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厨娘发家日记》 第1章 穿越了? "啪嗒——" "啪嗒——" 细微的、带着凉意的触感,接连滴落在脸颊。 "谁往我脸上滴水了?" 江稚鱼还未清醒的脑袋迷迷糊糊,意识像深陷在深海里,昏昏沉沉。 旋即便感到后脑一阵尖锐的疼痛,下意识抬手扶上后脑。 "唔……" "好痛。" 少顷,迟钝的脑子缓缓启动,脑海中经历过的记忆碎片渐渐浮上来。 刺眼的车灯,震耳欲聋的鸣笛,身体被巨大力量撞击后的失重感…… 抚摸脑袋的手一顿,姜稚鱼一个挺身坐起来。 "嘶……" 大概是起身太猛,头更痛了。 是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在超市采买晚饭的食材,结果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撞上了的。 那是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疾驰而来撞向她,以至她整个人当时就被撞飞十几米! ——那样的情况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 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睛。 除了头痛得有些厉害之外,姜稚鱼全身上下摸索了一下。 齐全的,从外表看来可以说是完好无损的。 诶? 她还活着? 而且没什么重伤? …… 可随即又察觉到不对劲。 身上的服饰并不是现代的款式,而是一袭古朴泛旧的靛蓝色襦裙。 她倏地抬头,打量起四周的处境,此时她正处在一间极其简陋、光线昏暗的屋子里: 泥土地面,家具极少:一张铺着干草的旧木床,一个破箱子,一张破旧的桌子和长凳,窗户很小,糊的纸已经发黄破损。 墙体是夯土墙,因为修建多年加上下雨的缘故墙角有被雨水侵蚀的痕迹。 屋顶是旧的板瓦,时间久远瓦片有的地方已经有些破裂。 所以,刚刚迷迷糊糊间滴在脸上的水滴其实是屋顶漏下的雨水…… 一切都显得陈旧、古拙。 并不是现代的房屋建筑以及陈设。 自己……这是穿越了? 江稚鱼正坐在地上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好弄清楚自己的境遇。 恰在这时头脑一阵刺痛,诸多属于原主的记忆纷至沓来: 原主本是一个普通的木匠手工业家庭的女儿,因为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席卷整个街巷,原主父母在火灾中遇难,而原主因当夜正巧偷跑出去看灯会而逃过一劫。 后原主投奔叔父一家,不出一个月却偷听到叔父商议着准备将她卖给人牙子。 原主找着机会逃离出来,经过半个月颠沛流离一路来到汴京。 原主还是有安全意识的,继而便在汴京寻找起了房子,如今的房屋租赁已经十分普遍,但因为手里钱财有限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住所。 牙婆,相当于现代的房屋中介见她迟迟没有敲定,是显而易见的手头拘谨,最后提及刚好自己有认识的姊妹家里有一间房屋也可以出租呢,价格比其它的都便宜! 口中所说的便就是现在原主住下的这间了,这家的女主人丈夫因疾病去世了,女主人和女儿相依为命,所以将家里能出租的房屋用来出租补贴一点家用。 这间屋子之前是杂物间,实在简陋,但抵不过价格便宜,看过的再没有比它更便宜的了,甚至可以按天租赁。 住所便是如此定了下来。 哪成想这间屋子除了简陋非常,一到雨天还会漏雨呢,以至于原主准备自己修补一下屋顶时,从高处摔了下来了磕到了脑袋的致命处。 再睁眼却是她来到这里了。 早逝的双亲,漏雨的房屋,和没有收入的她…… 还真是相当艰难的处境呢。 不过。 来都来了,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不管怎样,至少还活着不是。 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起身。 好奇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四处找了找没找着铜镜,只好用屋里的水盆打了一盆清水,找个光线好点的地方,然后俯下身去,观察清水里的倒影。 模样看起来比自己小一些,二八年华,正值女子最好的时期,乌发黑眸,虽然家逢变故后过得不太好,脸颊消瘦下巴尖尖,但因着年轻,至少现在的神色瞧着还是带着些明亮的,嘴角一抿旁边还会显出一对带着甜意的小梨涡。 这模样…… 除了年龄比自己小,跟自己在现代的样子竟非常相似了。 甚至自己脸上原本也有着一对一模一样的小梨涡。 江稚鱼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待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样后,如今当务之急的生计问题就摆在眼前了。 原主身上现有的钱财也就是家逢变故那天出去玩所带的,不多,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且今天就到了所交的房租的最后期限了。 现如今如何生活下去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原主来到汴京后,也是为生计努力过的,多日外出询问哪里有没有招工的,结果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人手足够,不再需要帮工,以至于到她来到这里这些天都没有找到可做工的地方。 "既然这里工作不好找,那就自己做个营生吧。"江稚鱼暗自想。 不过具体做什么还需要考察考察。 首先能想到的便是做吃食。 所谓"民以食为天",想来古往今来不管在哪里做吃食都至少是能糊口的。 何况,自己在现代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美食博主呢。 姜稚鱼念头一起,便将自己收拾一番出门打听这里最为繁华的位置。 汴京最繁华的核心地段,主要集中在内城东南角和沿汴河一带。 江稚鱼一路问过去,由于自己居住在外城,到达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目之所及,店铺食摊鳞次栉比,望不到头。 江稚鱼一边走一边观望。 "刚出笼热腾腾的羊肉馒头嘞——" "旋炙猪皮肉,香脆不腻!" "玫瑰酥饼,蜜饯果子——" 耳边是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空气里是各种食物的香气:花椒茱萸混杂的辛辣;羊肉和葱韭的厚重香气;继续往前走,又是一阵属于糕糖的清甜香味…… 各种属于食物的诱人气味随意飘散着四处往行人的鼻子里转,勾人得很。 唾沫在口中疯狂分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咕——" 肚子在这时响起。 姜稚鱼抬手摸向腹部,看向四周。 "好在,周围人声鼎沸的,应该没人听见这点声音。"姜稚鱼暗搓搓想。 "小娘子,来一个烧饼吗?刚出炉的胡麻烧饼。" 江稚鱼正庆幸地想着,便听见身前的烧饼摊的老妇正看着她招呼。 "……" "不了不了。" 江稚鱼连连摆手,走开了。 实在是囊中羞涩呀。 她继续观察着四周食摊,售卖的种类,大致价格,食客喜好等等。待大致了解了情况后,心中有了抉择。 径直朝肉行走去。 步入汴京东门鸡鹅行,目光掠过一排排挤攘的鸡笼,姜稚鱼先慢慢地来回走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鸡肉案前。 摊主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手起刀落,麻利地分解一只肥美的肉鸡。 一位穿着整洁体面的妇人随手挑了最肥美的整鸡,爽快地付了七十文钱,铜钱落入钱闸的一连串清脆声响,使得江稚鱼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钱袋子。 待妇人走后,商贩抬起眼,打量了江稚鱼一眼,见是衣着朴素面容稚嫩的小娘子,语气也平常:"这位娘子,买鸡吗?现杀的活鸡,新鲜!" 江稚鱼走近些,看了一圈,手指指着最小的一只鸡询问:"这只,多少钱呢?" 摊主只瞟了一眼,便答:"按斤称,这只嘛大概2斤三十五文钱吧。" 姜稚鱼捏了捏钱袋子。 有些踟蹰。 商贩见状,便道:"小娘子要是觉着整只吃不完,这刚好也有半只的,喏,十七文钱带走。" "刚刚斩杀的,保证新鲜!" "行。" 姜稚鱼仔细看了,鸡肉确实还挺新鲜,肉质没问题。 且刚刚走了一圈也算大致了解了价格。 付了钱,摊贩也按姜稚鱼的要求将鸡的各个部位快速分类切好,打包。 随后拐去其它的铺子…… 最终姜稚鱼便是提着一包鸡肉以及各种调料,方才返回了去。 一回到院子,便直奔向灶房。 也好在灶房以及厨具是可以公用的。 