业生涯,他以后是坐办公室指点江山的人,这项能力不是刚需。 所以赵名扬才动了让乔纾教他的心思,不管有没有命令他都不会杀乔纾。 “不,这只是一个能力罢了,我们真正要抓到的是乔纾和那个哨兵背后的组织,”彭延盛把手按在赵名扬肩上,“这个组织规模十分庞大,成员散布世界各地,我们也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总部在哪里,现在那两个人既然逃走了,不如你就顺藤摸瓜,找到线索,也算是将功补过。”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赵名扬忙低头回复。 “等你这件事办好了,你的学习审批就能通过,到时候没有人敢再说什么。” 彭延盛和赵名扬这段对话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看到赵名扬满脸沮丧地从彭延盛办公室出来,今天的打草惊蛇也是那些人故意为之,就是要给他使绊子。 所以赵名扬放弃了塔内分配给他的支援,只用自己的手下,现在只剩下乔纾和荣熠那条线还没被发觉,他必须要牢牢抓紧他们,引蛇出洞。 他没有签那份奖金申请同意书,对副手说:“找个高级向导,去给那个人做洗脑,排查这个人在路上接触过哪些人,一并洗脑,普通人就先控制起来,注意别留下痕迹。” “是。”副手马上去安排。 赵名扬的随身指挥屏上收到当地传来的监控线路,他起身叫住副手:“十分钟后带上咱们的人出发,这条线我亲自追。” 第129章 前往下一个安全屋的路上, 荣熠一边揪着贴在脸上用来伪装的大胡子,一边煞有介事地看手里的书。 “你什么时候还读上书了?”施路平一脚油门趁着最后两秒冲过红灯,他记得荣熠曾经最喜欢看的是漫画, 还不能带脑子那种。 “嗯哼, ”荣熠翻了一页,“你们前中枢研究员现任通缉犯的临时工向导说书籍是强有力的武器。” 坐在后面的陶晴朗捂着嘴笑了一下,斜眼看看身旁的乔纾, 乔纾压根不搭理他俩。 出了市之后施路平接到电话,他让人去查周潜已经有结果了。 “他们说周潜今天早上六点开着一辆偷来的车进市区,之后又去偷了两户人家, 中午去麦当劳吃了一顿午饭, 行为没有反常, 名下账户余额依旧只有个位数。”施路平给他们转述。 “他没有嫌疑了?”荣熠问。 “不见得, ”施路平摇摇头,“我们的人没有在他精神系里发现向导痕迹,要么他就真的清白, 要么痕迹被抹去,那一定是高级向导, 高级向导可以对他洗脑。” “短时间洗脑不能完全删除整段记忆,塔里洗脑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伪造一段记忆去覆盖, 之后再经过长时间的洗脑让伪造记忆完全占据真实记忆的空间,你们逃出来也就十几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肯定还只是覆盖。”陶晴朗趴在前椅背上说。 “嗯, 只是派去的同事级别不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覆盖点。” “可以简单点,通话还在继续吗?”乔纾问,施路平点了下头, 他继续说,“问他你们的车牌号都是多少。” 过了一会儿手机里传来准确答案,车里三个向导似乎全都了然了。 “他如果没有目的的话不会在黑灯瞎火里记我们的车牌号。”施路平解释了一句。 荣熠‘啪’地把书合上,后悔当初他那同情心该死地泛滥:“在炎阳沙洲的时候他告诉我你们在跟踪我,我给他五百块钱,可能让他尝到甜头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人直接解决掉吧。”施路平想让同事处理掉周潜,被乔纾打断了。 “暂时先别动他,塔留着他是为了迷惑我们,你把他杀了塔就会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反正他也没什么用,”乔纾想了想,对他们说,“我们肯定也被盯上了,只是追我们这组人有点本事,还没让我们发现。” “那怎么办?引出来做掉?”荣熠以为又要撸袖子干了。 “如果他们要抓我们回去,那就做掉,如果他们是想利用我们找到总部,那瞄准我们的人可就不止几个了。” 疾驰在泥土路上的车突然掉头上了高速路,一个半小时下高速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大型商场地下车库,几人先去了一家地下仓库,之后陶晴朗又跑去一楼超市买了一大堆食物和生活用品。 荣熠拿了一个玻璃瓶可乐,叼着吸管靠在超市外的围栏上,看着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 这里人多眼杂,他和乔纾在脑子里对话。 “这么光明正大在大街上逛没问题吗?”荣熠说。 【因为同事被追踪,我们被迫到处转移很符合逻辑,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越移动他们就越紧张,况且我们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不如陪他们玩玩。】 于是他们下午逛遍了整座城市,在一个地方停留半个小时再离开,一直是施路平开车,荣熠不是在吹风就是在看书,这么几个月难得有这种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负责躺平的时候。 吃过晚饭他们在酒店开了三间房,然后集中在一间,施路平看了看手机说:“陆碫马上就到了。” “他不回总部了?”陶晴朗问。 “对,他来找我们会和,”施路平看向荣熠,“顾小冰会带那些人继续在安全屋躲避,陆碫已经成功移交唐璇和张大仙,下午就出发赶来了,等他来了我们详细计划一下之后的对策,如果真的像我们想的那样,那接下来半个月都不能回总部了。” 过了没多久,房间外就响起敲门声,施路平去打开门,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子颤颤巍巍走进来。 陆碫将近一米九,现在伪装成了一个米其林一样的大轮胎,仿生人肉几乎要从衣服里溢出来。 “热死我了。”陆碫从衣服里掏出一坨又一坨的‘肥肉’丢在床上。 施路平有些嫌弃:“这张床今晚你睡。” “好说。” 陆碫卸完身上的肥肉进浴室火速冲掉身上的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坐下:“继续开会,商量到哪儿了?” “接下来半个月不回总部,不去据点和安全屋,我们是继续和那群人周旋,还是设法找出来做掉。”施路平总结。 “嗯,”陆碫应了一声,一直到把他头发擦得不再滴水才突然开口转向乔纾,“咱俩能单独聊聊吗?” “我们有什么需要单独聊的吗?”乔纾不解。 “呵呵,”陆碫干笑两声,“我想了解一下赵名扬。” 说罢他看向荣熠:“听说你俩已经结合了?” 施路平一直在和他同步信息,包括乔纾和陶晴朗下午分析赵名扬在塔中被怀疑的事,起初陶晴朗认为来追踪他们这项任务塔不会再交给赵名扬,但是被乔纾否定了,彭延盛对赵名扬的信任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崩塌,而且按照赵名扬的性子,即使这个任务不给他,他也会想办法争取过来。 “聊赵名扬不用单独聊。”乔纾这段时间也了解了陆碫,陶晴朗和施路平只知道陆碫是老师的人,不知道陆碫的过往,这个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也是个迷,对于战斗力超强但精神系几乎不会被向导操纵的哨兵,乔纾总要小心一点,即使这是个准队友。 “我这不是怕有人尴尬嘛,”他也听说赵名扬爱了乔纾十好几年,竹马和天降总是不对付的,不过他奇怪地看看和乔纾相距甚远的荣熠,两个人一个坐沙发一个坐床,中间隔着半间屋子以及两个人,他自己先尴尬了,“怎么,不是因为爱情啊?” 陶晴朗指指自己和施路平:“你看我俩像爱情结晶吗?” “你有什么话就快问,关于赵名扬的事我也想听。”荣熠说。 “行,”陆碫正经起来问乔纾,“你认为赵名扬是个怎么样的人?” “能具体点吗?特长优势,还是缺点劣势?”乔纾问。 “都不是,”陆碫摇摇头,“人品,底线,还有他最怕什么。” 这倒有点问住乔纾了,他曾经也对赵名扬做过分析,但大多都是从赵名扬的能力和战斗值入手,陆碫问的这些他得从回忆里一点一点抠出来整理。 “人品来说,他很忠诚,忠于他的信仰,说一不二,所以在彭延盛所有的养子里他最看重赵名扬。很诚信,不论对象是谁,哪怕是囚犯,他答应的要求都会尽力完成。固执,他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雷打不动。”乔纾回答第一点。 “他一直喜欢你也是因为固执?”陆碫问。 乔纾想想:“百分之六十,我们两个比较特殊,我们一直没有更换过搭档,可以理解为他对我有依赖性,而且我在他精神系里埋下过神经,可能也有这个影响。” “那现在他对你呢?” “现在,我对他的欺骗行为可能让我在他心里大打折扣了,他或许会留我一条命,但不会放过我。” “嗯,他的固执是可以动摇的,”陆碫示意,“继续。” “他的底线就是欺骗,他讨厌有人欺骗他,所以他对满嘴谎话的囚犯总是特别狠。” “他最怕什么?” 乔纾回想起他们还年幼的时候赵名扬有时候会哭着找他讲的话:“最怕被抛弃。” 这一点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人品和底线其实单看赵名扬这个人就能感受到一二,但他从未给人展现出这种脆弱。 “彭延盛以前有非常多养子,只有经过层层考核和筛选才能留下来,彭延盛对这些人会像亲生父亲一样好,被淘汰的人有些被下放到学校继续学习,不再享有优秀资源,甚至都不能再提彭延盛这个名字,赵名扬小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过一回,所以他格外害怕彭延盛会再度抛弃他,这也就奠定了他的信仰,服从彭延盛,忠于彭延盛,在层层考核中脱颖而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那你认为这个人只是个服从命令的傀儡,而没有主观思想?”陆碫问。 乔纾仔细斟酌了一下,他这些年对赵名扬的了解也在减少,他只能根据十八岁之前对赵名扬的看法回答:“不,他是有的,但是只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反抗,起码八年之前的他内心还算端正,嫉恶如仇,他开始走仕途之后是怎样的我不能保证,毕竟演习场的事,他是总指挥。” “那就是还有良心,只是不多了,”陆碫听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太好了,简直就是量身定制。” “什么意思?”施路平问。 陆碫看向众人:“我有个想法,我要拉赵名扬入伙。” 荣熠愣住了,施路平倒吸一口凉气,陶晴朗觉得陆碫疯了,乔纾倒是好奇他想干什么。 “老师会让你这么干吗?”施路平不可置信地问。 “来之前我和老师沟通过,这件事我们来办,不牵扯总部,成功最好,失败责任我担,”陆碫解释他的意图,“赵名扬非常熟悉塔,更熟悉彭延盛,我们埋在塔里的线现在没有这么深的,如果他来,我们的行动就又上了一层保险。” “可是你不觉得最难的就是让他来吗?”荣熠问道,“心甘情愿地来,还是说你们也要把赵名扬控制起来?” “他不好控制,所以他必须心甘情愿,”陆碫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不过让他加入这是后话,在这之前我要彻底摧毁他的信仰,我要让他知道他这一生都活在怎样的欺骗之中,还有他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他。” “这你也知道?”陶晴朗好奇。 “我不知道,”陆碫不在乎地摇摇头,“但是我可以伪造,伪造一个让他不能承受的真相,用这个虚假的真相唤醒他沉睡的良心,我会告诉他,他之所以被抛弃也是彭延盛造成的,还有千千万万和他一样的孩子,在他的助纣为虐之下失去了生命和家庭,这就是他一直信奉的信仰,接下来就看是他的良心多,还是他的忠诚多,如果他依旧选择效忠彭延盛,那我会亲自杀了他,即使搭上我这条命。” 荣熠觉得此时的陆碫和之前截然不同,他以为陆碫是个非常光明磊落的人,虎头战术干净是名声在外的,从不屑于用阴招,而现在看起来,陆碫想不择手段完全毁掉赵名扬,然后再加以利用。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只有乔纾开口问了陆碫一句:“你和他,有仇吗?” 陆碫笑眼弯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第130章 陆碫简略给他们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以及计划的背景。 这个背景只有施路平了解一二,连陶晴朗也没有接触过。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默认荣熠应该和乔纾一间房,荣熠没有说什么, 跟着乔纾一起去隔壁,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直睡不着。 他能感觉到乔纾也没睡。 “聊聊。”他说。 于是他就感觉到乔纾连接了他的大脑,他在心里哀叹一声,本来嗤之以鼻的事他现在竟然觉得格外方便和保险。 “陆碫说的那些你怎么看?”他在大脑里问。 【向导逐年锐减, 塔的导向一直是基因说,这不是我的研究领域,但从现有文献来看向导觉醒的基因依赖比哨兵高出很多, 塔登记在册的向导越来越少, 所以才导致向导后代越来越少, 非常合理, 如果陆碫说的属实,那这就是塔的一个巨大的自圆其说。】 “你倾向于什么?” 【倾向于相信,屠杀不是第一天, 也不是最后一天,屠杀向导的人只是从曾经被鼓动的邪/教, 变成了塔的刽子手。】 乔纾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的平板, 上面是陆碫给他下载下来老师的研究报告。 这个报告有十个版本,时间跨度将近六十年,报告上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向导基因依赖性比起哨兵差距都在三个百分点内, 这和塔里留存的资料是天壤之别。 不论哨兵还是向导,能力等级确实和基因息息相关,但从觉醒层面来讲并非如此,也就是说双亲为普通人和父母一方为哨兵的向导不在少数, 除去叛逃,被塔接进学校登记的这些,还有相当庞大一部分人群,塔在这些孩子幼年刚刚觉醒时就将其杀害,直接从源头抹去了。 “我之前遇见那个黑市老大给我说过一些事。”荣熠也跟着坐起来,用大脑把春花奶奶告诉他那些都说给乔纾听。 【嗯,在学校内的屠杀我经历过。】 乔纾回想起了以前的事,这些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这些都是所谓的黑塔组织刻意为之,再结合如今的情况,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黑塔组织让向导在世人眼中形象大打折扣,顺应民意处死领头人,激发邪/教的杀心,再美其名曰保护向导,将登记在册的向导抓在手里,严格控制向导人数,以至于到现在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向导是塔的宝贝,没人会把这场旷日持久的屠杀计划和塔联系在一起。 但仔细想想,如此大规模且不动声色,也只有塔能做到。 “你当初逃过一劫吗?”荣熠问。 【不是,我当初和赵名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平息那场暴/乱。】 乔纾难得在荣熠面前流露出了一些疲惫,他捏捏眉心。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后来我和赵名扬出过很多次任务,有几次任务地点是刚才陆碫说过的屠杀地。】 荣熠背后一凉:“你们……后来参与了屠杀?” 【我们的任务书不是这样写的,任务书里要求我们就地清除高危杀人组织,我们当时很可能被人当枪使了。】 “你们当时杀的很可能是白塔组织,或者保护向导的人?”荣熠说。 乔纾闭着眼点了下头。 荣熠看得出这件事对乔纾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无意识间成为了帮凶,挥刀向自己的同类,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而且长达数年,脆弱的人恐怕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不过好在乔纾后来选择了离开塔,也算及时止损。 “你觉得赵名扬会因为这些就背叛塔吗?毕竟他是个哨兵,”荣熠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足以撼动赵名扬这种人,“他还是塔里的人,是个既得利者,他未必能共情你们,这些或许是可以让他良心上有一点愧疚,谈到背叛还是很难。” 【这些确实不够,不过陆碫既然要毁掉他,就不会只是把真相展示给他这么简单。】 乔纾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按照陆碫的计划,他要给赵名扬展现一个残酷的现实,这个现实需要他们把赵名扬引到第四研究所。 第四研究所是四个研究所中成立时间最短,建筑面积最大的一座研究所,位置在南海岸,之前薄敬元伪造的出差就是在那里,薄敬元一直在负责孵化计划,那会不会第四研究所其实也是另一个孵化基地?它离塔最远,最容易被忽略,是最适宜的温床,那里一定藏着和生化体不同的东西。 彭延盛手下的养子很多,他不会让所有权利和信息集中在一个人手里,所以彭延盛很可能会把赵名扬排除在第四研究所之外。 【陆碫如果想借赵名扬的手把第四研究所的事宣扬出去,那在彭延盛眼里,赵名扬就变成一个不可信任的人,一个弃子,如此一来就好策反得多。】 荣熠看完这串字了然说道:“难怪他说量身定制,以塔的作风,他们在抛弃赵名扬之前肯定会想办法杀人灭口,赵名扬就会彻底心灰意冷,然后我们再施以援手,成功拉他入伙。” 乔纾看着荣熠有些意外:“你想得很全面。” 荣熠轻笑一声:“你不觉得这和我的人生轨迹特别像吗?” 乔纾不说话,假装听不到。 —— 三天之后,赵名扬收到消息,那五个人换了七个据点之后趁着深夜的一场大火,全市纷扰之际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些人很警惕,在上车之前仔细扫描过一遍车辆,确认没有任何追踪设备才开车走,五个人两辆车,一前一后间隔在五百米内。 赵名扬身边带着的向导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A+级向导,名叫齐琪,赵名扬之所以放心带他是因为他是自己副手齐望的亲生弟弟,队里之前的向导被一个老家伙高薪挖走了,赵名扬最看不起这种因为钱而背叛战友的人。 当时齐望在他屁股后面拍了一串马屁,其实赵名扬对下属并不薄,他从来不画饼,只要他手头有就会尽可能给下面每个人一笔丰厚的奖金,但这个时间段很可能是两三年一次,一次顶其他小队三五年的份额,所以能留下的几乎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老战友。 “怎么样?能锁定位置吗?”赵名扬坐在后面问副驾驶的齐琪。 “可以的,队长,”齐琪马上说,“这个距离我的连接很稳定。” “还是要小心,那几个向导级别都很高。”赵名扬说。 “是!” 赵名扬看向路旁掠过的狗尾巴草,小时候他给乔纾用狗尾巴草编过一个戒指,他红着脸把那个戒指放在乔纾手心,可是那时候乔纾年纪太小,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拿去逗狗了。 齐琪现在用的追踪方法就是乔纾的研究课题——远距离定位,可以排除电子干扰,只要向导还活着就能执行,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这个办法对付乔纾。 车开了整整一晚上,当天将要变亮时,齐琪突然看着地图说:“他们去了码头。” 赵名扬睁开眼:“把码头监控切过来。” 没过一会儿齐琪回复:“码头说他们的监控坏了。” “塔方监控呢?” “塔方监控在定时检修,所以现在没有信号。” 赵名扬很是奇怪:“凌晨四点监控检修?搞什么幺蛾子。” 如果那些人弃车走水路那齐琪的追踪就失效了,码头上没有他的人,现在还不跟过去这条线很容易就此中断。 他拿出通讯器:“张超张扬,去码头,注意伪装。” 张超张扬进塔之前是渔民家的孩子,经常在码头搞搬运,对码头很是熟悉,凌晨四点已经有渔家开始出海打鱼,让他们两个混进去最保险。 赵名扬的车也向码头靠近,他打开平板,张超张扬身上携带的摄像头已经开始给他直播画面。 —— 在他们计划的路线里本来并没有码头这条路,就在十几分钟前,陆碫突然接到通知,码头一户渔家的孩子,一男一女,哥哥十岁,妹妹八岁,同一天觉醒了向导能力,起因是一个流放哨兵企图对妹妹行不轨之事,兄妹俩在逃跑途中合力刺激流放哨兵打开精神系,被感应环强制注射了。 这一幕被码头的一个搬运工看到了,这个搬运工也是流放哨兵,和那个死亡哨兵是一起来码头讨生活的,于是这个流放哨兵将兄妹的事上报给了塔,塔方今早派人来接这兄妹俩。 “派去的是什么人?”陆碫问。 “清道夫,沿线监控全被关闭了,这户人家双亲皆是普通人,这两个孩子很可能被直接销毁,你距离最近,有空去吗?” 陆碫想了想,呼叫另一辆车的荣熠和乔纾:“接到一个任务,去码头,消灭清道夫。” “清道夫是什么东西?打渔啊?”荣熠问。 “清道夫就是专门负责清理普通人家出生的未成年向导那些人的代号,我把位置发给你,你们两个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荣熠收到位置直接打方向盘掉头前往码头,当他们到达码头时岸边的几艘船已经开始运作,发动机哒哒哒哒带着船跳动在水面。 荣熠和乔纾戴上帽子下车,装作第一批来买鱼的人混迹在码头里,那户渔家的房子离码头不远,现在正亮着灯,长着青苔的灰白墙门口停着两辆黑亮的车,车牌号的第一个字母是T。 是塔里的车。 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清道夫已经把那两个孩子接到了,荣熠和乔纾蹲在岸边用石头遮挡着身体,乔纾把小白蛇放进那户渔家。 他看到里面有四个哨兵,一个正在取妹妹头上的检测仪,这个仪器可以简单评估向导当前能力,只要是A级以下几乎准确无误。还有一个哨兵在一张检测单上写下A,手边另一张性别栏是‘男’,应该是哥哥的,级别为‘D+’。 “向导评估都是当场做的吗?”荣熠问。 乔纾摇摇头:“正常来讲是在学校,但是很显然他们不会被带到学校。” 站在最中心的哨兵给了那对父母一沓盖章文件,之后就让人抱着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出来上了车。 哥哥被塞进前车,司机马上开车走了,妹妹坐在后车,还迟迟没有动。 “跟上前面那辆车,他们很可能会把D+处理掉。”乔纾说。 因为D+很弱,晋升成为高级的可能性很低,价值较小,而那个女孩儿八岁就是A,不会轻易被杀掉。 乔纾把蛇放在前面那辆车里,自己还守在第二辆车后面,哥哥独自被丢在后座哭,前面两个哨兵熟视无睹,荣熠已经追过去了,但因为哥哥哭得声音实在太大,这两个哨兵没有察觉到荣熠的脚步声。 白蛇尽可能小心地检查了车里,没有枪械,武器应该在那两人身上,不会是大型武器,他把这条消息告诉荣熠。 当车转过一个弯,哥哥突然尖叫起来,扑上去就又哭又叫地拽前排哨兵的头发,哨兵冷漠且厌烦地转过头,下把推开哥哥,打开车门钻进后面,从座位底下掏出一捆钢丝绳和一个麻袋。 哥哥没来得急再哭一嗓子就被劈晕了。 “这儿扔下去会被打渔的捞上来吧?”司机伸头看着悬崖外的海浪。 后座的人看看手里的钢丝绳直接丢掉:“那就剁碎了喂狗。” 他从副驾驶的座位下掏出一把碎骨刀,他把刀对准小男孩儿的脖子,刚扬起刀,手腕被人攥住了。 “你们甚至都不等走远一点再动手,他的家人还在门口送别。”荣熠盯着这个人,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掰碎。 —— 赵名扬眼前的监视画面不停在晃,是张扬在奔跑。 “找到了车,没找到人,但是队长,我看到塔里的车了。”张扬说。 “我知道。”赵名扬在张超的视频里看到了。 那辆车是塔的,但他查了车牌号,塔中没有登记。 “假牌吗?”齐望说。 “冒充塔的车这可是死罪啊。”齐琪小声说。 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换上塔方的车,然后迷惑沿路监控?可是这样岂不是更招摇。 “队长!”视频里传来张扬急切地喊叫。 赵名扬放大张扬的视频画面,远处一个S弯公路旁的矮山坡上跳出一只鬣狗,那只鬣狗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沉下脸,按着平板的指尖开始发白。 可下一秒的画面却出乎他的意料,一只体型巨大的斗牛犬扑倒了鬣狗,两只野兽头顶还笼罩着密密麻麻的蝗虫,画面又移动了,荣熠在和两个人打斗,那两个人身旁也是一辆‘T’牌车。 “队长,这两个人是塔里的人,他们也会实体化!”张扬说。 “给我抓拍这两个人的面部,”赵名扬叫齐望,“传回塔里对比,查出来是谁。” 一分钟后齐望转过脸冲他摇摇头:“不在册。”《 》 130-140 第131章 荣熠第一次见识到虫系精神体的难缠, 鬣狗和他头顶全是密密麻麻的蝗虫,这些蝗虫落在他身上还会啃咬他的皮肤,虽说一只虫咬没有痛觉, 但一群蝗虫趴在他裸露出的脖子上没一会儿就给他啃破了层皮。 这两个哨兵很明显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哨兵, 配合十分默契,荣熠刚抬起枪蝗虫就糊到他眼前,甚至还有几只要往他耳朵里钻。 鬣狗也被斗牛犬和蝗虫拦住了路, 他索性把精神体收回来,却看到蝗虫哨兵趁着他被缠住爬到车后座上,掏出一把枪对准男孩的头。 荣熠马上把鬣狗放进车里, 一口咬住蝗虫哨兵的手。 手枪掉了, 蝗虫哨兵没有迟疑, 他一只手被鬣狗死死咬住, 另一只手抓住男孩的领子将他拉出车直接甩出公路,下面是个几十米高的悬崖,这么小的孩子肯定会摔死。 荣熠顾不得眼前的蝗虫, 想要发射攀岩绳救人时攀岩枪被斗牛犬的主人一枪打歪了,他没能准确缠住男孩儿。 眼看哥哥就要掉下去, 一条白蟒蛇首缠住围栏,蛇尾缠住哥哥的腿, 接住了那个小孩儿。 荣熠松了一口气,乔纾也赶过来了,施路平和陶晴朗刚刚接替他的位置, 那两个向导短暂地控制了另外两个哨兵,把昏迷的妹妹偷了过来。 【书里没说怎么对付昆虫吗?】 荣熠看到脑子里这句话。 书?好像是有,要用火。 荣熠一枪打中汽车油箱,掏出火机扔了过去, 车瞬间被点燃了,头顶的蝗虫依旧没有散去,荣熠不紧不慢从背包里掏出那把砍刀,把刀刃伸向大火,火焰纹里被汽油浸满,刀刃瞬间一同燃烧起来。 他每次挥刀向斗牛犬哨兵头顶的蝗虫就噼噼啪啪响,一股焦臭味儿四处蔓延,蝗虫的尸体簌簌落下,荣熠眼前又开阔起来。 蝗虫的主人被乔纾的白蟒缠着,倒在地上像个蛆一样蠕动,荣熠一刀把斗牛犬哨兵的腿砍伤了。 这个哨兵正在拼命躲避,荣熠毫不留情砍伤了他另一条腿,然后拎着他丢回快要爆炸的车边。 乔纾已经把那个男孩救上来:“没事,还活着。” “那我们快走。” “把那个人带上。”乔纾说。 荣熠敲晕蝗虫哨兵扛在肩上,马上和乔纾离开这里。 两人刚跑出去百十米,身后传来一声爆炸。 陶晴朗和施路平抱着妹妹一路逃回车里发动汽车离开,那两个哨兵虽说也可以实体化精神体,但级别都没他们两个高,两人轮着对他们进行精神攻击,在没有发生正面战斗的情况下逃跑了。 “我感觉是不是有人插手了?”陶晴朗抱着妹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觉得也是,”施路平边开车边平复呼吸,“刚才他们如果追过来肯定能追上我们,但又折返了,有点奇怪。” “是追踪我们的人?” “有可能。” 陶晴朗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是乔纾打来的:“乔纾,你们两个怎么样?” “解决了,你们如何?” “我们没解决,但是人救出来了。” “人救到就行,先离开这里。” “可是陆碫不知道去哪了。”陶晴朗说。 “他没和你们一起?” “没有,他在我们过去前就下车了,说还有别的事要去办。” 乔纾瞥了一眼后座的哨兵,既然这样不如就先审问一下这个人:“我们先会和。” —— 赵名扬在看到乔纾赶去悬崖边就召回了张扬,他不想现在就和他们打照面,而且张扬自己估计没办法从那两个人手里抢回塔的人,他需要换个目标。 赵名扬一直在思考,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冒充的,他们很显然和乔纾不是一个组织,却也可以将精神体实体化。 他们开的是塔里的车,那两夫妻手里的文件盖的是塔里的章,他却查不到任何注册信息,但是唯独有一点让他难以下定论的是监控。 塔里给出的答复是定期维护而不是被破坏,这个说法岂不是表明这条路上的监控是故意为之?故意给这些人制造机会?那这几个人的身份趋向于塔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可是为什么呢? “队长,查到了,昨晚有人上报这里有两个向导。”齐望说。 “为什么查了这么久?”赵名扬问,正常来讲这种信息以他的权限几秒就可以查到,而齐望用了将近十分钟。 “因为库里没有录入信息,我让人去查了昨晚所有对外联络线路,这条消息在魏蒙那里就被拦截了,他没有上报。” “魏蒙?”赵名扬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彭延盛的养子之一,但是名不见经传,一直也没什么出息,在基层做组长,负责领域就是新觉醒的哨兵向导对接工作。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组长把消息拦截了,还派出了这些人,谁给他的权利? “要我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吗?”齐望问。 “不用,这件事等我回去亲自问。”赵名扬说。 他人不在塔里,万事小心为妙。 视频里出现那两个哨兵鼻青脸肿的脸,张超和张扬已经把人拿下了。 “抽一组人继续追踪,我们开车过去,问问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赵名扬对齐望说。 “是。” 张超张扬押着那两人原地等待,这里是码头一角,离渔民正在工作的地方有几十米。 赵名扬下车,接过张超递来从那对夫妇手里拿来的文件,刚才在视频里只看到章,现在看到文件全貌让他微微一愣,他转头问齐望:“那两个小孩儿不是向导吗?” “是啊。”齐望点头。 赵名扬一页一页向后翻,这份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的是哨兵召入。 “队长,那两夫妇也说,从那些人进门就一口咬定他家孩子是哨兵,他们不懂这些,以为哨兵去了学校容易被人打死,现在还在哭。”张超说。 赵名扬把文件递给齐望,问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那两个孩子到底是哨兵还是向导?你们两个是不是塔里的人?” 那两人垂着头一句话不发,他们已经被拷起来,嘴里也塞上了口球,无法自杀,就沉默以待。 赵名扬挑挑眉毛,朝齐琪勾勾手指:“你来。” 齐琪对付这两个人有点难度,但经过十分钟后也把这两个哨兵折磨地在地上求饶。 赵名扬示意把他们的口球解开,一个人满头大汗承认:“是,我是塔里的人,那两个人是向导。” “为什么以哨兵召入?”赵名扬问。 “听令办事。” “谁是你的直属领导?” “吴天放。” 赵名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精神体实体化是从哪学的?” “组长教的,他是” 哨兵话没有说完,一颗子弹打穿他的天灵盖,那个哨兵张着嘴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就死了,下一秒他旁边的另一个哨兵以同样的方式被人一枪打死。 虽然狙击手在枪上装了消音,他们依旧可以分辨出子弹来自于海面一点钟方向的一搜渔船。 “队长,那上面应该有他们的人,追吗?”齐望问。 “张超张扬,去。” 一艘快艇驶向渔船,一个人影从渔船背面跳入海中。 —— 荣熠和乔纾与那两人会和后就把车上昏迷的哨兵拖下来浇了一瓶水,那个人咳嗽几声猛地睁开眼,看到头顶四张阴冷诡异的脸还以为他死后见鬼了。 哨兵反应过来又想释放蝗虫,荣熠一把刀横在他脖子前:“你的虫还能啃动我的刀吗?” 哨兵吞了下口水,又把蝗虫收回去。 “交代吧,起因,经过,幕后主使是谁。”施路平蹲下问。 哨兵嘲讽地笑了一声,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施路平‘啧’了一声又站起来:“看来他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荣熠在他耳边说:“是不是想象不到你面前站着的是三个向导?” “两个A+,”说罢他又指指乔纾,“一个S+。” 哨兵的脸逐渐开始惊恐,这次轮到施路平嘲讽了:“死前让你长长见识。” 三个向导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他们浅浅折磨了一下这个哨兵,获得了他嘴里的信息。 这片区域的负责人名叫吴天放,吴天放归属于塔,手下二十人,通常是两人一组,一攻一防,给吴天放处理一些杀戮任务。 类似这样的区域负责人有七个,但是他们又效忠于塔里的谁这个哨兵就不知道了。 陶晴朗让她留在研究所的眼线查了一下,没有查到吴天放这个人。 “看来他们归属的不是塔,而是塔中的某个人,”荣熠收回架在那人脖子上的刀,“估计还是那个彭延盛,这些家伙是他养在外面的杀手。” 话音刚落他腿边擦过一颗子弹,子弹射中哨兵眉心,被折磨到满脸苍白的哨兵咽气了。 陆碫浑身湿漉漉地走过来:“这些人都是死士,身上装有定位,只要检测到心脏跳动他们的所在位置就会实时传送回去。” “传回哪去?”乔纾问。 “不知道,他们没有固定的基地,这些人四散在各处执行任务,死一个就补一个,杀不完。”陆碫说。 荣熠看向他:“你刚才去哪儿了?” “赵名扬抓到了另外两个人,我去处理掉了,也确定了一些事,”陆碫说,“赵名扬对此确实不知情,他也在审问他们,以及他这次带的人都是他的亲信,目前发现了五个,只有一个向导。” “他既然要审问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施路平问。 “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什么时候知道,都应该由我们来定,”赵名扬把手里的枪擦干重新装回身上,“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塔的异常行为,开始对塔有了警惕,接下来我们要请他入瓮再揭晓真相,不给他缓冲的机会,这样最保险,不然他半路让别人干掉了我们岂不是白干。” “你说的真相不能告诉我吗?”荣熠直白地问,陆碫当初给他们讲的很简略,很多都是他和乔纾自己猜出来的。 “真相就是,我了解的也不多,”陆碫摊摊手,“实不相瞒,我没去过第四研究所,因为老师一直不提倡我们现在就正面和塔杠上,我只知道普通人家觉醒的向导,如果能力达到C+以上他们会把这些孩子带到第四研究所去,我们安插进去的人只停留在表面,更核心的位置进不去,据他所说每个月15号最南边的焚化炉就会开启一次烧毁死去儿童的尸体,他曾被安排过去做过一次,一个月大概五具尸体左右。” 乔纾眉心微蹙:“孵化基地也有类似焚化炉,不过那里死的人更多,是常年开启的。孵化基地在研究哨兵,第四研究所在研究向导。” “对,而且研究对象几乎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陆碫说,“这些年我们陆续救下来一些,但远远没有他们抓走的多,说实话,这次过去除了解决赵名扬,我也需要彻底摸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毕竟一个小队里聚集三个高级向导可不是件容易事,那里向导众多,哨兵在里面就是个活靶子。” 陆碫说完看向荣熠。 荣熠对此没有表示,他走到哪都是活靶子,他就差把这仨字纹脑门上了。 “对了,”乔纾突然问荣熠,“你刚才战斗的时候,鬣狗既然力不从心为什么不用熊?” “额因为”荣熠正在找借口。 “哟,您还不知道呢?”陆碫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指着荣熠贱笑说,“他控制不了熊,那头熊疯起来连他都打。” 荣熠:“” 第132章 132.戴老师 他们把尸体丢到洼地土坑里重新上路。 兄妹两个在荣熠那辆车的后座睡着, 走之前他们商量要不要把这两个孩子还回去,最后一致认为他们在普通人父母手里太危险,这一批清道夫死了还会来下一批, 他们还是难逃命运。 陆碫联系了人, 他让荣熠开车把这两个小孩儿送到指定位置,到时候组织的人会来将他们带走,剩下三人在后面干扰赵名扬的视线, 以免暴露同事。 荣熠和陆碫的车分开后就一路向西行驶,他们要把孩子带到几十公里外的半山凉亭,那里有个卖梅干菜烧饼的老太太, 那便是接头人。 车上了公路之后平稳许多, 荣熠打开车窗透气。 脑子里痒痒的, 乔纾又钻进去了, 他也没管,在高速上疾驰。 乔纾站在当初的裂缝上,脚下涌动着的精神力埋住了他的脚踝, 他很欣慰他搭建的‘桥’如此安稳,这些珍珠一般的精神力几乎已经埋进两边的土壤里, 和两片土地融为一体。 他从精神力里淌过去,走上森林, 远远就能听到那头熊在奔跑。 乔纾找到棕熊,远远看着它在森林的溪流里打滚,这家伙的心智还是个幼崽, 对花草都很好奇,喜欢吃苹果,溪流边全是苹果核。 难怪不听话呢,荣熠放它出来战斗, 它以为荣熠在跟它玩,是得继续催化。 脚边的白蟒从手臂粗瞬间变得仿佛一棵银白的树,它吐着血红的信子潜入草丛向溪边移动。 “乔纾。” 乔纾睁开眼,荣熠在叫他。 “把你的蛇收回去。” 乔纾没有马上答应,接着就感觉到那片森林里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充斥他的周围。 荣熠在排斥他。 “这头熊还没有成熟。”他说。 “我知道,”荣熠目视前方继续加速,“所以我让你离开它。” 乔纾抿了抿嘴:“我不会害它。” “在它学会完全服从我之前我不想让它跟你有任何交集,如果由你来催化成熟它也会对你产生依赖,”荣熠不容置疑地说,“你在我身体里养一只鬣狗就够了。” 乔纾不是很想放弃,他来介入会让棕熊成熟更快,提早投入战斗,而荣熠想让它自然成长。 虽说精神体的成长不像真实生物成长那么旷日持久,但总归需要时间和耐心。 可能见他迟迟没有把白蟒收回去,荣熠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方片,甩开怼到乔纾脸上。 “我知道了。”乔纾推开眼前那张密密麻麻的字,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他没有从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出来,反而找了片柔软的草地坐下了,小白蛇也重新回到他身边。 “你还在里面待着干什么?”荣熠问。 “舒服,”乔纾闭上眼继续感受森林里柔和清爽的风,两股精神力都在平和地流淌,他开始觉得困了,“我睡一会儿。” 于是副驾驶上的乔纾和赖在荣熠精神图景里不走的乔纾都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荣熠闻到乔纾在释放向导素,这次不是在身上,而是直接是释放在了他的精神系里,他不用自主吸收身体就得到极大缓和。 荣熠眨了两下眼,这样舒适过头了,从指尖到头发梢都流淌着暖意,荣熠转过一个路口开始正式进入山林,眼皮开始越来越沉,他晃晃头把眼睁开,没过一会儿又搭下去了。 他已经开了十几个小时车,还干了一场架,他好困。 于是他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他觉得他好像就刚闭上眼,突然什么东西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他一疼猛地把眼睁开,那辆车马上就要冲出盘山公路掉下去了! 荣熠下意识猛打方向盘,却忘了松开油门,车头直直撞向山壁,‘轰’地一声,车前盖弹开了,发动机冒出一团白烟。 乔纾推开车门下去抱起那两个孩子往后撤,车冒了一阵烟之后发动机没有烧起来,不过这车也就废了。 荣熠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小白蛇,脸上被咬的伤口冒出一颗血珠。 “你开车竟然都能睡着。”乔纾站在一旁批评他。 荣熠把车前盖压下来,虽然是他不占理,但他还是得呛一句:“你把向导素当不要钱一样往我脑子里灌,你就不能控制下量吗?” “这东西确实不要钱,你战斗之后需要向导素恢复身体,我给的量不大,是你自己没控制好。”乔纾弯下腰把那两个小孩儿在路边排排放好。 “谁让你在我脑子里睡那么香,”荣熠说完脖子里的白蛇冲他‘嘶嘶’吐舌头,荣熠用手指把那蛇头弹开,抬头看看依旧高耸的半山腰,没时间吵了,“算了,我的错,还有这么远,爬吧。” 他一回头,乔纾不见了,他扭头看看发现乔纾在车屁股后面蹲着。 “你干嘛呢?”荣熠走过去问。 乔纾冲他勾勾手,荣熠刚蹲下去就被乔纾拽着领子拉到车屁股上:“闻到了吗?” “向导素?”荣熠又凑到那个‘实习’帖纸上嗅嗅,“不是你们的,味道很淡。” “赵名扬的人干的,远距离定位。”乔纾说。 “那陆碫他们的车上应该也有一个了。” 乔纾点点头。 荣熠突然又问:“在演习场的时候不论我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也是用这种方法?” “差不多吧。” “差哪儿了?” 乔纾站起来,仰头看着山峰:“好高的山,快爬吧。” 荣熠‘嘁’了一声,走过去抱起哥哥,但是乔纾就在那儿站着不动。 “你还打算让我背一个抱一个啊?”他说。 乔纾并没有要抱着妹妹爬山的意思,而是问:“你的熊呢?” “你怎么天天惦记我的熊?”荣熠皱皱眉。 “打架不行爬山总可以吧,它那么大,你在路上也不好放出来,等我们到了第四研究所难免会用到它。”乔纾说。 荣熠想想也是,他放下哥哥,把棕熊放出来马上命令它坐下。 于是那个魁梧的身躯就靠着崖壁坐了下来,它垂着头,困恹恹的,毕竟它的主人刚刚也在睡觉。 乔纾慢慢靠近棕熊,荣熠没叫他躲远点,他就站到棕熊面前,这只熊不抬头,他就蹲下去,伸手在熊的眼前摆摆,棕熊也不理他。 这只棕熊到底是荣熠自己的,它对他的态度就好像荣熠对他的态度,已经冷漠到这个份上了。 “你叫声熊大哥兴许它能理你。”荣熠在他身后说。 “熊大?”乔纾问。 “哥。”荣熠补充。 “嗯。” “”荣熠很想在乔纾屁股上踢一脚,“理你就怪了。” 乔纾背对着荣熠,盯着那头熊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把背包取下来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颗苹果。 这是分开前陶晴朗给他装的,怕这两个小孩儿半路醒了饿。 乔纾把这颗苹果放在棕熊鼻子底下,棕熊那黑溜溜的圆眼睛瞬间就睁开了,它马上用厚厚的爪子捧着苹果塞进嘴里,一口半个,嚼嚼嚼。 乔纾趁着它嚼苹果的时候抬起胳膊捏捏棕熊一晃一晃的耳朵,棕熊舒服地哼了两声,乔纾扭过头对荣熠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它喜欢我。” 荣熠看到乔纾这么笑恍然感觉回到了乔纾还是小纷的时候,不,他垂下眼,乔纾永远是乔纾,乔纷才是个谎言。 “它是喜欢苹果。”他说。 等到棕熊把苹果吃完,荣熠让它趴下,把那两个孩子放在棕熊背上用绳子绑结实了,棕熊吃到了苹果现在很温顺,扭过头闻闻背上的人就开始往山上爬。 不走盘山公路直线上爬到半山腰的距离就大大缩短了,那头熊在峭壁上很灵活,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也丝毫没有落后。 上到半山腰之后他们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凉亭,荣熠拍拍熊的屁股,让它继续向前,棕熊看到地上有个甲壳虫,扑过去就开始用熊掌拍甲壳虫玩。 “向前走,熊大,”棕熊猛地扭头瞪他,荣熠又补一个字,“哥。” 棕熊喉咙里咕噜一声扭着屁股继续走,荣熠尴尬地咳了一声,被带偏了。 乔纾走在棕熊左边,用手摸着胸背上柔顺的毛,因为是精神体,所以即使毛有点硬但是干净得发亮,也没有任何野兽身上的臭味,反倒一股太阳的味道,乔纾觉得如果能枕着这家伙睡觉一定很舒服。 他打了个哈欠。 “你现在改变策略了吗?”荣熠轻声问。 “对,”乔纾揉了下眼点点头,“顺应局势变化,它会喜欢我的。” “它喜欢苹果。”荣熠再次强调。 “那我就天天给它喂苹果。”乔纾说。 两人一熊驮着两个小孩儿在山里走着,没有丧尸,没有塔里的敌人,没人要打他也没人要杀他,岁月静好,不如就在这深山老林退隐江湖吧。 荣熠悄悄瞥了一眼乔纾,心里有点苦涩,如果乔纾不是乔纾就好了。 百十米后就到了凉亭,那里确实坐着一位老太太,她佝偻着背在这荒无人烟的半山腰卖烧饼。 熊在凉亭边卧下,荣熠把那两个孩子从熊背上抱下来送进凉亭。 “老太太,我们送人来了!”荣熠对着老太太的耳朵大声说。 那老太太拿起旁边的拐棍敲了他一棍:“我耳朵没聋!听得见!” 荣熠揉揉大腿,这老太太劲儿还挺大。 “您一个人怎么带他们下山?”荣熠问。 老太太不答,那就算了,他不操这些闲心。 他转过身,看到乔纾正在盯着这老太太看,眼神有些疑惑。 “她有问题?”他在大脑里问乔纾。 【很熟悉。】 “认识?” 【不认识。】 荣熠走到乔纾身边,和他站在一起,他也能感觉到这个老太太不是常人,他刚刚仅在她身边待了几秒钟,脑子里竟然莫名浮现出扑面而来的海浪,一股海洋的味道从她周身散发出来,这俨然不是一个普通老人身上该有的味道。 老太太‘哎哟’一声扶着腰站起来,把炉子灭了,用油皮纸把烧饼包起来,抱在怀里。 她拄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看着他们两个:“带上那两个小孩儿,跟我走吧。” “去哪儿?”荣熠问。 老太太瘪瘪的嘴没再吐出一个字。 荣熠和乔纾一人抱起一个孩子,棕熊在身后跟着,乔纾把白蛇也放出来挂在脖子上。 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他们进入一个溶洞,荣熠要弯下腰才能钻进去。 溶洞里很是阴冷,钟乳石上向下滴着水,水滴落进下面的水潭,滴答声连绵不断。 荣熠察觉到这个溶洞里除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似乎不是哨兵。 当空间开阔起来,一盏灯放在中间那块平坦的石头上,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乔纾看到这张脸,用了两秒才想到他是谁。 “好久不见了,乔纾,”男人满脸笑意地走过来,“长大了。” “戴老师。” 乔纾叫面前这个人老师,这就是那个老师?荣熠看着眼前这个半秃男人,在他印象里他们一直说的老师好像是个女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印象。 “听说你们改变了计划,近期不会回总部,所以我来先和你聊聊,解答你的部分疑惑。”戴老师说。 “好,我有很多问题。”乔纾走到男人身前。 戴老师对乔纾笑笑,又把目光移向荣熠,用同样慈祥的笑容对着荣熠说:“荣熠,你也长大了,阿芬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第133章 荣熠搬了块石头坐在一个小水潭前, 呆呆地看着钟乳石上的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阿芬,阿芬,他早该想到的, 阿芬的照片曾经也出现在那个地下室, 只是和乔纾在一起之后他就渐渐忘了这个人。 他喉咙里了无生气地哼了两声,人生中唯二的两段真挚感情都在被这个组织玩弄,好累, 不爱了,再也不爱了。 戴子诚请乔纾在一块平坦的矮石上坐下,便进入正题:“我知道你的问题有很多, 我酌情回答, 剩下的等你回到总部林老师会亲自为你解答。” 乔纾看看那位老太太, 她就坐在小马扎上, 守着那两个还在昏迷的孩子,戴子诚没有请她离开的意思,乔纾也就没有多嘴。 “为什么要选我做这个实验?你们对我的安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乔纾开始发问。 “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你们这群孩子里一共有十一人, 只有你一人被送走了。” “记得。”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你可以着重培养的定向能力,可是你的级别却是这些孩子里最高的, 所以林老师决定把你送进塔,她认为这样可以更大程度激发你的潜能, 那段时间她也冒险去学校里任教,有一方面也是为了观察你的成长,”戴子诚看了眼荣熠, “也就是在那几年,她发现了这位哨兵,不过这都是后话。” 戴子诚继续说道:“其实你是一步险棋,因为所有人里你的成长是最不受控的, 后来你选择进入研究所后林老师才发觉,你的能力或许就是创造,这个能力可以创造无限可能,我们必须要在塔把你投入孵化计划之前将你抢回来,所以五年前林老师又找到这位哨兵,在他的精神系里留下了一根针,确保只有你才能打开他的精神系。” 荣熠猛地回过头,深吸一口气把文字输出憋回去,示意他们继续,又转过来边看水滴边听他们讲话。 “其实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怎样将你召回,还是林老师提出不如送个礼物给你,只有你感到满足了,我们才能更好谈合作。” 乔纾看看荣熠的后背,他感觉得到荣熠有情绪,于是他在荣熠脑子里挠了挠。 老师很了解他,他很满意这个礼物。 “你对荣熠了解多少?”乔纾问。 “我对他了解的不多,你想知道他的精神系为什么会被封存对吧?”戴子诚说。 乔纾‘嗯’了一声。 “这不是我们做的,林老师在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戴子诚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要更糟糕一点,那时他的精神系不能算作完全被封存,而是几乎被分解了,但是这位哨兵的精神系自发形成了一个保护网,把精神物质全都锁在网内,这才保住一条命,林老师发现这件事后就在这层保护网外建造了一层质壁,到此才算是完全封存。” “那他就是被人为摧毁的,是谁?”乔纾问,塔里有人这么早就盯上荣熠了,之后却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因为没有打开荣熠的精神系?还是别的原因? 戴子诚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们查到一件事,十四年前,也就是这位哨兵十岁左右,前后的两年塔里失踪过很多相同年纪的哨兵,这些哨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塔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这位哨兵很可能是当时的一位幸存者。” 乔纾感觉到荣熠的脑神经在疯狂跳动,他看到荣熠用手撑着额头,戴子诚说的这些好像唤醒了荣熠的某些记忆。 荣熠突然看到眼前晃过一些画面,这些画面太模糊,摇摇晃晃像是在他脑子里地震,他看到纷乱的脚步,他和一个已经记不清名字长相的朋友在一起,他们偷偷跟在那群人后面说:“他们肯定是找到什么好玩儿的了,咱们跟他们一起。” 接下来就是那位朋友倒在地上毫无血色的脸,看不清脸的朋友死了,他们身下还有很多这样的尸体。 他好像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里,身下的尸体在往下陷,下面的机器在轰鸣,尸体陷进去之后再吐出来就是一团肉泥。 深坑的墙壁太滑他爬不上去,他扒着墙壁拼命大喊:“阿风哥!” 阿风哥是谁他其实也不记得了,阿风哥给了他那把虎头匕首,他把虎头匕首凿进墙壁爬了出去,然后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什么画面都想不起来了。 荣熠擦擦额头上的汗,他没有插话,继续听戴子诚说。 “我们认为,他所经历的或许就是孵化计划的前期阶段,未成年的精神系是最好入手的,所以那个阶段有大批量的儿童期哨兵在他们手里死亡。” “和现在他们用未成年向导做实验一样吗?”乔纾问道第四研究所的事,“他们在用向导做什么?按照我们目前了解的,他们忌惮向导” 乔纾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他们想把向导的精神系也抹除?” “第四研究所是近几年才成立的,我们的人没有深入进去,所以没有太多信息,这也就是我们决定同意你们这次行动的原因。”戴子诚说。 看来这件事还得靠他们自己探索。 “那你们这些前白塔组织成员,现在要做的是铲除黑塔组织,扶正塔内比例,对吗?”乔纾想确定这个组织的真正目的,值不值得自己加入。 “没想到这些你也了解到了,”戴子诚笑笑,说,“现在已经不能算是白塔组织了,白塔组织分崩离析,叛变的叛变,死亡的死亡,我们的组织现在叫做‘鲸’,它是一个全新的组织,有着不同的理念,但是有一点你说得很对,铲除黑塔组织,扶正塔内比例,黑塔组织必须为这些年他们的屠杀付出代价。” “你们打算如何运用我的能力?”乔纾一直好奇‘鲸’对于这一点的打算,“听施路平说,你们手里的哨兵成千上万,我不可能一对一去给他们重塑精神系。” “乔纾,我们组织内藏龙卧虎,”戴子诚自信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保护和笼络高级向导,也救下过很多孩子,其中有几个也达到了高级,他们会和你一起实施计划,还有一个人,你认得,宝音。” “我记得,她的能力是什么?”乔纾问。 “这不能说,”戴子诚摇了一下头,“但是她可以让你的效率成指数倍增长。” 乔纾和戴子诚还在谈话,荣熠就坐在一旁一直听着,他从中抽取了关于他的信息,在他十岁那年,他被塔当作孵化计划前期的实验品,后来在他徘徊在疯子边缘时那位林老师封存了他的精神系,虽然脑子不好用了但好歹还是个正常人,随后又拿他投入了自己的实验。 黑塔组织为了达到对塔的绝对话语权不仅屠杀向导,连低级哨兵也不放过,这些他在演习场里已经见识过了。 他掰着自己的大拇指,骨节一声响,这样的塔一旦形成将会是一场灾难,千千万万像他这样的人不仅没了人权,连生命权都没有,不能决定生死,甚至不能决定自己是个什么物种,他们现在知道了乔纾的能力,一定会千方百计抢到手,到时候他们又会继续进行怎样的实验,又会死去多少人? 戴子诚的声音还没有停下,乔纾在他脑子里开始和他对话了。 【你考虑的如何?】 “什么?” 【加入,还是拒绝?】 “我还有选择的空间吗?” 【我不希望你觉得你是被迫的,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不能让黑塔组织掌控塔,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战斗。”荣熠盯着黑漆漆的潭水,上面映着他摇摆的影子。 【你还有话没说完。】 “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想离开。”他没有为‘鲸’卖命一辈子的打算。 【临时工?】 “嗯。” 乔纾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一个字——【好】。 戴子诚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话,他看看乔纾,又看看荣熠,笑眯眯地问:“你们商量好了吗?” 乔纾抬眼看着他,缓缓点了下头:“我们可以做临时工。” “临时工?” “对,就是那种出事了就跑,干完活就撤的那种。”乔纾认真道。 荣熠没忍住笑了一下,乔纾似乎对临时工有点误解。 “一般临时工是用来背锅的。”戴子诚有些无奈。 “看来研究所的临时工太无法无天了,他们炸了我的实验室就溜走了,”乔纾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他对戴子诚说,“总之,我们在计划结束之后就要走了。” 戴子诚沉思很久,才点头:“我向林老师汇报,她会同意的。” 坐在小马扎上的老太太站起来,给荣熠递了杯水。 荣熠捏着冰凉的杯子,老太太苍老的声音说:“山泉水,很甜。” 荣熠把那杯水全灌进嘴里,一股水从他脸颊上的一个孔里呲出来了,老太太脸色一变嫌他邋遢,荣熠马上把水咽下去。 这都是乔纾那条臭蛇咬的! “对了,这个你们也一起带回去,”戴子诚给乔纾一个文件袋,“陆碫向上面申请协助,要给赵名扬伪造一个完整的身世,林老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乔纾翻开看了两页,迟疑道:“这是你们伪造的?” “不,这是真的,他的父母曾经是白塔组织成员,只是他们太看重利益了,反复横跳,才给了彭延盛机会,当初他们逃离塔时赵名扬年纪太小,被彭延盛抢了去,他本想用赵名扬威胁他们,却没想到这两人放弃了这个孩子,后来白塔组织一再受创,彭延盛承诺,如果他们能给他提供白塔成员名单,就把赵名扬还给他们,不仅如此,还恢复他们在塔中的职位,他们信了,结果”戴子诚没说完。 “彭延盛杀了他们,还得到了名单和一个忠诚的养子。”乔纾补充最后那句话。 “是的,真相就是这样,”戴子诚往后面翻了几页,指着一段删减版说,“但是你们可以选择性的告诉赵名扬,毕竟没有哪个孩子希望自己的父母是个双面叛徒,还如此狠心。” “我明白。”乔纾说,他们会给赵名扬伪造出一对深爱他的完美父母,并让赵名扬深信,这对向导来讲不是难事。 “那荣熠,你还有问题要问吗?”戴子诚最后问一直沉默的荣熠。 “只有一个问题,”荣熠起身回过头,“林老师有能力解开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结合吗?” 第134章 戴子诚听到荣熠这唯一的问题表情很是精彩, 他吃惊于一位哨兵竟然会当着自己向导的面这么问,他笑着摇摇头,看向乔纾, 他想知道乔纾对此是什么意见。 乔纾没有表情, 这是他给荣熠树立起来的目标,荣熠天天惦记着也没错,只是他心里微微紧了一下, 随即又放松下来。 路要一步一步走,人要一点一点训。 “你没有马上回答,是老师她可以做到吗?”乔纾反问戴子诚。 见到乔纾是这个态度, 戴子诚就不再隐瞒, 他推了下眼镜说:“昭纷她成功过, 也失败过, 所以我不能明确告诉你能还是不能。” “她真的做过?”乔纾一句接一句,“谁?什么情况下?” 他那颗心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想去见老师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学会老师的各种能力, 他作为一个科研人员,对于未知的渴望是源源不绝的, 他决定耗在荣熠身上,但不可能一辈子只耗在荣熠身上。 戴子诚在自己胸口轻轻拍了拍:“我。” 乔纾和荣熠都愣住了。 荣熠快步走过来, 打量着戴子诚:“所以你是成功的那个?” “没错,”戴子诚点了下头,却用一种可惜的眼神看向荣熠, “她在我身上的成功是因为我的哨兵死了,她承受了连接断开的绝大部分伤害,虽然我也不可避免地承受了一部分,但好在生命和大部分能力是保住了。” 戴子诚摸摸自己稀疏的头顶, 笑容有些暗淡:“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苍老,我也才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小孩子们已经开始叫我爷爷了。” 荣熠看到戴子诚这幅模样,没有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断开结合后乔纾也会变成这样吗?不行,他不能想象乔纾那张脸配上一个秃顶是什么样。 不对,他怎么还有闲心想这些?他连活下来都难。 “那你为什么要断开结合?”荣熠问,“除了你全都失败了吗?” “她只做过两次,第二次失败了,她想同时保住两个人的生命,那时候他们都很虚弱,所以她决定均分伤害,没想到两个都没保住,至于我的哨兵……她很痛苦,她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碎了,身体里有一百多颗子弹,每活一天对她来讲都是上刑,”戴子诚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看着乔纾说,“结合是件很危险的事,断开结合更是,昭纷本来想和你见面后好好谈谈这件事,谁都想不到你会做这种决定,乔纾,我们都以为你足够理智。” 乔纾没有理会戴子诚批评他的话,反而想着‘均分伤害’这四个字:“这种方法不合理,太理想了,两个人的能力和承受度不可能一模一样,应该反复评估再动手。” 戴子诚没想到乔纾的重点是这个,他无言以对,荣熠看着乔纾的头顶,淡淡说道:“他是很理智,他做每个决定都有他的目的。” 乔纾抬起头对上荣熠的目光:“你现在也很了解我了。” 随后他看向戴子诚:“起码证明老师有这个能力,到时候我配合她,应该就能成功。” 话讲到这里,戴子诚已经没什么好说,看来这两个人似乎目标一致,不需要他插嘴劝解,荣熠也在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纾这种反应,他以为乔纾会在他强行要解除结合的路上使绊子。 他这几天在书上看到过结合断开的例子,结合双方自行断开通常都是九死一伤,外力介入是为了降低伤害保住双方性命,曾经有塔里的高级向导成功过,但那个向导已故,乔纾这番话让他觉得乔纾是完成了在他身上的实验,又急于寻求下一个高难度的实验,甚至不惜于牺牲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 “时间不早了,你们该走了。”小马扎上的老太太打断荣熠的思考。 荣熠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他们已经在溶洞里停留了两个小时。 老太太把用油纸包着不再热乎的烧饼塞进乔纾的背包里,送他们出溶洞。 车不能再开了,他们要步行下山,走过长长的公路,然后等甩掉追踪的陆碫来接他们。 棕熊在荣熠后面跟着,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并排走在山路上。 一段路之后乔纾突然站住,说了一个字:“累。” 荣熠也站住往身后看看,他甚至都还能看到溶洞入口,这才走了几步远? 乔纾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苹果,他有两颗来着,因为哥哥妹妹要一人一颗。 “熊大,过来。”他向后招招手。 等棕熊慢悠悠地晃过来,他把苹果递到棕熊嘴边,棕熊用鼻子嗅嗅,张嘴咬了过去,乔纾趁机翻到棕熊背上。 棕熊扭了两下,嚼着苹果没有把乔纾掀下去,打荣熠身旁经过继续往前走了。 乔纾就那么骑在熊上,懒洋洋地随着棕熊的步伐晃着脑袋,荣熠追上去:“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谁说十八岁以上不能骑熊,”乔纾掏出两个烧饼,自己吃一个,另一个递给荣熠,“等以后结合断开了,你肯定不会再让我碰你的熊了,现在要珍惜,骑熊的机会可不多。” 乔纾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棕熊的皮毛,荣熠接过烧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棕熊受到他情绪的影响,抬起头晃了两下身子,荣熠按住它的头顶让它老实下来。 两人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荣熠突然听到山下有人在交谈。 他让熊停下,小心跳到一棵树上向山下望去,有两个人从他们撞毁的车边离开。 “他们跟丢了。”荣熠和乔纾在大脑里交流。 【我们身上没有那个向导的向导素,他们只能追踪到车,这两个人的车应该就在附近。】 乔纾跳下熊背,和荣熠一起悄声向前走,最后在盘山公路尽头发现了一辆车。 那两个人或许发现他们一直停留在山脚下怕被发现就没把车开进来,荣熠敲碎车窗打开车门,把车里通讯和定位的装置全都拔出来丢进了山下的溪水里,和乔纾一起开着那辆车走了。 —— “跟丢了?车也丢了?”赵名扬按按眉心,“那你们就用腿跑回来。” 他直接挂掉通讯,这两个人也不是刚毕业的新人了,办事还这么不牢靠。 “队长,车上的定位显示现在车在一条河里。”齐望转头说。 “卫星定位呢?” “我看看,”齐望调出卫星地图,“已经离开了山区,正向南前进,他们应该发现我们的追踪了。” 赵名扬‘嗯’了一声,不奇怪,车都撞毁了,乔纾一定是发现了才弃车逃跑的。 “直接抓捕吗?” 赵名扬犹豫了,前面那辆车刚刚经历过袭击,来袭击的人此次没有开塔里的车,但是看着装和武器型号,应该还是码头边同一批人。 他们刚才没有插手战斗,来袭三人全被那辆车里唯一的哨兵解决了,这个哨兵的身份赵名扬不知道,他只从无人机抓拍里看到一张极其模糊的脸。 他跟在后面捡了一具尸体,扫描后才发现尸体心脏处安装着一个感应器。 这是塔里最新型号的感应器,距离范围内可以检测受体生命体征,也可以定位,除此之外这还相当于一个小型炸弹。 这种感应器是为了将来植入重刑犯体内发明的,塔里有意替换掉感应环,唯一的弊端就是控制范围有限,现在还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 齐望查到了死亡哨兵体内感应器的编号,这是这些人身上唯一一个登记在册的序列,也就是说它一定出自于塔,而不是黑市。 塔里在做什么?团团迷雾围绕在赵名扬眼前,虽然他深知职位不同责任不同,他不该把手伸那么长,但是这也或多或少关系到他的任务。 他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做了决断:“不抓,继续跟着,看他们要把我引到哪里。” —— 荣熠和乔纾在距离下个据点几公里外把车丢在了路边,然后前往约定地点换上组织成员提前送来的新车。 此时他们距离南海第四研究所还有将近一半路程。 荣熠把车停在郊外土路上的一个枯草墩子旁,等陆碫他们过来汇合。 乔纾坐在车里,从文件袋里倒出一个U盘,他拿出平板,用转接器把U盘接上,里面只有一段视频。 荣熠把头凑过去,看乔纾点开视频。 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个婴儿,刚出生没多久,身体还是紫红色,这似乎是个监控视频,一个男人抱着婴儿到了一个女人的身边,两人吻了吻这个孩子。 画面一转,这对夫妇抱着这个孩子过三周岁生日,这时候就已经能看出来这个孩子是赵名扬的模样,再往后只剩下一段音频,是这对夫妻求彭延盛把赵名扬还给他们的通话,通话结束后有很长一段黑屏,再次显现的画面是偷拍视角,这对夫妻被彭延盛直接杀死,他们甚至都没能再和赵名扬见一面。 这是按照‘鲸’的意思剪辑好的视频,里面只展现出了一对爱子心切的父母被无情杀害。 “这是赵名扬的爸妈?”荣熠问。 “是,”乔纾又拉回过生日那一段暂停下来,“赵名扬有张照片,是他和他父母唯一的合照,就是这个画面。” “可是直接把这个U盘里的内容给他会不会太刻意了?”荣熠问,“很明显的套路。” “是有点,”乔纾想了想,打开软件把视频截成两段,只在U盘里留下前半部分,“赵名扬除了那张照片几乎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他一直认为他的父母对他很冷漠,把这些温馨的画面先展示给他,他应该会动摇。” “会的。”荣熠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他父母对他也是宠爱有加,以至于他十八岁被父母抛弃时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这种心理落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反过来也一样。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陆碫灰头土脸把车停在旁边。 “怎么样?拿到东西了吗?”陆碫打开车窗问。 乔纾把文件袋递过去,平板里的视频也一并给他看了。 “行,就这样,后半段等到了研究所再给他。”陆碫说。 “赵名扬估计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他了,我们抢了他部下的车。”荣熠对他们说。 “是吗,那他还不行动,证明我们的目的达到了,”陆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刚才我特意留了一具尸体给他,现在应该快追过来了,我们快走,今天晚上就要到,研究所里的支援已经就位了。” 荣熠从车里拿了根棍子,插在草垛上,上面系了一根红色布条,布条上挂着那个小巧的U盘,在寒风里飘摇。 十几分钟后又有一辆车在那里停下,赵名扬伸出手拽下那个U盘,插进他的电脑里,他看到画面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然后把这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反复拉回去看了很多遍。 他拿起手机,指尖停在‘师父’上,不由自主微微发抖,还是没能按下去。 第135章 荣熠和乔纾换了位置, 他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现在在副驾驶补觉。 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又回到十岁的时候, 站在一堆灰白色尸体上孤立无援,除了阿风哥又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两个人都没比他高出多少, 看起来年纪不算大,其中一人长相很秀气,眉眼间隐隐有些像乔纾。 十岁的荣熠对这个人产生了恐惧, 连带着正在做梦的他一起, 恍然间他听到一个声音, 轻声安慰他说:“别怕, 睡吧。” 这个声音才是乔纾,眼前那个十几岁的身影不是,他可以确定。 乔纾的向导素包裹着他, 他沉沉睡去。 荣熠是被乔纾叫醒的,车停在一处悬崖上, 他下车向下望去,他们现在在第四研究所的背面, 隔着一小片突出的海域,将近几公里的距离和研究所遥遥相望。 而这个背面正是焚化炉所在地,这个焚化炉比地下空间的焚化炉要小很多, 一条粗粗的管道直接连向海里。 “焚化过后产生的废弃物会直接排入海洋,今天是一月一次开炉焚化的日子,管道也会一并打开,我们要顺着管道爬进去。”陆碫站在崖边说。 “会不会被烧死?焚化炉温度得有多高啊。”陶晴朗望着那黑漆漆的管道望而却步, 她可以被一枪打死,可一点都不想憋死在管子里。 “项晓和罗俊会将焚化开始时间延后五到十分钟,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时间爬进去,这条管道不长,焚化炉是研究所唯一开阔地,只有这一条路。”陆碫说。 “赵名扬他们怎么进去?”荣熠问。 “那是他的事,他能把研究所搅翻天更好,”陆碫拿出攀岩枪分发给他们,“都会游泳吧?没有氧气罐可以用,在水下要潜三到五分钟。” 几人说可以。 荣熠把攀岩枪装好,武器装备也都佩戴在身上,突然耳朵动了动,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个人在叫乔纾。 “赵名扬吗?”乔纾问他。 荣熠仔细听听,点头说:“声音有点像,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乔纾直接连接了荣熠的精神系,给荣熠把听觉拉到最高,他们身上的手机是组织内部通讯手机,赵名扬定位不到更无法和他取得联系,所以他才选择用一个哨兵的嘴来和他交流。 “他问你想对第四研究所做什么。”荣熠传话。 乔纾望向那通体白色的研究所,这座研究所曾经拿过设计大奖,被誉为充满希望的建筑。 “确定一些事,关于我们曾经一起执行过的任务。”乔纾说。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赵名扬听到了。 “他问你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我们究竟是塔忠诚的战士,还是替塔行凶作恶的刽子手,这所研究所里囚禁着很多我的同类,在做不为人知的实验,”乔纾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平板,“哦,还有你的父母,我得到一些信息,他们很爱你,甚至死前都渴望再见你一面,希望你能回忆起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温馨时光。” 赵名扬还在不停喊乔纾的名字,但是乔纾已经不再搭理他了。 他们用攀岩枪打在崖壁上跳入海里,荣熠和陆碫两个哨兵游速非常快,刚下水就把三个向导甩在后面,乔纾索性放出白蟒,三人抱着白蟒的身体几秒钟就追了上去。 到达管道正上方时白蟒又变成细小的白蛇盘在荣熠头顶,陶晴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着荣熠小声笑着说:“好像一坨白色的便便。” 荣熠一把扯下白蛇让它挂在自己脖子上,他和陆碫要先下水去探路,乔纾就让这条蛇跟着。 两人潜入水下十几米后就看到了管道口,这个管道口大约半米高,需要趴下匍匐前进。 几个人的精神体里白蛇是唯一可以在水下行动的,荣熠先爬了进去,管道有一定倾斜,加上水的阻力行动有些困难,又由于高度有限,那三个人恐怕没办法被白蟒带着前进,他爬了一段之后用潜水灯照到管道内水面,白蛇游了出去,顺着管壁往前爬,几分钟后一人一蛇爬到了管道与焚化炉的连接口。 现在这个连接口是闭合状态,管道内氧气密度很低,荣熠在里面几分钟后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 他和乔纾沟通:“不能在这里面等管道打开,人太多会憋死,我们得在管道口开启之后用最快的速度进来。” 【好。】 荣熠又原路返回,和在管道口守着的陆碫一起游出水面。 “水下至少一分钟潜到管道,管道积水部分将近三分钟要爬,你们做好准备。”荣熠对他们说。 三个向导虽说体能比常人要强,但说到底不及哨兵,荣熠和陆碫决定一路带着他们,尽可能给三个人节省体力,毕竟焚化炉里是什么构造他们还不知道。 几人在水面停留了几分钟,陆碫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出‘哔’的一声响。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陆碫说。 乔纾的蛇还停留在管道口,精神体不需要氧气,他要在管道口打开的时候先让蛇进去观察一下情况。 “我们先下去。”说罢陆碫带着施路平和陶晴朗迅速下潜。 “堵住耳朵。” 荣熠说完就搂着乔纾的腰一猛子扎进去,因为下潜速度过快,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适应,乔纾用手指堵住耳朵,潜到水底松开手指时耳朵里冒出几个泡泡。 几秒钟后陆碫的通讯器又响了一声,乔纾也指指里面,示意管道口已经打开,陆碫马上把陶晴朗和施路平塞进去,推着他们往上爬。 乔纾正要钻进管道时突然停住了,下一秒他张开嘴把所有氧气吐了出来。 “你怎么了?”荣熠忙问。 乔纾按住额头:“通道关闭了,白蟒在用身体卡着管道口。” 荣熠忙钻进去推推陆碫示意他们快走,然后侧开身子把乔纾拉进来。 乔纾努力忍住窒息感往上游,越往上越力不从心。 荣熠察觉到乔纾在他大脑里的连接很微弱,于是一把拽住乔纾的脚踝把人拉下来,掐住乔纾的下巴给他过渡了一口氧气,然后用尽全力把乔纾推上去。 两人终于在管道内冒出头,陶晴朗正努力扒着管道壁往上爬,这时他们听到上面有人在讲话。 所有人马上停住动作保持安静。 “为什么排放口被提前打开了?” “哦,可能是今天早上清理焚化炉,有东西卡住了吧。” “你下去看看。” “你怎么不下去?” 两个人吵了几句,最先发出疑问的人爬了下来,他手里只拿着一个照灯,落到最下面时隐约看到一团白色物体把排泄口撑开了,他上前踢了一脚,念叨着:“什么东西。” 却没成想那本来圆润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突然冒出一个蛇头,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管道裂缝里突然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捂上他的嘴,在他喉咙被咬断之前就先被扭断了脖子。 白蟒还在管道口撑着,陆碫把人一个一个拉上来,荣熠爬上来之后乔纾收回精神系狠狠吸了几口空气。 脚下的通道口闭合了,焚化炉内部没有可攀岩的东西,攀岩枪打进去声音太大,只有这个下来的人身上的绳索可用。 “怎么样?” 头顶又有声音传来,陆碫听出是罗俊的声音,就回复说:“一切正常,解决了。” “哦,那快上来吧,马上开始了,我们四个还等着早点干完下班呢。”罗俊说。 看来上面有四个人,除去罗俊剩下三个,好解决。 荣熠和陆碫打头,他们拿出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下面听声音就确定了三人的位置,在冒头的一瞬间将那三人击毙。 罗俊早就站在了一边,忙迎上来:“项晓把焚化场的监控暂时切断了,这是地图,还有研究所的衣服,你们快换上,核心研究室在地下,路线我在地图上标出来了,有权限进入核心的人今天只有一位在一层,1207办公室,A+级向导,他手里有即时报警装置,你们要小心,下去需要活体瞳孔、指纹、面部三重扫描,所以要活捉。研究所内的哨兵有安保队的十二人,执勤队的三十人,其余全是向导及普通人,这些哨兵级别比较高,有实体化能力,我们怀疑他们还有其他方式调动增员。” 罗俊边说其他人边脱掉试衣服换上研究所的制服,荣熠看了一眼旁边的推车,里面随意丢着五具尸体,这些孩子身材非常干瘪,皮肤像一直被浸泡一样白的几乎透明。 乔纾把一个平板给罗俊:“收到通知之后就把这里面的视频在研究所所有屏幕上播放。” “好。”罗俊接过平板,给他们打开焚化场的大门,然后把焚化场里所有尸体全部丢进焚化炉,开始焚烧。 几人出去后找到一个监控死角,把地图展开牢牢记住所有路线,罗俊在地图上把今日执勤岗的行动路线也一并标注了出来。 “分成两队吧,你们两个去解决那个向导,我们三个打配合,”陆碫看看时间,“赵名扬应该也快到了,我来解决他,检查一下通讯器,有问题即时联络。” 他们把入耳式通讯器全部检查了一遍,确定正常之后兵分两路离开监控死角。 第四研究所的大门和第一研究所的一样多,罗俊给他们衣服时也一同给了他们身份铭牌和指纹膜,荣熠和乔纾在穿过三道门后才来到办公区。 “这座研究所可比你那座大多了。”荣熠说。 【只有大才能容得下那么多向导,就像孵化基地一样。】 “前面有一个执勤点,我上还是你上?”荣熠在一个拐角停下,执勤点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哨兵。 【两个A+,你先引走一个。】 两个哨兵正在来回踱步,突然一个人看到前方走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闪而过。 “谁把狗放出来了?”那个哨兵站住脚步。 “去看看。”另一个哨兵命令道。 “是。” 下命令的哨兵落单之后突然感觉脑子里被植入了一个声音,队长在呼叫他,可是他的执勤还没有结束,他得等另一人回来才能走。 【马上!】 他打了个激灵,犹豫再三还是赶往队长办公室。 荣熠和乔纾通过那个路口,追鬣狗的哨兵追到一半发现鬣狗消失了,正要折返,迎面撞见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荣熠,研究所有这么高大的研究员吗? “身份铭牌出示一下。”他站住说。 两人掏出身份铭牌,哨兵接过来一一验证,铭牌验证通过,可脸却有些出入。 “请等一下。”哨兵拿出对讲机,正要呼叫队友,一个拳头迎面袭来。 哨兵灵巧躲过,几乎同时端正手里的枪,可却在要抠动扳机时手指僵住了,对面那个高大的研究员就借这短暂的瞬间把枪从他手中打了出去,掏出自己的枪对准他的脑门。 【他身上有生命监测仪。】 “那还不能杀?” 【嗯。】 两人无声交流后荣熠直接箍住哨兵的嘴一掌劈了下去,哨兵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一旁刚刚成型的精神体随之消散。 “快点离开,监控画面要切回来了。”项晓在对讲机里说。 荣熠忙扛起哨兵躲进一个更衣室里,然后换上这个哨兵的执勤制服。 他这个样子伪装研究员还是太显眼,这身衣服就刚刚好。 被扒光的哨兵五花大绑着在更衣柜里塞着,乔纾在他太阳穴上贴了两个按钮一样的磁吸石,这是‘鲸’内部的小型抑制器,虽不致命但发射的电流足以让人再次昏厥。 1207办公室离这里不远,大门紧密闭合着,防护级别非常高。 【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即时报警装置应该就在他手腕上。】 乔纾的白蛇在里面冒出头看了一圈说。 “你的蛇能控制住吗?” 【不知道他的精神体是什么。】 “试试就知道了。” 第136章 乔纾把蛇直接放进吊顶夹层里, 咬断了办公室的监控线,这个向导还在工作,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办公室已经有一条蚯蚓一般大的小蛇入侵。 荣熠听乔纾给他描述办公室的构造, 这扇门外面是密码锁, 里面开锁也需要密码,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 不足以让一个人通过,也就是说他们只能从正门把这个向导带出来,不可避免会经过监控, 那就不能把这个向导敲晕扛出去。 【集中注意, 自己建立起屏障, 他发现有人入侵一定会第一时间扫描周围哨兵进行连接。】 荣熠点点头, 当他把屏障建起来后感觉到乔纾在他的屏障外又罩了一层,双层保险,一个A+级向导几乎不可能连接到他了。 “那他会不会连接执勤哨兵求救?”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会。】 乔纾让正在顺着椅背向上爬的蛇停下, 得想个办法杜绝这种情况。 “陆碫,我们在1207, 离我们最近的哨兵点位有几个?”乔纾小声问。 “两个,四个人。”陆碫很快回答。 “想办法让陶晴朗和施路平对他们进行干扰, 阻止向导连接到他们。” “什么时候?” “现在。” “给我们三分钟。”陶晴朗说。 三分钟过后,通讯器里陆续传出施路平和陶晴朗的声音:“开始干扰了,你们快点动手。” 办公室内的向导正面色凝重地敲着键盘, 突然电脑屏幕的反光里有一抹白色身影在他后面蠕动,他的反应非常灵敏,抬手就要去按手腕上的即时警报,那抹白影瞬间缠上他的脖子, 蛇头扎进他的嘴里咬死了他的舌头。 嘴里溅出来的血染红了他胸口的铭牌,上面写的郝和正三个字完全被鲜血覆盖。 他的手指没来得及按到手腕上的按钮,食指便被一条从他两腿之间蹿出来的鬣狗咬掉了。 这两只动物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他身上的,让他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鬣狗吃了他的手指,郝和正痛苦万分,蛇在他嘴里咬着却让他发不出一点声。 他一边尝试连接周围哨兵求救,一边试图继续按警报器,可他伸出一根手指就被鬣狗咬掉一根,他的左手现在只剩下拇指和小指两根指头,鬣狗每吃掉他一根手指眼里的精光就更闪亮,盯着他的喉咙垂涎欲滴。 疼痛和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连接一次又一次失败,距离最近的哨兵是入侵者,执勤哨兵被干扰了,他上半身被蟒缠在椅子上,白蟒沉重的躯体挤压着他的胸口,他控制不住把眼向上翻。 突然走廊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绿色毛毛虫向四面八方爬去,这是郝和正最后的求救机会,可他现在的视野全在走廊上,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的鬣狗消失了。 “项晓,监控切掉半分钟。”乔纾说。 “最多十秒。” “那就十秒。” 走廊上突然出现一头熊,用巨大的身躯碾过那些毛毛虫,郝和正精神力不足,毛毛虫很容易就被碾死了,走廊上只留下一条条爆浆尸体,过了没多久虫子尸体渐渐消失,荣熠在棕熊要张嘴大吼庆祝胜利前把它收回来,又把鬣狗送进办公室。 白蟒用尾巴尖在键盘上戳了几下,郝和正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两个字——‘密码’。 郝和正颤巍巍地用小手指在数字键盘上敲了几下。 【4975068】 荣熠收到密码跑过来打开办公室大门,等乔纾进去之后又马上关上,乔纾在郝和正太阳穴上贴上抑制磁片,收回了白蟒。 荣熠看到小白蛇又爬到他的肩膀上,脑袋水亮亮的,他嫌弃地抓住蛇头在衣服上擦干净再放回肩膀。 乔纾把郝和正断了的手止血缠好,对他说:“带我们去核心实验室。” 郝和正的舌头被咬肿了,他只能大着舌头说:“不可能。” “你能给我密码就证明有可能。”乔纾拍拍鬣狗的脑袋,鬣狗马上蹿起来直接咬住郝和正的脖子。 郝和正不停发抖,他是死是活就在这条鬣狗的一念之间,不,在面前这个向导的一念之间。 “乔纾。”他含糊地说出这个名字。 “你认识我吗?”乔纾问。 “我给你上过课。” “忘记了,我听过太多老师的课,”乔纾不陪他追忆往昔,“给你十秒钟考虑。” “我们都为塔效忠,为何要自相残杀?”郝和正垂死挣扎。 “你和那些孩子同为向导,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乔纾反问。 “为了塔,为了进化,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荣熠挑了下眉毛,擅长给别人洗脑的向导看起来似乎是被塔洗了脑。 “真对不起,塔在我眼里已经不值钱了,”乔纾垂眸冷漠地看着他,“这么想为塔效忠,不如我把你儿子和孙子都送去孵化基地进化一下,那里是专门研究哨兵的地方,最适合他们这种低等级哨兵。” 他看到郝和正闪过一丝惊慌。 “怎么?你不知道孵化基地?”乔纾朝荣熠勾勾手,“告诉他那是什么地方?” “把哨兵变成丧尸的地方,丧尸知道吗?就是那种不管死人活人都会上去啃两口的东西,肚破肠流也能活,”荣熠很配合地泛起白眼学了两下丧尸走,随后说,“不用怀疑真实性,我就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太知道怎么把人送进去了。” “十秒钟。”乔纾再次强调。 郝和正的嘴唇抖了十秒,痛苦地做了决定:“我只能帮你们开门。” “可以。” 荣熠收回鬣狗,把刚刚他穿的研究员制服给郝和正,换下那套沾了血的衣服。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荣熠和乔纾一左一右把郝和正夹在中间。 荣熠边走边小声对郝和正发出疑问:“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你们作为向导会赞同向导实验,还称其为进化。” “这个世界不能缺少哨兵,也不能缺少向导,但哨兵和向导却永远不可能站在平衡的天平上,战争永远不会停止,所以就需要进化,如若不能共同生存,必定共同灭亡。” 