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三边坡》 第1章 那诺 上飞机时朗孝就有不详的预感,因为这飞机看起来似曾相识。 两年前朗孝去尼日利亚完成一单生意时,坐的就是这样的飞机,又破又小。落地的机场果然秩序极差,工作人员服务态度更差,地面还常常出现一摊摊的积水。 此时此刻朗孝万分后悔办了行礼托运,没办法他的行李太多,而且有些东西不托运根本上不了飞机。他暗暗叮嘱自己,一会儿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取行李的地方。 飞机颤颤巍巍升空后,一直颠簸不断,朗孝一面不断检查自己的安全带,一面暗暗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这架航班上大多是东南亚人,很可能还是这条航线的老乘客,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打瞌睡的,看报纸的,都若无其事。 朗孝胃里一阵翻腾,头也开始发昏,他暗叫不好,万没想到这时候又开始发作,他从口袋摸出手机,日历上六个月前的12号画了红圈,下面批备注:第2粒,4:27分。 才145天,这一次难道连半年都抗不过就要再吃药了吗?朗孝感觉牙齿都有点发颤。 转机3个小时的航班终于结束,着陆时飞机剧烈的抖动让朗孝差点呕吐出来,就这么一晃神,再一抬头,飞机过道上已经挤了不少人。 这些人这么颠还起来到处走……那我也要排! 朗孝挣扎着也挤进过道。 三边坡通行的是勃磨语,话听不懂,勃磨字朗孝也不认识。而这个机场居然没有任何中文或者英语标志牌! 朗孝是个很扎实的路盲,他心想,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要取行李的,而且机场取行李一般都在去出口的必经之路,跟着大流走肯定没错,于是他忍着胃部的翻腾跟着人流走进一处大厅——这里居然已经是机场出口了! 朗孝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立刻转身拉住一个工作人员用中文问到:“请问在哪里取行李?”, 工作人员看了朗孝一眼,大手一挥把他往出口处一推,用勃磨语吼道:“别挡道,快走!” 朗孝此时心急如焚,他一把攥住这人的领口,“哪里取行李!” 难受了一路的朗孝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眼睛都泛起了红丝,这凶狠又显狼狈的样子还是把工作人员唬住了,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朗孝拔腿就狂奔过去。 幸好机场本身就小,没有多久朗孝就看见了一个行李转盘机,零星几个乘客正等着取自己的行李。朗孝放缓了脚步,刚要舒口气,就看见一个穿彩色条纹衬衣的墨镜青年正从转盘上拎下一个银色大箱子,朝朗孝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不正是我的行李箱? 朗孝上次在尼日尼亚就是这样被人捷足先登,被顺走了行李箱,虽然后来在当地朋友的帮助下找回来了,回去还是被他哥朗真骂半死。 如果是平时朗孝应该可以忍住火,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和这个小偷擦肩而过时教教他如何做人。但是今天没一件事顺心,在和那人逐渐靠近时朗孝脸上的怒色就显而易见了。 可眼看离小偷只有五六步远,突然从旁蹿出来两三个人,挡住朗孝的视线,甚至用身体阻碍朗孝前进。朗孝立刻明白这几个人是一伙的,他大力推开眼前的人,刚才那个小偷已经抱着行李箱朝反方向的转角处急速奔去。 “站住!”朗孝一边大喝,一边追过去,但是才跑几步,他就感觉胃部袭来钝痛,脚下一个踉跄,那个小偷已经拐了个弯,等朗孝追到转角,发现这里居然是机场另一个出口!环视一下周围,没看见那个穿彩色条纹衬衫的,他只好从这个出口追出去找,此时他疼得腰都有点打不直了。四处张望间,瞥到停车场方向有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正把东西往后备箱里装,这不正是那个花条纹衬衫吗! 朗孝提着一口气,朝那人逼近。 沈星今天和但拓来那诺的机场接人。虽然来三边坡两年了,沈星还是第一次来那诺。当初他从中国过来时只需要坐长途大巴,从来不晓得三边坡这个小地方居然还有机场。 但拓一边开车,一边解释。 “三边坡虽小,但是有两种生意红火得很。一是边水生意,经常都需要高级进口货,只要毒贩给得起钱,达班都会想尽办法把他们想要的物资搞到手。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些吃吃喝喝的东西,但是如果能直接从产地拿货还是可以省却不少中间商赚差价。