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他心脏》 第1章 国王的葬礼1 中国西南，左城市中心，明江县，四月初，清明。 早上七点，丁宋词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天空飘着蒙蒙细雨，他看着窗外，想起那首著名的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种天气，仿佛是特意为追悼会准备的。 丁宋词是左城明江县公安局特警总队突击队，二队副队长。今天他要去的，是一队队长岳大庆的追悼会。地铁坐了一个小时，八点多，丁宋词到了殡仪馆门口。他应该是到的早的，殡仪馆里挽联高悬，花圈绕护，他往里走了几步，看见同样早到的突击队二队女队长，杜佳仪。 丁宋词今年29岁，杜佳仪年龄上大他五岁，但在突击队的时间比丁宋词长好几倍。丁宋词以前是排爆大队的，一个月前因为表现优秀、被提拔升职，来到突击队二队当副队长，而杜佳仪从入职起就在突击队工作，业务突出、能力优秀，成为明江县特警总队里第一位女队长。 “来了。” 杜佳仪穿了警服，神色疲惫。 “嗯，队长早。”丁宋词走过去，站到她身旁。 “唉……”杜佳仪叹了口气，“待会亢队，和公安局副局长都会来。” “嗯。”丁宋词点点头。 去世的这位岳大庆，是突击队一队的一位前辈，立过两个“三等功”，“先进工作者”、“优秀人民警察”等等称号得了不少。丁宋词刚来突击队一个月，跟岳大庆接触不多，但岳大庆为人非常谦和，口碑极好。本来要升职往上走的，结果在不久前一次突击队一队、二队的联合任务中，岳大庆意外牺牲，给警队上下添了一层沉重的气氛。 杜佳仪认识岳大庆很久，两人都是突击队队长，但杜佳仪经常谦虚地说“岳队是自己半个师父”。丁宋词自打来了突击队，一直觉得杜佳仪雷利风向、气势很足，从没见过她这般惆怅模样。 “队长，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下？”丁宋词关心地问。 杜佳仪好像走神了，顿了几秒才说：“嗯，我去休息室看看岳队的家属，要是咱们队的人来了，你组织一下大家。” “好。” 杜佳仪走后，丁宋词一个人在殡仪馆里站了一会，一队的人陆续来了。有几个人客气地跟他点点头打招呼，不客气地干脆无视他。 明江县特警总队突击队，表面上是一个“组织”，但一队和二队速来是竞争关系。追根溯源起来，二十多年前，突击队原本是一个大队，后来作为左城的中心县，明江县逐年发展，防爆、反恐、侦查任务渐重，就把一队里比较年轻的队员挑出来，再从其它部门调来一些综合能力较强的警员，组成了突击二队，所以突击队里向来有“一队不如二队”的传闻。 到了杜佳仪这一批，她不仅成为突击队第一位女队长，还是明江县特警总队历史上的第一位女队长，强者大多遭人嫉妒，而特警队又以男性居多，对杜佳仪不服的大有人在。 另一方面，突击队二队的副队长丁宋词，是刚从防爆大队调来的“新人”，一队和二队的关系也仅仅是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岳大庆在世时，他资历高，和杜佳仪熟悉，对年轻人照料有加，岳大庆一牺牲，两队的隔阂更重了。 丁宋词孤孤单单地站着，大概八点半左右，突击二队的队员一起来了。他们对丁宋词的态度较为热情，但只是工作中、同事之间那种普通的热情。丁宋词来二队的时间不长，再加上他性格比较内向，不算开朗，做事镇定，给人一种能熟悉却不可亲近的感觉。 追悼会预定九点开始，八点五十左右，现场来的人越来越多，杜佳仪和岳大庆的亲属出来了，杜佳仪走到自己队员这边，对丁宋词说：“亢队和副局长来了。” 丁宋词看向门口，亢广清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亢广清是明江县公安局特警总队队长，简单解释就是整个特警总队的一把手，下面管着突击队、排爆大队等等部门，是杜佳仪的直属上司。走在亢广清身边的另一个男人，丁宋词见的比较少，那人是明江县公安局副局长。 两个人走向岳大庆的亲属，简单说了几句话，九点一到，追悼会就开始了。先是致敬、默哀，然后领导宣读唁电及省领导作出的重要批示，最后岳大庆的妻子含泪讲话。 丁宋词全程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一直盯着岳大庆的黑白照片。他余光看到身边有突击队一队的队员偷偷抹眼泪，杜佳仪也红了眼睛，丁宋词心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这是丁宋词参加工作以后，第二次参加追悼会。第一次是他刚入职那年，排爆大队的一名老前辈牺牲了。当时丁宋词刚来特警总队，对生死之事非常敏感，虽然那场追悼会去世的前辈他并不熟悉，但他非常伤心地哭了一场。 丁宋词的家境不好，他来自左城最边远的山村，家中三个男孩，他是长子，另外两个弟弟是双胞胎。丁爸爸在双胞胎儿子出生后不久，车祸去世了，他妈妈拿着低保，拼死拼活把三个孩子拉扯大。丁宋词读书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妈妈说的，“儿子，我只有你了”，因为丁宋词比两个弟弟大11岁，在他母亲以一人之力对抗世界的时候，丁宋词是母亲唯一的寄托。 所以丁宋词很小就知道努力，认真学习，考上警校，入职警队。当他得知特警总队的工资更高时，主动申请了调岗，去了排爆大队。他工作后拿到的第一笔工资，大部分都打到母亲的卡上，供两个弟弟读书，供妈妈生活。