荣熠没有听懂,郝和正不再作解释,乔纾也没有发表看法。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乔纾。 【不知道。】 “可是你脸色很难看,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利己主义者,怀揣着不切实际的伟大幻想,只要没有触动到自己的利益就会一味推崇格调够高经费充足的虚幻实验,刚才我们提出把他的儿孙送去孵化基地他不也急了,说明他知道这些牺牲根本无法完成他们假大空的命题,正因为实验体与他无关,所以他不在乎,向导系统里有太多这样的人,哨兵也一样,一种人性罢了。】 荣熠若有所思,所以这里的孩子都是普通人家觉醒的向导,他们背后没有靠山,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可以尽情拿来做实验,而孵化基地里的哨兵,不论是重刑犯还是流放哨兵都是被抛弃的存在,更无人问津。 这个世界早就在等级之外又画上了无形的等级。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入口处,陆碫三人接到消息已经提前赶到制伏了执勤哨兵。 经过郝和正的三层验证之后,大门缓缓打开,陆碫说:“我和施路平在外面守着,里面就看你们的了。” 荣熠和乔纾还有陶晴朗进去之后大门重新锁上,前方有电梯和楼梯,陶晴朗的黄蜂顺着楼梯飞下去观察了一下情况。 “楼梯没有人值守,我们可以走,从楼梯下去进入实验区似乎要指纹验证。”陶晴朗说。 乔纾看向荣熠:“能让你的狗把手指头吐出来吗?” 荣熠摊摊手,很显然不能。 “再抓一个人吧。”他打头从楼梯下去。 这里的门和郝和正办公室里的一样,里外都要指纹或虹膜验证才能打开,荣熠把鬣狗放在一扇门里面,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在白蟒把人缠窒息之后咬掉他的手指,打开了楼梯口的门。 他们进入实验区,这里的实验室和孵化基地的并不相同,这些实验室几乎是全透明的,用高透的防弹玻璃隔开,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荣熠这身行头不适合出现在实验区了,他又重新换上研究服,正好眼前就是个将近两米高的玻璃舱,他把手放上去,里面的液体十分冰冷,他想起了当初自己泡在里面时的感觉。 这个玻璃舱里泡着一个男孩,没有穿任何衣服,身上插满了管子,男孩已经十分消瘦了,但是荣熠看到连接着男孩后脑的一根透明管子里还在向旁边的一个巨型胶囊里输送橘色物质,这些物质浸泡在透明溶液里,荣熠认出了这是他在精神系里见过的精神力,同时还有一些更细小的物质,应该就是向导素。 这根管子在抽取男孩的精神物质,仿佛寄生生物的口器,直到将这个人抽干抽尽死去,再被丢进焚化炉里焚烧,排向大海。 这间实验室里一共有三十二个类似的玻璃舱,所有管子都通向同一个巨型胶囊,每个玻璃舱下都有标签,他们一个一个看过来,年纪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八岁,等级均为C+。 “这是什么实验?”荣熠问乔纾。 【制作安抚剂,哨兵现阶段不可能完全脱离向导安抚,他们需要足量的安抚剂才能保证哨兵在无向导的情况下正常战斗。】 “选择孩子是为了让他们成长源源不断提取精神物质。”荣熠看眼前十四岁的女生的标签,她是三年前来到第四研究所的,也就意味着她被泡在这里抽取了三年,现在瘦得几乎已经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孩子最好控制,精神物质纯度最高,比起成年人的价值更大。】 “要救吗?”荣熠又去了别的几个实验室前看看,里面的孩子无一例外的孱弱。 【不救,他们已经被掏空了,即使救出去也是个活死人。】 这仅仅只是最靠近边缘的一个实验区,就放置着百十个玻璃罐,再往深处去规模一定更大,他们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救出去。 这个实验区似乎停放的都是接近死亡的向导,没有人看守,陶晴朗一刻不停地用伪装在钢笔里的摄像头拍着视频实时传输给施路平。 荣熠停在实验区门口,听到外面有人在讲话。 从对话里得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一层的第十七号实验室,就如他们所料,这里的向导全都命不久矣,外面的人说上面又送来了一批新的‘货’,足足二十只,供给舱还缺三个,需要从十七号调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人忙躲了起来,陶晴朗还在用钢笔拍摄。 实验区的舱门被打开,走进来五个人,这五人全是普通人。 他们挑了三个玻璃舱,关停抽取,取出里面的人体直接丢在推车上,然后架起玻璃舱运出去,当他们运送到最后一个时,屋里的五个人突然变成了八个,还多出来一个女的。 荣熠对付这五个普通人轻而易举,他特地留了一个,问那人这些尸体会被运到哪里。 “今天是焚烧的日子,会一起集中烧掉。” “带路。”荣熠把肩上的小白蛇放进这个普通人衣领里,普通人浑身打了个哆嗦,和他们一起推着玻璃舱还有尸体走出十七号。 他们先把尸体运送到了最西边的一个货梯内,荣熠呼叫了罗俊来拉尸体,之后又推着玻璃舱前往所谓的‘取货点’。 这个取货点几乎让他们横穿了地下一层,这里的通道错综复杂,但荣熠良好的方向感告诉他,这是研究所正门入口的方向,也就是说正门也有通向这里的入口。 当他们到达取货点时,还以为能看到刚被送来的孩子,没想到面前的依旧是一排几乎冰凉却还饱满的躯体,一群人从一张张铁床上粗暴地把这些孩子拉起来,用注射枪把管子打入他们体内,塞进玻璃舱后灌入液体,之后封舱,一个供体就做好了。 他们站在最外面,里面忙忙碌碌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荣熠远远看到那些标签上的字,日期都是今天,等级包括C+和B甚至B+,看起来这一层所有的供体都在这个等级范围内,那高等级的孩子呢? 那个普通人恐慌地摇摇头:“我只负责到地下四层,其他区域我真不知道。” “负一到负四全都是这样?A在哪?”荣熠问。 “应该……应该还在下面。” 【我们还得继续向下。】 荣熠点点头,拉着那个普通人出去:“带路。” 当他们到达通向地下五层的阶梯时,荣熠马上把他们推到里面,旁边的电梯走出了一个棕色头发穿西装的男人。 “赵名扬为什么会来这里?塔里怎么说?”棕头发问。 “还没有接到回复,赵名扬说他是来执行任务的,需要考察我们研究所。”身旁的女秘书答。 “任务书呢?” “他说忘带了。” 棕头发冷笑一声:“封闭所有地下空间,继续和塔联系。” 几人对视一眼,马上赶往地下五层,在封闭前如法炮制进入了地下五层实验区,这里依旧摆放着一个个玻璃舱,但和地下一层的却不尽相同,这些玻璃舱里的孩子没有被抽取,他们只是被泡在里面,身形和正常孩子一样。 这些孩子的标签等级上都是A到A+,那他们又是做什么的呢? 突然,荣熠驻足那个玻璃舱里的孩子睁开了眼,他开始拼命拍打厚厚的玻璃,警报声骤然响起。 第137章 “请注意, 5399号实验体状态异常,检测到5399号实验体自主苏醒,请及时处理。” 冰冷的电子音在地下五层不停回荡, 这个玻璃舱下的标签写着实验体姓名叶黎, 男,九岁,等级为A, 一年前进入研究所,最近一次实验时间是七天前。 叶黎疯狂拍打着玻璃,脸上带的氧气面罩被他挣脱掉了, 他的声音只能被周围的液体吞没, 他努力张大嘴对荣熠喊:“救命!” 可是眼前三个救命稻草马上分散开找到掩体藏了起来, 他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从警报声响起到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不过二十秒的时间, 八个研究员把他的玻璃舱团团围住,一人调出玻璃舱下的控制面板,操作之后他胳膊上的一根管子开始向他体内注射一种淡黄色药剂, 他马上停止了挣扎,再度同周围的人一样陷入沉睡。 “他的数据一向很稳定, 为什么会突然苏醒?” “马上带去检查。” 八个研究员把玻璃舱下的移轮解锁之后就推着叶黎离开实验室,荣熠探出头, 悄悄跟了上去。 乔纾从柜子里钻出来,蹲在一个玻璃舱面前,陶晴朗正打算跟上, 又折返回来:“快走啊乔纾。” “让他先跟着,”他打开之前他们一直没有发现的控制面板,这些按钮没有标注,从上到下两排八个, 他记得刚刚那个研究员按下的是第一排第三个按钮,“这个注射的应该是麻醉,那其他按钮会是什么意思?” 陶晴朗也蹲下:“我让陆碫问问那个郝和正。” 之前怕郝和正会作妖就没有带他一起下来,陶晴朗呼叫了陆碫半天,陆碫只丢下一句找施路平。 “上面怎么了?”陶晴朗问施路平。 “赵名扬来了,那个负责人提供的都是假数据,陆碫正在想办法引赵名扬上钩,”施路平在郝和正办公室里坐着,看着电脑上的操作面板图一一读给他们听,“坐标2-2就是强制解除沉睡,这是一种强刺激的恢复剂,注射三到五秒就可以苏醒,但是大脑在被刺激期间要两分钟左右才能正常运行。” 陶晴朗挂断通讯后问乔纾:“试试吗?” 乔纾考虑了一下,摇摇头:“现在不行,这些孩子情绪不稳定,太不可控了,你先用精神体去观察一下这一层的分布情况。” 陶晴朗释放出黄蜂,她可以同时有七个视角,这就是精神体虽然小但多的好处。 荣熠把口罩往上拉了一点,只留下一双眼睛,他跟得不算紧,靠着视力看到了叶黎被推进那间实验室的密码,只是这间实验室也需要活体虹膜验证,而且它和摆放玻璃舱的实验室不同,又恢复了那种四处都是铜墙铁壁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的结构。 八个研究员把叶黎推进去之后打开玻璃舱的顶盖,从里面把叶黎捞出来,固定在实验台上。 “扫描大脑,检查神经排斥情况。”一个人说。 一台扫描仪架在叶黎头顶,显示屏出现红蓝两部分神经,其中红色部分几乎占据五分之四,只有一小部分是蓝色。 坐在主位的研究员看到这个情况拍桌大喊:“他有多久没有检查了?” “七天之前最后一次移植,前三天都按照要求进行过常规检查,数据正常,这应该是后面四天发生的。” “哨兵的神经被同化了。” 荣熠和乔纾身处不同的地方,两人同时一愣。 “他到底是个哨兵还是向导?”荣熠现在在离实验室不远一间休息室内,休息室的密码级别没那么高,他只需要敲晕一个研究员就可以进来,这个距离足以让他听清楚实验室里的对话。 【向导,应该是。】 “应该?” 乔纾很少说这种不确定的话,荣熠回忆了一下他站在叶黎的玻璃舱前时,他没有感觉到叶黎身上有哨兵的味道。 实验室里又有声音了:“准备解剖,你去提申请,通知各部门,把这些实验体全部检查一遍,看有没有类似情况。” “组长,刚才副所长下令停止一切工作,等上面那个赵名扬走之后再继续。”另一个人提醒道。 “停止?不行”研究员沉思道,“如果不马上定位问题,最新一批的实验体又浪费了,他们的级别太高,这个损失我承担不起。” 最后他做出决定:“先解剖,检查等恢复工作后再进行,你去打报告。” “明白。” 这个倒霉的只能跑腿的普通人刚刚打开实验室的门,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又推了进来,实验室的门在他面前又合上,他身后的七个人已经进入手术室开始准备解剖,只剩下他一人面对眼前的危险。 他抬起头看监控,企图呼救。 “嘘,”荣熠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监控线都断了,没人救得了你。” “你要干什么?” “小点声,那个叶黎为什么要解剖,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你们在做什么实验?”荣熠见他不说话,耐着性子友好表示,“你是想睡一觉还是想死一死?” 普通人被吓到了,他按照要求极其小声地说:“就神经被同化了,所以要解剖调查原因。” “在做什么实验?” “就是,”普通人吞了下口水,“把哨兵的神经移植到向导脑内,看能不能共存。” 荣熠脸上透着一股震惊,孵化基地要把哨兵变成丧尸,而第四研究所要把向导变成哨兵?或者说,结合体? 一时很难说谁更疯一点。 【把叶黎救下来,我们得带走他。】 刚才陶晴朗发现了一个区域,那里摆放着最新一批刚完成移植的实验体,正处于观察期,这些实验体现在几乎都不具备行动能力,即使强行唤醒也很虚弱,能不能逃出去是个大问题,比起他们叶黎更有价值。 “你去接应荣熠,等把叶黎救出来你就带他躲起来,我先去观察区。”乔纾说,他得亲自过去确定那些实验体的情况,他们没有找到档案室,只能把获取信息的可能寄予观察室的观察记录。 陶晴朗把胸口的钢笔挂在乔纾胸口:“视频会实时传送,看到什么好料记得拍啊。” 她说完郑重地拍拍乔纾肩膀就往叶黎所在的实验室赶,乔纾拨弄了一下胸口的钢笔,他现在又多了一个战地记者的身份。 荣熠收到乔纾的指令后很诚信地在普通人脖子后面砍了一手刀,然后把人塞进桌下。 后面的手术室里机器微弱的运行声已经透过铁门传出来,七位研究员准备就位,开始开颅。 突然,手术室里所有灯光全部熄灭,颅骨钻的发动机随之停止,密不透风的手术室内瞬间陷入沉寂。 “怎么回事?快去检查电源!”主刀说。 他们的眼睛没有夜视能力,手术室里一人一句乱哄哄的,突然有人脸上溅起一片温热,他摸摸脸上的液体,放到鼻子下闻闻,是血。 可是他们还没有开始解剖啊。 刚刚出去检查电源的人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大喊:“电源被破坏了!” 他手电的光柱刚好落在一个和他们一样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上,只是这个背影看起来不像常年居于地下身上自带阴气的研究员。 那个背影转过身,脸上沾着新鲜血液,地狱罗刹一般盯着他,而其他人全都倒在他脚下,喉咙被划开,血汇聚在一起流进地漏,像条小小的血色河流。 “哨哨兵!怎么可能,他们”拿手电筒的向导不敢想像,手术室里剩下的六个人里有三个向导,怎么会被一个哨兵如此快速残忍地杀害?他刚刚出去了还不到一分钟! 于是他和那三个向导一样,企图靠精神系控制住这位哨兵,当他试图连接时一切希望都破灭了,他也知道这三个向导为什么连求救都来不及就死去了,这个哨兵的精神系外被更高级的向导建造了一层壁垒,钢铁一般,他连缝隙都找不到,别提连接了。 他转身就想跑,一把手术刀直直飞过来插进他的后颈。 荣熠走过去拿起手电,回到手术台前检查了一下叶黎的状况。叶黎的头已经被剃秃了,不过还好这些人没来得及把脑壳撬开。 他抱起昏睡的叶黎,在通讯器里问陶晴朗:“找到躲避点了吗?” “找到了。”陶晴朗已经到达荣熠给她指路的休息室。 荣熠把叶黎放在推车上,重新拉上口罩打开实验室大门走向休息室。 陶晴朗出来接过叶黎:“乔纾已经去观察室了,你快去。” 一只黄蜂在前面给荣熠带路,当荣熠经过第一个路口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用一把枪正对着他。 与此同时,警报声再次响起:“通知,发现入侵者,请各位在原地不要移动,所有舱门紧急封闭。” 又是那个机械的电子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话。 “休息室门被关闭了!”陶晴朗说。 “观察室也是。”乔纾说。 “藏好。”荣熠只留给他们两个字。 乔纾在读一本观察记录,一边用钢笔对着记录拍摄,两个值班的人被白蟒缠在一起,他们那小小的毛茸茸的泰迪和吉娃娃除了能叫得大声一点没有任何用处。 他走到一个玻璃舱旁边,这里竟然还有一个S级向导,记录显示她在三天前接受了第九次移植,目前存活天数是722天,现在的生命稳定值只有35%,他打开面板,仔细权衡了一下又合上,旁边那两个研究员也松了口气。 “她现在承受不住强行唤醒,一旦注射马上就会死亡的!”一个人说。 “还有几个S级实验体?”乔纾问。 “活着的只有她一个了。” 记录里有四个S级已死亡,暴殄天物,一个未成功的实验就拿S级练手,这个研究所究竟收集了多少S级? “研究所已经没有S级了,只有前一个死了,我们再申请,上面才会把下一个送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把那些高等级的孩子藏在哪。”一人在白蟒的威胁下说。 乔纾拉了把椅子坐下,那两个人嘴里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现在出不去,荣熠暴露了,他们得先一起解决安保队哨兵,可是是怎么暴露的呢? —— “赵指挥长,恕我直言,第四研究所不是您手下的单位,别说您了,就是彭指挥长来,也得带着任务书才能让我开门。”浦飞章对于赵名扬提出要参观核心实验室的要求表示拒绝。 “浦所长,这话严重了,我是来参观,不是来检查,”赵名扬笑道,“我只是想确认第四研究所可以给孵化基地提供良好稳定的保障,还是说您这地下,藏着没有上报过的实验?” “研究所的每一笔实验都登记在册。”蒲飞章说。 “是吗?那和你们来往的人呢?”赵名扬拿出显示屏,向蒲飞章展示了一段监控画面,“一个星期前这四个人开着塔里的车给你们研究所送来了三个未成年,这三个未成年的召入书均为哨兵召入,但我没有查到塔内的登记信息,不仅如此,他们开的车,还有这四个人,均不在册,蒲所长不解释一下吗?” 蒲飞章想抢显示器,赵名扬手一抬,把显示器递给身旁的齐望。 “你从哪得来的视频?只有一段监控,也没有照到我研究所的大门,你就下定论是送到我这儿来的了?”蒲飞章向后捋捋自己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是说最近塔的风向又变了?内斗都斗到我这里来了?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赵名扬抿嘴笑笑,这段视频是真是假他没有求证过,这是刚才莫名出现在他移动电脑里的,他的电脑被人黑了,插入了这段视频,不用想就知道是乔纾那伙人干的,不过就这一路的经历,加上蒲飞章刚才想抢显示屏的行为,让他认定了这段视频的真实性。 他也想搞清楚,乔纾口中他们曾经为塔执行的那些任务,怎么就成了刽子手。 “是真是假下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这三个未成年的脸拍摄的非常清晰,我只要看看他们在不在这儿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赵名扬谦逊地说,“如果是我误会您了,我一定公开向您道歉。” 蒲飞章面色如墨,赵名扬抬起手挥了一下,身后的哨兵直接越过他向地下核心实验室入口处走去,而另一批哨兵挡在了他们面前,这是研究所的执勤哨兵。 “执勤岗?安保队呢?”赵名扬侧着耳朵说,“原来刚才地下隐隐约约的枪响是真的,浦所长,现在我必须要下去看看了。” 一位女士跑过来,伏在蒲飞章耳边说了几个词,赵名扬听到了,‘联系’,‘命令’,‘曝光’,只是这三个词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蒲飞章那张脸突然惊恐万分,他充满血丝的眼瞬间瞪大了,一把抓过秘书手里的手机,疯狂滑动,他的头和脖子仿佛都僵硬了,一点一点把充血的双眼从手机移向赵名扬的脸。 “好啊,赵名扬,彭延盛竟然把你养得这么有出息啊。”蒲飞章狰狞的脸几近扭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名扬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齐望在赵名扬身后马上掏出手机,他们这次行动是没有上报的,为了不被塔发现所有人都关闭了塔内通讯设备,他打开手机的一瞬间所有消息蜂拥而至,齐望随便点开了一个,手开始不住颤抖。 “队长这都是什么?”他马上把手机给赵名扬。 ‘新任指挥长连夜造访第四研究所,竟查出惊天内幕!’ ‘第四研究所草菅人命!利用未成年做人体实验,究竟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消失的孩子都到哪儿去了?新任指挥长赵名扬在第四研究所核心基地发现大批近年来失踪儿童,孩子们都经历了怎样惨无人道的实验?’ ‘无限抽取精神物质?被榨干的向导的一生!’ ‘赵指挥长!正道的光!’ 赵名扬点开一个又一个报道,以及报道下附带的一个又一个视频,他按下暂停键,这个泡在玻璃舱里的孩子就是监控里出现的其中一位。 他手背青筋暴起,直接握断了手机。 第四研究所在用大批未成年向导做不为人知的实验,而他,被人摆了一道。 这个实验不管塔知不知晓,都是不被世人所允许的,这铺天盖地的报道写的都是他赵名扬的名字。 “赵指挥长,刚才塔里下命令了,”蒲飞章用那张看似呆滞的脸一字一句说,“所有闯入人员,一律击杀。” 第138章 赵名扬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怒火, 舆论已经掀起,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平息。 他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一遍把他们团团包围的哨兵,轻蔑地说:“就靠这些执勤兵?” “赵指挥长怕不是忘了, 我们第四研究所什么都缺, 就是不缺向导,你有能力筑起铜墙铁壁,他们有吗?”蒲飞章让秘书召集了研究所一层以上所有在岗的高级向导。 齐琪向前走了一步, 赵名扬又把他挡回去:“你顾好你哥就行了。” 他数了数,三十个人,没有一个S及以上, 他信心满满对手下说:“齐望, 张超张扬, 准备战斗, 其余人自保。” 区区三十个A级,他们四个就能解决,除他和齐望之外张超张扬短时间也不会被向导入侵, 他们要速战速决。 “哈哈哈,”蒲飞章突然开始大笑, “你真的以为我偌大一个研究所,就只有这几个人吗?” 研究所本来已经封闭的大门又被打开, 十五个人闯入,这些人的着装太眼熟了,就是路上碰到的那些人, 其中领队身边跟着一头将近一米高的灰狼。 “赵名扬,听说你的精神体是白狼,不知道灰色和白色,哪个能活得更久一点。” 蒲飞章说罢退出了人群, 留下层层哨兵堵住赵名扬的退路。 “齐望,联系彭总指挥。”赵名扬说。 “是。” 只是齐望电话还没有打通,手机就被一颗子弹打穿了。 赵名扬向上看去,一个人影趴在二楼走廊扶手上,这是和乔纾一个组织,曾经没有释放精神体就单挑了三个哨兵的那个哨兵。 “赵名扬,你确定你那养父会保你吗?”陆碫转了一下手里的手枪,笑着问他,“你真的以为他不知道第四研究所在做什么吗?你还要继续相信他吗?” 这个套路他的始作俑者抛出三连问之后赵名扬压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他抬枪就要崩了陆碫。 “等一下等一下,你把我打死了可就少个战斗力了,我们现在应该一致对外。”陆碫忙说。 赵名扬咬咬牙,又把枪放下。 “彭总指挥的事轮不到你多嘴。”他愤然说道。 “好的,请看大屏幕。”陆碫张开手臂把赵名扬的目光引向研究所的超大显示屏上。 赵名扬父母和蔼可亲的脸跃然浮现在显示屏上,他们吻赵名扬的脸颊,抱着赵名扬唱生日歌,声泪俱下求彭延盛把赵名扬还给他们,被彭延盛无情杀害。 这次不需要赵名扬动手,这些视频在研究所的每一块显示屏上循环播放,不止赵名扬和他的手下,连蒲飞章都看傻了。 “赵名扬,擦亮你的眼睛吧,你只是彭延盛的傀儡,你这个指挥长究竟是真的指挥,还是只会传达彭延盛的命令?”陆碫指向后面,“你身后站着那些人,是彭延盛的养子吴天放养在外面的死士,你曾经执行的任务,就是给这些死士清理障碍,方便他们抓捕未成年向导送来做人体实验。” 赵名扬还在看着显示屏上的视频,他的耳朵里充斥着他父母的声音,彭延盛的声音,陆碫的声音,还有阵阵耳鸣。 “赵名扬,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当然不相信你!”赵名扬怒声呵道,彭延盛养了他二十几年,是他忠诚的信仰,他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半路冒出来到处设计他的人。 “那你就问问你身后的人吧,”陆碫并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冲带着灰狼的人扬扬下巴,“我说的对吗?吴天放。” 赵名扬猛然扭过头,吴天放抬起手中的枪:“将死之人,就不必知道那么多了。” —— 地下五层,十二个人,安保队全部十二人都集中在了地下五层。 乔纾和陶晴朗都被困住了,只剩下荣熠一个人,他从白大褂上撕了一截缠住胳膊上的弹孔,不然他移动时血迹会把人引过来。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已经解决掉三个人,鬣狗咬着这三个人的残肢丢到各处,地下空间的每条通道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扰乱了敌人的嗅觉。 荣熠扒掉一个人的衣服,第四次变装,可那件衣服里爬出来一只蜈蚣,差点咬在他脖子上。 “操!”他把蜈蚣丢在地上碾死,没过一会儿蜈蚣尸体消失了。 这也是个精神体。 这十二个人,精神体五花八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什么样的都有,简直就是一群疯子在开动物园。 【后面有人来了,你头顶的通风管道里有老鼠,它们一直在监控你的动向。】 荣熠抬腿就跑,因为他每见到一个摄像头都会开枪打碎,通道里的监控几乎全面失效,这里面有会实体化精神体的向导释放出了老鼠,给这群哨兵指路。 现在还剩下九个安保队员,也就意味着,这九个人很可能都有向导对他们进行辅助,荣熠的鬣狗被打散了两次,中了两枪,才解决了三个人,进度太慢了,得想个办法一窝端掉几个。 “你让你的蛇,去把那些耗子都给吃了。”荣熠边跑边说。 乔纾似乎不怎么情愿。 “蛇本来就吃老鼠,这是食物链,”荣熠抓起肩膀上的白蛇丢进通风口,“听话,回家给你煮鹌鹑蛋。” 精神体一旦受到伤害精神体的主人在一段时间内也会承受伤害,荣熠听到管道里咚咚几声,烦人的‘吱吱’声消失了,他暂时获得了安全。 可是不能大意,这一层有太多实验体,虽说玻璃防弹但是禁不住手雷炸弹一直炸,荣熠如果要用炸弹必须把人往封闭实验室引。 怎么引过去呢? 【不打算让你的熊出来走走吗?】 荣熠也觉得他似乎必须要释放棕熊了,鬣狗对付这些人显然不够,安保队长的精神体是个花豹,比鬣狗强壮了一倍,攻击性也非常强。 “除我以外的人,见到了就追着他跑,把他们逼到封闭实验室,”荣熠在棕熊头上摸了摸,“不用躲子弹,去吧。” 棕熊四肢落地,顺着荣熠给它指的方向狂奔,地砖上甚至出现一条条裂缝,小白蛇在棕熊的皮毛里,尾巴尖还勾着两颗手榴弹。 荣熠朝天花板放了一枪,他要来个声东击西,棕熊和蛇两个精神体不能一次性消灭九个人,他自己也得继续战斗。 棕熊已经开始挨枪子了,乔纾在他的精神系里保护着他,所以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他现在连疲惫和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 他的听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安保队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他在嘈杂的环境下仔细听也能听到,听觉信息传入大脑,大脑里好像有个小人会把信息处理好再反馈给他,哪些声音属于棕熊,哪些声音存在于哪个方位。 这就是结合带来的好处吗?乔纾在他战斗时可以无时间差无信息差地了解战斗情况,直接给他相应的指令和解决措施,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浪费时间去沟通。 荣熠屏住呼吸,东北方向有一个哨兵,精神体是水生动物,威胁性小,正北方的哨兵精神体是一头烈性角牛,荣熠被它撞过一次,给他顶出去了几米远。 于是他直接冲向正北方,哨兵及时释放角牛,但荣熠却一个翻身跳到了另一个哨兵头顶。 他刚才观察到这头牛认定目标就会一头撞过来,东北方向的哨兵抬枪的一瞬间被攀岩绳锁勾住带偏了弹道,牛瞄准荣熠冲速过猛将东北方向哨兵撞翻在地,荣熠直接一枪爆头,正北方哨兵急于收回精神体,角牛庞大的身躯消失之后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子弹直射进他的眉间。 很好,解决五个了。 他重新躲起来,把精力分给棕熊。 棕熊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子弹了,它行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见人就打见脑袋就拍,它只知道它的主人让它去封闭实验室门口,其余一概不管。 四个哨兵将棕熊团团围住,棕熊直立起来愤怒嘶吼着,无人在意它身上那条小白蛇游龙一般灵活地把两个手榴弹悄无声息塞到两人身上,尾巴尖直接拉掉了拉环。 一直被无情射杀的棕熊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下一秒血花四溅,细碎的肉渣糊了满墙。 九个,还剩下三个,其中有一个队长,只是这三个人又藏到了哪里去呢? “你找到了吗?”他说完乔纾没有回应,他等了几秒,乔纾还是没做任何回答,“乔纾?” 突然,走廊上响起第三次冰冷的警报:“各部门请注意,三分钟后将开启自动清理机制,清除生命稳定值百分之五十以下的实验体,请各部门配合。” 荣熠站起来趴在面前的玻璃上,玻璃舱上没有显示什么生命稳定值的地方,他们要干什么?怎么清除?直接杀死这些孩子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快去找控制室!】 乔纾的连接恢复了。 “控制室在哪?”他顾不上潜伏在暗处的哨兵了,马上向他还没有去过的区域赶去。 “陶晴朗!”乔纾突然在通讯器里大喊。 荣熠停了一下,他觉得乔纾的声音有些不对,一直跟着他的蛇也消失了。 “我在找了,马上,马上”陶晴朗说。 荣熠恢复和乔纾在脑内单独交流:“乔纾,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观察室下有一个化工池,他们要把实验体直接溶掉。】 荣熠对这座研究所丧心病狂的程度再一次被刷新。 “那你现在怎么样?” 【还撑得住,快去控制室,紧急关停按钮在控制面板左上角,上面有锁,直接砸开。】 “知道了。” 陶晴朗还在找这个所谓的控制室究竟在哪里,荣熠也在一路找,却突然挨了一枪子。 很疼,乔纾又从他脑子里离开了,看来乔纾那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荣熠直接让棕熊出来在身后挡枪子,可是没了乔纾给他调节精神,棕熊每挨一枪荣熠的精神就受创一下,荣熠的精神状态直线下滑,熊变得无比暴躁难控,荣熠索性放弃了对熊的控制,随它怎么闹,只要能干预其他人对他的攻击。 一只花豹朝荣熠扑上来,被棕熊一头撞走了,荣熠非常欣慰,他的精神体已经学会如何保护主人了。 这几个哨兵都在这里,那控制室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陶晴朗,来这里找。”他呼叫陶晴朗。 十几秒后,陶晴朗激动的声音传过来:“找到了!路口左转,第二个通道口一直向里走,最里面那间!” 荣熠不再顾虑其他,用最快的速度朝控制室跑去,左转,第一个通道口路过,第二个通道口,最里面,这个通道只有一扇门,就是它了。 荣熠不顾一切跑过去,抬枪打在门锁上,门锁开了,荣熠冲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他按照乔纾说的,砸开控制面板左上角的锁,按下紧急关停按钮,电子音再次响起:“清除已停止,请确定指令无误,清除已停止,请确定指令无误。” 这两句话一直在不停重复,荣熠松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疲惫和疼痛席卷而来,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荣熠觉得头脑发昏,他隐隐有些恶心,可几秒钟后所有的不适竟然一扫而空。 “乔纾?你没事了吧?”他在脑子里问。 【我没事,很累吧?】 “嗯。” 【休息一下,闭上眼睛,我给你按摩。】 “现在还不是时候,外面还有三个”荣熠努力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又把他按了下去。 【不用管他们,我会处理,你好好休息。】 荣熠有些奇怪乔纾为什么会这么讲话,这不是乔纾的风格,可是身体里流淌的那股暖流让他感到熟悉,也让他有些无法抗拒。 他慢慢闭上了眼,他站在他的精神图景里,他的森林已经愈发葱郁了。 两边连接的‘桥’上有个人影,站在中央,向左边看看草原,又向右边看看森林,就那么反复地看。 “你在看什么?”荣熠走过去问。 这个白色人影明明就是乔纾,为什么感觉他对这两片精神图景这么好奇? 【我在看这两片精神图景,真好,还有这座‘桥’,很伟大的‘桥’。】 “是吗。” 荣熠背上是森林里吹来的习习微风,眼前这个莹白色的人影好像带动了他的记忆,他曾经和乔纾也有过无比美好的时光,乔纾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他们在演习场里相依为命,其实荣熠那时候有很多次都想抱抱乔纾,亲亲他的脸,和他拉着手,但是他怕他会吓到乔纾,所以就一直在忍着,忍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意识地就把乔纾搂到了怀里,一抱就是一整晚 等一下,荣熠摇摇头,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回忆起这些事? 那段日子他早就决定压在心底到死都不再翻上来了,怎么又平白无故想起来?这些和现在他经历的有什么关系? 【熠哥。】 那个人影朝他伸出手。 【我们去走走吧。】 荣熠向后退了一步。 【熠哥?】 人影有些委屈。 【你不爱我了吗?】 荣熠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森然可怖:“你是谁?” 【我是乔纾啊。】 “你不可能是。”荣熠感觉他的记忆又翻涌起来,他强行压下去,连同那些让他感到舒适的暖流也拒之门外。 【为什么?】 “乔纾不可能问我这种智障的问题,”荣熠呼唤出鬣狗对人影呲起獠牙,“你读的记忆早就过期了。” 那个人影沉默了几秒,突然呵呵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尖锐,莹白色的人影突然变成了黑色轮廓,荣熠恍惚间看到了那张脸,好像他曾经在梦里见到过的那张,和乔纾眉宇间有些相像。 难道他在梦里见到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可以连接他的精神系,还能误导他,是因为向导素?这个人的向导素和乔纾也很像,所以他才能接纳。 “我以为这是你最美好的回忆,没想到都是谎言。”幽灵一般的声音在空中飘荡,黑色人影逐渐消散了。 荣熠猛地睁开眼从座椅上弹起来,还好,只过了十几秒,他看到门外一个人影闪过,荣熠拿起枪冲出去,召回棕熊堵住了路口。 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停住了,他的身高、体型,几乎和乔纾一模一样,他缓缓转过身,皮肤白得几乎能透出血管,看到这张脸之后他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脸越来越具象化,他在梦里见到的就是他,不是乔纾。 “你到底是谁?” “思雨。” “你和乔纾有什么关系?”荣熠紧紧攥着枪,他在大脑里疯狂喊乔纾名字,他想让乔纾看看这个人,可是乔纾迟迟没有出现。 “我不认识乔纾,不过看起来,我应该去认识他。”思雨说。 荣熠往前逼近,思雨用那张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憔悴的笑:“但不是现在。” “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荣熠说。 “哦?”思雨的眼神冰冷下来,“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落下,一条黑色巨蟒出现在荣熠眼前。 第139章 不得不说, 荣熠对这个思雨的好奇心更重了。 相似的向导素,同样的精神体,以及五分相像的容貌, 思雨和乔纾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荣熠扒着门框跳上天花板, 躲过黑蟒对他的攻击,虽说一黑一白,但蟒蛇攻击的套路他已经领教过多次, 这条黑蟒实力不弱,也不比乔纾的白蟒强,他还不至于折在这家伙手里。 唯一的威胁就是他刚才大意了, 他混淆了思雨和乔纾的向导素, 让思雨钻进了他的大脑, 他不知道思雨做了什么, 即使他现在重新把屏障建立起来,他还是感觉脑子里有异物。 他从天花板跳下来,掏出一颗弹珠炸药塞进黑蟒嘴里, 思雨反应过来及时收回了精神体,炸弹坠落到地上之前爆炸了, 放出滚滚浓烟,思雨挥手遮挡, 却看到荣熠从浓烟中冲出,手里的砍刀贴着他的胸口划过。 思雨的胸口被砍刀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实验服, 荣熠发现思雨似乎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他所有的战斗力都倚仗精神体,只要离的够近,不出三下就能制伏他。 刚才那一刀只是打个招呼, 他丢下手里的刀直接换上手枪朝思雨的大腿打了一枪,思雨单腿跪下丧失了行动能力,荣熠走过去,黑蟒再次出现在他身后时被棕熊挡住了。 “你不懂战术,不要挣扎了。”荣熠对还想要站起来的思雨说。 “我是不懂,我不靠身体战斗,”思雨索性坐下,捂住胸口咳了几口血,“双精神体的哨兵,很珍贵,可惜这头熊还没有成熟。” 荣熠没有让任何情绪流露在表面上,即使他有些惊讶思雨仅仅用了十几秒就读到了他的深层记忆以及摸清了他现在的状态,乔纾似乎也没有这么高的效率。 他现在不想和思雨废话,掏出手铐还有抑制磁石,刚刚蹲下准备把抑制磁石贴在思雨的太阳穴上,棕熊在他身后消失了,那条黑色巨蟒变成一条细小的蛇,爬上他的肩膀,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他垂下眼,用力眨了一下,脖子里缠着的蛇在他眼中变成了白色。 “乔纾?” 【是我。】 “我的熊去哪儿了?” 荣熠找不到他的熊了,他在森林里大声喊,耳边乔纾的声音在扰乱他的思绪,那个莹白的人影又出现在他精神图景里,拉着他的手,抱着他不让他再继续往前走。 【你抱抱我。】 荣熠把手放在人影的背上:“你又来这一套是吗?” 【你拒绝得了吗?】 荣熠的太阳穴通通直跳,他的肾上腺素在继续飙升,连带着身体里其他激素一起增长,这种感觉,让他又回想起那个雨夜。 “离我远点。” 人影死死搂住他的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油然而生,他看到了他的熊在森林深处,被一条黑色巨蟒紧紧缠着不能动弹。 荣熠望向森林对面,鬣狗在草原边缘,双眼狠厉地盯着人影。 “杀了他。”他对鬣狗说。 思雨没有料到鬣狗越过了五米宽的‘桥’,咬碎了他在荣熠精神图景里的投影,棕熊在那一瞬间发出一声怒吼,撕碎缠在身上的巨蟒。 荣熠把意识抽离出来,思雨已经从他眼前移动到了一只花豹身上,棕熊赫然出现目标明确将花豹撞翻在地,它已经不再疯狂,等着主人下一步指令。 是刚才那三个哨兵来救思雨了,荣熠一刻没有耽误,击毙了其中两个,剩下那位队长身手过于敏捷,荣熠屡屡失败。 思雨在两只精神体之间已经被打成了个血人,他大笑几声,对荣熠说:“你今天铁了心要带我走。” “对。” “好啊,我和乔纾,你选一个。”思雨趴在地上瞪着荣熠笑得癫狂。 荣熠用枪口对准他:“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哈哈哈,你马上就没有选择了,乔纾快要死了,”思雨又呕出一口血,他看到荣熠迟疑了,“你去看看监控就明白了。” 荣熠顿了一下,手里的枪被安保队长打掉了,花豹不再和棕熊缠斗,过来叼着思雨的衣服将他拖走。 监控,监控在控制室,他没时间回去看了。 “陶晴朗!带我去观察室!”他对着通讯器大喊。 马上有一只黄蜂出现在他面前,带他向观察室赶去。 —— 乔纾的胳膊止不住地抖,他死死扒住通风口那碗口大小的洞,通风口里的冷气还在往观察室灌,他的手指僵了,冷风不停往他头上吹。 现在这个面积本就不大的观察室已经变成了五个面的空壳子,乔纾完全没有预料到下面有一个化工池,他让白蟒去帮荣熠的功夫,没死透的忠心耿耿的研究员手动打开玻璃舱下的自动门,五个玻璃舱全部掉了下去,乔纾勉强用白蟒缠住那个S级女孩的玻璃舱。 蟒的身体一端缠着他的腿,一端缠住玻璃舱上摇摇欲坠的线,观察室已经没了落脚点,乔纾也不敢有大的晃动,只希望荣熠能快点找到他。 他低头看看脚下那个化工池,刚刚掉下去的四个玻璃舱已经碎在池子里,里面的孩子似乎连骨头都融化了,化工池的味道直冲脑门,乔纾不停干呕。 他耳朵上的通讯器刚刚也掉下去了,他一直在尝试连接荣熠的精神系但总是被打断,这些化学药品的刺激气味和过冷的冷气让他的生命值直线下跌。 “乔纾!乔纾!” 乔纾回过神,是荣熠在外面叫他。 【我没事,观察室下面空了,小心脚下。】 接着他就听到猛烈的撞击门的声音,他进入荣熠的大脑,看到棕熊在用力撞门,天花板都开始簌簌掉渣。 这只棕熊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心无旁骛地连续撞了二十几下,力道一下比一下强,终于,门被撞开了。 荣熠刚想往里走,看到脚下的悬空急忙刹车。 “接住玻璃舱!”乔纾大喊。 白蟒将玻璃舱朝门口甩过去,荣熠闪开把玻璃舱推到外面,乔纾被巨大的惯性带动着,僵硬的手指从通风口滑了下来。 荣熠看到向下坠落的乔纾,把攀岩绳打进天花板,跳下去一把接住乔纾跳了回去。 “你怎么不叫我?你不要命了?”荣熠把乔纾放在地上急吼吼地问。 乔纾冻得紫红的手藏在身后,他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就站起来说:“知道你赶得上,快走吧。” 荣熠打开玻璃舱,把泡在液体里的女孩儿捞出来扛在肩上马上离开,刚才的安保队长没能杀死,他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了支援,荣熠听到了六个人的脚步声,刚才熊撞门的声音太大,那六个人正向观察室前进。 两个路口都有脚步声,荣熠和乔纾只能先藏在一个死胡同的拐角里。 这个拐角直通安全出口,可此时门却是紧锁的。 乔纾想了想,刚才熊只是把观察室门锁撞开了,门还没撞坏,他用白蟒把观察室的门关上,又重新合上地面的自动门。 有三人停在了观察室门口,他们听到观察室内有动静,一人在门上装了爆破,把门锁炸开了,三人谨慎地端着枪进去,当他们扫视四周时蛇尾巴又再次按下自动门开关,有两个人直接掉了下去,一个人把住向两边收回的自动门,还没等爬上去就被鬣狗咬断了手。 一声惨叫消失在了化工池。 剩下三个人没有再冒进,他们藏了起来,乔纾还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感觉到额头上有一阵阵热风,抬起头看向荣熠,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荣熠的脸涨得通红,眼球里布满血丝,状态很不乐观。 【你怎么了?受重伤了吗?】 荣熠摇摇头:“我刚才遇见一个人,他叫思雨,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荣熠盯着乔纾的嘴唇,目光又从那张嘴移到脸颊,脖子,乔纾的皮肤没有那么苍白,如果说思雨像覆着膜的生鸡蛋,那乔纾就是颗白煮蛋。 不对不对,他又在意淫什么? “他和你很像。”他说。 【很像?】 “嗯,长相,身形,甚至连向导素都很像,”荣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进入我的精神系了,我把他和你的向导素搞混了,没有防住。” 乔纾脸色凝重,他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个和他相似的人存在。 “对了,他的精神体是条黑蟒。”荣熠补充道。 黑蟒?那不就意味着那家伙就是另一个他吗? 【他在哪?】 “被安保队长带走了。” 乔纾转身就要走,他要搞清楚这个思雨到底是什么人。 突然荣熠一掌按在墙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乔纾再次抬头看着荣熠那张向下淌着汗的脸,问道:“需要我的向导素吗?” 那些哨兵在暗处,他现在释放向导素太危险。 荣熠似乎有些不满:“你不打算给我吗?” 乔纾发现荣熠有些不对劲,身上没有受重伤,就算体力透支了,已经休息了几分钟也不至于喘得这么厉害。 他的眼睛里隐匿着不快,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荣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思雨在他的意识里用乔纾的身份挑拨着他的某些神经,借这个机会逃跑了,他不喜欢身体里留着思雨的向导素,哪怕一点都让他觉得他那两片土地受到了污染。 可是这种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垂下眼没有回答。 乔纾看着荣熠那张略微有些窘迫的脸,蹙了蹙眉,他把手放在荣熠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几下,荣熠不自觉地把脸在他手心里蹭。 果然。 他双手捧上荣熠的脸把嘴唇贴了上去。 荣熠被吓了一跳,这种方式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他从来没有清醒着和乔纾嘴对嘴过,当然过渡氧气不能算,一秒钟就分开了。 他看到乔纾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几乎能扫到他的脸,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美好的梦里,乔纾给他的向导素温和地充满了他精神系的每一个角落,荣熠平静了下来。 他很矛盾,这样很舒服,可是他知道自己越来越依赖乔纾了。 “好了,可以了,”荣熠按住乔纾的腰把他推开,“我没事了。” 乔纾笑了一下,随即嘴角又放下来。 【他的向导素确实和我很像,目前我发现的已经都清除掉了,等出去再好好检查。】 “嗯。” 荣熠耳朵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陶晴朗说:“安全门开了!我们快撤吧!现在外面很乱,是我们撤走的最好时机!” 荣熠和乔纾不再躲避,马上出去,他们以为那三个哨兵正在埋伏他们,没想到外面已经没了他们的影子。 “外面怎么了?”他们一边赶往陶晴朗所在的休息室一边问。 “我们把这里曝光了,现在研究所外面围了很多普通人和记者,都在闹事,联合会也来了,而且陆碫和赵名扬已经快把研究所给拆了。” “赵名扬这么快就叛变了?” “没办法,塔里派人来杀他,他别无选择。” 他们赶到时陶晴朗已经把休息室的门砸开,带着已经被唤醒的叶黎跑了出来。 “这个女孩儿是谁?”她接过荣熠肩上的女孩。 “S级,接受过九次移植,不过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先带走吧。”乔纾简单说了一句。 陶晴朗脱掉衣服给女孩儿裹了一下,抱着她带着叶黎就往安全通道跑,乔纾和荣熠在后面,他们火急火燎地用精神体穿梭在各处,完全没有看到思雨的影子。 “你们快点!安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关闭,项晓已经暴露了!”陶晴朗又一次催促他们。 荣熠停住脚步,对乔纾说:“他们可能已经撤走了,只能先放弃了。” 乔纾喘了几口气,点点头:“走吧。” —— 赵名扬的子弹用完了,他坐在地上,背后的白狼虚影依旧牢牢笼罩着它的主人,面前一头灰狼从刚才的伤痕累累又恢复如初,赵名扬笑了一下,他今天才明白他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 他一直努力达到彭延盛的要求,一直期望得到养父的认可,可是他却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不止这些不知名的养子,连养子的手下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使用他渴望已久的能力。 他在彭延盛眼里到底是什么? 他看了看张超张扬的尸体,还有齐琪齐望只残存了半口气,他一起战斗多年的队友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彭延盛是真的把他弃了,为什么呢?一直口口声声说相信他的人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他甚至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彭延盛能亲口告诉他,他父母的那段视频是假的,是这些人用来挑拨他的。 吴天放瘸着一条腿走过来朝他举起枪,他把头扬起来,看来他是没希望了。 “都不再挣扎一下吗?你明明还能站起来。”吴天放身后走过来一个人。 赵名扬瞪大了眼,这个陆碫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精神体的加成,刚打完三个S竟然还能昂首阔步走向吴天放这个S+。 “站起来,你的队友还有两个活着,你身为队长不能先一步放弃他们的生命。”陆碫停在吴天放身后。 吴天放扯了一下撕裂的嘴角,他嫌陆碫话太多了,毫不犹豫朝赵名扬开枪,赵名扬马上侧身躲过,子弹从他侧腰上穿过去,没有伤及要害。 吴天放瘸了一条腿,丢了一只手,陆碫已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一脚把吴天放踹到赵名扬身边,自己扑上去对付那头灰狼。 赵名扬用余光瞥着陆碫,这个人连对付精神体都靠肉搏,赤红的拳头一拳砸下,吴天放惨叫一声,赵名扬夺过吴天放的枪,对准吴天放的身体打空了弹夹。 灰狼从陆碫手下消失了,陆碫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转身向赵名扬。 “你想干什么?”赵名扬扔掉手里的枪。 “现在还对你的养父抱有期望吗?” “这是我和他的事。” “是吗,”陆碫从背后拔出一把手枪指向赵名扬,“如果你执意要回塔里送死,那我今天就没必要救你出去。” “你想让我跟你走?”赵名扬眼睛里的愤怒掺着厌恶,他落到这种境地都是因为谁? “事实一直存在,我只是打开了开关而已,”陆碫无所谓他的愤怒,说道,“彭延盛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没了赵名扬,他还有李名扬张名扬可以用,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不是你赵名扬这个人。” 赵名扬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你呢?你需要我赵名扬这个人?” “对。”陆碫还以微笑。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必须由你来做,你对我来讲是独一无二的。”陆碫说。 第140章 第四研究所的沙滩上围满了人, 即使有支援哨兵在向天空放枪,依旧有民众要往里面冲,要求塔给出交代。 孵化基地里的实验体都是无人在意的重刑犯和流放哨兵, 演习场事故塔给出的解释是为避免进一步扩大影响才封闭演习场的无奈之举, 而第四研究所使用未成年向导做人体实验的事没有任何一个合理的借口可以解释,口子被撕开,千千万万的脏东西都流了出来, 网络上,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种塔的阴谋论。 他们从第四研究所背面离开, 潜入海里游了相当长一段距离, 回到悬崖边找回他们的车。 “很好, 这次我们没有人伤亡, ”施路平满意地看看荣熠乔纾和陶晴朗,还有后座的叶黎和依旧昏睡的女生,“还带出来了几个。” “你管这叫没人受伤?”陶晴朗正在给荣熠缠绷带。 荣熠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乔纾在检查他的精神系。 “只要还能走,就不算什么伤。”施路平说。 “陆碫呢?”陶晴朗收好绷带, 把医药箱放在身旁,等下陆碫肯定还要用。 “他马上就到了。” 车里充斥着乔纾的向导素, 荣熠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一半,他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 乔纾站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手里拿着一颗黑色珍珠一样的精神力, 然后用力碾碎了,这是最后一颗。 思雨,究竟是什么人?和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乔纾没有父母,从他有记忆起就是在老师的那间带着小院的房子里, 他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施路平,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去到那个家里的吗?”他问施路平。 “你啊,我想想,”施路平年长乔纾几岁,乔纾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好几年了,“我记得你就是老师抱回来的啊,没什么特别的。” “我那时候几岁?” “几个月大吧,反正不到一岁,你小时候和其他小孩儿不太一样,也不哭也不闹,吃饭就张嘴不吃饭就睡觉,不像一个正常小孩儿,戴老师还说过你脑子是不是被搞坏掉了,不过你两岁之后基本就恢复正常了。” 脑子被搞坏?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人做过什么吗? “别的你还知道吗?关于我的事。”他又问。 “不知道了,”施路平摇摇头,“这你得问老师,我们下一站就是基地,不出意外一周之内你就能见到她了。” “好。” 施路平伸着脖子看看前面,推开车门:“陆碫来了。” 荣熠睁开眼,看陆碫从悬崖边爬上来,他背上背着一个人,在他后面赵名扬也背着一个人爬了上来。 施路平把另一辆车的钥匙给陆碫:“你们开那辆车吧。” 赵名扬在他们车前站住了脚步,他看到乔纾在这辆车里,和荣熠并排坐在一起。 他放下齐望丢给陆碫,走过来一把拉开车门,冷眼看着荣熠说:“换辆车,我有话要和乔纾说。” 荣熠直起身子,赵名扬侧过身,他以为荣熠会下车,谁知道荣熠直接拉上车门还上了锁。 赵名扬吃了个瘪,站在车外隔着车窗咬牙说:“你有没有礼貌?” “你有礼貌吗?你用什么身份命令我?赵指挥长?”荣熠看了他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乔纾坐在一旁一个字也没说,仿佛这两个人吵架与他无关。 施路平说不要耽误时间,赵名扬这才离开,车子开动了,荣熠睁开眼睛看着前车的车尾,在脑子里问乔纾:“你想和他说话吗?” 【你都把人赶走了。】 “你想的话我就去换。” 过了一会儿乔纾才回复他:“不用了。” 荣熠把头扭向车窗懒得再管,人家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操什么闲心。 车在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天还是一片漆黑,施路平接了个电话,问车里的人:“你们的伤都还好吗?” 陶晴朗没有受什么伤,荣熠和乔纾的伤需要恢复,还有后面两个孩子,女孩儿依旧昏迷不醒,叶黎倒是没什么大碍。 “陆碫他们怎么样?”陶晴朗问。 “他们伤得也不轻,”施路平说,“刚才接到通知,因为第四研究所的事所以全线封路了,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到附近安全屋先停留一天。” 陶晴朗赞同:“还是休息一天吧,万一路上遇见塔里的人就不好了,让他们先恢复身体。” 于是施路平调转方向,陆碫开车在后面跟上,他们顺着沿海公路一路到偏僻海域的一栋别墅前停下,别墅里已经有附近驻守的人给他送来了各种药品和补品。 在别墅里等待的还有一位专业医生,他轮流给几个哨兵取出子弹处理伤口。 荣熠拿着干净的衣服推开房门,这里面和旅馆的布置一模一样,这是‘鲸’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他把衣服扔到靠近门边的那张床上,脱掉自己满是血污的破烂衣服丢进垃圾桶。 他看看自己的身体,虽说身上缠着绷带,但是干了的血渍都还在,他得把这些东西都冲掉。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里面竟然还是热水。 他用花洒冲洗着自己没有伤口的地方,然后弯下腰把热水淋在头上。 浴室里渐渐升起雾气,房间温度开始升高,荣熠被热水冲洗的头也逐渐变得燥热。 他身体里的那股冲动一直没有得到缓解,只是靠乔纾的向导素暂时压了下去,身体一被热水激活那种感觉又死而复燃了。 他低头看了看,把花洒放在花洒架上,水量开到最大,这样应该能挡住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必须要先解决掉,不然今天一晚上和乔纾睡在一间房里都是煎熬。 乔纾去看了看那两个孩子的情况,但那两个孩子也是向导,他们现在分析不出什么,只能带回基地用仪器检查。 赵名扬本来拦住他要和他说话,在房间处理伤口的齐望突然出了问题,赵名扬只能撇下他赶过去。 乔纾上到二楼,站在他和荣熠的房门口,他感觉脑子里有神经在跳动,他一直和荣熠连接着精神系,荣熠如果出现异常激动的情绪他是能感觉到的。 他闭上眼,想看看荣熠在干什么,却在烟雾缭绕的浴室里看到了那个不可明说的物体。 他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 荣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难,是太久没有处理过的关系?他一心只想着快点结束,完全忽略了周围环境,直到他听到一身关门声,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 乔纾回来了。 他把手松开,没有成功,那也不能继续了,他把花洒拿下来冲干净身体,打开门出来。 “你洗好了吗?”乔纾问他。 “嗯,”荣熠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擦着头发坐在自己床边,“你去用吧。” 乔纾进了浴室,荣熠把毛巾一丢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阵阵水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不可以这样,不能再和乔纾有任何逾越行为,他现在精神上依赖乔纾,如果身体也开始依赖,那他就彻底完了。 他拉过被子盖住身体,闭上眼催眠自己睡觉。 水声停了,乔纾走出来回到自己床上,荣熠听到乔纾上床躺下的声音才放下心。 墙上钟表的指针微妙地哒哒响,房间里安静得可以清楚听到彼此的呼吸,是急是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他们都没有睡着,荣熠突然听到乔纾从床上坐了起来,乔纾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地毯上,走到了他旁边,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乔纾抬腿跨坐在了他身上。 “你干什么?”荣熠慌里慌张地抓住乔纾伸向他裤子的手。 “不是难受吗?”乔纾问。 “谁难受了?” 乔纾朝浴室偏了下头:“我刚才看到你在里面自” 荣熠马上抬手捂住乔纾的嘴,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把这种事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我们能不能给彼此留一点隐私?”他问乔纾。 乔纾的嘴还被捂着,只能点了下头。 荣熠把手放下来,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他避开乔纾的视线说:“我自己会解决,你不用管,乔纾,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你的实验做到这种份上。” “不是实验的问题,我们现在已经结合了,你有需求可以跟我提,我会尽量配合你。”乔纾说话依旧像描述一项工作。 荣熠一手攥着乔纾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无奈地说:“我们是结合了,但我们是搭档,不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 “那你还想和谁做?” 荣熠愣了愣,他没想到这句话是乔纾这种人会问出口的。 他把手拿开看着乔纾的眼睛:“我不做也不会死。” 他不知道乔纾有没有听懂他想表达什么,乔纾就那么在黑暗里静静看着他,那双像深潭一样的眼睛总藏着让他猜不透的情绪。 荣熠发现他一直亢奋的大脑现在竟然难得冷静了下来,他撑着胳膊坐起来,乔纾往下滑了一下,他赶忙托住乔纾的屁股。 不能再往下坐了。 “乔纾,这种事不是任务,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人会在乎,”他和乔纾的距离很近,呼吸可以洒到对方脸上,不是为了向导素,他也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乔纾对视这么久了,“以后不管和谁在一起,不要因为他需要你就去做,重要的是你想,这样才对。” 他把乔纾放在床上,起身穿上衣服和鞋子,对乔纾说:“我出去走走,你睡觉吧。” 乔纾坐在荣熠的床上,看着荣熠离开。 荣熠打开房门,面前直直站着脸色铁青的赵名扬。 荣熠闭了下眼,大半夜的本来就烦,看见这张脸更烦了。 “找乔纾?”他问。 赵名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找你。” 荣熠关上房门转身下楼:“走吧。”《 》 140-150 第141章 荣熠和赵名扬来到海边, 泛着腥味的海水拍打着漆黑的礁石,荣熠本来是想来吹吹风让心静一点,旁边一直跟着赵名扬他也没了兴致。 “你找我说什么?”他站住问赵名扬。 “你和乔纾到底是什么关系?”赵名扬问。 “搭档。”荣熠说出这两个字时赵名扬明显脸色变了, 本就不和善的脸此时又暗了两个度。 荣熠看到在心里笑了一下, 据他所知赵名扬以前和乔纾也是搭档,后来被乔纾无情地甩了,他还问过陶晴朗原因, 陶晴朗说,因为赵名扬无法给乔纾提供他想要的价值。 乔纾就是这样的人,他有他自己的野心, 可是赵名扬能给的就只有自作多情的爱, 那是乔纾最不稀罕的东西。 可惜, 十几年了赵名扬愣是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那你们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赵名扬握着拳头, 往荣熠身边走了一步。 “你怎么还听墙角啊,”荣熠转过头问,“你从哪开始听的?” 赵名扬深吸一口气, 说:“他问你想和谁做。” “那我后面那几句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什么也没干, ”荣熠说完这句话心里有些沉闷,散心散得更烦躁了, 他不想和赵名扬继续掰扯那么多,就对赵名扬说,“你有本事就让他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 我又没拦着,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找我了。” “可是他的重心在你身上,我了解乔纾,只要你还在, 他不会轻易改变目标。”赵名扬说。 “你真的了解他吗?” “算是吧。” 荣熠点点头,他说是就是吧。 “那你想干什么?”他问。 “我在想,或许是因为乔纾在你身上投入了过多心血,所以他对你抱有执念,但是如果他知道你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优秀,我想他应该会很失望。” 荣熠看出了赵名扬身上的肌肉逐渐充血,眼神透出战意。 “你想杀我?” “我想试试。” 荣熠没有很吃惊,赵名扬想杀他有无数理由,虽然占比最大的还是乔纾就是了。 “好啊,”荣熠转过身面对着赵名扬,脱掉身上厚重的外套丢在礁石上,“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今天成功把我杀了,乔纾提出要用你的精神系做实验,你会给他吗?” 赵名扬没有作答,即使他一夜之间坠落高塔,对精神系固执的保护是融在血液里的,他做不到。 “你根本就没有弄清楚矛盾点在哪里,我只是一个成功的实验体,我死了乔纾还会找下一个,下一个死了还有第三个,你爱乔纾,又提防乔纾,所以在他身边的人永远不会是你。” 这句话赵名扬听进去了,他呼吸颤了两下,问荣熠:“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不是,但我也没有要死要活追着乔纾不撒手,你和我的性质不一样,”荣熠摸摸腰带,上面有把手枪,他看向赵名扬,“你带武器了吗?” 赵名扬摇摇头,他本来是要来找乔纾的,所以身上什么都没带。 荣熠直接把手枪拔出来扔到衣服上,赵名扬抬了下眉毛:“放弃武器不是明智的选择。” “今天晚上谁都死不了,”荣熠说,“我想知道我和你究竟还差了多远。” —— 乔纾站在窗边,隔壁的窗户被打开了,陆碫趴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海岸,问乔纾说:“你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吗?要不要我给你播报?” “不用。” 小白蛇一直在荣熠兜里藏着,那两个人说了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二对一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你可比手枪好用多了。” “我没有参与。”乔纾说,不然他也不用把精神体藏起来。 陆碫‘啧’了一声,看海岸边一头白狼虚影和一头实体化的熊在缠斗,这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现在打起来却还是一招一式都在下死手。 乔纾也在观察荣熠和赵名扬的差距,荣熠的成长非常迅速,他和赵名扬在脱离武器后最明显的差距还是在战术上,赵名扬身经百战,战术布置自然更胜一筹,荣熠吃了不少亏,但好在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摆在那里,也没有落后太多。 赵名扬是讨厌荣熠的,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乔纾也绝对不会插手,因为赵名扬是再好不过的陪练了,陆碫都达不到这种效果,他只希望荣熠能在战斗时顺便动动那颗崭新的大脑,记下今晚这场战斗,然后认真复盘。 “乔纾,”陆碫托着下巴边看边叫了乔纾一声,“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执意要把赵名扬招揽来吗?” “不好奇。”乔纾依旧认真盯着那两个人。 “真是冷漠,”陆碫撇撇嘴,“那我换个问题,你不怕赵名扬真的把荣熠杀了吗?如果再这么下死手的话,不是没可能哦。” 乔纾也把手按在了窗台上,抿了抿嘴说:“你真的以为他猜不出我和荣熠已经结合了吗?” 陆碫笑笑:“这么看来这家伙还真是可怜啊,啧,应该说太傻,劲儿没用对地方。” 远处的两个人已经打到了海里,乔纾说不帮就真的一点没帮,陆碫都看出来荣熠刚刚差点被溺死,还好鬣狗浮上水面咬住了赵名扬的耳朵才扭转局势。 “乔纾啊,”陆碫看到乔纾那张平静地没有一点波澜的脸,又开始找话题了,“你爱荣熠吗?” 乔纾终于换了个表情,不解,不耐烦,眉心皱了一下:“你们这些哨兵整天除了爱来爱去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陆碫耸耸肩:“天天打架很累了,闲下来就想做点有舒缓身心的事。” 乔纾不理他了,陆碫关上窗户下楼,看情况他是时候出去叫停了。 爱这种东西,乔纾没有体会过,他在荣熠身上付出的一切他都可以用非常理性的答案来解释,所以他不知道对自己来讲什么才能算□□。 —— 荣熠躺在沙滩上,看着布满繁星的天空,顿时感觉离天堂好近,赵名扬就坐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海浪拍到岸边一次就把他们身上的伤口冲刷一次,海水反复刺激伤口已经让他产生抗性了。 他们两个不知道谁能先站起来,荣熠有精神体可以盯着赵名扬的动静,赵名扬不敢躺下,他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盯着。 “可以了两位,天都快亮了。”陆碫走过来说。 赵名扬看到陆碫,突然泄了劲仰面躺下,又侧过脸把嗓子里的血咳出来。 荣熠从地上爬起来,拿起自己的衣服和枪,一瘸一拐往别墅走去,今天晚上体力已经透支了,身体里那股邪火也已经发泄出去了,他好想睡觉。 陆碫蹲到赵名扬身边:“他很难杀对吧,乔纾把他调/教得很好。” 赵名扬一句话也不说,陆碫索性拽着赵名扬的一条腿拖回别墅。 医生刚把手洗干净,又被叫到二楼处理两个作死的病患。 陆碫靠在门框上看着医生铁青着一张脸给荣熠缝针,打趣说道:“我们医生的加班费从你工资里面扣。” 荣熠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问:“我还有工资啊?” “施路平没给你说啊?” 施路平站在床边瞬间不安稳了。 “骗子,还钱。”荣熠怒视施路平。 “额主要是因为你总记不住银行卡密码”施路平找补,“还总把卡弄丢。” “你可以把卡给乔纾啊。”陶晴朗在旁边笑。 “哎哟,你可别说了,一会儿赵指挥一激动再把伤口给崩了。”陆碫侧过头瞥了一眼隔壁房间的赵名扬。 乔纾把衣服叠整齐放进背包里,轻轻说了声:“我不要。” 他拎着背包走到施路平身边:“今天晚上我跟你一间房吧。” “啊?”施路平挠挠头,看看刚把绷带重新缠好的荣熠,又看看乔纾,“怎么了?” “这里血腥味太重,我睡不着。”乔纾说完就出去了。 荣熠坐在床上,看着乔纾离开,又把头垂下去,是因为他今天的拒绝伤到乔纾的自尊心了吗?他也不觉得乔纾是会纠结这种事情的人,那还会是什么原因?打输了?他也不算输,应该算平手。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屋里的人散去了,陆碫回到隔壁,赵名扬还在床上坐着看着窗外。 “你不换间房吗?这里的血腥味也很重。”赵名扬背对着他说。 “我的嗅觉就是躺在海里也能闻到你俩的味道,”陆碫上床盖好被子,“而且我得监视着你,省得你半夜跑了,或者背着我们搞什么小动作。” “那你放心带我去你们的基地吗?” “我有我的安排。” 四周都静下来了,别墅里的人趁着天亮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陷入沉睡,赵名扬依旧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海。 “陆碫,”他小声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陆碫睁开了眼,在黑暗中望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他曾经差点在那空旷得仿佛分不清天地的雪原上死去,那时候的赵名扬正意气风发,在暴风雪里留下的背影也是无比挺拔。 可惜他很幸运,他捡回了一条命。 “你觉得呢?”他问。 第142章 赵名扬没有回忆起他和陆碫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陆碫一定改变过声音和容貌。 他不知道陆碫究竟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他没有太多选择, 只能暂时先留在这里。 齐望和齐琪身受重伤, 现在还没有醒,他不能丢下他们自己离开,至于塔, 他究竟还能不能回去?不,还要不要回去? 彭延盛这三个字现在仿佛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一回想起在研究所看过的那段视频, 这根刺就往里扎一寸。他年少时经常怨恨他的父母, 其实父母留下的遗物不止一张照片, 妈妈的项链, 爸爸的手表,都让他给砸了,也就是那张照片夹在笔记本里一直被遗忘了罢了。 如今却告诉他真相是这样, 他接受不了。 还有第四研究所,地下的所有实验全都是事实, 这是彭延盛的另一个实验基地,比演习场还要惨无人道。 当初彭延盛让他加入孵化计划时他就犹豫了很久, 他并不能认同孵化计划的观点,但那时候他急于向上爬坐上新任指挥长的位置,他就必须要接下演习总指挥的任务, 他知道任务要成功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但不应该是毫无反击能力的孩子。 内脏有些疼,住在海边也有些冷,他没忍住把自己蜷缩起来。 他对这件事的起因经过还没有一个完整的了解, 不过听乔纾的话,他们还在做搭档时塔里就让他们做过这种残害向导的任务,他们当时杀的危险组织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孩子们的保护者,所以乔纾才说他是刽子手,如果他选择再次回到塔里,那他将要面对的就是彻底摒弃人性,一心一意为塔服务,不论对错。 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赵名扬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透过窗户看到海岸边有个人在礁石上坐着。 是乔纾。 他坐起来,忍着疼痛穿上衣服离开了别墅,陆碫睁开眼,叹了口气。 海边的风很大,把乔纾的头发和衣服吹得凌乱,赵名扬走过去在旁边坐下,脱下外套想披在乔纾身上,乔纾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伤还没好,多穿点吧。” 赵名扬沉默了几秒,又把衣服穿上。 “小纾,你现在对我真的很疏远。”他低着头,看着沙滩上正努力和风浪作对的小螃蟹。 “其实这样已经很多年了。”乔纾说。 赵名扬笑得很是苦涩,他太怀念当初和乔纾形影不离的日子了,以至于分开将近八年的时间,他还总是认为乔纾最亲近的人依旧是他。 “我真的不能接受你选择那个荣熠,我以为等到你十八岁,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赵名扬的鼻子被海风吹得通红。 “不会,即使我不去研究所,我们也不可能结合,”乔纾垂下手把那个努力了很久还是被风吹走的小螃蟹捏起来放在手心,“你作为高级哨兵的自傲,就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向导对你的精神系指手画脚,所以赵名扬,你不适合向导。” 赵名扬似乎无法反驳,当初塔命令向导退居后方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犹豫就执行了。 一条白色的蛇从乔纾的袖子里探出头,吐出信子碰了碰手心的螃蟹,乔纾看着它们两个,说:“以后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我已经有自己的哨兵了,荣熠不管好还是坏,都是我做出的选择,我有我的理由。” “可是他对你没有那个意思!”赵名扬心底冒出一股不甘心的火气,他实在无法原谅荣熠把和乔纾在一起这件事搞得很勉强一样,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乔纾在小白蛇把螃蟹吃掉前又把它吹回沙滩上,拍拍手上的沙子:“意思不重要,没有什么感情比生命的连结更深了吧。” “一辈子毫无感情地过活,你不觉得痛苦吗?”赵名扬问。 乔纾笑了笑:“用不了一辈子,能撑到这次任务结束就够了,我会一直往前走,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 荣熠听完这句话应该轻松一点,只要完成这次任务乔纾就能放他自由了。 可是他又没有轻松多少,心里乱糟糟的,可能是因为海边风太大。 天彻底亮了之后陶晴朗叫他们到楼下客厅,简单开个组织会议。 荣熠下去的时候只有陆碫在,他们两个就并排坐在一起,过了一会儿赵名扬和乔纾进来了,在他们对面坐下。 陆碫偏了下头,凑到荣熠耳边小声说:“看来乔纾早上的谈话还挺有用的,赵名扬看你的眼神都没那么恨了。” 荣熠把头撇开:“你怎么也爱偷听别人讲话?” “别告诉我你没听。” 荣熠哼了一声,他是局内人,不能算偷听。 “估计是觉得任务结束以后他还有机会吧。”荣熠说得很随意。 “原来是这样,”陆碫了然点头,突然又问,“你要给他机会吗?” “你”荣熠无奈地看着陆碫那张只有长得正经的脸,“你怎么这么八卦?” “开会嘛,多无聊啊。”陆碫坏笑着说。 “两位,能不能不要再讲小话了?”陶晴朗瞪着他们两个。 陆碫和荣熠闭上嘴,示意她继续开会。 陶晴朗用她的平板电脑做了个投影,把昨晚拍的视频每一段都放了出来,其实大部分是为了给赵名扬看。 “核心实验室一共有五层,其中一到四层全部是C到B+级别的向导,年龄最大十六岁,最小五岁,粗略统计三万人以上,这四层所做的实验均是抽取向导的精神物质,加工成向导素溶剂或精神力溶剂,提供给塔内哨兵,只要向导还有生命,就会一直抽取,直到人体干枯,”陶晴朗斜眼看看赵名扬,“可以理解为塔中监狱的休眠舱。” “休眠舱是有休息机制的,供体舱可没有。”施路平补充。 赵名扬如坐针毡,他好像是个塔里派出的代表来接受审判的。 “这些就是你们昨晚曝光的。”他喝了口水说。 “对。”陶晴朗点点头。 “那第五层呢?” “第五层我们昨天没有曝光,是因为他们做了一个奇怪举动,我们当时没有摸清他们的目的,”陶晴朗点开一段音频,播放出清理警报,“在研究所被包围,你们清除完敌人的那段时间里,第五层突然要清理生命值在百分之五十以下的实验体,要知道这一整层的实验体都是A到A+,甚至还有一个S,他们的生命值都非常低,一旦清除可能就剩不下几个人了,究竟是什么导致他们做出这种极端决定,我们昨晚讨论了一下,认为有一种可能,地下五层和其他层的实验不归属于一个人管辖,也就是说,彭延盛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地下五层在做什么。” “什么?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依据呢?还有,地下五层是什么实验?”赵名扬接连发问。 “赵名扬,你作为指挥长应该很清楚,彭延盛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高哨兵优势,这也是他一直传递给你们的理念,对吧?”陶晴朗问。 赵名扬不置可否。 “但是第五层的实验,是在向导的脑内移植哨兵的神经,大家都知道,向导除了精神能力以外其他所有身体机能都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甚至还会因为精神能力使用过度而更加虚弱,地下五层的这个实验目的肯定是想赋予向导一部分哨兵能力,这是为了向导进化而产生的实验,我们不认为这是彭延盛希望看到的。”陶晴朗说。 赵名扬深深吸了一口气,除了他在坐所有人的神色都异常凝重,也对,他们昨晚就知道了,早就已经过了震惊的阶段。 “这太疯狂了。”赵名扬说,不论是上面四层,还是第五层,都很疯狂。 “你们认为这个实验能成功吗?”他看了一圈人,最后眼神锁定乔纾。 这里所有向导乔纾无疑是最强的。 “我只看到了他们的观察记录,结合一下现有的技术,我认为不能,向导的精神系和哨兵还是有本质区别,向导的精神系可以说是完全属于自己,哨兵无法入侵,其他向导也无法入侵,桥接只能通过外力,就是他们所做的神经移植,移植过去的神经仅仅只能算是一个器官,它无法连接到精神系层面,小概率被吞噬,绝大多数还是会被被排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实验体死亡,”乔纾也没有把话说死,“这是就理论分析的,具体情况还得回基地再仔细研究。” “如果真像你们所说,塔里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能调动这么多向导背着彭指挥”赵名扬习惯性地叫出彭延盛的称呼,又改了口,“背着彭延盛做这么危险的实验?” “首先,他肯定是个向导,其次,他号召性非常强,再次,他的职级不会低,”施路平看向赵名扬,“你觉得都有谁?” 赵名扬仔细想了想:“谷青,胡光,姜颜颜薄敬元。” “那我们就先拟定这四个,一个一个去查。” 他们都没有说怀疑的到底是谁,但是赵名扬知道,这些人心中有自己的答案,他们对他还是有所保留。 “研究所里的实验体都怎么样了?”一直没有发言的荣熠问。 “昨天晚上,联合会强制要求开放研究所,因为那里的孩子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伤及了普通人的利益,塔里也来人了,还在阻挠,我们的同事联合其他组织成员去闹了一闹,抢出来了不少实验体,不过很多孩子已经没有生还可能了,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施路平说。 荣熠没再公开发问,他冲对面的乔纾挑了下眉毛,乔纾看到就连接了他的大脑。 “地下五层的那些孩子也救出来了吗?”他问。 【他们把生命值高的实验体都转移了,救出来的只有四个活了下来,现在在组织的秘密医院抢救。】 荣熠默默叹了口气:“那现在的局面变成了三方势力?” 【可以这么说,那个人很狡猾,他藏在彭延盛巨大的保护/伞里运作自己的势力,不过这张牌我们现在还不能用,得把它留到最合适的时机。】 “有怀疑的人吗?” 【薄敬元,就是在孵化基地入侵过你精神系的那个人。】 “那个人,”荣熠回想了一下,“很强,如果他不和我交流,我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的入侵。” 【他的能力在我之上,现在只是怀疑,还需要调查。】 荣熠点点头,告诉乔纾他明白了。 【还有问题吗?】 荣熠用一根手指挠挠脸颊:“你昨天晚上生气了吗?” 乔纾顿了片刻才回答。 【没有,我去找施路平聊研究所的事。】 “哦,那我昨天表现还行吗?应该算是和赵名扬打了个平手吧?”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躺下就睡了?复盘了吗?】 “” 荣熠嘴角抽了抽,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拿了张99分的卷子开心地找家长签字,结果家长问他:“为什么没拿一百分?你有没有好好反思?” 心情糟透了。 “赵名扬,”陶晴朗拿着平板叫了赵名扬一声,“有条关于你的消息,要看吗?” 赵名扬接过平板,上面是他和齐望齐琪的通缉令,红色通缉榜,通缉内容是赵名扬加入了不知名的邪/教组织,对塔和研究所进行了恶意抹黑和攻击,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策划的反叛,塔方怀疑,赵名扬就是研究所的策划人之一,如果发现可当场击毙。 赵名扬差点又捏碎一个平板,还好陶晴朗眼疾手快。彭延盛彻底放弃他了,还要把这盆脏水都泼到他的头上。 陆碫同情地在赵名扬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被赵名扬重重甩开了。 荣熠也同情地目送赵名扬离开,目光一转乔纾正盯着他。 “我去复盘。”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回自己房间。 他拿了一根笔,一个本子,写了满满三大张,多亏与他以前记性不好总喜欢在电话本上写总结,所以复盘做起来并不难。 小白蛇扁扁的脑袋从他肩膀后面探出来,看完他这三页纸后用光溜溜的头顶蹭了蹭荣熠的下巴,荣熠用指尖戳了它一下,托着腮帮子笑了。 第143章 陶晴朗从楼上慌慌张张跑下来的时候刚吃过早饭, 他们还在等封路解除。 乔纾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着,抱着一果盘的苹果一颗一颗喂给棕熊吃。 海边很冷,别墅里的暖气不足, 乔纾把腿塞在熊肚子底下, 周身都暖乎乎的,他又给熊塞了一颗苹果,挠挠它的下巴, 还很柔软,比荣熠好用多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棕熊学会了听从指令,和赵名扬那场战斗它表现得很好, 现在也趋近于成熟了。 他尊重荣熠的要求没有催化这头熊, 好在这个大家伙有苹果吃就很听话。 赵名扬站在二楼走廊上, 看着乔纾和那个精神体亲昵的样子, 抓心挠肝的,他对荣熠产生了嫉妒心理,不止一个方面, 是方方面面。 “馋啊?”陆碫背靠着围栏,侧过头看向下面。 赵名扬的手指抠了抠木质扶手, 低声说:“你们组织的人,都能做到吗?” “绝大多数都可以, 其实不难。” “那你们准备给我什么身份?” “你啊,”陆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我心情。” 陶晴朗跌了一跤摔在地毯上, 又马上爬起来,对他们说:“刚接到通知,医院被发现了,昨天从地下五层救出去那四个实验体今天早上全部急性脑死亡, 责任医生也被杀害了。” “什么?”施路平放下平板,“那其他低等级实验体呢?” “那些倒是安然无恙。” “他们是专门冲着那几个实验体去的,”施路平皱起眉头,“可是怎么被发现的呢,医院非常隐蔽,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问题。” “问题可能在实验体身上,”乔纾把最后一颗苹果喂给棕熊,从地上站起来问,“叶黎和那个女生身上确定没有发现定位装置吗?” “没有,我昨天检查得很仔细,也扫描过,连远距离定位都没找到。”陶晴朗说。 “再去看看。”乔纾转身上楼,施路平和陶晴朗一起跟上去。 荣熠把棕熊收回体内,抬头问陆碫:“我们什么时候撤?” 陆碫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几下:“等他们检查完就走,现在只剩下我们手里的两个实验体活着,要把他们尽快送到基地,还是该分两组,一组带一个。” 荣熠看出陆碫还在犹豫,他看看陆碫身旁的赵名扬,除了研究所的人要清除实验体以外,彭延盛一定会派人来杀赵名扬,陆碫带着那三个人再带个实验体,危险直接翻倍。 “两个都跟我走吧,顾小冰他们是不是可以接应?”他问。 “应该可以,”陆碫点点头,“那你们出城之后再分两路走。” 昨晚赵名扬收回对顾小冰等人的追踪之后他们就开始启程前往基地,现在接到命令掉头回来和荣熠他们碰头。 几个哨兵把行装收拾好,乔纾他们正好结束了对实验体的检查。 “查到什么了吗?”荣熠问。 