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扮演呢》
1. 羔羊
安绵的绵,是绵羊的绵。
随着一声长长的尾音,家里的门被一双手轻轻地推开,阳光的折射下,灰尘骤然扬起,在冷滞的空气中缓慢地翻滚着。
一只手僵在半空,安绵的嘴角勾起一抹不起眼的弧度,盯着刚接通的通话界面,眯起了眼,将手机放在耳边。
“妈——”
拉长的影子落入面前空无一人的房子,墙上的相框趴在地上,碎玻璃在角落处闪着光。
“你在哪啊?”
“是绵啊,妈妈还能在哪,自然是在家,我和你说楼下的面筋汤可香了。”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且自如的声音,安绵低着头,紧紧攥着手机。
可空气早已没了往日面筋汤的滋味。
从楼下路过的时候,那家老店铺贴着对外出租的告示,大抵是一周前的事了。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对面立刻问。
“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没有,信号有点不好。”
“绵啊,有事一定要和妈妈说啊——”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近期估计不回去了。”
电话挂断,安绵沉默地站在原地,望着面前早就没人的屋子,手上的一张白纸轻轻地飘到地上,那是一张病情告知单。
癌症,晚期?
安绵觉得可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知道?
如果她是第一次见到医生的那张脸,她也许会信。
很可惜,并不是。
这些年来,公园的长椅,路边的小摊……有意无意的目光,每天刷新的潮流服饰,或是限定款的路人甲。
总之,是一个陪伴感很强的可疑陌生人。
但也许,有更多。
手机适时震动了一下,一个未知短信发来了一条信息。
“怎么样?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
安绵盯着那条短信,眯起眼笑了一下,目光里却没什么笑意。
“好啊。”
看来有过客不甘于此,向“不谙世事”的羔羊抛出了诱饵啊。
得到回应,对面立即发来一个地址,安绵收起手机,拾起掉落的纸张,向楼下走去,准备去会会这个出头鸟。
光线不强的楼梯间,张贴着一些小卡片,或是开锁的,或是维修的,或是招聘的,零零散散地散步在各处,对于一个较有年代感的小区来说,这很正常。
路过时,安绵无意间扫到一张招聘信息,上面的内容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招募】江岸咖啡厅前台
工作要求:日常顾客点单,前台环境维护,有处理紧急情况能力者优先。
福利:提供住宿三餐,工资面议。
评级:三星。
可以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招募单,如果和那人发来的地址不一致的话,如果纸张不发黄,看起来像是在上面挂了很久的话。
心理作用下周围安静得诡异,但安绵没有停留,径直出了楼梯间。身后,那张招聘单悄悄变了内容。
江岸咖啡厅,扎着丸子头的高圆靠在椅背上,越想越气,直接愤愤拍案而起,闹出的动静引得众人纷纷注目。正擦拭着装饰瓶子的前台抬眸看了一眼,声色如常地收回目光。
“凭什么啊!”
旁边的孟愿忙转头歉意地笑笑,默默将众人的反应一览无余,不急不忙地搅拌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拿铁,并不准备解释什么。
“哼!一群眼瞎的家伙!”
高圆不满地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孟愿看着高圆的反应,摇着头微笑着,瞟了一眼窗外的月色。
“有些事情……怎么说的清呢……”
叮铃──
咖啡厅的门清脆地响了一声,身着长裙安绵推门而入,环视了一圈,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慌乱,目光却缓缓掠过拿着书的客人,喝卡布奇诺的大爷,最后落在背对着她的孟愿上,准确来说是木桌上立着的号码牌——18。
“你好。”
安绵假装强装镇定,打量面前的一男一女,两人的着装均是日常的休闲服。
嗯……看上去像是正经人。
恰到好处的慌乱可以示弱,恰到好处的冷静则可以展现自己的价值。
这是她对外一贯的人设。
“你好,我是孟愿,算是HR,这位是高圆。您的情况我们这边已经了解过了,安绵小姐,你很符合我们对相关人才的招揽要求。”
安绵不记得自己投过简历,但显然对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在打太极,似乎并不打算透漏出什么令人信服的关键信息。
这算是什么诚意,安绵在心里想。
孟愿将安绵的表现尽收眼底,却只是看着她滴水不漏地笑了笑,十分温和地介绍道。
而他口中的高圆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时不时打量着人畜无害的安绵,不满地轻笑一声,带着一些莫名的敌意。在安绵看来,高圆的心思几乎全在脸上。
“我们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都招的──就算是你,该有的流程一个也少不了!别想着浑水摸鱼!”
安绵适时露出困惑,略过高圆,将目光直直落到孟愿的眼睛上,试图从中看出什么,而孟愿避开她的视线,盯着拿铁里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随后沉吟地将双手交叉。
“那些流程只是我们一直以来二次筛选的传统,您知道的,有些细节我们不方便透露给外人......”
安绵知道他说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孟愿皱了一下眉,面露难色,同时观察着安绵的神色,话锋一转,笑了一下。
“不过是您的话,我想我可以自作主张——”
是欲情故纵这一招啊,有点老套了。
“不行,我都——”
原本一副看好戏的高圆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只不过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声,只有嘴唇在一张一合,愤怒地盯着孟愿,仿佛在进行一场名为谴责的哑剧。
孟愿轻描淡写地撇了高圆一眼,解释到:“真是抱歉啊,朋友家的小辈不会说话,别介意。”
“没事……”
安绵迟疑地看着只有嘴皮子在动的高圆,大脑木了一下,但很快接受。
只不过,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你你你!我要告诉——”
“高圆,话出口应当心啊。”
没料到突然出声的高圆忙捂住嘴,而孟愿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高圆想到父亲的话,不甘地缩了缩脖子,又瞪了瞪安绵。
“关于二次筛选的流程,我个人更喜欢把它叫做一次公费旅行,听起来是不是很棒?至于其它,或许我们可以在结束再详谈,如何?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孟愿循循善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对于先前的小插曲,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掩饰,也没有解释,但显然知情。
所以安绵更倾向于这是一次不起眼的展示。
高圆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似乎并未受到刚刚的影响。但安绵觉得高圆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参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啧啧啧,小心点,别被卖了还在帮着人家数钱......”
孟愿听到高圆的话也不急,还是保持着最初所见的那副藏山不漏水的微笑。
“好啊。”
反正也不会更糟了,不是吗?
更何况,还有公费旅游,横竖都不亏。
安绵微笑着,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孟愿的邀约。
可在高圆看来,安绵就是一副没有主见的样子。
“欢迎。”
“听说这里招前台?”
远处的前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迅速投以密切关注,警惕地看向这边。
“这个我不太清楚,这事可不归我管。”
孟愿依然是笑着,对安绵的决定丝毫不觉意外,同时自如回答着安绵的问题,随后将一张火车票推给安绵。
“这是?星绒原……”
安绵抚摸着那张通向星绒原的火车票,低声喃喃。可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孟愿的身影,只剩下不服气的高圆。
“跟上本小姐!真不知道一个洋娃娃有什么特别的,真是没眼光!”
特别?
安绵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既是特别,就必然存在某些不同。
可安绵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成绩一般,收入一般,家世一般,也没什么特异功能,表面上看着实没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地方,只是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高圆起身转身就走,可半天也没见到安绵跟上自己,又无语地折返回来。灯光打在安绵的发白的脸上,高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里有点慌。
“你......还好吧,你脸色——”
“灯光因素。”
安绵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是今天刚涂的粉底液,以模拟气血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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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色,然后抬头看她,淡淡解释道。
高圆十分满意这个解释,和她想的一样,于是便向前走了一步,挺直了腰板。
“快点跟上,别说本小姐不等你!”
高圆有些后悔,要不是昨晚贪心看了一部恐怖片,她才不会如此失态。
想到这,脑子浮现出影片中一些片段,前方的灯光骤然闪了几下,高圆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上面,吞了吞口水。
不会吧......
下一秒,灯灭了,咖啡厅陷入黑暗,高圆下意识闭上眼,整个人僵在原地。
人群在惊愕之下安静了片刻,随后爆发了阵阵抱怨。
安绵从她身旁掠过,带起了一阵风。反应过来的高圆急忙睁开眼,跟着她走出了咖啡店,慌乱中扫了一眼前台忙碌的店员,觉得和记忆中有些差别。
黑暗处,先前拿着书的客人趁着混乱摸了摸耳机,敲出特定的频率。
“目标加入官方了,是不是......”
“没事,一切照旧。”
找到了,藏得可真深啊……
站在前台,穿着员工服的孟愿,嘴角微微上扬,默默压低了帽檐,冲着原先的前台招了招手。
“大家不要着急,稍等片刻,是电路接触不良引起的跳闸。”
前台的话音刚落,灯光亮起,抱怨声渐消,而那位客人神色如常翻开书的下一章,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哎!等等我!”
父亲曾提到,他们的二次筛选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也不是百分之百的通过率,只是谁也不知道淘汰的标准是什么,但多一个合作者就多一份成功机会。
可自己,没有选择,必须通过。
就算可合作对象看起来……一言难尽。
想到这,高圆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追上安绵,心一横,拉住她。
“我知道你母亲的事!”
安绵脚步一顿,直觉对面在诈自己,但还是停下脚步,想看她能说些什么。
高圆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然后狐假虎威地拿出自己的火车票在安绵的眼前晃了晃,暗示道。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安绵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趁着她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绕开,径直向前走。高圆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识趣地没再说什么。
“姑娘,又来买糖画啊,这些年也多亏你来照顾我生意,年纪大了,总要给自己找个奔头。哎,你也要买吗?”
在转角处,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安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帽子背着包的少女站在那家不起眼的糖画摊前,帽子遮住了少女的脸,安绵看不见。
看到安绵,奶奶热情地招呼着生意。
明明后面还站着气喘吁吁的高圆,她却精准地看向安绵。
而摊上的糖画所剩无几。安绵皱着眉头,她明明记得前几日的糖画在这个点还有很多……
“嘶——我今天有点牙疼,就不照顾您生意了。”
少女侧过脸,用手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你可要少吃点!小心,长蛀牙。”
奶奶看着少女乐呵呵的,同时还挑了一下眉,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少女身后没拉严实的包,里面还有些木棍。
安绵顺势扫了一眼,和糖画上的棍是一个款的。
安绵:……
“姑娘,今个巧了,就剩一个了。你要是不嫌弃,这最后一个就送你了。”
见安绵还在原地犹豫不决,好不容易可以提前收摊的奶奶便直接一个跨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后一个糖画塞到她手里——那是一个骑着马的小人。
嗯……丑丑的简笔画风格,很难评。
“姑娘不用谢,权当帮奶奶收摊了。”
没等安绵反应过来,奶奶便笑嘻嘻地拍拍手,开心地蹬着小三轮,哼着小曲下班了。
高圆全程没插上一句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丝滑的一切,觉得很是荒谬。
“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安绵注视着糖人,有些不理解这人的目的,总不能往里下毒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这太诡异了。
月光下,少女混入路另一边的人群,站在不远处,嘴里吊着糖画,手上拿着已经拨通的电话,对面传来孟愿的声音。
“你和她们一起,路上要小心。”
“我知道。”
2. 入梦
火车站,两人在等待检票时间的到达。高圆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面,在大厅里漫无目的地滑来滑去。安绵站在一处,正想低头再次确认车票信息,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对面是一个憔悴的女人,双手合十,无措地道着歉,然后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冲,中途又不小心碰到了其他的乘客,看上去像是是出了什么急事。
“这人怎么回事啊——你还好吧,我刚刚看好像是可以检票了。”
安绵点点头,收回目光,示意先去检票。
票是真的。
“通往星绒原的火车即将发车了,请需要登车的旅客抓紧上车……”
登上车的安绵坐在座位上,用手托着脸,听着外面温柔的播报声,尝试忽略对面聒噪的高圆。
高圆有些兴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东瞧瞧西瞧瞧,看累了,轻哼一下,嘴上还不忘刻薄评价。
“火车也就这样。”
口是心非的家伙。
“122,121……120!找到了!”
这是一种很灵动的声音,和播报声不同,像是草原上轻柔的风,自由的羊。只是安绵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一个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坐在了她的旁边,腰间挂着一个香囊,安绵下意识看向她,有些发愣。
她真漂亮,像个神仙。
许是被盯得有些久了,女孩热情地打着招呼,向两人主动介绍自己。
“你们好呀,我是乌兰。”
乌兰虽这样说着,目光落在安绵身上的时间明显更多。但直觉告诉安绵,她没有恶意,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她没有别的目的。
“乌兰好,我叫安绵。”
乌兰听到有意思的前缀愣了愣,歪着头笑了笑,说:“安绵好,很高兴见到你。”
相较于两人之间的岁月静好,高圆看向乌兰目光中明显带着警惕,她可不认为乌兰只是一个普通旅客。
“你......是去星绒原?”
高圆试探道。
“是啊,你们也是?”
乌兰语气上十分惊喜,自然地弯了弯眉眼,笑眯眯地看向高圆。高圆觉得乌兰在演自己,但对面的反应太正常了。
“来来来!泡面,花生,小零食,感兴趣的乘客看一看喽!”前来介绍商品的乘务员,满面笑容,微微弯着腰,用炽热的目光锁定了三人,“咦?三位小仙女,路途漫漫,来点吃的消磨一下时间?”
“没钱!”
没有证据的高圆索性扭头,一脸的不开心。安绵微微点了一下头,也婉拒了乘务员的好意。
“不用了,谢谢。”
见两人均无动于衷,不死心的乘务员便只好将目光落向最后的乌兰,可乌兰早已别过脸,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树可真树啊……
失望的乘务员走之前见她看的如此专注,也好奇地往窗外看去。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这乌漆麻黑的外面有什么可看的……
安绵顺着乌兰的视线看去,只见车内的场景映在窗户上,暖色调的灯光与窗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形成了一个潜在的反光镜。
附近的一切有迹可循,包括与镜中的乌兰视线相撞。
车厢中,有人默默压低了帽檐,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下方传出轻鼾声,似乎是因为灯光影响到了睡眠。
“你为什么要去那?”
没得到什么信息的高圆不死心,微微抬起头,理所当然地继续追问乌兰,是个正常人都觉得十分的冒犯。乌兰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笑了一下。
“那你呢?这位乘客,我记得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一直追问一个陌生人,不太好吧?”
不确定乌兰身份的高圆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什么来。乌兰无奈的摊了摊手,对高圆说,然后稍稍凑近安绵,眨了眨眼睛。
“你看,你这也没什么诚意啊,那我可以不告诉你喽。”
安绵愣了一下,注意到乌兰的目光,便微微侧过脸,抿了抿唇,模糊地说道。
“应该去的地方总要去的。”
应该去吗?
想到什么的乌兰难得沉默了。
“那乌兰呢?”
安绵侧过头看向乌兰,乌兰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身体后仰,抬头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带着几分郑重。
“自然去见应该见的人,然后一起回家。”
毕竟,那里有我的家人啊......
“真好。”
“原来你是当地人啊,早说嘛。”
高圆听懂了,松了一口气,乌兰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其实,冥冥之中,安绵莫名觉得乌兰的长相给她一种亲近感,像是在哪里见过。
夜深了,三人无言,耳边只有风掠过火车的声音。呜呜的,像是狼嚎。
安绵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睫毛微微颤抖,呼吸声有些重,乌兰盯着窗外的星星发愣。
遇到你。
真好。
夜里,安绵迷迷糊糊听见一个声音。
“要封锁?我知道了,万事小心……”
太阳还没升起,安绵扶着脑袋坐起身,车厢的人们大多沉睡在梦乡里,只有偶尔响起的呼噜声。
安绵不动声色地抽出纸巾,眯起眼,目测没有人注意她,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拿出药瓶,吃了点“医生”给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但其实早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了。
所以现在是甜的。
现在才凌晨五点半,而火车要晚上才能到,时间过得可真慢啊。
希望一切顺利……
“安绵,安绵……安绵!都中午啦……”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谁呢?
安绵猛然惊醒。
她怎么又睡着了?!
自己难道忽略了什么?
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抬起手,身边是空的。高圆和乌兰都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时没了睡意,安绵为了消磨时间,漫无目的地翻找一些无营养的信息。
一条信息突然蹦了出来。
“星绒原附近发现一座古墓,疑似为新月历时期,专家正在对附近进行封锁,具体开放时间待定。”
“古,墓?”
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所有的一切都处处透露出不寻常的意味。
“星绒原的大面积封锁只是暂时的,不会影响到前来观光的旅客。”
不知何时出现的乌兰站在后方说。
“应该是出现了特殊情况才导致的。”乌兰推测道,同时将手中的热水瓶递给安绵,“夜里听到你有些咳嗽,车内空调开得足,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刚刚去透气的时候随手接的。”
安绵看着她,面对乌兰突如其来的特别关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
“麻烦了……谢谢。”
乌兰没有说什么,短暂停留后又离开了,中途路过一些旅客,安绵听到她们小声抱怨着。
“真是的,从昨晚就没热水,怎么到现在还没修好啊……”
安绵打开瓶盖,里面的水冒着热气,没有异味,没有异色,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热水。
也许吧?
最终安绵决定搁置乌兰的好意。
可不知何时,安绵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兴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休息,隐约间她好像感觉乌兰中途回来了一趟。
“阿绵!快看,这是什么!”
“哇!姐姐,好漂亮的头饰,阿绵从没见过这样的!这是……生日礼物吗?”
“你看,和阿姐的是一对呢!”
……
“姐姐,阿绵要去草原了。”
梦醒,安绵苦笑了一下,梦还真是千奇百怪。而对于自己再次中招,安绵不得不重视起来,隐隐觉得问题就出在自己脚边的热水壶上,可又觉得不对,因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可目的是什么呢,总不能只是让她单纯睡一觉吧?
“尊敬的旅客,……即将到达星绒原站……”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缓缓停下。
安绵愣愣地盯着外面的站台,天色与启程时别无二般,只是飘着小雨,灯光被雨水化开在玻璃上。而不知去了哪里刚回来的高圆,仍时不时地观察着乌兰,看起来像是好奇。列车上的人们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离开,最后只剩她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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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到了,欢迎来到星绒原。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临时导游,乌兰。”
乌兰站起身,满脸微笑地正式介绍道,向两人微微鞠躬。
高圆:我就知道!
“是孟愿的安排?”安绵面不改色地在心里猜测,思考着可信度。
安绵没有说话,很快接受了看起来像是惊喜的通知。高圆的面容带着几分惊愕,因为在自己得到的相关信息中,考核过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向导,这是第一次。
“乌——”
两人跟着乌兰下了车,走了一段路,看到路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奇怪的老者,他穿着的衣服,似乎是这片地域上特有的服饰。
他的目光在乌兰旁的两人之间游走,最后落在安绵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面上露出疏离得体的笑。
安绵转头看向乌兰,发现她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对老者的出现感到同样的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两位是?”
老者看了一眼乌兰,随后又将目光投向安绵和高圆。
“安绵,高圆,是路上遇到的来星绒原旅游的朋友。”
乌兰微微点了点头,不愿过多解释,随后向安绵和高圆介绍老者。高园只是默默打量着面前的老者,罕见的沉默,微微低着头。
“这位算是家里的长辈,乌雅。今天天也晚了,我们先在市里休息一晚,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再启程。”
乌雅不解地看了一眼乌兰,迟疑了一下,点头。四人前往宾馆歇下。
夜深了,窗外时不时传来空灵低沉的鸟鸣,安绵抱着被子辗转反侧。不禁想起今天的没头没脑的梦境,坐起身,在本子上胡乱画下了那只梦中的簪子,有些在意。
梦里的她,有个姐姐吗……
次日清晨,只有三人站在博物馆门前,没有高圆。
据乌兰说,她今早收到高圆留下的信息,说是因为紧急的家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暂时无法同行。高圆家里的情况乌兰有提前了解过,相关的信息她已及时同步给孟愿,以便及时进行进一步的确认。
只不过他直到现在也还没回,乌兰感到一丝奇怪,但当下的意外情况也不容她多想,她很确定
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嘿,这不大忙人嘛,天天神龙不见尾的。出了最近的事,您老还有闲心来这怀旧呢。”
男售票员看到乌雅,惊奇地向上抬了抬眉毛,打量着三人,最后落在处于末位的安绵脸上,迟疑了一下,随后又转向乌雅,算是询问。
“这是您家孙女?”
