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老公的男高时代》 第1章 第 1 章 云晏觉得有些茫然。 周围的街景透着熟悉的感觉，可仔细一看，又和他之前生活的街道完全不一样。 连街上来来往往走的人，也全都变成了陌生面孔，甚至连信息素他也闻不到了。 嗅觉变得异常迟钝，乱七八糟的气味涌了过来，使他更加迷茫。 他这是到了哪里？ 可是就在五分钟前，他还在自己家里的卫生间洗漱准备出门。 他想拦住一个路人问问，但他刚伸出手，还没开口，就又胆怯地缩回了手。 他从未感到这么无助过。 云晏生活的世界里，除了两性之外，还有三种不同的性别，alpha，beta和omega。 云晏在十六岁的时候分化成了omega，父亲就张罗着要给他找合适的联姻对象。 云晏是云家的小儿子，但在圈子里的人都明白，他是云飞源一次意外有的私生子。 他的亲生母亲养他到八岁，威胁云飞源，拿了钱，就把他抛给了云家。 知道这件事后，程千枫和云飞源大吵大闹了好久，云飞源只好把云晏送到亲戚家去住。 从那时去，云晏就开始辗转于各路亲戚家，寄人篱下，不得不看人脸色过日子。 直到十六岁，他分化成了omega，云飞源才把他接回了云家。 云晏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了自己的alpha，许旸。 云飞源开始不满意许旸，直到许家给出了令他满意的条件，云飞源才松口让云晏去联姻。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晏坐在云飞源的旁边，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默默听着云飞源和许旭在推杯换盏中说客套话。 云晏听见自己的父亲，喝得面红耳赤，正在说云晏是他最宝贝的omega儿子，一定要好好对我们家云晏。 云晏垂下眼，觉得好笑。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他真的听见了一声轻笑。 他抬起头，看见了坐在对面的那个alpha。 alpha坐得很挺拔，背绷得很直，云晏看他的时候，他也朝云晏看过来，一双眼睛亮亮的。 他朝云晏笑了一下。 云晏仿佛被刺扎了一下，心尖有些酥麻的疼，他立刻低下头，抿着嘴。 他对alpha算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何况许旸确实长得帅气，眉眼周正，鼻梁高挺，看人的时候一双黑眸多情含水，笑起来月牙眼弯弯，很难让人拒绝他的要求。 云晏答应联姻答应得很干脆。 不是他还会有别人。 不如趁自己没多反感的时候结婚。 他们在云晏二十岁的时候结婚了，那时候许旸二十四岁。 婚后生活很平淡，两人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合租室友。 云晏还在上大学，忙着上课——他同意联姻的前提是能让他读完大学，云飞源也答应了。 他边上大学，边兼职在外面的画室里做助教，每个月也能赚一些钱。 许旸的公司也有很多事要处理，他也经常加班，两人的作息几乎是倒过来的。 偶尔几次坐下来好好吃饭，许旸也会问一些云晏的近况，但似乎也仅限于此。 云晏发情期到的时候，许旸会帮他度过发情期。 云晏第一次发情期的时候，许旸看上去无所适从，小心翼翼就怕碰伤了他一样。 云晏实在被他磨得受不了，意识模糊中踢了他一脚，咬牙让他快点，用力些。 印象里许旸笑了一声，但也按照他的指引去做了，做完之后，云晏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窝在许旸怀里。 他精神懈怠，迷迷糊糊地就向许旸撒娇，问他是不是第一次做，怎么这么生疏，弄得他很不舒服。 许旸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下次会记得的。 他后面还说了句什么，但云晏实在困得撑不住，直接昏睡过去了。 后面每次发情期，两人就像例行公事一样，许旸每次也很小心，很少进他的生殖腔，像是生怕他怀孕。 只有一次失控，那也是他穿越来的是一周前。 许旸突发易感期，控制不住信息素，诱发云晏假性发情，两人在一起厮混了三天三夜，除了喝点水（这水还是许旸喂给他的），云晏几乎就没下过床。 有好几次，云晏都觉得自己快要死在床上了，眼前直冒白光，累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到两人清醒过来，许旸看着一房间的狼藉，脸色颇为难看。 云晏刚醒来，看许旸面色苍白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随口安慰了一下他：“没事，没那么容易怀孕的。” 许旸置若罔闻，只是不停地抓头发，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怀孕了怎么办？还不能…” 看起来似乎很怕他有孩子。 云晏莫名地有些烦躁：“怀孕了那就打掉。” 许旸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你既然那么不想要孩子，怀孕了那就打掉。”不知道为什么，云晏感觉此刻胸腔里有股闷气在横冲直撞他非要把这股气发泄出来不可，“别看我，我也不想怀。我会回去吃紧急避孕药的。” 说完，他翻身下床，即使腰还疼着也要走出卧室。 他瞥见许旸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云晏把房间门关上的时候，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他似乎有点累了。 累了维持这种体面的婚姻。 累了两个人之间不冷不热的感情。 每次上床就像没有感情的碰撞，他感觉自己只是容纳alpha**的容器。 他们冷战了一周多。 一直到今天，云晏决定把自己起草了很久的离婚协议书拿去给许旸。 出门之前，云晏去了趟洗手间，洗完手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镜子似乎有水波在动，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触碰那波纹。 再然后，他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是站在洗手间里，可这明显不是他们家的洗手间。 云晏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了大街上。 他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好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走在街上的人们不戴颈环，不戴隔离贴，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后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太可怕了。 思及此，云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才发现自己也没戴隔离贴。 坏了！ 他找到一家就近的便利店，在便利店绿色的招牌下徘徊了很久，才犹豫地推开门进去。 店员正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看见他，抬了抬眼皮，无精打采地说了声“欢迎光临”。 云晏来到柜台前，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说道：“我……我要一个隔离贴。” 店员眨了眨眼：“什么……贴？” “隔离贴。”云晏觉得店员的注视像火一样灼烧自己，他不自觉绞紧了双手，“就是——隔离信息素的。” 店员满脸茫然：“什么信息素？” 云晏尴尬地垂着头，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又瞟到货架上摆着的一小盒药品，外观和隔离贴的外观非常相似，他大喜过望，连忙拿下那盒药品，递给店员：“我要这个。” “好的，扫码还是现金？”店员熟练地接过那盒创可贴，扫了一下标签。 云晏突然想起，自己是突然来到这的，现金肯定是没有，他赶紧搜了下全身上下，发现手机还在口袋里，他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点开移动支付：“扫码。” 店员拿起扫码机扫了一下他的移动支付二维码，滴滴两声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不好意思先生。”店员看着电脑，“支付失败。您的二维码无效。” 云晏迷茫地看了眼手机，心里涌上一股恐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会呢？” “不好意思，您有别的支付方式吗？或者再换个软件？微信支付宝呢？刷卡也可以。” 云晏陷入了为难之中，卡，现金，他一个都没带。 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店员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先生，如果您的支付有问题，请先解决问题，不要耽误后面的人排队。” “哦，哦，不好意思。” 云晏捏着那盒“隔离贴”的手指已经沁出了汗，他默默退到一旁，但手里还抓着那盒隔离贴不放手。 没有隔离贴的话，一旦发情期突然到来，会导致失控的。 公共管理局的条例严格规定，作为omega外出必须戴颈环或者贴隔离贴，严格管理信息素，如有omega没有按照规定在公共场所佩戴颈环或隔离贴，信息素外散导致alpha发情引起混乱，公共管理局介入后会按规定处以十五天拘禁。 现在的场景让云晏想起他那次的意外事故，一切都历历在目，舞台耀目的灯光，混乱的信息素，围观人群或嫌恶或看好戏的表情，令他一阵晕眩恶心。 他抓着隔离贴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睛也开始失神，冷汗从额头上不断冒出，整个人脸色苍白，晴天白日之下，他却仿若被抛到冰窖之中，连皮肤都一寸寸冰冻。 是犯ptsd的典型表现。 他也知道自己发病了，可他动弹不得，脑子一片空白，连声音也发不出半点。 “你好，结个账，微信扫码，谢谢。” 耳边传来男生清爽明朗的声音，如冰块掉进果汁里，撞击杯壁，恍惚间唤回了云晏的几分神智。 云晏觉得这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熟悉。 他僵硬地转过头，男生的侧脸映入视野，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肉色嘴唇，很漂亮的下巴弧线，额前散着几缕卷翘的碎发。 他只看一眼，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店员扫了一下手机二维码，点点头：“好了，先生。袋子需要吗？” 男生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罐可乐，冲店员笑了笑：“不用。我自己拿着喝就好。” 一切在云晏眼里仿佛按下了慢动作键，男生转过脸，他与男生眼神相触，男生瞥了他一眼，很快移开眼神，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那刹那，云晏闻见了一缕若有似无的信息素，挑动他心上的那根弦。 他深吸了口气，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伸手拉住了男生的手臂。 男生停住了，往下瞥了一眼云晏的手，又抬头看着云晏。 他很迷惑，显然他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漂亮男人。 但他还是礼貌地问：“怎么了吗？” 从近处看，这张脸更具有冲击力，阳光透过便利店的橱窗照在男生的脸上，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云晏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紧紧抓着男生的衣袖，生怕下一秒他就走了。 男生看他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了？需要我帮你打120吗？” 云晏慢慢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好举起那盒隔离贴，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我……我买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最后还是许旸帮他付了钱，让云晏得以脱身。 是的，云晏从看见男生的那一刻起，就笃定他一定是自己的丈夫，许旸。 许旸帮他付了钱之后，看云晏站在旁边，双手交叠，一副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模样，还安慰了他一句：“没事，这也很正常，微信有的时候就是会没信号，我之前也这样，你也是苹果手机吧？” 云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机械地点了点头，眼神却黏在男生身上完全移不开。 真的是他吗？云晏又有点疑惑起来了。 可是如果是他的话，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呢？ 许旸看云晏不回答，只站在那胡乱点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没再同他说话，付了钱后把创可贴递给了他。 “给你。已经付好了。” “好，谢……谢。”云晏接过隔离贴，把那盒隔离贴塞在了口袋里。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钱不用转我了。” 许旸不等云晏回答，径直走出了便利店。 他心里想，就当做了个好事，也不错。 但他没想到的是，云晏也跟着他一起走出了便利店，许旸走一步，云晏跟一步，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像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 就这样走了一百多米，许旸再次停了下来，看向云晏。 “还有什么事吗？”许旸耐着性子问，“你跟了我一路了。” 云晏脱口而出：“我是你的omega！你不记得我了吗？” 许旸皱起了眉毛，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困惑和惊疑。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许旸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满是抗拒和防备，“我认识你吗？” 他喉头哽塞，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带着声音也沉了下去。 “你……你是不是许旸？” 许旸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云晏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目光闪烁，垂着眼眸，眼睫毛像受了惊扑闪不止的蝴蝶翅膀：“认识。” “但我不认识你啊。”许旸嘀咕了一声。 他又凑近了一些，想看清楚云晏的模样，可他一靠近，云晏就能嗅到他身上散发的信息素，笼罩着他，密不透风，他的冷汗流得更多了，手也颤抖起来。 