乔纾摇摇头:“身上非常干净,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什么新技术,你们不知道?” “向导定位不像哨兵那么多样化,除了物理定位就是向导素,如果利用向导素定位,那不管什么技术,我们检查了那么多遍应该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不过也怪我们这里的条件太简陋,”施路平把一把车钥匙给荣熠,“你们换这辆车,陶晴朗和你们一起,我跟着陆碫。” “你和他们一起走。”陆碫说。 施路平看看正在把齐望齐琪往下背的赵名扬,收回车钥匙:“行,那我来开车,荣熠再休息会儿。” 安排好后几人马上分成两路出发,荣熠胳膊肘抵在车窗上托着脸说:“问题也可能是哨兵,研究所高级向导那么多,他们很可能趁乱在哨兵身上做了定位。” “关键是在进入医院之前都会做全身扫描检查,没有查出问题啊。”陶晴朗说。 “那岂不是就无解了,”荣熠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我问你们,如果让你们来检查,你们能查出来乔纾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定位吗?” 施路平抿着嘴不说话,陶晴朗看看乔纾,把脸转了过去。 荣熠靠回座椅里,看来他们可以,就是不告诉他。 一直沉默的乔纾开口说话了:“你说得不是没可能,有人在哨兵身上做了手脚,还有效躲避了检查,研究所里谁能有这种能力?” “思雨?”荣熠第一个想到这个人。 根据他的切身体会,思雨的精神能力和乔纾不相上下,只是差在自身战斗能力上,作为向导而言应该也是S+。 乔纾轻轻点了下头,他现在急切想见到老师,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一个小时后,车在高架桥上停下。 “看到前面的路障了吗?”施路平指着远处。 “百米路障,”荣熠下车目测了一下,“车开过去减震也报废了。” 封路口除了百米路障外还有二十个哨兵,四辆装甲车,一辆重型战车,这种装备配置实在不适合硬碰硬,而且路障前又堵着百米长要出城的车,一旦打起来必定伤及无辜。 荣熠看到这副场景并没有苦恼,反倒有些轻松,他一点都不想打,而且昨天他深刻体会到法不责众这个词的含义,他们只需要有个带头人。 “我们走野路,”他对陶晴朗说,“你的小蜜蜂能飞多远?让它们找条能出去的野路,然后叫上堵在路上的人一起走,浑水摸鱼摸出去。” 叫上其他人是为了避免一辆车太显眼,被卫星监控逮到。 陶晴朗放出黄蜂从不同方向去找路,荣熠拿出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四辆装甲车,重型战车主打威力大,火药多,在速度方面远比不上普通装甲,他们不打算开火,重型战车就派不上用场,现在只要对那四辆装甲做一点手脚,让他们没车可开就不用担心会被拦路。 “你想做什么手脚?把油箱炸了?”乔纾在旁边问。 “也不用这么大场面吧,”荣熠把望远镜递给他,“把钥匙偷了就行。” 乔纾确定了位置,把精神体释放在装甲车里,有两辆车的钥匙就在车上插着,白蛇一口一个给吞了。 车钥匙吞起来还是有点噎的,小白蛇不喜欢。 剩下两把钥匙在这二十个人身上,乔纾得小心找找。 “有一条路比较好走,不过路上得清障,有石堆在堵着,”陶晴朗在平板上绘制出一条路线,然后问荣熠,“我们是边走边清还是怎么样?” 荣熠想了想:“我先去清理掉,到时候最好不要停,一口气冲过去,那些堵车的队伍里肯定有哨兵,等我通知,你们就控制他们,让他们打头走。” 荣熠说完就跳下高架桥,在黄蜂的引路下顺着野路跑出几公里,把路上的阻碍清理掉,在路上时乔纾就告诉他,钥匙已经全部偷走了,荣熠把最后一块半米高的石头推到坡下,拍拍手上的灰:“那开始吧。” 堵在路上的百米长龙到处都是叫骂声。 “不是说八点通路吗?怎么还不通?” “我老妈要去做手术,人死路上你们负责啊!” “飞机都赶不上了!” “我看这塔就是要逼死咱们!” 突然后排的一辆车里,一个焦急等待的哨兵听到有人和他说话:“我找到一条路可以出去,大家一起走吧!” 哨兵眼睛一亮:“好!好!我跟你走。” 完全没有反抗,哨兵的家人就看着哨兵一脸向往地点火掉头。 这辆银灰色车调转方向后,又有几辆车陆续跟上了。 打头的那辆银灰色桑塔纳也不知道在跟着谁的指引,他直接把油门踩到最底下,吓得老婆孩子在车里大叫,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风驰电掣地追上来。 “咱们也走吧。”施路平发动汽车。 黑色越野适时加入了队伍,荣熠听到远处汽车驶来的声音,往后面躲了几分钟,跳上正好打开门的越野,施路平甚至都没有减速。 荣熠坐回车里,问陶晴朗:“路口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那些哨兵还没有过来。” 驻守在路口的哨兵还在心急如焚地找车钥匙,第一辆银色桑塔纳已经冲了出去开上大路。 计划很成功,出城之后一路畅通,偶尔碰到一个检查点车里的三个向导干预一下轻轻松松就能摆平。 中午十二点,他们到了和顾小冰约定的接头地点,此时离基地还有至少一天的路程。 接头地点是家地下酒吧,晚上九点以后才营业,现在里面只有顾小冰一行人,这家酒吧也是‘鲸’的临时据点。 施路平输入大门密码后推门进去,里面空荡荡,人全都躲了起来,过了两秒一颗头从柜台后面冒出来,再下一秒熊炬就跳到了荣熠身上。 “哥!想死你了哥!”熊炬正在荣熠身上蹿腾,看到荣熠身旁那个熟悉的面孔,又开心地跳下来一把搂住乔纾的脖子,“乔纷!你怎么也在!你们复合了!” 乔纾往后仰着脖子,熊炬的脸离他实在太近了。 “什么复合?”他说。 “我哥说你俩前段时间分手了来着。”熊炬又把乔纾往怀里搂搂,他太稀罕乔纾了,他唯一的弟弟。 乔纾扭过头看看荣熠,荣熠也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 “是他的问题。”乔纾把熊炬的手从脖子上拽下去。 “他有问题?”熊炬吃惊地捂着嘴,“妈呀!” 荣熠一个白眼翻到天灵盖。 熊炬还抓着乔纾不撒手,被一个人从后面揽住肩膀拉了回去,杜如浪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搂着熊炬,一边笑容满面地面对着乔纾:“好久不见,乔纾。” 乔纾看到杜如浪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点头示意了一下,他前些天就已经听说了杜如浪和熊炬的事,也知道杜如浪要和他们一起去基地。 他向施路平建议了,先把杜如浪放在别的地方,不要带入基地,他本人和杜如浪没什么仇,之前在演习场的太平间发生过摩擦,不过那算不上结仇,他介意的是当初他把杜如浪送进休眠监狱的理由。 八年前,杜如浪和一群年长的向导在学校的废弃实验室里拿哨兵做实验,导致三个A级哨兵狂化,那三个哨兵狂化后杀死了前去支援的导师。 所以他对杜如浪的判断,这个人内里也是个为了科研不择手段的人,没有什么道德标准,他可以不怀疑杜如浪的身份,但是也不能保证杜如浪见到基地的实验体以及基地的各种实验后不会滋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乔纾?他吗?”熊炬指着乔纾对杜如浪说,“他叫乔纷啊,你们认识吗?” 杜如浪宠溺地笑笑,低头在熊炬耳边说:“他骗你的,他叫乔纾,是我师哥,S+级的向导。” 一句话,直接把熊炬的脑子干短路了。 “你你那你以前”熊炬结结巴巴半天,最后无奈大喊,“你以前都是在演戏啊?你影帝吗?” 杜丽丽在后面靠在吧台上拍了拍手:“真棒,一切都说得通了。” 陶晴朗和顾小冰商量过后决定,那个女孩儿跟着顾小冰,她行事隐蔽,也没有人追踪,相对更安全,叶黎有行动能力,继续跟着陶晴朗他们,而从演习场逃出来的几人,只有江午被顾小冰带走了,其他的都跟着施路平去另一个驻点,审核通过流程走完才能正式加入‘鲸’。 原来的两队人又分成三队,各自上路。 第144章 荣熠在前面开车, 他随口问了一句:“陆碫走到哪儿了?” 陶晴朗烦躁地把平板扔给叶黎让他继续消消乐:“刚才接到他的消息,清道夫追了他们一路,彭延盛把其他区域的组长也调过来追杀赵名扬了, 他们易容、换车, 都没用,那些人简直像把眼珠子镶在他们身上一样死咬着不放。” “需要支援吗?”荣熠问。 “不用,陆碫没要支援就是还应付得来, ”陶晴朗说完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抱怨,“我就觉得赵名扬有问题, 他绝对有问题, 乔纾, 你说以赵名扬的品性, 有没有可能是假装走投无路,和塔来个里应外合?” “这个里应外合的代价太大了,他很看重他的队员, 不至于亲手计划送他们去死。”乔纾顿了顿,赵名扬或许真的有问题, 可能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 赵名扬亲眼看着陆碫关上一个塔楼厚重的铁门,眼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不能再坚持一下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陆碫抬手按在赵名扬肩膀的枪伤上, 不断发力,赵名扬疼得脸色惨白。 “我们被追了一路,彭延盛把所有火力都对准你了, 带着他们两个不仅累赘,还不安全,你非得等人死在你怀里才安心是吗。”陆碫收回手,把位置发给同事。 赵名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齐望齐琪昏迷不醒,确实不适合再跟着他们,但是这两个人是他仅剩的队友了,他怕在陆碫的同事赶来接走他们之前就被清道夫找到杀死。 “好了,和你的队友告别吧,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陆碫说完就上了车。 赵名扬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也转身走了。 他们离开南海城市,一路向东,清道夫的追赶依旧没有停止,陆碫把车速提升到最高,等赵名扬击毙后方追逐的清道夫后笑了一声:“要不是看你杀了一路,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塔里派来的卧底。” 赵名扬气喘吁吁地靠在座椅上,把枪丢在脚下说:“不用你怀疑。” 他自己也有感觉,这些清道夫的目标太明确了,不论他们用什么方法隐蔽都无效,他身上的全部装备,甚至连内衣都是新换的,他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他觉得他已经把自己的反追踪能力发挥到极致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陆碫一脚踩下刹车:“把衣服脱了。” 赵名扬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耍流氓,”陆碫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类似扫描仪的物件,“快点。” 赵名扬脱掉衣服,陆碫把扫描仪贴在赵名扬身上,没有任何感应,赵名扬因为常年战斗身体里有不少钢钉,陆碫以为彭延盛会让某个向导像乔纾对待荣熠那样,在赵名扬的钢钉里加入精神力和向导素,用作永久定位。 “算了,走吧,”陆碫把扫描仪丢到后座上,“你只能继续来一个杀一个了。” 赵名扬把衣服穿上,挣扎了一会儿问陆碫:“你为什么不让你的精神体出来战斗?” “我不想。”陆碫继续加速。 “如果你能告诉我方法,我们可以更轻松。”赵名扬试探着说。 “我说过,我有我的安排,这些小罗咯你不用精神体也能解决。” 赵名扬只能重新拿起枪。 —— 因为赵名扬和陆碫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所以荣熠这一路走得还算平稳,除了陶晴朗一直在迷路。 “等一下,走过了,上个路口就该左转了。”陶晴朗抱着她的平板抓狂。 “第四次了陶晴朗,你到底知不知道路?”荣熠再次打下方向盘。 “地图上就是这么标的,谁知道这里的路这么乱,”陶晴朗抱怨,“我又没去过基地,我早几百年前就被扔到研究所了。” 荣熠找到正确的路后,行驶了大概四十分钟,此时的天边已经再次开始泛白,他们这一路除了加油没敢停下,他和乔纾轮流开了一天一夜,终于离基地只剩下十公里的路程。 乔纾睁开眼,旁边的叶黎还枕着他的腿睡得香,他看到前面有一辆车,开着车灯停在路上,荣熠也停下车,陶晴朗打开车窗伸出头,对车边站的男人说:“东边不亮西边亮。” 男人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东西。” “不是要对暗号吗?”陶晴朗问。 男人似乎在看一个傻子,拿出一根体温计一样的东西,这是‘鲸’自研的向导素检测针,他打开末端,上面有个三毫米的针尖。 他把那个针尖在陶晴朗的胳膊上扎了一下,三秒后看着上面三厘米的显示屏说:“陶晴朗是吧。” 陶晴朗把血擦干净:“施路平个王八蛋骗我!” “他谁不骗啊。”荣熠轻笑一声。 “这三个人是?”男人看着其他三人问陶晴朗。 “荣熠,乔纾,实验体叶黎。”陶晴朗介绍。 “下车吧,接下来的路我带你们走,你们身上所有东西都放在车上不要带,衣服换掉。”男人打车后备箱,掏出四套纯白色棉质套装给他们。 几人换好衣服上车,车窗四面降下挡板,他们和司机也被挡了起来了,四处都不透光,很像塔里的堡垒车。 虽说地图上标的只有十公里,但荣熠算算这个车速和时间,他们起码走了五十公里以上,他透过车里厚厚的挡板闻到属于海洋潮湿冷冽的气味。 他们又来到了海边。 车门被打开,男人勾手让他们下来。 这里是东海,他们从南海来到了东海。 “这是未名屿?”乔纾说。 未名屿是另一个流放之地,由东边数十个无名海岛组成,这里的组织几乎都是占岛为王,不像炎阳沙洲那样生活在一个城镇,海岛的闭塞性很强,除了日常生活所需一般下岛就是开战。 “是的,上船。”男人指着远处破旧的蓝色渔船。 渔船虽破,但是未名屿唯一共同认证的交通工具,这里所有组织默认不会攻击渔船,渔船也仅能做日常接驳用,不允许装载大型武器。 他们跟着男人上船后,渔船摇摇晃晃驶入深海。 一望无际的海面风平浪静,今天海风不大,吹过扫出一层细碎的浪花,荣熠趴在围栏边看着拍打在船上的海浪,大海似乎离太阳都会近一些,比起炎阳沙洲要舒适多了。 乔纾也在旁边站着晒太阳,荣熠偷偷看了几眼乔纾的侧脸,他发现他们只要不交流,不战斗,乔纾这么静静地在他身边,让他看着这张恬静的脸的时候,他就会开始想乔纾的好。 乔纾有的时候很可恶,有的时候很可爱,他心里的天平一到这种时候就开始不停摇摆,特别是从研究所里出来之后,他发现同样作为实验体,乔纾从来没想要过他的命,还会保护他,安抚他,带他一步一步变强。 他闭上眼捏捏眉心,这个脑子没救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斯德哥尔摩?应该是被向导素洗脑了。 “见到老师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吗?”乔纾突然问。 “我?”荣熠把手从眉心放下,想了想,他似乎没什么好做的,除了断开结合。 “如果是断开结合的话,现在还不行。”乔纾好像已经破解到他脑子里的想法似的。 “为什么?”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要断开结合,必须得等我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找个谁都不忙的时候,因为即使成功了造成的伤害也要恢复很久。” 乔纾那张嘴在这暖阳下变得无比冰冷,荣熠倒也挺感谢乔纾总是在他头脑发昏想东想西的时候能及时给他泼一盆冷水。 “我知道,你心里的理想时间是完成任务之后。”他说。 “对,”乔纾点点头,转身面向荣熠,“那我们在任务结束前就不提这事了。” 荣熠端详了一会儿乔纾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就说:“在溶洞里的时候我以为你还挺渴望这个实验的。” 乔纾没有否认,只是说:“凡事都要有个轻重缓急。” 他只是需要这个能力,实验的主体又不一定要是他,熊炬也可以。 乔纾的双眼表面上和海面一样平静,荣熠抬起手摸了摸乔纾被海风吹起来的头发,问他:“你不想和我断开连接吗?” “说实话,不是很想,”乔纾沉默了一会儿如实回答,因为他是主导者,他会权衡利弊,他抬起眼睛,“你会改变想法吗?” “不会,我很想,非常期待。”荣熠扬起嘴角一笑,在乔纾后脑勺上揉了揉,温柔得好像头顶的太阳,说的话好像船上掉渣的铁锈,没一句能听的。 再平静的海面也会泛起波澜,乔纾很少生气,但这次被他气到了,开心。 船靠岸了,他们在男人的带领下走到一座二层灰色建筑前,这里有很多类似的建筑,几乎占据了岛的二分之一。 荣熠和乔纾远远就看到了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戴子诚,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女人,荣熠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 他是早就知道了阿芬就是老师,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阿芬还是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模样,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他怎么了?”陶晴朗转头看着荣熠。 乔纾一步没停继续向前走:“见到初恋高兴傻了吧。” 他们来到老师身边,老师微笑着向乔纾伸出手:“欢迎,乔纾,等你很久了。” 乔纾礼貌地握住老师的手,随后她微笑着看向荣熠:“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荣熠握了握她的手,又马上松开。 老师胸口的名牌上写着她的名字,林昭纷,荣熠感觉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他前不久闻到过。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那个海洋的味道是来自哪里:“你就是那个老太太?” 林昭纷笑了两声:“是我,我想亲眼看看你们两个情况如何,又不能暴露身份,只能以那个形态出现了。” 荣熠没法把那个矮小佝偻的老太太和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士联系在一起,他略带尴尬地跟着笑了两声。 “来吧,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鲸’的基地。”林昭纷侧过身请他们进去。 第145章 乔纾踏入自动门内之后就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这里和第一研究所太像了,不论是地表建筑还是内部构造,都让他有种回到研究所的错觉。 “基地的建筑设计师和第一研究所的设计师是同一人, 他曾经是白塔组织的成员。”林昭纷介绍。 基地在表层是由不同座建筑构成, 而在地下却是联通的,甚至有一部分深入海洋。 正东和正西方都有很长一段透明隧道,通向旁边一座面积小一些的岛, 站在里面可以看到海底各种生物,荣熠觉得这里不像个实验基地,更像个海底大世界, 比第一研究所好玩多了。 林昭纷和乔纾正在讲一些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他就在一旁逗贴在玻璃上的那只团扇鳐, 他在团扇鳐肚子上敲了敲, 团扇鳐消失了,陶晴朗拿着她的平板正在认人,翻到一个成员资料说:“这是一个B+级向导的精神体, 它不太喜欢你。” 荣熠把手收回来,鬼知道这海里有多少精神体。 说话间一只几乎透明的水母摇着它的触手游了过来, 停在荣熠眼前,用两只触手左右挥了挥。 “这是江午吗?”他问陶晴朗。 “是的, 他们比我们早几个小时到,”陶晴朗查到了江午的录入资料,也对水母打了个招呼, “看来她在这里很开心,你知道吗,起初我本来是打算把江午抢过来的,可是乔纾说, 强迫的关系很难长久,他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强迫,还好听他的了。” 荣熠看了眼乔纾,他明明什么都明白。 在这里林昭纷有所有实验室的最高权限,同时她也给乔纾赋予了最高权限,因为按照她的安排,乔纾未来将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荣熠跟着一间一间实验室看过来,发现基地的实验室里没有那么多实验舱,里面也没有被截去四肢的实验体,他对这里的观感好很多。 “我们接下来要到负三层了,”林昭纷停在电梯前,对荣熠笑笑,“所谓的实验体我们也有,只是没有那么多,不过我们不会截去实验体的四肢,塔之所以要求下属的研究所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的实验体数量太过庞大,这样是最快捷省心的处理方式。” “您在给我打预防针吗?”荣熠问。 “是的,我对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希望你对这里不要产生抵触心理,”林昭纷说完转向乔纾,“试试你的权限吧。” 乔纾上前一步,电梯按键处自动进行虹膜扫描,确定乔纾身份之后就开启了电梯门。 这个电梯直达负三层,中间没有楼层可以停,乔纾在林昭纷的引导下穿过两个实验区,来到一间实验室,他打开门进去,里面是叶黎和那个S级的女孩。 在他们参观基地的这段时间里,其他研究员已经对这两个孩子做了简单分析,女孩也苏醒了。 女孩的身体非常孱弱,只能躺在床上,带着呼吸罩,对于研究员的话有简单反应。 “这个孩子年纪太小了,骨龄只有八岁,她对脑内的哨兵神经排斥有些严重,等她生命平稳后我们就尽快安排手术取出神经。”林昭纷说。 “她是第四研究所里存活时间最长的实验体,也排斥严重吗?”乔纾问。 林昭纷叹了口气:“存活时间久归功于她强大的精神能力有效地保护了她的大脑,但毕竟年纪小,也没有接受过训练,能撑到九次移植已经不易,而且我们分析了她脑内的残留精神力,这九次移植的神经都来自于不同哨兵,他们想让哨兵神经和她的大脑融合,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直到成功为止。” 乔纾要来了女生的检查报告,一条一条仔细看过后问:“您对这个实验怎么看?成功的可能有多少?” “我不赞同这个实验,第四研究所的理念很可能是,向导既然可以给予哨兵精神加成,那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让哨兵给予向导身体加成,但向导身体承受度的阈值是固定的,他们很难承受这样的加成,正如哨兵被向导过度操纵会导致游离狂化一样,两者之间相辅相成才是平衡,”林昭纷首先表态,随后又说,“不过从理论上来讲,成功的可能性也不为零,首先这个向导的身体机能要强,其次,神经供体和他的匹配度要非常高。” “高到什么程度?” “等取出她脑内的神经之后我们会分析的,”林昭纷又转向叶黎,“这个孩子,状态还不错。” 叶黎此时正坐在病床上玩消消乐,‘unbelievable’一句一句从平板里冒出来充斥着整个实验室。 林昭纷拿过另一份检查报告递给乔纾:“他还能这么活蹦乱跳是因为他的固有天赋,他能很好地吞噬移植在他脑内的神经,如果好好培养说不能能形成稳定的能力。” “你是说他的吞噬有可能直接作用于哨兵,从而削弱哨兵的精神能力?”乔纾明白了林昭纷的意思。 “对,他现在是A级,日后应该还能提升,但是这个能力一定要把持好‘度’,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该做到什么程度,需要他的培养者去权衡,”林昭纷看向乔纾,“你有兴趣试一试吗?” 乔纾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了,他非常乐意接受这项任务,叶黎的能力同样需要‘建造’,乔纾是再好不过的培养者。 “荣熠的情况怎么样?都还稳定吗?”林昭纷把话题一转。 荣熠在旁边站了半天,终于轮到他了。 “他现在很稳定,两个精神体都成熟了,只是需要积累经验。”乔纾说。 荣熠张了张嘴,他还一句话没说,乔纾三句话就概括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乔纾的心思已经跑到叶黎身上的既视感。 “嗯,对。”他张了半天嘴就说了这两个字。 “那太好了,在我们这里最不愁的就是经验积累,你会成长的比以前更快。”林昭纷温柔地说。 “就是说我要去出任务?”荣熠问道。 “对,你不想吗?” “没有,”荣熠摇摇头,“可以出任务,我待在基地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是以后出任务,我自己吗?” 他的意思是,他要和乔纾分开了? 林昭纷非常配合地读懂了他的话,露出一丝苦恼:“这是个问题,你不能离开你的向导太久,可是如果断开结合的话,我现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能冒这个险。”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最终任务结束。”荣熠说。 “好,不然这样吧,最近这段时间你在未名屿附近执行任务,确保三天之内可以来回,乔纾留在基地,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重塑哨兵的精神系,只要先成功一部分,我们掌握了方法,你们就可以出去执行任务了。”林昭纷说。 “叶黎呢?”乔纾脱口而出。 “他不急,他还没有接受过教育,我会找人先给他上课,等他的思想成型了,你再着手培养。” “我知道了。”乔纾接受了这个安排。 “我带你们去看一下将要接受重塑的哨兵们。” 林昭纷带他们走出实验室,穿过两条走廊,到达另一个面积更大的实验室。 林昭纷推开门,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更像个集中病房,左右各两排床,一间房里躺着二十个人。 这二十个人身穿病号服,不过看起来并不像病号,一个个红光满面,有人唠嗑有人打牌。 “这是第一批哨兵,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完成了‘抹除’,”林昭纷站在门口说,“这些人之前都是C级,我的目标是将他们提升到B级以上。” “这不难,”乔纾说,从C到B,跨度不大,比起荣熠要好操作许多,不过有一点他很好奇,“抹除是怎么做的?” “这是我的能力,很危险,我在基地以外的地方从来不会展示这个能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昭纷说。 “可以理解为加强版的叶黎?”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才需要你把握好‘度’。” 房间内响起一阵轻音乐,一个严肃的大妈走进来,对着里面的人大吼一声:“上床!睡觉!” 林昭纷关上门退出来,小声说:“他们需要恢复到最佳状态才能接受重塑,我们去别的地方聊。” 他们找了一间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下,林昭纷从冰箱里拿了几瓶玻璃瓶装的矿泉水,还有一些水果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基地里还有很多实验,以后我慢慢介绍,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她坐在荣熠和乔纾对面,乔纾的问题似乎有很多,她就先问荣熠,“你先来吧。” 荣熠把手中的玻璃瓶小声地放回茶几上,坐直了说:“那些哨兵都是自愿接受你的重塑吗?抹去自己的精神系,重新建造一个,那就等于有一个永久的把柄落在了向导手里。” “你说的没错,但是对于这些低等级的哨兵而言,没有太多出路,你应该深有体会,不是所有流放哨兵都甘于平凡,有相当一部分人渴望能力。我帮助他们变强,自然要有控制他们的办法,不然,我让一个低等级的哨兵提升为高等级后,他反过来要杀我,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昭纷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份合同,“我把所有的利弊都已经提前告知,通过审核的人都是你情我愿,他们被塔抛弃,被塔迫害,我们的目标是有重合的,所以现在才聚集在一起。” 荣熠承认,这个理由可以说服他,而且如果从一开始,他还是在各种临时工里讨生活时,有人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会加入。 “荣熠,如果除去你和乔纾这层关系,以你自己的意愿,愿意加入‘鲸’吗?”林昭纷问。 荣熠点头表明态度:“从孵化基地到第四研究所,他们做的一切我都不认同,继续让塔这么倾斜下去,低等级的人和那些孩子将永远沦为饲料,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决定无辜者的生命。” 他看了看身旁的乔纾,继续说道:“过程就不提了,归根结底我现在拥有的能力有乔纾的功劳,我和他的意见统一,不会有异议,你不用担心我的立场。” 林昭纷欣慰地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她转向乔纾,乔纾已经决定好要从哪里开始,于是他开口问:“老师,思雨是谁?” 林昭纷听到这个名字愣神了一秒,询问道:“你在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乔纾指指荣熠。 “第四研究所,我遇见他了,他伪装成乔纾连接了我的精神系。”荣熠说。 “伪装成乔纾?他能让你混淆他和乔纾?” 荣熠点头。 林昭纷深思熟虑之后,无奈对乔纾说:“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的,看来还是应该告诉你,思雨,他的母亲和你的母亲,是双胞胎姐妹。” 第146章 母亲, 两个寻常的字在乔纾的世界里非常缥缈和遥远。 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没有关于母亲的信息,所以自然而然的, 乔纾完全没有对于母亲的感情。 他毫不在意地问:“他们有什么故事?” 林昭纷回忆起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她刚年满二十岁,跟在她的老师身边做助手,同时做助手的还有她的两个师姐, 乔雨和乔岚。 这两人是双胞胎,关系却一言难尽。 姐姐乔雨是老师的一助,天资聪慧, 很有野心, 不过智商高的代价就是她实在没什么情商, 对除了实验以外的所有事都熟视无睹, 妹妹乔岚没有这么高的天赋,她在乔雨的阴影下活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来她事事都想把乔雨比下去, 但事事都不随她意。 林昭纷当时也不明白,她觉得乔岚一定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姐姐的光辉越是打压她,她缠乔雨缠得越紧。 老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不止一次想把乔岚调走,都被乔岚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乔岚认为, 她必须知道乔雨的一举一动,才能步步紧逼,才有希望打败她,后来实验室越来越乌烟瘴气, 老师实在无奈,把乔雨调走了。 乔雨这一走,就完全失去了踪迹,老师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当时塔只是来找她说可以给乔雨提供一个很好的职位和实验环境。 乔岚就像疯了一样,炸了两次实验室,最终老师不得已开除了她。 过了两年时间,乔雨再次出现是在医院的产科,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双胞胎的父母早就去世了,老师得到消息只能马上联系乔雨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乔岚一起前往医院,林昭纷也跟着去了,她们三人站在病房外看着那个婴儿和躺在床上依旧虚弱的乔雨都觉得不可思议,林昭纷认识乔雨那么多年,从来没把她和结婚生子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乔岚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甚至没进去看一眼。 林昭纷和老师回到实验室,老师托人查了几天,才查到了一点消息。 乔雨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和男人发生过什么关系,这个孩子是她在精/子库里挑选的,生物学父亲是一位死亡多年的S+级向导,乔雨在进行一项基因学的研究,具体内容没有查到,但决不是简单的X和Y染色体组合,据说她在这个实验上一直失败,所以她才决定亲自生产一个实验体。 她的这项实验没有获得批准,不能使用还未完善的人造子宫,她只能躲起来自己生下这个孩子。 老师在得知这些事后马上带着林昭纷赶往医院,想把乔雨带回实验室,没想到等她们到的时候医院已经没有人了,乔雨带着婴儿逃走了。 之后老师一直在追寻乔雨的消息,一直到十个月之后,塔内高层之间发生了一次大乱斗,老师作为白塔组织成员在实验室被杀害,那天晚上林昭纷因为生病提前回宿舍才躲过一劫,第二天幸存在册的白塔成员全部出逃,林昭纷当时未加入白塔,所以塔没有针对她。 过了几天她接到一条消息,说老师生前委托他查的事,在大乱斗那晚他查到了一些线索。 林昭纷拿着地址找到了躲在老鼠洞一样的实验室里的乔雨,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乔雨竟然疯了,她看了她的实验记录,将近三年,无一成功,而那个十个月的婴儿现在还泡在实验舱里,好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她仔细阅读了乔雨的所有实验记录,她想做的是在向导未觉醒前定向基因片段,即人工干预向导的天赋、等级、身体发育等等一切能力,可以说是她要创造一个有固定代码的自然生命体。 乔雨自身是S+级向导,又选择了S+级的精/子,结合产生的孩子能力必定不会弱,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直在失败,她每次编辑好的基因随着婴儿的成长不停在变异,最后实验没有成功,她成功把自己逼疯了。 林昭纷还发现,乔雨的实验其实是有黑塔组织的支持,乔雨用自己生出来的婴儿做实验也是黑塔组织提的建议,包括那个S+的精/子,也是他们提供的。 于是那天林昭纷做了选择,她带着婴儿和乔雨离开了实验室,投靠了白塔组织,她给婴儿取了个名字,叫乔纾,戴子诚把他们带去了白塔组织当时的‘幼儿园’,就是那栋带院子的房子。 后来又过了两年,失踪许久的乔岚出现了,她怀里也有一个婴儿,她被人发现是因为她抱着婴儿疯疯癫癫地到处找乔雨,逢人就说她成功了,她做到了乔雨没做到的事,仅仅半个小时,乔岚就被塔控制住了。 白塔组织留在塔中的卧底没能及时救出乔岚,只查到了塔秘密登记的婴儿的信息。 这个婴儿名叫思雨,一岁两个月,觉醒潜能S+。信息在登记第二天就被销毁,思雨不知所踪,而乔岚在半年后莫名得了绝症,不治身亡。 很沉重的故事,荣熠悄悄看着乔纾的表情,乔纾却只有木然。 荣熠想,乔纾这种淡薄的感情是不是有一部分也来自于乔雨的基因,不过随即他就想明白了,乔雨没有对乔纾付出过感情,甚至还拿乔纾当实验体,那就不能奢望乔纾对她有什么感情的流露,他觉得乔纾现在这样也挺好,起码自己不会受伤。 “那乔雨现在还活着吗?”乔纾听完这个故事后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嗯,她在我们总部,长川,以后有机会你去到那里就能见到她。”林昭纷说。 “是要见见,”乔纾说完垂下头,自己沉默着思考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进行下一个话题,“还是关于重铸的事,戴老师说宝音会一起参与,她可以让效率成指数倍增长,这是怎么回事?” 林昭纷站起来:“我带你们去见见她。” 他们离开休息室,上到一层,又穿过正东那条长长的玻璃隧道,上到另一座小岛上。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把小岛照得亮晶晶的,林昭纷带他们从电梯里出来,走向建筑外的沙滩,沙滩边有一头五米高的大象,正驮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女生在海边散步。 “这是她的精神体吗?”荣熠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精神体,高大强壮的大象非常磅礴。 林昭纷眨眨眼,只是说:“你们可以走近看看。” 荣熠和乔纾就向沙滩边走,荣熠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左侧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一个鞭腿就朝他的脸砸过来,荣熠下意识揪着乔纾的领子带他跳开,攻击者紧追不舍又一脚踢过来。 这是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手长脚长,肌肉紧实,近战能力优越,乔纾回头看看林昭纷,老师示意他不要管,乔纾就往后退了几步。 骑在大象身上的女孩儿也转过头看着沙滩上的两个哨兵,乔纾和荣熠的精神系连接在一起,他只是观战,什么都没做,却看到大象身旁出现一只白色孔雀,孔雀展开了洁白的尾巴,在阳光照耀的沙滩上像个童话。 乔纾呆呆地看着那只孔雀,因为孔雀开屏的同时,有个轻柔的声音仿佛潺潺流水,在荣熠的脑内和他进行了对话。 “你好,我是宝音。” 荣熠也停住了,他看向乔纾,两人面面相觑。 宝音在乔纾已经连接了荣熠的情况下,毫无入侵感的进入了他的大脑,这又是什么可怕的能力? 乔纾又看了看刚才和荣熠打斗,现在已经走到大象身边的女人,如果没有猜错,宝音刚刚也在连接着她的精神系,也就是说她还可以同时连接两个哨兵。 或许更多。 “是的,宝音的上限是三十,这就是她的能力,共鸣。”林昭纷在树下说。 共鸣,极其强大的能力,乔纾看着女人把宝音从大象背上抱下来,放进一个轮椅里,然后盖上一个毛毯。 宝音的双腿异常细,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腿,他记得宝音小时候并不是这样。 他和荣熠走过去,宝音坐在轮椅上朝他们抬起胳膊,友好地握握手。 “乔纾,你长得好高了。”宝音弯起眼睛笑着说。 乔纾也对她笑笑,荣熠和她握手的时候一点力都不敢用,碰了碰就松开了,他觉得宝音像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一捏就会碎。 “你好,乔纾的哨兵,”宝音又指指旁边的女人,“这是我的哨兵,她叫安宁,她不喜欢说话,就不和你们打招呼了。” “我叫荣熠。”荣熠自我介绍。 “你好,荣熠,”宝音说,“刚才匆匆看了一眼你的精神图景,很奇妙。” “你的能力也很奇妙。”荣熠在和乔纾结合之后对其他向导异常敏感,除了思雨,宝音是第一个不会让他产生抗拒的向导。 “你的腿是因为能力吗?”乔纾轻声问。 宝音把毛毯掀开,露出自己好像骷髅一样的双腿:“是的,我觉醒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弱,现在腰部以下已经完全瘫痪了,只能靠安宁帮忙才能活动。” 宝音看向还在海里散步的大象:“每天的娱乐只有骑着她的精神体逛逛海滩,其余的时间除了工作,必须要保证十五小时以上的睡眠,才能维持生命指数正常。” “那你加入重铸计划,身体撑得住吗?”乔纾说。 “可以的,我不用直接对他们精神控制,只需要把你和老师的精神能力分配给他们就可以了,我的任务就是做一张传输网,只要睡眠充足不会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你,真正操作起来需要你付出多出几倍的精神力,要有心理准备哦。” 宝音拨了一下头发,夹在耳朵上的花掉下来了,安宁又给她夹在头发里,编成个长长的麻花辫。 海边起风了,安宁推着宝音回房间里休息,林昭纷需要处理其他事情,也先一步离开了,沙滩上就剩下荣熠和乔纾两个人。 荣熠坐进柔软的沙子里,把棕熊放去海里撒欢,没过一会儿棕熊从海里逮了一条鱼跑过来一头撞进乔纾怀里,直接把乔纾顶翻在地。 乔纾从怀里拽出那条鱼,扬起胳膊想扔回海里,荣熠躺下去说:“它在报答你给它的苹果,你要是扔了它以后可能就不跟你好了。” 乔纾想了想,放下胳膊,在沙滩上挖了个坑,把鱼身子埋进去,露出个头。 荣熠没忍住笑了一声,乔纾虽然很聪明,但有时候某些行为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聪明。 “荣熠,刚才听完老师讲的故事,好像有点理解你了。”乔纾还在低着头玩沙子。 “理解我?”荣熠侧过脸看看乔纾,“理解我什么?” “理解为什么我不用向导素影响你的时候,你不会对我产生感情,”乔纾似乎有点陷入了迷茫,“说实话,我之前想过,如果能让你从心理上认同结合这件事,或许就不用冒险去断开,但是刚才我意识到,你和我之间就好像我和乔雨,得知她在我身上做实验的时候我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生命在没有意识时被别人掌控,这让我感到冒犯,所以也理解了一点你为什么会一再想要逃跑,血脉都不能让我产生感情,何况我们两个本来就不相识的人。” “你在反思吗?”荣熠对于乔纾这一番话有些诧异。 “应该说是在思考。”乔纾抓着手里的沙子,堆成不同的形状。 荣熠目不转睛地盯着乔纾那张脸,心里像有个看不见的触手在挠,他的心没有那么硬,所以挠了几下就会颤个不停。 他忍住没去把乔纾脸颊上沾着的沙子擦掉,把手垫在脑后,看着天空学着乔纾说话的样子说:“你学会加入感性思考了,有进步。” “是吗。”乔纾淡淡地说。 “但是有一点,你们的专业术语叫什么?个体差异?”荣熠从匮乏的词库里扒出这个词,看到乔纾点头之后才继续说,“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我的感情比你复杂。” 乔纾平时都是解答者,这次难得地问了荣熠一句:“什么意思?” 荣熠没有回答,他的内心像个七上八下的跷跷板,不停衡量着乱七八糟的事,比如他那躁动的心,依赖乔纾的习惯,和固执的自由。 第147章 陆碫把赵名扬拖上岸, 他们的车坠海了。 赵名扬躺在一座荒岛的岸边,身下的细碎锋利的石头硌着他后背上的伤口,被海水浸泡过越发得疼。 他把脸埋进手掌, 坠海之前他看到网络上最新发布的回应公告, 公告上一一列出了第四研究所的主要负责人,没有彭延盛的名字,排在第一的是赵名扬, 塔对第四研究所事件做出了郑重道歉,并承诺不计任何代价抓捕赵名扬,给民众一个解释。 公告最后塔对于关于赵名扬父母的那段视频做出回应, 并公布了父母的身份。 公告上说, 他们曾经几度背叛塔, 为邪/教组织服务, 塔下发任务将其击毙,彭延盛可怜他们年幼的儿子才将赵名扬收为养子,用心栽培抚养长大, 可万万没想到赵名扬最终还是走上了父母的老路,加入了邪/教组织, 企图通过第四研究所给塔以沉重打击,这是邪/教组织的巨大阴谋, 赵名扬这些年利用手中权力参与策划并实施。 仅仅一个晚上,赵名扬的风评成了两个极端,有人说他是被推出来背锅的, 更有一大批人无条件相信塔的解释,并开始没有下限地辱骂赵名扬的父母。 ‘恶是刻进基因里的,怎么教育都没有用。’ ‘事实告诉我们,不要养仇人的儿子。’ ‘我朋友的表哥在这对夫妻的手下待过, 两口子的丑恶嘴脸太恶心了,任务是手下做的,锅是手下背的,功劳是他俩的,钱是一分不发的。’ ‘背叛者死一万遍都不够。’ 不堪入目的留言在赵名扬脑子里轮播,他问陆碫:“公告上说的是真的吗?” 陆碫回答:“看你愿意相信亲眼看到的,还是愿意相信你所谓的养父说的,但凡他说的有一个字是真的,至于要杀你灭口吗?” “你为什么会有他们的视频?” “因为被彭延盛害死的不止你父母一个。” 之后他们就坠下悬崖,赵名扬对彭延盛所有的崇拜和信奉都随着他的身体一同坠入海底。 海风呼啸,赵名扬的身体已经被冰冷的风吹干了,他问身边的陆碫:“接下来去哪里?车没有了,武器也没了,那些人不久后还会追过来,我们需要补给。” “不急,”陆碫翻着手里那几张从兜里掏出来风干的皱皱巴巴的纸,“先把咱俩的事处理了。” 赵名扬环顾这座远离海岸荒无人烟的岛,这就是陆碫的安排?把他带到这里,寻仇? 陆碫把手里的纸丢给赵名扬:“精神体实体化的方法,给你三个小时。” 赵名扬愣了一下,惊喜参半地打开那张纸仔细读起来,也没心思问陆碫这么做是何意图。 他不需要三个小时,仅仅一个半小时过后,他身边出现了一头白狼,赵名扬第一时间看向陆碫,陆碫却不像往日那样不正经地调笑,而是用布满寒意的双眼盯着白狼。 陆碫站起来:“带上你的精神体和我战斗,你赢了就可以杀了我,我赢了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现在不想要你的命。”赵名扬也起身,他不明白陆碫的意思。 “我是在向你下战书,要不要我的命是你的事。”陆碫似乎不打算解释。 他们两个身上已经都没有武器了,赤手空拳,唯一的战斗伙伴就是精神体。 赵名扬很快掌握了对白狼的控制,他身为S+哨兵很少会处于下风,尤其是在这种纯身体作战的时候,但是陆碫显然和他曾经遇到过的敌人不同,陆碫敏锐,强大,对战术布置非常娴熟,赵名扬一开始并不想对陆碫下死手,可几回合过后他发现,如果他不拿出全部实力应对这场战斗,陆碫真的会杀死他。 赵名扬和白狼前后夹击,就在白狼几乎要咬穿陆碫的手臂时陆碫那双赤红的拳头一拳就把白狼的脑袋锤瘪了,赵名扬精神受创卸了力,又被陆碫一拳打断了鼻梁骨。 鼻子里的血止不住地淌下来,像在他身上凿开了一条河,他站起来继续摆出防御姿态,问同样受了重伤的陆碫:“你用尽全力了吗?” 陆碫沉重地点了下头。 “你的精神体呢?” 陆碫双眼闪烁了几下,收起拳头,抬手脱掉了外套,和里面仅剩的一件背心。 赵名扬第一次见陆碫赤/裸着上身,胸口蜘蛛网一样的疤很是炸眼,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还记得吗?你在这里放了一颗定位炸弹,”陆碫指着胸口,“它爆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精神体了。” 赵名扬想到了,那是他十七岁执行的任务,消灭红色通缉榜上的十七个叛逃者之一,任务的要求是击杀叛逃者之后割下他们的头颅上交,但是那一次赵名扬没有那么做,他引爆炸弹后就走了,唯一的一次,却偏偏那么巧,这个人又活了过来。 他的瞳孔和声音都在颤抖,叫出了通缉榜上的名字:“陆崇?” “看来你想起来了,”陆碫的双拳又变成赤红色,“那你就应该明白,我有多想杀了你。” 话音刚落下陆碫就出现在赵名扬眼前,赵名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打倒在地,陆碫铁一样的拳头砸在他脸上,眼眶上,断了的鼻子上,白狼在陆碫背上疯狂撕咬陆碫却毫不在意,一拳一拳打到赵名扬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变成了两个血人,血液顺着身体流进砂石里,陆碫死死掐住赵名扬的脖子,几乎要阻断所有空气进入赵名扬的肺里。 “红色通缉榜上的叛逃者,有十个是我的战友,你杀了几个?”陆碫垂着头问。 赵名扬大张着嘴,无法呼吸,当初的一幕一幕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曾经的陆崇不是这幅模样,陆崇是精锐部队秘密任务的执行队长之一,精神体是让很多哨兵羡慕的老虎,赵名扬早就听说过这个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真人,他第一次知道陆崇的模样是他接到任务那天,任务书上附带了陆崇的照片,而赵名扬找到陆崇时,这个人已经不像照片上那么让人望而生畏。 那时候陆崇已经逃亡了将近一年时间,变得干瘦,长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和邋遢的胡子,赵名扬确认了多次才认定陆崇的身份。 在陆崇之前他已经成功清理了三个叛逃者,但是塔为了不引起其他叛逃者注意,十七个人的名单一直在通缉榜上保留至今,没有人知道谁死了,谁还活着。 他艰难地说出‘三’这个字,陆碫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一点。 他能感受到陆碫对他的恨意,但是他并没有求饶,也没有感到抱歉,那时候他是塔的一名战士,这是他的任务。 陆碫或许是为了让他饱受濒死的痛苦后再一点点咽气,这样报仇更解恨一点,赵名扬是这么认为的。 白狼已经无法再实体化了,赵名扬的脸憋成了猪肝色,陆碫依旧没有给他一个痛快,反而又开始问:“当初为什么没有确认我死亡就走了?” 赵名扬因为缺氧所以想了很久,努力嘶哑着回复,因为当时他太自负了,他觉得以陆碫那时候的体质,一颗定位炸弹足够把陆碫炸死,他没有去割掉陆碫的头,是因为他看到了,陆碫身下的冰洞里藏着几个小孩儿,这些小孩儿在雪原遍地都是,那里是第三处流放之地,在那里出生的孩子从小就在雪山里跑,不知道哪天就会死在暴风雪里,即便如此,他年少时的心还没有那么硬,他也不想在他们面前割掉一个人的头,而且爆炸很快就会引起雪崩,他把这具尸体挪开的话,那几个孩子就会被活埋。 “他们不是流放之地的孩子,他们是我从塔里救出来的,”陆碫面无表情地说,“他们的父母都死在彭延盛和他背后的组织手里,这些孩子,年纪大的要被杀死,年纪小的会被洗脑,变成像你这样的人,还有一些研究价值高的,会被开出一张假的病危证明,砍去四肢做成实验体,我和我的队友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彭延盛一路追杀,一直到今天。” 变成像他这样,赵名扬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赵名扬手里还有多少养子是和他一样的? “赵名扬,你现在还认为自己是塔里至高无上的战士吗?”陆碫问。 赵名扬定定地看着他,这句话一时无法回答。 “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尊严,还是要生命?”陆碫的手再次攥紧赵名扬的脖子,“如果你要尊严,我现在就把你的脖子扭断,如果你要生命,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杀死了我的精神体,那从今天开始,你做我的精神体,效忠于我,我带你去杀掉彭延盛。” 赵名扬的嘴唇颤了几下,眼角滑下几滴泪,要尊严,还是要生命?他现在还有尊严可谈吗?他唯一可以找回尊严的方法就是杀了那个始作俑者,一直欺骗他给他洗脑拿他当枪使的彭延盛。 陆碫松开了手,赵名扬再次呼吸到海边潮湿的空气,他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了一次,刚刚才活过来。 “你当初死里逃生也是这种感觉吗?”他躺在地上问。 “是,”陆碫说,“如果老师没有及时赶到,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陆碫捡起地上的背心擦擦身上的血,重新穿上外套,又把那个背心丢到赵名扬脸上:“咱俩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去下一站,快点擦干净站起来。” 赵名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背心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 “陆碫,你知道精神体是什么吗?”他还没从刚才的绝望中抽离出来,“精神体,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保护主人的安全,你在战场上,敢把生命交在我手里吗?” “我相信你的忠诚度。”陆碫低头扣好扣子。 “你在和一个叛徒谈忠诚。”赵名扬说。 陆碫回头看着他:“忠诚是相互的,你对我忠诚,我也会对你忠诚。” 不久后远处驶来一艘船,这艘船晃晃悠悠带着他们在海面漂泊了将近五个小时,到达了另一座荒岛。 “这里是未名屿的地界。”赵名扬下船说。 “是啊,通缉犯和叛逃者的快乐老家,”陆碫下船伸了个懒腰,然后捂着肩膀满脸痛苦地哎哟了几声,和刚才全然不像同一个人,他朝赵名扬勾勾手,“快点跟上。” “我们要去哪儿?”赵名扬跑了几步。 “乔纾说你脑子里很可能被植入了什么神经,得给你做个全面检查才能带你去基地。” 他们来到海岛上的一栋砖瓦房里,里面有两个房间,还有一个中年秃头的男人。 “戴子诚,你叫他戴老师,躺床上去。”陆碫说完拿起旁边的医药箱开始自己处理伤口。 赵名扬按照戴子诚的要求,躺在一张病床上,戴子诚在他头上贴上连接片,开始扫描他的脑内神经,之后对他说:“我要连接你的精神系,不要抗拒我。” 赵名扬犹豫了一下,但是既然选择走这条路,他就得配合,他开放了他的精神系让戴子诚连接进来。 仪器上的画面似乎是传送到哪里去的,戴子诚在他脑内游荡了很久,才推推眼镜说:“发现了两股不同的精神力,有一方是伪装成了一根神经植入你的脑内,还有一方他几乎铺了一张网。” 赵名扬受惊一个打挺坐起来,又被陆碫一把按下去:“别激动,听老师说。” “这根神经是由向导素和精神力伪装的,没有什么威力,不过这张网隐藏的十分隐蔽,每一根丝线都极细,不刻意去找很难发现,这张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织完的。” 戴子诚重新把连接线路粘好,桌上的手机里传来了乔纾的声音:“那根神经是我的。” “乔纾?”赵名扬急忙问,“你什么时候做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很小的时候,大约十岁左右,我只是做了一个小实验,那时候你的精神系还不成熟,后来这根神经跟着你一起成长,你已经完全习惯它的存在了,所以才没被发现。”乔纾说。 “这张网的作用比一根神经大得多,织网的向导可以对你实时追踪,唯一弊端就要达到追踪效果要在固定范围内,此外他应该还能感知你的精神状态,不过你自身的防御性很强,他的状态感知有不小阻力,”戴子诚说,“这和第四研究所做的事很像,都是植入神经,乔纾,你以前有发现这张网吗?” “没有。”他十八岁之后就没再进过赵名扬的精神系了。 “看来后来这个人很可能是受了你的启发啊,我们可以锁定第四研究所的幕后黑手了,”戴子诚关掉电话,低头对赵名扬说,“放松,我把这些都给你清理掉。” 赵名扬闭上眼,做了个冗长的梦,再次醒来脑子轻飘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戴子诚不见了,陆碫在沙发里打游戏。 他从床上坐起来,陆碫抬眼看他一眼,把手机装回兜里,对他说:“恭喜,重获新生。” 赵名扬眉头紧锁,他从塔里的走狗,变成陆碫个人的走狗,不过他还是别扭地给陆碫说了声谢谢。 陆碫挑了挑眉,轻快回答:“不客气。” 第148章 乔纾挂断电话, 看电脑上戴子诚制作的神经网状图,陶晴朗把头凑过来,指着屏幕问:“蜘蛛干的?” “应该是他。”乔纾说。 薄敬元和赵名扬交往密切, 还是彭延盛一手提拔上去的, 以薄敬元的能力是有可能悄无声息在赵名扬脑内植入一张网的。 “我叫人查一下,”陶晴朗找留在塔里的同事,过了一会儿她接到回复, “薄敬元从昨晚开始就在实验室里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进出打卡记录,他肯定和之前一样, 已经悄悄离开研究所了。” 乔纾点点头, 不知道薄敬元跟丢之后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地下五层的实验是他瞒着彭延盛操作的, 现在一批幸存实验体被转移到不知名的地方,薄敬元很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去亲自确定情况。 不过这件事已经交由外勤组同事跟进,他们现在要把重心放在基地上。 乔纾合上电脑, 一转身荣熠就在他身后站着,和他撞了个正着。 “有事吗?”他问。 “你在我身体里做的是不是和赵名扬一样?”荣熠早就见识到向导是一群无孔不入的家伙, 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其实不太一样。” 乔纾说完抬起手, 轻轻放在荣熠胸口,荣熠低下头,胸肌不受控制地在乔纾手下跳了几下, 他马上往后退了一步,自己摸着刚才乔纾触摸的位置。 心脏? “你不会是说心电感应?”荣熠说出这有些难以启齿的四个字。 乔纾听完笑了一声,荣熠尴尬地拉下脸:“你笑什么?” “没有,”乔纾收回笑容, “每天开开心心,挺好的。” “你骂我傻。”荣熠听懂了乔纾的话里有话。 “没有,”乔纾又一次否认,绕过荣熠朝实验室走去,“我去忙了。” 剩下荣熠独自站在大厅,无奈地停留了一会儿也走了。 乔纾已经开始投入和林昭纷的重铸任务,荣熠休息了一个下午,傍晚接到一个在未名屿附近的小任务,两个岛打了起来,波及到‘鲸’的地盘,他带着武器和几个同事去处理掉那些人,不出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他在浴室里冲洗身上干了湿,湿了又干的海水。 他站在镜子前,擦擦镜子上的水雾,他的胸口有什么问题? 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胸口上有几块圆形的疤,不是烫伤,这些疤痕不像攻击造成的,反倒像是一朵小小的花朵烙印。 他忙穿上衣服走出宿舍。 现在他和乔纾已经不睡同一个房间了,基地的空间很充足,而且乔纾吃住行都在另一端的实验区,荣熠没有什么最高权限,他现在要见乔纾还得提前打报告。 “荣熠,你来找乔纾啊?他还在忙,你要不先等会儿。”一个下午刚认识的研究员路过和荣熠打了个招呼。 荣熠想起来他是医疗科的,就上前说:“我不找他,我胸口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中枪没有清干净,你能帮我拍个片子看一下吗?” 研究员忙说:“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拍完之后片子很快就出来了,研究员只看了一眼就肯定说:“你胸口确实有东西,直径五毫米左右的圆形颗粒,你看,一共有五颗,不过看这个分布不像是武器打进去的,倒像是被故意埋进去的。” 荣熠看着胸片上那五个圆滚滚的白色影像,托着下巴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乔纾又是什么时候把它们塞进他胸口的? 从他开始学会战斗之后就会刻意避免致命位置受伤,上次胸口受重伤好像还是他刚进入演习场的时候,看这疤痕的颜色应该也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他突然想到在演习场和乔纾重逢时乔纾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五毫米左右的圆形颗粒,会不会就是乔纾的珍珠? 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点感觉都没,不过也不奇怪,他身体里到处都是乔纾的向导素,藏五颗珠子完全没有难度。 “要不我明天安排手术给你取出来?”研究员问。 荣熠回过神,想了想摇摇头:“先不用了,我这几天还有任务,以后再说吧。” 回去之后他躺在床上,按着自己的胸口,花朵一样的珍珠,先留着吧,反正也影响不到他什么了。 一转眼他们已经在基地过了七天,乔纾一头扎进实验室很少出来,荣熠偶尔在周边执行任务,回到基地就全都是自由时间。 他和乔纾这几天只见了三次面,乔纾处理好他精神系里的疲惫,喂给他一点向导素就又匆匆忙忙回了实验室。 荣熠还见到过几次叶黎,这个小孩儿不是个安分的家伙,林昭纷找了其他老师给叶黎上课,但只要一有机会叶黎就会偷偷溜出来跑到海边去玩,陶晴朗说乔纾每天晚上忙完手上的工作都会去找叶黎,这个小家伙现在只听乔纾的话。 “老师不是说叶黎的事不急吗?为什么还要天天去找他?”荣熠站在大厅目送乔纾走进实验室。 “老师是说不急,但乔纾这个人你也懂的,他第一次当培养者,叶黎的天赋又那么特殊,他哪忍得住啊。”陶晴朗说。 荣熠明白乔纾是怎样的人,就像乔纾自己说的,他会一直向前走,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人身上,这不也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又过了两天,荣熠接到通知,陆碫要来基地。 陆碫和赵名扬在荒岛上停留了一个多星期,确保薄敬元对赵名扬的监视已经失效才动身前往基地。 赵名扬刚上岛就被林昭纷叫去谈话了,荣熠和陆碫一起在海底隧道里面看鱼,正好撞见乔纾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去叶黎的房间。 陆碫胳膊搭在荣熠肩膀上:“这一会儿他跑两趟了,干嘛呢?” “老师让他当叶黎的培养者,开发天赋能力,他现在正上头。”荣熠继续和那只看他不顺眼的团扇鳐对视。 “我说呢,他都没看你两眼。” 荣熠冷笑了一声。 陆碫凑到荣熠耳边说:“你好像在和一个九岁男童吃醋。” “滚,”荣熠把陆碫推开,换了个话题,“赵名扬已经完全投靠‘鲸’了?” 陆碫收回胳膊:“准确说是投靠我,赵名扬自我保护意识过盛,对所有向导都忌惮,和哨兵搭档更适合他。” 说话间一位同事跑过来叫他们两个:“荣熠,陆碫,有个任务,今晚出发。” 荣熠和陆碫接过任务书,之前救出来的一批儿童生命体征已经稳定,需要从秘密医院转移出来,现在外面还有清道夫在暗中追查这些孩子的下落,除此之外薄敬元的势力似乎也在活动,他们要去保证这些孩子安全转移,并清除威胁。 任务分为两个阶段,陆碫和赵名扬去秘密医院接人出来,护送到东部转移点,荣熠再将他们送去两个不同的福利院,这些福利院也是‘鲸’麾下的机构,里面收容的只有普通人孤儿和一些幼年向导。 荣熠收拾好行装和陆碫他们一起出发,赵名扬站在船上,不停往后看,他上岛之后还没能见到乔纾,他以为乔纾会一起来。 “别伸脖子了,乔纾不来。”陆碫把他推进船舱。 荣熠独自坐在双人椅上,任务书里说他到地方之后会有其他同事来和他搭档完成任务,他这是要换搭档了吗? 几个小时后,荣熠到达指定地点,一家名为‘海洋之歌’的民宿,老板直接给了他最顶层的房卡,他需要在这里等陆碫的通知。 荣熠上到五楼,刷开房门,一只鸟张着翅膀从屋里飞出来,荣熠马上低下头还免于被尖锐的爪子勾到。 雕鸮在他脑后消失了,杜丽丽坐在沙发里边看偶像剧边扬手给他打了声招呼:“hello!” 熊炬的脑袋从墙后面冒出来:“哥!嘿嘿,我们又要一起打怪了!” 荣熠把背包放下,屋里只有四个人,杜海没有在。 “他太弱了,组织不要他,现在当文员呢。”杜丽丽说。 “乔纾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啊?”熊炬挤到旁边。 “他有别的任务。”荣熠说。 “实验吗?”杜如浪坐在对面问。 荣熠点了点头,他看到杜如浪空荡荡的袖管,问:“你的胳膊没救了吗?” “嗯,路上耽误时间太久,接不回来了。”杜如浪抬抬剩下那半截手臂。 “没事,他是个触手怪,少一只胳膊不是什么大事儿,”熊炬指着杜如浪,“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给我哥看看。” 杜如浪用左手打了个响指,地板上出现一滩水渍和蠕动的粗壮触手,这是一只大王乌贼,好像一滩粘稠的液体从地板里钻出来一样,越堆越高,一直顶到天花板。 “它其实还可以再高一点。”熊炬说。 杜丽丽在旁边咧咧嘴哆嗦了一下:“快把你这玩意儿收起来。” 杜如浪又打了个响指,大王乌贼消失了。 又是一个很难缠的精神体,攻击力虽然不如白蟒,但是绞合力应该很强,杜如浪在熊炬应该不用他操心,荣熠又问熊炬:“你呢?” 下一秒荣熠怀里还有身旁出现了一大窝兔子,而且地上源源不断还在生兔子。 “够了够了。”荣熠被这群毛茸茸的小东西拱得浑身痒痒。 “虽然没啥攻击力,但是量大。”熊炬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这还是杜如浪努力过后的结果,他一开始只有三只兔子。 “那我和杜丽丽一组,熊炬和杜如浪一组,一共两辆车,九个孩子,分别送去两个地方,我带五个去常青藤福利院,你们带四个去阳光福利院,后半夜陆碫他们就会把人送到,天亮之前完成任务,没问题吧?”荣熠安排。 “没有。”杜丽丽说。 “保证完成任务。”熊炬对于人生中第一个正式任务饱含期待。 第149章 凌晨十二点整, 陆碫和赵名扬带着九个孩子到达东部交接点。 “他们心智都有缺陷,看到陌生人就会大叫,医生给他们喂了点安眠剂, 现在都还睡着, ”陆碫跳下车对荣熠说,“路上碰见了几个清道夫,已经解决了, 你们也要小心,早上六点之前务必送到,不然他们就醒了。” “知道了, ”荣熠帮忙把这些孩子一个一个搬到车上, 又问陆碫, “你接下来还有任务?” “有, 我得去下个秘密医院,那里还有三个要送到福利院,有事联系。”陆碫说完就迅速开车离开了。 荣熠把四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交给熊炬, 阳光福利院离这里比较近,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这四个孩子的状态相对较好,熊炬的战斗力弱, 带着他们压力更小一些。 “路上记得仔细观察,如果发现可疑的人及时向周边同事求助,不要再去福利院。”荣熠叮嘱。 “你放心吧哥, 我啥本事没有观察力一流。”熊炬拍着胸脯。 杜如浪开车,熊炬在后座照看这几个孩子,因为这些孩子从小泡在玻璃舱,身体脆弱, 吃了安眠剂后浑身冰冷,熊炬就把自己的一窝兔子放出来偎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取暖。 送走熊炬之后荣熠和杜丽丽也开始启程,到常青藤福利院的路程要三到四个小时,按照计划四点之前把他们送到就得油门踩到底一刻不停。 ‘鲸’的旗下有很多福利机构,他们把找到的未成年向导分散开来送到不同的机构下伪装成普通人养育,等到这些孩子成年之后‘鲸’就会给他们选择,是加入‘鲸’,还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回家。 这些年来毕业的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加入,因为一旦回家他们将失去全部保护,塔还是有可能找上门,而且从七八岁就离开家,即使十八岁回去了也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不如留在组织里更自在一点。 荣熠集中注意在漆黑的高速路上飞快驾驶,杜丽丽的雕鸮在空中随着车飞行,观察周围情况。 一个多小时后对讲机里传来熊炬的汇报,他们发现了清道夫伪装成交警查车,就绕了条路,选择第三条路线,现在已经躲开他们继续前往福利院。 荣熠说了声‘好’,挂断通讯问杜丽丽:“咱们这一路都没有异常?” “没有。”杜丽丽很肯定地说。 荣熠也没有发现有车跟着他们,清道夫心脏里埋着的机械定位被‘鲸’破解了,虽然不能做到实时定位,但是一旦有清道夫靠近,他们的预警器就会震动,荣熠的预警器就挂在胸口,这一路风平浪静。 凌晨三点四十,车进入一个城中村,停在一所老式学校的侧门,侧门只有一块起皮的白漆木板用黑色墨水写着‘常青藤福利院’,一个门卫大爷把侧门打开,让他们开车进去。 院长劳翠萍已经在门口等候,荣熠停下车,几个老师上前把车里的孩子抱进宿舍楼。 荣熠拿出任务书递给劳翠萍签字。 “这一路辛苦你们了,”劳翠萍掏出胸口夹着的钢笔,边签字边问,“剩下的几个孩子也已经送到了啊?” “是。”荣熠点点头,没多想。 “彩虹福利院的各项设施都比我们这里好,也安全,那几个孩子在那儿可比在我这儿享福咯。”劳翠萍感叹道。 彩虹福利院?那不在他的任务内,他没有多说,接过任务书笑笑:“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他和杜丽丽没有多做停留,马上上车离开,城中村道路复杂,又有不少羊肠小道,荣熠放慢车速,拿出对讲机呼叫陆碫。 “在,你说。” “这次任务地有彩虹福利院吗?”他问。 “没有,彩虹福利院前年被联合会介入了,我们早就把人撤走了。” 荣熠神情凝重地攥着对讲机:“我这儿可能出事了。” 他刚才没有完全琢磨出劳翠萍那提起彩虹福利院的意思,他觉得这不是一句单纯的寒暄,‘也安全’,她是想说常青藤已经不安全了? 杜丽丽的雕鸮藏在福利院一棵橡树里,当他们离开城中村上了大路后,一辆车又开进福利院,几个身穿战斗服的人把刚才抱进去的孩子抱出来装进了装甲车里。 “就是你想的那样,”杜丽丽说,“他们又把孩子带走了,去抢吗?” 荣熠沉思了一会儿:“他们应该还有人留在福利院控制劳翠萍,现在不能抢,咱们可能也被人盯上了,你先跟上那辆车,我甩开追踪。” 雕鸮又飞向天空,隐蔽在夜空中跟着那辆反方向行驶的装甲车。 一段路程之后,荣熠胸口的预警器震了一下,非常轻微的一下,跟踪他们的人也很小心。 荣熠联系到附近的同事,申请换车,他和杜丽丽身上都没有被动手脚,很可能是车被定位了。 “马上安排,下高速后向东走,第三个公交站牌边换车。” 他们从一辆大型SUV换成一辆小型别克,原来那辆车由同事开着继续和清道夫兜圈子,荣熠要马上去追装甲车,如果距离拉的再远杜丽丽的精神体就跟不上了。 为了保证装甲车里孩子的安全,常青藤福利院那边赶过去的支援也暂时先按兵不动,荣熠一路追过去,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杜丽丽突然捂着额头:“那里好多向导。” 荣熠一直建立着屏障,加上乔纾给他的防护,所以他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还撑得住吗?”他问。 “还行,”杜丽丽用力深呼吸,“这群向导可能做了个干扰层,没有刻意针对我。” 大批向导聚集的地方,是薄敬元的另一个驻点? 听乔纾说薄敬元一次只会向第四研究所提供一个S级向导,实验体死亡后才会提供下一个,那些人搜罗了这么多年,手里应该有一定数量的S级在某处藏着,会不会就是这里? 他们这次运送的孩子级别为B+,第四研究所被塔和联合会全面封禁调查,薄敬元损失了大批A级样本,很可能要下降阈值拿B+的向导继续实验。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乔纾的电话,凌晨四点半,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薄敬元的驻点。”他开门见山。 “嗯,刚才赵名扬和我说了。”乔纾说 “赵名扬?”荣熠顿了一下转回正题,现在没功夫管这些,他继续说,“你现在能赶过来吗?或者给我派个向导,对方向导很多。” “我和施路平在路上了,我现在离你大概六十公里。” 荣熠扬扬眉毛,他本来还想问乔纾知不知道方向,话到嘴边又想起来乔纾对他有定位。 “那你加入对讲机通讯,有事对讲机联系。”荣熠挂掉电话又把手机关机,虽说手机是‘鲸’处理过才给他们用的,但说到底没有对讲机的内部频道安全。 荣熠看到副驾驶的杜丽丽掏出个药盒,往嘴里倒了两片白色药片按着太阳穴嘎嘣嚼。 杜丽丽注意到他的视线,把药盒往他面前伸伸:“来两片?” 荣熠摇摇头,这是向导素制成的药片,关键时刻可以缓解哨兵精神状况,早知道让乔纾也给他做一瓶带上了。 “这玩意儿,没向导好用,”杜丽丽又烦躁地往嘴里扔了两片,“但凑合着能救命。” “刚得到的消息,”对讲机里突然又响起乔纾的声音,“第四研究所被围攻那天,有一个组织偷偷从地下五层带出去了两个未成年向导,因为是个小组织当时没有引起注意,刚才有同事找到了他们,那个组织三天前就已经被团灭,两个向导也被抢走了,他们调取附近监控,只有一小段路程捕捉到了一辆车,方向也是你正在前往的方向,基本可以确定薄敬元把向导藏在那里,你们到地方先确定他们的驻点位置,我把你的定位实时同步给陆碫了,其他增员也在路上。” “知道了,”荣熠看了眼一脸杀气的杜丽丽,又说,“你们最好快点,杜丽丽快扛不住了。” “好。” 为了避免被发现,雕鸮不能一直在正上方追着对方的车跑,杜丽丽需要控制精神体不停变换路线。 “他们进山了。”她皱起眉头,山林里树太多,光线比在大路上更暗,装甲车没有开灯,开车的应该是有夜视能力加成的哨兵,这让她的跟踪麻烦了不少。 荣熠调开车载平板,点开地图说:“看能不能先找到个地标,我也一起追。” 杜丽丽调大屏幕,给他指了一个刚刚路过的电线塔。 距离不算远,荣熠释放出鬣狗在后面一路追踪,不久看到了泥土路上的车辙。 鬣狗竭尽全力沿着车辙向前奔跑,十几分钟过后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鬣狗上去闻了闻,车上的人刚刚撤走。 鬣狗循着味道找去,过了不久荣熠通过鬣狗的眼睛看到一层通电防护网,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扛着那四个孩子正在往两山之间的夹缝里走去。 雕鸮盘旋在山顶,看到那些人进入一处洞穴,之后就消失了。 洞穴口有两个人在把守,薄敬元自己手里的高级哨兵应该不多,之前的清道夫是彭延盛给他调用的,他应该不会把那些人带入自己的地盘,荣熠盘算了一下,门口两个哨兵好解决,重要的是把从防护网开始这一路的监控给掐掉。 雕鸮消失了,离得越近杜丽丽受到的干扰越严重,荣熠停下车,继续让鬣狗在原地盯着。 他们在车上等了一会儿,有一辆车朝他们开过来,是施路平和乔纾。 “我现在把你们的精神系隐藏,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发现你们。”施路平坐进他们的车里给杜丽丽调节状态。 杜丽丽需要时间恢复,荣熠下车和乔纾站在一起:“那咱们先过去探探里面的情况。” 乔纾点点头,跟荣熠一起向山林深处走去。 第150章 荣熠拨开快要垂到地上的树杈, 在深夜的山林里开路,他和乔纾一前一后,在脑内对话。 “你的实验怎么样了?中途跑出来可以吗?”他问。 【你不想让我来吗?】 “没有, 你能来更好, ”荣熠用手指蹭蹭鼻子,赶走树叶上落下来的小飞虫,“我以为你会优先实验。” 【很顺利, 第一批受体重铸进程已经接近尾声了,老师自己就能解决。】 “这么快?你在我身上可折腾了好几个月。” 【他们没有你那么难搞,老师对他们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 “哦, 那你接下来重心就放在叶黎身上了?” 乔纾跟在后面走了几步, 才回复:【叶黎暂时由陶晴朗接管, 重铸受体分散在不同基地, 我没办法把叶黎一直带在身边。】 荣熠没再继续发问,‘鲸’为了避免被一锅端,基地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地区, 网络铺得很大,如果乔纾要去其他基地, 那他是不是得跟着一起去? 【而且我感觉他很可能也在这里。】 荣熠知道乔纾说的是思雨,他当初就是想到这个才直接呼叫乔纾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荣熠停下了,从这里向前能隐约看到防护网。 “再向前就有监控了,我们得先把监控掐掉。”荣熠说。 其实要掐监控很容易, 常年开启的再高端的监控探头也不是无线的,只要照旧让小白蛇咬断线路就可以,唯一的麻烦就是山洞里面没有同事做内应,监控一旦被掐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你先感知一下这里面有多少哨兵。”荣熠转过身说, 这样他心里好有个底。 乔纾点点头,闭上了眼,要不打草惊蛇地感知哨兵需要他集中精力,这个山洞里哨兵不算多,有高级反应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在第四研究所交手过的安保队长,其余十二个全是A级左右的精神反应。 荣熠了解了,解决这些哨兵不难,只是他也能感觉到越靠近山洞向导干扰越严重,真正能有完全行动能力的只有他和不受向导影响的陆碫。 “赵名扬也可以一起去。”乔纾在一旁说。 荣熠抿抿嘴,他压根没想起这个人。 为了避免使用精神体被里面的向导发现,乔纾挑了一个精神能力较弱的哨兵,控制他在山洞里巡视了一圈,这个山洞像个集中营,安保没有研究所那么坚固。 山洞里封闭的带密码锁的门有三扇,西北东每个方向各一扇,这三扇门里应该都有未成年向导存在,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分出三队。 他和荣熠一队,陆碫和赵名扬一队,剩下一队让杜丽丽和施路平上吗?那两个人第一次配合,又都是A+,面对大批向导不保险。 “熊炬和杜如浪马上就到了,你觉得他们怎么样?”荣熠通过大脑问。 乔纾考虑了一下,这两个人结合了,防护层面来讲没有问题,至于战斗也不需要他们做主力,方案可行。 荣熠给了熊炬回复,让那两人加快速度赶过来。 乔纾又尝试着找思雨,没有找到,巡视哨兵的活动范围很有限,除了安保队长和另外一个高级哨兵,其余哨兵几乎只能做守门工作,监控室由向导直接控制,要做手脚有点难。 荣熠看向那座山,这座山峰在群山里不算高,所以才能在里面打洞,从山峰上面爬下去比走防护网更安全,监控范围也要小很多。 他把鬣狗放到山上探了探路,山上也有监控,不过因为有树林所以有死角,只要多加小心可以躲过去。 确定好路线之后荣熠把消息发给陆碫和熊炬,先一步到旁边的一座山上等待,从这座山腰可以用攀岩绳直接爬到目的山峰的山顶。 他们在山上等了半个多小时,已经深冬了,山上还是有很多不知名的虫子到处乱爬,荣熠想让乔纾把蛇放出来吃虫子,被小白蛇勒着脖子在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两组人陆续赶到,他们边整理装备武器,荣熠边给他们讲解了一遍行动路线,六人便起身用攀岩绳向对面山头爬去。 这座小山峰只有不到二百米,从上空看隐匿在群山之间实在不起眼,荣熠刚才用鬣狗在山上搜寻过,一共发现了八处监控探头,这八处探头都在容易下脚的地上,他在前面带路,巧妙地躲开了监控。 在距离洞口还有五十米的时候他们停下潜伏起来,刚才在其他人来之前,荣熠和乔纾商量过后一致决定,既然解决不了监控,那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直接消灭看监控的人。 向导对同类的精神体要更加警惕,乔纾只让小白蛇进入监控室确定了人数就马上收回了,监控室一共四个人,粗略判断两个向导,两个普通人。 保险起见,他们必须要同时将这四人全部解决,不给他们一点求救的机会。 荣熠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根笔,给他们画了一下山洞里公共空间的平面图,如果不确定方位他们是无法释放精神体的。 “一二三四,正好四个人,一对一也够了。”荣熠撕下那张平面图又把本子收起来。 “怎么四个人啊?”熊炬瞪着大眼问。 “我不参与。”陆碫主动说。 熊炬指着自己:“我呢?” 眼前的五个人看着熊炬无比默契地沉默,一窝兔子能干什么?当啦啦队吗? 杜如浪按按熊炬的头:“行动吧,我的手多,他们跑不掉。” —— 监控室里的四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显示屏面前看着将近二十处不同的画面,唯独没有监控室自身。 突然坐在正中的向导后背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察觉到了危险,是来自于精神体,他下意识向后看去,一双血红的瞳孔在屏幕洒下的荧光里和他对视着,下一秒白蟒缠上了他的脸。 身边几人见状刚刚做出反应,谁都没有想到身后竟然又冒出了一头白狼和一只鬣狗,坐在正中间的两位都是向导,鬣狗和白狼目标明确地朝着致命咽喉处撕咬,两个向导从发现精神体入侵到断气不过五秒,完全没有时间以任何方式求救。 至于两边那两个刚才在打盹的普通人,此时正在被一只房顶高的乌贼用触手死死缠住,更是无计可施。 解决完监控室里的四个人,他们将精神体收回,接下来只要乔纾和杜如浪控制住门口的两个哨兵他们就能进入山洞。 监控室也不能浪费,那里可以不用行动就监视山洞内所有人的动向。 其他人要集中精神以防突发情况,熊炬就在监控室释放了二十多只兔子,一只兔子守一块屏幕,认真庄严地执行一群大佬分配给他唯一的任务。 就在乔纾和杜如浪对门口两个站岗哨兵进行干扰时,熊炬拽拽荣熠的衣服,凑到耳边小声说:“这里的监控不全啊,你们说那三个门,到门口监控就断了。” “这三扇门内我们进去再探。”荣熠说。 两句话结束乔纾和杜如浪表示已经可以继续行动,没了监控他们直接从山崖上跳下来站在洞门边,大门开启需要三道指令,一张通行卡,一次指纹,然后才能打开密码盘。 大门开启,路过的一个男性向导快步走过来,问眼前的哨兵:“你进来干什么?有事吗?” 哨兵茫然地说:“没事,我想撒尿。” 男人鄙夷地看了哨兵一眼:“解决完快点出去。” 躲在装甲车后的几个人等男人走后松了一口气,好在山洞里虽然开了灯,靠近洞壁的四周也比较昏暗,给了他们躲避的机会。 这座矮山几乎被掏空了一半,里面空间巨大,有三辆装甲车就停在门边,荣熠闻到了最边上那辆车里有那几个孩子身上的味道。 根据监控显示,那个男人走了之后他们所在的地方暂时安全,熊炬用兔子把越野车所在位置的监控画面往后倒了一个小时,发现那些孩子被一辆手推车推进了正北门。 其中正西正北两扇门往来的人员最多,正东门偶尔被开启。 “监控还能继续往后倒吗?”乔纾问,他想通过监控看看这些天进出过哪些熟人。 熊炬摇摇头:“只有一天的监控。” 只能作罢。 “这样,我们负责西门,陆碫北门,东门应该相对安全,熊炬你们负责,先找实验体的位置,确定有没有自动销毁装置,如果确认安全就开始行动,先把里面的哨兵全都解决掉。”荣熠看向他们说。 其他人比了个OK的手势,乔纾又对赵名扬补充说:“小心薄敬元,撑不住了及时求助。” 赵名扬眼神闪烁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又有了和乔纾并肩作战的感觉。 突然眼前冒出来一只手打断他看向乔纾的视线,陆碫仰着头四周看着挥着手,指指头顶的空气:“蚊子。” 荣熠不想看这无聊的戏码,招呼乔纾跟上他的脚步。 洞内除了那三扇带密码的门,其余都是普通办公门,应该被用来隔做办公室,没什么价值,他和乔纾直接略过奔西门而去。 西门要进入不难,他们只需要等待一个研究员进入的时候把人敲晕自己钻进去就可以。 进入西门之后是一条三十米左右的走廊,左侧两扇舱门,右侧一扇双开舱门,靠近西门口有一个垃圾间,和孵化基地的垃圾间雷同。 荣熠和乔纾在垃圾间躲着,乔纾释放精神体去探路,荣熠就拿出通讯器查看消息。 非必要不说话,他们改用文字交流,熊炬和陆碫都相继传来消息,北门和东门也已经进去了,北门后的空间分布和这里差不多,只是左右调了个个儿,而东门并没有实验舱门,更像是一个封闭的宿舍。 三扇门外已经有工作人员的宿舍了,在密码门后的宿舍可能藏着重要人员,荣熠让熊炬他们小心检查,就收起通讯器问乔纾探路情况。 【左侧两间实验室里发现了约二十个实验体,看名牌级别在A以上,应该就是他们从第四研究所转移的那些。】 “那双开门呢?” 乔纾沉默了,缓缓摇头:【精神体进不去。】 荣熠一愣,乔纾的精神体都进不去,意味着在双开门内建造防护层的人能力高于乔纾,也就是说薄敬元就在里面。 他重新回顾了一下山洞布局,虽说洞内空间不小,但这座山归根究底是个矮山,容量有限,除非他们再挖个地下层。 这一点先不考虑,西门右侧双开舱门和北门左侧双开舱门中间的空间很可能是联通的,像这种大型实验室不会只有一个出口,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左右夹击。 乔纾刚刚检查的两间实验室在北侧走廊也是同样情况,既然有玻璃舱就同样是有紧急销毁装置,之前乔纾他们就分析了一波,这个所谓的紧急销毁很可能是通过那些连接在实验体身上的管子给他们注射药物,促使实验体迅速死亡,或者是在容器内释放强腐蚀性化学药剂,直接尸骨无存。 不过山洞改造终究不像研究所那么正规,这里的墙边依旧是被凿开的石壁,洞顶架着纵横交错的横梁,里面又拉着各种电线,玻璃舱里的实验体要解救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直接切断电线,因为他们已经确定了连接玻璃舱的没有设置应急电源。 但现在最重要的,S级以上的未成年向导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很可能被关在双开门实验室里,乔纾的精神体进不去,同为S+的赵名扬也进不去,那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地带,里面藏着级别最高的未成年向导,不能冒进。 乔纾在思考怎么解决双开门实验舱的防护,荣熠就和陆碫先敲定转移其他实验体的计划。 赶来支援的同事已经准备好在附近接应,来的人足够把山洞里几十个实验体转移,只要乔纾想到突破双开门实验室的办法,他们就从两边一起进攻,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住薄敬元。 乔纾想了很多可能,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和赵名扬的向导素及精神力信息在塔内都有大量保存,薄敬元在制作防护层时一定有特意的定向针对,但是有一个人薄敬元手里应该没有他的信息,那就是荣熠。 荣熠的精神力没有在任何地方有过保留,虽说当初在第一研究所被抽血化验,但是血液都被陶晴朗加工过,薄敬元就算能拿到,那里面也不是真东西。 【让鬣狗试试。】 荣熠听完解释后点点头,他的鬣狗不会变大变小,不是探查的优选,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至少要掌握里面的一点情况,哪怕是布局。 他尽量小心地把鬣狗向实验室里释放,那层防护层对他造成了强大的干扰,乔纾马上把他的精神系接管过去给他疏导,减少他的精神阻力,短短两秒荣熠就恢复了清醒,继续释放精神体。 他突然顿了一下,看向乔纾,成功了。 乔纾微微扬了下嘴角,示意他继续。 鬣狗缩在一台不知名的机器底下,他在通过鬣狗的眼睛观察实验室的同时,乔纾也在通过他的脑成像一起看。 这间实验室的占地面积甚至要大于外面的公共空间,正如他们所想,另一扇门通向北部走廊。 实验室里有八个研究员,从工作服来看都是高级向导,薄敬元不在。 与其他实验室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玻璃舱,取而代之的是休眠舱,一共七台。 那就意味着这里有七个S级以上的实验体。 鬣狗的视野有限,他们只能看到这么多。 他们把消息同步给其他两个组,赵名扬回复说休眠舱都有自带的应急电源,切电线对休眠舱没用。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赵名扬知道休眠舱的应急电源在哪里。 当他们交流完方案后,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发言的熊炬突然在通讯器上打下一句话:‘哥!!!好多蜘蛛啊!!!’ 藏在机器底下的鬣狗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对它说:“你们还是找来了。”