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第1章 第 1 章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曲年把脸搓的生疼,做了无数次思想建设后终于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打开了那扇通往新生活的大门,结果刚踏出去就被人拉到了一旁。 【你真的想好了?】 周译打着手势看他,想最终确定他的心意。 曲年扯出一抹苦笑:“怎么,看我先结婚,你吃醋了?” 周译眉头皱了起来:【你别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 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曲年沉静下来回着:“后不后悔已经不重要了,今天在现场,我就是新郎,过去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你……】 周译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生气,可他更心疼曲年。 从崩溃边缘挣扎回来,这是这五年来曲年的全部生活状态。 看到他今天成婚,周译应该是开心的。 可是他知道曲年的心脏早就坏死,而腐肉下紧紧包裹着一个名字:付峘封。 现在向前的每一步,不过是在他心里划下的又一道伤痕。 “下面有请新娘入场!” 新娘冯雅荟迈着优雅的步子向他走来,聚光灯将她的美照的一清二楚,只是这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曲年麻木的想,以后这个人就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了,尽管他们并没有任何感情。 冯雅荟将手递到曲年手里的时候,身后的大屏幕突然熄灭了。 短暂的黑屏后,是一段经过处理的视频。 彼此纠缠的身影和不雅声音,让在场的各位宾客纷纷惊掉了下巴。 作为视频主角之一的冯雅荟白了一张脸,而从不知情的曲年一脸漠视。 冯雅荟的母亲在这场闹剧中突发心脏病,被送往了医院。 疏散完宾客,偌大的婚礼现场只剩下了三个人。 曲奕伟被不成器的儿子气的脸色铁青:“胡闹!你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就要结婚?是想让所有人看曲氏的笑话吗!” 本来他就不支持这场婚事,谁能想到曲年还没结婚就被戴上了绿帽子。 周婷连忙拉开曲奕伟,指着他鼻子臭骂:“你别说了!年年心里舒服吗?怎么就你话多!赶紧滚走,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被吼一通的老曲熄了声,黑着脸走远。 周婷在曲年身旁的位置坐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后背:“儿子,难过就哭出来吧。” 自从经历了五年前的事之后,曲年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现在情况好不容易趋于稳定,周婷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本来以为儿子马上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曲年揉了揉太阳穴十分心累:“妈我没事,就是脑子有点乱。” 他和冯雅荟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于今天还是第二次见面,所以说实话他对这件事并没有多大触动。 他们的成婚无非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情我愿的协议婚姻,互相利用而已。 只是没想到这件婚事竟然会闹的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这一闹,婚事肯定是不作数了。”周婷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总比你们婚后有了孩子再爆出来强,到时候受伤害的就不止是你们了。” 周婷故作轻松地调笑起来:“我和你爸本来也就不看好你们这场婚事,没成更好。” 曲年无奈地笑了笑:“妈……” 周婷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视频是谁做的?你知道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婚礼现场放出来?是不是有人要故意害你。” 曲年蹙起眉头沉思:“我问了现场导演,他说播放婚礼视频的人是找来的兼职,现在人已经联系不上了。但是这件事一定是有心人做的,至于是谁我现在还不清楚。” 周婷最后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曲年的脑袋:“行了,别想了,我和你爸去医院看看冯雅荟的母亲,然后把这件事了结了。儿子,天下好女人多得是,我们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啊。妈相信你,以我儿子的姿色找个好姑娘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曲年心里一暖:“谢谢妈。” 两个麻木的人,一场滑稽的婚礼,让这件事占据了各大新闻头条。 很快周婷和曲奕伟作为曲氏曾经的执行总裁出席了记者会,向各位媒体声明曲年和冯雅荟的婚事作罢,但被问及具体情况时,周婷并没有细说,也算是给冯家留点最后的宽容。 曲家和冯家本来郎才女貌的婚事,一下子成为了众人饭后畅谈的笑柄。 第二天来到办公室,曲年就收到了公司上下每位员工同情的眼神,这一路走过来他头都大了。 “曲总,你没事吧……” 孙秘书将今天的日程表递到曲年桌上时,还是没忍住问了声。 曲年头也不抬地翻着手里的文件:“我好好的,一没断气,二没发疯,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 “孙秘书,我记得你之前没这么八卦啊?” 收到曲年的眼刀后,孙秘书轻咳一声,恢复了职业的干练:“曲总,今天的日程安排您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我先出去了。” “走吧,”曲年挥挥手,顺带又提了句,“待会帮我沏杯美式过来。” “是!” 