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鬼口普查实录》 第1章 第1章 太阳刺目的光线照着死寂的大学城，柏油路面裂开不少缝隙，枯草从裂缝里挣扎而出。 浑身上下混搭风，头戴各色电动车头盔的几个少年，小心翼翼推开了便利店的门。确认安全后，几人松了口气，对视一眼，迅速搜刮掉货架上已经落灰的零食和日用品。 脚步一拐，扫荡到最里面，最前面的少年瞬间凝固了呼吸，抬手拨开头盔镜片，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瞳孔因紧张而微微收缩。 顺着他僵硬的视线，落在便利店深处的阴影里。阳光透过货架斜切而下，勾勒出一团蓬松的轮廓。 一个穿着棕色毛绒睡衣的背影，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地上蠕动。 对方膝盖和手肘贴着地面，每挪动一下都要停顿两秒，仿佛全身的关节都生了锈，带着种不合时宜的笨拙。 微长的短发拢向后脑勺，随意扎着个小啾啾，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在外翘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睡衣边角露出来的脚腕，纤细白皙像上好的暖玉，整个人在满是污垢的末世里透着近乎刺眼的干净，与狼狈的他们对比惨烈。 见对方并无攻击意图，少年握紧手里的棍子，压低声音问道： “喂，你没事吧。” 对方猛地扭过身来。 是个长相可爱的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脸颊挂着两行热泪，嘴角咧开，又哭又笑，好不怪异。 那双眼睛在光线下，亮得惊人，眸子又黑又润，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头盔少年咽了咽口水，默默退后两步。 女孩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开始摆弄着自己的手，一根一根地弯曲着，每弯一下眼睛就更亮一分，嘴里还发出嘿嘿嘿的傻笑。 最后拍了拍手，并试图扶着货架试图站起来。刚晃晃悠悠向他们走了两步，然后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趴在地上也没喊痛，也没沮丧，反而把脸贴在地板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悠长地感慨：“真好啊……” 少年身后探出几个脑袋，几人一起石化。 “我靠，行为怪异，伴有重复性刻板动作，平衡感丧失……” “明子，咱走吧，这不就是丧尸化的前兆吗？”其中一人把头扭过去不忍道。 “长得白白净净的，我觉得也可能是行为艺术……” “脑子撞坏了也有可能。” 额头贴着头盔渗出冷汗，几人交换了一个恐惧的眼神，达成共识。 无论对方是丧尸化还是疯子都有风险，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 林池野稍稍在感官盛宴里回过神来，就见那几个探头探脑的人正迅速远离，扶着货架下意识举起手打招呼。 “她注意到我们了！”粉头盔一声怪叫。 其余几人如同惊弓之鸟，转身就是一个百米冲刺狂奔，瞬间消失在便利店门外，甚至有几包薯片掉落都顾不上了。 林池野趴在地上，举着手，茫然的看着便利店关上的玻璃门，还是选择继续挥了挥，结果越挥越开心，越挥越带劲儿。 “这可是丧尸末世，要不要这么开心。”林池野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句带着电音的童声。 “你是代码，年纪还小，不懂很正常。”林池野放下手，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缓缓爬着把遗留的几包薯片捡起来。 两只手捏住薯片袋子，用力一扯便开了，靠着货架眯着眼颇为享受地吃完一包，才开口道： “我的员工呢？” “呃……”系统心虚，“可能还需要宿主努努力。” 林池野哦了一声，也不放在心上，蜷曲伸展一会儿，才勉强适应了这具本就是自己的身体，强制自己恢复平静。 “没有出错的话，我们现在落地点为Z市大学城，市郊旁边应该就是主角起家的基地。”她坐在前台透过玻璃看着街道。 外面阳光明媚，太阳底下游荡的丧尸并没有太多。 “是的宿主，刚刚我核对了一下，落地点正确，时间点正处于末世第二个月，各地势力刚刚萌芽。这个时候拉拢主角杜仁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杜仁？是个枭雄，不过他可一点都不仁呢……” 手在扶手上轻轻点着，林池野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笑出声，寓意深长道： “我可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起身在收银台柜下翻出来一个黑色破旧的书包，背到身后，抬起下巴，假装自己正在上学，甩开胳膊蹦蹦哒哒晃了两圈。 摸索了一遍，小书包里最后也只放了两包遗留的薯片和一卷卫生纸。 毕竟谁知道下次上厕所能不能找到纸呢？ 接着扫视了一圈便利店的边边角角，拖出来一把金属杆的拖把，用力拧下拖把头，掂量了一下手感。 又找来几圈宽胶带，把抽屉里翻出来的水果刀一层一层牢牢地绑在杆子一头。 一把简陋的长矛就做好了。 “小系统，被困在行尸走肉的身体里一定很难受吧……” 林池野握着长矛凌空刺了两下，透过玻璃门望向外面那些步伐扭曲的身影，眼里映着熊熊火焰。 “所以宿主你来拯救他们了呀。”系统安慰道，“不过，不用过度担心，以绝大部分人的精神力，死去之后是以浑浑噩噩的状态存在的。” “确实，没有意识会好受一些。”林池野对此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便利店的门，开始她的狩猎大计。 拨动外面的门铃，叮当作响，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她迅速闪身而入，咬牙拖来沉重的柜台，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堪堪能容一人侧身挤入，她自己则迅速缩回角落的阴影里，用后背抵住门板，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撞得咚咚直跳，眼睛死死盯着那条缝隙。 一阵摩擦地面的拖沓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嗬嗬”低吼。诶嘿，还真有一个被引过来了。一个歪斜的身影出现在缝隙外，灰败的面孔贴着玻璃向内张望，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 林池野紧张又兴奋地躲在拐角处，算准距离，等一个僵硬发青微微腐烂的肉/体挤了进来，便握着长矛猛地刺出。 噗嗤一声。 准头还行，但力度太小。 水果刀卡在肩胛骨拔不出来了。 那丧尸猛地扭头，几乎咧到耳根的嘴里喷出腥气，浓烈的腐臭味几乎是扑面而来。 林池野双手抵住杆子狠命向前一推，借着反作用力才勉强把刀拔了出来，皱着脸干呕一声，撒丫子就跑。 跑姿连蹦带跳七扭八歪毫无章法，好几次差点自己绊倒自己，不比后面追她的丧尸利落多少。 眼见无路可退，林池野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上货用的平板推车，几乎是本能地一脚狠狠踹在车沿上！ 丧尸直接下盘起飞，一头栽到地上。 她见机连捅N下，每一下都带着黏腻的阻涩感，直到手臂酸麻，确认头身分离一动不动后，才放下长矛。 “小系统，我的金手指呢！我的外挂呢！都穿越了还那么弱，身为新任主角的我情何以堪！” “怎么不给我一具拥有绝世武力值的身体，你是不是不行？” “我打不过要死的时候，你一定要救我啊！” 这身体毕竟是新手号，体力条低得可怜。就这么磕磕绊绊解决了两个，林池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手臂发酸了，一屁股坐地上，倒头装死，临时罢工。 “拜托，你个酆都法人代表怕什么，反正又死不了。”系统已然习惯林池野乱飞的脑子，但最后总是忍不住回两句，“身体是你自己的身体，不好好锻炼赖我咯？” “小系统，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近墨者黑，近猪者胖哈。” 摸着自己因为运动起伏的肺腑，噗通噗通的心跳，就连酸痛的肌肉都像是馈赠。 林池野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屏住呼吸戳了戳地上两滩腐肉。 “怎么处理？” “在大脑天幕处存想之前交予你的法印，手放在丧尸印堂上方，就可以把魂勾引出来了。”眼见就要开张了，系统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上手。 “就那枚公章？” “……也可以这么称呼。” 林池野摆了个夸张的pose，四肢不协调地绕了两圈，才满意地闭上眼睛，手腕轻轻上勾。 两道白灰色透明人形依次浮现出来，低着头漫无目的地飘着。 果真没有意识。 林池野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松了口气。 伸手在自己的睡衣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心大小的葫芦吊坠，将二鬼收进其中。 “进去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把棕色的睡衣帽子拉起来扣在头上，整张脸都埋进其中，瓮声瓮气道： “小系统，我也想好好地睡一觉了。” “这好说，这好说，这里是大学城，难道还能缺酒店？”系统感受着刚刚获得的微弱能量心情愉悦地回复。 林池野叉腰指天，撂下狠话。 “我要住最豪华的套间！” “住住住……” “在最软的床上打滚！” “滚滚滚……” “小系统你骂我！” “骂骂骂……等等！我没有！” 沉迷能量补给的系统才敷衍两句，就被小祖宗抓包百口莫辩。 脑中的鸡飞狗跳没有在林池野面上展现出来丝毫，此刻正炯炯有神的张望着外面。 确认高档酒店的路线后，掂起来她那长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便利店。 贴着墙蹑手蹑脚移动，结果刚到街角，就和躲在拐角阴凉处的三四个丧尸面对面了。 “嗨？”林池野头皮发炸，僵硬的笑了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打了个转儿，换了个方向带着延迟的脑袋开始跑路了。 人类在逃命的时候是毫无形象可言的。林池野此时恨不得手脚并用，姿势滑稽，书包砸在后背啪嗒啪嗒作响。 眼看要被追上，林池野咬了咬牙准备返身直接干得了。 不过是上演一场人尸线下搏击罢了！ 不过疼了一点罢了！ 她有刀，又不会死，也不会变丧尸。 怎么盘算，都是优势在我！ “呸！优势在我又怎么样！谁想疼啊！” “我的末世怎么跟小说里的不一样！” “谁家主角一天到晚出门见尸不说，居然能狼狈成我这样！” 林池野一个滑铲从大卡车车底钻过，跨到机动车道上，连滚带爬爬到报废车辆的车顶，踩着铁皮左躲右跳。 “早和你说了末世很残酷的。” “你不觉得你现在对身体的控制度越来越好了吗？这就叫潜力是在危险中激发的。”系统悠悠道。 “你完了，小系统！我跟你说你完了！！丧尸那么可爱，我怎么能杀丧尸呢？从现在起我要开始罢工了！！” 林池野还没在脑子里威胁完系统，前面突然闪出一个身影。 紧接着，刺目的雷光毫无征兆的在她身后炸开，伴随着金属破空的锐响，追在最前面的两三个丧尸瞬间被电焦，无形的利刃穿过，头身分离。 林池野吓得一个急刹车差点从车顶一头栽下去给自己来一个自助式头身分离。 第2章 第2章 林池野惊魂未定的望过去，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周身还跳跃着细微的电弧噼里啪啦。 对方穿着黑色宽松卫衣卫裤，头戴鸭舌帽，面容冷峻，眼神轻轻略过站在高处捏着书包带，把长矛当拐杖使的人形卡皮巴拉，手中凝聚的雷光一顿，继续清理后续跟上来的丧尸。 见自家小祖宗眼神打转，系统就知道，这是有啥坏主意了。 林池野爬下车顶，探头探脑紧紧盯着街上那个切丧尸跟切菜瓜一般的人形收割机。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那雷光时而凝聚成矛时而散聚成网。 所到之处只留下一地或焦黑或支离破碎的尸骸，丧尸连一声像样的嘶吼都来不及发出。 “这效率，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林池野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心里疯狂骚扰系统。 系统似乎卡壳了一下，电音都带着迟疑：“这个时期不应该有人异能水平这么高啊……建议宿主先观察观察保持安全距离。” “穿越一遭，站在丧尸堆里帅杀四方的本来应该是我！都赖你小系统，太不给力了！” 系统：廿_廿，我就知道。 “这简直是末世清道夫！他在前边杀，我们在后面捡，无缝衔接，这KPI不就有保障了嘛！之后碰到更合适的，再把他踹了就行。” 林池野的眼睛都快放光了，仿佛已经看到生死薄上数字疯狂跳动的未来了。 怎么感觉小祖宗已经拥有成为老板的基础素养了？系统弱弱提醒道：“宿主……他好像还没有同意合作。” “哎呀！默契你懂不懂？” 林池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你看他那副莫挨老子的样子，像是会浪费时间搭理我这个战五渣的吗？” “咱们偷偷滴，悄悄滴，闷声发大财！” 等那道身影清理完这一小片区域继续向前走去。林池野深吸一口气，猫着腰溜了出来。拿着她的长矛，蹲到那些残骸前狐假虎威戳两下，右手再一勾一拽，浑浑噩噩的灰白色光点刚浮现，临时挂在脖子上的小葫芦便直接把魂魄收了进去。 随着数量的增长，这些动作逐渐熟练起来。林池野甚至还总结出来一点心得，距离保持得总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跟丢对方，又能确保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已清理区。 歪倒的汽车，破损的广告牌，炸开的大垃圾桶后面都能看到一个毛茸茸脑袋。 对方那利落的身手看得林池野热血沸腾。 偶尔有侧面小巷子晃荡出的漏网之鱼，闻到她的气息蹒跚靠近。 林池野手痒，也想耍一耍自己手中的水果矛，大展身手一番。 结果尸兄们还没靠近她周边，就会被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的电光或金属片解决。 一次两次…… 林池野品出点味儿来了。 她眨巴着眼睛，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意思意思掩躲，然后大摇大摆刷新在各个丧尸尸首附近。 只要她安安静静不主动制造麻烦，她就是一个会移动的小石头罢了。 天色渐暗，夕阳西沉，给残破的城市废墟蒙上了一层不那么真实的温柔光晕。 林池野躲在一个报亭后面，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肚，开始盘算着今晚酒店的选择。 又走了一段路，那人看了看天色，似乎打算结束今天的“清理工作”，毫无征兆地，转过了身。 并且迈开步子，径直朝她藏身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林池野瞬间僵住。 被、被发现了？！ 他要干什么？觉得她碍事了要顺手清理掉？话说被电是什么感觉？她要不要想想怎么倒地更真实？ 林池野紧紧贴着报刊亭冰凉的铁皮外壳，连呼吸都屏住了，恨不得自己能原地隐身。 “你个掌万鬼的，给自己调个透明度很难吗？”系统突然吐槽。 “不要打断我紧张的氛围好不好！你说他这是不是想要清算我这个跟了一天的变态跟踪狂了？” “你也知道自己变态啊？” “滚 ?????? ！”林池野恼羞成怒。 脚步声不疾不徐，越来越近。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先一步笼罩了她所在的角落。那压迫感，比面对丧尸时强烈百倍。 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对方从她身旁，漠然地走了过去。 带起一阵微小的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 林池野：“……” 林池野松了口气的同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她这么大个人蹲在这里，他居然真的……完全没放在眼里？！ “他就这么走了？”某人不可置信地问系统。 “不然呢？难道要请你共进晚餐吗？”系统凉凉地回应。 “哼！不懂欣赏！”林池野愤愤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站起身来，“这叫战略性无视！说明我的潜伏技巧高超，已经完全融入了环境！” 她一边嘴硬，一边探头确认对方确实走远了，这才赶紧溜出来，抓紧时间收割刚才还没来得及收的战利品。 动作麻利，仿佛要把刚才在那人面前丢掉的场子都找回来。 勾魂，收魂，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夜幕如同浸了墨的潮水，迅速吞噬着残阳最后一丝余晖。 “酒店酒店！我的豪华大床！”林池野念叨着，目光锁定了街道斜对面一栋看起来还算完整的连锁酒店。 虽然档次达不到她的预期，但最重要的是，她看见“清道夫”刚才就是走进了那里。 酒店玻璃旋转门卡了一半，里面黑黢黢的。大厅里一片狼藉，前台被砸得稀烂，装饰植物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文件和不明污渍。 不过，入口附近倒着几具头颅碎裂的丧尸尸体，新鲜得很，显然是刚被清理过。 “动作真快。”林池野咂舌，看来对方就在一楼活动过了。 她收完魂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昏暗的光线对她而言毫无影响。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淡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捂住鼻子，探头探脑地往一间敞开的房里瞅了瞅。 标准间，陈设简单，除了乱点，看起来倒还算干净，起码没有血迹和丧尸。 估计清道夫就是随便找了这么一间住下了。 “啧，真没追求。”林池野撇撇嘴，“都末世了，不对自己好点怎么行？住一楼多没安全感，万一晚上丧尸溜达进来呢？” “小系统，扫描一下，这酒店最好的房间在几楼？” “我又不是导航。”系统条件反射回了一句，然后又自觉侵入酒店系统，“在三楼，房卡在前台抽屉。” “得令！”林池野目标明确，开始在前台废墟里翻找到一张通用的房卡。 电梯没电，楼梯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她握紧了长矛，一步步往上走。 三楼消防通道的门一推开，一股更浓的**气味传来。走廊里的光线比一楼更暗，地毯上有着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 林池野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环顾四周。走廊右侧有一个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似乎有动静。 她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就在她经过那个房间门口时，一个身影猛地从里面扑了出来！ 