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男友他太爱演》 第1章 最佳新人 国家话剧院，金像奖颁奖典礼现场。 沈遇起身，和周围的导演以及演员们挨个拥抱。随后阔步走上领奖台，看似从容，仔细看不难发现，他的四肢有些轻微地颤动。 沈遇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难掩激动，目光不由自主扫向台下，然后定住。 他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去看。但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眼神根本由不得控制。 台下的那个人也鼓着掌，笑得高深莫测。 视线对上的瞬间，沈遇感觉他的心跳放缓了。耳朵自动屏蔽了周遭的声音，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的缘故，沈遇感觉那人的样子，说不上来的陌生。 五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淡忘一个人。 可当你再见他的那一刹那，便能回想起一切过往。 “沈遇？” 沈遇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主持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出言提醒。 “让我们再次恭喜沈遇，凭借自己的银幕处女作《猛犸少年》，斩获本届金像奖最佳新人男演员！” 偌大的剧院掌声雷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沈遇身上。 看着台下那人眼里的笑意逐渐淡了去，恢复严肃的模样，沈遇才晃了晃神，迷茫的眼眸重新聚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来，沈遇。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给大家说两句。” 主持人知道沈遇作为一个23岁，初出茅庐的新人，第一次站上这么大的领奖台，有些紧张在所难免。便耐心等待他调整自己的状态。 沈遇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回过头对着颁奖嘉宾和主持人，露出略带歉意的微笑。 他微欠着身子，凑近话筒：“很抱歉，第一次拿奖有点激动……” “首先，我要感谢我们剧组的每一位工作人员。我个人在这部电影中的贡献，远远不及你们。这项荣誉，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说完沈遇扬了扬手中的奖杯，台下又响起阵阵掌声。这一次，沈遇没再看向那人。 刻意忽略掉那道视线，他才能变回那个游刃有余的自己。 这一届最佳新人竞争很激烈，在颁奖嘉宾念出沈遇这个名字之前，他从没觉得自己有希望拿这个奖。 也是在经纪人的逼迫下，他才认真地……让AI帮忙写了篇获奖感言。 顺利地一字不落地背完，伴随着掌声和台下所有人的注视，沈遇沉着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直到颁奖礼结束，他都安静地坐着，别人鼓掌他就鼓掌，一点没认真听。 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奖杯，看起来有些……破防。 “控制不住地盯着前任看了半天，失心疯了么？没出息，不就是个老男人么，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啊啊啊！”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没有，一看见他就心脏砰砰乱跳。 沈遇的目光再一次飘向那人所在的方位。 “呵，闷骚。”他嗤笑了一声。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褚金泽的后背，头发比以前长了一些，衣冠楚楚，尽显风流。 不得不说，岁月并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身材还是那么好，宽肩窄腰…… 他的目光一寸寸向下移动，尽管靠背挡住了那人的身型，但沈遇脑海中自动勾勒出，这西装革履之下，□□的…… 疯了吧沈遇！他骤然清醒过来。 这也能发情？！可笑。你的电影人家可能看都没看过，说不定早就把你忘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念念不忘是吧！ 整个颁奖典礼的后半场，沈遇内心都无比煎熬，不停地在期待和绝望之中徘徊。 在前男友面前，表现出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说真的，世上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好在时间过得很快。颁奖礼一结束，沈遇赶紧给助理发消息，让他去门口等着。 为了避免撞上旧情人，沈遇直接脚底抹油。对待尴尬，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逃避。 沈遇步履生风，坐上保姆车，这才松了一口气。 司机启动车辆，启程去参加片方准备的庆功宴。 沈遇这匆匆忙忙的心虚作态有些反常，助理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沈遇，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老板，咱不会刚成名，就要塌房了吧？” “……”沈遇如鲠在喉，“少咒我！” * 庆功宴结束之后，小秦把喝得晕乎乎的沈遇送回家。 沈遇虽然体型偏瘦，但整体还是人高马大的，小秦费了好大劲才给他扛进门。 他把沈遇往床上一扔，又贴心地拿来热毛巾给他擦脸。 他一边擦一边心里感慨着，这货从来也不护肤，怎么皮肤还这么好。大男人，怎么能脸上一点毛孔都看不见？ “你今天不高兴啊？”小秦尝试着搭话。 明明刚拿了奖。 虽然沈遇平常是比较宠辱不惊的一个人，但怎么说今天也捧起了出道以来第一座奖杯，总不至于不高兴才对。 见沈遇没有回应，小秦也就没再继续说了。擦完脸，又给他擦擦手指缝。 他跟着沈遇一年多了，得益于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沈遇经常宿醉醒来，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慢慢的，沈遇也就习惯了这个没什么眼力见的助理。 甚至想给他涨工资。 给他收拾完，小秦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挎上自己的包。 不确定沈遇睡着没有，他试探着开口问道：“那我回去了？” “滚──”声音有些闷闷的。 小秦微微一笑，还能骂人。于是安心离去。 小秦走后，沈遇一直没睡着。回想着刚刚他回避的话题，有不高兴么？ 没有吧，挺开心的啊。 继国际电影节惊艳亮相之后，他凭借这部电影在内娱一跃成为新晋待爆小生。现下又拿到国内含金量很高的新人奖，这代表着业内很认可他的演技。 出道第一部电影，叫好又叫座。挺不错的起点。 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他的路会走得更顺畅一些。 月底又要进组了，手里还在接触几个不错的本子，虽然都还行，但是没有到那种，让沈遇抓心挠肝的程度。 要想接到真正精良的大制作，还需要更多人看到他的商业价值才行。 褚金泽在他这个年纪，好像已经拿到不止一次影帝了吧。 ……嫉妒啊，怎么会有人那么完美呢？ 18岁的沈遇并不懂，那时的褚金泽有多优秀。而在他越来越深入地了解这个行业，乃至踏足这个行业，才慢慢发觉，褚金泽好像就是挡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 他想绕过去，可怎么绕，他就在那巍峨不动。就更别提翻过这座山了。 都说人不能在年轻的时候遇见太惊艳的人，可沈遇不光遇到了，还短暂地拥有了一段时间。根本忘不掉。 黑暗中，沈遇缓缓睁开眼，手指轻触着嘴唇。想象着，那个人皮肤的纹理，想象他微凉的气息喷洒在耳边的感觉。 光是想着，就感觉半边身子酥酥麻麻的。 别再想他了！沈遇在心里唾骂自己。 可下一秒又控制不住想起。 颁奖礼上褚金泽微妙的表情，此刻又浮现在眼前，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浅浅笑意。 沈遇在台上，他在台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说不上有多远。 此刻沈遇突然有些恍惚，是不是看错了，或许褚金泽根本没在笑。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私下里玩世不恭的脸。 和像在看狗一样的眼神。 沈遇拼命摇晃着脑袋，想把这些思绪从脑子里清理出去，希望能赶快入睡。可是越想就越睡不着，越是睡不着就越想。 他叹了口气，这种日子明明已经告别很久了。那种不喝醉就一直睡不着的日子。 * 第二天一早，小秦抵达沈遇家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还顶着两个巨深的黑眼圈！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小秦疑惑地问。 沈遇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看着平板，淡定开口：“睡不着。” “哦”小秦挠挠头，没再多问，自顾自收拾卫生去了。 三秒之后，他从厨房伸出头来：“要咖啡么？” “不要！” 不是醒得早，是一夜都没睡。 而且沈遇现在还特别亢奋。小秦没来之前，他举了哑铃，还在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虽然累了，但依旧没什么困意。 然后他又想不开去冲了个澡，结果更不困了。 他清楚自己现在这状态不正常，必须想办法把旺盛的精力发泄掉。不累到一定程度，根本没办法入睡。 其实也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直接喝到酩酊大醉。可沈遇向经纪人保证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喝酒了。好不容易酒瘾没那么大了，他也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刷着微博，热搜上，他的名字还挂在上面。昨晚还在前三，现在已经掉到后边了。 自电影上映以来，他的粉丝量从最开始一千多个，已经突破到了两百多万。在网络上有了点话题度，但不多。 他心里想笑，本以为他们公司就一个小作坊，没想到居然舍得在这上边砸钱。 沈遇把热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还是没忍住，点进了褚金泽的主页。 他现在用的是小号，完全不担心手滑。 进去之后翻了翻，并没有更新什么内容。沈遇有点失望。 褚金泽在网络上很低调，除了一些配合宣传的内容，其他时间根本不发微博。 微博就是他的工作号，不会有任何关于他私生活的内容。他这种级别的演员，也不需要在网络上营业，来保持自己的热度。 沈遇一声长叹，视奸前任这种事有瘾，戒起来很难。比戒酒都难！ 不死心的沈遇，又点开昨晚颁奖典礼的回放。快进到褚金泽上台颁奖的位置，反复观看。 老男人真的很闷骚，衬衫永远会扣着最上面的那粒扣子，总是给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西装里面是一定会穿马甲的，皮鞋是红底的，戒指、袖扣、腕表是会精心搭配的。表现出一副矜贵又优雅的样子。 可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凭借绅士风度迷倒万千老少的男人，会在那样私密的位置，有一副蛇骨刺青呢。 每次和他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时，总能最直观地面对那扭曲交错的枯骨，和永远无法腐朽的毒牙。 危险而又迷人。沈遇迷迷糊糊地想着。 ………… 小秦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某个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还发出一阵浅浅的鼾声。 他蹑步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平板拾起来。 屏幕还亮着。正好停在某影帝被放大的……裆部？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 第2章 惨遭换角 要说还得是年轻啊，状态恢复的就是快。前一天还跟死了半截似的，一觉就补回来了。 