那天他参加排爆大队前辈的追悼会，想着自己即将要冒的风险，不知怎的，突然产生了一丝委屈。 可他没有把这份委屈告诉过任何人，他甚至从来不跟家里人仔细说自己的工作内容，那些拼命的、危险的、见血的日常，丁宋词从来不说。他年轻时不敢说，怕妈妈和弟弟担心，后来年龄渐长，索性埋在心里不说了，不管他受过多少伤，第二天擦干血泪，又是一条好汉，又是一位听命令、听指挥、埋头干的好警察。 此刻站在追悼会现场的丁宋词，望着岳大庆的黑白照片，反问自己，和当初刚来特警总队的小年轻相比，现在的他是否有进步呢？有的，至少，他不会哭鼻子了。 追悼会在一个半小时后结束了，几位领导上前和岳大庆的家属说话。其他一些非警队系统前来悼念的人陆续走了，突击队队员因为有领导在场，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离开。好不容易特警总队队长亢广清和副局长走了，丁宋词今天是轮休日，也打算撤，便小声跟杜佳仪说：“队长，我……” 杜佳仪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嗯，你先走吧。” 丁宋词看她脸色一直不好，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小小的骚动。他转身看追悼会门口，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高个男人走进来，突击队一队几个队员立刻跑到那个男人身前。而丁宋词身后自家二队的几个警员，也在小声耳语。 “我去，这不是那谁吗？” “对啊，他重新回来了？” “怎么回事，追悼会都结束了他才来？” “呵呵，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的对他师父的关心。” 丁宋词好奇地望向那个男人，一边的杜佳仪不自觉皱了眉。那高个男人被突击队一队队员簇拥着，走到岳大庆遗孀面前，先是鞠了个躬，又跟他们说话。那个男人一直背对着丁宋词，他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只觉得身边人的氛围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那高个男人与遗孀说完了话，转头看见杜佳仪。丁宋词有一种敏锐的感觉，这是他当警察多年练就的，他感到杜佳仪从方才哀伤的状态中迅速出来，换上一副警惕的面孔。虽然她没说话，没动作，但丁宋词就是能感觉到，他不免对这个陌生男人更加好奇，也多了一分戒备。 终于开新文了，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国王的葬礼1 第2章 国王的葬礼2 对面那男人看到杜佳仪，径直走过来。等他站定，面对突击队二队队员的时候，丁宋词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脸和表情。 那人身上有一股嚣张的气焰，脸上洋着一种自命不凡的傲气，整个人和追悼会的肃穆气氛格格不入。如果丁宋词不是后来知道对方的身份，以及对方与岳大庆的关系，第一反应会觉得，这个人是来砸场子的。 高个男人站在杜佳仪身前，张口道：“杜队长，好久不见了。” 他说完话，丁宋词颇为意外地看着他。这人虽气势咄人，但声音非常好听，是一种十分有特点的爽朗的音色。丁宋词默默观察着，看对方的外形条件和一队队员的眼色，虽然对方没穿警服，但丁宋词猜他多半警队的人，年龄和自己相仿。 那人的声音太好听了。丁宋词因为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电视机，养成了爱听广播的习惯。他对好听的声线极为敏感，他从对方的声音里，仿佛看到那人在学校读书时无拘无束奔跑的样子，又能看到他经历世事后，长成现在这般飞扬跋扈的模样。 丁宋词仔细看着他，那人毫不在意，仿佛周围一切眼色都不值一提，他只紧紧盯住杜佳仪。 杜佳仪被他看得烦躁，偏了个头道：“嗯，好久不见。” 那人见杜佳仪别过眼神，嘴角撇出一个蔑视的笑，然后目光才转到丁宋词身上，一看到丁宋词，那人眼神中炙热又扬威的光更烈了一些。 “这位是？” 他身边一个一队队员赶紧接话说：“远哥，这是二队新来的副队长，叫丁宋词。” 那人瞥了眼丁宋词，又转向杜佳仪，仿佛没有她的介绍，自己不屑于跟这个“新人”问好似的。 杜佳仪无奈道：“你借调了半年，可能不认识。小丁打个招呼吧，这是一队的副队长，蔡泓远。” 丁宋词这才明了。他来突击队后，一队一直只有岳大庆一位队长，听说副队长蔡泓远被借调。一队这位副队长的传闻颇多，光丁宋词来的这一个月，就听过蔡泓远被借调是等着回来升职，以及他狂妄自大、挥金如土、还有各种小道传闻。 丁宋词向来情绪平稳，即使这蔡泓远全身上下都写着“不屑”二字，他还是镇定地打招呼：“你好，我是突击队二队的副队长，丁宋词。” 蔡泓远终于正经打量起丁宋词，上上下下看了几秒。他的眼神让人非常不悦，是那种带有极强攻击性的眼神，丁宋词身边有位二队警员甚至冲他呲牙，蔡泓远这才道：“呵，丁、副、队，你好。” 他脸上那般轻蔑、那般不靠语气都表现出来的强烈傲视，让丁宋词不太舒服，而且他感到杜佳仪也非常不喜欢这个人。 “杜队长。”蔡泓远根本没在乎丁宋词的情绪，对杜佳仪说，“你知道我要回来了吗？” 丁宋词心想，蔡泓远这么个问话方式，简直是怕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回来，等于拿着大喇叭公开广播。