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 1、太熟了 《今日晴》 文/北途川 2021.12.27 第一章 暴雨敲砸着窗户,夜色吞没整座岛屿。 酒店的最高层,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陈沐晴第无数次拿余光看秦深,他半躺在沙发上,一直阖着双眼,安静保持着一个姿势,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 她张了好几下嘴巴,到底也没叫他。 真的,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她,而不是因为错过末班船,两个人困在岛上,还非常戏剧性地,只剩下最后一间房。 这是岛上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但从服务卫生和装潢来看,甚至不如外面的快捷酒店,这让两个人对其他酒店都不敢抱有期望。 于是两个人谁也不想换酒店。 陈沐晴试探了一句:“要不……一间?” 是个小套间,空间不独立,但有隔断。 于是两个人就在这儿了。 新开发的地方,各种基础设施还不完善,陈沐晴之所以想来玩,是因为人少冷清适合拍照,没想到自己坑了自己一把。 早知道她就不拉着秦深一块儿了。 至少她现在可以睡个好觉,也不用这么尴尬。虽然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尴尬,甚至看他闭上眼,好半天一动不敢动。 手机嗡嗡震颤了两下。 刚刚信号断了,这会儿才恢复,于是消息一股脑涌进来,她瞥了眼旁边的秦深,看他眼皮都没动一下,依旧分不清他是睡了还是没睡,最后还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然后低着头翻看消息。 母亲叮嘱她晚上锁好门窗,等一早让司机过去码头接。 父亲多问了句住宿的问题,陈沐晴含混过去了,没说自己和秦深住一间房,只吐槽了句酒店太差劲,父亲数落她做事没个计划,落到这地步,还害秦深跟着受罪,倒是先挑三拣四起来了。 行呗,她是恶霸,秦深是被欺压的良善。 她只给笑笑说了自己目前的窘况。 谈潇的笑声化成文字几乎要占掉半个屏幕:“你在秦深面前还不好意思啊?” 两个人出生在同病房,到今年,认识大约有十九年了。 所谓青梅竹马,就是你的禀性在对方面前暴露无遗,藏都没地儿藏,少不经事的所有傻事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于是陈沐晴又瞥了他一眼,瞬间冷静了。 她可太好意思了。 他依旧一动不动,她甚至都想抬手探探他的鼻息还有没有,那冷若冰霜的气质,很…… “他家基因太好,偶尔我也有犯罪的想法。” 笑笑的笑声再次霸占半个屏幕:“你不是有想法,你都有行动了,你是没亲过没摸过还是没抱过。” 秦深终于动了下,陈沐晴心虚得险些把手机扔出去,目光凝在他身上半晌,心脏窜动的频率,俨然是要脱离这个躯壳的架势。 但他只是动了下脖子,依旧没有睁眼的打算。 有那么困吗? 可能是跟她待着才困,毕竟高智商人士和普通人有壁。 过了许久,陈沐晴才低头,在聊天框里输入:“怎么让你一说这么龌龊,那会儿我连十岁都没有。” 谈潇的笑声严重吵了她的眼睛,对方还试图撺掇她:“反正你也不是好人,犯错就犯错吧!提前让大帅哥感受一下社会险恶。” 陈沐晴沉默片刻:“我主要怕我妈以后见了思越阿姨抬不起头了,邻里邻居的,下手不太好吧。” 谈潇:“!!!我给你开玩笑,你他妈还真有这想法。” 陈沐晴:“……滚。” 她恼羞成怒,关了手机,合上手机的前一秒,心头莫名一跳,心虚似的,把聊天记录删了。 再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秦深的眼睛,终于醒了,但这是要吓死谁。 他瞳孔偏琥珀色,双眼皮扇形打开,眼尾往上轻扫过去,看人的时候比空调还制冷。 但有种禁欲的美感。 陈沐晴心脏仿佛坐了回跳楼机,唰一下落下去,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那样子可能有点傻,于是秦深有些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饿了?” 陈沐晴的旖念全消,嘴角抽搐片刻,把自己摊开倒在沙发上,目光从下往上斜过去看他,见他不施舍眼神,甚至伸过去脚踢踢他的腿:“哥哥,你去叫餐。” 她只有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叫哥哥,且叫得异常欠扁,于是秦深瞥了她一眼,表情带着几分嫌弃,然后抬手,掸了下被她踢过的腿,起身朝着内线电话走过去。 陈沐晴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然后掏出手机对着谈潇恶狠狠地说:“太熟了,这谁下得去手,一点遐想空间都没有。” 谈潇发了巨长的省略号来表达无语,然后嘲讽道:“你对秦深还是有的,但秦深对你可能没有,毕竟你从小到大……一言难尽。” 陈沐晴撇撇嘴:“再见。” 说完扔了手机,瘫得更彻底了点,因为她觉得笑笑说的对。 但她这个人有点反骨,越是说没有,她就越想有,于是看秦深的眼神都透着不怀好意。 于是她闭上眼,好让自己冷静点。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况且她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她和秦深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个妈妈甚至在同个病房,秦深只比她先出生半个小时,出院都是同一天,而且因为出院那天两家去了太多人,两个人穿着同色小衣服,裹着同款包被,最后抱错了,陈沐晴在秦深家里哭得跟个开水壶似的,秦深却安安静静的。 从那个时候就个性初显了。 得知抱错了的时候,两家长辈全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多人,这个抱抱,那个抱抱,竟然谁都没发现。 以至于后来陈沐晴的母亲蒋洁女士屡次跟秦深妈妈陆思越说:“多有缘分啊,这不得定个娃娃亲。”哪里的缘分,换成不认识的人,这就是十足的事故了。 陆伯母笑笑:“只要你舍得,现在就可以把晴晴送我家去。” 蒋洁乐得不行,那时候大约也幻想过亲上加亲。 小小年纪的陈沐晴就懂得了娃娃亲的含义,她趁着秦深不注意还亲他的脸,秦深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握住他的手无师自通地说:“你长大了就可以住我家了,我的床很大,我们可以一起睡。” 小小年纪的秦深就很矜持,把手抽出来,别过头,不理她。 陈沐晴就喜欢他那个爱答不理的样子,但小孩子偶尔有一种本能的恶劣,他越不想干什么,她就越强迫他干什么,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两个人关系特别似的。 以至于陈沐晴在他面前简直恶行卓著,再大一点,陈沐晴就彻底绝了那个念头,把他招回家多可怕。 毕竟见证她所有黑历史的人,她只想“毁尸灭迹”。 小时候爸妈不让看偶像剧,她买了碟片偷偷去他房间放,结果花高价还买到了盗版碟,画面一开头就是大尺度接吻,她吓得呆楞在那里,还是秦深给她关了,然后抿着唇把碟片塞进塑料盒里,瞥她一眼说:“没收了,待会儿我给你扔了。” 看她的眼神充满审视。 她徒劳狡辩了一句:“我要买的其实不是这部。” 他显然不信,可见那时候她的形象已经崩塌得彻底了。 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更早的时候那就更多得数不清了,她四岁在他家玩,睡着了,妈妈把她放在沙发上,陆伯母给她盖了毛毯,然后两家妈妈在说话,她觉得睡着不舒服,自顾自从沙发上爬下来,然后迷迷糊糊去他房间钻他被窝睡,他那会儿正睡着,她睡觉喜欢抱东西,于是抱着他脖子,他被吓醒,自然不配合,她就越发勒得紧,据说长辈发觉她不见找到她的时候,秦深一脸生无可恋地皱着眉头躺在那里,看起来特委屈。 两个人十月生,那时候有个满六岁才能上小学的规定,所以俩人都七岁才上一年级,很不幸的俩人一直在一个班,陈沐晴天生就喜欢做头头,每年申班长最积极,她是正班长,就非要秦深做她的副班长。 可惜秦深每次都考第一,她每次都考倒数。 所谓越菜越横,为了回去免挨揍,没少拉着秦深替她打圆场,有一次蒋洁女士那个暴脾气站在院子里拿扫帚丢她,她一个闪身躲在了秦深后面,秦深拿手护了下她的头,本来砸不到,她跑的时候拽了下秦深,正好把他拽进攻击范围,于是扫帚砸在他手腕上,他的手背到现在还有扫帚的金属片砸过留下的疤痕,小小一个,像月牙。 当时蒋洁跟秦深和陆伯母道歉道得都快磕头谢罪了,伯母只说了句:“没事,让晴晴以身相许吧!” 只是开玩笑缓解蒋洁的愧疚情绪罢了,蒋洁配合地叹口气说:“那我岂不是更对不起深深了。” 两个母亲笑的前俯后仰。 小时候陈沐晴看着那个疤,心疼坏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听说唾液有某种酶可以促进伤口愈合,等他都好了,疤痕却消不掉,就拿唾沫给他擦疤痕,把秦深恶心得直皱眉头。 蒋洁为了弥补她智商的不足,给她报了八百个兴趣班,她反而挺高兴,能认识很多小朋友呢! 她最开始是学钢琴的,常常练琴练得嚎啕大哭,然后去隔壁找温暖,她有次抱着陆伯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要给她当儿媳妇,她不要回自己家了。 伯母笑到不行,说可以是可以,但这她不能做决定,得等他们长大了,看深深同不同意。 小小年纪的她并不懂这个半开玩笑的话语更深层次的含义,她只是找到秦深,非要塞给他自己的零钱罐,摆在他书桌上,她拍拍那个熊猫罐胖胖的肚子,一副你被我买断了的架势,先利诱,再威逼,眯着眼说:“你不答应,我就揍你。” 秦深沉默地看着她,大概没见过这么粗暴的女孩子,很久没说话,最后他把她零钱罐收了,也没说一句同意。 陈沐晴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且从那时候她就知道,智商差距过大不宜招惹。 再后来有一次她生病,发烧发到四十度,开始说胡话,狠狠抓住秦深的手,喊他:“妖怪,你不许逃。” 可能西游记看多了吧。 他只要一把胳膊从她手里挣开她就哭,于是大半夜他跟着陈家长辈去了一趟医院,陪着她打点滴。 据说她去先打了一个屁股针,她抗拒得仿佛要被谋杀一样,蒋洁紧紧抱着着她,护士看着她一时都不敢下手,最后还是秦深扶着她腰替她扒的裤子,怕她再挣扎,还整个都扒了。 虽然那一年她才九岁,但不妨碍在她往后漫长的岁月一遍遍回忆,越回忆越觉得毁形象。她就期望自己哭声不要太惨烈,然后屁股长得秀美一点,不要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因为以他的记忆力,让他忘了估计是不太可能。《 》 2、我干的 第二章 “所以你有没有不做人?”笑笑握着奶茶杯子抬头问她,眉眼里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切。 已经是第二天回了市区,昨晚那点蠢蠢欲动只持续了短暂一会儿,就被陈沐晴的回忆扼杀了,吃了饭去睡觉,毫无波澜。 商场人来人往,两个人坐在奶茶店门口的座位上休息,陈沐晴的眼神瞥过路过的帅哥,眉梢不自觉扬了一下。 还是陌生的帅哥惹人心动,互相不了解,容易让人分泌肾上腺素。 谈潇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也觉得你不做人的话,秦深也太惨了。” 秦深这个人不仅长得好,学习好,家世好,教养也好,除了性子冷一点,几乎是大众男神,在学校里人气很旺,不过很少女生会接近。 因为挺多人觉得秦深高冷不够平易近人,但大概是她跟陈沐晴走得近,跟秦深接触时间也长,发现他其实很好相处,甚至于带了一点……单纯。 说不上的感觉,也或许是……干净? 生活习惯很好,自律、认真、严谨。 而陈沐晴就是个见一个爱一个心思极其活跃的渣女预备役。 陈沐晴因为跟秦深睡一间房,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哈欠连天,手挡着下半张脸,露出泪眼朦胧的两只眼,有些好笑地看着谈潇:“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秦深哪里得罪你了。” 谈潇手指抵着奶茶杯晃了几下,声音放低了说:“你不觉得秦深喜欢你吗?我说那种喜欢。” 陈沐晴摇头:“不觉得。” 她回答得太利索,谈潇被噎住了一般,好半天才张了下嘴:“滚吧,不想跟你说话了。” 陈沐晴咧嘴笑了两声:“我小时候做过的蠢事我都不好意思提,他要是能喜欢上我,那他品位还挺独特。” 谈潇侧耳,做出一副洗耳恭听到底是什么蠢事的架势。 陈沐晴假笑一声:“我都想灭秦深的口,你觉得我会主动说吗?” “那我去问秦深。”她才不会去,即便理智上知道秦深不冷,但他长得真的很冻人。 陈沐晴哼笑一声:“他要是告诉你,那他就死了。当然,他没那么无聊。” 两个人没营养的话来来回回说了好久,八月中,快要开学了,两个人很快就要相隔万里了。谈潇成绩中等偏上,考了南方一所大学学化学,因为这是离她做“魔法师”最近的学科,脑回路也是很清奇了。 陈沐晴文化课成绩堪忧,但还好从小兴趣班没白报,她艺术细菌多少还沾点儿,艺考考了美院的首饰设计,校考成绩不错,文化课也顺利过了,现在就等九月份开学了。 陈沐晴认识的人当中,脑子不正常的占一半,就连她那个倒霉弟弟智商都堪忧,唯独秦深是个另类。 “我指望着秦深飞黄腾达带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好邻居我吃香的喝辣的,他以后就是我的好哥哥,我的至亲至友,你不要再怂恿我犯错了。”她义正辞严道。 谈潇翻了她一个白眼:“那秦深还不如娶了你呢,至少奉献还有点儿回报。人又不是做慈善的。” 陈沐晴思考片刻:“好像也是,但他愿意娶我,我还不愿意嫁呢!万一哪天吵架她把我小时候的蠢事拿来攻击我,我怕我忍不住谋杀亲夫。” * 秦深和李彧几个人在打台球,李彧看他不在状态,于是问了句:“没睡好啊?” 何止,秦深抿了下唇:“嗯。” 李彧兀自嘀咕了句:“放了哥们儿鸽子也要去陪着某人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孤男寡女,你倒是中用点儿啊!” 秦深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很正经地回了句:“不合适。” 李彧摊手,行吧,他没再开他玩笑,就陈沐晴那个样子,花心肠子,学校是个帅哥都被她搭过讪,秦深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就迷上她。 难不成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李彧被自己的想法乐到,一杆进洞,直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旁边几个女生,估摸着跟谭二一起来的,平常这边都不太有女生,秦深难得来一次,估计也是看秦深的。 李彧都不太能理解,他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约秦深,他都不太出来,不喜欢热闹,暑假刚开始那会儿,在他爸公司帮着做事。 说是帮忙,其实是锻炼,以后这一圈里,估摸着秦深是最出息的。 李彧拿着巧粉磨了下杆头,下巴朝着旁边轻抬了下,示意他看旁边的女生们:“天涯何处无芳草。” 秦深下意识抬头,有个短发圆眼的女生冲他笑了下,他颔首,继而面色冷淡地收了目光,对于示好,他并不陌生,但没什么波澜。 至于陈沐晴…… “芳草再多跟我也没有关系。”他说,“我想要什么,我自己清楚。” 李彧摇摇头,没救了。 转头给陈沐晴打了个电话:“小红,来玩儿?” 陈沐晴小时候笨死了,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于是给自己起了个名儿叫小红,甚至闹着爸妈给她改户口本的名字。 李彧回头看到秦深微皱的眉头,扬声笑了下:“不客气。” 其实陈沐晴和秦深两个人朝夕相处的,能成早成了,不差这一面,李彧清楚,秦深更清楚,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不表白。他性子冷了些,但并不是太被动的性格。 好兄弟当然要添把火,早点下手,或者干脆,早点放弃。 * 台球厅就是个普通的台球厅,开在地下商场的一角,陈沐晴拉着谈潇过去的时候,谈潇一脸的抗拒:“我不去,你脸皮厚,我脸皮可不厚,都是男生。” 陈沐晴几乎是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拖进去的,倒不是她非要强人所难,实在是谈潇这个人外强中干,气势上能气吞山河,遇事就犯怂,往讲台上一站都脸红。 毕业聚餐的时候,她说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大学时候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励志成为社交牛人。 前几天为了帮她“洗心革面”,陈沐晴还鼓励她去抱着吉他卖艺。 两个人站在商场门口,谈潇跟个赶鸭子上架的鸭子似的,全程不敢抬头,结束的时候却大言不惭说:“也就那样。” 这才几天啊! 陈沐晴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不会因为李彧吧?” 谈潇喜欢李彧。 李彧一米八八,寸头,很凶,体育生,打篮球的,球风彪悍,去年把篮板都拍碎了。反观谈潇,秀气,文弱。 可能是什么另类互补? 谈潇顿时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没有,绝对没有,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他长得都不像好人……”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好吧,就是,怎么啊!没见过暗恋啊!” 陈沐晴耸着肩膀笑:“他确实不是好人,就暑假短短这两个多月,他已经谈了三个女朋友了,上回我还撞到他跟人在小区门口……啧,反正你不如换一个喜欢吧!” 两个人都快走到里头了,谈潇生怕隔墙有耳,于是赶紧去捂陈沐晴的嘴,压着声音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秦深太熟不好下手了。就跟李彧说哪怕你是个校花她这辈子都不会肖想你一个意思吧!你们互相太了解了。” 李彧从小跟秦深熟,陈沐晴自然也熟,都是一起长大的,彼此都太了解了。 陈沐晴笑笑:“差不多吧!” 李彧他们在最里面的厅,两个人快走到了,谈潇突然又反悔,转身就要跑。 “我不去了,我今天没洗头。” 陈沐晴几乎把人抱回来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李彧自己臭毛病一大堆,要不我给数数让你壮壮胆?” 谈潇捂住她的嘴:“算了,我去,让他在我心里留下个美好的印象吧!” 陈沐晴牵着谈潇进去,两个人提了好几个袋子,奶茶挨个儿分一遍,陈沐晴最后把柠檬水塞秦深手里,小声对着他说了句:“你有没有见我的手链?” 秦深低头睨她一眼,然后掏了下口袋,拎出来一根银色的链子。 陈沐晴娴熟地伸出手腕:“给我戴上。” 说完不满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捡了,不还我。” 秦深把奶茶杯子放在一旁,“嗯”了声,“丢三落四。” 陈沐晴抬头瞪他,却正好看到他低头系手链,他干什么都很专注,从这个角度看,尤其吸引人。 于是她气势也弱了三分,抿了下唇,把嘴硬的话又憋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最近大概被笑笑影响了,经常不对劲。 她有些气闷地扎开奶茶的塑封膜,手上却一轻,秦深给她夺了过去,把柠檬水换到她手里。 她疑惑看他。 秦深压着唇角说了句:“你昨晚翻了一晚上身,吵的我头疼。今晚还不准备睡?” 陈沐晴:“……” 不是,她就纳闷了:“是的呗,跟我睡可委屈死你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安静了下来。 李彧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你俩讨论什么限制级话题呢!” 陈沐晴面皮一热,突然揽了下秦深的腰,撩着头发说了句:“是的,他不干净了,我干的。”《 》 3、开个价 第三章 秦深再一次,拂开她的手,有些嫌弃地,掸了下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你这脸皮已经刀枪不入了吧!” 腰上被她揽过的地方着了火似的,他表情却平静无波。 有点讨厌她这种轻飘飘的样子,偶尔甚至恶劣地想要反客为主,逼她撕掉朋友或者亲人的外皮。 陈沐晴狠狠吸了口柠檬水,抬头看他,他垂着眼眸,表情冷淡,唇角压着,总显得认真刻板,怎么以前没发现,他嘴巴这么好看。 柠檬水酸甜冰凉,把她心口那点火烧火燎的感觉浇灭了一点。 她没回嘴,甚至因为这不咸不淡的评价生出几分怀疑,怀疑自己再过分点儿…… 李彧靠在那里,抬了手去拍陈沐晴的肩膀:“真把你能耐坏了,怎么不干净了,展开说说?” 有时候李彧甚至怀疑陈沐晴什么都知道,故意装不懂,秦深就是她养的一条鱼。 但偶尔看看她的智商,又觉得可能高估她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陈沐晴眯着眼瞪他,凶巴巴的。 李彧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你看起来会咬人似的。” “咬死你。” 陈沐晴被李彧的铁砂掌拍了两下,扭过头刚想骂他,突然看到旁边故作淡定缩在角落的谈潇,于是一闪身移过去,两个好闺蜜肩并肩靠着喝奶茶,一副离狗男人远一点的嫌弃样子。 过了会儿,陈沐晴附在谈潇耳边轻声说:“我觉得我最近被秦深蛊了,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好看了。” 台球厅的灯光不怎么明亮,这个小厅里太多人,打球的,旁边坐着聊天的,挤挤挨挨,谈潇站在李彧面前,又好像离得很远,慌张被稀释掉,只剩下点儿错乱的心跳。 怦——怦怦—— “你动心了。”谈潇下了论断。 但动心这个词,对谈潇来说是酸涩,是不可言说,是沉甸甸的负担,是少女心事,是裹着黄连的糖。 对陈沐晴呢,就是吃饭喝水,家常便饭。“你一天都能动八百次心,肾上腺素胡乱分泌,如果是别人我就劝你及时行乐,但是秦深你好意思吗?从小到大,人家对你不好吗?给你留好吃的,陪你过生日,写不完作业在教室里等你,辅导你数学的老师都气哭好几回,秦深带你写了那么久练习册都没骂你一句……反正数都数不清,你要是真喜欢我劝你认真点,你要是心血来潮,我劝你做个人。” “……” 她对着谈潇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了,再说我就要以死谢罪了。” 谈潇郑重点头:“你良心未泯就好。” 看她没那个心思,忍不住逗她,但看她真的蠢蠢欲动,谈潇突然就有了负罪感。 她抬头看了眼秦深,男生站在台球桌前,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执着球杆的手指骨节分明,这会儿伏低了身子,眼神顺着球杆往前看,眉眼里是波澜不惊的疏冷清贵。 看了会儿,谈潇又有点动摇,歪着头说:“但这确实很难忍住不动心。” 陈沐晴心头跳了一跳,声音闷在鼻腔里,带着点幽怨:“你能不能不要一遍一遍考验我的意志力。” 她意志力一向不好,出门买衣服别人忽悠两句她可能就全包下来了,说她欺负秦深,她对他也很心软的,从小到大,他就内敛,长着最冷的面孔,却总是惹人心疼。 秦伯父是个传统的中国式大家长,说一不二,总是板着脸,对他要求很高,鲜少夸他,她都能在秦伯父那里讨到点欢心,秦深却没有,也可能是父母总是对别人的孩子更宽容些。 他性子冷,不会撒娇,也不会说软话,他只会一遍一遍按照最高标准去要求自己。 他被数落,只是垂眸听着,从不辩驳,可每次陈沐晴哭得仿佛挨骂的是自己。 每次哭完,他还要笑话她哭得难看。 可下次他被数落,她还是忍不住挡在前面。 思越阿姨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也很要强,两个人公共名下的公司有很多,但她主要重心在她自己的公司上,最忙的那几年,两个人时常见不到面,一见面就吵架。 伯父觉得她不顾家,思越阿姨觉得秦伯父完全不懂她想要什么。 两个人步伐逐渐不一致,然后很利索就离婚了。 于是陈沐晴再见到思越阿姨,就不叫伯母,改口叫阿姨了。 离婚后两个人关系反而好了很多,像是朋友,时常还能坐下来一块儿吃饭,聊一聊秦深的事。 作为夹在中间的秦深,谁都觉得他接受良好,他几乎对父母的婚姻没有发表过任何见解,双方各自都找他谈过,他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沐晴却知道秦深其实很难过,她记得那会儿他半夜跟她打电话,问她要练习册,陈沐晴睡得迷迷糊糊想说你有病啊,可最后好歹情商没有掉线,试探问了句:“怎么还不睡啊?” 他声音很淡,透着点凉意:“不困。” 陈沐晴困得眼皮直打架,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卫生间去用凉水泼了几下脸,说:“我也不困,我去你家玩会儿吧?”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好。” 大冬天,飘着雪花,陈沐晴偷偷从家里溜出去,冻得脸颊红红,跑得特别快,感觉腊月的冬风仿佛能割碎她。 他站在门廊下等她,身上只穿了件驼绒的毛衣和运动裤,手插在口袋,眼底情绪很淡,显得整个人特别单薄孤独。 她冲过去,把他往屋里推,手指攥住他冰凉的手腕,轻声说:“你傻了吗?” 他没反驳,反而有些自嘲:“嗯。” 他带着她上楼,两个人窝在房间里,他在玩拼图,很小很小的那种,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陈沐晴看着头皮发麻,非常尊重自己的智商,从来不玩,但经常看他玩。 他天性专注力很强,可那天那一副拼图拼得乱七八糟,最后他一扬手,全毁了,然后手撑在脑后,靠在懒人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陈沐晴知道他心里烦,什么也没说,只是盘腿坐在那儿帮他拼,拼了很久,久到都睡着了,再醒来她在床上,他曲臂枕在沙发扶手上,将就着睡了一夜。 陈沐晴害怕见到长辈尴尬,蹑手蹑脚地出去,他却拎着她衣领直接带着她下楼:“家里没人。” 如果她不去,他就是一个人在家了。 家里有阿姨有司机,但陈沐晴依旧觉得他很孤独。 * 李彧拿吸管纸皮团成的纸团丢她:“陈小红你又在憋什么坏水,过来哥陪你打球。” 思绪瞬间被打断,陈沐晴有些恼怒地瞪他。 这么烦人,也不知道谈潇喜欢他什么。 李彧不愧是打篮球的,那准头可真不是盖的,正正好好砸在她眉心,陈沐晴瞪了他好几秒,起身过去踹他,她那表情一变,李彧就觉得要糟,闪身躲在秦深后面,拿秦深当肉盾。 陈沐晴一脚没踹过去他就跑了,改用手,隔着秦深去抓李彧的脸,恨不得给他挠出两道血印来。 “你欠不欠啊!你别以为你现在长得比我高我就揍不了你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几乎在秦深肩膀上趴着。 从小到大,她在秦深面前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自觉,但还是第一次觉得有点怪异。 她僵了两秒,侧头的时候,他耳鬓的头发擦过她的眼睛。 有点痒。 他身上……挺好闻。 秦深低着头,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抵在她肩膀,将两个人隔开一点距离,半是无奈地说了句:“几岁了。” 李彧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退了一步,靠在身后的桌沿上,吹了个口哨:“你怎么回事陈小红,净占人家便宜。” 陈沐晴把秦深衣服抓乱了,这会儿抬手捋了下,然后才悻悻看李彧:“要你管。” 然后回过身,她低着头,对着他的脚尖踢了一下,倒打一耙:“你拦着我干嘛。” 秦深:“……” 他沉默看了她片刻,然后抬手挑了根杆子塞给她:“好,怪我,陪你玩会儿。” 陈沐晴是个给台阶就下的人,闻言朝着球桌走过去:“你输了我今晚要吃聚新斋。” 秦深颔首:“好。” 她娱乐活动比他拿手一百倍好吗? * 秦深请客,包间里全是人,谭二把那几个女生都叫来了,甚至隆重介绍给了秦深他们认识。 谭二是球厅老板的弟弟,跟李彧认识时间久,有些浑,但人不坏。 但陈沐晴还是不喜欢他,闻言呛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媒了。” 谭二挠了挠头,笑嘻嘻的:“姐,你别误会,就是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陈沐晴撇嘴:“那你怎么不介绍两个帅哥给我认识,我也想多条朋友多条路。” 嘴边蓦然放了块儿虾,秦深剥的,抵在她唇边,敛着眉问她:“吃不吃?” 陈沐晴才懒得剥虾壳,其实秦深也不爱剥,所以两个人从小到大都很少吃带壳的虾。 她觉得秦深这种不爱吃难得下次手还是会顾着她的行为实在让她有点上头,于是她张口咬进嘴里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哥,你能做我两天男朋友吗?” 秦深撩着眼皮看她一眼,就那一眼,陈沐晴觉得心口痒得很。 他目光很快又垂下去,低着头慢条斯理剥着虾壳,凉薄无情地说了句:“不能。” 陈沐晴有些失望:“你开个价?” 秦深把第二只虾塞进她嘴里:“别逼我揍你。”《 》 4、我梦里 第四章 谈潇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隔着座位去踩陈沐晴的脚,这女人是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 是的,她不知道。 谈潇在心底叹了口气,总感觉秦深要遭殃。 陈沐晴这个人多少带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且越是得不到,她就越想要,然后得到后,很快就会厌弃。 她这些年得到的评价总结起来就是:喜新厌旧、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等等。 陈沐晴得到否定的答案,还被笑笑踩,浑身上下都觉得不爽,那种不爽无关乎生气,就仿佛是隔靴搔痒,不尽兴。 但也终于冷静了片刻,人太多,也不好再说这种话题,就停在这个空当正好,全当是个玩笑。 秦深那波澜无惊冷酷薄情的样子,显然也只是当她抽风。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蠢蠢欲动,她回过神,低头拿汤勺舀了口甜汤,心情很不美妙,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遗憾,又或者是两者都有,但她没理由再前进一步,甚至于有点茫然无措,于是擎着勺子,小声埋怨了句:“小气。” 那语气,带着点小时候得不到就诋毁的无赖。 秦深冷淡地“哼”了声,以示不满。 旁边等着回话的谭二都看呆了,余光里悄悄去看秦深的脸,发现他还在剥虾,只是没再往陈沐晴嘴里递,但也没自己吃,只是一下一下剥着,摆放在餐盘里。 谭二把要跟陈沐晴回的话憋了回去,就那么盯着秦深的手看了会儿,不知怎么,总觉得他剥虾还是给陈沐晴剥的,可等他剥完了,却也没有给她,只是摘了一次性手套,叫人拿了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后靠在那里听李彧说话。 李彧刚损了陈沐晴两句:“陈小红,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你会所找鸭子呢!那你给我当两天女朋友行吗?” 陈沐晴百无聊赖垂着头喝汤,闻言挑了下眉:“好啊!我今晚就住你家,见了你妈先九十度弯腰叫妈妈,方阿姨问怎么回事呢,我就一边哭一边摇头,说不怪小鲤鱼,是我自愿的。” 她抬头,冲李彧甜甜一笑。 以李彧平日那德性,李叔叔可能会打死他。 李彧后脊一冷,倒抽了口凉气:“最毒妇人心。” 说完拿胳膊肘去撞秦深:“听见没有,叫陈老师,学着点儿。” 想象一下,倒还真有戏,以陈沐晴平日里“欺男霸女”的形象,要是秦深去……蒋洁阿姨不得愧疚心爆棚。 秦深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笑晃得陈沐晴一整颗心都在荡漾。 她没什么威力地说了句:“他要愿意,我也不介意多教两招。” 还第一次见有人愿意免费教学让人来对付自己的。 秦深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表情带着点一言难尽。 李彧乐得肩膀直颤,却也没再多说,这俩人凑一起就是灾难,秦深哪天要是真被陈沐晴祸害了,也怪可怜的。 一个心思极深,一个没心没肺。 他歪着头问秦深开学的事儿。 秦深保送b大,学天文学。 秦鹤卿暑假还把秦深带去公司锻炼了,倒是没有干预他选专业,也不强求他将来必须要去公司或者从事什么职业,就连陆思越都很尊重儿子的意愿。 所谓进可攻退可守,可选择的道路太多,且条条光明,即便李彧家里条件完全不差,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天之骄子。 就是眼光不太好。 偶尔李彧怀疑秦深是个抖m,被陈沐晴欺压着欺压着,竟欺压出感情来了。 秦深比陈沐晴要早开学一周,也就是说,下周就要走了。 那天秦鹤卿应该不会送他,秦深还有个后妈,叫周纯意,性子温柔和善,对秦深也很好,但秦深跟她始终不亲近,所以估摸着她去送,秦深也不会同意。 “司机送你?”李彧问。 秦深“嗯”了声,不甚在意,只是难免也盘算了下,只剩七天了。 跟陈沐晴之间毫无进展。 他做事一向目的性很强,但对她有些无从下手。 大约是有些贪心,所以格外谨慎。 陈沐晴对时间很不敏感,且她的学校离秦深学校并不远,所以一向没什么离愁别绪,但这会儿听两个人说话,难免又有些胸闷。 以后见面时间会越来越少的。 她想跟他说两句话,但侧过头,停顿好几秒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目光落在他餐盘里摆的整整齐齐的虾,泄愤似的,换到自己这边,蘸着料碟吃了,一个也没给他留。 谭二还在看秦深,发觉他只是微微瞥了眼她,毫不意外似的,依旧同李彧说着话。 不知怎么,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可能秦深早就算准了,即便他不给,她也会主动拿。 身边人都知道,秦深对陈沐晴有想法。 但谭二想不明白,为什么陈沐晴都开口了,他反而不同意。 * “我以为你会答应陈小红,吓得我一手心的汗。”还没吃完饭,谈潇和陈沐晴就不知道密谋了什么,先走了,谭二他哥叫他,也先走了,几个女生不好意思在这儿待,也就先后告辞了。 不多会儿,就只剩两个人了,等司机来接的空隙,李彧笑着歪头看秦深,确实有些琢磨不透了。 秦深垂眸笑了声:“我又不傻。” 李彧没懂:“嗯?” 他印象里,秦深对陈沐晴一直很好,但大概确实从小到大一起玩的,太熟了,虽然平日里互损,但彼此对彼此都挺好的,也并不显得奇怪,所以他一直不太明白他那个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等知道的时候,秦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现在答应,就是送上门……”秦深停顿片刻,抿了下唇,对着一脸好奇的李彧说了句,“就是送上门给她玩弄。” 李彧反应了一下,继而笑得前俯后仰。 “还是你了解她。” - 谈潇快要紧张得吐了,坐上出租的时候,手心还都是汗,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发着抖,陈沐晴摸了她一下,顿时去触她的心脏,那心跳感觉都需要打个120,于是她表情惊恐:“你好夸张啊!” 印象里,今晚上人一直挺多,谈潇离李彧估计全程最近的距离都在一米开外。 吃饭的时候,陈沐晴左边坐着秦深,右边是谈潇,李彧坐在秦深的左边,也就是说李彧和谈潇俩人隔了俩人坐着,估计不探个头,连脸都看不清。 怎至于紧张成这样,饭吃到一半就拉着她要跑。 谈潇白了她一眼:“我们普通人喜欢一个人就是心跳加速度秒如年如坐针毡患得患失,只有你这种宇宙里的一朵盛世奇葩才会一点铺垫都没有,上来就问人家能不能当你两天男朋友。还是秦深脾气好,要我我就真揍你了。” “我……”陈沐晴没有回嘴,后知后觉觉得有些冒犯,大概是太熟了,觉得秦深不会生气。 谈潇:“别祸害人家了,你那不叫喜欢,就是见色起意,你换个人行吧!我明天给你介绍俩,高的,帅的,清冷的,跟秦深像的。” 陈沐晴:“……” 怎么显得她那么不是东西呢! 谈潇跟她掰扯了会儿,那股紧张感才消掉,她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看到李彧就觉得整个人不受控制了一样,紧张、害怕、不知所措,无论如何告诫自己“这没什么,他根本没注意我”都没用。 但无论如何,喜欢一个人,肯定不是陈沐晴这个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陈沐晴是被说服了的,去招惹秦深,简直麻烦无穷。 喜欢他吗? 不知道。 * 屋子里黑漆漆的,两个人腿挨着腿,呼吸声落在耳畔,带着点朦胧的蛊惑感。 陈沐晴一转身,触到他的腰,他赤-裸着上身,肌肉微微紧绷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 她半边身子转过去,攀上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啄吻他的脸颊。 他有些抗拒,她便用手扣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不得不面对她。 “你挣扎也没有用。”她说。 …… 一个梦。 陈沐晴早上下床吃饭的时候,眼底青得跟被人打了一样。 一下楼陈沐阳就夸张地叫了声:“嚯,外星人入侵地球了吗。” 眼前这位是她亲爱的弟弟,小名叫小狗,也是他自己起的,因为太喜欢狗而想变成狗的另一朵盛世奇葩。 是别人听了都忍不住说一句亲姐弟的程度。 陈沐晴一个锁喉送上,顺便从他口袋里摸出来两张百元大钞:“是的,外星人入侵地球了。” 零花钱少到需要掰着花的陈沐阳还没反应过来,陈沐晴已经换了鞋从家里溜走了。出门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她亲爱的弟弟愤怒的吼叫。 她熟稔地进了隔壁秦家,秦深的后妈正在吃早餐,看到她来,笑道:“晴晴来找阿深吗?他还没起。你吃了吗,要不要一块儿吃早餐?” 他作息一向规律,不会这时候还没起床,估计就是不想跟周纯意一块儿吃饭。 于是陈沐晴笑笑:“我不吃伯母,他应该要起了,我上去找他。” 周纯意是很少过问秦深的事的,也知道陈沐晴和秦深关系好,所以从来不插手,闻言只是点头:“好。” 陈沐晴便一步三个台阶的上了楼。 秦深的房间挨着楼梯,她直接敲了下门示意,一边叫了句秦深,一边推门而入。 这动作她行云流水做了十几年。 但第一次推门看到秦深光着上半身。 折磨她一晚上的梦席卷而来,恍惚间像是一种暗示,更像是自己恍把现实当做梦了。 于是她忍不住问了句:“你昨晚上有去我家吗?” 秦深对她闯门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在找衣服换,被她打断后愣了几秒,才从衣柜里抽出来一件t恤套上,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 陈沐晴就近坐在椅子上看他:“但你来我梦里了。”《 》 5、故意的 第五章 秦深今天没有计划,打算吃了早饭陪李彧去打球,要开学了,顺便见几个朋友。 他知道陈沐晴这会儿的热情都是虚假的泡沫,于是歪着头审视她一眼,满脸都写着少打歪主意。 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不问问我做了什么梦吗?”陈沐晴有些郁闷他竟然反应这么平淡。 难搞。 “不问,直觉不是好梦。”秦深要换裤子,看了她一眼,犹豫是把她撵出去,还是去卫生间。 最后拿了衣服去卫生间,锁了门。 陈沐晴“啧”一声,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早上起来特别想来找他,但找了其实也没事,秦深这个人无聊得很,以前年纪小的时候都是他干他自己的事,陈沐晴赖在他这儿玩,因为回家了会被爸妈管着,待在他这儿有吃的有玩的。 长大了,倒是不好意思赖了。就像这会儿,兴冲冲来找他,却又不知道要干嘛。 满脑子都是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和梦里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他竟然有腹肌。 不过他确实很自律,也喜欢运动。 他常常陪李彧打篮球,李彧那人球风剽悍,秦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打球特凶。 陈沐晴被李彧拿篮球砸过,以至于后来见了球场都绕道走,这会儿突然有些后悔没怎么看过秦深打球。 只记得被李彧砸了,那力道,她都觉得自己要脑震荡了,当时在看台上坐着,愣在那里好久没有动,头嗡嗡作响,浑身僵硬,脸色发白,大概是被吓到了,又疼又恐惧,一瞬间都给不出任何反应了。 李彧半跪在她面前拿手在她面前晃,也吓得不行,说要背她去医务室,陈沐晴被他气哭,死活不让。 最后还是秦深过来带她去的,她其实没多大事,就是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头,有些娇气,趴在他背上的时候还在骂李彧,骂着骂着她往下滑了些,于是自己抱着他的脖子往上提了点,他手臂挽着她的腿弯,有些不满地说:“别乱动。” 陈沐晴就不动了,郁闷地趴在他肩上:“你身上好热,你没有洗澡,都是汗。” 秦深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那你下来自己走。” 她摇头:“那不行。” 他哼笑了声,似乎早有预料。 还是小时候好啊,没烦恼啊! 但那时候谁能知道,她有一天觊觎他的……美色。 她这会儿有些无聊地看了会儿手机。 谈潇今天去姑妈家了,叮嘱她最近少在秦深面前晃,冷静一下别上头。但她已经在秦深面前了。 陈沐阳在微信上骂了她十几条,说她为老不尊,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文盲。 只白冰冰问她:“来不来巴黎之约,有帅哥哦,给你叫一排。” 这名字也太土了,陈沐晴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 她听说过,新开的会所,号称女性之家,跟普通的酒吧没什么区别,全天营业,只不过里面但凡穿制服的,全是男的。 去消费的,则都是女孩子。 正经酒吧,帅哥只能拿来看,不过还是很适合她这种颜狗。 陈沐晴从小到大没去过酒吧,刚毕业那会儿约着几个朋友去过一次,去的那个相对安静一些的,没那么吵,发现也就那样,不是很好玩,她性子虽然外放,但也不是特别喜欢闹的。 但是她又真的很爱玩,于是犹豫了几秒,问:“都有谁啊?” 白冰冰一听有戏,热情跟她介绍,就几个同学,都是陈沐晴认识的,其中有个过生日,打算多叫几个陪玩热闹一下。 说完,见陈沐晴不松口,嗔怪:“来嘛来嘛,萌萌瞒着男朋友都来了,你又没男朋友你在犹豫什么,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要抓住每一个快乐的机会啊。” 陈沐晴听到这个,突然就决定:“我不去了,我在追人,要洁身自好。” 白冰冰唾弃了她一万遍,追问她又看上谁了。 “男人只会影响你快乐,真的,今晚的巨帅,待会儿我给你发两张照片看。” 说着,唰唰唰一串图片发过来,陈沐晴看了一圈,是还挺不错的,就是长得都差不多,她都快分不清这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了,最后还看到一个不好好穿衣服的,露出窄窄一条腹肌,若隐若现的。 没秦深的好看,她想。 陈沐晴一向不吝啬表达爱意,看上谁了都是明讲的,但她这个人热情消失的太快,往往还没交往,人就没了兴致,这么多年交过的朋友很多,但始终没有什么有效进展。 就有一次拉人家的手,还被秦深撞见,他拎着她后脖颈把人拎走了,面无表情训斥她不好好学习,威胁她要是整天不干正事下次就别求他帮忙应付爸妈了。 比班主任还管得宽,把她气坏了。 然后那天恰好是平安夜,有女生给他递情书送苹果,被他拒绝了,陈沐晴脑子一抽,就也写了情书去买了个苹果,挑了个最大最红包装最好看的,然后去他们班找他,往他桌子上一放,然后俯身小声说:“你去告状,我也告你状。” 秦深在写作业,闻言错愕抬头:“告什么状?” “告你偷偷和我早恋?” 她清楚地看见秦深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副智商被侮辱到的样子:“是你试图和我早恋,不是我和你早恋。”他把情书塞进校服裤袋里,“没收了,证据。” 陈沐晴瞪大了眼,陡然沉默了,好久才说了句:“智商不同不能做朋友,咱俩绝交吧!我看透你了,你是我的灾星。” 她临走前,还把自己送给他的苹果拆出来吃了。 秦深还特别心胸宽广地给她抽了张纸擦手,顺便叮嘱她:“你们班六张卷子,记得写了。” 她一边走一边冲他比小拇指。 那会儿也有人问她:“你在追秦深啊?” 她摇头:“珍爱生命,拒绝早恋,远离秦深。” 喜欢他得多倒霉啊! 现在如果有人问她,她可能说:“是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再有六天他就开学了,谈潇说过,像秦深这种,属于一开学就群狼环伺到处虎视眈眈那种。 虽然夸张了点,但也不无道理。 陈沐晴走了会儿神,回白冰冰:“你这些也就他的十分之一吧!” 白冰冰笑了声:“真是见了鬼了,到底谁啊?八班那个?体育班那个?还是你们集训时候那个?” 全是陈沐晴喜欢过的类型。 陈沐晴无语片刻,最后说了句:“保密。” * “秦深,我请你吃早饭吧!”陈沐晴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他刮胡须。 她都不知道,他竟然有胡子。 也对,班上很多男生都有,只是他们有些都不收拾,秦深把自己收拾得总是很妥帖,看起来永远干干净净的,她只是没见过他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有过变声期吗?好像是有的,但记不清,变化不是很明显,比起小时候,声音应该是更低了些。他话很少,她都没怎么注意过。 比如他现在在说:“出去吃?” 还挺好听。 陈沐晴点点头:“你今天有事吗?” 秦深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目光灼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仿佛词典里完全没有矜持这两个字,又像是把他当玩物,所以看他像是猎人看猎物。 他抿了下唇,洗干净脸,然后没有擦,靠在洗手台上看她:“顺你弟的零花钱请我吃早饭?” 陈沐晴一下子站直了:“你怎么知道?” 秦深嗤笑了声,捞过毛巾擦了下手,然后拿起架子上的手机,点开屏幕给她看。 不用看陈沐晴就知道,陈小狗铁定添油加醋告状了。 “他干嘛跟你告状。” 难不成那傻狗觉得秦深能帮他要回去? 太天真了吧! 秦深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他让我离你远点,以免被骗身骗心。” 陈沐晴:“……” 好的,这二百块钱她是打死也不会还了,吃完饭还要拍照给他留念,纪念外星人入侵成功并获得战利品。 * “然后她怎么说的?”李彧都快笑岔气了,陈沐晴怎么这么逗乐。 秦深沉默片刻:“她说像我这种不谙世事的男人迟早是要被骗身骗心的,与其让别人骗,不如让她骗。” 李彧也沉默了,两个人在更衣室换球衣,他递了副护腕给秦深,然后拍拍他的胸口:“我竟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秦深忍不住笑了声,拿拳头砸了他一下:“去你的。” 事实上那会儿他的确也被她说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最终点点头:“那我可真倒霉。” 他收拾自己,走到哪儿,陈沐晴跟到哪儿,最后他算准了她反应不过来,突然转身,她便撞在他身上,两个人贴在衣帽间的角落里,她索性踮着脚看他,呼吸落在他脖颈,小声说:“你的剃须水是柑橘味的。” 他低着头,心跳如擂鼓,表情却平静:“所以呢?” 陈沐晴仰着头看他,眼神依旧灼灼,声音轻缓地蛊惑他:“我想亲你一下。” 他缓缓凑近她,鼻尖几乎贴着鼻尖,然后才说了句:“不行。” 然后豁然转身,拉开距离。 陈沐晴在后面气急败坏:“你故意的。” 他没吭声。 他就是故意的。《 》 6、好闻吗 第六章 陈沐晴的热情只持续了一天,头一天晚上还说第二天要来找他,结果第二天赖床到快中午。 乱七八糟做了很多梦,大约梦里是有秦深的,但不像昨天的梦那么清晰,全是碎片,一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她安静地回想了一会儿,因为想不起来而懊恼,懊恼过后是空虚,一颗心脏空荡荡的,填不满似的。 像水中捞月,明明唾手可得,却怎么也抓不住。 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手痒。 下楼的时候母亲在看报纸,老爸今天没去公司,两个人在商量给陈沐阳报个兴趣班,毕竟养废了陈沐晴一个大号,不能连小号也废了。 但讨论来讨论去,觉得小号比大号废得更彻底。 陈小狗有两个好朋友,用蒋洁女士的话说,那叫个臭味相投,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相比起来陈沐晴都算是“人中龙凤”了,她文化课普普通通,但兴趣班都是好好学了的。 陈小狗就是不仅文化课不行,五音也不全,四肢僵硬,审美死亡,全线溃败。 他什么也不喜欢,就想做个咸鱼。 陈沐晴拿了块儿面包抹上黄油,咬了一口,歪着头出馊主意:“不如送他去参加变形记吧!” 蒋洁白了她一眼,老陈忍不住笑了声:“别说他了,我看你也够呛。去学校好好学习,别捣乱,课业修不完毕不了业,我跟你妈可不管你了。” 蒋洁哼了声,仿佛在说,你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转而看了陈沐晴一眼:“早睡早起,吃好喝好,遵纪守法,知道吗?” 陈沐晴:“……”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危险分子。 老陈顺便叮嘱她:“你跟深深离得近,但是不要没事老去麻烦人家,你不干正经事,人家还要好好学习呢!” “我……” 陈沐晴转了转眼珠子,内心一百个不乐意,但理智告诉她顶嘴没好下场,于是她憋住了。 腿长在自己身上。 说起秦深,蒋洁便忍不住提了句:“你知不知道他跟你周伯母的侄女发展得怎么样了?有希望吗?” 陈沐晴整个人一顿:“谁?” 蒋洁:“那个名字里也有个晴字的,你小时候特不喜欢那个。” “周初晴?” “对对。” 有些事小孩子不懂,蒋洁都没跟陈沐晴说过,当年秦鹤卿和陆思越离婚之后,没多久周纯意就嫁了过来,当时周纯意是初婚,比秦鹤卿小了整整十岁,父母出身普通,但为人正直,觉得女儿嫁进这样的家庭后患无穷,最开始是不同意的。 但周纯意很喜欢秦鹤卿,秦鹤卿也并没有在这方面表过态,周纯意便很谨慎,无论家里遇到什么事,很少求助秦鹤卿。 早些年结婚之前,秦鹤卿就说过不想再要孩子,周纯意也赞同,但随着年纪渐长,周纯意却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虽没明确说过,但字里话间秦鹤卿不至于听不出来。 这些年一直没松过口,但大约是出于弥补心态,这几年秦鹤卿总是格外关照周家。 暑假的时候,他把秦深带去公司之后,也把周纯意的侄女安排进去了。 陆思越听说,周纯意想撮合侄女和秦深,心里一直不太舒服,但又不好当面跟儿子说,显得小肚鸡肠的,便拜托蒋洁留意一下,但秦深那孩子自小就内敛,跟长辈都说不上几句话,她往哪里知道。 “不知道。”陈沐晴面无表情的,“估计不怎么样。” 蒋洁倒是没多想,问了句:“为什么这么说?” 陈沐晴:“因为秦深有我这么貌美如花的青梅,眼光不可能那么差。他喜欢周初晴还不如喜欢我呢!” 蒋洁白了她一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是你的话,我都得跟你思越阿姨磕头谢罪。” 陈沐晴:“……” * 陈沐晴和谈潇租了条船出海玩,顺便叫了几个朋友,白冰冰问她昨天为什么不去巴黎之约,陈沐晴靠在甲板的护栏上吹风。 她戴了个大大的墨镜,歪着头懒懒看人的时候,带着股居高临下的高傲感。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她喟叹,满脑子都是秦深。 他今天不在家,跟着爸爸去津城了出差一天,充当他的助理。 其实秦伯父还是很希望将来秦深能接手公司的。 白冰冰拿着相机拍照,突然镜头对准陈沐晴:“姐妹,身材很辣嘛!来,比个耶。” 陈沐晴做作地把自己扭成一条美人蛇。 白冰冰笑得几欲颤抖,人蹲下,镜头向上抬,然后四十五度倾斜,将她拍出了一米八的气势。 照片最后发给陈沐晴的时候是晚上,陈沐晴刚洗完澡,出来捞起手机一看,就看到白冰冰的照片,她摄影技术不错,修图技术更好,乍一看陈沐晴都觉得自己是哪个女明星。 白冰冰拉了个群,今天拍的照都发群里了。 陈沐晴选了几张保存,然后沉默片刻,转手发给了秦深。 秦深的id是:今日晴 头像是个卡通太阳。 跟他本人形象严重不符。 [今日晴]:? [一个美女]:看我的昵称,给你欣赏一下。 [今日晴]:…… [一个美女]: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日晴]:……今晚。 秦深的无语从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能透露出来,但陈沐晴看得却格外开心,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句一句跟他发消息。 他这个人很冷淡,但陈沐晴几乎没在他这里受过冷落,因为即便是发个标点符号,句句都是有回应的。 最后还是陈沐晴自己困了,发消息:哥哥,给你唱个晚安歌吧! 秦深一个问号还没发出去。 陈沐晴已经在哼了,她发了条语音,哼了一首孙燕姿的《honeyhoney》。 “忽然很想拥抱你, 吻你措手不及, 却只能想想而已 ……” 秦深在车上,没听,转文字看了一遍,却又忍不住降了音量贴在耳边听了一下。 父亲揉了下眉心,问他:“怎么?” 秦深垂眸,合上了手机:“没什么。” 秦鹤卿最近很忙,鲜少关心秦深,这会儿忍不住多叮嘱了两句:“大学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你还年轻,要有拼劲。” 秦深“嗯”了声。 “你周阿姨的侄女你觉得怎么样?” 秦深一直没改口,也觉得没必要改口,叫周纯意一直叫阿姨。 “不熟。”他说。 秦鹤卿看了儿子一眼,不免有些担忧,这孩子交朋友一直不太热络,也不主动,性子冷得有些过分,有时候他会怀疑到底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为他和思越离婚的缘故。 “不熟就算了,爸没要你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多交些朋友,如果有合适的,也谈谈恋爱,我和你妈妈都不反对。” 秦深抬眸看了一眼父亲,难得应了声:“好。” “我给你在学校旁边买了套房子,你要是住不惯宿舍,就搬出来。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和同学们走的太远。”秦鹤卿叮嘱。 秦深依旧只是点头,并不反驳,但秦鹤卿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其实很有主见。 他沉默片刻,索性不说了。 * 陈沐晴一早起来,陈小狗就敲她的门,她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昨晚一直跟秦深聊天,睡得很晚,没睡饱,起床气浓郁。 陈小狗不知死活地继续敲,她终于沉着脸说:“进来。” 她睡觉很少反锁门,陈小狗拧门进来,非常有经验地先探出一个头来,然后才说来意:“有礼物,要不要?” 