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兽》 第1章 第 1 章 伏野脱下沾有碎肉的手套，丢进一旁的生化桶。 为了保证自己和别人的安全，任务后的清理工作极其重要，这些沾染在护具表面的血肉都带有极强的感染性和腐蚀性。 伏野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操作步骤完全按照手册上标注的那样规范，就连要求最严苛的队长都挑不出错处。 作为伏野的队友，方旭对这幅场景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但每次看到都不禁赞叹：这个男人，从外表到举止，都几近完美。 当然，再完美的人都存在弱点，而对伏野而言，缺失的情丝就是那唯一的“瑕疵”。 联盟最著名的“三角事件”迄今为止在圈子里还是常说常新，印象深刻。 听完的人都不禁感慨，伏野这个人天生就自带话题，注定平凡不了。 这件事就发生在伏野加入贪狼小队的第二年，当时队里还缺少一位后勤队员，招收的要求是优先男性。 原因是他们队接手的任务较之其他队而言更为凶险，而且有必要时每位队员都需要上场，独立完成各项任务。 而作为后勤队员，除了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以外，还担任队员受伤后的清理救治工作。 综合考虑下，身体素质更高的男性队员成为了优先选择，但当时符合要求的只有一位女性，且任务情况紧急，因此同意了入队申请。 由此，风波也随之而来。 新队员叫陶琴，长相甜美，身材火辣，在一群糙汉里就像白天鹅一样醒目，一时人气空前绝后。 不知何时起，渐渐传出陶琴有了喜欢的人。 大家都在猜测这人是谁，直到有知情人士透露，此人极大可能是贪狼小队里的伏野。 一波激起千层浪，伏野就这样莫名成为了当时佣兵联盟里的头号针对对象。 直到事情越闹越大，眼看快要止不住，作为舆论中心的关键人物，陶琴挺身而出，矢口否认，直言和伏野没有关系，也恳求大家不要再传她和伏野的谣言。 虽然流言一时被控制住，但大家都半信半疑，毕竟陶琴每次见到伏野都笑得格外灿烂，这番说辞实在无法令人信服。 直到另一位关键人物的加入，这场闹剧再次死灰复燃。 此人名叫王阳，虽然名字中带一个阳字，但这人性格却和阳半点搭不上边，反而略显阴郁，常常和队友起冲突。 直到他所在的朱雀小队忍无可忍，将他踢了出去，却意外的被分配到了伏野所在的队里。 王阳见到陶琴第一眼就自认为被爱箭击穿了胸膛，由此陷入了爱河，充分发挥自己强大的纠缠天赋，时常围绕在陶琴身边。 关注陶琴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了伏野这号人物，王阳对伏野无端产生了极大的敌意，处处针对伏野。 虽然伏野并未理睬，也尽量避开，但王阳的敌意却并未因此日益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当时队里接手了一项任务，是前往一所位置偏僻的废弃实验室，进行剩余的清理工作。 这对贪狼而言，简直是简单到不能简单的任务了。 根据联盟提供的情报，实验室里不存在任何生命**，但当众人完成任务打算退出的时候，一只不知从何而来，活着的实验体袭击了在场的所有人。 伏野的战斗力在队里排得上号，他实力的强大不只是身体素质的强悍，还有对环境变化的敏锐度。 当时唯有伏野和队长率先发现了异常，提前防备，这才抵挡住了实验体口中喷溅出的带有腐蚀性的脓液，救了所有人。 在解决掉实验体后，还没等大家平复好情绪，意外发生了。 谁都没有料到，一向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王阳竟然在清理过程中偷偷藏匿了一瓶不明效用的试剂。 王阳反常的举动自然被其他人发现，位于王阳身旁的方旭目眦欲裂，伸出手试图抢过试剂瓶，怒吼道：“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方旭的反应没有王阳的动作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装有无色液体的试剂瓶被扔向伏野。 试剂瓶在空中翻转，液体在瓶中颠倒摇晃，从没有塞子的狭窄瓶口溅出，溅湿了伏野大部分肩膀。 玻璃瓶摔碎在地上，瓶中剩余的液体，转眼间将地板腐蚀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凹坑。 眼见这不明液体的威力，所有人都不敢去设想，被这种液体接触到的伏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就连一向快人快语，幽默乐观的肖晓都颤抖着捂住嘴，所有人一时陷入安静。 王阳从喉中发出几声短促的笑，抬起掌心看去，喃喃道：“我成功了，我竟然成功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和我抢陶琴了，她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一个人的！” 说完，他看向伏野，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我还以为鼎鼎大名的伏野，多有本事呢，还不是败在我手里。我特意为你找的，带有腐蚀性的药剂。你知道它是来对付谁的吗？是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现在好了，你和它们一个待遇了，是不是很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贪狼曾经接过清剿实验室的任务，清剿的内容不止是实验室里的那些实验数据还包括浸泡在营养液里的人造实验体。 这些实验体最初还能保持人类的形态，但当它们脱离营养液，就会逐渐成长为携带有人类基因的类人形生命体。 脑部虽然和人类一样拥有大脑结构，但却丧失人类应有的意识和智慧，只余吞噬的本能，完全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怪物。 而在此时，方旭率先发现了问题，紧盯伏野肩上那块明显湿透的部位，眼神专注，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明明被这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溅到，按照常理，联盟统一发的防护服并不足以在这样强效的腐蚀性下保持完好，但伏野身上的衣服的的确确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除了那块被泼溅的地方比周围颜色更深些。 队长郑望也发现了这点，一改平日的严肃寡言，正打算询问，方旭率先开口：“我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你的衣服还好好的？” 伏野闻言，抬手揭开颈部的暗扣，露出内部白色柔韧的布料，“我买的新一代防护服，比前代多了一个防腐蚀耐高温的功效。显然，可以给个好评。” 肖晓这才反应过来，欣喜地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人，让伏哥保住了性命，我今后一定更加虔诚，今天回去就给我的枪吃素。” 樊鹏一脸的目瞪口呆，剧情跌宕起伏，一时跟不上节奏。 脑子里怎么也无法把枪和素联想在一起，崩溃道：“你在说什么？你没听伏野说的吗，是他身上防护服的功劳，和你的枪有什么关系啊？喂，你有在听我说吗？” 肖晓歪着脑袋，嘴巴撅起，轻声哼着调，一副不想理睬的样子。 这场闹剧接近尾声，唯有王阳还沉浸其中，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计划的失败，抓头大叫，陷入癫狂。 怎么会这样，他来之前明明都计算好了的，就连这只怪物都是事先预留，为了除掉他们的，为什么会失败了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望上前几步，单手提起王阳，厉声质问：“是谁派你来的？情报为什么是错的？从头到尾，是你的主意，还是联盟的意思？！” 联盟分配的任务是以队伍综合实力而定的，并且从未出现过信息与现场不一致的情况，这次情报错误，显然存在问题。 难道是有人故意的，为什么，是觉得他们贪狼的实力过于强大，所以容不下他们了？ 大家都想到了一块儿，就连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樊鹏也注意到了关键，只有肖晓还处于茫然中。 “队长，你觉得呢？”王阳的脖子被衣领勒住，断断续续，短促的声音从狭窄的喉管喷出，“联盟早就……看你们不爽了，谁叫……你们，太显眼了。” 方旭气不过，胸口像是有股气冲上头顶，怒骂道：“显眼？什么叫显眼？我们贪狼哪次接的不是最危险的任务，我们哪次没有超额完成？你把这叫显眼？你是眼瞎了吗？!” 就在这时，王阳一转倨傲的表情，变得极为痛苦。 衣服下不断蛄蛹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皮而出，王阳控制不住地发出凄厉的叫声。 郑望就站在他面前，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用力一甩，将王阳丢远。 原本瘫软，趴伏着的王阳如同被电击了似的，一个激灵，竟生生从地上弹了起来。 十指不断向他们所处的位置抓挠，脸上青筋爆出，表情狰狞。 队里胆子最小的肖晓将一旁愣住的樊鹏拉到了自己身前，不敢直视，却抵不住好奇，只露出半个脑袋。 樊鹏这才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挡在眼前，漏出一点指缝，表情惊恐地看着。 郑望没有移动半分，依旧站在原地，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表情凝重，细看还能发现眼底的震怒。 王阳的惊变还在继续，皮肤鼓胀，把外衣撑爆，四肢变得极其膨大，反衬得躯体瘦小无比。 快速膨胀成球的头颅将眼球挤爆，眼眶内的鲜血还未来得及流出就被鼓起的皮肉撑满。 这团名为王阳的肉块，缓慢朝前走了两步，引得肖晓发出一阵尖叫。 薄弱的肩膀无法支撑两条沉重的手臂，清脆的骨折声从肩膀处传来，两条已不成型的肉条摔在地上，发出闷响。 王阳身体前倾，双膝跪地，膨胀成球的脑袋率先坠地，朝前滚了几圈。 至此，再没了动静，只余一片寂静。 樊鹏弯腰作呕状，肖晓在手臂掉落发生前因害怕缩了回去，以致没看到最后，正啪啪拍着樊鹏后背，催促着他描述后续。 方旭双手交叉搓着双臂，吐槽道：“这是什么啊，杂技表演吗？我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伏野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目光，从王阳踏进这间实验室开始一直到现在怪异的表现，都被他看在眼里。 相比其他人的反应，伏野的表情全程都显得十分冷静。 方旭一边暗暗钦佩伏野的胆量，一边感叹道：“你说这是什么呀，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伏野回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方旭耸了耸肩，“的确。” 回到联盟后，此事被封存，包括细节都不允许外露。 作为风波中心的重要人物陶琴，在事后也自动选择了退出，加入了其他队伍。 至此，原本的后勤工作被分到了每一个人头上，自己管自己，俗称，各管各。 伏野收拾完自己的随身物品，扣上搭扣，正要走，却看到方旭眼神放空，魂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笑着敲了敲桌，“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方旭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伏野手拎便携箱，神情悠然，姿态放松，站在那里，俨然一个朝气蓬勃的好青年。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伏野的时候，那时的伏野虽然长相和现在没有过多的差别，但眼神空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的死死的，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方旭不知道在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股围绕在周围的寂静绝望，让他印象深刻，直到现在，依旧忘不了。 伏野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长相优越到连直视他都是一种轻视。一开始大家都不敢和他说话，即使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生怕惊扰到他，以致被称为“仙人”。 虽然这个绰号带着些嘲讽的意味，但却奇迹般的被大家接受了。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里，来到这块偏僻、贫穷、艰苦，俗称的三不管地带——白蛾边境。 白蛾两字来源于白蛾基地，这所基地占据面积极大，掌握着恒都绝对的控制权和话语权。 附近居住的人以它为中心，建立起了大片的房屋。随着居住地越扩越大，随后建立起了生活区和交易区，基地内的人也会定期外出，与附近的居民交换和购买生活物资。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基地掌握着数以万计的人的生计。 而白蛾边境位于基地数百里的东北方，这里距离基地太远，生活在这里的人并不多，来此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恒都最大的黑市就盘踞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之下，当初建立起时，打出的宣传语便是：在这里，只要你付得起，没有你得不到的。 不管是何种原因，联盟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和黑市打过交道，做雇佣兵自然消息灵通且兜里有钱，和黑市已经形成了一种良好的循环关系。 无论多优秀，意志多坚定的人，来到这里，都会被慢慢同化，唯有伏野，是一个例外。 在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的影子，却也看不到这里的荒诞。 伏野轻拍了方旭的肩膀，挥了挥手：“走了。” 孙旭明知故问：“是去接莉莉娅吗？” 伏野无奈笑道：“没办法，去晚了，小祖宗又要闹了。” 第2章 第 2 章 此时，已接近傍晚，天色昏沉。 伏野独自走在路上，避开前方的垃圾，方向却与学校截然相反。 如今正值秋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大多缩着脖子，拉紧外衣，埋着头盲目地朝前走。 两旁的高楼耸立，层层叠叠，身处其中，抬头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 这里的繁华虽无法和被白蛾基地牢牢掌控的白城相比，但也称不上破败。 只是当人见识过极盛的场景，那种渴望就像是在心里种下了颗被泡发过的种子，时不时冒出芽来。 高楼外的巨大屏幕上正放着时下人气爆棚的女星广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连屏幕上冒出的热气都能看得见。 对比鲜明、变幻莫测的灯光从各个角度袭来，将生活在这里的人四处包围，就连天都被照亮了几度。 路上时常可见驻足观看的人，脸被灯光染得通红，一脸的兴奋。 伏野一眼就认出了屏幕上的人是谁——花宴，海崇娱乐旗下艺人。 一经出道，业内哗然，掀起轩然大波。 花宴美艳动人，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力，受众群体不止是男性，也包括女性，被粉丝称为“牡丹仙转世”。 出道仅仅三年，就一举拿下业内最高荣誉奖项——“天巨奖”，通稿和剧本接到手软，每年稳定上映一部电影和电视剧，粉丝粘度极高。 即使绯闻冲天，也丝毫不减其热度。其中，常年挂在头条的，属花宴和海崇集团掌权人江寻的最多。 海崇集团，扎根在白城的庞然大物，旗下公司囊括了每个白城人的生活需求，衣食住行，背后都有海崇的身影。 整个白城，三分之一的人都为海崇工作，即使不是，也或多或少和海崇扯上关系。 唯一一个可以和花宴一决高下的人，却和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当时的媒体曾在颁奖典礼上采访过花宴，问她对曾经轰动一时的莉莉小姐，抱有怎样的看法，被其不屑一顾，直言自己是一颗恒星。 灯光变换，屏幕上换了一个人，他的身体倚靠在墙上，双手撑在身侧，右腿屈膝，神情惬意。 阳光帅气，笑容灿烂，一双狗狗眼略带无辜，嘴角还隐约可见酒窝，是那种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梦中王子。 明明是张完美展现个人魅力的图片，却令伏野无端叹气，因为他家小祖宗也是其中一员，墙上贴满了高翊大大小小的海报，基本每一期都不落下。 一阵冷风吹过，伏野定了定神，观察了会儿，身形一晃，踏进黑暗中。 黑巷里阴暗潮湿，就连温度都比外面低一些。 越靠近前方，嘈杂声就越明显。 伏野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爆闪的灯光刺激了眼睛，虽然早有防备，但还是被闪到，他快速眨眼，尽快适应环境。 站在门旁的人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在认出伏野后，裂了个笑嘴，激动地将手中快要溢出的酒杯随意丢在台桌上，晃动间酒液沿着杯壁流下，沾湿了桌布，引得旁人谩骂。 船长手臂勾住伏野脖子，激动道：“兄弟，好久不见了，你不来，我连赢球都觉得没意思。” 伏野朝吧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说道：“是吗，角斗士可不是这样说的。” 船长身形一僵，伏野顺势摆脱掌控，走到吧台前，拉开高脚凳，坐了上去。 酒保从伏野进门起就在关注，作为黑市的“眼睛”，每一位进入这里的客人都需要经过他的确认。 在这个世界，长相已经无法代表个人身份，轻易就可以购买到的隐形面罩，在短短数秒内就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戴着掩饰身份的黑漆面具，除了一双眼睛可见，其他就更难分辨了。 酒保摇着壶，询问道：“喝点什么？” 伏野：“老规矩。” 通过眼里芯片将画面传至大脑，经过系统分析后，再将结果传输至眼前。 直到得到系统反馈的结果后，酒保这才将一只银色高脚杯推到伏野面前。 之前都是玻璃材质的，为什么这次却变了？ 伏野没有动，试探性地问道：“看来最近你们的资金非常充足，连酒杯都换成了银质的？” 