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夏》 第1章 抓知了猴吗？ 江枫不喜欢夏天。 这个季节闷热又聒噪，蝉好像随时要吊死在树梢，呻吟着要把人的耳膜吵破。 屋里的电风扇有气无力地打着转吹热风，屋外拴着的狗都没有了对路过的人吼两句镇宅的闲心。 “小枫，来吃西瓜。”奶奶从屋外喊他。 他一把把手里的手机扔到床上，站起身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好。 走出门老人正好把西瓜切好正抱着一块啃，见他出来咬着西瓜冲他笑，手上示意他快吃。 江枫把门旁的马扎踢到桌子旁坐下，拿过一块西瓜，问：“甜吗？” 老人咂摸一下嘴里的汁水：“甜得很，快吃！” 江枫并不是很喜欢甜的东西，不干不净的啃了两块就去水龙头洗脸了。 不喜欢啃西瓜。 会弄得脸上手上都黏糊糊的，难受得很。 正直下午三四点，太阳热烈而刺眼。 江枫洗脸的水在地上闪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路过的大人倒是不少，都是认识的人，高低还得打声招呼，不然又被扣上不懂礼貌没有嘴巴的帽子。 江枫这样想着，转身欲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位同学？”温柔地女声唤住他。 江枫转身，低头看到戴口罩的女孩。 个子不高，站在他家门前的道路冲着他······大概在笑？ 江枫定了几秒，问：“怎么了？” 女孩三两步走上前，身高大概达他下巴那里。 她微微抬头看着他：“请问可以帮个忙吗？” 江枫有点奇怪：“什么忙？” “今天晚上天快黑的时候可以和我去抓知了猴吗？”她笑。 ······？？？ 江枫一时语塞，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他两个人连认识都不认识。 女孩见他皱眉，好像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两步，但是眼睛还是在盯着他，带点胆怯和小心翼翼：“······可以吗？” 虽然她这个样子实在可怜，但是江枫斟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不熟吧。” 女孩抬着脸看他：“多说说话就熟了！” 女孩戴着口罩，江枫看不清她的表情，唯一的想法就是—— 这女的到底捂不捂得慌？ 所以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面无表情地拒绝：“不想。” 说完又加了一句：“没什么急事的时候我就先走了。” 继而转身，一点不拖泥带水。 “诶！哥们儿！认识一下！我叫南梦柯！南柯一梦里那几个字儿！”女孩在后面喊，不像刚开口那样温和的声音，这次是清脆的，像极了夏天相碰的可乐杯一样清冽。 江枫没回头，反而加快了步伐，毫不留情的把门甩上。 南梦柯看了咣一声响完的门几秒，眨眨眼：“好暴躁。” 江枫同样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这女的是不是动漫看多了有中二病啊。” 本来这是个萍水相逢当偶遇神经病的小插曲，但是第二天早晨当他看见和他奶奶在枣树下相谈甚欢的南梦柯时，江枫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听见他这边的声音，奶奶望过来：“起来了？正好，这是搬到咱对面的柯柯，人家小姑娘可能干了，自己伺候自己，做饭洗衣服的，比你可强太多了。” 江枫撇撇嘴：“我干的少吗？” 奶奶却没有理会他，笑眯眯地看着南梦柯：“这就是我孙子，小枫。” 南梦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看他，轻笑：“小枫，早上好！” 江枫低头：“我大名叫江枫。” 南梦柯从善如流：“好的，江枫。” “······” 江枫这才发现南梦柯没戴口罩，露出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并算不上惊艳，但是温温柔柔的，看着让人莫名舒服。 奶奶没有感受到两个人的暗潮汹涌，继续笑眯眯地讲话：“柯柯啊，你开学在这上学还是回去？” “我在这上学呢。”南梦柯回答。 家里的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见到南梦柯也不害怕，上来蹭她的裤脚。 南梦柯低头看猫笑了一下，嘴上还在继续说，“不过等明年夏天我就走啦。” 奶奶听到这惊讶了一下：“哦哟，自己住一年啊？” “他们有时候会过来。”南梦柯说。 她全程在笑，得体又温和。 江枫看着她俩说话，得出南梦柯是个得体招长辈喜欢的人的结论。 实在是好奇如果她表现出昨天莫名其妙的一面的时候，自己奶奶会作何感想。 两个人在哪里唠家常，江枫没有兴趣管这些无聊的琐事，走到一边撸了两把狗子，就转身回屋了。 期间南梦柯的视线落在他的背影，江枫不会知道。 中午江枫简单的炒了两个菜，蒸好馒头，出门叫奶奶吃饭。 老人不知道啥时候搬了个马扎出去，坐在对面大院的屋檐下，和里面的童奶奶在聊天。 他走过去，童奶奶先看见他，对着他扬了扬下巴。 奶奶看过来，他说：“吃饭了。” 童奶奶摇着蒲扇笑着对奶奶说：“这是来叫你吃饭了，人家小枫真是大了。” 奶奶嘴上不显：“都十八了！”但是头却摇了几下，难掩骄傲。 奶奶慢慢地嚼着馒头，还抬着脑袋看电视上播的《穆桂英挂帅》。 不知道脑子抽什么疯，江枫突然开口：“今天那女孩，她怎么个情况啊？” 奶奶看他：“柯柯啊，好像是有啥事所以来这边的。 就在你童奶奶家旁边，你有空可以去找她玩。” 江枫垂眸，啃了一口馒头：“我和她一个小姑娘又不熟悉，干嘛找她。” ＊ 可是大概当一个新的事物突然闯入你的视线的时候，它就会频繁的在你面前多出现几次。 就比如说，南梦柯。 江枫无奈地看着路边蹲着的那一坨，心想也不知道撞什么邪了，出门溜达溜达也能看见她。 他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想法，绕过她准备离开。 倒是南梦柯好像有感应一样，本来盯着面前的草堆发呆的她，一个转头和江枫对上视线。 她一下就笑了，噌一下蹦起来：“好巧啊！” 江枫尬笑。 她今天依然戴着口罩，傍晚的风带了点凉意了，轻轻吹起来女孩的碎发。 她的眼睛在笑，好像很开心。 南梦柯并不在意他没有回应，继续问：“你要去哪？” “随便转转。”江枫回答，末了添一句，“你呢？” 南梦柯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刚到这里吗？不太熟悉，就自己先到处看看。” 她说到这，低头看了一眼草堆，眼中闪烁着兴奋，“这里有一堆蚂蚁在搬碎饼干诶！” 江枫凑上去看，干草中间，果然有一堆小蚂蚁忙忙碌碌。 南梦柯还指着左边说：“你看你看，这有五只蚂蚁再搬一块大点的！” 江枫很给面子：“哟！这些小东西还挺好玩儿。” “对吧对吧！”南梦柯笑，见缝插针，“你反正也是到处转，咱们一起呗？” 江枫干脆利落：“不要。” “啊~”南梦柯失望的低头，“这么无情。” 江枫不再看她，站直身体就离开。 傍晚河边散步的人有很多，这个小镇老人很多，这个时候都喜欢成群结队的说笑遛弯儿。 辅导班下课的小朋友被父母的电瓶车带着，兴奋地叽叽喳喳，还有结伴出去玩的少年。 旁边骑变速车飞驰过的男孩子回头喊：“刘佳明！你行不行啊！你个菜鸡！慢的一批！！！” 江枫被这一声吼震得耳膜一颤，后面的少年却是没听清，大概是他的喊声全被风吹散在街道上了。 江枫总觉得身后有人，他回头，南梦柯站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冲他挥了挥手。 “······” 江枫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开始考虑需不需要去找个神婆，看看最近他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好在南梦柯只是安安静静地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不出声，也不打扰他。 江枫走过红绿灯的路口，在他迈上对面台阶的那一秒，绿灯转红，身后车辆开始穿梭。 他停下，回头。 看到南梦柯站在人行道边等绿灯，她也不急，甚至还低头巴拉着手机，白色的口罩应该是被汗水浸湿了，看上去有点湿漉漉的。 一辆车穿过江枫的视线，等车行过，南梦柯已经放下手机，两个人视线相撞，南梦柯笑了起来，兴奋地抬起手隔着行人车辆朝他挥手。 江枫难得没有转身，但是也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在绿灯重新轮回的时候，他才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那天晚上江枫溜达到了离家挺远的一家书店买了一本高中物理五三。 南梦柯这个时候知道凑上来了，她手里抱着一本新出的实体漫画：“你选的物理吗？好厉害啊，我物理都看不懂。” “不算很好，主要是不喜欢生物和化学，又得选个理科傍身。” “那也很厉害啦~” “······” 回去的时候，南梦柯没有跟在他后面了，两个人很自然的并肩走到了一起。 江枫发现南梦柯这个人还挺能絮叨的，而且好像也并不会在意他会不会回应。 等她絮叨够了今天摸了几只狗，路过店铺的时候那个阿姨和她打招呼等一些无聊的琐事之后，南梦柯突然问：“诶，你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未来的话，那他现在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吗？” “？”江枫转头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么中二的问题，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说是不是很喜欢看动漫？” 南梦柯没想到自己被反问了，她摇摇头：“会看，但也不是很多。怎么了？” “没事儿。”江枫说。 明明晚上没了太阳，风也是有的，但是空气的闷热一点没减少。 江枫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路过超市的时候走了进去打开冰柜拿出一瓶冰可乐，还不忘低头问南梦柯：“你要买什么吗？” 南梦柯摇摇头，示意他把门关上，自己去了后面的货架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江枫没多想，只是觉得可能这两天女孩是特殊时期。 走出超市，江枫拧开瓶盖，汽水打开“啾”的一声还没落下，江枫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可乐。 他咽下可乐：“爽了！” 南梦柯在旁边笑着说：“夏天真好啊。” 江枫说：“闷热黏腻，有啥好的？”他思考了一下，“除了暑假。” “喝冰汽水不是很爽吗？”南梦柯问。 “冬天在暖气房里面一样爽。”江枫反驳。 “可是不能在室外这样一拿出来一打开声音一出热闹啊！” “这有什么好热闹的？就喝个汽水你个中二病小姑娘咋这么多戏？” “这怎么就戏多了！这叫热爱生活！” “啊对对对！” 两个人吵吵闹闹气氛竟然已经开始熟络热烈起来。 晚风吹起他们的衣摆，两个人在路灯下走着江枫竟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排斥感。