陈沐晴眼睛困到睁不开,阖着眼皮说:“砒-霜还是鹤顶红?” “秦深哥给你的。”陈小狗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样子。 惋惜秦深竟然主动给她带礼物。 陈沐晴骤然折起身:“拿来。” 小小一个购物袋,解开丝绸绑带,里面是个小盒子,拆开来是一个玻璃瓶。 香水。 陈沐晴对着空气按了下泵头,然后用手往鼻下送了一点,前调很明显的柑橘果香。 陈沐晴陡然睁大双眼,半晌才眯了一下,撇撇嘴,拿手机给秦深打电话:“你这不故意勾引人呢吗?” 秦深声音清淡:“什么?” 仿佛毫不知情似的。 陈沐晴被噎了一下,她不信他不是故意的,这香水跟他的剃须水一个味道,但她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咧嘴笑了笑:“谢谢,礼物我很喜欢。” 秦深“嗯”了声,“毕业礼物。” 陈沐晴有些失望:“哦。” 秦深今天一整天都在家。 但陈沐晴一直没有来,他看了几次表,琢磨她应该起床洗漱好了。 他皱眉,有些拿捏不住。 最后倏忽哂笑一声,明明他是被追的,却比追人的更紧张。 实在是他对陈沐晴的意志非常不信任。 她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热情来得快,散得也快。 所以他送礼物给她,只是期望,那热情,稍微久一点。 陈沐晴是在中午时候联系他的,发了三个地址:“请你吃饭,你选一个。” 秦深选了一个日料店。 出门的时候,陈沐晴站在客厅等他,她今天打扮得很精致,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就连手里拎的小包看起来也像是精心挑了很久的,因为很少见她拿。 她看他下来,陡然上前两步,脸颊擦过他的脸颊,一副将拥未拥的架势。 鼻尖是一点柑橘的前调,她的声音欢快清甜,落在他耳边:“好闻吗?” 秦深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 7、太难搞 第七章 秦深两指抵着陈沐晴的额头,把她推远了些,垂眸看她片刻,避而不答:“你是不是长高了。” 陈沐晴眉眼深浓,宽双眼皮,睫毛纤长浓密,瞳孔是偏棕的琥珀色,隐约泛着一点绿,似乎是因为外婆那边有一点少数民族血统,她母亲没遗传,叫她遗传上了。 她的漂亮是很直白的,就像昨晚的照片。 她此时正凝视他,像是在思忖他的反应究竟是为了岔开话题,还是单纯没反应。 那么专注,像是蛊惑。 她很清楚自己的漂亮,自信、开朗、收放自如,他亲眼见过她撩拨人,三言两语,对方就难招架,但她兴趣也散的很快,很容易被皮相吸引,又很容易因为对方的热络丧失兴致。 他不可能重蹈这个覆辙,于是面无表情,掩饰着。 最后她放弃探究了,只是忽然往前站了一步,脚尖抵着他脚尖,抬手比了下头顶到他鼻梁的位置:“好像是高了一点。” 她不逼问,觉得没意思。 她拉了下他的胳膊:“快点,一会儿要堵车了。”拉完,顺便伸手上抬,指尖碰了下他的脸,看他反应不及侧视她,咧嘴一笑:“你脸上有东西。” 秦深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大概是在控诉她心眼还不少。 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表示了。 他不抗拒,陈沐晴想。 陈沐晴很会吃,这家的鹅肝寿司是招牌,她点的餐,全是他爱吃的,她想示好的时候,几乎是无微不至。 秦深一直想看她憋什么心思,可她却只是跟他闲扯些琐事,问他开学的事。 吃完要走,才从包里拎出来一个东西。 “礼物。”她挑着眉看他,“回礼,你先不要看,回去再看。” 很小的盒子,用绿色绸带绑了个蝴蝶结,他掀着眼皮看她一眼,从她眉眼里的欢快判断她藏了别的心思,但还是问了句:“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陈沐晴不说,推着他往外走。 两个人肩挨着肩,他一偏头,几乎能碰到她的脑袋。 陈沐晴可以很轻松地握住他的手,或者挽住他的手臂,但她没有。 她喜欢一步到位,但突然觉得秦深这种冷性子,可能会把他吓跑。 * 谈潇在书店给妹妹挑书看,她一个从身到心的理科女,要给妹妹挑延伸阅读的书,简直头疼。 于是拉了个导购员过来,大约是被陈沐晴那只颜狗影响了,她一眼就锁定了个帅哥,冲对方招了招手。 男生俯身倾听她的需求,然后轻声慢语跟她介绍着,半晌才试探问:“抱歉,你是……笑笑?” 谈潇“啊——”了声,这会儿才仔细去看对方,她三百度的近视没戴眼镜,分辨了一下脑子里才福至心灵:“蒋叙?” 他笑:“是我,太久没见,不大敢认了。” 是太久没见了,初一的同学,那会儿陈沐晴是正班长,上了初中,他们就开始分等级了,秦深和陈沐晴自然就不在一个班了,也是那时候谈潇和陈沐晴熟识的。 那一年陈沐晴依旧是班长,没有副班长了,老师选了蒋叙当纪律委员,纪律委员给班长打下手。 蒋叙长得特别斯文,唇红齿白,男生女相,美得雌雄莫辨,看起来就不太威严,陈沐晴特别照顾他,但后来有人传,说蒋叙在校外特别横,小混混们都怕他。 陈沐晴不信,听说他晚上在网吧帮人看机子,就过去玩,顺便目睹一下。 那天下着雨,网吧却意外人满为患,不少人堵在网吧门口,陈沐晴她们几个刚到的时候,门口就站了几个小男生,瘦得跟猴子似的,夹着烟,贼眉鼠眼蹲在那里,看见陈沐晴她们,吹着口哨叫美女,陈沐晴从小养尊处优的,没见过这类人,闻言顿时皱了眉,歪着头跟谈潇说:“这什么破地儿啊!” 蒋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到陈沐晴她们,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挨个儿踢了旁边几个男生一下:“滚远点儿。” 几个男生讪讪笑着:“叙哥,我们闹着玩呢!” 然后全都起身推推攘攘地走了。 蒋叙回过身来,替陈沐晴她们掀了帘子:“对不住了。” 蒋叙家里条件很差,住在城郊的安置房里,老爸进去十里湾监狱了,老妈跟人跑了,爷爷养着他,还要照顾卧病的奶奶,他还小,打工没人要,只能帮帮亲戚和朋友的帮,别人给一点报酬。 这网吧是他一个哥们儿的哥哥开的,他来帮忙照看。 陈沐晴属实有些爱心泛滥,但缺乏技巧,她知道后,故意把钱丢在网吧收银台,想帮他。 但蒋叙第二天就把钱给她送回去了,并且叮嘱她不要丢三落四,那地方乱,幸好他捡到了,别人捡到就不定能找回来了。 陈沐晴觉得蒋叙长得好看,人也不错,那年跟蒋叙走得很近,近到秦深明显感到不悦。 后来谈潇一直觉得秦深喜欢陈沐晴,就是因为那会儿,不过她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朋友间的占有欲,还是其他。 谈潇觉得蒋叙变化也很大,他长高了很多,五官大概是长开了,没那么雌雄莫辨了,甚至有些硬朗。 她有些意外地笑了笑:“你在这儿上班啊?” 蒋叙“嗯”了声:“暑假工。” 谈潇摩挲着书的塑料封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忍不住频频看他:“你和以前很不一样。” 那会儿蒋叙就上了一年就休学了,因为什么别人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继续上,也不知道。 谈潇其实有点好奇。 蒋叙说:“我快下班了,要不请你喝点东西?你要是不着急走的话。” 谈潇几乎没犹豫:“我不着急。” * 秦深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陪陈沐晴又看了部电影,她买了情侣座,骗他说只剩下情侣座了,他没有拆穿。 情侣座是一个两座的沙发,很深的靠背,两个人坐进去,仿佛是隔开的一个小空间,看的是一部赛博风的科幻片,故事节奏舒缓,时长又格外长。 看到一半她就睡着了,起初靠在沙发上,渐渐的,靠在他身上,最后直接趴在他腿上。 陈沐晴一直喜欢看电影,喜欢到有时可以连着看好几场,但她又是个特别不喜欢独自做事的人,喜欢人陪着,而他是陪她最多的,她从小就会撒娇,晃着他胳膊,一遍一遍叫他哥哥。 小时候觉得,哥哥两个字像是责任,作为哥哥理所当然需要照顾她。 后来,大约是出于习惯,她一求他,他就很难拒绝。 但上一次陪她看电影,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不那么黏他了,或许是初一?也或许是更早。 她朋友很多,也喜欢交朋友,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她是少见的男生女生都喜欢的类型,没什么架子,嘴巴很甜,无论什么人,她总是能最先看到别人的优点,更不吝啬夸奖。 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在迁就她,帮她补习,陪她写作业,被她闹着去干很多自己不会干的事。 可后来她不闹他了,他却并不高兴,甚至会因为她开始黏着别人而生出戾气。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反思,去调整,去叩问自己,得出的答案,无非是……喜欢。 因为喜欢而生出嫉妒,因为喜欢而无法克制占有欲。 不是她需要他,反而是他需要她。 他上楼,把门反锁,换衣服的时候,又闻到身上的香水味,柑橘留香很短,更多是后调的木质香,但那味道依旧叫他心神不宁。 她趴在他身上睡了很久,电影结束后是他把她叫醒的,她直起身,凑到他耳边耳语:“哥我脚麻了,你能不能背我。” 她那声哥叫得异常正经,但他还是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于是拨开她,凑到她耳边,也低声回了句:“自己走。” 陈沐晴笑了声,带着刚睡醒的喑哑:“你怎么这么不好骗。” 秦深“哼”了声,就知道她心眼多。 但他还是扶了她胳膊,她非常乐于顺竿爬,抱住他的手臂,将自己半倚在他身上,然后不无遗憾地轻声嘀咕:“真的不想跟我谈个恋爱吗?我人很好的。” 那语气,半是撒娇,半是试探。 秦深回了句:“你上次骗我陪你去岛上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给你当了一天拎包小弟。” 陈沐晴顿时笑起来:“因为我喜欢你陪我。” 秦深不说话。 她又继续说:“我喜欢你。” 秦深不咸不淡“哦”了句,反问:“有多喜欢?” 陈沐晴思考片刻:“要多喜欢有多喜欢。” 秦深侧头看她:“你半个月前还在到处打听一个男生微信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意思是,她的喜欢很虚假。 但陈沐晴没办法否认,于是皱着眉说:“你不一样。” 秦深慢吞吞“哦”了声:“是吗?” 一句一句,堪比灵魂拷问,最后陈沐晴评价了句“你也太难搞了”,然后自己转了话题。 秦深去洗了个澡,然后才拆的礼物,并不是他不好奇,只是觉得克制像是一种本能反应,在她面前,退永远比进更有效。 秦深解了绸带,然后缓慢打开了盒子。 里面只是一沓成绩条。 从初中到高中,他一直都是第一,学校的成绩条是需要自己去找老师要的,他从来不要,觉得没必要。 但是陈沐晴都帮他收了起来。 最上面是一张卡片,是她写的:尽管习以为常,但我仍然珍惜你每一寸光芒。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秦深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 8、坏东西 第八章 李彧喝了一晚上酒,被人扔在酒店里,一大早起来的时候,揉着脖子出的门,他今天要去给母亲挑生日礼物,进了专柜看珠宝,踏进店门的时候还塞着蓝牙耳机跟人通电话。 他骂了句:“真行,空调开到十六度,被子角都不给搭一点,真是不怕我窜稀啊!” 对面笑到发出打鸣声:“谁知道你才喝那么点,就喝成那样,失恋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彧嗤笑一声,声音低下来:“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只要换得快,只有快乐没有伤害。” 对面大概是骂了他一句,他笑了声,“有事,挂了。” 一侧头,看到谈潇,她穿着一身浅白米黄的裙子,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脸上一点妆都没有,显得清纯无辜。跟陈小红那种张扬和明艳是全然不同的类型。 她在挑手链,柜员摆满了一个托盘,她似乎还是没有选出来满意的。 李彧跟陈沐晴自小就认识,但却和秦深关系更近些。 上了初中之后班级离得远,也就很少和陈沐晴在一块儿玩了,对谈潇属于经常见但没说过几句话的。 谈潇听见他声音了,装作没听到,只余光看了眼对面墙体镜面的反光,只有模糊一个身影,她就断定是他。 于是紧张地拿不稳手链。 她没想到李彧会过来敲她面前的玻璃,他曲着指骨,很轻地在柜台的玻璃桌面上磕了一下。 谈潇不得不抬头看他,故作惊讶地说:“好巧,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彧对女生的情绪格外敏感,从她的表情和动作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给我妈挑个生日礼物。你自己?怎么陈小红没跟你一块儿。” 谈潇笑了下:“她最近忙得很。” 李彧想到陈小红在撩秦深撩得起劲,不由笑了声:“也是。” 李彧挑礼物简单粗暴,让人拿最新款,越贵越好。 买完了,发现谈潇还在挑,一个一个试着,间或发个消息问陈沐晴或者其他朋友哪个好看。 李彧就靠在那里看她挑手链,看得谈潇几乎不会试了,最后好不容易才选定了,让人打单的时候,谈潇才问了句:“我挑礼物很……奇怪吗?” 李彧歪头笑了下:“没,就是觉得挺有意思。” 他很少见这种类型的。 两个尬聊了几分钟,李彧看了下表:“吃饭吗?我请你。” 谈潇其实并不想去,她不是陈沐晴,学不会游刃有余,这种场合只会拘谨尴尬,但她突然觉得,错过这次,可能跟他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于是她笑了下:“好啊,正好我也要去吃饭。” * “最近真是奇怪,前两天去买书看到蒋叙,他请我喝咖啡,今天去给我表姐挑礼物,碰到李彧请我吃饭。更奇怪的,都是在打听你。你这种什么都说的,竟然需要旁敲侧击我,真是神奇。”谈潇这会儿坐在陈沐晴卧室的飘窗上。 谈潇跟陈沐晴做朋友这么多年,很少遇到有人要她帮忙传话传信给陈沐晴。 因为陈沐晴没什么架子,跟谁都玩得来,但凡看上她的,都自己上了。 而且谈潇长了一张乖乖女的脸,从小学的却是格斗之类的东西,每年的文艺表演,都有人戏谑,让她上台表演一挑五。 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说话那种人。 其实她并不很能打,因为很瘦,瘦到最小号的校服穿上都宽宽大大的,风一吹,好像能被折断一样,夏天换上短袖校服,才能清晰看到她的肌肉线条,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女孩子很难练出来的腹肌她都有。 正发育的时候她都在做负重练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她个子不高,比爸妈都要矮很多。 但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小时候面对她那个仿佛有狂躁症的老爸只能躲在妈妈后面两个人唯唯诺诺,现在她可以挺着腰板跟他吵架了。 但她发现她能够站直了说话的时候,老爸却又和和气气了。 老妈呢,是个性子软的,什么都可以原谅,甚至因为父亲的回心转意而感到欣慰,于是一家子就这样扭曲而诡异地和和美美了。 她并不觉得有多高兴,所以高考报考了很远的大学。 陈沐晴听谈潇说李彧去挑礼物,才想起来方姨要生日了。 方姨的生日聚会一向盛大,她就爱玩爱热闹。 到时候秦深肯定也会去,正好是他走的前一晚。 陈沐晴都忘记了,这会儿忙去网上搜搜有什么可送的礼物。 听到笑笑说蒋叙,才抬了下头:“初一那个蒋叙?” 谈潇点点头:“是啊,他没辍学,因为突然发现自己是富家少爷,而被亲爸接走了,但亲爸家里的后妈不喜欢他,所以他刚成年就搬出来了,暑假回了南临,在做暑假工,他好像要去临大读法律。” 陈沐晴眼珠子转了几转:“他不会进传-销组织了吧?” 这话像话吗? 谈潇闻言笑起来:“真的,挺惨的,他那个进监狱的爸进去就是因为拐卖儿童,他也是被偷来的,因为觉得有钱人家的小孩聪明,所以才养着。” 她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扯,于是没忍住多问了几句,不过被认回去也没想象中的家庭温暖,亲妈因为孩子被偷加上一些旧疾,很早就去世了,亲爸又娶了一个,生了俩儿子呢!蒋叙回去跟谁都不熟,那个后妈又讨厌他又防着他的。 不过他倒是挺知足,从小过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回去后至少衣食无忧,也有钱上学了。 陈沐晴听完好半天都张着嘴,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他打听我什么。”又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谈潇耸肩:“他休学走了之后,你不是去他爷爷那里放过钱嘛!后来他回去看爷爷,爷爷跟他说了,他想谢谢你,请你吃饭,不过我可没有乱给联系方式,我要了他的,待会儿给你。” 陈沐晴兴致缺缺“哦”了声,还在琢磨方姨的礼物,然后计划在秦深走之前取得一下阶段性进展,比如牵牵手,亲一个什么的,总不能忙活半天什么也没得到。 谈潇想起蒋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他现在变得好帅啊我的天,他冲我笑我都受不了。” 陈沐晴的雷达瞬间灵敏,好奇地挑眉:“真的吗?” 谈潇嗤一声:“你刚还在说要追秦深。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 她想起跟李彧吃饭的时候,有个女生一直给他打电话,他挂了三次,终于不耐烦拉黑了,看着谈潇,礼貌说:“抱歉,骚扰电话。” 谈潇笑一笑,说没关系,心里却清楚,是他上一任女朋友罢了,他刚认识不到半个月,估计是厌烦了,但他追人的时候又很热烈,让人恍惚觉得自己被爱。 “我觉得你跟李彧倒是很配。”谈潇说。 陈沐晴冷笑一声:“我俩?我俩在一起,那不是我打死他,就是他打死我,我们俩之间只能活一个。”说完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一句,“真的,笑笑,你就是太单纯才会喜欢他这种坏东西,换个人吧!等你开学就知道,世界很大,男人很多,不要靠近李彧,会变得不幸。” 不是她埋汰李彧,他是个很靠谱的朋友,但是个非常不靠谱的男朋友。她始终想不明白笑笑喜欢他哪里。 说完,然后才问了句:“所以他跟你打听我什么?” 蒋叙就算了,李彧那狗东西能打听什么好事。 “打听你到底是不是真想追秦深。”谈潇按着自己胸口,“我昧着良心替你说话,我说你一百二十个真心,但我现在负罪感特别重。” 陈沐晴:“然后呢?” 谈潇叹气:“你俩可真有默契,就你刚刚的话,他也是这么评价你的。让我劝你别祸害秦深了,说世界那么大,让你换个倒霉蛋吧!” 陈沐晴:“……” 迟早要打一架。 * 秦深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熟知陈沐晴秉性也很难招架。 她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想法,有最动听的话和甜美的笑。 她每个眼神都写着蓄意为之的勾引,你知道她那些小心思全是为了得到你,也偶尔会因为她这么大费周章而生出自己其实很重要的错觉。 但对于她来说,在得到他这种事上,重要的是她得到了,而不是他。 秦深和陈沐晴挤在鬼屋的一角,已经是很晚了,她突然约他去附近的商场,说想去给方姨买礼物,让他陪她。 临走的时候,李彧还在说:“我今天见了她闺蜜,我劝她闺蜜劝劝她别祸害你了,她如果已经知道了的话,她的逆反心能激起来千丈高,我觉得她都憋不过今晚就要来找你。” 他笑了声:“你怎么这么损。” 李彧叹口气:“我这是为了谁?但我说的可是实话,她玩你可太容易了,你要不喜欢她就算了,你偏偏还特喜欢,我怕你到时候伤心伤肺,离那个坏东西远一点不好吗?珍爱生命,远离陈沐晴。” 秦深沉默片刻,只说了句:“来不及了。” 陈沐晴礼物已经订好了,她经常流连各大专柜帮老妈买东西,基本都很乐意给她送货上门,她要出来拿礼物,纯属是借口,他知道。 她拉着他直奔鬼屋,求他陪她玩一次,于是他们就进来了。 进鬼屋要经过两道门,安检的时候把手机先收在保存柜里了,进最里面那道门的时候,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适应会儿才能勉强看清。 她的手握上来,他沉默片刻,没有拒绝。 时不时有npc出没,陈沐晴拉着他在里面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跑,最后躲在了这间封闭的屋子里,他背抵着门,陈沐晴压在他身上,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开关就在门口,但他没有按。 身后有挠门的声音,她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里,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皮肤上,他没有推开她,于是她得寸进尺似的,越靠越近,最后嘴巴贴在他耳朵,轻声问:“走了吗?” 秦深指骨近乎痉挛地蜷缩了一下,他抿着唇,缓慢吞咽了口唾沫:“不知道。” 陈沐晴装不下去了,埋在他颈窝里笑了声。 秦深有一种被作弄的感觉,他深呼吸了一下:“陈沐晴!” 陈沐晴踮脚亲了下他脸颊,声音轻慢:“在呢。” 秦深闭上眼,克制自己的气闷以及顷刻涌出的想要接吻的欲望。 陈沐晴按开了灯,看他表情,眼神带着几分探究:“你明明喜欢我。” 秦深别过头,拉开门走出去:“或许吧,还不确定。”《 》 9、被耍了 第九章 “我觉得他在钓我。”陈沐晴信誓旦旦。 谈潇仿佛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你确定?” 谁都可能钓陈沐晴,但秦深钓她干嘛,知根知底,有什么可钓的。 而且秦深看起来不像会干那种事的人。 陈沐晴又丧气:“不确定,我就是想不通。” 太熟了会没有分寸感,找不到边界在哪里,不像陌生人,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浮想联翩。 所以她对秦深其实拿不准,一直在探他的底线,所有的肢体接触他都不抗拒,她觉得他对她的宽容已经越界了,但又偏偏不接受她。 “这不合理。” 笑笑没走,今晚在她这儿留宿,这会儿洗了澡,敷着她的面膜瘫在吊篮里:“有什么不合理的,对你有好感不一定非得跟你谈恋爱啊!说不定人家觉得学业更重要。” 学霸的脑回路,谁说得准。 陈沐晴沉思:“那倒也不是不可能。” 谈潇嗯哼一声:“我还是觉得你别祸害秦深了,我觉得他可能都分不清对你是喜欢还是单纯好感,你换个帅哥不行吗?我给你介绍两个,或许你去学校,谈个新鲜的恋爱。你的好朋友李彧说的,只要换得快,只有快乐没有伤害。” 说完她忍不住苦笑了声,也寻思,自己喜欢他干嘛。 但年少的心思,连她自己都没法预料。 “他说或许,不确定……”陈沐晴压根儿没听,兀自琢磨着,“我还是觉得他在钓我,渣里渣气的,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 谈潇:“……我这一时竟不知道你是在形容他还是你自己。” 也不知道谁渣。 “我就不信了。”陈沐晴挑了挑眉。 * 方姨生日,李彧站在门口迎客,他今天穿得规规矩矩,见人三分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乖巧一孩子。 秦深是和陈沐晴一块儿来的,乖孩子顿时原形毕露,揪住陈沐晴的衣领,恶声恶气说:“陈小红,我现在看见你往秦深边儿上凑我就想揍你。” 陈沐晴今天化了很淡的妆,粉比平常白了一个色号,这会儿似乎是被李彧吓愣了,整个人显得有点儿受伤,她第一次老老实实听李彧骂,于是那张明媚到张扬的脸顿时有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原本挨着秦深,这会儿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有些失落地垂了下下巴:“哦。” 然后没什么底气似的:“要你管。” 李彧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余光里看到秦深紧皱的眉头,顿时一凛,陈小红不会变得这么脆弱吧!伤到自尊心了? 她没那么敏感,但……毕竟是女孩子。 李彧挠了下头,一时想不出来挽救的话。 后面接着来了人,他忙迎过去打招呼,再回神的时候,陈沐晴已经跟着秦深进去了。 李彧一边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这个生气吧,一边又毛毛的。 迎完客人,他立马进去了。 找到秦深的时候,秦深正靠在那里和长辈说话,余光里时不时去看陈沐晴。 陈沐晴很热情地祝方姨生日快乐,夸方姨年轻貌美,越活越年轻。 方敏特爱逗她,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扯着话,看起来气氛倒是很融洽。 李彧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她生气了。” 秦深蹙眉,轻声说了句:“不知道,一进来就很夸张地扑到你妈面前了。” 因为太热情,倒像是在逃避什么。 或许真被伤到了,今天一见他都有点情绪低落,陈沐阳偷偷告状说早上挨了蒋阿姨的骂,说她都大了,还没分寸,不要总是黏着他。 路上似乎情绪好了点儿,问他明天怎么去学校。 结果一进门,就被李彧又挤兑一句。 她那一瞬间的错愕和无措,太清晰了。 李彧这会儿也心虚:“我要不去哄哄?” 秦深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嗯”了声,示意他过去。 方姨去跟别人说话了,陈沐晴落单后没来找秦深,也没去找别人玩,反而是捡了没人的角落走过去。 她看到李彧了,装没看到,转了个方向避开他。 李彧家她很熟悉,一转身上了楼,去二楼露台,然后坐在藤椅上看手机。 方才的热情都没了,垮着肩膀,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李彧犹豫了片刻,还是跟过去了。 从小到大陈沐晴都像个太阳,炽热、明媚,几乎没见过她不开心。 她特别看得开,也特别能自己找乐子,因为三分钟热度,很容易就能被转移注意力。 所以李彧都快忘了,人都是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她也不例外。 他在陈沐晴身边坐下来,拿胳膊肘撞她:“真生气了?” 陈沐晴低着头打字,聊天页面是蒋叙,前几天谈潇把名片推给她了,她今天才想起来加。 蒋叙给她转账,还她当年给他爷爷的钱。 其实没多少,对她来说就是一点零花钱而已,但蒋叙要还,她便收了。 特意要她的联系方式,这钱她不收,他势必会从其他地方补。 她并不喜欢拖泥带水。 想起谈潇夸张地说蒋叙现在好帅,于是她忍不住好奇点开头像看了看他的朋友圈。 半年开放,朋友圈发的频率不高,她找了会儿才找到照片。 李彧戳她的时候,她正要点开大图,手一滑,滑到返回键,又要重新进去。 于是她抬头的时候,郁闷更重,但却还是扯了下嘴角:“没生气。” 李彧更慌了,她骂他一顿就算了,这强颜欢笑的样子,多可怕。 “我跟你说着玩呢!别气了,哥给你买糖吃。”李彧拿出哄小孩的架势。 陈沐晴终于又找到了照片,点开一看,忍不住在心底惊叹一声,笑笑可真没夸张。 印象里还是他顺毛的样子,白白净净的,五官线条很柔和,显得乖乖巧巧,十几岁的小孩儿,有时候恶意是没来由的,几个男生有事没事都喜欢叫他叙儿,怪腔怪调的,意思他像个女生。 陈沐晴自小就护短,那会儿蒋叙帮她解决班上很多事,谁损他她就损谁。 在她眼里,蒋叙像个弟弟,一个家世有点凄惨有点可怜又倔强不服输的弟弟。 所以这会儿看到照片,她着实有点惊讶。 长开了,气质完全变了,肩宽体阔,五官硬朗中带着明晃晃的攻击性,看起来有点野性。 这图不是p过了吧!陈沐晴凑近了看。 然后放大。 李彧一直在看她,顿时骂了声脏话:“陈小红你这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习性还真是始终如一啊!” 亏他还愧疚呢! 陈沐晴被他烦得想骂人,但还是克制了,扣了手机,挪得离他远点:“我想看谁看谁。你走吧,不用道歉,我没生气,我装的。” 她咧开嘴,奉送一个夸张的笑容:“我可高兴了。” 李彧都摸不着头脑了,这怎么搞? * “她说她没生气,装的,还冲我笑呢!他妈,笑得比哭还难看,想吓死谁。”李彧摇摇头,“没救了。我跟你说女人太难搞,陈沐晴这种难搞一万倍,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深。” 秦深蹙着眉,有一瞬间怀疑她又在搞什么鬼,她这个人,心眼多得数不清。 但又怕她真的被伤到了。 他还记得那天在鬼屋,她按开灯,带着几分探究和困惑:“你明明喜欢我。” 她怎么知道的? 那一瞬间有些慌乱,可旋即便明白,自己的掩饰多可笑,如果说陪她去岛上,送礼物给她,她一约他就出门,这些都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在支撑,她牵他手,每一次若有似无的触碰、亲昵,他都没抗拒又怎么说得清。 就连她亲他脸颊,他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缓解剧烈的心跳,而不是推开她。 喜欢一个人,又怎么藏得住。 那句“或许吧,还不确定”,像是一块徒劳无功的遮羞布。 秦深一步一步踩着台阶上去,楼下的热闹逐渐退散,露台的灯光昏黄,不怎么明亮,她就靠在藤椅上,安静看着手机。 她很闹,精力永远也用不完似的,于是安静下来,就显得格外孤独可怜。 他心揪了一下,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分。 他从她身后走过去,她没回头,闷声说:“都跟你说了我没生气你烦不烦。” 秦深绕过去,在她腿边坐下来。 陈沐晴抬头刚想要吵,一扭头看是他,顿时又蔫了:“你又不喜欢我,你还来找我。” 秦深抿着唇,不说话。 陈沐晴头越来越低,最后像是支撑不住了似的,整个人都快折叠起来,压在膝盖上。 秦深指尖蜷缩了一下,几乎瞬间就要投降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沐晴才直起来,侧过身抱住他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声音依旧闷着:“你不喜欢就推开我吧!我以后就不闹你了。” 秦深手指攥着椅子的边沿,手臂像是僵化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高兴。 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 陈沐晴终于直起身,她眼神凝视他,甚至带着一点笑意,她捧住他的脸,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嘴唇擦着他的嘴唇,声音轻得近乎耳语:“秦深,你心跳很快。” 他闭上眼,清晰地感受到她试探着吻住了他,然后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又被她耍了。《 》 10、不是梦 第十章 陈沐晴没敢深入,浅尝辄止。 她从小就有一个坏毛病,没什么耐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她很可能早就放弃了。 所以她突然觉得,自己对秦深好像并不是心血来潮。 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柑橘香味,秦深面无表情:“耍我很好玩吗?” 陈沐晴手臂还抵在他肩上,和他只有半臂的距离,她闻言退开,沉默看他表情,他好像真生气了。 她声音放轻了:“对不起,但没有耍你,不高兴是真的,想一个人静静是真的,看到你来找我很高兴,也是真的。” 她强调一句:“我看见你很高兴,你没有推开我我也很高兴,你心跳很快,我心跳也很快。” 或许耍了点心眼,但喜欢你想得到你的心是真的。 秦深已经分不清她说的话做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或许都是真的,或许都是假的。 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大概是因为清楚地知道,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逃不掉。 秦深看着她,想从她眼里分辨一些内容,但其实人与人之间,总是又近又远,近到他可以对她的亲吻毫无抗拒,远到即便朝夕相处,他也看不懂她到底几分真情几分作弄。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于是垂眸:“陈沐晴,你五岁很喜欢的机器狗现在还在我柜子里,你为了得到它,坚持了一个月不吃糖果和零食,这对你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即便它很没必要,蒋姨还是给你买了,但第二天就落在我家里了,我让你去拿,你每次都忘记,因为不喜欢了。你八岁时候不小心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刮破了,哭了一个晚上,那条礼服裙是定制的,蒋姨花了三个月重新帮你拿了一条,你试穿了一次就再也没碰过了。你十岁说最喜欢的乐器是钢琴,十一岁就去学大提琴了,你跳舞很有天赋,老师夸了你,你说长大要做一个舞蹈家,但你很快就改学画画了。” 她总是有一种魔力,每次的热爱和付出都会让人恍以为这次是真的。她像一个浪子,每在一个地方驻足,都会让人以为那是最后一站。 就好像最近他偶尔也觉得,或许他是那个终点。 但他不敢确定,于是抬头问她:“所以你打算跟我谈几天恋爱?一天?还是两天?” 他目光凝视她,几乎是逼问。 * 李彧太了解陈沐晴了,其实俩人是一类人,新鲜感稍纵即逝,谈恋爱就像交朋友一样,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很简单的事。 而秦深不是,他本性确实是有些冷的,所以很难喜欢上什么东西或者人,但一旦喜欢,就很难放手。 慢热,但是后劲大。 “陈沐晴这人不道德,要我,我是不会招惹秦深这种人的。” 太正经,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个麻烦。 又下雨了,今天秦深要走,李彧跟乔言过来秦家陪他。 秦深的后妈周纯意不在,秦鹤卿也没回来,家里空空荡荡,就一个不爱说话闷头做事的保姆,还有一个木讷寡言的司机。 有时候李彧都觉得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冷磁场,一家人里里外外都是寡言派。 乔言是秦深在冬令营认识的,跟陈沐晴不熟,闻言笑了声:“所以那女生怎么回的?” 李彧摇头轻叹:“别说秦深,要我我都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陈沐晴站在那里听完他讲了一大段话,表情始终很平静,就好像那不是控诉,然后在他那句问句之后,思忖片刻,回他:“谈一辈子,谈吗?” 秦深反问:“你信吗?” 陈沐晴皱了皱眉:“你不信吗?” 秦深“嗯”了声:“不敢信。” 然后陈沐晴翻了翻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里是她小时候的作文本,她最近才从储藏室翻出来的。 那一年她大概有八岁了,刚上二年级,学校老师要求写周记,她在周记本上写:最喜欢爸爸妈妈外婆还有秦深。 在她眼里,秦深是可以排在爸爸妈妈外婆后面的。 她从小对比划多的名字都深恶痛绝,甚至于都乐意改名叫陈小红,而且秦深两个字,她总是写不好,但写得歪歪扭扭也要写上去。 那时候两个人在一个班级,老师问她为什么最喜欢秦深,她答不上来,最后不太高兴地说:就是很喜欢啊! 秦深不知道她为什么给自己看这个,于是露出几分探究的目光。 陈沐晴抿了抿唇,说:“可是我从记事就喜欢你,现在还是喜欢你。深情的人未必没有绝情的时候,多情人也未必薄情,你问我谈多久,我说谈一辈子,你不信,那你为什么就信了,我对你的喜欢是短暂的。秦深,就算我这个人劣迹斑斑,我喜欢你的心,是干干净净的。” 乔言捂了捂胸口:“我好像知道为什么秦深会喜欢上她了。” * 陈沐晴姨妈提前了,还感冒发了烧,一早上醒来痛不欲生,奄奄一息。她本来想去送秦深,最后被身体打败了,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何必呢! 她吃了退烧药,一直躺在房间里,陈沐阳给她泡了红糖姜水,颤颤巍巍端进去,生怕陈小红突然暴躁。 但今天陈沐晴格外安静,甚至显得有点可怜,陈沐阳趴在她床边晃了晃她,罕见地没有惹她:“姐?” 陈沐晴抬眼看了看他:“你怎么没去上学?” 陈沐阳张了张嘴,忍不住抬手去探她额头:“天,你烧糊涂了吧!我暑假还没过完呢。” 陈沐晴“哦”了声,翻个身:“我钱包里有钱,你拿了找同学去玩吧!别来烦我。” 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突然变病猫了,陈沐阳很少见陈沐晴这么温和,他甚至有点贱兮兮地想要照顾她,他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拍了她一下:“我给你泡了红糖水,你起来喝一点吧!” 陈小红今天也格外听话,她直起身,靠在床头,抱着杯子小口啜饮着。 陈沐阳把她喝完的杯子捏在手里的时候,陈小红突然抱了抱他胳膊,把头抵在他上臂,一副撒娇的样子:“还是你对我好啊小狗!” 陈沐阳又嫌弃又忍不住哼道:“你知道就好。” 半个小时后,陈沐阳排了十五分钟队终于给她买到了她想吃的点心的时候,他又狠狠唾弃自己:陈小狗你贱不贱,她天天欺负你,就说两句好话你就被支使得团团转。 谈潇去陈沐晴家里的时候,正好碰到陈沐阳,知道她发着烧还要吃甜点,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问号:“她吃你就给她买?她是嫌自己烧得不够厉害吧!” 陈沐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想,但她看起来好可怜。” 谈潇摇头:“够了,真是够了。” 陈沐晴迷迷糊糊地睡着,时梦时醒,甚至分不清是梦着还是醒了,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难受,醒着难受,梦里也难受,因为难受而生出些委屈和难过来。 她眼眶很热,热得难受的时候就想掉眼泪,然后她就哭了,她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秦深,他穿着短袖和长裤,站在她面前,他拧着眉,显得很不高兴似的。 陈沐晴就想到他昨晚就是这么看她,居高临下,还带着审视。 于是她翻了个身,不理他。 秦深拍了拍她:“起来,我陪你去医院。” 陈沐晴拿手背擦眼泪,她浑身上下都是烫的,她觉得自己是颗大火球。 她还是不理他。 秦深用力把她扭了过来,她不得不去看他。 他拿手去探她额头。 他手很凉,摸起来很舒服,于是陈沐晴抱住他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最后放在胸口。 她心脏因为生病沉重而剧烈地跳动着。 她吸了下鼻子,声音嘶哑而脆弱:“你昨天,让我好难过,我生病都没有那么难过。” 秦深眉毛拧得更紧了。 陈沐晴看着他,他浑身上下都冷冷的,像个移动大冰块,她就觉得他抱起来肯定特别舒服,于是她说:“秦深,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秦深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然后俯身抱住了她。 陈沐晴为了方便抱他,折起了身。 她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拥抱了十几秒,然后陈沐晴轻声说了句:“原来不是梦啊!”《 》 11、风暴眼 第十一章 陈沐阳差点闯进去,被谈潇捂着嘴拉走了。 两个人下了楼坐在客厅里,陈沐阳把甜点分给谈潇,两个人一人一半吃了,他一脸愤愤:“我秦深哥好可怜啊!” 怎么就被陈小红忽悠了。 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是表象,丝毫不耽误她在病好之后耀武扬威。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怎么这么好骗。” 谈潇险些点点头,最后摆正了自己立场,义正辞严说:“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你怎么知道你秦深哥不是心甘情愿。” 虽然她也狠狠为秦深捏了一把汗。 陈沐阳嘴角能拉到脚底板去:“那更可怜了。我跟她一个妈生的,我逃无可逃,他竟然还主动往火坑里跳。” 他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又问了句:“他俩真的在谈恋爱吗?真的不是陈小红威逼利诱吗?我秦深哥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给陈小红捏着啊?” 真是亲弟弟,谈潇哄小孩一样:“你这小孩这么能这么说呢!怎么就跳火坑了,你姐不漂亮吗?貌美如花,虽然可能比你秦深哥的脑子差了那么一丢丢,但人无完人不是,你秦深哥说不定甘之如饴呢!甘之如饴是个成语你懂吧?” 陈沐阳:“……笑笑姐,我学习不好,但我不是傻子,我上初中了。” 谈潇:“哦,所以你闭嘴就行了,懂?” 陈沐阳还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嘴了。 门口传来一声笑声,他一笑,另一个也笑了。 谈潇和陈沐阳扭头看,原来是李彧和乔言,门开着,直接进来了。 陈沐阳不认识乔言,所以只叫了一声:“鲤鱼哥。” 李彧有些好笑地看了谈潇一眼,然后才看陈沐阳:“你秦深哥该走了,你叫他下来吧!我陪你姐去医院。” 陈沐阳起身:“哦。” 李彧跟陈沐晴从小就认识,但从没进过她房间,因为她不喜欢,她说李彧是个莽夫,会把她屋子里的东西搞坏的。从小到大,她就允许秦深进她房间,而且她也不去李彧卧室,只去过秦深卧室。 感情里,特例总是会让人迷糊,李彧觉得这很好理解,有些人就是天生气场比较合。 但到底这是不是爱情,谁能说得准呢! 秦深大概是被这种特例蒙蔽了双眼,他对陈沐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快,他们就下楼了。 陈沐晴是被秦深背下来的,她整张脸红得像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烧过一样,她紧紧勒着秦深的脖子,满嘴跑火车,说不上来是烧迷糊了还是故意挑逗他:“你身上好冰啊秦深,你是不是空调成精了。” 秦深敛着眉:“你别乱动。” 身后陈沐阳表情一言难尽,手护在一旁,总觉得陈沐晴要把他秦深哥勒死了。 李彧把手机插进口袋里,摇头轻叹一声,起身走过去:“我带她去医院,你赶紧走吧!杨叔一直等着你呢。” 南临离b市不远,要带的行李多,秦叔叔让司机带他去学校。 报到时间是两天,昨天和今天,再不去就晚了。 秦深摇了下头,只说了句:“还早。” 李彧伸手要把陈沐晴接过去的手又放了下去:“行吧!” 有人愿打,有人愿挨。 * 陈沐晴输上液,秦深才离开的。 她攥着他的手指,眼神通红地看着他。 她惯会撒娇,发烧又显得脆弱,眼睛是被烧红的,但他仍忍不住怀了一丝心软和莫名其妙的愧疚。 仿佛她这情状,是他造成的似的。 秦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两张照片和地址。 是秦爸给他买的公寓,他把门锁的密码顺便也发给她,说:“再不走赶不上报到了,我爸买的公寓,在b大附近,你要是去得早,可以先住那儿。” 意思是,你可以来找我。 那公寓陈沐晴知道,思越阿姨给他买了一套大平层,当了毕业礼,过户到他名下了,没多久秦伯父就买了那套公寓,大概是不甘落后,不希望妈给的,爸没给。 他经常干这种事,仿佛跟思越阿姨较劲似的,因为这个,周纯意都不高兴了,觉得他太在乎陆思越干什么了。 陈沐晴眨了两下眼,突然眯着眼笑:“我跟你住啊?” 秦深低头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我、住、宿、舍。” 陈沐晴“哦”了声,有些失落。 秦深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一遍一遍往她圈套里跳。 她哄人向来有一套,所有的热情都在于得到的过程,得到后热情会迅速退散。 她太主动了,他承认他招架不住,他承认他已经把那当做了爱情,但他依旧看不出来她想长久的意图。 像是在挑逗一只猫或者狗。 他不想沦陷得这么快,但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这大概就是,无药可救吧! 秦深克制自己不去看她眼神,挣脱她的手指:“走了。” “再见。”她轻声在他身后说,带着几分缱绻和留恋的意味。 病房里或坐或站,围了很多人,所有人都没有吭声,安静地看着。 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陈沐阳是不能理解陈小红到底对秦深哥干什么了,他都寻思要不要跟他妈打个小报告,这不欺负人呢吗? 谈潇在心里叹气,心里那股秦深其实也喜欢陈沐晴的直觉越来越强烈了。 喜欢为什么不接受呢? 大概是不敢吧!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彧,在某一瞬间懂了秦深的心思。 一个人会爱上另一个人的原因很复杂,但大多时候无迹可寻,就好像她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李彧了。 她一次见李彧是跟着陈沐晴一块儿,那是初一的军训,他把陈沐晴的防晒霜拿走了。 陈沐晴去找他要,他们班在操场上,一群人站在大太阳底下,陈沐晴和她就站在他们班级面前的荫凉下,陈沐晴咬着吸管在喝冰镇西瓜汁,抬手对着李彧比小拇指。 李彧微微侧头看她,挑起眉毛,大概是觉得陈沐晴那样子有点好笑,勾了下唇,然后被教官单独点出列,罚他做俯卧撑,他爽快地俯身,做了五十个,然后教官顺势让他们解散休息了。 李彧朝着陈沐晴走过来,从她手里抢过西瓜汁,抽了吸管,打开盖子,一口气喝了。 或许是仰头时候下颌线很好看,或许是歪头冲着陈沐晴挑衅似的笑的时候有点痞气,又或者是她把没拆封的自己的冰水递给他,他说“这么乖的妹妹,别被陈小红带坏了”的时候,眼神里的笑意让她有点慌…… 总之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瞬间,乏味到他可能从来没记得过她,后来认识她很久,李彧还是会叫她笑笑,并不是亲昵,只是想不起来他姓什么。 如果李彧要和她谈恋爱,或许她也不敢。 有些人你会轻易爱上,但你知道,你并不是他的对手。 李彧和乔言只是对视了一眼,从秦深刚刚的反应里,都猜出来他心软了。 他几乎被陈沐晴牵着鼻子走,不难预料,这俩人谈个恋爱,完完全全就是陈沐晴掌握主动权。 李彧拿出手机,静音拨了秦深的电话,等接通的时候按了免提搁在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冲着病床上的人“哎”了声:“陈小红,你认真的吗?” 陈沐晴侧头:“嗯?” 李彧叹口气:“我说秦深,你认真的吗?” 陈沐晴按了按自己心口:“比真金还真。” 李彧嗤笑一声:“我当然信,你哪回喜欢什么不是非它不可的样子,你觉得你对秦深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你何必招惹他呢!哪天分手了,你们还见不见面了!你看看你过分不过分,蓄意接近,蓄意挑逗,还没确定关系呢你就亲上了,秦深喜欢你不假,可估计他自己都还分不出来是哪种喜欢,你这么逼他,你能不能做个人。” 陈沐晴头疼,索性闭上眼,仿佛人还在秦深背上,欢喜、雀跃、蠢蠢欲动。她喜欢他,想要得到他,拥有他,别的她不想去想。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谁能保证明天呢?总是瞻前顾后就什么都不要做了。 李彧一边觉得自己不够狠,一边又担心自己说得太过分,矛盾挣扎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为了好兄弟当回恶人。 他又逼问一句:“你到底是因为得不到不甘心,还是真的想跟他认真谈啊!” 陈沐晴迟疑片刻,最后闷声:“不知道。” 李彧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都快骂人了。 陈沐晴把被子蒙在头上:“你好聒噪,烦不烦啊,管好你自己。” 李彧都气乐了:“你哪天玩崩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别人也就算了,秦深跟她从小长大的,两家父母牵连颇深,又住邻居,如果谈得人尽皆知,分手是个麻烦,谈得悄无声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看谁比谁更尴尬。 谈潇打圆场:“她还病着呢!叫她睡一会儿,我们先出去吧。” 李彧没再说什么,跟着谈潇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陈沐阳,他欲言又止好几次,决定安心当个小孩,大人的事不插嘴。 谈潇出去的时候,李彧侧头问乔言:“是你你敢谈吗?” 乔言耸肩:“有什么不敢的,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你想得太复杂了。” 李彧叹气:“你不懂陈沐晴是个什么人。” 她的喜欢总是模糊的,全凭直觉的时候就会全力出击,得到手再分辨是不是真是的自己想要的,如果不是,就会即刻丢开。 她追秦深那架势,肉眼可见的圈领地行为。 跟她谈恋爱完全就是在赌。 糟糕就糟糕在,秦深是真的喜欢她,他想循序渐进,她只想一步到位。 李彧似乎已经看见悲剧在招手了。 乔言不懂,闻言笑了下。 李彧啧一声:“我甚至怀疑陈小红会强买强卖。” 秦深合上手机的时候,笑了一声,说不上是自嘲还是觉得很有趣。 只是突然觉得陈沐晴像一场风暴,来势汹汹、毁天灭地。 他站在风眼,四周平静得让人恍惚,明知道她走之后会是一片狼藉,又因这短暂的平静而心存侥幸。《 》 12、感冒了 第十二章 陈沐晴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秦深有个小孩,小孩特别皮,上蹿下跳异常闹腾,她就蹲在那里骂他,骂完了,秦深就把他抱走了,问他:“你为什么总惹你妈妈生气。” 小孩抿着嘴不吭声,半晌才狡辩:“你就没惹过妈妈生气吗?” 秦深语气平淡,好像在叙述一件异常平常的事:“没有。” 梦里小孩说不过他,便转而说:坏妈妈。 然后秦深把他揍了一顿。 陈沐晴就蹲在那里笑,觉得特别开心。 陈沐晴醒了的时候,问护士今天是哪一年,护士姐姐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时间还是大学前,她有些失望地“哦”了声,真的是梦啊! 从小到大她睡觉质量都很好,也不常做梦,更别提梦到谁了,可最近接连梦到秦深。 她想来想去想不通,于是从医院回家,就跟爸妈交代一声,启程去b市,老妈送她,路上开着车絮叨一路,问她最近跟秦深怎么回事。 陈沐晴垂头丧气地问:“你也要骂我啊?” 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蒋洁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最后难得正经说了句:“我不骂你,我只是提醒你,你秦叔叔很中意那个周初晴,一半原因是因为你周伯母,一半原因是因为周初晴性格很好,学历也很漂亮。” 秦鹤卿很喜欢陈沐晴,但做儿媳是另外一回事。 陈沐晴撇撇嘴:“她也就在长辈面前讨喜。” 蒋洁没理会她,继续:“你思越阿姨就这么一个儿子,什么要求都愿意满足,对将来儿子的另一半期望也很高。” 陆思越这一辈子都要强,事业心也重,对儿子择偶倒没什么要求,但谁不希望自己孩子有个好归宿。 陈沐晴垂着头,觉得自己感冒还没好,头昏昏沉沉的。 心情也不好。 蒋洁侧头看了一眼女儿,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出声安慰,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她倒是不是怕她三心二意,正正好的年纪,谈多少恋爱都无所谓,虽然她嘴上说着没法给陆思越交代,但就算陈沐晴祸害了秦深,那也自然还是站在女儿这一边的。 相反她就是怕他俩走太远了。 因为她早就知道秦深喜欢晴晴。 高二那一年夏天,秦深来找陈沐晴,他给她送卷子,坐在那里帮她辅导数学题,陈沐晴数学特别差,学不会就犯困,困了就要睡,睡相又不好,手紧紧攥着笔,攥着攥着丢开,大概觉得不舒服,虚空抓到他手腕,然后十指紧扣插进他指缝,她似乎醒了,睁了下眼,笑着看他,又似乎没醒,闭上眼就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手还握着他的手。 说不上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她这个人边界感很弱,总是没什么分寸。 她去送水果,站在门口刚好看到,正要进去阻止,就看到秦深沉默看她片刻,然后缓缓回握了她的手,他伸手从背后拿了块毯子,一半塞在她脑袋下,一半盖在交握的手上,他一只手在翻看卷子。 那会儿她吓坏了,对于小孩早恋要不要阻止这个问题跟老陈辩论了好几场。 最后决定狠心把俩人先支开,减少她去见秦深的任何可能。 然后就发现,陈沐晴全没心思,倒是秦深似乎对她格外上心。 所以陈沐晴似乎毫无察觉她的做法,她松了一口气,那会儿就觉得,早恋不行,是秦深更不合适。 小时候还能说一句亲上加亲,但孩子越长越大,个性就越发南辕北辙了。 她和思越关系固然不错,但真让晴晴去秦家,她也并不很放心。 陈沐晴生来个性就乖张,女孩子,她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但秦家俩长辈,全是保守规矩的人,性格又强势,秦深又是个性子冷的,现在又多个迫切想生个孩子的后妈,她觉得不好。 但陈沐晴没心思,她也就不琢磨了,原本想着等考上大学各自分开,慢慢也就没什么心思了,谁成想刚毕业陈沐晴还到处疯玩对秦深毫不在意,就那么短短几天,她就心思异常活跃起来。 但说完,又觉得自己大约是想得太多了,于是她叹口气:“晴晴,你思越阿姨给秦深过户了一套房,妈也给你买了,等你毕业,你想去哪儿常住,我再给你买一套。我要是你,就找个老实本分的男孩子娶回家。” 她知道陈沐晴这个人,逼是没有用的,她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有了新渴望,旧的就没兴致了。 陈沐晴震惊着看了一眼蒋洁:“妈,你找我爸不会就打的这个主意吧?” 蒋洁笑一声,不置可否。 陈沐晴还真想了想,有点心动。 但旋即又忍不住想起昨晚那个梦,能不能把秦深娶回来啊? 他看起来就挺老实本分的。 * 老实本分的秦深正在洗澡,他原本是要住宿舍的,但宿舍楼是老楼,又热又闷,洗个澡都困难。 于是他就打个申请搬出来住了。 他还没有告诉陈沐晴,因为她昨晚还在输液,他觉得不急。 陈沐晴到了楼下才联系他,但他在洗澡,没听见。她以为他还在学校。 楼下保安不让她进,她被盘问了十分钟,最后压了身份证才进来的。 陈沐晴输了密码进房间的时候还在气闷,觉得自己最近诸事不顺。 公寓不大,双层。 陈沐晴扒着鞋柜看了看,竟然还找到一双自己能穿的拖鞋,心想可能是秦深准备的,于是忍不住又开心了一下。 她把行李丢在客厅,觉得又困又累,先摸到厨房烧了壶开水,然后一边翻着手机编辑短信,一边去看房间。 似乎有住过的痕迹。 她正疑惑,听到卫生间的声音,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最后定格在:秦深? 陈沐晴走过去,隔着磨砂玻璃看到他的影子。 似乎不太礼貌。 但那又怎么样呢? 陈沐晴敲了下门,淋浴头停止了声音,秦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陈沐晴?” 除了她,没人能进得来了。 