二是旅游生意,三边坡地处热带地区,阳光充足,很多外国游客,尤其是欧美国家的人就喜欢来这种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旅游,所以机场还是很有必要的。” 沈星坐在副驾,胳膊支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自己刚来三边坡时的情景。两年前他悄悄来到三边坡舅舅沈建国承包的工程上,幻想能跟着舅舅赚大钱,让养育自己多年的舅舅刮目相看。 没想到后面舅舅去要账时被内斗的军阀绑架,工头也卷钱跑路了,自己从坝子哥那里借钱给工友发工资,又被昂吞陷害,最后好在和但拓一起替他弟弟貌巴报了仇,自己被猜叔收留,债务自然也转到了猜叔名下。 现在他在三边坡替猜叔办事已经快一年了,欠猜叔的一百多万,也还得差不多。如果钱还完了,舅舅也找到了,是回中国,还是留在达班呢? 沈星有点犹豫不决,三边坡是个凶险之地,但是达班兄弟那么好,他打从心底里舍不得大家,尤其是但拓……想到这里他偷眼看了看但拓,没想到但拓的目光也正好瞅向他。 “咋个,小憨狗,又在打啥子鬼主意?”但拓笑着问。 “我能打什么鬼主意?我就是在想,猜叔,年轻时候的朋友的弟弟,现在怎么也该四五十岁了吧,说来咱达班疗养,达班这鬼天气,又闷热又潮湿,会是疗养的好地方吗?” “你管那么多干啥子,也许人家就是喜欢热和潮呢?我们只负责接人,把人平平安安接回去交给猜叔,猜叔自有安排。” “诶,拓子哥,你发现没有,猜叔对这个朋友的弟弟的安排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他让细狗收拾的房间是在寨子的东面,就在你房间附近,老年人难道不该住在西面吗?西面更靠内也更安静些。而且也没安排接风宴,猜叔会不会根本不想这个‘朋友的弟弟’来啊?” “对头~就你最聪明,一天天把猜叔的心思猜得透透的。”但拓一边打趣,一边把车停在机场的停车位上,这里离机场的出口非常近。 “阿星,我去机场里面接人,你把后座上的东西腾一下,顺便把后备箱也收拾一下,一会儿要放人家的行李箱。” 说完但拓把车门一关,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咋个还没开机呢?”但拓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飞机应该刚刚着陆,可能还没来得及开机。 “阿星,我进去看看情况,你注意点手机,一会儿接到了人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拓子哥。” 沈星于是下车,开始把后座上昨天收到的舅舅寄来的快递搬到后备箱里。 整理得差不多了,他刚关上后车盖,一抬头,眼前一花,有人揪住他的衬衣领子往前猛地一拽,一个拳头砸在他的面门上,一股子铁腥味溢满口腔,那人快速拧着他胳膊把他压在后车盖上,用中文喝到:“我看你往哪里跑!快把我的行李箱还来!” 沈星被压在车盖上,鼻血顺着脸颊滑下来,他挣扎着说:“什么行李箱?你谁啊?!” “还不老实!”朗孝一把揪住沈星扔在地上,一脚狠狠踏在他胳膊上,吼道:“钥匙呢?!拿来!” 沈星翻倒在地这才看清,眼前是个少年,满脸是汗,头发乱蓬蓬,看起来最多有二十岁,沈星不吱声,小伙子已经开始在他身上翻找钥匙。 沈星想拦着但是这小子手劲挺大,根本挡不住。 突然朗孝被人一脚猛踹开,但拓来了! 但拓在机场里转一圈,没找着人,电话也打不通,他想着会不会人已经出来了? 刚刚走出机场就看见一个人踩着沈星上下其手。 这还了得?但拓一个健步冲上来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把人踢飞,转头往地上一看,沈星一脸是血,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但拓现在只想把这个打沈星的混账五马分尸,他正准备冲过去继续暴揍这个家伙,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怕死地爬起来,还朝他一拳挥来! 朗孝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这行李要是丢了他都不用打电话汇报,直接自行了断,还能少受点罪。 可惜现在的他虚弱得不行,这一拳不仅没发挥作用,反被但拓钳住拳头,直接给他一个过肩摔,倒地时候剧烈的疼痛和头晕让朗孝忍不住干呕起来。 但拓还准备把他揪起来打,远处传来了警察的吹哨声,沈星一看,赶紧劝到:“拓子哥,别打了,赶紧撤吧,咱人还没接到呢……” 但拓虽然不甘,但想想有道理,和沈星快速上车,狠狠朝朗孝淬了一口,一个倒车快速驶离停车场。 