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经验，江枫对于只要迈出房门就会在各种情境下遇见南梦柯这件事习以为常了。 所以当他在院子里喂狗看到在大街上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南梦柯时，他无比自然的出声打了个招呼：“南梦柯！你哪来的自行车！” 第2章 主角 南梦柯听到声之后像极了一只听到主人声音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迅速朝他看过来。 但是她的骑车技术好像确实不怎么样，转头的那一瞬间，手上的车把也失去了控制，摇摇晃晃的，南梦柯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成惊恐——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草！！！！！！！” 江枫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飞快跑上前想给她稳住车子。 狗也不吃饭了，兴奋地瞅着俩人会搞出啥幺蛾子，甚至还兴奋的嚎了两声。 “江枫！！！！你让开！！！！！”南梦柯几乎是吼出来，这自行车它不受控制但是它为啥还不倒啊！！！ 车把一歪，南梦柯终究没有逃过撞墙的命运。 好在的是，江枫拉住她的车把作了个缓冲，最后摔倒跌下里的时候，南梦柯也被江枫拉住胳膊，以一个半歪不倒的姿势挂在江枫的胳膊和自行车中间。 江枫一只手抓着车把，一只手拽着南梦柯的胳膊，防止她脸着地，额角青筋暴跳，顺便还瞪了一眼坐在院子倒扣的瓮上舔爪子的猫。 “喝吧。”江枫递给坐在瓮上的南梦柯一杯水。 南梦柯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纸杯，道了一声谢。 还知道不好意思？ 江枫看她的反应实在是好玩，自己就开口说话了：“怎么买了辆自行车？” “因为想学啊！”南梦柯抬眼看他。 江枫在她旁边的台子上坐下：“现在不都是骑电动车吗？很少有人想学自行车了。” “可是你不觉得傍晚骑着自行车特别有感觉吗？自行车铃一响，好像就能带来热烈的夏天！” 江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地往另一旁挪了挪：“这些羞耻的台词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羞耻吗？”南梦柯看他，又很快收回视线，耷拉着的腿晃了晃，“是你不懂浪漫。” 江枫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我是个不懂浪漫的俗人。” 他又看向南梦柯，“所以南梦柯同学，你需要我教你骑自行车来让你体验到你热烈的夏天飞奔过来拥抱你吗？” 南梦柯一下子从倒扣着的瓮上蹦下来：“好的！俗人同学！” ＊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江枫在大太阳底下想。 天气这么热，他脑子是抽了什么八千年前的妖风说要教这个女的骑自行车？ 蝉鸣聒噪，好像在嘲笑他这个愚蠢的决定。 “江枫！我现在可以骑着自行车回头聊天了！” 女孩欢快的声音减慢江枫额头汗滴落下的速度。 江枫不情不愿地抬头朝着他看去，恰巧落入阳光下一双含着笑意闪闪发光的眼中。 他别开头：“很厉害！快来歇歇！别中暑了！” 耳朵有些发烫，一定是天气太热的原因。 南梦柯将车子骑到他面前停下，把撑子撑好，拉起他的手腕就往他家冲。 “干嘛去我家？” “你家比较方便嘛！” “你家不也就在对面大院里？” “你家近！” “那么近你跑个什么劲儿？” “这样比较有偶像剧的感觉！” “谁要做你的男主角？别拽我！” 南梦柯却笑的很大声，说话的声音却险些被淹没在夏天干热的风里：“男主角是你啊！我作为女配占点主角戏份！” 江枫却是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两个人在门前站定，南梦柯抬头笑，可能是她太白了，此刻竟然显得有点病态的苍白：“我说我是大女主，我的故事里只有我自己是主角，才没有男主角。” 他们迈进门，奶奶正坐在桌前切西瓜，瞅见两个人进来，哎呦一声：“哟嚯！正好！刚想出去叫你俩进来吃西瓜！” “这不是巧了吗？”南梦柯坐到奶奶身边，“我们刚骑完自行车正好口渴！奶奶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江枫：“······” 奶奶笑着递了一块西瓜给南梦柯，南梦柯笑嘻嘻地双手接过。 她咬了一口西瓜说很甜，自然地拿起一块西瓜伸出胳膊朝着还站在门口的江枫说：“给！你咋不吃？” “？？？？” 这是她家吧？ 身体却诚实的走向前接过西瓜，坐在了南梦柯脚边的马扎上。 已经到了七月末，最闷热的时候好像过去一半多了。 下午四点半，天空毫无预兆的送来一场瓢泼大雨。 南梦柯站在窗边问江枫：“这雨下完会不会有知了猴爬出来？” 江枫还没说话，奶奶听见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水浪，顺带还划拉了一把猫头：“嗯，这个雨！今天得出来老多咧。” 江枫突然想起来他和南梦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南梦柯问他的问题，他看向南梦柯快冒出光的眼睛。 奶奶这时候恰好开口：“今天你俩去抓知了猴吗？我给你俩去翻翻我拾得塑料瓶里面有没有干净一点的，到时候你俩抓到之后扔进里面。” 南梦柯一把搂住奶奶的胳膊：“好诶！太爱您了！” 在江枫认识南梦柯的第十八天，终于还是应许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南梦柯的要求。 夏天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二十几分钟足够它走个过场，下完便带着乌云退场，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与绿叶上的水珠相互辉映，湿润带着泥土味道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南梦柯指着天空：“彩虹！好漂亮！” 江枫秉持着当代年轻人的优良传统，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确实啊，很漂亮。” 南梦柯看着他拍了照片之后低着头不知道给谁发消息，嘴角的弧度小了一点。 等江枫发现她的视线看向她时，她才开口：“我们好像还没有加好友。” 江枫这才想起来这一茬，打开加好友二维码的界面伸到她面前：“哝。” 南梦柯很快掏出手机扫了一下，速度快到好像怕江枫会反悔一样。 手机蹦出江枫的个人简介页面，常规的真人男头，网名叫13，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南梦柯问他：“你的网名为啥叫13？” 江枫想了想：“当时不知道起什么名，就随便在键盘上摁了俩数字。” 南梦柯点点头，点击发送好友申请。 江枫看通知页面，突然笑了，缓缓地念：“小柯做梦有点难~” “怎么了嘛！我一般属于行动派！”南梦柯有些气鼓鼓的，作势要拍他。 江枫往后一躲：“能把自己的名字全放进去，你也挺聪明啊。” 南梦柯一抱臂，头一歪：“那可是，我聪明得很。” 临近傍晚的时候，南梦柯和江枫两个人喷好花露水，带着小手电小铲子和奶奶给找出来的空瓶子，准备去村子后面的小树林去抓知了猴。 南梦柯看上去很兴奋，在江枫眼里她此刻的状态完全不亚于某个去抓水母之前兴奋地满墙跑喊着“我准备好了”的黄色方块。 毕竟如果人眼能发光，南梦柯这个笑暗示着他眼中的光绝对十万伏特。 两个人临走前奶奶还再次特意嘱咐了一遍：“花露水涂好了吗？那里老多蚊子咧！风油精带了吗？纸巾呢？” 南梦柯一拍腰包：“都带好啦！” 奶奶满意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进到屋里翻出俩塑料袋塞给南梦柯：“拿着个塑料袋，到时候要是用嫌手脏可以套到手上。” 江枫就站在一边看俩人的互动，内心腹诽：“谁才是你孙子。” 等奶奶唠叨完，俩人就出发了。 路程又不远，两个人自然是走着去，一路上有很多在自家门前摇着蒲扇乘凉的老人。 南梦柯挨个打招呼，江枫只能跟着叫人。 她社交悍匪啊？ 江枫心想。 村后是一片不大的人造小树林，或许本来不应该有路，但是因为从这里走可以很快的穿到商业城的大街，所以硬生生被人们踏出来一条小土路。 它被踩的严实，即使经过暴雨冲刷也没有泥泞不堪，崎岖上下坡不定，还有分叉到旁边河堤的道路。 “哇塞，这里好凉快啊！” “对啊，空气很清新。”江枫回答她。 夜色快缓缓降临了，树林更是显得没有那么明亮，知了倒是一点不消停，这会儿正鸣叫的整齐。 南梦柯打开手电开始弯下腰寻找，一会儿便喊道：“这里有个洞！” 江枫走到她蹲着的地方说试试。 南梦柯拿起小铲子就轻轻地挖开了那个小洞。 底下果然有更大的洞，知了猴感受到自己的领地被挖开，下意识地往地下缩。 “真的有！！！！”南梦柯惊讶道。 江枫笑着说：“继续挖，但是不要太浅，小心把它拦腰挖断。” 南梦柯按照他的指示又往深点一挖，那只逃跑的知了猴便被一起翻出土壤。 它下意识地想逃跑，没跑两步，被南梦柯徒手抓起，只有六只腿在空气中无力地挥动。 “抓到了！”南梦柯将知了猴伸到江枫脸前，“第一个是我挖到的！厉害吧！” 江枫把水瓶拧开示意她放进去，嘴上还不忘了：“厉害了我的南姐！” 手电筒的光落在树干上，知了猴的身影吸引了南梦柯的眼睛，她两三步跨过去：“有一只正在潜逃的！” 可等她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一只知了猴褪下的皮，真正的它早就飞上树梢成为合唱队的一员了。 南梦柯倒是没有失望，她走到离树梢远一点的地方，不远处正好有块不规则的大石块，南梦柯将石块搬过来，把手电靠在石块上，手电筒的光在树干上画出圆圆的轮廓。 江枫看着看她搞很么名堂，当南梦柯站到那束灯光中时，他恍然。 那是聚光灯。 第3章 大喇叭伍嘉庆 女孩站在聚光灯的中间，刚到肩膀的头发被风吹起，向着远方。 她低下头一只手抵在额头正中央，另一只手高高举起。 她对着江枫催促：“愣着干嘛！给我拍张照片！这可真是太酷了！” 江枫掏出手机，那副画面就定格在他的手机里面。 他对着南梦柯说拍好了，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摄影模式，拍下来了南梦柯在光影里笑着蹦跶着说话，最终从光中朝他走过来的样子。 南梦柯在影像的最后一秒走到他身边。 关上手机的下一秒江枫就被南梦柯拍了一下肩膀：“你也去拍一张啊，别浪费我搭的景。” 江枫收起手机抗议：“我不要！这也太中二了！” “你干嘛总是觉得这个中二那也中二啊！你才十七岁啊少年！先觉得自己是主角过一把主角瘾也没什么啊！反正以后早晚都会回到现实的！” 江枫不情不愿地走到光里，站在树前觉得手电筒的光有点刺眼。 他看向站在黑暗里的南梦柯，刺眼的感觉消失不见，只是觉得自己置身光明最深处里，看向的是自己的舒适区。 “做个动作！”南梦柯朝他说。 江枫傻乎乎地比了个剪刀手，下一秒听到南梦柯的笑声逐渐变大。 江枫：“……”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礼貌了？ 