乌兰听后皱了皱眉,乌雅眉头一跳,似笑非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售票员见气氛不太对,咽了咽口水,迅速把票递过去。
“唉,别这么严肃嘛,进进进。您老对这比我都熟,我就不给您老配讲解员了,您自个逛吧。”
“去去去,一天天就数你最贫。”
乌雅打趣着售票员,笑着摆摆手,便领着两人进去。售票员目送她们离去,随后便低头整理起手上的登记表。
安绵留意到,面前的乌雅对一楼某一个方向格外地在意,不显眼但也绝谈不上隐晦,但足矣引起一个人的好奇心。
“我们直接去二楼?一楼都是些文字历史,二楼多是些有趣的小物件。”
对于乌雅的主动提议,乌兰点头默认,并先一步走在前面。
临走前,安绵往一楼入口张望了一下,那里面泛着昏暗的光。
一楼到底有什么?
安绵眯起眼,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里侧似乎有三个字。
好像是——新月历?又是新月历。
安绵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不知何时看到的历史,可能是新月历的,可能不是,但能记得住大抵也是一些笼统的概述。
就像是──新月历,派去的和亲公主为两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为……奠定了基础之类极为笼统的说明。
毕竟历朝历代最不乏和亲公主,和平的牺牲品。
这样想着,三人便来到了二楼。
正如乌雅所言,二楼是文物陈列区。
那是?
一支奇怪的木簪子?
3. 安颜
安绵只是无意地远远一瞥,便不知为何地瞧见了,冥冥之中它带着一些特别的吸引力。安绵快步上前,隔着玻璃去看卡片上的解释。
新月历和亲公主陪嫁品。
粗糙的手艺,无光的簪体,这样的物品在一众精致的藏品中反倒有种格格不入、泯然众人之感。
“这个是仿品,你喜欢?”
乌兰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反驳的声音。
“我们博物馆都是经过专家鉴定过的,均是真品。”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讲解员立即用认真且骄傲的语气强调道,一板一眼的。言语中带着对工作的热情,看起来比两人要更有年轻人的朝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是对的。”
乌兰转过身,笑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
某种角度?
安绵留意到她奇怪的用词,不禁看了她一眼。
也是这时,乌兰头上的簪子才被安绵所注意,虽然和展柜里的款式极为相似,可细节上更为精致,更有光泽。
乌兰突然抬起手调整了一下簪子,顺势解释道,就仿佛知道安绵在想什么。
“我这个算是博物馆的纪念品,他们出了一个系列——”
“是的是的,我们的纪念品店在一楼历史展馆的出口。两位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讲解员立刻热情附和,但他的对讲机突然亮了亮,一个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叫你带客人参观,你倒好,把人家丢一边,现在人家都举报到前台我这里来了!”
“抱歉抱歉,我是今天刚来,我现在就过来!”
“抱歉,两位尊敬的客人,我要失陪了。”
讲解员尴尬地笑了笑,冒冒失失地跑走了。
乌兰:……
安绵:……
讲解员离开没一会儿。
“这群,盗墓贼真可恶!可算抓住他们了……老师——老师,你说,这个墓是?”
楼梯间传来一个少年的有些结巴的声音,随后是一位年长者的喃喃。
“又是新月历……可能是某位和亲公主的。”
一个带着眼镜的老人,一边皱着眉翻看手中的文件,一边应付着一旁的少年。
“啊?谁?”少年有些懵。
“叫你看书,看书!现在好了,啥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和你师姐学学,真不让人省心……”
老人嘴上虽不饶人,但还是给少年解释。他远远地看到有人,不禁又将声音压低。少年则是低着头灿灿笑着,随后又抬头炯炯有神地看着老人,也不反驳。
“有野史说,新月历的和亲其实出了差错,但具体出了什么差错谁也不知道。”
少年挠了挠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跳到野史。老人看着他,目光有些黯淡。
“啊,野,史?”
“很奇怪的是,这段历史是空缺的,只有少数野史提及。咦?我是眼花了吗,我咋好像看到你师姐了。哎,这不乌雅老头吗?”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乌雅吸引了,而一旁的少年则在思考师父是如何通过野史得出这么多结论的。
“你不是说去接孙女了吗?咋跑这来了。”
“咳咳咳!我想去哪还要你个老头管啊。”
温砚秋看着面前这个老头,也笑着说。
“我可没这个闲心管你,请您老不要自作多情。”
见两人似乎早就相识,乌兰皱了皱眉,适时插入其中。
“温老师。”
乌兰看向乌雅,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
“嚯!安颜你咋在这,你不是请假回家了吗,怎么跑这来了?那这位,就是您孙女?”
乌兰是安颜?也姓安?
但相较之下,另一件事更值得安绵在意——为什么自己总是被认成乌雅的孙女?
温砚秋将目光落到了安绵身上,眯了眯眼,又看了看乌雅爷爷,打趣道。
“老头,您家孙女,我瞧着和我的宝贝学生可是算……有缘之人——”
“咳咳咳!”
乌雅爷爷站在乌兰旁边,打断了温砚秋的话。
温砚秋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不禁挑了挑眉,有了一些不得不承认的猜测。
“温老师,看来我们要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乌兰。”
“不是——你们?不是?”
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不应该啊……
温砚秋看向乌兰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探究。
安绵无意参与几人的聊天,便准备自行前往一楼一探究竟。
乌兰发现安绵的消失,虽不着急,却也无意在此处与温砚秋多说。
“老师,我们还有点事,就不在这逗留了。”
温砚秋若有所思地看着乌兰,又转向乌雅,最后点头同意。
“好,你们先去忙。”
可临走路过温砚秋身边时,安绵突然问。
“温老师,关于盗墓贼的目的您知道什么吗?”
温砚秋一愣,目光在乌雅老头和乌兰的身上徘徊,之前乌兰从没过问过这些,但他还是说。
“……他们说,内藏圣药,可疗万疾。”
另一边。
“圣药?能有这东西?”
“只是人云亦云传出来的罢了……再传下去,传成神仙的宝藏也不是没有可能。”
乌兰看了乌雅一眼,模棱两可地敷衍他。
“一会儿估计要下雨,您待会先和温老一起回去吧,我稍后跟上你们。”
确认打发走乌雅,乌兰来到城市边缘的高楼顶,站在风中,像在等待着什么。
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的乌云像海浪似的涌来,带着无尽的压迫。
远处,正有一个黑点向此处靠近。
那是一只鹰。
乌兰伸出手,那只鹰在上空徘徊了一圈,便稳稳地落在她的胳膊上。
“糯糯,星绒原现在是什么情况?”
“万众瞩目呗……哦,还有一只讨厌的狼。坏狼!”
糯糯愤愤地理着羽毛,控诉着狼的罪行,乌兰则是弯了弯眉眼,听完了全部的抱怨。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把局势扰乱吗。”
一楼展馆。
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悄然伴随着舒缓的纯音乐,墙上则写着相关介绍。
很快,有三行字引起了安绵的注意。
“新月历十九年,公主和亲。”
“新月历十九年,战乱再起。”
“新月历二十二年,公主薨。”
安绵轻声读着,明明是寥寥几言,心里却像被什么堵着。
新月历十八年。
小公主的头上插着木簪,据说是父王之前外出的时候买来的,便一直戴着它转啊转。
“边境来犯,我军虽暂胜,却撑不了几时,您……不如派使者前去商议……”
似乎是前朝的大臣。
听到声音,小公主忙捂住嘴,蹲下身,躲到隐蔽处,偷听他们的谈话。
“可。”
几日后,书房的纸窗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儿臣亦知当今局势,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咳咳咳。”
“可你……这明摆着就是——”
“可我们别无他法。只希望,您能瞒住这个秘密……”
半晌,无人言,算是默认。
“你变了,尤其站在这里的时候。”
“人总是要变的。”
大势所趋,身不由己。
夜深了,两人相继无言。
次日,小公主便撞见了前来送旨的崔公公,这是父王身边的人。
“是小公主啊,你父王叫你去他那背书呢。”
崔公公笑眯眯地对安绵说,并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离开了。
小公主嘴上应着,脚下却放慢了速度,眼睛不经意地了一眼他们消失的方向。
是姐姐……
那个方向,是姐姐住的地方。
等她赶到门前,大门是虚掩着的,姐姐正从里屋里出来。小公主扒着房门探出一个头,看了一圈周遭的环境,迟疑地问。
“阿姐……刚刚有人找你吗?”
“啊,有人找我吗?”
阿姐的神色带着几分茫然。
“可刚刚我在路上遇到了崔公公……”
“没见到啊,可能是崔公公去它处忙公事了吧。阿绵,我可听说父王找你有事呢,快去吧,不然一会你又要被说了。”
小公主虽怀疑,却也只能这样,沿途路上的宫女们也都说没看见崔公公。
真的是这样吗?
可崔公公和姐姐都怪怪的。
晚上花园走廊。
“我听说安颜公主要被送去……当初还不如——”
一阵风吹过,黑暗中的草丛晃了晃,侍卫警惕地提着灯笼向那处地方晃了晃,一只蚂蚱被成功惊飞,蹦到了更远更隐秘的地方。
“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今个我可瞧着崔公公一大早就领了圣旨,去了……”
“安颜公主身子弱……这不是遭罪吗……当今陛下不是可宝贝宫里的两位小公主吗……”
“谁知道呢,我这可有小道消息,据说是指定的这位公主……”
“真是造孽啊……”
“……”
后面的话小公主没再听,她似乎知道了什么,阿姐有事瞒着她。
可她也知道若阿姐不想说,定是不会告诉她的。
安颜公主府内。
侍女们吹了灯,纷纷寻一处歇下了。
“这可这么办啊……”嬷嬷在屋内来回走动,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安颜,唉声叹气,“陛下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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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的……是——”
肯定是前朝那群老家伙提的主意,尤其是那个什么宰相!合着不是自家的女儿……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事到如今,别告诉安绵。”
面对嬷嬷探究的视线,安颜显得很平静,只是低着头叠着被褥。
“唉——你糊涂啊!你这样,安绵怎么办?”
嬷嬷继续絮叨道,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安颜公主自己绝对也有参与,怪不得陛下这么快就松口。
“你别看她平日文文静静的……要我说,那小丫头机灵着呢,就算知道啥了也不说,就喜欢成天憋在心里。只怕……”
“这事不止你我知道,陛下心里也门清……她不会知道全貌的。”
安颜手一顿,轻轻将最后一件东西收好。
“也是。那就近些天夜里收拾收拾东西。唉……”
圣旨下来的次日。
上好的锦缎便出现在府前,一道身影快速闪过门口,不经意地混在人群中张望,嬷嬷清了清嗓子,指挥着说。
“小心点,这是用来给两位公主做衣服的上好的料子。”
安绵看到了,里面有她最喜欢的罗青色布料。
第二日。
宫里派人送来了珠宝。
面对直接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公主,嬷嬷面不改色地说。
“这是给你们庆生的礼物。”
她的生日的确快到了,阿姐的生日早过了。
第三日,第四日……
“阿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安绵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最终还是没忍住。
“陛下想为你阿姐寻个治病调养的去住,只是一直没定下来,就没和你说。前些日子你不是也瞧见了吗?”
嬷嬷站在安颜身侧,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
这倒是和父王的说辞一致,她想。
“这样啊……那我可以去吗?”
嬷嬷露出为难之色,看向安颜,一时不语。
“安绵乖,姐姐只是去待一段时日……京城多好啊,还有你最喜欢的糖人糖画。所以,阿绵就在这里等姐姐回来,好不好?咳咳。”
“好……”
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安绵换了身衣裳,偷溜出了宫,宫外的消息最是灵通,只不过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街市里,她照例买了一个糖人,但只是静静地拿着,糖人就像她,也是孤零零的。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甜的。
喜欢吃糖的是阿姐自己。
听宫里的嬷嬷说,阿姐小时最爱吃糖,阿姐小时可调皮了。
“听说了吗,边境告急,也就我们这地能寻得一方清静了。”
“啊?官文不是说打了胜仗吗?你是从哪听来的流言,也不保真啊……”
而那人只是摇了摇头,回了里屋。
安绵回头看了一眼,便拿着糖人跟在那人后面。
这是一家简陋的药馆,而那人似乎是个郎中,可安绵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
“要什么药啊……”
那人低着头,用手托着眼镜,盯着一张纸出神。
“唔,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那人没想到来的人是个小女孩,也是诧异地抬头,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落在安绵白净的脸上。
“没什么,不过是鄙人的胡乱猜测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安绵见他不愿多说,变换了话题。
“您这有治疗咳喘,调养身体的药吗?”
“有是有,不过我这儿有规矩,必须得见着病人。”他看着安绵,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说,“小姑娘,你不是病人,就请回吧。”
刚想演一下的安绵沉默了,但走之前她还是问。
“那……您收徒吗?我,我识字……看过医书!”
接下来的几日,姐姐似乎更忙了,而自己每天偷溜出来,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最后姑且算是得到了那人的承认。
双方都很默契地没去问对方的任何信息。
“徒儿,你要知道,有些药我们这里是没有的……”
“那哪里有?”
“草原上。”
安绵没再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着书。
“近日有一支和亲队伍前往草原,成为随行人员许是可行……”
“和亲……”安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一些猜测在心中愈发蔓延,“是因为战争吗……”
“是为了稳定。”
十日后,和亲的队伍出发了。
一只手轻轻撩起了马车的轻帘,看了好久,又轻轻放下。
风声中,一声叹息被吹散了。
那一日。
安颜公主前去和亲。
安绵公主离开了皇城,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安绵用手轻轻拂过那些字迹,心中自觉沉重。
4. 思念
再往后,便是与新月历无关了,过去的事不过廖廖几言,谁也不知真假。
安绵收回目光,继续前行,站在展馆出口处,果然远远看到了讲解员所提到的纪念品店,只不过不知为何大门紧闭。
走到大街上,看着周遭两两三三的人群,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绪,于是吸了一下鼻子。
她找了个人少的墙角,顺手捞了一旁的木棍,盯着墙上徘徊的蚂蚁,它们时不时晃动自己的触角和对方打着招呼。
挺莫名其妙的。
她抬起头,可眼眶早已湿润。
就连天公也不作美,阴沉沉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余光瞟到周边,依稀见着远远忙碌的零星几人,定是留意不到这里的。
雨,开始下了,落到安绵的头上、脸上,许是与她的伤心混到了一起。耳边只剩密密的雨声,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大抵是因为老天也觉孤独。
“呜呜。”
不知是什么时候,一只灰色的大狗抖了抖身子,就站在安绵身旁,睁着大眼歪着头看她,尾巴一甩一甩的。
安绵转过头,有些无措地擦了一下脸,也看向它,它的眼睛是亮晶晶的。
“呜?”
它在原地转圈,脖间挂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牌,上面似乎写着什么。
“思念,思念!跑哪去了……”
雨声很大,遮住了一切的声音,可安绵还是听见那名为思念的呼唤。远远地,一个身影打着伞向自己的方向跑来。
“思念!你说说你,下这么大的雨,非要跑出来,真是的……”
他走到它面前,虽嘴上抱怨着,却还是将早已准备好的浴巾搭在大狗身上。
“它叫思念?”
安绵再次看向那个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笨拙刻着“思念”二字,一笔一画却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意外的认真。
“哎?你是?你也没有伞啊,我看这一时半会雨是停不了了,不如你和我去博物馆避避雨?哦,对了,你说它呀,周遭的小孩子都叫它思念,也不知为什么,但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名字。您可以称呼我为梦安。”
“孟安?”
“是大梦一场空的梦。”
看出安绵目光中的疑惑,梦安特意解释道。
“安绵。”
出于礼貌,安绵也说。
梦安听后不语,只是笑着,再次用手发出了邀请,安绵觉得这人浑身一种温润的气质,似乎割裂于他的身份之外,却又与他本人极为自洽。
安绵想,倘若梦安生于古朝,兴许是一位翩翩公子吧。
纪念品店。
梦安将湿漉漉的雨伞挂在门口,将暂时歇业的牌子翻转,随后打开了大门,点亮了灯。看到安绵在原地张望,以为她是在担心思念的去向,便解释道。
“进来歇歇吧,思念不方便进入博物馆。附近的人都可稀罕它,它对这附近也熟悉,不用担心。”
安绵站在门口,发现店内虽然很冷清,什么人也没有,而柜台上却打着暖色调,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些不起眼的小木雕。
所见之处均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来店主人是细致之人。
“欢迎光临纪念品店,您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梦安靠在不远处,带着一种特有的松弛感,那前台的位置,微笑着说。
安绵愣了一下神,冲梦安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游走于放置木雕的柜台前,视线在每一个物件上都留下了痕迹。
物件虽小,可对于安绵来说却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故而走得很慢很慢,时间仿佛在某个瞬间悄悄停滞。
最终,安绵停下来,凝视着一张泛黄的纸张。
“这是?”
“你说这个,只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手稿。”
“你太爷爷?”
“我们家祖上是干木工的,只不过到了我太爷爷这辈,硬生生地做成了工艺品,也就传下来了。而你面前的这张纸,据说是他受人之托设计出来的。我觉得样式不错,和博物馆的那支簪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便拿来做文创品的底层参考,没准能增加点人气……”
梦安就站在那里,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新月历末,正是战乱,人人自危。
一个风尘仆仆的蒙面之人敲响了木工家摇摇欲坠的房门,却许久无人应,而来者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前等候。良久,门露出了一条缝,门内传来无奈的叹息声。
“唉,进来吧……”
“听闻曾有一位客人曾您这买走一对簪子?”
“不知道,年纪大了,糊涂了……”
老人只是拿着扇子,慢悠悠地扇着扇子。蒙面之人从怀中掏出一支残缺的木簪。
“您看……能修好吗……”
“修不好。现在战乱,连饭都吃不饱,何必在意这些精致之物。”
是啊,民不聊生的年代,哪里还有这些东西的原材料啊……
“是我考虑不周了,不打扰了。”
蒙面之人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收起了木簪,想要离开,老人则起身随着她走到门前。
“姑娘,慢走不送,路上小心。”
老人转头便关上门,只剩蒙面之人站在门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而纸上,是一张簪子的设计图。
“有成品吗?”
“当然有。”
梦安领着安绵来到了不远处,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发簪,隐约可以看到手稿的影子。
可安绵看了一圈,却没找到自己想看到的。
“只有这些吗?”
没有和乌兰头上一样的。
“这是所有的款式了,有看中的吗?”
安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些簪子很好看,只是……我感觉……”
“不用勉强,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坐在这里,守住这些……”孟愿突然感慨了一下,但很快便话锋一转,“骗你的,我只不过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呆着。这地方,不正好吗……”
梦安临走前看向那张被玻璃封住的纸,又看了看门口的自助售卖机,叹了一口气。
“他老人家也是想留个念想,毕竟是给——唉……”
简单告别之后,安绵便再次走出了博物馆。外面,雨已停了,空气中带着湿漉漉的泥土味。
走上街头,不远处静静地坐着一个乖巧的思念,它微微抬头,眼睛半眯,耳朵上的绒毛在风中微微晃动着。旁边还有一个拿着书,靠在躺椅上的老大爷。
一个路过的少年看到思念,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
“大爷,您家的……狗卖吗?”
听到声音,大爷慢悠悠把摊在脸上的书挪了一半,睁开了一只眼,隔着镜片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又瞟了一眼一旁的思念,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又把眼睛闭上,晃着手中的书,想要将他打发走。
“不卖不卖。”
“我是真心想要——”
少年退缩了一下,却还是不死心,磕磕巴巴地继续问。大爷的困意本就不多,如今被人扰了好梦,只得坐起身,没好气地开口。
“它不是谁家的,我没有权利确定它的去留。”本来有些气音的大爷看到少年眼里的执着,本来想说的话卡到嘴边,最终还是放软了语气,“但倘若你真心想要,要不……你试着说服一下它,看它愿不愿意跟你走。”
少年一愣,呆呆地与思念对视,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思念错开脸,望向少年的后方,那是安绵的方位。
即便相聚很远,思念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只见过一面的安绵。
“嗯……哎,你是?”
