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轰鸣》 第1章 第 1 章 深秋的风染黄了叶梢，风声所到之处带来阵阵清凉。 今晚是秦南带领的广告策划部月度聚餐，除了本部门的员工之外，还邀请了最近和他们合作关系十分密切的付安集团总裁戚安余来到了现场。 说是合作伙伴，但是实际上，秦南和戚安余早就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所以这次也算是老友相见。 “戚总好酒量！来，我再敬您一杯！” 策划部的吴翔威红着脸晃晃悠悠的举起酒杯，对身前喝了数杯依旧保持清醒的戚安余满口赞叹。 只是他这晕晕乎乎的样子，一个不小心直接将酒撒在了戚安余的衣服上，打湿了衬衣的一角。 今天毕竟是高兴的日子，所以一向酒量一般的秦南也不免多喝了两杯，这会在酒精的催眠下显得有些迷糊，看见戚安余被撒了酒，缓了一下脑袋。 “安余，没事吧。” 戚安余好脾气的摇摇头，示意那个做错事的吴翔威别放在心上。 “我没事，小问题，我去卫生间洗一下，你们先喝着。”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看起来有些醉的秦南：“我马上回来，你少喝点啊，别再让他们灌你了，你自己酒量什么样不清楚吗？” “别让你哥知道你醉的不像样，不然大家都得遭殃。” 这句话也算是在提醒还打算和秦南碰杯的众人，听到他说的哥这个字，每个人的神经都清醒了。 秦南是源家二少爷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在源氏也算得上是仅次于副总裁源溪宁外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同时他是在座众人的领导，统管整个源氏对外的宣传工作。 优越的身份和扎实的能力，让大家一开始都觉得他应该是个高傲自满的角色，然而实际上恰恰相反，和沉静严肃的源副总相比，秦总监的性子是真的温和谦逊，加上平时总喜欢时不时的给部门的同事送些小礼物和下午茶，以至于他们都以成为秦南的手下而开心。 听到源溪宁的名字，秦南微微低下头，眼里有些躲避的嫌疑：“放心，我不会醉的。” 戚安余有些不太放心，可是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也不好受，所以还是站起来离开了座位，想着快点回来就行了。 他走后大家继续互相说笑，秦南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刚听了没几句，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备注是哥，很明显是源溪宁来找人了。 “在哪儿呢？” 接通电话后，对面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秦南捂着手机站起身去往了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轻声说着：“我在横齐饭店，今晚聚餐我和你说过了。” 源溪宁沉默半响，只说出了两个字：“醉了？” 就说了一句，可他还是听出来秦南的声线和往常不太一样。 “和你交代过了，不能喝酒，怎么记不住？” 原本是关心的话传进秦南耳朵里自动带上了一些质问的口吻，想到前不久两个人还发生争执的事情，秦南此时也有些不快。 “没有，你听错了，不说了，先挂了吧。” 源溪宁在他打算切断电话前接上了一句：“五分钟后我到你那里，出来。” “不用你来，”秦南抿着唇开口拒绝，却被他打断了话，“这么晚还没回来，爹地很担心你。” 不管什么时候，放出沫沫的名义总是有效的，果然，秦南开始松动了态度，答应自己会在这里等他。 戚安余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秦南，转头问向同桌的其他人，得知源溪宁已经把人接走了。 他无奈的咂咂嘴，刚想吐槽源溪宁来着，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是很有磁性的男声唱的一首歌，这年头很少有人还会用歌曲当做铃声。 而且还不是大家熟悉的歌手，所以有些大胆的人好奇问起来这是谁，唱的还挺好听的。 戚安余露出笑脸，得意的晃了晃还在响着的手机：“是我男朋友录的，这个点是他查岗的时间，我出去接一下，你们慢慢喝。” 在座的单身人士们纷纷握紧酒杯吐出一口血，说好了大家一起做单身贵族的呢，怎么一个个的都有对象了。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倒影渐渐驶出视线，秦南的头好像更晕了，他靠在副驾驶默不作声，车内的氛围有些沉默的紧张。 身边开车的源溪宁抽空看了一眼他，还以为这人在生气，于是主动问起：“难受的厉害吗？回去给你熬点醒酒汤喝喝。” 又是一句关心。 秦南藏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哑着声音回复：“不用了，不难受，一会就好了。” 见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这么冷淡，源溪宁微微皱起眉：“还在生我的气吗？都过去好几天了心情还是不好啊？” “对不起，是我不好，做的太武断了，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可以吗？” 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时候，也无论谁对谁错，他们两个人发生争执之后，源溪宁总是第一个道歉的人，这样倒显得一直耿耿于怀的秦南有些无理取闹。 其实这次矛盾的起因并不是多么复杂，只不过是有天在公司的时候，秦南送走合作伙伴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被对方下意识的搂进了怀里，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下楼的源溪宁撞见，他当场黑了脸。 