将买回来的鸡肉用清水洗净,在肉摊时已经让老板把各个部位分开切好了,鸡腿,鸡翅,鸡胸肉,鸡架等等…… 分别用木签将鸡肉戳一些小孔,其中鸡胸肉用刀背拍打拍打然后切成大概小指粗的条。 取一个陶盆放入盐、葱姜、酱油,再加点白酒去腥,放置一边腌制。 炒制花椒与茱萸细心捣成细末,再自制一点五香粉。 取一个陶盆调制面浆,倒入面粉,打一个鸡蛋,一小撮盐,边搅动面粉边缓缓加入清水,直至调制成浓稠恰好的面浆。 将腌制好的鸡肉从料汁中捞出,全都均匀地包裹上一层薄薄的面浆。 烧火热锅,待油温合适将裹好浆的鸡肉轻轻滑入热油中,随着热油的"滋啦"声,诱人的香气也随之在空气中弥漫。 待鸡肉外壳定型变成淡金黄色捞出,继而加大火候复炸一遍,在高温的作用下,淡黄转变为酥脆诱人的金黄,此时迅速捞出炸鸡,外壳相互撞击间还会嘎吱作响。 出锅时再在酥脆的外壳上撒上一层自制香料,浓郁肉香加上独特的椒辛香气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什么东西啊,好香。" "是哪家在做饭吧。" "之前在家咋没闻到过这般的香气呢……" 听着院门传来的声响,姜稚鱼便知是"房东"母女俩回来了。 房东大娘姓苏,是位稳婆,但因着并不是时时都有新生儿出生且又恰好找上她接生的,平日的时候会和女儿走街串巷卖花。 姜稚鱼知晓她们差不多每天这个时辰回家。 一边注意着母女俩的动静,一边将手里刚出锅的炸鸡快速装盘。 "哎唷,这姑娘,你在这儿呀!" 随着"吱呀"一声厨门推开的声音,苏大娘步入。 苏大娘清清嗓子,"姜小娘子,你看今天这便是……" 姜稚鱼一听这话头就知苏大娘是要提及今天就是所交的房租的最后一天了,是要继续交钱住呢还是明早便收拾收拾搬走呢。 "苏大娘!"姜稚鱼赶忙开口,笑容甜美,脸颊边显出可爱的小梨涡,声音清亮,"您回来啦!" "我这恰好做了点新鲜吃食,这段时间承蒙您的关照了,是专程答谢你们的。" 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装好盘的金灿灿的炸鸡双手奉上。 苏大娘被这一打断,眼神就放到了姜稚鱼提及的吃食上了。 苏大娘这才注意到厨房弥漫的香气正是在院门就闻到的特殊气味,光看样子金黄酥脆的不知是什么做的。 "什么呀?"这时苏大娘的女儿也闻声进来,眼光落在那盘吃食上。 她撇撇嘴,"无事献殷勤……" 口中说着,随手捏起一根炸鸡柳,"我告诉你啊……" 放入口中,"别以为就凭一点不值钱的吃的,就可以……" 少房钱或者是别的什么便宜。 可是这一句话并没有说完,手里的东西一口咬下去,便是"咔滋"一声清脆声响,接着是混合着鸡肉鲜嫩肉香和丰富调料的肉汁在嘴里爆开,焦香酥脆,口感丰富浓郁…… 还没出口的话哑了火。 只默默又夹了一根…… 第2章 支个小摊 "房东"苏大娘女儿赵蓉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只默默又夹了一根。 还没说完的话哑了火。 是以,靠着这盘满口留香的炸鸡,姜稚鱼争取到了延缓三日交付续住房费的时间。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姜稚鱼便直奔肉行。 经过昨日市场考察,以及苏大娘和赵蓉惊艳的表现,姜稚鱼便决定支上个小摊卖炸鸡了。 因着资金有限,姜稚鱼这次先买了少量鸡肉。 一些餐具之类的倒不用急着买,昨日就与苏大娘商议好了平时一些不常用的餐具她可先借她一用。 最要紧的就是专用来炸制的锅,家里铁锅只有一口,苏大娘母女俩也是需要每日用的,是以姜稚鱼还剩一个重要工具便是需要一口铁锅用来炸制炸鸡。 来到一家卖铁器的店铺。 先四下观望,才开口询问一间店家,"大哥,这铁锅是如何卖的?" "看你要多大的了。" "大点的质量好点的200文,小点的150文都有。" 姜稚鱼闻言摸摸钱袋。 不够。 姜稚鱼仰脸,也不兜圈子直言询问:"最便宜的多少?" 店家注意到姜稚鱼的举动,转身从角落里挑出一口尺寸略小锅底偏薄的铁锅,抹了抹灰,"这口,原本也是卖150文的,看你诚心,便宜卖你吧……" "100文。" "再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价钱了,看上你就拿走。" 姜稚鱼:"……" 姜稚鱼抬头扬起笑脸,"谢谢大哥,我再看看。" 随后转了一圈,一口铁锅的价格果然都是一百多文。 最后,姜稚鱼的目光不得以放在了一家卖陶具的店里。 姜稚鱼考虑几秒。 随后看向卖陶具的大娘: "大娘,你这口深口陶具如何卖的?" "这个啊,只要四十文。"卖陶瓷的大娘闻声从椅子里站起身,堆满笑迎上来。 "小娘子带走吗?" "哎唷,你这姑娘,你要铁锅换成陶具啊?" "这可不行的。" 说话的是刚刚询问过的铁锅的店家,好巧不巧正是姜稚鱼询问的第一家。 姜稚鱼兜了一圈,差不多又回到原点了。 "这陶具可没有铁锅扎实耐用啊!" "可容易坏了,一个不注意就裂开,不经用又危险。" "你还不如买铁锅呢,一个铁锅随便造也用不坏,可以用到天长地久的了,也不至于用着担惊受怕的不是……" 那铁锅大哥滔滔不绝介绍起来,极力推荐着他的铁锅。 陶具大娘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看他说起来没完没了了。 "欸!" "我说你这人,没长眼不是?人家姑娘就看上我家的陶具了,你上来插什么话。"陶具大娘叉着腰,指着铁锅大哥也提高声音不甘示弱开口了。 "我家陶具好着呢!" "做啥啥香!" "这东西做出来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怎么了,还不能用了?我家陶具好用得很!也是可以用好长时间的!" 姜稚鱼眼看铁锅大哥陶具大娘各不相让快吵起来了。 市场吵架的架势她是见识过的,真吵起来不见得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唉唉唉!" "大哥大娘,你们说得都在理!" "它们啊都各有各的好哈,就是我现在吧,实在是只够买陶具的……"说到最后声音渐小,还有些无奈窘迫的样子。 最后姜稚鱼还是以一番软语商讨,用三十五文的价格买了那个深口陶翁。 姜稚鱼也知道铁锅大哥其实说得没错。 陶具能稳定承受的温度比不上铁锅。 炸鸡所需的油温,虽然未超过陶翁的耐受极限,但是可以说很接近了。 况且陶具受热不均匀很容易开裂。 陶具炸制是有一定风险存在的。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只买得手里这个起陶翁呢。 只有自己小心着使用。 还是可以撑一些时日的。 待一切食材和工具采购妥当。 姜稚鱼先回家一趟将鸡肉进行腌制以及裹粉等一些预处理,再做了一些酸甜沁凉的酸梅饮子,便来到了之前考察的地点了。 州桥夜市。 御街与汴河交汇处,汴京最繁华核心的地段之一。 找到一处人流量不错,也足以摆上小摊的空隙地。 先卸下食材物品好好放置在一边,然后支起油锅。 买来的那口陶翁姜稚鱼并没有将它直接放在明火上烧制,而是将陶翁坐在一个铺满沙子的破铁片上,用"沙浴"的方式间接加热。 如此,虽然加热比铁锅慢上一些,但可使陶翁受热均匀。 等加热油锅的时候,姜稚鱼一边将食材摆放出来。 提前腌制好的鸡腿、鸡翅、鸡柳、鸡架等等依次摆出来。 分门别类,再加上裹了层面粉的缘故,再用碗碟整齐摆放好,看看起来也快摆满了一方小台桌。 最后再摆放出可解油腻的酸甜可口的冰镇酸梅饮子。 做酸梅饮子的时候姜稚鱼还很可惜,这里现有的材料没法做可乐,要不然冰冰凉凉冒着气泡的可乐和炸鸡才是最佳搭档啊! 时间有限准备匆忙,所以搭配了酸甜清凉的酸梅饮子消暑解腻也不赖。 一切准备就绪。 自己搭建的临时小摊也算像模像样了。 这时油锅也差不多快好了。 而在姜稚鱼搭建小摊的时候,周边的小摊贩以及路人也在打量她这个眼生的小娘子。 见她小摊搭建好了,有几人便主动围上前来好奇打量。 是以,还没等她吆喝就有一位男子出声询问了:"小娘子,你这是卖的什么呢?" "黄金炸鸡!" 姜稚鱼听见有人主动询问闻言立即抬头,脆声回答,扬起笑脸显出两湾浅浅梨涡看向来人。 "黄金炸鸡……" "这名字倒是有趣,不过没听说过啊。" "这是什么新鲜吃食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但就是好一会儿没人开口购买。 对于突然出现从没见过的食物,大家都是好奇观望居多,难得贸然购买。 毕竟谁知道会不会花了钱结果买了难吃的东西呢,那样的经历可是很糟糕了。 于是,姜稚鱼立时便取了一份鸡柳,下入油锅。 "没事儿啊各位,没吃过不要紧尝尝不就知道了?" 姜稚鱼笑着开口,手里翻着黄灿灿的炸鸡柳,一边安抚挽留众人。 她深知对于吃食而言,甭管是小吃摊还是店铺,人气都是最重要的。趁着周边大家还好奇人群多的时候是最好推销的。 "我这儿炸一份你们先尝尝,觉着好吃您们再买!" 语气干脆,动作利落。 且因着这话,小摊前又多围了几人。 不多时,炸鸡柳便好了。 将炸的金黄的鸡柳装好盘,姜稚鱼拿出几根竹签,然后笑吟吟招呼道: "来来来!各位这是免费品尝的!" "这金丝柳,大家先尝尝看!" 众人一听,欣然上前,一位瞧着粗犷豪放的大哥率先出手。 