第2章 达班 但拓开车在机场周围转圈,担心地看沈星用纸擦脸上的血。 “要不要紧啊?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看哈?” “不用不用,看起来吓人,其实就是流了点鼻血。”沈星照着镜子,一点点擦血迹,说不痛咋个可能,那个小伙子手重得很,被踩的胳膊也肿了,但沈星不想声张,但拓那个暴脾气,说不定马上不顾一切冲回去替他报仇。 “拓子哥,停这边吧,没看到警察了。你再打个电话看看要接的人开机没有?” 但拓把车停下,摸出电话打起来。还是打不通。气得但拓把手机往后座一扔,转过来对着沈星说:“给我看下,除了鼻子还有哪里伤到没?” 沈星嘴上说着“没有了,没有了”,手不由自主开始藏,但拓哪里看不懂?轻轻一碰沈星的左手臂,沈星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但拓赶紧把他袖子往上一捞,好家伙,刚才被踩的地方已经肿得老高。 但拓立刻把车打燃火,“先切医院,一会儿再打电话联系接的人。” 沈星不敢反驳,他知道但拓摆出冷脸的时候最好乖乖听话。 在医院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处理手臂,虽然没断,但是挫伤还是挺重的,医生帮沈星把手臂绑好吊起,还开了一堆活血化瘀的药。期间但拓去车里拿了手机,一直试图联系猜叔那个朋友的弟弟,奇怪的是对方一直不开机。后来但拓又去机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始终没接到人,两个人没办法,只好先开车回达班向猜叔汇报情况。 此时天色逐渐变暗,但拓的车风驰电掣开进寨子的大门,守在门口的小柴刀高兴地朝屋里大声喊:“拓子哥,拓子哥回来了!” 但拓对沈星嘱咐到:“你小心点手,我先进去给猜叔说下情况。”说完他跳下车,问迎上来的小柴刀:“猜叔呢?” 小柴刀说:“在小饭厅呢,拓子哥,今天……” 小柴刀话还没说完,但拓一阵风样向小饭厅冲去。 猜叔的佛堂在达班寨子的正中间,更准确地说达班的各处房屋是以佛堂为中心建的。环绕佛堂从内往外分别是达班众人的生活区和一个大宴会厅,再是一大片竹林,竹林中分布一些大大小小的木屋,平时拿来储藏东西,生活区和竹林之间被追夫河隔开,通过竹桥连接。追夫河是磨康河的支流,从莱佩一直流到达班,大多数地方水流都比较舒缓,达班大寨里的河水外表平静,其实由于达班这边整体地势低洼,有些地方河水还很深。 竹林里有一处很大的凉亭,平时达班的兄弟都喜欢聚在里面吃饭,但拓路过时,兄弟们正坐着吃东西,看但拓回来了,都纷纷招呼他:“拓子哥,你咋才回来,快来吃饭。” 但拓摆摆手,穿过凉亭,朝小饭厅奔去。他还没踏上竹桥,就看见有一个人蹲在小饭厅外的竹桥当头,两手托着腮望着追夫河水在发呆。 但拓视力极好,即使现在光线晦暗,他也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今天在机场打沈星的小子。他为啥子在这里?但拓脚步顿下来。 这是嫌打没挨够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朗孝在机场停车场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警察把他扶起来,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朗孝摆摆手,去医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把丢失行李箱的事情给警察讲了一遍,几个警察用勃磨语沟通一阵,然后让朗孝留下联系方式回去等结果。 朗孝看他们那个磨磨唧唧的样子对警察帮他找回行李不敢抱期望,但是人生地不熟,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照办。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打电话给哥哥朗真,让他帮忙跟这边的人联系上再说。 想到这里朗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句“我艹”脱口而出,刚才那个野人,直接一脚把他手机屏给干碎了。 朗孝连续受到这样的打击,禁不住抱头蹲在地上,把自己头发揉成一团。他想起上飞机前,朗真站在送机口,看着他平静又坚定地嘱咐:“阿孝,不要乱,也不要怕。” 我不能在这里就被打垮!想到这里朗孝又站起来,去找刚才那几个警察借电话。 庆幸的是朗真很快就接了电话。 “你个白痴!这是你第几次把东西搞丢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话筒里传来朗真的咆哮。 “哎呀,你别骂他了,消消气,阿孝也不是故意的……” 朗孝听见话筒里传来麦青替他说好话的声音。 这狗东西,幸灾乐祸,以为我听不出来吗?朗孝不领麦青的情。 “你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朗真也不领麦青的情。 听到这句,朗孝终于露出了这倒霉的一天里第一个满足的微笑。 “臭小子,在机场大门口站着别动,我马上找人来接你,要是我发现你又到处乱跑,我现在就飞过来打断你的狗腿!”朗真恶狠狠地叮嘱到。 “嗯,谢谢哥。”朗孝乖乖应到。 过了没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朗孝面前,问清楚他的名字后,让他上了车。 之后就比较顺利,出租车把朗孝送到一个大寨门口。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青年一看到出租车停下,立刻朝寨门里喊到:“猜叔,人到了!” 朗孝走下车,往寨子里看去,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上身白衣,腰间系一条棕色的笼基,悠悠转过身来。老人面色平静地打量着朗孝,朗孝也仔细盯着对方,这人确实就是哥哥给的照片里那个人,只不过变老了。 朗孝赶紧双手合十,恭敬地说到:“瓦萨里,猜叔,我是朗孝。” 猜叔这时才展颜一笑,伸出一只手拍着朗孝的肩膀说:“十五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说完猜叔吩咐身旁的年轻人:“细狗,让里面人准备开饭。朗孝肯定饿了。” “诶,好的。”细狗高高兴兴答应着往里走了几步,又跑回来,到猜叔身旁小声问到:“那拓子哥和沈星咋办?要不要再打个电话?” “不用,之前打电话他们没接,一会儿自己会回来。” “好的,猜叔。” 等走进寨子里面,猜叔才看清朗孝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不堪。 他本来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衣,白色的棉麻长裤,但刚才被人一脚踢翻在地,衣服上到处是灰,胳膊和膝盖处还隐隐透着血渍。 他有着西方人的轮廓,东方人的眉眼,鼻梁高挺,深褐色眼珠,睫毛很长,头发偏棕色,皮肤白皙,是个清清爽爽的美少年。 但经历这一整天的头晕呕吐,还挨了顿打,现在宛如一条丧家之犬,在会客大厅的灯光下,可怜巴巴地站着,低头接受猜叔略带惊讶的审视。 “你……要不要先洗个脸,换件衣服?”猜叔问。 “我的行李丢了,衣服全部在行李箱里……”朗孝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个好办,先找一套其他人的衣服换着,等明天我让人带你去镇上置办生活用品。” “谢谢猜叔。”朗孝乖巧地回答。 “猜叔,我箱子里还有我的药,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把箱子找回来啊?”这才是让朗孝现在心慌的大事,只要箱子能找回来,让他在达班裸奔他都不在乎。 “你的行李箱是在机场被偷的?”猜叔问。 “对,有一个年轻人偷了我的行李箱,还有几个人帮他打掩护。”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洗一洗,我会安排人帮你找。细狗,”猜叔转身吩咐那个黄毛青年,“带朗孝去洗澡,再给他找套合身的衣服穿。” “好嘞,猜叔。”细狗答应着。 洗干净后,朗孝和猜叔,细狗一起吃了晚饭,达班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饭菜却出乎意料地非常合朗孝胃口,他饱饱地吃了一顿后,感觉难受了一天的胃终于舒服多了,身上各处的疼痛也减轻了。 “朗孝啊,今天你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哥哥打电话报个平安,明天我会安排人带你去找行李,你放心。”猜叔看朗孝的脸色比刚到时好了许多,想起朗真跟他说朗孝身体不好,看样子是确有其事。 “我跟细狗交代点细节,你在外面稍等。 “好的猜叔,谢谢猜叔。”朗孝听话地退出厅外。 朗孝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他看得出猜叔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完全不记得小时候见猜叔的情景,但是在三边坡这种穷山恶水的地界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绝对不是小角色。 