而杜佳仪在这人面前似乎也忍着脾气，她稍稍扬起下巴，淡淡地“嗯”了一声。 “呵，知道就好。” 蔡泓远的语气像在宣战，岳大庆去世，他这位副队长归队，怎么看都像是要拉开他与杜佳仪对抗的序幕。杜佳仪终于忍不住说：“蔡泓远，你要是还有良心，就不应该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说这些话，岳队当初是怎么带你的，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她这话说得有几分训斥的语气。她年纪比蔡泓远大，职位也高，虽不是蔡泓远的直系领导，但要是换了别的人，任由一个毛头小子在自己面前撒泼，不是动手也得开骂了。杜佳仪忍到现在，一是碍于现场环境，二是碍于二队的身份。在突击队里，“二队不如一队”这句话虽然只是一句传言，但或多或少会影响二队的人对自身的认知，导致他们的行为动作，都比一队矮了几分气势。 但杜佳仪说完，蔡泓远还没反驳，他身边的一队队员就道：“哼，我们远哥昨天刚交接完工作，坐最一班飞机直接过来的，他跟岳队什么关系，还用得着杜队长你来质问吗？” 丁宋词这侧的二队队员不高兴了，小声道：“你有大有小吗，这么跟我们队长说话。” 双方的人一个个都表情不善，蔡泓远却不生气，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杜佳仪，压低声音道：“听说我们岳队去世，上面要提拔人，设个总队长……” 他声音很小，几乎只用气声在说，只有离杜佳仪最近的丁宋词听到了，心中一惊。而杜佳仪早有准备，并不吃惊，同样压低声音道：“你消息真灵通啊，刚下飞机就什么都知道。” 蔡泓远验证了这件事，撤回到刚才的位置，方才眼中的戏谑不见，盯着杜佳仪说：“我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现在是有人搞不清自己身份的时候。” 他环视在场所有二队的队员，丁宋词的目光跟他对视，很快蔡泓远又瞥向其他人。他好像是在回答杜佳仪最早的那句问话，“现在是什么时候呢”，他骄矜又严正地说：“现在是国王的葬礼，想上位的人，最好给我撤。” 这句话像在宣战，连丁宋词都觉得对方太过放肆，若不是场合不允许，蔡泓远想说的可能不是“撤”，而是“滚”。丁宋词身后的二队队员有几个群情激愤，反倒是杜佳仪没有动怒，她冷哼一声，二话没说转身走了。 队长都撤了，二队的人不好嚣张，丁宋词作为副队长，简单劝了几句，让大家尽快离开追悼会。蔡泓远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二队的人离开，丁宋词走到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现场，还望见蔡泓远厌恶的目光。 丁宋词出了追悼会，看见杜佳仪站在路边自己车旁，并没有离开。 “队长……” 丁宋词走过去，杜佳仪恢复了神态道：“……我没事。” 她不可能没事，丁宋词看她眼中有无尽的复杂情绪。可他刚来突击队一个月，本身又是慢热的人，别说他跟杜佳仪不熟，他跟整个二队都不太熟。 沉默了一会，杜佳仪问：“刚才蔡泓远说的话你听到了？” 丁宋词猜她应该是要做思想工作了，诚实地点点头：“嗯。” “行吧，别出去乱传。” “明白。” 丁宋词接得很快，虽然杜佳仪升职一事对他来说是好消息，但还没有公布的人事调动一向是不可言说的秘密，这是职场的潜规则。 见丁宋词安安静静，不问东问西，杜佳仪又说：“蔡泓远这个人，你小心点。他是岳队的亲徒弟，一入职就跟着岳队，家境好，能力强，立过功，在突击队一直耀武扬威。” “嗯，以前真不了解他，这次见识到了。” 丁宋词自己分析，蔡泓远敢在岳大庆的追悼会上这般嚣张，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跟岳大庆的关系真的好，前有岳大庆牺牲于一队和二队的联合行动中，后有一、二队合并设立总队长，那蔡泓远自然不满，对杜佳仪诸多嫌恶。二是蔡泓远自己也想上位，他借调回来本就是为了升职，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时机，他不甘心拱手把位置让给杜佳仪。 “岳队去世，蔡泓远一回来，咱们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你以后见识他的地方还多呢。” 杜佳仪似鼓励又似提醒地说，“小丁，打起精神，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安静了。” 杜佳仪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唉……我还有事，跟亢队请假上午的假，先不回队里了。你轮休是不是明天结束？” 丁宋词：“是。” 杜佳仪：“好，明天见。” “好的，队长再见。” 杜佳仪上了自己的车，丁宋词站在路边看着她开车离开，一个人琢磨起来。 就像杜佳仪说的，丁宋词是个安静的人，他自认性格属于“**型内向”，平时跟周围的同事、领导、朋友交流都没有障碍，但遇到能不说话的场合，他就尽量闭嘴。就像方才遇到蔡泓远，一队和二队的人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丁宋词依然镇定自若。一是他跟这位蔡副队真的不熟，外部的流言很容易模糊对一个人的判断，丁宋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二是他看杜佳仪明显不愿小事闹大，他也得站在队长这边帮衬。 