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问归处》 第1章 这不是...他亲爱的小师弟吗 第十年秋,他路过了一座城。 正巧最近没有什么事,便在城内定了间房,暂住几晚。 男人身材修长而匀称,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色泽并不深重,却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种阳光般的活力。不像白瓷那样细腻,却有一种坚韧的美感,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生命力。而长相却清秀,尤其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这天,秋高气爽,随着街上的吆喝声,人群聚集倒是热闹的很。他看了眼窗外,翻身从二楼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地。有人看到他的身姿,连忙跑了过来,“少侠好身手,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武侠爱好者同盟会。”顺手递上了一份报名表。 男人摆了摆手,换个方向就准备走。“少侠!我们后天会在陈王府的晚宴上聚会,当天陈大公子诞辰,邀请了很多人,我们也会去的,有兴趣可以来看一下.....”再后面说的什么就不知道了,他已经走远了。 陈王府...? 云城虽不是什么大城,但因城内有先皇最宠爱的八弟——陈王坐镇,旁人也不敢动他三分。 虽然对这个同盟会没什么兴趣,但是陈王府,可以考虑去一趟。 三月十六,即是两天后,林问剑如约出席了这场盛宴,王府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敞开,露出里面灯火辉煌的景象,各式珍馐美味琳琅满目,宾客们身着华服,举杯畅饮。 腰间的佩剑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是武力的象征。斜对角那桌就是当初在路上拦住他的,叫做武侠爱好者同盟会的一批人。他们在谈论着宴后去府外的林间切磋一番,而这些一字不落进了林问剑的耳中。 没意思。 他轻轻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今天的重头戏还没出来,陈王的嫡长子陈少言还在里屋和人敬酒,来到外院还需要一段时间。当然,他今天的目标可不是这位大少爷,而是...... 不等他多想,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人衣袍上绣着精美的图案,一看就是地位不凡。腰间配着一枚精致的玉佩,举止间流露出一种独特的气质。 对方正好侧过脸来,林问剑整个人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这不是...... 他亲爱的小师弟吗。 没空去等他想象中的大礼了,赶紧找个办法跑路吧。林问剑赶紧随手在桌上抓了几个果子放进口袋,准备趁着这时人声鼎沸离场。 临走之际,他又看了一眼对方。 十年不见,对方看似还是一样,但细看,眉眼间的阴郁似乎更沉重了些。细长的丹凤眼,眼睛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让人无法窥视其内心深处。 林问剑吓得缩了下脖子,当初不告而别,他确实有苦衷,但没有告诉他的小师弟也是事实。即使现在人就在不远处,他也不敢贸然上前叙旧啊,更何况多年过去了,谁能保证他的师弟是否还惦记着这位已故的师兄。 想罢,他晃了下不知从哪顺来的扇子,扇面挡住了他的脸,但有一束视线传了过来,他冷不丁回头,看到了任亭山的脸。 第2章 师兄,好久不见。 “大人,需要传唤那个人吗?”旁边的手下顺着视线看到了举着扇子呆滞的林问剑,低头靠近任亭山,小声询问。 “滚。”那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了。他从容不迫,迈着步子向林问剑走来,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 “把扇子放下。”他开口,林问剑在对方朝他走来时就连忙拿扇子挡住了脸,他现在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亲爱的小师弟啊!老天爷,饶了他吧。 对方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手中的扇子不知被哪来的巨力震碎。看来这几年他的武功已变化如此之大,境界之高,他无法探测到的实力,已经是云泥之别。 “师兄,好久不见。” 任亭山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盯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每个夜晚都出现在梦里的人竟然出现在了眼前。 “啊,不...