同时，许旸感觉空气中有若有似无的清香飘散开来。 “我是你的omega……” “停一下。”许旸伸出手掌，阻止他继续下去，“你说的什么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云晏着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想继续解释，“你是不是失忆了？许旸？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 许旸：…… “我确信我没失忆。”他眯起眼睛，视线扫过男人的脸，云晏的皮肤本就白，刚才一急，眼尾和鼻头透着红，连嘴唇也嫣红一片，像被谁刚刚欺负过似的。 云晏抬头，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许旸看向他，像是被他纠缠得有些为难：“不认识。” “要不你说下你的名字？也许我能想起在哪里看见过？” 连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云晏气得想跳脚，但看着许旸真挚的眼神，明白他是真不知道，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泄了气。 他咬了咬下唇，别扭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云晏。” “云，晏。”许旸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像是把这两个字在嘴里过了一圈，“好像……” 云晏眼眸聚起来些许火花。 但随即，许旸就摇了摇头：“嗯，没有印象。”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云晏不甘心地追问。 许旸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果断地说：“没有印象。我不记得。” 云晏低下了头，眼睫微微颤抖，宛如风中蝶翼受伤了的蝴蝶。 看着他的模样，许旸心里无端涌上一阵烦躁，他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这话问得云晏又是一愣。 是啊，他刚到这里，连东西南北都晕头转向，住哪真是个大问题。 看出他的犹疑，许旸又问：“你说个地址呗，我给你导航过去。” 云晏这才吞吞吐吐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许旸低头就在导航上输入。 也许能回家呢？他抱着一丝希望看着许旸，却见到许旸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你说的这个地址，不存在啊。” 许旸抬起头，看向他，说出的话让云晏心顿时冷了一半。 “白玫瑰街是吗？我在地图上搜不到这个地方，我扩大到区，你说的十字荆棘区，也没有。”许旸晃了晃手机，神情有些严肃起来，“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云晏盯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许旸收起手机，揣进口袋里：“我是真心想帮你，但你要是一直不说实话，和我开玩笑，就没意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在陌生世界被抛弃的恐惧如一双手，扼住了云晏的喉咙，一瞬间，委屈，不适，害怕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云晏不管不顾地跑上去，拉住许旸的衣袖，却看见许旸冷漠的脸。 看来他真的觉得自己是骗子。 云晏慌忙开口解释：“我，我没骗你，真的……” “是真的，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和你们的世界不一样……”云晏越解释越乱，眼眶红了一半，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大滴大滴地掉在许旸的手背上，滚烫灼热。 看见云晏哭得梨花带雨的，许旸有些无奈，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一点经验都没有，只好手忙脚乱道：“你别哭啊，行了行了，我先带你回家，你别哭……” 许旸的家离这儿不远，他住在老城区的楼里，老城区这一片全是早期修建的自建房，密密麻麻，高矮不一的水泥房挤在一起，像罐头一般拥挤窒息，构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宽窄巷子。 许旸带着云晏在巷子里穿行，头顶上杂乱的电线上停落着几只乌鸦，发出几声呕哑嘲哳的叫声。 云晏紧紧地拉着许旸的衣角，环顾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他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生活环境，混乱，黑暗，嘈杂，即使是小时候他跟着生母四处搬家，也都是跟着母亲的情人住在宽敞明亮的别墅里。 一路上，不少坐在外面聊天乘凉的人都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小声地问：“你就住在这里吗？” “是啊。我们这个地方名字土得很，不叫什么白玫瑰黑荆棘的，就叫平安街道。”许旸看出云晏的抗拒，调侃道，“我家很小，又很破，你住得习惯吗？” 他说这句话自然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云晏当了真，竟真的在认真思索他说话的可能性。 “有……有多破？”云晏问。 许旸的目光向前，感受到身边人的紧张无措，脸上的笑容却不断扩大：“啊，这个嘛，我想想，没有热水，没有空调，总共就一个房间一张床，床就单人床那么大，墙壁地板都是黑的，卫生间只有这么大——” 他用手势比了个面积，自作夸张地说：“那墙壁上的漆都被蹭掉了，有天我睡着睡着，天花板就掉下来了。” “啊。”身边的云晏忍不住叫了一声，抓着他的衣袖更紧了，“那你有没有受伤？” 许旸本来想用夸张的手法向云晏展示斯是陋室，你不要来，但没想到云晏第一反应是关心他有没有受伤，一时间有点说不下去了。 许旸比云晏高出很多，他低下头，看见云晏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心一软，无奈道：“没有。你听不出我在开玩笑吗？” “那就好。”云晏认真道，“如果是这样，漆掉了得重新去装修，不然很危险。” “没钱啊哥哥。”许旸说话间那贱劲儿又上来了，他看了云晏一眼，“你资助我一点呗哥。” 云晏被他两声哥哥叫得头晕眼花的，不满起来：“叫我哥哥做什么。” “不然呢？难道你比我小？”许旸又仔细看了看云晏的脸，“看起来是很小，你不会未成年吧？” 云晏皱起眉：“我成年了，我二十三了。” 许旸啊了一声，然后笑得眉眼弯弯：“我十七，不过马上十八了。” 云晏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旸：“你说你几岁？” “十八啊。铁血男高。”许旸拍了拍自己的胸，“不过过一个月就要毕业了。” 云晏却还愣在原地，“十八”这个年龄一直盘旋在自己的脑海里，连带着耳朵都嗡鸣作响。 他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十八岁的许旸。 “你怎么了？”许旸见他还傻傻地愣在原地，连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不会觉得我太小，傻了吧。” “没有。”云晏回过神来，“走吧。” 可后半程，他不再攥着许旸的衣袖，也变得比之前沉默多了，像突然间多了许多心事，整个人默不作声地跟在许旸身后。 许旸心大，没发觉云晏的变化，还在向他开玩笑：“怎么不攥我的衣服了，怪不习惯的。” 他向云晏展示自己被揉得皱巴巴的衣角。 “你看，你给我的衣服都拉长了。” 云晏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许旸还傻呵呵地乐着，不知道在乐什么。 许旸带着云晏穿过一个巷子，就到了他家的楼下。 许旸家住在三楼，房子里的楼梯没有灯，阳光也被挡了大半，明明是下午，楼梯间却阴冷无比，四处可见残破的蜘蛛网。 云晏跟着许旸爬到了三楼，许旸拿钥匙打开了门，转身对他说：“喏，到了，这就是我的家。” 第3章 第 3 章 云晏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往里探了探头，打量着里面的构造。 他发现，虽然许旸的家比不上他之前住的大房子，但是也比许旸说的好多了。房间里大概能看出构造是一室一厅，有厨房，有卫生间，还有个小客厅。客厅摆着布艺沙发，旁边还有个投影仪和小桌子，家具都比较旧，但都很整洁，看得出主人有认真保持干净。 所以虽然房子有些年头，也不大，但看起来窗明几净，是很舒适很温馨的小家。 许旸直接换了鞋，大大咧咧进了屋，回头一看，云晏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他忍不住笑：“你进来吧，我都说了我开玩笑的，没那么破，有空调也有热水。” 他从鞋架上给云晏拿了双拖鞋，放在云晏面前。 “你的鞋码我这儿正好有一双，是之前表妹来这穿的，女孩子的拖鞋，你将就一下。” 云晏低头看了眼那双拖鞋，上面印着可爱的兔子图案，他没说话，把鞋子脱到一旁，床上了那双小兔拖鞋。 其实我也喜欢兔子图案。云晏心里想。 其实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也有一段浓情蜜意的时期，那时候云晏喜欢买各种成双成对的情侣配套用具，通常都是兔子和小羊的图案，虽然许旸曾经提出抗议，觉得自己是小羊这件事有待商榷。 他总觉得一个男人是小羊太软绵绵了。 于是云晏就把杯子的图案换成了小狗。 许旸也不同意。 云晏毫不客气，撕掉脖颈上的隔离贴，给他看上面斑驳的咬痕，不满地说：“这不像狗咬的吗？” 说完之后，他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alpha都是狗，就喜欢咬人。” 咬得还特别用力。 想到这，云晏偷偷去看许旸脚上的那双拖鞋，看见许旸拖鞋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款式，就有些失望。 “你先挑个位置坐吧，我去厨房热饭。”许旸说着，又补充道，“你要吃什么？” 云晏下意识回答道：“都行。” “都行那我就随便搞了啊。”许旸嘀咕了一声，“脾气这么好。” 许旸在厨房里忙碌，云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感觉有点无聊，就到处游览，这看看，那翻翻，连橱柜都要打开来看一眼有什么。 房子不大，客厅连着餐厅，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旁边就有个小阳台，卫生间就在厨房的旁边，卧室稍微大点，但也只够放下一张床和一个书桌。 云晏走到书桌旁，看见书桌上散落着各种试卷，他拿起来一看，都是红笔涂改的痕迹，做得很细致。 都是高三的复习材料，字迹写得很潦草，勉强能辨认一二。 云晏看了一会儿，一个字都看不懂，只好又放了下来。 床大概有一米五那么大，云晏比划了一下，觉得睡下两个人应该刚好。 房间的墙壁上确实有几处墙纸斑驳脱落的痕迹，但并不影响美观，墙上贴着一些旧奖状，还有一张云晏看不懂的游戏海报。 很有生活气息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云晏在这里待得竟然很舒服，比他之前待过的任何地方都舒服。 床上的被子被随意揉成一团堆在枕头上，十分地不讲究。 云晏走了过去，想帮许旸整理一下，他先把卷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把皱巴巴的卷子边缘抚齐，按照学科排好。 当他把被子叠好放在枕头上，熟悉的信息素味又渗透了出来，是很清新的薄荷的味道。 他从前还嘲笑许旸，说他一个alpha怎么信息素是清新的薄荷味。 许旸反驳他，说其实薄荷挺有攻击性的，闻起来火辣辣的。 鬼使神差的，他像被蛊惑似的，低下头轻轻嗅了嗅。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云晏像触电似地立刻回退一步，因为做贼心虚，溜回了客厅还是同手同脚。 许旸看着云晏进进出出，来来回回，这看看，那摸摸，好像刚被收养到家里的流浪猫，刚来到陌生环境，到处视察自己的领地。 他把自己热好的饭菜端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招呼云晏过来吃饭。 云晏走到桌子旁边，兴致很高，打算看看许旸今天做的饭菜。 他们结婚之后，许旸反而是下厨比较经常的那个。 云晏经常熬夜画画，一熬夜第二天就睡到中午才起床，很多次，他刚起床，就看见许旸在厨房做饭。 许旸的厨艺很不错，西餐和中餐都会做，云晏尤其喜欢他煎的牛排，熟度适中，肉质鲜嫩，再浇上柠檬汁，口感更佳，他每次都能吃好几块，百吃不厌。 所以今天他也一如既往地期待许旸做的饭。 然而一到桌边，刚看到许旸做的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极致的懒人做法。 许旸把昨晚的剩菜全都倒在一起，混着牛肉汤，放了一些面条，但大概是火候太过，煮出来一碗不像面条也不像米糊的东西。 云晏深吸了一口气：“你就吃这吗？” “怎么了？挺好吃的啊。” 许旸帮他盛了一碗，自己拿着自己的那份大大咧咧地就开始吃了。 云晏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他在桌子旁边坐下，看着自己那碗各种颜色诡异掺杂在一起的面糊，又想到之前alpha给他煎的牛排，联想到自己现在无依无靠的境况，一时间悲从中来，眼眶又忍不住红了。 许旸吃面吃到一半，抬头就看见云晏一口没到，坐在那里和个雕像似的，望着面条发呆，眼睛红红的，好像要哭了一样。 他连忙问：“怎么了？你先别哭。” 云晏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谁哭了！我没哭！” 刚说完，眼眶里蓄起的一颗饱满圆润的泪珠就忍不住掉了出来。 他赶紧拿衣袖去抹，嘴里还不忘强调：“我没哭。” “行吧。”许旸简直都要给对面这祖宗跪下了，遇到云晏才几小时，他就已经使出了他哄人的全部招数，“没哭没哭，是被沙子迷了眼吧。快拿纸巾擦擦。” 云晏扯过几张餐巾纸，胡乱把自己的眼泪抹掉，有些愤愤地说：“人比人，气死人。” 许旸笑道：“我和谁比啊？” 云晏很想说，和另一个你比，但他自然不能说出口，只能随口道：“以前我的朋友，会做很多很好吃的东西，还会给我煎很好吃的牛排。” 他出神地望着那碗面，轻声说：“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排。” “有那么好吃？”许旸问。 云晏耷拉着眼睛，垂头丧气：“算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许旸胜负欲上来了，他把筷子一摆，“他会做，我学一学，我也能做。” 许旸吃饭的速度很快，风卷残云地吸溜完了剩下的面，抹了抹嘴。 “不过啊，我真觉得我煮的不错，我自己上学，没什么时间做饭，一般我都这样煮，能顶好几顿。” 云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隐藏的信息，问道：“你家人呢，父母呢？”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许旸说，“我妈去国外再婚了，我爸也再婚了，上次我见到他们还是五年前。” 