反应过来的少年顺着思念的目光看去,正好与安绵对视,少年急忙转过头,低下头抿了抿唇,只希望安绵不要注意到自己。可事与愿违,安绵在自己的身旁站定,少年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指甲在手掌上留下了凹陷。
“你,你好。我知道你,你是安颜师姐的朋友吧?我们在二楼见过的——我,我是穆云。”
穆云垂着眉,说。
“你好,安绵。”
“我,我知道……”
安绵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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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她不记得自己之前告诉过穆云自己的名字。
不知何时,思念挪到了安绵的身旁,安绵似有所感地低头,它就这么乖乖地趴在安绵的脚旁,也抬头看她。穆云也看到了这一幕,神色有些动容,抬头又看到安绵有些疲惫的神色,心中有什么在动摇。
“安绵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你问。”
穆云小心翼翼地问,底气明显不足。安绵的睫毛颤了颤,点了一下头。
“你和,我师姐,就是乌兰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
安绵如实说。
“那……你觉得她对于你而言是重要的人吗?”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穆云抬起头看着安绵的眼,几乎没有停顿,眼眸中带着几分认真。
安绵手上动作一滞,许久不语。
乌兰……对于自己而言是重要的人吗?
一个过客,是重要的吗?
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重要吗?
理智告诉安绵这并不重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不站在生命的角度上,几乎是必然的。
可,安绵不知道。
也许乌兰早在第一面之时便闯入了自己的世界,却好像没有任何理由。
穆云将安绵的一切看在眼里,但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开始犹豫的本身往往就代表了态度。
“我,知道了,谢谢。”
穆云笑了笑,又看了看安绵一旁自来熟的思念,与先前截然不同。
“老师还有事找我,我就不停留了。你们,注意安全。”
穆云走后,大爷端起一旁小桌上茶水,看向安绵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奇。
“稀奇稀奇喽!”
“小友不是当地人吧。”“我也不瞒你,诺,就你旁边的,除了那个什么博物馆的那谁?嗯……哦对,是梦安那小子!也就只有你让它这么主动,其他人都爱答不理的,带着几分客气的疏离嘞。也就那群孩子天天不亦乐乎地去贴它的冷脸。”
“爷爷,我是来这旅游的。至于你说的……也没什么稀奇的,可能是我家里养了狗,大抵是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吧。”
安绵一愣,随口说道。
“原来是这样。”
大爷吹去蒸腾翻滚的雾气,看着它们满满消失在阳光中,笑呵呵地接受了这个说辞。不知为何,安绵觉得他并不信,但想来这位老先生应该是这儿的老人,对附近应该都了解。
“我听说这边被封锁了,可我看这里一切如常,不知是?”
大爷眯起眼,将目光落向远处,轻轻晃着茶杯,继续道。
“你说星绒原啊,这儿虽说是市区,方便,但却是星绒原的最边缘,封锁的应该是乌绒那边的吧,他们那离中心也蛮近了。”
“乌绒?”
安绵想到了乌兰和乌雅,他们和这个地方有什么联系吗……
“刚听你和那少年聊天,想来你应该是与乌兰相识,她没和你说?”
大爷抬了抬眉,有些意外。
“您知道乌兰?”
安绵同样意外。
“额,咳咳,谁不知道乌雅的宝贝孙女!”
大爷迟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
“唔……算算日子,近期那边好像有大活动,也不知这封锁何时是个头……姑娘,你自个逛吧,老头子我要去午休了。”
大爷哼哧哼哧地将摆在外面的东西收到墙角,随后扯过塑料布简单裹了一下,自顾自慢腾腾地走入昏暗的屋内,不管安绵了。
安绵欲走,可安绵一步,思念也一步,像狗皮膏药似的牢牢地跟在她身后,在街上很是显眼。
“思念呀,你自己去玩好不好?”
安绵蹲下身,平视着它的眼睛,摸了摸它的头,尝试和思念讲道理。安绵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可思念看着她,左右晃动着脑袋,后停了一下,随后将头转向道路尽头。
那里,是乌兰。
明媚的,自由的。
5. 糯糯是王八
不复之前,乌兰换了一身服饰,腰间挂了一个乌黑色的羽毛,似与草原融为一体,似又不是。
而她就站在不远处尽头的阴凉地里,向前迈了一小步,又缓缓收回来,在原地踌躇。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安绵。
她又骗了安绵。
“安绵!我在这。”
但当两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行动却高于一切考量,乌兰几乎是下意识向前一步,将手举过头顶,晃动着。
“嗯,我在。”
我在这里,一直在。
安绵觉得这种重逢也挺好的。
本当满客的大巴上,却因封锁的原因,只有寥寥几人。
司机时不时看向后视镜,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们是去乌绒?”
显而易见,乌绒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只是不知,孟愿所说的二次筛选是否早已开始……安绵觉得考核可能早就开始了。
既然是考核,总要有考官。安绵将思索的目光落到一旁的乌兰上。
难道是乌兰?
“是的。”
乌兰皱着眉翻着手中的复印件,没了先前活泼的样子,目光有些沉重,上面似乎是一些历史。安绵歪头瞟了一眼,却发现并不是,只见题头写着——佐证新月历相关历史缺乏,星绒原能否成为突破口?
似乎是新闻?
又是新月历。
“那你是考官?”
安绵收回目光,装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实则想借此炸一炸乌兰。
乌兰一愣,手中的动作停住,在安绵注意不到的地方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不算,只是临时的导游罢了。”
很可惜,乌兰仍是之前的说辞。
安绵转过头,暗自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封锁……与新月历有关?也不知道高圆怎么样了……”
安绵在心里揣测,总觉不妙。
未知总是让人心烦意乱。
下了车,安绵远远地望见不远处是封锁告示牌。乌兰先行快步上前,与一旁的看守者说了几句,那人便侧开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将将两人放行。
“你和他说了什么?”
交谈中,乌兰的身子挡住了她的手,但安绵注意到看守者似乎低头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查看什么东西。
“就和他说我们要去乌绒呗,总不能让人连家都不能回吧?”
乌兰冲安绵眨眨眼,在原地转了一圈,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这确实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那倒也是。”
走了一会儿,安绵和乌兰站在一望无际地草原上,乌兰吹响了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骨哨,两声悠扬的哨声回荡在这边空旷的地域。
“会骑马吗?因为封锁原因,通向乌绒的所有车辆已经全部停运,想去乌绒,骑马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不想走着去的话。”
安绵四处张望,可周围哪里有马的身影。
似乎是看出了安绵的疑惑,乌兰狡黠地笑了一下,示意安绵看向远方。远处,两匹马蹦着,跳着,跑着,在草原上撒着欢,没一会儿就停在两人身边。
其中一匹马歪了歪头,似乎在打量安绵,当安绵走进自己时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嘶鸣。
“我可以试试。”
从没有接触过的安绵拽住缰绳,有什么东西似乎从脑海深处浮现。
“那我先演示一遍喽,实在不行我带你去,不要勉强。”
乌兰纵身跃上马背,衣裙在风中飘扬。目视前方时,风很大,乌兰面无表情地将眼睛微眯。然后侧过身,温柔地弯了弯眉眼,对乌兰说。
“该你了。”
安绵学着乌兰的动作,过程却比意料中顺利,只是有些生疏。对此,乌兰没有丝毫意外,始终以一种很平静的态度注视着这一切。
“来,我们回家。”
一声长哨声再次响起,是回家的号角。
雨后的天阳光很好,天上的云坠入了草原,在地面上方移动着,零散的羊儿歪着腮帮子专注地嚼着口中的食物,对异乡人不甚在意。
乌兰背着箭篓,左手拽着缰绳的同时也将弓箭搭在马背上。马儿不急不缓地走在前面,时不时低头啃几口青草。
微风起,乌兰背后发带在空中飞舞,在夕阳的光中泛着金光。
远方时不时传来几声鹰啸,响彻在空中,一切悠然自得。
“吁──”
乌兰拉紧了缰绳,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马儿甩了甩头,踏了踏蹄子,停在原地。
不远处,游荡着两三只狼。
但狼,是群居动物。
“跟着我。”
太阳即将坠入草原尽头,即便狼群一般不会主动招惹人们,可看着向这边张望的眼睛,乌兰升起不太好的预感,准备调转马头,带着安绵稍微绕开。
可事常常不会如愿。
接二连三的狼嚎在远处响起,乌兰将手中的弓箭攥得紧了些。
不知不觉中,周围的狼数量多了起来,只不过它们只是在周边游荡,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乌兰紧紧盯着狼群的动向,右手已经向身后的箭篓探去,面上没有丝毫慌张。
其中离得最近两只狼试探性地向前踱了几步,缓慢压缩着与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在乌兰与她手上泛着寒光的箭游走。
嗖——
一支箭矢划破空气,擦着狼毛,贴着狼身,精准地插在其中一只狼的前进道路上。那狼被吓得跳起来,炸着毛,往后退了几步,冲乌兰龇了一下牙,并没有放弃。
乌兰知道,身上所带的箭矢就算是百发百中,一招制敌,也不过十几支,自是敌不过狼群在数量上的优势。就算射中,也可能激怒狼群,反而得不偿失。
安绵和乌兰并行,乌兰将箭矢搭在弓箭上,思索两人冲出去的概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狼嚎。为首的头狼警惕地向那个方向张望,有些迟疑。众狼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快走!
趁着众狼的注意力被转移,乌兰给了安绵一个眼神,率先冲在前面。可乌兰没料到,安绵身下的马儿哪见过这种阵势,本就腿软,现在更是一时定在原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狼群的注意力已经回归,哪里还会由它走。
马儿受精,惊慌失措地蹦扬起马蹄。
前马发出一阵嘶鸣,乌兰回头望去,却看见安绵一时没能稳住身形,抓住缰绳,从马背上跌落,悬浮在空中。
“安绵!”
乌兰的瞳孔缩了缩,心在一瞬间停滞,立刻冲向安绵,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闪入狼群的包围,直直冲着安绵而去,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安绵。
安绵缓缓睁开眼,面色有些发白。
“思念?”
“呜呜。”
思念咧开嘴,晃了几下自己的尾巴,蹭了蹭安绵的胳膊,然后慢悠悠站起身,挡在安绵前面,冲着周围的狼群发出威胁的低吼。
领头的狼慢慢往后退了退,毛发微微炸开,气氛陷入微妙的平衡。
“坏狼坏狼!”
趁着头狼不注意,一只鹰从空中俯冲下来。头狼很有经验地避开它的偷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思念身上。没偷袭成功的糯糯张着翅膀气急败坏在地上跑了几圈,又飞回天空,在正上方徘徊。
这时有一只狼跃跃欲试向前扑,头狼毫不客气地拦下它,赏了它一个狼爪,那只狼呜咽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捂着头退了回去。
头狼叫了一声,狼群便逐渐聚到它的身后。随后,头狼低着头,微微将身体压低,尾巴也放得很低。后面的狼群互相看了看,也学着头狼的动作,低下了自己的头。
狼群在示弱。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前,高傲的狼群收起了它们所有的攻击性,向着身形瘦弱的思念俯首称臣。
那只小灰毛团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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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众狼的前方,在它们之间,面容甚至显得温和以至于稚嫩。在与头狼交流了几句后,狼群渐渐向远处散开,没有在继续刁难两人。
安绵在后面看着思念,仿佛确定了什么。
思念,是狼?
乌兰翻身下马,扶起安绵,想要捡去她头上的草屑,却又收回手,只是笑着说。
“这位是?不和我介绍一下?”
空中传来一声鹰的长啸,乌兰没有抬头,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臂。糯糯飞到了乌兰张开的手臂上,蹦了两下,盯着思念,歪着头,先一步说。
“坏狼!”
乌兰温和地笑着,用了一只手敲了敲糯糯的小脑瓜,细声细语地和它讲道理。
“不要乱说,它帮我们赶走了狼群,是个好狼。”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糯糯想了想,孩子气地飞到地上,耍赖般地大摇大摆地在地上晃,对安眠的话充耳不闻。
“你才王八!”
这句话直接给乌兰气笑了,也不惯着它,当即怼到。
一旁安绵看着那只鹰,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总不能这是只披着鹰皮的鹦鹉吧?
“那我先介绍一下──”
乌兰看出安绵的愣神,刚想什么,却被糯糯打断。
“糯糯,糯糯,香喷喷的糯米团!好吃!”
糯糯蹦到安绵面前,转了一个圈,叽叽喳喳地说。
“它──在说话?”
乌兰摸了摸鼻子,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眼神有些飘忽。
“嗯……可能是它遗传了鹦鹉的天赋异禀吧?”
“可是……它好像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安绵有些迟疑。
“它听不懂。不信?”乌兰转了转眼珠,盯着糯糯的背影,将手比作喇叭状,笑了一下,拉长了音调。
“糯糯──是王八──”
糯糯听后气愤地追着乌兰啄,显然是知道王八是什么意思。
“哎哎哎,你看你看,又玩不起。”
乌兰巧妙地避开糯糯的攻击,躲到了马的后面,并趁其糯糯不备将它提起,并放在马鞍上,回归了正常的状态。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黑夜降临,思念的眼睛闪着光,像是萤火虫。远处,似乎看不清了。
“说正事,咳咳。”
“这是思念,我在市里遇到的,不知怎么竟跟到这里了。”
“思念啊……看来我们的大功臣也不一般啊……既如此,就一起吧。”
乌兰俯下身,微眯着眼,揉了揉思念的头,随后起身,拉着马儿。
浓稠的雾气逐渐蔓延到整个草原,带着一些压迫。
“跟上我,可别迷路哦。”
“乌绒守则第一条──大雾天,莫惊慌,听钟声,寻光亮。”
乌兰回过头举起食指,放到唇边,勾起了一抹笑。
铛──铛──铛──
安绵跟在乌兰后面,只隐约见乌兰侧身上马,斜坐在马背上,看向安绵。
“你知道吗,在乌绒一直有一个传闻──人们相信,只要诚心供奉,总会等到想见的人。所以每三年,在乌绒族落都会由长老举办一场为期一周盛大的奉仙祭奠。如果没有此次封锁,人会很多的,届时也是热闹。”
“可是,没有人见过仙。”
安绵迟疑一下,注意到乌兰话中不一般的东西。乌兰没去看她,而是将眼睛闭上,自顾自地说。
“而明天,正好三年的第一天。”
两人都没说话,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马蹄擦过草丛的声音,以及雾气所化的水滴落入泥土的声音。安绵甚至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良久,乌兰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是啊,没有人相信,所以只是作为传统一直保留到今日。”
冥冥之中,安绵觉得这是一种悲哀。
“至于想念的人……大抵阴阳两隔,可是挂念会穿越时空。”
6. 夜猫子
咚──咚──
乌兰轻轻地道,在渐近的钟声中。钟声虽近,声音却不似之前大了。
只是──原本具有穿刺力的声音,在此刻,带着几分孤独。
不知何时,乌兰站在地面上,注视着未知的前方。
“看啊,我们到了。”
乌兰有些疲惫的声音适时响起,只见雾气中显现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但想来应是与乌绒相关的。
再近些,安绵才注意到石碑的侧面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手里还提着一盏小巧的灯。
看见来人,他合上书,恭敬地冲乌兰拱了拱手。
“回去休息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乌兰适时提醒道。
“无妨,我再待一会。”
他说着,看到了乌兰身后的安绵,笑了一下,同样俯下身,规规矩矩地拱了拱手,配上他那一身青衣,倒像是个活脱脱的古代书生。
“姑娘好。”
安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
走出一段路,回头望去,隐约看见他的背影靠在石碑上,一动不动。
“那位是?”
“族里的夜猫子,他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接下来守夜的任务。这边夜晚时常大雾,人多的时候时常会迷路,他会替游客指引方向,顺便赠送一些小礼品,也算是一些待客之道了。”
乌兰微笑着解释道。
“我们先回去休息,至于明天……那就明天再说。”
次日清晨六时,安绵从休息处出来,寻找着乌兰的踪迹。
是的,她醒来时,乌兰已不在了。
安绵站在台阶上,望着道路尽头。却没想看到昨晚在石碑旁遇到的那个人。
“早。”
他不会是一晚没睡,现在才回来吧?
虽这样想着,安绵还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早。”
“还真是惜字如金。”
安绵在心里想,回神时看见他还没走,心下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刚刚不小心说出口了?
“姑娘可要用膳?您初来乍到,想必对周围也不甚熟悉,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可为姑娘引路。”
安绵愣了一下,点点头。
在他的带领下,安绵来到了位于中心地带的一处不起眼的帐篷。帐篷底部,飘着白气,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正拿着毛笔写些什么。
听见动静,老头抬起头,顺势捋了捋自己所剩不多的胡须。
“这位是?”
他看向角落里往外库库冒仙气的香炉,沉默了。
“三长老,此事不妥。”
“去去去,你少说点,我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赌博,玩点干冰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干——冰?
安绵看向那个冒烟的香炉,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面前的人也说话,三长老板着一张脸,怨气满满地扯过一张布盖上,白气顺着布的弧度滑落到地上,主打一个掩耳盗铃。
“知道了知道了……说正事!”
“回三长老,这位──”他淡淡收回目光,站在一旁,让出安绵的位置,顿了顿,找了一个相对合适的措辞,“是乌雅孙女带来的小友。”
三长老一听这话,立即目光炯炯地看向安绵,喜笑颜开地说。
“哦?这可是贵客啊。”
“咳咳。”
三长老察觉到来自他的目光,收敛了一下,掩饰般地咳嗽了几声,正色道。
“嗯,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的意思是说来者皆是客,皆是客啊。”
安绵看到三长老那根本压不下去的眉毛,有些无语。三长老可不管这些,下意识继续说。
“乌兰──那孩子呢,怎么还让客人等着。”
“三长老,您忘了,今天是第一天。”
他在下方提醒道。
“哦,对对对,事情太多,给忙忘了,瞧我这记性!”
三长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点了一下头。目光又看到安绵,便站了起来,向安绵走来。
“小友,莫拘束,随便逛……嘶,要不你?”
三长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不知为何,安绵觉得三长老要更拘束一些。
“三长老,我还有事,恐不能受命。”
他立刻回绝。
“嘶,那二长老──”
“他现在好像不在……您现在是最闲的,也是最合适的。”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什么叫我最闲,这是我应得的。”
三长老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立刻反驳道,但说完又话锋一转。
“嘶,不过,那好吧。”三长老低头思考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接下这个任务,面向安绵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地说,“小友,您的朋友估计一时半会走不开,不然,我带您简单逛逛?”
“会不会很麻烦……”
安绵觉得三长老看起来不是很靠谱,想铺垫一下,然后找机会拒绝。
可三长老像是知道安绵的想法,愣是不给她一丝反驳的机会,当即热情回应。
“哎,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安绵看着一旁脸都快笑烂的三长老,默默将还未成型的拒绝吞了回去。
说真的……其实自己逛逛也挺好的。
对i人挺友好的。
安绵慢悠悠地跟在三长老后面,三长老也不着急。
“慢点走好,不容易摔着。”
安绵觉得他在嘲讽自己,但是没有理由。
随着两人的前进,面前出现了一个两层高的古楼,在周围均是草原气息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这里是?”
“藏宝阁。”
三长老背着手先一步走进门内,目光中带着几分怀念。安绵没跟着他,只是站在原地。三长老转过身,似是看出安绵的顾虑,主动解释道。
“别这么紧张,只是一个名头罢了,实际上就是一个有些偏私人性质的藏馆,但都是面向旅客们开放的。您不觉得这个名字很高大上,并且有种神秘感吗?”
安绵不觉得,藏宝阁这种中二名字放在电视剧里多少是个稀有地图,外人进了都是要被灭口的。
“哈哈,来玩的人都这么说。”
您确定不是说中二吗?
按年龄来说,三长老算是自己的长辈,不应该称呼自己为“您”。
“您叫我安绵就行——”
“哎没事没事,我们各论各的。现在不都说顾客是上帝嘛!”
三长老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说着古楼,言语间似乎带着些骄傲。
“您别看这地方小,有老些展品总是被外借呢……”
“就比如说这个,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哎?”
三长老自己讲嗨了,等会神时,却发现安绵站在一幅画前,心里咯噔一下。可自己站的位置比较远,一时看不清。
“这个啊……”
“乌兰?”