但是他看着南梦柯的笑，情不自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笑声在幽暗的树林里回荡，却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只剩两个人在一明一暗中对视，只有蝉鸣和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作为背景音。 南梦柯别过头，率先开口：“那······你用我刚才的姿势？” 江枫点点头，学着南梦柯刚才的样子摆了个pose，他的姿势定格在南梦柯的手机里。 他在心里想，下一次要带个手机支架，那样就可以拍两个人的合照了。 也许是到时间了，小树林里的人逐渐多了，大人领着的小孩叽叽喳喳的吵闹，听上去就很兴奋。 “我今天要抓一百只！！！” “那你可得加油奥，你看看来了那么多人。” “我要和他们比赛！” 江枫说：“今天这个样子肯定会来很多人，到时候乌漆嘛黑的树林子都得被手电筒给照得锃亮。” “那真热闹啊。” 两个人并没有在那里抓很长时间，大概抓了五六只南梦柯就满足了，他们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回晃。 走出树林之后还有一片菜地，这边的人不多，算是瞬间暗了下来。 他们打着手电筒往回走，走回柏油马路上。 晚上在外面乘凉的老人看到他俩人回来了还问道：“小枫，你俩人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枫：“就不想抓了。” “······” 南梦柯立马从善如流救场：“那边蚊子太多了，我俩身上咬了好多包，受不了了就回来了。” 说完她挥挥手里的水瓶，“这不是还抓到好几个吗？下次再来。” 问话的老人很满意南梦柯的回答：“可不嘛，蚊子着实烦人了，俩人回去快抹点药吧。” “好嘞！”南梦柯笑着告别。 江枫跟着说了句“奶奶再见”，转身就走。 两个人没有什么交流，南梦柯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在旁边还轻轻哼歌。 他问：“你为什么和他们说这些没用的？” 南梦柯看向他：“没用吗？”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下，“确实没用，不过能多说两句话留个印象也不算很差。” “我觉得不礼貌的印象恐怕他们会记得更清楚。” “是吗？那我下次路过他们的时候故意无视他们试一下？” 江枫轻轻笑了一下：“好。” ＊ “你玩游戏吗？”江枫问旁边啃着冰棍的南梦柯。 南梦柯转过脸来看他：“消消乐算吗？” “······”江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没在看她，反而看着远处打闹的猫和狗。 今晚的月亮很圆，蝉鸣聒噪，配合着偶尔的车辆声，竟在嘈杂声中配合出一种孤寂的味道。 南梦柯以为他懒得回答自己，把目光收回继续啃自己的冰棍。 一时安静，过了很久，江枫突然开口：“算，挺益智的。” “嘿嘿，对吧，而且也不会越打越生气。” “······”江枫知道她是在内涵上次自己游戏连输七把气的不乐意吃饭那次。 他俩坐在江枫家院子里倒扣的水缸上，也没玩手机，就是发呆，偶尔说几句话，风轻轻吹过来，南梦柯的长发被吹起来，看上去很柔软。 “你什么时候开学？”南梦柯突然问他。 “快了，八月二十九号。”江枫回答说，突然想起之前奶奶说的话，又说，“你要在这边上学？” “对啊。” “江海一中吗？” “应该是吧。” “我在那里，你上几年级？” “高三啊。” “我也是，咱们说不定能一个班。” “那到时候我罩你！” 江枫一下子看向她，正好对上南梦柯笑的狡黠的双眼：“咱俩谁是转来的？你挺能耐啊。” ＊ “老江，你一个暑假没和我见面你就不想念我？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如此冷淡！男人果然喜欢始乱终弃！”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江枫把煎饼塞到伍嘉庆嘴里。 “嘞无扔介让（你不能这样）。”伍嘉庆被堵住嘴仍旧不耽误输出。 江枫听不懂他的鸟语，专心吃面。 伍嘉庆咬下那口煎饼，嚼完之后继续说：“你爸和你妈今年还不回来？” “不回，他俩带着我弟在进贤市挺好的，那边工资也高，教育也好。” 伍嘉庆却不愿意了：“不是，凭什么啊？把你弟带在身边不带你？你为啥不去找他们啊？” 江枫很平静：“我走了我奶奶呢？” 伍嘉庆熄火了，啧了一声。 “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们又不是不给钱，我和我奶奶在这也自在。”江枫说。 “行了行了，我的错，不该说这个。”伍嘉庆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一会儿咱去你家呗，好久没见你奶奶了，我给她带点水果，顺便买点猫罐头和狗零食看看那俩小家伙。” “行。” 然而当他俩提着两兜水果站在他家院子前看到南梦柯在那抱着猫和狗笑得开心的时候，江枫突然就后悔了。 伍嘉庆这个大喇叭八卦王，完蛋。 果不其然，伍嘉庆愣了两秒突然兴奋，双眼放光：“院子里的漂亮妹妹是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对面搬来的。”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她招大人稀罕，我奶奶把她当宝呢。” “搬来这里？咋想的啊她家长，咱这破地儿买个快递都得跑老远的驿站。” “······她自己住。” “自己住啊······啊？她工作了？” “我真想给你脑子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 他俩说话的空，南梦柯也注意到了他们，她抱着猫站起身：“你回来了！” 她又看伍嘉庆，歪歪头：“这哥们儿谁啊？你朋友？” 伍嘉庆：为什么有种丈夫带人回家被盘问的尴尬？ “我发小，伍嘉庆。”江枫介绍说。 南梦柯好像并不觉得尴尬，还笑眯眯的打招呼：“你好！我叫南梦柯，南柯一梦那几个字儿，我现在住在江枫对面。” 伍嘉庆连忙接话：“你好你好，伍嘉庆，单人伍，和一路红绿灯那个嘉庆婚庆撞名那个嘉庆。” “撞名啊，那说明咱名字起的好，大家都喜欢。” 伍嘉庆乐呵呵的：“姐妹会说话！我就说那些笑话我的都没品！你多有品啊！” 江枫：“·····” 完了，这俩一个话痨，一个坚决不让话掉地上，他俩唠起来还能有完？ 不行，得打断他们。 “进屋吧，你俩喜欢挨晒和喂蚊子？” 伍嘉庆撇撇嘴，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和南梦柯说：“你看他，一天天的就知道熊人。” “是吗？”南梦柯看着他轻笑，“好像确实是诶，可凶了······”江枫闻言看她一眼，挑了挑眉，南梦柯笑意更深，“不过人还挺好的。” 伍嘉庆：啊？ 进到屋里，奶奶正在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的水应该刚倒上不久，还冒着热气，风扇呼呼地转着，把白气吹得弯了腰。 听到门响，她坐起身往门这里看。 南梦柯和伍嘉庆齐声甜甜的喊：“奶奶！” 奶奶笑开了花：“诶，乖宝们回来了！” 站在俩人中间的江枫点点头：“···昂。” 伍嘉庆提着水果冲到桌子旁边：“奶奶我给您买了水果，这有苹果，菠萝，葡萄，梨还有橘子······您想吃那个？我去给您洗！” “哎呦你买些这个干嘛啊，你个小孩儿又不赚钱来玩玩不就行了！”奶奶看他轻声呵斥。 伍嘉庆依然笑嘻嘻的：“我来的又不频繁，而且恰巧路过水果店，突然想起来您喜欢吃水果就买了！都是当季水果，没有老贵的！” “我去洗吧。”江枫走上去每种水果都拿上两个去了厨房。 不久他端出来一个果盘，放到了桌子上，南梦柯定睛一看，呦，摆的还挺像个样子。 “诶？梨怎么没切啊？”南梦柯看向旁边完完整整的梨。 奶奶听见她的话：“诶！这可不能切！这不就分着吃了吗？” 南梦柯满头问号。 第4章 梨不能分着吃 江枫拿一根牙签插了一块苹果递给南梦柯，说：“奶奶说梨不能分着吃，因为分离。” 南梦柯接过苹果一口吃掉，点点头：“这样啊，那我才不要和你分梨。” 江枫插水果的动作不着声色地顿了一下，接着好像并没有很在意地说：“嗯，不要分梨。” 不要分离。 南梦柯心里默念一遍，笑着叹了口气。 伍嘉庆在旁边瞠目结舌。 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今天几号了？” 南梦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八月十二号。” “农历呢？” “这我知道！”伍嘉庆抢答，“七月初九！前天是七夕！” 南梦柯一副八卦的样子：“你去约会了？” “我和我哥去广场摆摊卖花了！” 南梦柯：······ “我摆了一天，凭借我甜蜜如蜜糖的嘴卖了五百块呢！”伍嘉庆骄傲道。 这下江枫来了兴趣：“这么多？” “那可不，那天我走了四万步呢，还有五筒玫瑰，五百块是我应得的！” 南梦柯竖起大拇指：“牛逼！要是我估计早废了！” 三个人说完才想起奶奶来。 奶奶也不介意年轻人另起话题，笑眯眯地听完他们讲话，才又开口：“这过两天七月十五了，得去上坟啊，我得打电话问问小枫他二爷爷还有姑奶奶他们几号来。” 江枫撇嘴：“一来一大帮人，吵都吵死了，上坟就上坟，干嘛非要在咱们家吃饭，只在饭点吃完就撒手走人，也不收拾。” 奶奶呵斥他：“哪有让客人收拾碗筷的？” 江枫不服：“你这么大年纪了！这次是我在，上次我提前开学不就你自己收拾吗？” 伍嘉庆打圆场：“诶诶诶，老江，别和奶奶吵啊，下次要是再和开学撞上咱就请假啊。” 南梦柯一只手握住奶奶的手，它粗粝苍老，她轻轻喊江枫的名字：“江枫。” 江枫叹口气：“你打吧，到时候我去餐馆订菜。” 南梦柯笑着对奶奶说：“小枫也是心疼您，您可不要生气啊。” 奶奶伸手把南梦柯的长发揉乱：“你和小庆庆俩人就可会哄人高兴。” 南梦柯用发顶使劲蹭老人的头乐呵呵地笑。 突然她的笑容僵住，尖锐地疼痛从她胸口的位置传来，她的脸色也瞬间苍白。 疼，好疼，不能呼吸了。 江枫首先发现南梦柯的异常：“你怎么了？” 老房子里太阳不太能照到，稍暗的光线之下，南梦柯的脸色几乎白到透明，她想呼吸，但是难易吸入空气的无力感让她更加难受。 伍嘉庆也察觉到不对，奶奶急忙让她靠住自己给她顺气：“怎么了乖乖？” “她好像在说话啊老江，你凑近听听！” 江枫凑到南梦柯面前，南梦柯急促但是轻微的呼吸打在他面颊。 几乎是和呼吸一样轻的字被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药·····口、袋······” 江枫伸手就往南梦柯的裤兜里伸去，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 伍嘉庆着急忙慌地端来一杯温水递给江枫，江枫倒出里面白色的药片喂到南梦柯嘴里，接着将水递到她嘴边。 南梦柯吃过药后不久就缓了过来，苍白的脸上面有几滴冷汗躺下。 她靠在奶奶怀里，扯了一下嘴角。 奶奶心疼的搂住南梦柯，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摸她头发和背脊：“哎呦乖乖你可吓死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梦柯恢复的差不多了，从老人怀里坐起来，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我有低血糖。” 