冲完澡整个人神清气爽。简单收拾了一番，沈遇给小秦发了个消息，就自己开车去公司了。 他们慕星娱乐，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个工作室。小作坊，也没几个艺人。 老板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沈遇进公司一年多了，到现在也没见过他几次。 公司的大小事务，基本都是沈遇的经纪人陈琛处理。除了沈遇，他还负责带公司的另外两个艺人。 但比起那俩难哥难妹，沈遇就算幸运的了。他们俩至今还在十八线挣扎呢，平时也就只能跑跑龙套。 不像沈遇，早早成为男主角登上大银幕，从查无此人，摇身一变慕星一哥！ 对此，沈遇不以为意。天赋加努力，缺一不可！这慕星一哥的地位，是他应得的。 之前还一直以为公司为爱发电，因为看中了他身上无限的潜力，才砸锅卖铁力捧他。现在看来，资本就是资本，居然还有钱买热搜。 沈遇一进公司，就受到了小前台的热烈欢迎。 “沈遇！”小前台是个咋咋唬唬的年轻女孩，“哎呀，我就知道昨天那个奖肯定是你的，太厉害了！” 沈遇眯起眼，敷衍地对她笑了笑：“得了吧，再厉害也没你家哥哥厉害……” “嘿嘿，那是自然。我们家江帆谁也比不上。”女孩两根手指凑一起，比了个某国男性最讨厌的手势：“但你也就只比他差一点点！” “呵呵，谢谢你夸奖啊！”沈遇白了她一眼，“琛哥今天在公司么？” “在！你今天来得真巧，林总也在呢。” “哟，那还真是稀客。”林总就是他们慕星娱乐老板，林隽。圈内知名编剧，他的每一部剧都是大爆。 小前台的偶像江帆，原本只是个不温不火的小演员，就因为出演了林隽的戏，直接一跃成为顶流。 那会儿沈遇刚进公司的时候，还天真地想过，自己有望成为下一个顶流。毕竟这近水楼台先得月，想红只需要老板简单安排一下。 结果是他想多了。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陈琛的时候，对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你看你配么？” 沈遇气得跳起来三丈高：“我怎么不配了！美本名校，正儿八经科班出身。” “身高、身材、长相都在这，就那什么小鲜肉，顶流……我比他差哪了我！？” 陈琛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忍再打击他的自信心，便出言安慰道：“没说你差啊！就是还不够格……” 沈遇一听又要发火，陈琛赶紧捂他嘴：“你一个新人，没热度没流量，林隽的戏，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领一个角色，你觉得资方会选你当男一么？” 沈遇撇撇嘴：“我也可以从小配角演起啊！” “那不是埋没了如此优秀的你嘛！” “可是──” “别可是了！”陈琛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林隽既然签了你，肯定是欣赏你的。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想红可不能着急。” 话虽如此，可沈遇脾气不好，他直接打电话给老板林隽，问了自己想问的。 对此，林隽也给出了他的答案：“你这个外形，更适合去大银幕发展。” 诶？这个回答倒是超出沈遇的预料。 “圈内很多像你这样科班出身、条件不错的，都想趁年轻多拍点古偶，做着一夜爆红的美梦。这条赛道的竞争比你想象得激烈。我既然签了你，就得对你负责。而且就算运气好红了一阵，总有一天也要面临转型的问题。不如从一开始好好磨练演技，脚踏实地一点。” 沈遇不吱声，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林隽继续说：“举个例子，褚金泽知道吧？” 沈遇愣了一下，隔着网线虚空点点头。 “他会三天两头上热搜么？不会吧，但是人家为什么是演艺圈的常青树？在咱们这个圈子里，热度这个东西是一时的，总会随着时间变淡，而知名度相反，它是随着时间累积的。影帝的名头比什么流量都值钱，这道理很简单吧。” 林隽不再废话：“那现在还有什么疑问么？” 沈遇只能眨巴眨巴大眼睛：“没了。” 其实他也不是想走捷径，到底还是有点年轻，没什么耐心。这一晃来公司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任何片约和通告，整天不是上这课就是那个课，他就有点着急了。 但现在老板表态了，他就安心沉淀吧。索性他也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他的第一部电影。 * 沈遇走进陈琛的办公室，果不其然两人都在。 陈琛一见他，赶紧招呼他坐下，“巧了不是，正在聊你的事，你就来了。” 沈遇疑惑道：“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林隽笑了笑：“恭喜你啊，旗开得胜。给你发微信了你也没回，这不当面来道贺了么。” 闻言沈遇挠挠头，略有些尴尬。确实有好多人都发消息来祝贺他，他嫌烦就都没回复。 陈琛知道他德行，帮忙解围道：“肯定是庆功宴又喝多了！这小子仗着自己酒量还行，天天也没个度。” 沈遇摸了摸鼻尖，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林隽倒也没有恼，继续说：“今天来呢，是有两个消息带给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无聊，多大人了有事不能直说么。 沈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下个月那部戏，就那个双男主的，原定给你的男主被人抢了，你现在换成男三。” 轻描淡写，却又振聋发聩。沈遇好半晌都没言语。 这种事他倒是听说过不少次，可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真是不太好受呢。 陈琛看沈遇面色不佳，向来护犊子的他，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本来这个月底就该进组了，现在临时被换了角色，这种事搁谁都忍不了。 他出言安慰道：“没事没事，这太正常了，哪个演员没被换过几次啊。这个圈子就是资本说了算，资方临时塞个人进组谁都挡不住，习惯就好。你这么年轻，机会多的是，况且男三戏份也还可以──” “没事。”沈遇眼皮轻颤，努力保持着嘴角向上：“就是有点可惜，台词都顺得差不多了。” 闻言，林隽和陈琛互相瞄了对方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气氛登时有些凝重。 不过沈遇不是一般人，他很快消化了这个事实，主动打破沉默：“那好消息呢？你们说的好消息又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反派男主也敲定了，是个超级大腕！” 沈遇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是褚金泽。” 呵。 沈遇笑了。 林隽看着他诡异的笑容皱了皱眉头，而陈琛丝毫没有察觉沈遇眼底的异样。 他大力拍了拍沈遇的肩膀：“这就对了嘛，男不男主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配角也可以很出彩啊。况且你跟影帝有不少对手戏呢，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学习？拜托有多远滚多远好么！沈遇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一个三金影帝，不应该好好挑本子冲击一下奥斯卡嘛，跑来接这种哪哪都一般小制作，脑子是有什么大病么褚金泽！ 沈遇气得火冒三丈，浑身都在颤抖。 陈琛有些惊讶，不明白他怎么会是这个反应，“你冷静点，别太激动……” 激动个毛。 沈遇甩开陈琛的手，冷言冷语：“我不演了。” “不行。”林隽淡定开口。 “为什么不行？他们毁约在先——” “沈遇你脑子坏了？”陈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厉声骂道：“人家想和褚金泽合作的都排着队呢，你多大腕，轮得到你拒绝么！” “哪怕不是男主，有他褚金泽在的戏，你露露脸绝对是有益无害！” 沈遇看向老板，对方的沉默让他感到更加无助。 一早他就知道，进演艺圈免不了要和褚金泽打照面。但他不希望是现在，至少现在他还不知道，应该拿出什么姿态来面对褚金泽。 沈遇宁愿躲在暗处窥视他，这样最起码不会露出马脚，丢人丢到他面前。 林隽冷不丁开口：“没忘记你曾经说过的话吧？” 沈遇眼珠转了转，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指的什么。 “你说你想红。”林隽摊开掌心伸到沈遇面前，“现在机会摆在你眼前了，不打算抓住么？一个影帝，一个顶流，你好好演，他们俩哪边的热度都够你蹭的。” ——等等。 沈遇脑子有点懵：“这里面有顶流什么事？” 陈琛气不过锤他：“你傻呀，就是江帆抢了你的男一号啊！” …… 沈遇顿时冷静下来。他静默片刻，心里做好了决定。 “行，我演。”闻言身旁的二人总算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琛兴高采烈地跟他细数着诸多好处，等这部戏火了他会怎么怎么样。 沈遇心不在焉地附和，心下却是一片冷然：江帆，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五年前脱光了向褚金泽自荐枕席，被我赶走了，现在闻着味儿又来了是吧？ 想故技重施？我倒要看看，你这次打算换些什么新花样！ 第3章 突发状况 沈遇阴沉着脸离开公司，下到地库准备开车回家。 他的车旁边停着一辆宾利。 沈遇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车牌有点眼熟。不会吧不会吧，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吧？ 电光火石之间，沈遇心跳极具加速，他三步并作两步，慌不择路地上了车。 就在沈遇启动车子的时候，那个化成灰他都认识的男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男人弯下腰，敲了敲他的车窗。 沈遇隔着一扇玻璃，与他对望。却不动作。 男人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低眉敛目，压迫感极强。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 沈遇扯了扯嘴角，挑衅地盯着男人的眼睛。右手挂挡，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呵，搞笑。 * 原先的台词本沈遇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还有他写了很久的人物小传，之前花的那些功夫全都白瞎了。 换个角色就得重新打磨人物弧光，可是时间太紧了，这导致沈遇压力很大，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进组之前，沈遇回了一趟家。 沈母看到他倒是一愣：“你们兄弟俩还真是默契，要么都不回来，要么就一起回来。” “我哥也回来了？”沈遇有些惊喜。 “嗯，你们俩一个德行，回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沈母嗔怪道。 沈遇笑笑，“这么久不见您都不想我啊，怎么一回来就训我？” 沈母打开冰箱翻找着，一边冷哼：“你都不想我，我干嘛要想你。忙起来连个电话也没有，我当你忘了你还有个妈呢。” “我，我这平时电话太多了。”沈遇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妈我饿了，您不知道，我在外边天天都惦记着您亲手做的红烧肉。” 沈母一向拿这个小儿子没办法，无可奈何道：“真是欠了你的。” “谢谢妈！”沈遇乐不可支，笑得很甜。 “怎么我回来就没说要亲自下厨？”一道修长的身影斜倚着厨房门，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亲生的啊？” “哥！” 沈母白了沈靖尧一眼：“你有老婆疼，星仔没有。” 沈靖尧语塞。 “去去去，都出去，别挡在这碍事。”沈母将两个人一齐推出厨房，“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别下棋了，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赶紧去给我买几斤新鲜的五花肉。” 沈靖尧只好从命，姜女士虽然年纪大了，但余威犹在，家里三个男人都得乖乖挨她训。 沈遇跟着哥哥来到客厅坐下，惊喜之余又有一丝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哥年长他十二岁，小时候沈遇最爱粘着哥哥，这些年见面愈发变少，俩人之间倒是生疏了许多。 “嫂子和甜甜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出去溜狗了，等会儿吃饭就回来了。”沈靖尧倒了杯茶，推到沈遇跟前，“最近怎么样？” “还行，马上又得进组了，估计得忙上几个月。” 沈靖尧点上一根烟，“你们圈子里的事我也不懂，别在外面受了委屈就行。” 沈遇在哥哥面前一副甚是乖巧的样子，他笑笑：“我知道。” 沈靖尧轻叹一声：“小时候鞋被人踩脏了都要回来跟我告状，长大了倒好，什么都不跟家里说了。” 沈遇不以为然：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嘛。倒是有件事，感觉得和沈靖尧提一嘴。 “我后面那部戏，”他犹豫着开口：“那谁也在这个组。” 沈靖尧眉头一凛，眼眸瞬间染上不悦：“褚金泽那孙子？” 沈遇不禁莞尔，对哥哥称呼褚金泽的方式感到好笑，他戏谑道：“也不至于这么说他吧，哈哈，他不是你好兄弟嘛？” “狗屁！”沈靖尧横了沈遇一眼，似是对“好兄弟”这个说法十分不屑。 沉默良久，沈靖尧收敛了怒意。 “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选的路，你自己看着办。”递到嘴边的烟嘴顿了顿，“不会还想和他复合吧？” 沈遇嗤之以鼻：“哥，你骂人真难听。”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别跟我说什么‘没遇到合适的’这种烂借口。”一句话给沈遇堵得死死的。 “……不太想谈。” “为什么不想？”沈靖尧不依不饶地问。 沈遇不太想和他聊这个话题，但哥哥咄咄逼人的架势，他有些招架不住。 “你知道的，哥。”沈遇定定地看向沈靖尧，没必要去追问答案的。难道要找一个褚金泽平替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沈靖尧顿时泄了气，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做哥哥的，能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吗？他把烟嘴狠狠碾进烟灰缸，颓然靠在椅背上。 叹道：“我真搞不懂了，一个两个的，都着了魔了。” 沈遇心里有些许愧疚，沈靖尧和褚金泽从小玩到大，曾经那么要好，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俩这茬子事，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疏远。 不过好在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 对，都很好。 * 难得回来一趟，沈遇就想在母亲面前多献献殷勤，便在厨房帮母亲打下手。最后一道汤出锅，他自告奋勇端去桌上。 正巧这时他嫂子和甜甜进门了。小姑娘一看见沈遇眼里放光，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小叔。 闻声沈遇转身，看向她笑了笑，正准备开口，不料甜甜竟直直地冲了过来。 沈遇脱口而出：“小心！” 话音刚落，他甚至来不及后撤，小姑娘已经撞过来抱住他的腿了。 沈遇一时间失去了平衡，怕烫到孩子，情急之下他赶紧偏过双手，满满一锅滚烫的汤水，不偏不倚全洒在他的胳膊上。 甜甜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沈遇手里的汤碗也应声落地，砸的粉碎。 剧痛瞬间袭来，额前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沈遇强忍着没叫出声，甚至还安抚着甜甜说没事。 大人们听见声响赶紧聚了过来，沈母见他烫着了，心疼得不得了。急忙撸起他的袖子，一看果然红了一大片，有几处表皮已经破溃发白。 甜甜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做错了事，嚎啕大哭起来，好好的家庭聚餐一时间乱成一团。 沈遇想说不要紧，别一个个的搞这么紧张。 沈靖尧皱着眉，对女儿柔声说别哭了，让妻子带她先吃饭去，该干嘛干嘛，这边交给他来处理。 随后拉着沈遇，拿凉水对着胳膊使劲冲，做完了紧急处理，便开车载着沈遇去医院。 本来沈母还想跟着去，沈遇苦笑着制止了，他说没什么大事，别兴师动众的。 路上沈靖尧给烧伤科的主任打了个电话，沈遇胳膊上火辣辣的疼，一会功夫，水泡全起来了。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诊室，沈遇忍着痛还不由分神想笑：有人脉就是好啊，队都不用排…… 可等他一坐下，看见大夫的脸，立马笑不出来了。 流年不利。 真是服了，怎么到哪都能遇上前任的舔狗呢？这个地球是围着褚金泽转的么难道？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就算曾经是情敌也一样。 李鹤卿看见他倒是没什么反应，顶着张死人脸，嗓音确是格外温柔：“口罩拿下来吧，不嫌闷么？” 沈遇犹豫了一秒便乖乖摘了口罩，心里想着：早该料到的，沈靖尧的医生朋友除了他还能有谁。只不过没想到，他现在已经是主任医师了。 “怎么弄的？” 沈遇没说话，他哥替他回答：“热汤，在家已经用凉水冲了十几分钟了。” 李鹤卿点点头，“还行，轻度烫伤。”在电脑上捣鼓了几下，他面无表情地吩咐沈靖尧去拿药。 这下诊室里就剩他和沈遇两个人了，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闻。 李鹤卿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沈遇，眼神直勾勾的。 看得沈遇尴尬极了，轻轻地咳了一嗓子。 “恭喜你啊。”李鹤卿开口。 沈遇：恭喜什么，恭喜我烫伤么？ “你的电影我看了，演的很好。” 沈遇勾起唇角，故意问他：“是么，好在哪呢？” 李鹤卿煞有介事地思考了起来，“嗯……我觉得你对那种，极度悲伤的情绪刻画得很到位，至少我看的时候很感动，代入感很强。” 对方认真的点评也让沈遇内心很感动：感谢前情敌送来的大啤酒！ 沈遇淡淡一笑说：“过奖了。其实演戏就是把平常生活中的情绪放大化，把自己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伤痛转化成素材，演的时候代入进去就行了。” “为什么？” 沈遇：什么为什么？ “你也会有悲伤的时候么？” 沈遇一愣：这是什么话，我不配悲伤么？ 李鹤卿终于笑了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抱歉，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很难想象，你也会有那么伤心的时刻。” 沈遇眼睑略微抽搐，老气横秋道：“人都是会长大的，李医生。” 李鹤卿沉默片刻，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怎么样，还疼得厉害么？” 沈遇展颜假笑：“跟你聊了一会就没那么疼了，李医生果然医术高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话疗’么？” 李鹤卿被他的冷笑话闹得摇了摇头。 等沈靖尧取来了药，李鹤卿便搬过椅子，坐得离他更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然后上药包扎。 沈靖尧问他会不会留疤。 李鹤卿摇头，“后续好好护理的话应该不会，千万别手贱自己挑水泡。” 临走前，沈靖尧客气地说：“麻烦你了鹤卿，回头有空请你吃饭。” 李鹤卿点点头回应。 他们走后，李鹤卿独自沉默了许久。反复思考了很多遍，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 深夜，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室内，勉强为幽暗空旷的环境提供一丝光亮。初春的风依然冷冽，卷起窗边的白纱发出细碎的声响。 沙发上靠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领口微微敞着，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冷。 月光斜照在他身上，在一丝袅袅烟雾的环绕下，宛若一尊神像。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短短两行的消息，他已经看了无数遍了。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阴翳，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手里的点点星火即将燃尽之前，褚金泽掐灭了香烟。 第4章 剧本围读 第二天一早，沈遇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出发去了机场，小秦会带着行李在机场和他会合。 胳膊上依旧火烧火燎疼得厉害，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沈遇差点眼泪都冒出来了。不过好在离电影开机还有些日子，应该不影响他到时候拍戏。 上了飞机，他把剧本从包里拿出来，准备背背台词。 动作间又不小心摩擦到伤处，“嘶……”沈遇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咬紧牙关才将痛呼咽进肚子里。 等疼痛稍微缓解一些，沈遇有些无力地对小秦说：“没事，问题不大。” “都这么疼了还问题不大，你就非得这么轴，不行跟导演说一声呗，咱晚几天再过去。” “那怎么行？”本来今天就是约定好进组的日子，他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伤，就被扣上一个“小牌大耍”的帽子。 虽然换角这档子事闹得他心里也火大，但他既然应下了，就一定会拿出百分之百的态度去对待。 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这句话是褚金泽告诉他的，他至今铭记于心。 况且那个人拍戏跟玩命似的，自己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可不能让他看扁了。 下了飞机，有剧组安排的车过来接他。司机师傅看到他们就两个人，还奇怪怎么人这么少。 沈遇反问他：“那应该几个人才合适呢？” 司机凑近他挤眉弄眼道：“前几天那个男主角到的时候，那排场大的，一辆商务车都拉不下。” 他哑然失笑，替江帆挽尊：“人家是大明星嘛，出门多带几个助理、保镖啊也正常，哪是我们这些小演员能比的。” 沈遇不用想都知道，司机说的这个人肯定不是褚金泽。要不是实在忙不转，那人恨不得连助理都不带。 那时候褚影帝拍摄他的演技封神之作《无声的审判》，沈遇作为他的二助全程跟组，说是助理，但沈遇除了偶尔添点乱子，什么忙也帮不上。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沈遇帮着解决了一些……影帝的生理需求。 这么想或许有些厚颜无耻，但沈遇认为自己为这部电影，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不得不承认，跟着褚金泽的那段时日，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以至于现如今，在沈遇的一些习惯上，始终能看到褚金泽的影子。 可这一次，他不再是助理，也不是男朋友，而是实实在在的，是和褚金泽有着很多场对手戏的演员。 身份的转变让沈遇有些无所适从，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见到褚金泽之后该怎么办。是装作不认识呢，还是装作不认识…… 刨开前任这一层关系，更让沈遇头疼的是，要像面对艺考考官一样，在褚金泽面前表演。别人和影帝合作或许很兴奋，但沈遇内心全是胆怯。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但既来之则安之，是时候去证明这五年的学习成果了。 离了他褚金泽，沈遇一样可以做的很好。 * 抵达酒店之后，沈遇先让助理去整理行李，自己则是去导演那边报个到。 赵导一看见他来了，赶紧上前环住他的肩膀拍了拍。脸上溢出止不住的高兴神色，嘴里一边念叨着：“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他拉着沈遇坐下，极为热情地同他聊着目前的进展。 沈遇见导演没在忙，也就顺便跟他聊了聊角色。他拿出手机里自己写的人物小传给导演看，阐述了一下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希望得到导演的一些指导。 赵导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大感欣慰。 