不是的,兄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什么师兄”林问剑终于反应过来,立马矢口否认。他不想再续前尘的缘了,这次偶然相遇只是个意外。更何况他,身上背负了一些难言之隐。 至少现在,还不能相认。 任亭山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他的身体在冷笑中微微颤抖,“是吗?” “把他带回去。” 林问剑下意识摸了下配剑,而这个细微的举动毫不意外被任亭山看进了眼里。他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无情的,把他落在人间十年的家伙,如果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会不会后悔呢?他的眼神寒光闪烁,又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突然人群哗然,鼓声震天,乐师们奏响热烈的乐曲,伴随着悠扬激昂的琴声,一袭华丽的长袍映入人们眼帘。 陈少言在众人注视下来到外院,“今日乃我生辰,这一杯敬诸位。”随着话音落下,他举起酒杯朝着众人一挥,爽快喝下。 “敬陈世子。”众人也相应举起酒杯。 林问剑看了一眼陈少言,又看了一眼任亭山,他讪讪地笑了一下,也从桌上拿起了酒杯,虚空敬了一下。 任亭山盯着林问剑,眼神锐利如刀,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手下摆了摆手,“有些事,晚点再找你算。” 他虽然是对着下属说的,但林问剑不用问也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任兄!你怎么在这”有人打断了他们紧张的氛围,这人恰巧就是陈少言,林问剑见状坐下,仿佛就没发生过什么。 陈少言咳了几声,他身体其实并不健硕,在早年经常多病,世人都传这陈王府的大公子活不过弱冠,所以这一年一度的生辰办得格外热闹。他的身体瘦弱,透出一种淡淡的清冷。 “最近路过云城办事,得知是你生辰,就顺道来了。”任亭山缓缓开口,“不过没想打扰你,就在外院坐会。” 他挥了挥手,手下捧着一个箱子来。打开是一只纯净无瑕的玉镯,镯身通透,透出温润的光泽,明眼人都看得出价值不菲。 “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小礼,见谅。” 第3章 抓到你了 “任兄真是太客气了!”陈少言瞥了一眼玉镯,就认出了其中的分量。他笑着摸了一下镯子的周身,接着郑重盖上,交给了一旁候着的下人。 “外面人多喧哗,咱们找个地方坐着聊会。” 他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任亭山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方地随着陈公子走,只是要走之际,他看了一眼林问剑,薄唇轻张,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林问剑看懂了,他说的是,“你跑不掉的。” 待任亭山踏进里屋,林问剑立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虽然对方的手下是有点难缠,但问题不大,毕竟他十八岁就是个扬名江湖的天才少年。虽然经历了一些事,不一定打得过任亭山本人,但是打他一个手下还是绰绰有余。 得赶紧去下一个地方了,他边想着边往客栈赶。楼下小二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吆喝着,顺道跟林问剑打了个招呼。 不对。 这个小二没招待过他,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有诈,林问剑停住往前的步伐,立马掉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出现一群黑衣人把他拦下。 “各位行行好,有话好好说嘛...”他谄笑着举起双手,余光计划着逃跑的路线,对方不过十人,应该还是有机会。 为首的黑衣人向他冲了过来,剑影交错间,两人在街上战了个来回。不好,这个人武功和现在的他不相上下,再加上其余人... 林问剑果断地放下剑,“走吧,各位大哥。” “愣着干啥,来抓我啊,我都自愿跟你们走了。”看着周围不为所动的黑衣人,林问剑无奈地自己走了两步。黑衣人一瞬间都消失了,但他知道,这群人的气息依旧隐匿在附近。 而同一时间,另一处,陈王府内。 “大人,人已带到。”一个黑影出现在任亭山身后,任亭山端着茶杯,只是抿了一口,朝那影子挥了挥手,“看牢他,别放跑了。” “任兄,谁还能让你这般在意?”陈少言笑着看着任亭山,过会身子又忍不住咳了几下,他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 “任兄见笑了,我这身子骨啊,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说罢陈少言也倒了一杯茶,他的手骨节突出,甚至能透过皮肤看到那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任亭山的目光平常冷冽得很,现在少了些攻击性,他只是平淡地看着陈少言,“陈大公子保重身体。” 