但丁宋词心里又琢磨，觉得蔡泓远和杜佳仪的关系挺奇怪的。杜佳仪年纪比蔡泓远大，资历更老，就算二队向来被一队压着，她也不必受蔡泓远这种气。方才杜佳仪的态度，不仅处处避让，说夸张点，简直是“忍气吞声”了。突击队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如果不是杜佳仪天生有女性的温柔，或者丁宋词这种不紧不慢的性格，就刚才蔡泓远那副表情和语气，不爽的人早就现场干架了。 丁宋词这么想着，望了一眼追悼会门口。蔡泓远说了一队、二队要设立总队长，看来以后免不了要与他共事，闹一番血雨腥风了。 一天过去了，点击量0，好家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国王的葬礼2 第3章 浴室1 岳大庆的追悼会过去两天，丁宋词在队里听到蔡泓远正式回归突击队的消息。那天日常训练时，二队几个队员都在说这件事，大家对蔡泓远普遍不怎么欢迎，有人还给丁宋词科普，蔡泓远以前在突击队做过的不靠谱的事。 丁宋词对这些传闻一向都抱着随性的态度，他常年少与人亲近，养成了一种性格特点，少道听途说、多保持清醒。二队队员对蔡泓远的描述，或多或少都带有夸张和个人感情，只要丁宋词没和蔡泓远本人接触过，就无法断定他的品性。 更何况，每个人、每件事都在瞬息万变，即使接触了、共事了，丁宋词也不敢妄加说“相互理解”。 那天杜佳仪外出开会，丁宋词带着二队队员训练完后，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打完饭大家坐在一起，还没开吃有个人就低声叫：“哎，蔡泓远来了。” 二队的几个人都转过头去看，丁宋词自己也望着门口，蔡泓远和一队的队员们大摇大摆地走进食堂。 二队的人像警戒嫌犯那样，齐刷刷地看着蔡泓远和他的“跟班们”。原谅丁宋词不自然地想到这个词，因为那帮人走在一起的气势，看起来真的不像什么好人。岳大庆在时，丁宋词没觉得一队这么“匪气”，可当这群人的领导变成蔡泓远，他一个人好像带歪了一整队的气质。 一队的人进了食堂，抬眼就看到二队各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其实丁宋词对这群人并没有任何厌恶或者嫌弃的意思，如果可以，他觉得还应该跟蔡泓远打个招呼。但丁宋词太过普通，气场也没那么强，在一群二队的特警队员里显不出形来，他单纯的目光就被掩盖了。 一队那群人看到二队的人这般神色，蔡泓远自然不会退缩。他连打饭都顾不上，朝着二队径直走过去，走到离二队还差一张桌子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小幅度踹了一下椅子。 那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非常难听。这声音像无声的挑衅，有个二队队员干脆摔了筷子。丁宋词眼见着自己的人要起身“迎战”了，赶忙说：“坐下，别理他。” 他这么说是不想双方引发冲突，尤其在杜佳仪不在的今天，他自认没人能镇得住蔡泓远，唯有避而远之，不与其正面对抗。可这话在蔡泓远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了，他循着声音去找，才发现一圈二队队员里的丁宋词。 丁宋词的身高不矮，但也许是人如其名，他的气质与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稍有不同，说难听了是气势单薄，说好听了，丁宋词身上有些文人气质，在特警队这个环境中，很容易被忽视。蔡泓远不了解这个人，不会冒然看不起他，存了几分试探的心理，想与这个人正面过过招。 蔡泓远这么想着，欠兮兮地又踹了一脚椅子，他想这次二队怎么也不可能继续安稳吃饭了吧。可丁宋词自带一种防御技能，低声对自己的队员说：“别看，吃饭。” “嘿……” 蔡泓远忽然乐了，这个丁宋词竟然是这般吞声忍让的性格，他也是服气。蔡泓远正要上前完成最后一步“挑衅”，突然一个食堂大师傅冲过来叫住他：“哎！你干什么呢！” 这大师傅是食堂主管，在特警总队待了好多年，年纪大，嗓门高，他这一叫，食堂里一小部分人都转过头来围观。蔡泓远不想把一次小挑衅上升为群体暴力事件，眼睛不看那大师傅，反而盯着丁宋词，一副兴风作浪又没浪起来的可惜语气说：“哦，不好意思啊，脚滑了。” “滑什么滑，赶紧打饭去！” 大师傅冲蔡泓远挥手，赶他去打饭的柜台。蔡泓远看丁宋词始终没正眼瞧自己，身后又有一队队员叫他“远哥，这边这边”，干脆双手一插兜，装作自言自语地顶了大师傅一句：“要是做得好吃，我还会不上赶着吃饭吗？” 这句话丁宋词听见了，蔡泓远是吐槽食堂的饭难吃。全天下单位的食堂，都必须得忍受自己员工的吐槽。其实不是食堂真的做饭难吃，是这群人在这里吃太多了，美味佳肴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天天吃，也总有吃烦的时候，因为人的本质就是没事找事，永不满足。 丁宋词一边低头吃饭一边想，这句话似乎很合适蔡泓远啊。只是他那时没意识到，日后蔡泓远会把“永不满足”四个字，用在他身上。 =========== 特警突击队不是每天都有任务，日常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有情况的时候两支队伍分别出动，特大任务两队会合作完成。