酒保暧昧地说：“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待遇，是我的私心。” 这个时代科技高度发展，过去被逐渐覆盖，甚至在这个过程中遗失了一些重要的历史，物质充沛引发人们追求精神世界的富足。 历史总带着神秘的色彩，无论从哪个时代而言，古董字画都是其中的翘楚，体现一个时代的繁荣兴衰。 虽然伏野面部大部分都被遮住，但这双眼睛却实在惊艳，浓郁的黑和极度的白，结合在一起，让人联想到了水墨画。 伏野扯了扯嘴角，知道又是这张脸惹的祸，说实在的，他的确有考虑过换张脸生活，但每次都被莉莉娅阻止。 她扬言得益于这张脸，连饭都能多吃几碗，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伏野只好不了了之。 两人都聊了几句了，船长这才反应过来，异客这小子这是在框他啊，他这段时间都没来，哪里能碰到角斗士？ 黑市的规矩，不允许透露和询问，任何关于个人身份的内容，只有代号可以知道。 异客，是伏野的代号。 船长随手扯了一把高脚凳，拉到伏野旁边，一屁股坐下：“你知不知道最近的消息，都传遍了，说是找到了莉莉的下落。” 伏野一怔，“你说什么？” 船长看到伏野眼中的震惊，暗暗自得。他就知道，没人能够逃过莉莉的魅力，这个名字本身就具有一种魔力。 他对最近风头正旺的花宴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有莉莉，自带神秘。 他曾因工作原因，远远看过一眼，从此再也无法忘怀，就连梦里都是莉莉的身影。 可惜，莉莉的出现实在太短，如昙花一现，但足以惊艳众生。 她出现的地方，人们蜂拥而至，每一张脸上都充斥着激动甚至癫狂的神情，数万张嘴都在诉说着对她的爱意。 莉莉不是明星，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喜爱，以致消失在众人面前。 对她的去向，这些年一直有人在关注，就连版本都不知道更新了几代。 有人说是被有权有势的人看中，关在家里，不允许外出；还有说是被嫉妒她的人杀害，所以迄今为止都没有踪迹；还有人说可能是隐姓埋名，前往无人之地，隐居生活去了。 不管何种说法，莉莉都像是一个时代的辉煌，船长为那些没有见过莉莉的人感到惋惜，他自认，只要见过莉莉，就不会有人再追捧花宴。 伏野拿起酒杯，喝了口，“哪里的消息，谁传出来的，保真吗？” 船长说的口干舌燥，这才想起那杯被他遗忘的酒，起身去找，却没有找到。 打台球的人看到他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提醒道：“船长，你的酒被滑头带走了哦。” 他暗骂了一声，说：“这个畜生，这是我花钱买的，下次别让我看见他，我他妈见一次打一次。” 伏野依旧坐着，脑中混乱，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再次听到莉莉这个名字。 酒保从伏野出现就没有移开目光，伏野的异常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伏野的沉默被他看成了伏野也同其他人一样，对莉莉有着特殊的感情。 他凑到伏野耳边，说：“你也喜欢莉莉吗，喜欢她那样的人？” 伏野在察觉到有人靠近就迅速后退，避开酒保湿热的吐息。 “我有事要见博士。” 酒保轻笑了声，拿出一枚印着老头图案的硬币，轻放在桌上，按住推到伏野的面前。 伏野等硬币上的指痕褪去，这才拿起，丢进了口袋。 船长见伏野起身往里走，连忙跟了过去，凑近轻声说：“几天后有场比赛，你能不能帮我，等赢了钱，我们五五分。” 伏野面不改色：“免谈。” 船长退而求其次：“那别的东西总可以吧，我要求不高，逆转器就行。” 伏野停下脚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你要求真不高啊，其他东西也就算了，违禁品我可没这个胆子弄。不过，你要是真想要，我可以帮你联系有能力的人。” 船长露出两排黄牙，一副“我就知道你小子有本事”的表情，期待地问：“谁啊？” 伏野：“星警。” 船长：“……” 伏野继续往里走，来到一处狭窄的过道，内里光线昏暗，两侧整齐地排列着数十扇门，每扇门上都有一盏发着红光的灯，衬得气氛格外压抑。 在看到熟悉的门牌号后，伏野将硬币丢进门上的机器里。 待机械声传来，伏野推开铁门，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 房内空间不大，三面都放了置物架，架子上堆满了各种试剂，瓶里的液体，什么颜色的都有，薄纱质地的窗帘无风自动，竟带着种梦幻的色彩。 博士娴熟的招呼着让伏野自己找个位子坐下，全程没有看他。 伏野：“不用了，我这次来是为了……” 博士摆了摆手，打断伏野的话，摘下护目镜，侧身看去：“距离你上次来，这才过了两周。” 伏野脱下外套，露出手臂上绑定的监测仪，上面的数字已经由上次离开时的绿色变为醒目的红。 博士见此情形，快步来到伏野面前，一把抓住手臂，取下仪器，调取历史数据，询问道：“是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伏野：“没有。” 博士一时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应该啊，上次注射的药物应该可以维持两个月的，而且以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为什么这次突然药效减弱了？” 伏野：“有没有可能不是药物的关系，而是我身体的原因。” 博士：“你是说耐药性，但我做过实验，不应该这么快。” 伏野：“数值上升的越来越快了，我能感觉到，它对我的影响也越来越强了。” 博士喃喃道：“这不应该啊。”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在一堆杂物里翻找，再起身时，一只被层层包裹在布料里的透明长瓶握在他手里，又从架子上取出一只注射器，拔出护帽，瓶里的液体被尽数吸进针筒里。 他看着伏野，说：“你之前注射的是前一代的稀释液，这里面是我最新研制的原液，我还没有做过试验。” 伏野明白话中代表的含义，之前他注射的抑制剂的浓度和剂量都经过超脑精密的计算过。 被这种病毒感染的人，需要终生佩戴官方售卖的检测仪器，时常注意身体内病毒的浓度变化，当监测仪发出警报，需要立即前往各大医疗机构进行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官方对这种病毒的治疗手段是长期服用抑制类药物，价格低廉，但近期，不知从哪里传出，售价即将调整的消息。 伏野和博士的相识纯属巧合，那天他身处黑市，完成交易后正打算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手臂不时摆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体内有一种病毒，这种病毒会影响人的心智，让人变得易怒偏激，唯一庆幸的是，它并不危及生命。” 博士侧身，看着他：“这种病毒，我只在白蛾基地里见过，你是怎么被传染的？” 第3章 第 3 章 听见有人对自己身份的猜疑，伏野立刻警觉起来。 对方看出了伏野眼中的戒备，笑了笑，说：“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对你的来历也不感兴趣。你来自白蛾，应该知道这种病毒的名字。莉莉，多好听的名字。” 博士起身，将椅子转向伏野，坐下：“感染了这种病毒需要终身服药，在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发现第二个感染者，你来黑市，是为了购买药物的吧。” 伏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种病毒的存在，得知感染的那一天，也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一直定期服药，以他的身份，药物的来源从来不用他操心。 所以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为了药物的来源而奔波。 伏野冷声问道：“你是谁？” 博士：“我是谁不重要，在这里，大家都只是一个代号。” 他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件物品，递到伏野面前：“你体内的病毒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你不用否认，机器不会骗人。市场上售卖的药物已经对你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放弃白蛾优越的环境来到这里的人，都有着各种各样被迫的理由，想必你也是如此。” 眼看伏野不为所动，他继续说道：“我手里的是唯一可以解决你目前困境的办法，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可以试试。” 说完，将抑制剂放在伏野身旁，朝门口走去，离开前将代号主动告诉了伏野。 “博士。” 黑市规定，为了促进市场的良好发展，代号交换需要双方的配合。 伏野一脸的不情愿。 “异客。” 博士离开后，房内只剩伏野一人，他拿起身旁的抑制剂，仔细端详。 伏野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对他的身体情况的了解比他自己都要清楚。前段时间，他一直有种无法控制，突如其来的怒意，但都被他忽略了。 直到现在才明白，长期服用药物，导致这具身体开始产生抗药性。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所有感染的人都有，还是只有他有。但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就是从何处找到效果更好的药物。 而就在这种节骨眼上，这人突然出现，并把解药也一并给了他。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就等着他往下跳。 但伏野没有第二个选择，他只能尽力一搏，撩起衣袖，拿起抑制剂，用力扎了进去。 注射器里的液体顺着针头进入体内，一针结束，皮下传来剧烈的刺痛，像蛇一样，沿着手臂，传遍全身。 伏野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博士急忙收紧了捆绑四肢的绑带。 得益于铁门的优良材质，起到了很好的隔音效果，这才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剧烈的药物反应让伏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肌肉不停抽搐，全身皮表布满青筋。 十几个检测器分布在身体各个部位，连接着床旁的检测仪器。 屏幕上的各项数值在不断攀升，直到到达临界点，发出数声尖锐的警报。 伏野的眼中布满血丝，这些崎岖蜿蜒的红虫朝着中间爬去，瞳孔一阵剧烈收缩，眼看就快要将虹膜彻底染红，一点白光突然闪现。 检查灯从眼前挪开，博士观察伏野的身体变化，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再次询问：“现在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伏野揉了揉肩，缓解酸痛，“没有，感觉很好。” 博士还在分析刚才的数据，试图找出伏野身体的问题所在，看到他已经穿上了外衣。 博士：“是要回去了吗？” 伏野：“放心吧博士，该付的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博士快速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快走吧，我看见你就烦，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今天真是折腾死我了。” 伏野不经意间开起了玩笑：“哪里，您正值壮年，刚才拉绑带的力气可比我都强。” 博士似乎是被逗笑了，摇了摇头。 伏野推门而出，铁门在身后慢慢阖上。 可惜，没有试探出真实的年龄，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左边才是返回的路，但伏野却没有犹豫地朝右走去。 一路上都有人打量着他，但这样的人实属少数，大部分的人都是目不斜视，防止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黑市内部错综复杂，就像蚁巢，四通八达，每到一个路口，都有机器人进行身份的核对。 伏野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枚印有飞鸟图案的硬币，丢进托盘。 托盘亮起一圈绿光，示意伏野进入。 这些印有各种图案的硬币，每一枚的重量都不同，常驻在黑市里的住客，每人手上都有五枚。 雇主和住客之间，只能通过加密过的聊天通道进行交流，确定接单后，再由传送机将硬币送到雇主的手里。 时间、地点、硬币，三者缺一不可，需要完全正确，否则安置在墙壁里的防御武器就能将人轰成碎片。 唯独博士是个例外，他来者不拒，只要给钱，什么都接。 这里已经接近黑市的中心了，明显能感觉到这里的环境和之前的不同，色调更为柔和。 通道也更为宽敞，两侧还放着虚拟影像，这次是海滩度假风光，上次来这里，还是银河浩瀚星空。 朝着指示牌的方向走去，看着熟悉的门牌号，开门方式还是一如既往。 推门进入，室内结构呈现下凹型，空间巨大，视野极其开阔，伏野所在的位置位于第二层。 整个空间被划分成不同的功能区，墙面呈现一种水银的色泽，墙上挂着各种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机械武器，每一个都货真价实且具有巨大的杀伤力。 位于下层中央的展示台上，放置了一架银红配色的机甲，头部的采集眼还发着亮光。 这间房间的主人是被黑市喻为“神之手”的机械师，代号大师。 “异客，好久不见了，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一个人形机器人站在机甲旁，一双冰蓝色机械眼注视着伏野，声音从四周传来，清晰得就像在耳边说话。 机械发出的声音已经和真人没有区别了，也捕捉不到背后操控者的情绪。 一张金属椅出现在他身后，伏野顺势坐下：“你是我见过武器制造方面最强的人。” “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哦~”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可以做到，我只能想到你。” “呵呵呵，是什么样的武器竟然能让你都束手无策，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伏野：“我需要一块虚拟绘板。” 话音刚落，一面虚拟屏幕就凭空出现在伏野右侧。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椅子从固态转为液态，和地板融为一体。 虚拟绘板虽然叫作绘板，但却和传统意义上的绘板不同。其中加入了虚拟扩展模块，可以从多维度进行数据展示和虚拟演算。 其表面材质极其特殊，光滑到不沾任何灰尘，就连温度都无法残留，指尖触碰在上面，就像触摸一块冰。且重量几乎约等于零，可反复折叠，随身携带。 这样的东西如果放在外面，是人人争抢的对象，而在这里，却只能充当绘画的工具。 伏野画完，用手轻推，绘板轻飘飘地朝前移动，直到被一只巨大的机械手握住。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 伏野问道：“你觉得它是否有存在的可能？” 大师：“我的数据库里保存了从古至今，多达几十万种武器图纸，和它最为相近的，我只在一本残卷里看到过，和你画的也许有些渊源。” 伏野：“它叫什么？” 大师：“没有。” 伏野震惊：“没有？”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特别…… 大师一看就知道伏野会错了意，笑道：“都说了是残卷了，上面只有对它的描述。其型为条，一端有尖，两侧为刃，杀人无形。” 伏野恢复表情后，问道：“如果它是一种古兵器，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 大师：“当然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抢了先。 “当然是因为有人不允许它出现，所以它就必须消失。” 伏野警惕地朝后看去，一个人站在那里，脸上戴着一副白金面具。 伏野疑心大起：“你是谁？” 来人笑了笑，声音被处理过，略显低沉，“我和大师约好了时间，时间到了门也没开，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这话一听就有太多的漏洞，一抓一大把，伏野一时竟不知要从何说起。 一阵脚步声从远及近，伏野看去，发现那只浑身银白的机器人正打算过来，也许是发现两人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太和谐，走了几步就停住了，机器脸上竟还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 大师打了个圆场：“哈哈哈，额……是我搞错了，接下来的确是这位先生的时间了。异客，抱歉。” 大师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话漏洞百出，它低下了头，避开伏野的目光。 真是难为大师找这样的理由了，众所周知，搞机械的人不管是对时间的掌控还是计划的制定，都极其严谨，不可能出现规划错误的情况，更何况还是这位一向以做事缜密而闻名的神之手。 从刚才的话中就可以看出，这人和大师明显是认识的，两人串通一气，堵得伏野无话可说。 伏野内心郁闷极了，谜底就要解开了，结果被人截了胡。 他抬眸打量这位搅局者，终于从这具白金面具上发现了端倪。 面具是由黑市统一发出，只有一种规格，无论面具背后的人多有权势，佩戴的永远都是黑漆面具。 而这个人的面具，除了配色不同，上面的图案和细节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伏野并不担心这副面具存在造假，因为其内置防伪标识，所谓的防伪标识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图案或者标志，而是在制作过程中就在其中放置了一枚识别芯片。 黑市的每寸角落都二十四小时运转着识别系统，面具和佩戴者被系统识别成一个整体，从踏进黑市的那刻起，面具内的芯片就开始运行。 伏野很早就听说过，黑市的创立者不一般，而为了区分，创立者佩戴的面具与其他人略有不同，具体是什么样的至今还无人可知。 难道这个人就是那数名创立者中的一位吗？ 无论内心多么起伏，伏野的语调始终不变，“我明白了，那我下次再来。” 说完，伏野朝外走去，擦肩时，两人快速对视了一秒。 门在身后阖上，他却久久未动，只要闭上眼，眼前仿佛还残留刚才的画面。