随后,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度缓缓地开口。 “现在朝堂上的浑水浊得很,陈大公子要考虑慎重,到底要走哪一条路。”接着,任亭山起身,准备离开,陈少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任兄的提醒,陈某会好好斟酌的。” 随着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任亭山离开了陈府。 马车在道路上缓缓前行,帘内的男人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意。 然而,尽管他的嘴角上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漠。 “终于抓到你了。” 第4章 再相见 林问剑无聊地撕了一张纸,随后手艺精巧地做出个小千纸鹤,这个屋子黑漆漆的,黑衣人把他带到就锁在里面,里面家具也少得可怜,四面皆墙,只有这个大门和一扇窗,而窗后势必站着几个人候着。 算了。 反正也跑不了,还不如想想和他多年未见的小师弟说点什么。 也没让他想太久,没过一会就有脚步声传来,在空荡的庭院,此人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响亮,每一步都敲在林问剑的心上。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门瞬时被打开,外面透来的光照亮了屋子,也照在了林问剑的脸上。他的小师弟逆着光站在面前,看不清面目,但眉宇间透着虐戾。 “十年。” 对方只张嘴说了两个字,林问剑一恍惚,没听清楚。他茫然的神情当然被任亭山收进眼里。 任亭山冷笑一声,反手把门一关,他抬手转了个身,把林问剑按在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林问剑吃痛地揉了下被撞到的后背。但没一会,他的手就被这个男人抓住,两只手往上抬着抵着门。 “要么就永远别被我抓到啊...”任亭山手使了劲,瞬间林问剑的手腕红了一圈。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隐隐的疯狂。 “师兄。” 林问剑打了个寒颤,他挣扎着想脱离任亭山的手掌心,但显然是无用功,只能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近,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摸不透,他也没法解释什么,你看眼下是好好说话的场合吗...没砍了自己就不错了。 他在那装着哑巴,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情绪。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下来,林问剑偷偷舒了一口气,刚开口。 “其实...” 没等他话说完,下一秒就被推到在地上,一把剑抵在他喉咙上。“我凭什么要听一个背叛者的解释?”任亭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卧槽,我没有啊,啥时候成背叛者了。林问剑有苦难言。 既然如此,只能... 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剑。 林问剑猛然间从地面上跃起,利剑对着任亭山,谁也没说话。下一刻两人身形交错,剑气如风,两个人来往了几招,任亭山的剑划伤了林问剑的肩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林问剑摸了一下肩上的血,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在山上,师傅叫他们练剑,他们也会来回切磋。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凑到小师弟跟前吵着要对打。师傅总是在旁边无奈笑两下,而师弟... 他平常那么安静。 但每次都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还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们从小一起生活,在山上除了彼此就是师傅和旺旺,旺旺是他们养的一只大黄狗,师傅在某天捡来的,也陪着他们长大。那年分别,师傅不见踪影,他和师弟也没来得及说上话,一别十年,旺旺已经老了,不知道最后下葬在哪里。 年少的风卷起了少年的发丝。 再回首,两人虽在一起,心却隔了很远。 第5章 “别白费力气” “这位朋友,我到底要和你说几次,我不是、不是你的师兄!”林问剑停了下来,把剑扔在了一旁。“随便你怎样,反正我就是个路人,莫名其妙的把我抓过来,怎么,有权有势就了不起啊?” 他两手交叉,不顾肩上渗出的血迹。两眼就这样看着任亭山,目光炯炯有神,丝毫不像在比试中落了下风的人。 