那大哥执起竹签,麻溜地刁了一根那新鲜出锅的吃食放入口中。 旋即,惊喜地将他那一双虎目瞪得溜圆,"欸!" 一边嚼一边朗声开口: "这玩意儿好吃欸!" "这一口下去焦香酥脆的!" "吃完还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呐!" "真的假的,我也试试。" "我也来尝尝!" 众人这时纷纷一拥而上。 而如此一来旁边路过的行人一看,上前观看的人也就更多了。 足足把小摊围了两三圈。 而在其他人还在品尝的时间,那第一个得以品尝的大哥已经扬声询问起来:"小娘子,给我来一份刚刚吃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欸!刚刚那是金丝柳。"姜稚鱼欢快回答。 "稍等啊大哥,我这都是新鲜现炸的,马上就好!" 只要开了头,后面的也就容易了。 "给我也再来一份!" "好嘞!" "小娘子,你这除了这金丝柳,还有其它什么别的品类么?" 这时便已经陆续有品尝过的顾客,喊着正式购买了。也有因为试吃围着的人多,选择直接购买的了。 * 夕阳西斜,将汴京城的屋瓦染上一片温暖的赤金色。 太学放散的钟声也在这时敲响。 裴律与同窗作揖道别,整理一番服饰继而大步走向学院门口自家那辆红漆马车。 "子瞻!等一下!" 还未及登上马车,裴律便听到一声急切呼唤。 回首正见周继明一边呼喊一边气喘吁吁跑来。 "子瞻,我家车夫今日告病没来,我顺路搭一下你的车好不好?" 嘴里虽是询问着,可身子已经泥鳅似的极快又极丝滑地钻入了马车。 一抬头望见裴律还在马车外,很是惊讶,"咦?子瞻你怎地还没进来呢?" "快快快,这么热的天,外面站着多晒呀!" 他率先进入裴律的马车,倒还来热情招呼起裴律来了。 裴律:"……" 裴律无言看了眼已然安坐于车内,甚至自若地拍拍身边空位的周继明,这时才得以慢一步登上马车,晲去一眼: "那是,比不得怀恩你动作敏捷呐。" "是吧?" 周继明得意扬起下巴,"我娘也经常这样夸我呢,说我行事如风!动如脱兔!做事雷厉风行的呢!嘿嘿。" 裴律:"……" 这人还以为在夸他呢。 马车嘚嘚行驶在青砖上。 先是经过一片相对安静的居住区,起先几乎只能听见规律的车轮声,继而随着马车拐入御街,街区热闹鲜活的声音便渐渐逼近。 食贩们抑扬顿挫地吆喝,食客的谈笑,孩童的嬉闹……各种色样的声音源源不断地涌入耳中。 周继明刚开始还在扯东扯西滔滔不绝地与裴律说话,这时听着的外面声响打开车窗。 "今日怎地好像比往常更热闹一些。" 一打开车窗,便见面前的一个小摊围着好多人,好似争先恐后得购买什么东西。 那些买到的手里有的一手拿着一个油纸袋,一手拿着一根竹签刁着一种吃食,有的还举着一杯饮子,看样子吃得特别满足。 见此情景,周继明双眼唰地都放光了。 "子瞻,前面好像有了一家新来的小食摊,好多人,很好吃的样子,我们也下去买一份尝尝吧!" 裴律闻言眼都没抬。 "不去。" 周继明还没开口,裴律似是知道他会继续劝说,蹙眉接着开口:"街边小摊,食材用料来源不明,烹炸器具未必洁净。" "恐于卫生有亏。" 意思是这样的小摊,太脏。 裴律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何况是在各种声音混杂的情况下。 但是,好巧不巧地偏偏就被姜稚鱼耳尖地扑捉到了,"卫生有亏"再清晰不过,也听出来对话说的就是她这个小摊。 附近也就是她一个新来的。 姜稚鱼当即转头,目光精准地望向两人扬声:"这位客官,你这话可不好乱说的!" "别的不敢说,食材卫生我可是打包票的好不好。" "每只鸡肉都是我当天新鲜现买的,食材餐具也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清洗干净了,所有用到的东西可都是擦的锃光发亮的!" "食材用具可都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了!" 姜稚鱼一迭声不服气地说道。 刚刚姜稚鱼被摊前食客遮挡着,她一开口俩人才知这摊主原是一位小姑娘。 裴律眼中闪过一点意外,周继明则有些讪讪地下车,对姜稚鱼开口道: "唉呀这位小娘子别介意,我这好友并非说你呢,他这人吧也就是……也就是太爱干净了些!" 说着张望着询问,"你这都有什么呢?" "给我来几份尝尝!" 然后又转头对裴律嚷道:"子瞻你等等我啊。" 摊前还有着不少人。 …… 起先裴律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刻钟了…… 周继明还没回来。 裴律无聊得拿出书卷来看。 等周继明嚷嚷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过后了。 坐上马车周继明便迫不及待打开油纸袋,肉质椒香的香味在车内弥漫。 周继明先自己咬了一大口炸的外壳焦香酥脆内里鲜嫩多汁的鸡腿。 刚咬一大口鸡腿的周继明嚼着嚼着,突然一跺脚,举着那炸鸡发现新宝藏地惊喜开口:"难怪那么多人呢!这东西还真是好吃!" 说着他拿起其中一个未动的油纸包,示意裴律,"子瞻你也试试,好吃的!" 裴律:"不。" 周继明顿了顿,遗憾放下:"……好吧。"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清楚裴律的这点毛病,也没继续劝说了。 只一边自己在旁吃得津津有味,一边摇头惋惜: "唉呀……真是可惜了,某人这样子得错过这世上多少美食呀。" 第3章 被赶走了 马车在车夫的沉稳驾驭下缓缓驶离了州桥夜市。 先路过周继明家门口停下,周继明一把掀开车帘,跳下车丢下一句"明日学堂见!",便风风火火回了家。 马车继续行驶,没多久便再次停了下来。 "公子,到了。" 裴律掀帘下了马车,早有眼明手快的小厮上前迎接:"公子回来了。" 裴律微微颔首,还不忘转头吩咐小厮记得打扫车厢,随后才跨步迈入院门,随着深入府内,门外市井烟火气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庭院深深的静谧。 他刚穿过前院的回廊,正准备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便从身后追了上来:"阿兄,你可算回来了!" 裴律回头,正是妹妹裴歆乐。 他这妹妹正值豆蔻年华,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带着一名婢子,提着鹅黄裙摆,从月亮门后小跑过来。 "阿兄,你看我刚在外面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裴律一看。 熟悉的油纸袋…… "阿兄,你尝尝!" "可好吃了!" "我不……" "唔……" 裴律刚开口,拒绝的话都没说完,裴歆乐已经眼疾手快地拿起一块金灿灿的炸鸡,趁他开口的时机飞快塞到他嘴里了。 裴律瞪大眼睛:"你!" "还有这个!"趁着裴律再次开口,裴歆乐赶紧又灌上了一口沁凉的酸梅饮子,一拍手笑盈盈地: "对,一口炸鸡一口酸梅饮子,可美味了!" 迎着自家兄长幽幽看过来的眼神,裴歆乐赶忙开口:"我这可是觉着好吃,大老远专程给你带回来的啊!" 她着重强调了"专程"两个字。 随后觑着自家兄长神色凑近追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裴律:"……" 裴律就凉凉看着她不说话。 裴歆乐瞅着自家兄长面色又补充:"我买的时候可是留心看了的!这个摊位的姊姊将食摊都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的!放心吧干净得很!"裴歆乐拍拍胸脯补充。 裴律的目光随后又缓缓下移幽幽落到她刚刚喂他食物的手上。 "这,我刚刚才净了手的!"裴歆乐一紧张就将双手背到身后。 "真的!"裴歆乐让自己直视自家兄长的眼睛,眨巴着亮澄澄的眼睛努力显示自己的真诚。 裴律:"……" 你看我信不信。 裴律随后回到房间。 第一件事便是走到铜盆前,用皂角仔仔细细净了手,接着漱口,洗漱完了再次净手…… 最后才开始沐浴…… * 油灯晃晃悠悠地照亮了昏暗的房屋,姜稚鱼就在油灯边数着今日的收益。 算了算,除去今日的食材成本,还赚了二百来文。因着是第一天,而且因为准备时间匆忙加上资金有限,有这个收益已经很不错了。 随后姜稚鱼忍不住环顾起现在居住的小屋。 她已知身在这寸土寸金的汴京,如果想后期在这汴京城里长期居住且购买一套属于自己的住宅的话,也是非常之不容易的。 唉,看来从古至今买房都是一大难事啊…… 姜稚鱼收拾洗漱完毕,听着铜钱撞击的清脆悦耳的哗啦声响,而后放在床底小心掩盖放好。 不管怎样,有了收入,姜稚鱼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 第二日姜稚鱼照常来到昨日的摊位。 人一到,没想到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小娘子可算来了,我可等你有一会儿了。" "嘿,我也是啊,昨日给家里带了份回去,我家那小子就催着我今日再来买呢!所以我今儿这不早早来了,不然可有得等呐!" 