这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丧尸，头发干枯打结，脸上皮肤灰败，但动作却比林池野之前遇到的都要迅捷一些！ 它张着嘴，露出沾染着黑红色污渍的牙齿，直直朝林池野的脖子咬来！ “我去！”林池野吓得一个后跳，险险避开，手里的长矛下意识就捅了出去，顶住后抬腿一踹一拔，一个回合下来只余棍子在手上了。 刀片卡在丧尸肋骨处，丧尸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挥舞着双手向前抓挠。 眼看丧尸的指甲就要抓到她的脸，林池野，她干脆松开了长矛，侧身躲过扑击，然后猛地从后面扑了上去，直接用胳膊勒住了丧尸的脖子！ “嗬赫……”丧尸发出沙哑的嘶吼，奋力挣扎。 它的力气极大，带着林池野在原地打转，不断猛地撞到走廊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池野咬紧牙关死死勒住，另一只手在身上胡乱摸索，终于摸到了那卷从便利店带出来缠矛用的宽胶带。 她也顾不上什么章法，用牙咬开胶带头，绕着丧尸的头和嘴就开始疯狂的缠绕。 丧尸的嘶吼变成了沉闷的呜呜声，但双手还在四处乱抓，指甲划破了林池野的手臂。 “嘶——！” “呕——！” 林池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结果吸了一胸腔腐臭味，心里火气也上来了。 她发狠似的，用尽全身力气，将丧尸惯到在地，卡在胸口的水果刀狠狠贯穿了丧尸，她自己也跟着摔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走廊地毯上。 也顾不上疼了，整个人一个反身就骑在了丧尸背上，用胶带继续缠绕它的手腕。 这场战斗毫无美感可言，完全变成街头肉搏。林池野仗着自己不会死也不会变丧尸的底气，小身板靠着一股狠劲儿和蛮力，以及那卷看似无用的宽胶带，硬生生把这个丧尸缠成木乃伊，让它在地上徒劳地蠕动。 林池野瘫坐在旁边，脱力地踹了踹，皱着脸大口喘着粗气，疼得呲牙咧嘴。 手臂上的抓痕很深，鲜血淋漓，膝盖和背也青了一片。 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和地上的胶带粽子欲哭无泪。 “这末世真不是人过得日子！” 就在她问候对方祖辈时，手臂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疼痛感也在迅速减轻，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林池野新奇地摸了摸已经愈合的皮肤。 “小破统，算你还有点用。虽然有不死buff，但是疼也是真疼啊QAQ！”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之后，林池野心情稍微好了点。她费力地把水果刀从丧尸胸口拔了出来，然后走到那还在蠕动的胶带粽子头部位置。 “对不住了啊，大姐。我来帮你解脱。” 她叹了口气，刀边已然卷口，手起刀落好几次，才分开头身，然后闭上眼睛，存想法印，抬手凌空一勾。 一道比之前那些魂体都要凝实一些的淡灰色人形浮现出来。 她没有像其他魂魄那样立刻变得浑噩，而是显得有些迷茫，漂浮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缠成粽子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看满手是血握着长矛的林池野。 “你……杀了我？” 一个断断续续，带着困惑的女声响起。 林池野猛地瞪大了眼睛：“我靠系统，这个有意识？！” 第3章 第3章 “这种人一般精神力比较强。你的员工这不就来了吗？” “对方名叫陈曦，阳寿未尽遇到末世，是来这边出差的教授，这一生多行善积德，这个文档是她大概的人生经历，我扫了一下，人品还可以，你可以看一下。” 系统发出哗啦啦翻页的声效。 林池野一目十行，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专业方向是自闭症儿童玩具设计，是一个温柔到细致入微的人，典型的东亚家庭出来的有能力却又不自信的女孩。 那女鬼魂体微微晃动，似乎也在适应这种状态。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了一小会儿。 最后还是女鬼先开了口，声音充满了愧疚和痛苦：“对不起小姑娘，我的身体伤到你并非我的本意……” “咳咳，”林池野也翻完了这份人生简历，清了清嗓子，“正式介绍一下，我，林池野，现任地府最高负责人，呃，正在重建地府秩序。主要负责回收像您这样被困在丧尸体内的灵魂，给予安置。” 女鬼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她看着林池野，目光里带着审视和惊奇：“所以我现在是鬼了？你是阎王吗？” “比阎王还要高级一点点，大概算十殿阎王的老板，地府现在……嗯，百废待兴。所以我现在亲自出来跑业务。” 林池野想到自己还是光杆司令有点不好意思，她干脆挺直腰板，努力摆出一点气势，调动起体内那微弱的属于“酆都法人代表”的气息。虽然不多，但那种源自灵魂本源统御万鬼的压迫感，还是让对方的魂体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陈曦教授，您现在是自由的，可以选择去飘荡，或者……暂时跟着我？” 林池野弯了弯眼，抑扬顿挫蛊惑道。 “但是，飘太久会容易耗魂力最后失去神志哦，等我给大家找个安身之所，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陈曦教授看着眼前这个直接喊出她名字的女孩，年纪轻轻、眉眼灵动明亮。亲眼见过对方迅速愈合的能力，感受过她身上那股奇特而威严的气息，心中已有答案。 “这是我的荣幸。”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不过，能否允许我四处看看？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然可以！”林池野爽快答应，在她脑海中植入一个金色的光点，“您随便逛，注意安全哟！记得回来找我就行，我今晚暂时会住在这家酒店，平时随着这个光点也能找到我。” “谢谢您。”陈曦教授的魂体微微躬身，然后化作一道淡淡的灰影，穿过墙壁，消失不见了。 处理完这个意外插曲，林池野终于找到了三楼的豪华商务房。 用万能卡刷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套间，有独立的会客区和卧室。虽然也落满了灰尘，家具有些凌乱，但比起下面的标准间，简直是天堂！ “哦吼——！” 林池野欢呼一声，把长矛和书包一扔，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向卧室里那张King Size大床。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忍不住对着天花板大喊。 “能动！能跳！能打滚！太爽了！！” 这种自由的幸福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拟。 系统默默地看着她发泄，没有出声打扰。 闹腾够了，林池野才去浴室，幸运地发现热水器里还有一点残存的冷水。她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和脸上的血污，换上了在房间衣柜里找到的酒店浴袍。 然后，以一个“大”字形瘫在床上，几乎是秒睡过去。这一天的经历全靠兴奋感支撑，补给不多，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巨大。 即使睡着，她睡得也极其不安分。一会儿蜷成虾米，一会儿四仰八叉，一会儿又把被子全踹到地上，嘴里还嘟囔着梦话：“呔，哪…哪里跑……” 第二天早上，林池野是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凉意和呼唤惊醒的。 “林老板……林老板，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陈曦教授的魂体飘在床边。 “陈教授……早啊……”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您逛完了？” “嗯。”陈曦教授的表情有些严肃，“林老板，下面好像出事了。有一伙人，大概七八个，装备不错，围住了一个黑衣年轻人。双方似乎在对峙，气氛很紧张。” 林池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的清道夫！被人围了？！ “在哪？快带我去看看！”她立刻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自己已经略微打绺的毛绒睡衣，抓起破烂长矛和小葫芦。 在陈曦教授的指引下，林池野悄无声息地溜到二楼楼梯拐角的窗户边，这里正好能俯瞰酒店门口的小广场。 果然，下面站着两拨人。 一边是孤身一人的清道夫，他依旧一身黑，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表情，但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另一边则是七个男女，穿着统一的衣服，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从砍刀到改装过的弓弩都有，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正对着清道夫怒目而视。 “边牧！在基地杀完人，你以为能跑得掉吗！现在各方大基地都挂上了你的悬赏令！识相一点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认罪，说不定还能留你个全尸！” 边牧？？ 林池野耳朵竖了起来。