任亭山瞥了一眼眼前的人,之前没仔细看,此人的样貌和他印象中的师兄极其相似,但是五官更加立体,并且... 他拽住林问剑,扯上去袖子,并且...他的手腕上没有那个熟悉的像凤凰形状的胎记。 任亭山沉默了片刻,像融入了房间的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信。” 他的步伐踉跄而急促,又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绝,反手抓住了林问剑的脖子,林问剑被他掐着脖子提了起来,身体悬空。 林问剑下意识伸出右手试图抵抗,这个微小的动作毫不意外落入任亭山眼中,哈,他的师兄应该是个左撇子,用左手拿了多年的剑,怎么会先用右手呢?刚才也是,这个人用的一直都是右手。 哈哈,他等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以为终于找到了,结果也是个影子罢了。八分像那个人就足够让自己慌神了,这十年身边也送来了不少个替代品,所有人都渴望攀附他。 可是替身就是替身,谁也取代不了他的师兄。 他眼神冷下来,手上一挥,林问剑被猛然一甩,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任亭山什么都没说,转身推开门离开了。 林问剑还摸不清头脑,这小师弟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了...不过这是个好机会,他赶紧起来准备离开,结果打开门迎接他的又是两个黑衣人。林问剑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和之前的简直天差地别,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壁画,房间内摆放着古朴的红木家具,每一件都经过精心雕琢,青花瓷瓶置于案头,瓶内插着几枝梅花,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烛光摇曳,天已经黑下来了。 林问剑在床上躺着,他被带到这个房间已经一周了。任亭山没再来找过他,当然他也出不去,门口一直有人守着。每天三餐都会送来,吃的倒是不错,但是...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要出去! 他悄悄打开门,果然两个黑衣人盯着他,他举起手,露出和善的微笑。 “大哥,我找任亭山有点事,你们帮我传个话呗。” ...... 无人搭理。 “好的我知道了。” 林问剑关上门。看来要采取别的措施了。 他开始绝食,送来的饭原样拿了回去,饿了两天,人要是再不理他,那他真的要饿死了。他饿得头昏眼花,开始思考自己的性命对任亭山来说真的重要吗?他们又没有相认。 就算相认了,也不过是十年前淡薄的情谊。 不过他这招可能还是有点用,任亭山托黑衣人传来了一句话。是一张纸条,写着五个大字。 ——别白费力气。 第6章 拒绝的话,杀了。 行吧。苦啥也不能苦了自己。 当晚林问剑就乖乖吃了饭,那个馒头大口往嘴里塞,差点噎住,活像个没吃过饭的...... 事实确实如此。 他猜消息应该传到任亭山那里了,但是任亭山还是没来。 一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他就被关在这个房间,不过看守是越来越松了,没那么管着。他有时候去院子里散步舞剑都没问题。只是当他想试探着出门,那些黑衣人真是阴魂不散。 这天他依旧跟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无聊地都要发芽了。突然听到门口的动静,那个男人踏着依旧有力的步伐,有侍从的声音传来。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即刻。”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冽,他好久没听到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 随后门被打开了,躲在门后偷听的林问剑露出个讪讪的笑。但男人只是余光一瞥,“你也走。” 啊?走去哪?林问剑呆傻的样子被收入眼底。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要北上了,请您尽快收拾完行李后一同出发。”身后的侍从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喂,我还没同意呢!你把我关在这么多天不闻不问,现在说走就走,我可没答应要和你一起。”林问剑说着,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他更理直气壮了。 没想到任亭山看都没看一眼他,只是对着侍从说,“拒绝的话,杀了。” “等等,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惜命的林问剑立马感受到这股杀气是真的,立马低头,做人嘛,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了,这趟路上找个机会溜走还不简单。 