云晏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说：“不负责任的父母。” 许旸笑了笑：“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想开了，也无所谓。世界上不负责任的父母太多了。” 云晏想起了抛弃自己的生母，和完全把自己当个物件的父亲，第一次和许旸产生了深深的共情。 他垂下眼：“其实我父母也是。我妈是小三，为了钱把我丢给生父，生父为了不惹他正牌妻子生气，小的时候就把我丢给了亲戚，我就辗转在各路亲戚之间，混口饭吃。” “所以我能理解你。” 许旸停下动作，有些古怪地看着云晏。 云晏有些不安：“怎么了？我哪里很奇怪吗？” 许旸叹了口气：“和我不同，你还是很在意吧。” 云晏一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他嘴硬，还是反驳他：“没有。” “不在意就好。”许旸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轻声说，“我只是说，你没必要为了安慰我揭开自己的伤疤，很疼的。” 他说得轻飘飘的，可话落到云晏心上，却沉沉地压着。 直到许旸拿着碗筷进了厨房，厨房响起了潺潺水声的时候，云晏还在发着愣。 他像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糖果的小孩，忽然被人塞了一包糖，不知用什么姿势去接着它。 他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好意的安慰。 “对了，你不吃的话，我给你点外卖吧。”许旸的声音夹杂在哗哗的水声里，像隔着层磨砂玻璃，听得不甚清晰，“你拿我的手机点外卖吧，看看自己喜欢吃什么。” 云晏却没有听，他咽了咽唾沫，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许旸虽然做的大杂烩，但面用的是宽面，而且调味调得很足，并没有出现过咸的情况。 其实这面不难吃。云晏想，虽然比不上牛排，但比他以前吃过的很多饭都好吃。 许旸洗完碗出来，看见云晏把那碗面吃得很干净，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不是说不好吃吗？”他不忘揶揄云晏一句，“想吃牛排？嗯？” 云晏脸有些微红：“还行吧。能吃。” 许旸看他别扭的样子，也不逗他了，把他的碗也拿进厨房一块洗了。 * 收拾好了之后，许旸看见云晏坐在沙发上，正在摆弄那个他带回来的那盒创可贴，他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沙发很小，他只能挨着云晏坐。 可他一坐下，云晏就显得很不自然的样子，坐姿明显僵硬了不少。 “你买这个干什么？你哪里受伤了？” 云晏拿出一个创可贴，抬起眼，认真地对他说：“我是omega，需要贴隔离贴。” 许旸眨了眨眼，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o什么？” “omega呀。”云晏再重复了一遍，把“你是我的alpha”那句话吞在了喉咙里。 看起来许旸一点都不认识自己，是不是一个人还不好说。 而且根据他刚才的观察和推断——云晏觉得，自己应该是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许旸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满脸都写着疑惑。 “omega。”云晏和他耐心解释起来，“在我那个世界，有三个性别，alpha，omega和beta，简称abo。alpha和omega都有信息素，beta也有，但是beta信息素很少，omega需要贴隔离贴，这样alpha就闻不到我们的信息素了。” “等等等等。”许旸听得有些头大，不得不打断，“你说有三种人，abo？” 云晏咬了咬嘴唇：“是。” 许旸的手撑着沙发边缘，看着他笑了，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帘落下来，照亮他的发丝，他背着光，眼睛像藏了个月亮，随着笑意微微晃动。 “那我也告诉你，我们的世界呢，也有四种人，按照血型可以划分为A型，O型，B型和AB型。怎么样？还比你们多了一种，厉不厉害？” 云晏气结，赌气似地别过了脸：“就知道你不信，那你别听好了。” “好好好，我信。你继续说，你是o那个什么，为什么要贴这个什么？” “omega，隔离贴。” 许旸鹦鹉学舌似地重复了一遍：“好的，omega，隔离贴。所以为什么要贴？” “因为omega会散发信息素，会发情……”云晏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忽然像被噎住了一样，卡壳了。 许旸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会怎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云晏忽然说不出来了。 他才十七八岁，知道这个会不会不太好啊。 第4章 第 4 章 看着云晏犹犹豫豫，顾左右而言他，但许旸更勾起了好奇心，他追问道：“到底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云晏斩钉截铁地说。 许旸坐起来，斜看着他，眼神盯得云晏浑身上下直发毛。 “怎么了？” “你是编故事的吧。”许旸哼了一声，“什么alpha，beta，omega，听起来就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东西。还是说，你是外星人？” 云晏被他一激，差点就要继续反驳，但他看见许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许旸是故意在激他，他偏不咬钩。 “外星人就外星人。”云晏撕开一个“隔离贴”，递给了他，“你帮我贴上去，贴在我的脖子后面。” 许旸眯起眼睛：“这是受伤才贴，你脖子受伤了吗？” 他说着，撩开了云晏后面的碎发，露出弧度漂亮的脖颈，颈侧的皮肤白净如雪，但美中不足的是，有个很浅淡的疤痕，疤痕几乎要褪去，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不知道是怎么留下的疤。 这么想着，他就上手碰了碰那块皮肤。 “你这块有个疤……你……” 没想到这么一个他自以为细微的动作，云晏的动作反应却特别大，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你，你干什么？”云晏捂着自己的后颈，白皙的脸此刻红得像要滴出血似的，连耳尖也变得通红。 “我……帮你看受伤了没有啊。” 许旸也有些懵，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地碰了碰，按道理反应应该不会这么大的啊。 “你……我不需要你看……” 云晏简直要气到语无伦次了。 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摸omega的腺体，和求欢有什么区别，这就是**裸的性骚扰！ 更何况…… 云晏回想起刚才许旸给他贴隔离贴的时候，许旸靠得很近，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信息素缠绕着他，许旸的呼吸喷在肩膀处，像火燎过一样，他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而许旸竟然还上手摸自己的腺体…… 他只觉得浑身像有微小电流穿过，痒意如水泛滥，又麻又酸，身体像蛋糕一样塌陷下去，他差点没叫出声。 之前在和abo世界的许旸相处的时候，因为云晏不想被永久标记，许旸极少碰他的腺体。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腺体如此敏感，只是被alpha碰了碰，就受不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传来许旸的声音。 “你真的很奇怪，刚才不是还要我帮你贴吗？” 云晏低着头，从许旸手上一把抢过隔离贴，小声说：“我自己贴。” 说完之后，他把隔离贴贴在了自己的腺体上，感觉到了隔离贴冰冰凉凉的触感，云晏才放下心来。 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没贴隔离贴就出门。 许旸看着他的动作，不禁嘀咕了一声：“奇怪的人。” 云晏没吭声，只缩在沙发角落里发呆。 许旸自讨没趣，故意站起身来大声说：“那我去房间里了，你一个人待在这。” 说完之后，他也不管云晏的反应如何，径直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房间显然被人收拾过了，被子和睡衣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连书桌上的卷子都分门别类地摆好。 书桌前贴着“距离高考还剩35天”的红字。 许旸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拿起笔准备做卷子，就听见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在心里暗笑，但也不表露出来，眼睛继续看着试卷上的数学题，嘴上也不停着，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呢，我好心把他接回家里，给他做饭吃，但是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听见门口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脸上笑意渐浓，回过头，就见到云晏站在门口，探头往里面看。 “怎么？”许旸挑了挑眉，“不是想一个人待着吗？” 见到许旸的表情不像生气的样子，云晏才慢慢走了过来，别别扭扭地坐下来，嘴里还在嘟囔：“谁说想一个人待着了。” 许旸笑了一声：“我说，你真就赖在我家了？” “我没有赖。”云晏下意识地反驳。 “你这不叫赖？那你得付我钱了。”许旸摊开手，“我想想啊，一个月住宿费600，需要我做饭的话，收你200，没问题吧，还有水电费平摊……加起来一千，怎么样？” 云晏看了看许旸，很快垂下眼，双手又习惯性地绞在了一起。 “我……我没钱。”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没钱？”许旸啧了一声，“那就难办了，那你要拿什么抵？” 他这句话说得暧昧，云晏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旸。 许旸被他猛地一盯，连忙解释：“我可没这个意思啊。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可是我是个omega。”云晏强调道。 “你是什么omega不也是个男的。” 云晏好像被他气到了一样，又不说话了。 许旸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你会做什么啊？” “洗衣服？不对这个有洗衣机，也不需要你洗。做饭？算了，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会下厨的。”许旸提出了几个方案，都被自己否决了。 “你会不会打篮球啊？”许旸问道，“我们学校最近举办了个篮球赛，我们还差个人。” 云晏摇了摇头。 “那……帮我写卷子？你上过高三吧，函数会不会？” 云晏再次摇头。 “那你有什么特长吗？”许旸无可奈何，干脆直接问。 云晏犹豫了下，回答道：“画画。” “诶，你是艺术专业的？”许旸瞬间坐直了，双眼发光。 “算是吧。” “那我想到了！” 许旸说着，离开了座位，蹭蹭地跑开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个海报，塞进云晏的怀里。 “喏。” 云晏展开海报，这上面画着的似乎是某个游戏，精致华丽的游戏角色汇聚在一起，海报上写着几个显眼的大字“江湖风华录同人创作大赛”。 “这是一个同人创作比赛，一等奖的奖金有一万呢。本来我想参加的，但是，剪视频太耗时间，写文呢，我文笔也不好，画画我更是一窍不通，本来打算不参加了，但是你来了，我觉得可以试试。” “你很缺钱吗？”云晏突然问。 “啊。其实也没有。”许旸挠了挠头，“我爸妈每个月都会打给我五千生活费，但是上了大学之后，我觉得就不好收他们的钱了，所以我得自己攒点钱，留作以后学费用。” 云晏默不作声，低头看了看海报，把海报卷了起来。 “你可以帮我参加吗？奖金可以分你一半。”许旸小心翼翼地试探。 “可以。”云晏答应地很干脆。 许旸拍了拍手掌，笑道：“那太好了。” 云晏看着许旸少年气十足的笑容，心脏的某处似在隐隐作动，他好像，从来没看见过许旸如此真心幸福的笑容。 * 为了帮助云晏顺利画出作品，许旸决定抽出时间给云晏介绍一下这款游戏。 【江湖风华录】这个游戏属于大型网游，以浓厚的武侠气息，体验真正的江湖生活为噱头，庞大的世界观，精彩绝伦的剧情和精致建模从上市开始就吸引了一大批网游爱好者。玩家在其中可以体会主线剧情，也可以打怪升级，在开放世界探索各种奇遇。 因为比赛是同人创作，所以作品自然也要和剧情有关。 许旸向云晏大致介绍了一下主线剧情。 剧情设定玩家穿越到武侠小说的主角身上，主角幼时就横遭灭门之祸，背负着血海深仇，一心想要报仇，于是拜入当时武林最有声望的应天宗，在即将要出师那年，师门被灭，主角不得不出去闯荡江湖，报仇雪恨，重建师门。 主线剧情很简单，但这个游戏妙就妙在，它的支线剧情很精彩，在路上遇到的每个NPC都有自己的故事，都能触发奇遇。 不仅如此，玩家还可和支线中的一些重要游戏角色刷好感度，好感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触发隐藏故事。 云晏认真听着，时不时做着笔记。 他问道：“那你最喜欢的NPC是哪个？” 许旸给他调出来一个角色，是个撑着伞，穿着雪白纱裙，梳着高发髻的女子，她的立绘非常漂亮，明眸皓齿，仙气十足。 下面写着她的名字“雪中燕”。 “雪中燕？”云晏在笔记上记下，“这名字很特别。” “是啊。她是这个游戏里最神秘的NPC，关于她的背景故事透露得很少，据网上的考据党说，她和玩家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她总是会在某个神秘的时刻出来帮助玩家。” 云晏盯着笔记，秀气的眉头却渐渐皱起。 他总觉得这个游戏的设计似曾相识…… 久违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灵光一闪，记忆碎片解锁，他突然想起，在他们订婚之后不久，许旸就曾和他说过，自己在研究一款全新游戏，就要准备上市了。 那天许旸特别兴奋，拉着云晏说了好久游戏的设计和剧本，云晏对游戏一窍不通，根本不了解，但他不好拂了未婚夫的面子，只好装作很认真听的样子，但其实他根本云里雾里，没听进去多少。 这么看来，这款游戏是和许旸那款在互动性设计方面有些相似，可是，剧情和人设却有很大的不同。 除了玩家的设定都是“穿越者”这点。 一边的许旸看见云晏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怎么了吗？” “这种网游，一般剧情和设计都会很类似吗？” “嗯……还好吧。”许旸思索片刻，“剧情类网游其实都大差不差，但是，这个游戏的剧情还是蛮创新的，目前没看见过类似的设定。” “比如说穿书者这个设定，还有刚才我提到的角色雪中燕，我好像没在别的游戏里看见过。” 云晏点了点头，看向了电脑屏幕上“雪中燕”的立绘。 可是，他明明记得，许旸设计的游戏里，也有类似的角色。 