更何况,朗真认识那么多人,偏偏执意把自己送到猜叔这里来,一定有其原因。 朗孝在竹桥边蹲下,无聊地看着河水,天上闪烁的星光在河面一荡一荡,还挺催眠的,朗孝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桥对面的竹林里传来脚步声,朗孝偏头一看,内心不禁低估:小地方,难道大家连长相都容易雷同吗? 三秒之后,但拓和朗孝都看清了对方的脸,这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在打成一团之前,二人的内心活动达成了一致:看我今天干死你这个王八蛋! 由于白天拼拳头吃了亏,朗孝知道对方比自己高大,出拳又重又狠,这会儿他改变策略,借助竹桥栏杆的帮助,一个腾空先给对方一个凌空侧踢,然后快速转身连续用脚大力踢但拓的脖颈。 但拓起先由于对方的出其不意,挨了重重一脚,但很快反应过来,后面几脚都快速用手臂挡住了。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两下子,白天是小瞧他了。”但拓后退两步,摆好架势更加认真对付。他在朗孝再次攻上来时,忍痛先挨了一脚,然后趁机一把抓住了朗孝胳膊。 朗孝也反手抓住但拓的胳膊,可惜但拓的手掌比他的手掌大许多,再加上但拓的胳膊非常粗壮,朗孝立刻就处于劣势。但拓使劲一扭,朗孝暗叫不好,此刻他只好让身体随着但拓使劲的方向翻转——不然就会被拧断胳膊! 两人这边一声不吭过了好几招,猜叔和细狗终于还是听出不对劲出来看,正好看见但拓拽着朗孝的胳膊将他砸在了竹桥护栏上。 护栏“哗啦”一声被压断一大截,朗孝被但拓狠狠摁在桥面,竹桥被二人踏得嘎吱乱响。 “但拓!住手!”猜叔急得大叫。 但拓听见猜叔的声音,抬头看向小饭厅方向。他一手钳住朗孝的手臂,一手掐着朗孝的脖子,半跪在朗孝的身体上方,朗孝三分之一个身体都探出桥面,此时他也是被压制到上头,管不了许多,一脚狠狠踹向但拓的裆部…… 这下可好,但拓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损一招,下半身吃痛,上半身一失衡,两个人齐齐掉进追夫河里。 但拓哪里吃过这种亏,掉进河里后,他气得不行,趁还抓着对方的手臂,在水里又给了朗孝一拳,再一脚将他蹬向水底,这才忍着痛浮出水面。 达班其他人此时也闻声赶来,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猜叔和细狗在岸边急得跳脚,但拓从水里刚露出头,猜叔就一顿劈头盖脸:“但拓!今天朗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自己拿命去赔!” 细狗也急得乱跳:“拓子哥,你快把他捞上来啊,你看这个事咋整啊!” 但拓听见“朗孝”两个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朗孝?他啊?” 猜叔看见他这个鬼样子就来气,一挽袖子作势要自己跳下河去救,吓得细狗赶紧拉住他,但拓这时候再疑惑也不敢迟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朗孝不会游泳。 这能怪他么?在玛雅西德时没人教过他,后来住的地方都是杳无人烟,哪里有机会下水游泳? 但拓那一脚直中他的心窝,往深处沉下去的时候,他感觉肺部很痛,他不确定是因为被踢了,还是因为溺水,只迷迷糊糊地想:完了,这水喝了会不会拉肚子…… 等他完全失去意识后,终于有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头发。 第3章 但拓 沈星和小柴刀把车上东西搬下来后,听小柴刀说猜叔的客人已经到了。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今天这到底算怎么回事?他走进凉亭,桌上摆满了饭菜,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等他走到去小饭厅的竹桥边时,看见油灯,梭温和一堆兄弟围了个圈,细狗着急的声音从圈里传出来:“猜叔,朗孝他是不是没气了,咋个办嘛?” 然后细狗又自问自答: “拓子哥,人工呼吸,人工呼吸!你不是会么?搞快啊!” 一贯冷静的猜叔,这时候声音也带着焦虑:“但拓,快让他把水吐出来!” 沈星挤进人群,只见但拓浑身湿漉漉跪在地上,旁边一个年轻人躺着一动不动。 但拓哪里会什么人工呼吸,以前有人溺水关他什么事?只不过有次看电视时碰巧看到一个节目在教如何抢救溺水的人,为了在细狗面前挣面子,他就假装说自己看会了,让看了一遍只记得到两人嘴对嘴吹气的细狗好生羡慕。 