安绵抬头看着那幅画,上面是一个牵着马的古代女子,眉眼之间竟与乌兰有几分神似。
“这个是老夫的个人爱好,请了乌雅的小孙女当了模特──”
三长老看到这幅画,在心里骂骂咧咧。
这画看得长了,就和字似的,越看越陌生了。
“不对……”
三长老也话锋一转,取下了那副画,仔细卷好拿在手里,数落着。
“但是学艺不精,画得不太像,估计是族里的哪个调皮小孩挂上来的,让您见笑了。”
“您知道新月历吗?”
“新月历?”三长老一愣,用手给安绵指了一个方向,“诺,那边的东西是的。”
安绵向那边望去,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木雕?
和她在梦安那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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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一款一模一样。
藏馆中也会有文创产品吗?
安绵看了一眼三长老,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看中这个了?物件这个东西,有时还挺神奇的。”
见安绵没在纠结于那幅画,三长老松了一口气,话变得更多了。
“你看那个木雕,做工精细,颇有大家风范。实则不然,谁又能想到,这小玩意竟是出自皇储手中呢,真是稀奇的哟。”
皇储?
没等安绵细想,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没想到啊,乌绒的三长老了解面如此之广,不知是从何得知?”
“不过是一代代口口相传罢了,也就听个趣,当不得真的。”三长老一看来人是温砚秋,不想给这个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人有半点好脸色,当即阴阳怪气,“哟~这不是城里的专家吗,还有闲心来我这听故事?”
“别这么有攻击性嘛,以后没准还有机会一起共事。专家称不上,只不过是在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温砚秋一点也不恼,和和气气地回他。
“是吗?我可是听说,前天您可是飞了十几个小时连夜赶来的。”
三长老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窝了一肚子的气。
“小友,我们先走,就──不──打──扰,这位专家探究历史了。”
三长老瞪了温砚秋一眼,咬了咬牙,加重了语气,拉起安绵就走。温砚秋只看到安绵,疑惑了一下,最后露出了一个打招呼的笑。安绵看了一眼三长老,也尴尬地冲温砚秋点了点头。
走在路上,陆陆续续来了些汇报的人。
“三长老,物品已经采购好了。”
“三长老……”
等清闲下来,安绵发现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全是面前的人在管。于是,她沉吟了一下看向三长老,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
“只有……您一个人吗?”
三长老听到安绵的话,释然地笑了笑,口中嘟囔了一句。
“要不说,还是您最懂我呢……”
“什么?”
安绵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当然不是,哎,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这个二长老天天失踪,人都见不到,烂摊子全丢给我。还说什么给我锻炼的机会,我去他的!我都一把年纪了,锻炼还不够吗,不就大我几个月吗!倚老卖老!”
不提还好,一提,三长老便将满肚子的怨气全倒了出来,给安绵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都清澈不少。
不是?
这样,真的好吗?
这是我能听的吗?
“额,可能是误会。”
本着不背人说坏话的原则,安绵说。同时小幅度地张望了一下,明明和自己没啥关系,但安绵还是莫名心虚。
“我误会谁都不会误会他,说他绝对说的不亏!上次我忙得热火朝天,他倒好,小茶一倒,在一旁笑眯眯的……”
“呃。”
安绵已经麻木了,她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比较好。
“咳,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人总是有优点的……”三长老最后给自己来了个总结,结束了这个话题,“您当没听见就好──”
安绵合理怀疑是他说累了。
自己都听累了。
正想着,安绵觉得身后冒出一股寒气,僵在原地,一个声音传来。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本来有些紧张的三长老仰头,看到不知在这站了多久的正主,直接放弃挣扎,索性摆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骂你的话。”
“你别教坏孩子。真巧,小姑娘,好久不见了。”
安绵微微侧过脸,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不喝茶的大爷吗?
拜托,大爷我们昨天才见过……
“是啊是啊,好巧。”
世界真小。
安绵觉得自己有点死了。
7. 二长老
“别转移话题!你自己看看你干的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三长老开始浮夸地捂着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二长老看破不说破,在一旁默默地看他演。
“这次是我不对。”
“你看你──等会儿,你说什么?”
这反而让三长老冷静下来了,要知道,两人日常的错事都是在玩笑间一笔带过。
二长老最爱面子,他从不轻易道歉。
安绵不想陷入二人的修罗场,只能装作在沉浸式观赏风景。对面,先前那个少年走来,腰间别了一束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晃着
走得近了,安绵留意到他的长衣底部有几处墨印,想必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绵姑娘,中午好。”
他看到安绵,随口说。忽然脚下顿了顿,再次开口。
“在下淮黎。”
不等安绵作出反应,淮黎径直向身后的两人走去,汇报着当前的情况。
“两位,乌雅求见。”
听到是乌雅,二长老的眉头跳了一下,与三长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跟在淮黎后面。
“我孙女在哪!”
“别激动别激动,我们有话好好说……”
隔得老远,三长老就看到乌雅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忙用手拦住他,试图让他冷静一些。乌雅对三长老的行为无动于衷,奋力甩开衣袖,指着他,说。
“好,你不说是吧,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长老适时插了一句。
“她不是跟着温砚秋了吗?”
乌雅转头看向二长老,气笑了。
“温砚秋?你以为我会信?他到了这儿以后就没见到她!”
乌雅瞟了一眼众人的后方,又看了一眼安绵,借着放狠话的间隙,慢慢向后退。
“奉仙祭典是吧?”
站在最后的淮黎察觉到乌雅的意图,立刻出言提醒。
“拦住他!”
话音未落,乌雅已跑出了几十米。
三长老一听,忙拽着二长老追了上去。淮黎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没有一点声音。
笑死,那可他辛辛苦苦地筹备的,要是让乌雅那老家伙给毁了,他是真的会谢。
安绵摸着口袋中震动的手机,借此混乱向后退,不远处的淮黎转了转头,注意到安绵的动向,又转了回去。
“喂?”
安绵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孟愿的声音。
“我是孟愿,你那边方便说话吗?”
听到这话,安绵又张望了一下,向远处走了走。
“现在可以了。”
“你在乌绒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孟愿开门见山,显然是对她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说?
“乌兰失踪了,他爷爷在讨说法。”
安绵沉默了一下,带着试探的意思如实说。
“爷爷?”
孟愿下意识开口,但立刻解释到。
“乌兰失踪这件事应该是误会。”
安绵发现,在乌兰失踪这个十分引人注目的信息下,孟愿先注意到的却是后半句话的“爷爷”?
对面沉默了许久,继续问。
“高圆在你旁边吗?”
“她不是被她父亲叫走了吗?”
安绵有些不理解孟愿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啊?”
对面传来疑惑的语气,似乎是在状况外。
“怎么了?”
“没事,就是简单确认一下情况。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说了。如果有情况,短信联系。”
通话挂断,安绵收起手机,正想离开这里,却被人一把捂住嘴,阻止她离开。
安绵惊慌之间向后望去,只看到了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是我。”
“梦……安?”听到梦安的声音,安绵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别致的装扮,不禁道,“你这是什么打扮?”
梦安将食指竖起,抵在唇前,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我之前骗了你,其实我是一名侦探,来调查一些事情的。”
“调查什么?”
“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梦安透过树影,无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随后又转向安绵,神神秘秘地继续说,“你小心一点,这里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安小姐,我就不在这停留了,记得帮我保密。”
梦安压低了帽檐,悄咪咪地离开了。
安绵则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三长老一边上气不接下气,一边不忘吐槽。
“他……发的什么疯?累死我了……他怎么这么能跑……哎哎哎,轻点──”
“我倒要看看你们祭的什么牛鬼蛇神──”
一瞬间,祭坛周围的四人都不说话了,只剩风声。
“唔唔唔……”
高圆看到来人,忙挣扎。
乌雅看到上面的人,嘴里的话卡了半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弄的?”
淮黎和二长老同时看向三长老,三长老看着被绑在上面的高圆,嘴角抽搐,人麻了。
三长老:我的母语是无语。
好事轮不上我就算了,坏事也非得算我头上吗?
“不是?你们?”
我请问呢?
你们齐刷刷地看向我是什么意思,这和我可没关系啊……
二长老上前拍了拍乌雅的肩膀,意味不明地调侃道。
“你喊人帮忙的方式挺别致的。”
乌雅抬头看了一眼他,扯了扯嘴角。
“我孙女呢?”
二长老见乌雅执着于这个问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只是说。
“放心,你一会就见到了,我们有事她都不可能有事,年轻人命硬着呢。”
四人将高圆从上面解救下来,三长老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面前松弛的女孩,又把嘴闭上。
“这是哪儿啊?”
高圆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看着自己的衣服脏了一块,下意识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几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又望了望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无语。
“乌绒。”
二长老似笑非笑地开口,观察着她的表情,对突然冒出来的高圆带着莫名的警惕。
“有水吗?”
高圆自动忽视二长老表现出的疏离,自来熟地提出要求。二长老怔了几秒,掏出了不知从哪拿出来的茶水,默默递给高圆。
“谢了。”
高圆双手接杯,优雅地喝下这口水。三长老看着当事人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
“不是,你,咋跑上去的?”
“你说呢,被人打晕捆上去的呗。”
高圆翻了个白眼,觉得面前的三长老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淮黎问。
高圆闻声看向他,眼前一亮。
“我是在市里晕过去的,醒来就在这了。”高圆认真想了一下,随便带上了自己的评价,“这次的劫匪很专业。”
你要不要这么淡定啊……
三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觉得这女娃实乃大才,临危不惧啊。
“你不害怕?”
高圆难得沉默,看了一眼双眼发光的三长老,摇了摇头,垂下眸,自嘲地笑笑。下一秒,转头将目光投向淮黎,上前一步,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的。
“你好少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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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圆。”
淮黎向后退了退,保持一个恰当好处的距离。
“高姑娘好,鄙人姓淮名黎。”
高圆又向淮黎的方向走了几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淮黎低着头,继续向后退,保持着手上的动作。
“高姑娘请自重。”
高圆自觉没趣,便停下了脚步,装作不在意地向一旁看去,正巧看到不远处的安绵。
“哟,这不安绵吗?”
高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将胳膊搭在了安绵的脖子上。嘴巴靠近安绵的耳朵,威胁道。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请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不准说出去!不然……”
高圆瞪了一眼安绵,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随后自认为和善地笑了笑。
“……”
安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面前几乎目睹全程的四人,生无可恋地抬头看天,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
谁能来管管她啊……
“真是好久不见啊。”
高圆无缝衔接下一句话,表情管理无可挑剔。见安绵迟迟不回她,便用胳膊肘撞了撞安绵。
“好久不见……”
安绵只好无奈地配合她演戏。
“您认识她?”
二长老默默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三长老则吃惊道。
“你为什么叫她您?”
高圆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这位小友是乌兰带来的,自然是贵客,叫一声您怎么了?”
三长老撇撇嘴。高圆心里不平衡,顿时嚷嚷着。
“我也是啊?凭什么只有她有,你们这是区别对待,我要去投诉你们!”
“哎哎哎,别急别急。”三长老一听头都大了,看了一眼一旁一声不吭的二长老,露出为难的神色,想让她知难而退,“若高小友所言属实,自是少不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不过高圆可不吃这一套,追问到底。
“她现在不在,我们也──”
“你们这么大年龄了,有点主见好不好?非得听一个小孩的话吗!再不济──”高圆没想到他这么可笑的理由来糊弄她,直接气笑了,随后看向安绵,“安绵,你说句话啊……”
“嗯嗯。”
已开启省电模式的安绵敷衍地点点头。高圆立刻上前一步,挺直了腰板。
“你看,你们的贵客发话了,所以我现在也是贵客。”
三长老也是没法了,只得说。
“好好好,贵客您有何吩咐?”
“嗯──”高圆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最后目标明确地指向淮黎,“就你,快带本姑娘转转!”
“这……”
三长老一愣,有些迟疑,但下一秒眼睛眯了起来,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突然被点到的淮黎不慌不忙地拒绝道,面上毫无神色变化。
“高姑娘,鄙人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一时走不开,望姑娘理解。”
高圆小脸一垮,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二长老打断。
“老夫闲着,您要是不介意,可以交由老夫。”
三长老扫了一眼二长老,看向高圆的目光中带着些同情。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对对,这位是二长老,对这里比那个什么书呆子熟多了,让他带你去逛,包玩得尽兴。”
在二长老的眼神暗示中,三长老附和道。
“也行吧。那我们走!”
高圆咽下先前的话,有些不甘心地收回目光,转头就走。二长老也不气,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她。
“啧啧啧,勇士啊。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等他们走远了,三长老站在安绵身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啧啧称奇。
8. 老古板
三长老就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才收回目光,随后拉着安绵蹲在路旁,神神叨叨地蛐蛐。
“我和你说,这二长老可是个老古板。”
他也不管安绵想不想知道,只是一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如数家珍地抖搂出来,丝毫不把她当外人。
“你二长老之前可是教人读书的,是个讲究人……就是学生都怕他,不过……”
怪不得二长老看着让人怕怕的。
听着这话,安绵却是想到了那个拿着灯和书,静静站在大雾之中的淮黎,他的身上也似有一丝与二长老身上相似的气质,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安绵转头去寻淮黎,哪里还有他的影子。三长老注意到安绵的动作,浅笑了一下。
“找小淮啊?他俩倒是挺能合的来的。”
三长老蹲的有些脚麻,索性躺下,在说道淮黎的时候,眼里更多的是欣赏。
“小淮平时比较忙,这会不在,多半是有什么突发事件。这孩子靠谱,不用担心他。”
安绵收回目光,转头却看到双手交叉,安详闭上眼三长老,又默默移开视线。
安绵:……
不多时,二长老端着他的茶壶回来了,茶香顺着白色的雾气飘向空中,后面跟着行尸走肉一般的高圆。安绵刚想去提醒三长老,却发现他正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张望。
安绵看着他,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自己逛吧,本姑娘要去休息了。”
高圆路过安绵的身边抬了抬下巴,像大人似的拍了拍她的肩,看向安绵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
“我十点睡觉,有事别在大晚上找我。”
一旁笑得温和的二长老一直看着高圆,说。
“高姑娘,今天我们还没逛完,我们明天继续?”
“不了不了,你还是先带着安绵逛吧。”
高圆打了个寒颤,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立刻婉拒二长老的好意,脚下走得更快了。
望着落荒而逃的高圆,二长老只是笑着抿了一口茶,没说什么。三长老则在一旁乐呵呵地看戏。
安绵觉得他可能需要一碟花生米,用来下酒。
“呦,真是威力不减当年啊。”
三长老调侃着二长老。
“就你话多。”
二长老抬了抬眉,只是说。
“那是当然。”
三长老嬉皮笑脸,余光远远地看见淮黎面无表情地快步走来,作势咳了几声,眼神飘忽,立刻收起笑容。要是让淮黎看到他这幅样子,定又要唠叨他了。
待淮黎走得近了,便装作刚看见他,面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意外。视力5.2的淮黎懒得理他,扫了一眼安绵。
“考古队那边,他们之前挖到一个棺材,现场评估后,准备现在开棺。”
淮黎语速较快地说,显然是刚知道就过来这边了。
“我就不去了,估计也没什么稀奇的。”
想到什么的三长老酸溜溜地说。
“我一会也有事,淮黎,你带着安绵去看看,全当长长见识。”
二长老在心里理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向淮黎提议道,然后对安绵说。
“这种事情不常有,可遇不可求。”
安绵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赞同。淮黎转过身,一如之前一样,在前面引路。
“跟我来。”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开始出现一些小山丘,再向远处,高耸的山峰拔地而起,顶端折射着金光。
现场外围,两人正巧遇到了休息的温砚秋。
“来了?”
淮黎点点头。
“淮小友,听说你们这好像有什么庆典?”
来之前,温砚秋发现以奉仙祭典为名的乌绒,所流传的皆是一些环境装饰,以及一些特色小吃,并没有更细节的东西。
但现在,乌绒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可以说在表面上是什么都没有。
“奉仙祭典。”
淮黎言简意赅地说。温砚秋觉得自己估计从淮黎这里打听不到什么,索性放弃,转向安绵。
“这样……安绵姑娘,我们真是有缘分啊,又见面了。”
温砚秋笑眯眯地和安绵打招呼,安绵想到在古楼的那一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不禁猜测起三长老和温砚秋之间的关系。
“温爷爷好。”
“好,那……一会再聊,我这边不好长时间走开。”
简单客套后,温砚秋便离开了,安绵站在上方,可以看到他穿梭在工作人员之间,时不时与之交流一下,最后站在离棺材不远处的穆云身边。
“绵姑娘──”
“我自己在这可以的。”
淮黎离开了。
穆云面前,是一个皇室贵族规格的青铜古棺。
“老师,这里面是不是墓主的遗体。”
穆云目光炯炯地盯着棺材,语气却没有疑惑。
妹妹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温砚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想到他居然知道,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穆云是他老友的后辈,这些年为了方便照顾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只是这孩子小时候得了病,记忆力似乎有些不好,说话也有些困难,导致有些怕人,但他却对历史有着莫名的执着。温砚秋想着,让他多见见人也好,干脆就带上他。
只可惜了,她妹妹……
穆云的话打断了温砚秋的回忆,只见他正歪着头看向正前方。
“可是老师,为什么里面是空的?”
“空的?”
温砚秋心里一惊,立刻看去,只见古棺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遗体。
“不应该啊……真是奇了怪了。”
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可直觉告诉他似乎不太对,便绕了一圈,发现底部似乎有一些纹路,于是他蹲下身,仔细观察。
不对……
似乎是夹层。
温砚秋的眉头舒展开来。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隔层被打开。
里面是一个簪子,以及一卷竹简。
“这是?”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将这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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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取出来。
随着那两件物品逐渐被完整取出,站在远处的安绵瞳孔缩了缩,带着些不可置信。
“这是……”
那只簪子和乌兰在博物馆时,头上的那个几乎是一模一样!
可是乌兰不是说是文创品吗?
安绵张了张嘴,怔在原地。
“这个?”
工作人员顺着温砚秋的目光,落到那支有些不起眼的簪子上,问。
“对,就是这个。”
温砚秋盯着它,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老,这个是有什么特殊的工艺吗?”
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到温老古怪的表情,带着些欣喜猜测道,而温砚秋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虽然暂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工作人员仍旧虔诚地相信,每一个历史物件都有独属于它们的意义。
“这个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看过?”
温砚秋问出了心中所想,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只簪子,但冥冥之中,他觉得这支簪子是关键。
“老师,博物馆里。”
穆云眼前一亮,回忆起自己在市里的博物馆似乎看到过与之相似的东西。
“哦对对对。”
经穆云这么一提醒,温砚秋也想起来了。他低头观察着它的花纹,设计以及材料的纹理,与记忆中的进行对比。
大差不差,几乎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可找到了答案的温砚秋还是觉得不对。
温砚秋闭上眼,突然想起安绵两人,于是便向先前的方向张望,淮黎不在,只有安绵一人。
安绵皱眉想着簪子的事,没注意到温砚秋投来的目光。
温砚秋注意到安绵的神色,默默记下。
“穆云,你去和他们说一下,竹简上的译文我也要一份。”
“好的,老师。”
穆云点点头,先行离开了,温砚秋向安绵走去,与她并肩坐在风中。
“感觉怎么样?”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安绵微微笑着,回他。温砚秋看了一眼安绵,少女的脸似乎有些发白,便试探地问她。
“刚才看见你面色不对,是怎么了?”
“可能是吹了些凉风,受了凉。”
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安绵决定先搪塞过去。而温砚秋笑眯眯地,没去看她,只是一时没说话,一时间只剩风中。
安绵觉得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太阳快落山了,这温度确实让人琢磨不透啊……”
半分钟后,温砚秋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转头看向安绵,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确实有些冷,那我就先回去添个衣服?”
“好,温爷爷慢走。”
安绵站起身,说。
温砚秋笑着,往考古队临时搭建的帐篷走。
安绵在原地站了一会,眯起眼注视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慎重,随后也笑着转身离去。
“似乎意有所指啊……”
9. 余音
回途中,雾气渐起,却并没有来时那么浓。
“咚──咚——咚——”
许久未听见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些天安绵已经走遍乌绒的每一寸土地,却丝毫没有找到任何形似的钟的物体。
那钟声是从何而来呢?