第5章 第 5 章 云晏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伸出手，抓住许旸的肩膀，用了些力气，许旸感觉肩膀有些吃痛，皱着眉看他：“怎么了？” “你…”云晏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今年是哪一年？” “…2016年啊。”许旸看着他。 他穿越回了九年前… 那时候的许旸确实是十八岁。 “你又怎么了？”许旸见他脸色不对劲，追问道。 云晏一时思绪纷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喃喃道：“没事。” “我会给你画的。”云晏站起身，看着许旸，声音低低的，“当作我住在这里打扰你的补偿。” “啊，那倒也不用。”许旸被这突然间的客气疏离搞得有些无所适从，“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今天是周六，许旸不用去上课，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又和云晏说：“对了，晚上你睡床上吧，我客厅还有个折叠床，整整能睡。” 云晏看了眼床又看了看许旸。 “这床能睡下两个人。”他摸了摸床沿，抬头和他说。 “是能睡下两个人，但会很挤。”许旸挠了挠头，“而且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会很别扭吧。” “那随你吧。” 云晏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去看平板上的游戏立绘角色。 许旸看云晏似乎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也没想太多，回到书桌前刷题去了。 高三最后阶段时间紧，任务重，这周末难得有放假，学校布置的试卷垒起来有薄薄的一本册子那么多。 他今天要刷完三张数学真题卷，两张英语卷，还有三张物理化卷子。 许旸静下心学习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沉浸在题海里忘记了时间，等刷完三张卷子之后再抬头，窗外的天空已然被晚霞染红。 晚霞被生锈的铁窗格分割成若干块，散成无数破碎的光斑，玫瑰色，橘粉交织的绚丽色彩渗透进桌面上，划过试卷边缘，流淌于桌面之上。 许旸手里转着笔，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最后一道函数题发呆。 但他想着想着就出神了。 他想到云晏对他说的那些话，真存在那样一个世界吗？还是那只是云晏的胡言乱语？ 如果是胡言乱语，那云晏岂不是有点精神上的问题？ 那他…是把一个精神病带回家了吗？ 想到这，许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想起云晏还在这个房间里，连忙开口问道：“哎，刚才我突然想到，你说你们那边有alpha，omega和beta，那怎么区别这些人呢？” 没有人回答。 许旸又叫了几声云晏，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发现云晏坐在地上，一手里拿着iPad，一只手放在床上，歪着头睡着了。 许旸回头的动作扯住了窗台上的窗帘，夕阳的一缕余晖照了进来，正好洒在云晏的脸上。 阳光正好，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云晏的睫毛抖了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许旸坐在他面前，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又在家里的房间睡着了，小声地叫了声：“老公。” 许旸没听清楚：“什么？” 云晏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尴尬得恨不得钻进洞里。 而许旸还在不依不饶：“你刚才说什么？” “没…”云晏坐了起来，眼神飘忽，“我刚才说，睡着了。” “不对吧，我听着明明像是…”许旸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之后，眼睛都瞪圆了。 他语无伦次起来：“那个，你，你刚才…” “没有！”云晏连忙打断他，岔开话题，“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许旸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接受，一句话也不说，只在那直直地看着云晏。 云晏被他看得脸红，索性把平板往床上一扔，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刚到客厅，许旸就跟着出来了。 看着许旸的眼神，云晏直接摆烂：“你别问了。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哪样？”许旸看着他。 云晏：“就你听到的那样啊。” “我听到了什么？”许旸朝他走近了一步，挑了挑眉，“我可没说我听到了什么。” 云晏：…… “所以，到底是什么？” 云晏气得直接转身，不想和他说话了。 许旸这才走到他身边，还在调侃他：“谁是你老公啊？” “总之不是你就是了。”云晏刺了他一句，又进房间拿了平板出来，准备开始画画。 “说得好像我愿意当你老公似的。”许旸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挨着云晏，“我可是直男。” 云晏还在调试平板的笔，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是直男？” “直男你不知道？”许旸夸张地捂了捂嘴，“直男，就是不喜欢男人。” “你们这…男人不能喜欢男人吗？”云晏有点迷惑。 “哎也不是这么说。”许旸想了想，“如果同性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啊。” 云晏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我刚才看了眼，晚上冰箱里没东西了。我也懒得再去买，不如出去吃呢？你觉得怎么样？” 云晏点点头，他不介意这些事情：“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那没问题了。”许旸站了起来，顺手把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了他，“四月份，夜里起风了还是挺冷的，把外套披上吧。” 云晏接过外套，穿了上去，许旸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大，他把手缩在袖子里，袖子空了三分之一。 外套是很蓝白格子衬衫，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味，很像许旸的信息素。 云晏忍不住在袖口处轻轻嗅了几下。 许旸发现了他的动作，立刻说道：“怎么了？我衣服上有味道？刚洗过呢。” 云晏马上缩了回来，脸涨得通红。 “没事。就是味道挺好闻的。” “你喜欢这味道？” 许旸忽然间凑近他，低头在他的肩膀上嗅了嗅，信息素骤然变得浓厚，云晏浑身都僵住了。 “确实挺香的。我洗得蛮干净的嘛。”许旸冲云晏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嗯，嗯。”云晏含糊地应了两声。 犹豫片刻，云晏还是低声说：“你以后不要再突然靠近我了。” 许旸：“突然靠近？我有那么突然吗？” 云晏一双眸子在灯光下水光潋滟：“哎呀，总之你听懂我的意思就好了。” 许旸点点头：“行，那我下次靠近之前和你说下。” 云晏被许旸的油嘴滑舌气得哭笑不得。 * 许旸家附近的街区，一到晚上就十分热闹喧哗，从小巷出来后，就有一条夜市美食街，夜市街上摆满了各种小商铺，一眼望去满是色香俱全的美食，琳琅满目，烟火十足。 云晏拉着许旸的衣角，他对嘈杂的环境很不适应，但许旸却似乎如鱼得水，准确地找到想吃的商铺买东西吃。 “这是什么？”云晏探出头来，看着眼前灯光耀眼的招牌，招牌上面写着“谢记牛肉馅饼”。 “这是我最爱吃的一家，给你买了一个，一会儿你也尝尝。” 许旸接过老板手里的两个馅饼，说了声谢谢，就带着云晏继续向前走。 夜市的人越来越多了，云晏扯着他的衣角，和他在人流里穿行，越往前人流越拥挤，云晏被挤得时不时往旁边许旸那里撞。 人多会莫名激发云晏的恐惧。 他小的时候刚回到云家，来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孩子们跑来跑去，却没有人在意他。 他像个透明人一样，在这个家里仿佛不存在。 一天下午，家里有客人来，父亲让他好好待着，不要乱跑，云晏就乖乖待在角落里，拿起画板独自画画。 大人们都在一楼谈论事情，二楼这里很安静，除了云晏，没有人来。 但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有几个小孩跑过来，其中一个和他年龄相仿，但明显个头很高的男孩对他说：“你想玩游戏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搭话，他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过来。”男孩指挥他站在走廊中间，让他站着不动。 “你不要动，你来当木头人，我们来玩木头人游戏。”男孩眨了眨眼，看着他。 云晏想着这是第一次有人找他玩游戏，一定要表现得很好，于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体挺得很直，连眼睛也不敢眨。 男孩和他的玩伴们边离他远些边冲他大喊“一定不能动哦——” 就在他们移动到离云晏差不多十步的距离，然后突然朝他冲刺过来，云晏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狠狠撞倒在地上，被撞到的半边肩膀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他抬起头，看见几个小孩站在那里，指着他大笑。 “我先撞到他的！我赢了！” “许易，你可真会想！” 那是云晏不敢回想的一段记忆。 正当云晏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时，许旸伸过手，将云晏往自己这边一拉，轻轻攥住了云晏的手腕，但没拉手，甚至只是虚虚拢着。 “这里人有点多，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许旸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低声说，“你跟着我，别丢了。” 云晏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手习惯性地去拉许旸的手指——从前他和许旸上街的时候，许旸都会用像这样勾住他的手指。 然而这次，在他旁边的人并没有勾住他的手，而是稍微避了避。 第6章 第 6 章 云晏心里有些酸酸的，缩回了手。 后半程许旸在热闹的商铺边上买东西，他就在旁边默不作声地跟着。 到后来，许旸手上提满了东西，他主动帮许旸提了几袋，跟在后面走进了灯光昏暗的小巷里。 “你很怕人多的地方吗？” 上楼到家的时候，许旸关上门，边换鞋边问他。 “…还行吧。”云晏抬起眼看他，“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蛮明显的。”许旸瞥了他一眼，调侃道，“恨不得贴我身上了。” 云晏瞪大眼睛：“谁要贴你身上了？乱说。” “行了，来吃饭吧。” 许旸把香气四溢的外卖打开，给了云晏一份，帮他把外卖盒拆开，自己也吃了起来。 晚餐吃得很简单，两份凉面加上牛肉馅饼，这次云晏也不挑食，给他吃什么就吃什么，缩在沙发上啃着牛肉馅饼，脸蛋鼓鼓的，像仓鼠一样。 吃完晚餐之后，许旸上下打量着云晏，突然问道：“你没有其它衣服吗？” 云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尴尬道：“没有。” 许旸思索片刻，问道：“那你先穿我的衣服？” 云晏点点头：“好。” 许旸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了套简单的干净睡衣递给他：“你试试。” 云晏拿着睡衣进了房间，换了上去，许旸的尺码大了好几号，长袖的睡衣穿在他身上，袖子长了一大截，下摆甚至垂到了膝盖上。裤子也是，他不得不把裤腿卷起来，才勉强可以走路。 他换完衣服回到大厅的时候，许旸正开着投影仪玩游戏。 云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许旸玩的是另外一个游戏，游戏屏幕上一个小人跑来跑去搭建房子，看上去很快乐。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许旸才转过头，看见云晏站在那里，穿着不合身的睡衣，睡衣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袖子露出细瘦伶仃的手腕。 而睡衣的领口十分宽大，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许旸的视线滑到胸口处，只觉得那片皮肤白得有些耀眼，移开了眼神。 云晏见许旸盯着自己看，也不出声，静静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抱着膝盖看着闪动着蓝色荧光的屏幕。 “是挺不合适的。”许旸拉了拉云晏的袖子，“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明天带你去买件新的。” 云晏把下巴埋进臂弯里，应了声“嗯”。 “你在玩什么游戏？”云晏看着屏幕上处于待机动作的小人，问道。 “一个，呃，建造游戏。”许旸和他解释道，“这是一个小岛，在岛上，你可以建自己的房子，花园，可以种地，种花，钓鱼，还可以邀请其它朋友来你的家里一起住。” “听起来很好玩。” “是挺好玩的。你要玩吗？”许旸转过头问他。 云晏的眼神转向屏幕上，他眨了眨眼，轻声说：“想玩。” 想……有自己的家。 许旸给云晏新建了一个号，帮他过了新手教程，然后问他名字要叫什么。 “就叫云晏吧。” “行。”许旸输入之后，就把游戏手柄递给云晏，“接下来你可以自己玩了。” 云晏接过手柄，很认真地开始自己的建造，他在农场里种了很多苹果，再一个个收获，又去钓鱼，钓了十几分钟鱼。 许旸没说话，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云晏玩游戏，看着屏幕上的小人跑来跑去的，一会去砍树做家具，一会去捉蝴蝶，一会去钓鱼。 屏幕上的小人还会欢快地跳舞，手左右摇摆，脸上露出灿烂得有些傻气的笑容。 “诶，是不是很傻？”云晏戳了戳他的胳膊。 许旸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是挺傻的。和你一样。” “你才傻呢。” 云晏气急，随手拿了个沙发上的抱枕就丢了过去，许旸接住了抱枕，云晏还想把另一个抱枕也扔过来，被许旸伸出手制止了，他牢牢地锁着云晏的手腕不让他动，云晏挣扎了片刻，挣扎累了，就干脆不动了。 许旸把抱枕抱在胸前，云晏趴在抱枕上微微喘息，两人隔着抱枕对望。 屏幕上欢快跳舞的小人也不动了，自动进入待机状态，欢乐的背景音乐也消失了，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客厅除了投影再也没有别的光源，淡蓝色荧光充溢着整个大厅，云晏的脸在蓝光照耀下显得越发透白光滑，如珍珠一般，闪着圆润的光泽，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几点微蓝星光在他的瞳中闪动。 黑暗中暧昧丛生。 