伍嘉庆懵懵的看着她：“这不是刚吃了水果吗？” 南梦柯嘿嘿一笑：“比较严重嘛，所以要随身带着药。” 江枫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手下被他拽着的衣角是没人发现的秘密。 “没事儿就行啊，这个药可得带好了啊柯柯，你这多吓人啊。”奶奶说。 “那肯定会啦！我每次出门都会检查的！” 从那次之后，江枫像是有了应激反应一样，天天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一个易碎品，随时会破碎消失。 南梦柯不满道：“干啥啊，我没事，整天紧张兮兮的搞的我好像将死之人一样……” “呸呸呸！”江枫打断她，“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南梦柯本来是坐在倒扣的翁上，闻言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仰头笑他：“小枫还是个挺迷信的小孩儿。” 夜晚的月亮照进她的眼底，随着笑意闪闪发光，在黑夜里江枫感觉她的眼睛是此刻唯一让他安心的光源：“我不迷信。” 他不迷信，但是还是希望身边的人都好，不要轻易把死亡的比喻放在自己身上。 夏末的夜晚带着微微凉意，很舒服，蛐蛐蟋蟀的声音逐渐盖过了蝉鸣，在夜晚齐声鸣奏。 “要开学了。”江枫换了话题。 南梦柯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日期：“好快啊。” 江枫：“你去的时候和我一起吗？” “行啊，正好给我领到学工处，我不认道。” 江枫笑：“让我当你的免费导游啊。” “不行吗？” “行。” ＊ 开学的日期如约而至，尤其是高三的孩子，没有提前开学就已经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枫一大早背上书包拉着行李箱出门，推开门便看见了蹦蹦跳跳的南梦柯。 南梦柯看到他，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好巧，一起走吧。” 江枫问：“你怎么也走这么早？转校生不一般会报道的晚一点吗？下午才正式上课。” 南梦柯眨眨眼：“还不允许社恐人提前悄悄入座吗？” “你社恐？”江枫的表情一言难尽，“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骗了。” 南梦柯嘿嘿一笑，推着江枫的书包往前走：“快走吧，不然你就迟到了。” 江枫这才注意到南梦柯没有拿行李箱，便问道：“你不住校？” 南梦柯点点头：“不住校，情况特殊，和校长沟通过了。” 江枫下意识地想反驳一句她有什么特殊情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南梦柯苍白的脸庞，止住了话头，转移话题道：“行吧，我打好车了，哥今天请你坐车。” 南梦柯从善如流：“谢谢哥。” 出租车根本开不到校门口，开学第一天，校门口的家长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了。 司机停在离校门口一百多米的位置：“走不了了，只能到这里了。” 江枫将现金交到司机手里：“好的叔叔，谢谢了。” 说完便打开车门下车，全程南梦柯一句话没说，乖乖跟着江枫的动作。 江枫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搬下来，示意师傅可以了，汽车的后备箱关上，转了弯就离开了。 南梦柯看他。 江枫疑惑地看回去。 “每次开学都这样吗？” 江枫拉起行李箱往前走：“只有每学期开学这样，周末倒不会。”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宁愿早上拥挤得要死也不给住宿的提前一天开学，和有病似的。” 南梦柯根据江枫的指示直接去了教学楼，教导主任办公室开着门，坐在里面的女人正在站着翻东西。 南梦柯敲敲门：“老师？” 女人抬起头，眼镜有点反光，南梦柯看不清她的表情，有点紧张。 “进来吧。”女人说，“是南梦柯？全文生？” 南梦柯点点头。 大概是看出来她有点拘谨，女人笑了笑：“不要紧张，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老师·····你妈妈说你心脏有问题？” “好的刘老师·····是的····但是不耽误日常上学生活的，只是不太能剧烈运动，而且我随身带着药，不会出意外的。” 刘老师点点头，她们两个人如今面对面坐着，南梦柯能看到她脸上细微的皱纹，像是岁月缓缓爬过的遗留，并不深刻，但确实寻之有迹。 “平常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和老师报备，我会和你班主任打好招呼。” 南梦柯点头：“老师，我是哪个班？” “十四班。”刘老师说着抬头看看钟表，“你来的还挺早，你班主任大概在宿舍那边看情况呢，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说完她拿出手机拨出联系人，那边很快接通，传声筒中传来中年男人中期十足的声音：“诶！刘主任！” “诶，张老师，你班新转来的那个女生已经来了，你现在有时间过来吗？” “有时间有时间，我马上过去，这小姑娘来的还挺早。” “诶好好好，就这样了，挂了啊，诶好。”刘老师挂掉电话又将注意力转回南梦柯，“他马上过来。” 张老师来的很快，是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身材中等剃着寸头，不知道刚才在忙什么，看上去有点憔悴。 他一进来看到南梦柯先自我介绍说：“我是张栋，地理老师，你未来的班主任。” 南梦柯：“我叫南梦柯。” 刘老师：“你两个人先去吧。” 在去教室的路上，张栋问：“是心脏有问题是吧？体育课还有跑操都不用参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知老师明白吗？走读的话……有人来接你吗？” 南梦柯摇头：“没有，我自己回去就行。” 张栋“啧”一声：“那不太安全啊。” 南梦柯：“没事老师，我不是晚自习不上吗？不会太危险的。” 张栋猛然想起来：“是，你不上晚自习，那就好多了。” 江海一中的晚自习要到晚上十点。 两人说着话走进教室，全文科的学生不多，大多数都会选至少一个理科傍身，所以整个年级一个就一个全文班。 南梦柯简单扫视了一眼教师，班里大概四十多个人，女生居多。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教室就已经安静了，学生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似认真学习，实则各怀鬼胎。 南梦柯已经和好几个人对上视线了。 张栋站到讲台上：“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将与我们一起度过接下来的一年。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南梦柯粲然一笑：“大家好，我叫南梦柯，南柯一梦里面的南梦柯。” 第5章 神秘仪式 南梦柯说完，讲台底下响起同学们很给面子的掌声。 张栋给南梦柯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下课后，江枫找了过来。 高大俊秀的少年在门口挥了挥手，南梦柯看到后眼睛一亮，一下子站起身跑了出去。 江枫：“这个位置挺好。” 南梦柯笑着说：“日漫主角专属位置！我果然是天选之子！” 江枫擦了擦不存在的汗：“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南梦柯嘿嘿一笑：“怎么想起来找我？是不是想我啦？” “做什么春秋大梦？”江枫指着楼道尽头，“我的班级在那边，接水要路过你的班级，想到你第一天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就顺便打个招呼 ” 南梦柯捂住胸口，抬头看着江枫，做出来一副感动的表情：“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说着还在胸口比了个心，朝着江枫飞了出去。 江枫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行了行了，我去接水了，一会儿上课了。有什么问题你记得和你老师及时反馈哈，想找我帮忙就去我班里找我，我在六班。” 南梦柯的笑容更加灿烂。 从江枫的视角看，她仰着脸，因为心情愉悦，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让江枫想到了去年生日伍嘉庆送给他的毛绒玩具。 一只黄毛的小狗，眼睛眯着，和南梦柯笑起来一模一样。 南梦柯回到班级里，坐在她前面的女生回过头：“刚才外面的是你男朋友吗？” 南梦柯摇摇头：“不是，是邻居。” 女生点头：“追他的人还挺多的，我感觉你俩站在一起有点好嗑。” “姐妹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南梦柯眼睛一亮，“我也觉得我和他很般配！” 女生有点惊讶：“你真喜欢他呀？” 南梦柯大大方方地点点头，随机又神秘兮兮的，用食指抵在唇边：“不过你可要替我保密哦。” “和我这么大大方方，不能让他知道？”女生说。 南梦柯“嗯”一声=上半身趴到桌子上凑近女生：“暗恋当然得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女生做出了江枫同款表情：“你的脑回路有点清奇。” 预备铃响起，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拿出下节课需要的课本，女生也转身把课本拿出来。 放好之后又转过头来：“对了我叫岳雯昕，你有课本吗？” “你好，岳雯昕。”南梦柯回答她，“我有的。是来报到之前和班主任提前联系过，已经把所有的课本都买好了。” 高三的课程既冗杂，难度又高，南梦柯高中知识几乎没有，上午的四节课上下来，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 终于熬到了午饭，南梦柯屁颠儿屁颠儿的就去了六班找江枫。 一上午的时间，除了做题大脑被完全占据的时候，江枫都在想南梦柯能不能适应。 所以一下课，看到等在门口的南梦柯的时候，江枫心里其实还挺高兴。 柳康和江枫一起走出来，见到江枫停在门口的少女身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去吃饭？” 江枫说：“这是我朋友，一起吧。” 柳康推推自己的眼镜，镜片正好反了一下光，看上去像智慧的光芒，而后柳康发出了像牛一样沉闷的但是又很有活力的声音： “同学你好，我叫柳康，很高兴认识你！” 三个短句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震得南梦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静止三秒钟后，南梦柯开口：“同学，你的眼镜好像说话了。” 江枫扑哧一声笑出来。 柳康这人，长得瘦瘦高高，头发比标准线稍微长一点，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像是开口就儒雅无比的知青。 