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内藏潜龙，波澜不惊，金明暗器，影刃无踪。 直到面具发出低鸣，提醒他在原地待了太久，伏野这才动身朝外走去。 他并未选择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更绕的路线。 这里的场景和之前的截然相反，更加堕落和疯狂。 通道两旁，被屏风遮住的一间间房里，筹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欢呼声骤起，一排托着酒杯的机器人鱼贯而入。 再往前走，除了地面，墙体都被玻璃取代，朝外看去，拳击台上的选手正在激情厮杀，拳拳见血。 阶梯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这里的观众都是纯粹热爱最原始的肉搏表演的人，直到裁判举起胜者手臂，纷纷起身欢呼。 伏野看了一会儿，他尝试用原始的对抗来压制内心的烦躁，却发现毫无作用。 突然，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伏野下意识反击，对方身法矫健，灵活多变，见招拆招。 伏野只觉得这人的招式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看清对方的一个防御姿势后，一个从未想过的人名蹦了出来，伏野停手，观察这人的眼睛。 对方大步上前，给了伏野一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了，伏野。” 第4章 第 4 章 冰块在杯中起起伏伏，融化后的水冲淡了酒的浓度，杯中的颜色越发淡了。 伏野拿起酒杯，桌上留下一圈水渍。 伏野：“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骁转头看去，一脸不敢置信：“你对我好冷淡，我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就为了来见你，你就只问我这个？关心在哪里，体贴在哪里，友情又在哪里？” 伏野充耳不闻，继续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行事要格外谨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白骁出声打断：“行了行了，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铁面冷心，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怎么和他越来越像了。” 他说完，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讪讪道：“抱歉。” 伏野转动酒杯，问道：“有什么进展吗？” 白骁眨了眨眼，说：“没有。” 他话音一转，“不过，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开始蠢蠢欲动了。” 未明说，但伏野一秒意会，说：“交给你了。” 白骁笑着说：“这么信任我啊，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伏野露出来这里的第一个浅笑：“异客。” 白骁举杯喝了一大口，放下后，才说：“百晓。” 伏野一愣：“你确定？” 白骁激动地解释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谁能想到这个代号和真名如此相像，这任谁都想不到吧。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这种名字都能被我想到。” 伏野没有接话，暗暗叹了口气，他发现自从来到这里，叹气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突然开始担忧自己会不会人未老，心先衰。 白骁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正经地说：“不过，我来找你还有件事想问你。” 杯内还残留一点酒液，他将酒杯倾斜，立在桌上，两指朝反向用力，酒杯快速旋转了起来。 头顶的灯正好对准酒杯，在墙上变换着光斑。 光影交错，让脸部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是养孩子上瘾了吗，一个不够，现在还要再来一个？” 伏野把递到嘴边的杯子重新放回桌上，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点燃后也不抽，只放在眼前，看着烟雾缓慢上升。 “你哪来的消息？”他明知故问。 白骁身体后仰，背靠在椅背上，语气冷淡：“你知道的。” 空气一片寂静，这时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刚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就是你，把我的货掉包了，你这个混蛋！” “你说是我就是我啊，你凭什么认为是我啊，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安保人员快步走来，挤进人群，呵斥道：“都别吵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这里闹事，全部都给我带走。” 说完，回头提醒身后的队员：“去找监管员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这里浑水摸鱼，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黑市的规矩，想必在场的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噤声，作鸟兽散。 虽然黑市风气比较自由，但规定却非常严格。 禁止任何破坏交易市场的行为存在，也包括黑市对外的口碑，凡破坏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曾经发生过此类事件，至于事件的当事人，至今下落不明。 酒杯越转越慢，最后倒在桌上，杯内的液体经过整合，从杯口缓慢流下。 长久的沉默后，白骁先开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伏野：“什么打算？” 白骁只觉得这人油盐不进，恨铁不成钢，道：“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这里，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自甘堕落，选择这条路？” 伏野：“我和你们不同。” 白骁被气笑了：“不同，哪里不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伏野看向白骁，眼神锐利：“你说你了解我，你了解我什么？” 白骁气愤道：“行啊，我不了解你，那他呢，他算了解你了吧？你是他最器重的人，他说你是他的骄傲，连我都比不上。他之前就已经确定好，要把它交给你，其他人连碰的资格都没有。” 他将杯子摆正，往里倒满酒：“我承认，我曾经嫉妒过你，但到最后发现，原来我的嫉妒是这个世上最可悲，也是最可笑的东西。” 白骁举杯一饮而尽，“你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却不屑一顾，这让我觉得你在打我的脸。” 伏野：“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白骁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对这方面向来迟钝，从小到大，你只对武器感兴趣过，你还记得‘夕辰’吗？” 夕辰，恒都唯一一件拥有独立思想和自主进化的尖端超武。 伏野从小就对机械武器有种病态的痴迷，直到夕辰的出现，这才得以缓解。 “你也许不知道，我向他索要过，但被他拒绝了。我还记得他对我说，这把武器已经有了去处。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夕指的是你。” 伏野启唇，正打算说些什么，被白骁抢先：“你放心，它现在就在基地里好好放着，等你随时来取。” “不用了，”伏野说，“从我离开的那刻起，它就不再属于我了。” 白骁面色凝重：“所以你是铁了心，不打算回来了是吗？” 伏野将剩余的酒一口吞下，起身，对坐着的白骁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白骁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一时愣住，许久未动。 外面依旧人声鼎沸，酒液泼洒在地上，下一秒就被清扫机器人擦去。 台球桌旁已不见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已经换了几波人了。 推开铁门，温度骤降，伏野穿上外衣，朝外走去。 黑巷里昏暗无光，就像一块息屏的幕布，过去的事就像一卷陈旧的放映带，被重新翻了出来。 巷子漫长，如一道时空隧道，将两端连接在一起。 白骁的确没有说错，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训练，直到成为搭档，共同完成任务。 伏野时常感到遗憾，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他也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 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将白蛾那些美好的过往变得面目全非，背后隐藏的真相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的怪物，紧盯着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它织的一张网里，只要挣扎，就会越陷越深。 伏野一意孤行，放弃所有，他想成为一把斩断所有阴谋的利器，即使历经磨难，也在所不惜。 光就在前方，一部分蔓延进了黑巷，伏野站在明暗交界处，只觉得恍如隔世。 手环发出提示，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有人在催促他早点回家了。 伏野轻叹口气，却渐渐笑了起来，他环顾四周，这里灯红酒绿，这片和白蛾完全不同的景象，竟也觉得格外鲜活。 当年离开白蛾基地，来到这里，为了生活，也为了养孩子，伏野向佣兵联盟抛出了橄榄枝，以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对武器的熟识成为了其中一员，彻底解决了温饱问题。 门锁识别成功后，伏野推门而入，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就知道，来人年龄应该不大。 一个身穿粉裙的小女孩一个飞扑，扒在他腿上，“伏野，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伏野无奈道：“你是想我，还是想你的高翊？” 说归说，伏野还是从便携箱的隔层里拿出海报，递到她面前。 莉莉娅一脸惊喜，欢呼一声，一把接过，举起，感慨道：“他长的可真帅，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 伏野：“那你觉得，是上面的高翊帅，还是这个把海报带给你的人帅？” 莉莉娅：“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都帅啦！” 说完就小跑进卧室，伏野知道这是去贴海报了。 算了，自己养的孩子，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养着了。 伏野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显然心情不错。 他将便携箱放在玄关边桌上，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换好拖鞋，这才走进屋内。 得益于伏野强大的赚钱能力，房子周围一公里的区域都被他买了下来，房子外表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地下空间被尽数掏空，建立起了各类功能区域，功能齐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型社区。 当初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莉莉娅的健康成长，这个孩子极其特殊，这种特殊不止是身份，还有她的身体。 这具身体里生活着一只沉睡中的猛兽，不知何时，就会被人唤醒。 那件事发生后的某一天，伏野突然收到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寄来的货物。 货物的收发需要提供准确的密码，伏野的密码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当时接收的时候并没有怀疑。直到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休眠仓，仓里还有一个孩子。 休眠仓外面标有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莉莉娅。 这个名字让伏野无端联想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当年和高离配合，帮助莉莉离开实验室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离开前，莉莉说她打算前往不同的地方生活，如果她没有发来讯息，就说明一切安好。 这几年，那部被放置在密柜里的手机从未亮起过，这让伏野感到无比的欣慰。 而这一时的平静即将被再次打破，伏野有设想过这可能是针对他或者莉莉的一个陷阱，但或许，也有可能是一个人的无奈之举。 不管怎么说，他做不出放任这个孩子被实验室带走，成为一个实验体，一辈子被关在那间四面光滑的牢笼里。 莉莉娅的出现，代表着当年被他亲手摧毁的，制造人造生命体的实验室还存在着。 为了保护莉莉娅，伏野从星网上能够查到的所有育儿资料尽数发给超脑，经过整理后，确定了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所需的所有物品，其中也包括软硬件设施。 科技的高度发展和进步，使得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孩子从小便可以自愿选择是否前往专门的学校进行学习。 莉莉娅的特殊情况使得她从来到这里，便无法和普通的孩子一样自由。 因为从伏野将她从休眠仓中唤醒，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时间，但莉莉娅的外表却没有丝毫变化。 身体的问题进而会影响心理的改变，为了她的心理健康，地下室里装有最先进的娱乐设施，定期还会安排超脑进行心理评估，确保心理的健康发展。 在伏野悉心的照料下，这颗名为莉莉娅的幼苗，长势良好。 伏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莉莉娅从房内走了出来，在看到伏野脸上的表情后，知道他叫自己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是想问他的情况，但是……还是那样，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变化。” 伏野思索片刻，正打算去看看，莉莉娅已经从桌上拿起消毒剂，递给他，“他对我没什么反应，也许你去了他会高兴也说不定，毕竟，他是你带回来的。” 伏野伸手接过，按下开关，一阵白雾从瓶口冒出，将他包围，几秒后，白雾消失。 清理完成后，伏野上楼，轻声推开房门，室内昏暗，只有一盏悬浮的白灯发着微弱的光。 一个少年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在听见声音后，抬起了头。 第5章 第 5 章 白灯就悬浮在少年的身边，微弱的光将这双眼睛照得更亮了。 这让伏野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少年时的场景。 那是贪狼接手的一次任务，目标是清理突然出现在白蛾边境的实验体。 白蛾边境位于恒都和盛都的中间，这块地方荒凉的连草都不太长。 奇怪的是，近几年来，这块苦寒之地，常常出现这些没有意识，盲目行走的实验体。 这些实验体外表各异，但总体大差不差，身体由大小不一的肉块组成。 解剖后发现，其体内没有任何器官组织和骨骼结构，比起实验体，叫肉块倒更合适。 实验体这个名称来自曾经被联盟摧毁的一间实验室，当时接手这项任务的是联盟里处理此类事件最娴熟的一支队伍——玄武小队。 但当玄武将实验室内的画面传送回联盟后，这件原本不起眼的任务，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从传送的图像中，可以清晰看到，实验室内放置了数十个用来关押的强化笼，这些笼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但这些笼子的右下角，标有不同的一长串数字。 放置在中央的操作仪器里，还记载着每次实验的目标和结果，调取到最早的一次，竟然发生在数十年之前。 小队里的成员这才知道，这些标注的数字究竟代表着什么，不止是每一个实验体的代号，也是制造的实验体的数量。 而**检测器提示，在这件实验室的下方，还存在着数万个实验**。 没人想到，这样骇人听闻，丧尽天良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这片土地上，联盟首领发布了从联盟建立以来的第一个团体任务，要求所有成员前往实验室，进行清剿工作。 从此以后，这些蠕动的肉块便有了统一的名称。 贪狼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一样，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虽然这些实验体长的实在恶心，但它们并没有攻击力，唯一能对人体产生伤害的，只有它们本身。 它们的身体就是武器，一滴血，一块肉，都具有感染性和腐蚀性。 当最后一个实验体被处理完，正当大家打算撤离的时候，方旭是第一个发现伏野不见的人。 他查看通讯器上标有队友位置的光点，朝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人影就站在前面，方旭正打算询问，却发现一个少年双手抱膝，缩成一团，正抬头看着伏野。 