他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叫她,他从来没有叫过她什么昵称,亲近点的长辈会叫她晴晴,像李彧他们喜欢调侃地叫她陈小红,只有秦深,每次都连名带姓地叫她,好像俩人不熟似的。 她突然就觉得很不开心。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该招惹他,她是个三心二意的坏女人,是个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爱情骗子,是他的劫难。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已经被定了罪。 秦深裹着浴巾开了门,浴室里雾气弥漫,他的面目却清晰,他拧着眉,看到她不太高兴似的:“怎么这会儿来了?” 他是想问,她病好没好。 但陈沐晴大约听多了反对的声音,就觉得他那一声也像是在质问:你来干嘛? 陈沐晴仰着脸看他,觉得他没有梦里和蔼,也没有梦里讨喜。 他不喜欢她吗? 不会的,就连李彧都承认他喜欢她,笑笑也猜测他一直喜欢她。 她自己也感受得到,他是喜欢她的。 只是就像李彧说的,或许他还分不清那喜欢到底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还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可是怎么会分不清呢?爱是占有,是抵死缠绵,是欲-望翻腾。 秦深拿手在她面前晃:“发什么呆。” 说着,他把浴巾往上拽了拽,好像被她看两眼就损失了清白似的。 陈沐晴忽然上前一步,踮着脚,凝视他眼睛:“李彧说你分不清对我是哪种喜欢,真的吗?” 秦深垂眸看她,表情严肃,却并不答话。 陈沐晴点点头,她没有退开,也没有更进一步,只是那样看着他,像是有些受伤,又像是在迷茫:“我昨晚梦到你了,醒来觉得特别难受,他们都说我,可我就只是喜欢你而已。” 秦深喉结滚动了一下,仍旧一动不动看着她。 愧疚一瞬间吞没他。 他知道李彧他们是为了他好,但何必苛责她呢?泥足深陷的是他自己,割舍不掉的也是他自己,就算被她玩弄了,也不过是他自找的。 陈沐晴突然扶着他的腰,踮脚去够他的嘴唇。 她睁着眼,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然后极尽可能地去挑逗他。 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 他攥着自己的指骨,始终没有反应。 陈沐晴眼底的光渐渐暗下去,然后退开,强装无所谓地说:“好吧,没反应。下次直接推开就好,你这人,怎么连拒绝都不会。” 她低着头,拿脚尖踢她的脚尖,掩饰着情绪。 她表情或许太受伤,秦深觉得心脏刺痛,于是他弯腰扣住了她的后颈,捏起她的下巴回吻了她。 * 秦深感冒了,大概是被陈沐晴传染了。 电话里李彧问他:“那陈沐晴住酒店?还是你回宿舍了。” 公寓没客房,卧室就一张床,这俩人谁也不可能睡沙发的。 秦深掩唇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困倦:“没有。” 他那言简意赅的性子,李彧早就习惯了,闻言顿时一凛:“别告诉你俩睡一张床。” “嗯。”秦深应了句。 李彧在那头都快气炸了:“秦深你到底有没有底线啊!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去,我就纳了闷了,陈沐晴跟你灌迷魂汤了吧!你可连个名分都没有呢!你就失身了?” 秦深深呼吸了一句:“你闭嘴吧!” 李彧“啧”一声,声音弱下来:“我才懒得管你,反正被吃干抹净的不是我。她连个流程都不想走,上来就想睡你,啧。” 秦深:“……” 李彧还是忍不住好奇:“真睡了?” “没有,”秦深又咳嗽了一声,“……也算吧!” 这事,好兄弟也不好追问细节,而且秦深是不会说的,李彧叹了半天气,最后说:“算了,开心点,及时行乐,这事我可再也不管了,再管陈小红要恨死我了。” 秦深挂了电话,闭上眼,浑身烫得惊人,仿佛还是在浴室里,他同她接吻,她愣了两秒钟,然后圈住他脖子,她在笑,眼睛亮晶晶的,前一秒还阴云密布,后一秒就是晴日暖阳。 他的心脏也被她情绪来回拉扯着。 他还是喜欢她笑。 她向来不懂他的心,他觉得他并没有含蓄到分毫不露的地步,她之所以频频误解他,大概不懂喜欢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就像他误以为她喜欢晴天,其实对于他来说,他的阴天是她,晴天也是她。 她舌尖刮过他的上颌,看他意乱情迷,看他沉湎不可自拔,就像在看自己的战利品,她咬他的耳朵,耳语:“秦深,你身上好烫。”《 》 13、生气了 第十三章 楼下就是商场,陈沐晴先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药,然后钻进商场负一层的超市里,她推着小推车,不是很熟练地去生鲜区挑食材,打算展现一下自己作为女孩子的温柔细致。 可是怎么连大米都有这么多种,长的短的,白的透明的。 土豆很大一个,这皮她好像也不会削。 …… 十分钟后,她拎着一大包零食,出了超市,顺便在网上物色一个餐厅,打了送餐电话。 搞定,她长吐一口气,有些事,就不必亲力亲为了。 谈潇刚打了电话,得知她在买菜震惊到失去语言组织能力,半晌才问了一句:“你能行吗?” 在她眼里,陈沐晴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 陈沐晴从鼻子里哼一声:“看不起谁呢!” 这会儿陈沐晴回了电话给她,第一句就说:“我突然也觉得秦深喜欢我有点惨。” 那些学一学倒也不是很难,但她没兴趣,也并不想为谁洗手作羹汤,哪怕秦深也不行。 但她不仅这个不行,她什么都不行。 谈潇笑了几声,大约从最初的抗拒和怀疑到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调侃她:“那你就趁他年轻单纯捷足先登吧!” 陈沐晴点点头:“有道理。” 谈潇又问她在哪儿住,得知她和秦深睡一张床的时候,比李彧反应还激烈,险些原地表演一个三级跳,她大约是在人多的地方,找了个没人的空地才骂了一句:“陈沐晴你禽兽啊!” 陈沐晴“啊”了声,含糊其辞地说:“我也没干什么。” 她提着东西,觉得累,挂了电话,左手换右手,跟保安打了个招呼,上了楼。 电梯上行,到了十九楼,她输密码进去,轻手轻脚换了鞋,然后把塑料袋子轻轻放在客厅,掏出来药抠了放在瓶盖里,然后烧了水端着去了楼上卧室。 楼梯转折两下,木质的踏板,扶手也是柚木,铺了防滑的地毯,昨晚从这里上去的时候,她攀在秦深的背上,咬着他的耳朵调侃他、调戏他。 他还是不说话,表情冷冷的,只浑身上下的热度在提醒她,他这个人惯会装相。 于是她亲他下巴,指尖在敏感处流连。 他终于被惹恼了,蹙着眉瞪她,她却高兴起来。 像很久以前,看他不说话,就爱引起他注意,哪怕被他白一眼,也会高兴。 那时的喜欢和这时的喜欢并不一样,但眼前的人是一样的。 秦深秦深秦深……她呢喃着一遍一遍叫他名字。 他是喜欢的,眼睛喜欢,嘴巴喜欢,吻喜欢,触碰也喜欢。 他锁着她手腕亲她,她身子后仰故意躲他,看他困惑的表情咯咯直笑,然后再直起身去啄吻他嘴巴。 他们在床上接吻,吻到换不过来气,他们娴熟到像是爱了千年万年。 脑子里时不时有个声音提醒她:陈沐晴,你要矜持啊! 旋即又被另一个声音打败:不,你要得到他。 她完全不顾他的推拒和叫停的暗示,只是一遍一遍恶劣逼问他:“真的不要吗?那你说不要。” 但他提醒她没有套,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她蜷缩在他怀里,耳朵靠在他胸口的位置,像小时候得到爱不释手的玩具,时不时摸一下,触碰一下,抱进怀里。 又觉得自己退化成了小动物,牙尖磕进他的锁骨、喉结、耳骨…… 她的爱总是浓烈炽热,秦深最后把她用被子裹起来塞到床边,陈沐晴就望着他笑,然后安静地歪着头,委屈地说胳膊折到了,有点痛。 他蹙着眉把她扒拉出来,捏着她的胳膊问:“哪儿疼?” 陈沐晴勾着他的手把他扯过去,眉眼里都是得逞的笑意,仿佛在说:不要挣扎了,你逃不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依稀记得自己闭眼的时候脑海里仿佛还有精灵在跳舞,她开心得快要晕厥了。 她清早抱着火炉醒过来,错愕地抚摸上他的额头,问了句:“你怎么这么脆弱啊!” 秦深闷哼一声,翻了个身不理她。 生气了?害羞了?难受? 或许都有,陈沐晴便笑了,俯身摸了摸他的脸,伏在他身上小声哄他:“我去给你买药,你乖乖的。” 陈沐晴手被占用,只好用脚踢开门,秦深睡着,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脆弱,连病着也好看。 她把他叫醒的时候,秦深陡然凝视她片刻,似乎是在分辨什么,又似乎是在探究。 陈沐晴拿手碰了碰他额头,没有烧得更厉害,还好。 她小声说:“把药吃了。” 秦深却攥住她的手腕:“我们算什么?” 他现在看起来很脆弱,好像在质问她,要她负责似的,陈沐晴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怕自己不严肃伤到他,于是她压着声音说:“男欢女爱?” 秦深的脸色垮下去,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骇人。 陈沐晴终于忍不住笑了,勾着他的脖子要他起来,然后把药粗鲁地塞进去,再灌水,最后身子前倾,亲了下他的唇角:“继续睡吧,男朋友。” 秦深闭上眼的时候在想,他苦苦支撑的防线,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到头来还是被她玩得团团转。 甚至因为一个称呼,而心生悸动。 * 早餐是八点送来的,秦深的烧退了一点,他下楼吃饭,电视机开着,在播一个外国影片,她的行李箱还留在客厅,硕大的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她似乎找过东西,扒得乱七八糟。 他蹲下来想帮她收拾了一下,陈沐晴从厨房出来,顿时“哎”了一声。 秦深回头看她。 她笑了声:“你再动就把我玩具弄出来了。” 秦深皱着眉,大约她总不正经,“玩具”听起来也不像是正经玩具,于是他停止了动作,一言难尽地移开身子去餐桌,满脸都写着:你天天都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沐晴觉得很乐,捏了个勺子放在他碗里,捧着脸坐在那里看他吃饭。 “你不吃?”他问。 陈沐晴摇头:“你睡觉的时候我吃过了。” 秦深慢条斯理吃着饭,她等得无聊,自己去收拾行李箱了,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刚刚去洗澡,把几件贴身衣物翻出来了,就在衣服下面散着,怕他尴尬。 她把行李箱径直拎上楼,仿佛已经默认两个人可以同吃同睡了。 秦深苦笑一声,吃完饭自己收了餐具,顺便把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上摆着她买的零食,乱七八糟的散着,他把那些收起来放进零食柜,然后猝不及防从里头翻出来两盒套。 应该是刚刚买的。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 他只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去学校了。 陈沐晴在家待的无聊,就去约了个朋友看电影,到了b市她也依旧认识很多人,之后几天白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陪他吃顿饭。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睡,他生病了,她也没心情调戏他。 她开学那天,秦深陪她去报到,陈沐晴开始住宿舍,她们也要军训,不允许外宿,所以她只能周末才去找他。 有时候周末不是他有事就是她有事,明明相隔不远,倒像是异地恋似的。 陈沐晴明显觉得疲倦,热情急速溃散,有时闲着也不想去找他了。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 在寒假即将到来的时候,她们学校元旦前就放了假,然后她来找他的时候,他却正准备考试,压根儿没时间陪她。 最近蒋叙回b市,朋友圈里更新了坐标,陈沐晴才知道他亲爸因为生意,最近定居这边了,于是回复了句好巧。 蒋叙便问她什么时候放假,她说:“已经放假了,在等秦深一块儿回去。” 蒋叙“哦”了声,聊天中断。 又隔了一天,陈沐晴更新动态,她一个人在商场逛街逗弄萌宠中心的小兔子。 蒋叙便私聊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我正好也在附近。我请你,算报答,赏个脸?” 那天秦深正好考完最后一场,和室友约好吃顿饭各自离校。 学校附近就这么一家商场,商场不错的餐厅就那么几个。 于是两拨人不期而遇。 餐厅环境还算可以,隔断隔出来大大小小的桌子,秦深进去的时候,陈沐晴在里面的位置,背对他,正眉飞色舞跟蒋叙在讲着什么,蒋叙看着她笑,两个人倒是其乐融融。 他在隔壁坐下来,眉眼冷淡得像是掺杂着碎冰。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上次两个人一起吃饭,也是在外面,她有些困,一直打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说话,仿佛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致。 室友也看到了,还没察觉到不对,只是说了句:“学霸,那不是你女朋友吗?不打声招呼?” 秦深垂下眉眼:“不用了,让她跟朋友玩。” 那天他离开的时候,陈沐晴正好起身去卫生间,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餐厅门口,他也恰好回过眼,四目相对,他平淡地移开目光,走了。 陈沐晴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他生气了?《 》 14、然后呢 第十四章 秦深从商场出去,和朋友分别,这边挨着家,没几步就到了。 外面在飘雪花,风里夹杂着浓烈的潮湿气,他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天空透着一点诡谲的暗紫,显得格外的压抑,下午两点钟,仿佛是傍晚。 或许要下暴雪了。 他上楼的时候,给父亲打了电话,说自己考完了,秦鹤卿询问几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想起周纯意,其实对回家并没有很渴望,但想起陈沐晴已经等很久了,于是他说:“这两天。” 秦鹤卿便说:“我让司机去接你。” 他说:“好。” 然后父子两个便没有话说了。 其实从很早就是,他和父母关系说不上不好,秦鹤卿很关心他,陆思越也很关心他,就连周纯意,对他都温柔和善,但他和他们,都说不上几句话。 加起来,都不如陈沐晴一个人在他这儿存在感强。 她很热烈,像太阳一样,喜欢上她是件很容易的事。 挂了电话,电梯都还没走到尽头。 他和母亲也说了同样的话,对方只回复他:知道了。 屋子里暖气热烘烘的,他脱了外套,去换了衣服,下楼看到客厅里丢着的几件衣服,是她换下来的,于是弯腰捡了起来。 胸口压着些什么,说不上来是失望是生气还是遗憾。 或许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并不觉得陈沐晴和那个男生有什么,但仍旧一瞬间被嫉妒冲撞。 以及夹杂一点,对于失去的恐惧。 他想起这半年的很多事,可仔细去回忆,却没几件要紧的,大多时候都是吃吃喝喝,她喜欢吃,口味也很挑剔,他每周都会物色新餐厅,带她去尝尝。 他这个人没什么爱好,生活大约是寡淡了一些,国庆两个人一起去爬过山,每周去看一部电影,她有时候闹着要连着看,可又受不住累,全程扒在他身上。 她去陪他上过课,因为穿得太显眼被老师叫起来问是哪个系来蹭课的。她会给他室友带小零食,自我介绍的时候永远都是:“我是秦深女朋友。” 他绞尽脑汁想给她一点恋爱的体验感,但大多时候她只想跟他腻在床上,那股直白让他沉醉,也让他不安。 她很好了,很好。 可是不够。 秦深闭上眼,在沙发上躺了会儿,然后起身去做家务,想让自己平静一些。 他不去想陈沐晴,也不想去联系她,甚至都不想去问。 他知道这不对,但一瞬间的情绪难以自控,他想,怪谁呢?怪他自己失去不起。 * 陈沐晴推开门的时候,秦深正在挽着袖子在拖地,他其实很少做家务,觉得浪费时间,宁愿隔天叫个钟点工。 所以她更觉得他生气了。 她身上还裹着凉气,雪花濡湿了她的头顶和衣服,她脱了外套,换了鞋子,然后蹑手蹑脚走过去,他肯定听到了,但是一直不回头,好像不想看见她似的。 陈沐晴从背后抱住他,秦深的动作蓦地一顿。 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背上,小声问了句:“你生气了?” 秦深抿着唇,如实回答:“没有。” 但那不悦,依旧没来由地梗在胸口,不是因为她和男生一块儿去吃饭,不是因为她疑似的厌倦……只是单纯的、不悦。 但因为她的靠近,又逐渐被熨帖了。 陈沐晴没有解释,好像那不过是一件寻常的事,她只是绕到前面,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她亲他的嘴巴,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秦深偏过头,手格挡开她,然后上了楼:“我没事,考试有点累,你收拾一下,我爸说司机来接,估计明天就到了。” 他步伐缓慢,在等她追上来,但她只是浑不在意地“哦”了声,去厨房烧水去了。 他自嘲笑了声,进了卧室,拉开衣柜去看需要带走的衣服。 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平静,情绪在翻涌,理智在失控。 里面乱七八糟夹着她的衣物,其实算起来她住在这里的次数并不多,但不知怎么,就好像已经完全侵入他的领地了。 大概她本身就有这种能力,又或者他对她始终没有防备心。 陈沐晴终于上来了,她靠在门口,安安静静看他十几秒:“还说没有生气。” 秦深终于撩着眼皮看她一眼,唇角抿着,挤成一个尖细的角,显得锋利冷峻。 他冲她招了招手,陈沐晴便走了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把抱起来让她坐在衣柜的隔板上,然后骤然拉下她的脖子接吻。 有点凶,像是克制了很久,终于克制不住了。 她怕掉下去,手脚都攀在他身上,于是他觉得不舒服,干脆把她抱离衣柜,去了床上。 秦深声音含混地问她:“陈沐晴,我让你觉得无趣了是吗?” 不然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就那么开心。 窗帘拉着,没有人开灯,外面晦暗如夜,两个人陷在暗昧里互相看彼此,听不到各自的心声,只嗅得到蓬勃溢出的欲望。 陈沐晴没有回答,她在专注解他衣服扣子。 秦深哂笑一声,想要攥住她手腕,却被她一膝盖压在床边,她兴致勃勃爬上去,鼻尖蹭着他的下巴,缱绻叫他的名字:“秦深……” 秦深忘记是自己怎么把她拉在胸前的,她渴望他,他又何尝不是。 衣物胡乱丢在地上,被子滑下去,又被拽上来,枕头四处腾挪,最后落在她腰下,他把自己深埋在她身体里,他们交换着唾液,他们纠缠不休,他们在浪尖拥抱,在退潮的沙滩上交颈,热汗濡湿皮肤,眼泪打湿睫毛。 他们互相拥有,在短暂的时间里抵达永恒。 他们在永恒荒芜的时间海里漂浮,呼吸像是音符在神经上跳跃,然后潮浪再次被唤醒。 秦深偏头看她,只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永不分离。 * 蒋叙没有回家,对他来说时间并不是均等的,他的时间总是时快时慢。 人生的前十几年是飞速的,仿佛被恶犬追在身后,他不停地往前跑,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所以他的童年是没有什么记忆的,没有快乐,但也鲜少痛苦。 被亲生父亲接走之后,他的时间是缓慢的,他记得自己待在偌大的房子里,家里很多人,他却像是活在透明世界,周围悄无声息,没有人注视他。 其实也没有人亏待他,只是时间变得冗长难熬,所以他不喜欢回家。 他喜欢过一个人,在旧梦里,她很好,明媚皓齿,洁白如玉。 她去网吧找过他,她坐在闷热昏沉的机子前拿纸张叠成的扇子扇风,那天他没有顾及老板说空调能不开就不要开的话,把空调开到了最低。 后来没有交集那几年,他都会时不时梦到她。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车顶灯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的轮廓,他眼底一片晦暗,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她拉过去后视镜凑上前看自己的脸,唇边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悖德的事,但心情却难以克制地兴奋雀跃。 他闭上眼,在脑海里描摹她的身形。 外面雪越下越大的时候,手机响了。 女孩子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嘶哑,像是哭过:“你在哪儿?” * 陈沐晴趴在窗台上看雪,b市的雪下得凶猛而凛冽,窗外狂风呜咽,纸片似的雪花被风卷着在半空飘荡,屋里温度太高,窗户上弥漫了一层水雾。 陈沐晴拿手擦出一块儿,头抵在那里看。 她刚刚洗完澡,天已经黑了,外面霓虹渐起。 手机叮咚叮咚一直响着,身后秦深开着投影仪在看一部纪录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把声音越调越高了。 但是依旧盖不住手机的响声。 手机离她只有一米的距离,但她困倦到没有一点力气,并不想去拿。 过了大约五分钟,秦深从床上走下来,他也没有管手机,只是从身后将她裹在怀里,收勒着手臂去咬吮她的唇瓣,带着几分恨意说:“能不能让他们远点儿。” 陈沐晴愣怔片刻,突然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笑起来,最后抬起头逼视他:“所以你是不是生气了。” 秦深垂眸:“是。” 陈沐晴:“那你为什么不说?你应该质问我,斥责我,然后跟我大吵大闹。” 秦深觑她:“然后呢?” 陈沐晴嘴巴抵在他耳边:“然后我反驳你、回骂你,踢你咬你,把你按在床上狠狠欺负你。” 她看她他紧皱起来的眉头,笑得浑身发颤,她轻轻一推,把他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学会了吗?” 秦深凝望她,“嗯”了声:“学会了。” 陈沐晴又被戳中笑点,整个人趴在他胸口,轻哼着撒娇:“你从来都不说爱我,你还要管我。” 秦深躺在那里,大约听到了自己宿命里的臣服,有些自嘲地笑了声,轻声呢喃:“我爱你。” 陈沐晴陡然支棱起耳朵,双目奕奕地盯着他:“没听见,你大点儿声。” 秦深偏过头,抿着唇又不吭声了。 陈沐晴盘腿坐着,撇嘴道:“果然事后的话都是哄人的。” 秦深蹙眉,狠狠把她拽下来,两个人脸贴着脸,身子挨着身子,他近乎隐忍地说了句:“陈沐晴,谁哄谁呢?” 陈沐晴认真看他:“反正我没哄你,我的身体和灵魂,都爱你。” 他终于还是沉不住气:“那你为什么和别人出去吃饭,一直发消息的又是谁?”《 》 15、不回去 第十五章 暴雪封了路,司机困在服务站过不来。 陈沐晴早上出了一趟门,回来看到秦深坐在客厅里,他拧着眉心,大约是没睡够。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跑过去跳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蹭蹭他:“你不睡觉干嘛呢!” 身上沉甸甸的,连带着那颗空荡的心也被塞满了,早上醒来发现她不见了,一瞬间像是冬夜里被抛弃的小动物,浑身上下被雪水浸泡过那样冷。 下楼的时候发现她留了纸条,说回学校一趟。 他自我嘲笑自己的患得患失,然后就坐在这里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第一次发觉,等待是件格外煎熬的事。 起初只是有一点不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丧失耐心,猜测、怀疑、犹豫、焦躁,情绪来回拉扯,思绪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在暴雪后的清晨,在抵死缠绵之后,在安静无声的空间里,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拥有了她。 像是短暂得到了风暴的眷恋,只觉得她迟早是会离开的。 昨天她去干嘛了,她到最后也没说,她只是趴在那里笑着调侃他吃醋怎么可爱,然后逼问他爱不爱她。 爱,如何不爱,可爱到深处是缄默,是无声呐喊,是暗夜里的嘶吼,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沉重和痛。 爱到极致是痛,痛到极致也是爱。 话题不知道扯到哪里去,她也就忘记了回答。 是忘记,还是故意,他也说不好。 秦深嘴唇寻到她的唇瓣,舌尖撬开她的牙齿,缱绻地吻着她。 他的手掌托在她的腰上,动作轻缓到近乎温柔。 陈沐晴贪恋他的体温,把自己贴在他身上,手臂紧紧勒着他,眉眼里神采奕奕。 她的热情,大概也只在这种事上淋漓尽致,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但是她是开心的,开心的就够了。 接吻完,陈沐晴的手已经在他衣服里了,手指在他腰上掐来捏去,她像个树懒扒在他身上,眯着眼笑:“再亲一会儿。” 秦深摇头:“我饿了。” 适当的抽身,才能延续热情,他想。 陈沐晴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从他身上下去:“我给你带了早餐。” 早餐放在保温袋里,她提到厨房拆出来,然后又简单收整一下端出来。 “我吃过了,外面雪好很大呢!我觉得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秦深在餐桌前坐下来,表情仍是有些寡淡,他说:“杨叔困在服务区了,离这边还很远,可能要原路返回了。” 陈沐晴吃过了,但还是陪着他,撕了一点饼丝慢吞吞嚼着:“那就先待着好了,把门锁起来,把你关在床上这样那样。”她抬头冲他笑,神情里写满跃跃欲试。 秦深掀着眼皮瞥她一眼,然后轻哼一声,却没说话,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陈沐晴打量他好一会儿,然后挪到他那边坐着,她把自己挤进他怀里,从他嘴边夺吃的,然后顺便亲了下他唇角:“你不会怕我去见别的男人,所以才起了大早等着我吧?” 秦深沉默着,不说话。 陈沐晴轻笑一声,然后捏了捏他的脸:“你竟然是这样的秦深,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好想亲你,把你亲得站不起来。” 她啄吻他,声音里都是笑意,然后才解释:“昨晚你问我,说着说着就忘记了,因为你真的很无理取闹啊好不好,你都不问我,你自己瞎琢磨。他突然约我的啊!我本来是不去的,我都拒绝他了,他又告诉我笑笑也会去,笑笑会去我都不知道,我就打笑笑电话啊,但打不通,我怕出什么事,我就去了。但去了也没见到笑笑,但笑笑真的来b市了,她晚上就一直给我发消息,就这么点事。” “但你们聊得很开心。”他曲着腿,让她坐得舒服些,眉眼却冷峻。 陈沐晴狠狠亲他一口:“我跟你睡得更开心,你这也要怪我,总不能跟你谈恋爱,都不能我开心了。” 秦深垂眸,陡然自嘲一笑:“没有,逗你呢。” 陈沐晴又说:“我早上去见笑笑了,我俩一起去吃的早饭,她真的来了。” 秦深眨了下眼:“哦。” 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陈沐晴绞尽脑汁,觉得哄人也太难了,于是最后她说了句:“我好困,你能不能陪我睡一会儿。” 秦深警惕地看着她:“怎么睡?” 陈沐晴煞有其事给他比划:“就,你躺着,我躺着,然后你抱着我,然后我们盖着被子,就这样睡。” 秦深微不可察地撇撇嘴,大约是不信她这冠冕堂皇的一套:“嗯。” 吃了饭,陈沐晴就兴致勃勃拉着他上楼了,她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上走,每个细胞似乎都写着雀跃。 某一刻秦深觉得自己像是旧话本里的孱弱书生,被妖精迷惑了心智,明知道可能丢了命,也无力抵抗。 * 陈沐晴还在睡,蒋叙来家里了,他敲开门的时候,浑身都是雪,眉眼低沉:“不好意思打扰了,晴晴在吗?” 秦深寒着一张脸:“有事?” 蒋叙摇头,继而又点头:“我能进去吗?” 秦深沉默片刻,然后侧身,意思是:进。 两个寡言的男人,连正常交流竟然都费劲了起来。 蒋叙点点头,有些谨慎地换了拖鞋,脱了外套挂在门后,然后走进来。 他再次说:“我找晴晴有点事。” 秦深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何脑海里闪现过的全是情人找到家里逼着正牌让位的戏码,于是不由在心底哂笑一声,面上却仍是平静着:“她昨晚没怎么睡,这会儿估计也叫不醒,你要不介意,可以等一会儿。” 蒋叙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谢谢,麻烦了。” 秦深在厨房里煲汤,陈沐晴不喜欢下厨,厨房基本都是他在用,他厨艺谈不上好坏,但她很捧场,于是他就有事没事下下厨,她这个人,想哄人开心的时候,几乎不会失手。 他没管蒋叙,兀自进了厨房继续翻弄,然后靠在台子前,拿着手机翻看食谱。 蒋叙偶尔抬头,会觉得意外,印象里秦深一直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的。 秦深有些心不在焉,大约是想到了一些旧事,那会儿蒋叙还小,生得漂亮,皮肤很白,头发又略长,常常有人觉得他男生女相,过于阴柔,有些男生会嘲笑他。 陈沐晴自小就任性,但那任性又夹杂着几分正义感,她也极度护短,那时蒋叙是她的纪律委员,帮她做了很多事,于是她就明里暗里护着他。 那时他和陈沐晴第一次不在一个班级,他在五楼,她在一楼,偶尔他下楼路过她们班级,都能看到她坐在蒋叙桌子上。 她喜欢逗蒋叙,他皮肤白,一逗就脸红。 他并不是嫉妒心特别强的人,也并非因为陈沐晴跟别人吃了一顿饭说了几句笑而心生怨恼,那嫉妒的种子,从很遥远的以前就已经埋下来。 他只是无法释怀,突然就有一天发觉,他的世界里的人很少,她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而她的世界缤纷绚烂,他不过是微小的一角,哪天被她遗忘,也许他们的缘分就到头了。 * 陈沐晴又做了梦,这次是个绮梦,梦里她和秦深纠缠不休,醒来觉得口干舌燥,秦深不在床上了,她有些失落地拿手机打他电话。 他很快上了楼,穿着衬衣和卫裤,曲腿坐在床边,俯身看她:“怎么了?” 陈沐晴咧嘴一笑,凑过去钻进他怀里,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梦到你了,你说爱我,说不能没有我,虽然是在床上,但我还是很开心。” 秦深抱起她团进自己怀里,整个人裹住她,然后垂首埋在她脖颈:“是个美梦吗?” 陈沐晴点点头:“宇宙无敌超级美的梦。” 秦深低笑了声:“梦是真的,我爱你,不能没有你。” 陈沐晴扒他的衣服:“感觉不够带劲,脱了说。” 秦深近乎纵容地笑看她,在她脱到只剩里裤的时候才攥住她的手腕:“蒋叙来了。” 陈沐晴皱皱眉:“他来干嘛啊!” 秦深问她:“你不想见他?” 陈沐晴“嗯”了声。 秦深眉眼深沉:“你们昨天还聊得开心,” 陈沐晴顿觉好笑:“我开心你也不高兴,我不开心你还不高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秦深看她:“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没有任何爱恨情仇。” 陈沐晴有些欲言又止起来,像是在挣扎。 秦深脸色顿时垮下来,近乎咬牙切齿:“陈沐晴!” 陈沐晴捏捏他的脸,忍不住笑起来:“他在追谈潇啦,但是谈潇刚单方面分手,对方还在求复合,他就去勾引,他约我吃饭就是为了见笑笑,你说他这个人坏不坏。” 秦深沉默片刻,悬着的心脏急速坠落,一瞬间的失重让他陷入一种极度平静的状态。 他看了她一眼,只是扯了下唇角:“喜欢就是要争取。” 如果是他,如果是她,他大概也会。 陈沐晴也懒得管,因为显然笑笑也很纠结,她这个人确实嫉恶如仇,但放在好姐妹身上,她又忽然觉得……嗯,欲望无罪,爱恨自由。 秦深开始穿衣服,她就手肘撑在后面,半仰着身子看他,满眼都是遗憾。 为什么要有人来。 秦深穿好,回过头伸手拉她:“你眼神可以收敛一点。” 陈沐晴便咧嘴笑起来,然后不无遗憾地说:“要不我们不回家了吧!我感觉我都不能跟你苟且了。” 秦深捂住了她的嘴,深觉不堪入耳。《 》 16、在想你 第十六章 陈沐晴并不想下楼,可总不能把人晾在那里。 蒋叙坐在客厅里,情绪有点低沉,整个人显得莫名阴郁。 陈沐晴看他那个样子,突然想起来早上见笑笑的时候,她说没想到蒋叙看着斯文温和,背地里其实是个狼崽子,心思一点都不单纯。 陈沐晴那时竖着耳朵倾听:“具体哪里不单纯?” 笑笑见她贱嗖嗖的八卦样子,忍不住笑骂了她声,但也没提太多,只是含糊说了句:“他太会哄人了。我感觉他在钓我。” 不然她实在没办法解释蒋叙会去找陈沐晴蹲她的行为。 她来b市是突发奇想,压根儿没联系过蒋叙,他从哪里知道她昨天要来b市她也不知道。 谈潇大学其实见过蒋叙几次,两个人关系还可以。 但也没料到他会处心积虑见她,昨天被堵在机场,陈沐晴等她很久没等到,着急回去找秦深,便提前走了。 她去的时候蒋叙倒是还等在哪里,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三言两语轻巧套她话,让她很轻易倾诉出声,他像个朋友那样安慰她,然后给她擦眼泪,他无意识地触碰她,在她不抗拒的情况下,趁机跟她接吻,他哄着她:“既然不高兴,重新开始新的不好吗?” 陈沐晴听完,张了张嘴巴:“那这确实意志很难坚定……” 毕竟是一个有好感的男人。 上学时候,大概是因为她一直帮蒋叙的缘故,笑笑对蒋叙观感一直很好,也经常帮他,后来重逢,那会儿蒋叙请她喝咖啡,她回来提起的时候,言语里都是忍不住的夸赞,说他现在长得挺帅。 笑笑是大学时候恋爱的,突然有一天跟陈沐晴说,说去跟男生吃饭了,两个人接吻了,不知道算不算恋爱。 陈沐晴当时就瞪大了眼:“都接吻了你问算不算恋爱,不算的话,这不是被占便宜?你应该抽他。” 以笑笑的武力值,抽得动。 笑笑支吾片刻:“我有点喜欢他。” 哦,所以是两厢情愿了吧!陈沐晴那时搞不懂,索性不管了:“那就上吧,年轻人,不要浪费荷尔蒙。” 只是她这恋爱谈得并不很顺利,据说还是异地恋。 偶尔谈潇问她和秦深关系怎么样的时候,会哀怨一声:“见他一面好难啊!” 陈沐晴问她要照片她还不给,说心里还没底,要小心呵护爱情的小火苗,太早见天光容易死。 陈沐晴也不懂这是什么逻辑,但她也没再追问了。 只是她还没见到,笑笑就说分手了,撞见对方在酒吧跟人贴身贴脸跳舞,玩得特开心。 谈潇当即提了分手,但对方一直追着她解释,说都是误会。 她说从来见过他那个样子,就觉得还有原谅的余地。 陈沐晴义愤填膺骂了句死渣男,然后安慰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原谅什么啊。” 所以昨天蒋叙说笑笑会来b市的时候,她虽然没接到谈潇的信息,大半还是相信的。知道谈潇现在心情不好。 但陈沐晴实在想不通今天蒋叙找她来干嘛。 早上吃饭的还是笑笑情绪还好,丝毫都没多提蒋叙和前男友,所以这会儿陈沐晴忍不住问了句:“你不会因为笑笑来的吧?” 他点点头,但问了半天具体原因也不说,她只好手一摊:“你觉得我合适告诉你笑笑在哪儿吗?” 蒋叙垂眸,苦笑:“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然后他就走了,陈沐晴深觉莫名其妙,趴在那里跟谈潇聊天,说蒋叙来找了。 谈潇沉默了会儿:不用管他。 陈沐晴便问:他怎么你了? 谈潇没隐瞒:没事,也不能全怪他,我昨晚去找他,我俩差点那什么,然后我突然推开他,他可能觉得他冒犯我我才生气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陈沐晴:哦,所以其实你也半推半就了? 谈潇:……嗯。 陈沐晴撇撇嘴:你那也没多喜欢你那个前男友嘛! 谈潇:可能吧! 那就是还喜欢。 所以这就是个三角恋? 陈沐晴痛心疾首,扭头问秦深:“哥哥,如果两个人疯狂追求你,两个你都喜欢,你会怎么办?” 秦深正在收拾东西,闻言瞥了她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你一个就够麻烦了。” 陈沐晴捧着脸,竟还得意起来:“那倒是。” 她挨过去贴贴他的脸:“你不许喜欢别人。” 秦深忽然看她一眼:“那你呢?” 她拍着胸口:“我只喜欢你。”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免俗,想问一句:“有多喜欢,能喜欢多久?” * 总归还是要回家的,陈沐晴不是特别恋家的人,但真要让她不回去,她也不乐意。 雪停了一些,司机就过来接他们回去了。 她爸妈还不知道他们住在一起,他的爸妈更不知道了,只以为两个人结伴。 司机经常见俩人一块儿,以前上学时候,两家司机常常轮流接送两个人,这会儿自然也见怪不怪。 只是陈沐晴突然抓了下他的手,杨叔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一眼。 陈沐晴似乎这时才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鼻尖,装作无事发生,低着头发消息给他:怎么办? 招不招,认不认。 要不要告诉父母,能不能到处宣扬…… 她压根儿没考虑过。 秦深低垂着眉眼,从她发愁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不想公开的意图,于是沉默片刻,扯了下唇角:呵。 陈沐晴确实不想公开,因为不公开还可以肆无忌惮,公开了反而束手束脚。 太熟了,双方父母都认识,朋友高度重合,陈沐晴想来想去,都觉得要糟糕。 但具体在怕什么,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陈沐晴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要不先不说吧! 秦深问:为什么,我见不得人? 陈沐晴:不说我还能去找你,说了估计就去不了了。 秦深:…… 是吗? 或许吧! 傍晚四点钟下了高速,四点半到了家,车子停在陈家的院子里,他帮她把行李提下去,然后才站在她卧室门口跟她告别,陈沐晴依依不舍挥挥手,秦深转身离开的时候,侧头看到她卧室里的一沓照片。 于是抬手拎起来看了眼。 陈沐晴赶忙去拦,没拦住,秦深一张一张翻看了她收集的男模照片,他冷冷看她一眼,然后倒扣在了桌面上。 她送他下楼,小声解释:“难道你就不爱看美女照片吗?” 秦深面色坦然:“不爱。” 陈沐晴被噎住,半晌才沮丧地说:“你不是个正常人。” 秦深嗤笑一声。 他回隔壁的时候,周纯意正和侄女在客厅里,周初晴看到他,忙起身,笑着打了声招呼:“秦深哥。” 秦深颔首致意,然后对着周纯意叫了声:“周姨。” 这便算打过招呼了,然后他上了楼,房间里新打扫过并添置了些新的东西,应该是周纯意安排的,其实这个后妈对他不错,但他始终亲近不起来,也不想亲近。 他本来就不是很热络的性格,跟亲生父母的关系都很温吞。 为何会喜欢陈沐晴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常常也觉得匪夷所思。 * 秦深回家就只是单纯回家,陈沐晴回来就热闹多了,手机消息跳来跳去,全是邀约。 过去一个学期了,白冰冰仍旧坚持不懈邀请她去巴黎之约。 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初中同学楚灵突然要请她吃饭,问了几句才发现,原来是想通过她跟蒋叙联系。 初中时候蒋叙实在谈不上受欢迎,多的只是异样的眼光,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一直惦记。 但陈沐晴也不好直接给联系方式,于是把她的名片推给了蒋叙。 推完了,又怕笑笑不乐意,于是跟笑笑提了一句。 笑笑反应果然剧烈:跟我说干嘛,关我什么事。 陈沐晴唉声叹气:你们的关系这么复杂,我也很难办啊! 笑笑暂时不回来,她人还在b市姑妈家。 不过她不想回来也正常,她一直跟父母观念不合,在家里常常觉得不痛快。 但蒋叙也在b市,于是陈沐晴啧啧两声:我觉得你在那边待几天说不定就沦陷了。 笑笑从纠结中短暂抽离,愤愤说:我现在单身。 李彧也放假了,回来好几天了,就是听他妹说,他最近可能不太愉快,脾气特别躁。 还有高中同学在提议同学聚会。 总之热闹无比,什么人什么事陈沐晴都能插进去,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爸妈晚上才回来,她和爸妈刚撒会儿娇,就被外婆一个电话叫走了。和舅舅舅妈还有几个表亲一块儿吃饭,晚上大概还要住在那边。 秦深睡前拉上窗帘的时候,看到隔壁暗着的灯,眉宇里不禁夹杂几分失落。 或许前几日太放纵,又或者在学校待久了,反而在家里认起床来,今晚一个人睡竟有些睡不着。 半梦半醒里,都是陈沐晴的呼吸,仿佛她就在身边。 他虚空揽了一下,却揽了空。 猝然惊醒,他眉心渐渐染上些戾气,睡不踏实的时候人就容易发无名火,他翻了几下身睡不着,于是干脆坐下来,下去喝了杯水,上楼的时候重新掀开窗帘看了眼,隔壁仍旧暗着,大约今晚不会回来了。 其实回来了他也不能见她,所以也不知道在期盼什么,在焦躁什么。 他复又躺下去,抬臂压在额头,沉默闭着眼。 心平气和了十分钟,困意慢慢侵上来。 手机却又闪了两下,他还是被惊扰醒,翻过来看了眼,看到陈沐晴发的消息。 [浅浅]:好想你过来给我抱一抱,这破床板硬得我屁股疼腰疼胳膊疼浑身疼。 [浅浅]:想跟你睡。 [浅浅]:大哭.jpg [浅浅]: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睡着了吗?你都不想我,你不爱我,我知道了。 她睡不着胡乱发泄。 [今日晴]:陈沐晴…… [今日晴]:现在是凌晨两点。 她知道,所以她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回,纯属睡不着发疯,看到他消息还吓一跳,好半晌才问了句:所以你为什么不睡觉? 太阳穴突突地跳,屏幕刺眼地亮着,意识昏沉,意志力也薄弱,他在那文字间仿佛能看到她的表情,听到她在他耳边说话。 他半阖着眼,重重喘息了一下,认命道:在想你。《 》 17-20 17. 玩游戏(双更合一) 玩你妹。…… 第十七章 陈沐晴的视频在下一秒打过来, 她脑袋几乎抵在屏幕上,透过屏幕,双目熠熠看他:“你再说一遍。” 秦深看着她那张雀跃的脸, 忽然觉得那点阴霾也被驱散了, 他把她每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倚靠在床头, 停顿几秒钟才慢吞吞说了句:“说什么?” 陈沐晴噘嘴不满:“你装傻。” 秦深坦然“嗯”了声,意思是, 那又如何。 喜欢看她笑, 也喜欢看她气急败坏,那点恶劣的小心思, 好像面对她的时候总能被轻易激发出来。 陈沐晴在床上趴着,觉得不舒服,又躺下来, 躺下来举着手机又有点累,最后也折起身。声音窸窸窣窣响着, 后半夜世界安静无比, 细微的声响被无限放大。 她嘀咕着:“你在想我, 想得睡不着。” 是的。 “真的吗?”她好像不大信,甚至疑心是幻觉。 真的。 “秦深,我也想你。”陈沐晴不再计较,她一向是个不大较真的人, 她重新看向屏幕,对着他笑。 时间停留在这一秒就很好, 秦深在这一刻,对“一辈子”这样的字眼,产生了浓烈的期待。 如果她能多喜欢他一点, 再久一点,就好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她在吐槽亲戚家小孩好烦人,他说:“你小时候也很烦人。” 她不承认,直摇头:“不可能,我小时候乖巧可爱。” 秦深轻嗤,以示反驳。 陈沐晴又忍不住想起来自己的种种糗事,有些沮丧地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一个知道她所有黑历史的人,她现在只想给他施展一下失忆魔法。 秦深敛着眉:“陈沐晴,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这无端的指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他觉得有点无奈,好像从小到大,两个人的关系都是由她定义的,是好朋友、发小、兄妹、青梅竹马……恋人。 分不清喜欢和喜欢的区别的,恐怕一直是她。 “怕是白给你睡了。”他呢喃。 陈沐晴再次询问:“什么?” 不是没听清,是觉得诧异。 她自认为非常了解他,但某一刻又突然不太确信了呢!他在说些什么话。 * “你知道吗?我们高中的班主任和隔壁班的数学老师结婚又离婚了。”A说。 B夸张地“啊”了声,“可是我们班主任不是追了对方好几年吗?” 当时年少热血的他们编了无数的段子,制造了无数的巧合,当了多少回助攻啊! A说:“是啊,结婚的时候,我们还有同学去参加婚礼了,特别浪漫,但还是离婚了。” 然后C又说:“咱们班那对班对儿,也分手了。” 两个人考进了同个大学,那会儿还很多人羡慕,但开学不到两个月就分了。 然后D说:“哎,听说体育班的李彧这次谈恋爱栽了,第一次见他分手那么丧的。” …… 一路听下来,没一个好消息,同学聚会变八卦会,陈沐晴觉得没意思。谈潇没回来,陈沐晴也没乐子,旁边不少人跟她讲话,问她谈恋爱没有,她含糊几句,并没有回答。 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其实是个不大在意别人会不会议论她的人,但她突然觉得有点在意把自己和秦深放在一起议论。 放在一起议论好像也没什么,但如果议论的是不好的,她觉得很烦。 她起身出去上厕所,然后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清净一下。 李彧谈恋爱她一点都不奇怪,她受情伤她倒是乐得拍手称快,于是发消息过去:鲤鱼鲤鱼鲤鱼,听说你吃到爱情的苦了? 李彧倒是回的很快:滚。 LJ 她撇撇嘴,打算晚上杀到他家里看他的窘样。 楚灵在朋友圈发伤感文字,大意是:这世上没有美梦成真,遗憾也只是遗憾。 陈沐晴想,可能是联系蒋叙失败了。 她有些替楚灵难过,但又有点庆幸。她还不知道蒋叙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谈潇到底喜不喜欢他。 她印象里笑笑一直喜欢着李彧,喜欢到她觉得不可思议,大学她谈恋爱她还觉得松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又陷进三角恋,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其实对蒋叙没多中意,但比起李彧还是好很多的。 白冰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她靠在陈沐晴旁边,递了一瓣柚子给她。 陈沐晴扒了皮,塞进嘴里一口,以为对方要整她,没想到还挺甜的,莫名想起秦深来,她特别懒,身上有一股子娇生惯养等着人伺候的劲儿,但也没什么公主病,在家里爸妈惯着,出了门大不了不吃,大概只有秦深了解她,会给她剥虾壳,给她扒柚子皮。 秦深真好。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笑了下,不知道秦深在干嘛。 放假好无聊,还不如在学校,她还能随时去找他。 白冰冰问她:“谈了几个男朋友?都没听你说过。” 陈沐晴无语,半是挤兑说:“……你问同时谈,还是挨个儿谈?” 白冰冰倒是很信任她的能力似的,捂着嘴:“这么猛,你同时谈几个?” 陈沐晴彻底无语,满嘴跑火车道:“八个,一周排满,多一个备用。” 白冰冰“哇”一声:“牛逼,改天教教我。” 说完,她又说:“秦深谈恋爱了吗?” 陈沐晴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告诉别人,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但回了半句:“好像是……谈了。” 白冰冰压根儿没兴趣知道谈了谁,只是表达了一下震惊:“没想到啊!不过估计感觉谈了也得分。” “你咒人家干嘛!”陈沐晴极其不悦。 俩人从小就关系好,秦深那个人是个冰块儿,能跟他说得上话的没几个,陈沐晴就是一个。 白冰冰自觉多嘴,于是讨好似的笑了下:“八卦一下嘛!他们那家庭,婚姻能由自己做主吗?肯定是随便谈谈,等毕业了再听家里安排。” 不得有个商业联姻什么的。 陈沐晴本来还以为她知道什么,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别人不知道,秦深绝对不会是那种会被左右的人。 秦伯父和思越阿姨,也都很开明,至于周伯母,她一向不管事,要管也管不到秦深头上去。 但……陈沐晴想起妈妈的话,说谁不想孩子有个好归宿呢? 虽然秦伯父和思越阿姨都很喜欢她,但她也不确定自己作为秦深女朋友会不会被喜欢。 毕竟对于少有交集的人很容易就能做到和颜悦色。 长久相处就会考虑更多了。 陈沐晴出神很久,一帧一帧分析过往,发现最恐怖的事是,自己长这么大没干几件好事。 她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 大有一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感觉。 * 陈沐晴在乐平区,外婆这边,所以顺便就近参加了个同学聚会,没几个人,也不很热闹,吃了饭,互相八卦会儿,就散场了。 白冰冰极力邀请她去玩,她拒绝了,可想到回家也没事,又有些不高兴。 今天周伯母和秦伯父都在家,她回去也不好见秦深,见了也不好单独待着,顿觉无趣。 琢磨了会儿,她就去找李彧了。 然后给秦深发消息,问他能不能出来。 秦深可能有事,回了句:我看一下。 如此大费周章,陈沐晴顿觉暴躁,恨不得昭告天下,然后把他据为己有。 李彧今天在家做饭。 在家……做饭……? 方姨不在家,家里的保姆小静在客厅逗狗,李彧在厨房做饭。 小静看见陈沐晴忙起身:“陈小姐。” 陈沐晴很少被这样叫,浑身不自在,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换了拖鞋问:“鲤鱼呢?” 小静指指厨房,然后小声对了下口型:“不高兴。” 不高兴去做饭,是个好习惯。 但陈沐晴一进去就看到他把一整条活鱼丢进锅里,顿时吓得一哆嗦,过去把鱼抢救出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鲤鱼瞥她一眼:“你来干嘛。” 陈沐晴仔细看他一眼:“来看笑话啊!看哪个妹妹让你阴沟里翻船了。” 李彧欲言又止看她一眼,然后还是闭嘴了,轻哼一声:“那要让你失望了,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差那一个。” 陈沐晴顿觉有道理:“那你一副死人脸给谁看呢!” 李彧脸色更垮了,推着她出去:“滚蛋,没见过你这么烦人的。去烦秦深去,来烦我干什么。” 陈沐晴摊手:“我倒想烦他。” 那不是烦不了。 秦深最后也没出来,她和李彧一起吃了饭,他做了四个菜,她一口没敢吃,只是不停地吃米饭,吃完快噎死了,靠在吧台前一直喝水。 李彧又去收拾厨房,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 陈沐晴问小静:“他受什么刺激了?” 小静摇摇头,显然不知道。 笑笑在买衣服,问她哪个颜色好看,她干脆开了视频看她挑,顺便镜头切到李彧那边:“那只狗最近受了情伤,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笑笑脸色顿时僵住了,陈沐晴心想不都谈过恋爱了,不会还没放下李彧这狗东西吧!镜头切回来,笑笑神色已经缓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嘟囔一句:“我还是选蓝色吧!我最近不喜欢绿色了。” 陈沐晴点点头:“蓝色也挺好看。” 笑笑挂了电话,李彧从厨房出来,眉目敛着:“她在干嘛?” 陈沐晴不明所以:“挑衣服啊,你对女生买衣服还感兴趣?” 李彧没说话,径自去了沙发那会儿坐着,剥了颗橘子往嘴里塞着。 陈沐晴想安慰他,于是说了句:“今天我去参加同学聚会,恋爱的分手了,结婚的离婚了,感情嘛!总归是分分合合。笑笑也刚分手,但是立马就有人追了,厉害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开点儿。” 结果李彧脸色更沉了,忽然起身:“我有点事,你自己在这儿玩吧!” 然后他就起身走了,留下陈沐晴在原地发愣,好半天才说了句:“这刺激不小啊。” 李彧也走了,她更无聊了。 可转念又一想,她都能赖李彧家,为什么不能去秦深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从小到大少去了吗? 然后陈沐晴就豁然起身回去了。 她一口气跑到秦深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结果一踏进房门,先看到周初晴,周初晴穿着睡衣在打电话,看到她捂着听筒打了句招呼:“晴晴姐。” 陈沐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怎么在这儿?” 周初晴耸肩:“我姑家,我有什么不能来的。” 不高兴,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高兴,人家说的也没错,陈沐晴最后也没说什么,上楼去找秦深。 秦深在书房,戴着眼镜在翻一些资料,看见她,有些意外:“不是在李彧那儿?” 陈沐晴上楼这会儿,已经把周初晴抛诸脑后了,她小心翼翼关上书房门,然后跑过去挤进他怀里,声音特别小地跟他说话:“你不知道,他今天下厨,黑暗料理水平宛如黑魔法师,我一口都不敢吃啊,怕中毒。他好惨啊,像被抛弃的大狗,我感觉他脸都黑了,他当初还说我,我才不像他一样。” 她轻轻蹭了下他的脸,满足地喟叹一声:“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魅惑人的药。” 不然怎么只是挨一挨就觉得高兴呢? 她的声音小小的,刮在耳膜上,像两个人在说悄悄话,明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可他却无端生出巨大的满足感来。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继续去翻资料,是父亲给他的,要他翻译成英文。 这些事他的助理就能做,之所以找他,大概是为了让他在家多待会儿。 周初晴时不时会上来端茶送水,他婉拒了几次,对方一脸无奈:“家政阿姨不在,姑姑让我来的,要不让她亲自来?” 他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会儿看到陈沐晴,那股烦躁才被压下去,他声音也放得很低:“所以这就是你把手塞我衣服里的理由?” 陈沐晴手在他胸前捏着:“你别这么小气,我都二十多个小时没见你了。” 秦深点点头,带着几分挤兑:“哦,这么久啊!” 陈沐晴毫不觉得羞耻,点点头:“是啊!一日不见如隔好几秋。” 她凑过去亲他一下,控诉:“你见到我都不高兴,你都不亲我抱我,你还干别的。” 她抬手按住他翻资料的手,然后去摘他的眼镜。 秦深终于直视她,然后扣着她的腰深吻她,像是要把她吞了。 陈沐晴没防备,脑袋被迫后仰着,没一会儿就喘不过气来,她脸被亲得通红,一半是因为这姿势有点羞耻,一半是憋的。 她觉得秦深这个人时冷时热,琢磨不透。 他终于放开她,双手托着她的腰放在一边,然后拍了下她脑袋:“有正事,自己玩会儿。” 陈沐晴有些失落:“哦。” 秦深重新戴上眼镜,看她不高兴,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陈沐晴非常得寸进尺,继续把手摸进他衣服里,放在他肚皮上,看他翻译文件。 嗯……看不懂…… 有脚步声传来,陈沐晴的手瞬间缩回来,她往旁边挪了半米的同时,门就开了,她一瞬间心跳如擂鼓,脑子里全是:刚接吻的时候没留下什么印记吧? 她故作镇定地抬头,看到走进来秦伯父,第一次特正经地站起身:“秦伯伯,你今天没去上班呀!” 声音也甜美,笑容恰到好处,语气带着三分撒娇。 她格外乖巧地站着。 这孩子自小就没形状,第一次这么规矩,秦鹤卿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笑道:“干嘛,你这小孩,又干什么坏事了。” 