后来他将秦南叫到办公室询问了一番，还强迫他把别人抱过的衣服全扔了，自己事后买了价格更高的衣服作为补偿送给他。 这哪里是一件衣服的事情，重点是当时源溪宁极力压抑的怒火，虽然没有说什么重话，可是秦南还是从细枝末节的地方察觉到了不对。 他…… 好像…… 喜欢自己？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后，所有的记忆都清晰了。 为什么源溪宁会这么排斥任何人靠近自己，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盯着自己的动向，为什么在爸和爹地询问他感情问题的时候，他会沉默不语。 秦南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慌乱的离开那里的，更是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抱着能躲就躲的态度去默默消化这件事。 他们怎么能相爱啊，他们不是…兄弟吗？ 自从被收养后，秦南正式成为了源家的一份子，在这长达二十年的相处中，他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和源溪宁的相处也是一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那是他名义上的哥哥，亲情怎么能演变成爱情啊…… 他一直通过这样的责骂试图让自己清醒，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个理由并不是什么一定能阻止源溪宁的借口，况且…… 得知这件事后的他只是慌乱，而不是排斥和厌恶。 是因为很难想象，他和源溪宁一样，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家人，同样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不过，他现在…… 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份检查报告，秦南偷偷侧过头，在源溪宁看不到的地方咬紧唇瓣，眼圈红了大半。 他已经没有机会爱任何人了。 所以源溪宁不能喜欢自己，更不能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自己这个没有未来的人身上。 至于自己的那份感情，最好也随着时间永远烂在肚子里，他自己知道就好。 第2章 第 2 章 回到家以后，秦南本想着第一时间去爹地那里解释今晚的去向，让他不要担心，但是看着已经熄灯的房间最后还是没有扰醒两位父亲的休息。 进家门之前下了大雨，尽管已经被源溪宁的外套挡下了不少雨水，可是体质一向不好的秦南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擦擦雨，去洗个澡吧，我给你熬醒酒汤。” 源溪宁很是担心，想着待会熬汤的功夫去找找感冒药。 反观秦南，面对关切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没有正视他的眼神，自顾自的转身：“不用麻烦了，我洗完就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现在真的不想和源溪宁过多的接触，因为每次触碰都会激起一阵心绪不宁。 “秦……” 源溪宁伸出去的手还是顿在了半空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叹气。 看来这次是真的气到他了，确实怪自己太冲动了，明明都忍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久，怎么就在这个时候藏不住这些小心思了。 是啊，源溪宁喜欢秦南。 而且，喜欢了二十年。 喜欢到这份感情已经在岁月的更迭中化作了心头的一点执念，以至于无论是看到秦南的身影，还是听到他的动向，都会将他的心神分走大半，不自觉的倾注了所有。 他不是傻子，也多少猜得到，聪慧的秦南也许已经想到了自己对他的这种不同寻常感情。 只是这场暗恋还没有等到开花结果的一天，就好像被无情拒绝了。 源溪宁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还是转身去了厨房熬醒酒汤。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让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本来就发晕的脑袋这时在火热的作用下更是遮蔽了一份清明。 秦南坐在浴池里双臂抱住膝盖，将泛着红的脑袋深埋起来，整个人好似在热汤里煮熟的弯曲龙虾。 走吧，之前就想着迟早会有搬出家里远离源溪宁的这天，但是还没有想好什么合理的借口，这次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离开好了。 这样至少不会让他们猜到真实原因。 一旦下定这个决心，秦南压下了心里慌乱，不知道是不是维持这个姿势的时间长了，扶着池边将要起身的时候，眼前一花，脚下没了站稳的力气，突然间整个人仰躺着摔进了水里。 “唔！” 口鼻里全都灌进了水，让他的身体持续下坠。 秦南奋力挣扎起来，其实池水并没有多深，只是猝不及防失去了平稳的抓手跌进水里，下意识的溺水恐惧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秦南！” 把醒酒汤送到秦南屋子里的源溪宁停了下来，特意走到了浴室门口，想着待会要是需要自己的话也能第一时间帮他。 刚靠近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跌落巨响以及乱扑水花的声音。 源溪宁脸色大变，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秦南！” 