过了一分钟，许旸才笑着轻踢云晏的小腿，似要缓和这种压着他的气氛：“快起来，还要趴到什么时候。” 云晏没动。 许旸还要说话的时候，他能感觉云晏忽然动了一下，他立刻僵住了，因为云晏在用小腿轻轻往上蹭着他的腿，在他浑身僵硬的时候，云晏双手撑着沙发，很轻地低下头，在他的颈窝处嗅了嗅。 他几乎是本能式地僵直着身体推开了云晏，看见云晏眼里闪烁的光，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愧疚，不敢看他的眼神。 “那个——我有点热。”许旸挪开了些，眼神上下游离着，不知在看哪。 云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吗？” 许旸一时头脑发热，脱口而出：“其实，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云晏愣住了。 他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你说什么？” “我，我，不是说我是直男吗？”许旸尽全力地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所以，我肯定有喜欢的人啊。” 云晏垂下眼，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云晏又坐远了点，即使在狭窄的沙发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能塞下一个抱枕。 沉默再次在房间里弥漫。 水雾一样的蓝色充斥着整个房间，云晏忽然觉得像是沉进了深海之中，四处皆是漫漫的看不见边际的深蓝，他浸泡在深蓝之中，连呼吸都如履薄冰。 半晌，他轻声问：“那你喜欢的人……她是你学校的吗？” “是。”许旸轻咳了一声，“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呢，下次我带你见见她。” 云晏“嗯”了一声。 许旸见他情绪不高的样子，忽然有些后悔刚才鲁莽之下说错了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云晏说实话。 “其实……” 云晏忽然打断他的话：“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 许旸猝不及防，脸上稍显愕然：“什么？” “我也有喜欢的人。”云晏看着他的眼睛。 “哦，哦——那挺好的。”许旸有些恍惚，“那为什么你刚才——” 云晏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神：“那是因为你的味道和他的一样。” “我的……味道？”许旸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洗衣粉的味道啊？” 云晏简直想上前锤他一拳，但他很好地忍住了，毕竟寄人篱下，还需要顾忌主人。 “是啊。那怎么了？” “……哈。”许旸忽然坏笑起来，他靠近云晏，说道，“所以，那时候你叫老公，是在叫他吗？” “……”云晏差点哽住，但他还是继续承认，“是。” 许旸啧啧了两声：“那他现在在哪呢？” 蓝色的光照进他的眼瞳里，云晏看着屏幕上待机的小人，眼里满是落寞的光。 “不知道。” 云晏其实并不喜欢许旸。 他只当这是一桩联姻任务。为了偿还他的alpha父亲抚养他长大的那点单薄恩情。 他和谁结婚都差不多，和许旸结婚和跟别的alpha结婚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就在刚才，当他完全处于一个陌生世界时，他唯一的依靠只剩下那个很像许旸却不是许旸的男生时，当他听见许旸对他说有喜欢的人的时候。 他的心脏一瞬间像被捏碎的柠檬，又酸又涩，复杂扭曲的情感蒙蔽了他的心智，让他轻而易举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也有喜欢的人。” 云晏看着十八岁的许旸的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闪过的确实二十七岁的许旸，一模一样的五官，不过一个略显青涩，一个长出了棱角。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像本来在追随某个目标，却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忽然被擦肩而过的人撞了一下，茫然又无措。 云晏想，现在的许旸会在干什么呢？ 他不见了这么久，许旸会不会在到处找他？ “怎么了？” 许旸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云晏的神智回笼，撇开了视线：“没什么。” “没什么就早点睡吧。”许旸打着哈欠，懒懒地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我就在客厅睡，你在我的房间睡。” 云晏嗯了一声，站了起来，但没立即走。 他看见许旸从沙发旁边拿出了折叠床，打开摊平，折叠床很小，许旸一米八五的个子缩在折叠床上显得有些委屈。 云晏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要不我睡这吧。这床这么小，你能睡吗？会塌的吧。” “得了吧祖宗。”许旸瞥了他一眼，“到时候半夜睡不着又要委屈巴巴在那哭了，行了，这床结实着呢，放心好了，快进去睡吧。” 看到云晏还站在那儿不动，许旸又补了一句：“你要真不好意思，就把画给我画好了，奖金全给我。” 云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回屋去了。 夜晚，洗漱完的云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旸的床和被子都散着清香，他像睡在许旸的信息素笼成的窝里，其实对于omega来说，是很有安全感很舒服的环境。 发情期的omega如果没有得到信息素及时的补充，会出现筑巢行为。 云晏就曾出现过筑巢行为，那时候许旸出差，他的发情期突然到来，引发了严重的筑巢行为。 许旸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就穿着一件许旸的衬衫，躲在柜子里，衬衫被他揉得皱巴巴的，还残留着可疑的液体。 他抬起头看见一脸惊讶的许旸，顿时觉得脸上发烫，羞耻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所以在看见许旸的那一刻，他是想逃的。 可是当许旸靠近他释放出信息素的时候，云晏的理智轻而易举地就被击碎，就如同狂风吹过沙堡，刹那间土崩瓦解。 他反抗不了本能的行为，只能在许旸抱他的时候泄愤似地在许旸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在omega的世界里，信息素是一切。 他以为他早已适应了这个法则，可他突然来到一个自己所奉行的法则无效的世界。 正当云晏辗转反侧之时，客厅忽然传来一阵重物坠落的闷响。 想到可能是许旸出了什么事，他急忙翻身下床，跑到客厅去看。 他开了灯，发现许旸正从地上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而刚才好好的折叠床此刻已经散架，瓦解成几块倒在了地上。 第7章 第 7 章 云晏看了看地上的折叠床，又看了看正在揉着胳膊的许旸，迟疑道：“你……” “折叠床从中间塌了。”许旸摊手，“就这破质量。” 云晏忍不住笑了：“你还说它结实呢。” “我哪知道，买的时候老板信誓旦旦和我说放心好了承重两百斤。这床买回来也没用过，谁知道用一次就塌了。” 云晏看着许旸还在不停地揉自己的胳膊，忍住笑走过去：“那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就是屁股有点疼。” “那这床是不能睡了。”云晏看向地上惨不忍睹的惨状，说道，“你进来和我一起睡吧。” 许旸叹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即使云晏是个omega，但他依旧是个成年男人，两个人躺在床上还是稍显拥挤，不过还是可以躺得下。 有许旸在身边，云晏就更难入睡了。 云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黑暗中许旸逐渐沉稳下来的呼吸声，脑海里掠过无数繁杂的回忆。 他心想，如果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他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27岁的许旸呢？ 说我碰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你，和你完全不一样，好有意思。 另一个世界的你对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云晏抱着被子转到了另一头，窗帘漏下几点皎洁的月光，许旸静静地闭着眼睡着，云晏就借着这点月光，用眼神一点一点描摹许旸的侧脸，从额头描到鼻子，再到略薄的嘴唇。 云晏就这么怔怔地盯着他，忽然轻声说：“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没有喜欢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晏也渐渐睡着了，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习惯性往旁边一滚，伸出手就去搂旁边的人。 手心触碰到温热的身体，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 许旸的睫毛很长，眉毛很浓，阳光洒在他脸上，吹起细小的绒毛，俊俏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云晏靠他很近，手还搭在他的胳膊上，许旸没有醒，只是嘟囔了一声，正当云晏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许旸却伸出手把他的手扣住了。 云晏一下子不敢动了，僵在那里看着许旸。 许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道：“……几点了？” “嗯……八……八点？”云晏偷偷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小声说道。 “八点啊。那还早。”许旸说话间带着浓重的沙哑鼻音，云晏靠他很近，仿佛能感觉到他胸腔的共振。 “再睡会。”许旸似乎还在梦里，嘟哝了一句，就又闭上眼睡着了。 云晏盯着他的脸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挪开，下了床去了卫生间洗漱，又去了客厅。 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见里面只剩下几块面包和昨夜的外卖，叹了口气，把面包拿出来放到微波炉里烤了烤，刷上果酱。 刚把牛奶热好了，转头就看见许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厨房门口打着哈欠。 “你醒了？”云晏问。 “醒了。”许旸揉了揉头发，走到了餐桌旁边坐下，“你还准备了早餐啊，真好。” “是啊。”云晏把牛奶和果酱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里面没什么东西，我就随便弄了点面包。” “我一般不吃早餐。”许旸咬了一口面包，模糊地说了一句。 “不吃早餐？”云晏微微顿了一下，眉心蹙起，“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没事，死不了。” 许旸没心没肺地回答了一句，又看向云晏，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 “怎么？你担心我吗？” “没有。”云晏垂下眼，“你不吃就不吃，我又管不着。” 说罢，他看着眼前少年干净英气的侧脸，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试探地问道：“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她喜欢你吗？” 许旸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问问不行吗？想知道。” “我不知道。”许旸把最后一点面包吃完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今天得给你买衣服了，你吃快点，一会儿还要出门呢。” 许旸转移话题的意图太明显了，云晏不知道为什么许旸不喜欢提起，他好奇心没被满足，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牛奶。 “你要是不愿意去的话，以后只能穿我的衣服了，你自己看看我的衣服穿的合适吗？” 云晏啊了一声，连忙把剩下的牛奶喝了，抹了抹嘴。 “走吧，快走吧。” 许旸看着他急匆匆进房间换衣服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微微上扬。 云晏换回了昨天的那套衣服，和许旸出了门。 许旸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商城，给他简单买了几套长袖的衬衫和牛仔裤，还买了几双鞋。 云晏的身材很好买衣服，就是个典型的衣架子，他买衣服也没什么挑的，只说要面料柔软的，因为他穿的衣服稍微粗糙点，皮肤就会被磨出红印。 买了几套衣服之后，云晏又提出想买拖鞋和洗漱用品。 许旸又陪他逛了生活超市，云晏指着货架上的促销标签说：“买一送一。正好也给你一个。” 许旸看了眼货架上的杯子，说道：“可是我有杯子了。” “杯子是要经常换的。”云晏没有再听他的意见，直接把两个杯子塞进购物篮里，冲他眨眨眼，“你的也差不多该换了。” 许旸想说他那杯子也是上次超市打折刚换的，但看见云晏不由分说地把两个杯子塞进篮子里，也就随他去了。 他看了眼那两个杯子，是同一款式的，一个印着兔子，一个印着小羊。 他也没想太多，只觉得云晏应该挺喜欢兔子的。 许旸从篮子里抽出那个小羊杯子，对云晏说道：“你给你自己买兔子杯子就算了，我这个小羊的杯子就算了吧。” 云晏问道：“为什么？” “我一个男的，用这个小羊怪怪的。有卖萌的嫌疑吧。” 云晏皱了皱眉——这句话惊人地熟悉，另一个世界的许旸也说过。 他犹豫着开口：“你……” “怎么了？” “没什么。” 许旸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云晏真的很喜欢这个杯子，于是很快就妥协了，把杯子放回了篮子里。 “算了，你要的话，就买好了。” 云晏路过拖鞋区的时候，又说觉得他的拖鞋不好看，给自己买了双，也硬要给他买一双。 许旸委屈：“我拖鞋哪里不好看了？它很耐穿的啊。” “那是你没有审美。”云晏说。 许旸弯腰从篮子里把他选的那双印着狗头的拖鞋拎了出来，在云晏的眼前抖了抖，问他：“这就是你的审美？什么审美？” “不好看吗？”云晏轻咳一声，别开了眼。 “是挺好看的。我上六年级的表妹就喜欢这种。”许旸把拖鞋又丢回了篮子里，说道。 云晏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了，干脆转过身，不搭理他了。 许旸看着云晏后颈处贴的创可贴，细碎的头发扫过那处，不知为何心有些痒痒的，他走上前，把脸凑到云晏旁边，轻声说：“你后面那东西，要一直贴着么？” 