小时候皮,秦鹤卿为人严肃,小辈们见了都害怕,唯独她敢在他头上放肆,有回还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手上画手表,醒来被他板着脸一吓唬,吓得抱着秦深哭,秦深哄了半天都没哄好。 陈沐晴顿时扁嘴:“秦伯伯,你看您说的什么,我什么时候干坏事了。我就是好久没看见你,想你啦~” 秦鹤卿被逗得直笑:“好好,是伯伯不对,等会儿留下来吃饭吧!今天空运过来一些海鲜,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陈沐晴咧嘴笑:“谢谢伯伯。” 秦深余光看她一眼,有些忍俊不禁,然后抬手把资料递给父亲:“我弄好了。” 秦鹤卿颔首,仿佛领导面对下属似的:“辛苦了。” 他拿了资料就走了,陈沐晴听到他下楼的声音,然后才拍了拍胸口,心跳仍旧剧烈,精神高度紧绷着。 她没防备,秦深突然侧头亲了下她的嘴巴。 陈沐晴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跳直逼二百,血压能窜到一百八,她脸迅速烧红,看着大开的房门,忍不住扭头踹了他一脚:“你干嘛吓我。” 秦深低笑了两声:“你在害怕什么。” 怕被发现?怕父母监督着,以后就不能随心所欲分手? 秦深忍不住抿了下唇,偏不让她如意,侧头再次亲她。 陈沐晴觉得自己快休克了,她一下子冲过去关上书房的门,她背抵在那里,一脸生气地看他,又怕突然来人,压着声音,威胁他:“你故意的,别让我逮到你落单。” 秦深歪着头:“哦,所以呢?” 陈沐晴侧耳听了听动静,仍旧不敢声音太大:“我要把你绑起来,亲得你求爷爷告奶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深再次觉得不堪入耳,过去按着她的脑袋把他从房门上拉过来,然后开了书房门:“去我房间。” 楼梯口挨着他卧室,陈沐晴第一次进他卧室有一种羞耻感,她依旧把门轻轻关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楼下人一样。 事实上就算他们在楼上唱歌跳舞,关上门也听不太清。 就算有什么动静被听到了也没所谓,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进过这个门多少次,无数次的身体触碰,她都浑不在意。 如今这么小心,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太怕人知道。 秦深在某一刻觉得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只能藏在暗处,她需要了可以无限亲近,不需要了就是普通朋友,甚至哪天分手了,了无痕迹。 他有些郁闷地直接锁上门,将她压在墙上,问她:“有这么怕吗?” 陈沐晴面露难色,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 “革命的土壤还不够肥沃,咱们还是低调点吧!”陈沐晴点点头。 秦深鼻尖蹭了下她的,用一种气声说着:“你亲了抱了也睡了,还不够肥沃,怎么才算肥沃?” 陈沐晴吞咽了口唾沫:“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快不会呼吸了。” 秦深低嗤了声,然后偏头,跟她接吻。 他含住她的唇瓣,细致温柔地啮咬着,明明很平淡一个吻,陈沐晴慢慢觉得觉得面红耳赤。 大概刚刚被惊吓出来的后遗症,又或者他的吻太具有挑逗意味,她心跳快要失控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秦深在故意引诱她,这个吻显得格外不单纯,每一次轻重的节奏似乎都带着某种暗示。 她被亲得头脑发昏,快要站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她似乎真的听到脚步声了。 她想推开他,却推不动,秦深的手固定在她腰上,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她整个人被贴在墙上,动都动不了。 咚咚咚—— “深深?”是周伯母的声音。 陈沐晴觉得那敲门声仿佛敲在她心脏上,可他仍旧没有退开的意思,他甚至不紧不慢用舌尖刮了下她上颌。 她脊背爬了电一样,差点哼出声,于是更用力地掐他。 咚咚—— “深深?”这次声音加重了一些。 秦深终于抬了头,非常镇定地回了句:“周姨,有事?” 周纯意觉得怪怪的,但说不上哪里怪,也没说什么,只是交代了句:“吃饭还要等一会儿,我给晴晴……初晴做甜品,你和晴晴要吃吗?吃的话我待会儿让初晴拿上来点。” 秦深应了声:“好,麻烦周姨了。” 周纯意笑了声:“不麻烦。方便开下门吗?阿姨给你们拿了些水果。” 秦深很少这么不礼貌,他对她谈不上喜欢,但也从不慢待。 陈沐晴脸还红得滴血,她疯狂摇头,可又觉得不出去更奇怪,于是满眼含泪地瞪视他。 被气的。 秦深突然笑了声,按着她的脑袋推她去沙发上,然后才起身去开了门。 周纯意没有进来,只是把水果递给他,有些好奇地问了句:“你们在干嘛呢?” 秦深面不改色:“没事,玩会儿游戏。” 陈沐晴在心里疯狂骂他,玩你妹! 18. 闹着玩 我跟他闹闹闹着玩呢 第十八章 陈沐晴还没吃完饭就借口跑掉了, 饶是她脸皮足够厚,也扛不住这众目睽睽下暗通款曲的压力。 或许是秦深给她吓的了,总觉得会露出马脚。 秦鹤卿看陈沐晴走了, 叮嘱儿子:“你和晴晴都大了, 该注意点儿分寸了。” 秦深抬眼看了父亲一眼, 对方如常吃着饭, 仿佛顺口一提,只是那动作太如常倒显得刻意了些。 他余光滑到周纯意那里, 周纯意就自然很多。 只是恐怕父亲会这么问, 是周纯意说了点儿什么,比如他关上门和陈沐晴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之类。 他抿唇扯了下唇角:“爸, 我有分寸。” 秦鹤卿没料到秦深会回答,他是个顶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话里藏了什么音, 但即便听明白了,也很少挑明, 彼此都能维持脸面。 这回答仿佛在说:你越界了。 从小到大他对秦深都属于放养状态, 他很省心, 几乎不需要爸妈操心,考试永远名列前茅,没有叛逆期,听话懂事, 情绪稳定,自律严谨。 但正因为如此, 他缺乏和他沟通的契机。 大约是心虚,他觉得儿子已经知道他想撮合周纯意侄女和他的事了。 应该是不高兴了,秦鹤卿感受的到, 于是不免心里叹口气。 他这儿子,其实特别随他妈,什么都不说,闷在心里,却比谁清楚明白。 “你回来了,就抽空去看看你妈。”他说,企图用他母亲来缓解气氛的尴尬。 秦深点头。 周纯意的勺子滑落,当啷一声响。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秦鹤卿眉毛几不可察地蹙着,只觉得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秦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自顾自吃着饭。 父母离婚意味着什么,他很少去考虑,只是在极偶尔的瞬间,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而生出一丝哀伤来。 就像现在,周纯意其实是觉得秦鹤卿对前妻太上心了,特意叮嘱儿子去看母亲,谁知道是因为关爱儿子,还是心疼前妻伶仃一人。 那种小性子来源于妻子的身份,秦深无可指摘,只是难免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他和秦鹤卿之间,周纯意是外人,但在秦鹤卿和周纯意之间,他又何尝不是外人。 他吃完饭上楼,掀开窗帘,看到陈沐晴的卧室亮着灯。 他最开始不住这个房间,最开始这里是周纯意特意要了准备去做储藏室的,她是个杯子爱好者,她收集了形形色色来自各个国家各个地方的杯子,她看重这个房间的光照,觉得日出到中午时分,可以把杯子映照得流光溢彩,非常漂亮。 那时陈沐晴刚搬进新的卧室,有一天她推开阳台的窗户,看到隔壁楼的房间,就跟他说:“你住那儿就好了,我每天就可以精准捕捉你在不在家了。”那会儿她们不在一个班级了,她偶尔来找他,总会扑空。 所以他说他要这个房间,周纯意跟他商量:“真的不能让给阿姨吗?” 秦鹤卿也说:“你周阿姨从来没有提过要求,这间房留着,你随便睡哪间都行。” 他第一次很固执去争取一样东西:“我只想要这一间。” 这间有个延伸出去的外阳台,和隔壁楼是对应的,距离并不是很近,但确实是最近能看到彼此的。 他没有跟父亲解释他为什么这样做,就像父亲也没有解释,为什么非要和母亲离婚。 人心里总有一点东西,是独属于自己的,且永属于自己的。 秦深趴在阳台的扶手上,外面是漆黑的天空,南临的冬天没有B市冷,但寒风也料峭。 他很奇怪的,因为陈沐晴,而生出一些归属感来,于是拿出手机给陈沐晴发消息:你刚刚跑什么? [浅浅]:……你还好意思说。 [浅浅]:我突然觉得你有点黑。 [浅浅]:心黑。 [今日晴]:那挖出来给你看看? [浅浅]:!!! [浅浅]:你变了哥哥。 陈沐晴越来越觉得他琢磨不透了。她一点都不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 家里来了人,爸爸的朋友元叔叔,不太熟,陈沐晴没见过,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没多会儿又被爸爸叫下去。 老陈和老元在叙旧,殃及池鱼陈沐晴。 老元家里有个儿子,儿子年轻俊秀,一表人才,比陈沐晴大一岁。 老元求老陈办事,老陈拒不收礼,于是老元忍痛割爱,“卖子求荣”。 一个电话把儿子叫来了。 陈沐晴在楼下和元乐大眼瞪小眼,元乐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一张脸唰就红了。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陈沐晴……” 陈沐晴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拍着身边的位置:“来,坐坐坐。” 老元和老陈齐齐惊讶:“你们两个认识啊?” 陈沐晴先说:“高中同学,见过。” 那意思是,不熟。 元乐只是点点头:“嗯,认识。” 何止是认识,陈沐晴有段时间对元乐很感兴趣,每天去他们班级玩,趴在窗户前头逗他,他长得有点像混血儿,五官很立体,但又是极为腼腆的性格,一逗就脸红。 就是那个被陈沐晴牵过手的倒霉蛋。 [浅浅]:这世界真的好小啊哥哥。 [浅浅]:他到现在见了我还脸红,哈哈哈哈。 [浅浅]:我感觉我都有点对不起他。 陈沐晴一边跟元乐闲扯,一边跟秦深发消息,她对元乐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就当一个趣事分享的,因为当年她也没干什么,就是觉得这小男生挺有趣的程度。 元乐对她更是怕比喜欢更多。 秦深沉默了很久,却是问了一句:所以你都开始相亲了? [浅浅]:算……不上吧! [浅浅]:你放心,我一定严词拒绝,绝不拖泥带水。 [今日晴]:哦。 然后他就不说话,陈沐晴一句一句地叫他哥哥,都没用。 至于吗?男人还真是小肚鸡肠。 元乐叫她一句:“晴晴?” 陈沐晴抬眸:“你刚说什么?” 元乐重复一句:“没什么,我是问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改天请你吃饭。” 陈沐晴心头一跳……不会吧! 她皱着眉,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秦深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他不动声色地跟长辈打招呼:“陈叔叔,我来找沐沐,我东西落在她那里了。” 陈沐晴一个“啊”转了三个弯,瞬间明白这只是个借口罢了,于是十分配合地站起来:“是那个那个什么吧!” 秦深“嗯”了声。 蒋洁也说:“那晴晴你快带深深去找一下。” 两个人上楼的时候,陈沐晴歪着头看他,小声耳语:“你刚喊我什么啊?” 陈沐晴小时候给自己起了八百个名字,她小时候其实最不乐意别人叫她晴晴,一个班里甚至可能有三个晴晴,就连她最讨厌的周初晴都是晴晴。 所以她分别给自己起过各式各样的名字,她甚至希望别人叫她沐沐,也别叫晴晴。 但可惜没人愿意配合她。 秦深更不愿意了,他甚至都不叫她晴晴,每次都是连名带姓:陈沐晴。 秦深侧头看她一眼:“你不是说我叫你都不够亲近。” 陈沐晴便笑起来:“那你再叫一遍,我还想听。” 秦深摇头:“不叫。” 陈沐晴的卧室很大,东西却很少,她放了一张特别大的床在里面,超出正常规格很多,所以一应用具都需要定制,蒋洁阿姨无数次吐槽过,说陈沐晴的睡相实在没眼看,每天早上叫她起床的时候,她的头都分别在不同的方向摆着。 那会儿秦深听了,觉得很不可思议,于是他有一次进去她房间的时候,忍不住盯着那张床看了很久。 那会儿陈沐晴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恶狠狠地看他:“不许看,睡相差怎么了,我跟你睡了吗?” 睡了。 他现在可以说了。 秦深站在门口的位置,这不是在自己家,他并不敢造次,他甚至比以往每次来都谨慎,好像突然就懂了刚刚陈沐晴在他家里为什么那样怕。 如果现在陈叔叔和蒋阿姨上来,他真的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刚刚跟他靠那么近在干嘛?” 陈沐晴装模作样去找了个玩偶塞他手里。 然后捏了下他的脸:“还吃醋了,我能干嘛,跟他说我有男朋友啊,我男朋友现在羊入虎口了这不是。” 陈沐晴牵着他的手:“来,哥哥,让你坐坐我的床,你对它垂涎已久我知道,现在你可以坐了,不用不好意思。” 秦深看了一眼门口,喉结滚动一下:“该下去了。” 陈沐晴才不管他,仿佛报复似的,紧紧扯他一下:“怕什么,来啊,我的床又大又软,但只能等结婚再给你睡了。” 结婚…… 或许被这样的字眼蛊惑,他忍不住发了片刻的愣,然后就被陈沐晴给扯了过去。 陈沐晴把他按在床上,然后半跪在床沿,捧着他的脸亲他,恶狠狠地说:“风水轮流转吧!你这么快就落我手上了。” 秦深垂着眉眼看她:“哦。” 他又不怕什么,被发现就发现了,他乐得如此。 但出于一种不安,他还是推了她一下,示意她下去。 陈沐晴皱眉,不好玩。 她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跳上床,压在他胸前:“听话,乖乖给我亲一下。亲一下就放过你。” 蒋洁想起来她的行李箱被她收拾过,于是上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她推开门就看到陈沐晴像个土匪一样胳膊肘压着秦深,耳边话音刚落下去。 蒋洁一瞬间脑子像是炸掉了:“陈沐晴……” 陈沐晴像个弹簧一样弹开,秦深也头皮一紧,瞬间折起身,故作镇定地拉了下衣服。 陈沐晴挡在他面前:“妈,我跟他闹闹闹着玩呢!” 蒋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语调平淡问了句:“东西找到没有?” 陈沐晴:“找找到了。” 秦深垂首:“那阿姨我先走了。” 陈沐晴拉了他一下,企图他留下来帮她挡一下蒋洁女士的攻击,她看起来像是火山爆发前的宁静,有点吓人。 但秦深还是走了。 他觉得自己留下来无济于事,很可能惹出更多误会。 而且他觉得蒋洁阿姨可能并不太希望他留着。 他下楼的时候,陈沐晴想追上去,逃离战场,她一点都没做好坦白的准备,她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接受,能接受多少,也不知道父母接受了,隔壁的父母接不接受,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但她被蒋洁拉住了。 陈沐晴贴着墙根站着:“妈,其实我俩……在在在谈恋爱。” 蒋洁一脸严肃看着她:“你拿刀架人家脖子上谈的?” 陈沐晴:“……” 蒋洁看她一脸惊色,更觉痛心疾首:“陈沐晴,你不能仗着秦深对你好就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陈沐晴突然仰起头,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那反正我该干的都干了。” 蒋洁一巴掌拍她脑袋上:“陈沐晴啊陈沐晴。” 19. 还有吗 我想给你买衣服 第十九章 秦深犹豫要不要留下来解释一下, 但没串好词,也就怕越解释越乱,而且蒋洁阿姨, 显然不想现在跟他谈这个事。 他在楼下和陈叔叔告辞, 顺便多看了元乐一眼。 没他好看, 没他高, 没他身材好。 他回神,惊觉自己竟也陷入到了这种无聊的对比当中, 不由一哂。 只是他突然有些好奇, 陈沐晴会怎么跟母亲解释,是承认, 还是狡辩? 蒋洁骂完陈沐晴,叉着腰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来,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画,她还记得自己送陈沐晴去B市的时候, 陈沐晴只是说想提早去看看市的风土人情, 那会儿她就觉得扯, 但也没计较,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去找秦深的。 半年过去了,她很少听到陈沐晴提秦深, 以为这事儿早就过去了,毕竟陈沐晴的热情, 能坚持三个月都算长情。 她对女儿自然百般疼爱,自己的孩子自己眼里当然也是最好的,但一想到秦深从小到大奖状拿到手软, 陈沐晴只有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她就昧不下良心说“你俩挺般配的”这六个字。 秦深将来毕业了,会继续往上读,还是回来进公司做事,都大有可为。 陈沐晴出国读书都不愿意去,一会儿说外面的饭不好吃,一会儿说她适应不了气候,最后总结就是,不行。 干什么什么不行,也就一张脸一张嘴一肚子花花肠子能迷惑人了。 秦深那种从小只顾学习的单纯男孩子,太容易被哄骗了。 “你跟我下楼,别让你爸发现你不干好事。” 陈沐晴很想顶嘴,最后还是沉默了。 历史斗争经验告诉她,吵不赢会被变本加厉的骂,吵赢了可能会被骂得更惨。 “我觉得我对秦深挺好的。”她小声为自己辩解。 蒋洁“哼”一声,“不然他也不至于被你骗。” “你情我愿的事,咱们就不要说得这么……不是很好听啊妈妈。”陈沐晴商量着。 蒋洁:“你干的出来你还不让说了?” “刚刚那个情况……”陈沐晴头疼到掐眉心,“我真的跟他闹着玩呢,他……”她说不出来是秦深先欺负她的。 因为感觉说出来蒋洁女士可能会给她安个狡辩不了就泼脏水的罪名。 毕竟从小到大,劣迹斑斑的是她,规矩懂事的是他。 “好了你别说了。”蒋洁越听越头疼,越想越痛心,这不认识倒也算了,内心顶多为他默哀一下,安慰一下自己,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但深深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无论怎么给陈沐晴开脱,都难以克服愧疚感。 造孽啊! * 陈沐晴下楼的时候,元叔叔走了,元乐也走了。 老陈看到闺女,还沉浸在为下一代终身幸福早做筹谋的想象里,极力推销着:“元乐那小孩挺好的,在瑞士读书,自己考过去的呢,拿的全额奖学金。家庭关系也简单,爸妈都不错,将来你俩要在一块儿,多好啊!那孩子腼腆,但是性格好,跟你正好互补。” 陈沐晴找了个边边坐着,低着头嗑瓜子,咔嚓咔嚓咔嚓。 她不敢说话,只摇头。 元乐哪有秦深有意思。 蒋洁看她一会儿,叹口气,看她一会儿,再叹口气。 老陈忍不住拍了拍女儿:“你跟只仓鼠似的,没见你妈看你烦吗。” 说完看了眼自己老婆,说:“还是个孩子呢!什么也不懂,算了吧,我跟老元说说,再等两年。” 蒋洁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提秦深的事儿,还不知道怎么说,打心眼里觉得是件理亏的事。 老陈又是个责任感太重的人,她都怕他知道了绑着闺女去负荆请罪。 蒋洁觉得自己也没办法跟隔壁一家交代。 秦鹤卿那边还在琢磨撮合周纯意侄女和秦深呢! “你秦伯伯有撮合秦深跟他后妈那侄女的打算。”蒋洁突然提了一句,说给陈沐晴听的。 陈沐晴瓜子也不嗑了,仰着脸问了句:“怎么还在琢磨这个事啊!她跟个烦人精似的,狗不待见,秦深怎么可能喜欢她。而且秦伯伯又不是不知道,秦深最烦别人别人左右他的事。” 蒋洁打量了她一眼,眼神意思很明显: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能看上你,有什么不能看上她的。 陈沐晴脸色垮下来,非常不悦。 甚至对秦伯伯也有点埋怨,他一向看着很好,但对秦深一点都不好,每次一遇到事,秦深都是最后被考虑到的,因为他“懂事”,不会闹,也不吵。 蒋洁决定还是把事儿给她掰扯清楚:“今年十一月份的时候,你和秦深都不在家,估计不知道,你周伯母怀孕了,又流产了。” 秦鹤卿其实对撮合秦深和周初晴并没有多热衷,暑假的时候,周纯意有点儿那个想法,秦鹤卿也没阻拦,意思全看俩人能不能处得来。 他不太乐意掺和小辈的事,尤其是秦深,出于离婚那点愧疚感,以及秦深本身就懂事省心,他对秦深几乎到了任其自由的地步。 但他对周纯意也心怀愧疚,这个女人选择嫁给他的时候,尚且还很年轻,那时大约也年轻气盛,以为未来全在掌控,并不觉得不生小孩有什么关系。 但随着年龄渐长,她在婚姻里得到的感情反馈太过于寡淡,就对血缘这种东西生出了一种病态的渴望,她一直试图跟秦鹤卿商量这个事。 她甚至表态说自己绝对没有任何想法,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会继承秦家半分财产,孩子也可以跟她姓。 但秦鹤卿对这些其实毫不在意,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无论对秦深还是未出生的孩子,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秦深性子寡淡,一部分是天生,一部分还是因为他和思越离婚,他对这个家庭极度没有归属感。 如果再生一个小孩,秦深会怎么想? 他考虑的更多,无论怎么考虑,他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但周纯意意外怀孕又流产,他也没有松口,看着周伤心难过,还是让他生了愧疚心。 他其实理解,她在这个家里也缺乏安全感,所以如果她侄女和秦深能有进展,或许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 陈沐晴听完,只是皱着眉哼一声:“所以又要秦深牺牲了呗!” 他是很冷,不爱说话,看起来情绪从不失控,他可以理解很多事,他讲理,可以平静接受生活里很多变故,可以处理掉很多麻烦事,他看起来无坚不摧。 可他依旧是个人,会哭会笑会难过会受伤的人。 他小时候最怕家里空荡荡的,爸妈不在家,他就不和保姆待着,他总是去隔壁找陈沐晴,每次连借口都不会说,只是坐在她房间,说:“家里小狗很吵。” 那时思越阿姨养了一只松狮,那狗特别乖,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陈沐晴知道,但她从来不会说小狗不吵。她喜欢这种不说破的默契,然后等下次秦深来找他。 偶尔秦深想不到理由,她还会替他补一个:“你怎么知道我想找你来陪我玩?” 秦伯伯和思越阿姨离婚的那天,秦深一早就知道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陈沐晴请他吃冰激凌,央求爸爸带他们去坐过山车,她缠着秦深玩了一遍又一遍,他最后蹲在洗手池旁吐得脸色惨白。 那天他哭了,她知道不是因为过山车。 她常常考试得第一,每次大榜出来,他总是在最上面,偶尔也会出现在第二第三的位置。 所有人都会说,学霸永远是学霸,暂时的落后只是为了更好的腾飞,哪怕他考第二第三,也很快能追回来。 秦伯伯和思越阿姨都是这么想的,他们总是把秦深想的很坚强。 秦深并不是个很在意名次的人,但他很在意自己的状态,每次滑到第二名第三名的时候,他就需要和自己较劲。 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在好的状态里,但在秦伯伯和思越阿姨眼里,秦深就是可以的。 他自我调节能力强,不代表他不需要安慰和鼓励。 他们很忙,总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秦深的需求永远排在最后面,大体觉得他不错,就不管他了。 …… 陈沐晴突然觉得很心疼秦深。 然后她就杀到了秦深家里,秦家客厅里没人,只阿姨在做清洁,她蹑手蹑脚上了楼,闪身挤进他屋里。 秦深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运动裤。 陈沐晴一瞬间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宕机了。 秦深走过去抬手在她脸前晃了晃,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她为了避免麻烦,打算跟他提分手,然后又不好意思说的感觉。 于是他表情凉凉的,问了句:“你在欲言又止什么?什么事至于大半夜跑过来。” 陈沐晴:“那个……” 秦深抬头看她。 陈沐晴:“没事,就是跟你说一下,我妈训了我半小时,但她现在守口如瓶,因为还没想到怎么面对思越阿姨,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糟糕场景,但秦深依旧还是地下情人,于是有些失望地“哦”了声:“还有吗?” 陈沐晴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我想给你买衣服,你三围多少。” 秦深缓缓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迟疑说了句:“陈沐晴,你在想些什么东西。” 陈沐晴:“……” 她就是突然觉得他这身材衣服架子,很适合玩换装游戏。 秦深扯了下唇角:“不要,你买的衣服我不敢穿。” 陈沐晴撇撇嘴:“防备心还挺重,我能干嘛,我想干嘛我就直接不让你穿衣服。” 秦深差点儿就被她说服了。 20. 很好听 我觉得很好听 第二十章 陈沐晴回去就被母亲制裁了, 勒令她没事别往隔壁跑。 被长辈发现了像什么话。 就算是正经谈恋爱,也不合适。 她点点头,非常乖巧, 蒋洁更生气了, 因为显然她打算阳奉阴违。 蒋洁掐着眉心, 始终想不通陈沐晴到底随了谁, 又是受了谁的影响。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把儿子叫下来指桑骂槐。 陈沐阳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听母亲训斥他脑子不聪明, 不要被女孩子的花言巧语欺骗,好好读书, 不要早恋。 陈沐阳呆呆看着母亲,非常灵敏地觉察到:“我姐又干什么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蒋洁冷哼一声:“你姐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罄竹难书, 字字泣血。 陈沐晴下楼找吃的,就听见蒋洁女士在教育陈小狗要提防坏女人。 坏女人陈沐晴偷偷揣了几包零食, 偷偷溜走, 关上门, 躺在床上给秦深发消息。 [浅浅]:我好难过。 [浅浅]:没有人爱我。 [浅浅]:没有人相信我。 [浅浅]:我明明那么爱你。 秦深已经躺下了,复又折起身,皱着眉下了床,掀开窗帘看到她房间亮着灯, 不知道她是不是挨了骂。 她这个人看着没心没肺,也不是真的神经粗条。 其实很娇气, 怕痛怕黑怕孤单。 嘴巴很硬,满嘴跑火车,伤心了却一句话不说。 恶劣的时候很恶劣, 可怜的时候又是真可怜。 他常常被她气得心梗,又因为看见她心情低落而瞬间缴械投降。 有些人在你面前,你是没有办法招架的。 [浅浅]: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的你的三围。 [浅浅]:或者找机会我亲自给你量。 [今日晴]:…… 他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心疼她还是心疼自己,他重新躺下去,发了个死亡微笑,然后又发了句晚安,意思是结束这个话题,他忍不住掀开被子看一眼自己,他虽然平时会注意,但也没有很刻意地去保持身材。 但在这一瞬间,他对自己将来身材走样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陈沐晴威胁他今晚要去爬窗户。 他说:那你来吧! 他是不会说的,尺码她都知道,要那么详细的三围数据,谁知道她在琢磨什么。 陈沐晴发了一连串跳脚的表情包,终于消停了,去睡了。 秦深却睡不着,想起刚刚陈沐晴来找他,她说:“秦深,你不许跟周初晴说话。” 他没有扯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不说话的大旗,只是简单回了句:“好。” 她突然愣住:“你都不讨价还价的吗?” 他掐了掐她的脸:“嗯。” 父亲的心思很明显,他看得出来,隔壁蒋洁阿姨肯定也看得出来。 母亲也旁敲侧击过,大意想知道他对周初晴有没有意思,他说没有,但母亲还是不太放心,感情是件很玄妙的事,会被各种因素影响,她在害怕父亲影响他。 就好像,他现在被陈沐晴爱着,也并不敢确信会一直被她爱着。 她吃醋了吗?那很好。 所以他答应了。  但是她走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说了句:“也没有叫你一定不说话了,我就是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太顾及别人。” 她抱抱他:“秦深,你很好,但你不用那么好。” 凭什么呢? 秦深从小就懂事,他太了解父亲,也太了解母亲,一个渴望有个女人在家里替他照料好一切,家庭美满和谐,一个却希望自己事业有成,他们彼此有爱,但有些无法调和的矛盾,勉强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所以离婚的时候,他没哭也没闹,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他觉得他们彼此都幸福也很好。 离婚后,他们各自确实过得也很不错,周纯意会有点小心思,但她几乎可以把这个家照料得无微不至,她看重家庭胜过工作,是秦鹤卿理想中的妻子。 离开家之后,陆思越的事业也节节攀升,她像是一只巨鹰,没有束缚,飞得高而远。 但生活很难尽如人意,秦鹤卿有多满意周纯意,就有多头疼她突然横生出来的与他理想状态相违背的意图。 他希望一切都还能回到最开始的样子,但渐渐发现周纯意的心思越来越坚定了,她撕开逆来顺受的外衣,露出几分他不熟悉的固执和倔强,她开始使性子,跟他冷战、吵架。 她像一块儿逐渐难啃的骨头,梗在他的心口,所以他犹豫了,他希望退而求其次,然后尽快解决掉这件事。 于是他试图让儿子替他分担。 因为秦深听话、懂事? 陈沐晴想不通,或许秦伯伯觉得,秦深的意愿不重要,他和谁在一起都不大要紧。 她就是觉得好生气也好心疼。 秦深从来没有想过妥协,很多时候他都会退让,是因为并不很重要。 但在这件事上,他觉得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想法。 他想要陈沐晴,且只想要她。 他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吃醋,从那一句话里,却品出了几分别的意思。 她只是在心疼他。 有时候他觉得陈沐晴是他灵魂里缺失的一块,正正好卡在最空缺的那里,严丝合缝。 秦深睡不着,深夜发消息给她。 [今日晴]:浅浅,你也很好。 [今日晴]:不会没有人爱你,不会没人相信你,你爱不爱我,我说了才算。 [今日晴]:我信。 发完,觉得有点傻,于是一一撤回。 这个点,她应该是睡了。 * 一早上下了大雪,这样的天气陈沐晴是不太会出门的,但秦深今天要去见母亲,陆思越最近在忙,只能抽出来两个小时的空。 司机送秦深去的时候,陈沐晴从隔壁出来,径直走向车门,然后拉开后座爬上去,说:“我也好久没见思越阿姨了。” 所以,一起去。 秦深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挑了下眉,手指轻敲她心脏的位置:“你不怕蒋姨心梗?” 母亲和蒋洁阿姨关系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的程度,蒋洁阿姨是个过得很随性的人,不高兴了可以连日不工作,高兴了就什么都想试试,她不在乎自己失去多少,当下开心了就会觉得值得了。 母亲不一样,她是个很计较成本的人,她希望自己付出的每一分都是有回报的,且最好回报是成倍的。希望自己永远是进步的,向上走的。 两个人互相敬佩对方,但又隐隐不太理解。 所以两个人之间始终有一条线,来防止互相越界会伤害到对方。 蒋洁的那条线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在她心目里,陆思越可以非常喜欢陈沐晴,但不会认同她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所以可以作秦深的朋友、妹妹,很难做恋人。 就好像陆思越不接受周初晴一样,不仅仅是因为周初晴是周纯意的侄女,而是因为秦鹤卿对于儿媳的看法是能照顾好秦深就足够了,所以并不在乎周初晴的身份、条件。陆思越则正好相反。 秦深看得出来,蒋洁阿姨对于女儿的训斥,完全不是觉得她不好,而是一种本能的保护。她不希望女儿和秦深变成第二个秦鹤卿和陆思越。 秦深也知道,陈沐晴离开他很轻易就能找到更好的人,但他再也不会找到第二个陈沐晴了。 陈沐晴往他那边靠了靠,大概是因为母亲都发现了,她逐渐开始胆子肥起来。 她歪着头看他,有些紧张:“你说我今天好不好看?” 她打扮过,很用心,却不张扬,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文静。 仿佛去见家长。 于是他说:“嗯。” 陈沐晴不满:“你反应好平淡。” 司机启动车子,缓缓驶出社区,汇入街道。 大雪覆盖城市,雨刷上下翻飞着,外面是一片迷蒙,世界被裹在一片迷雾里,看不清楚。 秦深低头,掏出手机打了字给她看:你哪天都好看。 陈沐晴看他打字,索性也低着头给他发消息。 [浅浅]:你也会说这种套话了。 [浅浅]:你是不是偷偷谈了别的女朋友,谁教你的。 [今日晴]: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 [浅浅]:最好是,不然我会揍你,狠狠揍你。 [浅浅]:你说思越阿姨会喜欢我吗? [今日晴]: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不喜欢也得喜欢,装也要装得喜欢。他可以让步很多,唯独这件事,他让不了。 甚至他想,如果他们都不喜欢陈沐晴,以后他就出去和陈沐晴两个人住,不回来。 但他更希望他们接受,他还没有做好工作,所以其实不太希望陈沐晴去。 陈沐晴捧着脸看外面,雾气弥漫了整个车窗,她抹出一小块儿来,看到外面路上行走的小情侣,他们手挽手,互相依偎彼此,陈沐晴有点羡慕。 她也想可以光明正大跟他亲近。 于是陈沐晴热血上头,一把抓住了秦深的手,也不管司机会不会看见,会不会回去跟秦伯伯说。 她不高兴地说:“我手冷,你帮我暖暖。” 秦深沉默看她片刻,并不太了解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也没有问,他伸手包裹住她的手,搁在自己腿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要不要?” 陈沐晴恍惚了一下,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也这样无理取闹过,那时候还很小,秦深就很迁就她,他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亲近似的,却还是会伸手另一只手:“那只手要不要?” 所以这大概是陈沐晴可以肆无忌惮欺负他的底气。 她忍不住笑了下:“要。” 秦深轻哼一声,拉过她另一只手:“陈沐晴,你开心得我都想反悔了。” 那满脸得逞的消息,像是算准了他会妥协一样。 被她拿捏来拿捏去,都快习以为常了。 或许从出生开始,就是一种命定的孽缘,他逃不开也避不掉。 陈沐晴不高兴地撇嘴,然后侧头看着他说:“不要连名带姓叫我,叫我浅浅。” 秦深心头一跳,眉眼压低了些,一瞬间的心虚让他抿了下唇。 他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偏头和她对视上。 她有些得意扬了下眉,仿佛在说:虽然你撤得很快,但还是被我捉到了哦~ 秦深别过头,故作镇定。 发完就有些后悔,她一向是个新鲜感退散太快的人,完完全全被她拿捏住,大概也离她觉得乏味不远了。 他竟然不好意思了,陈沐晴当然不想放过他,开开心心说:“我想把我名字改成浅浅,陈浅。” 秦深不理她。 她拿胳膊肘撞他:“好听吗?” 秦深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警告:“陈沐晴。” 陈沐晴看他,很认真说了句:“我觉得很好听。” 你说爱我,更好听。《 》 20-30 21. 不一定 是不是你还不一定 第二十一章 陆思越是第二个知道。 还没有到见面的地点, 秦深就发了消息,他说陈沐晴要一起去。 “是女朋友。” 他没有多说,陆思越也没有多问, 依旧只回了句:“知道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常常就是这样, 有时候秦深会觉得失落, 但习惯了觉得也还好, 陆思越是个不喜欢废话也很少委婉的人,她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但她很少套用在他身上,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很担心,只是不想冒险。 他跟她汇报的意图就是, 他知道陈沐晴是想去母亲那里刷好感的,并不想她有任何碰壁的可能,告诉母亲这是我喜欢的, 请你不要为难她,他知道母亲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她说不喜欢,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带陈沐晴掉头的准备。 而陆思越的“知道了”, 是说她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们一起吃了饭,陈沐晴给思越阿姨准备了新年礼物,一枚手工领针,领针灵感来源是凤凰, 寓意涅槃重生。 她自己设计的。 思越阿姨看起来很开心,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一条手链, 直接从手上摘下来的:“手链并没有多特别,但是是我离婚那一年你妈妈送我的,那一年是阿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 她告诉我虽然她不理解,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对阿姨来说意义重大,也希望你们能找到属于彼此的相处方式。” 陈沐晴呆呆地看着思越阿姨,她还不知道阿姨已经知道了。 陆思越穿着一身白色的套装,比起职业人的干练,其实更多是一种温柔和内敛,从某些方面,秦深和母亲很像。 但整个人雅静到一种极致的时候,反而生出威严感。 陈沐晴从小就闹腾,在秦鹤卿那里都敢闹,但在思越阿姨这里总是会乖一些。 陆思越把手链给她系上:“阿姨祝福你们。” 她有很多的准则,有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选择,她有理想的儿媳标准,但最重要的标准只有一条:秦深喜欢。 她看得出来,秦深很喜欢晴晴。 * 陈沐晴挺开心的,跟蒋洁炫耀完,又想跟笑笑炫耀,但想起来她刚分手,立马闭嘴了,转而问了句:“最近开心吗?我的小宝贝。” 笑笑回了她一个呕吐的表情,表示被她油腻到了。 陈沐晴笑得在床上打滚,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笑笑含糊了几句,说今年大概不回去了,不想多说,岔开话题问她:“你跟秦深最近怎么样?” 陈沐晴矜持地说了句:“挺好的,我今天去见他妈妈,阿姨还送了礼物,说祝福我们。” 笑笑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怎么感觉你们都要谈婚论嫁了。” 陈沐晴愣了下,思考片刻:“是哦,谈个恋爱而已,我为什么那么怕他爸妈不喜欢我。” 谈潇在那头扶额:“因为你心虚。” * “笑笑说我心虚。”陈沐晴捧着脸坐在秦深对面。 两个人偷偷出来约会,她一大早把他叫出来的,外面雪堆了半尺厚,城市被盖上一层白,只马路被清扫出来,无人的地方都是白雪皑皑,有人在路旁堆雪人,各式各样、千奇百怪。 早上陈小狗也在堆雪人,他想堆只威风凛凛的大狗,结果最后堆出来个奇形怪状的不明生物,陈沐晴走的时候还拿铁锹给它切了个平头,戴上了时尚的贝雷帽,顺便给夹了一个公文包,告诉陈小狗:“你看,你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 陈小狗气得直跺脚,回骂她:“你这么烦人,长大了肯定嫁不出去。” 陈沐晴点点头:“不要咒自己,我嫁不出去倒霉的是你。” 可以天天在家里气他。 陈沐阳更崩溃了,团了两个雪球砸她,还没砸准,看她扬长而去,在后面喊着:“谁娶你谁倒霉。” 现在倒霉蛋秦深被她盯得不自在,抬眸看她:“心虚什么?” 陈沐晴说:“可能心虚我据为己有了一个宝贝。” 秦深:“宝贝?” 陈沐晴歪了下头:“你啊!” 秦深忍不住笑了:“哦,所以呢?” 陈沐晴不高兴:“你不要总是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智商高了不起啊!我不心虚了,落我手里算你倒霉。” 秦深仍旧只是笑:“哦。” 陈沐晴掰着指头算:“那现在就剩我爸和你爸不知道了。” 秦深:“嗯。” 陈沐晴再次捧起脸,漫无目的地思考着:“我爸肯定不乐意,别看他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很有原则,他就喜欢我找个不那么厉害的老公。” 老公…… 秦深看了她一眼。 陈沐晴换了一边撑着脸:“其实我也这样觉得,太厉害了我也配不上,还容易被骗身偏心。” 秦深好笑似的哼一声:“你确定?” 谁骗谁啊。 陈沐晴点头,看向他:“说你呢!你这个人琢磨不透,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秦深拿起纸巾擦了下唇角,慢条斯理地坐正了,然后端着一副认真的架势看她:“比如?” 陈沐晴想了想:“比如你都不说爱我。” 第一个问题就让他叹气:“摸着你的良心,陈沐晴。” 陈沐晴便笑了,绞尽脑汁想第二个,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每次都是我主动,你从来不主动。” 秦深思考片刻:“我的错。” 陈沐晴:“你都不狡辩一下吗?” 秦深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无理取闹。 陈沐晴继续捧起脸:“以后也不知道是我把你烦死,还是我被你冻死。有小孩的话随你随我都发愁啊!” 小孩…… 秦深继续看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离我们能领证还有一段时间距离,不要在那边给我画大饼。” 陈沐晴突然就清醒了,看着他,不高兴地耷拉着眉毛,半晌才说了句:“谁稀罕,是不是你还不一定的。” 秦深眉毛便蹙起来,一直到他们看电影,都没有放松下来。 陈沐晴觉得他这个人真是不好沟通,但她也不想哄他,男人,还怪小心眼的。 电影在播放一部爱情片,没有情侣座,只是普通座位,陈沐晴也不好动手动脚,于是干脆身子斜到另外一侧去,手撑在那里,专心致志看影片。 电影里有一段亲吻戏,接吻时长超过一分钟,在电影这种时长珍贵的载体里,一分钟的吻戏显然是个重头戏。 很多人在哭,被感动到了。 陈沐晴突然眼珠子一转趴在他怀里。 秦深一直走神在思考一些问题,并没有注意到电影在讲些什么,甚至因为她从一坐下来就刻意疏远他似的表现而情绪不佳。 她靠过来的一瞬,他意识才回笼,余光里看到不少人低着头在擦眼泪,情侣一起的来的,也都忍不住依偎在一起互相安慰,于是便懂了些什么。 陈沐晴是个很乐观的人,并非因为神经粗大,相反是因为情感敏锐。 于是秦深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上下抚着她的手臂,企图给她一些安慰。 一低头,却看见她在笑,趁着他低头的空档,飞快地亲了他一下,然后迅速坐直,当做无事发生。 他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狠狠捏她一下,以示警告。 她伸出手指,插进他的指缝,然后紧紧握住,仿佛是回应他。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在昏暗的电影院,会因为一点细微的小动作而生出些类似于心悸的感觉。 电影结束的时候,秦深都不知道讲了什么,只记得结尾是个很美好的瞬间。 他们落在最后离开,陈沐晴挽住他的手臂,喋喋不休地跟他吐槽那个男配角好坏。 他不说话,也插不上话,拉着她去买了杯奶茶。 插上吸管递给她的时候,她才终于安静了,眼睛凝视着他,有些不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有些无奈:“我没看。” 陈沐晴有些错愕地“啊?”了声,反省了一下自己,问了句:“你是不是不喜欢看啊?” 他摇头:“没有。” 秦深抬手把她头发扎了起来,然后扶着她的肩膀带她去直梯,到负二层。 他们开车来的,秦深的车是母亲送的生日礼物,一辆黑色路虎。 陈沐晴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考的驾照,就觉得他真的好厉害,明明同样的时间,他似乎总能干更多的事。 谈个恋爱也是,她觉得恋爱能占据她很多时间,对他来说,大概就是抽空考个驾照那么简单吧! 他开车并不熟练,所以很少开。 今天只是希望和她单独呆着,不要有第三个人。 她在副驾驶上坐下来,还在说:“下次你不想看就跟我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秦深俯身过去给她系安全带,顺便看她:“真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将来不是我,怎么办。” 陈沐晴早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话,闻言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秦深重复她的话:“你说将来是不是我还不一定。”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才说的气话而已,没想到他还能考虑一整场,于是她忍不住好奇问:“所以你想出来了什么答案?” 车子停在角落,里面外面都暗着,他凑过去含吻她的唇瓣,一点一点厮磨着,他是个学霸,连接吻都比她进步快,仿佛没什么技巧,可却亲得她面红耳赤,呼吸发紧。 她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才退开,指腹擦了下她唇角,轻声说:“那就祝你找到更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子降下来,陈沐晴脸色垮得彻底,是真的有点生气。 可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就突然觉得很委屈,很气愤,很想揍他。 她这表情秦深可太熟悉了,小时候非常喜欢的东西被抢了,就是这个表情。 或许他也是那个她非常喜欢的东西。 秦深笑了下:“但没有比我更好的了,陈沐晴,不要移情别恋。” 22. 二十二 我今年二十二了 第二十二章 移情别恋四个字, 对于陈沐晴来说很容易。 她本身就不是个很长情的人。 但这么久过去,她还是爱他,他们依旧在一起, 有时候秦深会害怕高估她的爱意, 有时候也会自责是否低估了她的感情。 她说他忽冷忽热, 他听出了埋怨, 于是生出自责。 他不在乎了,哪怕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了, 他希望自己是毫无保留地爱过她的。 陈沐晴忍不住掐他一下:“你好自恋啊!” 秦深丝毫不觉得害臊:“还好。” 陈沐晴撇撇嘴, 最后却忍不住笑了。 这个冬天很短暂,新年倒计时的时候, 两个人溜出去压马路,站在中央广场的大屏幕下默数3、2、1。 焰火四起,天空被绚丽点亮, 同样被点亮的,还有彼此凝望对方的眼睛。 陈沐晴垫着脚去亲他, 他偏过头故意逗她说不让。 然后秦深被陈沐晴按在柱子上, 她两只手按着他的胳膊, 一条腿压在他的膝盖,然后专注地亲他。 新年的钟声响起,到处是欢呼和喧闹,秦深却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声。 她其实也在紧张。 她亲完, 捧着他的脸说:“挣扎是没有用的。” 秦深低头看她,笑意慢慢爬上眼睛:“哦。” “新年快乐。” * 第二年, 陈沐晴还是没有移情别恋。 倒是秦伯伯的婚姻疑似二次破裂。 那一年秦深情绪很差,过年只在家里待了一周,陈沐晴过完年也很快回了B市, 他们在公寓里度过了一周的时间, 周纯意要和秦鹤卿离婚的时候,是大学后的第三个冬天,陈沐晴加入了一个工作室,寒假在B市多留几天,秦深没有等她,先回来了。 李彧见他第一面就问:“陈沐晴终于跟你分手了?” 他白了他一眼:“没有。” 李彧有些遗憾地“哦”了声:“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李彧这两年突然转性了似的,跟以前看着一样,似乎又变了很多,没那么洒脱了,身边也很少女伴。 于是秦深反过去调侃他:“你跟你前女朋友还没复合?” 李彧一副好笑的样子:“几百年前的旧事了,还提这个干什么,我差那一个?” 看起来像是差。 秦深挑了下眉,没多问。 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如常,只是缺了个人,秦鹤卿今天没上班,在家里等他回来一起吃饭,也没提周纯意的事。 家里多了个小狗,是一只萨摩耶,没有起名字,是误闯进家里的,一直也没有人来领,阿姨挨个儿问过住户,应该不是附近的,秦鹤卿让它先在家里待着,原本想着实在没人认领就送人,但因为离婚的事,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小狗长得很可爱,就是有点黏人,秦鹤卿凶了它好几次。 秦鹤卿不是个情绪容易失控的人,看得出来,他情绪很差。 经历两次失败的婚姻,对于他来说,打击是有点大的。 但秦深没有说什么,吃了饭上楼的时候,把狗领去了楼上。 卧室是家政收拾的,一切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就连他丢在桌面上的废弃盒子,都没敢扔。 周纯意在的时候,她会来打理,会为了体现用心,在很多细节上下功夫。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又带点心机,不讨人厌,但也很难让人真情实意地喜欢。 秦鹤卿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面对周纯意的时候,更多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对于他来说,周纯意不是势均力敌的伴侣,他需要迁就一下才能和她站在同样的高度。 周纯意又太想证明自己和他匹配,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里里外外都能打点好的女主人,一个毫不费力,一个用尽全力,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走到现在,好像也并不是很难理解。 陈沐晴的视频电话是晚上打过来的,她累了一天,有些困,靠在床头半阖着眼和他说话:“秦伯伯没事吧?” “还好。” 她瘦了些,屏幕里看着有些单薄,人也显得恹恹的,一直在哈欠。 她点点头:“那你好好陪陪他吧!我很快也回去了。” 秦深颔首:“嗯。” 说着话,一只狗头突然冒出来。 白白的一团,一下子堵在镜头前,秦深拨开它:“去一边儿玩。” 陈沐晴瞪大了眼:“你在房间里藏了什么。” 秦深开了后摄像头给她看:“一只没人要的小狗,在楼下被我爸当出气包了,我把它带上来了。” 大概家里有个痴迷狗狗的弟弟,陈沐晴对小狗也挺喜欢,冲着它打了招呼,小狗头一歪,大概不知道谁在说话,困惑的表情显得特别傻。 陈沐晴在那头笑,笑完又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秦深刚想回答没有名字,转念又回了句:“浅浅。” 陈沐晴:“嗯?” 秦深笑一声:“秦浅。” 陈沐晴气哼哼的:“你占我便宜。” 秦深挑眉:是啊! 陈沐晴还在公寓,她躺在两个人睡过的床上,翻滚了好几下,把他的枕头拿了放在自己脑袋下,撑起上半身,说:“等你回来,你去睡沙发吧!不然我会半夜偷偷揍你的。” 秦深“嗯”一声:“哪种揍?” 很正常的语气,陈沐晴却听出了别的意味:“你好过分啊!” 秦深胸腔里发出几声低笑。 挂了电话,情绪却重新低落下去。 他跟母亲发了短信,说自己回来了。 母亲问他:你爸和她离婚手续办完了? 秦深:应该还没有,律师在拟协议了。 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做过财产公证,离婚其实周纯意得不到什么。 秦鹤卿答应过户给她一套房,她说不要。 但没多久又反悔了,大概是觉得赌气不值当。 周家的父母一向对秦鹤卿礼貌客气,却因为女儿也难免生出怨气,几次来找,秦鹤卿没见,不想变得不体面。 最后找到了公司,秦鹤卿便生气了,打了周纯意的电话,让她和父母做好沟通,闹下去,没有丝毫意义,她想得到的也得不到。 周纯意第一次跟他大吵,大意是她刚嫁过去也曾满心欢喜,什么事都努力做到最好,但她从他那里得不到丝毫的安全感。 秦鹤卿就像一个居高临下的长辈,一个领导,一直在俯瞰她,让她既没有尊严,也喘不过气。 她并不是非要一个孩子,也并不是非要秦深和她们家的人有联姻,她就是希望自己和他有更深的纽带连接,但她发现真的太累了,所以她放弃了。 但似乎又觉得不甘心,就离婚条件这件事,一直在拉扯。 陆思越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不想在家里待着,就来妈这里住两天。” 秦深沉默片刻:“不用了。” * 陈沐晴最近认识了一个男生,是油画系的,叫齐燃,188,中长发,长得有点奶,却是一身肌肉,可以单手把一个女生拎起来。 男生大概是个高手,行动力惊人,陈沐晴一直都没有察觉。 他先是套了她联系方式,之后又混到工作室里,后来时不时一起出去团建聚餐,他总是恰好在陈沐晴最近的距离内,他知道她有男朋友,时不时也会问她,男朋友最近怎么没来,她就说,男朋友回家过年了。 工作室的活儿干完的这天,加了班,忙到深夜,齐燃主动送三个女生回家,陈沐晴离得次近,也就是说她会是中间下车的,但他拐错路口了,于是她就成了最后一个,大概只有五分钟的独处路程,他也只是问了几句怎么回家,回家有什么安排之类的话题。 陈沐晴没有隐瞒,一一回答了。 他有些惊讶地问:“你也是南临的啊?” 陈沐晴反问:“你也是?” 齐燃笑了笑:“算是吧!我爸妈离婚,我妈改嫁到了南临,我有时候会去。” 陈沐晴不太关心,但还是说了句:“好巧。” 下车的时候,陈沐晴和他说再见,他却突然叫住她:“能帮我去后备箱拿一下东西吗?” 陈沐晴不疑有他:“拿什么?” 齐燃笑了下:“一个盒子,你打开就能看见。” 陈沐晴打开就看见后面都是花束和花瓣,大概时间有点久了,花瓣已经开始卷边了,中间的盒子是打开的,里面只是躺了一只玩偶小布娃娃小女孩。 玩偶上缝了字,是晴。 齐燃从车上下来,靠在那里看她,笑着:“新年礼物,姐姐。” 陈沐晴面色严肃下来:“我有男朋友。” 齐燃摊手:“姐姐别误会,我只是很喜欢你。我也有女朋友的。” 陈沐晴沉默片刻,终于才笑了下:“那你最好还是不要干这事了,省得回家跪搓衣板。” 齐燃也笑:“好,记住了。” 陈沐晴把礼物拿走了,这种绣了名字的,留在他那里岂不是更奇怪。 陈沐晴没多想,第二天就回去了。 * 秦深前几天加了个好友,是美院的,没有其他备注,但大约和陈沐晴有关,他就随手同意了。 应该是个男生,偶尔会发几□□身的照片,身材练得不错。 很少自拍,角度也都很刁钻,但还是能看出来,五官也不错。 