另一边,穆云慌慌张张地跑向温砚秋,面上带着喜悦。
“老师!先前,发现的文献,已经破译出来了!”
“快给我看看。”
温砚秋一听,立刻接过穆云手上的东西,颤抖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凑近去看。
新月历十九年,秋,郊外小道。
“外面出什么事了?”
阳光透过马车上的帘子,隐约印出一个端庄的身影。一个小丫头坐在前面,摇晃着腿,看了一眼受惊的鸟群。
“回安颜公主,没什么事,是一只鸟被马车的动静惊飞了。”
公主的声音似与往日不同,不会是病情有加重了吧?
小丫头转过身子,担心地问。
“听您的声音,是受凉了吗,后面舟车劳顿,需要给您拿点保暖的东西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采纳了她的提议。
“好。”
一只手探出窗帘,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一个小毯子。小丫头双手抱胸,小声抱怨道。
“皇上也真是的,也不多派点人……”
“小环,做好自己的事。”
小环笑嘻嘻地应允着,话头一转,有些感慨。
“公主,您和妹妹真是越来越像了。也不知您这一去……”
话未完,马儿受惊,猛地停下。
“吁──”
小环一个不注意磕到了膝盖,抽了一下气。顾不上自己的伤,立刻高声质问最前面的马车夫。
“怎么回事!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陛下定要拿你试问!”
马车夫不以为意,表面上谄笑着赔这罪,结果转头就发起了牢骚。声音不大,正好小环能听见。
“和亲的公主能有这么娇贵?连个侍卫都没给配,只要给完完整整地送到,路上偶尔出点小意外,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能说什么?要不是给的银子多,我才不来呢。”
小环觉得他就是成心的,听后气的嘴都歪了,压低了声音。
“公主!他们欺人太甚,我这就替您去讨个说法!”
“别去。”
里面的人出言阻止,小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能剁了剁脚,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公主!”
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在战乱时何尝不算是一种弃子。
隐约中,有什么东西划过空气。小环被一把拽入马车内,两人压低了身形。
“不对劲。”
“公主?”
小环看到盖着头盖的公主将食指比在面前,忙捂住自己的嘴,头低得更低了。
没有几时,队伍最前方传来马车夫的惊叫。马车再次停下。
“啊!”
原本怒气冲冲的马车夫看到来者均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又见带头的蒙头人手里拿着血迹斑斑的砍刀,树林里一个弓箭手默默将泛着寒光的箭矢对准自己,立刻消了气焰。
这两人不会是什么亡命之徒吧?
“这可是和亲队伍!”
马车夫试图用公主的名义震慑对方。
“我截的就是和亲队伍!”
带头的人仰头大笑,然后慢慢收起笑容,恶狠狠地说。
“你不怕陛下──”
“笑话,你当老子不知道!麻利点,所有人都下来,把东西的拿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那我们怎么办?”
马车夫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下意识反驳道。
“挺嚣张啊!”
带头着向着后面比了一个手势,一支箭贴着马车夫的脸而过,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马车夫被吓得直接跌落在地。
“快点!”
带头的人扫过灰尘扑扑的众人,在衣着华丽的公主身上停留了几秒,不屑地笑了一下,最后走向在队伍的物资上,上面最值钱的,是──嫁妆。
发着抖的马车夫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的动向,脸上一副肉痛的表情。
小环以为他们想要劫走公主的嫁妆,欲前去阻止,可公主拉住她,淡淡说。
“小环,给他们。”
“可是……”
那不只是您的嫁妆,更是您今后立身的本钱啊……
小环不甘心地停下脚步,咬着唇,欲言又止,可她知道她劝不动公主的。
可那人只是拿袋子装了一些食物,对嫁妆看都没看一眼,引得众人纷纷注目,放松了些许。
“看什么看!”
那人注意到目光,转头恶狠狠地说。小环开始觉得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劫匪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看看人家,这城里的就是不一样。”那人在路过马车夫的时候,在他旁边吐了一口口水,不满地嘲讽,“给个东西磨磨唧唧的,真不是个爷们!”
马车夫张了张嘴,看着近在身旁的砍刀,最后选择当一个标准的哑巴。
“人,我不动,金钱,我也分文不取,粮食,我不全拿,这些足够你们到达目的地。”
那人收回目光,慢慢向来时方向走,对着众人说。躲在草垛里的弓箭手补充道。
“我们是有原则的。”
那人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手中提着沉甸甸的粮食,如释重负地说。
“走了。”
“好嘞,大哥。”
两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单薄的身形好像可以让风一吹就倒。
公主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对小环说。
“我们走吧。”
“好的公主。”
一行人再次向未知的远方行进。
树丛里,有一个身影悄悄停止了跟踪,一句暗骂被远处两人的欢呼声所掩盖。
“可恶,被耍了。”
温砚秋一字一句地读着,手上的在风中高频率地上下舞动着。
“新月历十九年秋,和亲途中遇劫匪二人,不取金银,不图人命,只为饱食。”
廖廖几言,足矣。
和亲停不了战乱,银子救不了百姓。
“战乱啊。”温砚秋单手摘下眼镜,用手背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望向远方,叹了一口气,“唉,都不容易。”
穆云也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站着。
这是独属于历史的沉重。
“温大人,你在这啊。”二长老看到温砚秋,慢悠悠地走来,瞟了一眼他手上的白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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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一说,“看来是有新发现了?您要是瞧着三长老帮我提醒一下他,让他来古楼一趟,我这也找不人,那小子八成又忘了。”
“好的。”
温砚秋应允着,将那张纸小心收好。
二长老走后,便远远地望见被随机刷新出来的三长老,想起之前偶然听淮黎提起的奉仙祭典,心下有了考量。
“哎,老三!”
温砚秋晃了晃头,试图摆脱刚刚沉重的氛围。
原本打算转头的三长老一听是温砚秋的声音,决定把自己的头定死,准备大摇大摆地从他的全世界路过。
“三长老,别急着走嘛,打听个事。”
温砚秋挡在三长老前进的道路,笑眯眯的,像一个奸诈的老狐狸。
“哦。”
三长老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我听说你们这有活动──”
“没有。”
三长老立刻否认。温砚秋的眉眼弯的更深了,随后看向别处,然后又转回来,微微凑近。
“奉仙祭典是吧,藏得可够深的!”
三长老默默撤回一个笑容。
三长老:不嘻嘻。
可恶,他怎么知道的!
明明知道还来问,故意的吧?!
温砚秋看到三长老吃瘪的表情愉快地笑了,随后轻描淡写地继续说。
“是你们村那俊俏的小伙告诉我的,就是和我们考古队气质很搭的那位……要我说,让人家呆在这属实屈才,不如──”
三长老:可恶,这家伙绝对绝对是故意的!当我的面挖人啊,是一点面子都不要啊!
“有有有,奉仙祭典!”
三长老敷衍道,疯狂点头。
“我能去吗?”
温砚秋继续问。
“不知道,你去问问大长老,这事不归我管。”
三长老双手抱胸,斩钉截铁地说。温砚秋盯着他看了一会,觉得他在这事上所言非虚。
只是,他在这呆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人物,想来是个神秘的人物。
说来,乌兰那孩子跑哪去了?
这样想着,温砚秋的面容浮现一丝愁容。
“大长老?他在哪?”
“别急别急,该你见到的时候总会见到的。”
三长老拍了拍温砚秋的肩膀,一副高人风范。温砚秋瞅到他这副欠揍的模样,相当地无语。
“老三,听我一句劝,少看点电视剧。”
温砚秋语重心长地说,顺便还给他一个拍肩。
“嘿,要你管!”
温砚秋笑着摇了摇头,欠欠地说。
“三长老呦,刚刚二长老来找你,说是十分钟以内见不到你人后果自负。”
“你怎么又不早说!”
三长老咬了咬牙,即刻转身,口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在大风中弯成了波浪形。
“啊啊啊,药丸了药丸了!!”
“老师,那后半句话,二长老好像没说……”
穆云疑惑地挠了挠头。
“这样他就不会忘了,同时也能增加效率,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穆云站在一旁,似有所悟地慢慢点了点头。
温砚秋满意地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后背着身向考古队暂时的休息处走去。
10. 惊弓之鸟
“现在就见到你真是罕见。”
发觉来人,二长老头都没抬,直接开口。
见这场景,三长老立刻垮下脸,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又又又被坑了!
万恶之源温砚秋!
下次我再信他我就是狗!
三长老在心里发疯。
二长老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破防的三长老,默默抬起手挡住自己的嘴,努力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先说事。”
一个不留神,看到偷偷将手伸向自己桌上水果的三长老,二长老挑了挑眉作势咳了几声,收回笑容,眼疾手快地移了移盘子。
还是被成功顺走一个桃,还是最大最好的,他还没舍得吃呢。
二长老:……
“乌雅说他对高圆的事情不知情,你怎么看?”
三长老停止啃桃,罕见地沉默了几秒,幽幽地说。
“他当我们是傻子吗?”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任谁看也是猜测。对了,他临走还在问乌兰的去向。”
二长老一边说,一边从桌子边抽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直接翻到中间,在新的一页写下──XX日,被顺走一个完整的桃。
平静抓狂的二长老满意地合上本子,心里舒服了。
这可是吵架必胜秘籍。
不用问,问就是多年经验。
“他们有这么熟?”
乌雅他还当真了?!
“不知道,但……我感觉有几分真。”
想起乌雅当时的神色,二长老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硬要说,更像是一种奇怪的若隐若现的在意。
可是,不应该啊……
讲真,他有点看不懂乌雅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二长老发觉自己好久没见到淮黎那小子了。
“你来的时候,看到淮黎了吗?”
“没有。”
二长老想起自己路过石碑的时候,比往日暗了许多,便顺口一说。
“说来石碑处今天好像也没有留灯──”
要知道,往日在那个点,淮黎早就守在路边了。
“你说什么!”
三长老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神色慌张,便要出门。见他反应这么激烈,二长老也觉不妙,忙站起身去问。
“怎么了?”
“坏了坏了──反正就是,那盏灯必须在那里!”
三长老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向二长老解释道。
“淮黎出事了!”
二长老大脑空白了一下,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还是追上他。
“这怎么可能,有可能只是忘了……”
“你不懂!淮黎那小子……唉……”
三长老看了一眼二长老,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说。
“反正这事说来话长,我现在没办法长话短说。但是那盏灯对于淮黎很重要,他忘了自己都不会忘了去留灯,你信我!”
以自己对三长老这么多年的了解,二长老很清楚这小老头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是他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好。”
客楼一楼。
借参观名义勘探地形的高圆正在躲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这个理由本来是为了应对与某人的巧遇,没成想某人没遇到,却好像撞破了一些秘密谈话,于是高圆只是慌不择路地挑了最近的一扇门。
门没锁。
天助我也!
高圆迅速地钻进去,背对门站着,心脏狂跳,腿在微微发抖。
“你在搞什么?怎么把她给放了?”
敏锐捕捉到信息的高圆,压下自己的恐惧,轻手轻脚地移到门缝处,眯起双眼。那人背对高圆,站在走廊,拿着扫帚,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另一人在视线的死角,高圆看不见。
“没必要因小失大,再说──”
高圆心中一凛。
这个声音,她绝对听过!
正当她将耳朵贴到门缝上,可突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高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动。
高圆屏住呼吸,周围的环境黑漆漆,有点瘆人。
现在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高圆索性心一横,慢慢扭过头,继续观察。有风飘过门缝,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高圆面前。
乌雅?
乌雅掠过高圆所处的地方,缓缓将隔壁的一扇门推开,进去随意环视了一眼,翻找了一下,又退出来。
高圆可以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声音,虽然只有十秒,可她觉得每一秒都格外漫长,格外煎熬。
“怎么了?”
那人远远地问,审视着把隔壁门重新关上的乌雅。
“没什么,估计是风吹的。”
乌雅模棱两可地回答他,那人眼中的怀疑之色更重,却也没说什么,转头就走。
高圆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刚松了一口气,盯着门却觉心里发慌。
下一秒,没有任何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道粗暴的推门声,还是隔壁的。
“的确没有,走吧。”
那人瞟了一眼乌雅,扯了一下嘴角,有些失望地说。
乌雅:……
心里想归心里,面子上的工程还是要维持的。乌雅笑容一个没收住,在那人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但也不好发难,只好装作没看见,又一次转身就走。
周围静悄悄,但有了前车之鉴,高圆觉得自己还是走一泼稳妥。
可结果脚都站麻了,也只有隔壁的门遭受了唯一的痛击。
高圆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但还觉得觉得稳妥的自己像个傻子,不符合自己聪明绝顶的人设。
可反应过来,她也不太敢动,和黑如墨色的房间大眼瞪小眼。
可恶的恐怖片!
高圆贴着墙壁缓慢蠕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寄希望设计师不要抽风,让开关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手碰到了一个凸状物,高圆心脏骤停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收回手,然后意识到是救命的开关。
不给自己的任何的思考空间,高圆直接按上去。
咔。
灯亮了,但不够亮。
高圆盯着上面一闪一闪的昏暗灯光,觉得这灯还不如不开。
灯变得更暗了,似乎快要灭了。
人甚至不能共情上一秒的自己。
高圆: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灯没有任何好转。
“你别灭啊啊啊,我用一年──哦不,一个月的寿命换!”
高圆挣扎了一下,在心里默念。刚念完,灯就恢复了,甚至比一开始要更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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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圆:……还能收回吗。
高圆不甘地收回目光,观察这个房间。
似乎是有人居住的,虽然有灰尘。
高圆:……屋主人不会告我私闯民宅吧?
但考虑到极有可能永远失去的一个月寿命,高圆从心地走到唯一的书架前。
上面摆着清一色的心理学以及犯罪学之类的书籍,看上去有点可疑。
打开封面,还有签名。
嗯……乌雅,嗯?
高圆:……这不对吧。
身在远处的乌雅打了一个喷嚏。
来了兴趣的高圆,没有负罪感地翻找着乌雅的房间。
“这人的房间怎么比脸都干净!”
浪费了十分钟到高圆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吐槽道。
“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吧,罪也受了,人也吓了,糊弄鬼呢!”
啪──
灯极快地闪了几下,罢工了,伴随着退场音效。
高圆:……
灯灭的瞬间,书架的一处闪起不起眼的光,是一个符号。
但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而这本书高圆扫过了,是空白本,准确来说是这一行全是空白的。
似乎少一本也注意不到。
本着不能白来的理念,高圆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拿起书就跑,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很好,没有人。
高圆像个贼似的迅速窜到走廊,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猛地转过头,正好和刚回来的安绵脸对脸,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已没了书的痕迹。
这人怎么跟鬼似的。
“你怎么在这?”
安绵歪着头看着高圆,提出一个合理的疑问。
“嘘──”
高圆心虚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的确除了她们俩再没有别人,缓了一口气,略过自己的房间,选择把她拉到另一个像是杂物间的地方。
“你傻呀,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是让我们来玩的吧?”
“不然呢?”
听到回答的高圆哽了一下。
远处,二长老脚步飞快,面无表情。
正要说什么的高圆再次听到脚步声,下意识一把将安绵塞到门后,可声音已逼近,高圆只好装作正要出门。
“是您啊。您在这里干什么?”
走得近了,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高圆,二长老一挑眉,似笑非笑,目光在高圆和身后的房间之间徘徊。
本来准备糊弄的高圆,也没料到来的是二长老,大脑一时宕机,话卡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坏了,怎么是这个难缠的老头!
没等高圆编好理由,二长老主动迅速切了话题,没有深究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里好多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都是灰尘……对了,这么晚了,可见到安绵吗?”
“没有,谁知道她去哪了。”
高圆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真是奇怪了……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二长老则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客套着,然后有些严肃地移开了视线,便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说?”
她在紧张什么?
没有拆穿高圆的安绵从门后出来,站在她后面问道。
“额……你在教本小姐做事!”
11. 留灯
高圆岔开话题,叉着腰,恢复了最初嚣张跋扈的态度,甩头就走。
“我们现在可是竞争关系!我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但走时还是不经意地歪了歪脸,瞟了一眼安绵。
看到安绵面无表情,冷哼一声。
“啧,真是自作多情……”
在安绵的注目礼下,她像一只高傲的天鹅NPC昂首挺胸地迈进了自己的房门。
她什么意思?
安绵愣了愣,不是很能理解她突如其来、诡异触发的大小姐脾气。
高圆鼓着嘴,狠狠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但还是在最后拉了一下把手,小怒地剁了剁脚,借此明亮的房间转了一圈,最后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高圆:还是床好啊。
半分钟后,那本书缓慢出现在高圆的面前,她掏出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饰品,摆弄了一下,其尾端亮起了恰到好处的光。
这是一个实用与美观两者兼具的饰品。
借着光,高圆再次审视起面前这个可疑物品,说是书,也不过是套了一个很精美的封面,内部反倒是笔记类型的横格。
但当时扫书架的时候,这种类型也不多,因为是空白的,也就没多想,只当是用来充数来显书架好看的,她家里有时候也这样干。
似乎是一本还是两本来着?
高圆蹙起眉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先研究起之前没细看过的封面,上面赫然写着──如何,追喜欢的女生?
嗯?
他有喜欢的人?
出于吃瓜一线的高圆露出姨母笑,脑海里浮现出乌雅的那张脸。
嗯……
“可恶!思路偏了,定是这书被人施了妖法!”
高圆在内心疯狂谴责,主打一个此事与我无关,此瓜包不包真不知道,但莫名好嗑。
嗯……就没什么可研究的……嘿嘿嘿!
翻开第一面,没有横格,但是中间有一个高圆遗漏掉的手绘图案──一条直线和一个三角形,像是一个横着的箭头,但是直线穿过了三角形。
好像有点眼熟……
可翻阅整个大脑,高圆也没有找到匹配项。
而再往后,是没有丝毫悬念的空白,其外侧面也没看有什么符号,好似先前看到的是幻觉一般。但翻回唯一留有的图案,高圆觉得绝对隐藏着什么。
“难道是要满足一些特殊条件?”
灯光?黑暗?
不对,要是这样她早发现了。
总不能是地点限定吧?这也太狗了……应该不是。
人在某些时候总是会有一些神奇且离谱的想法,高圆觉得自己需要治治脑子,脸上的表情丰富且精彩。
灯……
高圆沉下心,仔细回忆现场环境,突然眼前一亮。
难道是与闪烁的频率有关?
答案似乎找到了,但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本想上扬的嘴角立刻拉了下来。
高圆:我应该开心吗?
说干就干,但高圆自认为自己没这个复刻的本事,却努力回忆灯闪的频率,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理念,佛系地握着饰品尝试了一下。
哈!
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高圆和它大眼瞪小眼。
就在她要摆烂的时候,图案下像魔术一般缓缓浮现了两个字──日志。
和符号不同的是,它没有消失,而是一直留在纸张上。可遗憾的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变化。
即便如此,高圆还是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天赋异禀,兴致冲冲地又试了半个小时。
幸运女神休长假了。
“啊啊啊!”
高圆决定放过自己,把这个头疼的事留给该头疼的人,和幸运女神一起美美精致地摆烂。
远在在城市里的孟愿打了一个喷嚏,疑惑地查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又搜了一下最近是否有流感流行,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浮现出老父亲的笑容。
“有人想我?难道是我的宝贝女儿~”
另一边,随意闲逛的安绵在拐角的楼梯附近等到了她想见的人──三长老和二长老。
而三长老在看到她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安绵不解。
“你见到淮黎了吗?”
三长老快步上前,话一时间之间又没过脑子,可一出口,就意识到有些不对,怕她看出什么来,只能事后诸葛亮地找补。同时超级不经意地扯了扯二长老的长衣。
“我的意思是我们找淮黎有点事。”
二长老推了推眼镜,配合地点了点头,嫌弃地拍了拍衣服,往旁边悄悄移了移,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拧,怀疑他是想借此擦他那摸过桃的手,有些嫌弃。
觉得身边一空的三长老扭头看他,二长老神色如常,不清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带着一丝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微笑。
二长老:微笑是礼貌,也是警告。
奈何三长老是个神经大条的,只是跳脱地觉得二长老的微笑十分标准,比店里的服务员都要标准。
甚至已经在思考两人合伙开饭店的可能性。
想到这,三长老摸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仙风道骨的气质突如其来。
二长老:……
不是,你在满意什么?