只是一说话就会让人大跌眼镜。 他的嗓音沉闷，性格又跳脱叛逆，和外形相比，可以称得上一声欺诈。 柳康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揽住旁边江枫的肩膀：“这小玩意儿真好玩，怎么认识的？” 江枫嫌弃地把柳康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推开：“邻居。” 南梦柯个子不高，穿上鞋子也将将一米六，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人：“还吃不吃饭了？” 江海一中的食堂是刷饭卡的制度，南梦柯转悠了一圈，随便买了一份米线，在江枫旁边坐了下来。 江枫转头看她碗里的清汤米线，没有加辣，看上去毫无食欲。 南梦柯吃东西很快，但是吃相又很干净，没一会儿就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你俩吃东西真慢。” 江枫说：“我们是正常人的速度。” 南梦柯点头表示赞同：“那我是超常人的速度！” ＊ 江枫下午有体育课，他跟着柳康一起走到楼下列队，鬼使神差地往身后的大楼看了一眼。 还没到上课时间，窗边还有不少学生。 他们三两成群的说着什么，江枫听不到，只能看到各个窗户里的小人手舞足蹈的样子。 可是他突然发现有一个小人格外的显眼。 他有些近视，眯着眼睛仔细一看，从轮廓依稀辨认出那是南梦柯。 学校要求女生的头发不能超过锁骨，像南梦柯这种及腰的长发，估计是全校独一份。 玻璃另一边的南梦柯拼命挥手，应该是在笑，但是江枫看不出。 他也抬起手来挥了挥，对方得到回应，心满意足坐回去，没有再在窗边蹦哒。 柳康注意到江枫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 彼时南梦柯已经坐了回去，柳康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静静地看了自己的好哥们儿两秒：“你刚才在做什么神秘仪式吗？” 江枫转身：“你猜。” 九月份的下午，太阳仍然猛烈，夏季的余温并没有消退，跑完步，江枫觉得浑身黏糊糊的。 黏腻感让他烦躁，他自己蹲在树下，看着操场上踢足球、打篮球的人发呆。 这节体育课，伍嘉庆他们班和江枫一起上。 飞快的进了一个球，伍嘉庆兴奋地跑到江枫旁边来撒欢。 “我刚才那一下帅不帅，扣篮！”他一边兴奋地描述，一边跳起来做了一个投篮的动。 江枫敷衍道：“帅。” 伍嘉庆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竟然还有二十分钟才下课。” 江枫站起身：“二十分钟？” 伍嘉庆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学第一节体育课，你不会就要跑吧？” 江枫勾起嘴角一笑：“不然呢，又热又闷又无聊，这体育课爱谁上谁上。” 说完，江枫转身走掉，还不忘挥挥手。 伍嘉庆看着江枫的背影，吐槽一声：“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不爱动弹，怎么体测还这么牛逼呢？” 看到江枫转身就走，在一边装模作样，和老师聊天的柳康，顺势就找了个理由跟着一起溜走了。 他从后面跟上江枫的脚步，拍拍江枫的肩膀：“不叫我？真不仗义。” 江枫瞥他一眼：“刚才不是和老师聊的挺开心？” 柳康粗犷地大笑两声：“怎么样也得做点和我长相相符的事情吧？” 南梦柯上课也听不懂，就看着窗外发呆。 百无聊赖之中，看到俩人从栅栏的漏洞处钻出。 谁？ 那是江枫吗？ 南梦柯瞬间来了精神气，两秒犹豫过后，举起了手：“报告！” 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已经跟张栋通过气了，知道南梦柯的身体状况，所以在这个女孩举手的第一时间，他立马停下讲课。 “怎么了？” 南梦柯：“老师，我想上厕所！” 听到对方这个简单的需求，数学老师心里算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去吧。” 南梦柯站起身，缓慢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整个人变得精神无比，脚步轻快地下了楼梯。 ＊ “你没上课？”江枫看着面前的女孩，疑惑地问。 南梦柯歪头嘿嘿一笑：“有课啊，但是我听不懂。” 江枫觉得有点好笑：“小学渣。” 南梦柯大大方方回答：“那又怎么样？” 柳康挥手打招呼：“姐妹你好，姐妹你好，又见面了！” 南梦柯：“你好你好！” 九月，学校道路两边种植的白蜡树还是翠绿翠绿的，茂密的枝叶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星星点点的光照射下来。 南梦柯走在江枫旁边，叽叽喳喳的。 “好无聊，班里谁都不认识，不过我前桌女生人挺好的，感觉可以和她做朋友……” “英语老师长得很漂亮，她竟然说有女儿了，完全不像好吗？感觉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我真的一点都听不懂，感觉在听天书一样，我为什么要来上学？” 听到这句，江枫终于有了回应：“不上学，去干嘛？” 南梦柯想了想：“在家躺着。” 江枫无奈看了她一眼：“不是长久之计。” 南梦柯却回答说：“不用长久，这两年就可以。” 柳康赞同：“我也想在家躺着！哎哟我操，每天上课上的我头都疼，要是给我一个在家躺一年的机会，我一定会牢牢抓住。” 江枫：“你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你妈也会牢牢抓住你的腿打折。” 柳康欲哭无泪：“我觉得你有时候说话有点太尖锐了。” 南梦柯低下头偷笑，几人路过校友榜，往届的学长学姐的照片被贴在上面。 他们已经长大成人，意气风发，旁边的简介介绍着他们的成绩。 南梦柯仔细看了一会儿，感慨道：“这些大学都好厉害。” 江枫嗯了一声，算回应。 柳康倒是来了兴趣：“你有没有想考的大学？” 第6章 吃好喝好 南梦柯没有回答，只是反问说：“你们想考哪所大学？” 柳康想了想：“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南开大学。” 南梦柯竖起大拇指：“有梦想，好厉害！” 她说完目光转向江枫，一副等着他回答的样子。 江枫沉默了一会儿：“能上一本就好。” 南梦柯弯起眼睛笑：“那你肯定没问题呀！奶奶说你成绩可好了。” 江枫挑挑眉：“南梦柯同学，你知道世界上有个东西叫做滤镜吗？” 到最后，南梦柯也没有说自己想上哪所大学。 下课铃声响起，把几个人的神智拉了回来。 南梦柯失望地低下头：“又要回班里听天书了。” 江枫笑着问她：“那你不困吗？” “困啊。”南梦柯非常诚实，“但是我又不敢睡。” 柳康赶忙安慰：“再坚持一下，还有一节课就到晚自习了，晚自习上课会更困。” 南梦柯呲牙一笑：“我不上晚自习，我吃完晚饭就回家。” 柳康瞪大眼睛：“不是，咋这样啊？为啥呀？我当时闹了半年走读，我班主任都没同意。” 江枫：“每天躲被窝里哭不算闹。” * 江海一中的晚自习从六点半上到十点。 半小时听力时间加上两节课和一节自习，把学生们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江枫听完英语听力，翻开后面的答案开始对比。 连错三个之后，江枫把红笔一扔。 同桌看过来：“这鸟语，听不懂也正常。” 江枫：“错了几个？” 同桌：“一个。” 江枫看他一眼，默默挪动位子和他拉开距离：“鸟人禁止进入人类世界。” 时常会听别人说晚自习上哪门课会最难熬，江枫却觉得上哪门课都没有区别。 就没有一门是好熬的。 语文老师今天没有讲课，给他们发了一套卷纸让他们自己做题。 日光灯照的教室恍若白昼，语文老师坐在讲台前，不知道写着什么，底下没有人说话，一时间只有写字的沙沙声。 江枫语文不错，但是缺少耐心，对于这种普通的练习，就更是不上心。 他敷衍着将简答题答完之后，选择题直接没有写，等同桌写完，准备直接拿过来照抄。 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笔杆。 同桌推了一张纸条过来：“你写完了？” 江枫在上面回答：“简答写完了，你选择写完没？” 同桌看完之后，抬起头来和江枫对视一眼，比了一个大拇指。 心有灵犀一点通。 选择题抄起来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江枫就把所有的答案写完了。 他的卷子被同桌拿过去抄简答，他趴回桌子上，实在无聊，就把全是选择的那一张试卷拿回来读上面的文章。 学生时代是纸上的文章总是充满正能量，第一篇文章就是无聊的梦想相关。 江枫读完作者的感慨，转头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莫名的，南梦柯的脸又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江枫甩甩脑袋，试图把这张脸甩开。 而此时另一边，南梦柯躺在家里的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屋里打着空调，温度正好，明明是很舒服的温度，她却脸色苍白。 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她接起，妈妈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柯柯，吃晚饭了吗？” 南梦柯回答：“我在学校吃的食堂。” 听到她的声音，妈妈顿了一下：“柯柯，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的声音很轻。” 南梦柯扯扯嘴角想笑，但是突然想到这是电话，妈妈看不到自己的脸。 于是她回答说：“妈妈，我很好，放心吧。” 挂断电话后，南梦柯翻了个身。 租的小院子里有前主人种的桃树，所以说这个季节桃子和花都没有，但是从窗户里看出去，生命力旺盛的树木枝繁叶茂。 细碎的蝉声和蟋蟀声合鸣，南梦柯听着这些碎杂的声音，陷入了睡眠。 而在她枕边，放着一张日记，日记敞开着，上面贴着一张照片。 ＊ 南梦柯是见过江枫的。 可能江枫不记得了，毕竟南梦柯在他的生命里，只是一个过客一样的存在。 当南梦柯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跟着妈妈回到这边来看姥姥。 这里对南梦柯来说人生地不熟，与自己平时见的高楼大厦不同，这边更多的是较矮的楼和平房。 姥姥家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连电视调来调去都只有四个频道。 于是小小的南梦柯准备出去溜达两圈。 当时已经日落，南梦柯穿着裙子扒拉着屋后面的沙土。 因为她刚才看到有两个女生从里面挖出了很漂亮的贝壳。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你在干什么？” 南梦柯回过头，与剃着寸头的男孩对视。 南梦柯不怕生，她笑着对他说：“来挖贝壳吗？” 男孩抬起手展示手里的空瓶子：“那多无聊！我要去抓知了猴。” 南梦柯：“那是什么？” 男孩有点奇怪：“你没抓过吗？” 南梦柯摇头。 男孩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真是的。那你要和我一起吗？” 于是在姥姥家的那几天，南梦柯短暂的有了几天朋友。 