姜稚鱼听见这些话,高兴得很,立马绽开甜甜的笑脸,显出两湾甜蜜梨涡: "大家喜欢就好。" "稍等我一下啊,我这才来,马上就摆好哈。" 说着麻利地开始摆放家伙什,途中还与食客闲聊几句。 待小摊支好,又纷纷来了许多食客。 食客一来,姜稚鱼一边盯着锅里一边还努力记着食客来的先后顺序。 先来后到嘛,要是先来的没做反倒先做了后来者的那可不好的。 "小娘子,还有几人到我呢?"一位穿着青衫的青年温和询问。 "很快了!先是这位大哥的,然后是这位婶子的,再然后是这位大哥的,下一个就是你的了!"正翻动着锅里滋滋作响鸡块的姜稚鱼,闻声抬头,一一数着青年前面的三人示意。 每当炸好一份,用笊篱捞起鸡块,便会抬头脸上泛着她那对甜美梨涡的笑容看向食客,声音清脆地问:"要什么口味的?" "五香还是辛辣的?" 这儿的辛辣并不是现代的辣椒,主要这时还没有辣椒呢,辛辣味道的主要材料是茱萸所制而成的。 姜稚鱼原先还想着做个胡椒口味的,可惜这时的胡椒却价比黄金。 对于她目前来说用胡椒的调味还不现实…… * 辰时太学,身着统一白色襕衫的学子们端坐在漆木书案之后,空气中弥漫着书墨特有的清香气息。 年过五旬的先生一袭深蓝襦袍,正手持书卷,面向学子们授课: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后后治国,国治而后天下平……" "好了,接下来我们……",先生扫视室内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某个身影上停顿住,敲敲桌案神色严厉:"裴律,你来说说刚刚讲的什么。" 一圈下来,今日就他最没精神了。 裴律缓缓站起身,却是出乎他意料地开始准确无误地讲说…… 先生:"还行……" 却没注意裴律斜对面坐着的周继明一个劲地朝裴律无声用口型以及辅以手势的提示。 中间休息的钟声敲响,先生便对学子们道:"时辰差不多了,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吧。" 又转头望向裴律,"大家后面好好听讲啊。" 周继明在先生话落便靠坐过来,好奇,"你今日是怎的了?" "感觉焉了吧唧的,说话都没平日里有力了。"周继明上下打量着裴律,"身子不适?你生病了啊?" 裴律掀开眼皮看他一眼,低声缓缓开口: "……没事儿" "只是今日没来得及吃早膳。" "啥?" "……" 裴律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稍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 "我说,没吃早膳!" "饿的!" "行了吧!" "啊?你这是饿的呀!"周继明恍然。 "你早说呀。"周继明听罢一拍大腿,从自己的书案下摸索,窸窸窣窣地掏出一个油纸包。 "嘿,我跟你说,正好我今儿买了三个鸡肉卷饼,刚巧又在家吃了些早膳出门的,还有一个吃不下了,诺,给你吧。" 周继明慷慨道,心里还想着,我这可真是大方了,以他的食量怎么可能还吃不下这一个卷饼了,不过是在吃完两个卷饼后夫子就来了,也就有个八分饱吧。不过以他的食量也就算是全饱了这卷饼他也吃得下呀! 看在兄弟都快饿晕的份上他就大发慈悲忍痛割爱吧。 裴律撇了一眼周继明手里的东西,没接,反而问:"……哪儿来的?" 周继明没想这种情况了裴律在意这些呢,他瞪大眼,"哎哟,你都快饿死的样儿,还在意这个呢?" "你不会真宁愿饿晕过去也绝不碰外头摊贩的吃食吧?" 裴律:"……" "啧,就上次,搭你马车那回那个小吃摊还记得吧,就那买的。" 周继明接着还努力思索着:"人家小娘子的摊我看整得也挺干净整洁来着,你想啊人家一个姑娘想必也是注意着洁净卫生的,放心吧没问题的。" 裴律:"……她不是下午卖那叫什么炸鸡的吗?怎地现在又卖饼了?" "对呀,近日她早上又新增了这卷饼了。上午卷饼下午到晚上炸鸡来着。"周继明摸着下巴, "可能是为了多点收益吧。" 周继明是个想着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你别说,我都在她那买了好几次吃食了,每次去都只见她一个人忙活,唉?你说该不会她就没有其他家人了吧?如果真是的话也难怪如此艰辛了……" "唉呀,说多了说多了。"周继明说了一通又打住拍拍脑袋,搁下油纸袋,"都快到夫子授课时间了,我就放这儿了啊。" 没等裴律开口周继明又补充:"反正我吃不下最后也是浪费了,你要是不吃就帮忙扔一下,谢了哈!" 说罢便摆摆手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周继明一坐回位置上,便有同窗上前来与他勾肩搭背: "怀恩兄,你今儿早吃的什么呢?瞧着挺香,哪儿买的呢……" "……" 裴律目光落回那个熟悉的油纸袋上。 …… 又一堂课后,裴律明显感到胃部隐隐传来抽痛,像有只手在胃上使劲反复用力拧着,起初轻微,随后渐渐清晰起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眩晕心悸。 只要微微一偏头目光便对上了角落边那个不起眼的暖棕色油纸袋上。 …… ……伸手靠近。 修长的手指缓缓触碰到微凉的油纸…… * 时光流逝,太阳西斜。太学下学的钟声悠悠响起,裴律随着同窗人流出了学院,照常踏上自家青幔红漆马车。 待行驶到听见熟悉的市井叫卖声,抬手用折扇挑开了窗边帘帷的一角。 马车使过街区。 目光漫不经心扫过街道,虽说并未特意关注吧但裴律却也发现了今儿街上没见着那炸鸡小摊。 不是说今早都还在卖早点吗…… "话说那姜小娘子也是倒霉,才来了没几日吧就被胥使发现没交侵街钱没收摊具给赶走了。" "可不是么,手艺多好,我家闺女也好她家那一口,也不知后面还能不能吃上了,唉……" 车窗外悠悠传来交谈声,好巧不巧是三两个人在讨论那卖炸鸡的小娘子。 原来不是没来,而是被胥使赶走的吗…… "我都在她那买了好几次吃食了,每次去都只见她一个人忙活,唉,你说该不会她就没有其他家人了吧,难怪如此艰辛……" 裴律脑海不由响起周继明今早说的话。 裴律掀着窗帷的手放下,马车继续行驶,只是在路过一个冰雪冷元子的摊位时叫了停。 裴律:"时安,你去,买一份砂糖冰雪冷元子来。" 时安躬身应是。应完立即跑去摊位,时安面上不显心里可奇怪了,公子从来不买外面这些吃食的。 待到回府,裴律却径直去了妹妹裴歆乐的院子。 小丫头正在屋里翻看着新淘来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抬头看见裴律不由惊喜:"阿兄,你回来啦。" "嗯。" 裴律随意坐下,随后提溜出一碗沁着水珠的冰雪元子在她跟前晃了晃,"喏,回来的路上给你带的。" "真的假的啊?" 裴歆乐对此意外不已,抬头震惊地看着自家兄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是最嫌外头东西不干净,还老说不准我吃外面这些吗?" 裴律:"欸?" "你可别乱说啊。"裴律听小丫头如此说,伸出手指点了点。 "我是自己不吃,哪时有说过不准你吃了?" "最多时常提醒你多注意着些罢了啊。"裴律为自己声明。 裴律见小丫头乐滋滋就打开来,吃得眉眼欢快。 裴律展开折扇悠悠然扇着风,漫不经心开口: "今日本来还打算给你带那什么‘黄金炸鸡’来着的,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吗?只可惜了今儿没见着。" "啊?是吗?"裴歆乐听着兄长的话,手里动作顿了顿,舔舔唇,"那位姊姊近日每天都在呀,你是不是没找对位置呀!" 最近她常吃呢,还是喜欢一点也没腻。 "没呢,小姐,今儿我们一条街都走过了,没见着儿。" 时安这时大致明白自家公子这一番是为何了,开口替自家公子说道,"途中好巧听附近的人说了一嘴,说是被以没交侵街钱的由头给胥使没收摊具赶走了。" 说着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也不知这‘炸鸡’小娘子,每日孤身一人辛苦谋生的,如今被赶走了今后该如何营生了。" "这样啊。"裴歆乐听着,吃冰雪元子的动作慢下来了,一手撑着脸颊一脸沉思。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后后治国,国治而后天下平……"出自《礼记*大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被赶走了 第4章 归还摊具 初夏午后的阳光已然带着些微炽热,倾斜在汴京城的热闹街巷。 姜稚鱼刚到摊位,就见几个身着皂袍,头戴幞头,腰悬令牌官史形象的人朝她走来。 见几人走近来姜稚鱼笑呵呵招呼, "几位官爷,买炸鸡吗?" 几位胥史:"……" "呵。还买炸鸡。" 其中为首的胥史出声,声音没多少温度,看年龄约莫四十上下,一张宽厚大饼脸上嵌着双小眼睛,打量着姜稚鱼。 "小娘子,你这来有些时日了吧?"王押司手拿铁尺,一下一下敲着掌心开口说道, "还没交上交‘侵街钱’吧?" 