“他把我带到之后说是有事便走了。”
安绵盯着莫名戏很多的两人,觉得这很正常,便如实说。而对于奇怪地十分明显的三长老,安绵觉得自己有必要关注一下,然后选择了最简介有效的方式。
“所以出什么事了?”
“啊哈哈……没什么。”
三长老一愣,傻笑着,并下意识心虚地移开视线。二长老嫌弃地瞟了他那拙劣的演技,都不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能防住谁,索性摆烂式地跟着强调。
“嗯对,就是有点事要找他。”
你傻啊!
三长老瞪了他一眼。
两人看对方都像在看傻子。
安绵:……
安绵张了张嘴,觉得三长老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懒得陪他演戏,也就面无表情地再次问。
说是问,但其实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在两人无与伦比的配合下,安绵觉得自己已经站在终点了。
“淮黎出什么事了?”
三长老释怀地笑了一下,想到了一些事,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
不知为什么,安绵突然想起那个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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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调查,鬼鬼祟祟的梦安,觉得十分可疑,但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仅限于此。
“还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三长老沮丧地挠了挠头,自认没有淮黎的头脑。
安绵气笑了,看着脑子不大灵光的三长老,感到一丝无语。
“因为老三说淮黎那小子今天没去留灯,就带着我急冲冲地来找。”
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二长老瞟了一眼三长老,解释起前因后果起来。
怎么这人一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就跟降智了似的。
留灯?
安绵用手扶着下颚,想起最初见淮黎时确实旁边有一盏复古的灯,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守夜的地方太黑而顺带的。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为此,安绵决定旁敲侧击一下。
“守夜不是他自愿的吗?”
“守夜?”
听到这个词的二长老听后明显一愣,一旁的三长老则快速反应过来。
“是乌兰和你说的吧,的确是自愿的,您不知道那小子对这件事执着呢,每天雷打不动的,这样都──”
说到某处,三长老停了下来,清了一下嗓子,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话锋一转。
“总之就是夜可以不守,但是灯一定会在那,反正现在这种情况很反常!”
话音刚落,形成一个空窗期,一时之间极为安静,上面传来极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猛地消失。
三人同时往上看。
“楼上是什么地方?”
安绵问。
“一些藏书,以及淮黎那小子住的地方。”
三长老往上走了几步,半个身子站在阴影里,眯起眼,看着上方不知何时打开的锁,带着一丝审视。
“我记得,淮黎是有随开随关的习惯吧。二长老,今天负责打扫客房走廊的是阿幺吧?之前是少了一把钥匙,一直没找到,不是吗?”
二长老立刻会意,转头就走。安绵则跟着三长老上了楼。
可能是因为三楼没什么人,所以灯光整体偏昏暗,但是却意外地干净。
在三长老的带领下,两人最终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咚咚。
也许是出于礼貌,三长老敲了两下门。可没成想,门是虚掩的,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推开。
这是一间很有生活气息的房间。
和整个三楼不同,这个地方的采光相当好并且整体呈现出较暖的色调。地上还有铺有随处可见的地毯,一旁的复古花瓶里还插着狗尾巴草等一些很纤细的草竿,以及长长的柳枝。
有的地方甚至还垂着一些小绒球,小铃铛。风一吹就晃啊晃。
“这是?”
淮黎的房间?
安绵回头看向三长老,感到震惊和怀疑。
“没错!”
三长老头一抬,非常自信。
安绵:……你在骄傲什么?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人怎么一阵一阵的?
床边靠墙,有一个小相框,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猫咪。
毛笔画的。
带着一股慵懒劲。
12. 婚约
新月历。
世人皆知,新月历有两位旗鼓相当、惊才艳艳的年轻宰相。
一位,明媚肆意,风流倜傥,名为康玉。
而另一位,从容不迫,八斗之才,是为淮黎,今年的新进之才。
早朝。
“陛下。”
康玉上前一步。
“爱卿请说。”
皇帝笑意盈盈,这位可是他的大功臣,忙说。
“臣请柬!提携淮大人。”
皇帝沉默了一下,他记得,再往上提,好像就是和面前的康玉位置等同的官了。
“爱卿,此事是否过于急了?”
下方的大臣也议论纷纷,点头认同皇帝的观点。虽说距离淮黎成为新科状元也才刚过半年,但也太急了吧。
“康大人这是何意?”
有人不满远远地喊着,康玉没理他,只是低着头,微笑着,似乎意已决。
那人吃了瘪,也不气,只是不依不饶地继续说。
“康大人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不然人心难服,诸位说是不是啊!”
诸位大臣选择装死,无意去碰冒失者的霉头。
某大臣:一群骗子!说好开团秒跟呢!
可有些大臣另有想法,他们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借此判断皇帝对权臣的态度,以便他们判断日后出手将康玉拉下水的时机。
毕竟,康玉身份成谜,并且是个笑面虎,极难对付。
至于淮黎。
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不谙世事,家世也清楚,纵使才华横溢,得了皇帝的重用,也要能握的住。
此人没有靠山,不足为惧。
众大臣也知,至于康玉为何如此,大抵是找一个无势力纠纷,又好拿捏的人来分点权,省的被人借此说事,也可让陛下安心。
而今年的新科状元不就是最佳人选吗?
可话虽如此,众人还是向前排的淮黎投去了羡慕的目光,感慨着这小子的好运。
皇帝的脸色黑了黑,难看了几分,看向位于最前排的康玉,咳了一声,道。
“诸位爱卿如何想,可畅所欲言。”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臣等附议!”
朝堂上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康宰相英明神武,慧眼识珠,我等不敢妄议!”
末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谁这么勇?
众人默契熄声,不经意地寻找声音来源,伸长脖子一线吃瓜。
噢──原来是张大人,朝中老人,难怪难怪。
众大臣:这可是不定时刷新的上朝最热门节目,今天来的不亏!
众大臣表示理解,并收回了脖子,并将精力调到听力和脑力上。
有一瞬间皇帝眉眼弯的更深了,康玉默默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一直插不上话的淮大人,则选择待机,因为自己随时可能被Q。
但他还是低着头,顺着主流,努力将自己埋没于众大臣中。
“康玉!玩闹也要有个度,朝堂不是你一个人的一言堂!”
众大臣一愣,脸色一时之间十分精彩,没人想到一向稳重的张大人出言如此激进。
这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啊。
“张大人人老了,怕是糊涂了。”
淮黎听到隔壁的同僚摇了摇头,带着些惋惜。
一时间,众人之间暗潮汹涌,纷纷暗自猜测着自己所怀疑的目标人物。
“咳!无妨无妨,你们继续。”
皇帝神色一冷,作势咳了一声,眉眼一弯,嘴角一勾,下方顿时鸦雀无声。
随后他看向康玉,康玉表示不接这个锅,并把问题重新抛给皇帝。
“陛下还没发话,您老不要给我乱扣帽子。”
面对张大人主动挑起的是非,康玉丝毫不慌,在给足了张大人该有的尊重后,也不惯着他,直接硬刚,然后规规矩矩地请示陛下的意见。
众大臣顿时看向皇帝,皇帝用一只手挡住脸,另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
“呃,嗯……不如我们问问淮大人?”
收到信号的众人寻找着淮黎的身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名声在外的状元没有什么印象,他太安静了,以至于让众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那,这位状元郎,如何看呢?”
皇帝眉眼弯弯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到众人面前的淮黎,漫不经心地用手中的扇子敲着扶手,目光在康玉与淮黎之间徘徊,笑意更深。
“微臣惶恐,臣资历尚轻,恐不适──”
淮黎将身子弯的更低了些,面上不喜不悲。早已料到回答的皇帝没有丝毫意外,双方沉默了一下。
“哎,这事不急,也没什么意思。”
突然,皇帝打开扇子,边说着走了下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康玉,似乎是在对比什么,然后转移了话题。
“不知状元郎可有心悦之人,若有,朕可主张赐一个婚约。”
淮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心下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此事并不好说谎。所以淮黎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如实说。
“微臣……尚无心悦之人。”
“哎,如此甚好,朕有一小女与你年纪相仿──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目的得逞的皇帝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欣慰地笑了一下,又歪头看了康玉一眼,康玉的目光中带着惊疑。
“臣以为此事──”
康玉面色一黑,急忙上前,刚要说什么,却被皇帝拦下。
“唉,你别说话,朕没问你。”
皇帝笑意盈盈地否决了康玉的提议。
“此事不妥!”
康玉可不管这些,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先前运筹帷幄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慌乱,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康玉的预期。
嗅到不同寻常气息的大臣们小声议论着。
“我记得,康宰相也是独自一人……”
“像这种才貌双全之人,也没姑娘追?”
“非也,我家小女老喜欢了,只是听说先前别人家的婚书都直接被门口的小厮直接拦下,连面都没见到,怕是已有心悦之人,也不知是那家的姑娘……”
“……”
“说不定是康大人那──”
“哎,不要乱说。”
谣言就是这么穿出来的。
本来想装听不见的康玉发觉事情朝着奇怪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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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愈演愈烈,脸欲发黑了。
皇帝的面子有点挂不住,奇怪地看了一眼康玉,有点想笑但又不能笑,故而嘴角一直在抽搐,于是便清了清嗓子。
众人立刻消停下来。
“爱卿有异议,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总要有个理由,康大人说是不是啊?”
康玉:……你就是故意的!
看着一旁那人欠揍的笑,康玉咬咬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是……”
“嗯?”
皇帝笑嘻嘻。
“臣……无异议。”
康玉憋屈地说,康玉不嘻嘻。
“你呢?”
说服关键人物之后,皇帝又将目光转移到淮黎身上。
“臣……也无异议。”
“哈哈,如此甚好,朕也不是强买强卖之人,你们先了解一下,这事也不急。”
淮黎用余光看向咬牙切齿的康玉,觉得不妙,皇帝最后那话估计不是只说给自己听的。
皇帝回到座位上,又对淮黎说。
“既然是康宰相的特别推荐,那说明你定有特别之处,你也不用推脱,朕今晚就拟旨,你先与康大人共事一段时间,让朕看看你的能力。”
然后他看向众大臣,收起自己的笑意,扫过之前的张大人,不怒自威地宣布。
“这事就这么定了,有意见的下次再说。”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皇帝今日溜得格外飞快,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半喜半忧。
阶梯上,群臣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
“看来这事是陛下早就敲定好的,不过是借康大人的口说出来罢了,也难怪康大人临走时脸色那么差,幸亏我没说什么。”
“是因为这个吗,我还以为是因为康大人看上了陛下的哪位公主。”
“你傻啊,就算真是这样,也不会是重点。”
“看来是陛下有意提携淮大人,你看早朝的时候,陛下可是有意促成他与公主的婚事。”
“话说,陛下说是应该是安颜公主吧,好像也只有这位的年纪相仿,只可惜,是个身子弱的。”
……
“这两位大人日后恐皆是陛下的股肱之臣,着实是所言非虚,所言非虚……”
“比之前那个不靠谱的强多了!”
“哎,此话说不得,说不得……小心,墙头有耳。要是教不怀好意的人听了去,虽说那位不会计较,可朝中定会有人借此嚼舌根……”
无意参与纷争的那群人更多关注的是陛下未来可能赐下的婚约,而有意者,则考量着自己未来的站队。
陛下刚走时,康玉就紧随其后地出了门,淮黎默默关注着康玉的动向,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谈谈,无论是可能的婚约,还是未来的工作。
康玉府前。
和同僚们客套完,淮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康玉的住所,见来人,门口等候已久的侍女立刻上前迎接。
“淮黎大人真是年少有为,我们大人等你很久了。”
淮黎:总觉得这话……带着一点张大人的神韵。
“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无妨,我们大人不拘小节,请吧。”
淮黎:……
13. 一类人
在侍女的指路下,淮黎来到一扇门前。
只是不知为何,显得十分冷清。
“咳咳咳。”
里面传来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淮大人,我家大人最近着了凉,所以不常外出接客,您不要介意。”
侍女低声解释,然后冲淮黎点了点头,便主动退下。
“来了?进来说,外面风大,要是您从我府里出来带了病回去就不好了。”
“你去帮淮大人开下门。”
先前的侍女刚离开,里屋的人主动开口,并对什么人吩咐道。没一会,门便从内侧拉开,是一个看蒙着面纱的小丫头,看到他,,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
“淮大人,这边请。”
带着一些莫名的雀跃。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淮黎好像看到她的眼珠子古灵精怪地转了转。可再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收回目光的淮黎跨过门槛,望向声音来处。
康玉正坐在桌前,扶着价格不菲的茶壶沏了一盏茶水,随后用手势示意,小丫头将淮黎带到一侧后便站在康玉身后,看似目视前方,实则关注着桌子上的茶点。
康玉瞟了一眼刚送来的桂花糕,想到了什么,便抬手。小丫头立刻凑上前来,康玉把装茶点的碟子放在她的手里,顺势支开她。
“你去盯着,再换一碟新的来。”
小丫头眼睛一亮,立刻会意,捧着碟子轻快地走了出去,并悄眯眯地带上了门,直奔空无一人的厨房。
“淮兄不必拘束,说说你的来意吧。”
淮黎有些摸不准康玉的动机,毕竟两人并不熟识,最多算是打过照面的交情。
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看向康玉时,他只是笑着,取下毛笔,挽着袖子蘸了蘸墨,俯身写着什么,对此事似乎不甚在意。
“哦对了,官职的事就不必再谈,那是陛下的意思,你做好本分的事就行。”
本想借此试探的淮黎只好另寻他法,早朝上康玉的一切举止淮黎都看在眼里。
可,能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定,不会如此简单。
“婚约一事……我──”
“君心难测,谁说不是呢?”
康玉抬起笔,挑了一眉,又继续落笔,与此同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似乎意有所指。
“下官暂无意嫁娶,若是有得罪……”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淮黎的话,只见康玉盯着手中的手帕,神色似有些凝重。
康玉放下笔,站起身,简单理了一下衣服,拿着刚才写的东西,走向他。
淮黎忙站起身。
“此事与你无关,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这个你拿着。”
淮黎接过那张纸,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康玉。康玉早已背着手走到门前,拉开门。
阳光微染,让康玉的面容轮廓变得柔和。
门前的台阶上,小丫头捧着点心,听见动静,便转过头。康玉用手抹去他嘴边残留的点心渣,揉了揉她的头发,满眼笑意。
小丫头将点心递给康玉,康玉接过,只是说。
“有心了。”
就在今早,府内便给了所有的下人结清了银子,秘密遣散了大部分的人,只剩下小部分的人维持着最基础的运转。
“小环。”
康玉打了一个哈欠,眯了眯眼,继续向前走。
“送客。”
“您这边请。”
小环立刻看向门旁淮黎,说。
淮黎盯着康玉离去的背影,带着慎重。也许是察觉到淮黎的视线,康玉转过身站在原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会再见的。”
大门前,停着一辆并无府内标志马车。小环则向淮黎交代着一些事项。
“淮大人,近期我们大人有别的安排,如果有拜访的需要,您可以直接转达给安颜殿下。”
淮黎一愣。
也许是怕淮黎不知道,小环歪着脑袋,用食指抵着自己的腮帮子,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淮黎看不懂的笑容。
“就是陛下给你扯红线的那位。”
淮黎觉得奇怪,但看着她的笑容,觉得自己八成问不出什么。小环指了指后方马车,主动提及。
“给您回府的马车我们大人已经备好了。”
“麻烦了,请代我道谢。”
淮黎向她道谢,而小环只是点点头,目送淮黎离去后才退回门内。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本应回屋的康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而小环对此没有丝毫惊讶,只是说。
“该传达的都已经传达到了。”
“我们走吧。”
……
淮黎坐在马车内部,展开先前康玉递给自己的那张纸。
现在上面早已没了厚重的墨水,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估计再过半盏香就会彻底消失。
而上面是康玉给自己的提示──准确来说,是三行字。
“张大人吗……”
此人正是自己当下所查的线索之一。
淮黎攥紧那张纸,低下头,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而剩下两行──
我们不是敌人。
我们是一类人。
看来……当朝宰相,着实如同传言一般,充满了传奇色彩啊。
不多时,马车逐渐停下。
“喵呜~”
窗外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淮黎扶着门框下了马车,一把揽起等待多时的猫咪,将其抱在怀中。
“满满,下次不要在外面等我了。”
满满撇了他一眼,打了一个哈欠,装聋作哑。
淮黎知道它是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但也没办法,只能任由它,毕竟也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现在,也只满满会等他回家了……
府前,淮黎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门前来回踱步,不禁眉头一挑。
只是这人似乎与常日的状态有异。
明明自己下车的时候门前并没有人,张大人从哪里钻出来的?
满满在怀里动了动,淮黎低头去看,发现它似乎在看某个方向,借着余光,似乎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关注这里。
是自己?
还是张大人?
亦或是其他?
看来不必打草惊蛇。
“张大人?”
淮黎面露一丝惊讶,朝他拱拱手,面带微笑。
满满抬头,看见生人,便跳了下去,继续跑到门口晒太阳。
“可算等到您了!”
看见淮黎,张大人在原地拍了一下大腿,注意力却时不时分散到更远的地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戛然而止,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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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地问。
“您已经去过康宰相那边了?”
看来是冲着他来的。
淮黎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想知道他的去向,对于朝中的任何一位有心人来说都绝非难事,隐瞒根本毫无意义。
只是不知……这位张大人,意欲何为?
“您不是都知道?”
淮黎微微眯起眼,笑笑,并不直接回答。一时看不出淮黎态度的张大人有些失了镇定,胡子抖了抖,身子颤了颤,扯着有些僵硬的笑容,哪里还有在朝堂上底气,灿灿道。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我们进去说?”
把人
“好好。”
苦恼于如何开口的张大人连连答应,同时四处张望了一下,快速跟在淮黎后面进了府,并贴心转过身将门关上。
“喵──呜──”
一声拉长猫叫从张大人背后传来,本就神经紧绷的他,僵硬且缓慢地转过身。
趁着开门的间隙,身手矫健的满满早已窜进府内,蹲在附近的较高处,眯起眼舔着自己的爪子,瞪着一双金黄的圆滚滚的大眼与张大人对视。
看到他略显惊恐的眼神,满满炸了炸毛,小声叫了一声,埋怨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淮黎。
“喵!”
(吓到满了!都什么怪人!)
淮黎歉意地笑笑,对张大人说:“抱歉,府里养了猫,您……还好吧?”
反应过来的张大人看了一眼一旁的金瞳小猫,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对淮黎道。
“只是被吓了一下,无妨。”
两人移步至厅堂,张大人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似乎也不准备先开口。
“不知张大人的来意是?”
为了推进两人之间的话题,淮黎只好说。
“今日之事,是老夫一时意气用事,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张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理智,可这样,怎么能套出他的话呢?
淮黎挑了挑眉,开口道,带着一分怀疑和一分探究。
“哦?”
此言一出,张大人立刻看了面前淮黎一眼,又垂下眉,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后咬咬牙,心一横。
“康玉要杀我。”
淮黎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手中动作一顿。
他说什么?
康玉?
“因为今日?”
“不是。”
张大人斩钉截铁。
“那为什么?”
张大人再次沉默,淮黎见问不出来,便换了一种问法。
“你为什么认为是康玉派来的人?”
“因为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要杀我灭口。”
这人不会是来自己下水的吧?
淮黎现在非常怀疑他今天来的动机。
淮黎抬手示意他别说了,头疼地扶着自己的额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臣怀疑十八年前之事与康玉绝对脱不了关系。”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可是──”
淮黎拉长了语调,观察着张大人的神色,张大人回避了自己的视线。
“康玉也是这么说的。”
淮黎看到张大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而他的指认名单上──有您呢,张大人。”
14. 十八年
“他在骗您!”
张大人闪过慌乱,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淮黎,像在判断些什么。
“他骗没骗我我不清楚,可现在来看,显然还是您更可疑。”
淮黎沉默了一下,面色淡然。
张大人的直接站起来,身子有些颤抖,又跌落回去,淮黎觉得他在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毕竟,您看起来知道的更多呢。”
“更何况,康玉现在也就二十出头,你说他与十八年前的事有关,那您的意思是一个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您觉得合理吗?”