《 》 150-160 第151章 这个声音和荣熠在演习场地下的孵化基地听到的一样, 不用看到脸他就能确定鬣狗头顶站着的人是薄敬元。 他直接收回了实验体。 还没来得及和乔纾对话,薄敬元就在实验室内开口了:“我发现了你们的朋友,不要躲了, 我们来聊聊。” 薄敬元没有杀意, 荣熠和乔纾对视一眼,把垃圾间的门打开一条缝。 他们没有走出去,荣熠等了一会儿, 探出头,看到双开门向两边打开,从中走出一个面色温和的中年男人, 很难想象, 这个长相儒雅的男人手里握着那么多人的性命。 薄敬元双手插在研究服两旁的口袋里, 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等待他们过去, 荣熠打开通讯器呼叫熊炬确定他们的情况。 “我没事”熊炬的声音直颤,“妈呀怎么这么多蜘蛛啊!” 此时的熊炬蹿到杜如浪的脖子上骑着,他最恶心这种虫子了, 被那八只脚碰一下他浑身的汗毛都乱炸。 “只要他们安分,我不会攻击他们的, ”薄敬元朝实验室扬扬下巴,“去聊聊?” 乔纾在荣熠脑子里敲了敲:【陆碫他们还没被发现。】 乔纾刚才尝试去和赵名扬对话, 赵名扬接受了,他和陆碫现在缩在一个卫生间报修的隔间里,暂时安全。 “那就好。”荣熠说。 他确定两边安全之后从垃圾间里出来, 走向薄敬元,薄敬元笑着摊摊手,表示他没有任何武器,随后就带着两个人走进双开门实验室。 薄敬元表现出的状态不像是老巢被人入侵了, 反倒像在带人参观游览。 进入实验室后舱门再次关闭,里面的在工作的向导都退到了一边,薄敬元的手指在休眠舱上划过,爱怜地看着里面躺着的孩子,像一个父亲在看女儿。 “你看他们,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觉醒出了如此强的能力,真是上天的馈赠,”薄敬元抬起眼看向乔纾,“乔纾,你也是。” 休眠舱上的指示灯从下向上映着薄敬元的脸,表面的温和藏不住脸下的阴冷与变态。 对面的两个人充满警惕,神经紧绷,薄敬元笑了起来,手离开休眠舱抱着胳膊对他们说:“不要这么紧张,这些都是我宝贵的孩子,我不会做什么的。” 荣熠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把他们送去研究所做人体实验?把他们养大成人为你所用不是更有利?” 薄敬元无奈地摇摇头,再次看向荣熠眼中竟然带着些许怜悯:“你身边有这么多活生生的例子,包括你自己也是,为什么还会提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他围着这些休眠舱慢慢踱步,边走边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控的就是思想,一个人一旦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他就会开始思考,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就好像你。” 他指指荣熠:“不愿任人摆布的人就会逃跑反抗,在乎愚蠢亲情的人会背叛他的主人,而乔纾这样的人,没有信仰,没有忠诚,你用一切信念上的感情都无法左右他,他只在乎” 薄敬元转转眼珠子思考了一下:“谁可以满足他的需求,谁可以给他提供更好的研究条件,谁能认同他的实验理念,你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 荣熠听到薄敬元提起乔雨,下意识上前走了一步把乔纾挡在身后,薄敬元歪着头,他似乎是想看看乔纾在听到自己母亲时会是什么表情,不过没想到的是,乔纾竟然没有一点反馈,仿佛对这个母亲毫不好奇。 “你连这股冷漠的样子都和她很像。”薄敬元有一点小失望。 “你认识她?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荣熠直接开口问了。 薄敬元仰起头,回忆了几秒,说:“她是我师姐,一个无法超越,却死得很惨的女人,我跟着她做过很多实验,受益匪浅。” 想到这里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这对他来讲不是好的回忆,他年少的时候总在想,人的能力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就像乔雨和乔岚,她们的父母也是高级向导,哪怕乔岚要逊色于乔雨,但对当时的他也是降维打击,这两个姐妹很小的时候就觉醒成为S+,后来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的乔纾,也小小年纪就站在了塔尖,而他,薄敬元,光从S爬到S+就用了十几年。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那十分的天赋和九十分的努力得来的,他想如果在他出生时就带有高级向导的基因,会不会就不用这么累,所以当初乔雨在投入基因实验时他不遗余力地给她制造条件提供帮助,可随着他知识面的扩宽,他越来越清楚向导和哨兵的精神能力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东西。 哨兵的一部分能力加成在身体发育上,这部分通过基因优化是行得通的,可向导精神能力完全在脑内,那一颗大脑就像一个神秘又深不可测的未知空间,固然有遗传的因素在,单从基因片段的层面也很难解释。 而且他还接触到了一些普通人家出身,幼年就觉醒到高级的向导,偏离他预想的样本越多就让他越混乱,加上当时乔雨的基因编辑实验一直失败,他也消沉了很久,等他再打起精神时已经接到了乔雨的死亡消息。 从那时候开始他接手了乔雨的实验,反馈给他的依旧是不停地失败,不过他不像乔雨,钻进一个牛角尖把自己逼疯,于是他换了一条路。 薄敬元把这些话咽进肚子里,他不会告诉乔纾。 “他以为你妈妈已经死了。”荣熠在大脑里对乔纾说。 【那就让他继续这么以为吧。】 薄敬元收起回忆的表情,推了推眼镜:“抱歉,扯远了,我想说的是要把一个人培养成才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还要承受极大风险,因为他不知道哪天就会背叛我,与其如此我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做出最省时省力的选择呢?而且,研究中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我能成功,以后所有受益的人都会感谢他们。” 荣熠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术了,这些上位者自然而然就能摆出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下位者理应为了他们远大的理想奉献生命。 其实刚从第四研究所出来的那几天,他独自想过,薄敬元夹在黑塔与‘鲸’之间到底是怎样的角色,从目的层面来看,他是为了强化向导,使同类摆脱黑塔组织的压迫,可从行动上来看,他又是推进杀戮的一份子。 他口中的理想远得看不到头,那在他的手下只会有越来越多的牺牲品,就算某日实验成功了,那些受益者也要踩在这些甚至来不及感受世界的孩子们的尸骨上,流着眼泪对他们展开虚情假意的感谢及悼念。 刚才薄敬元的一番话让荣熠又有了新的认识,薄敬元和‘鲸’不同,他和乔雨是一样的人,一个搞科研的疯子,进化向导的理想只是他安慰自己的幌子,他真正的理想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就像他刚才形容乔纾那样。 不能否认,他曾经确实认为乔纾也是这样的人,不过离开演习场之后到现在,他发现乔纾的感情是隐藏在理智之下的,乔纾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判断和行事做法,也比这些科研疯子懂得反思和补救。 “你找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些?”他问。 “当然不是,”薄敬元摇摇头,“我一直在考虑,有没有可能,我们可以达成合作,如果有乔纾这么强大的外援加入,我们的实验一定会有新的进展,而你,为数不多的双精神体哨兵,我们一起联手,制造更多属于自己的战斗力,推翻黑塔组织,夺回对塔的控制权指日可待。” 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把主意打在他身上,荣熠没有说出来,毕竟薄敬元打从一开始就想把他抓进孵化基地研究的。 他冷言道:“除了第四研究所,你手里还掌握着孵化基地,你真的想推翻黑塔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提到孵化基地薄敬元轻蔑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掌握着孵化基地,可是你们知道吗,孵化基地里的哨兵都已经被植入了定位炸弹,总控制权在彭延盛手里,他们无法成为我的战斗力,而且说实话,那些人即使变成生化武器,战斗力还是不足以抵抗高级哨兵,彭延盛制造他们只是为了控制他们去执行低级任务,好把向导的权利进一步剥夺而已,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屈居人下?” “你屈居人下只是想找个庇佑吧,只要你给彭延盛办事,他的势力你就可以借用,不用像叛逃组织一样到处流窜,你可以安心搞你的研究,还能名正言顺获取实验体,和各种高级资源和资金。”荣熠直接戳穿了他,不留一点情面。 薄敬元的脸冷了下来,他和荣熠对视了一阵,两人都没有丝毫动摇,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乔纾:“你呢?你怎么认为?其实你还在研究所的时候我就计划过,等实验再进一步之后我就把你带进来,那时候的你一定会感兴趣的,现在如何?我是晚了一步吗?” 他以为乔纾不会知道,他曾经有多忌惮乔纾,就是因为他知道乔纾是乔雨的孩子,当初乔纾想进研究所时他还阻拦过,只是那时候他人微言轻,乔纾还是被批准进来了,不过让他放下心来的是乔纾被分到了第一研究所,正好在他手下,这么多年乔纾拿出了很多惊人成果,还只是个研究员,他是不愿看到乔纾有爬到他头顶的希望的。 “我认为你的研究就是一个笑话。”乔纾短短几个字比荣熠刚才说那一长串还要冰冷。 薄敬元脸上布满怒气,这些年他也听过不少质疑的声音,但让他忌惮的人这么直白的否定更让人愤怒。 “你移植的神经无法接入向导的精神系,就算成功了价值能有多少?”乔纾说。 “你怎么知道不能?” “从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就是不能,如果你说这是你下一步的研究目标,那又要多久?你在活着的时候能看到成果吗?你取得的成果远抵不过你牺牲的生命,这样的研究有什么必要?”乔纾垂着眼看着休眠舱里那些孩子苍白的脸颊,用沉静的嗓音说道,“强大的精神能力本就是向导被赋予的生存优势,这种优势却在长久的制度下被压制,你真的想要解救他们早就可以对黑塔组织动手,而不是在这里自我感动,强行改造向导的身体构造,这种实验就算是我还在研究所里的时候也看不上。” 薄敬元眯起眼睛,他小瞧乔纾了。 “好,”他点点头,“看来我们今天注定要不欢而散了。” 薄敬元的话音刚落,山洞内的电源被全部切断,封闭的山洞陷入黑暗之中。 第152章 洞内一旦失去光源就好像坠入深渊一样, 休眠舱的应急电源不会在断电的一瞬间马上启动,乔纾要利用这个时间借着蟒蛇的夜视能力,寻找赵名扬刚刚告诉他的应急电源的位置去破坏掉。 突然的黑暗让薄敬元也愣了一下:“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在边上站着的几个向导用很短的时间恢复了冷静, 开始向外寻求帮助, 不过荣熠暂时没空处理他们。 他朝薄敬元抬起枪,他的视觉能力让他在这黑暗中也可以看到薄敬元的轮廓,对于他而言一个向导无法对他实施精神攻击时是很好解决的, 可谁知他刚朝那个轮廓的腿部开了一枪,子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这个声音绝不是射入人体发出来的。 于是他把枪甩到背后, 直接向薄敬元袭去, 视觉可能会欺骗他, 但是他的双手不会。 他的速度太快, 快到来不及思考其他可能性,薄敬元向后退了几步,荣熠的双手刚伸到薄敬元身前, 突然那个轮廓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蜘蛛包裹了起来,荣熠指尖刚触碰到蜘蛛, 那些家伙顺着他的手指钻进他紧紧裹在身上的战斗服里。 与此同时,他看到那群蜘蛛吐出来了一颗子弹。 “乔纾, 我被咬了。”荣熠在脑子里喊乔纾。 他曾经被薄敬元的蜘蛛咬过,那时候仅是一只,让他的身体僵硬了大半天, 这次根本数不清有多少蜘蛛钻进了他的衣服里,他全身上下基本是同一时间开始发麻。 乔纾抬起头,因为实在太黑,他一时找不到荣熠的方向, 干脆放弃观察直接去检查荣熠体内被蜘蛛注入的毒素。 他现在一心要分成三份,一边给荣熠处理毒素,防止荣熠直接僵死在薄敬元面前,一边拆除应急电源,一边让白蟒对付那几个不停干扰他的研究员。 荣熠的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不再靠近薄敬元,这家伙的蜘蛛根本没有数量可言。 他直接用枪对准薄敬元射击,就算这些蜘蛛能把子弹吃进去,他射中一枪薄敬元的精神就受创一下,迟早能把这层满是蜘蛛的保护罩给打散。 眼前被蜘蛛笼罩的轮廓翻身躲在机器后面,蜘蛛向脸颊周围散开,露出薄敬元的双眼,带着一些讥讽。 休眠舱的应急电源开启了,乔纾刚刚破坏掉第四台,还剩下三台休眠舱四周的灯圈亮了起来,微微让山洞恢复了一些视野。 突然,舱门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男人带着一个手炮和背后的两把枪,在进来的第一时间朝荣熠放出一炮。 荣熠忙扑向一边躲过那一颗炸弹,炸弹却刚好不偏不倚落在几个向导研究员中间,前一秒他们还在尽心尽力阻挠乔纾拆除应急电源,没想到下一秒就被炸了肉渣。 这个大块头比荣熠高出一头,也要壮上两圈,一身的肌肉突突直跳,是个级别很高的哨兵。 薄敬元借机逃出实验室,他背对着他们笑了一下,他敢叫他们进实验室,怎么可能没有应对的措施,不过要损失几个高级实验体,他还是有些心疼。 舱门本该在他出去的第一时间就马上关闭,可是大敞的舱门在背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荣熠刚才直接一枪打爆了舱门的紧急制动。 他站住脚步,眼前一只鬣狗弓着背以进攻的姿势拦住他的去路,薄敬元用手推推他那被蜘蛛压下来的眼镜,布满全身的蜘蛛从他的身体上爬下去,像滩污水蔓延在地面,鬣狗扑上来时那群蜘蛛便互相攀爬铸成一道蜘蛛墙,瞬间把鬣狗吞没。 荣熠切实感受到了他的精神体现在是什么处境,被蜘蛛包裹着,大小不一的虫子灌入鬣狗的嘴巴和耳朵。 可他来不及恶心,眼前的大块头是个攻击型的肉盾哨兵,这类哨兵速度虽不够灵活,但破坏性大,也更耐打,加上肉盾哨兵身上的弹药充足,他近战远战都不占优势。 陆碫和赵名扬现在正在对付山洞内的其他哨兵,协助外围同事转移实验体,西区门内给不了他们支援。 休眠舱的应急电源已经全部破坏,这次行动第一要务是打开休眠舱把这些孩子带出去,荣熠打算收回鬣狗了,薄敬元不好对付,他现在要先解决这个不停制造麻烦的肉盾哨兵。 正当他集中精力召回鬣狗释放棕熊时他诧异地发现,失败了,鬣狗被如山的蜘蛛钳制在门外,无法动弹,只能听到凄惨地呜咽。 他的大脑猛地绞痛了一下,薄敬元想强行控制他,被乔纾及时发现赶了出去。 一条白蟒游龙似的从实验室蹿出去缠住薄敬元,荣熠收回鬣狗,此时肉盾哨兵再次抬起手中的手炮,朝着荣熠发射。 那个手炮的容弹量高达八发,因为威力强大所以不像子弹的速度那么快,荣熠可以利用时间差躲过去,可是炮弹每落在一处,他就能感觉到山体在颤抖,如果让这个肉盾把所有炮弹打完指不定能把这座山打塌。 他决定用棕熊控制住肉盾哨兵的身体,把手炮抢过来。 肉盾哨兵在两三米高的棕熊面前也变得矮小了很多,棕熊厚厚的爪子抱着肉盾哨兵的胸口,勒着他的双臂,哨兵开始奋力挣扎。 门外的薄敬元还在被白蟒缠着,白蟒的躯体上也被密密麻麻的蜘蛛爬满了。 应急电源一旦被激活休眠舱就被锁死,乔纾看到连接在实验体身体上的管子开始向他们注射一种红色溶剂,他无暇顾及其他,只留下白蟒牵制薄敬元,全力撬开剩下三个休眠舱的舱门。 荣熠上前去抢手炮时不经意瞥到门外站着的薄敬元,这个人阴森地笑着,双手环抱着白蟒的躯体,荣熠心里一惊,他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肉盾哨兵突然停下了挣扎,他刚才是在故意引荣熠过去! 肉盾哨兵甚至丢掉了手中的枪,一把抓住荣熠的胳膊,那双手上的力道堪比身后的棕熊,也就是在这同一时间,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头强壮的犀牛。 那头犀牛以和它的身躯完全不匹配的速度冲向了乔纾。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犀牛用它的角顶到了乔纾的胸口,带着他撞向刚才被手炮打烂的石壁,石壁碎裂成尖锐的石柱正对着乔纾的后背。 乔纾被撞击的一瞬间呕出了一口血,他从薄敬元身上收回白蟒缠住犀牛的身体,可是犀牛吨位太重惯性太大,蟒蛇完全无法钳制,可就在他的后背要被石柱捅穿时,他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里。 棕熊挡在石柱前接住了他。 锋利尖锐的石头刺进棕熊厚厚的皮毛里,棕熊发出一声嘶吼,便马上抱着怀里的乔纾跳到了一边。 犀牛没有刹住车,自己撞上石壁,白蟒便马上一端缠上石柱一边缠住犀牛,两只精神体死死绑在石柱上。 刚才棕熊的身体被捅穿了一半,荣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感觉脑子好像被凿开了一个洞,好在乔纾脱离危险之后马上对他进行了安抚。 现在他拿枪的右臂被肉盾哨兵抓着无法逃脱,这对他来讲是危险,对肉盾哨兵来讲同样也是。 肉盾哨兵丢掉了灵活的枪,手中只剩下一个手炮,可如此近的距离手炮根本不能使用,荣熠没有迟疑,扬起左手的砍刀,一刀批向了肉盾哨兵的天灵盖。 被白蟒缠住的犀牛消失了,砍刀卡在肉盾哨兵的头顶,血向外呲了几股,便瀑布一般涌出来。 荣熠的手臂得到解放,他马上向后退,肉盾哨兵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倒下了,手炮滚落在他脚边。 乔纾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荣熠跑过去按了按乔纾的胸口,没有骨折,只是受到强力撞击压迫到肺了。 他把乔纾从地上抱起来塞进棕熊怀里,乔纾说不出话,给了他个眼神,荣熠点点头,转身去追薄敬元。 西区的密码门已经被打开了,荣熠冲出去时发现陆碫和赵名扬就站在薄敬元面前,陆碫一手掐住薄敬元的脖子,赵名扬面色涨红艰难地跪在地上用双手撑住地。 他还是被薄敬元入侵了。 “赵名扬出事了。”荣熠对乔纾说。 【好。】 乔纾和他的精神连接断开了,荣熠知道乔纾已经去帮助赵名扬,现在陆碫控制着薄敬元,他又转身跑回西区,把那些孩子往外转移。 在外围支援的同事进来了几个,当赵名扬的脸色恢复从地上站起来之后,陆碫知道薄敬元对赵名扬所有的威胁都消失了。 一个同事递过来一个抑制头盔,他直接罩在薄敬元头上,押着他向外走。 双开门实验室里的孩子都被同事抱了出来,西区其他两个实验室里的实验体也都陆续在转移。 乔纾在棕熊怀里躺了会儿站了起来,荣熠抬起胳膊扶住他:“你能走吗?” 乔纾咳了两声:“能,没事。” 说完他就通过通讯器呼叫陆碫:“把通讯器给薄敬元。” 陆碫摘下耳朵上的通讯器递过去,薄敬元听到乔纾在里面问:“思雨在哪?” “嗯?”薄敬元眨眨眼,“思雨是谁?我不知道。” “操,你装什么装?你知道乔雨不知道思雨吗?”荣熠忍不住骂,薄敬元往鬣狗里灌蜘蛛的行为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生理性恶心。 “那你找找,或许能找到呢,”薄敬元已经走出了山洞,他回过头,望着这座矮山,缓缓说道,“也或许,他会把你永远埋在里面呢。” 薄敬元对于被抓到这件事反应过于平淡了,直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洞内传来,山体开始摇晃,山上的砂石簌簌滚落,好像奔腾的土色河流一样倾泻而下。 薄敬元开始放声大笑起来,陆碫把他推到施路平身上,转身就朝山洞跑去,赵名扬跟着他一起冲了进去。 这座山一旦坍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掩埋,包括荣熠和乔纾,还有没被救出来的实验体,还有前来支援的同事。 第一声爆炸来自于双开门实验室,幸运的是他们优先把这里的孩子带了出去,炸弹竟然被藏在了机器里,强烈的气流直接把荣熠和乔纾掀了出去。 他们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在石头雨里拖着昏迷的同事和被丢到地上的实验体,再加上一头熊和一条蟒蛇拼命把还在西区的人往外面转移。 数十秒后,他们带着浑身的伤和土跌跌撞撞逃到洞外,他们没能救出所有实验体,只能尽己所能带出大部分。 他们拼了命跑到防护网外,这座矮山的洞口已经被堵上了,山上的树林倾倒了一半,一直滚落到山底。 陆碫一个人身上挂着三个人跑过来,他把这些孩子放在地上,转身去找施路平,却发现施路平独自一人站在车边,懊悔地看着他,脸颊和脖子上染满鲜血。 “人呢?”他问。 “对不起,在外面有个哨兵接应他,他趁乱跑了。”施路平说。 “那个哨兵的精神体是豹子吗?”乔纾问。 施路平点点头。 是当初救走思雨的人,他捏了捏眉心,第二次让他跑了。 “算了,”陆碫拍拍施路平的肩膀,“至少这次救出了七个高级向导,也算完成任务。” 山体滑坡停止了,他们正要上车撤离,荣熠看了看聚集在这里的人,突然问:“熊炬他们呢?” 几个人互相看去,他们都忘了一开始进入东门的这两个人了。 荣熠忙拿起通讯器呼叫熊炬,当了足足半分钟后才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哥” 他们让支援同事开车带着实验体离开,剩下几人拿上工具回到坍塌了一半的山脚下,他们挖了很久,最后在碎石堆里发现了被乌贼触手紧紧包裹住的熊炬和杜如浪。 第153章 他们带上熊炬和杜如浪坐上车, 本来已经停止崩塌的山体刚才被他们一挖又开始往下滚落石头。 一群人挤在一辆面包车里,乔纾检查了杜如浪和熊炬的身体,这两个人没被蜘蛛咬, 然后他又掏出腰间的匕首, 用腿撞了撞荣熠:“衣服脱掉。” 荣熠被一群蜘蛛咬了半天,即使有乔纾的控制现在脑子里也混混沌沌地眼前飘雪花,他还盯着乔纾想了好一会儿, 他为什么要脱衣服,最后在乔纾的注视下终于想到,这些蜘蛛会在他的身体里留下卵, 把他变成个蜘蛛人。 他想想今天薄敬元满身裹满蜘蛛的样子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立马把裹在山上的战斗服给扒掉。 “你们两个被咬了也要及时处理。”乔纾顺便对坐在前面的陆碫和赵名扬说。 赵名扬摇摇头, 陆碫‘唰’地把上身衣服脱了个精光, 赵名扬斜他一眼:“伤在胳膊上不需要脱这么干净。” 乔纾拿了瓶酒精,给那把匕首消了个毒,按住荣熠的后背剜开他背上的几处伤口, 从里面挑出半透明的卵。 好在紧身战斗衣做了一层防护,荣熠被咬到的地方也没有遍布全身, 只是伤口被切开又留下的伤口让荣熠现在看起来像个血淋淋的血人,很是可怜。 荣熠打开车窗, 把车里的血腥味儿散出去,其实他本来想着,后背上看不到的地方让乔纾处理掉就好, 其他地方他可以自己来,但是被人服务太舒服了,他索性就趴在车窗上,一边吹风一边让乔纾给他的伤口清理包扎。 乔纾挑出来最后一颗虫卵, 把匕首和酒精丢到前座,他们车里只有这一把利器,赵名扬嫌弃地擦干净上面的血,把刀递给陆碫。 “有没有点良心啊,我是为了救你才被咬的。”陆碫本来伸着胳膊不打算接那把匕首的,可是突然看到匕首的手柄上刻着一个虎头,便接了过来。 他没有去剜胳膊上的蜘蛛卵,而是用手指细细摩擦着那把匕首。 其实之前在天马流星拳馆的时候他就见过荣熠用它,那时候只匆匆看了一眼,时间过去这么久,他都忘记了问。 “这把刀是从哪来的?”他靠在座椅上抬起匕首问荣熠。 荣熠还趴在窗框上,转头看了一眼,说:“小时候一个叫阿风哥的人给我的,我也忘了他是谁。” 说到这里他才想到,这件事他还没有和乔纾讲过。 他把断断续续的回忆讲给他们听,乔纾听着默默想,当初把他们推进深坑里的人其中一人就是思雨?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你那时候十岁,按时间算他应该只有十一岁。”乔纾沉思着,十一岁的思雨就已经有能力做这些事了吗?荣熠就是从深坑里出来之后精神系才被破坏的,那也是思雨做的? 陆碫用匕首挑出手臂上的虫卵,擦干净后又把匕首还给乔纾。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哥。”陆碫低下头给伤口涂上一层碘伏。 乔纾刚接到匕首的手僵住了,荣熠把脑袋收回来,看向前方的陆碫。 “当时是他先发现塔里有大批量的少年哨兵离奇失踪,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黑塔组织的存在,他向上提交的报告全部被压了下去,塔也把他开除出了作战部队,他就更加确定这里有问题,然后就开始自己查。 他最后一次调查就是那个深坑,好在他去那里之前留了线索给队友,他们发现陆风失去联络赶到的时候深坑里还有几具没有销毁的尸体,”陆碫靠回座椅上,继续说,“那次之后深坑就被标注成了禁地,没有人再进去过。 过了两年我毕业,进入塔的特殊小组,才接触到黑塔组织,后来靠着陆风留下的调查记录,查到深坑就是后来孵化计划的开端,那是彭延盛当上指挥长的第二年。” 乔纾想到一个问题,问荣熠:“既然又是这群人,那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这么多年他们也都没有针对你?” 荣熠回想:“我的记忆里,我和一个朋友是为了好玩偷偷跟去的,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是谁,掉入深坑后陆风把我送出来我就逃走了,之后大概过了半年,我被毁坏的精神系就被老师封存,再之后我的记录就一直是一个没有精神系的哨兵。” “说得通,那之后的一年到处都在封锁深坑的消息,没人敢去深挖,而且十年前薄敬元还只是一个研究员,没有实权,不过那时候他就和彭延盛走得很近,”赵名扬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记得当时薄敬元的小组出了反叛者,那一整个研究组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最后只剩下薄敬元一个人还留在研究所。” “彭延盛把那一批研究员全部处理掉,只留下了薄敬元接手后续的孵化计划,”乔纾说,“思雨应该是被薄敬元偷偷养了起来,从小一直带着他做研究,以便日后他被困在孵化基地的时候思雨可以在外面继续推进他对向导的实验。” 那荣熠的精神系被破坏,恐怕就不是思雨一个人完成的,很可能是薄敬元在一旁协助,他们当初要做的是重铸的第一步‘抹除’,只是失败惨烈。 白塔组织的消亡带走了很多研究成果,薄敬元在这上面才一直没什么进展,最后选择用药物强行制造生化哨兵。 他看着荣熠:“你说除了思雨之外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人,那个人会是谁?” 荣熠摇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乔纾轻轻叹了口气,这会不会意味着思雨身边还有一个帮手? 他攥着手里的匕首,低头看了半天,突然又想这个是不是应该物归原主?他有点不舍得,毕竟用起来真的很顺手。 他把匕首给了荣熠,荣熠知道乔纾的意思,这也算是陆风的遗物,于是他伸出手,又还给陆碫。 陆碫笑了笑:“不用,他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他的遗物也不止这一件。” 荣熠没再推脱,把匕首放回乔纾手里。 熊炬受了伤一直靠在旁边睡觉,朦朦胧胧地听着这些人讲话,当车内安静下来之后,他眯起眼拉拉乔纾的袖子,艰难地把脑袋从杜如浪肩膀上挪到乔纾肩膀上。 熊炬乱蓬蓬的头发蹭在乔纾脖子里弄得他很不自在,他正想把熊炬推回去,就听肩膀上的人气若游丝地说:“我在东边见到一个长得和你有点像的人。” 乔纾收回手,没再推熊炬。 “他对你做什么了?”他问。 熊炬咽了下口水,继续虚弱地说:“跟着他的哨兵,把杜如浪打伤了,然后他就连接了我的精神系,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晕倒了,不过我好像听到他和谁在说话,他们还有一个驻点,里面有五个S级,他们要把这些人转移到孵化基地去。” “另一个驻点?有大致方位吗?”荣熠问他。 熊炬摇摇头:“没有。” 就那一句话还是他在藏在床底下的兔子消散前勉强听到的。 “那只能从孵化基地下手了,”陆碫拿出通讯器,“我先联系老师,让她安排。” 杜如浪伤得比熊炬重,现在还在昏迷,乔纾就擅自连接了熊炬的精神系做检查,以防思雨在熊炬的脑子里埋下定位。 他进入之后发现,杜如浪把熊炬照顾得很好,熊炬的精神系非常简单,一眼就扫过来完了,杜如浪现在已经是尽最大努力去提升熊炬的精神物质含量。 因为太简单,所以乔纾检查地很快,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他还去熊炬的精神图景里逛了一圈,一窝兔子正在过家家。 看来这家伙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休息,乔纾又把熊炬推回杜如浪身上。 —— 林昭纷收到陆碫的消息,她站在海岸边,一头白鲸正从海面跃起。 她犹豫很久,还是拨通那个电话。 “昭纷?” “是我。” 对面的人停顿了一阵,林昭纷坦言道:“没关系,塔里检测不到我们的通话。” “我相信你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联系我的,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我接到通知,有人要转移五个S级以上的未成年向导回孵化基地,”她抬起头看着今天耀眼的太阳,“彭延盛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您可以提醒他一二了。” “第四研究所的事?” “不,是第四研究所的地下五层。” “和上面有什么不一样吗?” “您把那些实验体拦截下来,就会知道了。” “好,我来安排,”电话对面的人在挂断之前寒暄了一句,“我给你送去的人还好用吗?” 林昭纷想了想是谁:“赵名扬吗?” “是的,他是个好孩子,折在彭延盛手里太可惜。彭延盛这个人,很多疑,只要有一个苗头,他的信任就会迅速崩塌,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个赵名扬,我建议把薄敬元往后放一放,先处理掉他其他的爪牙,薄敬元是他的大动脉,是一举击溃他的关键,等到你们准备充分了再下手也不迟。” 林昭纷仔细权衡过后回复:“我接受您的建议,那些实验体呢?” “S级向导很宝贵,我会处理,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了。” “谢谢你,谷老师。”林昭纷挂断了通话。 谷青检查了一遍手机,果然没有留下通话记录,她笑了笑,又把手机放回抽屉。 在一旁的助手不解地问:“老师,您这几年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介入?这对您太危险了。” 谷青又拿起刚刚放下的钢笔,继续批阅文件,一边语重心长地对年轻的助手说:“在这座塔里谋求生存,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的中立,所有人都有一杆秤,弱者把秤藏在心中是为了保命,而我们站在这个高度,如果不主动倾斜,局势就会逼迫我们站位,这是一个主动与被动的问题,所得到的回报也会截然不同。” 助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谷青苍劲的字体刻印在塔方最新发布的针对第四研究所保密事宜及处理方案的文件上:“而且这座塔,也该变变天了。” 第154章 因为施路平也光荣负伤, 回程的路是杜丽丽在前面开车。 她把车开进了一个大院里,下车之后是一排四联四层楼房,荣熠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 从一楼进去看到窗户外另一面的街道, 才发现这儿是他们之前会和的酒吧街。 这里原来是条老街,开发之后只有些钉子户住着,变成酒吧街之后钉子户也熬不住楼下的噪音骚扰, 绝大多数都搬走了,‘鲸’就买下了几间房子做临时落脚点。 “咱们刚从敌人老巢出来,不能回基地, 先在这里歇几天, 安全了再走。”施路平捂着带着伤的脑门颤巍巍地下车。 赵名扬一脸正经地把枪往身后背了背, 踩着满是灰尘的楼梯自顾自地说:“歇几天?这几天什么都不干?” “不干, 吃饭睡觉打豆豆,”陆碫在楼梯上转过头,“我们这儿很人性化的, 没有没人性的领导,赵指挥长。” 被赵名扬狠狠瞪了一眼。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天, 荣熠住的那间房正好临街,一到晚上外面的霓虹灯就把他这间房打得像赛博佛光普照大地一样。 荣熠拉上窗帘, 可是过于优秀的听力实在逃避不了这条街上燥热的气氛,他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来回走了一会儿,出去敲敲对面的门。 乔纾打开门看着他:“怎么了?” “外面太吵了。”荣熠直接挤进去。 其实乔纾这间房还没有他那间大, 床也是张单人的。 “你来我这儿就不吵了吗?”乔纾又把门关上,回到桌前继续回复基地发来的问题。 荣熠在那张单人床上躺下,腿耷拉在床边,手垫在脑袋下面。 这两天他们一直在房间里, 实在无聊,而且这间两室一厅只有他和乔纾住,乔纾又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和基地的研究员线上交流,根本不搭理他。 “你可以把我的听觉给屏蔽掉,”荣熠说完想了想,“干脆视觉也屏蔽掉,还有嗅觉,楼下的酒味儿太重了,让我睡个好觉。” 乔纾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按照荣熠的要求做了。 眼前的光亮,耳边的噪音,鼻子里传进来乱七八糟的味道突然全部消失了,荣熠满足了,翻了个身,枕着乔纾软乎乎的枕头,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 这个月份这么敞开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开始凉,荣熠靠着生物本能把乔纾整齐码在床边的被子抱进怀里。 虽然闻不到味道,但是依旧感觉暖暖的很贴心。 不知道睡了多久,荣熠在睡梦中感到床轻微地晃了一下,好像有个人爬到了里面,和他面对面的躺下了。 这张床很窄,荣熠能清楚感觉到对面人身上的热源,他也许是睡迷糊了,松开被子伸手就想去抱乔纾。 等他把身体挪过去,搂住乔纾的腰把人往怀里拽的时候发现,块头好像有点大,拽了两下没有拽动。 以前乔纾被他一揽就能搂到怀里的。 他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就用手顺着腰摸到脸,然后一个转身摔到了地上。 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视觉终于恢复了,乔纾还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着,一本正经地憋着笑低头看着他,旁边还坐着赵名扬,还是一脸看他不爽的模样。 而那张床上是陆碫那个贱人,一个胳膊撑着脑袋对他贱笑:“醒啦宝贝。” 荣熠闭上眼睛,眼前的画面太恶心了,他忍不了,拿起掉在地上的枕头砸到陆碫身上:“你他妈有病吧!”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把陆碫从乔纾的床上拽下来。 “别气别气,我是来给你们传递消息的,”陆碫站在床边对荣熠和乔纾说,“刚才老师发消息过来,被送去孵化基地那几个孩子已经被拦截了。” “我们在孵化基地还有人吗?”荣熠还以为他们下一步又要深入孵化基地去救人。 “里面是没有,”陆碫摇摇头,也是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而且这次行动应该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留在塔里的眼线没有这么高的级别,我刚才去问了他们,都没人接到通知,后来查了才知道,是上层有人因为第四研究所事件,要排查孵化基地的隐患,在没发生任何战斗的情况下直接把运输实验体的车给拦截了,后来薄敬元给出的解释是,这五个实验体本就是他救出来的孩子,因为是高级所以特意送回塔里的,然后这事就轻而易举地被糊弄过去了,都没传到彭延盛耳朵里。” “那个人又帮我们,又有意帮薄敬元瞒着彭延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荣熠突然想起春花奶奶的话,对他们说,“以前我听一个□□头头说,几十年前塔里除了黑白两个组织,还有一个中立派,会不会是他们?” “是有这个可能,”陆碫问赵名扬,“能排出来是哪些人吗?” “要列名单的话很多,”赵名扬说,“其实塔里从研究所退休的老一辈研究员大多都保持中立,他们的权利不大,但属于坐镇权威,表面服从于塔也是因为背后的家族和连带关系庞大,不敢生事,老师想用这些人推波助澜,也确实好用,这些人只需要开个会,举手投个票,就可以搞出很多没用的检查干扰他们。” “那也就是说,‘鲸’针对塔的行动已经正式展开了。”乔纾坐在椅子上说。 在重铸开始之前‘鲸’一直处于潜伏状态,现在他作为研究员推进重铸计划,外勤组在外铲除彭延盛的分支势力,老师也开始发展塔内支持,三方齐头并进,等重铸计划完成,就可以直接对黑塔组织开展致命打击。 “是这么回事,反正那边已经不需要咱们管了,”陆碫对乔纾说,“再过两天就送你回基地。” 几个人正在屋里讲话,听到外面大门被人拍得啪啪响,熊炬在扯着嗓子叫荣熠。 “干什么?小点声。”荣熠打开房门。 “刚才施路平说警报解除,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了,哥,我们下去喝酒吧。”熊炬进来抱着荣熠的胳膊要往外面拽。 荣熠听听外面那动静,反正也睡不着了,他就叫屋里的人出来一起。 乔纾走之前看看他的平板,基地的研究员又发过来一大堆问题,他直接扣桌子上关上门,权当没看见。 他们到有‘鲸’入股的地下酒吧里,这里的老板是自己人。 这家酒吧的营业状况相当好,里面挤得满满当当,不过开在地下的酒吧远没有挂着霓虹灯牌的酒吧那么正规,他们进去走了几步,就发现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恶人多了就显不着我们了,越危险就越安全。”陆碫说完就抓着赵名扬去喝酒,赵名扬似乎想对乔纾说什么,被陆碫勒着脖子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 荣熠和乔纾找了个吧台的角落,荣熠之前去酒吧的次数不多,那时候他的经济能力不支持他在酒吧里挥霍,只有偶尔和施路平出门聚会进去过几次。 他看看酒单,点了一个他以前喝过的薄荷调的‘天青’,然后把酒单给乔纾:“你喝什么?” “给他一杯水就行,纯净水,谢谢。”赵名扬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还没等乔纾接到酒单就直接对调酒师这么说。 “你屁话怎么这么多?”陆碫又一次把赵名扬拖走。 赵名扬挣扎不开,边走边说:“他只喝纯净水!” 陆碫怒道:“他喝什么关你屁事!” 荣熠目送那两个人离开,默默伸出手去拿刚刚递给乔纾的酒单。 被乔纾挡开了。 “你不是只喝水吗?”荣熠问。 “喝水我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喝,”乔纾打开酒单一个一个看下去,名字花里胡哨,都看不出什么是什么,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他就问荣熠,“点哪个?” “想喝甜的还是清爽的?”荣熠凑过去一起看着酒单。 “甜一点的吧。”这两天乔纾一直线上交流严重拉低了交流效率,浪费他不少脑细胞,需要甜食补一补。 荣熠直接翻到果酒的单页上看到一个名字和乔纾八竿子打不着但是长得实在漂亮的酒,‘浪漫宇宙’,他指着那个说:“这个行吗?有雪梨汁应该很甜。” 乔纾点点头:“就这个吧。” 调酒师的速度很快,荣熠那杯‘天青’里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柱,上面飘着一片薄荷,他尝了一口,和他以前喝过的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一个调酒师一个灵魂,这杯也不错,等到乔纾那杯上来之后他发现,实物比图片更漂亮,更适合乔纾。 那一杯莹白色液体中充满了细碎的闪粉,调酒师递过来时特意用玻璃棒搅动了一下,闪亮的液体顺时针旋转着,好像广袤的宇宙,也像流动的银河。 乔纾喝了一口,很甜。 荣熠刚才让调酒师多加了一点糖浆。 “你第一次喝酒吗?”荣熠晃动着杯子里的冰块,他已经喝完了,乔纾的杯子里只下去了小手指一个指节那么高。 “嗯,”乔纾的脸颊有些飘红,“研究所不允许喝酒。” “那不在研究所的时候呢?” “执行任务,上课,开会,训练。” 好枯燥的人生,荣熠托着腮帮子看着乔纾的侧脸。 这一杯甜梨汁加酒精乔纾似乎已经喝腻了,荣熠就拿过来,又把酒单放在他面前:“你可以尝尝别的,喝不完给我。” 这上面绝大多数的酒他也没有碰过,所以乔纾指哪个他都点头。 他们两个面前堆满了杯子,里面装着五花八门的酒,那些酒会先在乔纾面前过一遍,乔纾的舌头很挑,虽然第一次喝酒,但是抿一口不喜欢就直接推给荣熠,荣熠没有那么挑剔,三两口灌下去,喝到最后舌头都麻木了。 这桌子大半的酒精都在荣熠肚子里,他觉得有点上头,乔纾一样抿一口,从最开始脸颊飘着红到现在依旧是那么一点红。 荣熠用胳膊勉强把脑袋撑起来,晕晕乎乎问乔纾说:“向导素可以解酒吗?” 乔纾也侧过脸看着他的眼睛:“我没试过。” 荣熠想说,可以试试,酒精会替一切错误顶罪。 可偏偏这时候赵名扬被陆碫灌得烂醉,他们两个猜拳,谁输谁喝,赵名扬就没赢过。 他混沌的大脑让他想起乔纾和他做搭档的时光,让他回味在山洞里乔纾的为数不多的帮助,他趁着陆碫和施路平喝酒,踉踉跄跄跑去找乔纾,去找他年少时就开始喜欢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喜欢的人要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看? 赵名扬一把抓住乔纾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双手捧上乔纾的脸就想往上亲。 荣熠被这个醉鬼吓得酒都醒了,在后面一把捂住乔纾的嘴飞速把人拉回来。 陆碫晚了一步赶过来,掐住赵名扬的后颈第三次骂骂咧咧把人拉走,赵名扬带着一身酒气边倒着走边伸着两只胳膊喊乔纾的名字,周围一圈人都向他投去看傻逼的目光。 一直到陆碫这次把赵名扬带出酒吧,荣熠才松了口气,他的手还捂在乔纾嘴上。 他把手放下来,维持着这种现成的姿势,揽着乔纾的肩膀,把下巴也抵了上去。 “你喜欢过赵名扬吗?”他轻声问。 乔纾摇了摇头,没有犹豫。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他又换了个问题。 乔纾没有给出回答,他似乎也在想,什么叫喜欢。 荣熠把滚烫的脸颊在乔纾的脖子上蹭了蹭,随后他一顿,把脸挪开,直起头来:“算了,我喝太多了。” 乔纾转过身,贴到荣熠身前问:“你要向导素吗?” 荣熠点了下头:“想要。” 地下酒吧里的人在做什么的都有,灯光集中在舞池中央宣泄的人群里,没有人注意昏暗的吧台角落里的他们。 荣熠还坐在椅子上,他想把乔纾在往怀里搂一点,可是又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起什么反应。 他喜欢乔纾的向导素,他的身体里埋着无数靶子,就在等着它们注入他的全身。 其实人就算喝多了,在做什么脑子里也是一清二楚的,揣摩着什么也是清楚的,可酒就是有这种让你清醒地把自知抛诸脑后的功效,拉低你的自控力,降低你的底线。 荣熠今天就不想再去保持什么理智,他和乔纾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不差这一次。 他嘴唇动了动,想去舔乔纾的舌头,两个人的嘴唇单单只是贴在一起根本不能算接吻。 他想要的是吻,乔纾是怎么想的呢?嘴对嘴传递向导素? 他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行动,又是这种紧要关头,荣熠后背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荣熠尖锐的犬牙磕到了乔纾的嘴唇,两人马上分开了,熊炬和他背对着背,跟一起走过来的杜丽丽吵得脸红脖子粗。 “哥!这女的说我屁用没有!你评评理!” “你进去开始睡一觉睡到结束,你有什么用了?” “那你有什么用了?” “山洞可是我发现的!” “那那最后的消息可是我传出来的!” 乔纾用手指擦擦嘴唇上冒出的血珠,荣熠背对着那两个人被他们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跳下椅子拉住乔纾的手腕绕过那两个人走了。 他要找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继续刚才的事。 他推开一扇门,左右看了看,就拉着乔纾走进这间藏酒室。 木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荣熠把乔纾推到架子上的时候撞倒了一瓶伏特加,乔纾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酒瓶,说:“要赔钱。” “从我工资里扣。” 他说完就按住乔纾的后脑勺吻了上去,乔纾并不是很会接吻,他也不怎么会,他清醒的时候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把嘴张开。”他低声对乔纾说。 不管乔纾把这当成什么,此时此刻都很听话,乖乖地张开嘴,把舌头送过去。 他尝到乔纾嘴里被他咬破的血腥味,还有乔纾喜欢的甜酒味,他恶劣地想可不可以再咬得狠一点,报复乔纾以前对他下过的那些狠手。 于是他用力咬了几下。 乔纾似乎感觉到疼,轻轻哼了几声,荣熠睁开眼,看到乔纾紧闭着的眼睛,眉头微微皱着,他又不舍得了,就轻轻吻着他刚才咬上去的牙印。 乔纾有没有继续喂给他向导素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身体里各种激素搅合在一起,他搂着乔纾的腰,还想把手伸进去。 人就是会在开始得到一点之后就立马想要得寸进尺。 乔纾的手机一直在兜里震,他们已经错过一次了,震动刚刚停下又震了起来,他推开荣熠,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 是施路平打来的。 “乔纾,刚才顾小冰说在河东的一个河鲜仓库群里见到一个长得和你有点像的人,是个向导,会不会是你要找的思雨?” “确定吗?”乔纾忙问。 “她派人在跟,照片发你看下。” 乔纾手机上传来一张模糊的照片,乔纾放大之后荣熠看了一眼就点头说:“是他。”—— 第155章 荣熠的酒已经全醒了, 刚刚上脑的某些东西也被乔纾驱逐干净了,他开车上路前还问了一句:“我不会被查酒驾吧?” “不知道,让施路平解决去, ”乔纾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走吧,我会让你保持清醒的。” 他们飞快向河东赶去,顾小冰在河东执行任务, 但她身边带着的人级别都不高,跟久了很容易被思雨发现。 陆碫和赵名扬今晚喝太多暂时不能一起去,他们两个需要醒酒, 而杜如浪说他酒精过敏, 一直没有喝, 就主动提出带上杜丽丽和熊炬加入, 这三个人现在开另一辆车跟在荣熠他们车后。 从这里到河东要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顾小冰发来一个位置,地图上标注的是沿河上游的一个废弃水电站。 这座水电站的大坝曾经因为坍塌被弃用, 水电站也一同关闭了,就在三年前, 大坝修复完成,水电站却一直也没有重启。 “那个人进水电站很久了, 一直没有出来,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暗道,我们只能跟到这里了。”顾小冰说。 “你们先守着, 我们马上就到了。”乔纾找出最短的路线,大约还有四十公里的路程。 出了市区之后世界才好像完全坠入了深夜,路上只有被疾驰的车带起呼呼的风声,照亮前路的也只有月光。 当他们看到滚滚河水时已经凌晨三点, 车在河岸的碎石上继续前行,车里的他们不断被车颠着,这个路况实在不宜开车。 在离水电站还有五公里时他们把车停在了岸边的树丛中,背上武器徒步前行。 五个人没有停歇一路跑到顾小冰所在的位置,她也隐藏在河边的树丛中,看到几个匆匆赶来的身影就朝他们丢了个石头叫他们过去。 “他还在里面,刚才张潮用精神体去看了一下,”顾小冰指指旁边的男生,“这里面除了那个思雨,还有好几个向导。” “哨兵呢?”荣熠问。 “有一个身高很高的高级哨兵,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安保队长,还有四个队员,级别不好说,我不敢停留太久,”张潮说完又补充道,“我看的时候他们在最外面那个休息室开会,里面车间的门是上锁的,估计有你们要找的实验体。” 水电站的地下厂房空间很大,如果安置的有实验体那数量应该也不会少。 这里不论是哨兵还是向导人数都远少于山洞,乔纾可以先释放精神体去探查。 “向导粗略估计十个左右,哨兵七个,”乔纾收回精神体后说,“没有发现薄敬元。” “刚才陶晴朗说塔里传来的消息是薄敬元没有离开孵化基地,他带去的高级实验体被没收了,估计得留下做做样子,所以才放思雨出来继续研究这些孩子。”荣熠说。 “嗯,厂房里这些实验体看名牌也只到A级,应该是这样没错,这里只有思雨。”乔纾应道。 “那怎么计划?”杜丽丽问。 “保险起见还是等陆碫他们过来,”乔纾看看通讯器上赵名扬发来的消息,“他们已经上路了,四个小时足够醒酒。” 荣熠看了看时间:“等他们过来天都亮了,到时候不好突袭,这里真正难对付的只有思雨和安保队长,我们两个就能解决。” 如果单从战斗来讲,乔纾认同荣熠的说法:“但是水电站有现成的应急电源,他们在山洞里吃过亏,这次很可能弥补这一失误。” 荣熠点点头,那就等吧。 可是没过多久,荣熠突然看到大坝上似乎有东西在隐隐约约晃动,他眯起眼睛,适应水幕周围的光线后仔细把大坝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是他眼花了吗? 熊炬蹲在一旁,拿起脖子里挂着的望远镜,跟着荣熠一起看,当荣熠收回视线后熊炬却一把抓住杜如浪空空的袖管,伸着脖子急吼吼地压低声音叫:“水幕下面好像有只胳膊!” “在哪儿?” “就在那里!”熊炬指出方向。 荣熠也拿起望远镜仔细寻找,瞬间脸色煞白。 他不止看到了一只胳膊,那只胳膊旁边五米处还露出了一截小腿,从胳膊和腿的长度来看年纪都不大,乔纾忙把在厂房里的精神体收回来释放到大坝下。 白蟒钻过厚厚的水帘,爬在大坝墙壁上,乔纾透过那双鲜红的眼睛看到这一排大坝顶上挂着将近三十个实验体,每个实验体都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荣熠似乎听到了非常轻微的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不远处有车辆向反方向移动了。 乔纾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们早就被发现了,这些人要转移,把实验体挂在水坝下拖延他们的时间。 “不能再等了,”荣熠站起来走出树丛,“挂在水坝上的人还活着吗?” 白蟒在水流冲击下艰难地检查实验体的生存情况,有几个已经没有呼吸了,大部分还活着。 “你们先去救人,我去拦住他们。”荣熠对着乔纾指指脑袋,转身向水电站跑去。 乔纾连接上荣熠的精神系,在屏障外又建立起一层保护罩,这次荣熠已经知道了思雨的套路,不会让他再有机会钻空子。 “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吗?”熊炬在一旁问。 “我们跟他一起,你们先去救人。”杜丽丽和顾小冰说完跟了上去。 水坝的水流量在不停增加,人根本无法靠近,只能由乔纾和杜如浪的精神体尝试救人。 “熊炬,你去水电站里面找控制阀,把水关上。” 熊炬听乔纾的话点点头,马上过去释放他的兔子满地找控制阀。 现在晚一分钟,就可能多死两个人,这些孩子身体本身就弱,被冰冷的河水冲刷着,即使在大坝下水流形成弧度没有直接冲到他们的头,身体泡在水里时间长也很容易被冻死。 可乔纾又发现了一个问题,绑着这些孩子的是钢丝锁链,而且同一根锁链穿过大坝上的一个圆形孔洞,连接着两个孩子,如此一来他们就无法暴力拆除其中一端。 “你用触手把我送进去,”乔纾短暂思考过后拿出定位炸弹装在身上,又分给杜如浪一些,“我先进去试试,如果可行你也来。” “好。” 大王乌贼的一只触手卷住乔纾的腰,其他几只触手扒住大坝顶上水中的石头,乔纾站在乌贼头顶,一跃跳进了水帘里。 水流一瞬间就把他淹没了,刺骨的水像一根根及细的针扎进他的骨头,他被水流裹挟着不停下坠,坠落到一半被乌贼触手用力拉了上去。 一上一下的巨大对抗力几乎要把乔纾的腰拉断了,乔纾努力把头从水帘里伸出来,爬上去取下一颗定位炸弹贴在水坝连接锁链的位置上,之后触手带着他移动到旁边。 当乔纾感觉距离安全之后,用白蟒挡住实验体,免得他们被爆炸波及,然后按下引爆。 ‘轰’地一声,水坝的石壁破裂,铁链从里面脱离,连接在一起的那两个孩子一同向下落,此时白蟒一端缠住乌贼触手,一端缠住铁链,勾住了实验体。 这种方法是可行的,目前也是最快的。 张潮在上面把救下来的实验体接上去,杜如浪也让一只触手缠住他的腰跳了进来。 杜如浪只有一只手,速度比乔纾慢很多,而且随着每一次爆炸,水坝墙体的缺失,水流就会改变方向。 现在水帘和墙体间隙越来越窄,一些孩子很快就会被水淹没。 “我们要快一点。”乔纾说。 杜如浪嘴里叼着定位炸弹刚点了点头,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惨叫。 他痛苦地捂着头,手里的定位炸弹全都掉进了水里。 “怎么了?”乔纾问。 “小熊好像出事了,”杜如浪脸色苍白,“他在叫我” 乔纾擦了一把脸上的水:“你带张潮先过去找他,乌贼留给我就行。” “没事,张潮接应你,我可以应付。”杜如浪大口喘着粗气,让乌贼拉他上去。 杜如浪离开了,乌贼还在,乔纾必须要再快一点才能弥补缺失一个人手的效率。 一声爆炸过后,又有两个实验体被白蛇勾住了,它往上送人时本该帮忙的张潮却迟迟没有动静,乔纾耳边充斥着哗哗地水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可他却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乔纾接过那两个实验体,一手抱着一个,想让白蟒上去看看情况,却在白蟒冒出头之前,看到水帘里出现了一颗头。 他是倒着进来的,就好像倒吊在这里的孩子,那张脸带着无比扭曲的惊恐,是刚认识不久的张潮。 没有血色的脸上没有闭合的双眼死死盯着乔纾,脸下面是他被扭断的脖子,脖子下面是他的后背。 张潮死之前没能发出一声求救,脖子在瞬间就被扭了一百八十度,那上面的人 “你在找他吗?”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白蟒出现在水岸边,看到水坝之上站着那个从第四研究所逃出去的安保队长,抓着死去张潮的腿,把脸转向白蟒,冲它露出阴森的笑。 —— 十五分钟之前,荣熠看到了一辆车里那个熟悉的影子,安保队长带着思雨在那辆车里,他听到思雨说:“钱豹,快点甩掉他。” 于是他释放出棕熊全力撞向继续行驶的车侧面,车的速度过快,强烈的撞击让那辆车在空中翻了一个圈,之后狠狠砸向地面。 车顶着地,四面的车窗全部被震碎了,荣熠快步跑向那辆报废的车。 奇怪的是一个高级哨兵和一个高级向导,竟然没有顶住一场车祸? 他弯下腰,看到车里那两个脸部已经被玻璃划烂的人,那根本就不是安保队长钱豹和思雨。 被骗了。 荣熠看向后方水电站,真正的思雨躲在哪里? 杜丽丽和顾小冰把后面两辆载着向导的车给拦截了,她们直接炸了一辆车,爆炸烧到了一旁的树丛。 她们跑过来和荣熠会和,杜丽丽说:“那两辆车里有四个哨兵,已经死了,那个思雨也死了吗?” 荣熠摇了摇头:“车里不是他。” “已经没有车离开了。”顾小冰说。 “你们先回水电站看看实验体情况如何,他跑不远,我去找他。” 水电站中,熊炬终于找到了水坝的控制阀,可是他很着急,控制阀被开到最大后就被破坏了,他一个人根本拧不动手动阀门。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来人,欣喜叫道:“杜如浪!快点!来把水关上!” 杜如浪走到他身边,却没有把挥舞着粗壮触手的乌贼放出来,他按着熊炬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睡一觉吧,听话。” 熊炬的双眼渐渐失去光泽,他努力抵抗了几下沉重的眼皮,最终还是紧紧合上,倒在了地上。 第156章 思雨是个很狡猾的人, 短短几分钟,他成功把聚在一起的七个人分成了三份,而他本人还隐藏在夜色深处未曾露面。 荣熠不禁开始想, 思雨到底要干什么? 他一定是要逃走的, 水电站里的战斗力太弱,除了钱豹他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输出,那他现在又会躲在哪里? 水电站的地下厂房四通八达, 可思雨要走就一定要有交通工具,那个虚弱的体格靠双腿走不出这条河道。 “杜丽丽,你的精神体借我用用。”他用通讯器呼叫杜丽丽, 想用雕鸮监视上空。 话音刚落, 杜丽丽虽然没有回答, 但他头顶出现了一只雕鸮, 盘旋而上飞向高空。 他也没有闲着,用鬣狗在四处寻找,他记得思雨身上的味道, 和乔纾很像但细细闻去还是有很大差别。 很快,鬣狗在沿河上游发现了一辆隐藏在树丛里的车, 车被一层深灰色的防雨布罩住,里面存在大量武器弹药, 车身改造过,非常坚固。 荣熠觉得这辆车才是思雨要逃走真正使用的车,他正要过去看看, 却听到通讯器里传来杜丽丽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些古怪,虽说她平时嗓门大,但绝不至于如此沙哑:“水电站里出事了。” “什么情况?”荣熠停下脚步问。 “实验体死了,”杜丽丽在大口喘气, “顾小冰找不到了” “熠哥,小熊晕倒了。”杜如浪的声音跟着传出来。 荣熠现在只能选择一个方向,他没有犹豫掉头回水电站,刚才乔纾通知过他杜如浪去水电站找熊炬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那几个人除了熊炬级别都不低,他们现在全部遇难就说明思雨肯定还在里面。 刚才撤离那几辆车都是调虎离山? 荣熠很快赶到地下厂房,端起武器打起十二分精神,周围的每一丝细微响动都被他捕捉进耳朵里。 这一次思雨没有对他进行任何试探,好像在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踪迹。 荣熠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身抬起枪,发现是杜丽丽扶着门,虚弱地站在后面。 “你是不是被向导入侵了?”荣熠问。 杜丽丽捂着头,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我被打了,不知道是谁,顾小冰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找不到她。” “那你跟着我。” 荣熠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他想先去确定实验体是否真的死亡,如果是,那他就不顾及什么了,搅翻天也要把那两个人挖出来。 杜丽丽跟在身后,她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她真的被向导入侵了吗?可是她的本能反应没有让她产生强烈的排斥,就好像那股力量很好地中和在了她的身体里。 她看着眼前荣熠渐行渐远的背影,感觉这一幕很熟悉。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她的向导就站在离她这么远的地方,只不过她的向导那时候面对着她,担忧地问:“丽丽,你怎么了?” 那之后,之后又怎么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青筋凸起的手,尖锐且坚硬的指甲上面还沾着血,只不过血腥味被这潮湿的水腥味和泥土味掩盖了。 她很想杀人,疯狂地想,对,那时候她也想杀人,她无法控制自己,只有杀人可以满足她,然后她就 把手伸向了她的向导。 荣熠闻到了愈来愈浓烈的血腥味,他循着味道走去,看到了一双腿。 那双腿倒着别在架空楼梯的扶手上,荣熠走过去,看到挂在那里的顾小冰,她的脖子缺失了一半,流出的血染红了她整张脸,倒垂的双马尾把她的血液一滴一滴引流进下面的绯红色的泥土里。 “顾小冰” 荣熠听到杜丽丽颤抖的声音,他没有回头,顾小冰只有一具尸体在这里,她随身带着的两把枪都不在了,荣熠刚才没听到枪声,她来不及反击就被人杀死了。 会是什么人?钱豹? “顾小冰。”杜丽丽看到尸体,开始兴奋了。 荣熠当然不会想到,人在陌生环境下总是会无条件地信任一起出生入死的队友,就像荣熠现在把后背暴露给杜丽丽,就像刚才顾小冰和杜丽丽一起走在楼梯上没有任何防备。 荣熠想下去把顾小冰的尸体从楼梯上放下来,总不能让她一直吊在这里等血流干,可当他马上就要踏下最后一阶楼梯时,他的侧腰突然被五个无比锋利的东西捅了进去。 那是一股钻心的疼,但是荣熠愣住了,他回过头,瞳孔震惊地看着他身后的杜丽丽,也就是在这短短的瞬间,插入他身体的手指又往里面伸了一寸,杜丽丽在用她的手去挖荣熠的内脏。 荣熠终于知道,顾小冰缺失一半的脖子是什么造成的了,起初他还以为是钱豹所为。 他抬肘狠狠击中杜丽丽的太阳穴,杜丽丽的手在他背后埋着,无法闪躲,荣熠那一下肘击把杜丽丽打在扶手上,而伤口也被牵动着进一步撕裂。 荣熠在杜丽丽失去攻击力之后攥住她的手腕折断了,把那五根手指从后腰拔出来,退下楼梯。 他扶着墙,捂住腰后的伤口,他很不解,纵使杜丽丽曾经是一个重刑犯,可是认识这么久,从演习场到现在,他们也算并肩作战很多回,她突然发什么疯? “你在干什么?”荣熠忍着疼痛质问,“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可杜丽丽并没有回话,她张着嘴,双眼失神地看着上方,嘴里念念有词。 荣熠屏住呼吸才听清杜丽丽口中说的话。 “杀人我要杀人” 下一秒杜丽丽从地上一跃而起,又朝荣熠伸出她还健在的左手。 荣熠急忙后撤,躲过杜丽丽的攻击,他抬起枪,瞄准之后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杜丽丽的状态很不正常,她的眼睛已经完全不会眨了,漆黑的瞳孔向外扩散,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可现在这个状态的杜丽丽好像不知疲惫,不知疼痛,荣熠朝她腿上开了两枪,她跪下又站起来,荣熠打她肩膀,她继续挥舞手臂。 她的攻击性和敏捷性比起从前简直有了飞一样提升。 “乔纾,乔纾,”荣熠躲到楼梯边,扯下顾小冰的外套缠住腰上的窟窿,在大脑里呼叫乔纾,“杜丽丽好像狂化了,是思雨。” 【那个安保队长在我这里,他杀了张潮。】 “什么?”荣熠动作一滞,“你还撑得住吗?” 【撑得住,我要暂时断开连接,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你小心,我马上去找你。” 他在心里给杜丽丽说了声对不起,他必须要解决她了,他用枪瞄准杜丽丽的头,正要抠下扳机时他听到有一个人在头顶叫他。 “熠哥,你干什么” 荣熠那一枪因为这个声音迟了两秒,杜丽丽躲了过去,荣熠抬起头,杜如浪背着昏迷的熊炬站在他们刚刚下来的楼梯上。 “快跑!”他冲他们大喊。 杜如浪愣住了:“跑?为什么?姐你怎么了?” 一只雕鸮突然向下俯冲,荣熠释放出鬣狗咬住了雕鸮的翅膀。 杜如浪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熊炬掉在楼梯下面,荣熠马上跑过去扶起熊炬,而远处的杜丽丽又瞄准了杜如浪,她飞快朝杜如浪跑去,杜如浪翻身跳下楼梯,正好落在顾小冰的尸体旁。 他抬手阻止了荣熠再去攻击杜丽丽:“让我来,她是我姐,我能叫醒她的。” 荣熠把手里的枪扔给杜如浪:“打不过就跑,我去找乔纾。” 杜丽丽好像真的被杜如浪用亲情唤醒了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杜如浪转过头,笑着对荣熠说:“你去吧。” □□熠的后背没有长眼,他看不到杜如浪视野里的东西,也看不到在他们说这两句话的时候,整天亲切地叫他‘哥’的熊炬在楼梯下缓缓起身,抬起身上背着的□□对准了荣熠满是鲜血的后背。 荣熠的注意力都在杜丽丽身上,鬣狗也在那只凶猛的雕鸮搏斗。 ‘嘭!’ 这是今天第一声枪响,它来自于熊炬,目标是荣熠。 荣熠被子弹巨大的动力带着向前走了几步,熊炬是个优秀的狙击手,他的枪法很准,无数碎弹扎透了荣熠的皮肤,钻进他的脏器里。 荣熠咳出一口血,脸朝下直直栽倒下去,他艰难地转过脖子,背后的熊炬脸上尽是被强行控制的呆滞,双眼没有焦距也没有光泽,他又转回脸,看到依旧笑容满面的杜如浪。 厂房里又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他努力抬起眼球,那个身形酷似乔纾的人站在他面前,同杜如浪一样微笑着看着他。 荣熠好像想明白了,思雨把唯一的战力送去对付乔纾,而水电站里所有的战力,都是他信任的伙伴。 荣熠把嗓子里的血咳出来,尽管他想再爬起来战斗,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越是挣扎,碎弹就会往他的内脏里钻得更深,血会流得越快,他离死亡就越近。 他不能死,他死了乔纾就完了,乔纾和他不一样,乔纾这一生,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去做。 “有了他我一定会成功的。” 他听到思雨这么说。 —— 乔纾摔进了水里,他听到一声枪响,那声枪响里射出的子弹就好像直接打进他脑子里,他瞬间眼前全白了。 缠住花豹的蟒蛇突然变成了一团虚影。 花豹得以解脱,迅速扑向水中的乔纾,用爪子踩住乔纾的脸按进水里。 水不停往乔纾鼻腔里灌,一直到濒临窒息他才终于恢复了意识。 荣熠出事了。 乔纾想到这个心脏开始狂跳,这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他刚才出现那种反应就表明荣熠正在死亡边缘徘徊。 到底是怎么了? 他从水中爬出来,近乎疯狂地去连接荣熠的精神系。 刚才为了控制钱豹他短暂地断开了和荣熠的连接,到现在明明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水电站里发生了什么? 他感受到荣熠极其微弱的呼吸,荣熠的双眼没有成像,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他们之间的连接断断续续,乔纾不停在荣熠大脑中说:【别睡,别闭眼,我是乔纾,和我说说话】 “乔纾没事,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没事” 荣熠的话缓慢传进他的大脑,乔纾的人生中好像从未有过让他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他慌乱地爬上岸,他知道荣熠的位置,他要去找他。 “别走啊,你的对手是我。” 乔纾站住脚步,他回过头,钱豹站在水中,握着一把枪。 “你刚才把我的脑子凿得很疼,我很生气,”钱豹扭了扭脖子,关节发出‘咔咔’响声,“现在轮到我了。” 第157章 荣熠的肩膀被人踢了一脚, 是杜如浪。 那只脚踢了他几下又踩在他的头上,荣熠手指动了动,一把抓住杜如浪的脚腕。 杜如浪少了一只胳膊, 但以现在荣熠的力气, 不足以让他再少一条腿。 “呵,”杜如浪不屑地笑了一声,回过头叫身后的杜丽丽, “来,再给你队友几巴掌,让他好好听话。” 杜丽丽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狂化了?还是没有?她好像站在一个秋千上, 来回不停地荡。 杜如浪看到杜丽丽的样子, 脸色冷下来, 转过身:“听不懂我说什么吗?” “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思雨已经没有耐心了, 他用黑蟒缠住荣熠的腿,拖尸体一样拖着荣熠朝厂房最中心那个椭圆形的机房走去, 他还提醒杜如浪,“快点处理干净,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杜如浪在杜丽丽的脑子里撕扯着她的神经,杜丽丽跪在地上不停打滚惨叫:“停下我错了啊!” 杜如浪蹲下身,在杜丽丽脸上打了一巴掌:“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 你还是这么没用。” 其实如果杜丽丽能快点把荣熠打残,断个胳膊腿什么的,他刚才就不至于用熊炬开枪了。 毕竟熊炬只是一只小兔子,会暖床带在身边图个乐子就够了。 杜丽丽趴在地上, 她努力向前爬,她想逃离杜如浪的魔爪。 她感觉自己又要失去理智了,杜如浪的声音如魔音贯耳,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不自觉地服从。 杜如浪也玩够了,大王乌贼平地拔起,粗壮的触手缠着杜丽丽的脖子,把她高高举向半空。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你的匹配度最高,六年前你就死了。”杜如浪没有要杀杜丽丽的意思,他回到再次晕倒在地上的熊炬身边,抱起熊炬带着大王乌贼向机房走。 他其实根本就看不上杜丽丽,一个自以为是的A+级哨兵,奈何他们兄妹五个,只有杜丽丽和他的匹配度达到了90以上,所以他从小就得藏起来他那份不屑,讨好这个堂姐。 当这个堂姐还美滋滋地以为,杜如浪天生就是贱得喜欢当狗腿子的人时,杜如浪已经不知道在她身上做过多少实验了。 哦,包括亲手把杜丽丽送进塔中监狱。 他那时候只是想把对杜丽丽的控制权从她的向导手里抢过来罢了,他想试试在那个向导比他的匹配度还要高几个值的情况下,他高一级的优势可不可以直接抢夺控制权。 可惜,失误了,杜丽丽狂化了。 “你的那个向导,叫什么来着?忘了算了,”杜如浪无所谓地说,“她还想把你救回来,但是真正狂化的哨兵怎么可能是一个A+向导能救得回来的,不自量力。” 杜丽丽的眼睛翻了上去,她不知道杜如浪为什么不杀她,还要怎么折磨她。 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就快要死了,人死前不自觉地开始去挖掘自己藏在深处的记忆,再不回顾一遍,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 她的向导和她一般大,喜欢在刘海上别个草莓发夹,喜欢把全世界鲜亮的颜色通通堆到身上,杜丽丽经常嘲笑她穿得像个万花筒,她就扑上来撕杜丽丽的嘴,她们打打闹闹度过了十几年,最后,是她把手刺进了她的胸膛,捏断她的肋骨,抓爆她的心脏。 然而那时候她对杜丽丽说了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 她没能见她的向导最后一眼,为什么呢? 杜丽丽用她残存不多的理智拼了命地去想,终于想到了,因为她的向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用平时安抚她时才会用的那种轻柔的声音对她说:“丽丽,别看。” 死前终于想到了,杜丽丽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遗憾了。 杜如浪突然感到头顶一热,他仰起头,悬在半空的杜丽丽把残存的左手伸进了左心房,他们对视了一眼,杜丽丽直接从胸腔掏出自己的心脏。 几秒钟,人就死了,没有任何抢救的可能。 杜如浪的眼角抽了抽,他想把杜丽丽的尸体摔个稀巴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住了。 他快步跑向机房,推开门问里面的思雨:“这个女的死了,神经还能用吗?” “怎么死的?” “她把心脏掏出来了。” “大脑马上就会死亡,没用了。” 杜如浪把熊炬丢到了地上,用力摔上门,太大意了,他没想到在他的控制下这个女的还能想到自杀。 荣熠趴在担架床上,这里是一间改造过的手术室,被一层铁皮包裹着,冷气低得吓人。 思雨取出一支针剂注射进荣熠体内,荣熠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又一次降低,背上出血没有那么严重了,可是四肢同时开始僵硬。 他们恐怕是怕他也学着杜丽丽自杀。 荣熠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声音‘嘶嘶’的,好像乔纾那条蛇。 “我要干什么?”思雨还是把耳朵贴到荣熠脸边才听清楚这句话,他带上医用手套,“我要摘除你的大脑和脑周神经。” 思雨边说着边抬上来一个工具箱,杜如浪穿上防护服,在他身边一起做准备。 “本来我的计划是把你带走,但是你这伤”思雨摇摇头,“可能半路就死了,所以我要先把你的脑子摘出来。” “我应该手下留情的。”杜如浪和思雨站在一起,低头俯视着荣熠。 荣熠半阖的眼仿佛冰窟一样盯着杜如浪,他们不是没有防备过这个人,只是谁也没想到,杜如浪和未曾谋面的思雨竟然是一路人。 “别那么恨我,你应该恨乔纾。” 思雨听后抑制不住上扬着嘴角:“是啊,如果不是他,我还想不到用你来匹配我的精神系。” 荣熠吃力地用大脑处理他们两个的对话信息,思雨想把他的神经移植到自己脑内? “你知道吗?”思雨弯下腰,看着荣熠的双眼,“就因为你的精神系是乔纾建造的,他把你们的匹配度拉到了最高,所以你和我的匹配度,自然也是最高的,只要有你,我一定会成功,荣熠,今天是我为了你准备的猎杀,还满意吗?” 荣熠闭上眼,从思雨出现在顾小冰面前时,他们就落入圈套了。 思雨见状便直起身子不再和荣熠交谈,也是,他没有太多时间。 他拿起剃刀,等下要把这颗脑袋的头发剃掉,然后用电锯开颅。 “把生物箱抬上来。”他对杜如浪说。 摘除大脑后要第一时间转移至生物箱保持大脑活性,一颗死亡的大脑无法继续产生精神力,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杜如浪走到墙边打开柜子,从最下层取出正在通电的生物箱。 生物箱内置电源已经充满,可以持续通电上百小时,他拔掉插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生物箱出来。 可他刚一转身,他那纤细修长的身体就被一头棕熊猛撞了一下,杜如浪手中的生物箱垂直下落,黑蟒迅速盘在下方去接生物箱时却被熊掌一掌拍飞砸到墙上。 荣熠依旧紧闭着眼,这是为了让身体消耗降到最低,但不妨碍他用棕熊的眼睛观察手术室里的一举一动。 生物箱外壳坚硬,砸到墙上并无大碍,于是这头笨重莽撞的熊不顾突然卷住它的乌贼触手,扑身用两只熊掌抱住生物箱拼命往地上砸。 棕熊力大无穷,生物箱被它砸了两下之后箱门就弹开了,棕熊的熊掌直接伸进去抠坏了电源。 一个生物箱报废了。 黑蟒的獠牙下,乌贼的触手下,那头暴怒的棕熊在搞完破坏之后马上消失了,思雨转过头,看着在担架床上装死的荣熠,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 荣熠不回答,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自保,乔纾和他的连接断断续续,他知道乔纾的处境也很危险,他们两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保护好自己就是帮到乔纾了。 “还有精力释放精神体,看来他伤得还不够重。”杜如浪捂着胸口,刚才被熊撞了一下胸口生疼。 “不要耽误时间,去仓库取生物箱过来。”思雨命令道。 他不只有一个生物箱,他要多少有多少,不过他没有时间可继续浪费了。 思雨从一个医疗冰箱里拿出一个玻璃瓶,这是薄敬元给他的,专门用来对付荣熠这种身体老实了脑子还不老实的人。 他本是不想用的,因为这会影响到荣熠脑内精神力的纯度,可现在看来,只能用它。 荣熠听到关门声,杜如浪出去了,他听着屋里的动静,思雨又撕开一个塑料包装袋,不出意外还是针管。 又要给他注射什么东西了,荣熠坐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在那棵高山榕下。 他的身体现在实在太虚弱,棕熊已经无法释放了,刚才毁坏生物箱已经用尽了他的力气。 他看向他的草原,枯黄的草好像麦子的波浪,在风中整齐的摇曳,鬣狗蹲在草原边,挺着胸膛,闪着精明的双眼。 “你能保护我吗?”他问。 这是乔纾给他的精神体,即使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这家伙还保持着一半乔纾赋予的清醒。 思雨把玻璃瓶里的液体吸入注射器,枕头插进荣熠皮肤他正要往下推动时,他没想到一只鬣狗从他的研究服下摆下蹿了出来,咬在他的手指上。 尽管他已经用黑蛇盯死荣熠了,可他忽略了鬣狗出现的位置。 思雨惨叫一声迅速把手松开,他的手不能受伤,他还要完成实验。 可是鬣狗的咬合力堪比黑蟒的绞合力,黑蟒越是缠着鬣狗的肚子,鬣狗咬得就更加凶狠。 思雨的右手被咬穿了,一个人带着两个精神体被压在地上,思雨汗如雨下,他钻进了荣熠的脑子,乔纾在上面罩着的保护层还是那么坚硬,但是思雨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原本圆润的精神力就好像黑蟒的毒牙一样钉在壁垒上,他对在河里对付乔纾的钱豹说:“抓不到活的就杀了他。” “收到。”钱豹瞪着赤红的双眼掐住乔纾的脖子。 荣熠觉得浑身越来越冷了,他坐也快坐不住了,他努力地想继续听手术室里的声音,可耳朵里依旧是嗡嗡耳鸣。 他只能用鬣狗的双眼看着无声的世界。 精神图景里的两片土地开始微微颤动,荣熠扶着树干勉强站起来,却突然眼前一黑又跌倒下去。 他的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就算是乔纾在演习场里拿他做实验的时候也没有让他这么疼过。 他的脑子好像被电钻电锯砍刀等等世上所有的利器同时反复折磨。 荣熠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疼痛,他全身上下甚至细枝末节都想用死亡来寻求解脱。 他手底下按着的是乔纾的精神力,他努力睁开眼,却看到原本仿佛银色河流的‘桥’在他手下裂开了一个裂缝。 那条裂缝从他的手掌下,瞬间向四面八方龟裂开来。 大地在颤抖,头顶的高山榕不停摇晃,树叶簌簌落下,盖在了荣熠身上。 “乔纾乔纾”荣熠跪在树下,他想阻止这些纯白珍珠在他身下消失,可他阻止不了。 他拼命把它们扒回来堵住裂缝,可是这些珍珠只是坠落进裂缝的深渊之中。 颤动的森林里树木轰然倒下,草原的土地开始慢慢坍塌,荣熠眼看着他的精神图景仿佛正在经历地震一样变得四分五裂,他的两个精神体在他的两侧不住哀嚎。 他听到了思雨对他的大脑传递过来的声音:“我曾经毁坏过你的精神系,那我就可以再毁坏一次,我不会让你的精神系封存的,我要让它变成一片混沌,你应该知道那有多痛苦。” 杜如浪推开门,看到倒在地上全身是血的思雨,思雨身上还压着一条黑蟒和一只鬣狗。 “你这是怎么了?”杜如浪并没有扶他起来。 “不用管我,”思雨张开已经没了血色的嘴唇,“锯开他的头骨,我要在他死前最后送他个礼物。” 杜如浪耸耸肩,把生物箱放在担架床旁边,重新戴上手套。 —— 乔纾的脖子在钱豹手中,钱豹的两条腿断了,是他刚才被乔纾强行控制,用自己的枪打碎了自己的膝盖骨。 他气得要疯掉,双臂如钢铁般坚硬,如果不是碍事的白蟒他随时可以把乔纾的脖子掰断。 乔纾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杀死钱豹的突破口,再次建立连接需要时间,他得先救荣熠。 荣熠没有行动力,躺在担架床上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又在这里被人拧着脖子。 怎么办? 他在窒息边缘想到了刚才借荣熠的眼看到地上倒着的熊炬,于是他马上去尝试和熊炬建立连接。 果然成功了,杜如浪的所有心思都在荣熠身上,他没空搭理昏迷的熊炬。 即使解除对钱豹精神攻击这几秒可能会让乔纾丧命,但是他必须冒这个险。 【熊炬,能看到我的话吗?】 【醒醒,阻止杜如浪。】 熊炬睁开了眼,他背上像被压了个千斤顶,动也动不了,只能拼命抬眼向上看,看到杜如浪打开电锯的开关。 电机刺耳的鸣叫扎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流下来一串眼泪,他抱着身下的枪,他刚刚就是用它,把荣熠的后背打成了筛子。 为什么啊杜如浪,为什么要对他这样? 他以为杜如浪是真的爱他,他人生中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当狙击手获得成就感,第一次把一只兔子变成三只,再变成好几窝,都是和杜如浪一起。 他还以为杜如浪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人,所以当时他抱着满心的澎湃和向往和杜如浪结合了,没想到却是一场噩梦。 杜如浪想锯掉荣熠的头吗? 荣熠是他进去演习场就认识的大哥,救了他无数次,还帮他逃出演习场,干什么都带着他,可是现在荣熠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都是杜如浪的错。 “杜如浪,”他叫他的名字,杜如浪转过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好像在责怪他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过熊炬已经不想再去揣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是什么意思了,他看向他的眼中不再有一丝喜欢和留恋,他对杜如浪说出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你去死吧。” 话音落下,他扣动压在身下的枪,枪口抵在他的下巴上,子弹四射进他的大脑,再从他的脸上、头顶、脑后蹿出来。 坐在地上的思雨只听到一声枪响,杜如浪手里的电锯就掉在了地上,他看着杜如浪摔倒在他身边,双眼已经完全翻了上去,身体不停在地上抽搐。 一秒,两秒,三秒,杜如浪断了气。 思雨嗤笑一声,蠢货,会结合的都是蠢货。 他的一只手已经被鬣狗咬废了,只剩下一只手也受了重伤,无法完成摘除,看来今天他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盯着头顶镶在天花板里的LED灯,这个灯照出来的光永远是白色的,冰冷的白色,他这一生,都在这盏灯下活着,他没有晒过太阳。 所以他今天就是死,也要把所有人带下去一起陪葬。 缠在鬣狗身上的黑蟒消失了,它出现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它在森林里和草原上大肆破坏,钻进一条条裂缝,企图让它们撕裂得更宽一些。 咬在他身上的鬣狗力气越来越小了,思雨放声大笑。 他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 荣熠站起来,他脚下被填补得好好的莹白色河流如今又成了万丈深渊,凭什么,这个黑泥鳅凭什么。 【荣熠,用你的精神力,自己架一座桥。】 【不要被他激怒,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体,去攻击他,夺回主动权。】 荣熠看到了乔纾给他的话,充血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晰,这是他的精神图景,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低头凝望着深渊,黑蟒还在四处作乱,他在思雨眼里就像个已经放弃挣扎的死人。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亮起一道暗红色的光,这里是他的精神图景,他的精神力埋藏在土壤里,天空中,狂风里,每一片树叶上,它们缓缓升起,不断变换着伸出尖锐的棱角,高山榕之下的土地变为血色暗红,向两端蔓延、流淌。 —— 思雨手臂上被鬣狗咬下了一块肉,他睁开眼,刚刚已经快要消失的鬣狗垂死挣扎起来。 鬣狗咬完他的胳膊又咬他的肩膀,露出森白的骨头,他的精神体还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上天入地地翻腾,他想召唤出来用短暂地时间处理掉这只鬣狗,却想不到刚才被他破坏的白色珍珠又从空中坠落,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思雨恼怒了,他的精神体被困在了荣熠的精神图景内,被红白相间的精神力禁锢着。 他挣扎过后突然看到刚才掉落的针筒被压在鬣狗身下,就用另一只手抓起针筒跪起身朝担架床上的荣熠身上扎去。 等他把这一针打下去,这些讨人厌的东西就都消失了。 可是他刚抬起胳膊,一只熊掌落在了他的头上,他的颈椎骨被拍断了。 针筒从他手中掉落,思雨倒在地上,他瞪大了双眼,鬣狗嘴里还嚼着从他肩膀上咬下来的肉,而他面前却站着一头棕熊,棕熊抬起手掌,拍向他的胸腔,腹部,腿部,拍碎了他身体里几乎所有支撑身体活动的骨头。 思雨无能为力,他无法同时和两只野兽搏斗。 他闭上眼前最后一秒也没想通,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让这个人同时把两只精神体都释放了出来。 第158章 原本在啃食思雨腿部的鬣狗和按耐不住在手术室到处乱撞的棕熊突然默契地趴在地上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就变成两团虚影,在房间里消失了。 乔纾还停留在荣熠的精神图景中没有抽离出去,这个世界里原本湛蓝的天现在变成了仿佛混着浓重铁锈的棕红色, 荣熠的精神力像轻飘飘的沙子, 在空中四处漂浮。 即使黑蟒从精神图景里消失了,思雨的强制入侵也解除了,可是荣熠的精神图景已经分崩离析, 仅靠刚才架起那座暗红桥梁勉强连接着两端,高山榕才在中间屹立不倒。 乔纾变得有些茫然,他们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精神世界, 崩塌竟然就在一瞬间。 