云晏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退了一步，见四下无人，才低声呵斥他：“你干什么呢？” “那东西你贴着不嫌闷得慌吗？” “不贴的话，会……会有信息素……会有味道的……”云晏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干脆听不见了。 “信息素……？”许旸靠近了些，一缕清浅的味道忽然窜了出来，像酝酿着个小勾子，轻而易举地就挑起了他的心跳。 “你干什么？”云晏打了他的胳膊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眼中闪着警惕。 许旸怎么总做出些大庭广众之下奇怪的动作？！ “奇怪。我第一次靠近你的时候有闻见你身上的味道，后来就闻不见了，刚才，我又闻到了。”许旸歪着头看他，“你是不是——” 云晏马上瞪大了眼：“没有！” “喷香水了？” “什么？”云晏神情错愕，他本来以为许旸会说发情期，但没想到他居然说自己喷香水？！ 他顿时觉得恼火：“什么香水，这是我本来的味道！信息素！” “什么信息素？”许旸脸上尽是疑惑和茫然，仿佛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似的，“我只听说过动物有信息素，人也有吗？信息素还有味道吗？那不就是体味吗？” “……” 云晏没说话，只默默地往结账柜台的地方走去。 许旸还在旁边继续问：“所以我身上有味道吗？什么味道的啊？” 云晏没说话，自顾自地一直往前走，走了几步似乎真的嫌许旸烦，转过头说道：“行了，是我喷了香水，可以了吧？” 许旸笑了几声，从他手里接过购物篮提着，递给收银员付了钱。 回到家里，云晏把买的菜拿出来洗了一遍，看见袋子里还有两块冷冻的牛排，有些疑惑，便问许旸：“谁拿的牛排？” “我拿的。怎么了？” “你想吃牛排？” “不是你想吃的吗？”许旸走进厨房，把牛排的包装拆了，“今天我一定要学会煎牛排，让你看看我做的牛排也不差。” 云晏这才想起之前他被许旸做的菜难吃哭了，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另一个许旸会做很好吃的牛排的事情说出来了。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兴致勃勃的许旸：“你确定吗？” “你不信？我证明给你看。”许旸说着，就拿出刀，咔嚓一声卡在牛排上，“你在餐厅等着吧。” 云晏咽了口唾沫，深感这顿饭应该不能好好吃了。 第8章 第 8 章 望着摆在桌上，烧焦了大半的牛排，云晏沉默了。 他看看牛排，又看看许旸，然后开口道：“这就是你说的——一定能行？” “哎，第一次下厨啊！给我一点锻炼的机会行不行？”许旸显然也有些尴尬，但他仍然嘴硬道，“你别看它……这样，说不定很好吃呢，你试试？” 云晏很想说就凭煎成这个样子，能好吃就见鬼了呢。 “行，不吃就算。” 许旸看云晏那副模样，假装生气地要拿走那盘牛排。 “你就惦记着给你煎牛排的那个人吧。”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他现在在哪？要不你去叫他来给你煎吧。” “这个，我就拿走了。” 许旸说着就要去拿那盘牛排，却被云晏按住了手。 “我又没说我不吃。” 许旸这才作罢，把手抽了出来，坐在了云晏的对面。 云晏顶着许旸殷切的目光，夹起牛排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 “怎么样啊？”许旸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牛排的口感又僵又涩，带着煎过头的焦糊味，肉很柴，吃起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云晏还是吃了下去，看着许旸的眼睛点了点头：“其实还行。下次会更好的。” 许旸这才笑了起来：“哎我就说，你放心，下次肯定给你一个完美的牛排。” 因为只有一块牛排，许旸坚持要给云晏吃，自己则随便煮了碗面。 正吃着，许旸不知从哪里变魔术似地拿出了一瓶红酒，在他面前摇了摇。 “牛排配红酒，最适合了。” 说着，他就给云晏倒了一杯，又要给自己倒。 “哎，你未成年，不能喝酒。”云晏连忙阻止他。 “我成年了。”许旸眨了眨眼，“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云晏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原来是许旸的十八岁生日。 “你……”云晏怔住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是啊。”许旸给自己的高脚酒杯倒满红酒，把酒杯拿了起来摇了摇，红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来干个杯！就当——祝我生日快乐吧。” 看着眼前许旸明媚的笑容，云晏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举起了酒杯，和许旸微微碰了个杯。 “生日快乐。”他低声说。 云晏刚喝了一口，就看见许旸仰头把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他着急道：“你别喝那么急，会醉的。” “没事，我就喝这一杯。” 许旸放下了杯子。 一时间，餐厅陷入了沉默。 某种莫名的愁绪徘徊在两人之间，让气氛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许旸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其实如果没有你，我十八岁生日说不定还真一个人过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应该谢谢你，陪我过这个生日。” “说什么谢不谢。”云晏皱起眉，连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颤抖，“我才应该谢你。收留我。” “这碗面在我的家乡叫做长寿面。小时候我妈经常给我煮着吃。”许旸看着面，低声说，“后来就没人给我煮面了。不过每年我仍然会在生日的时候自己煮一碗面，算是，某种仪式感吧。” 云晏定定地看着那碗面，几片碧绿青菜浮在清汤之中，细细的线面上点缀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虽然整体很清淡，但搭配得相得益彰。 他忽然想起他的十八岁生日。 他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云飞源破天荒地召见了他，递给他一个礼物。 是个很精美的黑色礼盒，他打开一看，是一枚蓝宝石戒指，戒指上的宝石很精致，闪着淡淡的光亮。 云晏的呼吸都差点停止了，他受宠若惊地抬头看向云飞源。 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云飞源给他的。 云飞源对他说：“小晏，你也十八岁了。” 当他以为他终于收到了属于他的十八岁礼物时，云飞源却告诉他，这是他的订婚戒指。 云晏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只看见眼前的云飞源的嘴开开合合，他听见了那些话，可却一点也理解不了那些意思。 云飞源和他说，他要和许家的小儿子联姻。 后来他说了一大串云晏都没听见，只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云飞源把那枚戒指套在他的食指上，对他微微一笑。 那是记忆中云飞源第一次对他笑。 他答应了。 答应了和一个从没见面的alpha结婚。 “怎么了？” 许旸看着对面的正在出神的云晏，问道。 云晏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没有送你什么礼物。” “要什么礼物？”许旸弯起眼睛笑了，“一会儿吃完饭陪我玩玩游戏呗。” “我新买了个双人游戏，正愁没人陪我玩。” 云晏点点头：“行啊。” 吃完饭之后，许旸就拉着云晏玩游戏。 这个双人游戏很简单，两个小人靠各种合作闯关，需要考验两个人的默契程度。 云晏时不时就卡关，一个关卡能卡上三四回，但许旸似乎也不着急，慢慢地教他过。 反而是云晏玩到一半不想玩了，缠着许旸要换游戏。 许旸无奈，只好把游戏存了档，问他要玩什么？ 云晏说要玩之前的种田游戏。 于是许旸打开了那个游戏，云晏立刻来了精神，进入自己的小岛去收菜。 收完了之后他问许旸：“可以加你的好友吗？” “可以。”许旸输入ID，让他加了自己的好友。 “这个游戏可不可以一起玩的？”云晏忽然问。 “可以啊。” 说着许旸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有点旧的游戏机，开了机，递给他。 云晏用游戏机玩，许旸自己打开手机玩。 “你邀请我，我上线了就接受，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等到许旸上线了，云晏就立刻邀请了他。 许旸的人物形象穿着背带裤，拿着铲子，云晏拉着许旸跑到自己的花园里，然后在旁边跳了个舞。 “这是在干嘛？”许旸忍俊不禁。 “嘘，你别说话。在这等我。” 说着，云晏就抛下许旸进了自己的房子。 许旸想过去看云晏在捣鼓什么，就伸过头要去看云晏的游戏机屏幕，云晏立刻转了过去，把游戏机屏幕掩得严严实实的。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许旸问。 “不能。你看你的。” 见云晏怎么样都不肯让他看，许旸只好撇了撇嘴，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但眼睛仍旧时不时往云晏那里瞅几眼。 奈何云晏铁了心不让他看，和他隔开一臂距离，把手机对着他，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专注的脸。 “好了没？”许旸打了个哈欠，“我等你等得都要睡着了。” “好了。马上了。” 等云晏终于出来的时候，游戏里云晏的小人跑到许旸面前，变魔术似地在他面前变出一朵玫瑰花，递给他之后，又拿出一个蛋糕，放在桌子上。 许旸愣住了，随即唇角微微上翘，他侧眸看着云晏：“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虽然语气充满调侃的意味，但眼眸却有隐约的笑意。 “别急，你继续看。”云晏没看他，只继续盯着游戏屏幕。 许旸啧了一声，操控小人走到了他身边。 游戏里云晏的小人带着他跑过大半个小岛，带他跑到海边。 游戏里也是夜晚，夜幕上繁星点点，夜晚的海洋平静又神秘，闪烁着微光。 两人在沙滩边并肩坐下。 接着，在远处的夜空中，忽然绽放出一朵烟花。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灿烂的烟花延展到整片天空。 耳边还残留着烟花爆炸的余响，许旸摘下耳机，转头看向云晏。 云晏抬起头，笑眼盈盈，瞳孔折射着浅蓝色的光线，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那瞬间，许旸觉得那层薄纱似的蓝渗进了他的心，像炎热夏日里忽然袭来的一阵凉爽。 “怎么样？”云晏补充道，“我今天探索世界发现的，好看吗？” 许旸很想说这样烂俗的套路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看见云晏兴致勃勃，像捡到了什么好东西就一股脑儿全叼回来炫耀的猫一样，他只能点点头，违心地给出夸张的回应：“真好看！我之前都没看见过！” “真的吗？”云晏的眼一下亮了起来。 许旸认真地说：“是啊。” “这是你今天特意给我准备的？” “今天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我本来就打算今天给你看的，晚上你说是你的生日，我就把这个当做礼物给你了。” 许旸喝了一口水，开玩笑似地说：“这个礼物给我，感觉还有点不够意思。” 云晏定定地看着他：“不是还有我吗？” 许旸：“什么？” “我就是你的礼物。”云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我给你当做礼物。” 许旸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去，他好不容易把那口水咽下，又咳得惊天动地。 云晏忍着笑，上手帮忙去拍他的后背顺气。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云晏故意逗他，“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还在说，谢谢我陪你过生日，如果不是你，你的生日都要一个人过了呢。” 许旸咳得半边脸都红了，抬起通红的眼眸望着他。 “那也就是说，我是你的生日礼物。没错吧？”云晏凑近他，以气声说话，手贴上了他的手腕内侧，摩挲过那一片触感冰凉细腻的皮肤。 第9章 第 9 章 周一的早晨总是最困最难熬的。 许旸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周末，周一早晨，他顶着蓬乱的头发，扣子没扣上的校服，一路小跑到了附中门口。 人刚踏进附中门口，预备铃就准时响了起来。 他松了口气，回头看着一排被领导拦在外面的同学，其中有几个是熟面孔了，他冲他们比了个手势，被那几个人用口型骂了回去。 许旸到班级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拿着语文课本稀稀拉拉地开始朗诵赤壁赋。 班长李雪正站在讲台上点名，看见他走进来，冲他点了点头。 “刚才点到你的名字呢。差一点就算迟到了。” 许旸走进来，路过讲台，向李雪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可是踩点大师，放心。” 阳光从教室外照了进来，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脸庞，少年脸上骤然出现的笑意如清风扑面而来，李雪微微一怔，立刻低下头，说道：“下次早点来。” 许旸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刚坐下，前面的死党周岩就转了过来，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 许旸刚把语文课本拿出来，懒洋洋瞥了他一眼，说道：“有事快说。”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以前你不是提前十分钟就到教室来晨读了吗，勤奋第一人。” 许旸心里想还不是因为那个难缠的“omega”。 说起云晏，许旸就忍不住开始头疼，但他面上仍然淡淡的。 “没什么，睡晚了呗。快点读书去。”他催促道，眼看着周岩又要和他说些什么，他连忙把语文书竖起来，挡在两个人的中间。 周岩见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只好作罢，转了过去，投入到赤壁赋的壮丽诗句之中了。 许旸并没有在读书，他盯着语文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第一次走了神。 昨天晚上云晏简单地给他过了生日，说出了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看他反应很僵硬，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让他别在意。 许旸本来是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粗神经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云晏说的那句话让他往心里去了。 