一时间，无数个曾经在各种小说和影视作品里看过的桥段在他脑海里浮现。 方旭走近，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从外表看，应该才十五六岁。 皮肤白皙，瞳色偏浅，发色却黑到极点，面无表情，带着一丝妖异。 他凑到伏野耳边，轻声提醒：“这不会是哪个荒山野岭跑来的精怪吧，你看他长成这副模样，不像是这附近的人啊。而且你看这些实验体走来走去，就他一个人干干净净的，还一点都不怕。” 方旭越说越害怕，差点把自己吓哭，连人都不敢看，一个劲往伏野身后缩。 方旭自认什么都不怕，但就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当时的贪狼只有三位成员，分别是队长郑望，方旭和伏野，所以在郑望清理完残留在地上的污染物后，抬头一个人都没看见，吓得他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结果当他看到两名队员站在一起，还以为是又发现了实验体，连忙跑上前去，还没来得及拿出武器，就看到一个乖巧的少年坐在那里。 郑望：“……” 方旭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到是队长来了，激动得热泪盈眶。 “队长，你来得正好，你快来瞧瞧，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坐在那里，伏野肯定已经被他迷惑了，一动也不动，我都怀疑这是什么妖怪来着。” 郑望一脸无语地看着方旭：“我看你才像妖怪，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妖怪来了吃什么，吃你吗？” 方旭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气懵，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他觉得队长说的也有道理。 郑望走到他觉得唯一靠谱的伏野身旁，“怎么了，没见过孩子吗？” 伏野看着少年：“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可怜。” 郑望：“可怜？这世上谁不可怜，你要是觉得可怜，就带回去自己养，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孩子吗，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反正，总比送到联盟，培养成下一个汪楚铭好。” 郑望口中的汪楚铭，是曾经被联盟收养的孩子，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将联盟里大部分成员的资料泄露了出去，导致大量成员退出联盟，从此实力大减。 伏野没有说的是，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是他的养父，他是一个被丢弃在白蛾边境的孩子，父亲曾试图寻找过他的亲生父母，但一直没有结果。 伏野天性冷淡，对什么事都感觉平平，直到遇到白骁，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将活力传递给了他。 长年的训练生涯为两个少年培养出了绝佳的默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完全明了，这样的朝夕相伴，互相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直到伏野逐渐长大，发生了转变。 伏野的反骨深深隐藏在这张清冷的皮囊之下，内里的汹涌逐渐成熟，开始尝试着突破界限。 那是他和白骁第一次作为搭档，共同执行任务，伏野已经快记不清当时的场景了，但却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任务完成返回基地，白骁摸着肚子，饿得直囔囔。 在看到伏野难看的表情后，他奇怪地询问：“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谁又惹到你了吗？” 白骁露出坏笑：“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整他？” 伏野看了他一眼，垂眸低声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白骁停下脚步，一脸茫然，看着伏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算了，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其他事情，等吃饱饭再考虑吧。 伏野站在门外，调整好状态，长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进来。” 声音低沉带有一种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 伏野推门进入，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办公桌旁，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白辰抬眸看了一眼，马上就发现了伏野的脸色极其难看，关心地问道：“我记得，你一直有按时服药，医生也没有向我汇报过什么异常的情况。怎么，是有谁又惹到你了吗？” 许久，都没有等到伏野的回答，白辰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伏野声音低沉：“那些东西，是什么？” 白辰放下手里的资料，沉默了片刻，这才说：“还能是什么，都是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伏野语气激动：“那些难道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白辰严厉喝止：“伏野，注意你的措词，那些不是人，你亲眼见过，你觉得它们算人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那些东西都和人没有一丁点关系，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保证人类种族的繁衍而做出的必要牺牲。” 他语气强硬：“你给我好好记住你的身份，想清楚了，究竟什么才是你应该做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别到了最后，才开始反悔。” 这场谈话以无果告终，事后，伏野第一次陷入迷茫，他开始频繁做梦，梦里那些血红的肉块，开始长出嘴和眼，一张一合间，似乎是在哀嚎。 梦境影响了他的身体，直到被白骁发现了异样。 白骁性格不拘小节，随性而为，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他给了伏野意想不到的答案。 “为什么要把它们当人看，虽然的确长了血肉之躯，但它们连感知都没有，没有意识和智慧的东西，哪里称得上是人，充其量也就是些能活动的肉块。” “就算它们携带人类基因又怎样呢，人类也不过是自然的产物，一种动物而已。” “它们的存在是一种错误，我们的职责就是让它们从这个世上消失。” 白骁的话让迷茫中的伏野久久没有回神。 那天以后，梦中的场景开始发生改变，血色被一束白光劈开，白光照耀，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每当伏野想要看清的时候，他总会从梦中醒来。 光依旧亮着，但过去的同伴却不在身边。 悬浮灯在识别到伏野后，自动调整位置和亮度。 这个孩子从被伏野带回家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正常的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就待在自己的房内。 两年前做过体检，骨龄显示年龄大概在十五六岁左右，身体健康，没有发现任何营养不良等状况，但奇怪的是，这具身体里没有发现任何食物消化过的痕迹。 询问少年也得不到任何回复，伏野只好放弃。 考虑到莉莉娅和他的年龄比较接近，所以伏野让莉莉娅试着去接触并尝试开解。 可惜，一直没什么进展。 直到有一次，伏野意外发现，当他出现在少年面前，才会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从此以后，他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少年的房间，锲而不舍地打着招呼。 虽然每次都是伏野一个人的独角戏，但在看到少年眼中越来越亮的变化后，瞬间有了无穷的动力。 今天的情况和之前一样，依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伏野起身，将放置在桌上的餐盘收走，轻轻关上房门。 门被用力推开，在看清来人后，屋内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安静如鸡。 白骁：“怎么不聊了，继续啊，让我听听你们在聊些什么。我在门外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讨论得这么激烈，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等着告诉我啊？” 白骁的助理，乔莹最先出声：“白先生，我们刚刚才接到通知，十分钟前，在星云厅举办了重大决策会，内容是……” 白骁调整领口的纽扣，扣得太紧有点勒脖子：“继续。” 乔莹：“为了选出下一任继承人。” 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白骁语气轻松地提醒道：“那还等什么，现在过去，时间刚刚好。”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白骁已经转身离开，乔莹一把捧起资料，急忙跟了上去。 白骁脚步不停，朝她伸出手：“都有哪些人参加？” 乔莹急忙递上资料：“财务部部长何耀宇、后勤部部长顾梅、武器部部长宋呈威、医药部部长张震远。” 白骁手里翻着这些人的身份信息，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其他的，只能等见到了才知道。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乔莹没有半点犹豫，回道：“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任何问题。” 白骁轻笑，眼中精光乍现，一脸的势在必得。 两人到达星云厅的时候，正卡在会议结束前的最后一秒，原本已经打算拍板定案了，突然厅外传来交谈声。 宋呈威脾气一向火爆，皱紧了眉头，第一个开口：“外面怎么回事？会议结束前禁止任何人靠近会议厅，难道还有人不知道这项规定吗？是谁的人，这么不懂规矩？” 宋呈威怀疑门口的骚乱是有人故意指使，派人来捣乱，以此影响会议的结果。 他环顾一圈，试图从中找出幕后主使，最终，他看向顾梅。 顾梅是所有人里立场最模糊的，她谁都不帮，谁掌权，她就帮谁。 顾梅抬眼，对上宋呈威的目光，说道：“敢在这种时候来的，你觉得会是谁呢？” 她有意环顾一圈，不动声色的将目标转移。 何耀宇身体往后靠，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擦镜布，细致擦拭：“不用想都知道，敢这么做的，也只有那位了。” 何耀宇听到声音就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了，但这事和他无关，他倒是对白骁的来意颇感兴趣，这趟水越混，对他就越有利。 唯一被排斥在外的张震远对此没有一点兴趣，纯属走个流程，他只想早点回去，还有好多实验课题在等着他做呢。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在宋呈威打算发飙的时候，门被人用力推开。 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女人将手中的机器人随手一丢，紧随其后。 白骁看着这些人，一一打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有人一眼看透，而有些人深藏不露。 “抱歉啊各位，我来迟了，不过我看重锤还没有敲下，就说明会议还没有结束，那我就入座了。” 白骁走向唯一一个空着的位子，拉出椅背，缓慢坐下。 乔莹站在白骁身后，像个保镖，全程没什么表情。 宋呈威一脸铁青，胸口不断起伏，深吸几口气，这才再度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宣布会议的决策结果。” “等等，”白骁说，“按照规定，宣布结果前，需要征得每一位参会者的同意。宋先生，我才刚来，什么都不清楚，你这是不是不符合规定啊？” 宋呈威一脸激动：“白骁，你是故意来捣乱的吗？” 白骁双手摊开，无辜道：“这怎么能叫捣乱呢，我严格遵守基地的每项规定，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何耀宇重新戴上眼镜，缓慢说道：“白先生特意晚来，不会是也想分一杯羹吧？” 宋呈威这才恍然大悟，道：“哦，我倒是差点忘了，白辰毕竟也曾教导过你一段时间，你俩也称得上一句师徒。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起来，你也算是他的儿子，的确有继承的资格。” 宋呈威说完，大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白骁的痴心妄想。 白骁朝宋呈威看去，杀气一闪而过，快得抓都抓不住。 何耀宇提醒道：“虽然都姓白，但此白非彼白，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白骁从容不迫：“按照规定，首领不在，基地将由他指定的人接管，如果没有这个人，则由他的直系血亲继任。” 顾梅一脸惋惜：“白先生的血亲早就不在了，想不到，如此人物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怜。” 白骁补充道：“如果直系血亲不存在，则由高层统一决策，选出下一任继承人。” 宋呈威疑惑地看向白骁，总觉得这里面有炸。 这小子怎么突然转变立场了，刚刚还让人觉得他对那个位子有所企图，现在突然松口，难道是觉得看不到希望，决定放弃了吗？ 作为最有可能继承首领之位的人，目前的情势对他最为有利。 既然白骁示弱，那他也不妨给点好脸色。 “没错，我们刚才已经统一过意见了，将由我来接手这项重要的任务，具体的事务变动，我会整理好发给各位的，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会议就此解散吧。” 宋呈威面带笑容，起身正打算离开，被白骁阻止：“慢着。” 宋呈威脸上还残留着兴奋，被突然叫停，僵在那里，显得极其怪异。 白骁侧头，乔莹会意，将一直捧在手中的资料分发下去，还特地走到宋呈威面前，将纸张硬塞在他手里。 乔莹走回白骁身后，这才开口：“白骁先生的特定遗传标记和白辰先生的完全一致，符合遗传规律，鉴定为亲子关系。如果谁有异议，我这里可以提供详细的鉴定视频，并附带解说。” 宋呈威一目十行，看得飞快，在看到鉴定报告结尾，那被特地放大的字后，双手不停颤抖，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何耀宇脸色难看，直到纸被捏皱，才缓慢阖上双眼；顾梅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好像刚才发生的事与她无关；张震远一脸的疲惫，甚至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见其他人未动，白骁这才起身，弹了弹肩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字一句，“看来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各位，今后还请多多担待。” 白骁环顾四周，将一切尽收眼底，行使他的权利。 “会议解散。” 第6章 第 6 章 厚重的大门缓慢开启，扬起灰尘，整个通道充斥着一股刺鼻，令人窒息的难闻气味。 方旭皱着眉，一脸嫌弃，抬手挥了挥，却发现没什么作用。 防护罩上的光圈由绿变红，红光不断闪烁，在浑浊的迷雾中增添了一份危险感。 全息防护镜的屏幕上快速刷新着各项数据，视野快要被这些绿色，不断滚动的数字占据。 方旭随口吐槽了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不仅偏僻，连门口那扇门都这么难打开，真是见了鬼了，要不是我识字，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普通实验室的大门，一般的破门器就可以打开，而刚才的那扇门，竟然在里面设置了多重密码和敌我识别装置，要不是队长见多识广，及时破译，恐怕在场的人都不能完好的站在这里说话了。 想到这里，他一脸郑重，看向伏野，说：“诶，你说这里搞得这么神秘，不会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樊鹏补充道：“可不是吗，你忘了任务里是怎么说的了吗，这里和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实验室可不一样。根据超脑分析，这个下面空间巨大，就连探测器都检测不出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个任务一直挂在联盟里，没人敢接，这才派给了我们。” 他吐槽道：“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我们，你说凭什么呀？” “凭你话多，满意了吗？”队长郑望走了过来，一脚踹在樊鹏屁股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不干活就给我站一边去，别妨碍别人做事。” 樊鹏一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轻声拍了拍屁股，主动拿起放在地上的分析仪，将墙壁上那些奇怪的图案扫描下来，边扫边想，没事，他不和比他年龄大的人计较。 肖晓在一旁努力憋笑，憋得脸都红了，面罩识别到体温上升，启动降温功能，她被冻得一激灵。 伏野的注意力都在这些嵌入墙壁里的输送管道上，他一眼就认出，这些管道外层的材质极其特殊，抗性极强。 一般的实验室是不会采用这种材质的管道作为输送工具，不仅是价格高昂的问题 ，而是能够制造这种材料的商家寥寥无几，它对技术的要求非常高，且存在极高的报废率。 