昨晚上他发了一个照片,说是给女朋友准备的礼物。 一个玩偶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胸口的徽章上绣着晴,因为那个晴,他才去翻了他的主页。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第二天就在陈沐晴的行李箱里看到了。 陈沐晴抓起娃娃搁在架子上:“同事送的新年礼物,绣了我名字,不收也不合适。” 秦深吞咽了口唾沫,巨大的恐慌笼罩他的时候,他突然抓了下她的手。 陈沐晴正在收拾东西,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秦深长久沉默地看她,想问些什么,发现不知道从何问起,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在想,如果她不说,就装作不知道就好。 十指交握,他轻轻扯了她一下,低头吻她。 唇齿厮磨,他眼底一片阴霾。 他咬了她。 陈沐晴吃痛,眼泪几乎要涌出来,瞪着他:干嘛! 秦深舌尖舔了下咬过的位置:“我马上二十二了。” 陈沐晴:“嗯?” 秦深:“法定婚龄。” 陈沐晴“啊”了声,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忍不住问了句:“这会不会……太早了。” 心脏空荡荡的,仿佛填不满似的,欲望和渴求诞生空虚。 他在混乱和空茫中找不到理智,只是拉着她,一根一根数她的手指,最后将她抱到桌子上坐着,俯身一遍一遍亲她。 好像这样就能占有似的。 “陈沐晴,今晚去我家吧!家里没有人。”  23. 没怎么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第二十三章 秦鹤卿出差了, 家政请辞了,司机有需要才会过来。 秦深一个人在家,他不再是那个会被孤独感吞噬的小孩了, 也不需要人陪, 他只是很想确认陈沐晴是否还属于他。 但陈沐晴听到的, 是强烈的不安。 她以为他难过, 最近一年秦伯伯的事都让他心神不宁,于是明觉得是个糟糕的主意, 还是点了头:“好。” 秦深回家后, 陈沐晴如坐针毡半个小时,琢磨怎么自然不做作地溜过去, 不被父母怀疑。 虽然她脸皮厚,也没厚到面不改色去邻居家过夜的程度。 而且,真的太近了, 有种眼皮子底下干坏事的感觉。 她给笑笑打了电话,问她在干嘛。 笑笑说:“还能干嘛, 在家感受精神污染。” 爸妈的婚姻她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互相折磨。 但又互相谁也离不开谁。 谈潇说她是夹在中间的倒霉蛋。 陈沐晴想起秦伯伯, 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好像大家的婚姻都很多磨难。 笑笑以前经常来陈沐晴家里住,但陈沐晴从来没被邀请过去她家,谈潇曾经很窘迫地解释过,不想被朋友看到家里的乌烟瘴气。 陈沐晴沉默了会儿, 把让谈潇给她圆谎的话吞了回去,顺便聊了几句近况。 谈潇也没跟前男友复合, 也没跟蒋叙在一起,她一直单身,但蒋叙偶尔还是会约她, 她有时候会去,有时候不去。她现在真的做到了在大学变得外放,交了很多朋友,上台不再紧张,会和有好感的男生一块儿吃饭。 这些改变不需要她说,从言语里陈沐晴就能感觉得到。 “流连花丛果然快乐。”笑笑说。 陈沐晴还是有点好奇:“真想见见你前男友是何方神圣。” 笑笑常常强调自己过得很快乐,反倒让她有些怀疑,总觉得是受了前男友影响。 谈潇哼笑了声:“我都快忘记他了。” 陈沐晴怀疑地问了句:“是吗?” “嗯。” 挂了电话,陈沐晴继续如坐针毡,最后打给白冰冰,问她今晚在干嘛。 白冰冰真够长情的,人还在巴黎之约,并再次热情邀请她去玩。 陈沐晴拒绝了,但是跟她串了个口供:“我今晚有点事,跟我妈说去你那儿玩了,万一打电话给你,你就说同学聚会……” 白冰冰打断她:“好好好,不用说那么多,这事我干的多了,包在我身上,你放二百个心。” 说完贱兮兮地问了句:“哪个狗男人?” 陈沐晴嘚瑟一声:“送你们那儿估计能当个头牌吧。” 白冰冰:“嚯。” * 秦深手插在口袋里,接到她的要他开门的短信,人就站在了门廊下等她,他身上只穿了条卫裤和毛衣,显得有些单薄。 夜色昏沉,周围安静无声,等待是件磨人的事。 说不上在想什么,脑子混沌着、乱着,理不清头绪。 他刚刚在客厅坐着发呆,想到很多事,远到还年幼的时候,上幼儿园那会儿,陈沐晴喜欢坐在他旁边,她仿佛有多动症似的,不安分。她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扎过辫子,气得他隔天就去剪了个寸发。 从小她心思就很活跃,脑子也灵活,想法很多,几分钟能转好几个弯。 前一秒还在生气他不给她抄作业,下一秒就会贴着他的胳膊,问他能不能帮她做什么。凶起来像个恶霸,撒娇的时候又很可爱。 她很容易就能俘获别人的喜爱,好像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也不能幸免。 有次她在他家里,好多长辈一起吃饭,她突然抱住他的肩膀亲他的脸,吓得蒋洁阿姨说话都哆嗦了:“哎哎哎你干干嘛呢陈沐晴!” 其他长辈则在笑,他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是什么感受。 大概是有些懵,甚至有些无奈。 但情绪是会变化的,后来长大一些,再回忆起来就只觉得好笑。 而现在回忆,则多了几分心悸。 人心是件很复杂的东西,爱恨是流动的,所以难辨别,所以反复确认。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比比皆是。 他好像从来就不会处理这种事情,他很少动心动情,无论爱情友情或者亲情,他可以把自己摘出来,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轻松自在,可一陷进去,他就学不会如何体面抽身。 人一旦动心,就会变得脆弱,就会害怕失去,就会患得患失。 他一辈子想得到的东西很少,少的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 但都没有好的结果。 他曾经希望父母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陪着他,但他们还是分开了。 他希望他们彼此分开后能够幸福,他依旧能有完整的父爱和母爱,但好像也没有多幸福,他在父亲和母亲那里,都找不到归属感。 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失去。 他并不想失去。 可也知道人都有选择的权力,都有追求幸福的资格,如果陈沐晴选择另外的人,他好像也不能阻止什么。 但若让他祝福,他好像也做不到,他还不能想象她有一天会喜欢上别人。 陈沐晴做贼心虚,短短几步路,用了她毕生的演技和侦查技巧,她心脏砰砰跳着,确认好几遍院子里的监控关着,几乎是猫着腰钻进他家,然后来不及说什么,扯着他往里走。 到了客厅,也不让他开灯,轻悄悄进卧室,然后先拿了遥控器关窗帘。 然后等一切都做好了,又跑去锁上门,仍旧觉得不安心,背抵着门背,小声问:“家里真的没人?不会突然回来吧?” 被发现了,她的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秦深看她忙活,不由觉得好笑,走过去,弯腰将她抱起来,然后放到床上去。 “不会。”他说。 一惊一乍的,陈沐晴没办法专心,连他亲过来都没法给出反应,只是手指攥着他的衣襟,小声埋怨:“你注意点分寸啊!” 秦深含糊“嗯”了声,问她:“不想我碰你?” 陈沐晴呼吸仍有些急促,心跳得很快,她摇摇头:“……也不是。” 他“嗯”了声,继续亲她,舌尖撬开她牙齿,熟稔地寻她的,他手起初扶在她的腰,慢慢滑上去扣在她的后颈。 他退开片刻,呼吸灼热:“这样可以吗?” 陈沐晴:“……” 他亲她的下巴、锁骨,唇抵在她胸前:“这样呢?” 陈沐晴持续无语,因为他的反常而困惑,片刻后,翻身将他压下去:“直接点,再问我骂人了。” 秦深沉沉凝视她,她在脱他的衣服,她将他上衣整个推上去的时候,不可抑制地笑了。 于是他也笑了。 * 陈沐晴第一次在结束的时候,整整齐齐穿好衣服。 秦深攥住她手腕:“你要走?” 他眉毛蹙着,因为她的动作更生出更大的空虚来,那种填不满的失落仿佛无底洞,于是欲望被反复刺激到。 只想无止尽地占有。 他半直起身,将她拉进怀里。 陈沐晴觉得秦深今天格外粘人,她拍拍他的脸,凑过去含住他的唇瓣,她睁着眼,看到他眼底的执拗和阴霾,于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软似的,她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插进他腋下,然后直直砸在他身上,耳朵贴在他的脖颈,她轻轻蹭了下:“不要了吧!睡会儿?我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刺激程度不亚于偷情。” 秦深哑声:“没人会来。” 陈沐晴突然咬了他一口,含恨似的,咬得他闷哼一声。 她说:“你今天好粘人哦!” 秦深抱着她:“那天做了个梦,梦到你喜欢上别人了,感觉像是什么暗示。” 他声音低缓,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漫不经心,但又让人揪心。 陈沐晴还趴在他身上,或许是暖气太足,又或者刚运动完,她觉得很热,忍不住退开一些,还没动,就被他按回去,更紧地抱住她。 他低声说:“别走。” 陈沐晴跌回去,鼻子砸在他锁骨,疼得眼泪哗哗,她报复似地咬他的肉,尖尖的虎牙刺破他的皮肤,尝到一点血腥味,她吓一跳,拿手去擦,一抬头就看到他低垂着眉眼凝视她,就看着她,也不阻止,也没反应,像条任人宰割的鱼。 哼,扮可怜是吧! 男人的小把戏,但陈沐晴还是被他看得非常心虚,莫名有一种自己干了什么伤害他的事一样,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于是只能归结为男人敏感的心思。 她附耳在他耳边说:“连你我都搞不懂,我对别的男人没兴趣。” 秦深抬眸:“真的吗?” 陈沐晴点点头,想下去拿碘伏给他擦一擦,又被他拽回去。 他声音绷着:“你去哪儿?” 陈沐晴叹气:“我去拿碘伏给你消消毒。”第一次觉得秦深竟然还有这一面,从小到大,即便是她也能说一句,秦深是个冷性子,不太热络,对什么都没有太大兴致。 他情绪很少外放,无论什么时候,理智都大过情感,不高兴也埋在心里。 他今天真的很反常。 秦深依旧没松手:“不用。” 陈沐晴:“……”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始脱衣服:“你说你还想要不就得了,用不得拐这么多弯。” 秦深想说没有,但身体反应比嘴更快,于是连辩驳都显得多余。 陈沐晴还在问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秦深想说什么,想不起来,只是满足于身体的触碰,最原始的欲望。 “没怎么,想你。” “好肉麻啊你。” 他今天不是很体贴,陈沐晴哭了好几次,一边哭一边踢他咬他,最后反过去压着他欺负他,欺负到最后,谁也没有力气,互相抵在对方身上,汗意岑岑,热量在无限挥发着,口干舌燥的时候,她指使他去拿水。 他上来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蜷着身子,似乎还在生气似的皱着一张脸,他把她揽起来,喂了点水,然后站在阳台那里吹了会儿风。 身上被她咬过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没管,仿佛从那点疼痛中能获得更极致的快感。 外面又下雪了。 零星的雪花飘着,他伸手接了一片,落入掌心的片刻就化为无形,只有一点点凉意残存,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于是自嘲一笑。 他回去的时候裹了一身凉意,钻进被子里抱住她,她皱着眉,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他一下,没推动,于是歪着头又睡了。 他攥住她的腿,缓慢地揉捏着,怕她醒过来会疼。 她大概觉得不好受,扭过头瞪他,手抬起来卡在他的脖子:“再不睡我揍你啊!” 秦深笑了下:“好。” 晚安,好梦,不要离开我。 24. 我知道 你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第二十四章 陈沐晴从没醒得这么早过, 四点就醒了,她看看表,想多睡一会儿, 忍不住又想, 待会儿自己怎么偷偷溜回去, 想着想着就睡不着了。 她克制地翻了几回身, 还是把秦深吵醒了。 他揽住她,困倦地阖着眼:“怎么了?” 陈沐晴闷声哼了句, 想说要不我们公开吧!太羞耻了, 这躲躲藏藏的感觉。 但转念又想,秦伯伯刚离婚, 似乎不太合适。 万一不喜欢她呢,这不是雪上加霜。于是她又憋了回去。 半天没听到回答,秦深睁开眼, 看了她片刻,再次询问:“嗯?” 陈沐晴不知道怎么回答, 皱着眉往他怀里靠了靠。 秦深忍不住也皱了眉:“疼?” 陈沐晴反应片刻才想明白他说什么, 捂住他的嘴:“不疼, 闭嘴。” 过了会儿又问他:“秦伯伯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晚上。” 原来还是在担心家里来人。 他也知道不合适,不论谁来,或者撞见谁,都是一件不怎么体面的事。 于是他强忍着困倦, 起床洗漱穿戴好,问她要不要去兜兜风, 顺便吃个早饭。 陈沐晴本来也睡不着,于是干脆爬起来:“好啊!” 他们从地下车库出发,甚至为了避免被监控或者任何有可能的设备拍到, 她全程趴着。比明星防狗仔都认真。 出了小区很久,她才直起身,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秦深把暖气调高了些:“睡吧,到了叫你。” 陈沐晴想说我不困,可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梦到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大概是因为车一直在晃,梦里也晃得厉害,意乱情迷,心跳加速。 和他。 或许是因为他昨晚提醒她,他快到法定婚龄了,她恍惚有一刻觉得,这就是婚后了。 陈沐晴是被铃声惊醒的,她拿出手机看,看到齐燃的电话,有些意外地接了起来:“喂?” 齐燃带着些鼻音:“姐姐,睡醒了吗?” 陈沐晴掐了掐眉心,还没有从梦里缓过劲,声音有些紧绷:“有事?” “老大有些图纸要带给你过目,我正好来南临,给你带来了,方便去你家吗?还是你过来拿。” 陈沐晴有些困惑:“为什么不传电子版给我?” 齐燃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样子:“反正我就顺便咯,可能是手绘,来不及扫描吧!” 陈沐晴没说什么,看了下表:“中午吧,顺便请你吃饭。” 齐燃有些意外地笑了下:“真的啊!姐姐这么好?” 陈沐晴看了眼秦深,补充了句:“我和我男朋友一起,你自己吗?如果有朋友,也可以一起来。” 齐燃顿时有些失落:“我自己,能不带男朋友吗姐姐,我有点怕生。” 陈沐晴沉默了会儿,余光里看到秦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捏得极紧,他从她接电话就开始情绪很差,即便什么表现都没有,陈沐晴都能感受到瞬间低下来的气压。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昨天那个玩偶,他似乎从那会儿开始情绪就极其不对劲。 她本来以为是因为他爸爸,但现在看,可能还是因为自己? 不至于吧! 陈沐晴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吃醋?都没见过,也没问过她,吃个什么劲的醋…… 齐燃再次试探了句:“姐姐,好不好?” 陈沐晴回过神,有些捋不清,眯了眯眼:“不好呢,要不你克服一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替你女朋友着急,出门都拿不出手怎么行。” 她语气很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调侃,攻击性并不强,但齐燃还是愣了会儿,然后才笑了:“行,姐姐教训得是。” 陈沐晴电话刚挂,秦深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他手机没连车载,于是递给她:“帮我接一下。” “周初晴的。”她试探了句,“我接?” 秦深:“嗯。” 电话接起来,那边叫了声:“秦深哥。” 陈沐晴清了清嗓子:“有事?” 周初晴应该是确认了一下,然后才问了句:“你是?” 陈沐晴撇撇嘴,继续追问:“是周阿姨的事吗?” 周初晴似乎这才意识到是谁:“你啊,麻烦电话给一下秦深。” 陈沐晴不耐烦:“开了免提,你说吧!” 周初晴支支吾吾:“你还是给他吧。” 然后陈沐晴直接给她挂了:“那你待会儿再打。” 挂了电话,陈沐晴没有把手机放回去,捏在手里转了几下,然后“哎”了声:“她跟你有联系?” 秦深:“没有。” 陈沐晴:“一点联系都没有?你说实话,我又没说不让。” 秦深微微侧头,余光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真的没有,你可以自己看。” 陈沐晴哼一声:“我才不看,显得我很小气似的。” 车子停靠在路边,秦深接过手机,点开各种列表给她看,陈沐晴故意偏过头,但其实还是有点好奇,于是余光偷偷瞄着。 他的通讯录和消息列表并不是很干净,但他做结尾的对话,通常只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看起来非常的冷漠无情难相处。 但陈沐晴眼很尖地发现一个黑白人物头像,于是脑子嗡了一下,她故作镇定地夺回手机:“好好好,我自己看。” 秦深也没睡好,掐了下自己眉心:“去乐鲜吃?” 陈沐晴胡乱点点头:“都行。” LJ * 上午陈沐晴回家了,中午她突然告诉秦深:“要不你在家休息吧!我自己过去,吃了饭我就回来了。” 他沉默许久:“好。” 换好的衣服又脱下来,然后摘了眼镜,靠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拿出电脑继续做没完成的作业。 今日天晴,外面暖阳映照。 李彧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出去打球。” 他说:“不了,你们玩。” 李彧兴致缺缺:“没劲。” 是的,没劲透了。 浅浅在挠门,他开门放它进来,弯腰摸了摸它脑袋,一抬头,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陈沐晴,她站在楼梯口,安静看着他。 “站在那里吓谁呢!” “吓鬼。” 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陈沐晴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揪到卧室去,然后拉到衣帽间,挑了一套衣服给他换:“算了,没有司机,还是你送我吧!” 陈沐晴心乱如麻,想起第一次见齐燃,他穿着一身黑,显得很酷很个性,中长发显得有些桀骜。他的头像也是黑白的,酷酷的男孩子,人却很好相处。 她喜欢有个性的人,于是对他态度还算不错。 他常常出现在她面前,但很少正面打交道。 学校就那么大,况且他们在一个工作室,就连礼物她都只是觉得有些无语。 但她实在没想到…… 他们提前到了,齐燃打车过来,一路上状况百出,发了语音给她:“可能太想见你了吧姐姐,越着急越容易出错。” 陈沐晴语音外放,闻言回了个:“慢慢来。” 然后扭头去问秦深:“困吗?” 秦深有些心不在焉摇摇头,突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腿上,低眉凝视她:“跟他很熟?” 终于还是问了…… 陈沐晴含糊一句:“还行吧!主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秦深眉目敛着,“嗯”了声。 陈沐晴夸了两句:“年纪小呢,刚上大二,还是个弟弟,现在小朋友嘴巴真是甜啊!” 秦深捏着水杯喝了口水,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抿着唇没吭声,目光一直落在门口的位置,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沐晴撇撇嘴,电话里问齐燃:“还有多久?” 片刻后,门口传来声音:“到了姐姐,为了见你,我真是跋山涉水,历经艰险。”说完看向秦深,没打招呼,只是礼貌点头,“你好。” 陈沐晴声音淡淡的:“坐。” 秦深看了对方几眼,不得不承认,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她从小到大的心动对象都很明确,漂亮的、温顺的,最好再带一点锋芒。 齐燃一直在努力活跃气氛,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好说话的陈沐晴,今天情绪不佳,他身边的男人,就显得更寡言了,几次搭话,都只回了句“嗯”。 一顿饭吃的不是很愉快。 秦深去卫生间的时候,齐燃突然凑近她:“姐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陈沐晴侧头,很浅淡地笑着:“你觉得呢?” 秦深很快就回来了,陈沐晴看到他进门便说了句:“齐燃,做人还是要安分一点,不要耍太多小心思,今天这顿饭犒劳你大老远跑过来送东西,以后我们彼此保持距离。还有,手伸到别人男朋友那里搞小动作,真的很贱。再让我发现,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陈沐晴也起身,捞了外套挽在臂弯,然后走过去牵住秦深的手:“走了,回家。” 出门到了停车场,陈沐晴还觉得胸闷气短,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种奇葩的事。 她气得抱住秦深的手臂,在他虎口狠狠咬了一口,近乎恶狠狠说:“憋死你算了,说你喜欢我可能会死,说你吃醋了可能会死,说让我跟别人保持距离可能也会死。” 秦深疼得额头青筋直跳,却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他只是绕过去给她开了车门,陈沐晴爬上车,胸腔还在起伏着。 秦深绕回去驾驶座,上车的时候先给她系安全带,然后陈沐晴抓住他的领口拉到自己身前,两个人脸贴着脸,眼睛能看清彼此的眼睛的倒影,她表情有些凶:“还是根本你就觉得无所谓,反正分手了无所谓,我跟别人走了也无所谓,你被撬墙角了你正好找个新的,反正我可有可无……” 乔燃什么时候加他的,她根本不知道,他一句都不说。 在等什么?不相信她,还是觉得没必要。 秦深堵住她的嘴,近乎吞咬地去接吻,很重地吮吸她的舌尖,牙齿几乎要咬破她的嘴唇,他的喘息声急促到陈沐晴心跳失控。 “不是……”他眼底沉暗,“陈沐晴,不是。” 她搂住他的脖子:“秦深,你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秦深舔咬了下她唇角,低声说:“我知道。” 25. 声控灯 亮了。 第二十五章 陈沐晴真的有点生气, 她不知道齐燃为什么会加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加了看了误会了也不说,如果她没发现呢? 他准备怎么办。 齐燃的朋友圈有几条应该是仅秦深一人可看的, 目的是什么, 陈沐晴大概猜得到, 但不确信, 更不想探究,她骂完了, 解气了, 就算完了。 她给工作室提了辞职,打算不合作了, 本来也就是帮忙而已,闹心。 学姐很快就了解了,劝了几句, 想留陈沐晴,但犹豫着不敢让齐燃走, 工作室的人和齐燃关系好的更多。 最后劝不动, 还是放人了。 齐燃联系她一直道歉, 说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说如果让她误会了真的抱歉,他说加秦深就是偶然…… 陈沐晴不想分辨是不是偶然,直接把人拉黑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让我不舒服了,我也不在乎得罪他。我不管他到底想什么, 我也不怕误会他,我更在乎你在想什么,我怕误会你, 也怕你误会我,我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爱多少,在乎多少,我想知道你开不开心,难不难过,关于你的我什么都想知道,秦深,你懂吗?” “现在懂了。” * 陈沐晴骂完了,回家倒头就睡,她又困又累,没力气再争执了。 秦深却睡不着,依旧抱着笔记本在写作业,头疼欲裂,可却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 他主动打电话问李彧:“打球去了吗?” 李彧“嗯”了声:“在中心路这边。” 秦深开车去的,室内篮球馆,或许是节假日,人不少。 他去更衣室换了衣服,李彧从场上下来,陪他热了会儿身,问了句:“脸色这么差?” 秦深掩唇咳了声:“没睡好。” “那不睡觉还出来打球。” “睡不着。” “陈小红又招你了?”李彧撇撇嘴,“你真是喜欢个祖宗。” “我招她的。”秦深神色有些倦,声音低沉着。 李彧追问两句为什么,秦深只简单解释了几句。 “其实站陈小红那边,你这的确是挺过分的。”如果搁以前,他一定不会这么想,只是现在…… “秦深,陈小红挺好了,你要珍惜着点儿。” “我知道。”秦深拿手背拍拍他胸口,“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李彧瞬间别过头:“我好着呢!没什么可操心的。” 秦深球今天打得特别烂,最后自行下场了,他去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回家。 傍晚五点钟,他回去的时候,父亲的车刚到家,两个人几乎前后从车上走下来。 秦鹤卿的车后座下来一个女生,是周初晴。 秦深恍惚想起来,周初晴在父亲的公司实习,实习定下来的时候,父亲和周纯意还没有离婚,尽管那会儿周纯意已经不在家里住了。 离婚后,周初晴还是去了,不知道周纯意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主意。 一段感情到最后,总是藕断丝连,牵扯不断。 或许秦鹤卿还抱有复婚的想法,或许只是单纯不想伤害晚辈,总之周初晴又出现在了这里。 秦鹤卿看见儿子,问了句:“不舒服?” 他脸色看起来依旧很不好。 秦深摇头:“没有,昨晚没睡好。” 秦鹤卿便没有多问,只是抬手指了下周初晴:“小晴今天来家里吃饭。” 周初晴对着秦深笑了笑:“秦深哥。” 秦深没心情应付,点了下头:“我吃过了,你们聊,我去休息。” 秦鹤卿有点不高兴:“阿深,一起再吃点儿。” 秦深一向对父母也都不热络,但很少拒绝第二次,这次却依旧回绝:“不了。” 甚至连理由都懒得找。 秦鹤卿深呼吸了一下,深觉挫败,人到了这个年纪,家庭的溃散,打击是巨大的。 或许当年叫他和周初晴接触留下的裂痕,于是他妥协:“上次你表叔家的事托了你陈叔叔,今晚请他们一家一起过来吃饭,还有你妈妈待会儿也过来,你要是不想吃,好歹下来露个面。” 秦深抬头看了眼父亲,不太明白他的意图,总觉得他总是分不清人际交往的亲疏远近,总喜欢做一些本末倒置的事。 陈沐晴从小就和周初晴不和,那会儿甚至秦鹤卿连周纯意是谁都不知道。 后来秦鹤卿和周纯意结婚,陈沐晴在婚礼上看到周初晴,连带着对秦深也爱答不理了。 他那会儿还拿了蛋糕去哄她,那一年陈沐晴换牙,爸妈不让吃甜食,他也不敢给她太多,从宴会上切了一小块儿,拿着去找她。 她在酒店的露天餐位拍照,手里拿着从长辈那里要来的相机,对着取景框装模作样比来比去,最后对准他,喀嚓拍了一张。 他们坐在餐厅角落的椅子上,他用自己的零用钱要了一壶水果茶,她一边吃一边碎碎念,大多都是在吐槽周初晴的。 他一句也没反驳,内心只觉得,她开心最重要。 她和周初晴的恩怨起源于幼儿园,周初晴在国外出生,待不下去又回来,说一口不太流利的英语和不太流利的汉语,特别娇气,大约从小缺乏关注,行为和语言都很浮夸,喜欢别人注意她。 她有一次弄坏了秦深的文具,秦深还没说什么,她反而大声哭起来,说秦深推她了。 陈沐晴看不下去,跟她争论,忘记是怎么吵起来的,总之小朋友的恩怨总是来得迅猛,俩人最后都打起来了。 陈沐晴从小就有一种蛮劲,周初晴又瘦又娇气,最后周初晴在老师那里哭到差点断了气。 后来在老师的调解下互相退了一步,但陈沐晴便看她怎么都不顺眼了。 其实追根究底,源头还是在他这里。 她何尝又不是毫无理由对他偏爱。 或许对于父母来说,小孩子的恩怨根本就是幼稚可笑,但谁不喜欢被偏爱被重视被理解呢? 秦深从一开始对周初晴都很淡,很少搭话,几乎不在一起玩耍,对于他来说,他天然偏向陈沐晴,因为陈沐晴对他来说是更重要的。 而陈沐晴在父亲和周纯意结婚后,纠结一阵后还是和秦深在一块儿玩,大概也是感受得到,自己的“哥哥”并没有被抢夺。 人生会面临很多很多的选择,大多时候我们可以追求更好的未来,更多的可能,唯独爱人,是需要坚定一点的。 没有人比你更好,即便有,也和我无关。 他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也做好了很多准备,唯独缺乏一点叫她知晓的能力。 但幸好,还有改进的机会。 秦深颔首,没有质疑父亲为什么周初晴在的场合,还要邀请陈家和母亲,只是给母亲和陈沐晴各自发了消息提醒。 * 陈沐晴睡了小半天,依旧很困,但她还是跟着母亲去了隔壁。 蒋洁女士是得知陆思越会过去,陈沐晴是想看看周初晴脸皮到底有多厚。 她简单换了一身衣服就过去了,比起周初晴的盛装打扮,多少显得有些素净,但她没放在心上,去和思越阿姨说话了。 陆思越很久没见儿子了,她其实不太愿意再来这个家,但蒋洁在,她便还是来了。 至于面对周初晴,她这个年纪,也没有年轻时候强烈的自尊心了,或许是真的放下了,秦鹤卿如何,跟周纯意又如何,她压根儿不想关心。 秦深没想到,气氛竟然还算融洽,周初晴几次试图搭话,也都没人冷场,但都是轻悄悄堵了话头,她碰了几次软钉子,索性就识趣闭嘴不说话了。 陈沐晴一直也不说话,低着头吃饭,难得显得安静。 秦深看她好几次,不确定她是因为乔燃的事儿还在生他气,还是因为白天周初晴那个意味不明的电话之后又出现在这儿不高兴。 秦深坐在她对面,不停给她夹菜。 陈沐晴抬头看了他几眼,还是没吭声,被夹得不耐烦,就说一句:“好了。” 秦深“嗯”了声,温声问她:“喝点儿汤吗?” 陈沐晴再次看他,不懂他到底在干嘛,微微蹙眉:“我自己有手。” 她其实没生气,但还是不爽。 秦深近乎旁若无人说了句:“对不起。” 陈沐晴心脏狠狠跳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频繁眨动几下,心想你这不是坑我吗? 她吞咽了口唾沫,抬头反给他夹了菜,抬眼警告他:闭嘴! 秦深不大饿,也没什么胃口,情绪一直紧绷着,但她夹过来的菜,他还是低头吃了,颇有些唯命是从的顺从劲儿。 秦鹤卿终于忍不住问了句:“阿深,你又怎么惹晴晴了。” 陆思越打断秦鹤卿:“小孩子的事,操心那么多干什么。”说完看向秦深,“大晚上的,你给晴晴塞那么多,待会儿要睡不下了,要不你带她去消消食。” 估计是闹别扭了,她想给两个人点儿独处空间。 蒋洁侧头瞪了陈沐晴一眼:“你也就仗着深深不跟你计较,别动不动就使性子。” 秦深忙接了句:“蒋姨,不怪她,是我的错。我今天惹她不高兴了。” 陈沐晴听他们一人一句,脑袋都快大了,抬头瞪了秦深一眼,意思是你疯了? 她咧嘴笑了片刻:“没事,我跟他闹着玩呢!” 说完站起来:“我好像真的吃多了。”她冲秦深使眼色,“哥我陪你去遛遛狗吧!” 秦深点点头,站起来,扬声叫了句:“浅浅。” 浅浅还不太认得自己的名字,叫了好几声才下楼,然后嘴里叼着一根发圈,径直走向陈沐晴,吐在她手心,讨要表扬似的摇着尾巴。 陈沐晴小声抗拒:“你你你干嘛啊!” 她昨晚落在他屋子里的,虽然只是一根发圈,但她这会儿心虚到恨不得原地找个缝儿钻进去。 秦深拿了绳子给它套上,扭头对长辈们说:“我们出去散散步。” 几个人都看着俩人,目送两个人离开。 然后秦鹤卿才迟疑说了句:“阿深他……” 陆思越余光看了眼周初晴,大概能理解秦鹤卿的想法,对于二次婚姻失败,秦鹤卿心里应该是极度不甘的,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过错,于是靠对继任妻子家里人的大度来彰显自己的胸怀,或者他内心还是期盼周初晴能跟儿子在一起,那旁人提起来或许还会说一句,虽然婚姻破裂,但他们感情还是很好的。 于是陆思越直接给他堵了回去:“看不出来吗?俩人在谈恋爱,都谈了好几年了,已经可以订婚了。” 她近乎冷嘲热讽地说:“你这爸也不知道怎么当的,对儿子还没对外人上心。” 秦鹤卿一瞬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合了几下,最后只挤出来一句:“我……他……” 陆思越不耐烦道:“行了,反正你也不操心,就别插手了。” 秦鹤卿最终只是低着头“嗯”了声。 陈沐晴出了门,才狠狠掐了秦深胳膊一下:“你这狗怎么这样啊!” 秦深倒觉得挺开心,伸手摸了摸浅浅的脑袋。 陈沐晴气得把他揪到暗处,将人压在墙上逼问他:“你不会故意训它这样吧?” 秦深低垂着眉眼看她:“没有,但我也希望昭告天下,陈沐晴,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陈沐晴眉眼狠狠挤在一起,压着声音说:“你不要跟我扮可怜,说的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秦深低笑了声:“不是吗?” 陈沐晴撇撇嘴不说话。 秦深低声说了句:“但我心甘情愿。” 陈沐晴抬头看他。 他轻笑了下:“除了你,谁也不行。” 陈沐晴双手压在他肩膀上,迫使他蹲下来点,然后亲了他一下:“多说点。” 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浅浅自己溜进了屋里,围在桌子前要吃的,陆思越给它一块儿牛肉,问了句:“他们呢?” 蒋洁忍不住笑了:“说得好像它能回答你似的。” 浅浅身子往旁边蹿了一下,头一下一下摆着示意,意思是:走啊,我带你去啊! 陆思越和蒋洁忍不住都笑了,陆续站起身,一副真的跟着去看的样子。 老陈和秦鹤卿对视一眼,也站了起来。 几个人各怀心思,都是心乱如麻。蒋洁是害怕陈沐晴欺压秦深,她从小就是个恶霸性格。陆思越总觉得儿子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怕感情投入太深,最后伤了自己。老陈和秦鹤卿则都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这会儿还反应不过来,急于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浅浅又骄傲又兴奋的,一副急着卖弄的样子,走到门廊下就开始冲着俩人站的位置嗷呜嗷呜叫。 然后声控灯亮了…… 26. 不重要 我怎么觉得你早有预谋 第二十六章 遛狗绳还在秦深手里牵着, 它刚刚在挣扎,秦深就给它解开了。 外面天很冷,陈沐晴几乎把自己裹在他怀里, 然后拽着他的衣领亲他。 黑暗里, 他的眼睛带笑, 漂亮、蛊惑人。 她撒娇说:“你低头。”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 陈沐晴已经勾着他脖子,亲了下他的眼睛, 他眼睛很敏感, 觉得痒,猛地瑟缩了一下, 被陈沐晴按住下巴。 然后灯……亮了。 有那么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陈沐晴指尖狠狠嵌进他皮肤里。 他还在迁就她低着头。 秦深直起身,侧头看了一眼浅浅在的方向, 然后侧身,挡在陈沐晴身前, 若无其事叫了句:“浅浅, 过来。” 浅浅开开心心跑过去了。 陆思越最先反应过来, 回身招呼一群人:“太……冷了,还是回去吧!” 一群人齐刷刷回身,互相推着回去了。 给两个人留点面子。 浅浅兴奋地窜来窜去。 陈沐晴头砸在秦深背上:“我要杀了它。” 秦深低笑了声,回身抱了她一下, 抬手轻拍她后背:“早晚都会知道的,还是你觉得我拿不出手。” 陈沐晴低哼一声:“你再胡扯我就揍你了。我就是怕……怕你爸不喜欢我。” 秦深沉默片刻:“不会的。况且我不太喜欢周纯意, 他也娶回家了,我不喜欢周初晴,他也没少往家带。他就算不喜欢, 也算扯平了,我做得了我自己的主,你知道的。” 陈沐晴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你真的喜欢我吗?” 秦深锁着眉毛:“你在说什么。” 陈沐晴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不是……不是质疑你,就是……我也说不好,我想问问你是真的想和我一直在一起那种……喜欢吗?” 秦深没有犹豫:“是。” 陈沐晴抬头看他:“一辈子很长的。” 秦深点头:“我知道。” 陈沐晴继续:“你还年轻……” 秦深打断她:“我都知道,也想清楚了。还是其实你在犹豫?” 陈沐晴捂住他的嘴巴,突然笑了:“先礼后兵。” 秦深:“嗯?” 陈沐晴解释:“先礼貌问清楚,然后你反悔我就可以理直气壮揍你了。” 秦深低笑了声:“好。” 两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说的好像也都是没营养的对话,等浅浅急得开始扑两个人的时候,陈沐晴才感觉到冷,往他身上靠了靠,苦着一张脸说:“我不想回去了,感觉脸都丢尽了。” 秦深:“那你直接回家?” 陈沐晴垂头丧气:“回家我爸妈肯定联合痛骂我。” 秦深:“为什么?” 陈沐晴看他一眼,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因为刚刚很像我在强迫你,他们本来就觉得我对你威逼利诱什么的。” 秦深笑意越发深:“我去解释?” 陈沐晴疯狂摇头:“别别别,越描越黑了,你搞定你爸妈,我搞定我爸妈,OK?” 秦深垂眸看她:“好。” * 餐桌上,气氛安静极了。 陆思越先开了口:“要不……商量商量把婚定了。” 蒋洁大脑一片混乱,这会儿全是强装镇定,这事儿其实不是第一次听了,去年陆思越就提过一次,说秦深对晴晴很认真,看俩人很合适,要不提前把婚先定了。 她都没有问过陈沐晴的意思,直接拒绝了,总觉得都还小。 陆思越不仅同意还很赞同,蒋洁一直挺意外的,后来渐渐也想明白了,陆思越对儿子一直是很上心的。 所以从侧面也看得出来,秦深对陈沐晴是真的挺在意的。 她对秦深和陈沐晴,一直都是随缘态度,总觉得俩人走不了太久,性格迥异,陈沐晴又不是个太专心的人。 陆思越之所以提订婚,要么想给儿子求一个安心,要么是想表一下态会负责任。 蒋洁拒绝也是表态:孩子谈恋爱就谈恋爱,分手了也正常,不用非得把人框起来。 时隔一年,陆思越旧事重提,当着两家长辈的面,显然是更郑重了些。 刚刚那架势,陈沐晴跟个恶霸似的。 蒋洁心虚得不行,再拒绝显得自己这边不认真似的,于是接了句:“谈的时间确实不短了,不过还是问一下俩孩子意见吧?” 秦鹤卿也说:“是不是着急了些。” 老陈如梦初醒:“是啊,都还小呢!” 陆思越和蒋洁各自瞪了自己老公或前老公一眼,俩人顿时便不说话了。 陆思越说:“不用问了,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也不存在磨合不够,了解不深,谈了这么久,该定下来了。” 她太了解儿子,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在看重的东西上,容不得一点将就,看着是陈沐晴对他肆无忌惮,他若不愿意,压根儿不会发生。 蒋洁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那改天咱们俩单独碰个面吧!” 陆思越:“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陈沐晴回家等着男女混合骂,都做好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准备。 她坐在沙发上,乖巧地等着,吸了口气,大有一种预备“舌战群儒”的架势,准备了一百套说辞来证明自己的爱。 但蒋洁进客厅脱了外套,只是瞥她一眼:“陈沐晴,把婚给你定了,你有意见没有?” 陈沐晴张张嘴:“我跟秦深啊!” 蒋洁皱眉:“你还想跟谁?” 陈沐晴抓了下头发:“没,我就是确认一下,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蒋洁瞥她一眼:“说了不要胡乱招惹,别人也就算了,秦深跟咱们邻里邻居的,你恨不得对人家用强的,人家爸妈说了要订婚,不同意不是坐实你玩弄人家感情?” 陈沐晴:“……夸张了啊!” 蒋洁从鼻腔里哼一声:“你到底有没有意见?” 陈沐晴摇头:“没有,感觉是他比较吃亏。” 蒋洁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陈沐晴过去抱住母亲的脖子,皱着脸:“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蒋洁没好气地笑了声:“你可想好了,订婚是给两家给你俩一个交代,结婚前你仍旧有选择的权力,但订了婚就是两家的亲戚朋友都到场,订婚再取消,可就是双方亲戚朋友都知道的。” 陈沐晴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越多人知道越好,以后他就跑不掉了。” 蒋洁一言难尽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我把秦深坑了。” * 陆思越和蒋洁都是行动派,很快就商量好了。 订婚礼在两个人去学校前就办了。 那天秦深第一次穿西装,陈沐晴时不时就要看他一眼,谈潇好几次掰她的脸:“行了,你的,都是你的,不用一直盯着看。” 陈沐晴喟叹一声:“真好看啊!” 其实内心在狂啸:好色气啊看着。 秦深身上有一股子克制的性感,就是越正经看起来越不正经。 李彧路过,上下打量她一眼:“陈小红,你收敛点,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吃人。” 陈沐晴隔空踹他一脚:“关你屁事。” 谈潇一直背对着李彧,全程都没有回一下头,神色紧张到脸色几乎发白的程度。 陈沐晴眼尖地看到了,拿胳膊撞了她一下:“你不会对李彧还有想法吧?” 谈潇几乎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 陈沐晴眯着眼逼视她,最后谈潇缴械投降,垮下肩膀,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我就应该听你的,离他远一点。” 陈沐晴竖起八卦的耳朵:“你俩……” 片刻后,她瞪大眼:“你别告诉我你大一交那么男朋友就是他。” 谈潇点点头。 陈沐晴消化很久才消化完这个信息,追问了两句细节,最后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保持中立,不评价了。毕竟我早就告诉过你他是个什么人,我现在再替你骂他显得有点多余了。” 谈潇苦笑了声:“我知道,谁也不怪,怪我自己高估自己。这事儿不提了,行吗?” 陈沐晴点点头。 订婚礼结束的时候,两家长辈还在说话,秦深带陈沐晴出去兜风。 “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秦深问。 陈沐晴刚换下礼服,浑身酸困,但一听就来劲:“去哪儿?” 秦深:“去海舟岛?去看日出。” 几年过去了,轮渡已经发展得很完善了,不会再因为赶不上船被困在那里了。 但秦深仍旧怀念那一夜。 不是因为单独待在一起,只是因为那是一切开始的契机。 陈沐晴有些失望地“哦”了声:“可我想要一张床。” 秦深沉默片刻:“困了?” “还行,”陈沐晴侧头看他,“想睡你。” 秦深:“……” 陈沐晴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秦深,你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秦深漫不经心笑了下:“是吗?” 我求之不得。 陈沐晴点点头:“所以我们到底去哪儿。” 秦深思考片刻:“听你的。” 陈沐晴又摇头:“算了,还是听你的,不然显得我满脑子废料。” 秦深低笑了声。 他们最后也没去岛上,秦深开车去了山上,打算去那里看日出。 半开发的景区山,山顶是个平缓的坡顶,周围修建了花岗岩的围栏。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一个人都没有。 陈沐晴想下车,还没拉扶手,秦深中控落了锁,只把天窗开了一些。 他伸手把座椅往后调,然后伸手:“过来。” 陈沐晴沉默了几秒钟,爬了过去,跨坐在他身上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你不怕来人啊!” 秦深关了顶灯,黑暗里瞧着她,两个人的呼吸缠在一起。 他说:“那怎么办,我想你陪我看日出,也想让你开心。” 陈沐晴小声回应他:“但我怎么觉得你早有预谋。” 秦深将她拢在怀里,垂首咬她的耳朵,含糊说:“不重要。” 后来,陈沐晴把蒙了厚厚一层水雾的车窗抹开一块儿,趴在他身上探头看外面,口干舌燥到有些虚脱的时候,突然分不清到底是谁上了谁的贼船。 27. 偷家贼 你可真是一条投桃报李的好狗 第二十七章 婚礼毕业那一年办的, 中式婚礼,提前一个月准备。 从定下婚期的时候,南临就开始断断续续下大雨, 接连一周都没一个晴天的时候, 陈沐阳趴在窗户前叹了长长一口气:“完了,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陈沐晴在嗑瓜子, 闻言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但其实心里也很郁闷, 秦深最讨厌阴天了, 最近要忙的事情有很多,两家长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说婚前不能见面,她现在就是想偷偷溜过去找他,又怀揣一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情。 没结过婚, 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就想竭尽可能圆满一些。 不知道秦深会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 她很喜欢热闹, 喜欢盛大的婚礼, 喜欢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但更希望他快乐。 陈沐阳大概三天不挨打心里不痛快, 拍拍自己的胸口,用一种更加痛心的语气说:“丧尽天良啊!” 于是陈沐晴拿了个抱枕扔他:“陈小狗,你要是太闲了我给你多买几本暑假作业写写,不用担心, 姐姐有钱,我倾家荡产也满足你。” 陈沐阳捂住自己的心脏:“好毒的女人, 我秦深哥真是好可怜。” 还没等陈沐晴扔他第二个抱枕,他就跑出去了,穿着大裤衩和T恤, 踩着雨水去了隔壁,一进门换了鞋,先喊了句:“姐夫。” 秦伯伯身体这两年很不好,最近停了工作,一直在私人医院疗养,以确保到时候能顺利参加婚礼。 而秦深最后还是暂时接手了他的公司,他代理CEO职位,公司内部运转机制很完善,他也就充当个门面的功能,真正办事的人都对秦鹤卿很敬重,对他这个子辈也算和善,提点着他,他工作不难。 他白天去上班,下班就去陪父亲一会儿,偶尔还要去母亲那里商量婚礼的细节,抽空还要陪陈沐晴吃饭逛街娱乐,后来大概蒋洁女士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勒令俩人婚前不要见面,为此陈沐晴整天垂头丧气,没事了就折磨他。 陈沐阳觉得,他的姐夫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夫。 但全天下最好的姐夫,上辈子可能运气不太好,这辈子遇到了陈沐晴那个恶霸。 唉…… 秦鹤卿不在家后,家里就只有一个保姆敏姨,敏姨是新来的,但竟然跟上一任一样,是个沉默寡言埋头做事的。 大概真是气场问题了。 陈沐阳已经想象得到,从今往后秦家最吵的就是陈沐晴了。 他觉得痛心疾首,为什么秦伯伯和思越阿姨都不拦一下呢!陈沐晴和秦深哥在一起竟然不需要九九八十一难,这简直就是命运的放纵。 敏姨在厨房备餐,听到动静出来看一眼,说:“小东家还没回来呢!” 陈沐阳“哦”了声:“那我去找浅浅玩会儿。” 敏姨点点头,一副你请便的架势,陈家姐弟出入秦家很频繁,她也没什么好防备的。 下雨了,浅浅不能出去了,就楼上楼下来回跑,但还是不高兴。这会儿趴在阳台上,看到陈沐阳来才高兴地扑过来。 陈沐阳最喜欢狗了,自从陈沐晴和秦深订婚后,他俨然都把浅浅当自己的狗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些狗零食,陪浅浅玩了一会儿,顺便告诉它:“以后,你就惨了,你的女主人是个大魔头。” 浅浅傻傻冲他摇尾巴,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陈沐阳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块儿磨牙饼干,顺便把陈沐晴给浅浅做的项圈给它戴上:“不过陈沐晴这个人还是很大方的,你看,金子的,你也是身价不菲的小狗了。” 浅浅兴奋地蹭来转去的。 * 秦深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洗完澡掀开窗帘看了一眼,陈沐晴还没有睡。 浅浅在屋子角落的狗窝里趴着,刚刚就蹭过一遍了,这会儿看到他洗完澡,继续过来扒他。 它站起来,扒在他腰上,一脸兴奋。 它是有点黏人的,但很少这样,于是秦深低头摸了摸它的头:“怎么了?你也想她了。” 浅浅晃了晃脖子,秦深终于看到了它的狗牌。 金闪闪的,一看就是陈沐晴的手笔。 他忍不住笑了声:“她给的?” 他捏起来看了看,正面是个骨头图案,还有浅浅的名字,背后刻了两个人的手机号。 还有个它图片做的小吊坠。 浅浅炫耀完,终于才回了自己窝里趴着。 陈沐晴的视频恰好过来,秦深点了接听:“你给浅浅做了狗牌?” 陈沐晴在床上趴着:“是啊,我无聊得都快长毛了。” 秦深笑了声:“再忍耐几天,快结束了。” 陈沐晴托着脸,叹气:“好嘛!你最近还好吗?” 秦深:“还好,就是有点想你。” 陈沐晴忍不住笑了声:“你现在好肉麻哦!” 秦深垫了个靠枕在腰下,倚在床头:“还有更肉麻的,要不要听。” 陈沐晴竖起耳朵。 秦深低笑:“以后当面说。” 陈沐晴撇嘴:“你又耍我。” “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你这个人心思深不见底,我现在才发现,哪是我鬼迷心窍,分明是你步步勾引。” 陈沐晴还记得自己突然有一天半梦半醒,想起来那次方姨生日秦深质问她的话,他说她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个玩具,买回来第二天就落在他哪里,现在还放在他柜子里。 时隔很久,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要保存那么久。 就算她不去拿,他不会给她送过去吗?就算他懒得送,他应该扔掉才对。 他不是个容许没用的东西一直放在那里占地方的人。 于是陈沐晴大晚上跑去找他,秦深被质问一番,突然沉默了,岔开话题说:“冷不冷?” 陈沐晴没放过他,两只手捏着他的脸:“别转移话题。” 秦深摇头轻笑:“瞒不过你。” 他蹲下身,打开一个储物柜,里面有个挺大的储物箱,打开来,全是零碎的东西,一些是她丢三落四扔在他这里的,一些是她送给他的没什么用的小玩意。 甚至一只残破竹蜻蜓还在里面。 这简直就是一箱垃圾。 “你心思一会儿一变,最开始是怕你突然想要,所以一直保存着,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再后来,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陈沐晴翻着:“都是没用的,你扔了不就得了。” 秦深:“陈沐晴,因为你很重要。” 所以它们也很重要。 陈沐晴好像从那会儿才突然意识到,秦深似乎喜欢她要早很多。 于是每天最热衷的就是撬他的心思。 但他这个人,心思藏得实在太深了。 * 第二天,又是大雨,陈沐晴还没睡醒,门就被打开,一只雪白的毛团挤进来。 陈沐晴的床很大,她睡在中间,浅浅爬上床,才咬到她的被子。 陈沐晴被扯醒,吓得险些从床上滚下去,往回扯着被子:“你干嘛!” 浅浅还是扯她,扯一下,身子往后扑一下,一副你跟我走的架势。 陈沐晴困死了,懒得理它:“你自己去玩,别惹我,我什么也不看,你休想再忽悠我。” 浅浅甩了两下脑袋,最后郁闷地出去了,然后没多久又回来了,它指使陈沐阳把秦深的一个纸箱子给她拖来了。 陈沐阳不敢直接拿,从旁辅助,看到它把箱子拖到陈沐晴面前,忍不住感叹一句:“浅浅,你偷家贼啊!你可真是一条投桃报李的好狗。” 陈沐晴再次被吵醒,一脸郁闷看它,但还是有点好奇里头是什么,于是它头支着脑袋,坐在那里看了一早上秦深的……日记。 他从小学就开始写日记了,日记以记录为主,大多都很简短。 她越看越乐,因为秦深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学霸,其实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怪。 ——无事可做,只能学习了。 ——考试那么多,很烦,但不考我又觉得像是自己做错了。就像陈沐晴很吵,我不理她,反而会愧疚。 ——今天陈沐晴又生气了,这次我一定不会哄她的。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陈沐晴已经一天没有理我了,她已经忘记上次考差还是我帮她躲了一场骂,她这个人没有良心的。 ——她说隔壁班的蔡濯林长得很好看,她眼光一向不太好。 ——下次她再帮人给我递礼物,我一定会骂她。 ——可惜我不会骂人,我说一句她能回我十句,我吵不过她。 ——我上辈子欠了陈沐晴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如果陈沐晴接受卢泽的表白,我一辈子不会和她再说一句话的。 ——今天沈邵宇问我陈沐晴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我很想骂他,想想又觉得没道理,最后只告诉他,陈沐晴喜欢不理人的,不要太主动的,我希望他能听进去。 …… 陈沐晴最开始只是忍俊不禁,最后一边看一边笑得在床上打滚,浅浅得意地仰着脖子,满脸写着骄傲:我真能干! 陈沐晴拍照给秦深看:你的狗出卖了你。 [今日晴]:…… [今日晴]:能不看吗? [晴]:可是我已经看完了。 [今日晴]:或许你可以忘了它。 [晴]:不行,等我老了我还要让儿孙们读给我听。 [今日晴]:…… 秦深去公司的路上一直皱着眉头在聊微信,心里把浅浅那只狗骂了无数次,他们的婚房在新区,陈沐晴的东西已经搬过去了一些,他这边也还没收拾利索,早上起来收拾储物间的时候,收拾出来一箱那个东西,然后他敲着箱子对着浅浅说了句:“知道吗,里面都是关于陈沐晴的恶劣过往。” 大概那只狗就听到了陈沐晴三个字。 28. 开下门 去拿给陈沐晴 第二十八章 秦深并不是很怕陈沐晴看自己的日记, 只是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被她看到,不禁觉得有些荒唐好笑。 有时他也怀疑,大概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 他其实小时候挺烦她的, 只偶尔喜欢一下, 那种爱恨交织的心态, 时常让他更加痛恨她。 但痛到一定程度, 大约就是爱了。 因她而喜,因她而悲。 他的世界很小, 小到时常觉得陈沐晴塞满了他的脑袋、眼睛、嘴巴, 甚至日记。 于是突然有一天,他梦到和她在接吻, 竟觉得毫不意外。 陈沐晴把日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从起初觉得好笑,渐渐沉默, 然后开始思索,到底自己错失了怎么样的细节。 她的性启蒙来源于身边的狐朋狗友, 她对爱情的憧憬则起始于一部漫画, 她第一次产生接吻的念头不是秦深, 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也不是秦深,但突然在这一刻有了些许说不上来的遗憾。 外面一直在下雨,浅浅没有回去隔壁,陈沐晴得知它刚刚让敏姨撑了伞送它过来的, 忍不住呼噜了下它的脑袋:“真是个小精豆。” 它会把雨伞叼到敏姨手里,然后把陈沐晴送给它的小熊玩具叼过去, 告诉敏姨:我要去找陈沐晴。 秦深交代过敏姨,不用理会它,但拒绝一只会撒娇会反复求助的小狗不太容易, 所以敏姨常常会妥协。 它留在陈沐晴这里玩了一天。 