姜稚鱼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又有些茫然,"什么‘侵街钱’?" "当然是你这侵占街道营生,需要上交的费用了。" "小娘子你这占据的可是相当好的地段了,一个月少说需得1贯钱。" "小娘子这每日生意这样好,一贯钱,不难吧?你现在交了我们立刻就走不打扰你继续做生意,如何?" 一贯钱就是一千文了,她这才来第六日,况且因着之前拖欠了三日房租,又恰逢苏大娘近日生病需得不少的银钱看病抓药的,她想着反正还会住上一段不少的时日且每日盈利还不错,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如今身上全部家当也就还有差不多六百文…… "这位官爷,我这才来没几日呀,每日收益也就够糊口罢了,哪能有这么多钱。" "您看,宽限几日?" 对面人多势众的,看样子又是比较官方的收费的样子,姜稚鱼也不敢硬刚,赶忙保证, "至多两日,我便上交!" "宽限?"王押司的语气陡转直下,更冷了,"朝廷的规矩,街面的法度,岂是你我能宽限的?" "律法也该有松紧宽度的吧。"一名年轻食客在旁出声, "人家一个小姑娘这每天的营生也不容易,这才来几日呀,你这一开口对人家来说就是不少的一笔钱了,这,也就宽限两日也没多大影响吧。" "是啊,是啊。"有人忍不住附和。 见居然有人出声为姜稚鱼说话,王押司端出一副越加威严的模样,厉色扫过众人。 继而手里的铁尺"啪"地一声重重敲在摊面上,震得盆碗一颤。 "别废话。" "你们这是妨碍公务!"他厉声喝道:"依法不缴纳费用就没收摊具!驱离此地!" 他身后四名胥史闻言立马上前,不由分说就去夺摊具,姜稚鱼下意识去护,却被另一人隔离开,那人一把夺过她装有腌制鸡肉的陶盆。 "哐当"一声脆响,陶盆四分五裂,雪白的裹着面粉的肉块散了一地。 "你们……" 姜稚鱼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蛮横无理粗暴执法,被眼前一幕刺地胸口剧烈起伏, "你们如此欺压平民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这可是依法办事,姜娘子我劝你识时务。"王押司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再敢阻拦,便是妨碍公务,即使是带你到司里吃几天牢饭也是可行的。" 说完,领着抄着她全部家当的手下,扬长而去。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经过这一遭姜稚鱼好一会儿没缓过来站在原地。 "姜小娘子别太难过了。"临近着卖豆团儿的婆婆眼看着小姑娘遭遇出声安慰,自知口舌笨拙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道:"凑够了费用把摊具领回来再来就好,还是和往日一样红红火火的很快就赚回来了啊。" 说着塞了两个豆团儿给姜稚鱼,轻拍她的手,"吃点甜食,待心情好了好想办法。" 姜稚鱼盯着手里的圆滚滚的豆团。 狠狠咬下一口…… 罢了。 事已至此,先回家罢。 姜稚鱼到家还没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敲响院门,咚咚的动静还不小。 姜稚鱼很有些疑惑,这个小院里也就自己和苏大娘母女,苏大娘母女自有钥匙,自己这整日忙着营生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总不能是找自己的,那便是找苏大娘她们的。 姜稚鱼走到院门,刚想说苏大娘她们不在。 就听门外已经高声喊道:"姜娘子在吗?" 姜稚鱼,"……谁呀?" "姜娘子不必紧张,我这遭来有好事相商。" 姜稚鱼意外挑眉,拉开院门,倚靠着墙看向来人,"怎么说。" "姜娘子,是这样,我们掌柜的听说了你今日的遭遇很是同情,"对面徐徐道着来由。 "姜娘子现在的处境,不能够交上胥史说的侵街费用,且出摊的一应家伙什都被没收了,如今的境地想必很是困难。" 说到此顿了顿,觑着她的神色:"所以,我家掌柜的怜悯小娘子的境遇,便想着与小娘子做一桩交易,以解小娘子的燃眉之急。" 姜稚鱼托腮询问,"什么交易。" "简单,姜娘子只需将你那炸鸡的方子卖给我们掌柜的,姜娘子便有了足以上交的费用,可领回一应摊具,日后姜娘子不论是做其它什么营生或是换个地方继续卖炸鸡也都随你,岂不两全其美。" 说得好像她占了好大便宜的样子,姜稚鱼倒是好奇了,"唔,你们打算出多少钱买我这方子?" 对面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千文。" 姜稚鱼:"……一千文?" 姜稚鱼忍不住翻白眼,倒是打听得清楚,知道她需要的费用就是一千文? 说这么大一通,还以为多大方,结果就一千文,就她就这几天每天净利至少是三四百文。 而且这才刚开始呢。 对方以为她这是走投无路了,来趁火打劫的? 对方应该也是看她生意好才有此想法的,倒不知怎么有底气说出这么低的价格来了,就因为她现在看起来情况紧急?觉得低价格就能买到她的方子了? 那倒是看错她了,她当初就靠着仅有的一百多文就把小摊给支起来且做的红火,她哪怕是从头再来或者做个其他什么营生也至于低价贱卖啊。 斩钉截铁吐出两个字:"不卖。" "姜娘子你好好考虑考虑。" “……” "……要不然我们加一点?" 恰在此时,院门口又有人来了。 "请问姜娘子在吗?" 今儿还真是热闹,又是找她的? 姜稚鱼转头看向来人,这次来得有三人,一位年轻女子和两位小厮打扮的,出声的是位那位女子,鹅蛋脸儿肤色白净,髻发梳得一丝不苟,髻边各点缀着小巧光泽温润的珍珠头花,通身上下干净利落。 "姜娘子。"几人走近,那位女子再次出声称呼她,得体地迎面而来,目光沉静,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那女子上前来,嘴角噙着笑意,"可找着姜娘子了,我家小姐平日可是极爱姜娘子的炸鸡了,今儿没见着人,想念得紧,知晓姜娘子的事后,唯恐再吃不到姜娘子的炸鸡了……" 似是想到自家小姐贪嘴的事,语气略带打趣,更显亲切,"这不,先姜娘子一步垫了那‘侵街钱’,且交代将一应物品给领了来。" "待娘子生意顺遂,再还不迟。" 她说得坦荡,既解了急,又保全对方颜面,不提施恩,只说是垫付。 姜稚鱼这是真意外了,就这炸鸡在这儿能有这么大威力了? 能得贵人相助到这份上? 姜稚鱼面对这样的帮助难得的有点手足无措,连忙道谢。 "可否知晓是哪位府上小姐呢?" "娘子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一番客套,继而言辞清晰道出:"我家小姐乃是积英巷裴府二小姐。" 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裴家一向的行事原则呢。 "这位娘子这会可有时间?可否等我一阵儿,我现在立刻做一份炸鸡给裴小姐带去!" 现如今她售卖的都是分部位售卖的,她这次做一整只炸鸡答谢那位好心的小姐!不是说想念得紧吗。 画眉听闻此言,就知姜娘子需得忙活好一遭的,赶忙摆手道:"不必了麻烦了姜娘子,我家小姐还有要事等着我去办呢。" "来日方长,等娘子安顿好了,我家小姐定会再来光顾,今日我就先告辞了啊!" 她语速稍快,吩咐人将物品抬进院内,便利落转身快步离开了。 而最开始说着买方子的那人早在听到那姑娘说完来意后便灰溜溜地走了。 待画眉一行至巷子口,那阴凉处静静停着一辆青绸小车。 里面坐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女子,身材苗条,肤白胜雪,身着一身月白色软烟罗裙,自下而上极自然地晕染开淡淡的绯红。似一株含苞待放的荷,已见亭亭之姿。 通身的显出的是被精心呵护的娇贵。 正是裴歆乐。 裴歆乐一见画眉回来,便伸手挽上来,手腕上带着一对羊脂白玉镯叮当作响,伴随着她清脆声音响起, "画眉画眉,怎么样了,办妥了吗?" "当然办好了,小姐。" "那就好。" 她眼珠一转,"唔……那现在时辰还早呢,我们现在再去找其它地方玩会儿吧!" "听说啊近日惠民河的紫薇还有垂柳长得极好,今日天气也晴朗,可想阳光洒下来的河岸景色可好看了……" "说不定还能遇上些新奇玩意儿呢……" 第5章 恶意竞争 清风拂柳,绿雾凌烟。 在这柔和的绿幕中,有一片开得正盛的紫薇。裴歆乐与画眉行走其间,一阵微风吹过,粉紫相间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两人发间。 "小姐,这紫薇开得当真好,咱们府上的几株怕是还没这般繁盛呢。"画眉说着为自家小姐整理被微风吹乱的发丝衣襟。 可不么,不枉她俩走这一遭。 裴歆乐游走一会儿便觉得有点累了,随意在河边找了块平整青石坐下。伸出细白手指时不时拨弄一下清凉碧绿的河水,一拨水面便晃着粉紫花瓣漾开的一圈一圈的波纹,煞是好看。 阳光透过柳隙在她层层叠叠的粉白裙裾上投下斑驳光影,轻轻晃动。 少倾,便听见有"漉梨浆——冰凉爽口——"的叫卖声远远传来。 裴歆乐顺着声音转头去瞧。 画眉见状出声询问:"小姐可是走了许久有些渴了?" "婢子这就去为小姐买一碗来?" 