快被温水溺毙在这个黑夜的时候，秦南模糊的眼眶里闯进了一道身影，他喃喃的吐出了几个字，嘴里的水花一点点升起，在水面上飘着。 发散的光芒在瞳孔里吹开，一只手在千钧一发之际紧紧拉住了自己。 “没事吧！秦南！” 猛然间，他被人牵出了水面，逃离了引诱自己下坠的深渊。 大颗大颗的水珠沿着裸露脊背滑到腰间的浴巾里，秦南捂紧胸口剧烈的呛咳着，脸色也在一声声咳喘中变得通红起来。 “慢慢吐气，慢慢来……” 源溪宁跪在地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平稳呼吸，另一只手不忘抚着后背安慰他害怕的情绪。 摆脱危机的人总是会下意识的贴近最依赖的人，即使是一直试图逃避的秦南，此刻被恐慌占据的神经自发贪恋这个温暖怀抱。 源溪宁将他打湿的发丝轻轻拢了一下，声音里藏着后怕：“好点了吗？还难受吗？” 听到问话，秦南混沌的脑子才算彻底清醒，他和源溪宁离得太近了，近到能够透过单薄的后背感受到源溪宁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唔，我没事，没事。” 他猛的挣脱起来，好不容易撑起力气自己站起身，结果好像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他顺利逃脱，原本牢牢系在腰上的浴巾好巧不巧在他站起来的瞬间，竟然直勾勾的散开落在了地上。 于是在这个安静的夜晚，秦南第一次□□的和源溪宁面面相觑。 意外发生的时候，秦南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注意到源溪宁睁大的眼睛时，热气这才后知后觉的涌入脑海，顷刻间脸上急剧升温，酒精的麻醉作用越来越明显，让他匆忙遮掩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 “我…我……” 秦南结巴着说不出来话，看着源溪宁一声不吭的样子更是羞赧，低着通红的脸抓起浴巾就要逃离现场。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被人拉紧了手腕，他听见源溪宁克制下的低沉声音：“穿好衣服再走，不然待会要着凉了。” 秦南没有听话，咬着牙向前走去，别说穿好衣服了，在源溪宁这种眼神下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可惜源溪宁并没有轻易让他离开的打算，一个要走，一个不准走，于是两个人陷入了死一样的僵持。 大概是身后的目光太炽热了，秦南的呼吸逐渐变了节奏，由平稳换作急促，更是在极快的速度里演化成了尖锐的喘鸣。 “呼……” 他捂着不安分的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源溪宁吓了一跳，迅速来到他身前低头询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你……别看我了，真的……能不能放了我……”这口气让秦南憋的耳尖都是红透的颜色，他咬紧唇扭头，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图，“我快要…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波光粼粼的水色像是融化在了秦南那双溢出眼泪的眸子里，微微开合的嘴角说着隐含示弱的声音，就连那些落下的水珠都像是滴在了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源溪宁清醒脑袋里那根理智的底线，似乎被眼前的美好焚烧殆尽。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秦南逃避的神情中，向前迈出了他最坚定的一步。 “唔！” 唇上被滚烫气息覆盖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都瘫软下来，秦南的理智全都熄了火。 源溪宁…亲了他……？ “呼吸不过来的话，我帮你。”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源溪宁低下来的声音里满是爱意和呵护的意味，秦南的心跳漏了一拍，响声在耳边炸开，让他脆弱的泪腺又受到了侵袭，流下了灼热的水色。 能不能…别再对我这么温柔了…… 舌尖探入的时候，秦南狠下心来想要推开他，可是双手在摸向他腰侧的伤疤时，身体自觉减弱了推出的力气。 手心里这个到现在为止依旧存在的疤痕是源溪宁为了保护他留下的英雄痕迹，从小到大，他就是个受尽护佑的幸福孩子，获得了双亲的疼爱，受尽了源溪宁的照顾，妹妹温莳暖的体贴。 在这种幸福的氛围里长大，让他怎么可能不动心啊。 见秦南流出来的泪落满了脸颊，苦涩的触感萦绕在舌尖的位置，源溪宁心疼地抚摸着他，将不知所措的人紧紧抱在怀里，不肯留出一点缝隙。 “秦南……” “可能你觉得这样不对，或者并不能接受，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别…别说了…… 秦南在心底哽咽的喊着，有些事一旦戳破了那层纸，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啊……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也许你想象不到，但是大概从很小的时候，这份感情就存在了，非要说个时间期限，可能已经有二十年了……” “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我不知道，但是用二十年喜欢一个人，我觉得很满足。” 他的声音里有着庆幸自己的坚持，有着对秦南的痴恋，却唯独没有一丝后悔。 这份旷日持久的爱意将秦南彻彻底底的定在了原地，心里的酸涩在一瞬间破碎，灌满了心间的每一寸地方。 满心的颤动成了加速心脏跳动的筹码，秦南有些站立不住。 接触的温热让源溪宁有些欣喜，在听到自己的心意以后，他不仅没有推开自己，反而还主动接近。 所以秦南…会不会也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产生以后，源溪宁俯身加重了吻他的力度。 