甚至有一次，南梦柯造了一身泥回来，她妈妈也没恼。 倒是拿出自己的小灵通，给灰扑扑的南梦柯和男孩拍了一张照片。 ＊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闹钟还没有响，南梦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刚刚六点十五。 她洗漱好骑上妈妈给买的小电驴去了学校。 时间正值7点，是吃早饭的时候。 南梦柯背着书包混迹在人群中，假装自己也是刚上完早自习。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南梦柯回头，与岳雯昕对上视线。 岳雯昕三两步走过来，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女生，戴着眼镜，个子不高，看上去很好相处。 岳雯昕凑近南梦柯：“你也不上早自习吗？” 南梦柯打了个哈欠：“对呀。” 岳雯昕仰起头朝天怒吼：“好羡慕！” 南梦柯看向岳雯昕身边的女孩，主动打招呼：“你好呀。” 女孩先是争论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好，我叫甘楠。” 南梦柯静静观察了甘楠一会儿，发现甘楠的五官非常精致，一笑起来更是明媚。 只是说话声音比较小，像轻柔的流水。 南梦柯：“你好好看呀。” 岳雯昕揽住了甘楠的肩膀：“是吧，她长得超级漂亮，就是这破眼镜……” 她说着嫌弃的看了一眼甘楠。 上面的黑色方框眼镜边框太粗，甘楠脸本来就不大，这一遮遮去了很多。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食堂走，看上去悠闲极了。 直到到了食堂，看到乌泱泱的人群。 岳雯昕终于反应过来：“我靠！排这队得排到哪年啊？” 甘楠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七点零七分，一会儿我们买上饭直接回教室比较妥当。” 岳雯昕没有意见：“同意。” 南梦柯初来乍到，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便问道：“为什么要买上早饭就回去？” 甘楠皱了皱鼻子，像是十分嫌弃：“年级主任那死老头，七点半的上课铃声，七点二十就恨不得在那里抓迟到。” 岳雯昕叹口气：“估计一会儿还得跑呢。” 南梦柯点点头，没有多说。 早上为了图方便，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买包子或者生煎。 窗口前排起了很长的队，负责装饭的阿姨，速度又快又有序。 南梦柯排在队伍里抻着脖子往前看，觉得她们的手都快抡冒烟儿了。 终于轮到他们，南梦柯要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还有一个鸡蛋。 拿到饭之后，她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岳雯昕看到她的举动，奇怪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南梦柯摇摇头：“我身体不太好，不能跑，你们快走吧。” 甘楠有些担忧地说：“万一那老头抓你怎么办？” 南梦柯嘿嘿一笑：“没事，总有办法脱身。” 一中的节奏又快又急，短短十分钟后，人满为患的食堂就有些空旷了。 南梦柯坐在座位上，小口啃着包子，突然一个餐盘放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伍嘉庆冲她嘿嘿一笑。 “欸？”南梦柯有点奇怪，“你不急着回去上课吗？” 伍嘉庆先是秃噜了一口面条，随后说：“反正都晚了，破罐子破摔呗，先吃好最重要。” 南梦柯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于是放下包子站起身来，又去买了俩鸡蛋。 “江枫没和你一起吗？”南梦柯回到座位上，问伍嘉庆。 伍嘉庆：“江枫？”他抬起手指着门口的位置，“那不搁那儿吗。” 下一秒，伍嘉庆看到南梦柯眼睛一亮，把自己没啃完的包子和鸡蛋打包好就要朝那边走。 伍嘉庆：“唉唉唉？就这么扔下我了？” 南梦柯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太好，于是把自己刚剥好的鸡蛋放进了伍嘉庆的面条碗里。 “吃好喝好，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不带丝毫留恋。 伍嘉庆一口把整个鸡蛋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想江枫到底给这小姑娘灌了什么**汤。 江枫吃着手中的馅饼，突然面前放下一个塑料兜。 他抬眼。 “早上好啊！” 又是南梦柯。 第7章 咱俩好像要完蛋了 南梦柯把刚买的鸡蛋递给江枫：“吃鸡蛋吗？” 江枫摇头：“你自己吃吧。” 南梦柯也没勉强，坐在他对面很慢地继续啃包子。 江枫吃东西的速度快，不一会两个馅饼就进了肚子，但是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南梦柯对面开始发呆。 伍嘉庆秃噜完面条端着碗路过他俩：“不走吗？一会吃到了。” 江枫没有看伍嘉庆，倒像是对南梦柯抱怨似的说了一句：“你吃东西好慢。” 南梦柯咬着包子的动作一顿：“你着急吗？可以先走，不用等我。” 伍嘉庆不和他俩墨迹了：“我先走了哈，这食堂马上没人了。” 江枫点头，示意他快滚。 南梦柯吃东西的时候还挺安静，小口吃着看上去很斯文，江枫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南梦柯将剩下的半个包子放进兜里，剥好的鸡蛋也吃不下了。 江枫抬抬眼皮：“饱了？” 南梦柯：“饱了。” 江枫看她塑料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蛋，看上去有点纠结。 南梦柯把白白的鸡蛋递过去：“真不吃吗？扔掉很可惜。” 江枫无奈地出了口气，接过南梦柯手里的鸡蛋一口塞进嘴里，随便嚼嚼咽了下去：“走吧。” 南梦柯：“哇塞，单口吞鸡蛋。” 江枫：“……” 食堂里已经没人了，两个人刚踏出食堂的大门，早自习的预备铃声就打响了。 南梦柯看向江枫，嘿嘿一笑：“咱俩好像要完蛋了。” 江枫无所谓：“没事。” 果然，走到教学楼门口，教导主任想尊恶佛雕像一样杵在那里，隔老远江枫和南梦柯就看见在他守着的大门旁边，站着不少学生。 当一群人挨罚的时候事情就有了喜剧性，站在那里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沉痛的，倒是带着不用上早自习的幸灾乐祸。 南梦柯拽拽江枫的衣角：“伍嘉庆也在那。” 江枫当然看见了，伍嘉庆还在那打哈欠呢，明显得很。 突然，教导主任锐利的眼神与南梦柯相撞。 南梦柯后退两步，刚想对江枫说什么，教导主任就已经暴起，指着他俩就气势汹汹冲过来：“那边两个谈恋爱的！” 南梦柯：“！！！！” 她已经近两年没有上过课了，不要上来就玩这种追逐剧本啊！！ 江枫垂眸看南梦柯，突然戏谑一笑：“跑吗？” 南梦柯思考了两秒，而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跑！” 说完，江枫拉起女孩的手腕转身就往学校的绿化区跑去。 教导主任气急败坏：“逃跑罪加一等！！！！” 南梦柯因为身体原因医生是不建议她跑动的，但是此刻，南梦柯觉得，生命的意义从不在于那些痛苦，而是此刻的感受。 江枫的体温从她的手腕处传达过来，在夏末难免显得有些燥热，太阳已经高高悬于天上，耀眼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射下来，射在南梦柯的眼皮上，忽明忽暗。 她看着前面牵着她手的少年的背影，即便呼吸已经开始不顺畅，也仍有畅快的感觉。 如果停在这一刻，似乎也不错。 江枫牵着她在树林里拐了很多弯，教导主任早就跟不上他们了，江枫停下来，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他转身低头看南梦柯，笑意一下子哽住。 少女看上去很高兴，但是情况似乎并不好，她的嘴唇有点发紫，像是缺氧。 南梦柯却笑了：“好玩诶！” 江枫眉头死死皱着：“你难受吗？带药没有？” 南梦柯身上拽住江枫的衣摆：“没事，你让我缓缓，缓缓……” 南梦柯感觉腿有点发麻，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有力的手臂将她扶住，南梦柯扑进江枫的怀里，薰衣草的味道冲进南梦柯的鼻腔，她脑袋抵在江枫的肩膀，还有心情说话：“你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可以给我用用吗？”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江枫撑住她，最后妥协一样，“我奶奶买的，你要喜欢下次我来我家我分你。” “干什么呢！怎么还抱到一块了！” 教导主任的怒吼响彻小树林，栖息的鸟儿被吓得四散分开。 教导主任指着他俩，上前：“撒开！” 江枫低头认错一般：“老师，她身体不舒服。” 教导主任怒气被这一句话浇灭：“什么？！” * “你这孩子。”张栋站在南梦柯床边，“自己身体心里没点数？你和刘主任说明情况他还能把你怎么样？非得跑？” 南梦柯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坐起来讨好地笑：“我这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吗？” 张栋“哎呀”一声：“来的时候刘主任都做好准备辞职之后负荆请罪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得提前说明哈。你先休息一会，不用急着回去上课。” 说完张栋准备离开，南梦柯拦住他：“老师，江枫呢？” 张栋反映了一下：“和你一起那小子啊？他没事，被刘主任问完情况遣返回教室了。” 南梦柯放心了：“好的老师，我休息会就回去教室，您快去忙吧。” 张栋刚走，刘主任又来了。 地中海的小老头走过来，给她买了几瓶牛奶放到桌子上：“哎呀~刚才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你看你这小姑娘，多危险呐！” 南梦柯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下。 刘主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真不用去医院啊？” 南梦柯摆手：“不用不用，这次确实是我不好……” “诶，行了，你健康的就行。”刘主任说，“杭老师班那小子那身架子站一会儿也啥事没有，你还跟着他跑。” 南梦柯摇头：“老师，这叫战友共进退。” “还共进退呐？”刘主任都气笑了，“难受的是你，又不是他。” 南梦柯只是笑，唇色已经恢复平常的淡色，皮肤也白，阳光照在她身上，像是透明的。 刘主任察觉到什么，神色一凛：“现在高三，最重要的一年了，有啥事高考完再说！” 南梦柯：“我不和他谈恋爱。” 刘主任对于南梦柯在这件事上的端正态度表示十分满意：“对咯，上了大学有更好的。” 