从暴露出来的这一截管道就可以看出，这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 这间实验室的规模和隐秘性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截然不同，也许真的被方旭说中了。 肖晓蹲在地上，将探测器取出，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招呼一旁的樊鹏过来，两个人凑在一起，像是在研究着什么，肢体动作显得极其夸张。 郑望走到两人身后，说：“有什么发现吗？” 肖晓看到队长，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往旁边挪了挪，把屏幕露了出来，激动地指着上面不断闪烁的不规则图案，语速飞快。 “队长你看，检测到了生命体征，数量很多，而且它们每一个携带的能量波动都不一样，有些已经超出了机器检测的范围，而这些**，就在我们下面。” 郑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身体站直，眼神严肃，问道：“入口在哪里？” 肖晓指向右侧一面毫不起眼的墙壁，“就在这面墙的后面。” 郑望没有犹豫，发出指令：“所有人拿好武器，准备破墙进入，贪狼的第一条铁律，遇事绝不允许退缩。” 一旁的樊鹏已经听呆了，蹲在地上，甚至忘了起身。 方旭闻言，笑了几声，快速展开收缩的聚核转速枪，走到伏野身旁，拍了拍他肩，说：“我晚上还想吃富禾街那家麻辣火锅呢，那味道，啧啧啧，想想真是难忘啊，走吧各位，我们速战速决。” 伏野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在听到郑望的指令后，将逆幻轮拿了出来。 方旭在看到这把武器后，还是不争气地流露出了一丝羡慕，说：“不管见了多少次，还是觉得神奇啊，你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悄声说道：“我还特地去过黑市，想见见那位大师，结果不管我怎么说，人家连面都不让我见。” 逆幻轮绕着伏野转了一圈，将靠近主人的异物推离。 伏野：“它很喜欢你。” 方旭：“……” 他无语地想，他总不可能和一把武器生气吧，而且只是把他推开，其他什么都没做，动作也算得上温柔。如果换成那些实验体，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这样看来，对他还是很客气的，方旭努力说服了自己，这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肖晓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各类仪器收起，拎在手里，拉着樊鹏和其他人站在一起。 队长郑望站在最前面，拿出雷暴刺刀，启动攻击模式。 一瞬间，所有金属物品的表面都出现了蓝白色极短的电弧，空气中有种微妙的紧绷感，即使身穿防护服，但皮肤上还是能感受到针刺感。 短短三秒，刀身已完成充能，一束刺目白光发出，将墙上轰出一个圆形通道。 墙体很厚，目测超过三米，墙后是一节向下的楼梯。 方旭抢先一步，穿过通道，在看到墙后的场景后，惊叹道：“嚯，看不出来，这里面空间这么大。” 樊鹏好奇心作祟，第二个穿过，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连连点头。 肖晓紧随其后，在看清的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附和地鼓起了掌。 眼看三人的反应，郑望收起武器，走了过去，推开堵住出口的三人，这才看清内部构造。 伏野走过去看了一眼，没有停留，顺着扶梯下去，被眼尖的方旭发现，跟了上去，说：“你怎么这么淡定？” 伏野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方旭：“不是，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看看这些东西，这哪里像是正规实验室的配置？” 伏野：“之前你不还说，这里面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方旭：“这能一样吗？我就是随口说说。” 伏野：“那恭喜你了，预言家。” 方旭：“……” 郑望站在高处，将室内看得一清二楚。 平整光滑的空地上，整齐摆放着数百台空置的展示台，灯光明亮，安静无声，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和存活的生命体。 虽然一切看上去正常，但这和之前机器显示的完全不同，虽然不排除机器故障的可能，但郑望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所有人警戒，有任何情况马上汇报，樊鹏，放置防御柱。” 郑望走下楼梯，上前仔细观察。 这些展示台一模一样，就像复制品，四个角上各有一个透明球体，前面还配有一个操作台，屏幕未亮。 肖晓提着探测器快步走来，在操作台前一顿操作，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她将提前准备的破译器插入操作台上的接口，调取信息。 郑望：“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肖晓：“没有，数据被加密过，我需要一段时间完成破译。” 郑望点头，走到隔壁展示台前，盯着透明球体看，他总觉得这种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格外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在他感觉快抓到一点苗头的时候，肖晓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成功了，但是数据有缺失，我试试看能不能补全。” 樊鹏根据计算得出的方位摆放防御柱，就在放置最后一根防御柱时，身后突然亮起了红光。 他一时惊得站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红光不断在眼前闪动，一股寒意从脚底爬了上来。 郑望：“发生了什么事？” 樊鹏冷汗直冒：“我不知道，它自己亮了起来，也许是……也许是坏了。” 郑望质问：“设备是你亲自维护的，现在你告诉我，它坏了？” 方旭看气氛有点不太对劲，试图缓解：“额……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之前不还说这下面有生命体吗？你看这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有可能，不是吗？” 他说完，也觉得理由有点牵强，尴尬地笑了笑。 伏野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说：“不对，防御柱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它检测的方式和其他机器不同，这里有问题。” 就在这时，肖晓成功破解，说：“我拿到数据了，上面说，这间实验室建于二十多年前，为了研制出能够抑制一种病毒的特效药而成立的。这种病毒具有传染性，被感染的人，会改变其性格，变得易怒偏激，但不危及生命。” 她喃喃道：“这不就是……莉莉病毒。” 郑望：“还说了什么？” 肖晓：“上面还说，他们发现，有一种特殊的物质，可以抑制这种病毒的传播，但这种物质无法控制且自带活性，当两者接触，会产生激烈的排异反应，无法共存。” 她继续说：“为了保证实验室里的样本活性，实验室内长期释放一种特殊气体，能有效维持状态和降低排异反应，也许就是这种气体，被防御柱识别成了异常生命体。” 此话一出，樊鹏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下来，他长呼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淋湿了，他故作轻松的走到肖晓旁边，说：“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肖晓得意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让你平时不尊重我，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方旭提问：“那探测器屏幕上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怎么解释，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樊鹏这时脑子转得飞快，说：“气体也有浓度啊，也许那些显示的**是汇聚在一起的气体也说不定。” 方旭点了点头，一时也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答案了，说：“也对。” 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肖晓补充道，“我看过了，这间实验室在三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所有的实验体已被全部转移，所以这次的任务我们算完成了吧，第一次这么轻松，可以早点回去了。” 郑望把整个室内都走了一遍，除了这些展示台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现，说：“任务完成，你们先撤退，我垫后。” 方旭早就把枪收了起来，揽着伏野肩膀，朝入口走去，经过展示台的时候，好奇道：“你说台子上那四个球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圆圆溜溜的，就是太小了，如果再大一点，倒是可以塞个人进去。” 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被一直保持警惕的郑望听见，他瞪大双眼，终于想起在哪见过这种东西。 郑望：“控制器。” 伏野身形一顿，蓦然转头。 控制器？ 伏野见过控制器，但从没见过这种形状的控制器，所以他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且控制器极其稀缺，一般人难以得到。 如果这间实验室早已荒废，那么控制器也必定会被带走，这里有这么多的控制器，这只能说明，这间实验室还在正常运作。 之前发生的一切，伏野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找不出问题所在。 但当知道它的名字后，之前所有的异常都有了解释，并指向一个真相。 那就是，这些空无一物的展示台上，的确有东西存在！ 樊鹏一脸轻松，走向最远的防御柱，打算关闭。 肖晓伸手握住破译器，正打算拔出。 伏野瞬间反应过来，大声喝止：“不能拔！” 肖晓一脸茫然，说：“什么？” 可惜，他的话还是慢了一步，肖晓手比脑快，已经将破译器拔出，屏幕再次熄灭。 就在这时，所有的防御柱一同发着刺眼的红光，将室内照得通红。 第7章 第 7 章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肖晓手里还握着破译器，茫然地站着。 郑望身经百战，对危险的感知力比其他人都要敏锐，他察觉到，就在刚才，空间里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一声轻响，肖晓警觉地抬头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一直悬浮着的逆幻轮，突然加速，朝肖晓飞去。 肖晓看见有东西迎面而来，惊呼一声，迅速躲开。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一条手臂落下，摔在地上，断口处渗出一滩血水。 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纷纷朝上看去。 台上突然出现的东西颠覆了认知，一种从未被发现的怪异物种，正好端端地站在上面。 血肉包裹在它的体表，外形似人，却没有人类的皮肤，身体遍布青紫色的血管，还在跳动，躯体中部长着一张嘴，无数獠牙从里冒出，牙缝上还残留着肉末。 一只没有眼睑的眼睛咕噜转着，并未聚焦，显然缺失视觉功能。 下一秒却突然消失，快到众人还以为出现了幻觉，但那只手臂，却表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郑望：“所有人朝我靠拢，准备迎战！” 远处的地板传来细微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明知有东西在接近，肉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未知触发了人类原始的恐惧，气氛开始焦灼。 作为队里唯一的女性成员，肖晓专职技术工作，为了提高安全性，配备的武器拥有攻击和防御两种功能。 她没有犹豫，将光盾快速展开，弯腰朝郑望靠近。 离得最远的樊鹏当机立断，朝反方向跑去，助跑起跳，一脚踹在墙上，身形一跃，抓住顶上的喷淋头，整个人吊在空中。 一条长形物体从他身后闪现，逐渐变大，垫在脚下，樊鹏这才松开了手，长叹了口气。 方旭一手握着枪，眼睛死盯着前方，声音不稳，“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肖晓归队后，郑望内心已有决断，雷暴刺刀开始充能，三秒后使出全力。 一刀劈在地上，电弧瞬发，利用地板间的细缝，形成一张巨型电网，将这些隐藏在其中的怪物包围。 雷电似乎破坏了这种特性，短短一秒内，这些实验体的位置暴露无遗。 伏野瞬间记住它们的方位，逆幻轮计算出最佳路线，转动最外层的刀刃，加速旋转，横扫全场。 肉块纷纷掉落，场面像极了屠宰场。 还没等大家松口气，墙上的指示灯突然发出绿光。 墙面上出现了一扇门，内里漆黑无光。 肖晓打开探测器，发现下层还存在一个未知区域。 郑望：“都调整一下状态，做好准备，我们三分钟后下去。” 樊鹏从巨力浮锤上下来，脚沾地的瞬间，差点没站稳，被伏野一把扶住，他苦笑道：“我腿都软了。” 郑望：“看来你平时的训练不到位，等回去，我再调整一下吧。” 樊鹏一听，身体站得笔直，正色道：“目前状态良好，我觉得没有问题。” 郑望眨了眨眼，侧过头，连背影都能看得出嫌弃。 伏野注意到，那些实验体的头颅和躯体分离的瞬间，断裂处有莫名的闪光现象。 他抬头观察着这些在实验室里最为常见的灯管，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浮现。 方旭看见伏野朝上看，他也有样学样，可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说：“你在看什么，这些灯有问题？” 伏野：“我只是在想，它们隐形的原理，究竟靠的什么？” 方旭：“还能靠什么，靠它们自己呗，我说真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实验体，比王阳那次还吓人。” 他感慨道：“你说怎么回事啊，这几年，这些实验体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样了，怎么越来越怪了，我怎么觉得，这背后好像有什么阴谋。” 伏野浅笑道：“能有什么阴谋，别自己吓自己。” 方旭点头：“也对，做我们这一行，活一天是一天，快乐当下，及时行乐。” 樊鹏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说：“聊点快乐的行吗，别整天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下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呢。” 方旭惊喜道：“呦，想不到有一天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么有哲理的话啊，你是谁，你肯定不是樊鹏对不对？” 樊鹏：“我错了，我就不该多嘴，还是肖晓好，从来不会怼我。” 方旭嘲笑一声，平日里就属肖晓怼他最多，还肖晓好，恐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错的也能看成对的。 郑望擦拭刀面，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问题一看就知道是在问谁，伏野思考片刻，说：“有点头绪。” “行，”郑望起身，“时间到了，我们准备下去。” 通道昏暗，隐约可以看清前路，一扇门出现在眼前，门缝里漏出一些光。 推开门，和之前见过的场景差不多，但展示台只占一半，一台操作台放置在中央，墙边竖着一排装满透明液体的实验罐。 有了前车之鉴，肖晓一时什么都不敢动了，郑望发话：“肖晓，采集数据。” 她“哦”了一声，这才动身，走到操作台前，将破译器插了进去，一条条实验数据被调出，全部传输进终端。 肖晓内心忐忑，还好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令她松了口气，“所有数据都已经采集完成了。” 郑望当机立断，说：“全体警戒，准备撤退。” 郑望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肖晓和樊鹏，方旭和伏野断后。 但当众人回到上层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四散的残肢肉块全都消失不见了！ 破空声从耳边传来，郑望提刀格挡，反手一劈，实验体被劈成两半，残肢掉落在地上。 这些实验体竟然拥有复活的能力，再加上自身的隐形特性，简直防不胜防。 此刻面临的局面，比之前更加棘手。 郑望：“调出探测功能，根据指示配合作战，消灭所有实验体。” 全息屏幕上代表实验体的红点，多的令人头皮发麻。 郑望双手紧握雷暴刺刀，为众人开道。 樊鹏操纵巨力浮锤，将靠近的实验体击飞。 肖晓手持微粒光盾枪，一边释放光盾护住大家，一边瞄准实验体，一枪一个。 方旭和伏野互相配合，聚核转速枪马力十足，一次可释放数发磁力弹，瞬间粉碎实验体。 逆幻轮分成两半，一半变成长刀被伏野握在手里，刀体自带急冻，将接触到的实验体变成冰屑，另一半主辅助，将附近的实验体切得四零八落。 直到最后一个红点消失，众人整理好装备，来到出口，樊鹏已经迫不及待，冲在前头，输入密码。 但无论他怎么操作，大门都没有动静，他还以为是自己按错了，又重新输了一遍，门依旧没有开。 郑望：“怎么回事？” 樊鹏：“不知道，我输了两遍，门都没有开，我应该没有按错啊，肖晓就在我旁边看着我按的。” 肖晓点头，“是的，我可以作证，没有输错。” 就在这时，眼前的红点一片片亮起，数量比之前的还要多！ 四散的肉块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它们在地上不断扭动，不断膨胀，转眼间，一个完整的实验体出现在原地。 