淮黎的眼睛有些红,突然站起身质问。
“你果然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没料到淮黎动作的张大人吓了一跳,闪过一丝警惕,随后露出了然的神色,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淮黎知道自己调查这件事对于有心之人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显然──面前的张大人绝对在关注。
当然,也不止……
就在刚刚,窥视的目光消失了。
对方不在意自己的调查?还是……在忌惮什么?
淮黎倾向于后者,有人抛出了一个离谱的信息,悄悄种下一颗不起眼的种子,试图潜移默化地挑起两人之间的猜忌。
那张大人在这场戏中扮演的是知情者,还是……
淮黎眯起眼看向张大人,他们的目光正好撞到了一起。看着淮黎的眼睛,张大人先行避开。
“我不知道你与那孩子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你能见到他,请替我传达一句──”
“对不起。”
十八年前。
一男一女一瘸一拐地躲避着抓捕,借着对周围地形的熟悉,用一人高的草木遮掩着身形。
数十米开外,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正在四处寻找吊儿郎当地着他们的身影,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有大有小的。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黑衣人。
有人瞟了一眼雇主,望着面前黑漆漆的树林,决定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万一雇主觉得他们在糊弄,不给钱怎么办?
“抓住他们!他们在那!别让他们跑了!”
第一声气势汹汹的宣言被喊出去,其余的人立刻猜到这人想干嘛──出风头,谁不会似的。
“上面吩咐了,抓到了重重有赏!”
“……”
雇主也没说来这具体干嘛,只说来这抓两个人,哦,对,一男一女,多的不说。
众人听后都露出了然的神色,抓奸嘛,这行我们熟,想当年就是靠这个打出的名声。
大家对于这种事总是心照不宣,但像雇主这样的看着就是有钱人,不好说……
可到现在就没发现过目标人物的众人正气急败坏地嚷嚷着,吼着,寄希望于被抓捕的两人可以自己露出马脚。
主打一个张牙舞爪,虚张声势。
黑衣人盯着刚刚被惊飞的鸟,抿了抿唇,相当地无语,忍住想要退货的冲动,又看了看周围时不时投来奇怪目光的几人,总觉得他们带着一些莫名的同情和坚定,这种情况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找上他们后就时有发生,让他不是很舒服。
算了,他们是最便宜的。
黑衣人努力说服自己,决定忽视目光,选择从心。
而他们要找的两人实际就在藏在不远处歪倒的树干下,蜷缩着,屏住呼吸,两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无人的,晃动的草丛。
但凡来的不是这群人都包被找到的。
本就有伤的两人根本就跑不快,一直跑下去既容易暴露,伤势也会加重,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幸运。
“我们怎么办?”
见声音渐渐远去,女人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奇怪地轻声问,眼睛瞪的大大的,声线仍是抖的。
周围传来异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动物受惊逃窜,男人意识到不对,忙捂住女人的嘴,拽着她往深处拽了拽,如果不仔细搜查还是不容易发现的。
“这边好像有点动静!”
“来这边看看!”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两人精神紧绷,透过垂下的树枝和草枝,已经看到了来者晃动的脚。
但突然,那只脚停了下来,停在距离两人极近的地方。
两人大气不敢出,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似乎真的是累了,坐在树干上短暂歇息,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抱怨,似乎再和什么人说话。
“这也绕这么久了,也没见到人啊……还想着再敲诈一笔,你看雇主一看就不是缺钱的……”
刚想缓口气的两人把气咽了回去。可听着这话,愣是给两人整懵了,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会有敲诈一环。
“你的职业道德呢!”
没成想此话遭到来者的谴责。坐着的人立刻用一副你没事吧的神色翻了一个白眼。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合理范围减少不必要的冲突,还能赚两份钱。你清高,你活该饿死!”
隔着树干两人都能感受到说话人的阴阳怪气。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相反的方向传来了石子掉落的声音。
“谁在那!”
“出来!”
声音飞远,两人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但没动,而是继续倾听着那边的声音。
“哎哎哎,诸位大人别冲动──”
“别废话!把手举起来!说!来这干嘛的!”
好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怀儿的教书夫子!
两人相视一眼,心又提了起来,生怕夫子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哎,这不是胳膊伤了,来山上采点药……”
“你是郎中?”
其中一人怀疑地盯着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人有点嬉皮笑脸,明明对方的表情很正常。
他知道虽然自己不聪明,但自己也不是傻子。正常人谁大半夜往这晃!
“不是──”
“不是郎中不去找郎中!大晚上的来这?”
那人的嗓门大,很快引来了黑衣人。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
夫子闻声望去,那人遮住了面容,身上的衣服明显不便宜,又默默收回目光。与此同时,黑衣人也在观察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找了找了,只不过药正好没了,郎中是说明天再来,可我这人怕疼,等不及,就问郎中要了图,想着自个来寻。”
夫子灿灿笑着,带着些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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谄媚,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黑衣人接过扫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理由。
“行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吧。”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去去去!”
“老大,这人好像是镇上的夫子,家里有孩子的都争着抢着送进去,我们是不是……”
其中一人上前耳语,声音越来越小,为首的人点了点头,转头又对那人说。
“听说你是镇上教书的……”
两人正听得入神,突然有一双眼睛悄无声息地倒挂在两人面前,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们的嘴。等两人冷静下来之后,便放开手。
是一个女孩子,她蹲在两人藏身之处的上方,歪着头看,手中什么也没有。
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女人看向周围黑漆漆的树影,下意识皱起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个女孩摇了摇头,比了息声的手势,指了指夫子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示意两人趁现在跟着自己走。
天太黑了,女人看不清女孩的表情。
但两人还是即刻会意,忍着疼痛,弯下腰,放轻脚步,迅速离开。
趁着夜色,三人很快便跑到了安全的地方。
“是夫子让你来帮我们的?”
“他们是谁?”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抓我们的怀儿?”
女人觉得面前的女孩指定知道些什么,要不是他们无意之间听到,他们根本来不及将怀儿藏起来,甚至根本活不到现在。
一切都是突然的,包括现在的救命恩人,这太奇怪了。
他们一家三口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的,自认并没有惹上什么仇家,这些人就突然闯入他们平常的日子里,让她们东躲西藏。
“我不知道,不过你们最好跑的越远越好,他们不会放弃的。”
女孩摇了摇头,只是说,准备背身离去。
女人不知道她是真的知道不多还是不想告诉他们,她看不懂面前这个小孩。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看着面前来路不明的女孩,一时没有再说话。
男人看向女人,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她知道我们的动向,怎么办?
女人看着女孩的背影迟疑了一下,面上露出挣扎之色,最后还是无声地摇了摇头,放任女孩离去,目光变得深沉。
次日清晨,那伙人打发走了那夫子后,硬是翻遍了附近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人呢?
肯定是那夫子的问题,反正不是我们的。
“老大,让他们跑了。”
前来反应情况的人摆出一副沮丧的面孔,带着几分浮夸的惋惜,似乎在为没能完成任务而痛心。黑衣人无语地甩了他一个眼神,靠在树上,漫不经心地盯着不远处的镇子,眯起眼。
“啧,急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群人有几斤几两他能不知道,他现在都怀疑让他们去逮一只兔子回来都得一周。
本来就没指望他们,反正真正的目标也不是那两人,真抓到了反而不好收场。
那两人怕是提前知晓了什么,比他们都先一步行动,估计是有人通风报信……
15. 夫子
“那个夫子……”
没找到人的众人有些心虚,毕竟雇主给钱,他们办事,钱都收了,人没找到,甚至连个线索都没有。
其中一人被推出去,有些心虚地搓着手,没敢抬头,试图从别的方面挽回他们在面前这位雇主的形象,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给他们砍了……
他们虽然就是个想赚点外快的草班子,没想把自己命陪进去。
“呵。”
黑衣人轻笑,那人偷偷瞟了一眼,发现雇主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察觉到视线,黑衣人便冷冷地撇了那人一眼,像一只吐着信子的蛇。
那人立刻低下头,冷汗直冒,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锁定。
“老大──”
“你们之前可说的是包找到的。”
黑衣人不想听他们在这里和他扯皮,打断他的话。
“这次是意外……”
“我知道,干的不错,你们先回去,有需要我联系你们的。记住,管住你们的嘴,我相信你不想知道后果的。”
黑衣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什么笑意。
“是是是。”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目送黑衣人的离去。
小镇,一小堆人正唠着嗑。
“要我说,还是读书人懂得多,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就是说啊,我家娃也快到读书年纪了,整天就知道玩,改明个就送去孟夫子那里去,挫挫他的锐气!就他那脑子,我也不指望他能考上状元啥的,能学来点东西就行。”
“哎你别说,林家那小子那脑子就是好使,只不过近些天也没见着……”
“你们说是,夫子?能和我说说吗?”
听到陌生的声音,其中一个妇女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面前书生模样的少年,后面一人忙拽了拽了她,提醒道。
“别吓着人家孩子。”
黑衣人褪去先前的服饰,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服饰,当下正值赶考,时常可以见到匆匆赶路的寒门书生。
只见那妇女推开那人的手,强势地目光始终没离开面前的“书生”,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去赶考?”
“是的。”
少年温顺地低下头,微微行了礼,借此避开她锐利的视线。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直觉高的可怕,即便她们没有任何证据。
“哦。”
那妇女默默收回目光,含糊不清地回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中感受一种失望的情绪,下意识抿了抿唇。
“你,你别在意,她就这个样子,好多年了。”
“要是她家孩子还在的话,也有──”
见气氛僵直,一旁的两人忙上前打着圆场,其中一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只是灿灿地笑了一下,然后连笑容也褪去了。
也有自己这么大了。
话虽未说完,却是必然的。
“小伙子,你刚刚是不是问夫子?”
另一人则顺势接上之前少年的所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考的原因,最近来了好些看上去彬彬有礼的人指名道姓地去找夫子。所以面对少年的询问,也没有过于在意。
“是的。”少年笑笑,说明了来意,“小生有些困惑,想要前去拜访。”
“说来近些天不少人去他那边嘞,刚刚,就在你前不久,就有个人也来打听……”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少年的注意。此地虽不在京城的范围之内,但相较于它地,算是较近的了。以至于京城内部已经莫名开始流传起这位夫子的风声,到自己的耳里甚至有些传奇成分了。
如今看来,这人的确不是等闲之辈。
少年想起昨夜的会面,此人身上似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冥冥之中却与常人不太相同。
“你要是现在去,没准还能碰上。喏,你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到前面要是没找到就再问一下。”
趁少年思考之际,那人继续说,并伸手给少年指了一条路。
“多谢了。”
少年点头道谢,正要离去,下意识多看了最初的那个妇女一眼,脚步一顿。初起的微风正好带起了她额头旁的碎发,露出了一小片淡淡的瘢痕。
两人的视线再次相对,可少年只是加快了步伐。
“别看了,人都走了。”
“嗯。”
……
这位夫子的传言闹的满城风云,就连当今陛下也起了兴致,于是便派了人前去打探。
书房,年老的陛下正皱着眉批阅着奏章,一侧的屏风上映出一处人影,不多时,后面的人开口道。
“陛下,崔宰相也去了。”
陛下一挑眉,眉头舒展开来,语气上扬,表现出自己对此事的兴趣。
“噢?此话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我们的人亲自看见他……”那声音说了一半却停,似乎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来说明他们所看到的事实,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直观的方式,“半夜翻后墙出了门。”
毕竟,看到当朝宰相大半夜干这事还是相当稀奇的,尤其是,听传消息的人说,崔老好像第一次还没成功……
听到这话的陛下停下了手中的笔,似乎在想些什么,最后弯了弯唇,心情明显好上不少,淡定评价之后继续批奏章。
“崔爱卿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走寻常路啊。”
说谁到谁到,正巧,下一个就是崔宰相的。老陛下兴致勃勃地打开,搭眼一看,就是普通的工作汇报,照惯例都是直接过的。
但是崔田的就不太行,这人滑的跟地里的泥鳅似的。
老陛下耐着性子从头看到尾,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
老陛下揉了揉太阳穴,将其暂时放到一旁,随意地打开下一个,上面写着──臣恳请广纳贤才……
老陛下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写上批准二字,却觉不对,翻回一瞧,果然是崔田。
老陛下:……
这人想辞官已经很久了。
老陛下:怎么能让你得逞!
老陛下脸上风云变幻,但最后想了想,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毕竟崔田办事基本上还是靠谱的。然后他突然发觉屏风的暗卫还没走,便又说了一句。
“你们跟着就好,及时向我反应。”
“遵命。”
得到回复的暗十立刻迅速消失。
说来陛下对崔宰相也奇怪,暗卫内部早有传言,说是老陛下把崔宰相当个“乐子”看,叫他们跟着,根本就不是怕他搞小动作,而是可以一线吃瓜。
暗十觉得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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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八九不离十。
暗十:不离十个鬼啊,这不对吧?
……
咚咚咚。
一个看上去有点年纪的男的偷偷摸摸地摸到夫子的门口,做贼心虚地飞快向周围瞟了两眼,然后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前,对自己的“潜入”感到十分自信。
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疑惑的声音。他歪着头,含着糖,用自己的小手指着面前这个可疑的男人。
“娘,他在干嘛──”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刚赶过来的母亲见他回过头,忙慌慌张张想去捂住自家孩子的嘴,结果捂到孩子的眼睛。
小男孩仰着头,透过手指缝亮晶晶地看着面前陌生的大人,他的头上有一缕翘起的头发,衣服底部还有浅浅灰尘的痕迹。
“娘亲,我觉得他是个有趣的好人~”
母亲张了张嘴,看了一眼面前面无表情的人,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逆子,决定直接提走,临走前露出一个赔笑。
“谁啊……你不是有钥匙吗?”
门外的人一怔。
话虽然这么说,门内却传来了渐进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双很有灵性的眼睛。看清来人,又瞟到那人腰间的玉佩,那双眼睛耷拉一下,没等来客反应过来,便又毫不客气带起一阵局部大风。
砰!
“真奇怪,大白天闹鬼?”
门内毫不避讳地传来哗啦啦的翻黄历声和夫子故作困惑的声音。
门外人:……那我不进?
见外面的人没动静了,夫子瞟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好心提醒道,“门没关,我这暂时不招门神。”
那人再次听到有些熟悉的强调,虽觉不可置信但还是有了一分期待,想着不管怎样还是要留一个好印象,于是走进门内,并贴心带上大门。回头远远地看到那个微弯着腰摆弄着花草的身影,似和记忆中别无二般。
“夫子。”
那人恭恭敬敬地喊到,夫子身形一顿,微微侧过脸,没有回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堂堂崔宰相来我这穷乡僻壤的小院有什么事。”
夫子从容转过身,被他称作崔宰相的人明显一愣,眼睛里带着几分错愕。
和他在初次见到时几乎完全重合。
“咳!”
崔田收起自己别样的神色,低头看地,假装不识。
“呵。”夫子翻了一个白眼,踢了踢一旁的花盆,伸出手,说,“赔钱。”
崔田猛地回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
你真狗啊?!
“不是,你?”
“你什么你。”
夫子只是一味伸手,看向崔田似笑非笑。
暗中的暗卫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暗自猜测──崔宰相欠钱?
“给给给。”
崔田被他看的发寒,掏了掏兜,结果兜比脸干净。
崔田:……坏了。
崔田故作镇定,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嗯……此事再议。”
“此事我的确在意。老规矩,否则直接免谈。”
夫子懒得看他演戏,随手捞过斜在墙上的扫帚,丢给他,然后把他请出了自己的屋子。
16. 自由
崔田抱着扫帚在街上凌乱,最后认命般地扫起了地。
暗十:这个世界大抵是疯了。
“大哥哥,你要花吗?”
少年走在街上,忽的被一个小女孩拦住去路,手上拿着一枝金桂。少年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人群之中,扫到了先前那个妇女,默默收回目光,蹲下身,接过,将其插在了她的头上,婉拒了她的好意。
“哥哥不要,你自己拿着玩吧。”
“哥哥是不喜欢吗?”小女孩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小脸,似有些不开心,将手伸进挎着的布包翻找着什么,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最后执着地拽出了另一朵花,“那这个呢,不要钱哒!”
只不过带出了一小块石子,上面用颜料画上了笑脸。
少年的目光被其吸引,然后不动声色地拾起石子,轻轻地放到小女孩的小手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那朵花。
“好好拿着。那哥哥就收下了。”
“嗯嗯。”
任务完成的小女孩点点头,攥着石子,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少年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而那个小女孩则从墙角探出脑袋,转了转眼珠,正好人群的妇女视线相对,笑嘻嘻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小女孩猛地回头,正要有所动作,却发现是熟人。
“你怎么在这,你在和谁打招呼?”
来者比她高了一个拳头,也想往她看的方向看。小女孩忙把他拽过来,眯起眼,盯着他。
“林怀?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你不也在吗?”
男孩笑了,反问。
“跟我走。”
小女孩扫过周遭环境,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被遗落的的草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踮起脚,逮着就往他头上叩,扬起的灰尘让小女孩捂着脸退后了几步,然后将自己的布包套在头上,拉起他的手就远离了这片地方。
而另一边,妇女看着远去的少年,知道了什么,但是没有选择上前。
经过多方打听,少年来到夫子的门外,很显然地发现了在门口慢悠悠地扫空气的崔田,谨慎起见,他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处小摊,准备暗中观察一下。
发现有人向自己走来的暗十,掏出了记有市场价的小纸条,准备临时抱个佛脚。可少年走的近了,暗十却隐约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客官,要点啥?”
暗十学着周遭小贩,装模作样地招揽地客人。
“随便来点,一个人。”
少年在桌上随意放了些银两。
“还有吗?”
暗十脸上露出了憨厚地笑。
“再来点,两个人。”可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少年作势就想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住,身旁站着的正是一直在观察他的妇人,她的手微微发抖,脸上带着最常见的微笑,“他,我请。照常就好。”
少年索性放弃。
暗十扫过两人,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面前的这个妇人他是认识的,年轻时丈夫就战死沙场,独自扶养孩子长大,听镇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说,在她孩子十岁那年无故失踪,致今也没寻到。
时间似乎格外优待面前这个人,暗十小时候见过她,但她的容貌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好嘞,周姨。”
暗十收回自己的视线,准备认真对付自己的兼职,想当年,自己可是炒菜的一把好手。
现在也是。
“你好,我们再认识一下吧。之前可能吓到你了,有些仓促,我是周诗,你可以叫我周姨,大家都这么叫。”
周诗看了他一眼,将头发揽自己的前面,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
“周姨好。”少年顿了顿,只是盯着桌子的表面,似有别的担心,正要抬头说出自己的名字,“小生──”
周诗恰好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
“就随便陪姨聊聊天,平时也没个人能老陪着说话。”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你们读书人懂得多,见多识广……”
崔田年纪一大把,动动就累了,索性也向这边挪动,一只手搭上了暗十的小摊,暗十警铃大作,抬头便对上崔田的眼,轻咳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他盯上自己了?
“小伙子,瞅着怪面生。”
崔田装作随口一问,还带着这儿的口音,试图套个近乎,赫然已经从内心认同自己是个本地人。
这人老看自己,还偷笑,绝对是看自己笑话的!自己堂堂宰相,岂能让别人看笑话!我要报复一下!
暗十拿出憨笑,只笑不语,装傻充愣,十分入戏。
领队的说了,多说多错。领队还说了,没人会和傻子计较。暗十当时听完,一拍大腿,这事他有先天优势。
崔田:……算了,算计人还要费脑子,好麻烦。
听到崔田的问题,暗十暗自吐槽:“不面生才怪,您也不是这儿的人啊。”
“小伙子,本地人啊?”但不想去扫地的崔田也没处去,便开始打听,“哎,门里那老头你认识不──”
暗十客气疏离地应付着:“不熟不熟。”
崔宰相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平日在城里也没见他话这么多……这样想着,正好看到他有些鄙夷有点欠的神色。
暗十能感觉到这不是阶级上的,他就是单纯地鄙夷自己。啊,更气了!
“你离这么近都不熟?你这也不行啊。”
崔田撇撇嘴,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于是开始无差别嘲讽。
暗十:……
“……我这有些困惑,想寻个人问问。”
这边周诗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少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颇有一副岁月静好之态。但是没人理的崔田又跑到周诗那里凑热闹,兴致勃勃地喊着,哪里有一点高官的样子,换一身衣服活脱脱地村溜子。
“哎,大娘,读书人我熟啊,你问我!”