顿了顿又叮嘱,"小姐可当心离水岸边远着些……" 眼看那卖饮子的摊位也不算太远,画眉得到自家小姐点头答复便起身去了。 裴歆乐瞅着画眉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画眉总这般小心,自己还不能知道么,况且面前的水面可很浅的。 她转过头,便见面前水面花瓣下有条金色的小鱼在慢悠悠地游来游去,阳光透过水波在鱼鳞上折射出细碎光芒。 玩心忽起,伸手一戳水面。 鱼儿受惊,忽地游走了,在水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涟漪。 裴歆乐收回手。 没想它游开一点,又悠哉悠哉游回来了。 在她面前悠然自得地摇头摆尾。 裴歆乐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屏住呼吸,再一戳—— 哪成想这一下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身子失衡,接着"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全身瞬间被河水包围,只余耳边河水灌进耳朵的嗡嗡声。 明明岸边的水看着挺浅的,谁知前面便是呈断崖似的深水区,整个人直往下沉去。 这里路过的人好像挺少的,画眉也不知还有多久回来。自己不会在这时间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淹死了吧…… "救……" 裴歆乐一张口,河水便立马灌进来呛得难以发声。 她胡乱扑腾着,脑子里还想自己可不要就这样被淹死呀,她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兄长,还舍不得这世上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她还有好多话本子都还没看完呢…… 在她扑腾着胡思乱想之际感觉到自身后好像被人环住,接着渐渐带着她往上游去。 那人游得很快很稳,不多时,哗啦一声两人浮出水面。 "咳咳!" 成功到了地面上,呼吸到新鲜空气。 得救了。 接着一件外衫从上而下盖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裴歆乐抬眼去看眼前人。 夕阳淡淡的光晕透过柳枝,为那人渡上一层柔和光晕。他衣衫尽湿,洗得有些泛白的布料因浸水变成了深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腹线条。 他跪坐在旁,微微喘息,水滴从他冷硬的下颚滑下,没入微敞湿透的衣领…… 沉静湿润里透着抹冷硬锐利。 像一柄,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古剑。 * 次日下午,姜稚鱼来到摊位,一眼便见斜对面,平时里卖煎白肠的位置,今日赫然挂着"胡记炸鸡,祖传秘制"的布帆正迎风飘扬。 这,看样子完全就是在模仿她的炸鸡了。 关键喊价还比她优惠。 低价恶意竞争。 姜稚鱼:"……" 如果不是她有素质,怕是得迎面狠狠啐一声,再送句不要脸。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生意场上,模仿难免,关键看真本事。 "新出锅的香炸鸡,金丝柳只需六文钱……"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对面还在不停地奋力叫卖。 大多数食客都是习惯了一家的口味便不轻易挪窝的,姜稚鱼的摊位倒还是很多食客围着的。 但奈何生意太好,有那久等不到的,或者有贪图便宜的行人被那低价叫卖吸引过去。 不想,那第一个买来的人咬了一口脸色就变了,鸡块外壳又厚又硬,咬开里面肉质干柴,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陈年油垢味和浓重的腥膻味。 "这……这什么味儿?"食客皱着眉,怎么也咽不下,呸地一口吐掉。 "你这莫不是用了不知多久的陈年油吧?" "还有这肉,怕不是放坏了的肉□□?" 说罢他还又继续嚷嚷着,"你这跟人家姜娘子可比不得!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这话完全踩到了胡记摊主的痛处。 又联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辛辛苦苦的出摊,生意却一直不好,如今好不容易咬牙投入本钱改行做这炸鸡还被当众如此说来。他眼一瞪,将笊篱往摊上一摔,指着食客就嚷: "放你娘的屁!能有什么味儿,自己舌头不灵光,怪得了谁?" "对面那娘儿们的鸡,指不定下了什么**料,才把你们勾了去!" "还有!你如此所为,我还说你就是那对面派来的‘托儿’,在这儿胡说八道砸我招牌!" 不管如何,想到什么就一迭声反击。 反正是不承认自己贪图便宜惯常采用劣质的食材和反复使用的炸油问题,或者自己厨艺不如人。 这一闹,顿时吸引半条街的目光。 姜稚鱼只是内心笑笑,平静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并不骂街搭话。 只是手下熟练地夹起炸好的金黄酥脆滋滋冒油的鸡块,用油纸熟练包好,递与客人时温声道:"您拿好,小心烫。" 声音清亮温和,从容不迫。这样的从容气度,与对面气急败坏唾沫横飞的模样高下立见。 她心里清楚,饮食最重要的便是品质口味如何,吃进嘴里的食客自有判断,当然不必急赤白脸的与人争吵,丑态百出也搅了自己生意。 不久,姜稚鱼便见一位面熟的食客,便是上次那位为她说话,与胥史说着"律法也应宽严有度"的食客。 "上次在胥史面前,多谢郎君出言相助了,"姜稚鱼福福身,多包了一份金丝柳和金脆鸡腿赠送。 "这……" "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人说着扰扰头,很是羞愧,再三推辞不过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收下。 至于快收摊的时候也同样地包了一份,给那豆团儿阿婆送去。 这是她来到这里收到的善意,内心很是感激,也只是回馈一点不足道的吃食罢了。 * "姓姜的!你这黑心的毒妇!" "你还有脸继续在这儿卖你那害人的吃食!" 一声怒骂,直指姜稚鱼。 食客们纷纷回头,来人眼睛泛红,抱着一个额头布满虚汗,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孩子。 "各位乡亲看看!"那人声音带着哽咽,"我家孩儿昨日便是吃了这儿的劳什子的炸鸡,上吐下泻了一夜,今早更昏了过去!你这贱人用的是什么不干不净的食材,来害人啊!" 他一顿说完更是加大音量,"大家伙儿评评理,万不可任这害人的吃食继续黑心谋利!坑害更多人!" 他这一吼,顿时将附近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人群围拢,指指点点。 震惊有之,怀疑亦有之。 姜稚鱼对此情景心头骤紧,这事若是坐实了对生意的影响可是很大的,她放下手中笊篱,绕过摊位走上前。 她自已经手的每一道制作程序,都保证是干净的,食材也是每日采买新鲜的,不会有问题。 快速扫过眼前父子,可惜,每天的食客太多,她也不见得记得所有食客。 她不记得昨日有无这对父子来买过吃食。 不过孩子的样子看着确实挺严重。 "大哥,孩子病得重,当务之急得赶紧叫来大夫救治……" "呸!少在这假惺惺!"那汉子一口唾沫差点啐到她脚边,愤愤道,"看了大夫,说是吃了污秽之物,我家孩子昨日就是买的吃了炸鸡,便病了!定是你这摊子不干净,我儿有个什么好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说着抬手作势要动手。 "等等!"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挤开人群冲了进来,她气喘吁吁,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 "当家的,错了,你找错了!" "……孩子吃的,不是姜娘子的炸鸡……" 说到最后,声音渐小,面有愧色。 那丈夫一愣,伸出的胳膊停在半空,"什么?" 那妇人面上又急又愧,"……昨日孩子吵着要吃炸鸡不是,我……我看姜娘子这儿人太多,斜对面的胡记人少,还……还便宜……" 那男人瞪大眼,怒斥,"你……你这蠢婆娘!就贪便宜!我都说了要买姜娘子家的!姜娘子家的!没听人都说别家的难吃死了你还去买!" 那汉子狠声数落两句,接着猛地转头,对面胡记摊贩一开始还在幸灾乐祸看戏,一见情况不对,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可惜哪里快得过抱着孩子快速冲过去的男子。 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哗啦啦地转移围观阵地。 "罪魁祸首原来是你!