下一秒，又消失了。 众人返回故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室内，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如此棘手的任务前所未闻，甚至连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不清楚，又何谈杀死。 郑望将希望寄托在伏野身上，说：“你之前说的头绪，有结果了吗？” 伏野原本就在最后，他朝里走了几步，站在楼梯平台上，逆换轮随心而动，将一只实验体劈开。 孙旭疑惑道：“这不和我们之前做的一样吗？” 伏野又展示了一遍，说：“你仔细看那些切口，断裂的时候有一道白光。” 大家一拥而上，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端倪。 肖晓惊呼道：“我看到了，断裂的瞬间，隐形就会失效，所以是有某种东西，让它们产生这样的效果，实验体本身并不具备隐形的能力。” 樊鹏举手提问：“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伏野抬头看向天花板上密布的灯管，说:“是光，这里的灯闪烁的频率有着某种规律，当亮度达到一定程度，肉眼就会受到影响，无法察觉到其中的变化。” 方旭：“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灯打掉，这些实验体就可以被我们看到，是这个意思吗？” 伏野：“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就是这样。” 郑望：“每人负责一部分，现在行动。” 当室内灯光逐渐暗下来，隐藏在其中的实验体开始显露身形，当最后一盏灯熄灭，周围一片漆黑。 郑望朝空中丢出一个照明灯，将室内再次照亮。 这次，这些实验体再也无法隐藏行迹，完整得出现在眼前。 众人再次进入战斗，红点的数量开始快速下降。 但随后，这些肉块又开始蠕动，发生了和之前一样的情况！ 方旭一脚踹开猛扑而来的实验体，又开了数枪，骂骂咧咧道：“这些鬼东西根本杀不死，越杀越多，而且力气贼大，像是有使不完的劲。” 肖晓突然灵光乍现，说：“是气体，是那些神秘的气体让它们始终保持活性，并能维持最开始的状态。” 对啊，他们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方旭赞扬道：“好样的，肖晓，等回去了，哥送你一面锦旗。” 肖晓哈哈大笑：“那就谢谢方哥了。” 伏野观察到，那些站在中间的实验体行动比外圈更为灵活，而这个上面，正是之前樊鹏躲避实验体抓住的那些喷淋头。 伏野：“方旭，朝中间的喷淋头开一枪。” “好嘞，”方旭举起枪，选择单枪.模式，一发火爆弹，精准地打中喷淋头中间的红色晶管。 一瞬间，烈火熊熊，整个室内被火吞没，火焰沿着管道蔓延，耳边传来数声巨响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待室内气体被燃烧殆尽，这些实验体也被烧得不成人形，身上的肉块像是融化的蜡烛，流到了地上。 一些幸存的、保留了大部分组织的实验体像是丧失了活性，行动变慢，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碎肉再没了动静。 突然肉块又开始膨胀，在膨胀到了一定程度后，又再次溃败，变成了一滩烂肉。 屏幕上弹出“未发现任何异常生命体”的字样，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至此，危机彻底解除。 方旭只觉得刚才那幕有点眼熟，他好像琢磨出了些什么，说：“我怎么觉得，这些实验体的变化有点像王阳呢？” 肖晓这时终于敢近距离观察，蹲在实验体面前，说：“你还别说，还真有点像。不过，我倒是对那种能够抑制病毒的物质更感兴趣，诶，你说王阳不会就是……” 郑望突然打断，说：“忘了贪狼的规定了吗，没有实证的事，不可以随便下定论。” 肖晓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说：“我错了。” 方旭知道是自己起的头，想找人求个安慰，但看到伏野的表情后，感慨道：“我真是佩服你的心理素质，面对这样的场面，依旧不为所动，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和你一样。” 伏野看了眼方旭，再度看向那些碎块。 对其他人来说，这的确算的上是新鲜事，但对于曾经作为白蛾基地一员的伏野而言，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 这样的异变过程，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伏野收起逆幻轮，拎起堆放在一起的设备，边走边说：“看多了，就习惯了。” 方旭吐槽道：“算了吧，我看得再多，也还是觉得恶心，别影响我的食欲就行。” 郑望：“任务完成，收队。” 樊鹏：“收到！” 肖晓：“收到！” 方旭说到做到，提议到富禾街那家火锅店炫一顿。 富禾街是恒都人气最旺的一条美食街，这家店就在富禾街最好的位置，且味道好服务不错，宾客络绎不绝，食客普遍需要等待三个多小时才能顺利入座。 方旭虽然平日做事有点粗糙，但在吃的方面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提前三个月，早早就预定好了。 他和伏野一排，樊鹏和肖晓坐一起，郑望拒绝了聚餐活动，他只热爱健康饮食，对这种高热量的食物从来不感兴趣。 麻辣锅底已经上来了，在等待过程中，肖晓环顾一圈，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队长有事瞒着我们。” 樊鹏：“队长责任重大，考虑的事就多了，他有意不让我们知道，也是为了我们好。” 肖晓：“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还记得王阳的事吗，有没有觉得，它们之间有点像？” 方旭一听来劲了，回应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我又不好明说。” 樊鹏：“听你们的意思，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凑近的脑袋突然分开，服务员推着小车，将食材摆放在桌上，笑着说，“菜都上齐了，请慢用。” 众人纷纷点头，等人走远，又凑到了一块儿。 肖晓：“我记得那个时候，他的变化太奇怪了，我当时就在怀疑，是不是和我们知道的不一样，你看上面的反应，直接下了封口令。” 樊鹏这才察觉到了一丝微妙，说：“你的意思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 伏野将难熟的食材先丢进锅里，看着平静的水面逐渐沸腾。 肖晓终于说出她的结论：“有没有可能，他和我们今天碰到的一样，也感染了那种物质。” 伏野：“烧开了，可以下你们喜欢的食材了。” 方旭：“伏野，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伏野：“好奇什么？” 方旭：“就、就里面这些弯弯绕绕啊。” 伏野用公筷夹起一个虾肉丸，放进碗里：“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方旭：“我要是有你这心态，就好喽。” 樊鹏赞同地点点头。 肖晓看伏野对他们聊的不感兴趣，特意扯开话题，说：“对了，伏哥不是有孩子吗？我很好奇，养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伏野看向肖晓，放下了筷子。 肖晓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过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她试图从别人养育孩子中带入自己以获得慰藉，幻想截然不同的人生。 伏野笑着说：“快乐，幸福，见到他们的时候，就会有无穷的动力。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也会体会到的。” 肖晓脸上一抹飞红，眼睛眨了眨，眼神朝樊鹏反方向飘去，“这些还太早了，我还没有想过呢。” 伏野看出了她的窘迫，转移话题，说：“女性天生会比男性更感性，我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想法。” 肖晓看着他，一脸期待。 伏野：“不太爱说话，性格比较孤僻的孩子，怎么样才能让他变得开朗起来？” 方旭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是那个被你捡回家的孩子啊。” 肖晓：“捡回家？” 方旭隆重介绍：“没错，你们面前这位，才二十出头的伏野伏先生，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伏野拿起水杯，笑了笑，说：“太夸张了。” 肖晓沉思片刻，给出了自己的见解，“这个孩子是不是之前遭遇过什么，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性格？” 伏野放下杯子，说：“我对他之前发生的事并不了解，也没有办法了解，所以我无从下手。” 肖晓在看到伏野难得一见的表情后，笑着说：“如果他不愿意说，那就是还有心结，也许有一天，他自己就能解开，如果解不开，就需要身边人的努力。” 樊鹏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埋头进食，偶尔给其他人添水，捞丸子。 伏野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那你觉得，有什么比较合适的方法吗？” 肖晓：“只有在摆脱过去的环境后，才有可能开始全新的生活，不如，让孩子多接触外界的新鲜事物。” 方旭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最近不是有画展要举办吗？举办方都是些很有名气的画家，你可以带他去看看。” 肖晓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方法。” 樊鹏：“那门票是不是很难买到？” 肖晓笑得一脸神秘，“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 第8章 第 8 章 这个世界地科技虽然高度发展，但人们对艺术的追求却返璞归真，越原始的创造产物越受欢迎。 白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大型展会，这次恰好轮到画展。画作这种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艺术作品，无论何种评价都毫不为过。因此，画展也成为了众多政界商界人士的大型交流汇聚地。 通过肖晓的努力，伏野顺利拿到了三张门票。 当晚，伏野在敲门前，内心不断编排话术，心里打了个草稿后，这才敲响了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预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伏野熟练地说出过去无数次说过的话：“没有回复，那我就默认你是同意了。” 轻声推开房门，看到少年坐在床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顶，柔顺的黑发略显凌乱，像一只刚刚出壳的鸡仔。 伏野来到床前，温柔道：“明天下午有一场画展，我自己抢不到门票，所以请了朋友帮忙，这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三张。举办画展的是一些非常了不起的画家，其中的一位非常厉害，画的画很特别，也许会有你喜欢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虽然你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但我知道，你是个懂事、开朗、乐观的孩子，就和莉莉娅一样。” 伏野注意到，在说到莉莉娅的时候，少年好像有了些反应。 伏野精准找到关键词，虽然不明白是哪一点触动到了少年，但他朝着这方面说：“你认识莉莉娅吗？就是那个喜欢穿裙子的小女孩，她对你很好奇，也想和你做朋友。” 如果莉莉娅也在这里，一定会激烈反驳，事实和他说的恰恰相反，莉莉娅对少年的到来显得极其排斥，虽然伏野一直在其中调和，但似乎效果甚微。 伏野继续说：“我把衣服放在你床边，如果你也想和她做朋友，明天下午一点，我们在门口等你，好吗？” 伏野将明天外出穿的衣服放在床头，驼色卫衣和千鸟格休闲裤折叠好摆放整齐，临走前道了一声晚安，这是每天都在重复的必要结束语。 直到房门阖上，伏野轻叹了口气，有种莫名的惆怅。 这个少年浑身是迷，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两年，却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 这个房间是他的庇护所，也是他内心的牢笼。 伏野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看到这只雏鸟，展翅高飞。 一大早，莉莉娅就已经换好了衣服，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一旁忙碌的伏野。 她今天穿的格外精致，一身印有海星图案的粉蓝色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银白色小皮鞋，头上还佩戴了一只粉钻发夹。 这是生日那天，伏野送她的礼物，她很喜欢，平时都不舍得戴，今天破天荒地拿了出来。 白色碎钻围绕着一颗硕大圆形粉色宝石，就像众星捧月，平时就放在首饰盒柔软的绒布里，就连拿出来看也要把手擦干净，以防指纹留在上面。 伏野一身蓝棕休闲服，即使前一晚就已经准备好了第二天出门所需的物品，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一直在反反复复检查是否有所遗漏。 眼见伏野奇怪的行为，莉莉娅扯了扯伏野的衣袖，好奇问：“你在等什么？” 伏野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略带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说：“没什么，只是期望中的没有实现。” 莉莉娅奇怪地朝楼梯间看了一眼，那里什么都没有，说：“期望的东西，本来就不一定会实现。” 伏野摸了摸她的头，笑她的人小鬼大，说：“走吧，我们出发。” 莉莉娅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说：“好哦！” 就在伏野关门的瞬间，余光扫过，他依旧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看到自己期望中的事发生。 就在门和门框之间的距离只差一毫米，某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楼梯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伏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只胆怯的雏鸟，终于学会煽动翅膀了。 他松开牵着莉莉娅的手，推开门，快步上前，站在楼梯的最后一节台阶上，朝前伸出手，静静等待对方的回应。 许久后，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轻轻贴在伏野的掌心，被他一把握住。 伏野如释重负，笑道：“你终于来了，我们一直在等你。” 莉莉娅看到他，用力转过头，一脸的不愉快，但在看到车身上照出自己的身影后，又心情很好地欣赏了起来。 伏野开车，两个孩子坐在后排，一路上都能听见莉莉娅欢快的声音，少年一直注视着窗外，没有说过一句话。 到达展会后才发现，停车场停满了豪车，甚至有些连车牌号都没有，伏野的车在其中毫不起眼。 他随便找了个车位，停好后，一手牵一个，凭门票进入展厅。 厅内色调简洁，灯光并不明亮，反而略显昏暗，唯有画框内置的灯条将每张画突显得格外亮眼，空气中还有种淡淡的香味。 刚进入展厅，莉莉娅就迫不及待地挣脱伏野的手，他只好无奈松手，看着她一路跑远，随后侧头看向身旁安静的少年。 伏野：“有看到喜欢的吗？如果喜欢，我们就买下来，回家慢慢看。” 少年没有反应，伏野主动拉着少年的手，走到一幅画前。 画上画的应该是某种竞技比赛，双方站在一个圆柱上，整幅画色调偏灰，寥寥几笔就轻易营造出危险又紧张的氛围，只这一眼，就可看出创作者的画技精湛。 少年反应平平，伏野牵着他，来到另一幅颜色更为鲜明的画作前，画上的人看不清五官，身着蓝色连衣裙，正翩翩起舞，闪烁的灯光围绕在周围，就像飞蛾扑向火焰。 伏野一眼就认出画上的人是谁，那是曾经如星光闪耀过的莉莉小姐。 两人继续往前走，在一幅画前驻足，这幅画底色为蓝色，画上画着某种花卉，但线条过于凌乱，一时无法辨认。 少年的眼中似有光流动，目不转睛地看着。 伏野：“你喜欢这幅画对吗？” 这时远处走来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人，眼神倨傲，双手背在身后，步子迈得极大，右边是一位少女，娇笑声柔。 另一边跟着一个男人，他脸笑得僵硬，明明身形比其他人高大，却弯着腰，生生比别人矮上几分。 “张董，您看，这些都是本次展会最优秀的作品了，我都给您留意着呢，特地就等着您来。” 被叫张董的男人，随意瞥了一眼，嘲讽道：“现在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办画展了，这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乱七八糟，要不是我女儿有兴趣，我连来都不想来，纯属浪费时间。” 男人尴尬地笑着，少女笑容灿烂。 张董转头说：“你说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少女嘴巴不停：“项煜，项煜。” 张董听了只觉得头疼，说：“行行行，这里有没有那个叫项煜的人画的画？” 男人连连点头，说：“有，他的画在内场，我带您去。” 张董不耐烦道：“他的画有什么好看的，我要见的是他本人。” 这个要求显然有些强人所难，男人一脸的为难。 项煜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吗？他也只见过对方几面，连话都没说过。他哪里有这个能耐，能使唤项煜做事，但面前的人又不好得罪，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三人经过伏野和少年身边时，张董突然驻足，好像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 他反复观摩，终于确定了画中的人是谁，脸上带着一种怀念和憧憬，声音轻得像是会惊扰到对方，说：“莉莉小姐？” 