现在但拓也没法,他只好硬着头皮,一手捏住朗孝的鼻子,一手捏住朗孝的面颊,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嘴贴上朗孝的嘴往里面吹了一口气。 没反应。 但拓不敢抬头看猜叔,又贴上去吹了两口,还是没反应。 细狗“啧”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只见但拓一不做二不休,狠狠连扇了朗孝几个大嘴巴!这几巴掌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得叫了起来:“诶,拓子哥,你做啥!” “拓子哥,这可使不得啊!” 猜叔气得发抖,正准备要一脚踹开但拓,刚刚还一动不动的朗孝突然咳嗽几声,呛出几口水来。 但拓松了一口气,正要再补几记耳光加强疗效,沈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拉住但拓的手说: “拓子哥,我来试试。” 说完,他让但拓把朗孝头抬起一点,歪向一侧,自己伸手进朗孝嘴里,掏出一些杂草,然后把朗孝头部后仰,教但拓将双手交叉重叠,手臂伸直,在朗孝胸口有节奏地按压,很快朗孝大力咳嗽起来,吐出了更多的水。 但拓感觉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一口东西的他,现在穿着滴水的背心马甲,跪在祠堂。 沈星吊着胳膊站在旁边,躺椅上那个叫“朗孝”的家伙,裹着毛毯也半死不活。猜叔背着手踱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停车场揍他是因为他打沈星;你下午不接我电话,是因为手机在后座没听到;你后来也不回我电话是想反正没接到人,没办法交代,不如先回来再说?” 猜叔声音里透出一股阴沉。 “猜叔,我错了,我认罚,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和沈星没关系。他也是受害者。” 但拓低着头,看起来在悔过,其实内心还是不服气:哪个喊他要先动手打沈星的? 此时窝在躺椅里的朗孝,双目微睁,用微弱的气息幽幽说到:“猜叔,我看他还是不晓得自己错哪里了。” 但拓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他本来跪得好好的,此刻倏的直起身体道:“我是不晓得错在哪里,那你无缘无故就打沈星,你是为辣样?” 猜叔瞥了一眼但拓,但拓只得又跪下。 “朗孝啊,你为什么打沈星呢?”猜叔温和地问朗孝。 “猜叔,就是他,把我的行李偷了。”朗孝虚弱地抬抬下巴,示意沈星。 “我?我怎么偷你行李了?我今天连机场都没进,我就在停车场收拾了一下东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朗孝仔细端详着沈星,心里也犯嘀咕,这么说来,那个偷行李的人确实要高点,瘦点…… 朗孝问道:“那个小偷逃跑时,墨镜被我踩碎了,你的墨镜呢?你拿得出来吗?” “我……我没有墨镜啊……”沈星心下一沉——难道今天真的要百口莫辩? 朗孝听到沈星这么回答,沉默了一阵,慢慢把裹着的毛毯掀开,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 屋里其他三个人都被他的举动震惊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朗孝先是朝着猜叔说:“猜叔,应该是我误会沈星哥了,我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和沈星哥穿了一样的衣服。” 猜叔还来不及回答,朗孝又转向但拓和沈星的方向,继续说:“对不起,沈星哥,我不该打你,对不起,但拓哥,我也不该打你,虽然你打我更凶……” 还没说完,朗孝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深夜,猜叔坐在自己房里,给朗真发消息: 人已接到,平安,明天将安排可靠的人帮助找行李。 斟酌了一下,猜叔把短信改了几个地方: 人已平安接到,明天将安排相关的人帮助找行李。(发送~) 清早,但拓从床上爬起来时,感觉昨天被朗孝踢过的所有地方都还痛。这些年虽然也难免会有和人干架的时候,但是都是用枪居多,上一次拳拳到肉的打架是啥时候来着? 唉,懒得去想。 本来今天应该跑边水,结果猜叔说:“朗孝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是达班的贵客,既然他丢行李这件事,你算是达班最了解始末的人了,但拓啊,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你务必帮助他尽快把行李找回来。” 