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她皱眉思索着，脑子里飞快地搜索记忆。 书里是有个正直善良，却被读者骂圣母，乐山大佛都得让座的那位，就叫边牧。 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高手，雷系金系双异能，主角团最忠实的伙伴和战斗力担当。 由于和边境牧羊犬撞名，以至于她印象深刻，当时还为他在评论区跟那些人大战过三百回合。 书里的边牧是个风光霁月的正直侠义少年，在末世文里显得格格不入。 末世里善良十分难得，有能匹配善良的能力就更十分难得了。 她之前就计划着穿书后实在不行，就找这位来庇护一下。 虽然书里没明确写他的结局，但作为重要配角，她下意识觉得他应该会有个不错的归宿。 跟下面这个阴郁厌世，浑身写满莫挨老子的煞神，完全对不上号啊！ 现在可是书中前期啊！ 难道是同名同姓？ 还是……剧情崩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被基地的人围攻？ 边牧似乎完全懒得废话，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刀疤脸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一挥手：“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死活不论！” 林池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边牧在七人围攻下，身形快得像是一道鬼魅的黑影，甚至都没有动用那炫酷的雷系异能，只凭借纯粹的体术和手中那把看不出材质的短刀游走在七人之间，每一次的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的出手都狠戾果决。 金属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乎几个呼吸间，就有三个壮汉捂着喷血的脖子或胸口倒了下去。 林池野捂住嘴，眼睛却瞪得溜圆。 “这可真是3D沉浸式武打片啊……” “宿主，你的长期饭票正在被群殴，注意你的立场。”系统拆台。 “我这是用欣赏艺术的眼光进行战略评估好不好，这要是能忽悠来当员工，感觉他007都顶得住啊！” 战局瞬息万变，纵使边牧再厉害，但对方毕竟人多且有备而来。一个瘦小的男人躲在后面，瞅准边牧格挡正面砍刀的间隙，猛地掷出一把萃着幽蓝光泽的飞刀。 边牧似乎察觉到身后细微的破空风声，侧身想避，但另一个方向的攻击恰好封住了他的退路。 飞刀噗一声，擦着他的左臂划过，瞬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周围的皮肤立刻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 “我去，有毒！”林池野心里一紧，面不改色地在心中痛心疾首：“完美的武打片怎么能有暗器呢！他不是有金系异能吗？败笔！导演这段扣鸡腿！” 系统无语凝噎：它的宿主戏还能再多一点吗？ 边牧闷哼一声，周身瞬间笼起电弧，刺目的电光炸开，像是过年的烟花以他为中心绽放。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在几人断气的同时，林池野感到挂在脖子上的小葫芦微微一热，几道极其淡薄，普通人无法察觉的透明流影，从尸体上飘起，瞬间被扭曲着吸入小葫芦之中。 最开始那个刀疤脸和另一个速度异能的家伙，见势不妙，在雷暴的瞬间就连滚带爬地蹿出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街角。 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更快。 边牧并未赶尽杀绝，他的左臂伤口还在流血，毒素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他随意的撕下一条对手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料，用力扎紧伤口上方，防止毒素蔓延。 林池野勾了勾嘴角，抬眸示意旁边安静站着的陈曦：“陈教授，麻烦您跟上刚才跑掉的那两个人。” 陈曦不知为何林池野如此信任自己，但也知道该如何做，点了点头，魂体化作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追了过去。 安排完侦察兵，林池野顶着边牧扫视过来的眼神，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毛绒睡衣，拎着她重新缠过胶带的破烂水果刀，做出一副我刚路过的样子，打着哈欠蹦跶着下了楼。 “哇！兄弟！你刚才也太帅了吧！”林池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崇拜，硬着头皮，在边牧冰冷锐利杀意未消的视线里，伸手指着那些人逃跑的方向，一脸愤愤不平：“那些人太不讲武德了！七八个打你一个还偷袭下毒！孬种！”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边牧。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在阳光下看清清道夫的样子。 他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岁上下，鸭舌帽下是利落的黑色短发，肤色冷白，鼻梁高挺，唇形薄而线条分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不愧是书里风光霁月的帅哥，硬件设施那是没得说。 但是看过去给人的第一反应并非书里描写的那种意气风发的侠气，而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疏离感的煞气。他眼尾微微下垂，本该显得无辜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杀意与厌倦。 林池野演技浮夸的样子，不止系统在扶额，边牧大概也是没见过这种品种的自来熟神经病，眼里的冰冷都凝固了一瞬，连个嗯都没施舍，把手臂上的布条又紧了紧，然后迈开步子，看样子是打算直接离开，完全无视了她的仗义执言。 “诶！”林池野下意识叫了一声。 第4章 第4章 边牧的脚步依旧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林池野见状，弯腰顺手将地上的飞刀拾起，赛进兜里，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尾随距离。 “诶！兄弟！雷电法王……啊不对，雷系大帅哥！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啊？我这里有从酒店拿的矿泉水！” “我还找到几张创可贴！哦，可能贴不住你这么大的口子……或者我给你唱首歌鼓舞一下士气？你觉得男儿当自强怎么样？” “那些人为什么找你麻烦啊？不过看他们长得歪瓜裂枣的肯定不是好人就是了！不像兄弟你，长得就跟末世男主角似的。” 林池野叽里呱啦说了一路，从谴责偷袭者，再到点评刚才那场战斗哪个动作更帅，一边说，一边非常自然地四处刷新在新鲜丧尸遗体前勾魂干活。 即使手嘴共用，也一点没耽误她在心里继续跟系统叭叭：“他是不是不喜欢音乐？那我给他表演个默剧？众所周知，本人模仿丧尸走路天赋异禀，有刚来就吓跑小孩儿的先例……” 系统：“我求求你做个正常人吧，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下个雷球，说不定砸的就是你了。” 丢雷球的当事人始终沉默，理都没理她，像个莫的感情的赶路机器人。 但林池野多机灵一人啊，在他人忍受线上起舞这种事情经验丰富，敏锐得很，一直胡侃到边牧周身气压低到一定程度，那没受伤的右手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时，她便立刻果断地闭上了嘴，只留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乖巧.jpg。 世界瞬间清净了。 前面身影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身后聒噪突然停止，但依旧没有回头。 两人路过一个气派的大门，门口草坪上的大石头上，依稀可以看清楚Z市科技大学的字样。 边牧停下来盯着出了会儿神，脚步一拐，径直走了进去。 林池野自然也跟着进了校园，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不同于外面街道的杂乱，大学校园里是人车分流的，虽然荒芜生杂草，建筑微微破败，丧尸游荡，但仍残留一丝昔日的书卷气。 她穿书前没上过大学正是看什么都新鲜，兴奋地快走几步，超过边牧，蹦跳到一条林荫道上。 没有眼色冲过来的丧尸都被贴心的清道夫控制在两人几米之外。 林池野忍不住东窜窜西瞅瞅，看着那些爬满藤蔓的教学楼，想象着里面曾经坐满了学生。看着公告栏上模糊不清的海报碎片，猜测着上面曾经宣传过什么活动。 瞥到成绩榜更是要凑过去，假装认真查看，然后指着某个名字，呲着牙扭头对边牧说：“哎呀，这个同学挂科了！真惨！” 话音刚落，公告栏后面突然探出一个缺了半张脸的丧尸，一人一尸面面相觑。 “对不起orz，我不该说你挂科！”林池野双手合十，唰一下连退N步。 边牧头都不屑回，反手一道雷光就将其解决。 “……谢谢兄弟帮我清理学习障碍。” 在某人的纵容下，林池野继续狐假虎威，抬起下巴，像扛枪一样，扛着她的拖把长矛，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还假装自己是个刚下课赶着去食堂的大学生，步伐都带着雀跃。 “诶，兄弟，你说食堂今天会有什么菜？我希望有糖醋里脊！”