害我险些冤枉了人!" "难怪你这卖这么便宜,原是谋财害命的!" 对面那摊主被当众围观,面皮涨红了,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一跳脚,指着姜稚鱼,"你这专会卖乖的贱人!定是你设局害我!" 围观的众人已然有人看不下去,扬声道:"呔!满嘴喷粪的腌臜货!自己心黑手脏,贯会血口喷人!" "我看你这倒打一耙污蔑人的本事才是祖传的吧!" "自己用了坏鸡烂油吃坏了人,倒攀扯旁人,真是个该杀千刀的奸商!" 至于那对夫妇,闹着要报官,害得他家孩子如此模样总得有个说法。 末了,还扬声对姜稚鱼一迭声道歉,说着对不住,冤枉了人。 一番混乱,胡记"祖传秘制"的布帆,不知何时已被扯落在地,踩满了凌乱脚印。 第6章 少钱 酉时,夕阳堪堪坠在城楼檐角,一日里最后的阳光,将染得整条街道泛着金黄光晕。 姜稚鱼今日食材卖完的早,她心情颇好,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取出提前腌制入味的一整只肥嫩全鸡,滑入油锅,随着"滋啦"一声响,热油激出焦香,待炸制金黄香脆捞出,扬手均匀撒上香料,一整只脆皮炸鸡便好了。 这次盛出时她并没有取用平日里给客人用的油纸,而是取出近日自己采买的青釉瓷盘盛入,再放入红漆食盒里,将炸鸡卧入雅致瓷盘中,更显诱人。 再带上提前做好的,辅以消暑解腻的碧涧豆儿糕茯苓糕,一并装盘。 一切妥当,再难得地小小奢侈一把叫了马车,赶往积英巷。 毕竟,出锅的炸鸡时间久了可会影响口感的。 到达积英巷裴府时,正是酉时三刻。 亦恰好是裴府晚膳时间。 膳房布置得雅致温馨,一家人依序而座,菜品精致陈列在桌,盏蒸羊、鲈鱼脍、蟹酿橙、银丝冷淘…… 裴律打量一眼今日的菜品,举着筷子的手忽地顿住,那几道菜品里赫然有道金黄酥脆的整鸡,有些眼熟。 "今儿可是有在酒楼采买来的菜品?" "没有呀!"裴歆乐似是就等着他这句话,立时出声。 她抬着下巴,点点那只炸鸡,神色像只骄傲的小猫,"是我帮了一个卖吃食的姐姐。" "人家特地送来的谢礼!" "唷,是吗?怎么个事儿呢说来听听?"裴父捧场出声,在听裴歆乐说道的途中已然低声吩咐侍立在旁的小厮将他那雪泡梅花酒取来。 "正好啊,看着就香酥,我正好下酒!" 正在裴父乐呵呵的准备将梅花酒倒入琉璃盏时,杯口却被身侧伸来一只纤长的手悬悬止住。 "还喝酒?" 身旁的裴母侧过脸,斜睨裴父一眼。 "你每日不喝点酒,就浑身不自在不是?" "大夫怎么说的,说‘酒性湿热,直损胃气’,叫你胃不好少饮酒!" "哎哟,夫人——" 裴父暂时放下倒酒的手,顺手揽上裴母的肩,凑近裴母低声,"哪有每日啊?我已经老实有几日没喝了,而且这酒都没什么度数的!" "就喝一点点,两小盅好不好。" 说着手指伸出在裴母面前捏出一点点的手势。 再飞快看看儿女们一眼,掩唇悄声,"孩子们都在呢还有这么多人,夫人给留点面子……" 几番软语磨蹭,裴母终于松口,却是斩钉截铁,"就一杯。" "成!"裴父眉开眼笑,立马应承。 一杯就一杯,总比没得喝的好。 他美滋滋斟满一杯,夹起一块鸡肉咬下,酥脆外壳下,内里汁水丰盈,咸香满口。 别说,这叫炸鸡的玩意儿下酒还真不错! 裴律裴歆乐两兄妹则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着自己的,只要父亲在家类似讨酒喝的戏码常常上演,实在是见惯了。 晚膳临近尾声,裴父忽地想起什么,望向小女儿出声道,"对了,月儿,你近日在学刺绣不是?学得如何了?" 小女儿闺名小月儿。 "唔……"正吃着碧涧豆儿糕的裴歆乐没想裴父会问这个。这个问题嘛,裴歆乐有些支支吾吾,"还……还好吧。" "近日都跟着学绣的什么呢?" 顿了顿,却又摆摆手道,"算了……" 听他说算了,还没等裴歆乐松一口气。 他爹却一转头便吩咐,"我还是更期待亲眼见见我们月儿的绣品。" "画眉,你将小姐近日的绣品拿来我们瞧瞧!" 裴歆乐一惊,"不行!" 可惜,反对无效,实在是除她一人反对外,一屋子其他人都对她的绣品十分好奇。 待绣品一拿来,裴父手快,率先拿起那东西。 嗯,是一条手帕。 接着展开。 瞧着那方手帕上彩色丝线构成的图案,针法很是有些……活泼不羁! "月儿呀,你这绣功……很是清奇呀!" 裴父接着眯眼瞧半天。 他一定可以在这团图案里猜出来绣的是什么! "你这,绣的是一只鸡?"裴父很是疑惑,绣两只鸡干嘛呀! "我看看,"裴律接着接过那方手帕,忍不住笑出来, "什么鸡?明明是鸭!" "什么鸡鸭的?"裴母也拿过手帕,就着明亮灯火端详一会儿,断言,"这一定是鸟儿!看这圆滚滚的身子!" "鹦鹉?" 裴歆乐在他们的话语里一张小脸儿越来越黑,一把夺过手帕,"什么鸡鸭鸟儿的。" "我绣的明明是鸳鸯!" "都还没绣完呢,谁让你们看了?" 小女儿一跺脚,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一屋子人这才恍然大悟: 裴母:"我就说是鸟儿嘛!" 话一出口又转头询问,"鸳鸯也是鸟儿哈?" "对对对!"裴父连忙附和。 "原来还没绣完呀!难怪,难认些也……也正常嘛哈哈哈!"裴父怕打击女儿的好学心连忙找补。 裴歆乐:"……" 裴父接着抿了一口酒,试探出声,"不过,月儿呀,怎么突然喜欢上刺绣了呀?" 之前也不知自家女儿对这些感兴趣。 "就突然觉得有些趣味呗,还能为什么。" 裴歆月低着头小声回答。 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什么,裴律觉着妹妹似乎在提及这个问题时脸有些微泛红。 裴律:天太热了? 而裴父裴母两人相视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 自煎白肠摊位那场风波之后,姜稚鱼好长时间便没见着那胡记摊主了。 想来是在这一块名声已臭了,不好再在这一块继续经营下去。 说不定又换了个地方? 姜稚鱼每日里忙着自己的事儿,倒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这两日来,心情不太美妙。 近日来,总觉着卖出的食材量与到手的银钱对不上。这两日她便专程先算了下准备的食材大致应得的收益,与最终的实际收入一对,果真,每日所收到的银钱比应得的收益要少。 问题所在不难想,因着她平日里就独自一人忙活,常有两手不得闲时,出于信任,也图个方便,又想着众目睽睽之下的,便放心地让食客自己找零。 如今看来倒是她心大了,食客们自己找零也放心地没盯着,直到银钱明显减少才警觉。 所以,这日姜稚鱼便多留意了一下,因着现目前还是只有她一人,忙不过时,虽是会让食客自己找零,但食客自己找零时她眼角余光便多加留意着那钱匣方向。 嘿,这一留意,可叫她开了眼。 那有的食客,趁她忙着的时候飞速放下的铜板明显不足数; 还有的,大概是想着她这人多她记不住分明就没付钱,一问还说自己付过了; 更有甚者,拿着的钱捏着并不放下,反倒在她那钱匣里找钱来…… 姜稚鱼:"……" 我这么信任人,结果整我呢? 反正只要一发现了,姜稚鱼也不留情直接扬声就喊: "那位穿褐色短打的小伙儿,你放的钱不够数!" "那位绿裙的娘子,你没付钱呢!" 或者是,"唉,大爷你付钱了吗?就在那找钱了?!" 她嗓音清亮,目光直直望过去,被点破的人,有的手足无措或是面红耳赤地补上钱,有的还想狡辩,却在周围众人齐刷刷的视线里败下阵来,悻悻掏钱。 饶是如此,姜稚鱼快收摊的时候点着当日收益,想起这事儿还很有些郁闷。 "姑娘,这里找帮工吗?" 哪想就在这时,姜稚鱼便听见这样句问话。 正在擦拭摊具的手一顿,抬头便见一位妇人,带着两岁左右的男童。 还没等姜稚鱼开口,那妇人便急道:"姑娘,我什么活都能干,不怕苦不怕累,工钱我也没要求,有口吃的能糊口就行。" "家里男人在家好吃懒做的不顶事,我自己便出来找点活计,"说着望向那孩子,抬手抹上眼睛,"总不能让孩子饿肚子。" 姜稚鱼:平时确实感觉到有些忙不过来了,找个帮手势在必行。 不过…… "大姐,你做工孩子怎么办呢?" "你也知道,这油锅滚烫的,家伙什也多,小孩儿跑来跑去的,实在危险得很……" "不会不会,这小娘子不用担心,"那妇人赶忙摆手说道,"我事先已经与我大姐说好了,我做工时她那儿可帮我照看着孩子。" "小娘子大可放心孩子断不会来捣乱的!" 姜稚鱼见她言辞恳切,小孩也安排妥当,沉吟片刻便点了头,"行,你要是明日有时间便来上工吧。" 虽然对方说着不要求多少工钱,姜稚鱼还是与人仔细商议了工钱等细节。 随着相处,姜稚鱼便知妇人姓吴,平时里叫她吴姐,刚开始吴姐只是在摊位打杂,渐渐地生意越好,那吴姐便开始也着手帮着提前腌制之类的处理食材。 自有了吴姐后,姜稚鱼轻松了许多,一日收摊路过回家路上,目光路过街边各色店铺,一家成衣店吸引了她的目光,店门大开,里面陈列着当下时兴的衣裙,颜色丰富款式多样,在灯火下泛着光泽。 她不由在店门前驻足,多看了两眼。 第7章 特殊对待 "姜姐姐,近来可好呀!" 姜稚鱼正埋首于氤氲的热气中,手中长筷熟练翻动着热锅里滋滋作响逐渐染上金黄的鸡块,忽闻一声熟稔的称呼在耳边响起。 手一顿,这是她来到这儿后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如此熟稔亲切的语气唤她。 