他忽然觉得，他和云晏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关于云晏的很多事情，都像谜一样缠在他们之中，让他心里像有爪子在挠似的，恨不得赶紧抓住云晏问个明白。 一直到洗漱结束，他拖拖拉拉地走出洗手间，想问一些关于云晏身世的问题，等他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之后，他推开门，发现云晏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向云晏。 云晏睡得很熟，眼睛自然闭着，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因为喝了点酒，白皙的皮肤透出点粉，嘴唇也是嫣红的，闪着水润的光。 许旸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拉了起来，盖好。 算了，他想着，好像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 一节语文课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铃刚响，刚才还昏昏欲睡像僵尸一样的学生就如同回了魂一般，纷纷站了起来，四处活动僵直的身体。 许旸刚准备站起来活动，就被周岩按住了。 “小羊，我和你说件事。”周岩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把声音压得很低，“我怀疑，咱们的小晟有情况。” 周岩，秦晟都是许旸高中的同学，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三人关系很铁，住得也近，经常一起上下学。 三人组里，许旸年龄比他们大，性格又比较成熟稳重一点，从小就以老大哥自居，初中的时候，周岩看三国走火入魔，硬要拉着两个人学习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不顾许旸反对拉着秦晟拜许旸为主公。 后来逐渐脱离了中二期，这件事周岩也不再提起了，但是主公叫顺口了，平常也这么叫，许旸也懒得纠正他，就随他去了。 “怎么说？”许旸昨晚没睡好，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困倦。 “我觉得，他最近对咱们的校花有点太殷勤了。”周岩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小弟夜观天象，发现红鸾星动，咱们三之间，必定有人撞桃花了。” 许旸看了他一眼，连白眼都懒得给。 周岩不管他的反应，继续说道：“诶，前天月全食你看见了没？” 许旸蹙眉：“谁有事没事看这个。” “你一点都不浪漫。”周岩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些同情，“前天可是难得一见的血月，错过这个，再等五年。” 许旸笑了一声：“所以你看到了？” “看到了。站楼下被冻了三小时，冷都冷死了。” “那你怎么没穿越？”许旸眼含笑意看着他。 “主公，你有所不知吧，穿越哪有这么容易？”周岩啧了一声，像是在嫌弃他的无知，“很多人都不知道，穿越不仅仅要满足星象这个条件，还需要诚心，有执念，更重要的是，需要有契机。不然不是人人都穿越了？那世界岂不是大乱。” 许旸对周岩这种神神鬼鬼之说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听一半忘一半，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 他随意地点点头，手撑着头，眼睛半闭着。 “哎对了，差点忘记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许旸睁开眼眸，向周岩看去。 “这是什么？” “这是——咳咳，小弟奉给主公您的十八岁生辰礼物。”周岩说完，双手捧上盒子，做出诚心供奉的姿势，“请主公查收。” 许旸忍住笑，接过周岩手上的盒子，也模仿他说话的腔调说道：“那主公我就先收下了。”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游戏卡带，他把卡带翻过来，上面写着游戏名，是一个新出的双人游戏。 许旸微微眯起了眼。 “别太感动。下次你也要送回来。” 许旸拿起那个游戏卡带，冲他晃了晃，笑意明朗。 “那我就收下了。谢啦小弟。” 周岩嘿嘿了一声，随即问道：“昨晚我和秦晟都有事没和你一起过生日，让你一个人过怪不好意思的。” 许旸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又漾开。 “没事。我也不是一个人过的。” 周岩的表情像被噎住了一样，他微微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不是一个人过的？你爸妈回来了？不对啊，你前几天不还说你妈在国外度假吗……” 许旸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想什么呢，世界末日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回来。” 他声音还是懒懒的，声线微哑，温度却一下子冷了几分，宛若剑锋上结的霜。 “哦……那你是和谁一起过的？”周岩狐疑地看着他，随后，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抓住许旸的手，“我知道了，你有情况！” 许旸：…… “原来有情况的是你。”周岩边用奇异的眼神上下扫着许旸，边缓慢摇头，“我说呢，今天一早看你红光满面，容光焕发，一看就知道是好事将近，看来你这万年孤寡星也迎来了红鸾星动，桃花入命的时候了……” “停一下。”许旸每次听到周岩把一些矫揉造作的成语糅杂在一起就头疼，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了，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周岩做了个手势：“你说。” “是我……”许旸想起云晏的身份，忽然有些卡壳，他要怎么介绍云晏，说他是自己在街上捡到的奇怪的人吗…… “是你？” 许旸看向周岩八卦的眼神，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是我……一个远房表哥。” 周岩发出一声疑惑的“哈”。 “我不信。” “你不信就不信吧。下次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周岩扫了他一眼，问道：“他在你家住？” “对啊。他会在我家借住一段时间。”许旸答道。 周岩还想问些什么，预备铃就准时响了起来，眼看着英语老师夹着两本书走了进来，许旸赶紧戳了戳周岩的手臂，一叠声催促他：“转过去了，上课上课。” 根据许旸对周岩的理解，这件事周岩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果然，今天一早上，周岩逮着机会就问他关于他那个远方表哥的事情。 许旸对周岩依旧模糊其辞，只说有空让周岩也见见。 中午放学，许旸和周岩，秦晟都是通学生，可以出去吃饭，三人就约好了在教学楼楼下等。 周岩和他们建议门口开了一家新的砂锅店，可以去那里尝尝，许旸也没意见。 从教学楼走出来到校门口会路过一段林荫道，道路两旁载着两排梧桐树，春日的阳光从梧桐树枝叶的缝隙中洒下来，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是初春特有的慵懒酥麻的气息。 周岩和秦晟在旁边絮絮叨叨讲着今天数学卷子的大题有多难，大部分时间都是周岩在说，他的话又多又密集，秦晟只能在旁边见缝插针地嗯嗯几句。 许旸走在前面，抬起头看着浓烈绿意间摇晃的光斑，他听着耳边的人说话，无聊得很，就用手指弯成圆圈，变成望远镜，光就从那点圈里穿过来，他眯起一边眼睛，可以看见光扭曲成各种形状，边缘破碎成无数模糊的光斑。 直到走到校门口，许旸才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下，望远镜的小圈移动着，从湛蓝的天空移到远处的楼房，再到喧闹的人群，一张熟悉的脸突然闯入他的镜头。 那张脸在背景嘈杂的人群里漂亮得瞩目，像混沌之初滴入一点纯白的月光。 在由手圈成的方寸之地里，他对他微微一笑。 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后，许旸猛地把自己的手放下来。 后面聊得正欢的周岩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急得连他的绰号都顾不上喊：“许旸你干什么？” “没什么。” 许旸应了一句，整个人像刚被抽走了一缕灵魂，木木地往门口走去。 身边的人声，人群潮水般褪去，小舟溯洄而上，时间在周身倒退，山川湖泊倒流回雪山之巅，冬变成春，秋进入夏，血液回流，心脏沉沉地跳动了一下，两下，合着时钟的节拍，世界失了颜色，变成黑灰白，他只看见云晏站在门口向他挥手。 第10章 第 10 章 附中门口，新开的砂锅店里人声鼎沸，热气混着嘈杂人声齐齐涌入身体的五感之中，置身其中，就好像泡在软绵绵的温水里，浑身都浸润着烟火气。 许旸坐在周岩和秦晟对面，旁边坐着云晏。 自从在校门口见到云晏之后，许旸只简单介绍了一句这就是我那个远方表哥，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周岩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还一直在问问题。 “你真是许旸的表哥啊？看起来这么年轻，感觉和我们差得也不多嘛。” 云晏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微显尴尬。 “你是工作了还是在上课？你知道吗？从小到大，许旸就没有和我们提起任何有关他家亲戚的事情，你是他第一个……” 旁边的许旸忽然出声打断他：“周岩。” “怎么了？”周岩刹住了话头，表情疑惑。 许旸指了指菜单：“你和秦晟帮我们去点菜吧。我和他都点招牌砂锅。” “那点菜不是一个人就——” 周岩刚出声，旁边的秦晟就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正好我也想问问老板哪个好吃，一起走吧。” 秦晟站了起来，半拉半拽地把周岩拉走了。 等到走远了，还能听到周岩的嘀咕：“什么嘛……我又不想去点菜……” 两人走远了，饭桌上只剩下许旸和云晏两个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泛开。 “你为什么过来？” 热气氤氲，连许旸的声音都模糊了些许，辨不清喜怒，但云晏能察觉出他微妙的不高兴，但云晏不知道为什么许旸忽然会生气，他只能开口讷讷地解释。 “我在家待着无聊——我看到你课本上写着附中，我就想来看看……” 许旸没接话，只沉默地看向桌面。 云晏小心翼翼地看向少年的侧脸，问道：“你生气了吗？” 片刻，许旸才开口：“你不是不在意我生不生气吗。” 那就是生气了。 云晏有些慌张，他条件反射地立刻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做事没考虑那么多，许旸，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许旸抬起头，黑眸凝视着他：“我……” 话刚说到一半，周岩拖着秦晟又回来了。 许旸转了过去，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周岩还没意识到自己成为横在两人中间的电灯泡这一事实，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下就开始吐槽：“我和你说啊许旸，秦晟点个砂锅也忒慢，他把菜单上每一款，注意是每一款的砂锅都问了一遍。这还不够，他还问了半天老板这辣不辣，那咸不咸，问完了还要在那里考虑半天，看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幸亏我赶紧帮他点了，感谢我吧。不然这顿饭我们到十二点半都不一定吃得上。” 许旸看了一眼秦晟，秦晟的表情自如，对周岩的吐槽也并没辩解什么。 许旸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是挺感谢你的。” 一顿饭吃得三人各怀心事，还有剩下一个人毫无察觉地侃侃而谈。 这顿饭结束，周岩和秦晟的家在一个方向，向许旸告别之后，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许旸沉默地在前面走着，云晏此时是一点都不敢和许旸搭话，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像个小尾巴似的。 拐进小路里，环境安静了很多，周围的声音只剩下几声偶尔的虫鸣声。 许旸忽然停了下来，云晏望着挡在他前方的肩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要来了是吗…… 云晏自己都没察觉，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得厉害。 小时候，云晏要是惹了什么事，云飞源经常一连几天没给他一点好脸色看，云晏总是提心吊胆好几天，然后在某个平静的午餐饭后，一碗热汤对头浇下，怒气和质问毫无预兆地爆发，如暴风雨倾注而下。 “为什么一直在后面走着？走到前面来。” 云晏垂着头，走到许旸身边。 视线里出现了许旸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连接处泛着青色，在阳光下甚至白得亮眼。 他很想去牵那只手，像从前无数次一样，爬到他身上撒个娇，快点把这件事翻篇。 可现在他连这件事都做不了。 “你怎么找到附中的？” 他听见许旸这么问他。 “我……问路走来的。”云晏的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边缘。 “问路？问了很多人吗？”许旸皱眉。 “还行，我……运气好，问了一个人就找到了。” 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云晏自己待在家里画了一早上画，又想到昨天晚上可能吓到许旸了，就想着出去买点东西准备晚餐，顺带去看看许旸的学校。 他初来乍到，完全不知道怎么走，只能一路走一路问，走了很多弯路，中间还差点迷路在小巷里，十分钟路程硬生生走了四十分钟，等到了附中都下课了。 “你下次——”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来找你了。”云晏深吸一口气，低垂着头，“是我贸然行动，给你添麻烦了。” 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面，仿佛要把那双鞋盯出一个洞。 一阵沉默。 正当云晏的心慢慢沉下去的时候，许旸忽然开口了：“你抖什么？” 云晏视野里的那双手忽然向他伸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手腕。 “你抖得很厉害。”许旸低声说。 云晏抬起头，看向许旸，脸上全是茫然无措。 许旸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你不生气吗？”云晏小声地问。 “我生气？”许旸忽然笑了，“你在害怕我生气？” 云晏的眼神闪了闪，侧过眼眸，没说话。 “刚才我确实有一点生气。