她回过头，眼睛亮晶晶地对边牧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角色扮演里。 边牧：“……” 路过一个破旧的自动贩卖机前，又跑去扒着破碎玻璃看了看，虽然里面早就空空如也，她还是假装投了币，然后失望地拍拍机器，对着边牧装模作样愤愤道：“同学，这机器又吞我币！这都第几次了！我要投诉！” 边牧：“……” 路过一个石头长椅，她也屁颠屁颠跑过去，用手拍去上面的落叶和灰尘，大大咧咧坐下，晃荡着两条腿，满足地感慨：“下课了坐在这里晒太阳，可真舒服啊……同学，你什么专业的？我艺术系的，主要研究丧尸的行为美学……” 边牧脚步似乎踉跄了一下。 她甚至跑到一棵银杏树下，捡起一片的半绿半黄的小扇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转身就要递给边牧。 边牧眉头轻轻蹙起，看着林池野手里那片破叶子，又看看她那张写满了“快接过去我们一起欣赏这该死的浪漫”的脸，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林池野被他看得有点讪讪，收回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自己把叶子宝贝似的夹了进去，嘟囔：“不懂欣赏，这可是秋天的情书，是时间的琥珀……” 系统在她脑子里已经笑到代码错乱：“宿、宿主……清道夫可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开心，他看你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哈哈哈哈……” 林池野对此毫不以为意，反而对此评价小有得意。 边牧一直沉默地看着前方那个，仿佛有那个什么大病，聒噪又奇怪的毛绒身影，像个真正的大学生一样，在这片废墟里，生机勃勃自得其乐地演绎着校园生活。 步伐随着林池野上窜下跳明显慢了下来，他也忍不住开始认真环顾着周围一草一木。 路过一排排教学楼，窗户大都破碎，里面黑黝黝的，四处都是恶战的痕迹。 篮球场上地面四处开裂露出一丛丛膝盖高的杂草。 最后他在一栋看起来像是宿舍楼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那一个个空洞的窗口，侧脸线条在斑驳光影下，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眼神里杀气褪去盛着林池野看不懂的情绪。 “小系统，他这是在做什么？”林池野见边牧不动了，立刻掉头凑回来。 笑话，她不回来也没招儿啊，毕竟自顾自往前走也没人给她清丧尸。 系统哗啦啦地在她脑子里翻书：“宿主，书里提过一嘴Z科大，是边牧的母校啦。” 林池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这是原著中，主角救了被困的边牧，将他纳入团队的地方。这里是承载了他过去的生活和希望的开始。 不过现在处于剧情前期，为什么没见他在主角团里？反而独身一人在外行走？ 林池野习惯性地把脸缩在睡衣帽子下，悄悄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不按照剧情走的变量。 这时，边牧突然变了脸色。 林池野被一把揪住，猛地向后退去，踉跄了好多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之前站立的地方迸起大片灰尘，稍微散开才看清是一个人。 殷红的血液在周围晕开大片暗沉的痕迹，四肢以诡异的弧度摊开，脸上还凝固着惊恐，早已没了呼吸的起伏。 “哎呦我去！”林池野呲牙，这兄弟完全没救了，因为魂魄已然离体，迅速被她的小葫芦吸进去了。 边牧抬着头定定地盯着宿舍楼的上方，缓缓走到宿舍大门，手搭在门把手上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后攥成拳头收回身侧。 林池野咳了两声：“那个，里面是不是有幸存者。” 边牧扭头盯着林池野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食堂有糖醋里脊。” 这是林池野第一次听到边牧完整的一句话，开口自带一种事不关己不是我在说话的平静，语速缓缓的，每个字分分明明，没有多余的起伏和拖腔，像山间溪流，像深秋薄霜，落在耳廓上轻得无痕。 “宿主，别愣了！我知道你是个声控了！”在边牧的死亡视线下，系统恨不得钳住肩膀狠狠晃醒突然出神的宿主。 林池野这才回过神来，忽视了边牧这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回复道：“那咱去食堂吧……” 跟在边牧后面，林池野扭头看向宿舍楼高层的窗户，窗边若隐若现出现几个带着电动车头盔的脑袋。 “小系统，我总觉得我从哪里听到过边牧的声音，特别熟悉。但是我才刚穿书……” “吓死统了，我还以为你色令智昏了呢。” “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毕竟对方是纸片人……你们人类不总是在讲，说什么爱上纸片人无可厚非，对纸片人犯花痴是人之常情吗？刚刚边牧像蛇一样盯着你的时候，你突然呆滞怪吓人的，很不像你啊。” “那你觉得怎样才像我？” “张口就回怎么也得再添俩菜的那种。”系统思考自家宿主秉性，果断回答。 “……你说得对。小系统，你有没有发现宿舍楼里挺热闹？” “那宿主你要救吗？” “随缘吧……” 她才不在乎救不救幸存者，地府现任老板可没有这种烦恼，先不说她自己实力不允许，就算幸存者死了，也不过魂归地府受她管辖，区别不大，甚至有些人还是死了更好“交流”一些。 林池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阎王，追在边牧后面，向食堂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喂，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不好使？这个时候食堂怎么会有糖醋里脊，这借口也太差劲了……” 边牧又变回死不吭声，一副你大不了别跟着我的模样。林池野颇觉得自己在跟一团棉花讲话，狠狠的无力。 直到来到食堂门口，望着砸坏的玻璃和凌乱的桌椅，林池野才意识到边牧居然不是随便找个理由，真的是带她来觅食。 “咕～”肚子不由自主响起，林池野无奈道：“不好意思有点触景生情了。” 第5章 第5章 食堂里的光线比外面更昏暗，高高的窗户透出一点光亮，林池野跟在边牧后面，绕过翻倒的桌椅和长毛的餐盘。 “糖醋里脊…糖醋里脊…”碎碎念的林池野突然顿住，吸了吸鼻子，“等等，我真的闻到了！” 绝对不是她饿出来的幻觉！ 那股熟悉的带着微酸甜香的味道像根细线，丝丝缕缕地从厨房的方向飘来，混杂在腐臭的空气里，清晰得诡异。 边牧已经走到打菜窗口前，正抬头看着上面锈迹斑斑的价目表，闻言侧过头，帽沿下的眼睛扫了她一眼，一脸嫌弃，双眼写着：你又开始了。 “我没骗人！”林池野快步凑到窗口，扒着台面使劲往里面嗅。 “就是糖醋里脊！还有米饭、土豆……” “不对不对，这都末世两三个月了，怎么可能？”林池野挠头。 边牧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他左臂的伤口虽然被布条紧紧扎住，但毒素显然还在蔓延，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不再犹豫，绕到侧面，推开一扇写着员工通道的大门，示意林池野跟上。 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连接着后厨，边牧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径直左拐右拐推开一扇楼梯后面不起眼的木门。 里面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没有窗户，看起来是给食堂工作人员休息开小灶使用的。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一个小桌，桌上还放着电磁炉和小锅，墙角堆着些米面油盐的存货，虽然落灰但包装也还算完好，明显还没有被人发现洗劫过。 “你随意。”边牧言简意赅，自己率先在行军床上坐下，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 小脸惨白的样子简直我见犹怜。 林池野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边牧这张纸片人专属的帅脸，心却已经飞出去了。 那股糖醋里脊的味道更浓了，简直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厨房正在热火朝天地炒菜。 她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边牧，又探头看了看一片寂静满地杂物的大后厨。 “兄弟，你自己先歇着哈，姐们我去帮你探查一下敌情！”林池野压低声音，也不管边牧听没听见，蹑手蹑脚溜出小房间，反手轻轻把门带上。 后厨空间很大，巨大的炒锅和汤桶胡乱堆放着，蒙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和灰尘，橱柜都四敞大开着，能吃得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林池野循着味道走近最里面的灶台，然后，她突然看见了一个围着褪色围裙的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背对着她，正站在灶台前。 一下一下机械地重复着切菜的动作，手里的刀在空无一物的砧板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旁边的炒锅里仿佛真的有东西在翻动，升腾起各种各样的香味。 妇女的魂体是半透明的灰白色，比陈曦教授要单薄许多，眼神空洞。 “哎呦我去，小系统，摄魂葫没有自动吸收，这种算是有意识的吗？” “是的宿主，这种魂魄是末世之前最常见的那种类型，通常被执念或怨气代替补充了精神力强度，强行留下的，她们会反复重复着心中执念或者死前的动作。” “怎么唤醒她们？” “宿主你要赶快对自己所掌握的能力有个清醒认知啊，只要你想，就可以。” 林池野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没有贸然打扰，而是静静看了一会儿大娘重复的动作。那刀工确实利落，即使没有实体，也能看出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林池野在对方的耳边轻轻道。 “大——娘——” “菜！要！糊！了！” 切菜的动作骤然停止。 对方魂体猛地一颤，像是刚从深海里捞起，一脸茫然。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又看向林池野，最后望向那口空锅。 “我的菜呢？”她声音带着一丝焦虑和恍惚，“开饭时间要到了，学生们该来了……” “大娘，学生们不会来了。”林池野一改跳脱，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外面现在是末世，丧尸横行，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学生来吃饭了。” 大娘环顾四周破败的后厨，又低头看自己半透明的手，空洞的眼里渐渐泛起痛苦的波澜。泪水从眼眶滑落，却是虚无的，抹不去，也滴不到地上。 “让大娘自己缓缓吧，小系统，给我调一下她的生平。” “收到！对方名叫孙素英，阳寿已尽，因学校安全事故意外而死，这是她的生平文档请查收。” 林池野一目三行扫完，孙大娘的一生很孤独又很纯粹，出生在饥荒困难时期，儿时跟着炊事员父亲耳濡目染学到一手好刀法，年轻时丧偶，中年丧子，半辈子都待在学校后厨，退休后以打饭阿姨身份留了下来，最后在末世前因安全事故枉死在了学校。 一生多积德行善，做得一手好菜，打菜勺子从不手抖，广受学生们的喜爱。 林池野耐心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再次开口：“孙大娘，我是林池野，现在地府的话事人。您已经死了，但魂魄被困在这里。我可以帮您离开这种重复的痛苦，给您找个安身的地方，以后说不定还能用您的手艺，给很多回不了家的魂灵做顿热乎饭呢。” 她抛出了残忍的现实和归属的橄榄枝。 孙大娘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林池野。 “地府……阎王爷？”孙大娘有些畏惧，又有些期待，“我、我真的还能做饭？不是给人……是给……” “给像您一样，暂时无家可归的同胞。”林池野点头，“地府百废待兴，正缺您这样的人才。而且，在那里，您不会再感到饥饿、寒冷，也不会再被丧尸追赶，可以安心钻研厨艺。” 对于一生以食堂为家，以喂饱学生为己任的孙大娘来说，这个提议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用力点头：“我是愿意的！只要还能让我碰锅铲，让我干啥都行！姑娘……不，大人，我跟你走！” 林池野笑了，伸出手指，凌空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流光没入孙大娘眉心。大娘魂体一震，眼神彻底清明，不再涣散，魂体也凝实了不少。 “欢迎加入现在地府的再就业工程，孙大娘。”林池野收回s手，正准备问问孙大娘是否了解学校近期情况，前厅食堂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惊呼声。 林池野眼神一凛，立刻示意孙大娘隐去身形，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通往前厅的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是那几个头盔少年。 他们比上次在便利店见到时狼狈得多，头盔上沾着黑红的血污和灰尘，衣服也有多处破损，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 人数似乎少了几个，为首的依然是那个被叫做“明子”的少年，他正警惕地扫视着食堂大厅，手里的金属棒球棍握得死紧。 “安全吗？”一个带着红色头盔声音发抖的少年问。 “暂时没看到丧尸，但这里好像有人来过。”明子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地面上林池野和边牧新鲜的脚印。 “有人？”另一个少年紧张起来，“会不会是那些人？” 几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员工通道的方向。 林池野知道藏不住了，索性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哟，又见面了。” 她扛着她的破烂长矛，睡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扣在头上，脸上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这次不跑了？” 几个少年齐刷刷后退一步，像受惊的兔子。明子更是瞬间将棒球棍横在胸前，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林池野和通道门之间来回扫视。 “你怎么在这里？”红头盔少年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是不是丧尸？” “你见过会说话、能扛矛、还能问候你全家的丧尸吗？”林池野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走到一张还算干净的餐桌旁坐下，把长矛靠在桌边，“别紧张，这地方我先来的，讲究个先来后到。不过嘛……” 她拖长了音调，扫视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和惊惶的眼神：“看你们这模样，是从宿舍楼里逃出来的？内讧了？死人了？” 几句话精准戳中了他们的现状。几个少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互相交换着眼神，戒备中透出一丝绝望后的凶狠。 一个身材较壮戴着蓝色头盔的少年忽然上前一步，粗声粗气地说：“明子，跟她废什么话！她就一个人，我们四个！这地方这么大，凭什么她说了算？直接把她赶出去不就得了！” 话音刚落，明子猛地回头，伸手锤了蓝头盔一脑壳！ “闭嘴！”明子低吼，眼神里是压抑的怒火和更深的疲惫，“还嫌不够乱吗？老五怎么死的你忘了？不是他，你现在能站在这里？” 蓝头盔捂着头，羞愤交加，却不敢再吭声。 明子深吸一口气，转向林池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甚至带上一丝恳求：“这位姐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找个地方暂时修整一下。宿舍楼里是出了点事，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们保证不打扰你，就在大厅角落待着，天一亮就走，行吗？” 林池野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内讧、牺牲、绝境下的选择……很标准的末世人性小剧场。她不在乎他们的去留，甚至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但这几个少年此刻的态度还算识相，那个领头的叫明子的，至少还保留着一点底线和脑子。 “大厅你们可以用。”林池野指了指空旷的前厅，“别进后厨，别弄出太大动静哦，还有，”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管好你们的人，别动歪心思。不然否则后果自负桀桀桀桀桀桀……” 她说完轻轻拍了拍靠在桌边的长矛。那矛尖上还残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 明子立刻点头：“明白！谢谢！”他赶紧招呼其他几人，缩到离后厨通道最远的一个角落，迅速清理出一小块地方，各自坐下，拿出所剩无几的食物和水，沉默地分食。 “小系统，我刚刚的笑声够不够反派？” “非常标准的反派笑声，宿主！” 林池野看他们安顿下来，便起身返回后厨。经过孙大娘身边时，低声吩咐：“大娘，您先盯着点他们，我去看看我那位同伴。” 她得去跟边牧说一声外面来了一窝小老鼠，虽然看起来暂时无害。 推开小房间的门，林池野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 第6章 第6章 边牧依旧靠墙坐着，姿势和她离开时差不多，但脸色已经白得几乎透明，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失去了血色。 他左臂的伤口上面那圈布条深深勒入皮肉，周围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肩膀，甚至锁骨下方都能看到隐约的青黑。 呼吸变得很轻很急促，胸膛起伏微弱，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状态。 林池野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想去用探一下他的额头。就在她的手背刚触碰到他的皮肤，边牧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 那眼神从涣散朦胧瞬间就凝聚成锐利如刀的警觉和杀意，本能地聚集起残存的电光，右手连抬都没抬就，电光就直劈向林池野的手腕。 