闻声抬头,便见油锅升腾的薄雾后面,一位俏丽的少女,明眸贝齿,一双杏眼又圆又亮,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还没等她疑惑,身旁画眉语带笑意开口了, "姜娘子,又见面了。" 她说完略带促狭地偏偏头看向自家小姐,眼神里写着:看吧,我就说自家小姐有的是机会来光顾的吧! 姜稚鱼便了然,这是之前帮助自己的裴小姐。 她将手中长筷交给吴姐,让她帮忙看着点油锅。 姜稚鱼走出摊位,福了福身, "原来是裴二小姐。" "上次相助之事,还未好好谢过。" 裴歆乐小手一挥,"叫什么裴小姐," "姜姐姐叫我名字就好啦!" 说着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又凑近些笑道,"而且,姜姐姐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她说的是那送由姜稚鱼专程送上府的炸鸡和糕点。 裴歆乐原本只是喜欢这儿的炸鸡,觉着味道好,因着听了一嘴这位姐姐的遭遇出于一点善意帮了那么一点点小忙罢了。 过后也没放心上,谁想这位姜姐姐竟特意找着时间专程做了吃食送去裴府答谢,如此用心,使她对姜稚鱼的好感又添了几分,此刻相见话语间便不自觉熟稔了些。 姜稚鱼笑笑,是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儿,从善如流道, "好。" 裴歆乐满意点头,在摊面上张望一番,好奇,"噫?姜姐姐,怎地没见上次你送来那样的呢?" 说着还比划一圈,"就是炸的完完整整的一整只鸡那样的。" "那是,那次可是专程为你做的呀。" 姜稚鱼眨眨眼,"到目前为止,可是独一份呢。" 其实起初因为资金有限,正经售卖要是摊面上只有孤零零的两三只鸡摆着可不太像样,而且一整只鸡售卖价格也高,便想着分开不同部位售卖,分门别类地摆放着食客看着也会显得品类丰富一点,小份的价格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也有试水的缘故。 裴歆乐美滋滋的,"真的吗!"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说着眼睛都亮了两度,带着被特殊对待的小小得意。 得意过后,又似乎感觉有点可惜,"不过,姜姐姐,你不打算售卖的吗?" "我觉得,一整只炸鸡那样的也可好吃了!" 接着又加重了语气,"不对,一整只的更好吃!" "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懂做法,看样子可能像现在这样的分部位售卖的和一整只的做法好像一样,但是,总感觉一整只的吃着就是更有滋味!更过瘾!" 裴歆乐回忆其中着滋味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姜稚鱼看着裴歆乐生动的样子,莞尔一笑,"是嘛?" 她肯定点头,"多谢提议,我会考虑的。" 事实上,随着生意稳定,本钱渐厚,她也在盘算着增加品类。 裴歆乐此次来自然也是要解馋的,买了一些金丝柳,酥皮鸡腿还要了两份酸梅饮子。 待付钱时姜稚鱼起先说着裴歆乐又是帮了自己两人又是投缘的这次就不收啦。 裴歆乐却小脸一板,作出严肃状,且飞快地将银钱投进小钱匣里,随即转身摆手动作一气呵成, 还伴随一句娇憨的威胁: "姐姐再如此我可不敢再来啦!" 姜稚鱼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 自己在这儿,也算是结识了一位率真可爱的姑娘。 姜稚鱼如此想,心情颇好。 * 夕阳西下,晚风拂去了白日的燥热。 收摊回家的路上,目光略过街边林立的各色店铺,一家成衣店吸引了姜稚鱼的目光。 她不由在店门前驻足,多看了两眼。 成衣店的伙计是个机灵的,一见着人朝店内张望,便立刻满脸堆笑迎上来,热情招呼着, "小娘子,可是要选衣裳?可进店仔细看看呀,随意瞧瞧,不买也不打紧的!" 姜稚鱼步入店铺,店内四壁立着高高的货架,分门别类的陈列着各色布料与成衣,男女款式分区明确,都是当下汴京时兴的款式。 侧面墙上还钳着一长条的黄铜镜,打磨得十分光亮,能清晰地映出人影。 小伙儿引着她来到陈列着女款服饰的地儿,还伴随着口齿伶俐的介绍, "小娘子,想选个什么款式的呢?" "别的不说,汴京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咱们‘锦绣坊’这儿可都有!" 到这里来这么久了,姜稚鱼才想起了自己整日忙于生计好似还未为自己买过服饰。 紧接着考虑到平日里需得出摊干活的,目光下意识朝着颜色较深的色系看去。 "小娘子眼光好,这些都是我们这儿买得最好的款呢!" 小伙儿察言观色,说着从架子上取下一整套服饰,"您看这套,檀色上襦搭配茶歇褶裙裙,料子结实又耐看!咋们这儿走得可好了。" 主要是耐穿又耐脏。 说着他又取出一套,"还有这套呢,棠梨褐上衫,搭配烟色襦裙,也是实穿又大方的款式!" 姜稚鱼:"我再看看。" 她的目光在各色衣物中游移,最终姜稚鱼自己挑选的一套,靛青色的窄袖上衫,下身则是一条丁香褐的间色裙。 小伙儿子见此夸赞,"小娘子可真会选!" "这靛青配丁香褐,既比浅色耐脏,又比那些深色活泼,还能称得人肤色更亮!" 他手脚麻利地取下衣物,"小娘子可要上身试试?" "咱们店里有老师傅,若尺寸有不合适的地方,立马就能给您改,包您合身!" 就在店家为她修改腰间尺寸的间隙,姜稚鱼闲着无事,又在店里随意逛了逛。 她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一排排货架,忽地一抹清雅明亮的色彩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套秋香色的交领上衫,下搭配一条玉白色的百褶长裙,上衣的袖口和衣领处压着简单的回纹绣样,裙摆绣着精致的兰草纹,灯火照耀下流转着极淡的内敛的流光。 姜稚鱼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拿起那套衣裙。 浅淡又明亮的颜色,精致的绣工。 好看是好看。 可惜,以她现在每日与油烟作伴的情景,这样浅色系的裙子,怕是穿不到半日就会沾上油渍。 似乎就眼前而言,没什么能穿上这样色儿的襦裙的机会。 这时小伙儿的声音已然响起,"小娘子,您那套衣裙尺寸已经改好了。" "您再来试试?看看是否还有哪里不合意?" 姜稚鱼收回目光,去试穿了那套改好尺寸的靛青丁香褐套裙。 修改过后的尺寸正合适,利落的裁剪也显得人精神。 付了银钱,小伙儿将那套服饰好好地打包好,递与她。 姜稚鱼临了再望一眼那套挂着的襦裙。 缓缓移开目光出门去。 拎着新买的崭新服饰走在路上,姜稚鱼脑子里却不知怎的,不自觉地浮现那套挂着的丁香玉白襦裙的样子。 竟还想象着自己穿着那套襦裙会是什么样呢? 接着不知不觉就想到自己来这这么久了,算算日子已经有二十来天了? 都快一个月了! 按现代的打工人思维,第一个月好不容易有了的工资,都会给自己买一个心心念念的小礼物的,作为奖励,也是新阶段开始的仪式感。 她这每日吧也有了不错的进项。 到如今,自己也算有了那么一点的存款的人了! 辛苦奔波了这么久了,不得奖赏激励一下自己? 就当送一件礼物给自己, 也不是不可? 拎起手中的还热乎的包裹看了看…… 这套顶多只算"工作服"! 那套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 才是礼物! 况且,总会有时间能穿上的……吧…… 姜稚鱼顺利地说服了自己—— 一个转身回了店铺。 刚送走他的小伙儿正在整理货架,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去而复返的姑娘,有些惊讶。 "小娘子?可是服饰有什么问题?" 小伙儿没成想,不过几息功夫这姑娘又回来了。 姜稚鱼径直走向那套秋香色的襦裙,指着它,"我再试试这套。" 小伙儿见状眉开眼笑,"当然可以。" "这套啊,是小店刚到的新款,料子作工都没得说!" "我为您取下来。" 姜稚鱼拿着衣物走入小隔间,丝滑轻薄的布料,玉白色的长裙自然垂坠而下,她系好衣带,整理一下裙裾,缓缓走到那面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身姿曼妙。玉白色的百褶长裙在她腰间一系,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随着她的动作裙摆上的绣着的雅致的兰草纹案若隐若现,在灯光照耀下悄然舒展,流转着静谧光华。 小伙儿在一旁看得真切,由衷赞道:"小娘子,您这眼光可当真好极了,这套比刚刚那套更出彩!" 话虽直白,却是事实。 长了眼都看得出,两套的精致漂亮的程度完全没有可比性。 姜稚鱼转了一圈,"价钱如何呢?" 小伙儿笑眯眯,"一千九百九十九文。" 姜稚鱼:“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