秦南透过那双眼泪汪汪的眸子他看到了源溪宁脸上浅浅的笑容。 他…很开心…… 秦南挣扎的那份力气最终放弃在这个认知里，侧过头默默流泪。 他对不起源溪宁这份二十年的喜欢，这份感情…… 恐怕不会再有回应的机会了。 源溪宁安抚他有些轻颤的身体，让他不要害怕。 秦南埋在他坚实的脖颈处，露出来虎牙轻轻碰了两下。 月色在薄雾中藏匿了身影，整片夜幕拉下了明亮的星光。 第3章 第 3 章 清晨的光芒照耀在了每寸土地上，秦南醒来的时候眼前满是撒下来的金色光亮。 抓着被子脑袋还有些迷糊，直到手臂碰到了冰凉的床沿时，他才一瞬间彻底清醒。 他…昨天…… 不想还好，一想到昨天，秦南慌张地挪动身子坐了起来，这一动牵扯到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嘶……” 这下彻底确认了，他真的和源溪宁…… 秦南紧紧闭上眼睛懊恼自己的不坚定，事情为什么总是不会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呢？ 胡思乱想了一阵，胃部猛然涌上的一阵剧痛强行拉回了思绪。 秦南反应极快，立刻翻身下床踉跄地跑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他佝偻着身子无力的跪在地上，一手死死抵住胃部刺疼的位置，一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彻底滑落，依靠的那只手臂因为过度用力有些微微发颤。 “咳咳……嗬……” 剧烈呛咳的感受并不好，耳边响起了轰隆的鸣叫声，震得人胸腔都跟着疼了起来。何况看到剧烈咳嗽后吐出来的鲜血时，表情痛苦不堪。 秦南无神的眸子里沁着灰暗色调，潦草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后，终于没了所有的力气，重重跌在墙边。 松手后刚才用力攥紧的衣服满是难看的褶皱，怎么都抚不平，就像他这颗绝望的心脏一样，好像彻底失去了温度。 他好像真的要…死了。 没错，才二十五岁的秦南，前不久被医生郑重下达了死亡倒计时的通知书。 胃癌二期。 好可怕的字眼，初次听到的时候，他震惊了很久，更是有些难以置信。 每年的体检都是绿灯通过，怎么突然就罹患癌症了？ 他想不通，更猜不到这荒谬的人生究竟还要付诸多少惨痛给他。 年少时的凄惨童年还不够，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最终也要化成日光下的泡沫消散在眼前才行…… 对吧，人生？ 所以努力的挣扎，向上的奋进最后全都变成了命运随意拨乱的天平下那个失衡的一端罢了，无论他怎么尝试逃离不幸，都是徒劳无功，从始至终他的人生就是充斥着造物主的嘲讽和玩弄。 后来习惯吃着比饭还要多的药物，秦南好像冷静了下来，他学着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的现状。 一向委屈后习惯寻求安慰的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崩溃，忍下了一次又一次疼到窒息的折磨。 他怎么能让爹地和爸他们知道这件事啊，他怎么敢让一直爱着他的源溪宁接受这个事实啊。 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可是源溪宁还会有更好的人生，他不能成为拖累他的负担。 秦南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强忍着的泪水还是冲破了眼眶的束缚，一点点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日光穿透窗沿落满全身，屋外的枝头上鸟儿在愉快的鸣叫，渐渐压下了那些嘶哑的哽咽。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沫沫和源子翊已经在餐厅坐着等待了。 源溪宁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正好他也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对待他。 妹妹温莳暖还没起床，现在应该还在梦会周公。 所以等的只能是自己，秦南轻咳了两声，咽下所有的不适，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爹地，爸，早上好。” 沫沫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开心起来：“南南早哦！” 源子翊将碗里的蛋羹搅碎加上了沫沫爱吃的东西，端着碗放在了他面前，抽空看了一眼秦南：“早，睡得好吗？” 秦南轻轻一笑在他们身边坐下：“睡得很好，爹地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前两天沫沫感冒发烧难受了很久，今天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沫沫摇了摇头，双手捧着豆浆小口抿着：“不难受了，看见南南我的病就都好了。” 正因为知道他说的是真实想法，在感受到这份心意的时候，秦南心里才会更苦涩。 “那就好，爹地要照顾好自己，这样爸也会放心一些。” 他暗暗压下还在隐隐作痛的位置，若无其事的说着体贴的话。 “嗯嗯，我会的！” 沫沫看了一眼表示认同的源子翊，捏捏他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转头再看看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儿子，他忧心忡忡的开口：“南南瘦了，没有好好吃饭吗？不能学我的，不然生病了会很难受。” 别说吃饭了，疼痛发作的时候就连吃药都难以下咽，所以瘦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没想到爹地会心细到注意这一点，秦南夹了一块沫沫最爱的抹茶慕斯到他的盘子里，笑着应下来：“爹地放心，我会好好吃饭的。” 