沈遇原本就是他亲自选定的男主角，现在这么一看，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 沈遇上部电影的导演和赵导也是朋友，所以《猛犸少年》电影节参展的时候，赵导也受邀去观看了。 当时他就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印象很深。 演技虽然略显青涩，但也可圈可点，在新生代男演员里，算是不可多得的了。 而且沈遇长了张很上镜的脸，形象上就让赵导很满意。所以那会他就想着，要是有机会，一定得和沈遇合作一次。 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他刚收到《困兽之斗》的剧本时，脑海之中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遇。 这个剧本是双男主题材，一方是正直善良的年轻小警察，另一方是心狠手辣的黑老大。沈遇的表演既有张力又有层次，由他出演小警察再适合不过了。 赵导心里有这么个苗头，便迫不及待找了几个圈内好友，打听了一下沈遇这个演员合作起来怎么样。 问了一圈之后，发现大家对沈遇的评价都出乎意料的高，甚至有人说，他未来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褚金泽。 这下坚定了赵导要和沈遇合作的心。项目一启动，他立即联系沈遇的经纪公司，递了剧本表达合作意向。 沈遇来试镜的时候，更是让赵导眼前一亮。 他没想到沈遇本人形象这么好，这么近距离的一看，皮肤白五官很是出挑，个高腿长，算得上是演艺圈近些年里，难得一见的漂亮孩子了。 试完镜之后，赵导直接拍板定下了沈遇，是第一个定下来的主要角色。仅仅一个试镜的片段，不能说百分百，基本上百分之九十，达到了赵导心目中的角色形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沈遇长得太好了！他这个人往那一站，身上的贵气一览无余，就不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点只能在化妆上弥补了，得尽量往丑了化才行。 唉，如今再次见到沈遇，赵导万分感慨，心里有苦说不出。 明明是最先定下的角色，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换了。为此他跟制片人吵了不止一次，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无能为力。 赵导只能暗自为沈遇感到可惜，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挡了哪家资本的路了。 ………… 沈遇把大致的想法和导演说了一遍，赵导频频点头，对沈遇又有了新的认知。 “那就这么演了？”沈遇挑挑眉问道。 “就这么演，你的想法很好，我去跟编剧沟通，把最后这句台词改一下。”赵导语气很是坚定。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主动提起换角的事。 “小沈啊，这件事情呢是我对不住你，希望你多理解。也感谢你不计前嫌，还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剧组。”沈遇不提这茬他得提，不然以后还怎么合作。 赵导虽然没把话说透，但沈遇哪能不明白呢。 他当即正色道：“您这说的哪话，您愿意给我机会就是我的荣幸了。路得一步一步走嘛，配角演的好也一样可以出彩。” 赵导眼里满是欣赏，他点头道：“对，是金子到哪都发光。我看好你！” 随后他站起身，“那就先这么说，你赶了一天路也累了吧，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就围读了。” ………… 《困兽之斗》剧组第一次剧本围读会，导演、编剧、制片组以及主要演员等基本到场。 落座以后，沈遇环顾了一圈，好像没什么熟人，也没看到两位主演。 大家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沈遇身旁坐着的，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孩，长相很甜美，有种邻家小姑娘的感觉。 沈遇在脑海里大致搜索了一遍，确定对这个女生没什么印象，估计也是个新人。 女孩有些害羞地主动和沈遇打起招呼：“沈老师您好，我是来自耀世传媒的演员，我叫宋纯。” “你好，”沈遇笑道：“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别叫我沈老师了吧，怪尴尬的。” 宋纯也大大方方地笑起来，“好啊，那我以后就叫你沈遇了。” 导演和制片人简单说了几句，便不再耽误功夫，毕竟时间紧任务重。 剧本围读这事在剧组算是个基本流程，主创们围成一圈面对面地交流，一场戏一场戏地过，意在帮助演员们更好地理解角色和剧情，有发现问题，现场提出来也好及时修正。 围读的时候，演员们需要在没有服化道的情况下，代入感情去念台词。所以大家台词功底怎么样，在这个环节就有所体现。 沈遇心内忍不住嘀咕，所有的戏基本上都围绕两位主演展开，他们俩不来，围读个什么劲。 正这么想着，江帆终于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帆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径直坐到赵导和徐制片的旁边，随后朗声道：“抱歉啊各位，来迟了一点，没耽误吧？” 导演没说话，制片人却满脸堆笑回应他：“就等你这个男主角了，行了那快开始吧。” 沈遇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江帆从进门到现在，瞥都没瞥他一眼。 果然人红了就是不一样，以前见他可是一口一个‘小遇’，别提有多亲切了。 宋纯也偷摸翻了个白眼，这一幕恰巧被她身旁的沈遇收进眼底。沈遇心下觉得好笑，这姑娘还挺有意思，一点心眼都没有。 这次围读褚金泽不参与，他的台词和旁白部分都由表演指导来念。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耍起大牌了，五年不见变化这么大么？ 沈遇暗自摇了摇头，随后便敛起笑意正了正身型，将思绪投入到剧本当中。 第5章 没有礼貌 《困兽之斗》讲的是一个犯罪题材的故事，江帆饰演的陈永明和沈遇饰演的杨窅是警校的同学、好兄弟，毕业之后一个进了刑警队，一个被派去当了卧底，从此两人开始走上命运的分岔路。 由褚金泽饰演的黑老大雍凯是个阴狠毒辣手段非常的人，杨窅凭借出色的外貌和机敏颇受雍凯赏识，开始了长达六年的蛰伏，期间为警局提供了很多情报。而怀疑的种子也在悄悄埋下。 另一边，陈永明在机缘巧合之下，和雍凯的妹妹雍敏互生情愫，成为了一对恋人。 雍敏这个角色和宋纯的形象非常符合，甜美可人，从小被他哥保护得非常好，对哥哥言听计从。可在恋爱之后，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反抗他哥。 而陈永明在得知雍敏的身份之后，爱意开始变质，舍不得分开和想要利用的心交织，令他痛苦不堪。 他不想伤害她，可他又注定会伤害她。 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就是亲手把雍凯送进监狱，揪出他背后的那些保护伞。 最终还是心底的正义占了上风，陈永明联合杨窅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申请证人保护计划暂时控制了雍敏，使得雍凯彻底失去了妹妹的消息。 这导致雍凯直接陷入癫狂，身份暴露的杨窅在酷刑之下，自始至终也没有透露半点消息，他的结局自然可想而知。 好兄弟惨死的消息如利刃一般扎进陈永明的心脏，他明白这是雍凯对他的报复。滔天的恨意和自责在他身体里蔓延，他抛却所有的挣扎，誓要为杨窅报仇。 至此，两头困兽展开了最终的殊死搏斗，在正义必胜这个信念的加持下，陈永明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 法庭上，雍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最终他以组织、领导□□性质组织罪、故意杀人罪、贩毒制毒罪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依法判处死刑。 在看到平安无事的妹妹之后，雍凯安然奔赴刑场。 而失去了一切的雍敏也选择远渡重洋，与陈永明此生不复相见。 剧本中规中矩，走传统商业片的路线，邪不压正的主题，再结合血腥暴力、动作、感情这些元素，演技方面又有影帝做背书，票房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陈永明这个角色人物弧光很完整，人性上他是很复杂的，在整部电影中情绪变化大起大落。 这种爆发戏演起来很有挑战性，这也是当初沈遇接下这个剧本的原因。 可当对手是褚金泽时，演绎的难度恐怕还得再加大几分。 褚金泽的对手戏是圈内公认的难接。他那种究极控制狂，对表情、台词、情绪张力的把控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 那时候在片场沈遇亲眼目睹，女主角几乎每天都被褚金泽折磨哭，换成江帆，一场戏怕不是要NG八百遍。 沈遇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相反，杨窅这个角色的内心就简单纯粹的多，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完成任务。某种程度上给沈遇省了不少事。 剧本中并没有介绍杨窅的家庭背景，这给予沈遇很大的想象空间。 他在人物小传里，为杨窅塑造了一段成长历程。 在沈遇笔下，杨窅是个孤儿，有着难以回首的童年经历，这也形成了他后来沉默寡言的性格。 在他遇到了陈永明之后，这个正直勇敢的同学成为他生命中的第一束光，所以最后他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为他牺牲自己。 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正是因为他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才会被选中去做卧底。 沈遇想着，被选中的那一刻他肯定很高兴。 杨窅或许从小就幻想，他的父母是超级英雄，等他们做完任务，肯定就会来接他的。这么多年了，既然等不到父母英雄归来，那就让他自己去做这个英雄吧。 至此，杨窅的弧光完成闭环。 ………… 此刻剧本围读的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有头顶上的空调呼呼作响。 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尴尬。赵导看上去面色有些不妙，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你这个台词啊。。” 他顿了顿，终是叹了口气，“唉，你这个台词还得好好下功夫才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又不能骂，赵导只能干瞪眼自个儿生闷气。人家是顶流来的，资方塞进来的人，他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江帆拿剧本照着读还磕磕绊绊的，台词像机器一样毫无感情。刚刚赵导是全程皱着眉在听，真不知道这些演员平时怎么拍戏的。 不愧是顶流，江帆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了个歉，说太忙了没有提前准备，后面一定会抓紧时间赶上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江帆，他原本就是歌手转型去做的演员，台词方面一直是短板。后面红了，每天通告多到爆炸，根本没功夫去进修。 最主要现在电视剧导演都不太在意这些，反正后期都要配音，得过且过就行，哪里会揪着台词一遍遍浪费时间。 可赵导习惯用同期声，演员台词不过关，导演很头痛的。 赵导胡乱捋着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直到沈遇出声了，他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才稍稍舒展一些。 沈遇的台词倒不多，目前已经背了差不多百分之**十了。因此对比起其他演员，他的台词就显得很顺畅。 背台词这个习惯也是受褚金泽的影响。 褚金泽在片场是从来不带剧本的。每天多少场戏，所有的台词都记在脑子里，很少见他因为忘词NG。 所以等沈遇也开始拍戏的时候，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的演员都是像小时候背课文一样，在家提前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的。 