随即他谄媚地笑了下。“我没有什么行头,走,立刻走!” 书房里,任亭山看着密信。 身高魁梧,皮肤黝黑的一名黑衣人站在一旁。如果林问剑在这,就会发现这是抓他时候那个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这个男人叫03,顾名思义,在死士里排第三,算得上是黑衣人里的头,因为前两位都死了。 任亭山倒是不怕有人在会泄露秘密,这群死士从小就接受训练,身心都属于主人,更何况他们的命都在自己手上。03跟他年纪相仿,跟随他最久,有时候他也会和03闲聊。当然,他不信任何人。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白,您不是说认错人了,那为什么还要带上那个人?”03在一旁问道。 “虽然他不是我师兄,但是两个人长得颇为相似,不能排除有人故意所为,我倒是要看看他是谁派来的。” 任亭山没抬头,继续低头看着信。这封信是今早皇宫里飞鸽传书而来。看来形势紧急,必须赶紧出发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夜明珠,这是陈少言走时给的。先皇在世,给陈王府赏赐了一份重礼,南海夜明珠,一共上贡了十颗。赏赐给了陈王府其中两颗,视为奖赏。 现在拿出这个给他是为何意呢? 真是难猜呢。 任亭山挑了下眉,有意思。他还嫌水不够深呢。 让浪闹得更大一点吧。 第7章 回到那一天 “喂...” 马车里,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应该说是只有林问剑一个人尴尬地盯着对方。任亭山看似闲暇地双手交叉,头向后仰着坐在位置上。 “不是我说,兄弟啊,你看我不爽对吧...既然如此,我可以麻溜地滚后面去,干嘛非要坐一起啊!”林问剑有些抓狂,队伍出发就算了,他准备在后头找个地方钻进去,想着在路上偷偷跑掉。 没想到一个月不见,自己的存在感还没消失。任亭山一挥手就让他进最前面的马车,和黑化的师弟坐一起实在是... 太尴尬了! 虽然人家也没搭理自己,闭着眼睛假寐呢。但是,马车里的空间就这么点大,两个人并排着坐,他已经尽量靠着边了,但耐不住有时候路上的颠簸,肩膀还是会不小心碰到一起。 “闭嘴。” 任亭山缓缓睁开了眼,他皱着眉。一个不知道来路的人坐在身边,他当然不可能真的睡着。刚才一路上林问剑那种探头探脑的样子,他不用睁眼就能够感受到。 但是昨晚处理事务睡下已经寅时,这又起早赶路,他确实有些累了。旁边的人太闹腾,他有些烦躁。 “哦...”林问剑撇着嘴,安分地缩在一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也有点困了,马车慢慢地走着,一荡一荡,他进入了梦乡。 鲜血浸透了衣裳,耳边有人的呼喊。 林问剑低头一看,他左手撑着剑跪在地上。周遭是呼啸的风,他抬头对上了一双眼睛。远远的有个人冲他奔来,大喊着“师兄——” 而面前站着一个蒙面人。下一秒,剑锋指向他,他看着那把剑穿过了自己的腹部。他好像有点失血过多了,头昏昏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分不清天和地的区别。 他好像听到扑通一声,视线变得太过模糊,原来是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再后来呢?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师傅和师弟怎么样了... 陪伴他的只剩下萧瑟的风声。 呼—— 林问剑从梦中惊醒。 他好久没做过梦了,刚刚竟然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场景。他捂着还没缓过劲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他扭过头看着任亭山的侧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触摸对方的头。还没触碰到发丝,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被另一双手握住了手腕。 任亭山冷着脸,什么都没说,但上挑的眉毛可以窥探到一二身体主人的不悦。 他重重地甩下林问剑的手,那道冷冷的视线好像在说——别耍小把戏。 林问剑低着头,本来按他的性格肯定原地滑跪,立马解释自己没有恶意。但是这次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到那双一样的眼眸,透过带血的剑,身后那个一直注视着他,那个撕心裂肺的孩子,是十年前的任亭山。 而现在,这个暴戾、冷血、反复无常的人,还是他的师弟吗? 希望马跑得再快一点,他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第8章 摄政王? 赶了三天两夜的路,马车终于停在一家宅邸前。 有小厮前来迎接,把行李有条不紊地搬进去。 林问剑下车第一步,先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他感觉这几天真的要把屁股坐死了,即使是在至尊包厢的马车里,也遭不住一直硬坐着。