听到他答应，沫沫这才心满意足的吃起来小蛋糕。 饭后沫沫去往花园给他种下的向日葵浇水，正好给了秦南和源子翊说话的机会。 “爸，我想……” 源子翊停下手里沏咖啡的动作，转头看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秦南抿了抿唇，将内心的想法全盘托出：“最近我们部门多了几个策划案，会很忙，所以要不然我搬出去住一段时间，离公司近一点也方便。” “搬出去？” 源家的房产并不少，只是沫沫一向喜欢几个孩子留在家里，所以听到秦南提出搬走时源子翊很诧异。 敏锐的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垂下眸子继续手上倒水的动作：“是和溪宁吵架了吗？” 秦南瞳孔紧缩，在桌子下掐紧指尖，故作镇定的说：“没有，我们很好，单纯是因为工作原因，真的。” 融化在水中的粉末将醇香飘散，源子翊认真看了他一眼，眼里像是藏着什么话，最后只是微微颔首：“选好搬过去的地方了吗？” 秦南的心稍稍放缓，既然会这样问，那这件事应该就成了大半。 “这两天正在看，很快就能确定了。” “好。” 源子翊将沏好的第一杯咖啡端到秦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笑嘱咐道：“不要太累了，万事以自己的身体为先，你爹地说的对，不要学他。” “放心吧，爸，”秦南抿了抿唇角，“我会…好好的。” 源子翊走后，他低下头双手捧着散发热气的杯子，紧咬的牙关里溢出了些许的哭腔。 当天下午回到公司的时候，秦南的助理送来了一个信封。 “秦总监，这是源总派人转交给您的东西。” 源总，而不是源副总，也就是说这是爸给他的。 “谢谢，辛苦了。” 秦南关上门打开了手里的信封，映入眼帘的是三本红彤彤的房产证以及钥匙。 这三处房产都是公司附近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域，产权所有人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就连登记注册的时间都是今天。 也就是说，爸听说自己要搬离的消息后，第一时间选中了他所说的离公司最近的房子送给他，而且担心他会不习惯，还多选了几处供他挑选。 秦南靠着墙壁慢慢蹲下身，眼角干涩的发疼，他真的……一直在被爱着啊。 好不容易昨天和秦南的关系更进一步，源溪宁原本打算今天抽出来时间陪一陪他，结果没想到清晨刚起床就收到了助理通知，不得不赶来公司处理事情。 加上今天一天忙的不轻，源溪宁大会小会不断，几乎没有抽出来时间喝口水，更不用提联系秦南了。 早上刚到公司发给秦南的那条微信像是石沉大海，到傍晚的时候还没有收到回应。 他看着空白的对话框有些纳闷，难道是自己昨天做的太过分了，又把他惹生气了吗？ 源溪宁松开领带吐了口气，走到视野极好的落地窗前站稳，拨通了秦南的电话，只不过对方一直在响铃但是没有接通。 “怎么回事？这会还在忙吗？”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询问策划部那边还在加班吗，助理很快回复。 “副总，策划部那一层是关着灯的，应该是都下班了。” “是吗？” 源溪宁沉思片刻，给妹妹温莳暖打去了电话。 温莳暖大概是在吃东西，嘴里还有些含糊不清：“南哥？没有回来啊，不在公司吗？” 一般情况下如果源溪宁和秦南两人都没有饭局，基本上都是同进同出，会一起回家。 源溪宁微微皱眉：“没回去吗，我知道了，告诉爹地，我晚一会再回家。” 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温莳暖急忙叫住了他：“哥！等等！” “怎么了？” 温莳暖环顾四周，趁着源子翊去给沫沫倒果汁的间隙，悄悄走出门来到了屋外的花园：“你是不是又惹南哥生气了？” 源溪宁被这句问的心里一沉：“什么生气？你知道什么吗？” “你还问我，”温莳暖哼了一声，“我今天偷听到南哥和爸说要搬出去住的事情了，爹地知道以后哭了好久，爸哄了好长时间，要不是你气的人，南哥怎么会突然提出搬走？” 搬走？ 窗外突然风雨大作，呼啸的雷声劈开了整个夜幕，雨水蜿蜒而下，映出源溪宁脸上阴沉的神色。 第4章 第 4 章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天际，秦南正在倒水的手抖了一下，热水浇在了手背上烫的他一激灵。 “嘶……” 正要去冲一冲凉水的时候，门铃响了。 秦南抬眼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谁会这么晚过来啊？ 打开门以后，眼前站着的人让他睁大了眼睛。 “你……” 是源溪宁，准确的来说，是淋成落汤鸡的他。 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隐约漏出来锻炼有加的腹肌线条，乌黑的发丝被潦草的拢了一下，雨滴沿着棱角分明的侧脸落在地上。 都这么狼狈的浑身湿透了，源溪宁怀里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下还保护着一个裹紧保温袋的盒子。 “呼……” 看到是秦南的那一刻，源溪宁一路赶来的紧绷情绪似乎得到了疏解，脸色也不免好了些，他拉开外套露出还温着的袋子。 “给你带了你爱喝的那家粥，还好，没有凉。” “听暖暖说你今天胃口不好，没吃多少东西，这会正好趁热喝了吧。” 秦南惊愣的望着他，对他即使冒着大雨也要赶来给自己送一碗粥的行为很是震惊。 “你…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源溪宁放缓了声音：“我害怕你不好好吃饭饿坏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有联系上你，我很担心。” “暖暖和我说你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秦南握紧门把手的力气加重了一些，刚才的惊愣变成了平静，对他现在这副样子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我已经和爸说过了搬出去的事情，他也同意了。” “我知道，”源溪宁脸上的水珠一滴滴滚落，他捂着嘴皱起眉头咳了两下，哑起嗓子开口，“外面温度降了，我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这里，现在又被雨浇透了，就不能让我进去暖一暖吗？” 