中午的时候陈沐晴把它抱上车,两个人还去逛了会儿街。 连日阴雨驱散了暑热,但暴雨让人厌惧出行,笑笑说过几次想见浅浅,陈沐晴原本想要带它去玩玩的,但望着外面的雨幕,最后打消了念头。 婚礼的事不需要她操心,离入职还有一段时间距离,所以她很无聊。 她从商场去往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突然接到司机的电话,说家里有点急事,问能不能先离岗,陈沐晴应了声好,于是又返回商场,从一楼出去。 顺便约了一辆愿意载狗狗的网约车。 司机把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她和浅浅站在门口,一步之外就是雨幕,陈沐晴看着一团雪白,又望了望自己连个雨伞都没有的手,问了它一句:“你想踩水坑吗?” 它显然不愿意,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 陈沐阳坐在秦深对面,眉飞色舞:“浅浅不愿意踩水,然后我姐也不想给它洗澡,于是就背它出去的,但是……” 他说着说着,伏在桌子上嘎嘎直乐,他这个人,最爱看陈小红抓狂了。 陈沐晴好不容易背着浅浅上了车,然后下车的时候叮嘱司机停靠在背雨的地方,打了电话让陈沐阳带着浅浅的雨衣和鞋子出来接。 但这只狗商场的时候不愿意踩水,陈沐晴就以为它是只有洁癖的狗,所以就没防备,结果它突然撒欢往家跑,陈沐晴几乎扯不住绳子,于是就那么被它拖回家了。 一人一狗都被甩了一身水。 回家的陈沐晴一边骂它一边去洗澡,陈沐阳去给浅浅洗,鸡飞狗跳了大半天。 陈沐晴宣布要和它绝交了。 秦深低头笑了声,仿佛能想到陈沐晴的表情。 陈沐阳走的时候,秦深递了个布袋给他:“把这个给你姐。” 陈沐阳最近一直在这边吃饭,充当两个人的传话筒,他觉得陈沐晴的日常很无聊甚至可气,但他姐夫每次都听的很认真,真是不能理解。 他这会儿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你俩还真有默契。” 秦深有些意外地接过来,没有马上打开,他习惯忍耐,喜欢把惊喜拉长,从漫长的期待中获得快感。 一个马蹄铁的盒子,不是很重,晃起来也没有声响,他上楼的时候,放在了桌子上,洗完澡要拆的时候,陈沐晴打了视频给他。 他赤着上半身,画面一弹出来,陈沐晴就挑了下眉:“大半夜的,考验谁呢!” 秦深低笑了声:“你可以过来。” 他是不大信那些东西的,也知道蒋姨是希望陈沐晴不要总是黏着他,但他没想到,一向不着调的陈沐晴,倒是严格遵守着,即便一天哭嚎无数次,也真的没再来找他。 陈沐晴对着屏幕扁嘴:“不去,那不就前功尽弃了。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秦深晃了晃:“还没看,是什么?” “你自己看,不,你先别看……等我挂了你再看。”她着急说。 秦深便更好奇了,但还是放下了:“好。我送你的呢,喜欢吗?” 陈沐晴点点头,捧着脸说:“喜欢,我以为是副卡,结果是你的工资卡,嗯……年轻人,胆子很大嘛。” 秦深笑了声:“离婚礼还有距离,怕你悔婚。” 两个人领证已经有段时间了,那会儿陈沐晴时不时都要翻出来看看,总觉得不可思议。 有次半夜梦醒,突然问他:“不做个财产公证什么的?” 秦鹤卿和陆思越都是工作狂,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从他成年,就送房送车送原始股,他对天文学很感兴趣,陆思越给他建了一个私人天文台。他的天文台和学校还有合作项目。 他大二就有经理人帮他打理财产了。 秦深回答她:“……你的反射弧有点长。” 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只是觉得确实没有必要。 他说:“就算将来你算计我,那我净身出户就好了。” 他这话轻飘飘的,但其实自负极了,于是陈沐晴撇了撇嘴:“不要觉得我算计不到你,也不要相信我不会算计你,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确信。”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秦深思考片刻:“我没有这样觉得,我只是在想,如果将来我们走到互相算计的那一步,我依旧希望你赢。” “如果将来我们真的反目成仇,我会记得这句话的。”陈沐晴说。 * 聊了半天有的没的,挂了视频后秦深终于打开了盒子,他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从小到大,陈沐晴给过他很多礼物,多到数不清。 她是个很大方的人,大方到喜欢的人都会得到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所以他从来就不是唯一。 她送过他最特别的礼物,是一架天文望远镜,用掉了她很多年攒起来的压岁钱,她不敢告诉爸妈自己花掉那么多钱买了什么,理所当然挨骂了,然后被罚半年没有零花钱。 她从小就没有在钱上受过委屈,于是难受到天天嚎叫,他从小也没受过钱的苦,但秦鹤卿总觉得他性格内敛,怕他被惦记,很少会让他带很多现金。 他的零用钱是一天一给,于是他每天拿了钱就会塞在她的口袋里。 她一直以为是母亲嘴硬心软塞给她的,他也从来没提醒过。 大概那时就心虚吧,怕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看不得你不开心。 人都会有不理智的时候,他所有的不理智,大多都和她有关。 后来他问,她为什么送那么贵的礼物给他,她说是因为看他喜欢。 她是个会倾其所有表达喜欢的人。 哪怕那时她对他,也只是妹妹对邻居哥哥的喜欢。 很难有人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会不喜欢她,她真诚、热烈、不计回报,她在乎当下的感受,她当下喜欢什么,什么就是价值连城的,她不计较成本,不考虑回报率,热情退散也可以转身就走。 秦深爱她,也恐惧爱她。 一路走来,外人眼里的一路坦途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对他说,却是精神上的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一步一跌撞。 喜欢她,大概就是一场豪赌,危险,却也刺激,就像他依旧会因为收到她的礼物而忐忑。 盒子打开,只是一页纸。 他开了台灯,摊开来看,是一封信,十几岁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作业,给十年后的某某写一封信。 交给老师的,是写给父亲的,大概是说自己长大想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问十年后的父亲,自己有没有让他感觉到骄傲。 这一封是写了之后羞于见人的,于是夹在日记本里。 但其实也没有写什么,他只是在问陈沐晴十年后在做什么,身边有什么样的爱人和朋友,过得开心吗? 因为那时已经预料到,两个人很难在未来有交集,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无望的追逐。 她用红色的笔在尾末另起一行—— LJ 我在爱你啊,秦深。 陈沐晴。 秦深哑然失笑,仰靠在床头,手掌覆盖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感受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从抽屉里拿了个袋子给浅浅:“去拿给陈沐晴。” 浅浅歪着头思考片刻,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给陈沐阳发消息:开下门。 大概三分钟后,陈沐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压着声音骂他:“我刚跟你表白,你就这么对我。” 秦深低笑:“不喜欢吗?” 袋子里今天去洗照片的时候,顺便洗出来的几幅星空照,还有日出。 订婚那天在山上拍的。 那时他们刚刚做完,车窗上爬满水雾,空气里残留着暧昧,他把天窗彻底打开,冷风灌进来,她又重新缩回他怀里,他抬头,看到星星亮的骇人。 他把相机拿出来,拍了几张照片,她扒着要看,不小心把相机掉在后座,伸手去够够不着,要往后面爬,却跌在他身上,她有些郁闷地掐他的脸:“你是不是扯我了?” 他揽着她的腰,无奈道:“你压在我大腿根,还倒打一耙?” 然后她就趴在他怀里笑,笑累了去亲他,继续烈火烹油,欲生欲死。 等再捡起相机的时候,恰好日出东方。 所以陈沐晴收到这个袋子就觉得他意有所指,居心不良,心思非常不纯。 是的,年少时那点被压制的恶趣味,此刻全都翻上来。 秦深承认,自己像个想占据她所有注意力的幼稚小男生。 29. 目的地 一座白房子。 第二十九章 婚礼举行前一天, 陈沐晴失眠了,外面淅淅沥沥在下雨,她觉得心烦意乱。 天气预告说明天是个晴天, 但这架势显然又是一场空欢喜。 大概被阴雨和漫长的等待折磨的没有脾气, 连喜悦和忐忑都欠缺, 满心只想着, 快点结束这恼人的磋磨。 两家都是灯火通明,陈沐晴哈欠连天, 却睡不着, 趴在露台上望着隔壁,发现隔壁楼上楼下也亮着灯。 于是她打电话问秦深:“你们在干嘛啊, 怎么还不睡。” 明早很早就要起来了。 场地租的园林庭院,是陆思越一个朋友的亲戚的私人住宅,离得不远, 陈沐晴和秦深分别去看过,两个人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就连婚礼彩排都是分别去的。 秦深在翻流程单, 笑说:“我爸妈都有强迫症, 怕有遗漏,还在确认流程细节。” 陈沐晴也笑了:“我爸妈也是。” 婚礼是陆思越和蒋洁两个人操办的,大概是一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锻炼出来的革命情谊,如今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蒋洁非常擅长策划,陆思越的执行力很强, 俩人搭配起来,老陈和秦鹤卿都只能沦为边缘人物。 秦深还有事做,陈沐晴彻底成了甩手掌柜, 每天吃吃喝喝睡睡玩玩,上周震惊地发现自己胖了两斤,这周又开始努力控制饮食,怕上镜不好看。 人一无聊就会变得“哲学”。 比如最近陈沐晴在思考,爱情是什么,婚姻又是什么,爱情和婚姻能不能共存亡。 简而言之就是:会不会结婚完就没有那么有趣了。 笑笑将其称之为婚前焦虑综合征。 陈沐阳说:“连你都要害怕,那我姐夫岂不是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现世活菩萨。” 陈沐晴当然揍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 她靠在那里,有些惆怅地说:“秦深,明天我摔倒怎么办。” 秦深大概没料到陈沐晴会因为这种事担心,不由笑了声:“不会的,就算真的摔倒了,也有办法补救。” 陈沐晴又问:“记错流程了怎么办?” 秦深耐心答着:“会有人提醒的。” “有人来抢亲怎么办。”她开始胡言乱语。 秦深依旧答得认真:“我觉得我妈请的二十几个保镖应该拦得住。” 陈沐晴听着听着开始笑起来,笑够了才对着电话听筒说:“秦深,我好想你。” “明天就见面了。” “那明天见面我是不是要说好久不见。” “嗯……说新婚快乐吧。” 陈沐晴被他一本正经逗得直笑,然后忽然想到,他不会也在紧张吧? 他平常不这样的。 * 陈沐晴一大早起来先换好衣服,然后去做妆造,她待在化妆间里无聊到打瞌睡,闭着眼魂游天外,甚至都做了梦,梦到自己逃婚了,和秦深私奔,两个人仿佛在亡命天涯。 因为差点流口水被化妆师姐姐摇醒了,偷偷告状说:“你老公刚刚来啦,偷拍完你就走了。” 陈沐晴顿时瞪大眼:“你都不帮我拦着。他去哪儿了?” “可能去忙了。”化妆师笑起来。 陈沐晴郁闷地吐了口气:“还没结婚呢我已经没有形象了,这结婚后可怎么得了。” 蒋洁女士恰好进来,“哟”了声:“你还有形象这种东西呢!了不得。不是你换牙说话漏风,感冒鼻涕泡乱飞,自己给自己剪头发剪成二傻子,还都当着人家面的时候了。” 陈沐晴沉默许久,埋怨似地叫了声:“妈!” 蒋洁拍拍她脑袋:“我说的都委婉了,你自己那德性自己知道。” 陈沐晴思考了一会儿,反驳:“可见秦深对我爱得深切。” 蒋洁点点头,冲她竖了个拇指。 她的女儿别的不说,脸皮厚度是真的优越。 她弄着头发,不小心又睡着了,再醒过来,窗外天光大亮,她提着裙摆走过去,推开窗看到太阳高悬,空气中还残留着潮湿的水汽,她第一次觉得日光如此喜人。 阴雨连绵的夏日,终于破了晴。 她扭头对过来陪她的笑笑说:“你看,我简直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我俩一定是天作之合吧。” 谈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也不知道谁前两天还郁闷兮兮,问是不是老天爷在暗示什么不好的。” 某人张望外面,拒不承认。 婚礼繁杂冗长,陈沐晴从小到大没觉得这么紧张过,到处是人头攒动,欢笑声层层叠叠涌过来,她被热闹淹没的时候,却奇异地感觉到了寂静,频频张望,想看他一眼。 吉时到的时候,她团扇掩面站在红毯的一端。 她从来没有这么小心地走过路。 半遮半掩的视线里,她终于看到秦深,那些紧张、恐惧、不安消散掉,只剩下一点安心。 好像他在的时候,她总是会格外高兴一点,从小到大都是。 他们各自牵着牵红的一端,他身形板正,宋制的婚服显得格外适合他。 出神的片刻,她在想:我好有眼光啊! 然后又想:我的。 后来两个人隔空撞上目光,他探究地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陈沐晴冲他眨了下眼。 他发觉她只是在发呆,于是轻浅地笑了下。 流程还在继续,两个人无声传递着眼色,做着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小动作。 * 夜色渐浓的时候,晚宴也结束了。 秦深和母亲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他才扯了下领口,长舒一口气,母亲拍拍他的背:“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呢?”他逃不开,喝了一点酒,这会儿头昏昏沉沉的。 “休息室,还在等你呢!” 秦深点点头,回头去找她,盛筵散尽,世界寂静空旷。 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不住打瞌睡,从下午就很累了,这会儿俨然已经精疲力尽,她早上还在幻想新婚夜,这会儿恨不得倒头就睡,她一直强撑着精神,想和秦深一块儿回家。 回他们自己的家。 可她等着等着,眼皮已经抬不动了,她终于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不安稳,梦梦醒醒,总觉得他下一秒会来,可每次睁开眼,都不是他,于是郁闷得皱着眉。 秦深推门而入,脱了外套搭在手腕,她安静靠在那里,眉头轻轻皱着,妆面已经卸下去,素白一张脸,显得乖巧安静。 她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也难得会规规矩矩的。 他父亲很早就没有了父母,早些年奶奶去世的时候,陈叔叔受过老人家恩惠,他随着父母去吊唁,陈沐晴也跟随父母去吊唁。 老家的祠堂,挤满了人,灯火通明的夜里,全是恸哭声。 烟熏缭绕,哀声切切,他自幼和奶奶关系亲厚,陈沐晴靠近他,陪着他一起跪坐在草垫上,他跪了多久,她便也跪了多久。 她也陪他参加过喜宴,满场宾客热闹欢腾,她无论到哪里都是中心点,同龄人都喜欢她,愿意和她说话玩笑,她和人很轻易能打成一片,然后开席的时候,却总是落座在他旁边,她从不问他为什么不和别人玩耍,就像他从来不劝她安稳一些。 因为这世上没有谁比对方更了解彼此了。 李彧调侃过他:这么熟,以后结婚了,你可是一点秘密都别想藏,一点歪心思都别想动,你眨眨眼,陈沐晴都知道你想干什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至少当下,他爱这个人,胜过一切。 秦深忍不住笑了下,盘算着两个人是回去睡觉,还是“绑架”她上飞机,趁着她不清醒给她一点惊喜。 她想去度蜜月,但并不想去太远,她说最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风景好一些,酒店要舒适,床要很大很软。 他问她:“你正经还是不正经?” 她那语气,仿佛在说:我希望我们在床上度过一整个蜜月。 她眯着眼笑:“既正经又不正经。”她搂他的腰,往怀里扯,“我对风景不感兴趣,我对你更感兴趣。”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如何,他只知道陈沐晴从不避讳对他的觊觎。 欲望常常是短暂的、冲动的、不计后果的,但陈沐晴的不是。 她是热烈直白而专注的。 他弯腰去抱她的时候,她醒了,揪住他的衣领,努力扒开眼皮,埋怨:“你怎么才来。” 秦深浅浅“嗯”了声:“抱歉。” 陈沐晴拍了拍自己的脸,没让他抱,从沙发上下来:“那我们回去吧!” “好。” 陈沐晴双手插进他的指缝:“爸妈呢?” “都回去了。” 她走了两步,才发觉小腿和脚后跟酸困,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于是她拍拍他的背:“你蹲下来,背我会儿。” 秦深顺从地蹲下身,她趴在他背上,把脑袋搭在他肩膀:“这就结完婚了吗?” 秦深抿着唇:“觉得缺什么?” 其实算起来,这场婚礼从最初筹备到现在,至少有两年的时间,前前后后各种细节,他反反复复确认,她这个人,从小什么都不缺,再盛大的宴会都很难打动她,他怕她不满意。 陈沐晴思考了会儿,摇摇头:“不缺,就是觉得不真实。” 秦深问她:“为什么?” “可能太顺利了。” 他们下了楼,车子停靠在门廊,他把她放进去,吩咐司机开慢点。 等他也上车,陈沐晴熟练地靠在他肩上,手不安分地捏着他的胳膊,有些惆怅地问:“然后要干什么呢!” 秦深侧头:“嗯?” “感觉已经是最圆满的时候了,以后会不会越来越寡淡。”陈沐晴扯他。 他思忖片刻:“不会。” 陈沐晴抬眸:“为什么?” 秦深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碍于外人在,没有多说。 只是掐了下她的脸:“你就是太无聊了才会胡思乱想,明天我们找点事做。” 陈沐晴觉得他说的对,于是点点头:“什么事?” 秦深从口袋里摸出来手机,点开相册给她看蜜月目的地。 很大的一片湖,一个小岛,一座白房子,房间里有很大一张床。 符合她所有的期待。 “去那边小住,岛上没有其他人,住多久你说了算,里面藏了七个我关于你的秘密,你找到了就知道了,找不到我永远不会说的。” 陈沐晴顿时皱着一张脸:“你这是蜜月啊还是折磨我。” 她一向没什么耐心,但又有着极强的好奇心。 秦深笑了声:“日记本不是浅浅,我永远也不会拿给你看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那些年少的晦暗心事,总是耻于见人的,怕你不知道,更怕你知道。 陈沐晴坐直了,眼珠子转了两圈:“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我。” 30. 这样啊 我没有哭。 第三十章 快艇停靠在岸边, 陈沐晴早上吃多了,一下船胃里翻江倒海,一个人蹲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 秦深俯身问她有没有事, 她摇了摇头:“我缓会儿就行。” 浅浅被陈沐晴带来了, 打算发挥一下它卖家小能手的能力, 替她找找也不知道到底真的有没有的秘密。 岛上没有人,这会儿浅浅没挂绳子, 围在她旁边转来转去。 它倒是丝毫不适都没有, 全程兴奋的像个傻子。 阳光炽烈,风从很远处刮过来, 掠过湖面,带着点冷意。 她原本设想的是小岛夏日游,如今突然觉得有点像孤岛求生。 她终于站了起身, 墨镜扣上,帽沿压下来, 纱巾披在肩上, 将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裹起来。 运送行李的两个师傅已经从庄园里出来了, 他们打了招呼:“那我们就走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再联系我们来送,或者你们要是想自己上岸,可以开摩托艇过去。” 他们留了一个摩托艇拴在渡口。 秦深点了头:“谢谢, 麻烦了。” 铁栅栏门,推开里面是个不大的花园, 里头种了一些颜色各异的花,香气扑鼻,蜜蜂胡乱飞着, 显得有些吵。 挨着花园是泳池,穿过小径往里走,往右拐一点,是个短廊,两边是景观水池,浮着几片圆叶。 再里头就是客厅外宽阔气势的门廊,下面撑着四根罗马柱。 陈沐晴到这儿就脱了鞋,踩到大理石地面上,郁闷地说:“好累啊!” 秦深回身,搂住她的腰,将她横抱起来,她手里还提着鞋子,被他颠了一下,丢在了地上,浅浅跑过去给她叼起来。 陈沐晴抱住他脖子:“你不累吗?” 秦深颔首看她:“还好,抱你还是可以的。” 陈沐晴忍不住问他:“你到底藏了什么,藏哪儿了?” 秦深摇头:“没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你故意激将我。”陈沐晴挑着眉观察他,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于是她哼了句,“那你成功了。” 找不到她会郁闷死。 陈沐晴去房间里转了一圈,客厅没什么特别的,房子外面看很有些年代感,里面装修倒是很新,可能重新布置过,多了些她喜欢的小物件。 她去窗边的秋千椅上坐着,给父母报平安,蒋洁叮嘱她注意安全,互相照顾着些,不要什么都丢给秦深做。 她反驳着:“我也很体贴他的啊。” 蒋洁:“是是是,反正嘴上体贴也算体贴了。” 她的女儿她最了解,嘴上功夫了解,落实到行为上约等于没有。 陈沐晴看了秦深一眼,用口型对他说:我在床上也很体贴。 秦深失笑,对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当着妈的面,你在胡扯什么。 陈沐晴是故意的,她就喜欢看他错愕无奈的表情,用来打破他的古板和高冷。 老陈说话一向简洁,只说让他们玩得开心。 陈沐晴还在拿着手机到处走着给父母看环境,秦深那边已经分别和父母联系好了。 他和爸妈的沟通一向简洁。 “到了。” “知道了。” 陈沐晴刚挂了爸妈电话,又坐下那里回复各种祝福。 最近连她小学好多年不联系的同学都摸了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和秦深结婚了。 消息多到根本回不过来,最后她只好把结婚照放在头像上,每次笑笑来联系她都忍不住翻白眼,说她一点也不像澄清,很像是炫耀:看,这个男人被我拐走了。 拍结婚照那天,陈沐晴还特意去弄了头发做了美容,精致到毛孔,她和秦深都穿着白衬衫,她笑得摄影师都提醒她可以收敛点,秦深则严肃地像是参加什么会议,最后的成像效果,陈沐晴笑得很明显,秦深的笑显得格外板正。 回家陈沐阳看到第一眼就说:“哇,我姐夫好像被逼婚啊!” 陈沐晴不服气,明明秦深才是那个着急结婚生怕她跑了的。 但大约不会有人这么觉得了。 毕竟一些久未见面的旧同学,已经脑部出了言情剧里各种狗血套路安在了她和秦深身上。 比如陈沐晴蓄谋已久,对秦深巧取豪夺,威逼利诱,靠着青梅竹马的便利,逼迫秦深不得不和她结合。 倒也不怪他们把陈沐晴想得特别可怕,毕竟从小到大,陈沐晴一向不是个乖小孩,而秦深从小就内敛沉默。 他其实是个懒得跟陈沐晴计较的性子,她说让他干什么,他很少拒绝,于是外人眼里,总显得像是她欺负他。 而且两个人虽然青梅竹马的情谊,就连李彧都不相信俩人合适。 陈沐晴回复完消息,顺势发了个动态:浅浅和浅浅。 是她和浅浅的合照,背景里,只有很远处秦深一个背影。 他的腿真长啊,背影都看着让她心动。 大学的室友最先回复她:明着秀狗,暗着秀老公? 陈沐晴回她:你知道太多了。 对方:哈哈哈哈哈。 笑笑只是回复了一串死亡微笑:行了行了行了大家都知道你老公是秦深了,别明示暗示了。 陈沐晴:要你管。 李彧评论的时候,回复到了笑笑那里:祝福。 但是他一直也没有删,陈沐晴也回了他一句:你这条鱼还会说人话呢! 李彧:别逼我骂你陈小红。 …… 陈沐晴回得手都酸了,揉脖子的时候,看到秦深卷着袖子在厨房煮东西,一边好奇他在干嘛,一边忍不住想:好好的蜜月我不看秦深,看什么手机啊! 于是她扔了手机就赤着脚去找他了。 地板凉得她脚趾都蜷起来,三两步跑过去,然后踩到他脚上。 秦深被她撞得一趔趄,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在旁边的台面上,问了句:“怎么了?” 他把她圈在台面上,微微抬头看着她,手还在她腰上。 陈沐晴扶着他的肩膀,凑近了碰他鼻尖,要亲不亲的样子,小声说:“我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给你煮东西,烧条鱼,可以吗?” 陈沐晴下意识问了句:“你做?” 秦深笑了下,反问:“你会?” 陈沐晴摇头,懂了,捏捏他的脸:“加油老公,你最棒了。” 秦深摇头轻笑,掐了下她的腰:“自己去玩会儿。” 他按了她一下:“先别动。” 然后出门,找了双拖鞋提过来,然后才放她下去。 卧室设在楼上,陈沐晴把行李拖进去分门别类放在衣帽间,然后去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浅浅在外面扑蝴蝶,花园里竖着一个小小的装饰性信箱,信箱上用弹簧挂了一只萌萌的稻草人,可能是驱赶小鸟用的,但此时浅浅正在试图撕扯稻草人。 陈沐晴趴在窗户上训斥无果,头发也没吹便跑着下楼了。 她把浅浅拉过来的时候,看到信箱里有个东西,于是灵机一动趴里面去看了看。 信箱门挂着一把小锁,锁是新的,没上锁,只是挂着,她拿下来就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绒布袋子,打开是被折得快要碎了的平安符。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八岁时候去景山求的,那一年大概是秦深过得最艰难的一年,父母前前后后僵持了大半年,最后还是离婚了,他父亲在娶周纯意之前,还认识过一个姓楚的阿姨,那个楚阿姨很热情,热情得恨不得立马表态如果结婚一定把秦深当自己儿子。 秦鹤卿很满意,他对另一半没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顾家,对秦深好。 可他并不懂秦深要什么,他从小就是个过分早熟且独立的孩子,就连父母离婚,年仅八岁的他都没有哭闹,甚至都没有央求一句:你们不要离婚。 他也不是冷漠,更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他过分早地知道,一段无望的婚姻对两个人都是折磨,他爱自己的爸妈,他希望他们都能够幸福。 他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体贴。 但秦鹤卿从来没想过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为何能如此平静接受这一切,他依旧把秦深当小孩,觉得可以安排他的一切,包括母爱。 他也就无法想象得到,秦深在母亲刚走没多久,就要被迫面对陌生阿姨的难过和悲哀,那个阿姨越热情,秦深就越痛苦。 他变得更不爱说话了,常常沉默地待在房间里看书,玩拼图和积木。 没有人理他,他可以自己独自待一天。 他放学不喜欢回家了,总是找各种借口在学校待着,拖到不得不回去,再被司机接回家。 有一次司机在他拒绝立马回家的时候,中途离岗了,他自己突然想要走路回家,被一个陌生人一直追着,问他需不需要帮助,试图带他去吃饭,秦深拒绝了,然后匆忙上了一辆出租车,辗转好一会儿才回到家。 司机心急如焚联系了秦鹤卿,秦鹤卿赶回去的时候,秦深也正好回去。 那天司机被当即辞退了,秦深一直在试图为司机辩解,但秦鹤卿很生气,他越维护,父亲就越生气,越发坚决要辞退,仿佛在警告他:你不安分,吃亏的是你身边的人。 司机叔叔反倒去安慰他,说是自己失职,让他好好听爸爸的话,不要任性。 没有人能理解秦深的自责,那种自责和愧疚甚至是无处宣泄的。 他过分早熟了,可他不过是个什么都无力改变的小孩子,那份早熟像是诅咒一般折磨着他。 他甚至常常会把父母的离异也怪罪在自己身上,他觉得他如果足够强大,或许可以有除了沉默之外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大人,或许就不会害司机丢了工作。 陈沐晴是陪他最多的人,也是看得最明白的人,但那时的陈沐晴也不过是个头脑简单没烦恼的小孩子,她不懂秦深的难过,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他不高兴,他很少对别人倾诉,但偶尔会对陈沐晴说只言片语,比如他不喜欢楚阿姨,比如他不想回家是因为觉得那不像自己的家了。 陈沐晴不太能理解,但她情绪感知很敏锐,她知道他非常非常不开心。 她不知道人怎么才会变得开心,她很努力也不能逗笑他了,所以她在姥姥去景山的时候,跟着也去了,她求了一张平安符和一张转运符,她学着大人很虔诚地祷告。 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或许无所不能的神能做到。 然后她把符撞在红色的绒布袋子里,塞在他枕头上,说:“我已经求过菩萨了,他会保佑你的。” 那时的秦深只是“嗯”了声,看起来仿佛并不太在意似的。 只是陈沐晴不知道,看起来很坚强的他,也曾脆弱到寄希望于一张虚无缥缈的平安符,那时候的他睡眠很不好,常常做噩梦,每晚睡前都会很郑重地把符贴在枕头下,仿佛一种自我催眠,陪他度过了长久孤独的时光。 后来他长大,单独去过一次景山还愿,那时他从姻缘树上摘过一根红丝带,系在绒布袋子上,他在上面写了字,却不是说的姻缘,端正的小楷,认真写了句:望陈沐晴一生平安、无灾无难。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不停打转。 大约是注定是逃不开彼此的。 大约是恋爱太顺利,什么都很顺,一路走过来都是坦途,连丁点障碍都没有过,她仿佛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地,偶尔还会觉得,是不是都是假的。 于是这丁点回忆,惹得她眼眶热了又热,在秦深出来找她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哭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难过。 秦深来叫她吃饭,两个人想单独待着,所以岛上没有佣人,厨房的冰箱里塞了满满当当的食材,他煮饭。 他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但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哭,于是走过去,有些无措地单膝跪在她面前,手撑在她肩膀,低声问了句:“怎么还哭了?” 陈沐晴擦擦眼泪,有些抽噎:“你这个人很坏,你装得云淡风轻,再突然告诉别人你偷偷都做了什么,我告诉你我才不会上你当,我一点都不会。” 秦深笑了下,大约懂了她的脑回路,是觉得他背后做了事情不告诉她,显得笨很傻,但她又真的被打动了,于是觉得他的不开口就很过分。 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样的状况了,心意互通时候回望过去,会觉得很多时候显得很傻。 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年少敏感纤弱的心思,仿佛温室里经不起风吹的花朵,满是顾虑,满是愁绪,满是想说说不出的纠结,也满是怕得到否定答案的自卑。 那时候的陈沐晴,像一阵风,自由得让他不敢伸手去抓。 秦深把她单手抄起来,挟在腋下回客厅去:“好,你不会上当,那你倒是别哭。” “我没有哭,洗发水辣眼睛。” 秦深笑着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 30-40 31. 幸运星 陈沐晴是他的Lucky st…… 第三十一章 秦深原本预计, 蜜月度半个月已经是最长了。 无人的小岛,陈沐晴不大能耐得住性子,她是个极度喜新厌旧又特别喜欢热闹的人。 但没想到, 两个人住了近一个月。 某天他突然说了一句:“看来我对你还是不算特别了解。” 陈沐晴思考片刻:“你很了解我, 你只是低估了, 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她比划了一下:“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她的确是个喜新厌旧又爱热闹的人, 也的确讨厌乏味和枯燥,但人在面对格外喜欢的人或事的时候, 是很愿意去忽略乃至将就一些并不怎么愉快的东西的。 更何况, 秦深安排得都很妥当,除了购物不太方便, 其余的,她觉得都很舒适。 说要走的时候陈沐晴还有些恋恋不舍,因为她还没有一个秘密没有找到, 但她马上要入职了,不能再逗留了。 临走前一夜, 她还在求他:“你告诉我吧!不然我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心心念念, 郁结于心,新婚你就对我藏秘密,还能不能处了?”她试图给他扣帽子。 秦深丝毫不买她的账,按了下耳朵示意自己听不到, 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没什么要紧的。”他依旧说,然后捉住她的手腕, 将她按在床上,盖上被子,“睡吧!明天上午我们就走。” 陈沐晴撇撇嘴, 不大高兴地说:“不说算了,那你今晚自己睡吧!” 她从床上爬下去,抱着枕头,赌气要去睡沙发,被秦深拦腰带了回去,下巴从背后蹭着她的肩,声音低沉带笑:“真的吗?” 在脑海里,陈沐晴已经狠狠地推开他,然后叉着腰昂着下巴很硬气地说:“对,你今晚自己睡!” 但现实是,她被他美色贿赂了,她回过头去跟他接吻,距离逐渐越靠越近,最后彻底肌肤相贴,灵魂勾缠。 陈沐晴突然想起新婚那一夜,他们回到家,各自匆匆洗了个澡已经很晚了,她把自己塞在被子里,乖顺地捋成一条贴着床边装睡,他洗完澡,刚好看到,于是绕到她这边,伸手插在她身下,把她往里抱一抱。 他单膝跪在床沿,把她重新放下去的时候,她终于憋不住笑了,然后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下去接吻。 疲倦到迟缓的五感逐渐回笼,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缓慢地拥吻着,在寂静地夜里感受彼此,像是互相安抚。 那夜里当然什么也没有干,累到大脑放空,可接吻却断断续续,最后两个人都笑了,额头抵着额头,什么也没有说,呼吸渐渐平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很寻常乏味的新婚夜,可陈沐晴却记忆深刻。仿佛尘埃落定,连时间都变得仁慈温善。 这夜他们不困也不疲惫,于是接吻很快失控,情-潮层层叠叠涌上来,她热得浑身淌汗。 结束了,陈沐晴已经没力气跟他闹了。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正好看到笑笑转给她的文章,是说蜜月宝宝更聪明。 陈沐晴也不知道会不会更聪明,但她和秦深目前没打算要孩子,所以回了句:不信谣,不传谣。 笑笑还没睡,秒回:你俩也太能折腾了吧!天都快亮了。 陈沐晴当然不承认,满嘴跑火车了几句,然后才说:他藏了个东西,我到现在还没找到,我不甘心。 她说她快把房子翻个底朝天了,笑笑就怂恿她去翻一些显眼的地方,所谓灯下黑。 顺便吐槽她:你这个智商。 顿了片刻才又说:将来藏私房钱你都发现不了。 陈沐晴觉得她很可能是想说,将来藏个小情人,甚至藏个私生子,她都发现不了,但毕竟新婚,即便两个人平常说话没个分寸,笑笑也忍住了。 [晴]:没关系,我眼里不仅能容得下沙子,我还能容得下沙漠,大不了换个老公咯,常换常新。 笑笑冲她发了好长一段省略号,半晌又说:你说的对。 陈沐晴也深觉她说的灯下黑有道理,看他似乎睡着了,轻巧下了床。 她把卧室门悄悄合上,浅浅在客厅卧着,听到动静过来找她,她薅了一把它的耳朵,轻声说:“走,我们去寻宝。” * 秦深没有睡,她一下床他就醒了,知道她不甘心,猜到她可能又去找东西了。 他躺在那里阖着眼皮,忍不住扯了下唇角,想起那次被困在酒店一个房间里,他也是这样躺着,白天陪她逛,替她提东西,累到不想说话,闭上眼意识模模糊糊,但其实也没睡着,并不想睁开眼,害怕暴露什么,企图用这种方式躲避在狭窄空间里引人遐想的暧昧。 从小到大,两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肢体接触,更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洗过澡,母亲曾绘声绘色地讲过,陈沐晴掐他胸前的小红豆,掐得他大哭,他一哭,她也哭,两个开水壶互相呜呜叫,吵得两个母亲捂住耳朵。 稍微记事一些,就被教育男女有别,互相要礼貌分寸得体。 但小孩子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会开心地抱住他,他偶尔也会下意识去牵她手,他们是最好的玩伴。 那时的感情纯洁无垢。 后来他已经记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会因为肢体触碰心慌意乱。 直到某一刻,单独待在一起,甚至不敢过多目光接触。 也或许恰巧是他不寻常的刻意回避,反倒勾起了她的兴趣,她不住地探究他,目光几乎凝视在他脸上。 他感受到了,所以越发慌乱。 那里仿佛是两个人的起点,但又仿佛不是。 她最近热衷去探究他的秘密,寻找过去他那些她不知道的隐秘心事,对她来说是新的发现,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忽然意识到,她对他的偏爱,也比想象中更甚。 秦深睡不着,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开了灯,慢腾腾收拾着东西,她找到的那些,都单独归置在了一个箱子里。 装在绒布袋子里的平安符,一张碎成几十片的奖状,一个相册,一支口风琴,一叠门票,和一些录音。 平安符是陈沐晴先求给他的,后来他去还了愿。 奖状是三好学生的奖,陈沐晴的,大概是小学五年级,那一年陈沐晴成绩还说得过去,但从小到大她文化课都普普通通,奖状对于她来说实在是稀罕东西。 那一年她期末成绩班级第三名,正好踩着获奖的线,她有奖状,也有奖品,第四名预估自己可以获奖的,但没想到陈沐晴会横空插进来,更觉得她不可能有这种成绩,于是举报了她作弊,老师将信将疑,反复问了几句:“你确定吗?” 第四名并不确定,但他笃信陈沐晴不可能靠自己考这么高,于是他还是点了头。 老师又问:“你亲眼看到吗?” 第四名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确定。” 怕老师不相信,又说:“很多人都看到了,只是不敢说。” 第四名一向成绩稳定,是所谓老师眼中的乖孩子,而陈沐晴一向是个小孩头,因为是班长,雷厉风行,甚至有些强势。 于是老师选择相信他,并且把陈沐晴叫去了办公室,以一种“你不要对我撒谎”的审视态度反复诘问陈沐晴这次考试难不难,怎么复习的,有什么窍门,希望她能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陈沐晴的成绩的确来得很偶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考那么高,大概是母亲给她请的家教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她自己正好这段时间比较认真,但的确一知半解,运气占大半。 所以她也说不上来什么,老师更相信她作弊了,没有责骂她,但旁敲侧击说:成绩很重要,但诚实更重要,想要成绩,就要堂堂正正去拿。 陈沐晴没听懂,被老师放回去后,很多人说她作弊,她才反应过来,气得要去办公室找老师理论,可惜要上课了,她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一节课,她都在擦眼泪,眼眶红得像兔子,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那时候学校调监控并不太方便,老师大约也觉得她不像能考出来那种成绩,根本没打算去调监控,还觉得已经对她宽容,没有挑明,希望她知错就改。 最后是秦深陪她去找的老师,希望老师能调出来监控看一看。 陈沐晴就坐在监控下面,看得清楚明白,她抓耳挠腮,甚至连蒙带猜带抓阄,但的确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老师最后私下把第四名叫去办公室骂了几句,勒令他对陈沐晴道歉。 陈沐晴没有原谅他,甚至当着老师的面骂他。 老师最后又责备她不能这样得理不饶人。 场面混乱无比。 陈沐晴那天回去甚至没有告诉妈妈她拿了奖状,她在家门口就把奖状撕了,扔在垃圾桶里,闷声说:“我一点都不稀罕。” 他后来去捡了,帮她拼了起来,用透明胶带贴了一层。 她刚收到奖状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只是出了这么个插曲,即便最后赢了、出气了,可一点都不痛快,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不配得到,所以她宁愿没有。 但没有成绩是无缘无故的,有时候他会想,陈沐晴本身就吃鼓励教育,如果没有这场变故,或许她会为了维持住过往的成绩,变得对学习更感兴趣一点。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人生随处可见转折。 他那时保存下来,是希望还给她,告诉她不管是不是运气,她都值得这份奖状。 但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比想象要大,她很排斥再提及,于是迟迟没有还给她。 后来就一直保存着了,仿佛是一段时光的见证。 相册里,是两个人的合照,他从小就不喜欢拍照,但漫长的时间,哪怕一年只拍一张,也有很多了。 陈沐晴翻到的时候一直惊叹:“哇!” 她从来没想到,两个人有这么多合照,时间跨度很大,从咿呀学语,到长成体面的大人,从头翻到尾,仿佛往事历历在目,然后惊觉,原来他们已经相识这么多年了。 每次拍合照他都表现得很不耐烦,可竟然也保存了这么多。 那只口风琴是她送给他的,一支德产口风琴,她一个表叔从德国留学回来带给她玩的,上面刻了名字,是她名字的拼音:qing。 但因为失误,少了一个g,就变成了qin,她说干脆给他好了,正好是他的姓。 他并不会吹口风琴,但最后还是收下了,他没有办法拒绝这种微妙的巧合,或者说……缘分。 他唯一学会的曲子是《友谊地久天长》,因为简单。 门票是天文馆的门票,在初中三年里,他们第一次长久不在一个班级,那时候其实很不适应,甚至因为她身边有更多的朋友而感觉到失落。 她每周三会陪他去一次天文馆,于是每周三变成他最期待的日子。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她在他的星空里剧烈地闪耀着。 其实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理所当然地在外面逗留玩耍,拉上他就不会挨骂,但对他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相处时间。 还有几段录音,是有一年新年,她留给他的惊喜,那会儿他有一个录音笔,用来学英语的,她在中间插放了几段录音,祝他新年快乐。 “秦深,如果你听到呢,我就答应你三个愿望,如果你没有听到,那就不怪我了。我想不起来你想要什么,问你你肯定也不说,反正祝你心想事成,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是的,实现了。 或许,陈沐晴是他的Lucky star. 他又听了一遍,忍不住笑了下。 他把箱子合上,下楼去找她,她大约又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有些颓丧地瘫在沙发上,歪着头睡着了,浅浅趴在她肚子上,一人一狗就那么睡熟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走过去把狗扯过去,把她抱起来。 陈沐晴醒了,抱住他的脖子,还在嘟囔:“你不跟我说,我不跟你睡。” 秦深没再故意气她,小声说:“你睡醒我再告诉你。” “骗我我就咬你。” 陈沐晴已经困到强撑一口气了,闻言精神放松下来,闭上眼就睡着了。 他把她放在床上,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她到现在还没发现,客厅的记事板上,日期每天都会换,但天气永远是:今日晴。 就像他的社交账号昵称一样,一直都没变过。 不是今天是晴天,是今天的陈沐晴。 大概不是她不够细心,因为连他自己有时都费解,为什么会因为一点微妙的联系就对某些字词情有独钟。 “晚安。” 那些隐晦的心事,沉闷无趣的过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 这已经是命运的馈赠。 32. 很上头 你很让人上头。 第三十二章 他们上小学的时候, 即时通讯软件,大多还是用MSN,秦深一直是个对新鲜事物不敏感的人, 专情于已经习惯的东西且迟钝, 企鹅账号开始流行的时候, 秦深一直都没有注册, 第一次注册账号,是因为好奇陈沐晴在干什么。 那一年她跟着父亲去乡下舅姥姥家探亲, 她每天跟着远方大表哥一块儿去网吧玩q.q劲舞, 她接触网络比大表哥要更早,但却从没去过网吧, 她从小就不是个特别乖的小孩,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偷偷摸摸去玩, 觉得很刺激。 后来连带着表哥,一群小孩一起挨了骂。 他手机联系不到她, 却听李彧说她在网络上和人聊得起劲。 于是他去注册了个账号, 然后去加她, 随手把她写进了昵称里,再后来就一直没换过。 陈沐晴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格外喜欢晴天,每次阴天或者雨天,她都要提前一天给他读天气预报,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她还说其实网吧不好玩,很多人挤在一起, 喧嚣吵闹,气味混杂。 但是很多小朋友一起偷偷去冒险的感觉很刺激,她说:“秦深, 下次我带你一起。” 仿佛在说: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快乐。 于是他点头:“好。” 第一次有人觉得那个晴是陈沐晴的晴,是李彧,他歪着头,有些嫌弃地说:“你这个昵称看起来很像女生,你就不能换个。要不我帮你想一个。” 那时秦深看着他【无敌霸王龙】的昵称,委婉地拒绝了。 李彧继续嫌弃:“你到底有多喜欢陈小红啊!还是她逼迫你了?” 他微微蹙眉,然后摇头。 那时还没额外的情愫,只是模糊地觉得陈沐晴很重要。 被人挑明了说,心头不免一跳,仿佛心虚。 再后来,心事越来越重,就那么永远压在那里了。 有时候甚至想,或许她会来询问,但可惜并没有。 第二天早上,他还没有告诉陈沐晴,她自己先发现了。 仿佛是某种默契,在拖着行李箱要走的时候,她突然看了一眼记事板,然后福至心灵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他的头像,依旧是那个卡通太阳,点开才能看到下面写了一串很细的花体字母—— cloud moon quit. 三个放在一起奇奇怪怪的单词,陈沐晴一度以为也是祈求天晴的意思。 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首字母恰好是她名字的首字母。 陈沐晴指了指手机,问了句:“不会……” 秦深看着她,几乎没有犹豫和迟疑:“嗯。” 陈沐晴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看来是我对你的了解不够深。” 因为觉得他不太会干这种看起来“无聊”的事。 秦深笑了下:“来日方长。”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了解。 * 陈沐晴应聘了一家不大的珠宝公司,给一个还算有名的设计师做设计助理,但她没想到那男人很挑剔很龟毛又直男又对“漂亮女人”怀抱敌意,从见第一面,陈沐晴就从他眼里看到了嫌弃。 加上陈沐晴,他总共有三个设计助理,另外两个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设计部门总共就这么四个人,那个设计师周辉还是设计部的主管。 女助理小乔偷偷告诉陈沐晴:“他对漂亮女人有偏见,他两任女朋友都是大美女,追求者很多,最后都劈腿了,一个劈腿富二代,一个劈腿老男人。”更糟糕的是,他都试图挽回了,但是对方都没回头。 那助理看陈沐晴刚来没敢说太多,其实他们私底下都刻薄周辉:“他那个样子,大美女要真是爱慕虚荣,他连备胎都做不了,都走不到劈腿这一步。” 周辉其实挺有才华,工作也认真努力,但就是性格非常讨人厌,而且个子不高,长相非常普通。曾经一度有人觉得他说自己谈了两个大美女女朋友,是在吹牛。 是团建的时候,他自己喝醉了说的,还给人看了照片,女生的确很漂亮。 当然具体怎么样,也没人真的知道,只知道他一直很讨人厌。 他觉得女人都是虚荣又短视的生物,漂亮女人大多都经受不住诱惑,也不会好好工作,只会想着傍大款。 陈沐晴听完竖了个大拇指,长这么大没被人打死已经是奇迹了。 不过她起初并没有特别在意,每天按时上下班,应付自己的龟毛上司,然后被使唤来使唤去。 直到有一次她吃坏肚子,一直犯恶心,被同事问是不是有了,她例假刚过去,于是摇头笑着说不可能。 但周辉显然不这么认为,指桑骂槐好几次,说职场总有些人工作丝毫没有责任感,怀孕了也不知道提前报备,到点了拍拍屁股请产假,给大家留一大堆烂摊子。 晚上部门去聚餐,有人问待会儿大家都怎么回去,怕都喝酒,几个女生不安全,陈沐晴就说自己老公来接。 周辉还在跟人阴阳怪气:“那个开库里南的男人啊,现在小年轻谈个恋爱就老公老婆的叫,不过听着是有面子。哎,小陈,给你个忠告,那种男人轻易不会结婚的。” 意思是陈沐晴痴心妄想。 秦深的车还是那辆路虎,库里南是秦鹤卿的,秦深就开过一次,那天下班很晚,他来接她回家。周辉倒是记得清楚。 这男人也不知道到底被女人如何伤害过,还是本来就奇葩,这心理扭曲程度叫陈沐晴这种一向不太喜欢跟蠢人计较的人都有点火大。 陈沐晴撩着脸皮看他一眼,表情顿时冷下来:“周主管耳朵有毛病就去治治,脑子有毛病,也顺便治治,不会说话可以去幼儿园进修一下。” 有人出来试图打圆场,被陈沐晴抬手压了回去,她目光依旧看着周辉:“你都不觉得自己很让人反胃吗?是没人告诉过你吗?你都没有朋友吗?” 周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胡扯八道什么呢!” 陈沐晴也站起来,她今天穿着高跟鞋,站直了看起来比他高也比他气场足:“骂你呢,听不懂?” 周辉大概没想到陈沐晴这么直接这么说得出口,一瞬间有些恼羞成怒,甚至想过来打陈沐晴,差点窜过来的时候,被几个男同事拦住了,陈沐晴顺手拿了个酒瓶拎手里,她其实不会打架,但就是料定了这么多人打不起来,气势不能丢。 几个女同事也吓一跳,也把她拦抱住。 陈沐晴一副要不是人拉着我酒瓶子摔你脸上的架势。 周辉:“这个月的奖金你别想拿到一分钱。” 陈沐晴:“不稀罕,送给你治脑子吧!” 周辉:“你这种态度,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陈沐晴:“说的好像你有什么出息一样。” …… 两个人吵了五分钟,被各自拉开了。 陈沐晴气得连灌自己两罐啤酒。 领导十分钟后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个穿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男人身量很高,站在他们老板一个中年发福男人面前,显得格外的清隽挺拔。 老板甚至有点谄媚:“秦总怎么有空来这儿?” 秦深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陈沐晴怎么样了,她刚刚要他来接,只说了句跟人吵架了,骂了几句自己领导是个脑子有病的,他提前离开公司过来的。 他回了句:“接我太太。” 老板有些意外:“秦总这么早就结婚了?” 秦深“嗯”了声:“新婚。” 两个人一同出现在包厢,老板再次意外:“秦总的太太是?” 秦深对着角落正准备给爸妈打电话的人喊了句:“陈沐晴。” 陈沐晴扭过头,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喝酒的缘故,眼眶和脸颊都是红的,她明显还在生气,看见他,眼神里又带了点委屈:“我不干了,再干下去我不是打架进医院,就是打架进局子。” 秦深没问为什么,只是说了句:“好。” 他朝她伸手,意思是我们回家。 陈沐晴看到自己老板了,公司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上班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老板,于是她点了下头:“打扰了丁总,明天我去递辞呈。” 老板赔着笑:“事情我大致了解了,你放心,公司会给你个合理处理结果,不用着急递辞呈。” 陈沐晴心里不耐烦,脸上便没什么表情:“您怎么处理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干了。” 她走过去,秦深握住她的手。 他对着丁总颔首:“您忙,我带她回家了。” 他不太认识这个丁总,但分公司跟这边似乎是有合作的,所以大概也能看出来对方试图在讨好。 于是他便冷着脸没多说,让对方自己斟酌。 陈沐晴跟着他走到外面说了句:“你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连名带姓喊我,跟我不熟一样,刚那傻帽还在讽刺你这种男人不会跟我结婚呢!” 秦深沉默片刻:“对不起,老婆。” 陈沐晴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包厢里一阵沉默,然后丁老板笑眯眯招呼大家:“哎,气氛别这么僵,好不容易出来聚聚,大家高兴点,吃好喝好。”他叫服务生,“再加几个菜。” 一群人面面相觑,一边感叹新同事真勇,一边八卦那帅哥到底是谁看起来来头不小,一边好奇他们老板怎么对人家那么客气,更摸不准老板这是要干嘛。 周辉最先坐下来,他被惹了一肚子气,恨不得手撕了陈沐晴,他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拽什么拽啊! 他坐下来,为自己辩解了两句:“估计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就是脾气大吧!我好心关心她,无缘无故骂我。这种人哪个公司敢用,这不是请一尊大佛回来。” 小乔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脸皮真厚,刚刚阴阳怪气人家交往的男人不会轻易结婚,意思不就是人家被有钱人玩弄,说她傍大款没好结果,他可能也没想到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这么快就结了婚。 这会儿得知人家真的是合法夫妻,又开始内涵人家是阔太太任性了。 丁总带着笑,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说了句:“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见过那小姑娘,也就十年前吧!我去秦总家里求人家投资,结果连面都没见到,家里就俩小孩,就刚刚那俩,那小姑娘给我端了杯水,我喝完就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见了人家小孩,还是小心翼翼叫秦总,没办法啊,南临就这么大,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得罪人的事,做一件就绝一条路。” 这些年周辉得罪不少人,他手里缺人,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从没有一刻这么后悔过。 陈沐晴原本很生气,可看到秦深就气消了,坐上车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吐槽那傻帽的想法了,还在碎碎念:“你为什么一直连名带姓叫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你是不是对我没感觉。” 