看来这次是真有万分紧急情况,晚上都没有在客栈休息过。 任亭山已经进府了,他倒是神色自如,完全看不出来半点没睡好的样子。 可是林问剑清楚得很,这个人就没熟睡过,他一点小动作对方都能感应到。好比前天他想喝口水,手一伸就感觉到寒气入骨,任亭山这小子…手已经握住腰间的剑柄。 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忙,岂不是有机会逃走了… 没想到下一秒,有个人影走到他面前,黑色长发盘着,眼前的女人穿着青色衣衫,语气疏离又得体,“林公子,这边请。” 他被带到自己的房间,倒是比之前的居住环境好多了,也没有人堵在门口。 “哎,怎么称呼你?” 林问剑回头,对方的目光看着自己,回道:“林婉,我是府上的管事,公子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吩咐,这边会给您安排。” “我没有什么缺的东西,不过,我想问下任亭山去干嘛了?他本来说有事和我商谈。”林问剑扯了个谎,试图套点话。 可是对面林婉只是淡淡笑着却不接茬,“少爷目前有要事在身,相信等他忙完了会来找您的。” 过一会她走了。 林问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这样的情况很熟悉,前一个月他就这样每天待在家里。 任亭山不管他,但也不放他走。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他感觉到有人员的走动,透过门缝,他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看不清脸,被周围一群人护送着,目测五十多岁的样子。林问剑推测这是个很尊贵的人,行踪隐藏的这么好,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摄政王…? 先皇薨后,先皇后膝下只有一女,长公主不能当政,而后宫群妃更无子嗣。于是在群臣一番商议之后,推出前二皇子代管朝政,即当今摄政王。 他管理国家二十余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皇帝,却对外称尊敬兄长,只是行使着帮忙的职责。百姓感慨其的无私,再加上在位期间,久旱逢百年一遇的大雨,世人道是摄政王的仁慈宽厚感动了上天。于是此人在民间呼声极高,深受爱戴。 他与师弟多年前一别,而后重返故土却再找不到踪迹,他托人打听,几经查找都没找到师弟的尸骨,他相信对方一定还活着,只不过又过了多年才知对方竟成了摄政王的养子。 世人皆传这摄政王突然领养了一个男孩,身长八尺,长相邪魅,却看起来阴晴不定,一发怒身边就要死几个人。没人敢亲近他,但碍于对方的身份,见了都得敬三分。 传闻确实也不假,任亭山确实也莫名其妙的!搞不懂。 林问剑没发出声,在脑子里自言自语,刚吐槽着又听到一阵响动,他再次靠近门边,这次出来的是任亭山,即使隔着好长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视线在对着自己。 卧槽,阴魂不散啊! 第9章 同居? “林公子,今后您和少爷同住一室,行李会有下人为您打理。” 林问剑刚收回视线,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林婉就礼貌地敲响了门,他打开门就听到了这样天大的噩耗。 “不应该吧,我这不是已经被安排了房间吗,这才刚理好怎么就要换?”林问剑面如死灰,看着眼前得体的林管家。他真的心好累...谁来救救他。 “少爷刚刚吩咐的,林公子请随我来吧。” 林婉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带着已经如同行尸走肉的林问剑走到了一间华贵的屋子。不过,怎么只有一张床啊! “我睡哪里?”林问剑勉强扯了扯嘴唇,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但实在勉强。 “少爷特地吩咐了不必多添床褥,我这边先退下了。” 林婉随后就离开了,只留下林问剑在偌大的房间里呆滞。 这个进度也太快了吧,这就同居了?不对,小师弟到底啥意思,前段时间不还是要杀了自己,现在又要住一起,住一起就算了,就一张床难道要睡一起吗。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根本不知道任亭山到底抱着什么心思。 一个时辰前。 马车刚抵达,就已经有人来报摄政王已经在府里等候。任亭山一刻都没缓,来不及换衣服便去迎接他名义上的干爹。至少,这个命是人家给的。 他大步流星推开书房的门,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虽年过半百仍气度非凡的面庞,鬓角有些发白,此人两眼微眯,嘴角扬起了笑意。 “回来了啊。” 摄政王拍了拍任亭山的肩膀,“看起来瘦了不少,辛苦了。” 任亭山看着对面的人,手一挥,指示手下拿出来一叠信件。他把这些放在摄政王面前的桌上,“此次南下,已搜集到咸郡太守底下贪污官银的证据,这些书信涉及到的县令不少。在这做文章,估计上面的也保不住他们。” 