少女显然对画上的人有点抵触，语气不太客气，“又是这个女人，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张海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瞎说什么，人家又没死 ，什么叫作阴魂不散？” 少女翻了个白眼，“我说错了吗？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为了她，连家都不要了，我说她死了，还是好听的。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指不定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住口！”张海听得面红耳赤，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心中的女神，说：“你知道些什么，我只是欣赏人家，我和她连面都没见过，别把别人想得这么龌龊。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左一个高翊，右一个高翊，你以为他又有多干净，除了这张脸，又有什么本事？！” 张玉玲试图为偶像打抱不平，又急又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快速眨着眼，侧过头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听说，这位先生想见我？” 张董看向来人，上下打量一番，狐疑道：“你是谁？” 张玉玲一眼认出，惊呼道：“你是……项煜吗？” 项煜看向少女，笑了笑，说：“是我。” 邹尚华顿时松了口气，心想，项煜来了，那这里应该没自己的事了。 张海抬眉：“既然项先生亲自前来，那我有些话就明说了，我女儿很喜欢你的画，你开个价吧，我全买了。” 这话说的顺口极了，显然这样的事没少做。 项煜：“这位先生，您似乎不是很了解我们展会的规则，每一位参观者拥有一次购买画作的资格，但前提是需要得到画家本人的同意。” 张海挑眉道：“听你的意思，你的画不卖？” 项煜：“卖，但是不卖给你。” 张海的眼睛睁开了些，说：“我和项先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 项煜：“张先生可能不了解我，我行事只看心情，不看人。” 张海气笑了，道：“我见人见多了，项先生这样的我倒是第一次见，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嚣张，俗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要不给自己留退路。” 项煜笑容不变：“我也有句话要送给张先生，小心祸从口出。” 张海脸色难看，自从大权在握，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正当张海打算发火好好训斥对方的时候，一个蓝色身影朝这边跑来，嘴里还在不停念叨，“伏野，我看到了一幅我很喜欢的画，我们买下来好吗？” 张海看着这个朝他跑来的女孩，只觉得熟悉的可怕，他突然想起了当年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莉莉时的场景。 那时的张海只是一个毛头小子，靠着风口赚了点钱，才勉强够到宴会的门槛。 他还记得自己为了认识那些可能对自己事业有所帮助的贵客，一个劲地喝酒，喝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耳边传来阵阵笑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丑态百出，旁边的人都在笑话他，但他除了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来取悦别人，别无他法。 直到有人看不过去，提醒他，张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打算找个地方缓缓酒劲，他照着指示牌所指的方向走去。 人在醉酒的情况下，反应会变得迟钝，张海连方向都辨别不出，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走，在摸到柔软的东西后，还以为是休息室的沙发，直接躺了上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一声惊呼，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这里怎么会有个人？这是莉莉的休息室，你们怎么办事的，随便放人进来？” “我也不知道，我就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看见有个人躺在这里。” “那你还不把人拖出去，要是被人发现了，你这身衣服也不要穿了！” 张海感觉自己被人拖拽着，脑子好像在空中漂浮。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这时传入他耳中，“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谁？” 女人说道：“莉莉，你不要管，就当没看见，这个人肯定没安好心，这么多间休息室，偏偏就进了这间，明显是故意的，我这就找人来处理。” 莉莉看这人醉的全身瘫软，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安慰道：“没事的，让他在这边休息吧，我们换一间。” 女人：“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这个人的错，凭什么要我们让步，我这就联系安保部的人，查下这人是谁。” “晓书，”她说，“没事的，如果真的有预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而且，我发现我的项链不见了，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秦晓书瞬间被这个消息惊到，说：“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乱放，你还记得放在哪里了吗？我现在就找人……不行，我亲自去找。” 她说完就往外冲，行事风风火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莉莉招呼保镖，说：“把他放下吧，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别让人打扰他，我们去隔壁吧。” 保镖把张海拖到沙发上，等莉莉走出休息室后，才关上了门。 张海的意识虽然模糊，但刚才的对话一字不落，他只记得那个声音像天使的吟唱，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感。 直到张海逐渐清醒，看了眼时间，发现宴会快要接近尾声，他快速起身，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身上这件重金买来的西装，赶往宴会厅。 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人，他心里一沉，只觉得今天的计划都要泡汤了。 直到推开门，他才看到厅里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眼神发直，就像着了魔。 张海朝前看去。 展台上一个少女翩翩起舞，蓝紫色的裙摆在旋转中绽放，点点星光围绕在她周围，像极了深海中发着荧光的水母。 这样的场景，终生难忘。 一曲结束，所有人才清醒过来，他们像长期饥饿的流浪汉争抢救济粮一样，一窝蜂地朝台上冲去，直到被保镖拦住，仍旧不死心地伸长手臂，试图触碰到她的裙摆。 举办人上台，向大家介绍她的名字——莉莉。 莉莉？ 张海恍然，这不就是那位出现在他梦中的天使，他的女神吗？ 闪光灯照在她的脸上，把脸都闪白了，她的眼睛却没有眨过一次，她微笑着注视镜头，就像天生的明星，万众瞩目，横空出世。 第二天，所有媒体争相报道，这个时代出现了一位前所未见的超级巨星，每个见过莉莉的人都知道，她的长相在整个娱乐圈里都算不上顶级，但她本身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诱惑力，只需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张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开始疯狂关注莉莉的动向，家里各个地方都贴满了莉莉的海报，原本放置文件的柜子里全部换成了莉莉的周边。 即使动用了一切手段，却连和莉莉见面的机会也无法拥有，这一事实，令张海陷入疯狂。 莉莉的海报自从被投映在海崇大楼的外立墙上后，每天都有无数的人驻足仰望，每张脸上都述说着迷恋。 莉莉娅扯着伏野的袖子，拉着他往前走，“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面前的女孩神似当年的莉莉，让张海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幼年的莉莉小姐。 “莉莉，”张海蹲下身，声音轻柔，“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娅被人吓了一跳，躲到伏野身后，只露出半个头。 伏野将莉莉娅的脸挡住，说：“这位先生，我女儿胆子比较小，你吓到她了。” 张海一脸懊悔，连连道歉，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 伏野点头，“没错。” 张海：“她叫什么名字？” 伏野：“小娅。” “小娅，”张海念了一遍，说：“是个好名字。” 伏野笑了笑，低头询问少年，说：“我去找展会的工作人员，问问看这幅画的画家是谁，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项煜听后，笑意一闪而过，说：“这位先生是想购买这幅画吗？” 伏野：“是有这个想法。” 项煜：“你知道画上的是什么吗？” 伏野看了他一眼，回道：“鸢尾花。” 项煜：“紫色鸢尾代表爱意和幸福，你是想送给谁吗？” 伏野一怔，说：“是我弟弟喜欢。”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少年，像一个隐形人，完全藏在别人的影子里。 任谁都可以看出，这个少年的特殊。 项煜：“既然如此，那这幅画，我就送给这位先生了。” 说完走到画前，按下遮画器，显示已被售卖。 伏野没有想到，这幅画竟然出自项煜之手。 在来之前，伏野调查过参会的所有画家，项煜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画用色大胆，主题鲜明，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因此颇受喜爱，这也导致，他参办的画展一票难求。 据他了解，项煜从始至终只出售过一次画作，购买者是海崇集团的江寻，更没有赠送的先例。 张海在一旁看着，面色变得铁青，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沦为背景板，他一把拉住张玉玲的手臂，朝展厅人少的地方走去。 邹尚华立刻跟上，一路安抚赔笑。 也许是讨厌的人不在，项煜外显的攻击性柔和了些，从外表上看，的确带着一种艺术家的气质。 项煜：“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伏野：“我姓伏，单人旁加一个犬字。” 项煜：“那就是潜伏的伏了。” 伏野一笑。 项煜：“伏先生的女儿真是不一般。” 莉莉娅在两人间来回看，一脸茫然。 伏野内心警铃大作，面上毫无变化，说：“她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只是更为活泼些。” 项煜不经意间说：“活泼是好事，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适合。” 伏野面不改色：“项先生，对这方面也有研究？” 项煜瞥了眼少年，摇了摇头，说：“谈不上研究，只是觉得伏先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还没等伏野反应过来，项煜抬步朝外走，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下次见，伏先生。” 回去的路上，伏野一直在反复思考刚才和项煜的对话，他总觉得，这个人一定发现了什么。 为了掌握更多信息，伏野询问道：“莉莉娅，之前在展厅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她思考了会儿，说：“没有。” 伏野：“你以前有见过他吗？” 莉莉娅迷茫地说：“谁？” 伏野：“项煜。” 莉莉娅侧头看了眼放置在座椅上，被棕色纸包裹起来的画，说：“没有见过。” 伏野：“我知道了。” 他觉得项煜对他的态度显然不同于其他人，这幅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伏野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但他好像对自己有所了解…… 凡是和莉莉娅有关的事伏野都万分警惕，当年凡是和此事有关的一切痕迹，都被他清理过，他可以确定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莉莉娅的存在。 不管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又知道些什么，伏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路口红灯，伏野停车等待。 旁边高楼上的巨大屏幕，正播放着新闻。 “据可靠消息透露，抑制类药物的生产方——松丹医药，近期将对旗下售卖的口服类药物的售价进行调整，并出售一款新型注射针剂类药物。” “经过实验证实，这款针剂类药物的药效比口服类药物更加优秀，见效快且副作用小，未来极有可能完全取代口服类药物的市场份额。” “详细内容，请看稍后的专场报道。” 第9章 第 9 章 张海回到家，鞋子还没脱，就顺手拿起玄关上的古董花瓶往地上砸去，一旁的家庭机器人在检测到地上的杂物后，就开启了清理工作，但还没到现场，就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机器闷沉的倒地声吓到了还站在门旁的张玉玲，她深知张海的脾气，这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会成为他的出气筒和发泄工具。 在发泄一通后，张海这才觉得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他看到客厅一片狼藉，满地的杂乱碎物，才卧进沙发，手握成拳，对着扶手使劲锤了两下。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有空关心起了女儿，在看到从进门就没有挪动一步的张玉玲，火气又上来了，说：“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要我亲自来请你吗？” 张玉玲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但每次在眼前发生，都让她胆战心惊，始终无法适应，说：“那个是深响科技的李总送你的礼物。” 一听这话，张海整个人都快要炸了，他和李立泉虽然表面上去相处得十分融洽，但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们两家都是科技型企业，按道理来说，属于竞争对手，但李立泉在张海面前一直作小服低，一副谦虚求教的样子，一口一个张大哥，让张海听得内心舒坦极了，觉得这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弟，并且两家公司业务上也多有往来，因此张海一直没有把他当回事。 直到前段时间举办了恒都科技展览会，才被张海瞧出了些端倪。 在展会上，李立泉表现得对此毫无兴趣，结果展会结束后，张海才知道李立泉竟从他手里抢走了一个大单，海博的市场份额瞬间被深响咬下了一大口。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此人心机叵测，一直在给他下套。 从那以后，李立泉一改过去的谦卑，两人间隐隐占据主导地位。 张海没好气地说：“他送来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这么激动，不过是一个花瓶，又没花你钱，你心疼什么？”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妈又背着我和你说了什么吧，”张海指着她，厉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我给了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你什么都得不到。同样的话，你直接转述给她，让她歇了心思，安心做她的李夫人，每个月的钱我不会少她的，其他的，就别想了。” 张玉玲怎么都想不到，张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她知道父母的关系一直不好，但看在她的份上，也会有所退让，保持和睦。 张玉玲明知张海是在展会受到了区别对待才情绪失控，但她却将一切都算在了一个人的头上，口不择言，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不就是为了你的莉莉吗？你为了公司和我妈结婚，你觉得背叛了莉莉，所以把一肚子怨恨都算在了我妈头上，就连生的女儿，也长得和莉莉一点都不像，反而像你那恨不得消失的老婆。”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只不过是你繁衍的工具，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的女儿看待过！” 张玉玲的话揭穿了张海内心最真实、也最见不得人的想法。他恼羞成怒下，他做出了无法控制的行为。 他快步上前，猛地抬起手，朝张玉玲的脸扇去。 当这一巴掌落下的时候，连张海都被自己吓到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张玉玲捂着发烫刺痛的脸颊，眼中的怨恨被发丝遮住，嘴唇抿紧，一言不发。 