秦南心里一紧，尤其是在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后眼里更是多了些不受控的慌乱。 犹豫了很久，他最终落败在了源溪宁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中，向后退了半步挪开位置：“进来吧。” 源溪宁微微低头，踏进房门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故意淋湿都是借口，只不过是源溪宁用示弱的方式来接近秦南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这么聪明理智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某些目的，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在雨里淋这么长时间，可惜被哄骗的秦南并没有发觉这个异常。 源溪宁去浴室冲澡，秦南趁这个时间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给他，不过因为他们两个身形差了一大圈，个头也极不对等，比他高了一头半的源溪宁穿上自己的衣服有点像是穿上了小号的童装。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因为姿势的原因袖子又短了一节，紧紧箍着手臂压出了红印，秦南都替他感觉不舒服，于是皱起眉头开口：“你，还是回家吧，我给你拿把伞，这次别再淋着了。” 谁知道源溪宁自顾自的喝了口热茶，即使是现在这种情景下依旧镇定自若：“不要紧，我来的时候就和爹地通过电话，他知道我来找你很开心，另外……” 他抬起蕴满情愫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秦南：“爹地还嘱咐我一定要多陪陪你。” 眼见秦南抿着嘴不再说话，源溪宁站起身来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发顶，低头认真看着他：“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搬走？是因为我昨天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吗？” 昨天…… 再次提到这个字眼，秦南浑身更加不自在了。 他侧过头躲开了源溪宁打算继续温柔抚摸的手，声音有些发哑：“不是说了吗，因为工作原因。” 源溪宁突然低声笑了一下：“工作原因？别忘了，秦总监，这点可骗不了我。” 如果说用这个理由瞒一瞒源子翊还好，因为虽然目前源氏的总裁还是他，可是自打源溪宁和秦南接任了工作，他就放心的退居二线，所有的大事全部交给了两个孩子处理，所以作为现任拥有最高实权的副总裁来说，这个理由还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带着温度的炙热目光让秦南一颤，他暗自掐紧指尖：“我只是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可是你非要问……” 他定了定心神，好像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其实我考虑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你和我…不该…不该在一起……” 这次轮到源溪宁流露出来不解了：“什么意思？那昨天……” “昨天是个意外！” 秦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垂下眸子继续说着：“昨天我喝醉了，意识并不清楚，发生了那种事情不怪你，我们就当昨天是一场梦吧……” 晚间时风吹的更响了，树枝狂乱的拍向玻璃，像是不划出什么伤痕决不罢休。 今天被单方面拒绝的源溪宁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轻手轻脚的来到了秦南的房间门口。 他抬起手打算敲门的时候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默默放了下来，换成了一句：“秦南，你休息了吗？” 屋里没有什么动静，除了窗外的风声外呼呼作响。 应该是睡了，源溪宁有些说不上来的落寞，他转了个身将后背贴在门上，微微低下头站在阴影之下：“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一心只想着靠近你，但是没有仔细考虑到你的感受，所以会让你觉得非常突然，这一点是我做得不对。” “你说，我们不应该在一起，也许是出于对我的不信任，觉得我没有办法给你安全感，也许是因为顾虑爸和爹地知道我们的关系，可是这一切，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困难，我都想好了解决的对策。” 为了向前的这一步，他真的做了很多努力。 “以前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说爱会排除万难，但是现在真的明白了这句话，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所有的问题好像都不再难了。” 源溪宁太清楚秦南的性子了，他就像只小白兔，生气的时候会红着眼咬你一口，但是后面又会颤颤巍巍的回来问你疼不疼。 