后来他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很多人都是在现场背，背一场拍一场。显得他很格格不入。 不过沈遇和褚金泽不一样，沈遇只对自己高要求，别人怎么样他管不了，也没资格管。 褚金泽不行，他卷自己还卷别人。甭管是演员还是导演，都得跟着他卷。哪场戏要是他觉得对手演员演得不好，就得一直拍，带着剧组所有人一起把夜熬穿都行。 沈遇觉得他有病，得亏他只是演员，他要是导演，哪有人愿意跟他合作。 ………… 直到下午五点多，围读才差不多结束。 散了场该吃饭的吃饭，该忙的继续忙。沈遇回房间洗了个澡，刚洗完就接到了导演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沈遇让小秦帮着换过了药，才饿着肚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导演的房间和他们演员不是一层，是更大的套间，外边一般留着开会或者讲戏干嘛的。 沈遇到的时候才发现不止他一个人，江帆正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地望着他。 沈遇嘴角一抽：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啊大顶流。 “小沈过来坐。”赵导招呼他。 沈遇乖乖坐下，“导儿，您叫我来什么事？” 江帆抢在赵导之前开口说道：“沈老师，是这样，我听说你之前给陈永明这个角色做了不少功课，还写了人物小传，所以我就想请你给我讲讲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沈遇：……当着赵导的面我能说不愿意么？ 这要不是在赵导房间，他真想一巴掌扇这张大脸上。 “可以是可以，”沈遇忍气吞声，“不过我理解的也未必到位，你确定要听么？” “当然要听！那沈老师我来加你，你把小传发我一下。”江帆拿着手机凑到沈遇跟前，极为热情。 沈遇无语至极：他到底怎么做到的！拍戏的时候演技怎么没这么好，脸都不红一下就能说出这种话？明明原来有微信，不就是顶流您亲手删的么，怎么能装作完全没有这回事的？ 沈遇真羡慕他，自己要是有他一半厚颜无耻，还会怕面对褚金泽么？ 体面人沈遇拿江帆没办法，便好人做到底，能说的都说给他了。导演把位置留给他们，自己忙别的去了。 沈遇讲得口干舌燥，从冰箱里翻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干了半瓶。这小子最好把这些记到脑子里，不然沈遇真的会骂街。 沈遇晃晃脑袋，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八点多了。饭都没吃，造了什么孽…… 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闹哄哄的听不真切，只感觉声音越来越大。 沈遇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这隔壁住的……好像是制片人吧，谁这么想不开找制片人吵架？ 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打断沈遇的思绪。 “谢谢你了沈老师，多亏了你，这下帮我节省了很多时间呢。”江帆笑得开怀。 沈遇挑眉，冷冷地说：“导演不在这，就别装了吧江老师。” 江帆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他一副天真的模样问道：“沈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随后他咧嘴一笑，站起身来，“这么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垃圾，一些瓜子皮橘子皮还有喝剩的咖啡什么的。“这里就麻烦你收拾一下咯，不然等会儿导演回来看到会不高兴的。辛苦你了沈老师～”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 沈遇：…… 艹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啊啊啊啊啊！杀人了警察叔叔，杀人啊！！！！ 沈遇脸上肌肉抽搐，无能狂怒。捶胸顿足好一会，终是铁青着一张脸，把那厮制造的垃圾给收拾了…… 他稳定一下情绪，阴沉沉地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等开机了你还笑不笑得出来，死绿茶！” ………… 沈遇轻轻关上房门，这时隔壁的人也正好阖上房门在门口站定。猝不及防，沈遇就和他四目相对上了。 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沈遇浑身僵硬。 前几天刚被他甩了一车尾气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面前，距离他不到半米的位置。沈遇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双腿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对方侧过头，锐利如鹰隼般的视线直直射向他，冷硬的唇线微动，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沈遇睫毛颤了颤，不想等他开口，转过身欲落荒而逃。 可对方明显比他反应更快，没等沈遇迈出步子，一股怪力就攀上他的肩膀，胁迫着他又转了回去。 对方压迫十足的身影逼近，最终停在沈遇面前。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沈遇脑袋上方响起。 “没礼貌，长大了连人都不会叫了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就连身上的味道似乎也一如当年。 第6章 那时初识 那还是2014年的夏天，沈靖尧即将要举行婚礼的时候。 作为一名刚满18岁的成年男性，沈遇强烈要求参加沈靖尧的单身派对。 可他太不靠谱，前一天晚上打游戏打到天亮，傍晚时大家都出发了，他还睡得死死的。 沈靖尧气不打一处来，按他的脾气，就打算给沈遇撂下不管了。可要是真不管，死小孩回头肯定又得闹。 于是他们大部队先行出发，路上沈靖尧给好友发了句语音。 「阿泽，你等会儿拐一趟去我家。上楼左手第一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我弟给薅过来。」 褚金泽正好在开车，看到消息随手回了个「1」。 半小时后，他抵达沈家位于西城的别墅。他来到沈遇房间门口，试着拧了一下。 门没锁，褚金泽悄声推门走进去。 窗帘紧闭，屋内略显昏暗。 褚金泽的视线扫了一圈，床上的大男孩儿正安稳地睡着。细长的四肢微微蜷缩，身上穿着一件棉质睡衣，花里胡哨的。 如果不是答应了好友，褚金泽也不想打扰梦香中的“小朋友”。但是时间也不早了，他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捞起沈遇。 他抓住男孩细细的手腕，沈遇被迫坐起身来，下一秒褚金泽松开了手，他又倒了下去。 褚金泽无奈，这是睡得多沉。他掰过小孩的脸，轻轻拍了拍。 沈靖尧的弟弟脸长得不错，饶是见惯了演艺圈帅哥美女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漂亮的男孩。 短短的发茬立在头上，额头饱满，鼻梁挺直，脸型流畅。皮肤偏白也很细腻，唇上有些细细的绒毛。 说漂亮也许不太贴切，沈遇的长相并不秀气，反而是十足的少年英气。可褚金泽愿意形容他是漂亮的。 见他还是没反应，褚金泽曲起两指，夹住对方的鼻尖，静静等了几秒。 很快小孩儿就挣扎起来，胡乱打掉了捏住他鼻尖的手。那张精致的小脸憋得通红，迷迷朦朦睁开了双眼。 眼睛弯弯的，氤氲着水汽，看似醒了，实则还在做梦。 褚金泽见他睁眼了，也没给他继续反应的时间，将他拉起来，塞进洗手间。 沈遇迷迷糊糊地洗漱完，就被褚金泽塞进了车里，衣服都没换。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半路上了。 沈遇挠挠头，视线定格在驾驶座开车的帅哥身上，恍惚道：“你谁啊？” 褚金泽转头看了他一眼，睡醒的沈遇眼睛又大又亮，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褚金泽不自觉就起了逗小孩儿的心思。他故意压低嗓音，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绑匪。” 沈遇心想：我靠，这绑匪也太性感了吧！ 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在学校里平时受人追捧惯了，眼里就他自己最帅，想让他承认别人比他帅，那可是件很难的事。 但是男人回头那一瞬间，沈遇多少被惊艳到了。瘦削的面庞棱角锐利，深邃的眉眼搭配上浅棕色的瞳孔，五官单拎出来每一部分都很优越，组合在一起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沈遇清了清嗓子，自觉自己一个男的，明目张胆盯着另一个男人看不太好，就算这个男人再英俊，那也是不正常的。 他环顾四周，缓缓开口：“……开迈凯伦的绑匪啊？” 男人轻笑一声，“怎么了，瞧不起绑匪？” “切，再胡说八道我跳车了啊！”沈遇手放在安全带上跃跃欲试。 褚金泽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啧……果然是扎手的刺儿头。 沈遇措手不及被他揉个正着，反应过来忙不迭打掉男人的手，一个劲儿地往边上躲，嘴里骂骂咧咧道：“我靠你长臂猿啊！” 褚金泽凌厉的眼神扫过他，厉声呵道：“坐好！” “你，”沈遇莫名其妙被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你到底谁啊？” “你叫什么？”对方反问他。 好奇怪哦这个人，明明是他先提问的，沈遇嘴里嘟囔着。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大名。 “小名叫星仔？” 小孩眼睛一亮，略感惊奇：“你怎么知道啊？” “听沈靖尧提起过。” 闻言，沈遇带着疑惑思考了起来，从褚金泽这角度看，像极了只抓耳挠腮的小狗，男人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沈遇一脸得意望向他。 “哦？”男人表示愿闻其详。 “你是褚金泽！我哥的发小对吧，大影帝。” “……没礼貌，叫哥。” 沈遇笑了，可他不会乖乖听话，“诶，你怎么瘦成这样啊，还老了不少，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本人比电影里差太多了吧（并没有）。” 男人气笑了，人生第一次被人贴脸开大，平常哪有人敢这么说他。得亏他还算是个有点涵养的人，不然高低给死孩子扔半道上。 “几岁了？”褚金泽问他。 沈遇颇为得意：“十八了。” 褚金泽装作一脸惊讶，反击道：“那你有点发育不良啊，我十二岁就有你这么高了。” 沈遇差点儿气吐血，这是**裸地报复！“我净身高180好吧！老男人嫉妒我年轻貌美，我告诉你，明年就长得比你高！” 褚金泽斜睨他一眼，摆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迷人微笑，“好，祝你成功。” 随后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另一只手从西装口袋手掏出香烟，弹出一根很自然的叼在嘴角，再拿出打火机点燃。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烟雾一丝一缕地绕过沈遇的眼前。 沈遇：……优雅，实在是优雅！ 虽然沈遇并不抽烟，甚至有些反感爱抽烟的人，但是他近距离观赏完褚影帝这一连串的动作，突然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反感。 到了目的地，褚金泽停完车，沈遇乖乖下了车跟在他身后。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在回响。沈遇看着男人高大且宽阔的背影，心里有些泄气。 刚刚吹过的牛大概实现不了了…… ………… 一进包间，浓烈的香氛参杂着烟味、酒味，熏得沈遇有些睁不开眼。 包房内，清一水的成年男性向他们投来目光，褚金泽朝他们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褚金泽转过身，众人才看见他身后缩成小乌龟一样的沈遇。纷纷打趣：“哟沈靖尧，这你弟啊？”“小伙子长得挺帅啊！” 沈靖尧向沈遇招招手让他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地问：“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啊？”