除此之外，警队每周还有固定班组值班，一队和二队每个队伍内部分成两组值班，以二队为例，杜佳仪和丁宋词轮流一周带组值班，主要是值晚班。 这周轮到丁宋词带人值班，如果没有特别任务，杜佳仪和其他非值班人员晚上可以选择回家休息，也可以住宿舍，而值班的人统一要住宿舍。 这天晚上训练完，丁宋词回宿舍睡着了，醒来很晚才去公共浴室洗澡。浴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洗完在更衣室擦身子的时候，外屋屋门突然被打开，还伴随着一声巨响。 更衣室和外屋屋门隔着一堵墙，进门后先有一面大的落地镜，走进来才是更衣室。丁宋词站在更衣室里，一边用毛巾擦脑袋一边想，进来的人怎么这么大声音。 墙外那人并不知道屋里有人，又砰的一下摔上门，然后哼着一段小曲子，站在墙外没有进来。丁宋词听见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有“啧啧”的语气词，他猜外面那人肯定在照镜子臭美，突击队经常有人洗完澡，在大镜子面前各种摆造型、欣赏自己的身材。丁宋词停下擦头的动作，先穿上外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没猜出门外的人是谁，但他想尽快离开。 很快的，哼歌的人停下走调的声音，发出一点得意的、轻微的笑声，随后走进更衣室，把手里拿的脸盆和洗澡用品，“啪”的一下甩在长凳上。 “哟？” 那巨大的“啪”声过后，丁宋词看到蔡泓远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微微挑了眉毛，带着点寻味的眼神看他。 丁宋词发现，蔡泓远这个人每次出场都得弄出点动静。要么是周围的人看到他一阵阵低语，给他制造动静，要么就是他闲得蛋疼，必须自己制造点响动。 “哟，是你啊，这么巧。” 蔡泓远没有走近，而是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赤/裸上身的丁宋词。 “这么晚来洗澡，你也刚训练完？”蔡泓远的唇角牵动了一下，带点无意识的讪笑说，“够拼的啊~” 这个人的声音非常好听，丁宋词在追悼会时就发现了。蔡泓远的声音带着张扬而爽朗的气质，可这份好听并不能遮盖他语气里的挑衅，丁宋词不想与他多说，谨慎地答了一声：“……嗯。” 他都不去看蔡泓远，而是把毛巾胡乱包在脑袋上，想快速擦干头发离开。更衣室传来浴室里的阵阵水汽，蔡泓远双手抱臂盯着对方，毛巾挡住了丁宋词的半张脸，也阻绝了目光和交谈的可能性。蔡泓远只好目光向下，一瞟就看到丁宋词的前胸。 和蔡泓远的痞吝不一样，丁宋词就像他的名字那般，有种安逸温柔的气质。突击队员每天风吹日晒的训练，脸都晒得比较黑，一般人不注意保养，平时训练热的、累的、光膀子的，身子也基本晒黑了，但丁宋词的身子和脸形成极大的色差，他上半身的皮肤竟然很白。 蔡泓远一开始是意外，随后就打量起那人的腹肌，觉得丁宋词身材不错后，又脑袋不由心地望向他的胸肌。怎么说呢，丁宋词但凡黑点、或者身材没这么壮实，蔡泓远都不会对他多看几眼，但坏就坏在，丁宋词的肤色又白，胸还不小，蔡泓远看着他胸前粉嫩的两点，突然不由自主地笑了：“嘿~” 这声音不大，但语气非常玄妙，加之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空气里粘稠的水汽，这声“嘿”飘进丁宋词耳朵里，有种意外的重磅效果，他突然感觉不对，一把拽下头上的毛巾，注视着蔡泓远。 丁宋词的眼神转变太快了。丁宋词给蔡泓远的印象，一向是镇定且安然，他说话语速平缓，始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当下，丁宋词眼中有股淡淡的怒意。 蔡泓远一直不明白，这家伙是从排爆大队“空降”来的，毫无特警队员该有的凌厉气场，凭什么能当上二队副队长，和他蔡泓远平起平坐。但此刻怀着戒备甚至是微妙敌意的丁宋词，向在蔡泓远的心中投下石子，让蔡泓远产生了一丝想挑战的**。 蔡泓远偏了头，一字一顿地说：“怎、么、了？” 终于有两个点击量了，谢谢这两位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浴室1 第4章 浴室2 蔡泓远的话像挑逗，又像挑衅。他一只腿还稍微伸出去一点，那架势就像今天中午在食堂，要踹食堂的椅子一样。丁宋词想到蔡泓远方才放脸盆的巨响，紧接着就脑补出蔡泓远大脚一踹，更衣室的凳子和脸盆全都被踹翻在地的场面。 唉，丁宋词心里叹了口气，立刻打开小柜子，拿出T恤套在身上。 “……没事。” 他声音很轻，不再看蔡泓远，低着头收拾脸盆里的东西。丁宋词是偃旗熄火了，蔡泓远那厮还没爽到呢。他心中装着什么别样的想法，仰了下巴道：“我说你，家里给起的名字挺有气质的啊，就跟你的长相一样……” 这话听起来，比他刚才那声“嘿”，意欲的味道还要明显，丁宋词管理着表情，收拾完脸盆里的东西，从蔡泓远身边走过说：“都是一群老爷们儿，有什么气质不气质的……” 若丁宋词稍微有点气性，也应该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擦着对方的肩膀而过。丁宋词不是那样的人，就算蔡泓远把高傲、狂妄写在脸上、挂在身上，只要他没有直接挑战，丁宋词就不想把事情搞大。一来杜佳仪叮嘱过他，二来正面硬刚，只会正中某人下怀。 