曲年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机弹出来的头条。 “著名企业曲氏集团未婚妻婚前沾花惹草?” “婚礼变闹剧,曲氏该如何稳住业内霸主地位?” “曲氏婚礼风波到底会带来什么影响?” 曲年把手机一扔,不看还好,看了更闹心。 尽管热搜已经降了下去,可还是有不少人讨论这件事。 新媒体时代,没有什么比消息传播更快的事了。 无论好坏都会在网上被人提两嘴,毫无**可言,这无常的人生就是这么不留情面。 曲年托着下巴,比起这个他更好奇这件事究竟是谁爆出来的。 孙秘书敲开门传来了一个消息:“老板,丰恒的总裁来了。” 曲年收了心思,整了整衣服:“就来。” 曲氏是以钢材生意发家,到了曲年这里,虽然涉及的行业更加广泛,但老本行依旧是建材市场,丰恒是售卖钢材原料的老公司,所以曲氏和它的这次合作,是为了给新开发的大楼项目供货。 “咖啡放到我桌上,这份报告待会打印出来给我。” 曲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孙秘书,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事情,丝毫看不出他昨天还是闹剧事件的主人公。 “是!” 孙秘书忍不住感慨一句,老板的心理素质真强大啊。 曲年推开会客室的门,看到对方的背影后,一贯的客套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定在原地,僵硬的知觉半天没有反应。 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泛黑瞳孔里满是曲年的身影。 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曲年这五年来朝思暮想,恨不得一把撕碎的人。 “年年……” 不知道是寒气吹来的作用,还是曲年心凉的原因,他竟然从男人的语气当中听出了几分微颤。 第2章 第 2 章 “付峘封……” 这个刻在心底的名字,从嘴里念出来的时候竟然有种咬烂舌尖的剧痛。 曲年艰难回神,下意识想离开这里,远离眼前的男人。 付峘封快他一步,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年年……” 耳膜刺的生疼,曲年冷着脸重重挥开:“别喊我!” 付峘封果然没再喊他,也没再动他。 惊愕后的心情是难得的平静,曲年看到付峘封脸上露出称得上是难过的表情,觉得莫名的可笑,他讥笑起来:“还回来干什么?我以为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付峘封绷着唇,似乎想解释自己这些年的去向,但是最后只说出一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曲年没忍住笑出了泪花:“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您还真是省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将这些年压抑的情绪撕出一道伤口。 “当年你一声不吭离开拿我当什么了!现在一句对不起就想抹平这五年,怎么可能?!” 付峘封安静站着听他怒吼,依旧是那句不变的道歉:“对不起。” 曲年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觉得自己这些年所有的思念、期待,甚至是绝望全都喂了狗。 喂给了眼前这个只会说对不起的人。 不值,太不值了。 曲年悲凉地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不那么歇斯底里,留下最后的尊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付峘封这次终于换了句台词:“前两天。” 前两天? 困惑的谜团终于有了解释。 “所以,冯雅荟的事情是你做的?” 付峘封沉着眸子开口:“是。” 曲年自嘲的扬起嘴角:“你就这么希望我过不好?” “不是,”付峘封下意识解释着,随后露出懊恼的神色,“她不值得你,而且,我不想看着你就这么结婚。” “值得?” 这两个字被曲年玩味的放在舌尖品读。 “我曾经也觉得某个人是值得我爱一辈子的,可是后来呢,还不是个笑话,”曲年报复性的看着付峘封越来越沉的脸色,“何况,没了冯雅荟,还有第二个女人、第三个女人,你能阻止的过来吗?” 付峘封木着脸没有反驳,只是在下一秒将曲年重重抵在门上,然后低头满是侵略性的吻了下去。 唇瓣被碾的发麻,似乎要将眼前人拆骨入腹。 在舌尖探入的时候,曲年毫不示弱地咬了上去。 付峘封吃痛皱了眉,却不肯退出丝毫。 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曲年想要挣扎开,可被付峘封死死扣住双手换来更重的亲吻。 曲年放弃了,静下来的时候他好像听见了剧烈心跳声。 他没有听过别人的心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心跳声都是一样的,但是他能清晰记得付峘封心脏跳动的每一个频率。 强烈、威慑,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有力。 曲年突然想起了五年前他们每个相拥的夜晚,眼角顿时湿的厉害。 他用无数个日夜记住了这些,可付峘封却用五年的时间逼得他忘记一切。 细密的吻落在脸上,付峘封吻去了他落下的每一滴泪。 苦涩,是最直观的感受。 付峘封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满心的颤动最终全部化为一句想念。 “年年,我真的…好想你……” 从喉间挣脱出来的每个字眼颤动了心脏的枷锁,这个阔别了五年的吻,让两个人都不好受。 曲年最先从崩溃的边缘清醒,推开这个禁锢着自己的怀抱狠狠揉了把脸。 “付峘封,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 “我……”付峘封想要说些什么,可被曲年打断,“看看你,再看看我,我们哪里还有半点五年前的样子。我们现在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以后见面,我就要叫你一声付总了。” 曲年垂着眸子笑了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希望付总以后能和我保持距离,这样对你和我都好。巴掌的滋味,付总不想再体会第二遍吧。” “我不想这样。” 