他的眼睛从无神变得冰冷, 收回了和荣熠的连接, 直接冲进钱豹的精神系。 “去死去死!”钱豹的双眼充血, 脖子开始肿大,浑身青筋暴起,他变成了失控的野兽。 乔纾没有再持续控制钱豹, 那太废时间,他用了最低劣的手段, 他找到钱豹精神系的阀门,毫不犹豫引导着他走向狂化。 白蟒的蛇尾勾到乔纾后腰上的匕首, 在那只花豹张大嘴嘶吼时一刀捅进了钱豹的脖子。 这把匕首不足以杀死钱豹,但是趋近狂化的哨兵情绪会被无限放大,钱豹松开了一只手, 一把攥住匕首从脖子里拔出来,乔纾借机掰断了钱豹另一只手的手指,从他双手中挣脱出来。 钱豹双腿的膝盖已经碎成了渣渣,趴在河边, 拿着那把匕首胡乱挥舞。 乔纾站在岸上冷漠地看着他,就在他无能狂怒时乔纾结束引导,继续转为控制,钱豹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就顺着乔纾的意思,用那把一手长的匕首,一下一下捅着自己的脖子,直到断气。 钱豹倒在了河里,乔纾走过去,把那把匕首从他手里抢过来,在河中冲刷了两下塞进腰间的刀鞘,便转身向水电站跑去。 他看到了顾小冰的尸体,十几米远的位置躺着杜丽丽,还有一颗丢在地上滚了一层灰的心脏,乔纾本来已经跑过了她的身旁,又停住脚步转身回来捡起那颗心脏,放在杜丽丽身上。 乔纾推开手术室的门,熊炬的尸体就在门口,乔纾愣住了。 他盯着熊炬那张烂了一半的脸看了几秒,抬腿朝荣熠走去。 还活着,呼吸很微弱,需要尽快送去医院。 乔纾马上背起荣熠,可是他的胳膊没什么力了,荣熠一直往下坠,两条腿拖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印子,于是他就用白蟒把荣熠紧紧缠在自己背上,一路没停跑回他们的车里。 他开车离开水电站,打开平板找‘鲸’麾下最近的一家医院,等他把车开上高速路彻底看不见那条河的时候,乔纾才发觉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抖。 “乔纾,你们怎么样了?”对讲机里传来赵名扬焦急的声音。 刚才他们两个一直轮番呼叫去水电站的人,没有一个人回应。 “我”乔纾猛地张开嘴,声音也在颤,他吞了下口水,控制好声音后重新开口,“我现在带荣熠去医院,你们快点去水电站,岸边有十个存活的实验体,地下厂房里应该还有一批,还有其他人的尸体。” 对讲机那头安静了许久,才听到陆碫有些错愕的声音:“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嗯。” 他们没有再对话,乔纾全速把车开到医院,楼下已经有人在等候,马上把荣熠推进了手术室。 荣熠的身体里埋了几十颗铅弹,手术十分漫长。 乔纾浑身是血,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发呆。 天亮了,又黑下去,手术还没结束。 一个医生走过来拍拍乔纾:“你去更衣室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带你去吃点饭。” 乔纾身上的血已经干了,发出刺鼻的气味,他不想离开,他心里有点怕荣熠死在手术台上,即使理智告诉他不可能,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可他还是被情绪操控着。 荣熠背后一直背着那把砍刀正好挡住了心脏才捡回一条命。 医生又劝说几句,乔纾轴得一言不答,最后他无奈说:“这里不是‘鲸’的专属医院,你都被血浸透了,这样坐在这里太惹眼。” 乔纾这才站起来,接过医生递给他的钥匙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又回来继续坐着,医生只能在旁边的椅子上放上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 半夜的时候赵名扬给乔纾打来了一个电话,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有乔纾和亮着红灯的‘手术中’,以及手机嗡嗡的震动。 乔纾回过神把电话从兜里掏出来,接通放在耳边,嗯了一声。 赵名扬轻声略带安慰地给他汇报了一下水电站的情况:“还活着的实验体已经救出来送去秘密医院了,其他人的尸体也送去了殡仪馆,明天安排火化,还有那个思雨,他还活着,老师说检查完后把他带回基地先关押起来。” 乔纾又‘嗯’了一声,赵名扬都怀疑乔纾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就嘱咐他别硬撑,有需要就叫他,他可以过去陪他。 乔纾没有应,沉默一阵对他说:“熊炬的尸体一起带回基地吧,杜如浪他是思雨的人。” “你说什么?”电话对面的两个人无不诧异。 “把他随便丢在哪里喂狗吧。”乔纾说完挂断了电话。 一天一夜过后,手术终于结束,荣熠被推出来的时候依旧没有意识,乔纾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手术医生对他说:“好在心脏周围没有子弹,其他部位的都取出来了,不过失血过多加上大脑受到了重创,什么时候能醒就不能保证了。” 乔纾点了点头,医生把荣熠推进ICU单独病房。 昨晚给他送水的医生带他去做了全身消毒,给他穿上防护服之后就送他去病房。 乔纾坐下开始释放向导素,荣熠没有什么反应,他进入精神图景,飘在空中,脚下是碎裂的大陆板块,鬣狗和棕熊都趴在高山榕下,一动不动,好像进入冬眠似的。 这个世界要怎么修复?乔纾没有一点头绪。 他用手撑住额头,现在他的大脑不够冷静,干扰他思考的情绪太多了。 这一天一夜里他在反思,加之自责和对荣熠的担忧。 这次行动最大的失误方是他,他低估了思雨,也不应该在所有人都喝了酒的情况下贸然出动,不然起码有陆碫和赵名扬兜底,其他人也不至于全员丧命。 第二,老师已经提醒过他,思雨和薄敬元的实验如果要成功,其中一项指标是匹配度,他却没想到思雨会把眼光瞄向荣熠。 因为他早就忽略了他和荣熠的匹配度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把荣熠打造成了和他最适配的人,思雨和他的共通处那么多,和荣熠的匹配度自然不会低。 第三,杜如浪,他明明早就对杜如浪有提防,却没提防彻底,因为中间夹着熊炬,所以他对杜如浪也放宽了信任,这是最大的错误。 从他进入病房开始就没有停止释放向导素,这样能让荣熠舒服一点,一直到他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才发觉自己的体力已经透支了。 他扶着床沿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又把被他带歪的被角掖好,扶着墙出去,摘下口罩给老师打了个电话。 “老师,等荣熠度过危险期我想尽快带他回基地,他的精神图景被破坏了,在这里我静不下心处理。” “破坏?什么程度?” “很严重,”乔纾靠在墙上,无力地说,“四分五裂。”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林昭纷和宝音都吸了一口凉气,林昭纷说:“那是得回来处理,我安排人过去接你们,还有,那个孩子的尸体已经送到了,放在太平间,等你回来再说吧。” “好,”通话结束前乔纾又提醒了一句,“思雨,一定要让他活着。” “会的。” 荣熠的生命体征很稳定,过了两天老师派来的人过来接他们回基地,荣熠躺在担架上被抬上一辆救护车,开车的司机非常稳,乔纾坐在后面也感觉少有颠簸。 上岛之后荣熠就又被转移进了病房,宝音连接了荣熠的精神系分享给老师,三位向导全部进入荣熠的精神图景。 乔纾浮在空中,看到老师那张和蔼的脸上满是严肃,而宝音吓得张大了嘴巴。 “我想过很严重,没想到这么严重,板块分裂也没有这么碎啊。”宝音细声细语地说道。 林昭纷沉思了很久,还是对乔纾下了最后通牒:“要修复太难了,他的精神图景本来就和其他人不同,而你在建造时又把它无限扩大了,这么大的两个世界现在混为一体,我们首先要把它们的板块全部分开归位,然后再去粘合,这些都需要向导素和精神力,别说你一个人,就是我们三个一起也远远不够。” 乔纾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失望,他明白的,当初他填补裂缝,用了那么久,耗费了那么多的精神力,才填补了五米宽的距离,而这两片宽广的世界,一望无边,怎么能是精神力能补的齐的。 “我给出一个保险的建议就是抹除重铸。” “能重铸到什么程度?” 林昭纷也知道,乔纾是明知故问,荣熠在精神系被抹除这段时间里是没有意识的,也就是说无法再像在演习场自然生长那样给乔纾提供源源不断的建筑材料,这也就意味着,重铸后的荣熠,又会变成一个平庸的哨兵,成为茫茫中级哨兵的一份子。 这是乔纾最不想看到的,她清楚乔纾为了打造荣熠耗费了多少精力。 “这是能保证他苏醒的最快途径,他现在处于一种迷失状态,再继续迷失在这片碎裂的世界里他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林昭纷提醒乔纾,后来她看到乔纾依旧不为所动的脸,迟疑道,“你已经有想法了吗?” 乔纾竟然笑了一下,苍白的笑,却并不绝望。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他的精神图景从一片虚无,变成了两个世界,那有没有可能,再建造一个世界?” 宝音瞪大了眼睛,感觉乔纾有点疯。 林昭纷却没有发表意见,等乔纾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都明白,我一直在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在我看来,一个人真正强大过后是不会甘于回归平庸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这么想,反正,最后一次,在他身上再实验最后一次。”乔纾看向荣熠的脸庞,荣熠问他懂不懂什么叫喜欢,但是喜欢的范围太广,他给不出确切的答案,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是喜欢看荣熠一步一步成长到如今这幅模样的,他也沉醉于这个过程中,所以他要挽救,要再挣扎一下。 “碎裂的板块不用粘合,老师,”乔纾侧过脸看着林昭纷,“您的精神图景是大海吧?我想用大海填充大地的裂缝,形成第三块区域,将其他两块连接为一个世界。” 乔纾看着荣熠的眼神变得似乎有些骄傲:“他可以同时释放两只精神体了,那两个家伙以后也会和谐共处的,第三只精神体不需要会战斗,它只要能起到安抚作用就够了。” 乔纾说完,林昭纷垂下头,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您觉得呢?”乔纾转头问。 “很有挑战性,”林昭纷看向他说,“但是可以尝试。” 得到认同后乔纾的心放下一半,于是他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等到成功之后,我想把结合解除。” 第159章 荣熠找不到路, 哪里都是黑的,看不见,听不到, 也闻不出周围有没有空气, 他就像个在演习场里迷失的行尸走肉,一晃一晃地在黑暗里游荡。 乔纾躺在沙发上被惊醒,刚才在荣熠的精神图景里停留太久, 连他也被影响了。 重铸计划现在已经交给别人接手,他和老师还有宝音三个人每天都在这间病房里给荣熠建造海洋世界。 纵使三人都是顶级向导,这几天遇到头疼的难题还是六只手加一起都数不过来。 老师和宝音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乔纾坐起来, 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到腿上, 他揉揉太阳穴, 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荣熠。 心跳平稳,呼吸平稳,依旧在熟睡。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表现了, 起码荣熠没有对突然冒出来的第三块区域产生排斥。 虽然他们不能交流,他也找不到荣熠到底迷失在哪里, 但是他希望荣熠能知道,这次他可没有迫害他。 乔纾看了看时间, 下午六点,他最近昼夜颠倒,已经不按一天二十四小时过了。 现在他需要休息, 荣熠也需要休息,他得找点别的事做。 乔纾站起来走出病房,坐电梯下到地下最底层。 这里不是实验区,但是乔纾依旧有通行权限。 地下空间全靠庞大的通风系统和干燥系统才能维持人的正常生活, 可这里没有,阴暗潮湿一股死老鼠的味道,乔纾数着门牌号来到一间单人监狱门口,透过外面的玻璃看向里面同样在病床上躺着的思雨。 这个人就适合生活在这种地方。 思雨醒了,他听到脚步声就醒了,他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法动,能动的只有眼球。 看管监狱的人怕他自杀,在他嘴里塞了一个硕大的呼吸管道头,他控制不住流出来的口水早就把下面的枕头浸湿了。 可是这里潮得连墙壁都会滴水,枕头上的口水不会干了湿湿了再干,它只会一直湿下去,滋生出各种虫子爬在他的头皮上。 思雨发出咯咯的笑声,无比渗人,他竟然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境地,他应该早点想想的,也不至于在今天看到门外的乔纾时,会产生这么多的怨怼。 “你确定要进去?这里面可味儿了,”守门人又向乔纾确认一遍,还添油加醋地说,“我进去都得带防毒面罩。” 乔纾带着口罩,点点头:“开门吧。” 守门人只能掏出钥匙打开笨重的钛合金锁,推开门让乔纾进去。 房间里靠着墙放着一把折叠椅,乔纾拉过来打开坐在床边,当他看到床上爬着的虫子时,又往后坐了一点。 守门人把呼吸管道从思雨的嘴里拔出来便逃似的出去了,乔纾坐在那里,一边适应着屋子里的味道,一边用漠然的双眼看着床上那张和他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相像的脸。 “你看我可怜吗?”思雨先开口了,用从那四处透风的喉管挤出来的声音问。 “你值的可怜吗?”乔纾反问,随后又问,“还是你希望我可怜你?” “你应该可怜我的,乔纾,乔纾,”思雨反复叫着乔纾的名字,盯着天花板上蠕动的虫子,“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像你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的母亲是双胞胎。” “对,可怜的双胞胎,”他越看那条虫子越像他的黑蛇,如果不是带着抑制头盔他就把黑蛇放上去比比看,应该没有区别,他继续说,“我看到了乔岚当年的研究记录,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疯女人吗?因为她把你的基因移植到了我身上,成功了,然后她就疯了,高兴疯的,呵呵呵呵” 思雨又开始咯咯笑起来,乔纾的双眼微微一张,这就是乔岚所谓的成功?所以思雨连精神体都和他近乎一致。 他又有些不解,这个实验如果成功那是相当高的成就,塔又怎么会放任乔岚病死? “疯女人,蠢女人,咳咳”思雨被口水呛到了,他一咳,身体里就开始出血,可表面却看不到,“她连选择的精/子都和乔雨选的一样,这叫什么成功?” 乔纾的双眼又暗下来,这个猜测其实早就有过,只是一直没空去验证,这个结果是最符合逻辑的。 乔岚早就疯了,自己骗自己,骗着骗着她就相信了。 “你说我可不可怜,我的母亲,一辈子都想成为你的母亲,她还想让我成为你,我就只是一个可怜的替代品。”思雨想到几天前他询问薄敬元关于他和乔纾的身世的事情,薄敬元给他说了一句话,如果当初乔纾没有失踪,他甚至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本来塔是要把他和乔岚一起处理掉的,是薄敬元偷偷把他救了下来,因为薄敬元以为乔纾死了,他总得给他的两位师姐留个后代。 虽然他认为,薄敬元更想留下的是他两位师姐的能力为己所用。 乔纾安静地看着思雨,他很少会对一个人表现出‘可怜’这种感情,真正的可怜是一种怜惜,需要内心的共情,思雨这样的人让他怎么共情? 不过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乔纾觉得没必要深入到感情的程度,浪费时间,说句谎话很简单,他在演习场的时候谎话可是张口就来。 “如果我的可怜能让你交代真相,那我认为你很可怜。”他说。 思雨斜着眼球看了乔纾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在这里躺久了,脑子也躺坏了,愣是把自己玩成了一个笑话。 “我和杜如浪,是在山洞里才相认的。”思雨开口说。 那时候他没有认出杜如浪,是杜如浪先认出的他。 在山洞里杜如浪放倒了熊炬,对思雨说他现在已经加入了‘鲸’,还和他们成了兄弟。 杜如浪一开始的目标是荣熠,他在演习场里的时候就惦记上了荣熠的精神系,所以他选择和熊炬在一起也有这方面考量。 后来得知荣熠的精神系没有他可插手的空间之后,他又把目标转向了‘鲸’的基地,他想进入基地做研究,却没想到‘鲸’把他派去了外勤组,他猜到有人在提防他,哪怕他赔上一只胳膊也抵消不了进过监狱的案底,再见到思雨之后他才感觉他又有了新的希望。 十年前他们还小的时候就因为三观契合一起拿人命做过实验,再次见面思雨很快接纳了杜如浪,正好他也缺人手,他把神经移植的计划告诉杜如浪,并且制定了水电站的圈套。 从熊炬叫他们下去喝酒,到杜如浪偷偷告诉思雨这些人已经烂醉,然后思雨恰好出现在顾小冰眼前,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杜如浪还找来杜丽丽,和他匹配度最高的哨兵,他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弟。 他打算把她做成实验体,在思雨成功后用她的神经给自己移植,只是没想到杜丽丽中途自杀了,更没想到那只胆小的兔子竟然也敢一枪打爆自己的脑袋。 “杜如浪真是个倒霉的人。”思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是戏谑的。 “杜如浪的事我已经清楚了,说说薄敬元吧。”乔纾打断他。 “你想知道什么?” “薄敬元手下的人应该不止你一个,我要名单,还有,他的手里有什么杀手锏?我听他说过,孵化基地里的生化哨兵生死权在彭延盛手里,”乔纾指指脖子,“这里装了炸弹,但是仔细想想,薄敬元不是可以屈于人下的人,他一定有对付彭延盛的办法。” “我能得到什么呢?” “一个骨灰盒。” 骨灰盒啊,思雨眼睛弯了一下,不错,起码不用在这阴曹地府里腐烂,生虫,再被啃成一副骷髅架子。 “这座岛的风景不错,”他说,“我一直生活在地下,很少能见到外面的世界。” “你不会被埋在这里,海底和周围的荒岛你可以挑一个。” “好吧,还是荒岛吧。”思雨妥协。 乔纾从下面上来,林昭纷和宝音已经休息结束回到病房里了,乔纾递给林昭纷一个录音笔。 “思雨说,孵化基地里的哨兵本来原定计划是在感应环里安装监控炸弹,但是有一批重刑犯生化体,他把监控炸弹转移到了心脏里,炸弹的遥控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且他为了更好控制这批生化哨兵,并没有使他们完全生化,所以一旦心脏爆炸他们必死无疑。 除此之外,彭延盛留在塔里各个部门的养子中,有几个人和赵名扬一样,都被薄敬元在精神系内植入了‘网’,这些人涉及的部门有人事、宣传、财务、作战指挥、调度、还有仓库,”乔纾又打开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那几个人的名字,还有一些薄敬元的心腹。” 林昭纷拿起那张纸,这上面有些名字是她的老相识,乔纾又说出一件事:“思雨前几天在薄敬元的会议记录上看到过一个地方,北疆,这两个字单独占了一页,周围有很多不知名的符号,组合起来像地图标记,他没有读懂。我以前在北疆出过很多次任务,塔在那里有一些军事基地,我记得您之前提到过的长川,是不是也在那里?” “是的,”林昭纷点头道,“长川在地图上没有显示,甚至在卫星地图上都不存在,因为它埋在雪中,是‘鲸’最大的实验基地,幸存下来的白塔组织初始成员都在那里,‘鲸’要运作需要大量人力财力,长川三号实验基地一直向外输出各种产品,通过市面上的公司企业生产再销售,覆盖面很广,是组织的最大资金来源。” 最大的资金来源是个很严重的概念,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如果资金链断到50%以上,那离垮台也不远了。 “长川在北疆,是黑塔已经发现并开始着手调查了?”乔纾说。 “长川在北疆以北,最寒冷的地带,不是他们一时半会能查到的,”即便林昭纷这么说,神色也并未缓和,她把录音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并把录音用通讯器传出去后才勉强恢复微笑,对乔纾说:“辛苦你了,骨灰盒我会叫人准备好。” 接着她调出今天对荣熠进行的检查结果回归精神图景的建造话题:“现在第三块区域的根基已经搭好了,过于细碎的土地也已经拼合完成,再向上建造只需要时间,应该没什么困难了,乔纾,你想在什么时候把结合解除?” “第三块区域稳定之后就解除,有了海洋,他受到的伤害能够得以缓冲,不会致命的。”乔纾说。 “那你呢?” “我?”乔纾笑了笑,“我有自信能挺过去,这段时间我清楚了解了您和宝音的能力,有你们帮助我们都会平安,至于我的能力,日后可以慢慢恢复。” 他拨开荣熠额前挡到眼睛的头发:“我最想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第160章 荣熠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 不过他的脑子还很不清晰,只能隐约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安静柔和, 一遍一遍耐心地叫他, 他便跟着那个声音不停向前走。 渐渐地他开始能闻到味道了,树叶味道,风穿过山林带来的清新的泥土味道, 枯草被阳光暴晒的味道,还有一股清冽中略微掺杂着些许咸鲜的气味。 他对这个味道不是很熟悉,不过他并不排斥, 他继续循着声音向前走, 然后停在一个分叉路口。 树叶和山风的味道在左边, 阳光下枯草的味道在右边, 中间还有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 “我应该去这里吗?” 【是的。】 “你在哪里?” 【我在尽头等你。】 于是荣熠不再迟疑,踏上这条笔直的路,他走啊走, 不知疲惫地走了很久,他找不到尽头, 直到他被水淹没。 他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发现他是可以呼吸的, 视觉和听觉也不受任何影响,他仰头看着头顶的粼粼波光,抬起双臂扒着水游上去。 他把头探出水面, 头顶是灿烂的太阳,他身处一片蔚蓝的海洋。 荣熠知道这里是他的精神图景,只是他还没弄明白这片大海是从哪里来的,他记得他的森林里只有一条小溪, 加上一个矮小的瀑布。 他身下突然出现一片巨大且黝黑的阴影,那个庞然大物像一艘从海底冒出来的幽灵船,或者一头巨大的海怪,它在黝黑的阴影里睁开了两只轮盘似的眼睛。 如果是在真正的海洋,一个人的脚下出现这么个玩意儿直接把遗言留给上帝自我了结就行了,但是在这里,荣熠想都没想又潜了下去,和这只大怪物眼对眼打了个照面。 他落在大怪物的头顶,它带他一起从海洋里一跃而起,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又重新跌回大海。 荣熠骑在蓝鲸头上,兴奋地在海洋里游荡,应该叫乔纾一起的。 对了,乔纾。 他突然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向导。 “乔纾?乔纾!” 他叫乔纾的名字却没有人应,刚才一直引导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荣熠微微有些失落,他想干脆睁开眼,叫乔纾连接他的大脑,那他们就可以一起进来骑鲸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睁不开眼。 —— 乔纾趴在病床边看着荣熠,他是没有听到荣熠叫他,因为在荣熠抵达海洋之后他就把连接断开了。 其实大海一周前就已经成型了,只是那时候荣熠还是不知道飘在那偌大世界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乔纾花了整整一周才找到他。 他用手指戳了戳荣熠躺在床上一个半月不吃不喝纯靠输液已经瘦得有些凹陷的脸颊,心想得让医生给荣熠灌点营养液。 太瘦影响身体机能,还会变丑。 林昭纷推门进来,看到乔纾在捏荣熠的脸,笑了笑走过去轻声说:“接下来的半个月只要各项指标稳定,就可以安排解除结合了。” “嗯,好。”乔纾还那么趴着,下巴垫在胳膊上,点点头。 林昭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想好了?” “嗯,”乔纾又点点头,“无关于我们的关系,这种结合太危险了,在水电站的时候我很害怕自己会死,也很害怕他会死,这让我很难受,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想承受,也不想让他承受。” 乔纾的指尖在荣熠脸上胡乱轻点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能好玩吧。 现在的他和从前的他心境已经不同了,他取得的成功才是他的勋章,而不是成果的载体,他没有必要把载体绑在身上,那样好累,荣熠属于他自己。 接下来这半个月的时间乔纾已经不需要每天在病房里看着荣熠了,他又开始投入重铸计划。 结合解除之后他也需要休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所以这半个月他要把所有工作做个交接,以防拖延进度。 荣熠的各项指标都很稳定,打了半个月营养针后脸颊上的肉也恢复了。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乔纾躺在了另一张病床上,为了实时感应断开结合时的伤害,乔纾没有打麻醉,这注定会让他更痛苦。 但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三个向导现在要做的不仅是断开结合,保住两个人的命,还要尽最大可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这就需要受体向导去亲自处理伤害,所以乔纾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病房里除了他们和荣熠之外,在另一张床上还锁着一个人。 彭延盛的养子之一,另一个区域的清道夫队长,S+级哨兵,是陆碫和赵名扬上个月抓回来的。 他们要用这个人来分担荣熠承受的伤害。 宝音把荣熠和清道夫的精神网络打通,这个人似乎明白了这些人要干什么,被锁在床上不停挣扎,嘴里塞着铁质口/球不停呜咽,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亡,这比一枪崩了他还难受。 林昭纷是主导,三人分工明确,病房内的机械时钟一响,乔纾闭上了双眼。 —— 荣熠坐在海边,森林延伸出去一部分陆地形成了海滩,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脚背。 他在他自己的精神图景里能呼风唤雨,风和日丽还是海上龙卷风随他高兴,但是他在这里呆太久了,再多花样也看够了。 他一直在尝试让自己醒来,跳出这个世界,却一直无法成功。 最近几天他才想到一种可能,正常来讲不止他急,乔纾肯定比他更急,一定早就想方设法把他拽出去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乔纾不想让他醒过来。 为什么? 脚下的沙子好像突然震了一下,荣熠扶着地,是他的错觉吗? 不是。 沙子好像跳动在音响上那样,整片土地开始颤抖。 荣熠马上站起来,看向远处掀起的海浪。 数十米的海浪向海边拍过来,把他卷进大海。 蓝鲸张开嘴把他含在嘴里沉入深海,荣熠通过蓝鲸的感官感受着海面以上的世界,又是毁天灭地的节奏。 外面到底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同样的事情要来第二遍? 他知道这片大海是乔纾为了修补他的精神图景而建造的,这才没几天就又要被毁灭了吗?乔纾为什么不让他醒过来? 他很着急,只能在蓝鲸的嘴里干着急。 荣熠突然听不见声音了,他以为是他的五感又出现了问题,可是慢慢脑子也一起绞痛。 荣熠抓着自己的头发,跪在蓝鲸的舌头上,脑子像被人剁碎了,先剁成块再剁成渣,再一勺一勺地挖出他的脑壳。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是有一股力量正在从他的身体里流失。 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埋着数不清的珍珠,他感到他的珍珠没有一点留恋地从他身体里抽离出去了,连乔纾的脸都变得模糊了。 好难受,这种痛苦伴随着窒息,还有深不见底的空虚,空虚得让他绝望,让他想就此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 乔纾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他现在的脸一定和头顶的白炽灯一样惨白。 生命也是,这么的苍白无力又脆弱,一碰就碎了。 眼前的灯光突然变成了暖黄色,林昭纷切换了灯光。 “两个人结合断开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的消极情绪,失去生存欲望,因为这是一种精神的剥离,就好像把一半的灵魂抽出你的身体,这也是很多人撑不过去的原因之一,乔纾,马上调整过来。”林昭纷在开始之前就和乔纾强调过,看来乔纾还是被绝望带走了。 乔纾眼角滑落一滴泪,他怎么流泪了?他这一生都没有掉过几次眼泪。 他把眼睛闭上,刚才他在想什么?想着和荣熠一起死掉也不错,好可怕的想法,他就是不想他们一起死才选择断开结合的。 林昭纷感觉到乔纾已经恢复了意识,对宝音点了下头。 宝音扩大了传输网的通道,清道夫像装了马达一样在病床上抽搐。 级别不够的哨兵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而S+哨兵能很好地接住所有伤害后再死去,这就是他们折腾了一个多月才把他活捉的价值。 —— “荣熠,好好睡一觉,等你醒过来就能见到乔纾了。” 荣熠把头从手里抬起来,他还在蓝鲸的口腔里,周围什么人也没有,他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谁他现在混沌的脑子想不起来,不过他还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他没事吗?” “他很好,你们都很安全。” 荣熠擦掉脸上的眼泪,这个女人的声音把他从绝望中拉出来了一点。 好像也没那么想死了。 荣熠把自己蜷缩在蓝鲸柔软湿滑的舌头上,合上了眼睛。 这次他没有继续在精神图景里游荡,他的双眼闭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自己再睁开眼又过了多久。 外面好像有太阳,太阳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他的眼睛上。 他又马上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前才慢慢清晰起来。 头顶是天花板,他躺在一张床上。 他从精神图景里出来了! 荣熠张开嘴,可是嗓子说不出话,身上也绵软无力。 他左右看看,床头有个按钮,他用力抬起胳膊,在上面按了一下,没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荣熠满怀希望地抬头看过去,看到进来的人的一瞬间脑袋又宕机砸到枕头上。 陶晴朗站在门口一阵无语:“我就应该把你捂死在枕头里。” 她把病床摇起来,给荣熠递了杯水,荣熠终于能说出话后就连连问道:“乔纾呢?我睡了多久?到底怎么了?” 陶晴朗检测磁片贴在荣熠头上,一边读数据一边回答:“你醒的时间很不巧,乔纾在开会,重铸计划现在进行到中期,忙得要死,你昏迷了一个半月,解除结合之后又昏迷了一个半月,整整三个月。” “解除结合?”荣熠的脑子震了震。 “没错,乔纾和你,”陶晴朗做了个掰冰棍的手势,“掰了。” 荣熠耳朵里全是嗡嗡耳鸣,脑子还在震,陶晴朗的声音也模糊不清。 “乔纾半个月前醒的,他为了保住精神能力,把伤害转移到了身体上,最近很虚弱,走两步都喘,你等下可别气他。” 荣熠垂着头,过了半晌问:“他什么时候开会结束?” 陶晴朗看看手表:“估计还得仨小时,你是在这里等呢,还是我带你先转转?” 荣熠不想继续在床上躺了,除了乔纾,这期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理清楚,比如思雨,杜如浪,还有他的队友们。 在得到林昭纷的允许后,陶晴朗带荣熠到了林昭纷的办公室,把他们根据思雨的录音整理出来的记录给荣熠看了一遍。 “老师说,思雨是你们冒死带出来的人,你有权知道。”陶晴朗坐在旁边说。 荣熠看到杜如浪那部分的时候脸上因为愤怒而抽搐了几下,看到熊炬两个字时又陷入了沉寂。 “杜丽丽和顾小冰他们安置在组织内部的陵园里,熊炬在岛上,你要去看看吗?” 荣熠放下报告,起身跟在陶晴朗后面,走向岛中心的一个小花园里。 他昏迷了三个月,现在早已不再寒冷,岛上一片绿意盎然,已经快入夏了。 陶晴朗停在一个墓碑前,又往旁边挪了一步,把中间的位置空出来给荣熠。 荣熠蹲下去,熊炬的墓碑周围开满了花,还有一个雕刻的圆滚滚的兔子石像。 “这是戴老师雕的,我们有同事牺牲了他都会雕一个精神体放在墓碑旁。”陶晴朗说。 荣熠又把手从石像上移到石碑前的一个有半个石碑那么大的糖果盒上,他把盒子打开,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大白兔奶糖,还有一些巧克力,盖子一开就哗哗啦啦掉出来。 “这是乔纾放的,他好像对熊炬的死很自责,”陶晴朗也蹲下来,“其实他本来想把尸体留到你醒过来让你再见一眼的,但是尸体有点惨不忍睹,那样放在冰柜里几个月太可怜了,春天的时候我们就把他火化了。” “应该的。”荣熠说。 他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大家历尽千辛万苦从演习场里逃出来,又一个个死在曾经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荣熠在墓碑前停留了一会儿,陶晴朗突然叫他:“会议提前结束了。” 不过她向下翻了一下新发来的通知,皱起眉头说:“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 “我们?” “不,”陶晴朗摇摇头,“老师,宝音,安宁,乔纾,还有我和戴老师。” “你们要去哪里?”荣熠听到乔纾要走马上问道。 “去其他基地推进重铸计划。” “没有我吗?” 陶晴朗又摇摇头:“名单里没有,我想老师应该会安排你去长川,陆碫他们一个月前已经赶过去支援了。” 荣熠冷静下来,也是,重铸计划他帮不上忙,去了也没用,至于长川,刚才在报告里了解了一些情况,那里更需要他。 “我要先去见见乔纾。”他说。《 》 160-170 第161章 荣熠飞快朝着乔纾的宿舍跑去, 陶晴朗告诉他,他们要乘坐的船已经在岸边等着了。 通知上说,他们这次走水路, 晚上航道上会有一场暴风雨, 他们要在暴风雨到来之前赶过去,所以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供他们告别。 荣熠没有那栋宿舍楼的通行权限,还要站在门口等人给他开门, 进去之后他就直奔乔纾的宿舍,乔纾没在,宿舍里的东西还是和往常一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只是衣服少了几件。 刚刚乔纾明明说好在宿舍等他的。 他退出去, 一间一间地找, 当他路过戴子诚的宿舍时透过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瞥了一眼, 走出几步路突然停住了,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踟躇着走回来。 门是关着的, 他只能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宿舍里的两个人。 戴子诚还是原来的戴子诚, 他在收拾行李,除了他之外, 里面还有一个人,正在整理戴子诚桌上的资料。 那个人背对着窗户,那是乔纾的背影, 却和他昏迷前所认识的乔纾仿佛不是一个人。 乔纾身上那件衬衫曾经很合身,现在却像个面袋子一样挂在身上,空空荡荡的,乔纾弯着腰, 荣熠几乎可以看到他背上凸起的一串骨头。 乔纾的头发很柔顺,黑黝黝的,不会像他睡一觉就会炸起来,可是那个仿佛一折就会断的脖子上现在顶着的已经不再是黑亮的头发,它们变成了茫茫灰白。 窗户里的戴子诚抬起头,看到了窗外的他。 戴子诚在乔纾胳膊上点了点,指指窗外,乔纾直起腰回过头,看到荣熠时眼睛微微弯了一下,流露出笑意,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来。 荣熠往前走了一步迎上去,没忍住抬起手摸了摸乔纾消瘦的脸颊,这张脸还是曾经的模样,干净,漂亮,只是越发脆弱。 荣熠贫乏的想象力总是把乔纾想象成刚煮好剥了壳的水煮蛋,他钳住乔纾的下巴时手指就能捏在那柔软又有弹性的脸蛋上,然后在上面留下几道红色的指痕。 可现在的乔纾却好像只罩了一层半透明的保护膜,那层膜一旦被戳破,就化成了一滩水。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一遍遍从乔纾身上,到脸上,再到头发上看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带着囔囔鼻音。 乔纾也抬起手,在自己头上揉揉,对他说:“老师说等这些头发掉了还能长出黑头发来。” 荣熠不敢想他们在解除结合的时候乔纾都经历了什么,但乔纾不是很在意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说这只是暂时的,他还会恢复。 “这副身体是弱了点,不过在实验基地不用战斗,够用了,”乔纾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最后还是不舍得把能力削弱太多,反正身体养几个月就能好。” “对不起。”荣熠垂下眼眸。 “不是你的错,是我当初没有权衡好结合要付出的代价,”说罢乔纾笑着对荣熠说,“你自由了。” 荣熠知道,他自由了,但是他并没有恢复自由的愉悦感。 他梦寐以求的自由,不被任何人牵制的思想,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乔纾偷偷带走了。 他知道解除结合是好的,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不知道哪天他们又会像在水电站那样,差一点就同生共死了,纵然这个词很浪漫,荣熠一点也不希望它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 “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荣熠问,他以为乔纾会像以前一样,先给他做一大堆检查,再命令他做一大堆事。 “我想等你醒了再走,他们都在等我,现在你醒了,正好能赶在暴风雨来之前走,不然又要等好几天,太耽误时间。”乔纾说。 荣熠点了点头,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乔纾能等他醒过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身上都还有任务要完成,他柔声说:“那你照顾好自己。” 随后想了想又说:“我可能要去长川了。” 其实他本来还想问,乔纾会不会去,但是他又想到乔纾的身体,恐怕受不了长川那个气候,所以他没问。 “我知道,”乔纾转身回到戴子诚的宿舍,从里面拿出一个医疗箱递给荣熠,“这是我用向导素做的,你可以应急用,过一段时间我也会过去。” “那里太冷了。” “等到重铸完成,我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乔纾想去见识一下曾经的白塔成员都留下了哪些实验成果,还有,虽然不存在感情,但他还是想见见乔雨。 “乔纾,我们要准备出发了。”戴子诚带着行李出来。 荣熠从乔纾手里接过医疗箱,里面装了一些舒缓精神的溶剂和药片,是乔纾的向导素味道。 他和他们一起走上码头,乔纾上船前对他说:“长川见。” “长川见。”荣熠说。 只有两句如此简单的告别,乔纾钻进船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船启航了。 乔纾最近总是会困,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比宝音好不到哪里去,唯一区别就是他的双腿没有残疾。 尽管已经是二十多度的天气,乔纾还是穿着一件长外套,把看得见血管的胳膊给遮起来,他裹了裹衣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窗框上闭上眼睡觉。 安宁带着宝音在甲板上,宝音很少能出远门,她正在兴奋地欣赏不同海域的风光。 乔纾睡得并不安稳,他好像都还没睡着,就听到有人在敲他旁边的窗户。 他睁开眼,看到宝音笑盈盈地指着外面,乔纾探着头向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腾起一道将近十米高的水幕,水雾消失之后从海底翻涌起来的蓝鲸身上出现了一道彩虹。 蓝鲸离船还有一段距离,它没有贴近,所以蓝鲸翻起的海浪只是轻轻拍打着船身。 乔纾抬起手,冲它摆了摆,也不知道荣熠有没有看到。 船又向前行驶了几分钟后,跟在旁边的蓝鲸消失了,林昭纷从另一边的座椅上走过来,在一旁坐下说:“大海和他的精神图景融合得非常好,你可以放心了。” “嗯。”乔纾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荣熠透过蓝鲸的双眼目送轮船渐行渐远,然后收回了精神体。 他也该出发了。 走之前他又去和熊炬道了个别,收拾好行李,带上那把这次救他一命的砍刀。 从这里到长川是很长一段路程,荣熠换了好几个交通工具,最后才在一周之后抵达北疆。 五月的北疆昼夜温差非常大,荣熠上最后一趟火车的时候是白天,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截袖,等到下火车已经是凌晨,气温降到了零下,荣熠又在火车站台上打开行李箱扒出来棉衣套上。 “从北疆到长川还要两天路程,我们先去找地方住宿。”送他来的同事名叫阎临,原来是长川三号实验基地的驻站医生,后来因为任务离开了两年,这次和荣熠一起回来。 离开车站后他们租了一辆车,开了许久,路周围的还有雪没有融化,越向深处去,道路两旁的雪就越多,建筑逐渐稀疏,最后车来到一片荒原。 荣熠不再控制速度,直接油门踩到底。 他们要去住宿的地方是第三个流放之地,在北疆的最西边,那是一片相对整个北疆来说很小的区域,因为地势险峻,没有地理价值,塔没把它规划进军事区域,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片流放之地。 这里居住的人多是刀尖舔血的,毕竟怂人不敢在军事基地周围讨生活。 荣熠把车停在荒原上唯一一家旅馆旁,阎临走到柜台拿出一沓钞票,前台数了数,给他一把钥匙。 这里的物价就是如此,只有一家旅馆也是因为没人敢骑在这家旅馆头上撒尿。 旅馆只有一个门头——‘Sirius’,又叫天狼,对外称天狼客栈,实则里面皮/肉生意、军/火生意、毒/品生意,各种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生意应有尽有。 这里就是北疆荒原最大的地下黑市,如果单纯来住宿,房间费可能只需要二百,剩下两万是保护费,不然谁也不能保证第二天早上你会不会丢了腰子或者心脏。 “哎,要保镖吗?”前台问了一句,又推销道,“你应该还要在这儿待几天吧?保护费仅供晚上使用,白天自己雇保镖,走客栈帐上可以打折。” 阎临摇摇头,指指刚拎着行李进来的荣熠,两人谁也没说话,前台闭上嘴当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 前台也是见多识广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荣熠浑身上下散发着高级哨兵的味道,不想死的不会来招惹他们。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荣熠和阎临收拾好行李走下楼。 天狼客栈会免费给所有旅客提供安全的早饭,其实也就一块干面包和一杯热奶茶。 前台已经换了一个人,荣熠坐下喝奶茶等人来接他们时那个前台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钻进后面嘟囔着说:“奇怪,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高级哨兵,是不是要出事了?” 一个女声‘嘘’了一下:“别管那么多。” 尽管隔着厚厚的木门,荣熠也听得一清二楚,来接他们的是陆碫和赵名扬,那个前台说的是他们,还是另有其人? 奶茶已经见底,身穿格子围裙的服务员又过来给他们续上两本,阎临上道地递过去两张小费。 客栈的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身穿厚皮衣的陆碫和赵名扬,两人打扮的像个猎户,手里拿着一把猎枪。 他们没有把目光投向荣熠,径直走向柜台。 陆碫和昨天的阎临一样放上一沓钞票,前台又从后面的小屋里钻出来,收下钱给陆碫一把钥匙。 阎临没有见过陆碫两人,荣熠也没声张,继续喝奶茶,那两个人上去之后荣熠收到一条消息。 ‘昨晚从长川运出去的一批货被抢了,他们很可能在这里的黑市把货卖给塔的黑手,你先把阎临送走,今天端掉他们。’ 荣熠收起通讯器,慢悠悠地把奶茶喝完,然后站起来对阎临说:“我去个厕所。” 阎临是个医护型向导,见到荣熠指指脑袋就明白了荣熠是要他连接他的精神系。 等荣熠离开后,阎临才在脑中问:“出什么事了?” “计划变了,你按照我给你说的路线自己走,不要带行李,有人接应你。”荣熠说。 阎临坐了一会儿,突然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前台敲敲柜台:“抽烟去外面,屋里不许抽。” 阎临只能起身走出去,一直到荣熠从厕所出来也没有回来。 荣熠装模作样的出去找了一圈,回来一拳锤在柜台上:“刚才那个人呢?” “不在外面抽烟呢吗?”前台伸手指指。 荣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去:“你告诉我人在哪儿?” 离客栈门口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打斗过的痕迹,方面百米一片荒芜,没有半个人影。 “这”前台挠挠头,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转向荣熠,“你们第一次来吧?这儿就是这样,惜命就得雇保镖,你不舍得掏钱就容易被狼吃。” 他所说的‘狼’是客栈后面住的那一群贩卖器官的人,他们会挑健康的人下手,如果是向导,那就更值钱了。 荣熠冷笑一声回到客栈:“行,我今天就看看是什么狼,连我带来的人都敢碰。” 前台耸耸肩,推开一扇通向后院的门:“你随意。” 荣熠走进去,门就被关上了,进了这扇门,就相当于进了荒原黑市,走进这里的不是买家,就是卖家。 ‘我进来了。’荣熠给陆碫发了条消息。 ‘好,你先锁定目标。’ 陆碫说那些人在抢劫时全副武装,没有露出脸,他们杀了运送货物的同事,其中一个同事死前在一个人的脸上留下了短时间内洗不掉的荧光粉,这是唯一线索。 第162章 门后并不是所谓的屋子, 而是一道由矮到高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全封闭的铁门。 天狼客栈的前半部分仅供住宿,外表是一排古老的红砖瓦楼房, 楼房与后面的大院仅由走廊联通着。 荣熠走向铁门, 门边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他抬起叠在一起的眼皮,问荣熠做什么。 “找人。”荣熠说。 老头儿叹了口气, 颤巍巍地起身打开铁门:“进到这里面的人可不好找。” 荣熠没有理他,抬腿走进去。 大院里错落着一些小面积平房,看起来像一间间监狱, 平房周围有人在闲逛, 他们扭头看了看荣熠, 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对荣熠的到来并不稀奇。 在门外的时候荣熠就闻到这里面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还有各种□□夹杂着腐烂的气味。 一间平房里传出来不同的男人女人一通乱叫的声音,房门外还趴着几个男人, 如饥似渴地伸着脖子想探究竟。 荣熠皱皱眉,抬腿向血腥味重的地方走。 ‘鲸’的成员大部分能力都不弱, 即使被杀对方伤亡必定也很惨重。 他停在几间平房门口,一间房门外扔着一些残肢, 这大概是贩卖器官的组织。 荣熠刚想走近看看,一个瘦弱的男人跑过来挡在荣熠身前。 一股刺鼻的味道飘进荣熠鼻子里,这个男人脸色铁青, 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胳膊上全是扎的针孔,部分皮肤已经化脓。 瘾君子。 而且刚吸过。 “小弟来收货吗?”男人枯瘦的手攥在一起,满脸期待地问。 “你能给我什么货?”荣熠问。 男人掀开自己的衣服, 干瘦的身体上已经被喇了一刀,或许是摘了个肾,男人指着自己另一个肾说:“这个,好着呢,健康的。” 荣熠向后退了一步,两个肾都摘了,还能活几天? 不过这种人的宗旨就是,活一天爽一天。 “你这玩意儿要是健康,还轮得到卖给我吗?”荣熠做出要走的架势。 男人又跟上来,找补说:“小弟,你听我说,这东西你卖出去他们看不出来的,你就行行好,哥几天没吃饭了。” 荣熠停下脚步,看了看他,又扫视一圈这几间血腥味浓重的平房,低头对男人说:“实不相瞒,我是来收货的,但我不收你这种货。” 男人眼里尽是失望。 “不过,你能帮我找到我要的货,这颗肾就给你留着,我再给你一颗肾的钱,怎么样?”荣熠提出交易。 男人吞了下口水,伸出五根手指头。 荣熠点头:“可以,我要找的货脸上涂着荧光粉。” 男人听罢马上跑了,没一会儿就钻得不见踪影。 这种长期混迹在黑市买毒品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虽然恶心,但是熟知每一条下水道,比他一个人在这里摸索效率更高。 他逛了几间平房门口支起的摊子,挑选了几个火药带上,这次基地送出去的货就是长川三号研制的新型火药样本,之所以能断定这批强盗要和塔中黑手做交易也是因为,除了塔,市面上没有人敢收这种未经注册威力强大的火药,即使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财力。 他、陆碫和赵名扬三个人被调来长川的目的就是扫平长川周围塔的分支部队,保护实验基地。 北疆地区的军事基地有多少,位置在哪里赵名扬一清二楚,等到新型火药性能稳定、大规模生产之后,他们就要瞄准军事基地,把北疆这个养兵圣地彻底推平。 彭延盛做总指挥以来,一向贯彻苦难政策,从学校毕业的新晋哨兵都会被送来环境条件最严苛,人员最混杂的北疆军事基地来进行为期两年的训练,合格着才能回归正式开始任务,不合格就只能一直留在北疆,做防卫军后备战队。 就连赵名扬和乔纾这种天才,虽然没有在这里驻扎过,但最初的任务也是在北疆一代磨练,之后才被调回塔。 约二十分钟后,荣熠刚掰断一个人的手指,这个人看上了他背上的砍刀,荣熠不卖他就想抢。 老鼠出现了,看到荣熠手里抓着的手断裂的骨头甚至都把皮戳破露出来,他打了个冷战,悻悻地踮起脚趴在荣熠耳边说:“我见到了,脸上三道黄色荧光。” 和陆碫说的对得上,荣熠示意他继续。 “但是那人死了!” “死了?”荣熠诧异道。 “是啊,我就看见一颗头,身子都没看见哇!”老鼠缩缩脑袋。 “带我去。” “这”老鼠不想去,他只想吸毒,不想搅合进帮派火拼。 “不去你一分钱都没有。”荣熠揪着他的领子推着他往前走。 老鼠无奈,只得在前面带路。 他们绕过一条小道,荣熠在一条下水道口看到了一颗头,脸上被抓了三道指痕,细看才能看到上面的黄色荧光。 荣熠起身,一脚踹开这颗头正对面的那间平房,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四具尸体,还有一具无头尸,从血流量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就是他进来之后,着装也是一路人,应该就是那群强盗。 荣熠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陆碫。 ‘被黑吃黑了。’ 屋内只有尸体,没有装载新型火药的容器。 陆碫和赵名扬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这半个小时都没有人从黑市离开。 那些人还在里面。 “什么情况下这里会封锁?”荣熠问老鼠。 “封锁?”老鼠转转眼珠子,“动火!这儿默认的规矩就是不能动火,刀枪棍棒啥的都可以。” 因为临近雪山,枪支弹药在天狼客栈只能流通不能使用,一方面是怕引起雪崩,另一方面也是怕塔里的守卫军找麻烦。 天狼客栈能开到这种规模,可以说是半白半黑,没有塔的默许他们走不到今天,所以他们会尽力避免和守卫军起冲突。 荣熠从背包里掏出两把手枪,塔中黑手杀完强盗抢走新型火药已经十分钟,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他从老鼠口中得知,黑市里交易过后需要给天狼客栈一笔佣金,现在那些人可能就在黑市出口排队交钱。 荣熠想了想,刚才他在小摊上买了几颗炸药,岂不是也得交钱?很好,他可以名正言顺去排队。 他走到收账的办公室,门口排着八个人,一眼看去根本分不出哪些人才是塔中黑手。 他们不是正规军,只是帮塔做肮脏交易的人,所以每个人都隐藏的非常好,这些人一般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很不巧,荣熠看到一个围着棕色围脖的男人,这个人的手上拿着一盒手榴弹,指尖残留着若隐若现的黄色荧光。 荣熠蹲下去系鞋带,袖子里滚出一个糖豆大小的定位炸弹,这个炸弹威力极小,和炮仗差不多,不会引爆新型火药。 定位炸弹带着一点点的推力滚到棕色围脖男人的身旁时,队伍末尾的荣熠按下了引爆。 ‘啪’地一声,所有在排队的人都成了惊弓之鸟。 队伍第一个,第四个,以及第五个棕色围脖,他们下意识露出防备动作的同时飞快对视了一眼,荣熠站在最后没有做声,配合着其他人左顾右看,寻找爆炸来源。 老鼠缩在堆满尸体的平房里瑟瑟发抖,他眼前一头棕熊手里正拿着一把手枪当积木玩,他生怕这头熊一个不小心送他一枪子儿。 过了没一会儿,棕熊用指甲尖抠着扳机,对准地上叠在一起的尸体,一点不带犹豫地清空了弹夹。 老鼠堵着耳朵,棕熊每开一枪他就一颤,这棕熊开枪毫无准头可言,打得尸体遍地开花,子弹乱蹦。 “谁开的枪?” “关上门!” 荣熠听到门口持枪的天狼哨兵在对话。 已经排在最前面等待出去的人黑下脸:“我在这里你们都看到了,不可能开枪,放我出去!” 后面的人也借机跟着一起喊。 “不行,这是规矩。”天狼哨兵完全不通情理。 那三个人抱紧了手中的盒子,荣熠盯着他们这些小动作,看来他们还把新型火药拆成了三份,这确实保险,不过可惜,他们也有三个人。 为首的男人凑上前和收银员说了几句,荣熠听到‘塔’这个字,这是亮身份牌了。 收银员叫男人等着,然后拿着对讲机离开了,十几秒后收银员回来,冲排队的人挥挥手:“你们几个,交钱出去。” 荣熠是最后一个,他出去之后大门再次被关闭,除了他们九人以外的人全部被锁在了黑市里面。 没有人会出来支援,因为黑市里还有枪声在不断响起。 这就是有两个精神体的好处。 站在门外的九个人马上四处散去,荣熠发现那三个人并没有结伴而行,他选择了挂着棕色围巾的男人,另外两个留给陆碫和赵名扬去解决。 棕色围巾也是一个高级哨兵,反侦察的能力不低,荣熠停在一辆挎斗摩托旁边,只留下鬣狗装成一条可怜的流浪狗在后面畏畏缩缩地跟着。 荣熠坐在挎斗里还在想,鬣狗好像不是雪原动物,他是不是应该让熊跟?不过熊的块头太大 就当他还在纠结哪个精神体更适合北疆荒原时,系着棕色围巾的男人停下了,他取下围巾甩向鬣狗,那条围巾里像包裹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样,在空中展开,罩在鬣狗身上。 接着从围巾里爬出来的蝎子便一股脑地涌进去攻击被罩住的鬣狗。 又是虫系精神体,荣熠最烦这种东西,他用鬣狗的眼睛认出了这种蝎子,曾经乔纾让他读的大百科上见到过,亚洲粽蝎,体长六到八厘米,个头不大,但毒素为强力的神经性毒素。 他没有跟上去是正确的选择。 鬣狗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打滚,男人冷眼旁观,然后捧着盒子转身继续向前走。 荣熠嚼了一片向导素制成的药片,他没有收回鬣狗,继续让它留在那里被蝎子咬。 虫系精神体难杀在于体积小数量大,但攻击生效需要时间触发,一时半会儿影响不到他什么,何况只是攻击精神体。 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头顶洒下一片阴影,他站住脚步仰起头,一头三米高的棕熊站在他身后,垂头盯着他,而他的精神体还密密麻麻地裹挟着鬣狗。 男人迅速去摸腰间的枪,却没想到身后的棕熊突然变成了虚影,一颗子弹在同一时间穿过棕熊的影子打在他眉心。 荣熠看看手里的枪,‘鲸’研制的消音器比塔里的家伙还好用。 棕熊的虚影只一晃,又变成实体,伸出熊掌接住男人怀里一直抱着的手榴弹盒子,然后顶在头上走到荣熠身边。 鬣狗作为诱饵被咬了半天,蝎子消失之后它愤愤跑到男人尸体身边咬掉了他的耳朵出气,荣熠没有管它,打开盒子,在三个手榴弹下找到了一管小拇指大小的新型火药样本。 荣熠拿起样本放在阳光下开了看,透过阳光可以看到隐藏在里面的‘鲸’的高危标识。 这次运送的样本一共有三管,就是这三个小东西,足以炸平整个天狼客栈。 他把火药样本收好回到客栈,陆碫和赵名扬坐在下面喝奶茶。 没有任何人察觉,那三个人已经死在了不远处,尸体也被丢入了深沟。 荣熠把样本给陆碫,拿起自己的行李,三人默不作声离开了天狼客栈。 走出一段距离后,荣熠才开口问:“现在要去长川了吗?” “不,先把样本送去下一个转接点,然后再回长川。”陆碫说。 荣熠没再说话,继续跟着向前走,走着走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头,赵名扬和陆碫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他不喜欢这么被人夹着,就故意往旁边错了一位,没走几步又成了这个阵势。 好在下个转接点离这里不远,临时抽调的同事早早等在了那里,除此之外还有一辆专门接他们回长川的车。 不过让荣熠很难受的是,他又被夹在了中间,三个直奔一米九的男人在车后座上挤着,他哪哪都不舒服。 可是开车的司机是位女士,副驾驶坐着的是她女儿,他不能让她们来挤。 荣熠就对陆碫说:“换个座。” 陆碫摇摇头,荣熠无奈就转向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赵名扬:“换个座。” 赵名扬不理他,脸直接扭向窗外。 荣熠吸了一口气,虽说赵名扬和他互相看不对眼,但是给他个后脑勺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看到赵名扬从衣领里露出的半截脖子上有个牙印。 他又吸了一口冷气。 陆碫正在闭目养神,感觉有人用胳膊肘在戳他的腰,他睁开眼问荣熠:“干什么?” 荣熠侧过脸看看他的牙,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第163章 通往长川的路漫长且崎岖, 不过好在已经到了五月,没有大雪封山也没有暴风雪,不至于走走停停, 在外驻扎一晚两天也就到了。 荣熠下车之后看着一望无际的冰川, 根本就没有大型基地的影子。 在前面带路的女人名叫孟芮,是组织里的职业领路人,她给女儿孟球球裹上厚棉衣, 拉着她的手边走边对荣熠说:“因为冰川移动加上气候变化,进入基地的路线有时候几个月就要更换一次,甚至几天, 别说塔里的那些哨兵了, 就连我们自己人也总是摸不清方向。” 步行一段路程后, 他们跟着孟芮钻进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洞穴, 走到洞穴深处才发现那里有一扇几乎和石壁融为一体的门。 “这是六号门,”孟芮说罢退到一边,示意荣熠上前, “你的信息已经提前传送进来了,你可以直接刷脸通行。” 一个摄像头对准荣熠三秒钟后, 门缓缓打开,石壁门后就是荣熠曾经在实验基地常见到的舱门。 “五月是六号门开启, 六月又会换一个入口,到时候有人会通知你们。”孟芮打开舱门继续带他们向前走。 “这里一个月换一个入口?”荣熠跟在后面问。 “时间不固定,狡兔十八窟嘛。”孟芮说。 当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 正式进入长川三号实验基地中心时,荣熠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空间。 这里仿佛一个地下城堡,比起他在演习场见过的孵化基地还有之前去过的两个研究所加起来还要大。 “这里是历代白塔成员将近百年的建造成果,他们来到这里时把塔里值钱的玩意儿都搬过来再加以改造优化, 就成了今天的长川三号。”孟芮停在一间办公室前让陆碫和赵名扬进去,他们还有其他任务要完成,接着带荣熠继续参观,“你今天刚到,我先带你参观完你可以自由行动的区域,然后你有两天的休整假期,休息好了再去执行任务。” “没必要这么麻烦。”荣熠边走边说,他来到这里还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毕竟他的身体素质非常扛打。 孟芮回头看着他笑了一声:“第一次来这儿的哨兵很多都这么说,那个赵名扬,刚来的时候也不愿意休息,觉得自己叱咤北疆就可以征服长川了,结果出去一趟回来烧了三天,还是高烧。” 荣熠没忍住笑出了声,顺便想想赵名扬躺在床上烧得直哼哼的倒霉样子。 “这里气候、气压都需要时间去适应,除此之外长川处于极寒地带,别看这里一片干净透亮,像个玻璃城堡,其实基地之外的很多地方都遍布着人类还无法解决的细菌病毒,所以,”孟芮摆摆手指,“别仗着自己是哨兵体格好就不把细菌放在眼里,那东西无形中就可以要命的。” 荣熠点点头,对于这种未知的地方还是听话的好。 孟芮带他去领了一间宿舍,房间不大,但是应有尽有,荣熠的通行权限覆盖了除了实验区外的所有区域,当他们把能逛的全都逛完之后,他坐在食堂问孟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乔雨的?” 孟芮一手抱着孟球球喂她吃饭,一边想了想,肯定地说:“没有。” 末了她又补充:“当然,如果保密级别高,我是不知道的。” 荣熠没再问,谁知孟芮怀里一直不好好吃饭的孟球球手里拿着一个破掉的洋娃娃,突然说了一句:“疯阿姨。” 荣熠看着小女孩儿,还没等他开口,孟芮竟然先问了一句:“你认识她吗?” 孟球球揪着娃娃的辫子,又重复了一句:“疯阿姨。” 孟芮的眼神有些心疼,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把孟球球往怀里搂了搂。 荣熠喝下一口温水,其实他刚才就想说,孟球球看起来也有七八岁了,孟芮似乎把她当成两三岁的小孩儿,而且她表现的智商也只有两三岁。 他试探着问:“你女儿是不是和乔雨有什么关系?” 孟芮叹了口气:“她不是我亲生的,球球是我巡逻的时候在一个垃圾箱里发现的,我看她太可怜才把她领养了,其实我作为一个领路人接触不到什么机密,只知道她是在监狱里出生的,后来检查身体时给她做DNA比对,才发现她的母亲是个三年前就已经死亡的囚犯,不过那个女人也不叫乔雨,只是个低等级哨兵。” “那她呢?也是哨兵吗?”荣熠问。 “是,她脑子受过创伤,测试等级只到D+。”孟芮说。 荣熠看着孟球球,夹起声音问:“你记得那个疯阿姨对你做过什么吗?” 孟球球指着自己的脖子,又指自己的胳膊:“打针。” 她用手指在胳膊上用力戳了几下,给自己打完针又指着自己的头:“打开。” “打开?”荣熠伸过头,看到孟球球头顶那过宽的发缝,里面确实藏着一道疤。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是个小光头,头上到处都是被开颅的疤,那时候她才四岁。”孟芮又把她乱了的头发重新扎成两颗丸子头。 荣熠吃完饭就回到宿舍休息,他拿出通讯器,在这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只能用通讯器交流。 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乔纾,路上这几天他们两个没有任何联系,上次说话还是一周前。 荣熠试着在通讯器里输入乔纾的号码,滴了几声之后竟然被接通了! “喂?乔纾吗?” “是我。” 对面传来静静的声音,荣熠挺直的背又弯下去,心里流过一些暖意。 “你在忙吗?” “没有,刚才在睡觉。” “我吵到你了?” “没有。” 乔纾的回答太过于机械,荣熠心里那股暖意‘唰’地就流完了,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能抱怨,人家谈恋爱冷战三天还默认分手呢,他们两个前搭档一周没联系他也不能奢望乔纾能说出什么缠绵悱恻的话。 主要是乔纾压根不会说。 “我到长川了,这里很大,比所有研究所都大,不过实验区我没能进去,我见到了一些白塔组织的前成员,还有一些新型武器和药物,带我来的人说这里的实验设备都是研究所的升级版,我觉得你会很喜欢这里,”他在床上躺下去,也不管乔纾的沉默,自己轻轻地说,他怕声音太大真的吵到乔纾,“我还问了问关于乔雨的事,她的保密级别很高,没有打听到什么,但是有个叫球球的小孩儿,是个哨兵,似乎在这里被乔雨拿来做过实验” 他把今天见到的事给乔纾说了一遍,乔纾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荣熠抬起手腕看看表,他单口相声说了十分钟,他就说:“你继续睡觉吧。” “不想睡了,”乔纾突然对他说,“我想听你说话。” 荣熠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缩进被子里把通讯器贴在脸上用力闭着眼,心里的暖意又回来了,而且相当澎湃。 他们两个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基本都是荣熠在说,乔纾偶尔‘嗯’一声,荣熠觉得他和乔纾认识这么久还没说过这么多话。 应该说还没有如此和平地说过这么多话。 后来他听不到乔纾的回应了,通讯器那边传来的时安稳平缓的呼吸声,乔纾睡着了。 “晚安。”他轻声道别之后挂掉了通讯。 荣熠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决定自己在基地里转转,昨天孟芮只是带他草草看了一遍,有很多新型武器陈列室荣熠还没有逛。 他拿起一架轻型机枪,朝着靶子打了几发子弹,适手性很强,最重要的是采用了压缩子弹,极大扩充了弹容量,还附带自动瞄准功能,战场混乱时也能提高命中率。 热武器库旁边是各式各样的冷兵器,荣熠带来的砍刀在里面显得逊色许多。 那把火焰纹的砍刀替他挡过枪子儿后上面就印下来子弹的印子,荣熠发现了一把新的砍刀,黑色金属材质,声音略微沉闷,但回响悠长,他还用新型机枪近距离在那把砍刀上打了几枪,一点痕迹没留下。 荣熠小心把那把削铁如泥的刀放回去,得找个机会搞过来。 一个武器陈列室逛完,荣熠花了大量的时间一个一个去试,最后他得出结论,别说塔馋,是个好斗的哨兵看到这些东西都会两眼放光口水直流,一旦长川被发现,整个北疆都会变成一片地狱。 他走出陈列室,继续向前,前面还有一些新型的设备药品等,这些他没有兴趣就迅速略过了,等走到最中央的时候,那里是一间荣誉室。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没几个人天天参观哪个人为组织做了哪些贡献,荣熠迅速看着墙上的照片,大段的文字就匆匆略过,当他走到赞助感谢墙的背面时,脚上像生根了一样扎在那里。 那面墙上有一张掉色的照片,照片上男人的眉眼温和中隐藏着严肃,他有五年没有见过这张脸了。 他看到下面的名字和赞助事迹,任峥嵘,从十年前到现在,这个男人每年都给‘鲸’投入一笔数额巨大的资金。 荣熠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任峥嵘,为什么长着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把他扔出家门和他断绝关系的爹不叫这个名字。 他叫荣峥。 太巧了不是吗? 第164章 荣熠没有调阅档案的权限, 长川的负责人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荣熠打了几次申请也没有见到人。 财务室的小张用自己小小的权利帮荣熠查了荣峥和‘鲸’的资金往来,列出几条明细给他:“就只有这些记录, 他好像除了每年捐一笔钱之外, 和咱们没什么深入交流。” “再多的就查不到了吗?” “你为什么觉得还会有更多啊?”小张不解问道,“每年这样的慈善家也有不少的。” 荣熠抿抿嘴,慈善家是有不少, 但是他觉得荣峥不是,他认识中的父亲是半路发家,前半辈子贫穷潦倒, 人到中年偶然接住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一步跨到云端。 在他还没去学校之前, 荣峥坐着迈巴赫带他出游, 买路边的大梨都要砍价,他不觉得荣峥会无偿掏这么多钱每年给‘鲸’做慈善。 当然,他离开荣峥十几年, 他那个曾经抠门的爹有长进了也说不定。 让荣熠介意的是那张照片下的名字——‘任峥嵘’,他从来没听过荣峥有这么个曾用名。 他从档案室回来, 明天他就要外出执行任务了,看来在基地里是查不到什么。 那天晚上他拨通了林昭纷的通讯, 没想到熟知一切的林昭纷也只是说,她不清楚。 这个不清楚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荣熠想了想, 又联系上施路平。 重铸计划涉及的基地很多,乔纾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他见到身旁的施路平接了荣熠的电话之后就开始扒地图,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他让我去他家一趟, ”施路平找到地址‘嘶’了一声,“知道他是个富二代没想到这么富啊。” “你什么时候去?”乔纾问。 “把你们送到地方我再去,他这事不急。”施路平收好平板,准备和乔纾一起上船。 第一个基地留下了陶晴朗收尾,现在他们要前往下一个基地。 “带我一起去吧。”乔纾对他说。 施路平看着乔纾笑笑:“他就是想问些家长里短,你也感兴趣吗?” 乔纾点了下头。 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庭,真的是因为荣熠的级别等级太低所以就要断绝一切关系吗?那现在如果他们得知荣熠的现状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反应? 为了不耽误路程,施路平和乔纾在夜晚大家休息的时候去了荣熠父母家。 那是一片远离闹市的庄园式别墅区,起初门口的保安拒绝放他们进去,直到施路平亮出来‘鲸’的名字,荣峥才让保安打开了大门。 走进庄园后他们又步行了十几分钟才到一座五层别墅面前,门已经开了,他们走进去,一个男人穿着睡袍在会客厅坐着。 “找我有什么事?”看得出荣峥脸上带着不耐烦,“不是说过没事不要联系吗?你们怎么还敢跑到这里来。” “其实我是替荣熠来的。” 施路平说完,乔纾明显看到荣峥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如果你是因为他来的,那就不送了。”荣峥说罢站起身离开。 “您以前的名字叫任峥嵘吧?” 施路平说出这个名字时荣峥的两腮颌骨鼓了一下,他在狠狠咬牙,看起来他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为什么改名呢?” 荣峥回过头,居高临下地说:“生意人改个名字很正常。” 这倒也是,施路平点点头,有些人生意做的越大就越迷信,别说名字,家里一块石头摆哪儿都有讲究。 他刚想继续问荣峥作为一个一毛不拔的生意人为什么会持续这么多年给‘鲸’捐赠时,坐在旁边的乔纾抢先一步开口问道:“您是普通人吗?” “很明显是的。” 但是施路平看得出来,荣峥下意识对乔纾有所防备。 这应该是一个哨兵的本能反应,还是有被害妄想症的哨兵。 “您妻子也是?”乔纾进一步问。 “当然。” “除了荣熠之外其他两个孩子也是?” 话说到这里荣峥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他直接挥手让管家送他们出去。 乔纾也没有强行挽留,只是在荣峥身后说:“我是荣熠的向导,他现在的能力已经可以达到S+,如果他想回来,你会接纳他吗?” 荣峥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给出回答。 施路平坐在一旁有些尴尬,来了一趟,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乔纾反而站起身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离开会客厅。 “就走了?”施路平说。 “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离开会客厅后,他们在大堂见到了墙上挂着那副全家福上除了荣峥和他妻子外的两个孩子。 那张全家福拢共就四个人。 男生看起来十六七岁,女生更小一点,算年龄应该是在荣熠觉醒进了学校之后才出生的。 那个女生坐在沙发上玩自己的手机,男生的眼神一直跟着乔纾。 乔纾走过他身旁的时候停住了,转身问他:“有事吗?” 男生比荣熠长得更秀气一些,是没有经受过哨兵训练的稚嫩,就像最普通的清瘦男高中生,不过眉眼和荣熠还是相像的。 “他现在已经是S+哨兵了吗?”男生问。 “是。”乔纾肯定地回答。 男生转过头走了,玩手机的女生看了他们一眼,也走了。 乔纾看着那个背影就能感受到强烈的情绪,不甘心,还有嫉妒,都在那张脸上写着了。 他冲施路平斜了一下头,轻声说:“去连接试试。” 施路平一愣,随后照乔纾说的做了。 如果是普通人,他们作为向导是无法连接的,因为普通人压根没有精神系,他们也无法侵入普通人的大脑,施路平前几秒还在苦恼从哪里下手,几秒过后他就感觉到了异常。 他的天赋就是‘隐藏’,所以他对同样的天赋作用力很敏感,这两个小孩儿并非普通人,两个人都是哨兵。 板上钉钉的。 既然如此他就选择了强制入侵,他们听到楼梯上‘咚’地一声,那个男生腿一抖摔了一跤。 两人走出别墅,施路平深吸一口气,说:“这两个人的精神系被抹除了,没有重铸的迹象,而且时间不短,抹除后还被刻意隐藏过。” “所以说,他和荣熠断绝关系不是因为等级。”乔纾说。 “他不想让家族里出现哨兵?那也不至于做的那么绝。”施路平说。 “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荣熠从学校刚毕业,你们不就已经盯上他了吗?” “是,他想躲我们?” 乔纾靠在车座椅上闭上眼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幽幽地说:“当初的万人深坑,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荣熠侥幸存活,一个精神系被摧毁过的哨兵能安然无恙十几年,本身就是一种很强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他说又说出一个在研究所才存在的概念:“天生的实验体。” 也是他曾经对荣熠的评价。 “你是想说,任峥嵘怕那两个孩子也遗传了这个能力,所以和‘鲸’做了交易?”施路平若有所思,“这样就说得通了,‘隐藏’的能力确实不止我一个人有,但是‘抹除’的能力我知道的就只有老师会,而且‘隐藏’要求向导不能离受体哨兵太远,所以他每年捐赠那笔钱……其实是佣金?” “可能是这样,荣熠恐怕也是早就被他卖给‘鲸’了,只在身边养了七年的孩子应该没多少感情吧?”乔纾用的问句。 可惜,施路平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也给不出答案。 回临时落脚点的路上,施路平还在犹豫怎么回复荣熠,他征求乔纾的意见:“你想把这些告诉他吗?” “我想回去再问老师一些猜测,如果得到肯定的话,就告诉他,”乔纾说,“他有权利知道。” 荣熠的感情比他复杂,所以他相信荣熠知道后会痛苦一阵子,不过他又觉得比起当初被否定价值后又被抛弃,这个真相虽然残酷但是很有必要。 他得让荣熠知道他不是因为没用才被丢掉的。 第二天早上,他们继续前往下个基地的路上,乔纾和林昭纷坐在同一辆车上,林昭纷正在处理工作,乔纾坐在旁边开口问:“老师,任峥嵘是个怎么样的哨兵?” 林昭纷正在哒哒点着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做声。 “他好像是因为害怕遗传所以才会让你抹除掉其他两个孩子的精神系,所以我想,任峥嵘本人是不是也是一个天生的实验体,”乔纾直接挑明了他和施路平昨晚偷偷去找荣峥的事,“我能感觉出来,他的神经非常敏感,对向导的警惕性很高,是以前在研究所当过实验体吗?” “乔纾,我不能聊起任何关于他的事,这是我们的协议。”林昭纷说。 乔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在他看来,林昭纷等同于默认。 施路平把他们得到所有的信息都编辑成文字给荣熠发了过去,后面还谨慎附上一句‘这些都是根据造访获得的线索进行的推理,没有明确证据’。 荣熠接到信息的时候在皑皑雪山上,他刚清理完一队徘徊在长川附近的巡查兵。 他的脸上带着面罩,呼出的哈气像透明的云在雪山间升起,荣熠看完这段文字收起通讯器,继续处理脚边的尸体。 他让棕熊和鬣狗把尸体拖上车,等下要拉到焚化炉里集中烧掉,以防这些巡查兵身上或者脑子里有定位。 他站在山间,眺望这眼前茫茫一片的冰川雪原,笑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的生气,似乎对那个曾经埋在心里一直让他介怀的家也没有一点留恋了。 第165章 两个月后, 彭延盛结束了六个小时的会议,脸上带着阴霾回到办公室。 第四研究所已经关闭半年,他损失了大量供体向导, 虽说他在别的小型研究所还留存着一些供体, 但数量和质量都比不上研究所直接输送回来的向导素。 这是一个不能断的工程,没有了这些供给,前线哨兵的任务执行效率会大大下降, 现在他已经开启了冷冻仓库释放出大量向导素去制成药剂,如果不能及时补给,过不了多久仓库就会被搬空。 高层会议的参会人员并不全是黑塔组织成员, 彭延盛不能把开启第五研究所的事摆在明面上讲。 第五研究所从未对外公布, 现在也只是一个空壳, 那本身就是一个应急研究所, 只有一些工人会定期维护设备。 所以当会议结束后他留下了黑塔组织成员,决定跳过其他高层,绕过投票环节, 秘密启用第五研究所。 他想把留存在其他小型研究所的供体转移过去,继续抽取向导素, 现在第四研究所的风头还没有彻底过去,不能继续搜罗未成年向导, 他建议把休眠监狱里的重刑犯一并转移,同时追捕未经注册的野生成年向导。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提议被黑塔组织成员否决了。 彭延盛虽为总指挥长, 但塔里并不是他的一言堂。 黑塔成员提出,因为上次的第四研究所事件,塔内很多在册向导已经起了疑心,如果大批量转移重刑犯事情可能会进一步恶化。 所谓的重刑犯, 是还能再见天日的囚犯,并非死囚,而彭延盛的做法等同于直接将他们判处死刑。 “这些人是要从休眠监狱转移走的,他们不是你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觉搜罗来的向导,现在多少眼睛盯着休眠监狱,那些不嫌事大的媒体记者已经在休眠监狱外安营扎寨了,再被曝光我们还能找谁来顶罪?” “而且从第四研究所被曝光之后,短短几个月,我们在外的分支被打掉了多少,抓到的组织都是些芝麻大点的小组织,真正在背后操控的黑手还没有线索,要干也不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干。” “北疆的巡查部队和突击部队前几天又失踪了一批,今年那片流放之地格外猖獗,我们的排查进行的很不顺利,供体的事先放一放吧,仓库还能维持两年,等到孵化完成再开启第五研究所也不迟。” “白塔遗留的组织真的驻扎在北疆吗?” “我们在那里发现过废弃的实验基地,至少证明他们在那里停留过,除此之外别的地区还从未发现那些人的踪迹,搜查北疆起码比大海捞针要强。” 会议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彭延盛的头开始不住地疼。 等他终于结束漫长的会议回到办公室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针剂扎进脖子里之后,他的面色才得以缓和。 彭延盛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让任何向导进入过他的大脑,不论是任何目的,他都不会允许。 这是他的雷区,他的大脑就是禁地。 口服药剂在十年前对他就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他只能注射针剂,先注射进脖子,如果再得不到缓和,就得加大剂量从大脑皮下注射。 他把针管扔进钛合金制的垃圾桶,垃圾桶是自燃的,丢进去的东西几十秒就会化为灰烬。 他靠在椅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身处塔的高层,任务是要盘活黑塔组织,并让其持续发展,如若不然,他早就下手杀了塔里那些老顽固。 不,那都是私人恩怨,他的格局不应该那么小,他还有更宏伟的计划要去完成。 他拨通了薄敬元的内线。 “彭指挥长。”薄敬元应答。 “第一批生化体,三个月内可以投入使用吗?” “三个月时间有点紧,我可以针对小批量优化,三个月左右先释放第一批测试。” “数量可以达到多少?” “一千,这是最保险的。” “三个月给我成果。” 彭延盛和薄敬元简短地通话过后便挂断了内线,生化体投入使用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如果不是因为供体链断了,他也不至于提前启用生化体。 仓库维持两年只是个数字,局势每天都在变,白塔余孽猖狂地斩断他遍布世界各处的手臂,库存远远不够,他需要投入更多哨兵去解决那些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三声。 “进来。”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推门走到办公桌前,这是他在丢弃赵名扬后提拔上来的另一位养子,名叫纪岳。 他从不把全部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失去一个马上能有另一个顶上才是他的培养宗旨。 “彭指挥长,刚刚收到情报,一周前从学校毕业送去北疆培训的第一批毕业哨兵,在路上失踪了。” 彭延盛的右眼跳了跳:“在路上失踪?” “是,车,人,全都不见了。” “失踪几天?”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彭延盛表达愤怒并不会让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反而是没有半点表情,眼睛像一潭死水,跳进去尸骨无存。 纪岳心中忐忑,却不敢表露。 “第三天了,为什么今天才通知我?” “我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纪岳垂着头,“我一层一层问下去,发现情报在底层情报科就断了,那封情报直接被归进了垃圾站。” “垃圾站。”彭延盛低语。 三天,可以抹去一切线索,救援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那群人的手开始在塔里运作了。 “以后情报科的所有情报,你在每天十二点前亲自过一遍,有异常向我汇报,”彭延盛又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印章,在一张空白的任务书上盖上章,递给纪岳,“秘密调一批人,把所有对接塔外的科室全部监控起来,尤其是底层。” —— 荣熠带着防毒面罩从火山口爬出来,这里是一座死火山,位于北疆边缘,距离长川还有几百公里,这是他这次的任务地。 “熠哥,里面的人已经全部昏迷了。”跟在他身后的哨兵摘掉防毒面罩,大口呼吸着外面的冷气。 荣熠又把他的面罩按回脸上:“把呼吸调整好,这么喘气没几天你的气管就报废了。” 哨兵只能再带上闷死人的防毒面罩。 火山里躺着366个年仅十八九岁的哨兵,这是他们在北疆路上劫来的。 他们不会杀掉这些刚毕业的哨兵,只是把他们关在这里,用麻醉毒气致使其昏迷。 这些人大多都还没有独自战斗的能力,在哪都是个拖油瓶,劫走他们也只是一个开端,新型火药已经陆续运往长川,等到北疆的军事基地被扫平,这些人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你们七个留在这里,一周之后会有人来和你们换班。” 荣熠走前留下了一队人,接着带着另外七个人赶往下一个任务点。 他在这里已经两个月了,爬过雪山,跳过冰河,也钻进过一望无际的白色森林,他甚至和天狼客栈亡命徒都混了个脸熟。 乔纾留给他的医药箱已经空了一半,他每次都很得小心地省着用,因为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乔纾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熠哥,给我来一片。”身边跟着的哨兵伸手就要抠他瓶子里的向导素药片。 被荣熠一巴掌拍开了。 “你咋这么抠门。”哨兵揉着手背抱怨。 “小子,这就相当于你跟他说,哥们儿,你老婆给我亲亲。”开车的老油条大笑着嘲笑那个毛头小子。 后来荣熠直接申请带上了阎临。 阎临作为一个战地医生,早就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到处出任务的生活,跟着他们队在外面又待了一个多月也没什么抱怨。 这一个多月过去,荣熠的医药箱又空了一半,现在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阎临坐在旁边,拿起药剂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摇摇头又给放回去。 