林池野反应极快，手腕一翻便避开了，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压住他挥起的手臂，低喝道：“是我！” 边牧的动作停滞住，涣散的焦距艰难地对准了林池野的脸。两人呼吸交错良久，他似乎认出了她，紧绷的身体和凝起的电光一点点松懈下去。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再次陷入了昏沉。 林池野收回手，看着自己刚才差点被劈中的手腕，又看看边牧苍白的脸和蔓延的毒素，眉头紧紧皱起。 “这人看起来好麻烦啊～”她低声嘟囔。 理论上，她不该觉得麻烦。人死了，魂归地府，对她而言不过是从生者变成了死者，甚至某种程度上，人还是死了更好沟通一些。 平时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看在脸的份上就算了，冰山系帅哥嘛，她懂她超懂。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发着高烧，带着剧毒，还差点用平时劈丧尸的雷电来劈她。 她应该任由他自生自灭。等他死了，魂魄离体，她一样可以招募他。一个战斗力如此强悍的鬼员工，说不定比活着的他更好用，还省了吃喝，不用担心背叛，可以007全年无休…… 逻辑清晰，理由充分。 可是…… 林池野的目光落在边牧紧蹙的眉心和因为高热痛苦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脑子里莫名闪过他干巴巴说出“食堂有糖醋里脊”的声音。 “啧。”林池野烦躁地咂了下嘴，动作却快过思考。 她一把扯开边牧手臂上那已经洇透黑血的布条。伤口皮肉翻卷，周围青黑肿胀，中心处甚至开始溃烂流脓，毒素比她预想的更猛烈。 “小系统，有什么办法吗？”她在心里快速问。 系统正在加班整理生死簿新归档的鬼口信息，闻言从一堆代码里探出头来。 “宿主，你可是地府之主，调动阴气对你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的。阴气对生机有侵蚀，但同样，极致的阴气在某些情况下也能以毒攻毒，暂时压制各种毒素。”系统的电音难得严肃，“不过很考验操控精确度，人在病中身体本身就很虚弱了，过多的阴气只会加速他死亡。” “知道了。”林池野不再废话，耐心和精细是她过去生活各个方面都不得不练就的被动技能。 她闭上眼睛，沉下心来，意识沉入那枚存在于她精神世界的“酆都法印”。微弱精纯的阴性能量被她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汇聚于指尖。将指尖悬在边牧伤口上方约一寸处，幽光丝丝缕缕落下渗入其中。 “嗤——” 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伤口周围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蔓延，甚至稍稍退缩了一点点。边牧在昏迷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林池野额角也渗满了汗。这操作极其耗费心神，她必须精准控制阴气的量和渗透速度，多一分可能侵蚀心脉，少一分则压不住毒素。她能感觉到自己这块电池里本就微薄的电量正在快速消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伤口处的青黑色被逼退到了手肘附近，溃烂似乎也停止了恶化。边牧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急促，但脸上的潮红褪去了一些，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直到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见底，林池野才猛地收回了手，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扶住墙壁才站稳，大口喘着气，脸色比刚才的边牧好不到哪里去。 “可算暂时吊住了。” 林池野此时只想睡觉，有种在ICU滴滴声里硬生生熬了三天三夜的感觉。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说：“宿主，你刚才其实可以不管他。”它指的是林池野之前那套死了更好的理论。 林池野没回答，只是靠在墙边，平复着呼吸和心跳。她看着边牧虽然依旧昏迷但似乎安稳了些的睡颜，也有点点小迷茫，但很快被自己挥散开了。 “就不能因为我是个善良美丽的人吗？” 系统：“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你是吗？” “如果不是能跟你来这倒霉地儿？” “那宿主你后悔了吗？” “怎么可能！我可太开心了。” 还没等她歇一歇，一股阴凉的气息穿墙而入，陈曦教授的魂体显现在小房间里。 “林老板，我回来了。” 陈曦教授的魂体比离开时凝实了一些，板着脸，眉宇间带着疲惫和沉重。手上还牵扯着一个仿佛随时会散开的透明青年魂体。 那青年魂魄眼神呆滞，脸上残留着极度的恐惧，双手维持着一个向前推搡或凿击的动作，不断地轻微重复着。 “辛苦了辛苦了！”林池野直起身，尽管脸色还有些发白，“打听到什么了？” 陈曦看了一眼昏迷的边牧，压低声音：“我先说那两个人的去向。他们逃回了城郊一片别墅区，那里挨着Z市监狱，现在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幸存者基地，首领叫杜仁。” “那两人向上司汇报了追杀，呃，是汇报了与这位边牧先生冲突失败的过程。”陈曦斟酌着用词，“他们暗器上抹了他们特制的毒，据说克制异能者。那首领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看起来很生气，但似乎并不意外。他命令手下什么特别行动队的人，说要来会一会叛徒。我离开时，他们已经在准备了，估计很快就会出发朝这个方向来。” 特制的毒？特别行动队？叛徒？ 林池野抓住了关键词。边牧和杜仁突然的反目成仇，应该不仅仅是简单的冲突，而是有更深的纠葛。 “陈教授，您还打听到边牧为什么被通缉了吗？” 陈曦点点头，又好奇地瞥了几眼旁边昏迷的边牧：“我潜入基地，听到一些零碎的交谈。他们说他杀了很多科学家和基地中高层。大概半个月前，边牧在杜仁的基地里突然发疯，闯入了几处实验室和指挥部，杀了不少人，其中很多是负责重要研究的科学家和杜仁的亲信。杜仁对外宣称边牧是被力量腐蚀了心智，成了危险的反人类分子，下了格杀令。”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些只是传言，不确定真假。” 有意思有意思。林池野摸了摸下巴。在她来之前，剧情就已经开始偏离了啊。那小系统可就不能赖到她身上了呢。 不是她这个变量，那就是还有另外的变量咯。 边牧如今这副阴郁煞神的模样就是最大的变量了。 “我明白了，谢谢您陈教授。既然是特制的毒，解药自然就在三步以内了。这位是？”林池野看向陈曦身后那个不断重复凿击动作的青年魂魄。 陈曦教授侧身，让青年魂魄飘到前面，眼中满是痛惜：“这是我以前带过的一个学生，叫谢希冀。很聪明，很有天赋的孩子……” “我追踪那两人时，在基地外围一个废弃的仓库附近感应到一丝熟悉的魂力波动，找过去才发现是他。他魂魄受损严重，几乎要消散了，在那里不停地想要凿开那扇关住他的门。明明已经是魂体了，明明那门已经管不住他了。” “我不忍心，就用魂力暂时包裹着他，带了回来。林老板，您能救救他吗？他知道的，可能比我打听到的更多。” 林池野仔细打量着谢希冀。 魂魄淡薄得像个影子，意识显然已经破碎，只剩本能重复着死亡瞬间的动作。 和孙大娘不同，这种状态，普通鬼魂早就彻底消散或变成浑噩的游魂了，他能维持一点形体，除了陈曦的庇护，恐怕生前精神力确实不弱，执念也异常深重。 “我试试。”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宿主你不是已经被掏尽了吗？” “只是魂魄而已，比人好整，没事儿的。” 林池野没有废话。她再次调动起所剩无几的力量，指尖凝出一缕柔和滋养性质的阴气，轻轻弹向谢希冀的眉心。 极致精纯的阴气渗入，谢希冀不断重复的凿击动作猛地一顿。他呆滞的眼神开始剧烈波动，像是破碎的镜面试图重组。痛苦的呻吟从他喉咙里溢出，魂体剧烈颤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记忆的冲击。 “希冀撑住啊！”陈曦在一旁焦急地原地打转。 谢希冀空洞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焦距。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掠过陈曦教授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当他的视线落到林池野身上，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安抚与威严气息时，最后的屏障被打破了。 “陈…陈老师？”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惶恐，魂体不住地发抖，“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我还活着？不…我死了…我死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抱住头，发出崩溃的哭嚎：“死了！都死了！” 第7章 第7章 谢希冀用透明的手臂徒劳地环抱着自己，陈曦教授飘到他身旁想伸手安抚，却只能穿过他颤抖的魂体，无奈只能虚抱住他，看向林池野，眼里满是恳求。 林池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希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像是在等待一场必然的暴雨下完。 