所以强硬的手段并不能让秦南就范，他能做的就是温柔击破，默默的解决一切问题，然后静等小白兔扑入怀中。 这一夜源溪宁说了很多，他以为都是自己的喃喃自语，却没有想到，门内的秦南听了整整一夜。 月光倾洒在床边的角落，秦南蜷缩着靠在一边，身旁是滚落的数十个药瓶。 他狠狠抵住发疼位置，按压的力度几乎要将那里拧碎，怕源溪宁听到什么声响，他只能咬紧嘴里的毛巾遏制了一切声音，豆大的汗珠夹杂着极致的疼痛一颗颗滴下来，落在嘴边是无尽苦涩。 太疼了…… 崩溃的疼痛快要将他沿着神经脉络一根根撕扯开，焦躁不安的耳鸣又开始叫嚣着占据大脑，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偏偏，源溪宁说的每句爱语，说的一字一句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源溪宁对自己的真心，更没有质疑过他保护自己的决心。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告诉他，自己需要他的怀抱，需要他的安慰，需要他的一切…… 可是，在被按下倒计时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求救的机会。 爱可以排除万难…… 可是这道难，怎么过得去啊…… 滚烫的泪水一点点剖开意识，让他更加紧绷起身体抵抗疼痛。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时间里消磨所有的理智已经很痛苦了，他真的不希望源溪宁和他一起踏入这场噩梦。 一个看不见明天的人，不能拉着一个充满希望的人坠入地狱。 之后的日子里秦南越发逃避源溪宁的靠近，甚至除了周会月会这种公众场合会出场外，其余的所有需要私下和源溪宁沟通的事情，都由助理全权负责转达。 对于这一点源溪宁表达过不满，可是每次他的发话都像是石沉大海，收不到任何回信，让他无奈的扶额叹息。 时间的脚步匆匆前行，连同那扇隔阂在他们之间的大门也撬开了一角。 三个月后的秦南发现自己多了嗜睡、恶心、呕吐的问题，原本以为这是病情进一步恶化的表现，但是没想到，检查报告里的几个字将他狠狠定住。 妊娠…11周…… 第5章 第 5 章 “来来来，十分钟以后开始正式拍摄！服装组赶紧调整一下模特的衣服！” “是是！马上到！” “秦总监，您是喝咖啡还是龙井？我给您倒。” 一旁的场控助理来到位于角落的秦南身边，恭敬的弯下身子问起他喜好，生怕由于自己的疏忽怠慢了位高权重的总监。 秦南摆了摆手，笑着回应：“你去忙吧，我要是渴了就自己倒。” 助理见他好像并不想被人打扰，于是点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在他走后，秦南搭在腿上的外套微微动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藏在下面一点点轻轻按着发涨的小腹。 布满灯光的摄影棚里人影攒动，今天是源氏签约的新人模特第一次试镜拍摄广告，原本这种场面并不需要秦南出席，只不过这个模特有些特殊，是戚安余推荐过来的新人，所以作为朋友他也要多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秦南！” 戚安余从门外进来，老远就朝他打招呼。 “安余？你怎么也来了？” 见到好友，秦南脸上多了些喜色，站起身替他拉来了一把椅子。 戚安余将衣服挂在靠背上，长腿一迈带动额前的发丝微动起来，利索地坐在他身边露出笑脸：“当然要来了，毕竟这也是我推荐的人，要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不得向你赔礼道歉不是？” 知道他在开玩笑，所以秦南抿嘴笑了一下：“新人很不错，刚才的试镜也很有镜头感，广告词背的挺快，是个非常专业的模特。” 专业，就是对一个职业选手最大的认可。 戚安余得意地扬了扬眉，将手里特意带来的东西向秦南那里推了推：“那你看，我推荐的必属精品。对了，给你带了热牛奶，这一大早的估计又没吃饭吧，你这脸白的吓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开另一个外包袋：“知道横溢吗，这是他们家招牌的三明治，味道还不错，我特意买给你的，你尝尝？” 横溢是火爆全国的连锁咖啡店，同时也有各种餐包三明治等供应，因为味道极佳，所以即使价格并不低也同样吸引了大批忠实粉丝的复购。 “不用说，这点东西肯定排了好久的队，然后飞车赶过来的吧。” 秦南看着戚安余额角还没有完全落下去的汗珠就明白了这一切。 横溢最近的门店距离这个摄影棚也得有个十公里，想要第一时间将还热着的东西送到自己手里，势必要很快才行。 戚安余仰头喝了一口咖啡，不在意的笑着：“这不是想让你喝口热乎的暖暖吗，听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看看你这脸色，一看离了你哥你就不好好照顾自己了。” 蓦然提起这个自己刻意忽略的名字，秦南的瞳孔有一瞬间微颤。 “没有……我有好好照顾自……” 话还没说完，秦南身后悬挂衣服的双层衣柜发出一道闷响声，他疑惑的扭头望过去，只见最上层的数根金属支撑棍连带着各种衣服如同雪花一般坠落下来。 “我草！秦南！” 戚安余瞪直眼睛，猛的撑起桌子向前冲去，但由于重物降落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撤离，于是在眨眼间，戚安余双臂一合将秦南护在身下，用后背扛下了所有的冲击。 好巧不巧，秦南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的肚子在刚才这场意外发生时，被身边混乱的人群推搡着撞向了地上的灯具，棱角处碎裂的尖锐灯盖扎进了他的腹底。 血液顺着按压的指尖蔓延出来，顷刻间染红了他身前大片衣服，秦南的唇色在失血中变得惨白，胸腔从牵扯出来的疼痛中涌上一股股血腥气味，嘴角不停洇出血丝。 “呃……” 这声痛呼太小声了，所以戚安余并没有立刻发现他的不对劲，直到头顶不再有响动，稍微安稳下来后，戚安余才敢抬起砸的青紫的身子去查看秦南的情况。 