荣熠拿起瓶子也放在鼻子下闻闻,还是那个让他着迷的味道,他皱着眉头问:“怎么了?过期了吗?” 阎临笑了一声:“这玩意儿有什么过不过期的,只是感叹,这种品质的向导素我一辈子都造不出来。” 荣熠又把医药箱锁好,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阎临走之前又对他说:“有一点得提醒你一句啊,由奢入俭难,不要太依赖高级向导素,万一哪天断供了,普通向导根本没办法接手,那你会非常痛苦的。” 荣熠在外面值夜,仰头看着一片银白之上过于干净的夜空和闪烁的星星,他拿出通讯器,可惜这里的信号拨不到乔纾那里。 他扭头看着坐在木头桩子上仰头发呆的棕熊,拍拍它的头:“想他的苹果了吗?” 棕熊仰着脖子‘咕噜’了一声,荣熠在它身边坐下来,喃喃说:“我也想了。” 九月底,荣熠回了一趟长川基地,他是被临时召回的。 “出什么事了?”他走进上级的办公室。 “是这样,最后一批新型火药马上就要送进来,需要你带人护送。” 荣熠接过平板,看了看路线图,非常绕的路线,不过比起直线要安全许多。 九月底的北疆已经开始下雪,偶尔夹着几场暴风,塔依旧没有放弃对长川三号的搜索,在沿途增加了许多岗哨。 荣熠接下任务,上级却没有让他走。 “还有事吗?”他问。 “听说你找人查过你父亲。” “我的通讯往来你们应该都有记录。”他说。 施路平给他发回的消息他们如果想去查那应该一字不落都能看到。 “其实真相和你了解的差不多,我们和他确实也只是金钱往来,他不愿和我们牵扯到太多。” 荣熠听得出他话里有话。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只是知会你一声,前几天你父亲向组织发送了请求,”上级推过来一封邮件,“他的另一个儿子失踪了,确切说是离家出走,具体原因嘛,似乎是被你的朋友上次造访刺激到了,只留下一封信,说要投靠塔,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投靠塔?”荣熠脸色沉下来,所以说他现在要和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弟弟变成敌人了? “荣峥到底是哪边的人?”荣熠想知道的是他那个爹是怎样的立场,他并不关心这个一句话没说过的弟弟。 “他哪边都不是,他惧怕塔,也惧怕我们,如果不是为了隐藏他的两个孩子,我想他是不愿和我们有接触的。” 荣熠‘哦’了一声,当个缩头乌龟也比当个二五仔强。 “那关于他惧怕塔的原因”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和他的对接一直是林昭纷在做。” “好吧,”荣熠只能接受这个答案,“那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先走了。” “你想去找你弟弟吗?”上级叫住他。 荣熠已经站起来了,他又回过头,非常认真地思考过,也非常认真地说:“说实话,如果是任务,那我去做,如果问我个人意见,我觉得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我没那么多时间在人海里捞人。” 随后他想了想又问:“荣峥想让我去找他?” “不,他没有提,”上级摇摇头,“收到邮件之后林昭纷提出过意见,荣峥他有一段在塔里的经历,这段经历似乎也有彭延盛的影子,但是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也非常抗拒回忆这件事,我们也是查了很多档案才隐约看出一些苗头,我们认为可以利用荣烁,就是你弟弟,让你父亲交代那段经历,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对我们有用,但是多一点信息也是好的。” “所以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荣熠问。 “是的。” “还挺人性化,”荣熠嘟囔了一句,又说,“我同意,能套出些东西来最好,需要我上吗?” “暂时不用,让你去捞人太大材小用了,我会安排人去找,如果能找到活的,你跑一趟把他送回去,再和你爸聊聊天就好。” 荣熠在心里默默念叨:和荣峥聊天还不如让他去捞人。 任务照旧,荣熠要带队护送最后一批新型火药,等到这批火药进来,武器装备部署齐全,他们就要进行下一阶段——扫平北疆军事基地。 这一阶段要重铸计划的配合,这也就意味着,重铸计划即将结束。 一周后,荣熠接到运输队,带领他们绕过巡察哨兵的岗哨,翻上雪山,走最安全的路回长川。 当他爬上半山准备驻扎休息时,他的通讯器收到了陆碫的消息。 陆碫和赵名扬在北疆中心和巡查哨兵打游击,通讯信号比他在雪山巅上好得多。 荣熠费劲地把通讯器从棉衣里掏出来,再咬掉手套打开,看到上面就一句话——‘乔纾三天后到北疆’。 第166章 北疆的天气变化莫测, 乔纾下车带上帽子,冷风突然钻进衣服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才刚十月,北疆的雪就下成这样, 不知道长川能不能进得去。”陶晴朗带着叶黎也跳下车。 他们本来是看好天气来的,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的北疆都是晴空万里,暴风雪要一周之后才会到,可没成想他们刚进到边缘, 雪就已经把地给埋了。 “你信天气预报还是信老师说今天不留作业?”叶黎裹得就露出一双眼睛,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他眨巴几下, 像个机灵鬼。 “都不可信。”陶晴朗说着搓搓胳膊。 他们刚从气温还在二十多度的内陆城市过来, 一时间实在适应不了这天寒地冻, 虽然裹得很厚, 但还是感觉冷风往每个毛孔里扎。 不远处有几辆雪地越野车向他们这里开过来,陶晴朗和叶黎伸着胳膊朝那三辆车挥手,大喊:“这里这里!” 他们的车在半路抛锚了, 所以才紧急呼叫陆碫他们开过来接,不然现在早就在天狼客栈里喝奶茶了。 乔纾的手揣在兜里, 他没有陶晴朗和叶黎手上带着的毛绒绒的手套,他觉得冷, 就像根柱子一样站在车前。 三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乔纾看到荣熠独自开着一辆车跟在最后。 他还是没有把手掏出来打声招呼,也没往前走几步, 太冷了。 断开结合已经将近五个月,他以为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没想到重回以前经常来逛的北疆,这次竟然把他冻得连动都不想动。 荣熠推开门下来, 一眼就盯在乔纾身上,乔纾穿的衣服比起把自己裹成球的陶晴朗和叶黎实在是太薄了,这样的衣服根本扛不住北疆现在逼近零下二十度的气温。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看到乔纾身上的肉长回来了,那张脸也没有分别时那么憔悴,乔纾带着棉衣上自带的宽宽大大的帽子,他能看到藏在里面的头发,已经又成了黑色。 不知道是雪的反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觉得乔纾的头发没有以前黑了。 解除结合果然还是对乔纾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乔纾没有朝他走过来,他刚下车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因为执行任务通讯器很少有信号,他们也很久没有交流过了。 荣熠张张嘴,决定主动走过去和乔纾打声招呼,却没想到第一辆车上的赵名扬推开门跳下车就一把抱住乔纾。 “终于又见面了,小纾,”赵名扬把乔纾用力搂进怀里,“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来北疆的时候才十四岁。” 荣熠黑着脸大步跨过去拍拍赵名扬的肩膀:“有未成年在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赵名扬一低头,叶黎正站在乔纾手边仰着头盯着他眨眼睛。 赵名扬尴尬地咳了一声,松开手,乔纾才喘了口气。 “先上车走吧,雪会越来越大,天黑之前我们得赶到客栈。”陆碫打开车窗伸出头说。 林昭纷和戴子诚还在车里坐着,他们两人跟着阎临的车先走一步,荣熠打开后备箱,里面只有几个行李箱。 这群向导这次过来几乎连衣服都没有带,平时他们待的地方也穿不到厚棉衣,乔纾带的东西就更少,一箱子全是资料。 荣熠脱掉外套递给乔纾,这是他执行任务时穿的冲锋衣,防风性能非常强,乔纾套上,也不拉拉链,他又动手把拉链给他拉上。 现在乔纾也看起来像个球了,不过他不喜欢穿这么厚,有点难受地扯着衣领。 “别拽了,越往里面越冷,很多人第一次来都会大病一场。”荣熠说,这种事他这几个月见太多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乔纾顶嘴。 “也差不多是了。”荣熠没再多说,他刚才碰到乔纾的手,冰得没有一点温度,乔纾确实不是第一次来,但绝对是第一次拖着这副身体来。 荣熠自然而然就提着乔纾的行李带着他上自己的车,刚才在一旁玩雪的叶黎看到乔纾走,就蹦上去拽着乔纾的袖子要一起上车,荣熠停下来看着他,指指自己的车门。 叶黎瞪着大眼珠子点点头。 对叶黎来讲,乔纾是他心爱的老师,他就乐意跟着乔纾。 陶晴朗看到一脚一个坑地跑过来,把叶黎拽走塞进陆碫的车里。 “我想跟老师坐一辆车!”叶黎大喊。 “不你不想。”陶晴朗又把他伸出来的头按回去。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服从命令听指挥你老师没教过你吗?” 后面那两个人还在吵闹,荣熠坐上车带着乔纾先走一步。 荣熠把车里的空调开大了,乔纾才能把衣服拉开,脸上看起来终于有了温度。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北疆的天黑得又早,为了安全起见车渐渐放慢了速度,乔纾刚才靠在座椅上睡了一觉,再睁开眼依旧没有看到路的尽头。 “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听到荣熠问他。 “差不多了。” 乔纾迟疑了两秒才回答。 这是他们分别五个月再见面后的第一句对话。 “能达到以前身体素质的几成?” “七八成。” “还能继续恢复吧?” “能。” 荣熠问一句,乔纾答一句,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荣熠抿着嘴,他已经不知道要问什么了,久别重逢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感充满整个车厢。 他咳了两声,换了个话题:“我们今天明天都要在天狼客栈,等这场雪过去就可以进入长川了,那个客栈住起来还可以,就是后面有个黑市,人员很杂,你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就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嗯。” 好冷的一个‘嗯’,荣熠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总算开口问:“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是有一点。”乔纾坦然说。 “为什么?” “感觉你好像没有很欢迎我。”乔纾垂着眼,在车上的时候陶晴朗一直在他耳边叨叨,说她迫不及待要看赵名扬和荣熠见到乔纾是个什么反应,打起来打起来! 所以在赵名扬的映衬下,荣熠显得格外冷淡。 “我”荣熠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了两下,像有一股呼之欲出的感情,让他难以组织好语言,他握了握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路对乔纾说,“我很欢迎你,收到你要来的消息时我正在执行任务,本来按照原计划后天任务才能完成,但是我想来见你,就催着他们缩短了时间,结果真的见面了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我应该用什么身份和你说什么样的话,同事?前搭档?还是” 乔纾默默看着荣熠,等着荣熠继续说,却一直没等到下文,他就主动开口问:“还是什么?” 荣熠舔了舔嘴唇,紧张地对乔纾说:“我很想你,乔纾。” 乔纾又靠回座椅上,点了下头。 “现在高兴了吗?我很欢迎你来。”荣熠问。 “还行。” 荣熠一脚踩了刹车,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雪路上停下,荣熠侧过身看着乔纾的侧脸,问:“那我做点什么能让你心情好一点呢?” 乔纾抬手拿起放在前面那个不大的医药箱,里面已经全空了,但是味道还在,应该是刚空不久,看来他来的还算及时。 他抱着医药箱叹了口气,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幼稚的想法,竟然会因为荣熠再见到他不够热情就有了情绪。 “走吧,我没事了。”他侧过头说。 荣熠就那么盯着他,突然往他身旁凑了过去,乔纾只是看着荣熠的双眼,却没有下意识躲开。 荣熠不自觉地用虎口卡住乔纾的下巴,他的向导素几天前就用完了,阎临说得对,他对乔纾的向导素太上瘾,普通向导根本对他起不到作用。 所以他是真的很想乔纾,脑子里想,心里想,身体也很想。 可就在他马上就要亲到乔纾的嘴唇的时候,他的车屁股‘咣’地被撞了一下,把这一切恰到好处的气氛全给打碎了。 荣熠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车后,咬牙切齿地看着陆碫。 “抱歉,轮胎滑了。”陆碫嬉皮笑脸地冲他抬抬手。 荣熠回到车上,乔纾又靠回座椅上闭上了眼,刚才的事已经没机会继续了,荣熠只能专心开车。 他偷偷瞄了几眼乔纾的脸颊,那里又被他捏出了一片红印,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癖好,但是他就是喜欢看乔纾被他捏红的脸。 他笑了笑,继续向天狼客栈驶去。 陆碫开着车依旧平稳地跟在后面,赵名扬抱着胳膊问他:“你撞他们干什么?” “怕你脆弱的心碎我一车。”陆碫说。 赵名扬瞪他一眼:“神经病。” “”陶晴朗对叶黎说,“这句是脏话,你不能学。” 他们在天黑之前到了天狼客栈,早半小时到的阎临已经给他们都开好了房间。 荣熠和乔纾两个人门对门,因为阎临不知道要不要给他们开双人间,他多少听过荣熠和乔纾的爱恨情仇,最后索性一人开了一间大床房,爱咋睡咋睡。 这天晚上天狼客栈十分热闹,为了庆祝八十年店庆,今晚所有酒水饮食消费一律全免。 晚上他们下去吃饭的时候大堂里满满全是人,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赌博,还有人在大快朵颐天狼客栈里原价贵得吓死人的自助餐。 陶晴朗和叶黎早就占好了一张桌子,伸着胳膊招呼他们过来。 “你们吃过饭就早点上去,别在下面逗留,晚上休息把门锁好,用精神体守夜。”荣熠对陶晴朗和叶黎说。 虽说今晚天狼客栈明确要求,不管什么人都不允许在店庆时作妖,但是这儿的人没几个好货色,不能不防。 陶晴朗和叶黎点点头,他们已经取过餐,正吃得香,乔纾和荣熠两人就去自助餐台挑选今天的晚饭。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乔纾没有什么胃口,他只草草夹了一些清淡的食物。 要回去时他看到一个穿着红格子围裙的服务生向一个银制杯子里丢了一颗白色药片,热腾腾的奶茶应该很快就会把药片溶解。 对于这种事,其实乔纾已经见怪不怪,他本不打算多此一举,却看到那个服务生端着那壶奶茶走到了他们桌子旁,殷勤地把有药丸的那杯放在了陶晴朗面前。 “小姐,这是今天送的特产咸奶茶,你品尝一下。”服务员有礼貌地介绍。 陶晴朗的脸被客栈里的暖气烘地红彤彤的,在这么一个荒原地带确实让人垂涎欲滴,她本来没多想,谁知刚把奶茶端起来送到嘴边,就被这个服务员又一把抢走了。 她就眼看着这个服务员也不嫌烫,把刚刚送给她的奶茶一股脑灌进自己肚子里。 因为喝得太猛,服务员的衣领被洒上了很多奶茶渍,嘴也被烫红了一圈。 喝完奶茶这位服务员就一脸呆滞地走开了,乔纾走过来坐下,陶晴朗看看乔纾似乎才明白过来。 “他给我下药啊?” 乔纾点点头。 陶晴朗打了个哆嗦,一把推开面前的菜:“这里面没药吧?” “菜里没有。”乔纾夹起一个西蓝花,送进自己嘴里,他们取餐时刻意闻过。 那天晚上,员工宿舍很热闹,准确地说,是淫/乱地很热闹。 陶晴朗第二天下楼吃早餐,看到那个服务员一瘸一拐抱着一包药从她身边走过,她还狠狠‘呸’了一声。 服务员很想扑上去给陶晴朗一点颜色瞧瞧,可是他不敢,如果被老板知道他偷偷给客人下药,他会被送去黑市当鸭子的。 乔纾没有看这好戏,他咳了几声,不适感越来越重了。 “老师,我也想学,就像你昨天控制他那样,超帅!你什么时候教我控制哨兵啊?”叶黎在座位上不老实地蹿腾。 乔纾把他推开,不想把感冒传染给叶黎。 “三年之后再说。” 叶黎撅着嘴,坐回陶晴朗身边。 因为叶黎天赋点的问题,乔纾不会让他过早学会控制哨兵,心智还不成熟的人能力越强越可怕。 荣熠打了早饭过来,乔纾没吃几口就又开始咳嗽,他伸出手摸了摸乔纾的额头。 “有点发烧了,”荣熠把乔纾餐盘里滋滋冒油的培根拿到一旁,递给眼巴巴的叶黎,对乔纾说,“你今天就在房间休息吧,等下我让阎临去给你配点药,明天之前就能康复。” 乔纾点点头,勉强吃完一颗水煮蛋,又喝了一杯温水就上楼睡觉去了。 早餐刚刚结束没有多久,本来在外面玩雪的叶黎也开始发烧,这小孩儿从小在玻璃舱泡着,出来了就一直在沿海地带,从来没见过雪,在雪堆里刚打几个滚就飙到了四十多度。 阎临就忙着优先照顾脆皮叶黎,荣熠只能自己去客栈的药房买药,阎临给他写了个单子,买回来后阎临又配成三份,早中晚各一份,晚上还不退烧就得打针。 荣熠带着药打开乔纾的房间,屋里没有外面那么暖和,乔纾不喜欢暖气太干,就打开了一条窗户缝。 荣熠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乔纾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 乔纾睁开眼,眼睛被烧得有些迷茫,荣熠打开一包药又递过去一杯水:“把药吃了。” 乔纾坐起来,吃完药又缩回被子里。 不过这次没有闭眼,他看着荣熠:“你要走吗?” “不想让我走吗?” 乔纾点点头。 “那我就不走,你睡吧。” 可是乔纾还是没有闭眼。 荣熠笑了一声:“你不会还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乔纾就看着荣熠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眼前渐渐有些模糊,他用被子把头蒙起来,按道理说退烧药吃完会瞌睡,可是他的神经却在逐渐亢奋,心率也在升高。 怎么回事? “乔纾,乔纾!” 他听到荣熠叫他,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又变清晰的脸。 “怎么了?” “你那样能喘得上气吗?脸都憋红了。”荣熠把被子掖在乔纾下巴底下。 乔纾又不睡了,就呆呆地看着他,荣熠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乔纾的头发在额前动了动,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勾勾荣熠放在旁边的手。 荣熠低下头,抓住乔纾的手指:“想说什么?” “你还喜欢我吗?” 荣熠的心脏好像被人猛地抓了一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他想让乔纾一直在他身边,想做很多事,那不是什么搭档同事都可以做的。 他点了点头,又问:“你呢?” 乔纾没有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他只是撑起身体,仰起脸亲在了荣熠嘴唇上。 荣熠以为乔纾是在吻他,当他捧着乔纾的脸去回应时,向导素铺天盖地涌入他的身体。 五个月,荣熠靠那一个小小的医药箱抠抠搜搜地度过,突然注入这么多向导素让他无所适从。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忙推开乔纾,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善念说:“你发着烧不要释放向导素。” 可是乔纾不听,这个烧得浑身滚烫的人不仅肆无忌惮地对他释放向导素,还钻进了他的脑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荣熠十分苦恼。 乔纾抓住他的手贴在脖子上,荣熠感觉到乔纾脖子上那在他手下跳动的血管,他没有忍住,低下头在凸起的血管上亲了亲。 他就听到乔纾在耳边说:“我想和你做,这算喜欢吗?” 荣熠的理智崩塌了,如果换一个人,他可能会觉得那人在骗炮,但这是乔纾,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性冷淡的人,从来不会被生理欲望操控的人,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 可是乔纾还在发烧,这算趁人之危吗? “不算。” 他明明都没有问,乔纾又读取了他的思想,并且推翻他每一个犹豫的理由。 荣熠脑子里最后紧绷的弦断了。 现在的他血管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身上比怀里的乔纾还要烫。 乔纾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不知道是自己冒出的汗,还是从荣熠下巴上滴下来的,他用手推着荣熠的胸口,想停止这场闹剧,但是太力不从心。 荣熠攥住乔纾的手腕按在头顶,痴迷地看着乔纾那张漂亮脸蛋,他发现他太喜欢乔纾这平日里张冷静到麻木的脸做出这种动情且迷/乱的表情,这都是因为他。 他怜惜地低头吻了吻乔纾的嘴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地方是怜惜的,他身体里的激素不让他的大脑恢复冷静。 乔纾无法用手推开他,就企图在脑子里推开他,荣熠钳住乔纾的下巴,狠狠在嘴唇上咬了几下,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毫不退让地看着乔纾说:“你不能把我骗上床,又要把我推开。” 第167章 门外有脚步声, 极其轻地,在他们房门前停下了。 荣熠捂住乔纾的嘴,把沉重地呼吸堵在嘴里, 门口的人还没有离开, 他好像刻意地在听屋里的动静。 也可能是被屋子里弥漫的向导素吸引过来的。 不过荣熠这会儿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情去处理一个听墙角的,棕熊一巴掌落下去,门外‘咕咚’一声, 穿着红格子围裙的服务员就倒在了走廊的地毯上。 窗外的雪从窗户缝里飘进来,打湿了窗边的布艺沙发,一起进来的风吹到荣熠的背上, 把他身上的汗都吹干了。 乔纾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 其实荣熠也不知道乔纾是睡过去的, 还是最后实在禁不起折腾晕过去了。 他从床上爬下来, 关上窗户,又站在床边四处看看。 嗯房间搞得很乱,而且, 等下阎临要是过来,味道肯定还散不出去。 他直接用被子把乔纾裹起来, 打横抱去了对门他的房间里。 他用毛巾把乔纾身上擦干净,塞进自己被窝里。 刚才荣熠还在怕这么一搞乔纾会不会烧得更严重, 没想到擦身体的时候他发现乔纾身体的温度竟然已经恢复正常了。 荣熠挠挠头,是因为出了汗? 屋子里的时钟这时候响了一下,荣熠抬眼看到时针分针齐刷刷指向‘12’。 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他去楼下买了点清淡的午餐, 又打来一瓶温水,回到房间哄着乔纾把那没两口的饭吃完再把药吃下去。 乔纾累得连眼都不乐意睁,荣熠好容易把药喂下去,坐在一旁松了口气, 晚上再吃一次药第二天应该就能彻底康复了。 他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刚过半个小时,乔纾浑身又开始发烫。 “怎么又烧起来了?” 荣熠忙用湿毛巾给乔纾擦身体,却越擦越严重,乔纾浑身都在抖,抱着被子不停地蹭。 荣熠看到这幅画面呆了几秒,然后捡起垃圾桶里的药包,他送到鼻子前闻了闻,可惜他对药没有了解,闻不出什么蹊跷。 乔纾的声音很难过,荣熠跪在床上抓住乔纾的手腕,把人抱进怀里。 “别。”乔纾在挣扎,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他也知道上午那事不能再做了,再来一次明天他根本没办法出发去长川。 “没事,我帮你,别怕。”荣熠把手从他掌心里拿出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 荣熠是在帮他,也只是在帮他,一直到他卸下浑身最后一点力气。 终于把乔纾安顿好,荣熠拿起药反锁上门走去叶黎的房间。 叶黎挂着吊瓶在睡觉,陶晴朗和阎临都在屋子里守着,荣熠把药塞进阎临怀里:“这药有问题。” “有问题?”阎临一个打滚从沙发上坐起来,“什么问题?就普通的退烧药能有什么问题。” 他把药拆开,为了加速退烧他会把好几种药拼成一份,这样药效大,他让荣熠买的也都是最常见的药。 “这没什么问题啊。”他送到鼻子前闻闻,然后又一颗一颗放到嘴边用舌头舔了舔,直到他舔到一个白色药片的时候脸‘唰’一下就变了色。 “是这个?”荣熠看到阎临的脸色把那颗药拿了过来。 “这个药应该苦味重,可这个有点甜,可能”阎临表情十分复杂,尴尬地说,“有点像快乐丸。”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你可以理解为春/药。”阎临补充说。 “” 陶晴朗听完跑过来低声问:“所以乔纾吃了?” 荣熠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陶晴朗也不打趣了,一脸担忧地说道:“昨天有个服务员给我下药,被乔纾控制着自己把药吃了,晚上员工宿舍那动静,就是那男的。” 荣熠这才想起来上午棕熊拍晕了丢进厕所工具间的那个服务生。 他站起来拽开房门冲进工具间,那人被拍了一巴掌现在还没醒,荣熠用铁桶接了一桶凉水,对着那张脸泼上去,一桶没醒他就又泼了一桶,那个服务员才咳嗽着惊醒。 “啊啊!”服务员睁眼就看到浑身散发着杀气的荣熠吓得大叫。 荣熠懒得和他说那么多,直接蹲下揪着他的头发,举起手中的白色药片问:“你干的?” “我我不知道” 死鸭子嘴硬。 荣熠掐住了服务员的脖子,又问了一遍:“你干的?” 服务员翻着白眼,气儿都快断了才点头承认。 “我就是想让他也尝尝被一群人上是什么滋味。” 这个服务员没想到,不说这句话还有得聊,说了这句话荣熠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聊了,他直接掐住服务员的下颚,把那片药塞了进去,然后拖着那人去了天狼客栈老板的办公室。 “哟,兄弟来了!”天狼客栈的老板正在叼着雪茄数钱,这几个月他和荣熠混了个脸熟。 荣熠把一路求饶哭得眼泪鼻涕挂一脸的服务员丢进去,直截了当地说:“他给我们的人下药,两次。” 说完他就走了,等他回到房间,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哭喊,听动静是被丢进了黑市。 荣熠坐在椅子上揉揉眉心,这都算什么事儿。 他在屋子里守着乔纾,一直到晚上,天都黑了,他放下手机想站起来去把窗帘拉上,才看到乔纾正睁着眼看他,悄无声息地,也不说话。 “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乔纾的声音有点哑。 他坐起来,浑身疼,怎么坐都不舒服。 “你还是躺着吧。”荣熠看乔纾那别扭的姿势哭笑不得。 乔纾只能又躺下去。 “好像不烧了,等下让阎临过来看看,”荣熠坐在床边,手贴在乔纾额头上,过了一会儿才又说,“你被人下药了。” 乔纾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了。” 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变得这么欲求不满,像只发/情的猫。 “那个人已经被丢进黑市了。”荣熠说。 “嗯。” 然后诡异而漫长的沉默。 “乔纾,你看着我。” 乔纾感觉到荣熠的手还在他脸颊上,他睁开眼,面对着正上方的荣熠。 “我想知道你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完全因为那颗药。” 荣熠下午总是会不自觉地想,等到乔纾一觉睡醒,发现他们做的这些都是因为药物上脑,那他应该怎么面对这种得而复失。 他也知道,乔纾就算不带感情也可以在他身边,就像以前那样,但是他不想要,他想让乔纾喜欢他。 乔纾眨了两下眼,抬起手捏住荣熠的下巴把他拉向自己,在荣熠的嘴唇上亲了亲。 这次没有向导素,乔纾也没有钻进他的脑子,就只是最单纯的亲吻。 荣熠趴下去把脸埋进乔纾的脖子,深深吸着乔纾身上的味道,用力把怀里的人抱紧。 第二天中午,雪终于停了,经过阎临一天一夜加一上午的不懈努力,终于把脆皮叶黎的烧给降了下去,小孩儿烧了一天现在还处于虚脱状态,半死不活地裹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他们路上没有再停留,一路开向长川,孟芮带着孟球球已经在入口前十几公里处等待了。 他们换了车,跟着孟芮走,几个月过去,进入基地的路已经换过两遍,现在开启的是三号门,在一片雪地上,一个小小的雪洞,跳下去就是门。 “这就是孟球球。”荣熠向乔纾介绍。 叶黎好容易见了个同龄人,正在教孟球球玩消消乐,乔纾小心连接了孟球球的精神系。 很奇怪,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孟球球的精神图景竟然只是一栋几十年前的空房子,灰色水泥墙,水泥墙皮掉下来了几块,露出里面的红砖,墙上架着杂乱的电线,到处贴着掉了色的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从小又在监狱里,怎么会产生这样的精神图景,应该说她本就不该有这样的认知。 “以前体检也有医生说她的精神图景不正常,但是因为这孩子的智商只有三岁,所以也没人放在心上。”孟芮对乔纾说。 “能给我讲讲她小时的事吗?”乔纾问。 “球球的母亲是个宗教信仰者,但是那个宗教的本质是个邪/教,她被做成了人肉炸弹,企图炸毁我们的一个基地,后来被及时发现抓进了地下监狱,可是那段时间,我们基地暴露,所有人都在忙着迁移,就把这些囚犯关在了一起,她就在监狱里怀孕了,生下了球球,”孟芮回忆道,“其实那几年监狱的管理很混乱,有些小孩儿在监狱里出生,直到死了臭了才被发现,球球也是,她虽然没有死,但是一直到四岁都没有人注意到,后来她是从一个下水道里爬进了垃圾箱,才被我捡到的。” “那她的精神图景就算是房子,也应该是监狱。”乔纾思索。 “是这样没错,所以才奇怪,不过对于她而言,精神图景基本没用,我也不想追究了。”孟芮说。 所以真相还是在乔雨身上。 他们在基地里休整过后,乔纾就提出要见乔雨。 这次有林昭纷在,效率比荣熠独自去打报告要快得多,林昭纷带着他们走进一个封禁区的大门,又一直向深处走去。 “老师,为什么你十分钟就拿到了通行令,我打了两个月报告都没人理我?”荣熠走在后面问。 “因为这里一般不会让哨兵进来,正常哨兵也不会想进来,这儿关的都是些疯狂的科研者,”林昭纷扭头朝他抱歉地笑笑,“这个管理员就是有这臭毛病,有问题也不说,一个劲地拖,他以前是塔里搞审核的。” 荣熠撇撇嘴,搞审核的他就能懂了。 几分钟后他们停在一扇门前,门上有个大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房间里的全貌。 与其说是监狱,不如说这是一间实验室。 林昭纷看着里面:“像乔雨这样的人,危害性很大,但价值也很大,而且她也算是比较纯粹的人,只要给她提供实验环境,她就不吵不闹,有时候还能拿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研究成果。” 她说完把手按在乔纾肩膀上:“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别紧张。” 乔纾静静地看着那个披头散发坐在桌子旁查资料的女人,他没有紧张,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他钻进一个牛角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他觉得安静坐在桌边目无一物只专注看资料的乔雨,和他曾经在研究所里的样子很像。 林昭纷刷了卡,门开了,乔雨没有一点反应,她让乔纾独自进去,和荣熠在外面继续透过窗户看着。 乔雨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来,乔纾也没说话,把另一把椅子上堆成山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在她对面坐下。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乔雨才抬起头,双眼浑浊地看着乔纾,用奇怪地语调问:“你是谁?” “乔纾,”乔纾说完又想,他的名字是林昭纷取的,乔雨或许不知道,于是他又说,“你的儿子。” “儿子?”乔雨歪着头想,想了太久也想不明白什么叫‘她的儿子’,在她现在混沌的认知里,她当初生下的是个实验体,不是个‘儿子’。 乔纾似乎猜到了,他就改正说:“我是你二十六年前生下的那个实验体。”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乔雨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她‘噌’地站起来,指着乔纾大喊:“实验体!我的实验体!” 乔雨很开心,她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我生下的实验体,你是成功的实验体吗?”乔雨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满怀期待地望着乔纾。 “不,我是个失败的实验体。”乔纾淡然地回复给她这个把她逼疯的事实。 “失败了……”乔雨真的在失落,不过马上,她的眼睛又有了光彩,她跑过来一把拉住乔纾的胳膊,拉着他跑到一个实验舱面前,“你看,他也是我的实验体!” “他也是!” “她也是!” “还有她!” 乔雨死死攥着乔纾的手,一个一个玻璃舱数过来,乔纾默默看着里面插满管子的实验体,这都是一个个假人,但是乔雨却异常满足,她如痴如醉地说:“我不会再失败了,他们不会长大,不会变异,他们永远按照固定的基因片段存活,这太伟大了不是吗?” 乔纾以为,这也是乔雨的错误认知,她分不清真人和假人,谁知乔雨又带着一点点地惋惜说:“如果它们是人类就好了,我想要人类做成的实验体,可是他们不给我。” 说完她突然看向乔纾:“你有实验体吗?你有几个?你的实验成功了吗?” 乔纾看着她的双眼,许久,他摇摇头:“我没有实验体。” “哦,没关系,你本身就是一个实验体,失败的实验体”乔雨小声呢喃。 她回到桌子旁,把所有的资料全扫到了地上,又去扒乱了墙边的书架,她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好像拆房子一样在大肆破坏,就在林昭纷差点叫人来给乔雨打一针镇定剂时,乔雨突然从书架底下抽出一个本子,吹了吹灰,一扫刚才疯癫的样子走到乔纾面前,郑重地把那个本子递给他。 “你是我唯一活着的实验体了,我只能把它给你了,”乔雨环顾了一圈这间监狱,却好像前所未有的轻松,“我永远出不去了,但是我的实验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乔纾翻了翻那个本子,看向又坐回桌边继续看资料的乔雨,好像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乔纾也从来没有进来过。 他拿着本子走出了监狱。 “你想问的都问完了吗?”荣熠问,他都没听到乔纾说几句话。 乔纾扬扬手里的本子:“不用问了,都在这里。” 他们两个一起回到宿舍,乔纾不会在这里久留,就没有领宿舍直接住进了荣熠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一页一页看着那个笔记本上的内容,完全忘记了时间。 荣熠趴在桌子上,他本来是和乔纾一起看的,虽然乔雨的字迹很清晰,但还是抵不住这些汉字在荣熠眼里组合在一起就成了天书,荣熠愣是看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乔纾已经看完一多半,他甩甩睡麻的胳膊,忍不住问:“她都写了些什么?” 乔纾看着荣熠,最后竟然用带着一丝激动的语调说:“薄敬元的那个实验,她成功了。” “什么?”荣熠没想到,薄敬元大动干戈做了那么多年的实验,乔雨在监狱里完成了? 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不讲理。 乔纾翻到前面,指给荣熠看。 “这个实验一开始是乔雨的一个构想,只是她没有实施,而是投入了基因研究,薄敬元开始这个实验或许就是看到了她的实验构想,后来乔雨被抓,无法再继续进行基因实验,她就开始用现有的资源去做她原来没有完成的实验。” “所以她怎么成功的?” “孟球球。” 荣熠再一次震惊。 “孟球球本来就是个哨兵啊。” 乔纾摇了摇头,又翻开一页实验记录:“孟球球的母亲虽然是哨兵,但父亲是个向导,她出生之后就被乔雨偷走了,根据乔雨的测试,孟球球觉醒成为向导的概率为70%+,她就开始对孟球球的觉醒进行催化,在孟球球展现出向导特质时,她给她移植了她母亲的神经。” “就是说,孟球球还没有完全觉醒,乔雨就给她做了神经移植,硬掰成了哨兵?”荣熠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不仅是完成了薄敬元的实验,而是直接把人变质了。 “准确来说,孟球球不能完全算是哨兵,她的精神系发育不完全,而她的精神图景,不出意外应该来自她母亲,”乔纾分析道,“之所以被评为哨兵恐怕是因为检查者进入了她的精神图景,根据固有思想就会判断她是哨兵,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再加上她的大脑受过重创,智商只有三岁,就会让人认为精神系的不完全发育是这个原因。” “那这么看来这个实验仅仅只是完成了,孟球球是存活下来的实验体,除此之外别无用处。”荣熠是这么认为的。 “用处就是,她把一个向导改造成了介于向导和哨兵之间的人,如果孟球球智商正常,说不定可能同时拥有两种能力,但是弊端就是,她的智商很难达到正常,七岁之前大脑正是快速生长阶段,而这种移植本质就是对大脑的物理破坏再重组,很难保持大脑的正常功能,她只成功了第一阶段,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跨越了。”乔纾说。 荣熠看乔纾认真的样子,一到这种让他感兴趣的领域,乔纾就会无比真诚地沉醉其中,脸上展现出平时根本看不到的热忱。 他托着腮帮子等乔纾把这本实验记录全部看完,才开口说:“你和她,有时候真的有点像。” “是吗?” “你想继续她的实验吗?” 乔纾合上了实验记录,这里面的实验,很诱惑,很危险,在科学、道德、伦理、人性的禁区上狠狠踩踏。 他想到乔雨的样子,感到一股陌生,却又离他很近的恐惧。 他不想沉沦进去,变成乔雨的模样。 他不喜欢冰冷的身体,不喜欢他们像死尸一样在身上插满133根管子。 他喜欢鲜活的生命,喜欢炽热的体温,喜欢闪耀的瞳孔,他永远无法像乔雨一样,也永远无法达到乔雨这样的成就。 “不,到这里就结束了。”他说。 第168章 暴风雪来了, 北疆开始变得荒无人烟,就连流窜在流放之地的人也失去了踪影。 北疆从十月份开始暴风雪就会频繁肆虐,有时候持续一周, 有时候持续半个月, 幸运的话只有几天。 可偏偏这个几乎把北疆变为无人区的季节,哨兵岗的人却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北疆的犯罪活动数不胜数,很多组织就会赶在两段暴风雪交替的空档开始动作。 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 北疆经过暴风雪的洗礼后会覆盖掉原本的土地,目标不容易被发现,线索又很快被隐藏在下一场暴风雪里, 抓捕起来困难重重。 所以在北疆的犯罪活动高发区, 几公里一个边防点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些哨兵点也会投入大量新晋哨兵放哨。 环境恶劣, 工作强度大,工资低,这些前途还未补的新人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只能怀着一腔热血铆足干劲完成每个任务,只为了在训练结业书上拿个高分, 回到塔之后分配一个好的任务点。 “两个月前失踪的那批新人到现在还没找到。”赵南说。 “在这里失踪两个月,找到了也剩下一堆白骨了, 不,说不定骨头也能磨成粉当补品卖呢,黑市上一个人能拆出来好几十万, 那可是几百个人,他们都赚疯了。”丁仝说。 “唉,他们一失踪,没有人接我们的班, 去年我还想着熬过那一年就好了,谁知道今年还得熬,咱们怎么这么倒霉?”郁田田说。 这三个人是6399号边防点的执勤哨兵,这已经是他们来北疆的第二年,按照惯例,新人在休息时间段执勤,他们第二年的学长学姐这时候应该在暖气房里午休,可偏偏两个月前失踪了四百多个新晋哨兵,他们只能继续顶班。 岗哨外的雪幕还在簌簌下落,过于密集的雪让即使视力超群的哨兵也看不到前方的踪迹,他们得集中提升嗅觉和听觉,从暴风中分辨出异常的声音,和从凛冽的冷空气中辨别气味。 站在左边的赵南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是近战搏斗型哨兵,却对血腥味儿异常敏感,敏感到只要一闻就会不住打喷嚏的程度。 在赵南打了三个喷嚏之后,郁田田叫他捂上嘴,后面有在休息的边防哨兵,赵南这个毛病如果被他们发现会在结业书上扣分。 赵南看着她点点头,朝西边使了个眼色。 西边有血腥味儿,郁田田还没有闻到,但是赵南这个反应,她相信是有的。 按照流程,他们要留下一个人继续执勤,剩下两个人去确定血腥味是来源于野兽捕食,还是人类。 郁田田作为小队长,留下了丁仝,她带着赵南这个人形警犬循着血腥味找去。 在暴风雪中前进实在太困难,雪已经蔓延到他们的膝盖,需要把整条腿拔出来再插进去。 十几分钟过后,他们只走出了百米远,郁田田也闻到了血腥味,并且是新鲜的血液。 他们只能继续向前,不久之后看到有一块雪地被染红了,雪地附近有一具已经被咬到分不清物种的动物尸体。 “怎么这时候还有动物出来捕猎?”赵南又开始打喷嚏。 “把你的嘴捂上!”郁田田压低声音说。 她走进,看到雪地上浅浅的脚印,似乎是雪狼留下的。 确实,这种天气出来捕猎不是动物的天性,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翻过一个雪丘,目瞪口呆地看着雪丘下密密麻麻的脚印。 这哪里是一只雪狼,这简直就是动物开会。 “阿嚏!”赵南捂着鼻子过来,“这都是什么东西?” “狼,那个掌印有点像熊?还有鸟类,那是什么?猫?还有这些小小的脚印是什么?鸡仔吗?”郁田田刚数了一遍,一阵强风就把这些脚印吹掉了。 “它们肯定离这儿不远,找找,这太奇怪了。”郁田田说。 她和赵南分头去找留下奇怪脚印的动物,她拿出探测仪插进雪里,透过显示屏观察路况。 当她绕着这些脚印继续向下时,她发现了有一块雪地有被刨过的痕迹,她忙把探测仪插进去。 那是一个洞窟,从入口进去之后将近半人高,她在里面发现了动物的毛。 而且不止一种动物,并且没有打斗痕迹。 难不成这些看似一条食物链上的生物一起在这里报团取暖? 探测仪已经下到最深了,郁田田一咬牙,叫赵南在她腰上绑上绳子,自己钻了进去。 这一个洞窟深不见底,她带的强光头灯也只能照亮一小部分,等她终于落地之后,她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有人工修的滑轨。 她沿着轨道向前走,看到一扇生锈的铁门。 郁田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可是又压抑不住,她发现了一个地下基地! 这足以让她的结业书辉煌一把。 “赵南,通知丁仝,这里有一个地下基地,让他叫人过来,还有,把你的开锁工具送下来。”郁田田呼叫赵南。 “收到!” 赵南也很是激动,忙把开锁工具送下来。 郁田田不想破坏这个基地里的一分一毫,她就像一个考古学家一样小心翼翼地把生锈的铁锁撬开。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动物这一说,她满脑子都是地下基地。 郁田田拉开沉重的铁门,门内没有腐烂的味道,也没有被遗弃多年尘封的腐朽味儿。 她又拿出一把手电,确定里面没有属于人类的呼吸声之后便走进去。 这个地下基地似乎还是一个科研站! 郁田田越向里走越是雀跃,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让她撞见了。 她走到一个工作台边,看到那里放着一个咖啡杯,上面的咖啡渍一碰就变成了渣渣。 地上丢着一包速溶咖啡袋,郁田田蹲下,捡起来仔细看。 这包咖啡的生产日期竟然是一年前! 准确地说,是十一个月! 郁田田猛地站起来,头皮止不住地麻。 6933号边防点是距离一号练兵基地最近的边防点,也就是说,一年前还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眼皮底下搞研究? 这帮人胆子怎么那么大!而且他们还从未发现! 郁田田忙拍下那包咖啡袋传送回边防点,她马上收到回复,边防队长已经带队赶来,让她原地等待。 那天晚上,郁田田回到边防点,和赵南还有丁仝开了一箱酒,又拿出珍藏多年的午餐肉罐头庆祝。 虽然丁仝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他们是一个小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几天郁田田作为队长还在发愁他们三个的结业书要是连60分都拿不到,以后只能到山沟沟里做苦力,没想到一个下午过去,他们就走向辉煌了! 说不定还能进塔里工作,她做梦都不敢想。 “这次下去了好多人啊,练兵场的人都快下去一半了,”丁仝大口灌酒,打了个嗝问,“咱们是不是也该下去,再捞一笔功劳?” “你傻啊,练兵场的人下去,那是为了抢功,这地方是咱们发现的,谁还能抢过咱们?”赵南说。 “我就是,没参与,我心里没底。”丁仝挠挠头。 “没事,有我呢,保证有你一份,”郁田田担保道,自负地哼了一声,“练兵场本来就没剩几个人了,这群人一窝蜂都扎进去,被上级发现不仅不给加分,还会扣分。” “不过啊,这个地下基地可真够大的,都快赶上练兵场了,他们怎么做到的?”赵南问。 郁田田摇摇头:“这谁知道,要不练兵场的老师都下去研究了呢,他们也觉得奇怪,但凡机器运作肯定是有声音的,就算这个基地和练兵场隔了十五公里,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啊,而且那地方绝对不是一天能建成的,要撤离也不是一天能撤走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因为三人立了大功,队长特批他们三天休假,小队三人喝完酒倒头就睡,做起了美梦。 这个地下基地可以说是塔里这几年发现最大的一个地下基地,而且使用时间最长,所属的组织必定也是个大家伙,今夜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希望能在这里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这样他们不论是工资还是物资都最恶劣的北疆军事基地,也能在塔里大捞一笔。 可这些兴奋上头的人却没想到,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的第一基地,就是所谓的练兵场,今晚在这场暴风雪里爆炸了。 一片肃杀的雪原,在呼啸的寒风中翻起赤红的热浪,爆炸声几乎要传遍整个北疆。 在地下基地里停留的人听到巨大的爆炸声后不约而同浑身一震,这个爆炸意味着什么? 雪崩。 而他们在洞窟里意味着什么? 他们将被活埋。 “哪里爆炸了?” “队长,对外通讯十秒前断开了。” “队长,检测到了巨大干扰场。” “干扰场?干扰谁?信号还是我们?” “你们有没有闻到向导素的味道。” “怎么会有这么多向导素?是谁释放的?” “怎么可能会是我们?这下面一共只有四个向导!” 一位被唤作理论课老师的向导被气得胡子直颤,这个地下洞窟里的哨兵被浓烈的向导素干扰了,开始多疑暴躁,整个地下基地无比嘈乱。 在上面驻守的哨兵正在努力扩大洞穴入口,希望能把里面的人救上来,可是再强壮的哨兵到底敌不过在爆炸中被唤醒的自然。 眼看着还遥远的山,雪从山上倾泻而下,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他们面前。 天灾仅在短短几分钟就可以抹灭人类的一切努力,洞窟被掩埋了,上面的哨兵也被埋在四处,等幸存者从雪堆里爬出来时,谁也找不到洞窟的方向了。 “老师,我们在这里多久会死?”一个刚毕业的向导泪眼涟涟地问她的老师。 白胡子老头铁青着脸,这下面太多没见过世面的哨兵,被一点向导素耍得团团转。 “你们几个,分头去安抚这些废物,不要让他们再嚎了,这里有管道换气,只要这群四肢发达的废物不浪费过量氧气,我们可以生存几天,”白胡子老头环顾四周,呵呵干笑几声,“我们被摆了一道,这个地下基地,就是个空壳子,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等我们钻。” —— 不得不说,第一练基地的位置非常好,雪崩没有影响到它一丝一毫。 荣熠开着一辆最新型战车,这是塔近几年的得意之作,‘鲸’自主研发的战车也要稍微逊色一点。 他来到安全地带,把车上的俘虏赶下车。 “你就是最后一批了,”同事摆弄着他的平板开始记录,“俘虏17人,战车一辆,子弹七箱,还有枪” “登记好了吗?”荣熠抬起手腕,手表上显示长川指挥站最新发来的消息,“二号三号军事基地的支援已经向这里来了。” 说完他看向还坐在车里的乔纾:“我们该去会会他们了。” 第169章 三天前, 第一次扫平北疆军事基地的行动开始了。 除了之前处理清道夫的任务之外,‘鲸’把第一次大规模攻击选在北疆,一来是因为塔一直在北疆搜寻长川的踪迹, 二来是因为北疆的三个军事基地是彭延盛及黑塔组织的重要养兵基地。 在塔的势力范围内, 养兵基地并非北疆一处,但是唯独这里已经成了黑塔组织专用的军事基地。 每年从学校里毕业的哨兵数以万计,在他们毕业之前会按照惯例进行长达一个月的毕业测评, 其中黑塔组织的选拔就在这一个月里以各种方式悄然进行。 他们会挑选最符合黑塔理念的哨兵集中送来北疆一号练兵基地,在这里他们进行的训练还有课程都和其他养兵基地不尽相同。 一般从这里走出去的哨兵,可以马上适应黑塔的任务链, 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最大价值。 而他们第一个要攻击的对象, 就是一号练兵基地, 这所基地地理位置最安全, 漏洞最多,最重要的是战斗力最弱。 早在两个月前,‘鲸’就已经完成了6399号边防点下的空壳基地, 他们就在等这场暴风雪。 北疆的三个基地中,最隐蔽的要数二号基地, 它被称为北疆的‘仓库’,也是黑塔组织的仓库, 这座基地里保存着大量的枪支弹药、各种类型的战车,还囤着数不清的医疗、饮食、战斗装备。 二号基地的隐蔽程度虽不比长川,但是这些年他们一直也没有摸清楚具体的坐标。 不过在赵名扬和乔纾来到长川之后, 找到二号基地已经不是难题了,他们两个当初在二号基地执行过多次护送任务。 二号基地的整体是巨大的地下仓储空间,运输物资从不走地面路线,所以在地下有四通八达的通道。 因为这个基地是经过上百年建造一直使用到今天的, 就注定它的内部结构不会轻易改变。 最后一个三号基地,这才是最初建立在北疆的第一个边防基地,作用也是最纯粹的,北疆的人一般都会绕着它走,所以它也完全不在意暴露位置。 ‘鲸’的手里有这三个基地的详细地图,只要一号养兵场出事,二号三号就会不请自来。 他们的目标很简单,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抢空二号仓库,炸平三号边防基地。 “干扰场已经搭建好了,今天我们去测试过,没有问题,向导素也已经注入通风管道,只要上面被封,一时半会儿他们出不去。” 三天前荣熠和乔纾去空壳基地做最后检查,一号基地是他们两个的任务点,在第四研究所事件里带出来的大批向导素这次又用回了彭延盛身上。 干扰场是用来干扰哨兵的精神能力的,他们在通风管里加入向导素会进一步催化干扰,只要那些人进去,就等同于瓮中捉鳖。 至于还在一号养兵场里的人,他们成了重铸计划的陪练品。 重铸计划完成后的第一批哨兵前几天也已经陆续到达北疆,虽然他们一直也在接受各种训练,但是总不及真实战场来得实在。 下去空壳基地的人和养兵场的通讯早就被‘鲸’截断了,在爆炸发生的半个小时前,和他们交流的就一直是‘鲸’。 重铸哨兵将养兵场内留存的人抓获带走之后,荣熠引爆了一号基地。 巨大的雪崩迫使二号三号赶来的支援改变了路线,荣熠开着从养兵场开出来的新型战车按照‘鲸’模拟过多次设定的路线和他们完美避开。 当支援到达设定点位时,车轮压过他们埋在雪里的控制器,埋在雪山上的炸弹再次爆炸,第二次雪崩来临。 “三号的第二批支援也出来了。”荣熠说。 这次三号的支援目标并不是一号演习场,而是二号仓库。 陆碫和赵名扬已经开始了二号仓库的抢夺,而荣熠的目标就是三号边防基地。 三号基地虽然大,哨兵人数多,但是连续分出两批战力给两个不同方向的基地,在第二次雪崩之后很有可能再分出一批。 只剩下三分之一战力的三号基地,不足为惧。 他们走的在暴风雪中可行进的最短路线,远远就看到三号边防基地外的防卫哨兵比平时多加了一倍,这也就意味着,三号把剩下本就不多的人大批量调配到了外围。 但是人能防人,却防不住乔纾的精神体。 荣熠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车停下。 这些哨兵并不是人人都有精神体实体化的能力,只有极个别级别高的人才有。 在门口站岗的哨兵没有注意到厚厚的雪地上轻微地向上鼓起一条细细的线,又马上凹下去,明明雪面还是平整的,却凭空生出一条浅浅的沟壑。 新型火药被制成□□也只有半截小手指那么长,乔纾把四枚炸弹绑在了小白蛇的身上,在雪的帮助下,小白蛇成功潜入三号基地。 他们虽然有三号基地的地图,但是却没有内部设施的清单,三号基地内或许有安装信号捕捉器,一旦捕捉到□□的信号就会响起警报。 虽然‘鲸’已经躲开了信号屏蔽这一问题,捕捉却是无法躲避的。 乔纾只能一边按照平板上的三维地图走,一边留意基地情况,他们没有太多机会走回头路。 【大厨房点位放置完毕。】 这是第一个炸弹点位,大厨房背后的天然气池是绝佳的引爆材料,这颗炸弹一旦爆炸可以直接炸毁休息区和宿舍区,几乎占据整个三号基地的三分之一。 他开始出发放置第二枚炸弹,还剩下的两个点位就需要格外小心,因为都在军事区域内部。 —— 荣熠从车底钻出来,搭档是向导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直接通过大脑交流,不需要对讲机,不需要通讯器,什么信号屏蔽信号捕捉通通不管用。 虽说现在的三号重重防守要进去不容易,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刚刚荣熠又牺牲了他的鬣狗,直接钻进一辆出发去支援的装甲车底,拆掉了车的底盘。 那辆车上的哨兵马上换车继续出发,司机下来检查底盘的时候被乔纾暗示了一下,他便开车反回基地。 “怎么回事?”门口的哨兵问。 “发动机漏油了,要检修。”司机说。 “直接送去维修车间。” 这时候的维修车间已经没有人在了,荣熠出来后在里面也安置了一枚炸弹。 他们除了要炸掉三号,还有一个隐藏任务,拿到三号基地的军事记录。 因为三号的军事记录是直接递交给彭延盛的,不经过任何人手,所以留在塔里的卧底同事没办法获取。 荣熠把编号名牌挂在胸口,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维修车间。 他在来时已经换上了三号的制服,名牌也已经提前制成。 他的名牌是复制一个巡逻哨兵的名牌,等于他现在有了巡逻路线的所有权限。 荣熠走进军事区域内,这时候乔纾再次给他传来消息:【第二枚炸弹放好了。】 “我再有一扇门就到了。”荣熠在脑中说。 他和乔纾现在要实时同步行动,因为在乔纾安置好炸弹之后他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军事记录在档案室,荣熠的名牌没有调取权限,包括一些涉密通道需要活体验证的他也没有,所以现在他要去的地方是有权限的作战指挥室,杀掉指挥官,用他的名牌去中控室,解除信号捕捉以及档案室的加密权限。 他站在作战指挥室门前,敲了三下门。 他的身影以及名牌都在门口的监视器下显示到里面的显示屏上,门外的对讲机传来问话。 荣熠微微抬起头,他的脸上现在有三道深深的疤痕,占据了大半张脸,这是为了贴近名牌主人而化的特效妆。 “报告,维修车间检测到不明信号。” 巡逻队长从里面走出来,荣熠递上去一个平板。 “我在维修车间检查刚收回的一辆车,检测到了不明信号,但是我找不到司机。” 巡逻队长挥挥手,从作战指挥室里带出几个人:“你们去找当班司机,剩下的人跟我去车间。” 荣熠退到一边,当最后一个人走出来要关上门的时候,他钻了进去。 作战指挥室外层房间有几名守备哨兵,因为人数不足所以找巡逻哨兵来顶替,而指挥官现在在内层指挥室内焦头烂额。 外层房间里有军区内部部分监控,除他以外六个守备哨兵。 荣熠从腰包里掏出一个护目镜带上,正当有人奇怪他为什么要带眼镜时,荣熠朝空中抛出一枚小小的圆形弹珠,弹珠在空中释放出刺眼白光,屋内哨兵一瞬间全员失明。 他从腰间掏出两把手枪,枪上装有‘鲸’研制的消音器,三秒钟,六个人,在短暂地好似开瓶盖的声响中倒下了。 巡逻哨兵的反应力到底不如战斗哨兵,荣熠又打碎了监控开关,监控显示屏全部熄灭。 虽然装了消音器,但是里面的哨兵还是捕捉到了这一声音,内层指挥室更加严密的舱门被打开,舱门只开启了一条缝,但是这就够了。 三号基地把作战指挥室打造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安全的时候它是铜墙铁壁,危险的时候它就是个空气炸锅。 一枚铅弹大小的圆形颗粒从门缝处那个哨兵的头顶飞进去,荣熠马上跳出外层房间,重新关上门,同时按下手中刚刚开启的控制器。 爆炸声与警报声同时响起,荣熠还带着护目镜,他拉开门冲进地狱一样血肉横飞的指挥室,从一个人身上拽下银色名牌。 这些上级的名牌是用特质金属制成,里面的线路在金属保护下短时间的火烧或者爆破都不会受影响。 荣熠走到走廊,把名牌丢了下去,一只鬣狗从楼下蹿出来,叼住名牌又消失在灌木丛里。 刚刚离开的巡逻队长上了电梯就发现了异常,等他再赶回来,作战指挥室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他只看到脸上有三道疤那个他不是很熟悉的手下站在窗边,对着他露出一个猖狂的笑。 子弹像雨一样朝着荣熠飞过去,荣熠一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块区域的监控已经破坏,他在这里来去自如。 “呼叫增员!”保安队长大喊。 可不巧,荣熠离开时留下了一个高级版屏蔽器,‘鲸’为了研制针对三号基地的通讯屏蔽器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影响范围也不过几十个平方。 不过用在这里刚刚好。 通讯器信号被屏蔽,巡逻队长想要人工呼叫增员时,电梯一开,里面迎接他们的是一头癫狂的棕熊。 中控室在哪里荣熠早已烂熟于心,他迅速跑到中控室门口,因为刚才的动静,很多人都被引了过去,中控室门口只有一只鬣狗叼着名牌在等他。 荣熠把名牌从鬣狗嘴里拿出来,贴上去之后打开中控室的大门。 “我要插名牌了。”荣熠对乔纾说。 【好。】 埋伏在周围的不止他和乔纾两个人,整个三号基地他们埋伏了十个点位,几十号人,等到乔纾给他们传递消息,他们就会和荣熠一起,通过名牌口令直接破解声纹密码,解除档案权限,黑进去拷贝出三号基地的军事报告。 荣熠把名牌插进去,没有电影里各种警报此起彼伏,各种机械嗡嗡作响,很平静地,最后只听到‘滴’地一声,名牌被重新弹了出来。 【成功。】 成功得如此平淡。 荣熠拿出名牌,离开了中控室。 信号捕捉同时被解除之后,乔纾飞快把剩下两枚炸弹安置完成,四枚炸弹,加上维修车间那一枚,都悄然在三号基地的中枢地带准备就绪。 —— 在基地外执勤的边防哨兵还没来得及分配好人手去指挥室支援,就看到一辆指挥官专车从军事区域横冲直撞过来。 “报告!发现目标!” “当场击毙!” 外围执勤哨兵马上进入战斗状态,三号当然想抓活的,但是对于引爆者这种高危哨兵,当场击毙的优先级可以提高。 哨兵们没有想到,引爆者似乎并没有战意,他直直冲破大门扬长而去,当他们抬出榴弹发射器时,操作哨兵被不知哪里飞出来的子弹击中倒地。 “追上去!” 一些人上车紧追不舍,当荣熠离开三号基地距离达到五公里后,右部维修车间的炸弹爆炸了。 那枚炸弹是威力最小的一枚,只是为了给那些还留在基地里的人提个醒。 一分钟之后,大厨房的炸弹爆炸了。 三号基地的左半部分变成一片火海。 停留在三号基地的人都在向外撤离,有队伍要深入探查其他炸弹,第三枚也在他们眼前爆炸。 剧烈的热浪混着风雪将他们掀翻在地。 左,右,后部,都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队长!快点撤离吧!” 现在只剩下中部和前部没有被卷入爆炸,军区内所有资料和物资武器都抢救不回来了。 他们开着最后一辆完好的车逃离三号基地,当他们刚刚离开最外层的门,又是一声爆炸,紧接着又一声。 五次爆炸,三号基地化为灰烬。 第170章 薄敬元被尖利的警报声惊醒, 他已经熬了几个通宵,刚刚才睡下。 他在外面的眼线每天都会给他传递外面的消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找到乔纾和荣熠的踪迹, 甚至连赵名扬也人间蒸发了。 不详的预感在他心头愈演愈烈, 他知道那个组织的势力有多庞大,蛰伏多年的组织一旦开始冒头,各路势力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一起钻出来, 这些势力钳制住了彭延盛,他已经不是他最稳健的靠山了,他得为自己做打算。 警报声停下, 薄敬元接通通讯。 “薄院长, 赵总指挥叫您去他办公室。” “现在?”薄敬元边下床边穿衣服。 “是, ”过了一会儿通讯员才不确定地说, “听说北疆被偷袭,情况很严重。” 薄敬元的动作顿了一下,北疆, 那个天寒地冻罪犯横行的地方就没有一天太平过。 薄敬元从孵化基地出来,驱车几个小时才到达彭延盛的办公室,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了。 他走出电梯就能闻到呛人的烟味儿,他咳了几声, 加快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彭延盛说:“直接进。” 薄敬元推开那扇庄严古朴的门,彭延盛这间将近一百平的办公室里塞着几十号人。 这些人身上都充斥着浓烈的烟草味, 还有捂了一夜让人窒息的体味。 “我听说北疆被偷袭了。”薄敬元走到彭延盛身边压低声音问。 彭延盛满眼血丝,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许凌乱,他现在已经没心情和薄敬元小小声说悄悄话了,他直接摆摆手, 让副手给薄敬元讲述事情经过。 “三个军事基地全部失守?”薄敬元愣了好一阵子,他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撼,心中却无力地笑了一下。 这个组织真是好大的手笔。 其实从第四研究所和他的山洞以及水电站被毁那天,他就想到了北疆的问题,黑塔组织在北疆搜寻了将近两年,成果屈指可数,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那群人的基地真的在北疆,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军事基地这三块肥肉。 只是他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一锅端,他们的战力恐怕已经远超黑塔组织的估算值了。 “二号基地被搬空了,这个损失谁来负责?”一个老头儿问,这老家伙是黑塔的元老。 “现在不是定责的时候。”彭延盛的话语带着浓重的气愤和不耐烦。 彭延盛的副手继续给薄敬元讲二号基地的情况,这是北疆的仓库,也是黑塔的仓库之一,昨晚,应该说几个小时前,二号基地通讯被全面切断,一半哨兵被雪崩掩埋,另一半变成了俘虏,袭击者在第一波抢夺过后直接开仓放粮,把北疆地区的大小组织都吸引了去。 最后变成一场惊心动魄地扫荡。 “我们的支援呢?”薄敬元问副手。 “大雪封山,加之时不时的雪崩,支援进去的时候一号三号已经被炸毁,二号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食物库存。” 薄敬元了然点头,他环顾了一圈办公室,这群家伙都是黑塔组织的中流砥柱,看样子他们已经在这里开了一晚上的会,现在彭延盛把他叫来,恐怕是要布置任务了。 “你带第一批生化哨兵进入北疆,深入北疆深处,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些人的老巢。”彭延盛说。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这是命令。 薄敬元推了下眼镜,在他意料之中,对于极端恶劣的气候,生化哨兵比人类更好用,而且让他去搜寻基地也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知道,一旦生化哨兵进入北疆,塔势必会封锁整个北疆,他在那里会更自由,现在那个组织还捏着他私下做向导实验的证据迟迟没有向彭延盛曝光,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这次去北疆,如果能找到基地最好,找不到他也有路可退。 说不定在他去北疆的这段时间,那个组织和黑塔已经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是,我这就准备出发。”薄敬元说。 —— “收到塔里的消息,薄敬元带着第一批生化哨兵出发向北疆了,”林昭纷给会议桌上的每个人放上了一杯热水,“今天各位辛苦了。” 荣熠喝下那杯水,冻僵的脸才缓和一点。 这张桌子上坐着的十几个人都是这次行动的主力,除了几个老熟人外,其余的都是为了这次任务从各地调过来的同事。 “组织讨论过后决定,让各位先离开北疆,去执行下一步任务。” 林昭纷说完桌上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刚刚聚集在这里不过半个小时,而且又是生化哨兵进入北疆的重要关头,荣熠虽然没参与讨论,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急着让他们离开。 “大家安静一下,”林昭纷解释说,“生化哨兵一旦进入北疆,势必会全线封锁,到时候如果再想出去大概率会和塔打照面,产生不必要的战斗,各位都是顶级战力,不能浪费在生化哨兵身上,现在我们前三批的重铸哨兵已经在北疆驻扎,这里交给他们就可以,我们最终的目标不是守护长川,而是推翻黑塔。” “长川的撤离计划已经完善了吗?”有人发问。 林昭纷点头:“这些年我们每天都在完善计划,真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我们也是有退路的。” “既然这样那就听你们安排吧。” 散会后每个小组都去领了自己离开北疆的路线图和下一步的任务书,荣熠自然和乔纾一组,他们正起身要走,林昭纷又叫他们两个坐下。 “你们的任务书在我这里。”林昭纷把手边的文件推到他们面前。 两人又坐回来,荣熠打开文件夹,第一页是他们两个的撤离路线,第二页是任务书的封面,任务目标赫然写着两个字——‘荣峥’。 “还记得荣烁吗?”林昭纷问。 荣熠想了几秒,想起几个月前他这个血缘上的弟弟离家出走跑进塔里了,当时长川的上级就和他提过这件事,只是拖得太久他早就忘到了脑后。 “我们的人找到了他的下落,前几天刚刚救出来。” “他掉狼窝里了?”荣熠问。 林昭纷‘嗯’了一声:“差不多吧,他被带进了第二研究所,受到不少惊吓,情况不是很好。” 荣熠的脸色阴沉下来,纵然没有兄弟感情,但是荣熠作为一个多次被研究所迫害的实验体,听到荣烁的遭遇内心也很是不快,何况他还从乔纾那里得知了荣峥还叫任峥嵘的时候,很可能也是个实验体。 他们一家都是天生的实验体,一家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林昭纷现在也不再隐瞒,对他们说道:“我还是研究员的时候,任峥嵘就已经在研究所很多年了,他是个非常完美的实验体,兼容性强,自愈速度快,不过只有在重大实验的时候才会启用他,其余时间他都在休眠舱里休眠。 我对他了解的也不多,当时我的职级还不够拿他做实验,只和我的老师一起去见过他。 我听老师说,任峥嵘觉醒后进入学校没多久就被送进了研究所,他几乎就是在实验舱里长大的,他的父母,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和塔签订了自愿捐赠的协议,他们得到了一大笔钱,那笔钱也是任峥嵘逃出研究所之后的第一桶金。” 荣熠的脸色越来越差,原来在卖孩子这件事上,他们家是一脉相承。 “出逃后的任峥嵘急需合法身份,也要改变一张脸,他走投无路才找到了我的老师,虽然老师也用他做过实验,但是可能因为她的手法最温柔吧,”林昭纷笑道,“任峥嵘不愿意和黑塔白塔任何一方扯上关系,老师在满足他的要求后任峥嵘给白塔立了一张欠条,随后就失去了联系。 后来过去了很多年,老师早就已经去世了,突然有一天改了名的任峥嵘联系到我,我才知道这件事。 这时候的任峥嵘已经是企业家荣峥,身上看不出一点哨兵的影子,我第二次见他才知道,他的精神系被老师完全抹除了,他来找我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荣熠。” 荣熠看着林昭纷的双眼,等着她继续说。 “因为你在学校出事了,他才开始害怕起来,他作为一个几十年的实验体,靠着从各路得到的消息拼拼凑凑,几乎还原了你当时的经历。 在他得知我对你做过检查后就确定是我封存了你的精神系,所以他找到我,请我帮个忙,”林昭纷拿出一张欠条,欠条上并不是金额,而是一个承诺,“他给我的老师签下的欠条上承诺,如果老师需要,他要自愿来当一次实验体,仅限一次,不过老师死得太突然,这张欠条差点成了废票。 他说他要换一种方式支付欠条,就是把你交给我们,从此以后你的生死和他再没有关系,因为在他看来,你是一颗已经藏不住的炸弹,那时候他第二个儿子刚刚出生,他为了维持他正常人的生活必须这么做。” “除此之外他还提出了别的条件吧?” “对,他提出让我在荣烁觉醒之前抹除掉他的精神系,我答应了,并且狠狠敲诈了他一笔。” 这就是每年荣峥向‘鲸’捐赠那笔巨款的缘由。 “我那时候年轻,狮子大开口,要他年收入的30%,没想到他考虑了一天之后就同意了。” 荣熠翻着手里的任务书,又问道:“那他和彭延盛有什么关系?” 林昭纷缓缓摇头:“这是我在和他交谈中无意发现的,但是他拒绝提起这件事,还开始装傻。 后来我查找了很多记录,都没有找到他们有关系的证据,最后我调查老师遗留下来的记录时发现荣峥当初是靠假死逃离研究所的,在荣峥之前,还有一例实验体的死亡记录。 那个实验体名叫张辉,死因和荣峥一模一样,然后我去调取了张辉所有资料,把他的骨骼模型和彭延盛做了对比,相似度很高。” 荣熠和乔纾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你是说张辉可能是彭延盛?” “张辉死后没多久就火化了,骨灰也不知所踪,没有留下任何可供DNA检测的遗物,所以,这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 “大胆但合理,”乔纾说,“彭延盛也是中年得志,而且在他担任指挥长之后变本加厉地颁布各种压制向导能力的制度,他对向导的仇恨和荣峥很像。” “以我对荣峥的认识,我很怕他在知道荣烁被带进研究所之后放弃他,”林昭纷看向荣熠,“就像他当初做的那样。” “所以,不论如何也要用荣烁撬出他知道的线索,”荣熠‘啪’地合上任务书,“知道了,走吧。”《 》 170-180 第171章 顺利出了北疆后一路向南。 在路上乔纾发现荣熠有些心不在焉, 就问他:“你在想什么?” “荣烁,”荣熠说,“我在想他在研究所经历了什么?你说他精神系都被抹除了, 还能做什么实验?” 这些任务书里都没有写。 自从他们一年前从第一研究所出逃, 没过多久又搅翻了第四研究所,剩下的二三研究所全部提升了安全系统,并且把研究所内的成员都做了大换血, ‘鲸’失去了这两座研究所的消息来源,得到的消息很片面。 不过从研究员的角度出发,乔纾认为现在荣烁身上现在最值钱的就是遗传下来的基因。 “基因实验?” “这个可能性就太多了, 我对二所了解的也不多, 每个研究所都有自己见不得光的项目, 四座研究所之间并不互通。”乔纾说。 一切还是要见到救出荣烁的同事才能知晓。 因为他们在路上要一天一夜, 那两位同事临时去执行了其他任务,一直没能取得联系,荣熠不由得加快了车速。 傍晚他们在小酒馆简短休息过后, 就又上了路,一直到第二天凌晨, 饱经风霜的车终于停在一家洗衣店前。 洗衣店上挂着‘CLOSE’的牌子,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荣熠和乔纾推门走进去, 因为做了简单易容,那两位同事用检测针在他们胳膊上扎了一下,确定身份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唉, 你们快把他带走吧。”女人带他们上楼。 这两人是夫妻,男人叫李亮女人叫王静,他们一直在二所附近活动。 “他的精神状态太差了,二所这里只有两个临时驻点, 另外一个是洗浴中心,本来我们带他入住了洗浴中心,结果他受到了刺激,逃出去把警察招来了,我们又带他转移到这里。”王静打开一扇反锁的房门,拉开个缝隙。 这里面堆着各种大件衣服和酒店送来的床单被罩,荣熠找了几秒才看到缩在一堆床单里睡觉的荣烁。 乔纾把头凑过去,看到荣烁比他几个月前见到的消瘦了几圈,之前算是清瘦现在已经变成了枯瘦。 按理来讲研究所不会这么虐待身体健全的实验体。 “他只有用这些东西把自己裹住才能安静下来,”王静又把门关上,冲他们招招手,“我先带你们看个东西。” 他们进入隔壁房间,王静打开电脑,调出一段视频。 这是一段偷拍的监控。 “现在研究所的监控全部不允许导出,这一段还是我编了一赤道的谎话从我在二所的老同学那里骗来的。”王静把视频点开。 只有几十秒,看得荣熠产生了生理性反胃。 荣烁身上没有一件衣服,躺在一张担架床上,身上贴着一些刺激身体和精神的电流导片,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拿着一根透明试管不停在对荣烁上下其手,直到把那根试管装满。 他明白乔纾说的全身上下基因最值钱是什么意思了,第二研究所把荣烁当成了‘种公’。 乔纾感觉到荣熠的愤怒,连接到荣熠的精神系内安抚了一阵。 “他还是个未成年。”荣熠在大脑中说。 【走正规流程的实验体不会这样,二所的黑色项目可能就是繁殖实验体。】 乔纾以前没有操心过实验体数量问题,现在想来,他们有源源不断的实验体可能也有二所在运作。 “现在只要一有人碰他,他就开始大叫,严重还会昏厥,你们要带他走我得给他打个镇定剂。”王静说。 “先把他留在这里吧,”乔纾看向荣熠,“他的基因已经留在了研究所,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比对到荣峥的DNA,我们先去找荣峥,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如果他像老师说的为了保全自己放弃荣烁,那就不送他回去了。” 荣熠点头表示同意,荣烁这样子再强行把他带走恐怕精神状态会更加恶化。 于是荣熠和乔纾又启程去那个很久没有回过的家。 他们没有再开车,直接使用假身份坐凌晨的飞机,两小时后落地到了别墅区附近。 他们站在大门外的时候这个偏僻又清幽的庄园还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别墅里亮起一盏暖黄色的灯,大门开了。 那扇门像在欢迎他回家,但是荣熠知道并不是。 他和乔纾一起走上台阶,踏进这个十几年没有回过的家。 荣熠站在门廊处左右看了看,和他记忆里大差不差,左手边放着迎客松的盆栽。 荣熠小时候它就在了,他很喜欢把从院子里挖回来的野草种在盆栽里,那时候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还是宠他的,任他在盆栽里种满杂草,现在这里面就只有一棵被照料得茁壮的树,和上面铺的精心修剪过的草皮。 “荣先生在会客厅等你们。”管家打断荣熠的思绪,引路向前。 荣熠收起回忆,见自己亲爹还要到会客厅,荣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已经不是他家了。 他知道会客厅在哪里,也厌烦管家在前面假惺惺客套地带路,抓起乔纾的手腕绕过管家大步朝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的门已经敞开了,荣峥在主座上坐着,荣熠和乔纾在他对面坐下。 开场是多年未见的父子用陌生的眼神注视着彼此,屋子里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乔纾在一旁坐了足足有三分钟,他不知道这两父子在较什么劲,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他抿了一口早就准备在那里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荣先生,我们已经找到荣烁了。”乔纾打破这场沉默。 荣峥好像一直憋着一口气,在乔纾开口说话后突然吐了出去。 “是吗?他怎么样?现在人在哪里?”荣峥收回在荣熠身上的视线,转脸注视着乔纾询问。 “他现在还在我们的据点休息。” “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荣峥突然拍起了桌子。 压抑几个月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没人知道荣峥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提心吊胆,害怕塔会找到他,担心儿子,还要安抚妻子和女儿,最让他愤怒的是,荣烁离家出走时写的那封信,字字都是对他的控诉,控诉他剥夺了他成为S+哨兵的权利,他恨他一辈子。 小兔崽子懂个屁! 荣峥双眼赤红,他几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比起把荣烁接回来抱着大哭一场,他更想揍他一顿。 “我们不是白帮你救人的,”荣熠开口了,话里没有一点感情,“你一个生意人不懂吗?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荣峥愣了一下,上次和这个大儿子见面,是把他丢出家门,那时候荣熠像只被遗弃的流浪狗,眼睛里全是无助和可怜,他没想到再见面那双遗传于他的无比黑亮的眸子竟然已经如此暗无波澜了。 “你说什么?”他似乎没听清荣熠的话。 “告诉我你知道关于彭延盛的一切,我就把人给你送回来。”荣熠直接表明态度。 听到这三个字荣峥脸颊上松垮的皮颤了颤,显然他还是想装傻,但是他装到一半,看着对面两个小辈带着看戏的表情看着他,他知道这傻是装不下去的。 “荣熠,他是你弟弟。”荣峥咬着牙说。 “你都不是我爸了,他怎么可能还是我弟。”荣熠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杯子。 他尝了一口,这是他妈妈泡的茶,可惜凉了。 “阿熠” 他听到门口响起一个多年深埋在他记忆里的声音,甚至在被赶出家门那段时间,他晚上还经常能想起他妈妈小时候唱歌哄他睡觉的声音,再用那些一直没舍得忘掉的记忆哄自己睡觉。 荣熠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他也开始装傻,装作听不到。 荣峥用力挥挥手,门口站着的人出去了,又把会客厅的大门带上。 “你先告诉我,你们是在哪找到他的?”荣峥终于决定认真对话了。 “北疆的训练营,新晋哨兵都要去那里训练。”荣熠编了个谎话。 “不要骗我,荣熠,”荣峥用深邃的目光盯着他,“荣烁的身体素质我了解,他在北疆活不过一个月。” 荣熠耸了耸肩:“好吧,在研究所。” 荣峥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他瘫倒在椅子上,一瞬间失去所有生气。 过了半晌,他呵呵笑起来:“他还活着吗?” “活着。” “疯了还是残了?” “都没有,活得好好的。” 荣峥坐起来,机械地点着头重复荣熠的话:“好好的,好好的” 说着说着他把手捂在脸上哭起来:“怎么是研究所怎么能去研究所” 乔纾从说出第一句话后就一直安静坐着,直到荣峥开始在他们两个对面哭,他才转头看了一眼荣熠。 荣熠还是盯着荣峥,只是这次因为荣峥突然地哭泣而感到有些不解。 “我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在哭他自己,还是在哭荣烁。” 乔纾听到了荣熠用大脑和他对话,刚刚他去连接荣熠被发现了,荣熠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都有吧,他自己占比多一点,他现在情绪到达了最高点,不能再和他耗下去了。】 “别哭了,”荣熠打断对面的荣峥,“你考虑的怎么样?” 荣峥拿起手边的手帕,把脸上的泪擦干,他红着眼带着浓重地鼻音对他们说:“你们走吧。” 荣熠瞪大了眼:“你儿子呢?” “我不信你会杀了他,既然他想去当哨兵就让他去吧。”荣峥扶着桌子站起来。 荣熠还没缓过来神,乔纾在他脑子里敲了敲。 【告诉他真相吧。】 “荣峥。”荣熠叫他。 即使荣峥多次强调他和荣熠不再是父子关系,但是听到儿子直呼老子大名,荣峥还是用教训的眼神瞪着荣熠。 荣熠不在乎,直接说:“荣烁疯了,可能是暂时的,可能是永久的,我当然不会杀他,我跟他没仇,本来想着如果我们的交易能成,我就把他送回来给你,现在看来你连这个儿子也不想要了是吗?无所谓,‘鲸’可以养得起一个疯小子。” 荣峥的双唇还在颤抖,荣熠紧追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疯?他十七岁,未成年,被研究所抓走取精,两个月他已经快成一副骷髅架子了。” 荣峥听完这句话,像被雷劈了似的,一个趔趄又摔在椅子上。 “现在二所不知道提取了多少他的精/子,一年之后不知道能造出多少有他基因的孩子,你觉得你假死还能瞒得住吗?” “不可能不”荣峥只说了一遍,发现他是自己骗自己,这个可能性太大了,他知道荣烁没有实验价值,唯一的价值就是造出下一代实验体。 他抓着头发,极其痛苦地闭着双眼,疯狂想要逃避这一切。 他们等待了许久,等待荣峥从崩溃中缓过来,可是似乎遥遥无期。 “还不说是吗?你在赌什么?”荣熠站起身,走到荣峥身边,他一把按住荣峥的肩膀,低声说,“能帮你的只有我们,你的选择也只有这一条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交易了,如果你想抛妻弃子销声匿迹,我会在那之前向塔揭发你,到时候还有谁敢帮你?” 荣峥沙哑地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心总要狠一点,”荣熠在他身边坐下,耐心说,“我们需要你的情报,爸。” 第172章 荣峥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再次站起来。 他的脚步止不住地打飘, 荣熠就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门口挪,像一条腿已经踏进棺材似的。 他没有再叫住荣峥,直到荣峥走到会客厅门口, 双手紧紧攥住门把手的时候才转过头, 看仇人一样看着荣熠,对他说:“跟我来。” 荣熠和乔纾跟在荣峥身后,上到别墅最顶层。 顶层有一间房被改成了家庭影院, 那里二十年前是荣熠的游戏屋,所以他知道,里面有一间密室, 他小时候总是藏在里面等他妈去找他, 好几次等到睡着。 等荣熠和乔纾进入密室之后, 荣峥锁上门, 没有他的语音指令谁都打不开。 这间密室是他的私人领地,连妻子孩子都不允许进,这里的隔音层是顶级材料, 即便是哨兵站在门外也很难听清里面的声音。 荣峥走到深棕色书柜前的书桌后坐下,打开了一个保险柜。 商人的保险柜里保存着印章珠宝, 荣峥也不例外,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在他眼前都变得碍眼了, 他粗鲁地把它们扒拉到地上,从最里面拿出一个本子。 “我从八岁开始就进研究所了,彭延盛和我一批, 他叫张辉,也是被他父母卖进研究所的,”荣峥把那个本子推到两人面前,“我们在研究所里没有属于自己的电子设备, 我就只能用一根笔一个本,记录下我作为实验体的这些年。” 荣峥不再掩饰地露出苍老的疲态,他抬抬手让荣熠和乔纾自己看。 那个本子的寿命比他们还长,乔纾小心翻开,里面有些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们两个把头凑在一起仔细辨别上面记录的内容。 荣峥和彭延盛作为正规实验体,从小进入研究所不会被截去四肢,因为他们没有接受过哨兵训练,根本没有杀伤力。 他们是被圈养的羔羊,就在二所。 他们会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随着年龄增长,研究所会在他们身上安排不同的实验。 从记录的前半部分可以看出,研究所给过他们欺骗性的承诺,比如承诺等他们十八岁之后就可以离开研究所回归正常。 那时候的荣峥还抱着期待地记录下在他身上所发生过的实验项目,可是后来荣峥似乎已经开始麻木了,记录的时间间隔开始不断延长,写下的内容也越来越简单。 乔纾翻到中间的时候发现,二所也在一直尝试改造哨兵精神系的实验。 但是因为技术问题,二所采用的办法是把哨兵送进特定的生存环境,从少年期开始引导哨兵的认知,促使哨兵的精神图景发育贴近他们的要求。 很符合二所一贯古板的作风。 这种方式成功率很低,且时间漫长,失败是绝大多数,荣峥就是失败的实验体之一。 荣峥的精神图景只是一片荒废的田地,那是他老家乡下的地,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失败后的荣峥回来就继续承受其他实验,之后大半本的记录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价值,直到最后,那几页的字眼从‘实验项目’变成了‘计划’。 