她这会儿显然是在无理取闹,但她真的很好奇,印象里就那次她爸给她找了个朋友儿子相亲那次,他过来找她,叫她沐沐,还有一次是他大半夜发消息又撤回,叫她那会儿的昵称浅浅。 除此之外,他每次见她都是陈沐晴陈沐晴陈沐晴。 他不是很早就喜欢她吗?难不成是骗人的。 秦深弯腰给她系安全带,顺便扶着她的脸亲了一下,笑了声:“因为心虚,怕你看出来我爱你爱得要命,怕我被玩弄完又丢弃。” 他本身就是偏冷的性格,从小就不大热络,大人小孩都叫她晴晴,他叫不出口,好像这样叫了,就会表现得特别喜欢她一样,他不想表现得很喜欢她,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从小就有一种自尊,因为她太重要,所以害怕她知道。 从小到大,她几乎是他的唯一,可她却有很多很多的玩伴,他只是她的万分之一。 再后来,更叫不出口了,心思昭然若揭,只剩下心虚。 遮遮掩掩,害怕透露分毫。 陈沐晴思考片刻才明白他不是开玩笑,甚至还带着几分心酸,于是拿手指扯了扯他袖子:“哥哥,你这样让人很想欺负啊!” 他这种天之骄子,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家长眼里近乎完美的小孩,优秀且前途无量的人,偏偏在感情上这么笨拙。 笨拙到陈沐晴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有一种异常愧疚的心理,仿佛自己伤害了他似的。 秦深歪头看她一眼:“随你。” 在这段感情上,他曾经仿佛立于悬崖,害怕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害怕她热情短暂、爱意稍纵即逝,于是压抑着,沉默着,不敢宣之于口。 后来才发现,不过是畏惧罢了,没有自信可以一直留住她。 那次她当着他的面骂齐燃,他忽然就释怀了,她爱得毫无保留,他却遮遮掩掩,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一路走来,她都是那个热烈、炽热、明亮的陈沐晴。 他也早就不害怕剖开自己的心给她看了。 我就是这么小心翼翼爱过你,这么小心翼翼祈求你的爱和关注,我是被你驯服的鹿,我臣服于你。 至于你怎么对我,我都受着。 陈沐晴手伸过去捏捏他的脸:“你这两个字好色啊,我脑子里全是十八禁。” 秦深拨开她的手,启动了车子,路虎缓慢汇入车流,他才说了句:“上次我说不要你说我欲拒还迎,我说随你你说我暗示你,合着怎么着都是我勾引你是吗?” 陈沐晴被戳中笑点,歪着头笑得浑身颤抖,半晌才点点头:“嗯,你很让人上头。” 33. 说定了 拉钩,说定了啊!…… 第三十三章 没有人责怪她, 大约是因为秦深站在她这边,他好像从来都无条件支持她,哪怕一些他其实并不认同的事情。 陈沐晴问过为什么, 他说:“我喜欢你身上的自由, 也希望能帮你保护它。” 从小到大他这种别人家的孩子, 似乎天生就带着沉稳靠谱四个字。 他说没关系, 就没有人会反驳。 每当这个时候,陈沐晴都会怀疑, 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到底是她手段太高明, 还是他鬼迷心窍太严重。 总之就是一件不太符合常理的事。 秦爸只是问了句有没有她接下来的打算,陆思越说认识OE珠宝的副总, 问需不需要引荐。陈沐晴拒绝了,她其实不知道想干什么,她觉得自己需要梳理一下。她也希望, 自己能和他比肩,至少精神上是。 陈爸数落她两句, 也只是数落她做事没个定性。 蒋洁女士完全不在意她工作怎么样, 只是确认了句:“真没怀孕吧?” 陈沐晴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掰扯这个, 嗔怪了句:“妈!我又不是傻子。” 而且秦深做事向来仔细认真,他不会做任何有可能让她意外怀孕的事,就算再如何干柴烈火,有些步骤他都不会省去, 也不会拼运气,更不会让她事后吃药。 蒋洁“哦”了声:“没有就好。” 她是怕他们年轻不懂事, 意外怀孕坏处多多。 她单独拉了陈沐晴到一边,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不想要小孩, 问她有没有和秦深沟通过这件事。 陈沐晴没有,总觉得还年轻,还不想带小孩。倒是也没问过秦深想不想,他也没提过,可能也不想吧!他这个人,对什么都兴趣不大的样子,对她表现出来的迷恋,都常常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有空还是聊一聊吧!”蒋洁提醒她。 陈沐晴浑不在意地“嗯”了声。 他要是想,就说了。顺其自然就好。 秦深的母亲也问过他,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秦深沉默片刻:“还早。” 陈沐晴是个颇自我的人,自己都像是个孩子,玩性大,对小孩丝毫没有兴趣。 陆思越也没有催着要小孩的意思,只是说了句:“那你们自己商量,什么时候要的话要提前备孕,你们年轻人生活习惯差得很。” 秦深“嗯”了声:“知道了。” * 陈沐晴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单是创业就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步入正轨,两个人同谈恋爱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都很忙,但也没有聚少离多。 高中同学会,陈沐晴今年难得参加,秦深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也没人敢邀请,席间不少人怂恿她叫秦深一块儿,陈沐晴怕他不自在,就推了。 “不会是因为舟舟在吧!”不少人都挺想见见秦深的,毕竟是年少时候的天之骄子,老师眼里的未来之星,家境也好,仿佛未来一片坦途,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和陈沐晴结婚。 并非是觉得陈沐晴不配,只是觉得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会儿听到陈沐晴一直推拒,总觉得不痛快,于是忍不住恶意调侃。 徐闻舟以前是他们班的班草,家境贫寒,学习特别好,性格也好,高一的时候他就坐在陈沐晴前头,她就天天问他借作业,徐闻舟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很不喜欢别人问他借抄作业,但每次陈沐晴问他,他从来没拒绝过。甚至会主动给她讲题、上课替她打掩护。 那会儿没少人调侃,说舟舟大神也难过美人关。 他人长得干净,性格也单纯,陈沐晴那会儿有些恶劣,也没少逗他。 那时他不是最好看的,但学霸身上的气质浑然天成,显得特别有个人魅力,所以大家都叫他班草。 陈沐晴自然记得那时候的调侃,那会儿不觉得什么,但现在她都结婚了,人家说不定也有女朋友,再这样提,总觉得不合适。 于是她岔开话题说了句:“乱扯什么呢!我告你诽谤啊,秦深来了你们就会八卦,要么说我坏话,我才不让他来。” 上学时候附中是按成绩排班,秦深从一开始就在一班,陈沐晴在倒数第三个班,徐闻舟是从镇上的学校考上来的,他是他们学校的前几名,去了附中却只能进倒数的班级,大约是落差太大,他一向有一种知耻而后勇的破釜沉舟劲儿,学习格外认真努力,到了高三时候,就一路攀升进一班了。 说起来他跟秦深还同班过。 徐闻舟抬手自罚一杯酒,做出讨饶的架势:“没有的事,别乱说。” 他在一班成绩不算特别好,一直中下游徘徊,大约命运眷顾努力的人,高考发挥超常,考了一所重本学法学,毕业进了检察院。 据说秦深学的天文学,毕业因为父亲身体不好接手了自家公司,母亲也是南临知名企业的董事长,他没有继续学业相关,但投建的私人天文台和学校还有其他单位都有合作项目。 陈沐晴的工作室在他那里就像是小打小闹。 在场这些人,无非是觉得陈沐晴命好,带着一点微妙的嫉妒,还有一些八卦心思,想看看是不是秦深长残了,发福了,性格大变变得不那么“男神”了,好找到一点平衡感。 徐闻舟和秦深同班过,太知道有些人是拍马莫及的。 而陈沐晴和他是青梅竹马,两家父母能玩到一起必然旗鼓相当,陈沐晴再不济,也有家里兜底,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上学那会儿他对陈沐晴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早该认清现实了。 “说实话我对上学那会儿真的磕过班长和舟舟的cp,明艳大小姐和清贫励志学神,不要太好磕。” “样貌也配啊!生出来的小孩肯定也好看。” …… 陈沐晴都无语了,倒是徐闻舟比她还急,几次试图打断,都被轻飘飘调侃回去了:“哎呀,舟舟急了。” “害羞了。” “这是真有情况啊!” “过去多少年了,大家就开个玩笑,别较真。” …… 秦深是聚会结束来的,外面下着雪,他裹着一身寒意,进门脱了外套搭在手臂,打了招呼:“打扰了。” 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高冷、挺拔,不像个凡间人。 一群人原本闹腾得厉害,看到他,莫名都安静了。 有人率先打破沉寂:“班长家属来了,刚大家还在念叨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陈沐晴那会儿是班长。 秦深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下班,就顺道来接她。” 那人热情地让他坐下来叙会儿旧,顺便又多加了几个菜,陈沐晴旁边坐着一个女生,这会儿赶紧让开了,秦深在陈沐晴身边坐下来,侧头看了她一眼。 陈沐晴把他外套接过去搭在椅背,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秦深小声回答:“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他也没说。 但陈沐晴莫名觉得是因为徐闻舟,或许别人开玩笑太过,被他知道了。 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有人通风报信,或许消息转了几道最终转到了他的耳朵。 他不是个不请自来的人,这会儿过来都没提前跟她说,总显得古怪。 他不太适合聚会场合,不热络,也不怎么会虚与委蛇,但好在有问有答,并不端架子。 气氛也没冷场。 “我一直都特别想知道,你和陈沐晴到底怎么回事,机缘巧合啊,还是早有苗头?” 秦深思考片刻:“我喜欢她很久了。” “订婚那会儿还有人说你被父母逼迫呢!” 秦深淡然摇头:“没有,只是等不及婚礼,先把婚定了下来。” 很多人不信,以为他顾及陈沐晴面子,于是更起劲问他,企图找出破绽。 同学聚会也没个正事,无非就是怀念一下青春,过得不错的炫耀一下工□□情,然后八卦几句,探听一下互相都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秦深这种人,天生就自带光环,探听他的八卦和内心,显得格外有意思。 他和陈沐晴之间,一直都是陈沐晴主动更多,但在他嘴里,却是一副他离不开她的态度,难免让人怀疑。于是就有人开始灌他酒,企图灌醉他,看到另一面的他。 他酒量不差,但也绝对谈不上好。 LJ 有人刻意道歉,说刚刚一直在调侃陈沐晴和徐闻舟不应该,但确实是说着玩的,没恶意,自罚三杯。 徐闻舟觉得不好意思,也有点心虚,于是也敬了他一杯。 他一一陪了。 有人问他结婚这么久了,小孩该上幼儿园了吧! 一群人起哄要看看两个颜霸的小孩儿是不是颜值更逆天,问两个人要照片。 秦深沉默许久,才回了句:“还没小孩。” 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一件挺平常的事,倒突然显得有什么隐情似的。 陈沐晴解释了句:“我俩都顾不上,小孩多累人啊!” 一群人“哦哦哦”附和起来,倒更显得像是打圆场了。 好不容易结束,秦深和陈沐晴告辞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有些迟钝了,握着她的手,攥得特别紧。 到了车上,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扯了扯领带,有些头疼地掐了下眉心。 司机问了句是回老家,还是回家。 陈沐晴说回家,车子慢慢汇入车流,雪花还在飘着,地上已经一层白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世界显得安静沉寂,他的呼吸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陈沐晴扶着他,小声嘀咕:“不能喝干嘛一直喝啊!你今天怎么了。” 秦深依旧攥着她的手指,迟钝地转了一下眼珠:“不高兴。” “为什么啊?”她晃了晃他的手,总觉得他似乎醉得厉害,语气显得不像他。 他摇头,不说话。 陈沐晴便猜:“不会是因为徐闻舟吧?” 他蹙眉,仿佛喘不过来气,又扯了几下领带,彻底扯掉了,扣子也解开两颗,身子倚靠在靠背,拉着她的手往怀里扯:“不许说。” 他看着她,目光近乎凝滞,带着几分明显的独占欲。 陈沐晴撇撇嘴:“你一天天的,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跟徐闻舟就高一时候认识了一年,高二就不在一个班了,高中时候,他和徐闻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她长。 后来更是一次也没见过了,这都多少年了,徐闻舟和以前也很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提醒,她第一眼甚至都没认出来他。 离家很近,车子很快开到地下停车场,司机下车的时候,问要不要帮忙把秦深带上去,陈沐晴摇了摇头,让司机下班了。 两个人就待在车后座,她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别人问你有没小孩的时候,你那么沉默,搞得像是有什么隐情一样。” 秦深摩挲着她的手背,忽然轻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小孩,分开更容易些,所以才一直……不要。” 陈沐晴:“……啊?” 秦深把她扯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带着一丝安慰,或者说自我安慰地说:“没关系,我怎么都好。不要离开。” 陈沐晴:“……” 他怎么这么致力于把自己塑造成小可怜,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秦深,你喜欢小孩啊?”她问。 秦深答非所问:“我喜欢你。” “你很想要小孩?” 秦深看着她:“我要你。” 陈沐晴掐他脸:“你好肉麻啊!”喝醉了怎么性情大变起来了。 秦深缓慢垂头,敛着眉,似乎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陈沐晴叹口气,俯身抱了抱他:“好好好,我也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秦深把脑袋搭在她肩膀,用力地抱紧她:“真的吗?” 陈沐晴故意逗他:“假的。” 秦深身子忽然僵硬了片刻,然后勒她勒得更紧了,声音含混不清:“不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坏事,让你对我这么不信任。”陈沐晴嘀咕着,然后哄他下车上楼。 他倒是很听话,只是非要拉着她的手,亦步亦趋跟着她,她上前一步按电梯,都被他瞬间攥紧,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回了家,陈沐晴又哄他去洗澡,好不容易把他弄上床,她趴在他旁边,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扯了扯他:“秦深,我们生个小孩吧!” 秦深没听到,沉沉睡着,拧着眉毛,梦里似乎也不开心似的。 陈沐晴伸手替他抚平了,小声嘀咕了句:“我没有不想,我就是有点害怕,是你的话,我又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我也很喜欢小孩,但我很怕痛,你那么聪明,小孩你带,小孩你教,很公平吧!”她伸手,拉住他的小指,“拉钩,说定了啊!” 34. 大笨蛋 超级无敌大笨蛋 第三十四章 秦深做了个梦, 梦到还小的时候,一群小孩子玩过家家,他因为不爱说话, 总是扮演爸爸, 好像爸爸就应该是沉默寡言些。 他又梦到自己真的成了爸爸, 他蹲在那里和小朋友碎碎念, 旁人说,这不像他。 他在想, 或许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是很可能不像自己的。 他喜欢陈沐晴,也会喜欢他们的孩子。 醒过来头还有些涨, 陈沐晴已经醒了,穿着睡衣在衣帽间和镜子前来回穿梭,看到他醒了, 拿着衣服往身上比了一下,扭头问一句:“这件好看吗?” 秦深靠在床头, 仔细分辨了一下, 然后点头。 她个子挺高, 身材也好,脸和气质都出众,除了一些很难驾驭的衣服,大部分衣服在她身上都不会难看。 陈沐晴忽然又摇头:“不问你了, 你只会说好看。” 她自己纠结了一会儿,选了一套米白连衣裙, 佟乐今天出差,她今天替佟乐去参加她儿子幼儿园的亲子活动。 佟乐是她工作室的一把手,主要帮她管财务和大方向把控。 陈沐晴这个人是有些理想主义的, 佟乐就负责考虑一点现实的东西。 佟乐比她只大三岁,但孩子今年已经四岁了,小名叫嘉嘉。她和老公也是年少相识的校园恋人,但孩子还没有出生,老公就意外去世了,那时她怀孕刚刚四个月,父母希望她能做引产流掉,以后好嫁人。 她继承了老公所有的遗产,计算了一下成本后还是坚持生了下来,她很爱自己的丈夫,也渴盼这个孩子已久,所以并没有再婚的打算,因此和父母生了罅隙,不愿意互相折磨,干脆换了个城市生活,只逢年过节回去拜访。 这些年她一直没办法释怀老公的离世,孩子一直自己一个人在照顾,在陌生的城市,她身边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她当初来工作室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她有保姆照看小孩,但希望允许她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随时离岗,她也会把工作补出来。 但两年了,她其实很少因为孩子耽误工作,那小孩也很懂事。 嘉嘉跟秦深个性很像,所以陈沐晴很喜欢他,说每次见他,就跟带秦深小时候一样。 和佟乐熟了之后,更是经常带他出去玩,陪他一起参加亲子游戏。 嘉嘉叫她小姨,幼儿园的老师都以为她是亲的小姨。 所以秦深偶尔会觉得很失落,她看起来并非不喜欢小孩,但却从没有讨论过孩子的话题。只有零星几句聊天时候的碎碎念,大多都是抗拒。他并非非要小孩不可,如果她说不想要,他觉得自己也可以接受。 他不能接受的,只是她或许没有那么爱他、相信他。 “下班我去接你?”秦深问,他不想追根究底,只要她还在身边一天,都是值得好好对待的。 陈沐晴点点头,突然放下衣服跳到床上去,两手扶在他肩上,趴在那里看他:“你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吗?” 陈沐晴其实从来没有看到他喝醉过,昨晚应该是第一次。 没想到他那心思还真是藏得深,平时里竟然憋着一声不吭。 秦深摇头,脑子仍旧是涨的,从酒店到家里,都没有印象了,于是迟疑问了句:“我说错话了?还是做了什么?” 陈沐晴摇头,思考了一会儿,一时觉得不好意思说,只是说了句:“你以后不要喝酒了。” 秦深点头:“好。” 陈沐晴还等他问为什么呢,结果他又什么都不问,于是撇撇嘴:“周末你陪我去做一次体检。” 两个人一年至少会体检两次,但备孕的话,还是再做一个孕前体检比较合适? 秦深依旧点头:“好。” 她想了想,也没有想到其他需要叮嘱的,又不想现在就告诉他,最后亲了下他的脸:“你是笨蛋。” 秦深掐了下她的脸,失笑:“到底怎么了?” “你快起来啦,你上班要迟到了。”陈沐晴从床上跳下去之前,顺便又揉他的脸,调戏一样。 * 雪停了,城市被覆盖一层白,亲子活动结束,嘉嘉很乖地牵住陈沐晴的手,叫她:“小姨。” 他没有问妈妈为什么没来,也没有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像他从来不问爸爸在哪儿,为什么他没有爸爸。 他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就像很久之前的秦深,别人都觉得秦鹤卿和陆思越是强强联姻、天作之合。 但父母恩爱与否,小孩子的感受是最敏锐的。 或许早早就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隔阂,秦深很努力地在弥合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但小小的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眼睁睁无力地看着他们最终不得不分开,他太懂事了,所以能体谅两个人各自的苦衷,于是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 陈沐晴忍不住摸了摸嘉嘉的脑袋,主动告诉他:“你妈妈晚上就回来了,你跟姨姨一块儿去吃饭,然后我和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嘉嘉点点头。 幼儿园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被接走,陈沐晴牵着他在门口等,因为无聊两个人玩剪刀石头布,输了就刮对方的鼻子,陈沐晴一直输,蹲在地上给他刮,嘉嘉不舍得,手指轻轻地擦过她的鼻梁。 车子不让停在门口,秦深车子停放在路对面,步行走过来,远远的,看到陈沐晴蹲在那儿陪小孩玩游戏。 恍惚有一瞬间觉得是来接他们的小孩放学。 “叔叔……”嘉嘉最先发现了他。 陈沐晴起身,然后有些埋怨地说:“你怎么才来。” “堵车。”他解释,“我的错,应该提前过来的。” 陈沐晴从嘉嘉兜里顺了一颗奶糖,剥了塞进秦深嘴里:“好的我原谅你了,我们要去吃麦当劳。” 他皱眉,刚想说快餐不健康,陈沐晴指尖已经捏住他的嘴巴:“就吃,不许说不。” 秦深失笑:“好。” 就近去了附近的麦当劳,陈沐晴去卫生间了,秦深和嘉嘉面对面坐在一个小方桌上。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认真地把玩着,忽然小声说:“小姨说,我很快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佟乐基本不可能再婚了,最近也没有听说她有交往的对象,于是秦深疑惑地“嗯?”了声:“是哪里的弟弟妹妹。” 嘉嘉似乎疑惑他的不知情:“就是……你和小姨的……弟弟妹妹啊!” 秦深只觉得心脏被撞击了一下:“你小姨说的?” 嘉嘉点点头:“嗯。” ——“你以后别喝酒了。” ——“周末你陪我去做一次体检。” 这两句话莫名又在脑海里转了一圈,那时他没有多想,向来她要求他的,只要他能做到,就会答应。这会儿才忽然意识到,她的意思是要……备孕? 来不得思考高兴与否,第一反应是不是昨晚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一直到吃完饭,送嘉嘉回去,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似乎思考了很多,又似乎大脑一片空白。 到了家,换了鞋子,脱掉外套,他从后面把她横抱起来,绷着一张脸,抱着她去阳台飘窗上去。 飘窗开着一条缝,沁冷的北风呼啸着钻进来。 又是一年临近年关,年岁无声溜走。 一辈子那么长,偶尔又觉得太过于短暂,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陈沐晴抱着他的脖子,凝视他好一会儿了,这会儿捏他的脸:“你不高兴啊?” 秦深摇头,抱着她坐下来。 她坐在他腿上,身子高他一截,略微俯视他。 秦深抬了下眼皮:“你喜欢小孩吗?” 陈沐晴反问:“你喜欢吗?” 秦深颔首:“但我更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 他表情很认真,严肃地仿佛在进行什么学术讨论,他大约是害怕会逼迫到她,亦或像昨晚喝醉了说的,怕她因为想要随时离开他,所以不想要小孩,于是小心翼翼。 陈沐晴鼻尖蹭了蹭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他的嘴巴,他这个人很冷,身上却一样是热的。 他下意识回应她,手掌垫在她脑后,将她抵在飘窗边缘接吻。 他好像永远知道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永远知道如何接吻她最舒服,最快乐。 但怎么就不知道她一颗心被他塞得多满呢? “刚结婚的时候你跟妈说,孩子的事等两年再说。”她气喘吁吁抵在他额头上絮语,近乎控诉。 秦深敛着眉:“我是觉得你还没玩够。” 陈沐晴也说:“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小孩,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小朋友,我小时候你也很烦我。” 秦深摇头:“没有。而且孩子和玩伴,是两个概念。” 从小到大他对同龄人都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大约是早熟让他和同龄人之间缺少共同语言,至于陈沐晴,他如果从一开始就真的讨厌她的话,大概也不会有现在了。 人有时候不得不面对的一个现实就是,有些人和事,他在你的状况之外,但却还是无法忍心割舍掉。 “那我们生个孩子吧!”陈沐晴小声说,“你昨晚答应我的还记得吗?” 秦深疑惑:“什么?” “你说生小孩很辛苦,而且你比我聪明,所以我生,你养、你教。”她一脸坦然地说着。 秦深觉得这话不像是自己说的,倒很像是她会说的,但他没有拆穿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轻笑了声,点点头:“好。” 陈沐晴捏着他的脸:“养小孩很辛苦的,小孩也很教的,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像你这么乖巧听话的。”她指了指自己,意思是生出来个陈沐晴2号,多愁人,“你严肃一点。” 秦深敛了笑意,思考了片刻,他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小孩,但一想到会和陈沐晴有一个小生命连接两个人的血脉,就会觉得很奇妙。 他沉迷这种彼此牵连密不可分的感觉。 但确实也知道养个小孩并不是照顾吃饭穿衣那么简单。 “我小时候,从父母那里得到了很多的物质,但很少陪伴和关爱,他们都很忙,事业心也很强,彼此之间更像亲人、朋友、合伙人,不像爱人,所以总是缺少了些激情和爱护,而我夹在中间,不像是爱情的结晶,而像是一个不得不承受的负担。我知道那种感觉,也曾发过誓如果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带着满满的爱和期盼降临,不如互相放过。但我现在很清醒很认真地思考过,我对你的爱以及对它的期盼,足以支撑我去努力做个好爸爸。” 陈沐晴看着他,却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她很喜欢嘉嘉,也总是很照顾他,有时候何尝不是从嘉嘉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小时候不懂事,体会不到他的难过,那时的关心都显得单薄,以至于后来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能早点懂事就好了,或许就可以安慰他了。 陈沐晴抚平他皱起来的眉毛,小声说:“我有时候都分不清你是不是故意惹我心疼。” 为什么总能精准掐住她的命门呢? “我爱你。”其他的不重要。 陈沐晴点点头:“那我想吃鲍汁捞饭。” 秦深失笑:“好。” “我还想喝小吊梨汤。” “好。” “我想吃你。” “好……嗯?” “哈哈,你也太好骗了。” 秦深卷着袖子进厨房的时候,陈沐晴在布置卧室,点了几个香薰蜡烛,浴缸里放了水加热着,倒了些精油进去觉得不够,又撒了厚厚一层花瓣。 秦深上来找她,被她拖进浴室里,香味熏得他头脑发昏,他低声问她想玩什么新花样。 陈沐晴摇摇头:“就是觉得以后要是怀孕了就很长时间不能碰你了,很遗憾。我先提前收个利息。” 秦深:“……” 也不知道谁更难过一些。 “秦深,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休息的间隙,陈沐晴趴在那里问他。 秦深咬着她的耳垂:“都喜欢。” 陈沐晴郁闷兮兮的:“为什么不能你生一个我生一个,这样我们就有两个了,我不想生第二次。” 她就是发发牢骚。 秦深思考片刻,却是说了句:“对不起。” 语气认真,态度诚恳,好像真的觉得因为不能也生一个而感觉到很抱歉。 陈沐晴突然就笑了,拉过他的手,勾他的小指:“只生一个哦,不管男孩女孩还是双胞胎,就生一次。说好了,你带你教,谁反悔谁小狗。” 秦深“嗯”了声,给她盖了个印章。 备孕三个月,他们才开始试着要孩子,期间周围是个人都知道俩人在备孕,因为秦深真的从小到大做什么都认真,他不抽烟也不喝酒,锻炼身体,早睡早起,甚至监督她也早睡早起不熬夜。旁人问他,他都说在备孕。 以至于陈沐晴后来没多久后坐在马桶上,拿着早孕试纸看到两条清晰的红线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和震惊。 她只是平静地丢掉了,平静地给秦深打了个电话要他陪自己去医院进一步检查,然后确认后平静地打了一圈电话交代。 最后陆思越叫了两家人一块儿吃饭,她坐在那里被一群人盯着看的时候,终于才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把脑袋抵在秦深肩膀上,闷声说了句:“明明辛苦的是我,我怎么有一种自己干坏事的错觉。” 秦深低笑了声,抬手将她搂进怀里:“没有,不要乱想。” 陈沐晴还是觉得怪怪的,小声说:“就特别像我强迫了你,然后大家要对我兴师问罪什么的。” 结婚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有一种连哄带骗外加威逼利诱把人忽悠到手的错觉,以至于每次得知秦深害怕她跑掉,害怕她不要他了,害怕她没有那么喜欢他,她都觉得他不是个学霸了,是个笨蛋。 超级无敌大笨蛋。 35. 小朋友 暴娇甜妹和温吞大魔王。 第三十五章 陈小狗对于自己要当舅舅这件事比陈沐晴和秦深还热情。 “生个小外甥吧!我可以把我的乐高和高达都送给他。”陈沐阳这个小抠门精, 在这件事上竟然出奇的大方。 他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江扬,江扬有个亲妹妹, 兄妹两个每天都在家里上演鸡犬不宁。 另一个叫林骁, 林骁是独生子, 家里条件很好, 养就了一身少爷脾气,但刚上高中他爸就从山里接来一个妹妹, 这妹妹倒是可爱乖巧学习还好, 但大约是太过于特别了,少爷他春心萌动了, 于是脾气也没有了,也不自由了,每日里都不玩乐了。 由此可得, 妹妹们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陈沐晴躺在躺椅上吃水果,她吃一口, 陈小狗喂一口, 倒不是他敬爱陈小红, 实在是陈小红这个女人极其恶劣,她为了使唤他,竟然动用“钞能力”。 陈沐晴思考片刻:“但如果他像你一样……”她掐了下自己的人中,脸色凝重, 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陈小狗嘴角抽搐片刻:“生个女儿像你一样也很可怕好不好。” 甚至小号陈沐晴更恶劣,小时候的陈沐晴一度是他的噩梦。 陈沐晴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说自己可以,陈小狗说她,她能把他天灵盖都拧开。 “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 两个人争得像是斗鸡一样, 蒋洁女士路过,吓唬她:“没事,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双胞胎呢?加倍伤害。” 陈沐晴惊坐起,一口葡萄酸得半边脸都皱起来,另半边脸上挂满愁苦:“那不如杀了我吧!” 一个她都应付不过来。 从小到大她都不会带小孩,小时候带着陈小狗离家出走挨过一顿毒打,给小表弟讲睡前故事不小心讲了个鬼故事,吓得对方半夜不敢上厕所憋得哇哇大哭…… 陈小狗一拊掌,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哦,干脆生对儿双胞胎得了。” 他那语气随意地仿佛去超市买颗大白菜一样,于是陈沐晴陡然才清醒过来双胞胎的概率小到不需要担心,长这么大,她也就见过两对儿双胞胎,可见这不是一件一不小心就能落到自己头上的事,于是她继续瘫在那里:“双胞胎哪里是那么好生的,那我不如去买彩票。” * 她在母亲那里待了一整天,刚刚查出来早孕,其实什么感觉也没有。秦深却依旧有些紧张,下班还要特意绕道去接她,他一手牵她的手,一手拎着她的挎包,像个接小朋友放学的家长一样。 她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任由他牵着,甚至手掌上抬,完完整整地把手塞进他的手心里。 陈沐晴仿佛能看到女儿或者儿子去上幼儿园,秦深去接小孩放学的样子了。 他去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一定是最亮眼的家长。 想着想着,陈沐晴便笑了起来。 秦深侧头看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岔开话题,小声问他:“你说小孩会像你还是像我。” 这谁说得准,但他知道,她也只是畅想一下罢了,于是认真思考片刻:“像你吧,好看。” 陈沐晴笑了片刻,礼貌性恭维:“像你也好看。” 秦深也觉得好笑,两个人低声笑起来。 * 陈沐晴也说不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总之无论儿子女儿,都是既期待又忐忑着。 秦深显然担心她胜过对孩子的期待了。 陈沐晴孕吐非常严重,她时常感觉到恶心干呕,对大多数食物都失去了兴趣,短短月余,她甚至又瘦了。 这期间她进行了第一次产检,得到一个说不上是喜是悲的消息,她怀的,真的是个双胞胎。 她去照B超,看到肚子里两颗小黄豆,好半天都有些哭笑不得。医生说两个明显的胎囊,异卵双胞胎。 是龙凤胎的概率会大些。 秦深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表情古怪,神色顿时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陈沐晴摇摇头,垂着脑袋跟他出去,上了车才倾身趴在他身上,有些郁闷地说:“秦深,你说是不是我忽悠你带孩子,老天惩罚我啊!” 秦深看了B超单子,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明白她在郁闷什么。 她对生小孩本身就心怀忐忑,如果不仅反应剧烈挑战生理,将来很有可能面对两个小生命而手足无措。 她本来就不算准备得特别充分,心理上对第二代的接受能力还没有到大很坚定的程度,一下子又突破了防线,让她更紧张了。 秦深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不是惩罚你,你看,我都答应了要带小孩,一个也是我带,两个自然也是我带。” 陈沐晴抬头看他,然后勾住他的小拇指:“那说好了。” 她虽然已经提前心疼他了,但才不会妥协呢!带小孩很折磨人,生小孩更考验人啊! 陈沐晴孕吐到吃不下去饭,肚子慢慢变大睡不好,很多以前喜欢的事情都不能干,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小朋友在肚子里,不敢生病,害怕摔倒…… 她偶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得不像自己,都会难过。 秦深看孕儿育儿的书,照顾她的三餐,她胃口很差,想吃什么的时候,哪怕深夜他也会想办法,他们始终没有分床睡,她上班上到肚子差不多七个月大,她无论什么时候下班,秦深都会在等她。 她没有开过车,他也没有漏掉过一天一时一刻来接她。 秦深说他这一辈子要紧的东西很少,陈沐晴算一个,他们的孩子也算一个,所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排在她前面。 秦鹤卿已经半退休状态,最后还是回了公司主持大局。 陆思越为了儿子能安心做事,一有空就会来照顾陈沐晴。 陈沐晴就这样一天一天熬到了预产期。 她每天都在“和秦深有一个孩子似乎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和“这孩子什么时候能从她肚子里拿掉,这破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之间来回摇摆。 但好在终于是结束了。 她躺在产床上的时候,异常的平静。 * 可对于秦深来说,这十四个小时是漫长的十四个小时。 她生产很不顺利,下午四点钟进了产房,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她很痛苦,他便也被痛苦攥着,很多时候他在思考孩子的意义,甚至很多次希望回到去年,然后告诉她,我们不生了。 一辈子两个人也很好,他的陈沐晴一向是自由的洒脱的,她怕痛怕麻烦怕折磨。 可现在她在一遍一遍体会。 他能帮助什么呢? 他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站在那里无助地看着她,看她惨白痛苦的脸色,看她满脸挣扎。 同进产房的一个陌生女人已经生完了,家属欢天喜地,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一个阿姨还在拍他的胳膊:“女人都要经受这一遭的,别太紧张。” 他不紧张,他只是有些难过,她本来可以不必如此的。 他进去送吃的给她,她都没力气去和他说什么,嚼着巧克力,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下了一场暴雨,砸出深重的坑来。 很多人都在外面,母亲、父亲、陈爸、陈妈…… 大家只能焦灼地等着,什么也帮不到她。 那种无助和煎熬,秦深觉得自己可以记一辈子。 凌晨四点,孩子终于出生了。 龙凤胎,姐姐和弟弟。 陈沐晴已经昏睡过去,护士抱出来给家属看,人乱糟糟地挤作一团,秦深拨开人群去找她。 * “你哭了。”后来陈沐晴说,“我看见了,你还攥我的手,把我抓得好疼。” 秦深面无表情摇头:“没有,你睡着了,做梦了吧。” 陈沐晴撇撇嘴:“还不承认。” 彼时已经是三年后,陈沐晴把工作室改了公司,成功拉到了一笔不菲的投资,拿下了一个工厂,事业蒸蒸日上。 这是秦深带孩子的第三年,如果要说心得的话,就是小孩子的精力无穷,两个小朋友凑一起就是“永动机”,没有一刻消停的。 陈沐晴第一次来幼儿园,她和秦深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待,负责核对家长身份的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她,于是礼貌问了句:“这位是您的?” 秦深侧头看了一眼陈沐晴,想起入学到现在,她一次都没出现过,于是解释了句:“我太太。” 老师夸张地“哦哦”了两声,那反应显然是之前误会过秦深单身带俩孩子或者离异带俩孩子什么的。 陈沐晴抱着胳膊,顿时愤愤,小声嘀咕:“佟乐单身带孩子这么久,她不刻意说,从来就没有老师质疑过怎么没见过孩子爸爸。好像孩子天生就独属于妈妈似的。” 秦深握住她的手,顿觉好笑:“你都没带过,你在替谁鸣不平。” 陈沐晴理直气壮:“我怎么没带过,我每周都陪他们玩游戏的。” 秦深点点头:“嗯……也算吧!” 陈沐晴瞪他:“怎么你很委屈吗?” 秦深笑着摇头:“没有,我带我自己女儿和儿子,有什么委屈的。” 陈沐晴觉得不好玩:“你都不会生气吗?咱俩吵一架吧!” 秦深:“……别闹。” 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出来的,姐姐大约在妈妈肚子里就比较强势,出生的时候个头就大,比弟弟先出来,且一直比弟弟要高一些。 两个人长相都随陈沐晴多一些,她的基因或许太强大了,两个人的五官和她都有六七分像。 不过智商倒是都随了爹。 姐姐跟老爸的姓叫秦渺,弟弟跟陈沐晴的姓叫陈予怀。 小名分别叫渺渺和小鱼。 笑笑多次形容两个小鬼是:暴娇甜妹和温吞大魔王。  36. 说的对 你说的对 第三十六章 南临有个影视基地, 一部分用来出租给剧组拍戏,一部分做景点开放给游客观览。 是山海经主题的神幻风格,原本为成年人打造的, 结果却意外得小朋友们喜欢, 于是每年每季度的第一个周末, 都会在特定的区域举办游园会。 小朋友们会打扮成各种自己喜欢的角色, 来观看节目、交朋友、拍照留念。 这是今年第四个季度的游园会,选的区是十二楼。 字面意思就是十二座木质阁楼组成的一整个建筑群落, 楼挨着楼, 面积并不算很大,但内里曲折婉转, 倒显得复杂精巧。 渺渺去年就要求要去,但年龄太小,不被允许。 今年三岁多了, 早早就挂念着,上个季度就说要来, 可惜临时有别的事, 这一季度早早就请求爸爸了, 所以秦深一直放在心上。 对于答应小朋友的事,秦深一向很上心。 一同参加的还有陈小狗的发小林骁以及他的老婆,于是陈沐阳一个单身狗也来凑热闹,他甚至怕自己孤家寡人尴尬, 把另一个发小江扬也拉来了,江扬至今也没女朋友, 追一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姐姐,大约对方介意他年纪小,一直不松口。 江扬来了, 她妹妹江萌便也跟着来了。 一群大小朋友凑一块儿,这热闹陈沐晴是不可能不凑的。 她邀请了自己的合伙人佟乐女士,带着她已经满八岁的儿子嘉嘉,不过没跟他们一块儿。 大家互相约定去影视城集合。 她弯腰把女儿抱起来,渺渺甚至都没认出她,愕然片刻才抱住她脖子:“妈妈!” 仿佛这时候才看清她。 陈沐晴掐她的鼻子:“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连你妈都不认识了。” 渺渺撇嘴:“你上次,也不认识我,在商场,我都叫你妈妈了,你走很远,才扭头。” 秦渺同学从小表达欲极其旺盛,大概说话太急躁,语言表达能力反而迟缓,总是只能说短句。 陈沐晴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那是因为你换了新衣服太漂亮了。” 渺渺一副好糊弄的样子,点点头:“是的,我换新衣服了,姥姥买的。”她指了指妈妈,“你也换新衣服,而且,你第一次来接我。” 所以她不是没认出来,是压根儿没想到妈妈会来。 陈沐晴心虚地拿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不是她不上心,实在是早上起不来,晚上不想动,秦深又是个太自律太负责的人,他包揽一切,她就理所应当偷懒了。 她又歪头看了一眼儿子,陈小鱼也被爸爸抱了起来,有些困倦地趴在秦深怀里,伸手勾了勾妈妈的头发,打招呼:“妈妈。” 陈沐晴冲他笑:“今天你思远哥哥要来哦。” 嘉嘉大名叫佟思远。 小鱼瞪大眼,然后才故作淡然地趴在爸爸怀里:“哦。” 他满脸写着不开心,因为渺渺很喜欢大哥哥,小鱼有些吃醋,但他又不希望渺渺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她,于是只能装着不在意。 陈沐晴笑了声,没有拆穿他。 这姐弟两个,性格真是太不一样了。 小鱼性格是有些温吞安静的,不大闹,但其实蔫儿坏,心思很多,总是闷声下套。 渺渺则很直率,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弯弯绕,就是脾气有些急躁,很强势,领地意识特别强,可爱的时候很可爱,霸道起来简直跟陈沐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或许还小,还不能看懂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说喜欢她她就信,说讨厌她她就不跟人玩,什么都不说的,她就默认不喜欢。 她甚至觉得小鱼不喜欢跟她玩,但她又很想和小鱼玩,于是每次强势地逼迫他,还觉得自己可坏了,偶尔还要补偿一下弟弟。 其实小鱼很享受姐姐的“逼迫”,他这个人是有些傲娇叛逆的:我希望你爱我,但我不说。我希望你发现我爱你,但如果你发现了我就否认。 陈沐晴偷偷跟秦深说过:“你儿子将来谈恋爱,愁死人了啊!会注孤生的吧!” 秦深瞥她一眼:“他才多大,你都想些什么。” “我又没有在他面前说,你都不害怕吗?”陈沐晴其实觉得两个人都让人头疼。 也不是没教过,但很多时候,性格的养成天性也占据很重要的部分,强行扭转可能反而会给小朋友带来更大的伤害。 陈沐晴一直觉得不涉及原则问题,没有什么是必须要改正的,她自己都分不清一些东西是对还是错,也不敢武断地去纠正一些可能并不是问题的问题。 人是有限的。 感情有有限的,认知是有限的,知识是有限的,眼睛耳朵嘴巴,听到的看到的说出口的……统统都是有限的。 没有人是权威,也没有人是真理。 对待小孩子,不能那么傲慢。 秦深笑了笑:“我性格大约也很糟糕,但我和你沟通并没有障碍。”且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打破自己的壳子去呐喊的,爱是最藏不住的,等不及婉转的。 陈沐晴摇头:“你性格很好啊!” 从小到大,她听过最多的就是秦深太沉默太冷淡了,但是他从没有因为这个伤害过谁,甚至于靠的近了会发现他骨子里很温暖,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会竭尽所能地去爱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他真的很好了,人是完美的吗?没有人是完美的。 为什么要强求一个内敛的人外向呢?为什么要要求一个沉默的人健谈呢?什么是好的性格?什么又是不好的性格?有标准的答案吗? 她并不觉得他性格有什么问题。 秦深低笑了声:“嗯……以后小鱼可能也会遇见一个觉得他性格很好的女孩子。” 人和人的缘分,谁说得准呢? 陈沐晴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笑了,然后拉他的手:“看来我们天生一对。” 秦深声音透出一丝温和:“嗯。” 同一天出生的他们有些截然相反的性格,有着迥异的生活习惯和家庭背景,他们在漫长的年岁里相互扶持过、爱护过、冷淡过、渐行渐远过……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如果我早一点喜欢你就好了。”陈沐晴总是对于自己后爱上他而遗憾。 秦深摇头:“一切都刚刚好。” 他已经很知足了。 * 渺渺今天扮龙女,因为小鱼是被迫来的,渺渺理所当然觉得他没有想法,热情地把他当玩偶打扮,要求爸爸给他装扮成龙王三太子。 秦深和陈沐晴的衣服是随便准备的汉服,他穿一身月白的宋制圆领,腰间系了宫绦,显得儒雅随和。 陈沐晴则一身异域公主的装扮,她衣服有些清凉,十月份的南临,夜晚已经有些冷了。 秦深时不时就要把她衣服拉一拉遮一遮。 陈沐晴不满地哼道:“别动手动脚,不然我喊非礼了啊!” 秦深沉默看她一眼:“你喊。” 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朋友一样,她很少专门陪两个小朋友玩,因为他不允许,那三个凑一起就不是妈妈带孩子,那就是三个破坏大王,疯起来没完没了的。 林骁陪着惊蛰去看花灯,江扬和陈沐阳就把两个小鬼带走了。 嘉嘉今天心情不好,一直闷头往前走,也不大听指挥,小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佟乐大约是知道,只是安静地跟在儿子身后。 嘉嘉一向很懂事,大约是真的有什么很难过的事吧! 佟乐打了个手势示意陈沐晴自己先离开一会儿,然后跟着儿子去了远处。 热热闹闹一大群人,突然就只剩下秦深和陈沐晴了。 她穿着一双高跟鞋,原本是为了好看,这会儿脚后跟疼得不想动。 她拍拍他的肩:“哥哥,你背我会儿吧!” 结婚后她其实已经很少叫他哥哥了,以前她有求于人他很喜欢叫哥哥,就像两个人困在岛上酒店那一次,她踢了踢他,半是撒娇地叫哥哥,明知道她是为了忽悠他干什么事,可每次都还是忍不住会上钩。 十二楼很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人,所有人穿着汉服或者戏服,不少人甚至带着面具或者面纱,陈沐晴从路边买了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然后选了一个灵猫面具戴在他脸上,都不合适,然后摘了拿在手上,忽悠起来:“来嘛来嘛,没有人认识我们。” 来的小朋友很多,小情侣也很多,还有年轻夫妻们,互相牵手拥抱亲吻,在这样的氛围里,好像做什么都没那么奇怪。 秦深撩了下衣摆,认命地蹲下来,然后扭头提醒她:“把你裙子拉好。” 陈沐晴欢欣鼓舞爬上他的背,然后一手拽着衣服一手去勒他的脖子。 “等你老了,我给你推轮椅。”她示好。 秦深“哼”一声:“等我老了,你不拔我氧气管,我就谢谢你了。” “你对我好没信心哦。” “我只是对你有充分的了解。” “我很喜欢你的。” “最好是。”他冷漠无情地说。 陈沐晴不满地卡他的脖子:“你变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你以前很爱我的。” 秦深丝毫不为所动,缓慢说着:“我不爱你,我还背着你,我很闲?” 他的确没有再患得患失了,大约是她的偏爱治愈了他的不安。 隔了一座桥,渺渺两只手各拿着一串糖葫芦,有些呆地看着自己爸爸和妈妈:“妈妈羞羞,这么大了还要爸爸背。” 一个小朋友觊觎渺渺的糖葫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渺渺刚想给他一串,但家长很快就把他拉走了,而且小鱼正好从她手里拿,于是她便挪过去跟小鱼说话:“你吃这个水果的吧!你不爱吃山楂。” 小鱼“嗯”了声,跟姐姐换,目光也看着爸爸和妈妈。秦深和陈沐晴两个人仍旧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 渺渺想去找爸妈。 “别过去。”小鱼拉了她一下。 渺渺扭头:“为什么?” 小鱼指了指桥那边:“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许叔叔带了很多人去那边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碰上。 许叔叔是爸爸的特助,同时也在新媒体部担任副部长,他今天带部门来团建,还有销售部和财政的同事,总之好多好多人。 渺渺好半天才“啊”了声,一把拍在弟弟的肩膀上:“完蛋啦,妈妈要被发现了。” 好羞啊! 小鱼咬了口冰糖橘子:“唔,好像是的。” 三分钟后,许助带着人迎面撞上自己的老板,一时不知道该装看不见还是打招呼。 陈沐晴趴在秦深的背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爬下来,还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秦深把陈沐晴轻巧放下来,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冲一群人颔首:“好好玩,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走过去很久,陈沐晴才狠狠掐了秦深一下:“完了,我的老脸没地儿搁了。” 秦深一本正经抬手虚空抓了一下,然后塞进自己衣襟:“那就先搁在我这里吧!” 陈沐晴扶着他的胳膊,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忘了这件事,开始蹲在路边挑选兔子灯。 两个小朋友也蹲过来。 渺渺戳了妈妈一下示意自己来了。 陈沐晴扭头,突然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呀,这不是我闺女吗?” 渺渺愣了下,然后用更夸张的语气说:“啊,我的妈妈!” 说着,她过去抱住陈沐晴。 两个人仿佛失散多年的亲母女终于重逢了。 小鱼拉住爸爸,小声叹了口气,然后对爸爸说:“别回头,这样我们就可以装作不认识她们了。” 秦深点点头:“你说的对。” 37. 很想你 是,我很想你 第三十七章 秦深带渺渺和小鱼回学校参观。 他之前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 这次是受邀请去的,趁着周年庆,学校表达一下对他的谢意。 他原本是不大乐意的, 但渺渺和小鱼很想去爸妈的母校看一看, 于是他便带着来了。 陈沐晴出差去了首都, 打电话给他的时候, 满是遗憾:“我也想跟你一块儿回去。” 秦深觉得好笑:“就在家门口,你天天路过也没见你想回去。” 陈沐晴一把年纪了还是非常中二:“平常又没有我认识的人, 周年庆很多知名校友都回去, 我也想听别人喊我一声陈总。” 秦深沉默无言,好久才说:“陈总辛苦了, 下次再陪您去。” 陈沐晴不可抑制地笑起来,每次秦深总能一本正经地逗笑她。 “秦总客气了。” 临大附中还是老样子,占地面积比以前更大了, 多了一座新食堂,两座新的教学楼, 和一座新的图书馆。 旧的图书馆改成了资料室, 礼堂扩建了, 几乎是以前的两倍。 小朋友今年七岁,上小学二年级。 渺渺今天穿着牛仔背带裤,里面穿一件粉色的T恤,背着一个蓝色的小书包, 扎着丸子头,发绳用的荧光紫, 浑身上下都透出五颜六色的鲜艳来,如果陈沐晴看见,估计又要震惊一句:哇, 颜料盘小姑娘。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审美了,秦深给她准备的衣服她都不喜欢,陈沐晴给她准备的漂亮裙子她也不喜欢。 她已经开始自己挑衣服,自己搭配了,明明都不错的衣服,她总能配出出人意料的效果来。 这一点大概是随了陈沐晴吧,她小时候的审美就奇特,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喜欢拿大红配大绿,大紫配明黄,鲜橙配净蓝,总之每次出门都是最扎眼的。 但蒋洁女士没那么好说话,每次见朋友参加聚会,都会勒令她穿一些素净的顺眼的衣服,她常常因为觉得妈妈准备的衣服太丑而难过。 秦深却不大管着渺渺,美是件很主观的东西,她有探索美的欲望,所以他更希望她能享受这个过程。 印象里,到了快上初中,陈沐晴的审美也才慢慢扭转过去,但穿衣服总是比别人大胆一些。 她很爱美,从头到脚都要收拾得精致妥帖,再晚睡都会护理自己的皮肤和头发,因为这个,她的同桌误会过她喜欢他,因为那时候两个人组学习搭子,每周六都会在校外见面,学校不允许化妆、穿私服,所以陈沐晴周天会很隆重打扮自己,她的同桌以为她喜欢他才会刻意打扮,那段时间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暧昧的事,得知陈沐晴全无此意,自尊心受创后便很恶劣地评价她打扮得很丑。 结局就是陈沐晴把他从头批评到脚,他因为插不上话被气哭了,她才消停。 那天他和同学正好路过,站在那里看她很久,身边人评价一句:“陈沐晴好凶啊!太可怕了。” 那时他没说话,只是走过去,递了一瓶牛奶给她,让她润润嗓子,消消气。 陈沐晴看见他,顿时有些委屈,仿佛怕他误会似的:“他先嘲讽我的。” 他“嗯”了声:“我听到了,他不应该那么说。” 她点点头,一副得到认同的满足感。 她跟着他回了家,路上想起来别的事,又眉飞色舞起来,她好像很容易就能获得快乐。这点是他一辈子也学不会,并且深表羡慕的。 小鱼今天穿着小西装,他和渺渺截然相反。 他在家里穿的也很随便,但出席一些活动或者人多的场合,必然会穿得得体正式,小小年纪就很有包袱。 陈沐晴说小鱼和小时候的秦深很像,秦深一点都不觉得,时常反问:“是吗?” 小时候的秦深要闷很多,看起来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去正式的场合换得体的衣服似乎是一种礼貌,但陈沐晴却发现,他就是包袱重而已。 