直到谢希冀的哭声渐渐变成压抑的抽噎，魂体因剧烈情绪波动而更加透明时，她才开口： “谢希冀，感觉清楚我是谁。” 她放出了一丝属于地府的气息。除了压迫感以外，那是亘古不变的规则本身，是死亡尽头的秩序，是容纳一切悲伤与愤怒的寂静之地。 谢希冀的抽噎猛地停住，抬起空洞的泪眼，望向林池野。少女穿着滑稽的毛绒睡衣，脸上甚至还沾着点灰尘，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仿佛能装下所有枉死的冤魂。 “你是……” “地府的话事人，林池野。”她简洁地说。 “希冀，把你的遭遇都可以跟林老板讲，老师相信她会给你做主的。”陈曦焦急道。 谢希冀摇头又点头，脸上浮现更深的痛苦：“不知道现在过去多久了，当时基地以资源有限，发起全基地民主投票，通过了一项决议，将所有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和重伤员都送出基地，让他们自愿为了集体，为了人类未来，去牺牲，以节省资源……” “我联合其他不愿意的人反抗，最后被捕，然后压着我们跪在地上，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们，被推进丧尸堆里分食，我、我没用……我们一家从丧尸堆里好不容易逃出来，他们是因为我重伤的，本来以为来到这个远近闻名的基地是希望，我拼命的干脏活苦活，不要命的杀丧尸，就为了能换物资药品……没想到……最后竟然又将他们送回了丧尸嘴里……” 他的声音很轻，抖得厉害，说完像是整个魂被抽干一般，出神地坐在地上发呆。 “你现在也死了，知道地府切实存在。他们或许已经解脱，或许还困在某处。”林池野走近一步，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但你现在这样，除了把自己耗到魂飞魄散，什么也做不了。恨杜仁吗？” “恨！”这个字几乎是带着血沫从谢希冀齿缝间挤出来的，他眼中燃起扭曲的火焰，“我恨他！恨那些投票的人！恨那些明明松了口气却装作悲伤的伪君子们！我恨不得——” “恨，也是一种力量。”林池野打断他，“但你现在连一阵阴风都刮不起来，拿什么去恨？” 谢希冀的魂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火焰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的无力。 “想报仇吗？”林池野问。 谢希冀猛地抬头。 “那就先让自己先‘存在’下去。”林池野伸出手指，凌空一点，又一道精纯的阴气注入他眉心，“跟着我，地府缺人。等你魂体凝实了，有能力了，该记的账，阴间这边一笔也不会少。” 谢希冀感受着魂体被稳固的充实感，看了看林池野，又看了看一旁满脸关切的陈老师，最后，重重地用尽全部力气般地点了点头。 “很好。”林池野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连续动用力量，她这具身体也快到极限了。“陈教授，您先带他熟悉一下情况顺便谈谈心。孙大娘呢？” “来咯，刚刚在在门口盯梢呢。”孙大娘连忙道，“那几个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外面大厅就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林池野挑眉，示意师生两鬼自行安排，自己和孙大娘又溜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角落里的四个头盔少年显然已经分成了两派。以那个蓝头盔为首的三个少年，正围着之前领头的那个明子，气氛剑拔弩张。 “秦明，你别傻了！”蓝头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仁济基地是附近最大的！有吃的，有武器，有异能者保护！咱们在学校躲着能躲多久？等里面那俩煞神缓过劲儿来，谁知道会不会把我们也灭了？” “就是！那个女的古里古怪的，男的一看就杀人不眨眼！”另一个瘦高个少年附和道，“刚才在宿舍楼上明子你又不是没看见他们怎么虐丧尸的。再说宿舍楼里那伙人要是再来这里怎么办？” 秦明背靠着墙，手里还紧握着棒球棍，眼里充满了挣扎：“赵鹏，我们不是说好了，天亮就自己走吗？去找个小聚集点，或者自己想办法生存。仁济基地那边……听说他们规矩很严，而且……” 蓝头盔赵鹏冷笑一声，打断他：“而且什么？而且不把老弱病残当人？秦明，醒醒吧！这是末世！优胜劣汰！那才是真正的生存法则！留下没用的，养活有用的，人类才有未来！你看看咱们，年轻，有力气，只要投靠过去，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混个出人头地！总比在这儿朝不保夕强！” “可是老五他们……”秦明声音发颤。 “老五是为了救我们死的！所以他更不会希望我们陪他一起死！”赵鹏猛地提高音量，脸上闪过一丝狠色，“秦明，别挡大家的路。我们四个一起走，还能互相照应。你非要留在这儿等死，别怪兄弟我不讲情面！” 秦明看着眼前三个曾经一起逃命，一起分享最后一块饼干的同伴，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对生存的渴望，和对自己迂腐的不耐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赵鹏给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 瘦高个少年突然从侧面扑上来，一把抱住秦明的腰，另一个矮壮少年则抡起手里的一截钢管，狠狠砸在秦明的后颈上！ “你们……！” 秦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棒球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赵鹏蹲下身，探了探秦明的鼻息，确认只是昏过去，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对着后厨方向啐了一口，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说：“走！趁那俩还没发现，我们出去。” 三人不再看倒在地上的秦明，迅速收拾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猫着腰，快速警惕地溜出了食堂大门，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 整个过程中，林池野就靠在门边，捧着一个从孙大娘那里弄来的饭，慢条斯理地吃着里面看不见的糖醋里脊。米饭的甜香和里脊的微酸焦香在她口腔里弥漫，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她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围观了这场小小的背叛与抉择。 “啧啧，小系统，这算是末世生存哲学现场教学吗？” “那个赵鹏，很有前途嘛，深谙选择大于努力的精髓。” 她在心里跟系统点评。 系统：“宿主，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那个叫秦明的孩子被打晕丢下了。” “所以呢？”林池野咽下一口香香的阴气，语气随意，“地府又不管活人内部的恩怨情仇。他自己选择坚持那点没用的良心，就要承担后果。死了再来找我，我一样收的。” 系统：“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林池野舔了舔嘴角并不存在的酱汁，看向外面瘫倒在地的秦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这小子倒是有趣。明明怕得要死，明明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更有利，偏偏还梗着脖子坚持。这种傻子，在末世里可不多见了。” 她没打算出去救人，但也不介意让这个小插曲继续发展。 出去进行一些师生谈话的陈曦和谢希冀飘了回来，陈曦汇报道：“林老板，外头来了五个人，带着武器在食堂门口转悠呢，应该是什么特别行动队，屋里那几个头盔小孩儿凑了上去，正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谢希冀在旁边牙都快咬碎了。 “效率还挺高。” 林池野并不意外，她几口扒拉完碗里看不见的饭菜，把空碗往旁边一放，伸了个懒腰，感受了一□□内还剩余的阴气。 不得不说孙大娘做得鬼饭非常有性价比。她只需要给她补充一点阴气，孙大娘就可以做到返还她三倍。本来只是想打个牙祭解解馋尝个味儿，没想到还是个牧师奶妈。 “孙大娘，麻烦您了，我们开饭！陈教授和谢同学辅助我把咱们招待客人的阵法开起来。范围就笼罩整个食堂建筑就好。” “阵法？”陈曦教授疑惑。 “咳，通俗点就是鬼打墙。” 林池野摆摆手。 “不用太复杂，就让他们在一楼大厅和门口转圈圈就行。咱们能量有限，省着点用。” 这简直是大部分鬼的天赋技能。 很快，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厨房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食堂建筑。 外面特别行动队的六人包围了整个食堂，以一名长得雌雄难辨的火系异能者为首，已经听完了赵鹏三人添油加醋的汇报。 “呦！小边牧身边居然还有个女人！” “那小子之前整天端着，装得跟个什么似的，还看不起别人，结果自己出来不也贪财好色？” “像他这种不过是酸腐清高的伪君子罢了。” 其中几人颇有兴致地哄笑道。 为首的火系异能者没有搭腔同伴的嗤笑，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破败的食堂，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