这一看不打紧，满手的血迹刺红了他的双眼。 “秦南？！” 急救的红色灯光熄灭下来，融化在了暗夜的色泽中。 “你说秦先生啊，他的病例在我们医院都已经存了很厚一沓了。” “什…什么？” 拿着手里清晰审判秦南时日无多的检查报告时，戚安余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等到秦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麻醉药效过去后酸疼遍布全身，带着小腹一抽一抽的发着疼，感受到痛楚来源的他第一时间摸向了那里。 还好…… 孩子没事。 庆幸的那口气还没喘匀，耳边就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问候。 “秦南！” 被这么一叫，秦南的意识清醒了大半，侧头扭向怒视着他的戚安余，习惯性的笑还没有展开，就听见他质问自己。 “生病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有没有拿我当朋友？今天要不是发生这场意外，你是不是……” 戚安余用力将手里的报告单攥成一团，红着眼想要狠狠拍在秦南脸上，可是看着他虚弱的神色时，又心疼的止住动作，换成咬紧牙关的抽噎。 “是不是要等到最后不行了……才告诉我……” 秦南的神色僵住了，可是还是从嘴角扯出一丝安抚的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你，该怎么让你接受这个…现实……” 正是因为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面对，所以他很难开口告诉好友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宽慰他。 这句话太心酸了，让戚安余的心脏骤然顿了一下，眼角的泪越发不受控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擦干通红的眼眶，神情严肃的看着秦南：“真想向我道歉，那就好好活下去，用这一辈子来补偿，听到了吗？” 秦南轻轻笑了笑，眼里映着一些水光：“知道了。” 戚安余抽出纸巾替他擦去落在脸颊上的泪珠，自己吸了吸鼻子：“我去问了医生，他说按照你的情况来说，必须接受化疗，这样才是控制癌细胞发展最有效的途径。” “为什么你这么傻，选择吃药这种根本就没用的方法啊？” 秦南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收紧了一些，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想让大家太早知道这件事…尤其是……” “尤其是你哥。” 戚安余接上了话，他明白了，采取这种保守治疗的方式耗费时间，是秦南对源溪宁隐瞒自己病情唯一的选择。 “所以他到现在还不清楚你的病，甚至…这个孩子……他也不知道？” 念到孩子的瞬间，秦南微微蜷缩了一下身子，表情有些苦涩：“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你非要一个人抗下这么多苦吗？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就这么瞒着他对他不公平啊……” 戚安余不理解他的决定，更不清楚秦南现在在想什么。 秦南缓缓吐了口气，脸上多了许多惨淡的笑：“就是因为他太爱我了，所以才不能更让他知道，我不想让他亲眼看着我走向死亡，更不想……” “让他经受这种痛苦……” “安余，求你了，不要告诉他……” “这种疼…让我一个人受着就好了……” 他明明在笑，可是刺痛的泪水却在一行行流淌下来，滴湿了这个深夜。 看着秦南睡下以后，戚安余才走出门外。 凌晨四点的走廊异常安静，仿佛被黑暗吞噬了所有的生息。 戚安余身心疲惫的朝前走去，他现在真的需要吹吹冷风来清醒一下混乱的大脑了。 刚走到门外，安静的手机突然响起了起来。 “安余……” 对面传来一道极具磁性的声音，可仔细听时又夹杂着低沉的缠绵。 “付生？” 戚安余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凌晨四点。 他惊讶的开口：“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了？” 他们之间差了七个小时的时差，即使现在岑付生那边是晚上，可他一向会考虑自己的时钟，所以从来没有在凌晨的时候通过话。 “想你。” “而且刚才有点不舒服，我想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岑付生交叠着双腿坐在靠窗的位置，冰冷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情绪，可说出的每个字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 戚安余握紧手机来到长椅下坐下来，听见远在重洋外的他这么担忧自己，得知秦南病情的酸涩情绪更是达到了上限，突破了理智范畴。 他低下头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眶，想要竭力压抑着哭腔：“我很好，没做噩梦，我也想你了……” 清风翻过地平线的脉络，吹响了身边的枝丫。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没想到岑付生那边将他的哽咽听的一清二楚。 戚安余并没有意识到，他只听到了电话里一时有些加重的呼吸声，随后就是岑付生用流利的德语结账。 随后岑付生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指尖点击屏幕的声响却一直在。 戚安余疑惑的轻喊了一句：“付生？” 是信号断了吗？ 过了五秒，戚安余清晰的听到对面传来岑付生低沉安抚他的声音。 “我刚才联系了飞机，安余，十小时以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