沈遇这才低头查看自己的着装，这一看不得了，他直接瞳孔地震。 他踉踉跄跄走向玻璃墙面，看着镜面里，穿着满身飞天小女警印花睡衣的大帅逼，沈遇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上一次这么丢脸还是在……不，没有上一次。 为什么一路上那么长时间他都没发现，他内心一片哀嚎：熬夜害人！熬夜害人啊！ 沈遇欲哭无泪，转头瞧见正谈笑风生的褚金泽，一时怒火攻心，冲上去就要干他。 幸亏褚金泽眼疾手快，凛眉迅速擒住他双手。 沈遇被男人绞在怀里死死按住，他死命挣扎着，嘴里还不停地叫嚷：“我跟你拼了我！” 褚金泽神色森严冷峻，不知道小孩儿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虽然他在身高体型上都绝对压制沈遇，可到底怕伤着小孩，一直收着力气。而且这半大小子一身的牛劲，一下子还真制不住他。 他只好转头使着眼色，向沈靖尧求助。 沈靖尧坐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开玩笑这可是褚金泽，大影帝！这场面可不多见，他赶紧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 大家围观影帝和小孩打架，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最后还是沈靖尧来劝架，“好了好了，星仔别闹了啊，没人笑话你。” 沈遇生无可恋，僵持到他终于累了，才瘫在男人怀里控诉他：“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换衣服？” “你睡得跟小猪一样，脸都是我帮你洗的，总不能衣服也让我给你换吧，”褚金泽慢慢放松对他的钳制，嗤笑一声： “你又不是我儿子。” “你——” “行了别闹了，”他面上没表现出来，但看着小孩委屈的模样，褚金泽心里乐得不行，“多大点事，先吃点东西去。星仔听话，哥哥等会儿带你玩好不好？” 哄小孩儿啊？再说了，星仔是你能叫的么？ “你才不是我哥哥！褚金泽褚金泽褚、金、泽！”沈遇鼓起一张小脸，向男人挑衅。 褚金泽微眯起眼，慢悠悠地弹了一下沈遇的脑门，一字一句道：“没、礼、貌。” ………… 过往如幻灯片在沈遇脑中一幕幕闪过，褚金泽的手仍旧扣在沈遇的肩上。有些不争气，此刻沈遇莫名想哭。 沈遇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挡住泛红的眼圈。他低声说：“放手。” 对方充耳不闻，只淡淡道：“叫人。” “……”叫不了一点。 沈遇犟种附身，不出声也不看他。 双方僵持不下，褚金泽冷笑一声，大掌托起沈遇的下巴，以强硬的力道逼迫他抬头对视。 沈遇吃痛，转而狠狠地瞪着他，眼中满是执拗。 褚金泽无视他的反抗，脸上神色阴翳让人捉摸不透。出口还是那句话：“叫、人。” 语气不容置喙。 沈遇沉默良久，久到下巴上被触碰的位置开始发麻，不再能感觉到疼痛，沈遇才咬牙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褚老师。” 下巴上的力道逐渐散去，眼中冷厉也替换成淡淡的柔和笑意。 男人指尖缓缓移动，轻柔摩挲过沈遇的脸颊、鼻梁、眼皮，最终停在他光洁的脑门上。 一如从前悠悠弹了一下。 “是让你叫这个么？”满是无奈。 第7章 剧组日常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沈遇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让和他面对面的褚金泽听清。 沈遇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朵根，救命啊，就知道跟他见面准没好事！ 对面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抬起手似乎想揉揉他的脑袋，在空中停滞了两秒，最后却又放下。 “沈老师赏脸一起吃个饭？” 沈遇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内心无比紧张，嘴上却是很硬气：“不了，我们很熟么褚老师？” “哦，不熟么？”褚金泽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思考了两秒钟决定不再废话。 他一把薅住沈遇的后脖颈，“但是你的车屁股，刮到了我的胳膊。正好，我们谈谈医药费的事。” 沈遇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走，挣扎的过程中不小心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我说不了、不了，你是听不懂人话么，你放——” 男人扭头冷冷地剜了沈遇一眼，沈遇被吓得立时噤了声，动作也停了下来。 算了。 这人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且吃软不吃硬，沈遇清楚拒绝是没用的。 直到沈遇乖乖地坐上了他的车，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情况。 要和前任共进晚餐了么？沈遇忍不住苦笑，这算什么？ 当初虽然是沈遇单方面分手、拉黑，但这五年，褚金泽从没联系过他哪怕一次，他不信褚金泽搞不到他在国外的联系方式。 可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因为同在娱乐圈，所以想回到最开始好哥哥好弟弟的相处模式么？因为在同一个剧组，他善心大发想要照顾照顾自己？ 就不能体面一点，保持距离么？ 褚金泽在想什么，沈遇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可沈遇不想要他的照顾，也不需要他的照顾。 * 褚金泽领着沈遇，去了当地很有名的一家餐厅，包间环境很好，私密性也比较强。 沈遇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乖乖坐下。褚金泽也没问沈遇想吃什么，快速点了餐。 褚金泽脱下大衣挂起来，问沈遇：“热不热，外套脱了吧？” 沈遇犹豫了两秒，随后面无表情地脱了外套，动作缓慢又不自然。 褚金泽看在眼里，眼底又暗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沈遇，脸还是那张脸，却没有了从前的精气神，整个人显得憔悴又悲观。 哪怕过了五年，在褚金泽眼里，小朋友依然是小朋友，脸上藏不住事。噘着小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胳膊好点了么？”褚金泽问。 沈遇微微一怔，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转念一想不由苦笑。毕竟那位李医生也是他的好友，和他提一嘴自己的事也是理所应当。 沈遇望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感觉这五年的心酸苦楚什么也不是，他好像云淡风轻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让沈遇怀疑，曾经的甜蜜时光好像只是一场梦，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一场梦。 沈遇惊觉，他越是别扭矫情，越是逃避，只会证明他还在乎，倒不如正常相处。 也是时候放下一切了。 沉默良久他释然笑道：“好一些了。” 沈遇如释重负的笑容使褚金泽眉头蹙起，半晌他缓缓开口：“我看看。” 沈遇随意撩起袖子给他看了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包着呢你也看不着。” 褚金泽点点头，“洗澡的时候注意一点。” “知道了，你比我爸管得还宽。”沈遇腹诽：搁我这献什么殷勤，早干嘛去了？ 这句话给褚金泽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一下子从锯了嘴的葫芦，变成伶牙俐齿小钢炮。 一顿饭下来，两人都有些食之无味。说是要谈医药费的事，但褚金泽不提，沈遇也不会问。鬼知道他是不是瞎编的。 一问一答聊了不少，他们都默契地不提从前。 吃完饭，褚金泽载着沈遇回了酒店，车上熟悉的属于褚金泽的独有淡香，让沈遇渐渐放松了身心。 临分别前，褚金泽提出加一下微信。沈遇略微犹豫，而后乖乖掏出手机加上了。 “遇到什么问题直接找我。”褚金泽柔声道。 沈遇展颜微笑：“好，谢谢金泽哥。” 用最平淡的语气喊出最陌生的称呼，沈遇是懂得怎么扎褚金泽的心的。 男人脸一下子沉下来，抿了抿唇，转头就走了。 当晚沈遇躺在床上挺尸两个钟头，最后默默爬起床，吃了几粒安眠药才勉强睡下。 后面一阵子，沈遇没再见过褚金泽。 开机之前有一大堆的准备工作，试了好几个妆，导演始终不太满意，觉得太帅了些。 沈遇头发不长也没有刘海，加上他本身发质偏硬，就整个立在头上，气质属于比较现代的潮酷。 身材也好，活脱脱的衣服架子，什么土了吧唧的衣服，穿他身上都感觉挺时尚的，这让导演和造型师都犯了难。 最后还是决定戴上假发试试，弄个有刘海的学生头，再换上普通的卫衣，才终于稍显稚嫩柔和一些。 最终定了三套造型，一套警校制服，一套简单卫衣牛仔裤，还有一套赌场荷官的造型。 除了警校时期保留沈遇原本的发型，其余戏份通通戴假发。当然正式开拍的时候，会先拍完警校戏份，后期直接接长，再烫得服帖一些，会更真实。 沈遇不像主演有那么好的待遇，给准备单独的化妆间，配角们都共用一个大化妆间。 沈遇化妆的时候全程就听宋纯在一旁感叹：“你这皮肤也太好了吧沈遇，怎么做到的，一点毛孔都没有！” “天呐，我真是嫉妒了。” “我受不了了，一颗痘都没有，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绝了绝了！” 沈遇：“……” “比我还白，我能跟你炒cp么沈遇？” “……”思路清奇，沈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不太合适吧，你炒cp也不该和我炒啊，咱俩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得跟你‘正牌男友’炒，顶流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宋纯冷哼，一脸不屑，“我可不想和那谁炒cp。” 她凑近沈遇，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们公司我最烦的就是他！他每拍一部戏就逮着人家男二炒cp，我要是跟他炒，我不是上赶子找骂么！” “再说了，圈里谁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我厌gay！” “……”沈遇一阵心虚，赶紧岔开话题：“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咱俩也不怎么同框啊。” “你看，你是我哥的心腹，你完全可以暗恋我这个大小姐嘛。你到时候就演出一种默默关注我、对我爱而不得的感觉。”宋纯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沈遇白眼快翻天上去了，“纯姐，你别给我加戏了行么？还嫌我不够惨啊？” “哈哈哈，实惨！整个剧本找不到比你更惨的了哈哈哈。不过我有预感，你这角色必爆！” 闻言沈遇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这还没开拍呢，说爆不爆这个事还有些为时过早。不过他还是谦虚地点点头：“那就借你吉言了。” 宋纯的妆容简单的多，单纯善良的富家千金，妆造一扮上，就差不多有九成贴角色了。 作为比较重要的女性配角，她的服装数量是沈遇的好几倍，基本上每场戏都得换套衣服。 可宋纯这边定妆照都拍完了，沈遇还在化妆。 宋纯一看见沈遇的妆，差点没认出来。 “天呐！”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试的是杨窅被严刑拷打之后的妆。 满脸的血迹，五官肿胀全部堆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从左边眼角豁开一条暴露的伤口，一直延伸到右边脸颊。 虽然是贴的假皮，但看上去无比真实，让宋纯感叹化妆师技术的同时，不免共情起杨窅这个角色的悲惨。 眼皮肿胀耷拉下来，导致沈遇的视线受阻，他虽然看不清，却听出了宋纯语中的哽咽。 “傻姑娘，哭什么？这还不是最惨的好吧，还有更惨的呢。”沈遇不是直男却有直男癌，不安慰就算了，还继续刺激她。 果然宋纯嚎得更大声了，然后沈遇笑得更开心了。 这次进组沈遇又有了一些新奇的体验，比方说全身倒模。 因为剧情需要，最后杨窅的尸体状态比较惨烈，所以需要一个模型来代替演员躺在解剖台上。 