付峘封强烈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曲年在沙发上坐下,颇有几分坦然:“不想也可以,那我们取消合作,从今以后,再也不见就好了。” 付峘封:“……” 犹豫了很久,付总还是选择了向当前的形势低头。 曲年摊开文件:“现在来谈合作的事吧。” 敲定了具体的合作事项,曲年收回签好的协议准备离开。 付峘封在后面叫住了他:“年年,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曲年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潇洒离开:“抱歉,今晚有约了。” 走出门,刚好碰上端着咖啡的孙秘书。 “老板你们谈完了?这么快?我这咖啡刚泡好打算给付总端过去。” 曲年用文件换走了她手里的杯子,碎碎念着:“别管他,渴死最好,你要是给他一口水喝,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要了!” 孙秘书瞪直眼睛,完全不明白老板这是又怎么了,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剥削自己那一点点可怜工资。 “那他……我……” 孙秘书委屈的不行,最终还是跟在自家老板身后走了。 管你是谁,都比不得工资重要。 夜晚如期而至,付峘封站在窗前喝着红酒,眼底的墨色像极了窗外映来的漆黑夜幕。 身后悄悄走进一个娇小的身影,一把将他手里的酒杯被夺走。 “哥!你怎么又喝酒!” 付灵气不打一处来,马尾也随着高声晃动起来。 面对妹妹的关心,付峘封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不喝了。” 付灵将酒杯放到桌子上,望了眼自家大哥的神色后小心翼翼问起来:“哥,我听说你今天…去和年年哥谈合作了?” “嗯。” 付灵咬咬唇:“那怎么样啊?你们……” 付峘封默默看着窗外:“我好像…把他伤的太深了。” 付灵不再说话,只是狠狠蹂躏自己的嘴唇。 “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走了五年,年年哥生气是应该的。你这样消沉也没用,鼓足勇气把年年哥追回来才是你要做的事。”付灵低下声,“而且,那个人…他肯定找不到我们的,现在没人能阻拦你和年年哥了。” 提及被自己划入禁区的那个人时,付峘封浑身的骨骼像是触电似的轻颤起来,眼神变得极度狠厉。 “哥!” 付灵吓了一跳,猛地抓住付峘封的手。 过了一会,付峘封慢慢安静下来,闭了闭眸子伸出手握握付灵:“我没事。” 宽慰的话并不能平息付灵眼里的水色,她一把抱住付峘封,哽咽说着:“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付峘封才迎着风声说出一句轻喃:“嗯。” 第3章 第 3 章 和丰恒的合作推上了日程,之前的婚闹风波也在慢慢褪去,平静的日子应该让人开心才对,只是曲年绷着的脸一直没有松开。 余光瞥向沙发上坐着巍然不动的那尊大佛,曲年咬了咬牙:“付总,会已经开完了,您有什么事就去忙吧,别在我这里碍眼了行吗?” “我没什么事,”付峘封挪了挪地方,嗓子有些发干,“能倒杯水吗?” 刚才开会他说了不少话,这会只觉得喉咙冒火。 曲年额角直跳,再次对这人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识:“没水,渴了就滚出去,楼下有咖啡厅,你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付峘封清清嗓子,继续安稳坐着:“我不渴了。” “啪!” 笔折断的声音应声响起。 “你有什么毛病吗?!”曲年噌的一下火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付峘封直勾勾地望着他,“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曲年没好气的回了句:“不可以,我有事。” 付峘封松了松领带:“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除了和丰恒的合作之外,别的都已经进入尾声了,不会很忙。” 曲年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拉的紧紧的,皮笑肉不笑的回声:“付总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啊,私下里派人查我?那这五年的事你都查清楚了吗?” 提起过往,曲年的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付峘封暗了眸子主动认错:“对不起,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不查了。” 他望来的眼神里藏着灼热温度,曲年愣了神片刻,最后还是躲闪过去。 孙秘书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得头皮发麻。 “老板……” 曲年收回凶狠目光,轻咳一声:“什么事?” “新楼盘的模型做出来了,请你过去看一下。” “好,我马上过去。”曲年关了电脑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孙秘书,去把冰箱里那一桶冰淇淋拿过来。” “啊?” “付总说他渴了,让他解解渴。” 拿冰激凌解渴,孙秘书发誓这是她听到的最荒唐的理由。 可老板的话就是天命,孙秘书还是雷厉风行地抱着东西过来了。 于是付峘封面前突然多了一大桶冰淇淋,曲年低头看着他,嘴角弯起:“想和我吃饭可以……” “把它吃完,我就答应你。” 凉气钻进皮肤,激起一阵寒意。 孙秘书慌忙跟在曲年身后离开办公室,一路上都在劝他三思:“老板,吃完这么大一桶冰淇淋会死人的啊!” 十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冬天,但是冷风吹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打个哆嗦。 “不至于,”曲年边走边翻看手里的报告书,“他又不傻,估计一会就走了。” “哦。” 孙秘书十分好奇,平时待人友善的老板怎么这么刁难付总,但是她绝不会问出口,生怕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会因为自己的好奇荡然无存。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像原本好好听着策划部汇报的曲年接到的那个电话一样。 “老板,付总晕过去了!” 曲年眉心一跳:“什么情况?” “他…他把冰淇淋吃完了……” 孙秘书焦急的等待指示,结果听见平时斯文的老板吐字清晰地骂了句。 “艹!” 孙秘书头都大了,使劲哀嚎:“老板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啊!” 曲年握紧手机怒吼:“送医院去啊!这点事还要问我!” “等等,老板!付总醒了!” “他不愿意去医院,他非要见你!” 曲年头疼的厉害,差点就要脑充血过去了,咬着牙神色狰狞:“问问付总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一向脑袋转的飞快的孙秘书卡了壳:“啊?” “把他打晕了装麻袋里绑去医院!你想明天的头条是付峘封死在我们这吗?!” 挂断电话曲年脸黑的堪比包公,大手一挥走了:“会明天再开!” “是!” 策划部全体员工集体坐直身体,动也不敢动。 到医院送去急诊,年长的医生抓住曲年一顿数落。 “这不是胡闹吗!病人有多年的胃病,这次是过量吃了寒冷的东西,胃一下子受不了,差点没胃出血,以后要好好修养!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这点意识都没有?” 曲年被教训的满脸黑线,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在一旁赔笑:“谢谢医生。” 什么玩意,五年不见,他又添了胃疼的毛病? 直到坐在付峘封床前,曲年攥着的拳头还是想招呼到他脸上。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跟个傻子似的。 “老板,费用已经交过了。” 孙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偷瞄了眼昏睡的付峘封。 付总这也…太娇弱了吧…… 但是这句话她胆子再大也没敢在曲年面前说。 “正好,你看着他吧,我先走了,”曲年收回目光,对着孙秘书就是一通交代,“对了,交费的单子都留着,等付总醒了让他报销,我们不自掏腰包。” 孙秘书刚想点头,指着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人大喊:“老板!付总醒了……” 曲年扭头看见付峘封已经睁开了眼,输液的手还抓着他的衣角。 大概是刚醒还没恢复多少力气,所以曲年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 “撒开手。” “不。” “撒开!” 衣角被拽的力气又大了些。 “我不。” “艹!” 孙秘书开眼了,这是她第一次一天之内听见老板骂人两次。 “哥!你怎么样了!” 付灵火急火燎地推开门,看到僵持的两人后呆住了。 “年…年哥?” 曲年一把扯开粘着人不放的付峘封,朝她露出笑容:“灵灵。” 他很喜欢付灵,在和付峘封谈恋爱的那几年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宠,可惜付峘封五年前的决绝离开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旧友重逢? 还是破镜重圆? 孙秘书心里忐忑不安,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知道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怕小命不保,于是佯装接电话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付灵担心自家大哥的伤势,飞快走到床前:“哥,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又……” “没事。” 她的下一句被付峘封打断,她偷偷望了眼曲年板起的脸咬着唇不再吭声。 物是人非,就算再见,心迹早已不同。 曲年莫名觉得现在待着的空间有点压抑,他松了一下领带,轻呼了口气:“既然灵灵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年年哥!” “年年……”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话里都是挽留的意思。 “付总好好休息,医药费的事等你好了以后再报销也不迟,”曲年礼貌地笑了下,“公司里还有事需要处理,我就不奉陪了。” 曲年执意要走,付灵也不好说什么,她急匆匆的朝付峘封打声招呼:“哥,我去送送年年哥!” “灵灵,哥知道你想说什么。” 付峘封拉住付灵的手,阻止了她的举动。他一直注视着曲年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堪堪收回目光。 “我不想让他知道。” 付灵气得跺脚,眼圈红了起来:“可是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你来承担这种痛苦啊……” “有些事,不能用对错来衡量。” 付峘封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处的黑色腕带,低声说着:“我现在只想尽力弥补这些年对年年的亏欠,其他的……别再提了。” 第4章 第 4 章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过,从那天起曲年就再也没有见过付峘封。 汇报完手里的工作进度后,孙秘书小声问着:“老板,晚上的酒会还去吗?” 曲年签字的手顿了下来,神色如常地合上文件:“去,干嘛不去。” 自从付峘封回来以后,他一直在努力避免和付峘封见面的机会,这次酒会他应该不会参加,毕竟刚住院三天,曲年正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才答应下来。 曲年来得不算晚,可是还是被里面涌动的人群吓了一跳。 他并不喜欢应酬,但这次的主办方是地产界大鳄项家,曲氏以后如果想要在行业里更好发展,绝对离不开项家的扶持,所以曲年于情于理都要来一趟。 他刚落座,目光环视四周的时候,在某一处停了下来。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抬起头朝他望过来。 付峘封?! 曲年僵硬地转过头,什么情况,他怎么在这儿? “各位,安静一下,下面有请项氏集团董事长项宁康项总讲话。” “宁康!” 项宁康临上台前,身后的人及时叫住了他。 秦沐安伸手将他的领带松开重系,无奈地开口:“多大人了,领带也系不好,就这么上去被别人笑话怎么办。” “有你在我还操着闲心干嘛?”