崔田觉得有必要顺便关注一下镇上人的心里问题,出一份奏章。
“呃。”
周诗转过身,扫视了一眼面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蹦出来的人,欲言又止。
暗十一拍脑袋,感到心累。
少年看向崔田,瞳孔微缩。
这不是宰相吗?!他来干什么?
“人呢?”
夫子站在门口,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径直向这边走来。目光毫不掩饰地依次落在暗十,周诗,崔田,最后在少年的脸上轻飘飘地点了一下。
明明和昨晚别无二般,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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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却从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对面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处变不惊的温韵。
就好像,他看透了在场的所有人。
“都在啊。”
夫子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孟夫子。”
周诗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夫子拦下。
“你们聊,我来找人,不多叨唠了。”
夫子作了作辑,眼神示意崔田,先一步转身,打开扇子,悠哉悠哉地迎着风走,面上的笑容始终不减,而崔田简单告辞也迅速紧随其后。
“来喽来喽,汤饼来喽。”
夫子走后不久,暗十将汤饼放在最中央,然后又端上了两碗桂花糖粥。
少年盯着上面飘着的桂花,将手上的筷子攥的紧了些。
“怎么样?”
周诗盯着那碗粥,又看看面前的少年,目光中带着期待。
“没有变,一样的味道。”
“嗯,慢慢喝。”
……
“说吧。”
夫子淡定喝茶,崔田观摩着他的脸,面前的夫子现在看上去也才二三十出头的模样,这很奇怪。
“我们之前是见过的是吧?”
夫子白了崔田一眼,没理崔田晚来的谨慎。
“考虑来──”
孟夫子话都没听完,直接否决。
“不考虑。”
崔田: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崔田不死心,刚想追问,直接被夫子的回复堵了回去。
“哦,我向往自由。”
崔田:……
上方传来一声猫叫,两人抬头向房梁上看去,一只长毛狸花正蹲在上面舔着爪子,打量着下方的两人。
“喵呜──”
淮黎房内的两人听到若有若无的猫叫,猛然回头,正好看到了一处身影飞快闪过。
“快追。”
三长老喊出的同时,安绵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相框,夺门而出,可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神秘人在极短暂的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安绵觉得那人就在附近,三长老还没有跟上来。周围是有两人高的书架,安绵放慢脚步,像一只无声地幽灵穿梭其中。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书掉到地面上的声音。
安绵眯起眼,小心地朝那个方向移动,却突然发现有一个人躺在角落,旁边还有一个书。
似乎是人用书敲晕了?
在近些,安绵发现那人是梦安。
安绵:……
直觉告诉安绵不要多管闲事,安绵也不太想管梦安的闲事。
没有犹豫,安绵直接转身。
后方传来动静。
安绵脚步一停,决定昧着良心回头。
“这哪啊?”梦安扶着自己的头,抬头看到远处站在阴影里的的安绵,直接开口,“哎,安绵小友?真巧。”
安绵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你也在啊。”梦安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这才完全看清安绵,无辜地解释道,“发生了什么?”
而这在安绵这里并没有什么公信力。
安绵:我虽然也什么都知道,但我不太相信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17. 先行记者
安绵默默与其拉开距离,微微作出防御的姿势。
“可能,被人暗算了?”
梦安扫视这周遭,最后落在地面上的书,似乎是在寻找周围的蛛丝马迹,片刻后又看着安绵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摊开手。
安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人。而梦安也识趣地没在说什么,并将那本书塞回书架上,然后很自然地靠在一旁。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不远处再次传来动静,安绵并没有第一时间转头,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应该是三长老的。
紧赶慢赶来的三长老皱了皱眉,显然看到了安绵和那个“闯入者”,于是快步上前。
“安绵,离他远点。”
安绵没动。
“您是?”
三长老自知安绵的性子自己向来是劝不动的,索性走到安绵的身后,审视着这个可疑的不速之客。
“您好,我是江城那边的记者。”
梦安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手有些抖,随后从上衣内侧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本,似乎是证件一类的东西。
安绵默默将梦安所有的动作收进眼底,在她看来对面太镇定了,几乎不加掩饰,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矛盾体,露出的破绽太多,反而让人无从下手。
如此想着,安绵抬头,想要探究,却正好与梦安的视线撞了个满怀,他的眼眸中似乎藏着笑意,但似乎并不纯粹。安绵自然移开视线,落到证件上,仿佛刚刚只是一次简单的重合。
是巧合吗?
“江城?”
三长老看着梦安的动作,语气有些上扬,可在接过他手上的证件后,眉头不禁一挑。
证件的封面上印着浅浅的四角双星,一明一暗,暗在前,明在后,两者几乎重合。安绵微微歪头,留意到有一条极细的银线若隐若现地环绕在这个图标的周遭。
这是什么?
“证件是真的。”
三长老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内部的内容,在上面的名字上多停留了几秒,便上前一步,将东西还给了梦安。
他的语气很肯定,安绵觉得这份判断似乎过于轻易了,就好像……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安绵盯着三长老的后背,想起之前梦安说的话,若有所思。
“江城异闻的是吧?”三长老看向梦安,眸子里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警惕,并没有受到梦安示弱的影响,反而想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将此人看透,可面上依然挂着笑容,“可我并不记得你们的负责人提前联系过我。”
“不应该啊……是不是因为这边临时的封锁延迟了,或者是其他原因?要不您还是问问?”
梦安眼中流露出迷茫,无措地笑了笑,主动将证件翻到最后一面——露出号码。
三长老微微眯起眼,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但还是像他所建议的那样拨通了电话。
“喂,这里是乌绒——”
没等三长老继续说些什么,通话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机械音。
“这里是江城异闻,当前客服繁忙,咨询投稿请按1……”
安绵听到如此正式的流程,微微睁大了眼睛。在江城生活的时候,她平日里会关注这方面的信息,无论大小,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江城异闻”,本以为会是一个名不经传的草台班子。
三长老:……转人工转人工。
“人工服务请按4。嘀──正在为您转接人工客服,请稍等片刻。”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这次明显多了几分活人感,是一个女声,而这声音中带着一些稚嫩与青涩,听起来像是刚上任的新人。
“这里是乌绒,区域负责人──”
区域,负责人?
安绵一愣,面上没有太多的变化。三长老说这句话的时候在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试探。
“乌绒区域?您说您说。”
对面的接待员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有些惊奇,并且上扬了几个度,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
可随后安绵便听到对面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似乎是在翻一些纸质的东西。安绵细细倾听,发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
“这边了解到你们有来我们这采访的打算,可我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请问这件事属实吗?”
电话里传来键盘敲动的声音,不多时,对面有传来俏皮亲切的回答,但是中间明显夹杂着疑惑。
“亲,属实的哦。我这边查到──我们已经派了记者?但是近期我们这边的网络出了故障,一些信息没能及时发出去。我们这边也在进行积极的补救,不过,好像有点慢……”
安绵又看了一眼梦安,觉得这公司怎么听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只是,他怎么还在纪念品店当店长?兼职啊?
“嗯,对对,是有一个记者。”三长老撇了梦安一眼,略微向远处走了走,安绵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声了,只听见三长老的声音,“叫梦安?是的。”
“给您造成了困扰,真是对不住。我们这边处理好了会及时补发给您的。”
对面的接待员十分抱歉地说。
“你们的记者都是提前到的吗?”
三长老突然问,想借此诈一诈对方。不知道还以为这公司给那小子买了什么巨额保险,心是真的大,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
“……”
对面沉默了约十秒,似乎是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解答范围。但很快,声音再次响起,但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女孩,而是更成熟老练的声音,只听见对面游刃有余地开口,话术滴水不漏。
“抱歉,这次情况特殊,是我们的失职,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我们后续会派人来接的,并对其进行补偿的。”
后续那个女孩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三长老和对面又简单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最后客套了一下。
“哎没事没事,你忙吧。”
三长老挂断电话前,隐约听到对面如释重负的舒气声,脸有些黑。
他是什么恐怖分子吗?
江城异闻客服部。
扎着简单丸子头的青禾挂断电话,稍微缓了一下,便立刻起身将位子让给了站在一旁的女生,准备离去。
“青部长……”
女生站在原地没动,支支吾吾的,时刻观察着青禾的脸色,最后低下了头,生怕自己上班第一天就搞砸了。
是的,从她接通这个电话开始,青禾就一直站在她身后,她不知道刚刚那几分钟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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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面对突发情况的表现已经合格了。”
青禾脚步没停,只是给她留了一句话,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全程客服部安静地像没人似的,直到彻底看不到青禾后,才传来窃窃私语,不少人开始关注这个不起眼的新人。
毕竟能得到青禾部长肯定的人并不多。
“知许,你已经打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未来可期啊。”
离她最近的同事自来熟地拽了拽呆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吴知许,意有所指。
吴知许只是冲那个自己不甚熟悉的同事腼腆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站在暗处观察着这边的青禾,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并没有查看。而是摁灭,转身,离去。
这边正要熄灭手机的三长老不经意看到了一条信息。
情况属实,继续观察。
“既然这样,你就暂时在这边歇下,我一会儿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你没事就别乱跑了。”
碰上个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潜在甲方,三长老对此感到十分头疼,但也只能收留“来路明确”的记者。
“麻烦了。”
梦安点点头,浅笑着客套道。
“不麻烦……”
三长老扯出一个僵硬但官方的笑,感到一丝心累,在心里发疯:“下次我再接这种破烂摊子我就是狗!”
“只不过梦记者,我想您可能需要解释一下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三长老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开始追究梦安“私闯民宅”的过失。梦安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赶忙解释道,随后看向安绵。
“嘶──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被人敲晕了,后面就再这了。”
注意到他目光的三长老也看向安绵,安绵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想要借此“讹一笔”的三长老有些惋惜地收回目光,也没再多问,便将两人带出了三楼。
安绵三人就这样回到了一楼的门口,正好碰到了回来的二长老,二长老正要说些什么,看到了梦安,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地将原先要说的话收回去。
“这位?”
“江城异闻遗留下来的实体bug。”
安绵意外地看向三长老,欲言又止。
别的不说,总结地还是很精辟的。
三长老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二长老面对他口中一连串的“新潮词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三长老换了一个他能理解的话术迅速解释了一下这个插曲的前因后果。二长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梦安的身上,最后温和地建议道。
“那梦安小友您先回去休息?”
梦安打了一个哈欠,点头,转身,没有过多停留,十分干脆。路过安绵的时候,他半眯着眼,微微侧头。
“那,明天见?”
安绵只是盯着他,不表态,直至看不到梦安的身影。
梦安走后,二长老的面色沉了下去,摇了摇头,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没找到阿幺。防着点那小子。”
“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还是先找到淮黎再说。去祠堂那边看看。”
三长老抬头看着愈发黑的天色,又盯着远处泛着光的祠堂。
18. 遗失的祭品
目光所及并没有什么人,光也不多,阴影中一些立起的的杂物像是埋伏的怪物,光影在上面游走,怪诞的幻象,一闪而过的真容,无害却又让人心惊。
夜晚的风大,在一些布料上荡着波浪,发出了摧枯拉朽般的欢笑,其中还夹杂着远远的狼嚎。
在失去阳光的陪伴后,视线受限,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无限放大,个人仿佛被遗弃,孤独地仿佛脱离了整个世界,静静地呆在不知处一角,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在哪。
不多时,三长老又转过身,在某一瞬间与有些失神的安绵视线交错。
在那一刻,安绵敏锐地捕捉到一双极为平静的眸子,那其中似乎带着某种穿刺力,不似平日。
奇怪的记者,消失的乌兰,心虚的高圆……回想起近期往往,似乎总有一些事情被避而不谈,而总有人被蒙在鼓里。
这算是考核的一部分?
安绵无意识皱了一下眉,在心里揣测,三长老像是考核的引路人,跟着,像是被操控的木偶,大抵只能知道能知道的。而这一幕早被三长老默默收在眼底。
“我——”
安绵踌躇了一下,刚组织好了一个字,便立刻被三长老打断。安绵诧异抬头,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这种感觉,就好似他早知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可这太奇怪了。
“跟上喽。”
三长老一顿,空气凝固了几秒,他难得收了话唠的属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云淡风轻地走在前面打趣,似乎料定安绵不会就此离开,但还是有些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毕竟受人所托,总不好,把你单独丢下。”
受人所托?
风声吹散了模糊的话语,但安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字眼,除了乌兰,她想不到更好的答案。三长老走在前面,面容藏在阴影里,安绵看不到他的神色。
可真的是乌兰吗?
安绵想到乌兰,又想到高圆,总觉得这像是一种为自己量身定制的特权,让人隐隐感到不安。但还是像三长老所想的那样,安绵选择了暂时跟在后面。
夜间的祠堂点有灯,不知为何却不多,门前的风灌进来,火光时不时跳动着,像是心脏跳动的节奏。早间安绵来过这里,里面的东西不多,甚至可以称的上冷清,主要还是以中央祭坛主体为主。
因为祭坛上什么也没有。
安绵虽没见过祭坛,但是理应有祭品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总不能……
一些阴谋论的想法从安绵的脑海中蹦出来,安绵微微晃了晃脑袋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碰到了什么棍状的东西,发出细微的声音。
安绵停下,俯身,看到了之前处于视角盲区角落的一盏灯,将其提起,细细端详,这似乎不是现代风格的灯。
灯内的光很昏暗,几乎要灭。
想来许是最初见淮黎时,他手上的那盏?可为什么在这里?
三长老注意到安绵手中的物件,略微失神,随后快步上前,停顿了一下,顺势说,像在解释。
“这是,那孩子准备的祭品?他应该是最近来过这。”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束目光,是靠在墙边二长老的,好像是在看这边的方向,只不过在某一瞬间并不聚焦在安绵周遭,最后又转向三长老。三长老只是微微颔首。
“祭品?”
灯,作为祭品?
安绵不解,在她的印象中祭品多是一些吃食之类的东西,可为什么三长老说这盏灯是祭品。
因为一些原因,她曾了解过这个地方,那时流传出来的图片虽少,却无不是处处张灯结彩,处处热闹,本就与现在的极致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也不是吧……”三长老接过安绵手中的灯,顿了顿,左右看了一下,片刻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继续说,“就像现在,你看到的算是另一种奉仙祭典。”
“另一种?”安绵在心里想,疑问还未说出口,便看见三长老果断转身,期间许是给二长老了什么信号,安绵只看见了二长老迅速离去。
“准确来说,奉仙祭典这个词是为了前来观光的外来客人方便叫,也是为了他们临时起的。”三长老露出一个笑,看向安绵,轻轻地叹,“但那是他们的。”
不是我们的。
我们没有奉仙祭典。
“我算不算外来的客人?”
安绵一怔,突然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三长老一顿,背过身,没有回答安绵的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说。
“不似热闹非凡,并无欢声笑语,只能看见我这个干巴巴的老头子,是不是很失望?”
三长老看向安绵,眨了一下眼。安绵感到一丝无语,有些嫌弃地移开视线。三长老看到安绵的动作,笑了一下,低头,抚上一尘不染的祭坛。
“我知道你肯定好奇这上面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因为每个人带来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过程我们代替不了,也没有资格。”
“毕竟总有执着的人在等,等一些渺茫的可能性。”
“那仙呢?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安绵想起乌兰之前说过的话,总觉蹊跷。而三长老似是没想到安绵这么问,一时之间僵住了。就在安绵奇怪地望向他时,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轻浅的警告意味。
“崔田。”
“……大──长老。”
大长老?
安绵看到被叫到名字的三长老被吓了一跳,似乎此人的出现在意料之外,沉吟了一会,最后只是笑笑。
没等安绵回过身,眼前的光就消失了,有人从后方捂住了她的眼睛,悄无声息,没有任何脚步声,随后耳边传来一声被刻意扭曲的尖细声音,带着几分失真。安绵在一瞬间僵住了。
“猜猜我是谁?”
祭坛中央的烛光将两人的剪影定格在墙上,空间上的错位让这一幕看起来像是,拥抱。
但声音很难评,伴随着穿梭其中的风,像是独居高墙之上反派女巫发出的阵阵邪笑,张狂,又凄凉。
安绵虽对面前之人幼稚的行径感到略微的无奈,可嘴角还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乌兰。别闹。”
那双捂住眼睛的手一滞,缓缓松开。
重见光明之后,安绵快速眨了眨眼睛,还未适应好光亮,便看到笑嘻嘻的乌兰踱步到自己面前,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开始了真诚且浮夸的恭喜,就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哇!猜对了,我们的安绵真厉害!”
崔田蹙起眉,迟疑了一下,还是自然锐评道:“宫里公公的声音刚刚都比你好听。”
对此乌兰选择无视,然后将一个项链放在安绵的手心,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喏,这是奖品。”
手上传来冰凉的感觉,像是雪在手中慢慢化开,渐渐带上了一些温度。
“这是?”
安绵低头看去,只见手中的是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三角饰品,边缘则是作了一些圆钝处理,外观上则是有一些精致规整的镂空花纹,整体呈现简约的状态,有点像是路边商贩会卖的小玩意。
总给人一种廉价却又精致的感觉,像是一个无休止的矛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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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唔?”乌兰抬头做出思考状,在周遭走了几步,像个神棍似的摸出一副墨镜戴在眼前,神神叨叨地说,“少年,此乃护身符,纯手工制作,全天下──只此一份哟~”
安绵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觉得此物和护身符着实相差甚远。至于纯手工,安绵觉得这种说法的水分很大。
崔田的眉头跳了几下,本是随意地向安绵的手中瞟了一眼,烛光在三角的边缘轻轻滑过,带着几分异样,心下立刻觉得有些不对,便凑近了几分想要看得更细些,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元素。
崔田心里咯噔一声,而面上不显,暗道:“这是……”
那花纹……是那个研究所?
可那群人不是一直保持中立,将自己置身处外吗?乌兰又何时和那群人扯上关系了?
不对……不是她。
崔田总算知道那股异样来自何处了,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可墨镜却恰到好处地阻挡了更深层的探究,可对面没有更多的举动,崔田无法判断其来意,自然也不好轻举妄动。
可令崔田没想到的是,“乌兰”微微抬起墨镜,反而主动地对上了自己的眸子,似乎是已经发现自己身份的败露,崔田自认为自己没有暴露出任何的不对。
“乌兰”没有半分慌张,反而将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向前走了几步。在她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崔田沉声问,语气却像是一个陈述句,没有任何波澜。
“研究所的?”
安绵听出了崔田语气之中的疏离,将视线落在面前那张熟悉的脸上,但也没动。
“乌兰”也注意到崔田的视线游走,没承认也没否认,无声地轻笑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放轻松,只是久别重逢的一点小心意,就当是不告而别的歉礼。但最好还是留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这是最优选择。”
“听这意思,是认识安绵?”崔田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安绵上,但也没看出来什么,按理说她是不会接触到研究所的人的。
“乌兰”刚刚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清冽的女声,倒是与乌兰的声音不甚相同,听上去倒是偏向年轻。崔田一怔,元衡研究所倒是有一位对的上的,因为一些合作原因,崔田与那位有过几面之缘,自知这声音对不上。
而这种伪装的能力,一经发现必然引起讨论,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更何况是研究所那边的人员,可崔田却连听都没听过。
更何况元衡内部人员大多独来独往,向来不代表整体……
就在崔田思考之际,身旁突然传来安绵的声音。
“谢谢姐姐。”
周遭静了一刻。
“我可不是你姐姐。”“乌兰”没回头,直接否认,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又放软了语气,用的是自己的声音,“不过不用谢。”
不像安绵,崔田可以看到她的脸,准确来说是──乌兰的脸发出了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而神态举止却都是熟悉的影子。而自己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说明对面非常了解乌兰,甚至──非常了解乌兰的过去。
“你把她怎么了。”
听到这话,她流露出怪异,开口:“你这话真奇怪,我又不是什么画皮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最清楚吗?哎,不说了,时间到了,回见回见。”
“乌兰”迅速脱身,崔田也没拦着,毕竟研究院的人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敢来的都是作了万全之策,追上去也没用。
与此同时,远处再次传来钟声,却只响了一声。早在钟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安绵就留意其与时间挂钩。
但这次,却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