于是今天,且不晓得还需要几天,但拓都必须带着这个小孩,去找他该死的行李。 来到凉亭,但拓意外地看到朗孝已经在吃早饭了。 昨天他晕倒后,三个人都慌了,后来确定是因为疲劳过度,再加上溺水,虚脱了,大家才放心。 本以为他今天会起不来,结果居然还比自己起得早。 此时朗孝背对但拓坐着,但拓发现他穿的那件T恤非常眼熟,正看着,细狗端着一大碗稀饭走进凉亭,细狗看但拓来了,立刻高兴地招呼到:“拓子哥,你起来啦,猜叔喊我今天帮你跑边水,你快来吃饭。” 一听到细狗的话,朗孝马上放下手中的食物,站起来,对但拓轻轻点头,说:“但拓哥,早上好。” 但拓“嗯”了一声,走到桌旁,一边坐下,一边看向朗孝。 这一看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丝愧疚感。 朗孝左脸肿得老高,右手臂上明显的五指印,红中透紫,他头发非常蓬松,昨天落水后也来不及吹干就睡了,现在七拱八翘,压都压不下去。 一件明显比他身材宽大的墨色T恤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半边肩膀还滑落一半。 但拓问:“这件衣服你哪里找来的?” “拓子哥,这是你的T恤哒,你认不出来啊?”细狗说。 “他为辣样穿着我的衣服啊?” “他不是行李丢了么?没得衣服换,本来昨天我拿我的衣服给他穿,但是你又把他丢到河里切,衣服全湿了,沈星还有小柴刀的衣服他穿短了,就只有你的衣服他还能穿,我翻了半天也只找到这一件衣服和一条长裤,其他的你都没洗咯。”细狗解释得头头是道。 但拓这才注意到朗孝穿的裤子也是自己的,扎着细狗的腰带,裤脚挽起好几层。 看起来既可怜又好笑。 朗孝看但拓不高兴,有点不知所措,总不能现在就脱了吧?今天还要出去找行李哒。 但拓摆摆手,示意朗孝坐下,“吃饭,一会儿再说。” “谢谢但拓哥。”朗孝这才坐下继续吃。 其实他昨天半夜就被身上的伤痛醒了,再加上担心行李的事,后来一直没睡着。早上起来去院子里见了猜叔,猜叔让他今天跟但拓一起去那诺找线索。还跟他说,但拓是达班的二把手,很能干,对道上的人和事都熟悉,有他在一定很快有消息。 但拓能不能干,朗孝不晓得,但是肯定能打。 但拓让朗孝想起了麦青,麦青是朗孝见过的最能打的人,从未吃过败仗,他打朗孝简直就跟逗小鸡一样,是朗孝目前最讨厌的人。 今天但拓开了另外一辆车,朗孝上车后,但拓从后座翻出一件衬衣扔给他,说:“衣服,穿起。” 朗孝接住衣服,没马上穿。 但拓以为他是怕衣服没洗过,说到:“干净的,有时候跑货跑得远,车上备了一件。” 但拓又从手套箱里摸出一瓶发胶,伸手把朗孝的眼睛捂住,“噗噗”喷了两下,用手指把朗孝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然后把发胶又扔回手套箱,“嘭”得一声关上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正准备打火起步,但拓突然“喔”了一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扔给朗孝:“把你那个脸敷一下。” 朗孝穿好衬衣,正把安全带扣上,拿起但拓扔过来的鸡蛋,疑惑到:“熟鸡蛋怎么敷脸啊?” 但拓已经戴好了墨镜,朗孝看不清他的眼睛,等了两三秒,但拓也没有回答,朗孝只好把鸡蛋在脸上各处按来按去。 “这个都不晓得,你咋这么笨呢?”但拓不耐烦地抢过鸡蛋,三两下剥了蛋壳,然后左手把朗孝的下巴拧过来,右手拿着鸡蛋在朗孝肿肿的脸颊上轻轻滚动。 “会没有?就这么弄。”但拓示范了一下,把鸡蛋又放回朗孝的手里。 “喔,晓得了……”朗孝感激地看了一眼但拓。 他昨天夜里醒来才察觉到左脸火辣辣痛,不晓得咋回事,目前也没心情管这些,只是没想到但拓看起来野蛮粗鲁,其实还很会关心人。 清晨的达班空气新鲜,林间鸟鸣不断,阳光从高高的树叶缝隙间穿过,随着车辆的前行一闪一闪。 要是行李没丢,这种天气能出来玩耍该多好!朗孝探头从挡风玻璃里欣赏着这一切。 “但拓哥……” “叫拓子哥。” “好的,拓子哥,沈星哥是你对象吗?” 朗孝真诚地发问。 但拓一脚刹车,二人都差点撞挡风玻璃上。 “你问的啥子鬼问题?” 但拓双手握紧方向盘,朝着朗孝没好气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乱说话,有空就好好想一下,偷你行李的人到底有几个!长啥子样子!不要一会儿啥子忙都帮不上。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丢回切?” “晓得了。” 朗孝看但拓生气,委屈地腹诽:不是你对象,你打我那么狠干嘛?我就是问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