陈沐晴送过他一件卡通T恤,他很纠结,但似乎为了让她高兴,最后还是穿了,那天陈沐晴特别高兴,围着他转来转去,他们一起去逛书店,两个人站在书架的两端,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明亮阳光。 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秦深……” 他回过头,困惑似地挑了下眉。 她只是笑了笑,就走开了。 或许很久很久之后,陈沐晴回忆起来才会知道,她只是很开心,开心他因为她穿了自己本不会穿的衣服,也开心看到不一样的秦深。 他对她来说,一直是很特别的存在,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 学校的周年庆举办得很隆重,校长邀请秦深去礼堂给同学们随便说几句。 秦深推辞不过,把孩子交给一起跟过来的陈沐阳,跟着校长一行人去了礼堂,他站在发言台上的时候,看到下面坐满了人。 大约被迫来的居多,上学时候他们也常常被老师命令来参加无聊的演讲会,台上发言的是谁都不了解,只顾在下面说小话、睡觉。 他一上台,先爆发了一阵掌声,那掌声里有礼貌,更多的是震惊,因为没想到是个年轻的大帅哥,还穿着西装,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因为气质冷,显得格外惹眼。 “同学们好,各位老师好……” 他笑着看台下,恍惚还是一字开头的年纪,他曾经作为学生代表在这里发过无数次言,他对这个流程熟悉无比,几乎每次都会准备稿子,但大多时候用不上,几乎没有卡过壳,只有一次,是高二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还很冷,学校举办表彰大会,他是高二的优秀学生代表。 他那次也准备了稿子,但一贯用不上,只是放在那里摆个样子。 那次陈沐晴就坐在主席台正对着的位置,演讲台挨着边沿的位置,阶梯下面就是座位,她就在他眼皮子下面,不到两米的距离,近到余光里都是她。 座位是按班级安排的,只是巧合,所以她也很意外,甚至有些兴奋,不停冲他做小动作。 她觉得好玩,更觉得他这个人向来一板一眼,很少被外界影响,所以并不觉得会扰乱他。 但他那次是真的慌乱了,明明很熟悉的场合,大同小异的演讲稿,熟练到几乎可以脱口而出,但中途有几个瞬间,他的大脑里近乎一片空白,于是频频低头看稿子。 他还记得那天她校服里头穿着红色的毛衣,她穿着一双红色袜子,戴着红色的手套…… 因为拜年的时候,几个小辈在打纸牌,小孩子打牌没有筹码,全是互相恶作剧,她手气好,回回都赢,终于输了一次,还是熟给他,陈沐阳和另一个表弟要他给他们报仇,他沉默许久,却是说了句,让她穿一个月的红衣服。 大约小时候大红大绿穿得多了,长大了倒痛恨起来,这是他能想到最狠的惩罚了。 陈沐阳和表弟却哀号着,说他偏心。 陈沐晴也笑,扯着他的袖子说:“哥你最好了。” 于是他心虚到浑身冒虚汗,丢了牌,声音发涩地说:“我有点累,出去透透气。” 他站在阳台上,没有开灯,借着月色和远处一点模糊的亮光看星星,盯着大熊星座看了许久,久到忘记自己要干嘛,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只是出来透口气,于是自嘲一笑。 再回去的时候,陈沐晴正坐在那里玩游戏,她和陈沐阳一人手持一个游戏柄,玩得正开心,他在旁边看了会儿,最后捡起来她的发绳给她绑在马尾处。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眼睛也发亮:“秦深,一起玩?” 他摇头:“不了。” 往事历历在目,仔细想来,也不过是琐碎平常的事,可不知怎么,就一直记得。 他讲了一些自己求学的经历,台下掌声擂动,气氛热烈,有人起哄要他再多讲讲。 他思忖片刻,抱歉地欠了下身:“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 有个从前的同学也来参加周年庆,待会儿也要演讲,就坐在他下首处,瞧着气氛热烈,就开了句玩笑:“早知道叫你老婆来,她能说个三天三夜。” 秦深便笑了:“是,她比较适应这种场合。” 他从礼堂离开的时候,浑身出了一身汗,脱了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一边打电话,一边去找儿子和女儿。 电话打不通,他不由皱眉,偌大的校园,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朝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操场,看到很多人在打篮球。 他上学那会儿一心读书,对大多数活动都不太上心,唯独李彧叫他去打球,他会积极一些。 他喜欢篮球足球,且因为陈沐晴最喜欢流连在操场,她常常沿着操场散步,趴在铁网上看人打球,偶尔是在看帅哥,但其实她也喜欢篮球,只是附中没有女子篮球队,她手痒,偶尔会找男生跟自己玩,不能玩的时候就趴在那儿看会儿。 他和陈沐晴只打过一次球,她一个假动作过他,然后投了个二分球,回头抬着下巴冲他笑,满脸矜傲。 于是他忍不住笑了下,冲她竖了个拇指。 她便更开心了。 秦深是在食堂找到他们的,隔着人群看不清,走近了才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陈沐晴正在和渺渺抢一块儿糖醋排骨,最后抢到了,逗哭了,再还给她。 秦深走近了,按了下她的脑袋:“你怎么在这儿?” 语气是平淡的,但内心却澎湃着,好像一想到她,她就出现了,仿佛是某种奇异的魔法。 陈沐晴歪着头看他笑:“我之前骗你的,我提前回来了,我觉得你肯定会想我。” 秦深失笑:“嗯。” 陈沐晴陡然凑近他,小声问:“你真想我啊!” 秦深微微偏过头,岔开话题:“你以前最讨厌吃食堂。” 陈沐晴不高兴,扯他:“秦深……” 他回头,看她略显失望的表情,轻声说了句:“是,我很想你。” 陈沐晴似乎又没想到他真的会承认,语气都磕绊起来:“我就、就知道。” 渺渺捂着嘴偷笑起来,小鱼轻叹着气摇头,陈沐阳险些拍桌子:“够了啊够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38. 故意的 你故意的。 第三十八章 陈沐晴蹑手蹑脚地回家, 只开了小灯,换了拖鞋,把外套抱在怀里, 踮着脚往卧室走, 期望秦深可以睡熟了。 已经是夜里接近零点, 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浅浅从自己的窝里爬出来,兴奋地往她身上凑, 她冲它比划着, 命令它安静,可不敢出声, 于是这只傻狗完全看不懂暗示。 她和狗子互相抱着较劲的时候,楼梯的灯“啪”地一声开了,秦深衣冠齐整眉眼清明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她, 薄薄的镜片泛着冷光,每一寸目光仿佛都写着:还知道回来呢! 她吞咽了口唾沫, 故作镇定地拍了拍狗头, 故作镇定地看了眼他:“哥哥, 还没睡呢!” 秦深也不发作,轻声吐了句:“等你呢。” 陈沐晴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他就那么低着头看她,明明什么都没干, 表情都吝啬,她无端有一种自己在被审视的感觉。 于是她倒打一耙道:“我都快累死了, 你也不知道去接我,害我一个人待在那里被人扯着不让走,我现在又累又困, 我还怕吵醒你,你明天还要上班,谁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睡,你没有睡你都不去接我,你不去接我你还瞪我,好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说着说着,她都入戏了,越说越委屈,到他面前的时候,眼里都噙了泪,哀怨地看着他。 秦深盯着她看了许久,恍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过了片刻,竟真觉得是自己错了。 他下班回来的时候,李彧就打电话过来告状,幸灾乐祸道:“你知道你老婆在哪儿吗?” 还没等他问,他便迫不及待自说自话:“在巴黎之约呢!真行啊,流连花丛,我可记得他们的头牌是个大帅哥,据说放娱乐圈都不为过那种。” 陈沐晴是个颜控,虽然不至于干什么,难保不会偷偷去看。 看久了,难保不会心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自古都是。 他没太放在心上,结婚这么久,陈沐晴他还是了解的。 一身的纨绔劲儿,偏又心软心善,怕他伤心,都不太和异性朋友一起玩了,去见李彧都会提前说一声。 可不知道怎么,坐在那里处理一些工作上的杂事,却频频看表,女儿饿了,要吃的,他去煮了碗素面,小小一碗,她要睡了,吃多了对胃不好。 她不太高兴,嚷着要吃巧克力,被他驳了,忍不住闹脾气,说要给妈妈打电话,说妈妈最疼她了,他冷着脸:“那你去试试你妈妈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陈沐晴对于教养孩子的事向来秉持少插手的念头,秦深教训孩子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反驳他的,就算是教训得不太恰如其分,也是背后去说。 毕竟自己不干活,再指指点点说不过去。 况且秦深确实比她会教孩子,所以她就更不会多嘴了。 秦渺今年七岁,她当然什么都知道,自知就算妈妈回来了也是看着老爸训斥她,于是抹起眼泪了,若是平常,教训完了,再哄一哄,就算了结,可今天秦深并没有哄她,沉默起了身,一副你自己好好反省的架势。 这几天放着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宠着,她有些任性过头了。 转身去儿子那里,小鱼还在拼乐高,是舅舅给他买的,挺复杂的一个,不是他这个年龄可以很快上手的,但他从小就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越是不能做,越是要试一试,这点也像他。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平日里八点半洗漱,九点就要躺床上了,可今天还在拼,并且看起来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他敲了敲门:“小鱼,该睡觉了。” 小鱼拧着眉毛,闷声说:“爸爸,再一小会儿。” “现在就放下,去刷牙,上床睡觉,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小鱼迟疑片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放下了。 他回头去渺渺屋子里,小姑娘没再哭了,自己找台阶下:“爸爸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秦深“嗯”了声,走回去从床头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上次那一页,继续讲起。 她很爱听故事,不是个听两句就能睡着的,他讲到第三个故事,她才阖上眼,又过了几分钟,呼吸才逐渐均匀,陷入沉睡。 他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才出去。 小鱼的灯也关了,他出于谨慎进去看了眼,推门就发现他打着一个很小的手电筒,继续拼他的乐高。 于是他开了大灯走过去,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拼。 “舅舅要生日了,我想拼起来,送给他。” “他后天才生日,可以明天再拼。” “可是如果明天有突发状况呢?” “那就送别的给舅舅,舅舅那么疼你,你送什么他都会很开心。或许你迟一天给舅舅,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小鱼闷声,固执地说。 小孩子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执拗,不懂得来日方长,只知道喜欢就是要立马得到,礼物要当下就给,快乐和悲伤都是即时存在的。 他很小时候就懂得忍耐了,因为想要的得不到,想给的东西送不出去,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事与愿违,知道不如人意才是常态。 那时他就很羡慕陈沐晴,她也并未事事如意,但永远都是热情满满,喜欢就去争取,不喜欢了转头就走,无论受过多少次打击,她都能像第一次那样再出发。 于是他没有再要求小鱼一定要立马睡,只是坐在那里陪他一起拼了会儿。 剩最后一点尾巴的时候,他看了下表,已经十一点了:“可以去睡了,剩下的明天有意外也可以弄完。” 小鱼这次听话去睡了。 他起身,揉了下发酸的脖子,出了卧室门再次看表,陈沐晴还没有回来。 她是被白冰冰叫去的,那姑娘因为太喜欢巴黎之约,最后把那地儿买下来自己当老板了,店铺整顿半个月,今天重新开业,邀请了很多人,包括陈沐晴。 她以前被邀请过无数次,都没去,这次为了还人情,还是去了。 虽然不情不愿,但她玩得还挺开心,有些忘乎所以,于是回家的时候,离家越近越心虚。 自己在外面嗨,留秦深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孩子,她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也像是干了坏事一样心虚。 这会儿目光盯着他,几乎要暴露了。 秦深突然摘了眼镜,陈沐晴忍不住后退半步。 他扯了下唇角,脸上却没笑意:“家里司机二十四小时轮班,就算要我去接,你也得给我个消息。陈沐晴,你有没有良心?” 竟然这话都说得出来。 陈沐晴摸了下鼻子,后悔自己倒打一耙了,他看起来有点可怜,还有点可怕。 秦深继续:“渺渺最近仗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当靠山,动不动就耍小孩脾气,最近长得快,饿得也快,睡觉前还要吃东西。小鱼从小跟舅舅亲,舅舅要生日了,他一定要送拼好的乐高给他……这当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左右为难左支右绌,好不容易安顿好他们,回头却发现你还没回,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一样。” 他自嘲一笑,垂着眼睫,眼神偏看着别处,带着几分落寞和难过,仿佛在说:我在家里带着孩子安顿着大小事,你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你还要反过来斥责我,你的良心到底去哪儿了? 陈沐晴狠狠吞咽了口唾沫,走过去,迟疑地给了他一个熊抱:“你不要这样,我好难过。我好几次要走的,那个那个谁,她非拉着我不让我走,我心想,人家好不容易约我一次,我也不能太驳人面子。” 秦深仍旧偏着头,似乎无动于衷。 陈沐晴有些急了,掰着他的脸迫使他看她:“那我错了嘛!我面子也给足了,下次她再约我,打死我也不去,那里一点都不好玩,好多男人,都穿的花枝招展的,我一点都不喜欢,早知道我就在家了,我宁愿这么盯着你看俩小时,我一点都不腻。” 越说越腻,秦深终于拧了下眉,一副被她腻到的表情。 陈沐晴忍不住笑了:“哥哥,你真好看。” 秦深觑了她一眼:“闭嘴,少拍马屁。” 陈沐晴抱住他脖子:“我说真的。” 她踮脚亲了下他的嘴巴,然后又亲了一下…… 她偷偷看他反应,小声撒娇:“我好饿秦深。” “饿着。” 陈沐晴轻“哼”一声,然后径直去了卧室,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拉了块儿毯子盖住上半身:“饿死我算了,你就没有老婆了,你就可以再找一个貌美如花温柔娴静的了,反正你都不信我。” 她碎碎念着,一扭头,他人早不见了,她更郁闷了,心想自己是不是戏太过了?她好困,她闭着眼,几欲睡着,想下去找他,又觉得没面子。 心里老大不痛快了。 她半梦半醒的时候,被秦深揪起来了。 她满腹的心事,有些哀怨地看着他,他偏了下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快吃,再磨蹭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他厨艺越发精湛,但其实到现在他都不爱下厨,不是很喜欢油烟味,每次只有渺渺小鱼或者她求着他,他才会去做点东西吃。 陈沐晴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着餐盘里的热汤面和煎鳕鱼,顿时有些发愣。 好一会儿她才扭身抱住秦深:“你怎么这么好啊!” 秦深剥开她:“那就记得早点回家。” 陈沐晴扁扁嘴:“我知道啦!我就晚回来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抛夫弃子呢。” 秦深捻了根发绳,沉默地把她头发拢到后面绑起来。 陈沐晴按了按自己的心脏,控诉:“你故意的,你就是为了让我愧疚。” 秦深坦然:“是,我赌你爱我。” 陈沐晴低着头吃饭,含混不清地说:“不用赌,我就是爱你。” 39. 学会了 你看,多简单的事。 第三十九章 秦深出差去国外, 一个陈沐晴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国家,去那边不是为了谈生意,是探望一个故交, 对方刚失业, 去那边散心, 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 迟迟不回来,听说还在那边偶遇了一个姑娘, 有可能打算长居在那里。 他去那里呢, 是去挖人过来给分公司当头头,一个老板亲自去挖的人, 肯定是很厉害的。 上学那会儿认识的,陈沐晴还见过,就是记不得名字了, 只记得对方眼角有个痣,长得特别妖, 陈沐晴评价他长得像个男狐狸精——褒义词。 为此秦深眉头还皱了好大一皱, 陈沐晴还调侃他:“你这天天飞醋吃的真有劲, 这天底下帅哥多了去了,我要见一个爱一个我爱得过来吗?” 她点点头,自说自话:“嗯,我爱得过来, 我博爱,我爱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我想给全天下的帅哥一个家。” 秦深脸都黑了,他脸色沉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还有一点埋怨,甚至还掺杂着几分紧张。 然后陈沐晴就笑,越笑越觉得好笑,可她越笑,秦深脸色就越差。 他有时候看起来脑子好使得很,有时候看起来又很呆。 她在笑他,怎么什么都信呢? 她最后笑得有气无力的,扶着他的肩膀说:“可我只想祸害你,别的也就想想,真下手的,就你一个。” 想想也不行,他说。 陈沐晴便又笑起来。 过了这么多年,陈沐晴还记得,甚至还记得那男生的痣:“哦,那个有美人痣的帅哥。他长成那样,竟然还没找到女朋友啊!” 她不太信。 秦深沉默片刻:“离过一次婚。” 陈沐晴恍然:“噢。”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他是长得好看,但不很体贴,有点大男子主义,又不会干家务,他老婆嫌弃他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工作忙经常不回家,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只会气人,才不要他了。” 陈沐晴震惊:“啊!” 又过了会儿,秦深又说:“我不在家,孩子你也不用太费心,保姆我已经叮嘱过了,周末你要是有事就送去他们奶奶那儿,妈最近闲着。” 陈沐晴点头:“好。” 她也不是全不管的,至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陪玩她还是经常干的,就是她像个小孩头,不像个妈,因此秦深总嫌弃她照顾不好,更怕俩小孩气到她。 小孩挺麻烦的,小时候总哭,他们家两个,就更麻烦了,这个哭了,那个也哭,这个不哭了,那个还哭,哄了这个要哄那个,夜里这个也醒,那个也醒…… 长大了就吵架,吵狠了要打架,打架赢了要哭,输了也要哭。 想想陈沐晴就头大,但秦深从没抱怨过,最累的时候,也只是多请了一个保姆,他好像总是很有耐心,不像她,很多时候她都要揍人了。 他说他天生适合带小孩,陈沐晴深以为然。 所以她负责做小朋友的大朋友,他负责教育,分工很明确。 大约她甩手掌柜当久了,偶尔带小孩出去游乐场玩都被夸体贴秦深。 如果不是他,陈沐晴可能早就对婚姻厌烦疲倦了,她一向是个知难而退不高兴就撤的人,但对婚姻这件事,至今没有什么怨言,大多都是他的功劳。 如果她遇见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大爷在家里摆着当尊神,说话还不好听,她可能也受不了要离婚。 陈沐晴兀自感慨了会儿,突然惊醒:“哥哥,我现在才听出来,您这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呢!” 意思是他比人家强呗!要她别光看外表,多看看他的好处。 秦深闷笑了声:“实话。” 陈沐晴撇嘴:“您可真自恋。” 秦深反问:“不是实话吗?” “是是是,但哪有自卖自夸的,你可真不害臊。” * “外面下雨了。”秦深一早给她打电话。 才八点钟,陈沐晴一向是起不来的,她撑着眼皮去窗台看了一眼。 外面瓢泼大雨下得正起劲。 “哇,厉害,好大的雨。”她打着哈欠说。 秦深有些无奈:“走之前我刚交代过你,这周末小鱼邀请了一毛来家里玩,小鱼非常期待。” 一毛是个小名,还是个女孩子,大名叫林以宁,是旧邻居林家那个孩子林骁的女儿,问陈小狗喊干爹的,比小鱼和渺渺要小三岁,是个乖巧的小精豆。 她出生的时候,渺渺和小鱼还去看望,两个人围着小床的围栏看妹妹,但小鱼其实不大喜欢小孩子,他性子随了爹,有些偏冷偏安静,不太喜欢吵闹。 但一毛从小身体不好,刚出生那两年,几乎住在儿童医院里。 算命先生说她命弱,要她认个干爹,于是就认到了陈沐阳那里,陈沐阳刚当干爹的时候嘚瑟得不行,动不动就要把人家女儿带走玩,带走了自己又不会带,带不了就丢给秦深。 好在一毛很好带,不怎么哭闹,就是很黏姐姐,也就是渺渺。 渺渺也很喜欢妹妹,两个小姐妹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而且都不知道说的什么,反正是些大人听不懂的碎碎念,但好像两个外星人正好接通了频率一般。 因为这个,小鱼很不高兴,总觉得自己的姐姐被抢走了。 他这个人独占欲特别强,某方面跟秦深有些惊人的相似。 于是小鱼主动要教一毛拼积木。 两个人一玩能玩一整天,谁也不说话,就安静坐着拼积木。 他觉得一毛很乖巧,后来才知道,是一毛害怕哥哥,不敢吭声。 小鱼就觉得很沮丧,因为一毛一点都不怕姐姐,跟渺渺玩得特别高兴,仿佛起了胜负欲,小鱼也非要讨一毛的欢心,但革命尚未成功,小鱼仍需努力。 秦深倒是觉得,小鱼现在已经不是为了跟一毛争抢姐姐注意力,他就是喜欢一毛罢了,因为喜欢,所以也想让对方喜欢自己。 小朋友的友谊总是来得莫名,爱恨总是写在脸上。 小鱼为了这个周末等了很久,但这么大的雨,一毛很可能就不来了。 小鱼已经上二年级了,一毛也已经上幼儿园了。 他们住所现在离得很远,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陈沐晴特别看了眼手机,果然看到未读消息,是一毛妈妈发来的,说今天在家宅着不过来了。 她恍然大悟:“所以小鱼现在肯定很伤心。” 秦深“嗯”了声,一副你反应真迟钝的样子。 小孩子不像大人知道总有计划外的突发状况,也不能很快接受期待落空,即便知道,也还是没法释怀,做不到不伤心。 陈沐晴从飘窗上跳下来:“那我去看看他。” 秦深忽然说了句:“我小时候也很盼望你来,你每次来,我也没有很高兴,但你不来,我就很不高兴。” 陈沐晴从小就没心没肺的,所以记事并不很早,对小时候的印象很模糊,零星一些片段,都不明晰,有时候甚至会记混乱掉。 但关于他的记忆,却大多还算清晰。 大概是因为他太特别了。 小时候的陈沐晴对隔壁的哥哥很好奇,他安静内向,他沉稳早慧,他学习永远第一名,好奇中带一点点羡慕,羡慕中又掺杂几分嫉妒,她那会儿也喜欢找他玩,但妈妈总教训她不要总是去烦他,会打扰他学习。 那会儿她对秦深家里比对自己家里还熟悉,她知道秦伯伯和秦伯母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不在家,知道秦深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不睡觉,知道什么时候去一定不会挨骂,但不知道自己受不受欢迎。 有时候觉得自己受欢迎的,他总是冷冷的,但对她的请求很少忽略过,即便她拉着他玩插卡游戏那种他并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会陪一会儿。 大多时候她并不骚扰他,只是待在他房间,自己玩自己的,他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在写作业,有时候在拼积木和模型,也有时候在看她,冷不丁说了句:“不要吃太多巧克力。”仿佛真像个大哥哥。 然后她会收敛一会儿。 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因为跟他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和共同话题,她无聊了就觉得烦闷,然后出去找别的乐子。 可明明他也没什么有趣的,还是想去找他。 现在他说,他那时候很期待她去。 陈沐晴才不领情,反而隔着漫长的时光算起旧账来:“你也就说得好听,我每次去你都不待见我,都不跟我玩,也不跟我说话,你这就叫憋死自己,气死我这个热情善良的好邻居。” 秦深沉默片刻,忽而笑了:“对不起。” 陈沐晴正算账呢,被他一打岔,气势都弱了:“我又……又没说什么,你认错还挺积极。” “我很想你,想回去。”他说。 陈沐晴忍不住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哥哥,你昨天中午的飞机才走。” 秦深“嗯”了声:“我上飞机就开始想你了。” 陈沐晴去往儿子房间的步伐顿时顿住,靠在走廊的墙上,小声说:“你怎么越来越肉麻啊!” “这不是有错就改,我怕你感受不到。”秦深笑了声,然后很久不说话,陈沐晴仿佛能感受到他隐藏在笑容下的失落,轻声说了句:“好啦,我感受到了,那你早点回来。” “好。” “我要礼物。” “好。” “你知道对抗失望最简洁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吗?”陈沐晴突然问。 秦深很配合:“什么?” 陈沐晴笑了声:“那就是动起来,山不来就我我就山。小时候你要是主动来找我,我一定会高兴疯的。” 秦深出神片刻,突然自嘲一笑:“我的错。” 陈沐晴并不放在心上,对已过去的遗憾惋惜是没有用的,她更在乎现在、在乎未来,于是她叹气说:“所以你是秦深,我是陈沐晴啊,你要是秦沐晴,我还不适应呢!” 我们都不能未卜先知,不能一眼看透人心,所有的早知当初,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答案。 人生这张答卷,并不是规避掉所有错误答案就能得出正确答案的。 陈沐晴觉得已经很足够了。 他们两个本就性格迥异,能走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 她敲开小鱼的门,他果然已经起了,趴在窗台上走神,眉头锁着看窗外瓢泼的大雨,听到母亲进来,声音闷闷地问了句:“妈妈,一毛还来吗?” 陈沐晴说:“你惊蛰阿姨说雨太大了,不来了。” 小鱼垂下头:“哦。” 陈沐晴问他:“你不高兴啊?” 小鱼嘴硬:“没有,暴雨天本来就不应该出门。” 他知道的,也知道这周见不到下周还可以见,但就是不高兴。 陈沐晴大约是刚接了秦深的电话,莫名就好像看到了秦深小时候,或许那会儿他也曾站在窗台上看对面的她,然后失落着,在想她为什么还不来。 他小时候确实也像小鱼这样,看似懂事乖巧成熟稳重,其实不高兴都憋着,如果说秦深是因为家庭原因,那小鱼又是因为什么呢? 大概天生的吧! 陈沐晴走过去,揉了揉他脑袋:“你想不想去一毛家里玩?” 他抬头,眼睛骤然亮了一下,然后迟疑说:“可是很大雨。” “天上又没下刀子,还不能出门了?”她笑着捏他的脸,“高兴就笑,不要学你爸装深沉。” 小鱼抿了下唇,忍不住笑了下:“那我去换衣服。” 陈沐晴给秦深发消息:一毛不来,我带小鱼去找一毛,你看,多简单的事。 [今日晴]:嗯,学会了。 40. 陈老师 陈老师教得好。 第四十章 秦深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夜半陈沐晴正睡得熟,有人扯她的被子, 人在极度放松的时候反而很容易受惊吓, 她几乎一个激灵, 瞬间从床上折起来, 眼神混沌,头上呆毛还竖着。 那样子, 分明是发癔症, 秦深忍不住笑了声,掐了下她的脸, 安抚:“是我。” 陈沐晴头还懵着,心脏砰砰地跳,反应过来就对他“拳打脚踢”, 一肚子起床气加被吓到的余悸:“你干嘛偷偷摸摸的,大半夜的你要吓死谁。” 她刚刚还做了梦, 梦到自己走在沙漠里, 又渴又饿, 茫茫的沙漠看不到头,烈日炙烤着沙地,她很焦灼地走着,找不到方向。 这会儿被吓醒了才明白, 是真的口渴,也是真的饿。 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秦深低头看她, 他知道她睡着了容易受惊吓,可解决完事情一刻也没多留,连夜赶回来, 看到她就很难忍住不折腾一点动静出来找一下存在感。 真吓到她了又懊悔,抬手去抱她,却听到她肚子响。 本来不想笑的,可没忍住,于是又挨了一脚。 她嘟囔一句:“我晚上吃饭太早了。” 他原本困倦得头疼,这会儿只觉得有趣,腿从床上迈下去,捞了件睡衣披上出去。 陈沐晴没真的生气,以为他是被她气跑了,忍不住拉了他一下,有些紧张又有些埋怨地问:“你去哪儿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走得急匆匆的,回来也急匆匆的,一言不合你还要走?”她今天刚看了一部家庭伦理剧,剧里吵得可激烈了。 他们怎么吵架呢? 对,陈沐晴拧着眉:“你要是从这里出去,你就、就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了!”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气势全无。 秦深回身,笑得脸都快僵了。她为了抓他,整个身子都探出床外了,他再往前走一步她就要摔地上了。 他把她抱住,重新搁回床上,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也饿了,我本来想着挨一会儿天就亮了,谁知道你比我更离谱,在家里还能饿成这样。我去厨房给你弄点东西吃。” 这么晚了,也不好叫阿姨起来再煮饭。 陈沐晴这才放心,小声“哦”了句:“不早说。” 她踢着拖鞋去洗脸,他下楼卷了袖子去煮面。 家里安静着,孩子们和保姆都睡了。 他只开了厨房的灯,手抵着冰箱门研究食材。 他不在不过半个月,厨房里的食材种类骤降,多了许多零食和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之前在家里也不常做饭,食材自然也不是他采买,但保姆买菜都会特意询问一下最近吃什么,陈沐晴一向不管事,大多都是他在管,他刚走没几天,她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没了束缚胡来。 他叹了口气,捡了几样方便好做的出来,怕她等久了饿。仿佛又回到刚走那会儿,不知道离了自己她怎么活。 那会儿恨不得一小时发一次消息,脑子里有叮嘱不完的事,陪同他一块儿出国的表弟都忍不住调侃他:“表嫂子又不是三岁,家里有保姆有司机,你爸妈她爸妈都在家,表哥你未免也太操心了。” 她这个人丢三落四的,从小养尊处优,没操心过那些琐事,他记得就连蒋洁都教训过他:“她又不是手脚断了,你让她干点活儿不会要她命,一身坏毛病。” 他只是笑笑:“没事。” 其实也说不上坏毛病,人都有擅长不擅长的东西,也都有喜欢不喜欢的东西,她只是讨厌那些琐碎的家务事,而他不算很擅长,但恰好处理起来游刃有余罢了。 她每次被爸妈骂也不恼,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没办法呀,他爱我。” 然后被数落脸皮厚得没边了。 她没一会儿就下楼了,从踩着地板的频率就能听出来她很高兴。 于是他也忍不住笑了下。 他记得刚结婚那会儿,李彧就天天唉声叹气,说他天天被反方面欺压,迟早有一天受不了。但上个月一起吃饭,对方已经看得很开了:“你俩真是天生一对。” 她高兴大概是因为他回来了,但更可能是因为他回来了可以大晚上做夜宵给她吃,她这个人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快乐,很容易对生活充满热情,是他欠缺且渴望的。 爱吃夜宵这习惯很不好,她怀孕那会儿就有,但那时候她孕吐特别厉害,也挑嘴,他就忍不住有求必应地候着。 他后半夜都开车出去过,商店一家一家都关着门,他开着车窗沿着路边慢慢滑行,在郊外一家二十四小时餐厅里打包了一份她想吃的甜品,回家的时候她只吃了一口就开始犯恶心,他就替她吃了,她有些歉疚,扯着他说:“你放着我明天再吃。” 他说:“明天想吃我再去给你买。” 他对陈沐晴很容易心软。 他甚至可以板着脸教训小鱼和渺渺,纠正他们很多坏习惯,但对陈沐晴做不到。 因为舍不得,也因为说不过她。 她总有这样那样的歪理,他上学时候连老师都能驳几句,进了公司也只有说的人哑口无言的份儿,反倒是回了家,天天被她堵得没话说。 陈沐晴进了厨房,因为困顿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头砸在他背上,闭着眼说:“好了没有啊?” 秦深轻哼一声:“我又不是神仙,变戏法都没这么快。” 陈沐晴被他逗笑,在他背上直颤,他腰被她勒得快要吐出来了,腾了一只手出来掰了下她的手扣,她顿时又演起戏来:“你都不让我碰你,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了。” 秦深:“好好说话。你自己使了多大劲,你心里没数?” 陈沐晴笑着,终于松开了点,但还是贴着他,小声问:“你回来竟然都不告诉我,还有你助理怎么回事,给你定个大半夜的机票。” 秦深拖着一个“拖油瓶”来回挪动,却也没有推开她,低声回着:“是我自己定的……归心似箭?” 大约是的,有正事还可以耐着性子,事情解决完就开始坐立难安,想见她,想切实地抱一抱她。 陈沐晴以为他故意逗她,于是再次笑起来。 两个人坐在餐厅吃饭,面对面,陈沐晴瞌睡得直打哈欠,却还是嘴巴不停歇地跟他讲小鱼和一毛的事。 那天下着雨,她开车带小鱼去一毛家,车子开进别墅院子里的时候,一毛的妈妈迎出来,一毛站在妈妈身后,乖巧地问阿姨和哥哥好,小鱼带了礼物,见了一毛递过去,却一句话也不说,一张小脸严肃,一毛好几次看他,都不敢说话,但又想和哥哥说话,就一直坐在他旁边。 一毛说:“哥哥你吃水果。” 小鱼点头:“嗯。” 一毛又没话找话:“我今天,在后院看到,一只小松鼠,很可爱。” 小鱼再次点头:“嗯。” 一毛手攥了攥衣服,低头看自己的脚丫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话题了。 最后问:“你想和我一起去玩游戏吗?” 小鱼起了身。 惊蛰看他们走了,在旁边摇头,跟她吐槽:“我女儿跟他爸爸吵架能吵一个小时不带停歇的,见了你儿子竟然词穷了。” 陈沐晴抬头看秦深:“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你小时候也很难搞,我那会儿为了和你多说两句话,我都恨不得在草稿纸上打个草稿列个纲要,不然怕聊不下去。” 秦深笑了下:“是吗?” 陈沐晴狠狠点头:“你能娶到我,简直是奇迹。” 秦深愣了下,旋即笑着点头:“也是。” 她又讲自己最近都在干什么,甚至讲到浅浅学会了从储物柜里拿零食,拉着他上楼的时候还在碎碎念,两个人刷完牙爬到床上她还在念,他低头亲她,小声说在吵醒她之前洗过澡了,陈沐晴瞬间意会,都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瞪大眼:“你不累?” 他看她:“还行。” 陈沐晴拉着被角把他盖进被子里:“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秦深被她砸了一下,下一秒一只手就从他衣摆里伸进去,她指尖点着他的后腰往上游走,仿佛狮子在巡街,最后勾了一下他的背,有些忧愁:“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秦深轻易被撩了火,但还是说了句:“那明天吧!” 陈沐晴啃了下他的下巴:“那不行。” 秦深捉住她的手,反身反客为主,笑她:“你这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那你下去啊!” “那可能不行了。” …… 第二天是工作日,秦深没有休息,直接去公司了,临走前陪两个小孩吃了饭,顺便开车送他们去学校。 路上渺渺扒着爸爸的座椅偷偷告诉他妈妈的公司出了点事,她这几天其实都不怎么回家的,昨天一直在公司,中午忘记吃饭了,四点钟助理才帮她订了餐,所以晚饭就没有吃。 秦深提前从公司出来了,开车去了她那边,她公司挪过几次地方,搬到这边不过半年,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于是去见她,还被前台拦下来预约。 他拨陈沐晴电话也没人接听,于是他又打给她助理。 小助理亲自下来接他,是个才毕业不久的小姑娘,文静内向又怕他,有些拘谨地请他上去:“我们老板在……睡觉呢!” 秦深松了口气,还能补觉,看来没什么事。 他上楼之前,佟乐就敲了陈沐晴的门,陈沐晴哈欠连天地坐在那里问了句:“又出事?” 佟乐摇头:“没有,我就是看你状态不对,来看看你,最近累到了?” 陈沐晴今天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她是老板自然没人说她什么,但在办公室补觉就很不是她的风格了。 陈沐晴一个哈欠打到一半顿时止住,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眉毛:“嗯……没睡好。” 下一秒,助理敲门,探头说:“老板,秦先生来了。” 佟乐刚想说什么,顿时好像了然了,意味深长笑了笑:“秦深什么时候回来了啊!” 秦深边走边答:“昨晚刚回来。” 佟乐点点头,笑着起了身:“我还有事没处理完,你们聊。” 她出去之前还把门带上了。 陈沐晴突然捂住脸倒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秦深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从脸上拉下来,微微蹙眉道:“我听渺渺说,你公司出了点事。” 陈沐晴折起身,一脸木然地点头:“是出事了,天大的事。” 秦深摘了眼镜掐了下眉心:“你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她这边业务不复杂,他还是可以帮着解决的。 陈沐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说说你怎么这么过分呢!昨天回来吓我,还不让我睡,我今早上刚不明原因迟到一小时,厚着脸皮在办公室补觉,你就来拆我台。” 佟乐那表情,显然以为她昨晚没干好事。 况且她真的没干好事。 秦深:“……” 陈沐晴难受得不行:“这下完了,我光辉的形象都被你抹黑完了。” 秦深忍不住提醒她:“合法夫妻,不犯法。还是你公司藏了个小情人怕被他发现你其实已婚了?” 这下换陈沐晴沉默了,半晌才说了句:“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 秦深“嗯”了声:“陈老师教得好。” 陈沐晴忍不住笑了,扯着他去吃饭。 外面晴日暖阳,阳光泼洒在两个人身上。 陈沐晴扯着他问了句:“我要是真的藏个小情人呢?” 秦深皱眉:“他们说夫妻之间开玩笑试探的话,多半都是已经发生了。” 陈沐晴忙摆手:“我就问问,我清清白白,我什么也没干。” 秦深点头:“那就好。” 陈沐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又是一次倒打一耙式回避争议问题的学以致用。 她郁闷道:“跟学霸谈恋爱太累了。” 秦深把她塞进副驾驶,然后弯腰给他系了安全带,看到她鞋带松了,顺便把她腿扯到车门处,低头给她系牢了放回去,直起身的时候才捏了下她的下巴:“您老是否记得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打开手机,翻出来渺渺的小鱼的照片给她看:“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你跟我的。” 他说话温吞,表情却很严肃,仿佛真的跟她解释两个人还在婚姻存续期间似的,那认真劲儿显得有些可爱。 陈沐晴被他逗得直乐,仰头亲了他一下:“好好好,结婚了结婚了结婚了,你真较真。” 过了会儿,她又突然看他:“你连避重就轻都学会了。” “没有,不过都是拐着弯抹着角说我爱你罢了。” 陈沐晴搓了搓胳膊,疑心他被人夺舍了。 但她还是回了句:“好吧,我也爱你。” “谢谢。” “不客气。”《 》 41.(正文完) 41. [最新] 正文完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突然晴了…… 第四十一章 陈沐晴的公司也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有一个关键项目被截了,争取到最后,也没争取到, 陈沐晴开会的时候也只是一挑眉:“那就先放一边吧!” 佟乐说她:“你可真淡定啊!” 她耸耸肩, 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天塌不下去, 尽力了也没有结果,那就算了。 她一向是很能放得下的人。 陈沐晴简单跟秦深描述了一下, 然后突然问:“你要不要跟我们合作?一家人, 好商量。” 秦深一边在心里感慨希望不要有一天被她“放下”,一边瞥她一眼:“不要。” 且不说两家公司业务完全不重合, 真合作她可不会客气,面甜心黑着呢! “好无情。”陈沐晴故作郁闷。 她偶尔看起来很孩子气,蒋洁每天都很费解她为什么能当老板, 隔三差五就会问一句:“你那公司还没倒闭呢?” 蒋洁是看不上她公司那点三瓜俩枣的,平常基本都不过问。 两个人回去吃饭, 蒋洁慰问完秦深, 又问她:“没睡好啊?黑眼圈这么重, 我听你弟弟说你最近在公司忙得都顾不上家,公司可能快倒闭了。出事了?” 那语气里,含着几分调侃,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不知道还以为是后妈。 陈沐晴饿得厉害,埋头苦吃, 含混着说:“陈小狗是真闲,没事找个恋爱谈谈吧!一把年纪了连一个对象都没谈过,丢人哦。” 说着说着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没听过任何谈恋爱的消息, 她突然抬起头来,调侃他:“啊,我们纯情的小狗。” 陈小狗隔着餐桌踢她脚,气得耳朵都红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呢!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 陈沐晴回踢他:“烦死你。” 陈小狗拿她没辙,转而扯住秦深:“姐夫你看她啊!” 这场面大约上演过千百遍了吧!秦深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可是你知道的,我归她管,她不归我管。” 陈小狗忿忿:“姐夫你要站起来知道吗,男人不能没有骨气。” 秦深挑了下眉:“那你先站起来,你比她高一个头呢!” 陈沐晴眯着眼看他一眼。 陈小狗陡然沉默了,半晌才说:“一日为弟,终身为弟。”打得过他也不敢打啊! 蒋洁看几个人没完没了:“好了好了,吃饭了,幼稚不幼稚。” 旁边一直沉默的渺渺点头,重复:“幼稚不幼稚。” 小朋友声音奶声奶气的说大人幼稚,一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老爸终于插了句话:“需不需要帮忙?” 陈沐晴点头:“需要,我需要一个亿的投资,亲爱的爸爸!” 老陈瞪她一眼:“滚。” “哦。”- 秦深没有细问,她这个人有时候洒脱得看不出来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他托旁人稍微打听了一下。 事情不大,但恶意竞争的是她的老熟人了。 大学那个油画系的齐燃,当初想撬秦深的墙角被陈沐晴识破骂了一通。 他妈妈是改嫁到的南临,他毕业也就留在南临工作了,他有个继哥哥也是做珠宝的,他现在在他哥公司的设计部门上班。 毕业那么久了,也不至于年轻时候那点仇还记得,商业也不是儿戏,齐燃的权力应该没那么大。 他思忖片刻,便没有继续琢磨了。 只是回家的时候问了句陈沐晴需不需要帮忙,个人投资没有必要,她也不差那个钱,况且他私人的账户都是陈沐晴在管。 如果她真需要,他倒是和齐燃的继兄莫邵文能说上几句话。 陈沐晴这次没再贫:“不用,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我就是纳闷对方要干嘛,他们吃这个项目多付了三个点,不然合作方也不会见钱眼开,这么算大概率是赔本的,赔本也要跟我抢,我这脸可真大。” 秦深试探问了句:“私仇?” 陈沐晴甚至都不记得乔燃,摇头:“没有啊,都是做珠宝,我们主要做高端线,他们主要做大众市场,跟我们业务范围也不怎么重合,都没打过交道。”她想了想,“可能是他们想扩展业务范围?” 秦深没多说,只是叮嘱一句:“那你留心一下。” 陈沐晴打死也没想到跟她抢的是齐燃。 她跟佟乐去参加珠宝展,然后一起去了晚宴会。 她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手机,低着头靠在长桌上回了个消息的功夫,杯子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好久不见。” 陈沐晴抬头,足足愣了七八秒也没认出来,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于是问了句:“你是?” 对方有些失望地垂了下眼睑:“齐燃,学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原先是长发,头发剪了,我都没认出来。”陈沐晴回家的时候跟秦深提了一句。 秦深对于两个人见面这件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于是问了句:“他跟你聊了什么。” 陈沐晴穿高跟鞋穿了一天特别累,这会儿洗了澡,头发也不想吹,趴在床上玩俄罗斯方块,秦深就坐在床边给她吹头发,问话的时候短暂地关了吹风机。 “都不熟,也没什么聊的。我第一次发现男人也那么八卦,都那么久没交集了,问我工作就算了,还问我有没有谈恋爱。” 秦深微微蹙眉。 “我说我孩子都七岁了。”陈沐晴俄罗斯方块玩得极差,很快就死了,她把手机往一旁一扔,回身抱住秦深,“他不会有事求我吧!” 秦深心想:那倒不至于,但可能有别的心思。 陈沐晴亲了他一下:“不借钱不参加婚礼不买保险,我的原则。” 秦深莞尔,把她扭过去,继续给她吹头发,不知道该感慨她心思单纯,还是该反省自己心思太深沉。 “不要单独和他见面,如果有需要可以叫上我。”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句。 陈沐晴“哦”了声,然后才问:“为什么?” 秦深:“没什么,感觉……他不像好人。” 陈沐晴忍不住笑起来:“你也太可爱了吧!”- 只是秦深的直觉并没有出错,这天秦深先是出门遇到暴雨,然后右眼皮一直跳,手机昨天被陈沐晴新添了一个社交软件,今天收到了一条推送:在一起十年后,你是否还能确信你们的感情牢不可摧,不会被人趁虚而入。 他和陈沐晴从谈恋爱到结婚,已经超过十年了。 这十多年,他时常会在某个时刻自问,他能留住她多久?又或者说,当有第三个人出现,她会不会转向别人。 他已经开始相信她爱他,开始相信她的爱也是长久且炽热的,开始明白感情可能是一瞬间的情感迸发,但婚姻是长久的经营和维系。 但依旧不能避免偶尔的不安。 他一向不是个有趣的人,而她恰好是个极度厌烦无趣的人。 到了公司先去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秘书汇报行程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今天莫总约吃饭。 莫总就是那个莫邵文的父亲,和他父亲有些私交,所以莫总偶尔会叫他去吃饭喝茶聊天,偶尔会叫上莫邵文,所以两个人见过几次面,能说上几句话。 秦鹤卿说,老莫总年轻的时候年轻气盛,跟第一任妻子闹得不可开交,晚年后悔了想挽回,回回吃闭门羹,最后赌气打算娶一个貌美的画家,想气一气前妻,结果前妻压根儿不理会,他就将错就错想好好发展第二段婚姻,最后发现对方轻易答应嫁给他,也只是跟前夫赌气,两个人错到一处,也就那么将就了。 老莫总近些年和秦鹤卿交好,估计也是想给后辈搭搭线,他常年郁郁寡欢,身体也不太好了,儿子莫邵文又没什么商业头脑,做父亲的,也是操碎了心。 不过是寻常的约饭,秦深却总觉得不安。 大概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莫总那个继子竟然是乔燃。 约在一家私厨,园林庭院,沿着曲折的廊道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一处亭子,亭下摆了桌子,老莫总和小莫总都在,旁边站着几个服务生。 秦深被引着走过去的时候,老莫总热情地站起来:“阿深啊!” 秦深颔首:“莫叔叔。” 外面雨越下越大,老莫总催了莫邵文好几次:“小燃还没来?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莫邵文离开一会儿,回来有些无奈地说:“他说女孩子约他吃饭,他不好走开。” “交朋友了?” 莫邵文耸肩:“不知道,据说是他大学的师姐,最近天天跑出去见面,公司都不去。”他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带着几分怨气说。 老莫总冲秦深抱歉一笑:“我的小儿子,今年才回南临,一直没机会引你们见见,他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有接触的女孩子是好事,下次我再带他来见见你。” 秦深颔首,没有说什么,眉毛一直锁着。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强烈了。 手机里半个小时前陈沐晴给她发消息说:你不回家我也不回了,和佟乐一起去吃饭。 昨天下班了九点才回家,说陪佟乐去看电影。 上周末……上周末她去镇子上采风了,在镇上老乡家过的夜。 难不成都去见了齐燃? 莫邵文说的话理智告诉他不能信,也或许压根儿那个“学姐”不是陈沐晴。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脏揪了一下,于是一整个饭局都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就告辞了。 莫邵文出来送他,替他撑着伞,突然说了句:“我前几天才了解到上次拿了个项目是嫂子也看中的,我那个弟弟想抓新业务,我就放手让他去做了,没想到给你添麻烦了。” 秦深抿唇:“一点小事,她也没放在心上。” 莫邵文笑道:“那就好。下次我一定当面跟嫂子赔罪。” 下午雨依旧下个不停,他提前一个小时从公司出来。 司机扭头问他:“秦总,要顺道去学校吗?” 他以前提前下班总是会亲自去接渺渺和小鱼。 “不用,让家里司机去接。” 他声音有些凉,伸手松了松领口,然后掏出手机给陈沐晴打电话:“我下班早,顺道去接你?” 陈沐晴似乎困了,打着哈欠:“不用了,我晚上还有点事。” 他很少刨根问底,但忍不住问了句:“什么事?” “没什么,佟乐换新房子了,我去陪她暖暖房。”她有些迟疑。 她不说带他,他很少主动跟着,但这次问了句:“我陪你?” 陈沐晴依旧推拒:“不用……没别的人,你去会无聊的。” 秦深脸色慢慢差下去,或许是下雨天恼人,他情绪也容易失控,有那么一刻想质问她到底是去见谁。 但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可是我想见你,现在。很想。” 他手指微微蜷缩着,下意识握紧了手机,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幼稚中学生,但又有一点期盼自己是那个被她选择的人。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最后叹口气:“那你来接我,快点,我现在下楼。” “好。”他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 挂了电话,佟乐问她:“你叹什么气?” 陈沐晴耸肩:“我家大朋友闹情绪呢!我得去安慰安慰。” 佟乐“啊?”了声:“秦深?闹情绪?” 她实在想象不到。 陈沐晴哈欠连天,最近都没有睡好,困得几乎要灵魂出窍了。 她拿上自己包出办公室之前,佟乐揪住她,好奇问:“为什么?” 陈沐晴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想我了。” 然后被佟乐翻了个白眼,她笑着出去了,下楼之前和其他人打招呼,宣布提前做完工作的可以提前下班,一群人欢呼雀跃。 她在地下停车场等了不到五分钟,秦深就来了。 他让司机半道下车了,自己开车来的,看到她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鼻梁上架着眼镜,显得人疏离感更盛。 单从表情也看不出来怎么了,陈沐晴绕道副驾驶坐上去,然后趴在他脸上仔仔细细探究:“你不高兴了?” 秦深微微摇头:“没有。” 陈沐晴看他表情,挑了下眉,这个没有显然就是有,于是她继续猜:“公司出事了?” 这次他摇头很迅速:“没。” 看来不是公司的事,她依旧看他:“那是渺渺和小鱼惹你了?” “没有。” 陈沐晴点点头:“懂了,所以是我惹你了。” 她亲了下他嘴巴,然后又亲一下:“所以我干什么了,让我死得痛快点。” 他摘了眼镜,忽然扣住她的后颈接吻,带着一点情绪,她感觉舌尖都有些发疼。 他抵着她的额头:“你最近常常不在家,还对我说谎,我在想,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佟乐搬家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她虽然没说过,不代表他就没听说。 陈沐晴张了张嘴巴,好半天才抬手掐了他一下:“你这也太过于敏锐了吧!就不能给我留一点点面子,这不是你生日快到了,上次生日我忘记了,你那个失望和装作不在意的表情让我觉得我就是个禽兽。” 秦深来的时候想了一路,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他忍不住确认:“你中午和齐燃吃饭了吗?” 陈沐晴摇头:“你突然提他干嘛,中午我不是跟你说了,和佟乐一块儿去吃饭。本来想着出去随便吃,结果她儿子来送饭,还有我的份,小小年纪很有前途啊!” 秦深悬着的一颗心似乎终于落地,然后不免疑心自己中了什么邪,自嘲一笑,说了句:“我也会做饭。” 陈沐晴品出了酸味,然后想到他刚刚提齐燃,觉得那酸味更重了。 她猜测他可能以为她背着他去和别人约会了,于是不免觉得好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是是是,你最棒了。你不会以为我和齐燃那什么吧!我最近可没见他,一次都没有,而且我知道了上次项目就是他搞鬼,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欠,下次见到我指定骂死他。” 秦深:“哦。” 陈沐晴看他故作淡定的样子,觉得更乐了:“你看我看得这么紧,我都疑心自己是天仙了。” 秦深抬眸:“你是。” “你好肉麻啊……”她搓了搓胳膊,然后又迟疑点头,“但是我喜欢。” 秦深笑了声,倾身替她系了安全带,然后发动了车子。 “回家了。” 陈沐晴往那儿一靠,就开始打哈欠,絮絮叨叨说自己今天干了什么,说着说着几欲睡着。 下了一整天雨,车子开出车库的时候,却被夕阳的金辉晃了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突然晴了。 他喜欢晴天,喜欢在阳台檐下挂晴天娃娃,最先学会的词语是雨过天晴,社交账号从注册起就是今日晴…… 晴是陈沐晴的晴。 ——你听到么,我的整个世界,都在替我说爱你。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