按照上面的日期算,这时候的荣峥应该已经二十五岁。 ‘计划一:作废’ ‘计划二:作废’ ‘计划五:调换死亡信息,制造假死,可尝试’ 在计划五下面他们才发现张辉的名字。 ‘找到替代者’ ‘复制张辉的死亡路线’ ‘换药’ ‘更改数据’ 这一页就结束了,他们翻到最后一也,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成功’。 荣熠抬起头指着‘成功’两开口问:“给我们讲讲这个计划。” “我发现了张辉的秘密,”荣峥缓缓回忆道,“同一批的实验体里,只有张辉不同,他的精神图景被干预成功了。 所以他接受的实验和我们都不同,接触到的人级别也更高,除了睡觉,我几乎见不到他。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为了逃避一个实验,偷偷溜走藏起来的时候发现了张辉在和一个人讲话,那个人不是研究员,他是塔里的人,经常来这里检查实验进度。 那个人要带张辉离开研究所,然后让张辉替代已经死亡的彭延盛,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给张辉策划了一场假死。 研究所主导数据的研究员会调换张辉和死亡实验体的信息,因为正规实验体死亡不能直接在研究所焚化,需要送去实验体火葬场,走流程悼念之后再焚烧,他们会在这个途中调换尸体。 我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就决定如法炮制。 我和数据员相识,我知道他有糖尿病,就在他们的计划成功一个月后,我把他的胰岛素换成了实验时给我注射的麻醉剂,那一个月内死亡的有七名实验体,我把其中一个人的信息替换成了我,同时修改了这一个月我的健康状态。 我成功逃出去了,那个研究员因为麻醉过量死在了研究所里,我本来害怕事情败露我会被抓,就一直躲藏,后来过了大概半年,我意外得知当初策划张辉逃出研究所的那个人也死了,研究所也并没有调查数据员死亡的原因。 我去黑市查了张辉的消息,才得知真正的彭延盛是塔中高层培养的继承者之一。 这些高层都是黑塔的成员,黑塔的本意是让他当一个傀儡,没想到成年后的彭延盛在对塔的决策理念方面和他们发生了很大的分歧。 但是因为彭延盛自小优秀,不论黑塔白塔还是中立派都有很多亲近的长辈朋友和支持者,这些黑塔高层只能顺应彭延盛的意思,放手让他自己发展,转头去培养新的继承者。 这些是黑市的说法,查到这些之后我就明白了,真正的彭延盛已经被黑塔杀了,现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整容过后的张辉。 黑塔组织清理了当初参与假死的所有人,他们没有发现我这个漏网之鱼,所以我苟活到今天。” “这么说来这个彭延盛只是个假狸猫。”荣熠皱起眉头,他们好像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这个秘密似乎没什么杀伤力。 “这么多年彭延盛已经把塔里的势力发展成了自己的,他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名字也只是一个代号,”乔纾说,他又问荣峥,“你觉得那些人当初选择张辉是为什么?” “二十几岁的张辉非常圆滑,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加上他是那段时间唯一成功被引导的实验体,他会接触到更多高等级的精神类实验。 那时候的黑塔可能已经长期在他脑子里埋下了什么东西,他们能确保张辉听话,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张辉的野心,”荣峥打开一个未联网的老人机递给他们,“这是我从黑市买来的一份死亡名单,在张辉离开研究所的三年后,黑塔组织有四个高层死在一场会议里,那之后半个月,曾经在二所工作过的几个塔里派来的向导也陆续死亡。 我猜测,张辉在坐稳彭延盛的身份后,就策划杀死了所有知情者和可以控制他的人,他真正变成了彭延盛,这个世界上或许除了我,没有人再知道了。” “这个信息很重要,彭延盛的精神系是有明显弱点的,”不过乔纾没有太乐观,“我们必须得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彭延盛这样的人必须一击毙命,没有机会摸索。” “我既然决定说出这件事,你们就得保证一定要杀掉他。”荣峥盯着乔纾。 “你还知道什么?” “虽然知道他弱点的人已经死了,张辉的资料也全部被销毁,但是当时二所的数据员是个偷油的老鼠。 他经常会拿数据加工后卖给黑市,我就帮他处理过数据,我知道他有一个云上账户,里面可能会有张辉的实验记录备份,我是亲眼看着他死的,他没有机会销毁,”荣峥说完叹了口气,“这已经过去几十年,不知道这条路还走不走得通,你们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荣熠点点头:“这个运气要碰,是什么云账户?” 荣峥在手边的白纸上画了个兔子:“云兔,这是当时的logo,很久之前已经合并到另一家做安全云的公司了。” 荣峥说完又写下一串电话:“这是当初买过数据的黑市老板,我想你们直接找他要到数据去做比对速度会更快一点。” 荣熠接过那张纸,看看荣峥:“你很急。” “对,”荣峥也不再藏着掖着,“我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把秘密带进坟墓,另一种是马上看到他进坟墓。” “我们会尽快调查,谢谢,”荣熠把纸小心叠好塞进衣服里,随后又问,“我把荣烁给你送回来,还是你派人去接?” 荣峥闭上眼睛,用力按着自己眉心,最后他说:“先让他留在那里吧。” 荣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真的不要他了?” “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 荣熠发出一声冷笑,他刚刚竟然还对荣峥产生了一点同情。 他以为养了七年和养了十七年的感情会有所不同,没想到在荣峥眼里都一样。 荣峥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大笔钱,也可以为了自己马上丢掉孩子。 他站起来告别:“你今天不要我以后就不会把他送回来了,你自己想吧,二十四小时内想好了联系林老师。” 他们离开了荣峥的密室,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荣熠停住了,他回过头,不是想再看看这栋房子,而是他听到了他妈妈的声音。 她在哭。 荣熠看向空无一人的楼梯,在想她是为了什么哭,会是因为他吗? 然后他听到她抽泣的声音里夹杂着两个字,‘烁烁’。 不是因为他,他早就知道的,原来最爱他的人十几年前就已经把这份爱转移干净了。 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儿,她被养的很好,漂亮健康的高中生。 她站在荣熠面前,颔首眼睛向上瞪着他。 “都是因为你我家才会变成这样,滚。” 她说完就用力关上他们中间那扇沉重的门。 都是因为他?荣熠定定地看着离他的鼻子只有几公分的紧闭上的大门。 如果是一年前,他或许真的会陷入无尽的内耗中,但是现在他清楚得很,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他的错。 是谁的错?说不清,自私的爹,偷梁换柱的彭延盛,残忍的黑塔,冷漠的白塔,权利的争夺,无休止的内斗,哨兵和向导拼了命地互相挤压对方的生存环境,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他只是这个偏激又混乱的制度下的牺牲品而已,他也在拼命跳出这样的命运。 他们离开了庄园,在外面宽阔无人的林荫路上慢慢走着,荣熠想得很明白,可是明白不代表他不会被影响心情。 他闷不做声地往前走,踩在地上的枯叶上,树叶嘎吱嘎吱响,等他终于意识到一直在他身边的脚步声消失的时候,乔纾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他转过身朝乔纾笑笑。 “我爱你的,荣熠。” 乔纾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飘进他的耳朵,荣熠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抬腿走到乔纾面前,他知道乔纾是在安慰他,他伸手抱着乔纾,把下巴抵在他肩上。 这种安慰很有效,好像比乔纾灌给他铺天盖地的向导素都有效。 乔纾的手环在了他的背上,荣熠又把乔纾往怀里搂了一点,轻声说:“爱是个很严重的字,你明白吗?” 乔纾知道荣熠在想什么。 荣熠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时眼睛里还有依恋。 乔纾不能感同身受,他见到乔雨时只是在想,原来这就是把他生下来的人,他拿到乔雨的实验记录时都比他见到乔雨要激动,可是他能明白荣熠想要的那种感情。 父母的爱他给不了,但是伴侣的可以。 “明白,”乔纾点点头,“我爱你的。” 乔纾把这句话说了第二遍之后,荣熠把浑身的劲儿都使在抱乔纾上了,乔纾在他怀里哼了好几声,他知道乔纾让他勒得喘不过气了,但就是不想松手。 他就想和乔纾贴在一起,他还想抱着走。 但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走有些难操作,他就转身背对着乔纾:“我背你走吧。” “我自己能走。”乔纾说。 “我想背着你,”荣熠弯下腰,“你在我背上贴着我,我心里就能舒服一点。” 乔纾有些无奈,这家伙反应有点太大了,不过他还是跳到了荣熠背上。 荣熠拖着乔纾的屁股往上抬了抬,找到一个相当舒适的姿势之后他就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背着乔纾往前走。 乔纾的心口贴着荣熠的背,让荣熠觉得很安心,乔纾在他精神图景里都能感受到柔和的海风吹起朵朵浪花。 他在荣熠耳边说:“原来让人背着也能安抚人。” 荣熠立马收起满脸的荡漾说:“这个是分人的,对我有用对别人可不一定有用,你要随便趴人家背上那可就太冒犯了。” 乔纾看荣熠那严肃的表情笑了一声:“荣熠,我不是笨蛋。” 荣熠皱皱鼻子:“我是,行了吧?我都这样了你就让让我吧。” “好吧,我记住了,”乔纾认真哄他说,“不能随便趴在别人背上。” 第173章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 林昭纷没有接到荣峥的电话,荣熠看到林昭纷发来的消息,沉默良久骂出来一句:“操。” 林昭纷把荣烁安排到了一家疗养院, 王静在带他转移时给荣熠拍了一段视频。 医生要给荣烁做检查, 荣烁直接口吐白沫昏厥过去了。 荣熠关掉视频,问旁边的乔纾:“他这样还有救吗?” “按照普通人的救法就是吃药、心理治疗,如果给他重建一个精神系的话, 向导就可以介入治疗,这样会更快一点,不过他精神状态太差, 加上从小就被抹除了, 建造起来要吃不少苦, 适应起来也难。”乔纾说。 “吃苦就吃吧, 反正他自己也想当哨兵,苦点总比这样一直疯着强。”荣熠直接替荣烁做了决定。 他这个弟弟也已经没有爹要了,妈又没有话语权, 他是唯一能做决定的人。 乔纾联系到陶晴朗,让她安排给荣烁建造一个低等级的精神系, 等到精神恢复了就送回学校。 “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啦!”叶黎的声音从电话里蹦出来。 乔纾抬抬眼皮,对这个在肮脏小巷子里回荡的活泼声音说:“作业” 乔纾还没说完荣熠就把手捂在了他嘴上。 “你这样会让一个快乐小孩碎掉的。” 乔纾眨了两下眼, 荣熠把手拿开,乔纾才说:“再过几天,你要听陶老师的话。” “好吧”快乐小孩还是有些失落。 巷子又静下来, 半个小时后,巷口处出现一个黑色人影。 那个人影贼头贼脑地贴着墙边慢慢向车子靠近,荣熠打开车窗,探出头冲他勾勾手。 黑色人影便一路小跑过来。 “大哥, 这是我爸当初买过来的数据,这是交易过的名单,你点点。” 来者是当年和数据员交易的人的儿子,原来那个人十年前就已经生病去世,荣熠给这个儿子开了个高价,让他在一天之内把东西备齐。 “保真吧?”荣熠把U盘递给乔纾,自己翻开名单。 “绝对保真,这玩意儿没啥可作假的啊大哥,我看都看不懂,本来就没几个人买,我爸死了之后就封起来没再动过了。” 乔纾看过U盘里的数据,数据量又大又杂,数据员在卖数据时应该是真假掺半,价值高的数据也肯定做过处理,有效信息的提取需要时间,不过单看格式和行文是研究所的风格,没什么大问题。 荣熠看乔纾点头,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一块金条,他递给黑色人影。 “这件事你最好忘掉,被人发现了可能性命不保。”荣熠提醒他。 “懂懂,这是规矩。”那人接过金条咬了一口,立马钻进巷子里消失了。 荣熠开车换了个没人的安全地方,乔纾一路上都在清理脏数据,车停下后过了两个多小时乔纾才把符合荣峥笔记本上那个时间段的数据截取出来。 “那个数据员卖了将近三十年的实验数据,”其实乔纾还有个猜测,“我觉得‘鲸’可能也是买主之一。” 因为有些实验他似乎在各个基地里见到过成果,不过都是一些简单的小实验。 “你觉得没错,”荣熠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扬扬手里的名单,乔纾一专注起来就不理他,他已经把这两张纸看得都会背了,“这上面有个账户,我刚才查了,就是‘鲸’的一个内部账户,不过早就注销了。” 那个阶段的‘鲸’的前身白塔组织正在遭受巨变,资源都是东拼西凑起来的,去买实验记录也不奇怪。 只是乔纾提取完数据还是没办法定位到张辉的记录,数据加密做得很完善。 但是一个数据员,即使加密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颠覆一个实验过程,他评估完列出一个优先级,把这份数据发给了组织里专业处理数据的同事。 过了一会儿同事打过来电话:“没有账号吗?给个ID也成啊。” “没有,”乔纾只能说出这两个让对方痛彻心扉的字,同事‘嘶’了一声,乔纾又问,“不好做吗?” “做起来是不难,就是麻烦,没有ID就等于我要整个数据库去扫描,他们又是做云的,数据在云上倒来倒去,涉及各种数据库和链路,每种数据库的破解方式又不一样,我需要把所有数据类型都写一遍,就算我把每种数据库都注入了扫描程序,全库模糊查询也要很久,我就怕没等我搜到,他们就发现了,现在他们的主公司是天擎安全云,安全防护这一块儿做得还是蛮好的。” 荣熠听完这一长串子一脸复杂,没一个字儿是爱听的,他直截了当问:“ID是拿不到了,那个人已经死了好几十年,开账户的信息也是假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 “嗯有具体时间可以缩小一点范围,如果能搞到当初云兔的数据库地址,我去查它被合并后写入了天擎的哪个数据库,在一个库里扫描这样会快一点。” “就是说你现在需要我们找到当初云兔的程序员?”荣熠问。 “是这样,云兔当时只是个小公司,天擎那段时间把类似做云的小公司几乎全部收购,数据实在太杂了,入侵进去找还不如直接找到人去问来得快。” 他们结束了通话,要找云兔的程序员不难,虽然天擎收购之后并没有把云兔的员工一起收过来,那群人四散在各处,但是保险信息一查就明明白白。 “这个人离我们只跨了一个市,”乔纾给荣熠看平板上刚刚传过来的一个六十多岁的地中海大叔,“而且是符合时间段的技术骨干,我们先去找他。” 荣熠马上开车前往临市。 ——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孙庆龙打着哈欠下了晚班,他端着一个茶缸要去洗脸池刷牙,看到洗脸池边站着两个年轻人。 他打量他们一眼:“你们来找谁的?进厂要登记啊。” 乔纾推推化妆后鼻子上架的眼镜,他视力很好,一点都不喜欢带着一个沉甸甸的眼镜,但是他们现在是红色通缉犯,在外面都要做个掩饰。 “您是孙先生吧,我们不进厂,我们想找您了解点事。”乔纾笑容满面又谦逊地微微弯下腰和身高估计只有一米六几的孙庆龙打招呼。 看起来真有几分业界精英的味道。 站在后面穿着灰色运动衫背着个双肩包冒充男大学生的荣熠就默默欣赏乔纾在前面飙演技。 “找我有啥事?”孙庆龙不解。 “咱们要不换个地方聊,我请您吃早餐。”乔纾说。 孙庆龙也不客气,带着乔纾和荣熠到旁边一家卖小笼包的店里,点了三笼包子后才开始问:“你们找我聊什么?” “您当初是云兔的技术骨干是吧?”乔纾指指自己又指指荣熠,“我们正在创业,想来找您了解一下云兔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 “云兔啊,”孙庆龙塞了个包子,两腮鼓着摇摇头,“你们创业想做云?放弃吧,现在云服务早就被天擎垄断了,想当初云兔正在上升期,突然就被天擎搞垮,最后只能被收购,我们这群技术员,赔偿也没拿到几个,还得到外面从头再来,你看我,六十多了,还在当保安给儿子还房贷,放弃吧小伙子,就算你们运气好把公司开起来了,迟早也会被天擎吞掉。” “我们不做云。”乔纾透过平光眼镜看着孙庆龙。 孙庆龙的嘴巴停了一下,探着头问:“那你们做什么?云兔就是做云服务的,你不做云我能给你提供什么帮助?” “我们做的是安全系统,现在在推销阶段,需要一个助力。”乔纾说得很含蓄,他是照着同事教得说的,和一个老牌技术员沟通,不擅长的领域还是能省则省,意思到了就行。 孙庆龙盯着乔纾那张看起来似乎藏着阴谋的脸再次开启他许久没有盘算逻辑的脑子,过了一分钟恍然大悟地张大嘴巴指着乔纾,压低声音说:“你们想入侵天擎?拿这当噱头,把产品卖出去?” 乔纾重重点了一下头,在孙庆龙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 “年轻娃真大胆啊,天擎的安全系统可是顶呱呱的。”孙庆龙说。 “我们的也不差,我们母公司是很有实力的,只是这件事不能由母公司来做,所以就派出了我们。”乔纾递过去一张名片。 这上面虽然是个小公司,不过往上面查是可以查出个名堂的。 “啊,好,”孙庆龙拿着名片连连点头,“我五十就离开技术岗了,没想到外面已经发展成这样了,那我能帮你们什么?” “我想要云兔当初的数据库地址,还有服务器地址,现在还能搞到吗?” “这能是能,配置文档里啥都有,不过这在当初被收购后就作废了,服务器都没了,你们要这没啥用吧?”孙庆龙说。 “有用的,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乔纾说完孙庆龙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点开一看,银行卡上多了一笔钱。 “小意思。” “这多不好意思,”孙庆龙搓着自己的裤子,“我帮你找找啊。” 于是孙庆龙就拿着手机四处联系,过了一个小时,他加上乔纾的联络方式,给乔纾发过来一个文档。 “我们当时服务器的地址啊,密码啊,都在这里面了。” “太好了,谢谢孙哥。”乔纾又伸出手和孙庆龙握了握。 回到车上,乔纾摘掉眼镜塞进背包里,揉了揉被压了半天的鼻梁。 “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荣熠说。 “是吗。”乔纾正在把文档发给同事,随便敷衍了一句。 “你能再重现一下在演习场里对我撒娇的样子吗?”荣熠把脸伸了过去。 乔纾挑了下眉毛,他都记不清他撒过什么娇了,那会儿他整个人设都是按照荣熠的喜好量身定制的,早忘脑后去了。 乔纾抿着嘴,想用沉默跳过这一趴,但是荣熠就瞪着亮晶晶的眼杵他脸前看着他,他只能放下手机,微微垂下眼角,张开嘴唇轻轻叫了一声:“熠哥。” 荣熠浑身抖了一下,长时间不听还真不习惯,乔纾只叫了一声,荣熠就觉得浑身都是蚂蚁在爬。 乔纾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冷冷说道:“是你要听的。” “咳,是我的问题,你表现得很好,”荣熠扶着方向盘点了点,又扭头意犹未尽道,“下次可以在我们那个的时候表演一下。” 乔纾就干笑了一声,继续和同事沟通,不搭理他。 荣熠继续自己乐呵,乔纾明明没有说话,突然他好像自己想到了什么,也乐不起来了,又转过头盯着乔纾:“你之前不是演的吧?” 乔纾抬起眼:“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你那时候的样子和你平时联系不到一起去。” 在长川和乔纾住在一间宿舍的那一个多星期里,荣熠晚上总会被身体里禁锢二十多年的欲望骚扰,乔纾也没拒绝过,让他认为他们在这方面是很契合的。 比如,他喜欢把乔纾抱在怀里,让自己的胸膛贴在乔纾的背上,然后用力按着乔纾的小腹,把他按向自己,每到这时候乔纾就被钉死在了他身上,躲不开,才会浑身颤抖着给予他想听到的声音。 再比如,他会让他会让乔纾用自己的精神体缠住自己的手,或者身体什么的,乔纾也会照做,不过如果受不了了乔纾就会用小白蛇狠狠勒他的脖子,他也把这当情趣了。 每次都是他做,然后乔纾承受,所以他也不确定乔纾是把这当成情侣间的任务,还是真的体验良好。 毕竟乔纾的唯一一次主动,还是吃了药的。 “不是演的,”乔纾看着他说,“这种短暂放弃理智用身体获得快感的感觉很好,可以让身体的精神都能得到放松,我挺喜欢的。” 荣熠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挺喜欢的,喜欢就好。 可是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乔纾又已经开始工作了,荣熠想了半天吞吐着说:“也不是很短吧” 乔纾:“” 一个上午过去,刚到午饭的点,同事就给他们发回了消息。 “我找到了那个人的账号,他里面的数据很杂,后来我发现,他其实不止云兔一个账号,我用他的注册信息查询了其他账号,最后拼出了一些数据,这个人还怪聪明的,把一份实验数据拆开分散在不同云账户上,而且选择的都是当初的小型云盘,他估计也没想到死后这些小公司都会被天擎合并,”同事发过来好几个文件,“我按照时间段都排好了,这里面没有明确写出张辉的名字,我把趋近的都列了出来,你们自己再筛选吧。” 乔纾点开文件看了一下,罗列得非常清楚:“好,辛苦了。” 乔纾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看文件,他们在酒店开了一间房,荣熠下去买饭回来,放在桌上坐过去问:“有进展吗?” “嗯,”乔纾把电脑转过去,“这些应该是张辉的实验记录,不出意外他的精神图景是一片沼泽。” “沼泽啊,”荣熠搓着下巴想,“如果是沼泽,这对哨兵很有利啊,他可以操纵沼泽,向导在里面很难攻击吧?” “正常逻辑是这样,但是张辉的精神图景是被引导成型的,所以这不是一片单纯的沼泽,”乔纾指着文件标红的地方,“他有一项实验是瘴气适应,实验时间是在他七岁到十岁,这段时间正是精神系成型的最佳年龄段,一个年幼的实验体不会进行这种高级别实验,所以这一定是引导的一部分,他的精神图景可能是一片瘴气沼泽。” “就是说如果向导入侵进去调动他精神图景里的瘴气,这些瘴气对他和向导会产生同样的攻击力?” 乔纾点了下头。 —— 纪岳在夜晚敲开彭延盛办公室的大门。 彭延盛还在低头看今天薄敬元汇报回来关于北疆的文件,他头也没抬,只问了一句:“有什么事?” “我今天发现情报科拦截了一条信息,然后我去查了一下,”纪岳把手里的平板递过去,“天擎上报了一条风险预警,有人入侵扫描了他们的数据库,他们上报给联合会后我们在联合会安插的人就去查了扫描内容,发现有部分数据和研究所的实验有关,不过内容被加过密,解密后也确实都是些小实验,本来价值不大,但是这条消息却在传回塔的时候被拦截了,我觉得有问题,所以给您看一下。” 彭延盛拿起平板,边翻看报告边说:“数据的时间,实验地。” “是三十多年前的数据了,在老二所。” 纪岳话音刚落,彭延盛瞳孔骤缩,他捏着平板的指尖变成了白色,最终在屏幕上留下了个坑。 纪岳虽不明白彭延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但他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去查,有关人员全部带回来,我亲自审问,”彭延盛面部萦绕着一团死气,一字一字说道,“速度要快。” “是,马上去查。” 纪岳小跑出去,他深知彭延盛说出‘速度要快’时,他的deadline是三个小时后。 —— 乔纾已经把他们从荣峥处得到的信息和破解后的实验记录都发给了林昭纷,就在他和荣熠都以为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晚时,他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外面有一群哨兵要抓我回塔里!’ 第174章 孙庆龙缩在厕所隔间里瑟瑟发抖, 他的对讲机里还在放着保安亭帮他打掩护的小伙儿和门口的哨兵周旋。 他头顶的汗唰唰直落,这事儿怎么就捅到塔里去了呢? 天擎一整个公司都是普通人开办的,就算出事也应该是联合会找他啊! 孙庆龙像所有普通人一样, 对那座塔有着生理上的恐惧, 那里面一群动动手都能捏死他的人,进去走一遭出来都不见得是个完整的人。 尤其是一年前那个沸沸扬扬的第四研究所事件,塔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何况他这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呢。 就不应该贪财帮那两个小子,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孙庆龙的手机又响了一声,他忙掏出来。 ‘我们马上就到, 保持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找地方躲起来。’ ‘我在综合楼三楼厕所!快来救我!’ 孙庆龙把信息发出去, 攥着手机开始乞求上苍。 夜晚的综合楼空无一人, 只有厕所里沙沙作响的对讲机,孙庆龙还在听着保安亭的对话,突然, 卫生间的门‘咚’地响了一下。 孙庆龙浑身一颤,下一秒就传来塑料门的破碎声。 他手里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点开, 一个全副武装的哨兵出现在他面前,凝视着他。 —— “怎么会被发现的?”荣熠猛踩油门一路狂飙。 “IP地址被天擎追踪到了, 不过我用的虚拟IP做了几层加密他们不应该能定位到啊,这种入侵对天擎这种公司每个月都得来个一两起,不会这么严重的, ”同事在电话对面抓耳挠腮,“而且我的驻地没有哨兵来查,肯定不是我暴露的,是不是你们找那个人有问题啊?” “不应该, 就算他有问题也太快了,”乔纾联系上其他同事询问关于天擎今天下午的情况,没过一会儿就收到回复,“他们上报给了联合会,晚上塔里收到了这条消息,已经拦截了。” “都拦截了怎么暴露的?” “被盯上了,”乔纾说,“联合会有塔的眼线,我们在情报科的同事也被盯上了,得让他马上转移。” 好在他们今晚没有离开这个市,虽然相距二十多公里,但是荣熠全速前进,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孙庆龙工作的厂房。 还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收不到孙庆龙的回复了,乔纾想到孙庆龙可能已经被抓,直接把自己和他联系的手机丢上了高架桥,一辆飞驰的车驶过,手机被压成碎片。 —— 孙庆龙的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愣是把手机抖掉到了地上。 刚刚他收到乔纾的短信上明明交代了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他只顾着自己不出声,完全没想到对讲机这回事儿。 他根本没有和哨兵面对面的经验,哪会知道这么小的声音都会被捕捉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交代!”孙庆龙举起手。 对面的哨兵不语,上前在他手上带上手铐。 孙庆龙被一个哨兵那仿佛捏过铁的手押着从综合楼出来,直接塞上一辆装甲车。 他还是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也没有心情欣赏,缩在两个哨兵中间垂着头抖得牙直哆嗦。 车从厂房后门离开,驶入夜色中,孙庆龙头都不敢抬,他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在祈祷,已经不是祈祷上帝保佑了,这时候还是祈祷那两个人能快点赶过来比较实在。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本事把他救走。 车突然猛地一转弯来了个急刹,孙庆龙一头栽向前面又被旁边的哨兵拽回来。 “怎么了?”身旁的哨兵问。 “队长,前面有一头熊。” 孙庆龙即使吓得脑子不清楚,听到城市大马路上出现一头熊还是好奇地抬眼看过去。 窗户外一头巨人一样的棕熊在车头处停着,看样子好像随时要扑上来撕碎这辆车。 当棕熊咧开嘴露出獠牙时,孙庆龙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全员戒备!”队长马上下令。 他看出了面前这头熊是个精神体,坐在孙庆龙左边的人马上向塔发讯息汇报,可手里的通讯器被一道白光缠住掉在了座椅下面。 车上的哨兵全部建立起屏障,装甲车的车窗是防弹的,队长要求开车的哨兵倒车,迅速绕过棕熊躲过去。 而车子刚一发动,棕熊便铆足了劲朝装甲车扑过来,装甲车猛地发出巨大颠簸,一颗子弹从车窗边缘最脆弱的部分钻进来,再次尝试发动汽车的哨兵直接栽倒在方向盘上。 接二连三的子弹从窗外射进来,一扇窗户已经全部碎了,车上四名哨兵瞬间只剩下队长一个。 他看到窗外出现两个人影,较为高大的那人完全无所畏惧地朝装甲车走过来,一把拽开后门,把昏迷的孙庆龙从里面拽出来。 队长满是鲜血的手又抬起枪,还没等他开枪,刚才把通讯器藏起来的白影卷上了他的胳膊,把他缠成了个粽子。 荣熠把队长也一起拽了出来,这个大块头不停挣扎,白蟒干脆变长把队长整个人裹了起来,荣熠直接扛起队长塞进他们的车后座上。 他们离开了这里,停在郊外高架桥下。 队长非常有哨兵的信念,对于乔纾的发问一句不答。 好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 乔纾叹了口气,入侵了哨兵的大脑。 哨兵虽自己建立了屏障,但是在S+向导面前那层屏障就像个几毫米厚的水泥墙,看着是堵墙,实则不堪一击。 “是谁给你下的命令来抓他?” “纪岳。” “那是谁?” “新任预选指挥长。” “任务书是怎么写的?” “说是查到天擎数据入侵和孙庆龙有关,上午他找云兔原工程师要了被入侵数据库原地址的服务器IP。” “还有别的要交代吗?” “没有。” 乔纾搜了一下哨兵队长的身,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手机,这个手机是孙庆龙的。 乔纾打开,发现上面的屏幕锁已经被取消了,桌面上安装着一个远程数据读取的软件。 这是塔里的东西,只要装在手机上塔就能把手机内所有的东西全部读取回去。 乔纾卸载了程序之后检查孙庆龙的手机,早上他们加的那个好友是个假账户,不用担心,那一笔转账可以让‘鲸’帮忙处理掉,服务器文件是塔早就已经知道的,问题也不大。 最后他随手点进相册里时,看到孙庆龙除了拍一些早上中午吃什么,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和荣熠乔装过后的背影。 他们离开的时候被孙庆龙偷拍下来了。 乔纾瞥了还在后座晕着的孙庆龙一眼,如果这家伙不是普通人,上午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直接控制住就能吐干净了,还给他留下偷拍他们的机会。 哨兵队长已经没有用了,荣熠把他绑起来敲晕丢在了绿化带里。 不知道仅凭一个背影会不会让他们两个暴露,不过现在他们并非站在被动席上。 他们知道了彭延盛的弱点,彭延盛也知道了这件事,这虽然给偷袭带来了一定困难,但是也能把彭延盛困在塔里一段时间。 起码最近,彭延盛不敢轻举妄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彭延盛一定会大肆搜捕他们,他不敢走出塔就一定要靠手下那群养子。 “纪岳是吗” 在赵名扬走后彭延盛最新扶上位的指挥长。 “纪岳。”乔纾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吗?”荣熠正在开车,听到乔纾连续说了两遍这个名字,没忍住问。 乔纾摇摇头:“不认识,我在想他排在赵名扬之后,一定也是从小按照指挥长来培训的,薄敬元当初在赵名扬精神系内铺了一张网,那会不会纪岳也有。” “薄敬元现在已经到了北疆,今天早上北疆全线封锁,他应该出不来,”荣熠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薄敬元这种人不像会心甘情愿去北疆的。” “他可能在找退路,毕竟我们手里捏着他的把柄他是一清二楚的。” “我们可以利用他对付纪岳?” “纪岳只是个钥匙,薄敬元这张牌一用,无论他那张网有没有威胁,都足以让彭延盛对他的手下产生疑心,不管是他要在纠结中度日还是大换血,都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 乔纾已经开始打开通讯器和上级汇报,荣熠目视前方,今夜的云压得很低,过不了多久或许会下一场大暴雨。 十一月的雨把寒冬带来了,和黑塔之间最后的战斗或许也要在这个冬季展开。 —— 北疆依旧被风雪笼罩,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三十度,不论是爆炸还是雪崩都阻挡不了大自然继续在这一片环境恶劣的土地上添砖加瓦。 生化哨兵身上装有热源装置,专门抵御严寒,只要肌肉可以活动他们就能无休无止地在北疆探索厮杀。 薄敬元坐在临时搭建的基地的一间暖气房里,他身后还有一间封闭的房间,里面有十二个生化哨兵,这是他特意训练来为自己服务的哨兵,比起将他们完全生化,薄敬元在半生化的基础上向他们的精神系内注入了自己的网。 这是他的退路之一,北疆现在一层雪下埋着一层血,有那个庞大的组织的,有生化哨兵的,还有他们入驻进来的哨兵部队的,有依旧流窜在北疆的其他穷凶极恶的组织的。 那些人企图分一杯羹,把自己也埋葬在了里面。 搜寻北疆刚刚开始,生化哨兵被锁着向狗一样深入北疆深处,会有什么发现还不可知。 不过薄敬元却找到了被困在空壳基地里的那群人,还有被困在火山下的几百个新晋哨兵。 他没有急着安排把他们送出去,这些人在他手里或许还有用途。 他不会把自己葬送在这里,也不会在外面腥风血雨的时候冒头。 ‘今日纪岳发现情报科拦截了一条情报,彭延盛派人去抓捕了。’ [抓的什么人?] ‘几个普通人,彭延盛亲自审讯,但是没什么结果。’ [情报内容发给我] ‘发过去了,我发现纪岳在暗查底层部门,我每日标记过的财务文件被多次打开没有完全复原。’ [继续观察] 这是薄敬元桌上通讯器的对话内容。 彭延盛已经开始在塔里捉老鼠了,他的老鼠夹一定已经捕捉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没关系,他想不到,还有一窝老鼠是他亲自养大的。 第175章 “一定是要出大事了。” “路又被封了, 一个一个人脸验证才能通过,高速已经全部堵死了。” “别想了,何止高速, 飞机火车也得三层验证才能坐, 现在到处都在控制人流量,非必要禁止远行。” “听说北疆的事了吗?” “我同学在北疆边缘工作,说一周前北疆就全线封锁了, 边缘的居民都被集中带到了云来酒店,连家都不能回呢。” “肯定是和军事基地有关。” “军事基地怎么了?” “你们都不知道啊?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能说出去, 我老婆是战地记者, 说就十天前, 红色通缉榜上的人把北疆的军事基地给炸了, 塔一直在封锁消息,现在已经派哨兵入驻准备清扫北疆了!” “会不会和第四研究所是一群人啊?” “这群人真是疯子,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外面的风在呼啸, 枯叶和没有扫干净的垃圾在地上翻滚着,铜锅涮的店里热气蒸腾。 一群男人们围着一个圆桌高谈阔论, 塔的阴谋,通缉犯的阴谋, 好像他们已经预测出了今后的局势将会如何。 乔纾已经吃饱了,拿着平板远程检查叶黎最近的学习情况,荣熠解决完铜锅里的最后一片鲜嫩的涮羊肉, 放下筷子招呼老板来结账。 “今天真冷啊。”老板拿着小本子走过来。 “是,入冬了。”荣熠说。 老板一边算账一边仰头看墙上挂着的电视。 “现在什么新闻都得播报这几个人的通缉令,看个电视剧也得中插几遍,比广告时间都长了, ”老板的圆珠笔在单子上唰唰写着,咂了下嘴,“塔好像很怕他们。” “军事基地都给炸了,能不怕吗。”荣熠掏出钱,眯起眼笑笑。 “好嘞,正好啊不用找了,下次再来。”老板收过钱摆出好客的笑容。 荣熠拿起行李背在身上,一直勾头摆弄平板的乔纾也站了起来一起向门外走。 路过圆桌时他朝那些还在侃侃而谈的男人们看了几秒,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哎,刚才那个小白脸,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小白脸都长一个样。” “不是,真眼熟我操!你看!是不是有点像?” 电视上又到了轮播通缉令的时候,那张小白脸的照片排在第三位,停留时间长达十秒。 圆桌上的男人们一股脑挤到老板的柜台旁。 “快快快调监控!” 老板一头雾水地把监控调出来,一堆头挤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红色通缉榜上的两个人和他们共处一室悠闲地吃完了一顿涮羊肉。 老板的脸色变得煞白,赶紧拨通了举报电话。 —— 彭延盛的办公室里,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满了。 彭延盛又向里面抖了一下燃到底的烟屁股,顶尖的烟灰就落了下来,弄脏了桌子。 纪岳马上抽了几张纸上前擦干净,再把烟灰缸里的垃圾倒进垃圾桶,摆回去一个干净透亮的烟灰缸。 “消息属实吗?”彭延盛问 “是,我检查了传回来的监控,确定没有问题。”纪岳答。 “这是你第四次向我汇报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彭延盛皱着的眉头间隐隐透着不耐烦。 “这是第一次正面拍到他们的脸,没有合成,分析过后确定面部肌肉完全正常,没有易容,而且我查了沿路监控,那辆车是□□。”纪岳忙说。 彭延盛又拿出一支烟,纪岳忙上前帮忙点上。 “如果是赵名扬,这时候他已经出发去亲自确认,而不是在这里点烟。” 升起的火苗颤了一颤,熄灭之后纪岳垂下头:“我马上去。” 纪岳登上直升飞机,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虽说沿路监控在一直追踪,但是那群人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偷天换日。 前几天他就开始布控抓捕,有三次他们都以为追踪到了人,拦截后发现竟然只是两个不相关的人。 一定是哪个信息节点出了问题。 纪岳头顶的汗在高空中直往下淌,他暗查塔中部门已经调走监禁了一批可疑人员,换上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可还是有漏网之鱼。 这次他直接跳过了信息部门,亲自向铜锅涮的老板要来的监控,亲自监督分析,一定不会出错。 他已经感受到了彭延盛对他办事不力的厌烦,这次他必须得拿到成绩回去。 那辆车的坐标定位实时在他的监视器上同步,那两个人把车停在了一个水果批发市场。 这里的人很多,监控死角更多,纪岳命令启用无人机监控。 直升机正向坐标处赶去,无人机监控下那两个人穿过水果批发市场,进了一间仓库。 “这间仓库是全封闭的,怀疑地下有空间。” “去调取周边交通图,查清楚方圆一公里的地下建设,评估出可疑出口,”纪岳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公里内先封锁。” 目标位置离塔所在地不过几百公里,直升机很快就接近了目的地。 纪岳收到分析反馈,那一片地下埋有军用电缆和早年挖通的下水道,军用电缆没有异常,下水道上周才疏通过。 “所以应该没有长通道,很可能是地下空间。” 纪岳的心脏在狂跳,他这次能扳回一局吗? 为了不打草惊蛇,直升机在远处降落,纪岳乘车到达仓库,他亲自从塔里带了信任的突击小队,直接爆破仓库大门冲进去。 仓库内没有人,他们掀翻堆在墙边的木箱,下面有扇铁门。 果然是个地下空间。 纪岳打开铁门第一个跳下去,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他打开探照灯,炸开第二扇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几个人头。 这些人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在门开的一瞬间四处逃窜。 “队长,”纪岳的副手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这是个制毒窝点,没有发现那两个人。” 一把枪被纪岳狠狠砸到了地上。 —— “刚刚收到消息,纪岳又失败了。” 彭延盛站在窗边吐出一口烟,招招手让秘书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 “小饶,你觉得纪岳这个人怎么样?” “能力中上,做事死板,”饶光跟在彭延盛身边做了十几年秘书,直来直去地评价道,“脑袋不够灵光。” 彭延盛把烟叼进嘴里,继续问:“那我看中他什么?” “好控制,对您唯命是从。” 饶光说得很对,彭延盛对培养人的第一要求就是忠心、听话,赵名扬已经让他踩过雷,纪岳不一样,纪岳是个货真价实的孤儿,唯一的依靠只有他。 “但是他有时候蠢得实在让我心烦!”彭延盛摔了手里的文件。 文件甩到了饶光腿上,饶光没有动,用秘书专业的语气对彭延盛说:“除了战术布置上的问题,技术科长还有另一个问题向您汇报。” “让他进来。” 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在彭延盛办公桌前坐下。 “总指挥,其实这个本不应该我拿来给您看,但是”技术科长吞了下口水,直接打开了汇报文件,“中午纪部长拿来找我分析的视频,我给出的结论值是73%,但是我听下面的人说,纪部长好像汇报的是100%,这个数值我们一般是不会轻易给出的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还是要向您纠正一下。” 彭延盛拿着报告,上面的红字亮堂堂地写着‘73%’,他冷笑了一下。 技术科长又说到:“还有就是,因为中午纪部长催得很急,我们赶工得出的结论值也是偏高的,刚才我把全段视频完整分析后确定,视频上的两个人存在被替换的痕迹。” 他递过去一个平板,点开分析过后的视频,上面标注得很清晰,彭延盛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我知道了,出去吧。” “还有一件事” “一次说完。”彭延盛放大了声音。 技术科长又吞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点开另一段视频。 彭延盛仔细看去,视频上确实出现了两个通缉犯的脸,接着后面的视频文件是监控信息,和纪岳提供上来的方向截然相反。 “这是什么?” “这是下面传上来的视频,我为了确定视频的真实性去找纪部长,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就去情报科要了原视频,对比后发现,原视频和纪部长提供给我的是不同的,”他又压低声音说,“情报科的同事说,纪部长不放心他们的情报,自己向源头要了一份,还命令他们把这份清除,我去的时候他们正要交班操作,被我拦着了。” “情报科的视频和纪岳的不一样?这份视频纪岳没有要?” “不,要了,如果您允许,我可以去查一下。” “查,就在这儿查。” 技术科长让人搬来一台电脑,在彭延盛的监督下开始扫描纪岳的所有私人账户和电脑,半个小时后,技术科长恢复了一个已经删除的文件夹,删除时间就在纪岳向彭延盛汇报之前,那里面赫然躺着这些监控视频,和情报科的原视频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文件夹内还存在另一个视频,就是纪岳提交上去做技术分析的,是剪辑处理过的文件。 此时彭延盛的脸已经黑到了极点,他认为纪岳只是蠢,没想到蠢人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小心思。 目的为何? “可能想在您面前拿出成绩吧。”秘书安慰道。 这个安慰更像嘲讽。 过了没多久,技术科长又扫描出了同样的视频文件,这次不是被删除的垃圾文件,技术科长点开之后心惊胆战地转头看向彭延盛。 彭延盛那张冰窟一般的脸让身处暖气充盈的办公室的众人冒起一层冷汗。 那是一封加密邮件,内容是原视频,用的是天擎的邮件系统,绕过了塔的IP记录,收件人是薄敬元。 “查有没有其他邮件往来。”彭延盛说。 技术科长马上开始查,又查出了几封邮件,他们一一点开,彭延盛一封一封看下去,双眼已经给纪岳判了死刑。 这些邮件都是薄敬元走后纪岳向他汇报这段时间关于塔的情报,包括前三次失败的追踪,纪岳发给薄敬元的和给彭延盛汇报的有所出入,这些出入竟是致命的细节。 “纪岳和薄院长,在帮助那些人逃脱吗?”秘书在一旁疑问道。 通缉犯现身的地点执勤哨兵被纪岳调走了大半,渔网破了一个硕大的洞,那些人不费吹灰之力从里面游走了。 “叫纪岳回来,单独关押。”彭延盛说。 “是。”秘书马上去执行。 技术科长走出彭延盛的办公室,稳住颤抖的双腿,在办公室喝了一个小时水来降低狂飙的心率,然后敲开了另一间办公室的门。 “谷老师。” “坐,”谷青笑着示意他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技术科长紧张地搓着裤子,“彭延盛对纪岳和薄敬元都起了疑心,已经将纪岳唤回关押了,可是如果纪岳咬死不认我们怎么办?” “他当然要咬死不认,这样我们就有机会对他进行精神检查。”谷青说。 “哦!对,对,只要向导介入精神检查,那就是我们说了算了,”技术科长的双手还止不住地抖,不知道到底是害怕还是兴奋,“老师,咱们真的要走这一步吗?和黑塔对立?” “你想退出吗?” “不!我不想一辈子只做技术科长,可是我不加入黑塔组织就永远无法向上爬,我不认同他们,如果真的能把他们扳倒,我一定竭尽全力。” “可以的,”谷青悠然地品着手里的红茶,“网已经铺开了,他们正在从那个洞向里面钻。” —— 车没有油了,好在它撑到了一片自然温泉边,只要翻过这座山,他们就到了塔所在的城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彭延盛费劲心力大肆追捕他们的时候,‘鲸’的大批人都在向中心城区集中。 乔纾坐在车盖上,温泉在两山之间,把风挡在了外面。 刮了这么多天的风,云都吹散了,月亮和星星在夜空中无比闪亮。 他刚刚泡了个温泉,浑身泡得很热,现在他身上裹着毛绒绒的外套,燥热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恢复正常体温。 荣熠还在温泉里,筋疲力尽了十几天,总算能有个舒服的时候,过了今晚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所以能多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扔在衣服里的手机响了,荣熠回头看了一眼,是那个做数据的同事。 乔纾坐在车盖上放空,根本没有接电话的打算。 荣熠只能擦了把脸爬上岸,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接电话。 “怎么样,这几次我干得不错吧?” 感情是来邀功的。 不过在这次设计纪岳和薄敬元的行动中,数据小哥的表现确实优异。 因为暴露了他们扫描天擎的事情,‘鲸’就打算将计就计,林昭纷联系了谷青,让谷青调配出一些推心置腹的人来配合这次行动。 本来林昭纷还犹豫过,她没有把握谷青一定会接受,因为这相当于逼着常年不参与任何党争的谷青正式和黑塔为敌。 没想到的是谷青很会就发来了回复,她在塔里安排了一些人手,都是信得过的人,还修改了纪岳关押起来的员工名单,释放了几名‘鲸’的卧底继续和组织的对接任务。 塔内联合塔外,让被通缉的荣熠和乔纾当诱饵,数据小哥将纪岳的监控切到了‘鲸’自己的线路上,前三次纪岳的追踪都是在被‘鲸’牵着鼻子走。 第四次,也就是今天,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彭延盛对纪岳的屡屡失败开始不耐烦,他们决定给纪岳致命一击。 他们在天擎建立了一个邮箱,谷青查到了给薄敬元同步信息的是财务部的一个小组长,数据小哥用那个邮箱做了一次IP转接,财务组长发给薄敬元的消息会自动发送到邮箱里,再从邮箱发送至薄敬元。 那个邮箱会写入进纪岳的私人电脑,如此一来这些情报交流的双方就变成了纪岳和薄敬元。 中午纪岳得到的视频是正儿八经真真正正的原视频,被技术科长调了个包,他在彭延盛办公室里做的那些操作都是早就计划好植入计算机的程序,以他的技术能力只要不调用检查小组专门检查,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发现。 先用错误视频在彭延盛心里扎个根,再挖出那个隐蔽的邮箱,足以把纪岳和薄敬元推到悬崖边上。 现在的纪岳已经被关进了单人监狱,身在北疆的薄敬元没有收到塔里的最新动向,彭延盛按兵不动,他留在塔里的眼被又打掉了一只,现在和他交流的是‘鲸’,而他还被蒙在鼓里。 第一阶段告一段落。 “凑合,算你将功抵过吧。”荣熠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一边套上衬衫和裤子。 “什么叫凑合?要不是我这个计划能展开吗?” 荣熠哼笑一声:“你是指挖个小坑然后填个大的吗?有事直接说。” “啧啧,多生分,”同事清清嗓子,“那啥,我提交奖金申请,给我卡住了,说得找你们确认情况,给我说说好话呗。” “怎么还有奖金啊?”荣熠问。 “有啊,你负责人是谁?没给你说啊。” “施路平,”荣熠再次骂了施路平一句,“个骗子。” “那我这又帮了你一次,必须得给我说好话啊。” “知道了,挂了。” 荣熠把手机扔到一边,第一次觉得冷风吹在身上这么舒服。 “等到结束了,咱们去云来酒店泡温泉吧,”荣熠看着夜空,对身后的乔纾酸溜溜地说,“赵名扬整天说你喜欢那儿,还跟他泡温泉泡到睡着。” 乔纾把注意力从漆黑寂静的山峦转移到荣熠宽阔的后背上。 “你只想和我泡温泉吗?” 他抬起脚,轻轻踩在荣熠肩膀上,那件刚穿上的衬衫被印上了几个湿乎乎的脚印。 荣熠背过手,抓住乔纾的脚腕,他长了茧子的虎口卡在乔纾的踝骨上摩擦了几下。 热气腾腾的身体和夜间的低温磨合着,月色真好。 荣熠站起来拿起外套铺在车盖上,拍拍乔纾的屁股低声说:“趴着。” 第176章 夜晚的山上, 这里在塔规划防守区域时被忽略,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有人在山林里穿梭, 惊起了休眠的鸟。 荣熠背着乔纾正在快速向山顶爬, 乔纾懒洋洋地趴在荣熠背上,半阖着眼快要睡着。 荣熠又从脖子里摸出一个蜘蛛甩出去,他天生就是吸虫圣体, 不论春夏秋冬虫子见他就上。 “让你的蛇出来吃虫子。”荣熠背着乔纾颠了颠。 “不,”乔纾无情拒绝,“累。” 荣熠笑了一声:“这次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是你不懂节制。” “谁让你嫌我短。” 乔纾:“” 这个人好像听不懂人话。 于是荣熠的脑子被狠狠凿了一下。 翻过这座山, 能隐约看到远处行政中心最中心的塔, 高耸入云隐蔽在浓浓云雾中, 看起来庄严中带着一丝阴森。 从这里向西再翻过一排连山, 一百多公里外就是他们曾经逃出来的演习场。 —— 纪岳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么天大的错,竟然被带上抑制头盔关在秘密监狱里。 这种地方他平时只有审讯才会来。 虽然不能使用精神能力,但以他高级哨兵的听觉, 他知道他手下的人也都被抓到了隔壁监室,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要见总指挥!”纪岳大喊。 “总指挥就在隔壁监控室, 你现在的任务是如实回答问题。”审讯官说话冷漠得像个机器人。 接下来,纪岳从审讯官的审问中拼凑出了一场他根本听都没有听过的阴谋。 “你说的这些我没有参与, 不论你怎么问,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我对总指挥绝对忠诚!”纪岳铿锵有力地在禁锢椅上表示忠诚。 将近两个小时的高压审讯, 纪岳表现得忠心耿耿,彭延盛眯了眯眼,他都快要相信了。 “这是他的副手还有手下队员的口供,您过目。”饶光把文件放在彭延盛手边。 “精神检查了吗?” “已经查过了, 口供属实。” 彭延盛翻开文件一份一份看过去,纪岳名下的队员的口供出奇的一致,或许纪岳真的是被人陷害? 可是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纪岳的副手却提供了一份有所出入的口供。 彭延盛指着那一段:“曾见过多次薄敬元和纪岳单独会面?让他给出时间,去查监控。” “是,”饶光走了半小时后回来,把平板放在彭延盛面前,“监控取到了,他们的私下会面大概三个月一次,但是时间有点奇怪,从十年前开始,五年前结束。” “十年前他们能干什么?”彭延盛点开话筒,“问。” 纪岳听到检察官的问题,一愣,接着他苦思冥想过后给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我不记得了。” 十年前的纪岳一直被赵名扬压在下面,他那时候还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翻身成为指挥长,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服务每一位上级,薄敬元是其中之一。 他们的会面一定是他在帮薄敬元做什么事,或许打扫房间?还是倒垃圾? 他真的记不清了,那些记忆很模糊。 彭延盛冲饶光勾勾手:“给他精神检查。” 末了他又说:“把谷青也叫来。” 谷青是塔中权威,在彭延盛眼里,这个女人安分守己,很会审时度势,平日除了做她的课题研究,从未在塔中事务中冒过头,比起塔内有些蠢蠢欲动的顽固向导,他更放心参考谷青的意见。 纪岳看到监室里走进来一群向导,他就知道自己要经受什么了。 精神检查,那将是极其痛苦的过程,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 “不要抗拒,只要你的检查通过,就能洗清嫌疑了。”审讯官依旧冰冷地吐出一句安慰。 纪岳被绑在担架床上,从头到脚贴上了检测磁片。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了,纪岳的惨叫声被隔绝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只有隔壁监控室的彭延盛听得到。 又是两个小时过后,检查员和谷青一起推开监控室的门。 “结果如何?”彭延盛按灭手中的香烟。 检查员看了眼谷青,走上去把检查结果递给彭延盛。 “我们读取他的深层记忆的时候他比较抗拒,加上时间太久,读到的记忆很零碎,不过能判断得出他有说谎的嫌疑,而且”检查员把检查报告翻了一页,“我们在他脑内查出了东西。” “什么东西?”彭延盛抬起鹰隼一般的眼睛。 “一张网,”站在一旁的谷青回答,“精神网络,是向导对哨兵植入控制的一种方式,因为搭建时间过长所以很少会被应用,从他脑内这张网的完整程度来看,估计要长达十年甚至更久。” “薄敬元。”彭延盛咬出这三个字。 那个人的蜘蛛总是能织出这种恶心又黏答答的网。 接着检查员又递上来一份文件:“刚才我们让人去查了塔内向导,结果发现了这个,前几个月清扫行动中抓获的一个组织,他们文件上面有一条医疗报告。” “清除网络,”彭延盛向下看去,“受体赵名扬。” 监控室里陷入了死寂,良久,彭延盛发出一声渗人的笑。 如果说纪岳和薄敬元有私交是件奇怪的事,那赵名扬就一点不奇怪了,薄敬元几乎是看着赵名扬长大,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对赵名扬下手。 彭延盛仰起头扭扭酸胀的脖子,不论今天的检查结果如何,纪岳已经不能再用了。 “把他押进秘密监狱,对外称病,没有我的授意任何人不得接近。”彭延盛对饶光说。 饶光去传达命令后,彭延盛从皮椅上站起来。 薄敬元跟在他身边也有二十几年了,算是陪着他一步一步爬上高位。 果然,向导不应该被赋予过高的权利,这些人狗改不了吃屎,不可能忠心于哨兵。 他对身边的副手说:“调一批人,跟我去查薄敬元。” “您亲自查?” “对。” —— 薄敬元身处遥远的北疆,这几天收到的消息一片祥和。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他生疑。 三个军事基地被炸,彭延盛暴露了秘密,塔不可能没有动静。 是他的‘眼’出了问题? 于是他联系了另一只‘眼’。 ‘一切正常,抓捕通缉犯还在继续。’ 室外的冷气灌进薄敬元的鼻腔,他看着这句话,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重。 他关闭通讯器,切断对外联络的讯号。 不知道他留的后路还能支撑自己走多久,他得想办法获得塔的真实动向。 如果他的‘眼’有问题,那只能通过控制哨兵,跳一层关系再去进行。 他正在寻找目标的时候,他从北疆发回去的全部信息已经被塔悄然拦截了。 薄敬元在来之前把通讯器绕过了塔的IP监控,可就在刚刚,彭延盛下令拦截了所有从北疆发出去的通讯。 各个部门联系所有运营商,集中了十天内的所有通讯内容。 不幸的是他们依旧没能查到那个庞大组织的通讯,他们有自己的通讯系统,幸运的是薄敬元的通讯正在其中。 财务组长的尸体躺在彭延盛脚下,这是他的养子之一,刚刚被他一枪送上路。 还有一个养子在送去做精神检查的路上,彭延盛的原话是:“查完直接枪毙,接管他的通讯。” 他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现在已经知道他有四个养子都被薄敬元注入了‘网’,那么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他再次朝饶光勾勾手:“把其他人都带去检查,有‘网’的全部关押。” 他说的其他人是指他分布在塔内就职的全部养子。 “你自己也去检查。” 饶光依旧专业地答:“我马上安排。” 彭延盛回到办公室,烟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烟灰缸满了,没有人去倒,烟灰累积在桌子上。 薄敬元的所有工作内容和私人物品都在他手里,检查报告也发过来了,薄敬元在他手下用他的权利搞了不少小动作。 这些年来他并非完全不知情,无关痛痒的小动作可以默许,作为领导者不能把手下所有偏财路全部堵死。 可就是他的这些宽容,如今竟然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骑在他头顶上撒尿。 没过多久,办公室门被敲开,副手送进来一份红色封面的文件。 这是重大情报的加急加密文件,信息提取于薄敬元在出发前往北疆前销毁的行事历以及那段时间所有和薄敬元有交集的人的笔录。 彭延盛翻开,一眼便看到上面提及第四研究所。 他一行一行看下去,血管蜿蜒的手因为气愤在颤抖。 薄敬元借由他的庇护在第四研究所做向导实验,目的是为了提升向导的能力? 报告上写出,赵名扬突然离开行政中心前往四所也是薄敬元的授意,他为了让赵名扬转移他藏在地下的实验体,却没想到塔直接把锅一整个甩到了赵名扬身上。 难怪那段时间薄敬元总是借口外出,这个狡猾的向导放肆利用他培养起来的继承人,而他,又给薄敬元提供了实验的温床,长达数年。 他继续看下去,报告中又提及了一个地点——孵化基地。 第四研究所关闭后薄敬元竟然还企图将实验体带回孵化基地,好在被临时检查打乱了。 彭延盛放下报告按了按太阳穴,孵化基地是他的心血,是他进一步削弱向导的重要步骤,他不能因为一个薄敬元打乱他的节奏。 这个人不能再留。 “报告,北疆又传来消息了。”副手进来说。 “薄敬元?” “不,是驻守哨兵队长。” 又是薄敬元的手笔,彭延盛不禁开始想,他的目的是什么? 薄敬元为何要时刻关注塔内的动向,不对,从他干脆地答应去北疆,似乎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远在北疆却心系塔内? 彭延盛的瞳孔逐渐放大,这个人,难道在等待那些炸毁军事基地的人把枪指向塔? “告诉他,塔最近在被人袭击,让他抓紧时间找出那些人的基地,”彭延盛对副手交代,“再调派两队人入驻北疆,这些人要确保干净,等把他的事全部查完,直接在北疆处决。” 副手刚要离开,彭延盛又叫住他:“去把他们都召回来。” —— 薄敬元收到哨兵队长传来的消息竟然松了口气。 那些人果然对塔展开了行动,那他的眼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手中的通讯器,难道他的消息来源也被那些人截断了? 那些人似乎想把他困在北疆,原因为何?是不想让他参与,还是想让他死在这里? 两天过后,北疆的封锁线被打开了,两队哨兵悄然入驻。 就在第二天风雪交加的夜晚,薄敬元的房间里冒起熊熊大火,成了北疆荒原上唯一一抹赤红的光。 第177章 仅仅点燃一间驻地的临时屋, 火蔓延不了多久。 队伍中有人慌乱灭火救人,有人看这场火灾就像欣赏烟花秀。 薄敬元身埋雪中,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切。 果然是冲他来的。 这两天他假设了无数可能, 那个组织非常狡猾, 他们会利用每一分优势,他在第四研究所做的实验严重违背彭延盛的理念,那群人不会不用, 只是简单把他困在北疆,不现实。 他们一定会利用他对付彭延盛。 既然如此,他的秘密或许已经暴露了, 那个组织要借彭延盛的手, 杀了他, 或者让他们自相残杀。 薄敬元仔细分析了很久, 他有没有可能向彭延盛请和。 没有。 彭延盛是他的上级,他没有和彭延盛讲条件的权利,彭延盛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个人生性多疑, 背叛过他的人没有活路。 那他就只能自救,在彭延盛手下的生存几率现在小于在那个组织手下的生存几率。 他可以假死在北疆, 争取到一点时间,借机离开这里。 要杀他的人除了他为己所用的十二个生化哨兵, 其他每个人都有可能,这两天他不论做什么都小心谨慎,用他的蜘蛛遍布在身边各处, 时刻观察接近他的人的一举一动。 就在今晚,他发现了端倪。 队伍中出现了新面孔,他从未见过。 是彭延盛派来的人。 没有通知他,那就必定是来杀他的。 他晚上找了个替死鬼, 接着安顿好他的生化哨兵,便藏在了远处雪地里。 他控制替死鬼按照他的生活作息在房间里灭灯,躺下睡觉,入夜后一声沉闷的枪响,正中床上的人,接着窗户碎了,从里面扔进来一颗燃爆弹。 薄敬元作为一个研究员,一开始没有明白彭延盛这么做的含义。 彭延盛真想杀他,一个枪子就能解决的事,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直到他听到哨兵队长对驻地众人说,此次袭击是那个神秘组织的挑衅,让在极端寒冷条件下身体精神都开始产生倦怠的哨兵又为之一振。 彭延盛隐瞒了塔内的真实情况,利用他的死激发斗志。 这就是他最后的价值。 薄敬元扯着冻僵的嘴角笑了一下,又潜入雪中离开了这里。 要突破北疆的封锁线,对薄敬元来讲也难,也不难。 北疆各处散布的生化哨兵是他一手培育出来的,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何控制它们。 他在沿途隐蔽处放置了数个声波装置,接着他就让那十二个生化哨兵背着他,连夜赶到北疆边缘封锁线。 随后薄敬元便用声波控制生化哨兵,它们并没有一股脑地涌入哨兵驻地,哨兵们真枪实弹,生化哨兵被打成筛子是迟早的事,那样拖延不了太久。 他非常残忍地,将生化哨兵调动向他们曾经救出来还没来得及撤离的第一基地幸存者的集装房。 惨叫划破夜空。 封锁线百米一个驻点,薄敬元控制住最近的哨兵给他打开封锁,剩下的十二名生化哨兵被他派出去咬死了旁边的防线哨兵。 没有人能赶来支援,他们正在忙着救人。 薄敬元逃了出去,他损失了七个生化哨兵,剩下五个又回到他身边,背着他一路逃离北疆。 他回头望着这片苍茫雪原,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彭延盛死,那就再送他一程。 薄敬元在设定声波时同时写入了自爆程序。 虽然彭延盛把所有自我毁灭的程序抓在了自己手中,但是薄敬元留了一手,他在安装感应环自爆时向这第一批哨兵安装了心脏自爆装置。 彭延盛派来给生化哨兵做检查的养子早早就被薄敬元植入了‘网’,每次都会按照薄敬元的要求,向彭延盛递交一份完美的检查报告。 这些炸弹小,威力大。 没有死亡的生化哨兵集中到了驻地弹药库旁,凌晨三点整,埋在生化哨兵体内的炸弹开始接二连三地爆炸,又给北疆带来了一场冲天的火光。 血像雨一样在空中飘荡,和半空中的纯白色雪花交相辉映。 —— 北疆的封锁线破了。 被转移到云来酒店的边缘居民还沉浸在各种爆炸性的新闻里,远离北疆的人更是无所事事地讨论着当今的局势。 作为普通民众没人知道北疆的封锁一旦露出缺口,还存活下来的感染者会冲出北疆,后果不堪设想。 “薄敬元这个疯子。” 他们聚集在中心城区收到北疆发来的消息。 “确实没想到他能鱼死网破到这种地步。”陆碫说。 “长川已经派人去重新封锁北疆了,现在彭延盛也在紧急调兵过去。” 乔纾其实能明白薄敬元的居心,彭延盛不会放过他,所以他要加快彭延盛的死亡进程。 北疆是绝对不能失守的,封锁线断了彭延盛就得分散一批哨兵去补,那他留在中心城区的势力就又少了一点。 除此之外,不知道彭延盛还能不能收到从北疆传出去的消息,毕竟他秘密派遣过去的第二批哨兵战队和第一批几乎都葬身在了爆炸中。 薄敬元将丧尸引爆,言外之意就是给彭延盛提个醒,孵化基地有大问题。 “塔里还没有收到北疆爆炸的具体原因,”荣熠刚刚联络完塔里的同事,“彭延盛的私人线路应该也没有收到,他在塔里还没动静,如果他一直待在塔里,那我们采取强攻牺牲太大,必须得把他引出来。” “引到哪里?” “孵化基地。”乔纾和荣熠同时说。 赵名扬点头同意道:“孵化基地在演习场正中心,远离居民区,是最好的战场,而且彭延盛非常看重孵化基地,那是他持续削弱向导的重要一步,他还掌握孵化基地的最高权限,如果那里出事,是有可能把他引出来。” “那我们现在去演习场?”荣熠这是第三次回去了,都快混成老家了。 “要去,得用薄敬元当诱饵,”乔纾理清思路,“他自己送上门,不用白不用,他现在不敢露面,塔和研究所一定也不敢回,那他反回孵化基地顺理成章,我们把他引爆生化哨兵的事传递给彭延盛,再伪造出薄敬元要潜入孵化基地的假象,这样一来孵化基地里的全部哨兵都成了薄敬元的人质,彭延盛一定会采取行动。” “既然如此就必须让薄敬元彻底消失,不能让塔在我们之前发现他,这个人为了活命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极端的事,而且他身边现在还有几个生化哨兵,万一也是传染源怎么办?”荣熠说。 “那我们分头行动吧,你们两个对演习场熟,你们先去,我和赵名扬去抓薄敬元,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再去演习场支援你们。”陆碫安排道。 他们将计划上报给‘鲸’,组织安排了一批同事一同潜入演习场,他们在路上全部注射了‘鲸’研发的疫苗。 这种疫苗虽然不能使生化哨兵恢复原状,但是哨兵注射后第一次被咬病毒阻断率能达到75%。 荣熠扎完针,面不改色地将针管放进密封袋里包好,等下要焚烧处理。 他把乔纾的针管一起收过来,之后揽住乔纾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乔纾刚刚注射完浑身就开始痉挛,现在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缩在荣熠怀里发抖。 这种药身体强壮的哨兵可以完全承受,可是对于体质差点的哨兵就会出现短暂的窒息抽搐症状,对向导或普通人这种身体条件没有得到过加成的人副作用只会更大。 虽然以前他们在演习场死里逃生两次都没有感染,但那是迫不得已,他们不想再冒这个险,乔纾还是咬着牙注射了。 荣熠抱着乔纾在车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乔纾的症状才渐渐缓和。 荣熠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你睡一会儿,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 乔纾没说什么,他确实需要休息,等到太阳出来他必须要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 他就躺在荣熠腿上,闭上眼睡了。 ‘鲸’调用无人机伪装成鸟实时拍摄演习场内情况的视频画面已经传回来,荣熠打开平板接收视频。 一年多过去,演习场已然满目疮痍,不过他离开那时候也差不多毁一半了。 他们对十二号演习场最熟悉,所以打算依旧从十二号进去。 现在演习场内已经没有活人,演习场外的岗哨虽然还在,但没有之前那么严密。 突破口是有的。 从河的流向来看,贯穿南北,河道没有改线,说不定他们不用登上瞭望塔,可以直接从河道进入孵化基地内部。 他们要先一步进去埋伏在里面,一来为了踩点,二来‘鲸’在外面要制造出符合薄敬元逃亡的时间和路线,三来,万一彭延盛提前去了孵化基地,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凌晨五点,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荣熠把乔纾叫醒开车靠近演习场。 此时是最好的时机,天空一半昏一半明,岗哨交接班,演习场内的丧尸开始逐渐缩回避阳处。 所有人都会从十二号演习场潜入。 刚刚换过班的哨兵还没准备好上班的心情便被高级向导控制屏蔽了视觉,技术员在同一时间通过塔的信号塔转接了岗哨的监控视频。 十二号演习场厚重的大门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他们也并不打算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进去,‘鲸’的成员们用攀岩绳迅速从墙上翻过,然后分散去各个完整的建筑内躲避。 荣熠和乔纾是最后走的,乔纾在他们安全进入演习场后深入了岗哨哨兵的精神系,花了一些时间对他进行洗脑。 如此一来,只要不细查,他们进来的痕迹等于被完全抹灭。 荣熠带着乔纾和另外一组人一起到了三层老破小里。 别看这个房子破,从始至终依旧完美健在,只是生锈的铁门已经摇摇欲坠。 屋子里积满了灰,水和电也完全断了。 他们把顶楼收拾出来一个地方勉强够这两天活。 一个同事坐在沙发上问:“如果彭延盛不进来,咱们是不是还得再出去?” “不,逼也要把他逼进来。”荣熠说。 第178章 彭延盛的办公室内, 黑塔组织成员聚集在这里。 纪岳不在,所以饶光特别忙碌。 “我们不能再把战力分散出去了。” “听紧急前往北疆的队伍说,他们遇见了神秘组织的人, 那些人在他们赶到之前在封锁北疆, 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停止输送队伍,那些人看来也很害怕生化哨兵流出。” “说得没错,短短半个月, 我们的战力被调得七零八落,很明显这都是那些人故意为之,我们要保证行政区域内的战力充足才行。” 这些黑塔成员知道, 敌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能在彭延盛的办公室里坐着的都是资深的黑塔成员, 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敌人的名单上, 一旦塔被攻破,第一枪打的就是他们。 这些年黑塔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少,一是因为彭延盛的选拔严格, 二是因为彭延盛不想让太多人介入黑塔的决策中心。 如果他们这群人没了,手下几乎没有可以依托重建黑塔的人选。 那掌握了数十年决策权的黑塔组织将不复存在。 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至少, 要保住你自己。”一位老者严肃地对彭延盛说。 他这一生都对黑塔抱有崇高的信仰,现场这些人里, 一半以上的人都上了年纪,他们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剩下的人, 彭延盛是保住黑塔的最佳人选。 两天前的会议他们还嚣张跋扈,固执认为以塔的实力,不可能败给区区一个组织。 因为塔的重重布防,他们抓到了数十人, 经过地狱般的审讯和精神检查,成功端掉了那个组织的两个窝点,共计六十余人。 六十人,对于塔来讲是个不起眼的数字,可对于一个组织,六十人不渺小。 这次的抓捕确实让‘鲸’受到了打击,不过也得益于塔完善的组织系统,除了核心成员,组织其他成员皆由各个区域的负责人统一负责,他们没有机会接触到‘鲸’更深层的信息,所以这次的损失不算致命。 正是由于这次失误,‘鲸’还给了黑塔一份大礼。 在一队哨兵收到敌人窝点消息,潜入抓捕时,突然毫无缘由地举着枪扫射了另一个抓捕小队,最后双方无一生还。 彭延盛收到上报上来的一个被血染透的信封,他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几十年前的报纸,报道内容是关于黑塔组织当初构陷白塔的新闻。 手法和他这场事故一模一样。 几十年前的仇,几十年后白塔余孽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彭延盛让饶光去查,可还没等饶光把命令下达至各个部门,‘鲸’又给了黑塔当头一棒。 数据泄露了。 这些数据的时间跨度非常大,从几十年前到今天,上到军事决案,下到报销发票,各种类型一应俱全。 数据都是精挑细选的,矛头直指塔。 塔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并且发出澄清,但是在要求联合会封锁信息时那群普通人像在看戏,说加班人手不足,晚了十分钟。 在高度信息化的时代,别说十分钟,就是十秒钟,一条新闻就足以大肆传播并发酵。 联合会虽然忌惮塔,但并不是完全听令于塔,短时间内塔无权要求联合会去捂住普通人的嘴。 故而塔的澄清有人信,有人疑,有人搬出了演习场封锁事件和第四研究所事件重翻旧账。 一时间,风向从危险分子对塔实施恐怖/袭/击演变为塔故意在针对普通人,他们因为研究失误把一部分普通人关在演习场里,还迫害普通人家的向导。 这些舆论很明显有人在带节奏,可这个世界到底是普通人占据多数,加上舆论喷井式地爆发,联合会的配合态度也开始变得模糊。 黑塔组织深知内部有鬼,但塔的行政区上上下下数万人,挨个排查旷日持久。 再加上他们这些年做的孽,塔内向导人数根本就不够对所有工作人员进行精神检查。 黑塔组织索性下令停止了所有向导的工作,如此一来,黑塔对向导的针对直接摆上台面。 塔内人心动荡,鬼却还在游荡。 内鬼像一只只白蚁,混在密密麻麻的人海中,悄无声息地继续啃食着黑塔的根基。 这时黑塔组织的成员再次聚集在一起,相顾无言。 白塔组织脱离塔也有将近三十年了,这三十年黑塔简直乘风直上无人能敌,他们不仅低估了对方,也没有去深思。 敌人是当初和他们势均力敌的白塔,不是一个从街边发传单随意拉拢来的野鸡组织。 他们在养兵,‘鲸’也在养,而且‘鲸’拥有众多当初被黑塔排除异己的向导。 当向导和哨兵面对面时,向导或许会处于劣势,但当向导隐匿与黑暗中时,他们总能找到空子钻进去,如果有等级压制,那这个哨兵基本上是废了。 “他们手里现在还有跨越等级的哨兵,数量不详,这也是一大威胁。” “不如我们转移出去,等他们杀进塔里,再一举拿下?” “可是哪里还有塔安全?” 哪里还有塔安全?彭延盛沉默着独自思考,任办公室里这些人叽叽喳喳地吵。 他现在不信任任何人,他的秘密被白塔余孽知道了,那些人会针对他,还有从北疆溜走的薄敬元,现在还没有下落。 到处都是威胁。 “北疆事件的报告传回来了。”饶光贴在彭延盛耳边小声说。 彭延盛没有管其他人,在嘈杂声中点开自己手边的平板。 紧急前往北疆的队伍昨天晚上到,经过一晚上的现场勘查现在才把报告发回来。 ‘多处发现声波器。’ ‘没有发现移动炸弹痕迹,疑似生化哨兵自我引爆。’ 彭延盛面不改色关上平板,却掩盖不了面部松垮的皮肤在抖动。 得知薄敬元出逃的时候他就在想这种可能,这个人有心花费十几年的时间在他的养子的脑子里织网,就有可能在生化哨兵身上动手脚。 自我引爆的权限只有他一个人有,薄敬元给那些哨兵安装了其他的炸弹。 进入北疆的只是第一批,那孵化基地里其他的生化哨兵呢? 他马上给孵化基地发布命令,所有生化哨兵进行全面检查。 可是,孵化基地里的人,会完全效忠于他吗? 就当彭延盛的疑心病发作时,饶光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情报科传上来一段监控,发现了薄敬元的行踪。” 彭延盛马上点开视频,监控不够清晰,这是非常老式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放大之后就是一团马赛克,技术科做了一些技术处理后勉强能看出是薄敬元那张脸。 “这是哪里?” “白湖六矿,因为前年矿井坍塌过一次,死了不少人,加上下面矿资源已经匮乏,没有修缮价值,就停工围起来了,只有保安亭门口有个摄像头。” “查过了吗?” “沿路的监控全部调取了,正在比对,这里一般没人出入,值班保安在睡觉,也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线索。” 彭延盛边听着边点开地图。 白湖六矿,他把地图扩大之后发现,这个白湖六矿距离演习场不过六十公里。 孵化基地。 彭延盛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薄敬元想回孵化基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数据! 没了数据,孵化基地就成了一个空壳。 彭延盛闭上眼,他需要一个比塔更安全的地方,他必须要确保没有人能够有任何机会入侵他的精神系。 孵化基地是一个好去处,而且他要在薄敬元之前,确保所有数据和生化哨兵的所有权限确确实实掌握在自己手众。 生化哨兵是武器,即使现在还不完善,但比起塔辛辛苦苦养起来的哨兵战队,牺牲这些东西更为划算。 因为低级哨兵数量庞大,他随时可以抓来再造生化体。 他没有说话,给饶光发出一条消息。 ‘让他们去孵化中心。’ “只让他们三个去吗?” ‘够了。’ “还有别的吗?” ‘派一队人去抓捕薄敬元,不要让他靠近演习场。’ 饶光走后,彭延盛拍了拍桌子,会议室内的议论声逐渐停息。 “各位,现在有一条路可以走,我需要你们配合。” —— 荣熠手里的通讯器震了一下,上面传来一条消息。 ‘有人进入演习场了。’ 他们身处的十二号演习场没有发现有人出入的痕迹,那一定是从别的地方进来的,不过不管从哪个区域进,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孵化中心。 荣熠问:‘是彭延盛吗?’ ‘不是,三个哨兵,塔里没见过且不在册,级别很高,没敢连接探测。’ “彭延盛派了三个人过来,本人没有来。”荣熠对老破小里的人说。 “再等等,”乔纾说,“刚把监控视频传给他,他就马上派人来了,证明他信了那段视频,他可能也在等什么。” “那三个人是他养在外面的养子,级别高,薄敬元可能没见过,他现在已经不信任他在塔里的人了。” “好事,”乔纾喝了一点水润润嗓子,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又问,“薄敬元那边怎么样了?” “没接到消息,我问问陆碫。”荣熠给陆碫发过去了一条讯息。 —— 薄敬元察觉到,有人发现他了。 早年间他在外面用几个普通人的身份买了几处房子做安全屋,位置有安保系统完善的高级小区,还有到现在依旧是脏乱差的贫民区。 对于现在的薄敬元来讲,越是高级的小区暴露的风险越大,那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他现在身处一个职工宿舍内,联排房,红砖楼,在职工家属院最里面,没有监控。 这里居住的全是普通人,薄敬元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普通人,他们让他有充足的安全感。 可就在他到达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他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做什么。 首先要改变他的容貌,他这些年间转移出来的钱足够他做一场整容手术,这场手术从开始到完成至少也需要半年。 半年,足够彭延盛死几次了。 之后他会再以全新的面貌和身份去面试研究所,他要把他留在那里的实验和人都带出来,开一家自己的地下研究所,到时候没有法律和规章制度可以限制他。 构想很美好,可就当薄敬元设想完一切合上眼准备休息时,他脑子里紧绷着的弦断了。 原本安全的环境里出现了危险讯号。 是哨兵。 是赵名扬。 靴底踩在走廊上,摩擦着灰尘,拧出了让人抓心挠肝的‘沙沙’声。 薄敬元从床上坐起来,他手边有一把枪,但他知道,和赵名扬拼枪法无异于找死。 他拿出偷来的手机,在上面输入好举报电话,之后放回自己兜里。 ‘嘭’ 门响了一声,老旧的房子几乎都要抖下来灰。 赵名扬一点也不客气地在他的铁门上踹出一个坑。 薄敬元走到窗边,刚才他去检查了,这里只有赵名扬一个哨兵。 他直接入侵了赵名扬的精神系。 他对这里很了解,就算赵名扬的屏障很坚固,他也能马上找到突破口在哪里。 ‘嘭’ 又是一声巨响,门上的锁被直接踹了下来。 红色铁皮门发出‘吱扭’一声响,赵名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堵死了出路。 薄敬元凝视着对面相识十几年的老熟人,又摆出一副长辈姿态,做出和蔼样子对赵名扬说:“好久不见了,名扬。” 赵名扬未回话,端着手里的枪走过来,俯视着薄敬元。 薄敬元苦笑,不愧是彭延盛最喜欢的养子,连这种轻蔑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赵名扬张开嘴唇,不容置疑地问:“你是想活着走,还是想死了被抬出去?” “我们现在都已经被塔抛弃了,我从心底里希望你们能胜利。”薄敬元说。 “这是一定的。” “我可以提供帮助。” “但你得不到回报。” 薄敬元的眼皮跳了一下,嘴角的笑依旧在:“你这是给我判了死刑?” “不是我,是‘鲸’的所有人。” “原来你们的组织叫‘鲸’,”薄敬元垂下头推了推已经裂开一条缝的眼镜,“巨鲸落,万物生,是这个意思吗?” “没打算‘落’,‘鲸’是蛰伏于深海的巨物,现在正要浮出水面。” 巨物浮面,掀起千层浪。 薄敬元点点头:“原来这么简单。” 他又看向赵名扬:“不过让你一个人来抓我,是不是把我想的也太简单了?” 薄敬元不能在短时间内给赵名扬这种高级哨兵致命一击,但是他完全可以延缓赵名扬的行动,他可以干扰赵名扬的五感。 他直接攻击了赵名扬的神经,当他看到赵名扬双眼失焦膝盖微微一弯时,马上抬起手中的枪。 赵名扬的动作慢了一步,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胸膛。 薄敬元亲眼看到弹孔里涌出来鲜血,赵名扬连低头看自己伤口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他借机从窗户翻了出去,他的五只生化哨兵就藏在旁边的车子棚里,就算是牺牲这一整个家属院的普通人,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赵名扬没有追上来,就站在窗边,仿佛在目送他逃跑。 薄敬元没空细想,控制生化哨兵出来血洗家属院。 可是指令已经发出,却迟迟没有动静。 当他转过弯来到车子棚前时,路边刚换的灯泡下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头几乎要顶到门框,正拿着一个通讯器摆弄。 ‘找到他了。’ 陆碫给荣熠回了条消息,然后把通讯器装回兜里,扭头冲薄敬元扬扬下巴:“来了。” “嗯。” 薄敬元猛地一回头,赵名扬出现在了他身后,从胸口拽出一个血包甩在地上。 “我就说能用得上吧。”陆碫说。 赵名扬闻闻手上的血,皱着眉头说:“味儿太大了。” 陆碫活动了一下肩膀,朝薄敬元走过来:“干完这票开间房洗个澡去。” 薄敬元彻底卸下虚伪的笑容,近乎发狂地问:“你们耍我?” “没那个时间,你这种人,在居民楼里塞个炸弹也不奇怪,我们得避免这种危险,”陆碫从兜里掏出枪,顶在薄敬元额头上,“谁知道你还想让多少人为你陪葬。” 薄敬元还抱着一丝希望地看向车子棚,陆碫一歪头挡住他的视线:“死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浇灭了薄敬元眼里最后一点光。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着他刚才拨出去的电话,无力地笑了一下。 他妈的,没有信号。 到头了。 他闭上了眼。 “你今天不会死。” 拿枪对着他的人这么说,他懂,他们得把他打造成千古罪人,向全世界宣布他和彭延盛的恶行。 他的脖子猛地一疼,赵名扬在身后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不出意外是麻醉剂。 他在昏倒前强撑着睡意问陆碫:“为什么我检测不到你的精神系?” 他很想知道原因,或许当他再度成为研究员时,他就可以开展这个方向的研究。 陆碫看向他身后的赵名扬:“你问他。” 他妈的,屁用没有。 薄敬元倒下了。 第179章 ‘孵化基地里有很重的血腥味。’ ‘焚化炉打开了。’ ‘他们在焚烧尸体!’ 荣熠在经三区接到最靠近孵化基地那一组人发来的消息。 荣熠和乔纾对视了一眼, 没想明白孵化基地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要把生化哨兵烧掉?”荣熠猜想。 乔纾想说不应该,但又确实有可能,彭延盛得知薄敬元可以引爆生化哨兵后, 是会选择除掉一个薄敬元?还是会选择清理掉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生化哨兵? 或者毁尸灭迹? 前线小组又发来消息, 问用不用他们先进去几个人探查一下情况。 “先不去,”乔纾想了想说,“要烧掉那么多的生化哨兵需要很久, 再等几个小时,如果炉子没有停,那我们再进去。” 他们得在彭延盛要抹除掉孵化中心之前拿到它存在过的证据。 “彭延盛派了三个高级哨兵来执行这个任务, 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荣熠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在外面的养子被我们杀了大半, 剩下的也就没几个, 全派过来就是为了盯着焚化?他应该把信得过的人留在身边才对。” 