摄政王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目光一转,又落在任亭山的身上。他拍了拍衣角,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袍遮住了男人的身体,可手上的厚茧却透露出此人从未停止握剑训练的痕迹。先王刚去之时,邻国想趁乱分一杯羹,借机行军。 是摄政王手持兵器,随大军出征。在国家动荡之时,拿下第一场胜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男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摸了摸任亭山的头。“在我眼里,你还是十年前刚来的样子,没想到一晃眼长这么大了。” 任亭山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摄政王的手不小心落了个空,倒也没生气。后面的太监识相地拿着信件在门外等候。 只剩下两个人在屋内,一个时辰后,摄政王才推开门出来。他回过头对任亭山说道:“明晚宫中设宴,届时宁国公主会来参加,对了,二夫人好久没见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到时候也去和她打个招呼。” 任亭山应道,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人他忘记处理了。 小冒牌货。 第10章 共浴? 林问剑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不知道该在哪落脚。天色都黑了,任亭山还没回屋。下人们已经点起了烛火,他推开房门,漫无目的地在府内闲逛。 这个点四周略显冷清,偶有看到一些尽职的小厮丫鬟站在过道,期间也有人来问他是否需要指引,他都一一拒绝,说自己只是随便逛逛。他走到花园的一角,花圃边上是涓涓流水,搭着一座落在湖心的小桥,从岸边连接着亭子入口。 他走到桥上,夜色中的湖面看起来深不可测。月光顺着亭檐斜射下来,林问剑坐了下来。他看着皎洁的月亮悬挂天边,思绪开始放空。 想到了这一段时间的遭遇,和任亭山的相逢比预期来得突然,他就这样在无法预判的未来里越走越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靠着柱子睡着了,而自己的身上披着薄毯。他拿起那个毯子,想着或许是哪个路过的仆人放的吧。不愧是大王府啊,里面的人都训练有素,这么体恤客人。 他又顺着原路返回到任亭山的屋前。 屋内的光比他走前的时候亮多了,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等等,任亭山怎么回来了。他还没做好准备啊!明明他出来散步就是为了逃避来着...好吧,早死晚死都得死! 林问剑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推开门。结果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男人的身影逆着光,从他的角度看不清脸。对方的肩膀宽大,可以轻而易举地挡住他。 喂,明明他的体格更健壮好吧,任亭山这个精瘦的样子怎么比得过每天都在锻炼的自己。 “愣着干嘛,要我亲自迎接你吗?” 对方张嘴就说不出好话,林问剑早就猜到了,他抬起头,露出个看似毫无破绽的笑容,“怎么会,我这就进来!” 他像一阵风一样,一溜烟进了屋。但问题来了,睡哪! 任亭山没理会他的异样,自然地坐在桌前看着手头的文牒,公事还有一些没处理完。男人依旧穿着外衣,正襟危坐,看起来倒是正经。 林问剑放弃思考,他准备先去浴池洗漱一下,晚上就披着衣服席地而睡吧。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出门。结果身后有个熟悉的影子跟了上来,任亭山不知何时站起来了,他面不改色地直视林问剑的眼睛,那双上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林问剑打了个寒颤。 “我去沐浴,你干嘛呢?” “和你一样。” “那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好了。” “不行。” 就这样进行了以上的对话,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坐在了同一个澡池里,幸好大户人家的澡池都这么大,两个人不用挤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害臊的,毕竟小的时候他们也经常一起洗,那个时候山上就一个木桶,他俩还没发育的时候,师傅嫌麻烦,直接把两个人扔在桶里,让他们彼此帮忙搓背。 小孩没什么羞耻心,只觉得有意思,当然后来长大了就分开洗了。毕竟他林大天才要娶媳妇的,总不能天天和兄弟黏在一起。 不对,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可不是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