项宁康摆摆手,不要脸地凑过去夺了个香吻,“是不是啊,我的贤内助?” “说什么胡话呢,”秦沐安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完成了系领带的最后一步,“快上去吧。” 项宁康咧嘴一笑走了上去,站定后扬起爽朗笑容举起酒杯:“感谢各位的到场,我们以商会友,大家不要拘束。另外,这次酒会的举办秦总功不可没。” 他没有说什么客套的开场白,而是着重提到了秦沐安的重要性。 项宁康的视线望向台下某处位置,聚光灯也及时移动到了这里,照亮了面带微笑的秦沐安。 他穿着和项宁康同款的浅色西装,无名指上戴着明晃晃的婚戒,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挺拔的身姿让温润气质凸显的更加淋漓尽致。 众人纷纷投来目光,他们不傻,虽然项宁康和秦沐安的事对外一直低调,但这句话里的维护意思大家都听得懂。 不过话是这么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音还是有的。 “这个秦总可真是手腕了得,跟在项总身边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把之前破败的项氏救了回来,还壮大到现在的霸主地位,真是神人!” “哼,还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听说他原来也是个穷小子,要不是跟在项总身边,他能有现在的成就吗?” “指不定是靠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那种……” 几人低声私聊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身后走过来的身影。 “怎么诸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也想听一听。” 低沉的声音让众人心里一惊,他们立马转身,只见身后的年轻男子嘴角噙着冷笑,轻抿了口香槟。 “项总?!” 其中一人认出来,眼前这人正是项宁康和秦沐安的独生子项秦僮。 刚才还说着闲话的几人连忙摆手,冷汗直接冒了出来。 “项总,我们…我们什么都没说!” 开玩笑,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想通过项家的财力、地位提升成就的,得罪了项家他们还怎么混。 “言多必失这句话,相信各位应该了解,”项秦僮面露不悦抚了抚衣角,将酒杯随意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驱逐他们几个,“项氏不会和理念不同的企业合作,感谢几位的出席,正门在那里。” 几人如遭雷击,还想争取一下辩驳的机会,但是看到项秦僮头也不回地离开后,一个个都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见付峘封走过来,曲年下意识只想离开,刚快步走到角落,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年年。” 曲年头疼极了,但是碍于身边有不少人不好发作,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声:“付总。” “付总是来报销医药费的吗,”曲年咬着牙努力扯出笑容,“直接转账给孙秘书就行了,不需要专门找我。” 付峘封实诚地摇了摇头:“医药费我会给的,但是我想见你。” “大庭广众之下别拉拉扯扯的,”曲年使劲扒开他的手,“影响不好。” 项秦僮老远看到秦沐安他们就扬起笑容大喊,和刚才那个冷面无情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爸,爹地,我回来了。” “僮僮,累坏了吧,”秦沐安抬手擦去他额头的细汗,心疼极了,“我早和你爸说了,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今晚别赶过来了,这么奔波。” 项秦僮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进修,昨天刚回到国内,顾不上休息就被项宁康拽来参加酒会,说要给他介绍一些业内人士认识一下。 项宁康一巴掌呼向儿子的脑袋,大大咧咧地说着:“别担心,这混小子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 “爸!” “宁康……” 项宁康瞪了项秦僮一眼,低声在他耳边咬牙:“别以为你在国外的事我不知道,我改天再找你算账!” 项秦僮脸色变了变,求饶似地跑走了:“爹地,我看到个熟人,先不说了啊。” 好不容易远离了自家老爹的眼刀,他刚松了口气,打算喝口水润润嗓子,没想到还真见着个熟人。 曲年这边还在纠缠不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问好。 “曲总……” 曲年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快走两步来到项秦僮身边:“项总!” 项秦僮笑了下朝他碰杯:“好久不见。” 很早之前项氏的某次楼盘开幕邀请了地产界的各位同行,曲年也在邀请行列,正是那次认识了项氏的公子。 “好久不见,”曲年胡乱点点头,想到付峘封心里异常烦躁不安,于是找了个借口想要躲开他,“我们去那里转转吧。” 他一方面不想和付峘封牵扯,另一方面又不好意思用项秦僮做挡箭牌,可两权相较,还是后者更自在一些。 见他们要走,付峘封皱了眉头,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腕:“年年!” “这位是?” 项秦僮刚注意到付峘封的存在,疑惑地问起。 曲年转过身,冷着脸一根根拨开他的手指:“付总有什么事联系孙秘书,我还有事。” 付峘封眉头皱的死紧,语气阴沉的不行:“你喜欢他?” 项秦僮本来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结果付峘封这句让他呛咳了两下,到嘴的酒变了滋味。 “付峘封!” 曲年攥紧拳头,脸色铁青的压低声音:“我现在的生活不需要你过问,你能不能别再纠缠我了!” 就算项秦僮不了解他们的过往,但是凭着这几句对话还是猜出来什么:“你们…认识?” 付峘封眼里像是藏着冰,曲年的解释并没有抛开项秦僮,所以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脸一黑,强忍着没有动手,只是用力拉紧曲年的手腕走了出去。 “放开我!付峘封!” 