可蔡泓远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靠着门框，跟着丁宋词的背影调转了身子，就在那人出门的前一刻，又发出了一声轻笑：“嘿~” 丁宋词因为这一声，站住了身。 蔡泓远回归突击队之前，关于他的传闻特别多，有传他能力优秀、出类拔萃的，有传他家世雄厚、挥金如土的，有传他脾气豪横、目中无人的，这些传闻丁宋词听听也就算了，毕竟特警总队是精英中的精英聚集地，他在这里遇到什么人都不稀奇。只要丁宋词认真负责，做好自己，蔡泓远什么样都跟他没关系。但关于蔡泓远的小道传闻里，有一条他记忆深刻。 那条传闻说，蔡泓远性向隐秘，以他的外表和性格，从不见有女朋友，倒是身边男性朋友一大堆，还时常跟男人在外面过夜。这些事情以玩笑的口吻传出来，无心的人听听也就过去了，毕竟跟一群男人在外过夜，只能说明蔡泓远爱玩、爱浪，并不能说明什么，尤其不能以此证明蔡泓远的性向不同。但这条八卦传进丁宋词耳朵里，味道就变了——因为丁宋词，也喜欢男人。 丁宋词是同志，天生的，隐秘的。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母亲、两个弟弟、同学、同事，他都没说过。在他遥远的老家，左城最边境的山村里，同性恋被看成一种“疾病”，遭人耻笑，说三道四。丁宋词不想让自己和家人都背上这份压力，即使他来到繁华的城市中心明江县，这里性观念开放，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非常之高，他也不曾透露半点。在丁宋词的认知里，喜欢男人，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自豪的事情。 那天在追悼会上，丁宋词初见蔡泓远，并没有把那些小道消息跟蔡泓远本人联想在一起，方才蔡泓远的笑声，却让丁宋词产生了一种性别上被冒犯的感觉。如果蔡泓远也是同志，他刚才的眼神和语气就像在聊骚，那种肆无忌惮，让人非常不爽。可丁宋词无法确定，蔡泓远是真的用眼神在骚扰他，还是自己对这种事过于敏感。 他皱了眉头，疑惑地问蔡泓远：“你笑什么？” 蔡泓远还在看他的后脑勺，没想到丁宋词会转身，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遇。丁宋词刚洗完澡，脸上带点潮红，加上微皱的小眉毛，整个人仿佛刚从警校毕业的、稚嫩又迷惘的大学生。 蔡泓远这回忍住了，没“嘿”出来，而是心里感叹了一句，“哟”。他的语气词一直很多，那些语气词有表示玩味的、有表示鄙视的、有表示疯狂的、还有表示进攻的。他整个人的性格就这样，心思活络，洞察一切，轻狂桀骜。 如果今晚蔡泓远遇到的不是丁宋词，就凭对方反问“你笑什么？”，蔡泓远就要跟他开杠。但也许是浴室的水汽渗入他的心，也许是丁宋词后脑头发上的水滴灌入脖颈，也许是顺着水滴流下的路径使蔡泓远想到白皮肤和腹肌，心中发痒，总之他竟然收了脾气，窃笑着对丁宋词说了三个字：“没什么。” 他说完左肩膀靠着门框，以肩膀为轴转了个身，彻底走进更衣室。隔着一面墙，丁宋词看不到他，但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响动，蔡泓远好像恨不得把脸盆里的东西都摔出来似的。 难道他嘴上说着没什么，实际上想像摔脸盆那样摔我吗？丁宋词不由想着。 “唉……” 他这次把这口气叹出来了。算了，没什么就没什么吧。丁宋词不想多待，快步走出了公共浴室。 ========= 第二天早上，丁宋词收到杜佳仪的微信，说上午九点半在小会议室开会，让他别迟到，亢广清主持会议。丁宋词正要回复“收到”，杜佳仪又发来一条：蔡泓远也来。丁宋词略一思考，猜想这个会，可能跟追悼会那天提到的设立总队长有关。 这周丁宋词值班，按日常训练要求带二队的值班组晨练完，丁宋词一人去了小会议室，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蔡泓远和杜佳仪都坐在里面了。 会议室里摆的是长圆桌，杜佳仪和蔡泓远分坐两边，丁宋词进屋的方向对着杜佳仪，自然先跟她打招呼：“队长，早。” 听到声音的蔡泓远转过头来，煞有介事地说：“哟，早啊~” 如果不这么快又见到蔡泓远，丁宋词只把昨晚的事当作一个无聊的插曲，随着上班、训练、执勤，渐渐就会忘记。但蔡泓远的语气词和他的声音实在让人印象深刻，他声音里自带少年气息，语气又痞里痞气，丁宋词压着某种无可奈何的心绪，淡淡地对他说：“嗯，早上好。” 他走到杜佳仪那侧，坐到她身边，对面的蔡泓远看看他，又看看杜佳仪。那二人均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蔡泓远眼神瞟了几个来回后，忽然“呵”了一声。他的眼神和表情，无一不透露出藐视和自得，丁宋词看着他想，以蔡泓远的性格，在突击队这种地方，应该是群起而攻之的对象，为什么一队的队员还会跟他相处得这么好呢？不管是追悼会上围着他，还是平时叫他“远哥”，听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十分亲近。 可能丁宋词的眼神过于认真，蔡泓远对上他的目光，左边眉毛突然向上挑了一下，好像无声地在问：“干嘛？有指教？” 没有，丁宋词心里默默地答。只要蔡泓远没得寸进尺地挑战他的底线，丁宋词就不会与他生气。丁宋词别开目光，侧头去看杜佳仪，却见那人一只手放在腿上，手背上崩起了青筋。 三人没等多一会，亢广清带着秘书走进来了，坐着的三人都站起身。 亢广清是特警总队队长，顾名思义就是管理整个特警总队，包括杜佳仪等人所在的突击队，还有丁宋词以前所在的排爆大队，以及其它部门。 