因为你不知道路，你没和我说一声就出来，我怕你……”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又不说了，云晏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许旸岔开话：“总之——我没有在生你的气。中午看到你，我其实还挺开心的。” 云晏嗯了一声，脸颊边的梨涡浅浅冒了出来。 “你以后，不要随便道歉了。”许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不是你的错，就不要道歉，知道吗？” 也许是知道了许旸没有在生气，云晏又恢复了之前和许旸待在一起就习惯性想撒娇的毛病，嗯了一声，就过去挽他的手臂。 “因为我怕你真的生我的气。” “那我要是真的生你的气，你怎么办？”许旸垂下眼睫，对上那双亮亮的猫儿眼。 “嗯……”云晏的眼珠转了转，“那我也只能继续道歉了。而且你为什么要和我生气那么久？” 许旸被他逗笑了：“行了。走吧，回家。” “你下午还要上课吧。”云晏像邀功似的，迫不及待地说，“我中午准备了午饭，你来尝尝我做的饭？” 许旸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还会做饭？” “为什么不会？我做的一定比你好吃。” 等到了家，云晏就进去把做好的午餐端了出来，午餐比较简单，三菜一汤，看起来很清淡，一盘小酥肉，青菜和煎蛋。 云晏摆盘摆得十分讲究，白瓷底的盘子衬得菜肴颜色鲜亮，勾得人食指大动。 许旸坐了下来，夹起菜尝了一口，云晏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许旸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这菜……” 云晏的心提了起来，忙问：“怎么了？不好吃么？” “……当然是……好吃！”许旸把菜咽了下去，才慢慢说道。 云晏长舒一口气，还不忘小声地嘀咕一句：“就说，我做的肯定不差。” 许旸低头扒饭，笑着没说话。 ……还挺可爱的。 吃完饭之后，许旸收拾了一下书包就准备去上课了，他站在门口和云晏告别。 “在家等我，别乱跑了。”许旸临走之前嘱咐道。 云晏点了点头，他站在门口，黑发柔软，眼神明亮，白衬衫熨贴地穿在身上，十分乖顺的模样。 许旸说完这句话，又看见云晏站在门口送他的模样，忽然之间有点想歪了。 好像…送丈夫上班的妻子… 想到这，他脸都有点发烫，然后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想什么呢许旸，你是直男！直男！ 他急匆匆说了声再见，就下了楼梯。 云晏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关上了门之后，就回了房间准备继续画画。 下午上课时，许旸发现前面的周岩一直频频回头，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十分微妙。 一下课，许旸就揪住周岩问道：“你上课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啊哈哈……”周岩尴尬地笑了一声，“没什么，我看后边的钟表呢。” “后面的钟早坏了，时间都停着，你看它做什么？”许旸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周岩又呵呵笑了两声，见许旸漆黑透亮的眸子盯着他，瞬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只好说：“我就是……有点好奇今天中午看见的你的那个堂哥……” “哦？”许旸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个好奇法？” “他真是你堂哥？”周岩问。 许旸反问：“不然呢？难道是你堂哥？”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周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微红的耳朵，“就是你的堂哥长得还挺好看的。” 许旸皱了皱眉：“难不成你喜欢他？” “不是——老子是直男！” “那你在意他好不好看做什么？” 不知为什么，许旸心底泛起一阵微妙的不适，像鞋底藏着的砂砾，膈应得慌。 “就是好奇嘛，感觉你和你家亲戚都没联系了，怎么突然蹦出个这么漂亮的堂哥来。” “别好奇那么多了，去读书去，马上高考了。”许旸催促他。 正好预备铃响起，下一堂课的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周岩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去。 听着讲台上物理老师的解题思路，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粉笔字在许旸面前忽然模糊了起来，幻化成了另一张脸。 笑起来月牙眼弯弯，琥珀色的瞳孔微眯，睫毛浓又密，点缀在眼睫，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盈了一汪泉水。 确实……很好看。 许旸在心里赞同道。 第11章 第 11 章 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云晏也没有再来学校找过许旸。 虽然许旸面上没明说，但每次走到校门口，都会往人群里扫一眼，见没有云晏的影子，他心里总会空落一瞬，再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之前还和云晏生气呢，怎么这会又期待他会来呢。 临近高考，功课压力大，许旸经常中午不回去，在食堂随便应付一顿饭，再回教室继续刷题。 就这样，等到晚自习下课，到家的时候经常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令许旸意外的的是，云晏会一直等着他回来再去睡觉。 他一开始以为云晏只是比较晚睡，可在周五晚上，他发现云晏在沙发上睡着了，头枕着抱枕，细软的发丝覆在额头上，遮盖了长而密的睫毛。 许旸换了鞋，走到他身边，低声唤了一声云晏的名字。 云晏的睫毛微动，慢慢睁开眼，看向对面的人，手习惯性地伸出去，是个求抱的姿势。 那一刻，许旸也没想那么多，以为云晏是想让他帮忙扶一把，于是也自然地伸出手，半抱半搂地把他从沙发上扶起来。 云晏揉了揉眼睛，呢喃道：“你回来……” 许旸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看着身边人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有些心疼，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去睡觉？” 云晏抬头朝他笑了笑，眉眼舒展，眼瞳明亮。 他轻声道：“等你啊。” 许旸看他这幅模样，情不自禁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我干什么，你可以先去休息。” 云晏眨了眨眼：“我怕你回来饿着了，我给你煮了点夜宵，吃吗？” 许旸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还有夜宵？” 云晏来到厨房，把夜宵热了热，端出来放在桌上。 云晏把馄饨汤往许旸面前一推，说道：“我看冰箱里还有鲜肉馄饨，就煮了碗馄饨汤。” 许旸低下头吃了一口，馄饨的热气蒸腾上来，氤氲了他的视线。 他觉得眼睛一酸，忽然想到，已经很久没有人做过夜宵给他吃了。 而面前的云晏正撑着脸看着他，眼里闪动着细碎的光。 许旸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微哑：“你——为什么要给我做夜宵？” “没有为什么啊。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事情做，你读书那么辛苦，给你做碗夜宵有什么难的，你喜欢吃，我以后都给你做。” 许旸看着碗里的馄饨，眨了眨眼，说道：“那……谢谢你啊。” “可以抵我在你这儿的房租了吧。”云晏撑着脸看他。 许旸笑道：“那一碗馄饨还不够。” “那给你煮很多很多碗。” “吃太多馄饨会腻，有没有别的可以选？” “你还点上菜了。”云晏瞪了他一眼。 许旸没再说话，笑了笑，把剩下的馄饨都吃完了。 吃完馄饨，云晏主动提出要洗碗，许旸也没和他争，先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许旸就看见客厅灯光昏暗，而云晏正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拿着游戏机在玩游戏。 许旸走了过去，从后面看看云晏在玩什么。 云晏还是在玩那天他推荐的游戏。 他站在后面，看着云晏低下头，认真地在操控屏幕上的小人去砍树，堆木材，建造小屋，屋子里多了一只小猫和小狗，跟着云晏到处跑来跑去。 许旸忍不住嘴角上勾。 云晏穿着棉质睡衣，垂下头时露出一截白净修长的后颈，在灯光下白得惹眼，他没再贴那奇怪的创可贴，但创可贴揭下留下的淡淡红痕还在。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 许旸凑近了些，萦绕在鼻尖的清香变得浓了一些，而云晏浑然不觉，还在盯着游戏屏幕。 直到许旸伸出手，手指轻轻碾过云晏脖颈上那抹红痕，云晏猛地转过身，他撞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云晏瞪大了眼。 “就刚才啊，你玩得很入迷，我不忍心打扰你。”许旸忍住笑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看云晏瞪大眼睛的模样，好像一只炸毛的兔子。 “都说了不要碰我的脖子。”云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滚圆，耳尖却早已悄悄攀上一抹红。 云晏脸皮薄，和他说点什么就容易脸红，一脸红就格外明显，那点白里透红的红晕慢慢晕染开来，直到整张脸都染上了薄粉色。 许旸坐在他身边，草木的清香又传了过来，若隐若现地绕在他的周身，许旸看向他，说道：“你身上有香味。” 云晏立刻坐了起来，匆忙弯下腰去翻抽屉。 许旸看见他慌张的样子，问道：“你在找什么？” 云晏没有回答，他从抽屉里翻出用了一半的创可贴，撕了一个下来，撕创可贴的时候，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许旸在旁边看着他把创可贴撕下来，贴在了自己的后脖颈上。 “怎么又贴？”许旸问。 云晏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低的，含糊不清：“贴了……信息素就不会溢出来……” 许旸又靠近了些，不知怎么，云晏身上笼罩的那层气味真的淡了许多，他的心里莫名有些失望，脱口而出道：“其实还挺好闻的。” 云晏抬起头，和他对视的那瞬间，许旸看见他的瞳孔抖了抖。 “你说什么？”云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我的……” “没有！你听错了！”许旸醒了过来，连忙摆手说道。 “我没听错。” 他想尽快把刚才一时口误说出来的话翻篇，但云晏这次却很执着地追着他不放。 云晏看着眼前的许旸，想起之前许旸各种逗他的行为，此刻也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说一个人的信息素好闻是表白的话哦。”云晏挑了挑眉，脸上是略带得意的神色。 许旸唇角微勾：“哦？是吗？” “是的。”云晏清了清嗓子，“所以——” “但现在你在我的世界啊。”许旸侧眼看他，正好瞥见云晏眼皮上一颗很小的红痣，垂下眼时像一粒米粒突然滚落出来。 这颗痣生的位置十分微妙，只能在低下眼的时候才能看见，微末的一点红分外惹眼，让人忍不住想吻上他的眼。 许旸一时忘了自己下文要说什么，卡顿在了那里。 云晏静静地看着他：“所以呢？” 许旸回过神来，只得往下说：“所以我不喜欢你啊。” 说完之后，他看见云晏的眼神一下就变了，黑暗里，云晏看向他的眼神很沉静，静得像一汪深潭。 半晌，云晏移开了眼，低低地哦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云晏盯着自己脚上的那双兔子拖鞋，“你喜欢那个校花。” “人家叫沈雨晴。也不是什么校花。”许旸忍不住纠正道。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她？”许旸又问。 云晏瞥了他一眼：“不是你先说的吗？” 许旸哑口无言：“我……” 他还没说完，云晏就紧接着问：“那你打算怎么追她呀？” “没想好。问这干什么？” “我给你出主意呀。”云晏扯了下他的袖子，“给你点建议，要不要？” 许旸看着云晏亮亮的眼睛，无端冒出些酸气，怎么就要教他怎么追求人了？之前不是还对他表现得那么…… 想起云晏之前提出的那个“喜欢的人”，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想到这，他蹭地站了起来，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不需要，转身就进了房间。 留下云晏一脸莫名其妙地坐在原处，很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许旸忽然生气了。 他放下游戏机，走进了卧室，看见许旸正坐在书桌前，对着试卷转着笔。 云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许旸认真的侧脸，台灯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光下锋利的眉眼棱角都柔和了下来。 云晏悄悄把椅子拉近，小声问：“你生气啦？” 许旸没有看他，眼睛仍然盯着卷子，嘴上回答道：“没生气。” “瞎说，你就是生气了。” 云晏凑过去，想去看许旸的表情，许旸把脸挪开，拍了拍云晏的胳膊。 “你挡住我的光了。” “噢。”云晏讪讪地缩了回去，又不说话了。 许旸眼睛看着卷子，无名指和食指夹着笔转得飞快，但一题都没有写。 他心烦意乱，啪地一声放下笔，看向云晏：“你没有事做吗？要在旁边看我做作业？” 许旸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云晏被吓了一跳，看到许旸的脸色后，急忙站了起来道歉：“对不起，打扰到你做作业了，我先走。” 许旸愣了一下，皱起了眉。 云晏刚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又传来许旸的声音。 “等等。” 云晏又转过身，看见许旸把椅子转了过啦，一只手撑着桌子边缘，身体挡住了大半光线，面容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片刻的寂静之后，许旸开口了：“我没和你生气。” 紧接着，他又说了第二句：“刚才不是要凶你的。” 云晏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去拉他的衣角：“那你下次不要再凶我了。” 看着云晏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许旸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声音放轻了很多：“知道了。不会的。” 其实在他的世界里，在他和许旸结婚之后，他们也有过不少争吵。有一次许旸情绪有些激动，大声地朝云晏吼了一声，云晏立刻就噤声了，属于alpha的压迫感沉沉袭来，他条件反射地开始害怕。 小时候在家里的阴影与他如影随形，几乎就刻入了自己的骨髓。 云晏仰头冲他笑了笑：“嗯嗯，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