曲年跟在后面踉跄了两步,拼命挣扎起来,但是抵不过盛怒之下的付峘封,硬生生被拉了出去。 “哎?!” 目睹了强拉强拽全程的项秦僮愣住了,生怕付峘封会伤害曲年,他连忙追了出去,挡在两人前面。 “站住!你什么情况?” 刚和合作伙伴谈完事的秦沐安看见门口的躁动走了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曲年没想到这件事越闹越大,甚至惊动了秦沐安。 他咬了下牙,连忙礼貌道歉:“抱歉秦总,没什么事,我们两个刚才有些争执,项总担心我们,所以过来询问情况。” “这样啊,”秦沐安温和一笑,表示理解,“年轻人血气方刚,拌两句嘴很正常。” “真不好意思,给秦总您添麻烦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曲年实在没脸再待下去,只好主动说离场。 “没什么,倒是你们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秦沐安挥了挥手,“僮僮你去叫司机过来。” 曲年连声拦住准备打电话的项秦僮:“不用麻烦了,我们叫代驾就好。” 他抓住付峘封的手低声说:“赶紧走。” 一直沉浸在怒火中的付峘封脸色低沉,直到曲年拉了下他才转身过来。 谁知秦沐安的笑容在看见付峘封之后僵住了,曲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潦草说了两句后火速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车旁,曲年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昏暗灯光下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付峘封,你闹够了没有?你犯神经能不能别牵扯上我!” 付峘封走到他身前忍着怒气:“年年,你真的喜欢他吗?” 曲年抚了抚额头一脸无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懂别人的话!我说我的生活和你没有……” 炽热的吻落了下来,付峘封将他抵在车门,曲年觉得自己唇上一阵发麻。 几乎是撕咬的交缠,两人谁都不甘示弱。 突然的滚雷夹杂着大雨浇落,熄灭了所有的躁动。 “先回家,其他的之后再说。” 付峘封不由分说的将人塞进车里,开车回家。 项宁康找到秦沐安的时候见他正在发呆,连忙快走过去眉心一横:“沐安怎么了,混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秦沐安脸色煞白,嘴唇轻轻动了两下,瞳孔里闪着痛苦。 “宁康,你还记得…付俊强吗……” 两个人回到家以后似乎都冷静了下来,付峘封坐在床边,刚想拿起的烟在听见浴室水声后放了下来。 还好付灵自从上了大学就在学校住宿,所以这也是曲年没有强烈拒绝跟他回家的原因。 曲年背靠着冰凉的浴池墙壁,耳边的水声将纷乱的思绪搅作一团。 等了许久他才从浴室里走出来,微湿发丝软塌塌的搭在耳侧,脸色因为热气的蒸腾有些泛红。 付峘封起身拿来吹风机,作势就要替他吹,曲年夺了过来自顾自的吹着。 “我自己来。” 就算他再怎么躲着,该来的还是会来,付峘封过来关掉他手里的吹风机。 “再吹一会头发都要焦了。” 曲年一口恶气吐不出来,闷在心里难受极了。 付峘封坐在他身边,曲年本来想拉开和他的距离,但是退无可退只好僵硬坐着。 “年年……” “我们能不能别这样了……” 这种无力语气是他从来没有在付峘封嘴里听到过的,他暗下眸子扯了扯嘴角:“我们回不去了,付峘封你不懂吗?” “我不懂,”付峘封转头望着他,目光里似乎滚着火,“你生气我知道,当年确实是我的错,可是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呢?” “弥补?你要怎么弥补?” 曲年笑了起来,语气轻飘飘的:“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弥补的,尤其是感情,就像碎了的镜子,你用什么把它们合起来?” 付峘封抿着唇,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 “镜子碎了,那就换一块。” 曲年心里一颤,眼眶有些发紧。 “年年,让我重新追你,好吗?” 亲吻凑上来的时候,曲年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热气熏得迷了神智,不然怎么会推不开付峘封。 灼热的呼吸交织成旖旎的乐章,夜幕遮上了眼帘,就连星星都转过身熄灭了光芒。 第5章 第 5 章 曲年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刚动了一下就传来钝痛,他猛地惊醒,意识飞速回拢。 昨天…… 一屋的凌乱足以说明昨夜的疯狂。 “啧……” 曲年头疼地闭上眼揉着眉心,自己怎么就上了道了! 一边暗骂大意,他却又因为昨晚的事红了耳尖。 其实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拒绝,肯定不会这样。 整间屋子仿佛还残留着付峘封的气息,曲年低头苦笑了下。 五年前付峘封的离开,让他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下一段恋情,所以这些年的孤寂竟然让他有些贪恋昨晚。 这份被遗忘了五年的暖意,现在再次感受到竟然觉得莫名的酸楚。 曲年抿紧唇抱紧双膝,静下来后他想起了昨天付峘封在他耳边说的话。 “年年,让我重新追你,好吗?” 重新开始,多好的词啊。 可是他们真的能忘记过去重新来过吗? 过去的五年就像是扎在手上的一根刺,起初扎进来的时候毫不知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根刺在肉里慢慢生根发芽,凭空长出许多分支,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每每动下都能感受到划破血肉的刺痛。 曲年攥紧拳头吐了一口气,努力平稳了波动的心绪。 付峘封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穿衣服,一看就是不合身的衬衫。 昨晚在两人的疯狂下,衣服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几乎不能见人,所以曲年从付峘封的衣柜里挑了一件出来。 衬衫有些大了,曲年暗骂付峘封畜生,低头试图将衣服挽起来扎进腰里。 付峘封想过来帮忙,被他拍开手顺带狠狠瞪了一眼:“滚开!” 