丁宋词以前在排爆大队时，因为级别低，和亢广清的接触少，但亢广清的威名无人不知。这位总队队长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就是脾气暴烈。 亢广清年轻时是从排爆大队一步步升上来的，和地雷炸弹打交道的人，极其谨慎认真，他对手下人的生命安全异常重视，他的脾气就像他拆过的炸弹一样，一点就爆，但凡手下人出错，痛骂、降薪、处罚都是必须的。 丁宋词来突击二队一个月，就赶上过亢广清大骂二队新队员。那小男生刚入队一个星期，叫金冬恬，人如其名，就是一个恬恬静静的小男孩，有次上午训练时出了错，刚好被路过训练场的亢广清碰到了。亢广清当时就把人单独叫了出来，当着杜佳仪和二队所有人的面，把这个小男生骂哭了。之后还把杜佳仪和丁宋词单独叫到办公室，严肃批评了二十分钟，最气愤的时候甚至摔了桌上的电子时钟。 被骂完出来，丁宋词心里很不好受，杜佳仪劝他想开点，说可能是赶上岳大庆牺牲，亢队压力太大，才把这件事上升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丁宋词表示理解，还问要不要去安慰一下金冬恬，结果杜佳仪反问：“我安慰你是因为这件事你没错，你还要安慰他？干什么？让他下一次还出错、还被亢队指着鼻子骂吗？”说完杜佳仪就单独去找金冬恬谈话，整个下午的日常训练都是丁宋词带队。 特警队有晚间查房制度，每晚熄灯后，各队需有人抽查宿舍，确保没有队员私自外出，同时还要检查楼道，以杜绝任何安全隐患。那天晚上丁宋词查房的时候，恰好在楼道里遇到默默哭泣的金冬恬。 上一章点击量还是0，唉……我要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浴室2 第5章 暂代1 金冬恬也是个身高一米八的男生，蹲在楼道拐角，瑟缩着身子、压低着声音哭。丁宋词在上面一层楼梯看到他，心里发酸，又不知该不该上前安抚。 亢广清骂人有他的道理，杜佳仪的话也有她的道理。警察是守护城市安全的特殊工种，任何一个差错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而特警总队突击队又是一个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如果不是心理素质超强或能力数一数二，每年离开的大有人在。金冬恬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突击二队的，但能不能留下来，还得靠他自己，丁宋词几句劝慰的话，帮不了金冬恬。可丁宋词还是心善，悄悄走下楼，给金冬恬身后的台阶上放了几张纸巾，默默离开了。 金冬恬上午当着大家的面哭过了，晚上还窝在角落里哭，说明下午杜佳仪训他也不轻，丁宋词再次感受到亢广清的威严和压力。 说实话，突击队虽然人不多，但每个人的性格在高压都下展现得十分鲜明。亢广清是个炸裂脾气，已经去世的岳大庆却是个和蔼温柔的老好人，岳大庆带出来的徒弟蔡泓远张狂妄行；二队的总队长杜佳仪是位实打实的女强人，丁宋词这位副队长却是平静淡定的个性。好像每一支队伍，都由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带领，不知亢广清当初在挑选、平衡这些人选时，是否有过什么考量。 如今岳大庆去世了，没人镇得住蔡泓远了，如果今天这个会议真的是讨论升职问题，要是嚣张的蔡泓远荣升一队正队长，丁宋词所在的二队尤其是杜佳仪，又该如何应对呢？ ======== 丁宋词来不及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亢广清看他们都起身，一挥手说：“坐吧。”他坐到圆桌一头，他的男秘书坐到蔡泓远一侧 “小杜昨天外出开会了，不然昨天就应该叫大家来的。首先……”他转头看向蔡泓远，“老岳去世，这小子就紧急调回来了，小杜你们以前就共过事，小丁可能对他不熟，都是年轻人，慢慢相处就行了，我不引荐了。” 亢广清冲丁宋词扬了扬下巴，丁宋词感觉，亢队话里话外，都有种把蔡泓远当“自己人”的感觉。虽然说的是把刚调回来的蔡泓远“引荐”给自己，听上去却像是把自己这个入队一个月的新人，引荐给蔡泓远。 不过论在突击队工作的经验，蔡泓远的确是丁宋词的“老前辈”。丁宋词向亢广清点点头，那人继续说：“老岳的事情，给大家敲响了警钟。突击队一直是特警总队的王牌队伍，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保卫城市，但是，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任何人出事、受伤、甚至牺牲，都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尤其是你们几个，身上的压力应该更大，责任更重，明白吗！” 亢广清说着说着声音渐大，蔡泓远和杜佳仪早习惯了他这种强硬的工作方式，只是丁宋词每次面对亢广清时，总觉得他随时随地都要爆炸。 “当然，老岳的位置不会空缺。” 亢广清说完这一句，蔡泓远的眼睛忽然发亮，直直盯着那人，亢广清也转头对他说：“你刚回来，一队的工作也要再熟悉熟悉，所以这段时间暂时由小杜代为统领一队和二队。一队的日常训练全部由你负责，但有重大任务或者出警，需要向小杜请示、报备。” 