南梦柯垂眸，柔软的发丝有些发黄：“是啊，上了大学有更好的。” * 江枫心神不宁了一节课，历史老师叫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他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整节历史课，到最后下课的时候，历史老师还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说：“站着也不老实听课！一天起来这心思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柳康看到好兄弟这个样子，下课铃一打响就过去慰问。 接过江枫直奔教室外面。 柳康追上去，看人火急火燎的样子：“你尿急啊？跑这么快？” 柳康说着，跟着江枫下了楼梯，更奇怪了：“你干啥去？就六分钟下课时间！” 江枫：“去医务室。” “你生病了？” “南梦柯生病了。” “南梦柯？哪个来着？” 江枫终于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每次姐妹姐妹的叫，连人家叫什么都没记住？” 柳康恍然大悟：“那个小女孩啊？她怎么了？” 江枫：“你不用管，先回去吧，一会上课了。” 柳康：“就这？哥们儿逃过的课还少吗？” 江枫拗不过他，两个大高个迈着大步子飞快往医务室飞奔。 等江枫到了医务室，原本南梦柯躺着的病床上却已经没有人了。 柳康：“诶？哪有人？” 江枫往医生办公室走，敲开门，校医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江枫：“老师，早上来的那个女生呢？” “在找我吗？”南梦柯从江枫身后探出头。 江枫低头，和南梦柯对视。 “你干嘛去了？” 南梦柯回答：“上了个厕所，准备回教室上课了。” 见到江枫，她看上去心情很好：“特地来看我的吗？” 江枫撇过头：“这节体育课，路过。” 柳康：“？？？” 南梦柯：“这样啊，那我还挺荣幸。” 江枫：“好些了吗？” 南梦柯：“好多了，低血糖嘛，缓缓就没事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南梦柯往刚才自己躺的病床跑过去，抱着五瓶牛奶回来，递给江枫：“刘主任给买的。” 南梦柯顺手也递给柳康，柳康开开心心接过来：“我也有啊？姐妹你人真好。” “不用，你自己喝就行。”江枫拒绝。 听到江枫这话，柳康接过牛奶的手一顿：“那我也不要了。” 南梦柯：“你俩喝吧，我也喝不上。” 牛奶小天使分发完牛奶跟江枫告别回了教室，撒谎要上体育课的江枫和柳康站在原地和她道别。 柳康看着南梦柯的背影进入到教学楼：“你是不是有病？” 江枫：“干嘛？” “来看人家就来看，还……”说到这里，柳康夹起嗓子装模作样继续道，“我上体育课~~~” 南梦柯回到教室，一看这节课又是数学课，她痛苦地后悔没有多在医务室躺躺。 不过想跑也来不及了，数学老师眼尖，一下子就抓住了在门口逛游的南梦柯。 “不进来吗？” 南梦柯认命地抱着剩下的三瓶牛奶回了教室。 数学老师看到她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玩，一眼就知道这女孩不喜欢数学，调侃说：“上数学课很痛苦吗？” 南梦柯刚坐下的屁股一下子弹起来：“没有呀老师，我巨喜欢数学！我喜欢遨游在知识海洋快溺死的窒息感。” 前排的岳雯昕惊恐地回头看她一眼。 M吗？ 数学老师笑起来：“行了，坐下吧，好好听课。” 下课的时候，岳雯昕往后一仰：“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南梦柯回答：“出了点小意外。你喝吗？” 她说着把牛奶递给岳雯昕一瓶。 岳雯昕大方接过：“谢谢！中午我妈给我送鸡蛋饼，到时候你多吃点。” 南梦柯非常捧场：“好呀！” “阿姨**蛋饼？”甘楠跑过来，“我也要吃。” 岳雯昕拧开牛奶瓶盖喝了一口：“还能少了你的？” 南梦柯又把一瓶牛奶递到甘楠面前：“喏。” 甘楠摆手：“不用不用。” 南梦柯塞到他怀里：“教导主任给买的。” 正在喝牛奶的岳雯昕被一呛，艰难地咽下牛奶：“哈？谁？” 第8章 英语听力 “刘主任。”南梦柯回答。 甘楠奇怪道：“他给你买牛奶干什么？” 南梦柯简单地讲了讲早上的事，甘楠和岳雯昕听的心惊肉跳。 “你开什么生命玩笑？” 南梦柯把牛奶塞进甘楠怀里：“不喝白不喝，快拿着。” 甘楠有些担忧：“你现在还行吗？中午的午饭要不我俩帮你去买？” 南梦柯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老毛病了，一时半会也没啥事。” 岳雯昕看着她，看上去比亲身经历者还后怕，刚想说什么，下节课的任课老师就抱着书进来了。 甘楠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南梦柯也拿出课本，继续听天书。 江海一中的绿化做得很好，夏末还有止不住地蝉鸣，教室里开着空调，但是一个教室四十多个人，空调的凉爽效果并没有生太多效果，蝉垂死的尖叫让教室里的学生更加烦躁。 班主任讲着讲着课突然又开始灌鸡汤，江枫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爬了下来。 从惠看到江枫那个高大的身躯趴下去，无语了一瞬：“你不要觉得我现在讲这些你们不爱听，更有甚者还趴下睡觉，等你们上了社会就知道现在的时间是多么的宝贵……” 江枫的同桌小声嘟囔：“好听，爱听，多讲，不想听物理。” 从惠眼神锐利地看过来：“徐程！说什么呢？来，大点声，让大家都听听。” 同桌整个人一哆嗦，缓缓站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我靠”。 江枫怜悯地看了徐程一眼，动作微小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徐程：“……” 从惠瞪他一眼：“不说了？” 徐程低着脑袋瓜：“不说了。” 从惠拿起板擦敲敲桌子，随着敲动，粉笔灰扬了出来，正直下午，教室里拉着窗帘开着灯，但还是有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透进来，那一抹光线里粉笔灰飞舞跳跃，看得人止不住的嗓子痒痒。 “老老实实听课，老师不会害你们！”终于，从惠说完了她的长篇大论，重新拿起试卷开始讲课。 但是物理这门学科实在是难度太大，到了最后大题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昏昏欲睡了。 江枫倒没有睡，他物理还不错，所以最后一题还做出来了一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想听课。 他拿起笔，在试卷上涂涂画画，最后勾勒出一个Q版长发女生的形象。 徐程一直站着，低头就能看见江枫在干什么，一眼就看见了江枫手下的画。 他眼睛一亮：“哟，画的……” 从惠怒吼：“徐程！” 江枫：“……” * 南梦柯的位置靠窗，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能照到她。 说实话，今天天气太好，太阳晒得人晃眼。 但是如果窗帘拉上，自己上课又太过于无聊。 最后的结果是，即便南梦柯同学靠窗，窗帘的掌管权限根本不在她手上。 英语老师一进来就要求把窗帘拉上开灯放PPT。 “这节课听听力。”英语老师说。 南梦柯没有同桌，连个听她牢骚的人都没有，好在岳雯昕和她的同桌两个人唠嗑的时候会带上她。 岳雯昕回过头，鼻子皱皱着：“哎呀这大下午的听啥听力啊？” 岳雯昕同桌，陈辉说：“这下有的睡了。” 南梦柯打个哈欠：“不用说了，现在这个环境，我就已经准备晚安了。” 英语老师调好PPT，催促道：“别说了，抓紧，把听力书拿出来，听力考的早知不知道？你们高考还有九个月，听力可就只有三个月了！” 南梦柯从一堆崭新的书籍中拿出来听力书，翻到英语老师要求的那一页。 翻动的过程中，窗帘微微飘起，阳光漏出来照在南梦柯的桌子上，能看到课本中扬起的小灰尘，还有南梦柯听的几页里面密密麻麻的红。 英语老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经过南梦柯的时候，停下脚步，低头看她：“英语听力不好？错的有点多啊。” 南梦柯尴尬地回答：“是不太好……” 骗你的，其实没有一门功课是好的。 你能指望一个两年在医院度过的文盲会什么东西？ 及时行乐就是她最需要完成的东西。 英语老师叹口气，扶了一下眼镜，沉默的那几秒像是在劝说自己：“一会下课来我办公室，我把近两年比较好的听力拷贝给你，你多听听，突击一下还是有希望二十分往上的。” 宛若晴天霹雳的一段话，南梦柯不情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下来：“好的老师。” 女孩不情愿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英语老师想起数学老师和她说的话，说着小孩的表情丰富到像小狗摇尾巴一样，轻易就能分辨她的喜恶。 英语老师面上不显，回到讲台：“我们一段一段听，先看Part 1……” 终于熬到下课，南梦柯困得几度昏迷过去再醒来，才发现刚才自己睡着了。 一下课，英语老师就朝她挥了下手，示意跟她一起过去。 南梦柯半死不活地扶着桌子站起身，长发遮住她的半张脸，看上去又可怜又凌乱。 走出教室，英语老师笑着说：“睡得头发都粘在脸上了。” 南梦柯一愣，赶紧划拉划拉脸：“啊？” 英语老师腾出一只手将它侧脸的头发挽到耳后：“这样就可以了。” 全校南梦柯独一份的长发，看见还是会觉得新奇。 班主任也没催她剪，教导主任更是怕了她了。 所以她现在发型自由了。 跟着英语老师走到办公室，或许是因为人少，冷气比教室里足的多，一进去就一阵凉爽扑面而来。 开学一段时间了，第一次来办公室，她兴奋地环顾了一圈。 “报告。”略带低沉的少年音从门口传来，南梦柯回头，同江枫面面相觑，南梦柯深吸了一口冷气。 “看什么呢？”英语老师把南梦柯叫回神，“在办公室也不知道计较一下？” 南梦柯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英语老师将打印的英语试卷给了她一摞，又给她塞了一个看上去有她年纪大的老式便携mp3。 “听力在里面，一定要多听知道吗？”英语老师叮嘱说。 南梦柯点头，偷偷朝江枫那边看过去。 英语老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诶？” 南梦柯呲牙：“嘿嘿。” “高考完后再谈这些。” 南梦柯不置可否。 * 江枫走出教室，南梦柯像个兔子一样一下子蹦跶到他面前。 看到江枫丝毫不惊讶的样子，南梦柯撇嘴：“怎么和动漫里不一样？” 江枫：“……” 莫名其妙。 不可理喻。 江枫手里抱着下节课要用的数学试卷：“有事吗？” 南梦柯：“好冷漠哦~” 江枫挑挑眉，笑了，弯下腰凑近南梦柯：“那你觉得什么不叫冷漠？” 其实江枫凑得不算近，两个人仍然保持着正常男女社交距离，但是平时江枫个子高，最多低下头和她说话。 所以突然弯下腰与她平视的话，对于南梦柯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吧！ 江枫浓密锋利的眉毛下，眼睛明亮，眼尾上挑，但是他平时总是懒懒的，所以看上去有种疏离感。 其实江枫不冷漠，只是长得唬人。 南梦柯脸一下子红了，心脏的存在感再次攀升，但是和平时又不一样，这种酥麻感将她整个人包裹，还挺舒服。 她假装不经意地退后两步：“诶，我想想……” “你应该吓一大跳，然后对着我说‘吓死我了，南梦柯你这家伙到底要干嘛！’