雪白的腰后有一处昨天添上去的红印,曲年看不见,可付峘封看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喉咙滚了两下:“年年……” “闭嘴!”曲年利索的将西装外套穿上,冷下了脸,“付峘封,昨天的事……” 被点名的人知道自己昨天有些过分了,刚想道歉,就听见曲年低声说了句。 “你说你想重新追求我……” 付峘封心里颤了一下,隐隐露出期待:“年年,我昨天说的都是真的,你愿意给我机会我真的很开心,我……” 曲年:“……” 他又开始头疼起来,无力地皱了眉:“我什么时候说答应你了?!” 付峘封愣住了:“你这不是……” 曲年躲过了他露出的期待神情:“我其实想说,不可能。” 付峘封心里一沉,胸腔里泛起酸水:“不管可不可能,我都不会放弃。” 曲年侧过头,嘴唇动了动:“不过……” “我们可以保持现在这种关系,直到一方找到合适的人为止。你情我愿的事,算不上龌龊吧。” 他指的是什么关系,两个人都很清楚。 像是突然间从天堂打入地狱,然后又稀里糊涂地重新站回了天堂的排队行列,付峘封的一颗心经历了大起大落。 虽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最起码有这份牵扯,他不会完全没有机会追回年年。 白色的矮楼前熙熙攘攘地走过些行人,午后的阳光将人们步履匆匆的模样照的有些狼狈不堪。 周译走进白楼,未成年人心理辅导中心几个字在熠熠生辉的阳光下烫上了金边,像是流动了起来。 门前的风铃随着风的痕迹晃动出声响,似乎是在提醒屋内人有来客,屋内传来了走动的脚步声。 “哎呦,是小译呀!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说话的刘翠是这家辅导中心的负责人,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保养大概十分得当,头顶发根处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容貌却还算年轻,绝对担得起一句风韵犹存。 周译点点头,眉眼弯弯,回了她一个微笑。 他将手里一直紧紧小心翼翼抱着的东西放在了靠近玻璃窗的桌子上,这里刚好可以汲取到透过窗沿照射进来的阳光。 刘翠为他倒了热水,看到他熟练的摆弄那些花草不由得笑了笑:“也难为你这么有耐心,每次过来还专门带盆花,喏,上次你带来的水仙还在那里好好长着,我就奇怪了,你说我以前养花还经常养死,怎么你带过来的每盆花都格外有活力,小译你不会是在花上喷了什么防腐剂吧?” 调笑的话让周译摆弄盆栽的手顿了下来,朝她一笑并没有吭声。 “这次是什么?看着真好看。” 刘翠被他手上的新成员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的凑过去。 周译收拾好花之后,用纸巾把手上的泥土仔细地擦干净,这才腾出手来回应刘翠的问话。 【这是雪滴花。】 纤细的绿枝上生出几个柔软枝杈,晶莹剔透的白色小花垂着头挂在上面,微微卷起的花瓣尖上是盎然的绿色,水滴沿着雪白一路走到翠绿,最后慢慢滴入泥土,真有种雪落无声的静谧感。 “真好看啊。” 周译在刘翠的感慨中将精心穿孔的小卡片挂在了雪滴花盆边,风吹起的波浪带动薄薄的卡片一起摇晃。 上面写着:希望,生命力,勇往直前的力量。 项秦僮从会客室走出来时,正巧看见周译在低头整理花草。 刘翠见项秦僮走过来站起身向周译介绍:“小译,来给你介绍一下。” 周译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这位是项氏的项总,他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一直资助孩子们的好心人。” 原来是他。 周译礼貌地点点头,认真的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你好,我是周译。】 清秀的字体格外好看,项秦僮从来没有感受过失聪或者失语的情况,但他凭着粗浅的认知也知道,这种名义上的残疾人活的要比常人更加认真,如果抓住他的弱点不放甚至说是嘲笑,那就真的不配是个人了。 “你好,”项秦僮大方的介绍了自己,朝他伸出手,“我是项秦僮。” 几个人聊了一会,虽然大多数时间周译都是沉默不语,但是也在非常认真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这次只是简单过来对接一下资助的事项,后续还需要再联系,所以项秦僮主动留了周译的微信。 周译的头像是一只白猫,乖巧地窝着睡懒觉。 项秦僮笑了下,发送了好友申请:“那以后我们就微信联系。” 周译点点头,改了备注。 【好心人项总】 临走前项秦僮望见雪滴花旁的卡片,伸手摘了下来:“这是你写的吗?” 周译抿了口冒着白烟的热水点点头,冰凉的指尖和热度接触后才了些暖意。 “不介意我拿走吧?” 突然地发问让周译微微瞪大眼,他没觉得这张卡片有什么独特之处,可还是点了点头。 将人送走后,刘翠返回屋子,带回来了一份草莓小蛋糕。 甜甜的气味惹得人心痒痒的,一直稳坐着喝茶的周译忍不住想尝尝味道。 看着他伸长的脖子露出垂涎欲滴的样子,刘翠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就是给你买的,知道你喜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吃甜食。” 周译吃了一口奶油,舔了舔嘴角回味无穷的滋味。 晚上的时候周译去菜市场买了点菜,刚进门放下手里的东西,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曲年打过来的。 曲年很少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通过微信沟通。 周译接通后,发现那边的环境很是嘈杂,不仅有吵闹的音乐声,还有人们大吼的声音。 【年年?】 发消息过去询问却没收到回音,他又把手机贴在耳边勉强分辨了很久,这才听见曲年上句不接下句的嘟囔。 直到把醉醺醺的人接回家里时,周译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把人放平躺在床上,他去拿了温毛巾过来给脸颊泛红不省人事的曲年擦脸。 怎么喝这么多…… 微张的领口露出了一枚红印,尽管没有什么经验,可周译还是红了脸。 年年这是……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触碰,曲年皱着眉不满地挥手,把他当成了最痛恨的那个人。 “付峘封你…个混蛋…滚…滚远点!” 付峘封? 周译拿毛巾的手顿住了,付峘封…回来了? 