微凉的藻酸盐倒在沈遇头顶，他莫名有些心慌，等一层又一层的材料将他整个脑袋糊住的时候，心慌到达了顶点。 不能说话也不能有表情，笼罩在黑暗里，除了鼻孔还能呼吸，什么都做不了。好在工作人员在他身边聊着天，他才有种还活着的感觉。 整个过程要持续六个多小时，快到一半进程时，沈遇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他只知道自己坐了很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沈遇又开始慌张起来，在极度黑暗的情况下，他会忍不住乱想，这要是窒息没人发现可就太惨了。 沈遇心跳如雷，呼吸也变得不平稳，双手不自觉摸索起来，直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掌将他的手握住，他才平静下来。 沈遇抓住那只手不敢再松开，还好他没有幽闭恐惧症，不然哪能受得了这差事。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遇都开始犯困了，那只手掌才轻轻拍了拍他。 “松开吧，结束了。” 沈遇耳朵被糊住了，声音听不真切，只听到结束两个字，他这才松开手。 天呐，总算结束了。沈遇感觉自己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膀胱也快承受不住了。 等脱完模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重见光明的感觉真好。头带尾他整整坐了八个小时，脸都捂的雪白。 沈遇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头部的做完了，接下来还得做身上的。不过好在身体倒模可以躺着，说不定还能睡会儿。 “刚刚快给我吓死了，一点声音听不见，还好有个人握着我的手，才有点安全感。” “对了，刚刚谁在我旁边来着？”他问特效化妆师。 对方回道：“不知道，翔子吧。” 沈遇赶着去上洗手间，路上他挠头想了想，翔子手那么大么？ 算了，管他呢。 第8章 开机大吉 接下来的一阵子，沈遇没别的事了，就专注到训练当中。 这次有一场枪战的戏份，都是专门设计好的动作套路，沈遇照着练就行。可他之前没有相关经验，所以上手不算快。 倒是江帆在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他经常拍古装戏，吊威亚都是家常便饭，核心比沈遇稳太多了。武指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打戏挺有天赋。 听到这话，沈遇本来没什么反应，可江帆那厮偏要转头冲沈遇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沈遇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有病。 他懒得理会，只安心练着自己的动作。 沈遇在剧组藏得很好，没人知道他手臂上有伤。训练也是和别人一样练，甚至比别人练的时间更长。 江帆人虽然不咋地，但在业务上也不算含糊，毕竟是他们俩的对手戏，一方拖了后腿，到时候拍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出于这一点，沈遇动作不熟，他就得一遍遍陪着练。 沈遇目光一转，突然想起别的事。 这个褚金泽这么大牌么现在？在剧组根本见不到他人，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忙些什么。 就这么分了一会儿神，沈遇就不小心挨了一下。他痛呼了一声，面容登时有些扭曲。 江帆放下手里的道具枪，皱眉道：“你别讹人啊沈遇，我压根就没使劲，不至于这么疼吧。” 沈遇脸都白了，摇摇头道：“没事，是我开小差了。” 江帆还想说些什么，沈遇摆摆手，示意再来。 晚上回到酒店，小秦帮沈遇拆开纱布，看着伤口都忍不住地心疼。 药膏混合着组织液，大片溃烂的皮肤粘连在一起，又黄又黑又红的，触目惊心。 “天天涂药，怎么一点都不见好？你自己注意点啊，这要是留疤可怎么办？” 沈遇抿唇，没办法反驳。 他知道，如果跟导演说明情况，自然会得到一些优待。但是他不想，不想因为自身的原因耽误剧组的进度，或者影响到最终拍摄效果。 他要对剧组负责，对自己负责。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秦满脸疑惑地看向沈遇，沈遇也晃晃脑袋表示不知道。 小秦慢吞吞走过去打开门，结果直接楞在门口，眼珠子都快给门外的男人盯穿了。 男人淡然开口：“方便进去么？” 小秦想也不想，“方便方便！褚老师您请进。” 他侧过身让路，褚金泽径直走了进来。步伐从容，仿佛进的是他自己的房间。 小秦在他身后，疯狂向沈遇使眼色：这怎么回事，影帝来你房间干嘛？ 沈遇气笑了：所以你为什么要说方便，这哪方便了？ 他上身还半裸着，一只胳膊举着正等着上药，根本无处安放，就这么对上了褚金泽的视线。 小秦笑得阴险，一副“我就知道你们果然有奸情”的表情，识趣地离开。 留下沈遇和褚金泽面面相觑。 沈遇尴尬地拢了拢衣服，清了下嗓子，“你来干嘛？” 褚金泽不见外地坐下，视线落在他的伤处，眼皮也不抬，“来看看你。” 褚金泽知道沈遇烫伤了，却不知道伤得这么重，亲眼看见，冲击力还是很大。 烫伤不同于别的伤口，并不血淋淋，但上面遍布着大小不一的脓包水泡，整个小臂没一块好皮，看着格外恶心。 褚金泽没觉得恶心，只觉得呼吸有些滞住。他伸手按住沈遇的手腕，不让他动。 “我帮你上药。” 沈遇想说，他有助理，他的助理刚刚被吓走了。 可褚金泽的语气不是在询问，根本不容他拒绝。 褚金泽自顾自拿起身旁的几种药膏，问他该怎么弄。 沈遇白了他一眼，“你又不会，你说你……算了，先用生理盐水。” “嗯。” 褚金泽处理得很慢，很温柔，细致程度倒是不比小秦差。 为了转移沈遇的注意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沈遇没忍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为什么接这部戏？” “你能接，我不能接？” “咱俩能一样么，你什么咖位我什么咖位？”沈遇很是费解。 褚金泽不以为然，“都是演员，不分三六九等。” “谁说这个了？以你对剧本的挑剔程度，我不信这么普普通通的本子会打动你。” 褚金泽勾起嘴角，“这么了解我？” 沈遇：…… 这人油盐不进，这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来。沈遇赶紧换个话题，“那你还耍大牌，一天天忙什么呢，在剧组都看不到你人影，从前你可不这样。” 褚金泽挑眉，“从前什么样？” “天塌下来你都不可能离组，谁能有你那么戏痴啊。” “是么？”褚金泽闷笑一声，“我以为你都不记得了。” 沈遇无言以对。 褚金泽收起笑容，“确实有点忙，手上有个项目快立项了，一有空就得飞回去开会。所以没来得及管你。” 沈遇：“哦。”可我又不需要你管。 褚金泽抬眼，“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项目？” “那，是什么项目？” 褚金泽笑得促狭，“不告诉你。” 沈遇：…… 男人俊朗的笑容映在沈遇眼里，看得沈遇有些呆愣，他感觉有热意在自己脸上升腾。 褚金泽拍拍他脑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其实……也没有很想知道。” 褚金泽斜睨他一眼，不置可否。上完药他拿出手机对着沈遇的胳膊，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我帮你问问还有多久才能恢复。” 沈遇赶忙阻拦，“不用了，李医生那么忙，不好为这点小事麻烦他。” 褚金泽不解，“这有什么麻烦的？”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你是吃这碗饭的，就得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留疤了就不是小事了。” 沈遇反驳道：“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褚金泽难得情绪有些激动，“快半个月了吧，恢复再慢也该结痂了。怎么，你觉得有条麒麟臂也无所谓？” 沈遇弱弱地回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褚金泽叹了口气，“想做最顶尖的演员，就要确保自己在镜头里没有瑕疵，伤疤化起来容易，想遮就难了。” 沈遇嘴唇微动，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打断。 “想说又不在脸上，没什么大不了是吧。” ……是。 褚金泽无奈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刺头，沈遇躲闪不及，被他薅了个正着。 褚金泽假装看不见他脸上的嫌弃，柔声说：“不是我完美主义，现实就是，一丁点的瑕疵，都会成为别人拒绝你的理由。” 沈遇哪能不懂呢，就像这次莫名其妙的换角，甚至连个理由都不给。 “你的戏份没那么重，后面有时间慢慢学也来得及，现在好好养伤，能做到么？”褚金泽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做不到我就给老赵打电话，让他换人。” 沈遇有些委屈，面对年长的前任根本无从宣泄。静静地思考了许久，才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眼底的落寞一览无余，褚金泽再次伸出手想抚弄他的头顶，这一次沈遇躲开了。 褚金泽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将沈遇拢起的袖子放下。“我都知道，但你得等，明白么？” “安安心心地拍完这部戏，该有的解释都会有的，好么？” 沈遇点点头，他不清楚褚金泽知道些什么，但他没想追问，因为那些都不重要。 褚金泽走后没多久，就给沈遇发来了一张截图。 李鹤卿回复说，伤口看起来好像有一点发炎，最好去趟医院以防感染加重。 沈遇有些懊恼，这都什么事儿。 * 之后沈遇减轻了训练强度，找了家当地的私人医院，抽空去了一趟。 赶在开机前，伤口总算有所好转，基本上结痂了。 开机这天，片场人满为患。除了剧组几百号人，还到场了很多记者媒体。 已经拍过一部戏的沈遇还是不习惯媒体的镜头。 这和拍戏不一样，拍戏的时候，演员要躲着镜头。可采访的时候需要面对镜头，还得小心翼翼应付刁钻的问题，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会被断章取义无限放大。 好在这次话题中心不是沈遇，是褚金泽和江帆他们俩。 一个三金影帝，一个娱乐圈顶流，热度直接拉满。 制片人脸上都笑开了花，一手搂住江帆的肩膀，在镜头前介绍着这位年轻人，有多么优秀。 褚金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沈遇知道，其实他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 他那个人眼高于顶，不屑于虚与委蛇，能在开机仪式上露个脸，就算是给面子了。 沈遇有些好笑，这点倒是没变。 开机仪式的流程还是老几样，烧香拜四方，然后就听领导们吹牛逼。沈遇听得直打哈欠。 负责揭幕的是赵导、褚金泽还有江帆，三人分站在摄像机两旁，牵起盖在相机上的红布。 过程中，褚金泽看向沈遇，冲他挑了挑眉，意味不明。 沈遇莫名，凶狠瞪回去：揭你的红布吧，看什么看！ 褚金泽不动声色地勾起唇，才将目光移开。 最后是剧组主创团队上台合影留念，沈遇特地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却被眼尖的赵导拽回第一排，把他安排在褚金泽身边。 沈遇推脱了好几次，赵导差点不耐烦了，他只好认命，乖乖站定。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宽厚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搭上了沈遇的肩膀。温热，存在感极强。 红晕慢慢爬上沈遇的脸颊，所有人都在齐声高喊着“开机大吉”。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沈遇如雷般轰鸣的心跳声被彻底掩盖，不曾有人听见。 第9章 321Action! 沈遇的第一场戏是警校的戏份，这部分内容不多，也没什么台词，主要是体现男主陈永明和杨窅在警校并肩作战的情谊。大概是整部影片中，最快乐的时期了。 取景地是澳门的一所警校，群演都是警校的学生。镜头里，江帆揽着沈遇，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不同的是，前者笑得阳光，后者羞赧中带着些瑟缩。 看这一幕，任谁也想不到，这俩演员私下里，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 江帆在人前可以说得上是面面俱到，只要在现场，哪怕镜头之外，他对沈遇也表现得很热切。