蔡泓远的眼神立刻转向杜佳仪，一手握拳，条件反射性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丁宋词觉得，要不是有亢广清坐镇，蔡泓远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了。而杜佳仪则满脸严肃，根本不看蔡泓远。 丁宋词记得在追悼会时，蔡泓远说的是“岳队去世，上面要提拔人，设个总队长”，而今天亢广清说的是杜佳仪暂时管理一队，这话听起来，既像某种短时内的安排，又像某种决定前的试用，至于是哪一种，丁宋词就不知道了。他只觉得蔡泓远眼中充满敌意和不满，那人刚要说话，亢广清立刻道：“你们两个都出去吧，小杜留下。” 在场的人，包括亢广清的秘书在内，一共五个，出现了几秒钟短暂的沉默。亢广清的话说完了，留给蔡泓远和丁宋词出去的时间，但蔡泓远毫无所动，他死死盯着杜佳仪，明显有话要说。亢广清的秘书小声叫了他一句，他依旧岿然不动，杜佳仪被他盯得恼火，终于不再回避他的眼神，正视那人。 就在场面陷入停滞时，丁宋词率先起身道：“那我先去忙了……蔡副队，我刚好有事，想请教您一下。” 这是蔡泓远回归突击队后，丁宋词第一次叫他的官称。丁宋词说的这句话，以及这个“您”字，让亢广清都抬眼看了他一下。这话显然是临时想到的借口，让蔡泓远赶紧离开。亢广清的眼睛又撇向蔡泓远，眼中的不耐烦愈来愈盛，蔡泓远明白再多待下去，等着他的将是亢广清的一顿臭骂，他一边起身、一边把椅子弄出好大的响声，转头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丁宋词看他离开，才快速跟上。蔡泓远在前，丁宋词在后，等他出屋关上会议室的门，假装借着方才的话题又说了一句：“是这样的，我来突击队也没多久，有的时候总在想……” 丁宋词一边说一边走，没注意到蔡泓远已经站定。丁宋词还想着跟这个人随便聊点什么，才能把所谓的“请教”带过去，就听身后蔡泓远高声道：“你——少跟我装。” 蔡泓远说话非常不客气，连个“丁副队”都不叫，直接称呼他“你”。丁宋词想到这人不会善罢甘休，为了避免“正面冲突”，他还是装作不懂地转头看他：“……嗯？” 蔡泓远的性格从来都是不遮不掩，直捣黄龙，他讪笑着问：“杜佳仪和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宋词看出他有意挑衅，保持着淡定问：“什么意思。” 蔡泓远又开始伴有丰富的语气词：“哼哼，什么意思？你是真的根本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哦，这句话该怎么答呢。实际上，丁宋词是既不明白，也有点明白。“不明白”是指，蔡泓远觊觎的位置、他和杜佳仪的斗争，丁宋词从来没正面懂过。他刚来突击队一个月，刚见过蔡泓远几面，要不是蔡泓远的回归，他从不知道突击队内部的斗争关系如此紧张。岳大庆在的时候，一队和二队还是表面兄弟，蔡泓远一来，一队和二队完全是正面对抗，就连吃个饭，要不是食堂大师傅出面，恐怕蔡泓远都要当场挑事。“有点明白”是指，蔡泓远无端挑衅，这其中有岳大庆去世他气愤的原因，有杜佳仪上位他不满的原因，还有丁宋词是新人、他瞧不起的原因。 既不明白又有点明白，丁宋词该怎么回答呢？他望着蔡泓远想。丁宋词身高183cm，蔡泓远似乎比他还高个一、两厘米，这人全身上下写满躁动和狂妄，如果丁宋词直接回答他，“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蔡泓远一定会大怒，如果丁宋词说“我是真不明白”，蔡泓远肯定也不会相信。丁宋词想，对方是不是就等着自己的回答来点燃怒火，不论丁宋词回答哪一句，蔡泓远都有理由继续找事。 于是丁宋词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门，想到了杜佳仪，他不愿在自家队长和亢广清的眼皮底下让蔡泓远闹事，于是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嘿。” 蔡泓远突然笑了，笑得猝不及防。他意识到丁宋词的心思了，他觉得这个人有点情商，要么在食堂呵住队员，要么转移阵地，这个人总能在不经意间，绕过蔡泓远的撒野，让他无处“发疯”。 可蔡泓远怎么能遂他的意呢，他挑起眉毛高声道：“我怎么能走呢，你们队长表演完了，我可还没上场呢！” “……” 丁宋词心想，啊，你竟然还没上场吗？从追悼会到食堂到公共浴室，丁宋词觉得自己已经见识到蔡泓远无数次“精彩”的个人秀了。原来这些在蔡泓远眼中，都是没登上大舞台的小打小闹呢。 “那……” 丁宋词想尽快结束没意义的斗嘴，正要说什么，身后会议室的门突然“咔哒”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亢广清的秘书探出头来，声音压得极低说：“不好意思啊两位副队长……” 他说完朝会议室里面瞧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带上门，门合到只剩一条缝时，才敢将声音稍微抬高些，语气带点讨好：“亢队说，让你们可以走了……” 秘书顿了下，压小了声音道：“实在不行，你们就小点声说话。” 丁宋词明白秘书的意思，点点头，蔡泓远却完全不在乎秘书的话，径直问道：“他们谈完没？……谈什么呢这么长时间？” 4章了，点击量终于突破个位数了，真不容易[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暂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