，或者还是没被我吓到，但是是很震惊的样子，‘你没回去啊？在这干什么？’” 江枫听完直起身子，嘴角抽搐着尬笑：“呵呵……” 预备铃响起，楼道里一秒清空，江枫迈开步子：“快回去吧。” 南梦柯“哦”一声。不死心说：“那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江枫头都没回：“免谈，中二病少女。” 南梦柯撇撇嘴，“嘁”一声，回到自己的教室。 * 江海一中住宿生两周一放假。 终于熬完两周的学生提着行李箱往外涌。 学校外面宽阔的大道被各种私家车网约车填满堵塞，还有专门的交警在努力疏通道路。 南梦柯骑着自己的小电驴慢慢地、但是没有任何堵塞的越过一群一群的人和车，然后在蹲在路边的江枫面前停了下来。 南梦柯用腿撑住电动车，拍拍自己的后座：“姐带你走。” 江枫看着南梦柯黄色的小电车，看上去有些年岁了：“你这电车，撑得住咱俩吗？” 南梦柯惊讶并且不服：“看不起谁呢？这电车是我姥姥给我留下的！” 看了看一时半会也约不到回家的出租车，直接走回家估计也得一个多小时，江枫还是妥协了。 他长腿一跨，坐到后座，然后憋憋屈屈地把腿收起来。 南梦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了一下自己的后腰，一回头就看到江枫屈屈着腿的难受样。 她一拍脑袋瓜：“哎呦，忘了。” 她让江枫下来，而后让他扶好电动车，自己到后面坐下：“会骑吧？” 小县城必备技能，江枫肯定是会的，他坐上去，刚想拧动把手，一个头盔就被扣在了他的头上。 江枫回头，南梦柯嘿嘿一笑：“行车要规范。” 第9章 凌晨一点 电车启动，上了年纪的老电车虽然把有些歪，但是总体来说没有大毛病。 江枫带着头盔，有点闷，他抽手把头盔前面的镜片推上去，一阵凉爽的风吹向他，到了九月中旬，终于感受到了秋。 南梦柯的长发随着风扬起，她坐在后面，伸出手轻轻拉住江枫的衣摆：“好舒服！” 头盔的厚度加上风声，让江枫有点听不清，他大声回答：“什么？？？” 南梦柯同样大声喊道：“我说，好舒服呀！！！” 江枫：“是啊！我喜欢这个时候的温度！” 南梦柯：“这个季节最舒服了！如果死的话我想死在这个季节！” 南梦柯最后一句声音很小，被吹散在风里，江枫只听见前半句，于是便回答：“是啊！” 街道上车辆行人来来往往，但是并不拥挤，火红的落日将半边天染红，南梦柯拿出手机，连同江枫的肩膀一同拍进镜头。 拍完之后她看着手里的照片开心地笑，江枫感受到她的笑：“在笑什么？” 南梦柯：“不告诉你。” 两个人到家时，江枫奶奶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到两人一起回来还有点惊讶：“啊呀，一起回来的？” 江枫点头：“打不到车，太堵了。” 奶奶笑着看向南梦柯：“多亏了柯柯，来吃饭，奶奶做了你喜欢吃的炝炒白菜。” 江枫不知道这半个月她俩进行了什么交流，为什么奶奶连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了？ 南梦柯过去挽住老人的胳膊：“谢谢奶奶！今天也超级爱您！” 奶奶被哄得哈哈大笑，两个人挽着手进了家门。 江枫：“？？？” 饭菜被端上桌，凉菜一汤，三个人吃刚刚好。 期间奶奶一直在给南梦柯夹菜，江枫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俩这段时间经常一起？” 奶奶说：“是啊，柯柯晚上时常来陪我去散步呢……来，妮儿，吃这个。” 南梦柯用饭碗接住，乐呵着吃掉。 江枫：“那还真是惬意。” 他说完一低头，一块肉被夹进他的碗里，他转头，南梦柯笑着看他。 “吃呀！好吃！” 江枫用筷子夹起来吃掉，说：“不用管我。” * 九月中旬的夜晚，虫鸣总是最热烈的时候。 江枫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N重奏，烦躁地翻了个身。 “咚咚咚！” 轻轻地敲击声从窗边传来，江枫眉头皱起，坐起身来，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一点。 是谁家的猫？ “咚咚咚！” 敲击声又响了几声，江枫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窗边，一下子拉开窗帘。 南梦柯蹲在窗边，眼睛明亮，但是由于隔着玻璃，她的声音模糊又沉闷：“你是不是睡不着？” 江枫一瞬间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将窗户一把拉开：“南梦柯，你是不是有病？！” 南梦柯被他喊得瑟缩了一下，撇撇嘴：“你凶什么？” 江枫：“大半夜的，很吓人啊！” 南梦柯终于咂摸过味来：“嘶——是哦，对不起……” 她耷拉下脑袋，黑暗里，她的长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语气诚恳，看上去有点蔫。 江枫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凶。 结果下一秒南梦柯就抬起头：“那反正你都起来了，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吗？” 江枫刚冒出来的反思被摁了回去，他不可置信地问：“南梦柯，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南梦柯把手机拿出来，亮起的屏幕把她的脸照亮了一瞬又灭下来，她抬起头，认真回答：“一点二十八。” 江枫：“凌晨一点，出去散步？” 南梦柯点头：“嗯！” “路灯都熄了。”江枫叹口气，“这大半夜哪还有活人？” 小县城没有夜生活。 南梦柯眨眨眼：“所以你去吗？” 江枫转身把搭在座椅上的外套拿过来穿上：“去。” * 初秋的夜晚有点潮湿，但是温度很舒适，穿着外套刚刚好。 江枫开始思考人生。 他现在应该躺在温暖的床上玩手机刷视频打游戏，而不是和这个中二病少女在大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散步。 南梦柯看上去倒是很兴奋，跟在他身边哼着歌慢慢地走。 “江枫，天上的星星好多好亮啊。”南梦柯停下哼歌，突然说。 江枫抬起头看夜幕，漫天的繁星像洒在黑绒布上的钻石碎屑一样，明亮闪烁。 “嗯”一声，算是回应。 突然间，她蹲下身子。 江枫感受到旁边的人一下子向下钻去。 他低头，南梦柯的手伸过来，手掌摊开。 江枫都没有看清楚，一个黑色的影子跳到了他的鼻尖。 江枫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甩甩头：“什么东西？” 南梦柯嘿嘿笑：“蟋蟀啊！” 江枫：“抓的这么顺利？” 南梦柯：“就在我脚下，要不是我低头看了一眼它现在已经是肉饼了。” 突然，南梦柯问：“我这样会很烦吗？” 话题转变的太快，江枫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南梦柯站起来，没有看江枫，而是看天上的星星，充满刻意地避躲。 “你觉得我这样，会很烦人吗？” 江枫回答：“会。” 时间一瞬间仿佛静止，南梦柯感觉到心口哽了一下，这种感觉区别与病痛的猛烈，却细细密密地蔓延到她的全身，让她整个人都被桎梏。 一阵风吹过来，将南梦柯的长发扬起，朝着江枫的方向，但是两个人的距离可能确实太远，她的头发总在触碰到江枫衣角的前一秒缩回来。 她的眼皮翕动，没有回头，想着找点什么转移话题，大脑却有些一片空白。 可是下一秒，江枫继续说道：“但是还好，和你在一起也挺有意思。” 这一句像是赦免，南梦柯朝他看过去，江枫正看着她，眼神带着笑意，眼尾上挑，像是钩子，使着坏劲勾南梦柯的心脏。 “干嘛问这种问题？你真的很莫名其妙。”江枫又说，“我是不会如你所愿吐露出那些动漫里面的肉麻台词的。” 南梦柯笑了出来，反问道：“什么台词？” 江枫抬头，想了想：“类似于，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你了……夏末的夜晚能和南梦柯同学出来散步的话，真的是一件非常让人幸福的事情呢……讨厌是什么？朋友怎么会讨厌呢……这样。” 江枫回想着自己看过的一些动漫，说的时候语气还自动带入了，情感充沛。 南梦柯笑得不行：“江枫同学，你也没少看！” 两个人说完一同笑了起来。 江枫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南梦柯一些，风吹着南梦柯的长发，恰好拂过江枫的手背。 * 江海一中的学生在周日下午返校上晚自习。 但是南梦柯没有这个KPI要完成。 所以在伍嘉庆哭哭唧唧地坐在江枫家的客厅里叹第一百八十二次气，感慨第一百九十次时间飞快的时候，南梦柯坐在沙发上抱着江枫家的猫一言不发。 江枫看了看时间：“走吧？” 伍嘉庆“嗷”一嗓子嚎出来：“我不要！” 江枫：“真的？” 伍嘉庆站起身来背上自己的大书包。 他看向丝毫动作都没有的南梦柯：“你不一起走吗？” 南梦柯指指自己：“我吗？” 伍嘉庆点头，江枫提着他后脖颈：“她不上晚自习，所以周天下午不用回。” 伍嘉庆宛若晴天霹雳：“为什么！” 南梦柯歪头一笑：“保密。” 伍嘉庆被江枫拖走，嘴里还在喊：“我禁止区别对待！我也不要上晚自习！” 南梦柯跟着他俩一起出去，奶奶自己出去玩了，南梦柯把猫放下锁上门，伍嘉庆在出租车上还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她朝两人挥挥手，伍嘉庆皱着脸跟南梦柯再见。 在车上，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伍嘉庆问：“她为什么不上晚自习？” 江枫摇头：“不知道。” 伍嘉庆：“好羡慕。” 江枫想到南梦柯两次发病时的样子，直觉告诉他那肯定不是单纯的低血糖，他伸手一拍伍嘉庆的后脑勺：“别什么都羡慕。” * 正式的秋天被一场夜风正式吹来。 昨晚的大风刮了一夜，窗外风声呼啸着，宣告着炎热已经被它驱逐。 第二天早上被学校的统一铃声吵醒后，江枫坐起身，被子随着落下，让他明显的感受到了温度的下降。 有点冷。 他“嘶”了一声，下床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来稍后一点的卫衣，再套上校服。 其他室友和他一样，更有甚者，柳康，直接找了件厚毛衣套上了。 徐程看着柳康校服里露出来的高领毛衣，惊讶道：“哥，一会跑完你不得热死？” 柳康思考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于是又找出来一件比较薄的长袖卫衣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好了，要是热我就去厕所换！”他说完，看向江枫，“我聪明吧？” 江枫默默竖起大拇指。 早操集合时间在早上五点四十，这个月份的这个时间天都还没亮，从窗户往外看都是黑乎乎的。 三个人结伴一起去操场，操场上老师吹着口哨催促。 柳康“草”了一声：“谁发明的这狗屎制度？纯折磨人。” 江枫叹口气：“折磨人的前提是现在把咱们当人来看。” 徐程打断他：“好了不要再说了，你的声音有时候有点太尖锐了。” 江枫：“谢谢夸奖。” 小剧场： 柯柯宝贝在笔记本上如是写：“凌晨去散步看星星会很浪漫。” 于是江枫此后经常半夜起来溜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凌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