拉着沈遇不停地说这说那，沈遇懒得同他较真，便陪他演戏。 褚金泽坐在监视器前，叼着根烟，神色认真，双眼盯着监视器一言不发。镜头扫过沈遇的脸时，他身旁的赵导忍不住夸赞道：“不错，真不错。” 沈遇穿上制服站在队列里，板板正正的，显得尤为出众。 褚金泽面上没什么反应，他一贯来最会隐藏情绪，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组特写拍完，沈遇和江帆都围到监视器这边看回放。 看完之后江帆有些不满意，感觉太淡了，他觉得还可以更亲密一点，可以再来一条。 褚金泽坐在一旁目不斜视，轻飘飘说了一句：“不用，挺好。” 江帆转头看向褚金泽，满脸惊喜地凑过去，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真的么金泽哥，你觉得我演得还行么？” 沈遇被他一屁股挤出去，都看不到画面了。心里不由无语了一下：不是，哥们你要不要这么明显。 褚金泽眉头轻蹙拉开距离，这才瞥了江帆一眼：“嗯。” 沈遇咬牙，心里的不爽已经快要到达顶峰了，江帆还在那边“好开心啊，能得到金泽哥的夸奖真不容易”，不停地唧唧歪歪。 这人好像比以前更能舔了，沈遇听不下去，赶紧躲一边去。 第一场戏总体比较轻松，拍完了导演直接喊话放饭。剧组的伙食还不错，但沈遇没什么胃口，勉强填饱了肚子。 吃完饭剧组迅速转场，下午没有沈遇的戏，他正好去接头发，做造型。 他头发短又密，接起来难度大，接完了还得剪，好几个造型师花了一下午才弄好。 剪完沈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点陌生。 他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是那种短短的美式前刺，第一次尝试这种发型，看起来乖乖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沈遇问造型师怎么样，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好看。 小秦摸着下巴不住地啧嘴，“怎么弄都帅啊，你早该试试这种发型了，这多可爱啊。啧，真是不给我们这些小0活路啊！” 沈遇脸一红，“我要可爱干嘛，再说这哪可爱了！” “你不懂，老板。只可惜我不是1，不然我都要爱上你了。”小秦又全方位地欣赏了一遍，欣赏的同时还不忘感慨：“秀色可餐！” “滚……我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巧了不是，我也不喜欢哈哈哈。” 小秦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着：老板只说不喜欢办公室恋情，正常直男不是应该说不喜欢男人么？果然还是喜欢男人的吧，藏的真深啊老板。 * 第二天早晨六点，沈遇顶着张没睡醒的脸就起来化妆。失眠是常态，昨晚难得没靠安眠药入睡了，还得这么早起。 化妆师拖着他的下巴，让他一边化一边补觉。说是补觉，其实睡得也不深，脑子里装了太多事，去片场的一路上惊醒了好多次，最后干脆不睡了。 今天这场戏是和褚金泽的对手戏，沈遇倍感压力。 虽然以前在剧组也和他演过一两场戏，但那时候他年纪小，多少是带着点好新鲜、玩的心态。 如今这么正儿八经地演对手戏，还是头一遭，沈遇怕演砸，怕在褚金泽面前跌份儿。 沈遇手里攥着一副扑克牌，不停地把玩着，单手切牌，动作利落又帅气。花里胡哨的招式给小秦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还会这手，牛啊老板！” 沈遇得意地顺手展示了个花活，以前就会，只不过有几年没碰过了，最近为了拍戏，就又翻出来了。 剧情里，刚从警校毕业的杨窅被安排去做卧底，在赌场潜伏了几个月，总算是引起了老大的注意。 剧本里的描述就简简单单几个字，在赌桌上引起他注意。可是做荷官怎么能引起老大注意呢？ 难不成只是因为长得好看嘛，剧本里也没看出这个雍凯有什么同性倾向啊。 好在沈遇有一手绝活，这时候居然派上用场了。 到了现场，沈遇换好衣服，褚金泽已经在那候场了，正在闭目养神。沈遇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不由地放轻，生怕惊动他。 “站住。” 沈遇像被下了定身咒似的，立时顿住，尴尬地回头。那个原本还闭着眼睛的人，此刻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怎么老是改不了不爱打招呼的臭毛病呢。”褚金泽冷声说道。 沈遇不自然地牵起嘴角，“额……褚老师好。” 褚金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沈遇，给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看得沈遇心里直发毛。 “谁给你设计的造型？”褚金泽问。 “……造型师。” 褚金泽呼吸哽在喉咙里，缓缓才呼出一口气，笑了。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现在倒是比以前更像18岁了。” 沈遇脸红了一阵，有种换了新发型羞于见人的感觉。他剜了褚金泽一眼，“你好烦，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也不再理会褚金泽，沈遇径直走向导演车，乖乖地喊了一声“赵导”。 其实也没有不爱打招呼，只是不爱跟褚金泽打招呼而已。 赵导看见他就笑了，看起来对这造型颇为满意。他转着圈，把沈遇三百六十度打量了一遍，末了又摇了摇头，“还是太俊了。” “啊？”沈遇挠了挠刘海，已经涂黑了两个色号了，赵导还是不满意，这就有点难办了。 不过赵导话锋一转，“算了，俊就俊点，镜头里估计差不多刚好。” * 赵导这部电影预算足，阵线也长，不赶进度的情况下，正常每天出工十个小时就不得了了。要保证演员的休息时间，以达到最好的状态。 但业内也有很多剧组，为了压缩拍摄时间，会分成两甚至三个组同时开拍。文戏一个组，武戏一个组，由不同的导演带队，总导演一般待在文戏组，把关大方向。 这样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因为不同的导演，风格也不同，可能会导致最终电影片段割裂，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地方拍的特别好，有些部分拍得烂还各种穿帮。 赵导拍戏习惯用单组单机位，一来是灯光效果更好，能更精确地把控每一个镜头，二来也是因为精力不如从前了，机位多了眼睛顾不过来。 这时，灯光机位差不多都架好了，群演就位，演员也上场先走一遍戏。 这场戏讲的是杨窅被大反派雍凯看中的经过。 雍凯这人阴险毒辣，城府极深，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心腹也都是早年一起打拼的过命兄弟，身边可谓是密不透风，想要安插卧底难如登天。 正好警方早前得到消息，雍凯有意收购最大的赌场。所以他们借这个机会，把安排杨窅进赌场，先老老实实地做个荷官，再找机会接近他。 可这一晃，杨窅做荷官都做了三个月了，每天就机械地上班发牌，下班睡觉，荷官当的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可一次也没见到过雍凯本人。 就在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的消息有误的时候，机会突然来了。 这天，领班神神秘秘地叮嘱他，一会儿赌场大老板会带几个客户来玩。让杨窅到时候记得，给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男人发点好牌，一定得叫他玩得开心。 切记要放机灵点，千万别让他看出来。 杨窅心领神会，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雍凯。 于是在牌桌上，杨窅暗箱操作了一把，让原本输得脸都快黑了的雍凯，最后以一把皇家同花顺，成为当晚赌场最大的赢家。 雍凯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觉得这个小荷官越看越顺眼，当场扔了一大把筹码送给杨窅当小费。后面才顺理成章地把杨窅招到他麾下。 这场戏沈遇台词不多，难度都在动作上，虽然私下早已练习了无数遍，但真正开拍了，他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简单走了一遍戏，导演跟几个演员交代完走位，便正式开拍。 “来现场安静！”执行导演有力的声音从大声公里传到现场。 录音师：“录音开机！” 机位过沈遇的肩正对着褚金泽，摄影老师高喊了一声：“摄影开机，打板！” 摄影二助：“第七场一镜一次！” “啪！” “3、2、1，开始！” 这是一个□□的牌桌，杨窅坐在桌边荷官位，安静地洗牌切牌，动作干净利落。 赌场老板带着几位客户入座，雍凯坐在杨窅正对面的位置，两人的目光简单交汇了一下，杨窅便移开视线。 陈老板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向雍凯介绍起赌场的规模，今天这个局，不过就是想哄雍凯高兴，以抬高赌场身价罢了。 雍凯但笑不语，这边小弟换来了整整一箱筹码，正一摞一摞地摆在雍凯面前。倒是显得另外几位的筹码有些不够看了。 陈老板瞄了一眼筹码，笑道：“雍老板果然是财大气粗，无限后手啊这是，看样子今天是不打算给我陈某人送钱了。” 雍凯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陈老板这是说的哪话，只要你够本事，”他大手一挥，“眼前这些都是你的。” 雍凯一边说着，一边单手从高高的一摞筹码中切分出二分之一，分成两叠。 掌心拢住，修长的手指从中间轻轻一挤，两沓筹码一个叠一个交错在一起。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两叠筹码被重新洗成了一摞。 陈老板看着他熟练的洗码动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我今天就舍命，陪雍老板好好玩玩。” “发牌。” 杨窅得令，切了几次牌之后，一手平放在桌缘，另一只手握住整副扑克。 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扑克牌就这么一张一张的，从他手中精准地飞到牌桌上众人跟前。 在场的除了褚金泽，所有演员都惊掉了下巴，被沈遇这个单手飞牌的操作帅到了，都忘记了接着往下演。 “卡！” “怎么回事一个个的，傻了么，不知道动的啊？”赵导小发雷霆，他在大监前看不到全过程，只知道沈遇的手都没在镜头里出现，牌就这么一张张的飞了出去。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现场，就听到几个演员还有镜头外的众人议论纷纷。 “我草，这也太帅了吧！”，“感觉比专业的荷官还专业！”，“太牛逼了吧我草！” 赵导刚才错过了这场面，就让沈遇在他眼前再发一遍。 沈遇故技重施，不出意料再次收获了全场惊呼。 赵导刚刚还铁青的脸色瞬间激动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这一手，先前藏着掖着一点没露出来，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破天荒的，赵导架起了另一个机位，这次主角变成了沈遇。他吩咐摄影：“B机落幅给到杨窅的手。后景里的人都给我动起来，别以为拍不到你啊，该干嘛干嘛。” 三二一之后，双机位同时开拍。 这一次别的演员没出什么纰漏，倒是沈遇在发牌过程中，视线不小心扫过褚金泽的脸，动作停了一瞬。 男人面上挂着浅笑，直勾勾地拿眼瞧他，邪魅而又深邃。 沈遇蓦地一阵恍惚，陡然间分不清眼前这人，到底是雍凯还是褚金泽，整个脸庞猛然涨得通红，手一抖牌都没拿稳，拼拎乓啷散落了一桌。 “卡！” 赵导再次喊了停，“杨窅你不要看雍凯，你是来做卧底的，要装作不认识他，你脸红个什么？” “你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一丁点都不能表现出来明白么？把他当做一个普通赌徒，控制点表情，不要有任何眼神交流。” 褚金泽冷不丁地轻咳一声，指尖敲了敲桌面，小声说了句：“放轻松。” “知道了，导儿。”沈遇大声喊着，捣蒜似的点头。深呼吸了几次，脸上的温度才缓缓降下去。 “再来，杨窅你记住，你是来卧底的，不是来勾引他的。”赵导在片场不像私下里那么柔和，发起脾气来言语犀利，沈遇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他又不是故意这么演的，他脸红还不是因为…… 因为，他已经羞耻爆表了。 旁人都说他多帅多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这招单手弹射飞牌，还是褚金泽手把手教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