检测器发出警报，令还处于愤怒中的张海突然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柜前，从中取出抑制药物，吞服一颗。 他还特意为张玉玲拿了一颗，张玉玲接过药物，服下后，情绪缓解，温声说：“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有意说那些的，请你原谅我。” 张海的怒气在药物的作用下，如熄灭后的山火，只余灰烬，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女间哪有迈不过的坎，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爸爸帮你买。” 张玉玲笑着说：“真的吗？那我想要高翊的写真和海报。” 还没等他答应，门口突然传来语音播报：“收到佚名送达的货物，请注意查收。” 他满脸疑惑，据他了解，近期并没有商业合作伙伴提到过送他礼物啊，难道是不方便说，这才偷偷送来的？ 张海打开门，看到地上放着一个扁长型的白色盒子，盒上还印了两个字——礼物。 这更加深了他的猜测，也许是什么不便明说的东西，所以连包装都这么简陋。 他将它拿进了屋，放在茶几上，撕开包装纸。 当里面的物品露出一个角后，张海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沿着撕口小心地撕扯，直到包装被全部撕开，这件礼物终于暴露在两人面前。 张玉玲的反应和张海一样，她呼吸变得急促，内心无法平静，她厌恶地看着这幅画，正是之前展会上展出的那一幅。 画上的女人，正是莉莉！ 张海伸出手指，轻抚女人看不清五官的脸，凹凸不平的颜料丰富了指腹的触感，让人觉得像是在触摸画中人的皮肤。 他无法控制地轻声呼唤：“莉莉？” 眼看父亲即将陷入这个女人的陷阱，张玉玲试图拯救出深陷其中的人，说：“爸爸，这幅画有问题。你想啊，如果是别人送的，肯定是想让你知道是谁送来的，可是上面连名字都没有。而且怎么就这么巧，正好送的就是你想要的，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张海将自己的目光从画上拔出，移到张玉玲的脸上，说：“我知道你对莉莉有意见，但这幅画刚才就在展会上，现在到了我手里，中间只隔了一个小时，你说画有问题，那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张玉玲被问倒，潜意识告诉她有问题，但她又找不出问题所在，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 张海捧着画，朝楼梯走去，上楼前对她说：“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我。” 说完，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张玉玲知道，他是去书房，欣赏这幅画了。 每一次，当他得到和莉莉有关的东西后，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只为了和他的莉莉独处。 张玉玲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被撕碎的包装纸，冷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自己又像在嘲笑别人，她身体后仰，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眼睛无神，看着天花板。 她出身富裕之家，从小在爱和金钱下长大，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温柔，父亲虽然有时严厉，但对她的关爱并不比母亲少，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浸泡在甜水里，快乐幸福的长大。 直到她从母亲口中意外得知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名字像噩梦一样，缠绕进她的生活里，越缠越紧，直到勒住了每个人的脖子，让人只能从细小的喉管里获得一丝存活的可能。 那个人叫莉莉，像极了宠物的名字，却偏偏是一个人名。 原来她的生活从始至终都笼罩在这个人的阴影下，她那雄伟如山的父亲，心里只有这个人，甚至为了这个人，轻易就做出了抛妻弃子的决定。 她由衷地感谢抑制类药物的出现，使得这块被摔得粉碎的瓷盘还能拼凑出完整的模样，继续使用下去。 为了了解这个叫莉莉的女人，她查过她所有的资料，尽管看了无数遍视频，她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够像一条看见肉骨头的狗一样，疯狂痴迷这个人。 甚至就连突然爆发的病毒都被冠上了她的名字，只因这种病毒传染速度之快，让人联想到了她。 自从病毒和她同名后，甚至出现了甘愿被病毒感染的人，声称这样就能永远和莉莉在一起了。 你看，这个女人就像蝗虫，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吞噬了所有的希望。她才是病毒本身，是最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最为黑暗的阶段，无端的争吵充斥着这个家庭，眼泪和哭声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悲情戏码，就像定时器，从不缺席。 一切的转机，来源于她的神秘消失，关于她的报道在当时铺天满地，每天轮流播报，甚至有人为了她，情愿前往各地，寻找她的踪迹。 这场风波因她出现，也因她消散。 就在张玉玲以为这样的噩梦将要永远消失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卷土重来。 张玉玲将手臂挡在眼前，眼泪无声滑落，掉进柔软的布料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睁开眼，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不断旋转的身影，那条蓝紫色裙摆，像水母的裙边，抓住了所以注视过她的人。 张海反复眨眼，不敢相信有一天莉莉竟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到处寻找着最适合摆放这幅画的地方，目光停在一处，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看上去幸福的一家三口，下一秒就被无情地挥到了地上。 不行，这个房间只能存在莉莉的照片，其他的人都不应该出现。 他注意到墙上的画，那是一幅巨大的挂画，上面是当年他赚了第一桶金后举办的庆祝会的合照。 张海将画从墙上取了下来，把莉莉的画挂了上去，这个位置是最显眼也最合适的位置，这才配得上莉莉的身份。 他满意地后退几步，欣赏着她的舞姿，这一幕让他魂牵梦绕，像一颗巨树的种子，已经长成了苍天大树。 房门被他上了锁，这里只有他和莉莉两个人，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了。 张海的眼前逐渐模糊，就像一片薄纱笼罩在眼前，一切都变得和梦境一样魔幻。 唯一奇怪的是耳边总能听见不断传来的警报声，但都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 莉莉穿着这条如水母般梦幻的裙子，从画中走了出来，朝他伸出了手，像是在邀请他共舞一曲。 张海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紧紧握住莉莉的手，莉莉的手柔若无骨，却冰冷无比，在他手中逐渐拥有了体温。 他的手臂环在莉莉的腰间，她的腰肢和他预想中的一样纤细，似乎无法想象是如何让这条层层叠叠、厚重无比的裙子旋转起来的。 张海开始幻想他和莉莉的相遇，无论是何种开端，结局都一样，那就是他将成为莉莉的唯一。 莉莉将头轻靠在张海的肩上，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人神醉。 张海露出最纯粹的笑容，这次他不再是台下那些只能仰望她的人了，他可以亲手将最爱的人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终于拥有了她。 第10章 第 10 章 次日，张玉玲起了个大早，下楼的时候，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一般这个时候，张海应该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今天格外的安静，只有机器人在厨房忙碌的声音。 张玉玲并没有多想，毕竟平日里张海的行踪并不会向她汇报，也无需向她汇报，只有在晚饭的时候，才有可能共处一室。 张玉玲和往常一样，吃好早饭后，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最新一刊流行杂志。 这期杂志的封面是高翊，阳光帅气的长相迷倒了无数少男少女，当然也包括张玉玲，高翊从出道起，就占据了各大头版头条，像一个不断释放能量的太阳，耀眼夺目。 张玉玲眼中带笑，看着这张完美满足对另一半所有幻想的人，流露出一丝少女怀春般的神情，她轻轻抚摸过高翊的脸，不禁幻想触摸真人时的触感，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在张玉玲还沉浸在幻想中，一声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猛地从美梦中被打断，让她不由的产生一丝不悦。 她将杂志随手一放，缓慢走到座机旁，计算好时间，在最后一秒前接通，“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就像抱着最后一根稻草，“张小姐，今天张总没有来公司，打他电话也联系不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试着打张总家里的座机，想问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才没来。” 张玉玲脱口而出：“不可能的，爸爸他今天早上就不在家，应该是去公司了。” “但是我问过公司前台了，今天总裁办的门一直是锁着的，也没看见有人出来过。” 张玉玲突然想起了什么，昨天下午张海收到那幅画后就进了书房，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所以她也没多想。 今天一早未见张海本人，她以为父亲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但如今看来，他并未去公司。 那么，他又去了哪里？ 联想到神秘者送来的莉莉的画，张玉玲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就好像有一个针对张海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 有没有可能，从张海拿着画进入书房后，一直到现在，都待在里面，并未踏出过房门一步？ 普通人不可能为了一幅画忍受饥饿，更何况是四十多岁的张海，不管是身体还是精力都无法维持，她越想越不对，三步并两步，朝楼上跑去。 站在门前，她还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敲响房门后，等了许久，里面都没有传来一点声音。 没时间细想了，张玉玲直接使用密码解锁，推开门后，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站在门口朝里看，室内的布局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两排巨大的书柜靠墙立着，一张棕色木制办公桌摆在书柜前。 靠门的那面墙，摆满了三个巨大的立柜，柜门上的玻璃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摆放的东西，都是和莉莉有关的、各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物品。 原本挂在墙上的、整个室内最显眼的位置属办公桌对面的那面墙上的挂画，坐着的人只需抬头就可以看到，这上面原本挂着的合照被换成了那幅画。 “爸爸？” 张玉玲试着喊了一声，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静。 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扫过，在看清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桌腿后竟有一只惨白的手！ 张玉玲连忙跑了过去，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看上去危在旦夕。 此人正是联系不上、陷入昏迷的张海。 这间书房当初在设计和装修上花了心思，为了**考虑，书房的位置经过特殊设计，不邻靠任何建筑结构。墙内铺设隔音隔绝材料，保证任何探测器都无法窃听到内部的声音。 地面铺设高效消音地毯，物体掉落都不会发出声响，得益于这样得天独厚的设计，以致于张海倒地的声音都没有被人发现。 张玉玲惊慌中按响了桌下的警报按钮，一声警报声响彻天际，家庭机器人率先赶到，对昏迷中的张海进行紧急救援。 张玉玲此刻帮不上任何忙，她只能紧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一旁，好像魂都飞了。 十分钟不到，窗外传来轰鸣声和破风声，一架急救飞机缓缓下降，停在屋外的停机坪上，急救医生出示证件后进入屋内，几人将张海绑在病床上，推进了机舱内。 作为唯一在现场的家属，张玉玲也必须一同跟去，张家的住宅第一时间被全面封锁，等待星警前来调查，排除嫌疑。 张海全身插满各种检测仪器，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医生在抽取血液后，放入仪器中进行分析，全程神情严肃，眉头紧皱，看得张玉玲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安。 还未到医院，血检就出了结果，医生看着上面一排排标红的数据，顿时起了疑心，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按她以往的经验，这种异常反应只有接触过违禁物品的人才会出现。 难道这名患者是接触到了什么吗？ 这种特殊情况，她从未接触过，一时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张玉玲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医生，我爸爸是怎么了？他突然晕倒，是因为没有进食食物导致的吗？” 医生闻言，看向张玉玲，“你说，未进食？” 张玉玲：“是的，他从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晕倒的？” “不，”医生摇了摇头，“不是因为饥饿，是中毒。” 张玉玲大惊失色：“中毒？！” 医生：“病人近期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 她一愣，突然想起了那幅画…… 是那幅画！ 是那幅画的出现，爸爸才会出事的！ 张玉玲语气激动道：“那幅画……是那幅画！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爸爸和那幅画从昨天下午就待在一起，中间没有任何人来过，他现在突然昏迷了，一定是因为那幅画！” 医生：“那幅画现在在哪里？” 张玉玲：“就挂在书房的墙上。” 医生：“我会和星警说明情况，你父亲需要做个全身检查，大概率是进紧急重症监护病房。之后星警会询问你关于病人出事前发生的所有细节，你直接和他说。” “至于你说的画，如果问题的确出现在那幅画上，那么你家就会被全面监控起来，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事发现场，医院会为你提供临时住所，你就住在那里，随时配合星警的调查，听明白了吗？” 张玉玲恍若未闻，愣愣地点着头，一改往常的骄纵行事，她意识到，象征着大山的父亲倒下后，她将成为独挡一面的战士，才能够撑起这个家。 她之前有想过联系母亲，但下一秒就放弃了，母亲性格软弱，遇事无措，只会默默流泪。 就算她知道了，也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反而会影响到她的情绪。此刻告诉她，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还是等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再说吧。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父亲或许会发现，身边人的重要性。 到了医院，张玉玲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扶在床边，在急救室门前，才松开手。 她看着急救室的门关上，红灯亮起，感觉心都空了。 孙勇新在接到医院的报警后，就匆匆赶来了，他边走边翻阅案件当事人的生平和人际关系网，一旁紧跟的急救医生说：“病人的大致情况我已经告诉你了，具体的情况我想你需要问下他的女儿，她是案发现场的唯一目击者。” “你确定是中毒吗？”他说，“你要知道，多种药物混杂在一起，也有可能会出现类似中毒的反应，但随着身体代谢排出体外，这样的异常反应会慢慢消失。” 医生：“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吗？” 孙勇新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然不是，只是作为一名星警，我有权对事件中的每一个人保持怀疑。” 医生冷笑道：“那么孙队，希望你能够尽快破案，找出幕后真凶。”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孙勇新一个人，身旁经过的病人都好奇地侧头看着他，内心一阵嘀咕：像陈医生这样好脾气的人，都会生气，看来这个星警人品不太好啊。 孙勇新对人的目光格外敏锐，能够从对视的人眼中轻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在接受到这些人的目光后，罕见地郁闷了。 想他前途无量，屡破奇案的星警中的冉冉新星，出门看到的都是羡慕啊、敬佩啊、崇拜啊，类似的目光，何时竟有这种待遇。 嗯，怎么想都是陈沐的错，下次再见到她，一定不给她带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