乔纾也同意这种说法,塔的运行一日不能停,对彭延盛而言内鬼藏在暗处, 塔既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原版的彭延盛是从小接受磨练, 长大被任务锻炼的佼佼者,但张辉不是。 根据二所的实验记录, 张辉勉强也能算S+级的哨兵,一部分原因还是二所的引导,加上张辉从小接受实验, 身体条件已经成型,即使顶替彭延盛之后苦练也无法抹平这个差距。 张辉本身比正常S+更弱,所以他才会寻找高级哨兵从小开始培养,养成自己的亲信, 除了帮他办事之外最大的目的就是保护他。 那彭延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个小时后,孵化基地附近烧尸的味道消失了,焚化炉运作的声音也停止了。 “炉子关了。” “那个炉子一次按焚烧二十个人算,到现在也就八十个,最多不超过一百,”荣熠回想他曾经见到的焚化炉说道,“不是生化哨兵。” 生化哨兵的数量远远大于这个数。 “有没有可能,他烧的其实是孵化基地的向导?”乔纾缓缓说。 荣熠点了下头,如果是向导,这个数量就很合理了。 “彭延盛害怕薄敬元在孵化基地给他留埋伏,所以就先清除掉可能的危险,他还是要进孵化基地。” 荣熠说完给潜伏在演习场里的人发出消息,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焚烧结束,彭延盛随时会到。 —— 什么时候进入研究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 像荣熠他们偷偷溜进去的,日出是最好的时刻,但像彭延盛这种亲自参与演习场设计建造的人,他完全不用选择。 天色变了,窗外已经大亮,伪装成飞禽的无人机在每个演习场外盯着,没有人进出。 饶光收拾完桌上的垃圾,对还赖在彭延盛办公室的各位黑塔成员礼貌地说:“总指挥吃了药需要休息几个小时,各位先散会吧。” 有些人站起来走了,有些人继续赖在这里,他们认为彭延盛的办公室比自己那里要安全。 饶光又给他们重新泡好一壶热茶,之后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彭延盛‘休息’的这几个小时也是饶光的休息时间,他作为一个秘书,是不被允许跟着彭延盛进入机密场所的。 虽然他在彭延盛身边十几年,但毕竟,他不是彭延盛亲手养大调教的。 总是还隔着一层。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技术科长这些天总是紧绷着一根神经,他觉得他的每一秒都是把头挂在腰上过的,所以当他的门被人敲响时,他手里的杯子掉地上碎了。 技术科长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门外的人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辛亏他及时扶住了门框。 “饶秘书,有任务吗?” “是的,”饶光递过去一个文件夹,“半个小时内完成。” 技术科长打开文件,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让你的上级联络我。’ 技术科长竭尽全力稳住心态,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 饶光就露出一个真假难辨的笑,转身走了。 技术科长关上门,拿着那个文件如坐针毡,他实在不知道这张纸条到底是陷阱,还是别的什么,他要告知谷青吗? 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他都不知道谁参与进来了,谷青是直接和他一对一联络的。 饶光给他的时限是半小时,技术科长犹豫了二十分钟后,他让自己的精神体跨越了十几层楼来到谷青的办公室。 一只青蛙张开嘴,舌头卷着这张纸条丢在了谷青办公桌上,留下一串口水印就消失了。 谷青用手指捏起那个小小的纸卷,展开后上面是一句——‘让你的上级联络我。——饶光’ 饶光摘下清洗好的眼镜放在桌子上,洗漱过后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每天在彭延盛的办公室里待着,每天都要染上一身烟味儿。 虽然是他的休息时间,但是他并不打算睡觉。 他坐进沙发开始看昨天各个部门上报上来的文件,这是他每天的隐形工作之一,筛选出有用的文件给彭延盛,剩下的全部打回去。 ‘你好。’ 脑子里出现了一行字,没有声音。 饶光歪了下头,看来潜伏在塔中的内鬼之首是个能力很强的向导,他察觉到和对方连接上他的精神系几乎没有时间差,而且,他还分辨不出是谁。 “你好。”他回复。 ‘你这次的邀约是设陷,还是有事要谈?’ “没有设陷,以您的能力,稍稍一个念头就能毁了我。”饶光如实说,毕竟他只是个A+哨兵,连S也不到,因为彭延盛不会让每天跟在他身边的人等级过高,他又不是保镖,他只是个秘书而已。 ‘没想到你会以个人的名义找上我,要谈什么?’ “现在局势这么清晰,很多人都在为自己谋后路,我也不例外,”饶光眯起眼睛,边说话边看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是无法集中注意,文字就会变得模糊,无奈他又把眼镜架回鼻梁上,继续说,“我的要求很简单,等到彭延盛死后,我会提供所有我知道的信息,包括他的机密文件藏在哪里,之后你们让我平安离开就可以了。” ‘听起来是很简单,原因呢?’ “我已经说了,局势很清晰,彭延盛迟早要死。” ‘塔里现在看起来还是信心高涨。’ “抓鬼行动是吗?”饶光不由得对这两天塔内所有人捉迷藏似的抓鬼游戏发出一声轻笑,“士气嘛,是要高涨的。彭延盛已经不信任身边的人了,之前他每四个小时服用一次弗洛安定,现在一个小时,他的精神状态在急速下跌,就算侥幸赢了,不知道哪天刀就会落在我脖子上。” ‘看来你还不够忠心。’ “我又不和你们合作,要那么忠心干什么?”饶光索性丢掉糟心的文件,该死的习惯,他明明已经不用再看这些东西了,“我所忠心的彭延盛,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知道这件事?’ “很早就知道了。” 饶光从小就是被培养来做秘书的,虽然他有A+的等级,但战斗能力实在一般,他的天赋点就在于不论多么复杂凌乱的东西他都可以短时间内理得井井有条。 真实的彭延盛他只见过一次,那时候他刚八九岁,进入秘书培训班没多久,彭延盛去学校视察,路过他们班级时进去看了一眼。 那时候彭延盛站在讲台上对他们说:“好好学习,期待日后与各位共事。” 那时候饶光因为年纪小个子低坐在第一排,所以他记住了彭延盛身上的味道。 后来等他从秘书培训班毕业,正式成为一名秘书时,是彭延盛来挑的他。 理由很简单,他的成绩最好,配得上给总指挥接班人当秘书,加之他的年龄依旧是同届最小的,为了维持第一的成绩他每天的生活只有学习,没有任何社会实践经验,这对一个秘书而言本来应该是弱势,结果彭延盛却说:“就他了,干净,好培养。” 于是他就被彭延盛带入了塔。 起初他只是觉得彭延盛身上的味道变了,他告诉自己,或许是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了。 后来他在彭延盛身边的时间越久,他就越了解这个人。 这个彭延盛似乎有两张脸,在外面用一张,回到办公室用一张。 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彭延盛在外面的那张脸,然后和他小时候收集来的彭延盛的一些视频做对比,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这两个不是同一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饶光肯定了他的想法。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表现,依旧尽职尽责地当一个秘书,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 对他而言,秘书是他的工作,他的职业素养要求他去服务某个人,而不是效忠某个人。 他可以不分昼夜加班为彭延盛处理杂乱的事务,但是他可不会为彭延盛抛头颅洒热血,秘书条例里没有这一条。 他本身就是个死板的人,唯一一点灵气就是在毕业前憧憬着和当初站在讲台上的彭延盛一起共事,现在已经被这个彭延盛磨得一干二净。 他不愿陪着彭延盛去死。 这十几年他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塔,彭延盛不允许他和其他人有除工作以外的交集,出门为了安全起见也只带副手,留他继续处理杂七杂八的事务,全年无休。 彭延盛不死他一辈子都要被困高塔,当然,他不是长发公主,只是一个忙忙碌碌的中年男人。 他想用赚的钱到清净的地方买个房子,悠闲地过完下半辈子。 ‘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有价值,我们可以当做没有看到你。’ “成交,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提供一条信息,彭延盛在一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了塔,走的是秘密通道,这个秘密通道只有他和他的副官知道怎么走,最终目的地是孵化中心。” “孵化中心三层地下同样有一条通道,可以通向六号演习场外,这条密道防火防爆,和塔的建筑材料相同,搭载的通风系统可以在一分钟内完成空气循环。” “看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 最后饶光送上诚挚的祝福。 “希望你们能让他永远留在那里,祝你们成功。” 第180章 孵化基地像一个巨大的圆盘, 以瞭望塔为圆心,演习场半径的一半为半径。 在这个面积庞大的地下基地里,躺着无数没有被唤醒的生化哨兵。 因为数量过多, 他们像货物一样被堆在房间里, 只有等级较高的重刑犯生化体才能在实验舱或者担架床上。 孵化基地里已经没有向导了,现在在忙碌的全部都是哨兵研究员。 刚刚基地里经历了一场屠杀,突然前来造访的三位S+级哨兵将塔内七十一个向导研究员聚集在一间大型会议室里, 二话没说向里面投放了几枚毒气弹。 短短五分钟,会议室内的空气被换过一轮,他们再打开门时七十一个向导横死其中, 他们死前一定很痛苦, 墙上, 桌上, 门上一道道血色指印可以证明。 这里的所有哨兵一言也不敢发,他们能活着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哨兵身份,而不是多么有本事。 让人胆寒的死亡过后, 基地里所有人不敢再懈怠,马上按照三名高级哨兵的要求, 全面检查所有生化哨兵。 最终找出了三百位哨兵心脏处装有自爆装置,其中一半是A级以上重刑犯生化体。 “把它们都送到上面去。”编号003的哨兵命令道。 “确定只有这些了?”一直在监工的002号哨兵开口, “我再给你们十分钟确认机会,之后再发现一个疏漏,你们所有人进焚化炉。” 所有人提着头和时间赛跑, 又从中揪出了五个漏网之鱼。 一直没有说话的001号挥了挥手,003号把这些人带走了。 “不要杀我们,我们可以为彭指挥效力!”一个哨兵流着泪说。 003号有些不屑,哨兵的天职是战斗, 而这些人身为哨兵,却跑来搞研究,他是看不上的。 不过他还是得遵守命令将他们带到指定地点:“你们马上就能为彭指挥效力了。” 孵化基地已经被清空,地下三层的一扇十分隐蔽的门打开了,彭延盛从里面走出来。 三位高级哨兵站在一旁,001号上前说:“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副官跟在彭延盛身边,一行人穿过一条相当长的全封闭走廊,来到禁封的控制室前。 这间控制室仅彭延盛一人有权限使用,谁也打不开,一旦被强行爆破,警报会一路从演习场响到行政中心。 三名哨兵和副手站在门外守候,彭延盛开启控制室,独自走了进去。 —— 荣熠从河底钻出来,熟悉的地方,还是一年前的模样。 他和乔纾脱掉防水服,从隔水背包里掏出战斗服换上,几件防水服又被丢进河里,顺着水流流入演习场。 在进来之前他们用精神体大致扫了一遍孵化基地。 几乎人去楼空。 监控室没有人,各个实验室也是空荡荡,只有成堆的实验体,脖子上带着的感应环在闪红光。 谷青把饶光提供的消息原封不动发来了演习场,原来他们还在等待时,彭延盛已经悄悄进来了。 进入孵化基地的小组全部都是哨兵和向导的组合,他们可以通过精神连接联络,几组人分散开去做更细致的搜寻。 目前还没有发现彭延盛的踪迹,按照这个人的尿性,一定不会在公共区域待着。 荣熠和乔纾留在地下三层,他们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乔纾给他描述在监控室内看到的区域。 【这层有四个监控室,每个监控室二十个监控屏】 乔纾进入了荣熠的精神图景,蹲在沙滩上用手指在沙子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平面图。 荣熠站在那个发光的人影旁,抱着胳膊说:“每个监控室负责四分之一圆,按照你画的图,地下三层每个角落都覆盖到了。” 【监控视频拼凑起来就是三层的全貌,密道如果通向六号演习场,那它应该在正南方向的其中一扇门后。】 正南方向区域在三四象限监控室都有涉及,乔纾一条蛇没办法兼顾,荣熠把鬣狗放去另一个监控室两人视觉共享。 他们想通过监控画面大致估算出监控区域的面积来判断这里是否存在隐形空间,可是当他们将边缘房间一一拼合后发现,严丝合缝。 【方向错了,密道不需要空间。】 乔纾拍拍手上的沙子,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密道只需要在某面墙或者某块地上开个口子就可以,剩下的部分可以更深入地下。 “但是方法没有错,”荣熠蹲在旁边用胳膊肘顶了乔纾一下,“你看这里,这块拼图,它的墙对接的是不是太直了一点?” 乔纾看向荣熠手指的地方,第三象限和第二象限交界处,X左半轴,一排实验室的墙壁形成一条笔直的直线,而右半轴却因为实验室大小不同,半轴线有错落。 同样的,Y轴上下也并非完全对其。 【这条线可能是通道。】 “是这个意思。” 他们算了一下两侧房间面积,以相同规格的实验室作为参考,发现本来应该居中的中央控制台更靠右。 【这里有两到三米的误差,一面墙不会这么厚。】 荣熠把鬣狗放进一间实验室里,鬣狗的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分辨里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荣熠摇摇头。 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声音,但是鬣狗的爪子在墙上轻轻碰了一下,能感受得到这扇墙不是实墙。 空的。 乔纾相信荣熠的听觉,确定没有人后他小心把白蛇缩成蚯蚓大小,贴着墙角钻了进去。 白蛇像一条细细的电线贴在墙缝上,乔纾看清楚了这里面的构造。 这条笔直的通道内里是特殊材料铸成,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墙壁和地板可以隔绝声音、气味、温度,还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哪怕是乔纾的级别放入精神体时也可以感受到阻力的存在。 白蛇小心往前爬行了一段距离,乔纾发现这条长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墙壁和地板没有缝隙,没有标识,所到之处完全相同,加上长度过长,灯光昏暗,很容易在里面迷失。 虽然它是一条笔直的通道,但会给人一种原地踏步的感觉。 荣熠跟着乔纾的移动去探听前面的情况,这一整条走廊都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不在里面? 白蛇和鬣狗都加快了速度,直到乔纾看到一面同样银色金属墙横在前面,把路堵死了。 难不成这还是一条两头封死的通道? 突然荣熠对他说:“前面有人。” 乔纾马上把精神体收回来。 这条通道除了金属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线一般粗细的白色都可能会被哨兵发现。 两人屏住呼吸,蹲在墙边一动不动。 荣熠要把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才能听到一点声音。 通道内有震动声,听声音是有东西在移动。 一条什么都没有的通道,要移动就只剩下那面墙了。 墙后还有空间,应该就是他们计算出来的圆心处,彭延盛真正的藏身之地。 接着荣熠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只有一人,他顺着笔直的通道一直向前走。 他们没有移动,荣熠直接把鬣狗放入最尽头的墙边替他听。 通道内脚步飞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尽头,接着是同样的震动声,脚步便消失了。 “那两面墙就是门,密道在另一头。”荣熠对乔纾说。 【那个人单独离开去做什么了?】 这时有另一个向导申请和荣熠对话,乔纾让另一个人连进去。 “我们发现了一些研究员,昏迷状态,都被藏了起来,而且他们脖子上也套上了感应环。” “集中在一起?”荣熠问。 “没有,很分散。” “记下他们的点位,感应环里有炸弹,小心行事。” 荣熠和向导的连接断开了,彭延盛不打算在孵化基地留活口,除了生化哨兵,这些员工现在也成了彭延盛的活体炸弹。 孵化基地虽然坚固,但也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轰炸,通向秘密房间的通道和密道都有加固防爆,以彭延盛这股怕死的劲儿,应该也只会在这两个地方活动。 他们可以瓮中捉鳖,只是这个‘瓮’有点难进去。 两人突然被腰间的通讯器电了一下。 为了避免通讯器在里面震动或者发出响声,他们关闭通讯器只保留了紧急通讯功能,外面如果有急事通讯器就会产生无声电流刺激皮肤。 他们把通讯器打开,上面传来一条消息。 ‘十分钟前有黑塔成员秘密转移向演习场。’ 荣熠挑了下眉毛:“彭延盛要把其他成员也接过来?” 他们以为这个孵化基地彭延盛不会让其他人踏足。 乔纾却并没有那么乐观,他在通讯器上打上一串字。 【怎么个秘密法?】 ‘饶光给的消息,他们伪装成普通巡防哨兵,跟车去演习场换班。’ 跟车,走大路,所谓的秘密也只是做了个变装和假身份骗过塔内的卧底,消息还是饶光传出来的。 处处透露着阴谋。 —— 谷青对饶光这个人,半信半疑。 塔内的向导已经全部被停止工作,谷青坐在办公室里,任务就是品她刚收到的红茶。 在第一次和饶光对话后,谷青在饶光的精神系内留下了一根‘针’,下次她再钻进饶光的大脑饶光将完全不会察觉。 S+向导对A+哨兵做这些太简单了。 饶光提供的消息确实有用,但是作为一个能在彭延盛身边工作十几年的秘书,怎么着也得有颗七窍玲珑心,不得不防。 当她正在为红茶撇去浮沫时,她察觉到饶光的情绪波动。 谷青连接饶光的精神系,听到饶光在和彭延盛通话。 “是,黑塔成员转移去演习场的消息我已经散出去了现在塔里还没有动静好我会继续观察高危目标” 饶光挂掉电话,呼出一口气。 二五仔不好当。 谷青不露痕迹地离开了,她给林昭纷发了条消息,问她怎么看。 林昭纷:‘饶光这是在两边讨好,我们赢了他能全身而退,彭延盛赢了他也有说法,他给我们的消息和回复给彭延盛的都有所保留。’ 谷青:‘聪明的选择。’ 如果他真的一边倒,谷青才要怀疑。 林昭纷:‘他们想利用这批黑塔成员,一来在塔里抓内鬼,二来把我们引向演习场。’ 谷青:‘他和你们不谋而合,都想在演习场解决对方。’ 林昭纷:‘毕竟那里是最好的战场^-^’ 谷青看着林昭纷发过来那个笑脸,笑着摇摇头。 谷青:‘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林昭纷:‘将计就计,他们一明一暗,我们也一明一暗,你要怎么处理饶光?’ 谷青:‘这么好的情报员当然要留着^-^’《 》 180-183 第181章 荣熠和乔纾把通讯器别回腰间, 打开胸前的实时摄像头,从角落里走出来。 现在他们找到了通道,也知道了密道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去寻找入口。 已知密道的入口和通道相连, 他们的入手点,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哨兵。 通向演习场的路上,一辆塔用运输车平稳地行驶着, 车内坐着三十号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普通哨兵的战斗服,这些紧绷的衣服裹在身上, 让他们的面色很是不好。 “其实我们不必亲自来。”一个人说。 “塔中一定有高位者叛变, 不然他们不可能势力遍布各个部门, 弄些假人恐怕他们不会信。” “来这里并非坏事, 在塔中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处于被动方,而去孵化基地就反了过来, 局势掌握在我们手中,相对更安全。” “这是咱们的地盘, 只有咱们虐杀他们的份儿!” “咱们来这儿也是为了调走他们的人,只要一分散开, 就不怕他们攻陷塔。” “是啊,而且我们是有逃生通道的,不用担心。” “可是那条逃生通道……彭延盛在当初建造时就没有报备过, 我们没有通道地图,只能听他的……” “别说这些了,”一个年级略大的黑塔成员正在闭目养神,他打断几人的对话, “相信彭延盛吧。” 于是车内安静下来,除了黑塔组织的十二人外,剩下十八名真正的普通哨兵大气不敢出。 坐在最门口的哨兵手中的通讯器响了,他点开耳麦,收到命令,和其他十七名哨兵马上摆出防御阵势,把那十二人围在中间。 “那些人有动静了?” “是,”哨兵回答说,“发现有人向我们靠近,人数不少,也有敌人从其他方向向演习场前进。” “时间呢?” “他们追不上我们,您放心。” 车加快了速度,他们已经看到了演习场高耸的围墙。 没过多久,运输车早一步到达演习场的围墙下,所有人跳下车,和平时最普通的交接换班一模一样,甚至被换班的哨兵都被蒙在鼓里。 他们常年在演习场站岗,十天半个月换班一次,根本不认识塔中高层谁是谁。 得以休息的哨兵们兴奋地跳上运输车,当车开走之后,六号演习场那扇闭合一年之久的巨型门缓缓开启,一辆全面加固武装的装甲车从旁边开过来。 哨兵送黑塔成员上车,自己带人跳上去,守在门口。 车开进了六号演习场,大门又缓缓关闭。 “这个演习场里没有生化体了吧?”还是刚才那个不愿进来的人问。 “六号不是实验场,一直都没有生化哨兵。”哨兵答。 那人擦了把汗,他都忘记这茬了。 没有丧尸拦路,他们很快到了演习场中央。 哨兵带他们进入一间医院,乘坐电梯降落到负二层。 电梯门开,外面站着一个平头男人,本就发青的灯光下映着男人发青的头皮。 “郑三。” 路上闭目养神的人认出了他,是彭延盛的人,只知道姓不知道名,彭延盛给的编号是003,于是周围的人就叫他郑三。 郑三微微垂头向这些高层打了个招呼,转身带路,只有这十二名黑塔成员跟了上去,其他哨兵的护送任务已经完成。 郑三带着他们横跨半个医院之后,按开另一扇电梯门。 电梯一直向下,等再停下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几乎全黑的空间,借着电梯内幽暗的光,可以看到对面有一扇金属门。 郑三优先出去,通过验证打开金属门后,一条长得看不见头的银色走廊出现在眼前。 黑塔成员依次进入走廊,等到全部人都进去之后,身后的门又闭合了。 门完全隐入墙面,甚至没有一点缝隙。 “这就是彭延盛的密道?” “是。” 出于一时的新鲜,有人环顾着四周,把手贴在墙壁上,冰冷感从指尖迅速传遍全身,他打了个哆嗦。 “各位一定要记好这条密道。”郑三说。 “这么做真的能把那些人引来?” “他们已经来了。” —— 演习场外,刚刚换班没多久的哨兵以为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混过一天后回宿舍嗑瓜子打牌。 谁知道他刚刚张开嘴打一个哈欠,一根飞针射在他脖子上,扎进他脖子那一瞬间自动注射,哨兵僵在原地,没有倒下,眼睛也闭不上,全身都被麻痹了。 就像一个兢兢业业站岗的木头人。 其他岗哨的哨兵还没有察觉到异动,几个身影攀着攀岩枪射出的绳索,爬上围墙跳进演习场。 不同地方有同样的几批人,用一模一样的方式陆陆续续翻进去。 彭延盛坐在控制室,通过隐蔽的无人机监控看到这些人很聪明地分散在一号,十一号,和六号演习场,这些演习场里都没有生化体,他们正在集中向瞭望塔靠近。 这些哨兵很明显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斗型哨兵,他们在移动过程中注重隐蔽,速度极快,彭延盛想从中找出红色通缉榜上那几个人,可这些入侵者全副武装,每个人都穿戴着完善的战斗套装和护目镜,别说看脸,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当这些人远离外围墙时,彭延盛再次联系塔内的饶光。 “行政区情况如何?” “发现几个可疑人员,资料马上发给您,这一个小时内沿路监控捕捉到十七辆车从行政区方向开往郊外,他们走的不同路线,都能通向演习场。”饶光回复。 彭延盛收到资料,档案管理员,情报室主任,安保队长,宣传副部长…… 他嗤笑一声,果然藏得很深,他一离开就露出了马脚。 “底层员工送进秘密监狱审问,这些人监控起来,不要打草惊蛇。” 他要留着高位的背叛者,等他悄悄回到塔里之后,抓出后面最大的鱼。 他连通另一条通讯线路,一声令下:“一号,十一号,六号全面封锁,让我们的人进来。” 从演习场外的密林深处突然冒出来一群身穿纯黑色战斗服的塔中哨兵,他们自动分成九组,三组在三个演习场外拉起高压封锁线,剩下六组分别进入三个演习场内。 敌人察觉到塔中哨兵的进入,马上停止向瞭望塔前进,迅速藏在各个角落。 彭延盛下了死命令:“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一众哨兵齐齐回答:“收到。” 在他们进来前就已经被打了预防针,如果他们众不敌寡,那黑塔就会向演习场内投放生化哨兵,彻底清扫演习场。 也就意味着他们得跟着一起陪葬。 这些人都是黑塔私养的哨兵部队,毕业于北疆,甚至连公司都要比正规哨兵要高出一大截。 所以他们对那个天杀的组织恨得牙痒痒。 仇恨加上性命威胁,让这些哨兵十分亢奋,对即将到来的厮杀摩拳擦掌。 控制室的门被敲响了,彭延盛的副手低声说:“郑三带他们进来了。” “按原方案走,送去集中观察室。” 黑塔成员感觉他们在银色走廊里好像走了一个世纪,不论怎么走都向在原地踏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又出现了面金属墙。 郑三转过身说:“到了。” 金属墙缓缓下降,嵌入地面,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郑三去验证开门后,他们发现这扇门竟然在一个密闭性实验舱内部。 郑三又开启实验舱大门,几人踏出来,环顾着四周。 这就是孵化基地,和研究所也没什么区别,直到他们看到堆积在一起的生化哨兵。 因为长期实验,这些‘活物’几乎已经不成人样。 久居于塔的黑塔成员们厌恶地和他们拉开距离。 “彭延盛真是好心态,天天和这些东西为伍。” “各位跟我来。”郑三继续带路。 他们从地下三层的一间实验室出来,坐上电梯又上了二楼,郑三把他们带进一间比彭延盛的办公室还要大的房间。 “这里是集中观察室,各位可以通过屏幕看到基地外的情况,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各位就原路返回。” 说罢郑三掏出一张银色金属卡,材质和密道材质是一样的。 他递给为首的哨兵:“您用这个加上您的三方验证可以打开通道。” “彭延盛什么时候过来?” “总指挥部署好生化体就会来和大家见面。” 郑三交代完一切,离开了集中观察室。 他背后的门缓缓关上,黑塔成员无法看到,郑三嘴角扬起一个不屑的笑。 他回到地下三层的实验室中,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要回去复命。 经过验证后,实验舱门再次打开,郑三刚抬起脚,却突然一顿。 高级哨兵敏锐的洞察力告诉他,这个实验室里藏着哨兵。 他不动声色地把脚放下去,按下关门按钮,舱门开始关闭,近在眼前的密道又将紧锁。 舱门正常关闭需要三秒,当它开始移动时,最左边角落里的实验舱被人一脚踹碎,固化玻璃哗哗啦啦爆裂开,一个哨兵从里面跳出来。 郑三还没有转身,已经反握枪向后射击,在他转身的同时,又将枪调了个个儿,继续射击。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荣熠赞赏地点点头,但不妨碍他扔出手中那一根黑乎乎的棍子。 郑三侧脸躲过,却发现棍子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实验舱门。 三秒钟,舱门闭合,留下一条五厘米宽的缝,被棍子卡住,如果想要取出来郑三就得再一次打开舱门。 他没有那个时间。 他刚要开口通过耳麦把消息传回去,尖锐的鸣响刺破了他的耳膜。 郑三条件反射地把耳麦摘下摔在地上,就在他耽误的这几秒时间内,荣熠朝他射出几发子弹。 几乎完全无声,还是自己的耳朵真的出现了问题? 郑三躲过子弹甩甩头,都有,对方抢上的消音器比他的更加先进,而他现在受损的听力还未恢复。 几颗子弹擦伤了他的皮肤,一股灼烫感传遍全身,郑三抹了一把青色的头皮,眼神变得狠厉。 通体白色的实验室里出现一抹油亮的黑,荣熠用余光扫到他的侧后方出现一只壮硕的黑豹。 他曾经和花豹战斗过,这类精神体极为矫捷,相比起来棕熊就略显笨重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 郑三发现对面的哨兵好像完全不把他的精神体放在眼里,直冲向他,在临发射之际突然放弃手中步枪换上一把手枪,借机打穿了郑三的耳朵。 黑豹一跃而上,郑三抬手反击,却没成想荣熠就把后背留给了黑豹,一只棕熊横在自己身前,挡住了郑三的子弹。 “你就是那个通缉犯?”郑三认不出这个把脸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哨兵,但认出了精神体。 一只棕熊,不出意外还有一只鬣狗,双精神体哨兵。 这时他才注意到,荣熠身后的黑豹跃起之后并未将荣熠扑倒,而是被一条白色巨蟒五花大绑着躺在地上打滚。 郑三收回精神体,刚要再度释放,棕熊的熊掌划破他胸前的战斗服,在上面留下三道深深的伤痕。 这些伤对一个高级哨兵来讲根本不值一提,可是郑三却感到身体愈发滚烫。 他的听力不仅没有恢复,耳鸣声反而越来越严重,他一直建立着的屏障也没能抵挡耳鸣。 他才明白过来,刚才的子弹还有熊爪上都被涂了药,还有向导素,这间实验室也突然爆发式地充斥着向导素。 荣熠神情严肃地说:“这些向导素非常珍贵,你应该心怀感激才是。” 郑三的瞳孔布满了血丝,顶级向导素,对哨兵而言比毒药还可怕。 郑三可以建立屏障阻止向导素主动入侵,可刚才的战斗,这些向导素顺着他的血液流进他的身体,形成了靶子,那么他就会主动去吸取这些向导素。 对方是一个S+向导,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他在哪儿?”郑三把手指插进自己的伤口企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绝对清醒。 荣熠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郑三步步逼退,最后用小臂把郑三的脖子卡在墙上。 “话太多了。” 说完他在郑三掏出腰间的□□捅他之前,一拳打向了郑三的太阳穴。 这么一拳下去荣熠手都麻了,郑三竟然还没有晕,于是荣熠又补了一拳。 郑三的眼睛向上翻了翻,栽倒在地上。 荣熠甩甩手:“还挺耐打。” 又一个实验舱门被推开,乔纾从里面走出来。 他嫌弃地皱皱鼻子,刚才躲在生化体后面,沾了一身的臭味儿。 他走到郑三旁边:“我刚连接上他的精神系,你就把他打晕了。” “打早了?”荣熠蹲下去把郑三身上的装备全部摘下来,“不快点解决我怕他向彭延盛通风报信。” 荣熠在郑三头上贴上抑制磁片,又在他嘴里塞进一个球,然后抽出卡在门上那根结实的战术棍。 本来他还以为这玩意儿没用来着,下次得多带几根。 他拽着郑三的一条腿用他的权限打开了密道门。 他们站在笔直的密道内,这条密道在视觉上就是一条完全没有转弯的通道,从方向判断也不是通向孵化基地的中心。 这条通道,是一个可以改变路线的迷宫。 荣熠把手贴在墙壁上仔细用指尖感知金属墙壁的细节,当他们走出大概五百多步后,荣熠停住了脚步。 他感觉手指下有摩擦感,仔细看那里有几条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细线,构成一个长方形。 荣熠在上面轻轻叩了两下,里面有回声,他用力按下去,长方形弹开了,里面就是通行验证屏幕。 这扇门要开启比实验舱门麻烦,验证方式需要先刷郑三的通行证,再用虹膜及人脸验证。 乔纾蹲下去,用手里的电机枪抵在郑三的太阳穴上,□□刺激头部,郑三猛地睁开眼。 他浑身抽搐了两下,乔纾就在他刚刚苏醒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时入侵了他的精神系。 这时候他的精神系就是一颗脆弱的球,没有来得及罩上任何防护。 但郑三毕竟是个高级哨兵,乔纾短时间内没办法像控制低级哨兵一样,让他当人偶。 乔纾蹲在那里,看着浑身抽搐也不忘对他怒目的郑三,用手指挠了两下鬓角。 他在郑三的精神系里对他说:“我以前在塔中出任务的时候,也会审讯高级哨兵,就像你这种。” 乔纾说完这句话,郑三像是知道了什么,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之后双眼就开始涣散。 乔纾不再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蹲在那里凝视着郑三,眼球一动不动。 荣熠在旁边站着,等到乔纾恢复正常,郑三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了焦点。 “你做什么了?” “脑内穿刺,逼供的一种方式,持续时间不长,但也够用,”乔纾站起来,好心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在给他的大脑做针灸。” 荣熠觉得后背一凉,谁家好人给大脑做针灸。 这么说来以前在演习场的时候乔纾对他也算手下留情了。 他把僵直在地上的郑三抬起来,刷完验证卡之后乔纾强行控制郑三移动眼球通过验证,五步之外传来了震动声。 原本平滑的墙面向里面凹进去了一块,出现了另一条通道。 乔纾一眼看到了他用精神体做的标记。 在郑三第一次离开后,小白蛇用尾巴在这面金属‘墙门’的旁边留下了一个非常小的荧光点。 “就是这里。”他说。 第182章 彭延盛正在关注着演习场内的战势, 忽略了离开许久未归的郑三。 他神色凝重,这些入侵者们背后有人在谋划布局,而且对方也有演习场内的全视角。 或许是他的无人机群中混入了几只‘间谍’。 塔内哨兵和入侵者们的明显区别在于装备服装, 塔内的黑色战斗服在制作时内有置入芯片, 可以在彭延盛的监视器上实时显示,所带防护面罩是根据每个人面部定制,十分贴合。 而入侵者的战斗服呈墨兰, 略显臃肿,脸部防护是巨大的褐色护目镜。 而彭延盛却渐渐发现,人数变了。 肉眼可见, 入侵者在减少, 怪异的是塔内哨兵的人数却在增加。 这些入侵者稍显臃肿的战斗服下是和塔内哨兵一模一样的战斗服, 甚至芯片点位也同样显示无误。 这群卑鄙的人采取的战术就是打不过就加入, 导致塔内哨兵在混乱的局面下免不了自相残杀。 三个演习场枪声爆炸声不断,把实验场里的丧尸们全都引到墙边,扒着墙嘶吼, 彭延盛点了点耳麦,说:“放软梯。” 三架直升机飞向一号和十一号演习场, 几个哨兵从直升机跳到围墙上。 直升机向下丢了几摞软梯,哨兵把软梯钉死在围墙上, 释放至演习场。 之后,直升机便离开,毫不留情。 一号和十一号演习场内的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塔内哨兵意志坚定者继续战斗, 而有几个怯懦者转身跑向外围墙。 彭延盛看到了,却没管,少数逃兵用攀岩枪刚爬上外围墙顶,被守在外面的战友一枪击中眉心, 又把尸体送回演习场。 这些都是转正没多久的新晋哨兵,还在演习场内战斗的或多或少都出过一些任务,他们知道逃跑意味着什么。 十二号演习场内的丧尸扒着软梯拼命向上爬,丧尸经过这么多轮的进化,行动能力不一,初始版本不懂如何爬梯子只能做垫脚石,而优化版本便踩着这些‘人’,爬上围墙,前赴后继地跳下去。 身处六号演习场的人原以为逃过一劫,没成想彭延盛又下了命令。 荣熠和乔纾在通道内站着,没再向前进,郑三那个刚才被荣熠用磁场爆鸣的对讲机响了,他把对讲机放在双眼依旧失焦的郑三嘴边,摘掉他嘴里的金属球。 “把瞭望台里的人放出去。” “是!”郑三呆滞地张开嘴,回复了彭延盛的命令。 这个倒霉的S+哨兵没想过向导要控制他可以使出那么多卑劣手段,他反复被打晕又反复被电醒,强健的身体此时成了累赘,但凡虚弱一点就能昏死过去不给他们利用他的机会。 可惜他不能,每次在他刚苏醒向导就会进入他的精神系变着花的折磨,反复几次,S+哨兵的精神系现在不堪一击。 郑三没有去瞭望塔,但那里的生化体确实也被丢进了演习场。 荣熠收到同事传来的消息:“已经全部放出去了,这些生化体应该是薄敬元改造过那一批,心脏处扫描到了微型炸弹。” 瞭望台内的丧尸一落地,几个演习场内的形势又变了。 一号和十一号演习场的入侵者开始迅速向十二号围墙靠近,纷纷翻上满是丧尸的墙顶,然后毫不犹豫跳进十二号演习场内,而六号的入侵者一股脑地涌入医院,塔内哨兵以为自己包围了他们,杀进医院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彭延盛没有看到这短短的几分钟,命令出现了时间差。 混入无人机群的‘间谍’开始对无人机的疯狂扫射,视角被打的七零八落。 虽然他们用最快的时间处理掉了‘间谍’,但是错过了最精彩的转移。 塔中哨兵步步紧逼,可当他们爬上围墙时,没有接受过疫苗注射的哨兵被满墙的丧尸追着咬。 有几人成功逃离围墙顶上的丧尸,又被埋伏在十二号演习场的入侵者一枪毙命。 如果彭延盛听得到‘鲸’的消音器把枪声削弱得像蚊子哼哼一样,一定抓心挠肝地想把那东西抢过来。 集中在十二号演习场的入侵者们又一次成功变装,彭延盛的点位监视器上突然少了大批哨兵点位。 那些家伙把芯片销毁了。 塔内哨兵的战力急速下降,入侵者开始销声匿迹,就像只是来走个过场,以身入瓮。 不过彭延盛的心思现在全在六号演习场上。 在医院消失的那群入侵者,他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他们去了哪里。 他的密道有一条分支入口,就在医院。 也是刚才郑三去接黑塔成员进入基地的路线。 是如何暴露的? 彭延盛的疑心病又开始犯了,是黑塔成员内部本就有卧底,还是郑三? 是郑三。 他很肯定。 彭延盛站起来,郑三交出了通行权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遇上了高级向导。 是时候离开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亲手切断郑三的通行权限,那些人如果真的进入密道,将会被完全困死在里面。 接着他又切断基地通向医院地下这条通道的所有通风系统,这条密道将会变成棺材,把他们活活闷死。 十二号演习场已经不需要了,彭延盛封闭孵化基地的所有入口,之后十二号演习场上空一架直升机飞过,像喷洒农药一样在演习场上空洒下不明液体。 伸出演习场内的塔内哨兵摘下面罩,细细‘雨丝’落在他们脸上。 是汽油。 没有人来得及逃脱,混迹在丧尸群中的生化哨兵脖子上的感应环突然发出‘哔哔’警报声,尖锐刺耳。 警报持续十秒后,感应环内的炸弹相继引爆,火星四溅,点燃演习场内的汽油,接着火又蔓延至各个坍塌的建筑、草木,甚至河流。 不论是死人活人还是活死人此时都像鞭炮一样噼噼啪啪燃烧着,伴随着时而的爆炸,不多久整个演习场火光滔天。 四号和八号这两个曾经和十二号一同被作为实验场的演习场也是同等下场。 彭延盛此举并不仅仅为了把敌人烧死在演习场内,也是为了销毁孵化基地做人体实验的证据。 做完这一切,彭延盛再次联系到饶光。 “塔内情况如何?” “公关稿已经发出去了,反叛者引爆演习场,塔正在全力镇压,新闻口也对接完成,除了塔内官方消息其余一概不允许报道。”饶光回复。 “鬼呢?” “乱了阵脚,部分可疑人员送进了秘密监狱,正在审,”饶光重复了一遍彭延盛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短暂沉默过后,他又说道:“所以,我将几位上级也关押起来了,但是我没有强审他们,等您回来定夺。” “黑塔的?” “对,他们想逃离塔。” “就说是我的命令,审吧。” 至此,彭延盛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他略带不舍地看着这间控制室,还有这硕大的孵化基地。 这是他的心血,在第四研究所事件后变得岌岌可危,世人不会接受塔接二连三地进行人体实验,就算他消灭了那些入侵者,舆论也能把他压死。 丢车保帅有时候是必要的,只要他的根基在,孵化中心就可以再次被建立起来。 彭延盛拔下他的U盾,里面写入了孵化基地的所有科研资料,这才是整个基地最核心的部分,也连接着他的最高控制权。 彭延盛看着手中半截口香糖大小的U盘,张开嘴,把它塞进自己口中,有些辛苦地滚动了一下喉结,把它咽了下去。 这把钥匙有且仅有一个,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打开控制室大门,门外的副手和另外两个哨兵一齐看向他。 这三个人中,只有副手一直跟在彭延盛身边抛头露面,另外两个被他一南一北养在不同的地方,一个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男人叫丁一,另外那个留着披肩长发,身材丰腴的女人叫徐二。 豹子已经死了,剩下一狮一虎,足以带他离开这里。 —— 饶光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外面纷纷扰扰,他的专线已经被打爆了。 又一串电话铃响落下,饶光把专线电话泡进了鱼缸里。 “饶光。” 他一愣,向导突然和他发起对话。 “你抓错了人。” 饶光疲惫地推推眼镜,他确实关进去了一批内鬼,只能怪他们做事不够小心。 “你们去救就好,人在秘密监狱,还有几个黑塔的人,算送你们的。” 见向导沉默,饶光又补充道:“这是彭延盛留给我的任务,塔内有黑塔成员在监督着,我不做他会怀疑我!” “明白,”向导说,“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把塔的新闻频道分出去一个给天擎。” “天擎?他们不是做新闻的。” “有人接管,你不用管,完成之后,把你该留的东西全部留下,就可以离开了。” “现在吗?”饶光站了起来,“彭延盛可能马上就要回塔里了。” “也可能他回不来,”向导沉吟道,“因为你的有所保留,这是你唯一一次离开的机会,现在不走,我之前答应你的事就不作数了。” “你一直在监视我吗?” “当然。” 饶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面前有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是要留下的,里面是这些年彭延盛经他手处理的机密事务,还有彭延盛私人书房的地图以及钥匙存放处。 那间私人书房里藏着黑塔这些年来见不得光的事件记录以及孵化基地和第四研究所的详细卷宗,还有当初屠杀白塔成员的案卷。 另一个箱子是他的行李,少得可怜。 饶光把和彭延盛联络的对讲机也放在了桌子上,拎起行李箱,打开反锁的门,走了出去。 —— 金属墙壁缓缓下落,徐二走在最前面,丁一和副手一前一后把彭延盛夹在中间。 此刻彭延盛不打算回塔。 现在的塔依旧不安全,他把权利下放给了塔内其余的黑塔成员,把暗中抓捕内鬼的任务交给了饶光。 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替他处理塔中事务,也是为了考验他们,谁才有资格在他身边留到最后,谁才能和他共同建立起新的黑塔。 很显然,有人做了逃兵。 他的密道共有四个分支,主干道从控制室直通六号演习场外,那里已经提前布置好接他离开的车。 身处密道内,依旧可以隐约听到演习场里的惨状,就在他们头顶,爆炸声不绝于耳。 四个哨兵快速在密道内前进,把嘈乱的声音抛到耳后。 突然为首的徐二刹住了车,丁一下意识抬起手护住彭延盛。 “怎么了?”丁一问。 徐二侧过脸看了看自己耳边的头发,对他们说:“通风系统停止运作了。” 密道的通风系统设置的十分精巧,身在其中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就在徐二刚刚说完,通道内原本昏暗的灯光全部熄灭,四周瞬间陷入黑暗。 彭延盛内心一惊,密道的供电是另一套独立出来的系统,演习场和孵化基地都不会影响到它。 有人找到了密道的供电系统,破坏了它。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彭延盛命令徐二探查情况。 徐二只身一人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去,丁一和副手保护他在后面跟着,与徐二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这一路上,徐二没有发现密道内还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她很快抵达下一扇金属墙前,正如彭延盛所料,验证系统也关闭了,金属墙成了一扇‘死门’。 “报告,无法验证,需要帮助。” 她刚刚汇报完,敏锐地捕捉到金属墙外有人的呼吸,她抬起眼,在金属墙壁交接的角落,看到一个米粒大小的荧光点。 第183章 荣熠和乔纾站在对面, 和徐二一墙之隔。 很显然现在他们都察觉到了对方,乔纾不急不躁地释放着他的向导素,不出所料, 门后的脚步声开始马上向反方向移动。 他笑了一下, 持续释放向导素,即使只有一点传到彭延盛鼻子里,都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就在十分钟之前, 他们打开了这扇金属门。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荣熠站在门口抱着胳膊说。 进去意味着他们将在一个密闭空间中二打四, 属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于是他们又关闭了这扇金属门。 当彭延盛走到这里时发现门对面就有入侵者, 他会怎么做? 就像他们不敢轻易进入这条死胡同一样, 彭延盛也不敢轻易打开这扇门。 “你们到哪里了?”乔纾通过精神连接问赶过来的赵名扬和陆碫。 “已经到中心了, 陆碫正在安炸弹。” 把薄敬元押回去之后,陆碫和赵名扬马不停蹄赶往演习场,同时带来了一条薄敬元透露的消息。 他知道彭延盛有一间独立控制室, 但不知道控制室身在何处。 这间控制室装有最高安防设备,别提进入, 就连未验证靠近就会响起要人命的警报声。 薄敬元对这间控制室没有兴趣,只知道控制室的供电系统是独立的, 但是也依附于孵化基地的巨型供电站。 只要搜查一遍孵化基地的供电站,地图上未显示的区域一定就是控制室的供电系统。 从医院消失的人根本没有进入密道,郑三一直在荣熠和乔纾手里, 医院的入口打不开。 彭延盛之所有收到假情报也是因为那一队人中哨兵向导数量对半,他们进入六号演习场不是为了密道,是为了寻找供电站。 当他们躲入医院后,向导制造出干扰场, 趁机夺走了哨兵队长的通讯器,真正消失的是那一队塔中哨兵,被‘鲸’的人成功偷梁换柱。 事后他们这批‘消失’的入侵者翻进内围墙,进入内围墙与瞭望塔之间的沟壑中。 供电站的一个入口就在里面。 而集中到十二号演习场的人一部分在外吸引火力,一部分顺着河流进入孵化基地和其他人会和,其中就包括陆碫和赵名扬。 他们来到地下二层时,看到黑塔成员被关在一个360度无死角透明的圆柱体观察室内,赵名扬和曾经相熟的黑塔成员对视了一眼,发现此人正拿着一张通行证,满头大汗的刷着观察室的门。 不管怎么刷,门上依旧是红色灯光。 这是一张废卡。 赵名扬数了数这几号人,都是参与孵化计划最多的黑塔成员。 彭延盛要把他们和孵化基地一起埋葬。 不过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这些人叙旧,转身和陆碫去寻找乔纾所说的‘中心’。 “炸弹装好了,可以断电了。” 于是金属门外的荣熠和乔纾带上夜视仪,陆碫和赵名扬离炸弹远远的。 这不是普通炸药,是他们从北疆第二基地抢出来,‘鲸’又加以改良,专攻塔的加固防护材料,密道和塔的机密房间建造材料相同,他们赶来之前特意紧急调配了这批炸弹。 第一次断电五分钟之后,孵化基地正中心传来一声天雷一样的爆炸声,声音传入密道中,在四面金属墙上碰撞出极度刺耳的鸣响。 “呵。” 荣熠听见这一声笑,摘下耳罩捅捅耳朵通过通讯器问:“你在笑?” “可不是吗,”陆碫说,“看见那什么金属墙了,还挺结实,准备好啊,我再炸两下。” 荣熠又把耳罩带上,自动屏蔽听觉。 又是一声爆炸,接着荣熠在刺耳的警报声中隐约听到了嗡嗡声。 “他们是不是上电钻了?”他歪下头对乔纾说。 乔纾双手捂在耳罩外面,点了点头:“听起来像。” 在彭延盛的计划中,孵化基地将在他离开演习场之后按照他设定的指令爆炸。 而现在这两次爆炸,目标不是孵化基地,是特意针对他的控制室。 他们在黑暗中无法看清全貌,彭延盛面朝控制室前的金属墙,听到了墙对面的脚步声。 控制室被爆破了。 恰恰就在这时,密道内的供电恢复了。 荣熠摘掉耳罩,端起胸前的枪,金属门在没有彭延盛的指令下缓缓下落,当落至足够一人通过的空隙时,荣熠钻了进去,金属门再度闭合。 乔纾留在墙外,小白蛇缠在他的脖子上陪他一起进去。 他进来的任务是活捉彭延盛,乔纾只需要在安全的地方,进攻彭延盛的精神系。 他大步走向中央,眼前出现一个男人,男人的身后并无人。 荣熠停下脚步,向他身后看看,说道:“彭延盛凭空消失了?派你来当拦路虎吗?” 接着,丁一身后出现了一头雄狮。 荣熠微微张了下嘴,威风凛凛的雄狮,很是震撼。 “你要找的拦路虎在我这儿。”耳麦里传来陆碫的声音。 荣熠轻声一笑:“正好你专业对口了。” 他和陆碫调侃着,双眼却牢牢锁在丁一身上,他已经看出了丁一身体的变化,高级哨兵在进入战斗状态时,肌肉急速充血,几乎要撑破战斗服。 丁一的脖子眼见粗了两圈,那张脸还是像个机器人,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信息。 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加上后面那只雄狮,他这时候如果把鬣狗放出来,可能有点太欺负鬣狗了。 棕熊在他脚边逐渐成型,而一只鬣狗虚影出现在荣熠背上。 一只用来加成,一只用来战斗,丁一见到这幅场景,空洞的瞳孔才微微一缩。 一条直来直去的通道,没有任何掩体,唯一可供遮挡的或许就是他们两人身为巨型猛兽的精神体。 荣熠看不出丁一身上的破绽,他必须先发起攻击,让丁一动起来。 于是他抬手一枪,持续射击,丁一迅速后退,雄狮张开血盆大口直朝荣熠扑过来。 他不在乎狮子,踩住棕熊的背踏上墙壁从狮子身边越过去追击丁一。 猛兽就应该和猛兽斗,不然他一□□凡身能么能扛得住狮子那一口牙。 丁一见荣熠出现,不再闪躲,右手抬起手中的枪时荣熠隐约看到他右边袖管有开口。 这可不是一个专业战斗服应该有的质量。 那个袖管中也藏着一把枪! 果不其然,上下两排子弹朝荣熠射了出来,一颗搭在金属墙壁上反弹回来,一颗擦着荣熠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荣熠稳住身体,第一次开枪就让他见血了,这个丁一比郑三要强很多。 灯突然再次熄灭,荣熠早有心里准备,在夜视仪下他不需要适应突然的黑暗,完全看得到丁一的活动。 他站住脚步,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地瞄准丁一开枪。 丁一在视觉适应的短暂时间内第一反应是自保,于是他收回和棕熊撕咬在一起的狮子,冲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 荣熠心想,这是打算让狮子吃掉他的子弹。 做梦。 缠在他脖子上的白蛇闪电一样缠绕在了狮子身上,把狮子原本精准的位置拉低之后一起砸在地上。 狮子落地时子弹发出‘扑’地一声闷响。 射进肉里了。 通道内开始弥漫出血腥的味道,可惜丁一的战斗服也是全黑色,看不清伤口在哪,而丁一的状态也仿佛他完全没有受伤一样。 不过荣熠看得出,当丁一看到乔纾的白蟒时,那双眼中似乎透露着一种情绪。 好像是对他同时使用三只精神体的奸诈战术表示不屑,从而进行一种无声的控诉。 丁一不再迟疑冲上来挥拳向荣熠,荣熠侧身躲过,在躲拳的同时他看到一闪而过的刀光,以及袖口里再次发出的一颗子弹。 一只手,刀,枪,拳,三种攻击同时进行。 到底是谁比较奸诈? 荣熠在丁一的拳头送过来时,松开手中的枪,反手拔出插在腰间那根大黑棍子一棍子砸下去。 棍子震着他的虎口,丁一的节奏被打断了,但胳膊完好无损。 于是荣熠又发现,这个人双臂上装有防护,应该是合金防护,不然他这一棍子下去,胳膊不可能安然无恙。 这么看来,丁一是个近战哨兵,最强之处就是他的双臂。 这对荣熠来讲不算坏事,正好他也是近战哨兵,两人使用武器都有限制,那就只能拼战力和战术了。 荣熠袖管中没有枪,但是他背上有一只鬣狗的虚影在时刻带给他加成。 雄狮被棕熊和白蟒缠住,鬣狗闪着精光的双眼帮荣熠盯着丁一的每一个动作。 丁一适应了黑暗后,荣熠明显感受到他速度的提升,这个人对五感的运用十分娴熟,即使没有夜视仪,也可以通过其他感官飞速锁定荣熠的位置。 当荣熠一脚踢在丁一脖子上时,他的腹部被丁一手中的利刃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还没深到让肠子流出来的地步,那就不是事儿。 他换上手枪,在自己那一脚的影响还没消失时,对准丁一身上没有防护的位置射击。 刚才的交手中他已经摸清楚了丁一身上做过防护的位置,致命处心脏,活动处膝盖、肘关节、脚踝,发力处双臂、小腿肌肉,皆有合金防护盾。 他避开这些地方,又在丁一身上留了三个弹孔。 走廊的灯再一次亮起来。 他们两个中间,横着三只缠在一起的精神体。 荣熠背上的鬣狗看着那三只体型巨大的家伙像个狰狞的麻花,嫌弃地哼唧了一声。 荣熠喘着粗气,他肚子上那个口子虽然不至于肚破肠流,但是现在没空包扎,一直在流血,继续拖下去丁一会把他耗死。 他看清了丁一伤口的位置,他一直在分析这个哨兵,要找准方式才能在保住这人性命的同时,赢下这场战斗。 因为彭延盛凭空消失了,如果乔纾找不到人,他们得从丁一口中套话。 荣熠很想骂脏话。 他挺直背,躲避丁一再次袭来的攻击,他知道再过三十秒灯又会灭,这是一个好时机。 突然一直在寻找彭延盛的乔纾连接到他的大脑。 【找到了。】 荣熠看到大脑中浮现出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了这三个字,他就不用再纠结了。 丁一手掌中冒出的刀片在荣熠脖子前交叉而过,荣熠知道,那两片刀片后面一定还藏着两颗子弹。 他摸清楚丁一的战斗套路了,他没有选择后仰躲避,而是直接俯身,一手抓住丁一的右臂,借力滑到了丁一身后。 丁一反应极快,当他高扬右臂甩开钳制,伸出左臂继续攻击时,灯灭了。 他预判到了,所以在不到一秒钟他及时调整好了五感,可也就是这一秒,他隐约看到荣熠手中使用的战术棍变成了两倍长。 一端依旧如一根坚实的棍子在荣熠手中,一端和黑暗融为一体,当荣熠挥手向下时,那消失的武器带下一阵锋利的风。 丁一主动伸出的左臂,风从左肩穿过,瞬间斩断他整条臂膀。 丁一发出了这场战斗力的第一声惨叫,左臂落地,紧接着他那上扬的右臂,又被荣熠回刀砍断。 第二声惨叫没有响起来,丁一在直直坐了下去,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灯又亮了。 他的失去双臂的身体像两个奔涌着的水阀,血淌下来,钻进地板上隐形的缝隙里。 他看清那个和黑暗融为一体的武器是什么了。 一把通体黑色的砍刀,刀尖的最后一滴血滴下去之后,那把刀干净如新,好像没有沾上一点怨气。 荣熠把刀插回背包里,这是他把这把刀从长川带出来后第一次用,果然好用。 丁一没有死,照这个流血量可能也活不了多久,荣熠走过去,没说什么,蹲下把丁一身上藏着的所有武器全都卸了下来。 其实除去双臂,丁一身上也搜罗不出什么东西了。 丁一的喉咙里已经灌满了血,他嘶哑地在荣熠耳边问:“你要去杀彭指挥吗?” “我不杀他,”荣熠看到丁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忍住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忠心?” “他养大我,我理应忠心,”丁一的双眼又开始变得空洞,“为了生命。” 为了要活下来,他就得拿别人的命去向彭延盛换。 这就是彭延盛养起来的嗜血且忠诚的狗。 他没有说什么,把丁一的武器装起来。 金属门打开了,乔纾从外面走进来,他路过丁一,走到荣熠身边,两人一起向深处走去。 长长的密道内,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变成四个,还有一个被拖在地上沙沙的摩擦声。 “你们也刚结束?”陆碫肩膀上扛着一个女人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二打一也刚结束?”荣熠问面前这两人。 赵名扬瞥了陆碫一眼:“他非说好久不见老虎的精神体,让她多发挥一会儿,硬生生把自己玩儿成个瘸子。” 荣熠看看陆碫受伤的腿,‘啧’了一声。 “你啧个屁,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还笑我。”陆碫嘲讽他。 荣熠一低头:“我靠!搞忘记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医药包,一边埋怨乔纾:“你都不管我。” “我也忘了。”乔纾小声嘟囔后伸手帮忙。 主要是荣熠看起来完全像个没事儿人,还能跑两步。 荣熠草草给自己缝了两针,用绷带缠住伤口,然后和他们一起面向眼前这扇同样看似没有缝隙的金属墙。 “彭延盛在这里?” “嗯。”乔纾点头。 在荣熠和丁一战斗时,乔纾已经不需要一直把精神力全部放在荣熠身上,就断开连接留下白蟒,开始扩大范围搜寻彭延盛。 突然从密道中消失,还能去哪儿? 唯一解释就是在两场战斗之间,还有一条分叉口,这条分叉口从走向上来讲,很可能是在孵化基地的另一个出口。 他想把自己隐藏在众多哨兵中,干扰向导的搜查,借机逃脱? 这一招确实可行,只要一通电,彭延盛就可以打开金属门,孵化基地里不仅有黑塔成员,还有‘鲸’的人,还有生化体,以及被彭延盛套上感应环的研究员。 这么多掩体本该给彭延盛拖延不少时间,但是彭延盛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怕死,他走到任何可能有危险的场合都要带上他的副手。 就是他这最后一道保命符,把他暴露在乔纾眼前。 彭延盛的精神系做过不止一层防护,很难被感知到,但是他的副手不同。 S+级哨兵太少见,上面的孵化基地里除了那个副手,找不到第二个。 他们打开那扇金属墙,跑到密道尽头。 尽头的金属墙缓缓落下,这次外面不是实验舱,而是一间浴室的更衣柜。 彭延盛藏了起来。 乔纾继续搜寻,发现副手去了瞭望塔。 他觉得有些蹊跷,如果彭延盛真的进入了基地,那他应该看得出基地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这时候逃去瞭望塔和自爆没有区别。 唯一解释就是,彭延盛察觉了他的追踪方式,副手主动献身去做靶子。 他联络了几个向导,让他们去瞭望塔拦住副手,最好能抓活的。 密道的电在他们离开后又被掐断,彭延盛不能走密道,那就还是只能躲在这里。 一片瘴气沼泽,要怎么去找? 正常人的精神系不论大小、类型都是健康的生态环境,他想要找彭延盛,就需要排除‘健康’二字。 他要主动去寻找会对他产生伤害的精神系。 位置还是在地下三层,这里是最容易逃脱的地方,彭延盛不会离开。 他铺开自己的感知网络,快速略过没有价值的信息,同时向外大量释放他的向导素。 荣熠找了一圈回来,看到乔纾坐在地上垂着头,他没有打扰,轻声走过去坐下。 乔纾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声开始加重,伴随着喉咙发出强烈的‘嘶嘶’声,乔纾在自主窒息。 那张白皙的脸迅速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乔纾脸上的血管以一种诡异的颜色浮现在皮肤之下,就像是枯树的根脉。 荣熠见状用力在他背上拍了几下,急忙叫醒乔纾。 乔纾猛地睁开眼。 他连接到了彭延盛的精神系! 那片沼泽一片死寂,没有风,草木一动不动,浑浊的水没有涟漪,弥漫着瘴气。 精神系内没有彭延盛的身影,连精神体也一起躲藏了起来,只有眼前模糊的浓雾。 “控制室。”他捂住胸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又是控制室?” “基地的控制室!” 陆碫和赵名扬收到消息马上向控制室赶去,当乔纾连接到彭延盛的同一时间,彭延盛就察觉到了,他一定会转移。 所以乔纾必须再次连接,控制彭延盛阻止他逃跑。 彭延盛没有马上离开,他依旧在控制室内坐着。 他吞进肚子里的U盘被他拉着那根绑在牙齿上的线又拉了出来。 下面的控制室是他建造的最高权限控制室,而控制生化哨兵引爆的权限,基地控制室也可以实现,只要有他的钥匙。 彭延盛把U盘插进接口,调出命令版。 从地下一层开始引爆。 这个基地内现在到处都是入侵者,这些人不是他,他们会去救自己的同伴。 乔纾再次闭上眼时,他们头顶传出一串巨大的爆炸,从第一声开始,接连不断。 整个基地在颤动,同时也在坍塌。 这次的爆炸规模比陆碫他们炸圆心大上十倍不止。 乔纾抓住了彭延盛的大脑,钻进去强行和彭延盛争夺控制权。 白蟒在沼泽中穿行,它在寻找彭延盛精神图景的阀门。 “没用了,我的命令已经写入,这可不像你们控制大门那么简单,过不了多久整个孵化基地都会变成废墟,一切化为乌有,有功夫对付我,不如让你的队友们快点逃命吧。” 乔纾听到了彭延盛对他说的话。 逃命,基地里有太多人,怎么逃? 必须要阻止爆炸继续,这里的一切都是黑塔的罪证。 彭延盛的精神一直没有出现,白蟒攀上一棵枯树,连根拔起,这种事他在荣熠的精神系内做过很多次,轻车熟路。 他快速在里面穿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腿不听使唤了,一低头,他已经走入一片沼泽,沼泽泥潭埋到了他大腿根,好像那片沼泽就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眼前的浓雾越来越重,彭延盛在和他做抵抗。 乔纾没办法把腿拔出来,这里比任何地方的防守都要严苛,那这附近一定有可调动彭延盛精神图景的阀门。 越向深处压迫感越重,乔纾咬紧牙关,让白蟒继续向前探索。 白蟒仿佛沼泽上飞舞的幽灵,穿梭在这片浓雾中,突然它停了下来,掉头转向浓雾中的一团黑影。 拨开重重浓雾,乔纾看到了这片沼泽中唯一一块陆地,那块陆地只有几个平方,像一座孤岛,孤岛上几棵枯萎的树,它们围着一个实验舱,实验舱的名牌上写着——‘张辉’。 是精神图景的阀门! 而那个实验舱顶,一只巨型蜥蜴卧在上面,用金黄的眼和白蟒赤红的瞳孔对视着。 两只冷血动物迅速厮杀起来,白蟒缠绕着巨蜥,不顾巨蜥一口一口咬透它坚实的皮,猛烈撕咬着实验舱上不知道连接到哪里的线路。 一股瘴气像原子弹爆似的从实验舱内蔓延出来,很快,彭延盛开始呻/吟,而彭延盛的痛苦,随之带来的是对乔纾精神的强烈压迫。 那毒气弹一样的瘴气攀爬着乔纾的精神连接要往他脑子里扩散,乔纾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防止自己在那片瘴气中迷失。 荣熠眼看着乔纾的鼻子里涌出一股血,接连不断地流下来,他马上抱起乔纾,去寻找控制室。 “还没找到人吗?”他呼叫赵名扬。 “跑了,我们在想办法阻止生化体自爆程序,但是行不通,还是需要彭延盛的指令。” “那就先让人撤!”他说。 “陆碫去安排了。” 荣熠晃晃乔纾:“再给我个位置,我去找他!” 乔纾给他说过,一旦调动彭延盛精神系内的瘴气,不仅会攻击向导,也会攻击自己,他不信一个精神受创的哨兵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下溜走。 “实验舱。”乔纾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他的视觉被彭延盛的精神图景影响太久,只看到彭延盛爬进一片浑浊的液体之中。 他本可以直接毁掉彭延盛的精神图景,这样一来彭延盛不死也得变成疯子,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和彭延盛争夺控制权,把自爆程序停止。 他不能离开那座‘岛’,他要留在那里牵制彭延盛。 荣熠把乔纾放下,马上去找附近所有的实验舱。 “二层爆炸还有两分钟。”赵名扬的话从耳麦里传出来。 荣熠额头上的汗也在不停向下淌,乔纾的定位就在这附近,可实验舱里除了生化体根本没活人。 他手忙脚乱左顾右盼,乔纾的鼻血还在流,如果不是黑色战斗服,乔纾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个血人。 液体,液体荣熠跑向实验室后的冷藏室,一把推开泡尸池上原本应该密封的盖子,彭延盛就泡在福尔马林里,手里握着一把枪,指着荣熠的额头。 彭延盛这么多年,放弃了无法精进的战斗能力,专注于对他精神图景的保护,他利用过很多向导,所有知道他的精神图景秘密的人事后都被他杀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控制权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被人夺去的。 可是荣熠看到彭延盛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明显僵住了,彭延盛有一瞬间的晃神,于是他马上掰断彭延盛的手腕,夺过那把枪抵在彭延盛头上。 乔纾扶着墙走过来,用袖子擦擦鼻血,站在一旁俯视着躺在水箱里的彭延盛,他看到了憎恶,怨恨,以及毫不退让。 二层马上要爆炸了,只能看着这里变成一片废墟吗? “乔纾!” 乔纾扭过头,看到门口的林昭纷眼睛里透出惊喜。 荣熠锁住彭延盛的双手把人扛在肩上跑向控制室。 控制室内还有两个人在等着,安宁背着宝音就站在控制台前。 乔纾能感觉到,彭延盛在见到林昭纷那一刻就开始情绪大变。 他的毫不退让中透出了一丝恐惧。 宝音的‘共鸣’把乔纾和林昭纷全部送进了彭延盛的精神系内,林昭纷没有让乔纾进入精神图景,她进去之后迅速根据乔纾的指引找到彭延盛精神图景中的阀门,让那团瘴气集中爆发。 彭延盛猛地瞪大眼,他的眼球几乎要爆出来,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他在求救,他的精神图景马上要将他全身吞没。 就在此时,乔纾抢夺了对彭延盛大脑的控制权。 彭延盛把手伸进喉咙,发出一声声干呕,之后从嗓子眼里抠出了U盘。 林昭纷和刚才的乔纾一样,两条血柱从鼻孔流下,宝音递过去一包纸巾,林昭纷捂住鼻子,血止不住,她脸色苍白地说:“好久没有这么累了。” 自爆程序的倒计时停止在了0:07。 所有人无声地等待着漫长的七秒钟过去,孵化基地地下二层安然无恙。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乔纾断开和彭延盛的连接,从控制台上拔下那个U盘 几分钟后,彭延盛恢复了意识,他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林昭纷把一个平板递到他面前:“记得这个频道吗?塔中收视率最低的一个频道,现在人满为患,自己看看吧。” 彭延盛没有接那个平板,上面的画面他太熟悉不过了,孵化基地的实况转播,此时的转播内容,正是他这张落魄的脸。 他无力地笑了两声,收起失意的表情,又找回至高无上的总指挥神态,泰然面对摄像头。 林昭纷示意他们把镜头移走,继续直播孵化基地的情况。 彭延盛被强行戴上手铐和抑制器,他站起来,看到不远处刚从观察室内被救出来,和他同等待遇的黑塔成员。 那些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人失望,有人怨恨,有人不甘,还有人已经看淡了一切。 哨兵推着那些人向前走,彭延盛站住脚步突然开始大笑。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众人,用他在塔中发言时那种宽广洪亮的声音对他们说:“倒下的是我,不是黑塔,只要那座塔还扎根在那里,早晚有一天,白的也会变成黑的。”《 》 【正文完】 第184章 距离演习场被全面封禁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孵化基地依旧在进行勘察, 那里面的高危实验品和这些年来的各种实验记录要处理起来是个巨大的工程。 之前被彭延盛戴上感应环打算做成人肉炸弹的一批研究员在里面协助调查,‘鲸’的成员进来时身上带的解除感应环的毒素有限,有一部分人还是在爆炸中丧生了。 这些幸存者此时非常尽心尽力, 争取立功能少判几年。 彭延盛被关在塔中监狱的最顶层, 他的所有资料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被整理得清清楚楚,即使彭延盛拒绝回答,上面一条条罪证也无法抵赖。 “这些都是谁给你们的?”彭延盛问。 审讯员没有回答无关问题。 “他现在被关在哪里?”他又问。 “回答我提问的问题。” 彭延盛闭上眼睛,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任劳任怨的秘书也背叛了他,墙倒众人推,一个人失去了权利就等于失去了价值, 那些曾经所有支撑他站在顶端的砥柱都会变成刺向他的尖刀。 至高无上的不是人, 是权利, 这就是这座塔的生存法则。 作为这次事件从头到尾的参与者, 荣熠和乔纾也被关起来审问了半个月。 不过待遇不错,谷青还特意安排他们住在相邻的监室,在晚上审讯结束后还连接上精神系聊聊天。 这天晚上他们刚刚说了晚安, 监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林昭纷站在外面:“我来接你们出去。” 荣熠终于脱掉粗制滥造的监服,换上自己舒适的衣服, 他脱光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个刀口没有得到及时医治, 肯定会留下一条长长的疤。 乔纾在荣熠的伤口上摸了摸:“这样挺帅的。” 荣熠笑了一声把衣服穿好,乔纾有一些奇怪的小癖好,毫无预兆地凑上来亲亲他身上的伤疤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跟在林昭纷身后走在通向监狱出口的长廊上, 荣熠小声问:“彭延盛已经审完了吗?怎么判的?” 林昭纷摇摇头:“他做总指挥十几年,没个一两年是审不完的,不过有一点很肯定,他这辈子都踏不出那座监狱了。” “那我们去哪里?” “先送你们离开这里, 找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一段时间,‘鲸’的几位上级已经到塔中,我还要留下谈些事。” “关于塔的未来吗?” 林昭纷点头:“是。” 来接他们的车连夜将他们送出中心城区,车转过弯后,荣熠看向窗外那座高塔。 它不论在白天还是黑夜,都是那样透着挥之不去的阴森。 “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塔本来就是黑的。”他说。 “有些东西时间久了,就会变色。”乔纾转头看了一眼,想起彭延盛说过的话。 荣熠看着他:“等到塔内稳定了,你还会回到塔里吗?我是说研究所。” 乔纾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我还没有想过。” 现在‘鲸’和塔要怎么处理以后的关系谁都说不准,他们的决定也影响着乔纾的决定。 “你呢?” “我?”荣熠苦恼地挠挠头发,“我也没想过。” 他没有乔纾看那么远,他是单纯懒得想,打架好累,被审讯也好累,他现在就想舒舒服服休息几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把头歪在乔纾肩膀上:“你想吧,我跟你混。” 车在一个服务区停下,司机转头对他们说:“我送你们到这里,还有下一批人要接,等下会有同事来接替我开车送你们。” “好,辛苦。”荣熠冲他摆摆手。 司机下车后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一个人打开车门坐上来。 “哟!气色不错啊!” 荣熠看到施路平那张满脸写着‘诈骗’的脸,开口第一句就是:“骗子。” “嗨,看在你有功的份上,骗子就骗子吧,”施路平把车开上路,还摇头晃脑地说,“不过我得解释一下啊,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当初说只当临时工,这个薪资待遇它就没有那么高,奖金这个东西自然也是没有的,所以我就没提嘛。” 荣熠把脑袋从乔纾肩膀上抬起来,扒着前面的车座愤愤说:“你们这么玩儿是吧?迟早倒闭!” “你看你看,现在就‘你们’了,我这不是专门来跟你谈这事的,”施路平把放在副驾驶的文件递给荣熠,“这你当时签的合同,临时工的,前几个月就已经到期了,你看看要不要再续一个。” “什么待遇啊?”荣熠漫不经心地翻着这厚厚一沓合同。 字好多,头疼,不想看。 “待遇后面再说,我先给你讲讲如果不续的话有什么危害,”施路平猛打一个方向盘,“就是你虽然没有任务奖金,但是年底的年终奖还是有的,如果你不续呢,那这笔年终奖也没了,我们这边年终还挺高的,顶你一年工资了。” 荣熠眼角抽了一下。 “另外啊,就是竞业协议,合同后面写的有,那些你都不能干,不过为了保证竞业有效,我们会每个月给你两千块钱,直到你找到下份工作为止。” 荣熠翻到最后,密密麻麻,比前面的合同条款还要密密麻麻。 “为什么连保安都不能干?”他看不懂一点。 “因为‘鲸’旗下也有安保公司,你在这儿的工作又属于机密级别,你去别家干保安泄密怎么办?” “那你说说我还能干什么?” “你可以带着乔纾去搬砖啊!虽然我们也有建筑公司,但只是搬砖还是可以的。” 荣熠直接把那份合同扔向副驾驶。 乔纾伸出手给截住了,翻了几页没忍住笑出声:“这种合同你当初是怎么签下去的?” 荣熠磨磨后槽牙,他签这玩意儿的时候正在逃命的路上,施路平给他这么厚一大沓子的东西,他压根就没看。 乔纾随便看看就把合同放了回去说:“这合同无效吧?” 施路平抿嘴笑笑:“逗他玩的,看你们有点沉重,活跃一下气氛。” “谢谢你,更沉重了。”荣熠无力地靠回座椅上。 施路平又递过来一个密封袋:“这是你俩的手机,卡已经换好了,还有你们的工资卡和流水,该有的一分不少,都在里面,心情能好点吗?” “还行。” 荣熠看到他账户余额后面的一串‘0’心里很满意,他已经开始盘算用这笔钱干什么了,和乔纾一起去旅游? 虽然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但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能让他们放松下来好好享受的,每天都充满着生与死。 哦,对了,他们还说好了一起去云来酒店泡温泉。 他们可以包下一整个温泉池,把身体泡在温热的水里,眺望远处的雪山,不用去想明天。 就在他沉浸在对未来不久之后的旅行计划中时,看到了一个硕大的负数:“这八千是扣的什么?” “你打碎那瓶酒啊。” “” “顺便告诉你,酒窖监控超清4K,技术不错。” “” 他们又来到了东海边,在路上行驶了一天一夜,这时候海平线刚刚开始被描上白边,再过不久就要日出。 施路平关好车门,对他们说:“咱们得等一会儿,来接我们的船坏了,正在修。” 荣熠站在码头上问乔纾:“想在海上看日出吗?” 乔纾猜到荣熠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他们从未名屿分别那天,乔纾看着来送他离开的蓝鲸时就有这个想法了。 那是一个沉稳温柔的精神体,他很想触碰它,骑在它的背上游向广袤的大海。 海平线上的白边渐渐向外散发出金色光芒,一头巨大的蓝鲸伏在水面上,它看起来似乎在向那一片光明之处游,却又一直游不到头,不过没过多久,光亮便洒向整个海面,照亮坐在鲸鱼脊背上的人。 荣熠用手指把挂在他脖子上的小白蛇尾巴缠了几个圈,对乔纾说:“你说,它是不是第一条骑鲸的蛇?” 小白蛇突然变成一条巨蟒缠绕在荣熠身上。 “还是第一条骑鲸的蟒。”乔纾说。 荣熠伸出大拇指:“严谨。” 他们到了基地,乔纾刚一上岸,一个小不点冲上来一把抱住乔纾的腰,高兴地大叫:“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荣熠在叶黎头顶戳了戳,伸开双手:“不抱抱我吗?” “为啥要抱你?” “你发烧那几天是谁背你的?” “忘了。”叶黎脑袋一撇小声嘟囔。 “行,”荣熠只能放下空落落的手,对叶黎阴测测地说,“你知道你老师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叶黎眨巴两下眼,没懂。 “意味着你有做不完的作业了,他这段时间可闲了,天天都能陪着你。” 叶黎那张小脸马上垮了下去。 陶晴朗刚走过来,叶黎头也不回逃跑似的找陶晴朗去了。 “快乐小孩碎掉了。”乔纾拉拉自己被叶黎抱皱的衣服。 荣熠耸耸肩:“小孩子成长是要经历坎坷的。” 他们在宿舍安顿好,荣熠去看了眼熊炬的坟墓,同事把这里照顾的很好,干干净净的,还摆着一些小零食。 等他回去之后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号码是个加密号码,但是内容荣熠一看就知道来自于谁。 ‘听到你们胜利的消息,我为你感到自豪’ “是谁?”乔纾侧过头看着这句话,明知故问了一句。 “荣峥。” 荣熠不想打字,因为他预见他会删删改改,最后只回过去一句‘谢谢’,他干脆直接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管家接的电话,他只说了一句:“我是荣熠。” “我马上转接给荣先生。” 荣峥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来。 “有什么事吗?”荣熠直接问。 这一通电话似乎让荣峥有些难以开口,他沉默了半晌,才对荣熠说:“你很优秀。” “我知道,还有吗?” “我想把荣烁接回来。” 荣熠以为自己会脱口而出‘不可能’,他给过荣峥机会,但是荣峥没有要。 可他忍住了,他到底不是荣烁,也不是荣烁的倚靠,他没办法决定别人的一生。 “我问问吧,他愿意回去的话你就去接他。”他说。 “你可以送他回来,一起吃个饭。” “我就不回了,我还有事要做。” 荣峥顿了一下,缓缓说:“好,我等你消息。” 荣熠挂断电话联系了疗养院的人,他们说荣烁的精神正在逐渐恢复,他也想回家。 荣熠直接把疗养院的地址给了荣峥,这一家人和他的纠葛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倒有些轻松。 他人生中有很多坎,这个坎算是彻底跨过去了。 “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乔纾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撩拨,飘进他的耳朵,荣熠睁开眼,翻身抱住乔纾把人压在沙发上,他亲了亲乔纾的嘴唇,又亲了亲乔纾的眼角,他爱不释手地亲吻着那张脸,喃喃地说:“很多,慢慢做。” 一个月之后,林昭纷和陆碫一起回到岛上。 “赵名扬没回吗?”荣熠上前和陆碫拥抱了一下。 “没有,他留在塔里了,”陆碫咂咂嘴,“继续做他的指挥长。” 塔内高层再次经历了一场写入史册的大换血,对向导参与高层决策的无形压制彻底被废除,同时重新修正了哨兵和向导之间的能力使用法则,更为规范和严苛。流放哨兵的制度也做出了调整,塔和联合会进行了长期对接,对于低等级的哨兵可以选择离开塔,进入联合会指定机构工作,也可以接受塔的安排,从事一些战事任务以外的工作。 谷青等人作为第一批高层向导,已经开始接管部分塔内事务。 彭延盛、薄敬元及黑塔组织这些年的恶行也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被媒体争相报道。 但是也只有他们知道,报道出来的真相也是经过层层加工,真正的真相还是隐埋在那座高塔之下。 塔不可能把它的全貌直白地展现给世人,它总要有所保留,也必须有所保留。 “总之,塔内暂时稳定下来了,我是来和你们告别的。”林昭纷说。 “您要去哪里?”乔纾问她。 “塔提出要把‘鲸’收进塔中,我们拒绝了,代价就是我必须要回到学校当老师,算是另一种软禁吧,”林昭纷笑笑,“不过这已经是相对和平的结局,可以接受,你们有空也可以回学校看我。” “那‘鲸’以后还是独立的?”荣熠问。 “是,‘鲸’永远不会归属于谁,还记得彭延盛的话吗?虽然他这个人作恶多端,但是那句话没错,白不能保证永远不被染黑,只要塔在,权利的争夺就永远不会结束,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岁月中维持有限的平衡,只要‘鲸’依旧存在,有限的平衡就会周而复始,阶段性地永恒。” 众人了然点头,这是最实际,也是最稳定的发展。 林昭纷又看向荣熠:“对了,赵名扬说,如果你愿意,可以进入塔,区域指挥长,算是很高的职位了” “我?”荣熠朝陆碫发出疑问,“他没要你吗?” “要了,不去。”陆碫说。 “怎么?” “两个人都被栓死在塔里,太危险了。” “还有一件事,”林昭纷接着说,“塔现在也在重建研究所,他们开启了一个新项目,是要研制恢复生化体的疫苗,乔纾,你想回去吗?” 乔纾沉思着,林昭纷说:“不急,你们慢慢想。” 林昭纷去了别的地方和大家打招呼,荣熠和乔纾站在海中那段长长的玻璃长廊上。 荣熠又看见了那只团扇鳐,这家伙现在也会露出笑脸了。 他问乔纾:“你是怎么想的?和我说说。” “我想参与那个项目,但是我不想回研究所,我想以‘鲸’的名义参与进去。”乔纾说。 “那之后呢?我是说,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们要何去何从,这一个多月总是在说‘以后再想’,现在也该考虑了。” “留在‘鲸’,我可以去长川,也可以在未名屿,长川基地虽然庞大,说到底还是太偏远,很多不便,未名屿的基地如果建设得好,或许可以成为下一个长川,”乔纾侧过身,“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荣熠把乔纾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搓了搓,“我觉得‘鲸’的未来更需要我,这里也更需要你。” 再和林昭纷见面,荣熠和乔纾表明了他们的想法。 “你们能做这个决定我很开心,‘鲸’永远需要你们。” 他们和林昭纷道别,送她离开了未名屿,回到基地后的晚上,陆碫找他们一起喝酒。 他们在海边支了一张桌子,搭了一顶帐篷,架起一个烧烤架,开始一个小小的海边烧烤派对。 叶黎拿着一把烟火,和宝音一起骑在大象上疯,施路平和陶晴朗又在吵嘴,因为陶晴朗又被施路平耍了。 “肉烤糊了,你在等什么?”荣熠把肉串拿起来递给一个劲地往后仰头的陆碫。 陆碫满不在乎地把糊了的肉咬进嘴里说:“等你情敌。” “赵名扬也来?” “来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乔纾感觉到陆碫的目光,一点没耽误吃,反问陆碫:“你是说我还是你?” 陆碫一口吞下一大块肉。 他手边的平板响了一声,打开一看,又抬头问乔纾:“你这给我发的什么?” “你可以参考一下,我看过,还行。” 荣熠把脑袋凑过去,看乔纾刚刚发送的邮件,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三句话让死对头为我情迷意乱,这是什么?” “小说。”乔纾又拿起一串刚刚烤好的香菜。 “你还看这种小说?” “去演习场的时候陶晴朗给我的,她想让我学学怎么泡你,但是这本没用上,”乔纾坦诚地对荣熠说,“你挺好泡的。” 荣熠愣了一愣,最终还是相当疑惑地吐出一个字:“哈?” 一群抽象的向导。 一个身影朝沙滩走来,陆碫打开一把椅子放在旁边,赵名扬一点也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塔里不忙吗?还亲自跑一趟。” “很忙,这次主要是来接小纾去研究所,”赵名扬难得对欲言又止的荣熠展开一个微笑,“我知道,你们都拒绝了塔的邀请,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都不会去,说实话,在‘鲸’的这一年多,再回去我也有些犹豫,但塔里总要有人和‘鲸’做对接,与其让一个完全不知根底的人来,不如我来。” 荣熠拿起酒瓶和他碰了碰:“苦了你了。” “你说去研究所?怎么安排的?”乔纾问。 “你提出的以‘鲸’的名义参与,已经通过了,还是第一研究所,你和陶晴朗一起回去,等到项目完成,你们随时可以离开,”赵名扬指指旁边的陆碫,“他是‘鲸’在中心城区的区域负责人,他会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 陆碫把手中的平板递给荣熠:“中心城区我已经预定了,剩下的区域你挑一个,收拾收拾该干活了。” 荣熠接过平板看了看,很快做了决定:“东部沿海。” 乔纾想把未名屿基地建设为第二个长川,这里有他们的未来,有‘鲸’的未来,他要守护着这片海。 一场轰轰烈烈的喧闹过后,现有的平静不是结束,是在酝酿下一个开始。 就像海滩上噼啪的篝火,绚丽的烟花,熄灭的残渣下依旧闪烁着火星。 乔纾半倚在沙滩椅上,脸颊上挂着一抹被酒精染上的红晕,他抬起眼,迎上荣熠的目光。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我们又有新的开始了。”荣熠说。 “后悔吗?” 荣熠笑着问:“现在后悔还能跑吗?” 话音刚落,他的脑子里就有无数小小的精神触手钻了进来。 “你试试。”乔纾觉得,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一定不能算威胁。 但是荣熠这次头很铁,他拿起手边的水桶浇灭火星,站起来冲乔纾说:“试试就试试。” 下一秒,乔纾就被人薅起来打横扛在肩膀上,跑了。 “老师被劫走了,”叶黎伸着脑袋看那两个人在沙滩上逐渐消失的背影,撸撸袖子,“我要去救他吗?” “你老师可能并不想你救呢,”陶晴朗又塞给他一把仙女棒,“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那天晚上荣熠在背后抱着乔纾,他们很喜欢让一个人的胸口贴着另一个人的后背,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荣熠把手紧紧扣在乔纾手上,对他说:“我不管跑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你已经知道了?”乔纾转过身。 “早就知道了。” “竟然没有取出来。”他抬起手抚摸着荣熠胸口那个花朵一样的伤疤。 “为了让你找到我。”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乔纾说,因为荣熠已经不会离开他了。 “留着当个纪念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