红印、醉酒,一切困惑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曲年在他面前哭泣崩溃的模样似乎和现在重了影,周译抿着唇脸上露出担忧,年年五年前已经被伤过一次了,这次,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第6章 第 6 章 窗外的鸟儿叫醒了一天的时光,曲年迷糊的揉了揉眼睛,视线还没彻底清晰,眼前突然凑过来一张放大的人脸。 “嗬!” 满脑袋的睡意被这一下惊得烟消云散,曲年连忙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 【怎么了?】 周译被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很是不解。 看清是周译后,曲年搓了搓脸,算是回了神:“没事,喝酒的后遗症,有点迷糊。” 周译无奈的将桌旁的热粥端了过来,把粥递到他手里后才腾出手。 【喝点粥暖暖胃。】 简单的白粥在饿得饥肠辘辘的曲年眼里就是再好不过的美味,没过一会两碗喝下了肚。 吃的有些饱了,曲年笑嘻嘻的把碗递给了周译:“你做的粥还是这么好喝,我看你以后也别开花店了,就在我公司楼下开个早餐店怎么样,我天天让员工去捧场。” 周译笑了笑朝他扔过来一个洗好的苹果:【你来店里帮我,我就开】 【至于名字嘛……】 他煞有其事的捏着下巴思索:【就叫年味吧?】 曲年将苹果咬出个缺口,含糊不清地说着:“干嘛用我的名字起啊?” 【这样大家就知道曲氏有进军餐饮界的想法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戏谑,纷纷大笑起来。 等曲年从浴室里走出来,周译早就将昨天他穿的那身衣服洗过熨烫好整齐的放在床上。 衬衫还是那件从付峘封家里出来时穿的,曲年沉了下眸子,转身从周译的衣柜里挑了件上衣。 临走前周译将做好的三明治递给他,有些犹豫地开口:【年年……】 “嗯?” 其实他很想问关于付峘封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回去。 周译沉默半响,最后只是无奈勾起嘴角:【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伤身体。】 他看得出来年年哪怕经历过五年前的事,可心里一直忘不掉付峘封,所以这次,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好判断。 曲年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心里暖洋洋的:“知道了,放心吧。” 看着曲年一身休闲装走进来的孙秘书惊掉了下巴,印象里她从来不记得自家老板在工作的时候穿过正装以外的衣服。 “老板?” 这…… 孙秘书望了望窗外,今天下红雨了? 曲年轻咳了两声,拉回了孙秘书的注意力,将手里的袋子交给她:“把袋子给付总送过去,地址我已经发在你微信里了。” “好,下班去送吗?” 孙秘书显然已经习惯了曲年时不时的私人事情。 曲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现在就去吧。” 孙秘书刚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最重要的事:“可付总不在家怎么办?” 曲年翻开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头也不抬的回了声:“那就直接扔进垃圾桶。” 孙秘书:“……” 那她跑这一趟的意义是什么? 周译接到项秦僮消息的时候刚准备出门去花店。 大概不是人潮的高峰期,所以即使是市中心最受欢迎的咖啡店现在也没有多少顾客。 两杯咖啡刚端上来的时候周译到了,事实上他很少会来咖啡店,作为一个甜食爱好者,他并不喜欢咖啡有些发苦的口感,哪怕是加了糖,舌尖也总是充斥着苦味。 “请坐。” 项秦僮绅士地站起身,招呼周译在对面落座。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对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两个人而言,彼此间还是有些生疏。 项秦僮一边轻搅咖啡一边笑着开口:“我突然约你出来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吧?” 周译摇了摇头,刚想做手势突然想起这人大概是看不懂,于是从包里掏出纸和笔,认真的写下:【我是自由职业者。】 “哦?” 项秦僮露出几分兴趣。 【我开了一家花店,就在不远的拐角。】 花店? 倒是挺符合他的性子。 基于对项秦僮不错的第一印象,所以周译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不过这次他倒是猜不透项秦僮主动约他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项秦僮抿了口散着热气的咖啡,醇香在口中蔓延开来。 “不知道河远区最近新办的希望小学你有了解吗?” 周译想了下点点头:【我有听说过。】 听说是一家特殊学校,专收区别于常人的孩子。 项秦僮放下手里的杯子,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似乎连发梢都添上了金光。 “那是项氏投资的学校,我这次来也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孙秘书走进曲年给的地址后,被眼前的气派的别墅惊得牙齿颤了几下。 “这付总……深藏不露啊……” 孙秘书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别说整套房产,就是门口的花园她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怀着敬畏的心理,孙秘书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生怕把门铃器上沾染上属于自己的凡人尘埃。 按了几下门铃,一直没有动静。 她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打道回府顺便真的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时,门突然从里打开了。 付峘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还没有系上,强有力的胸肌惹人遐想。 曲年180的身高已经在人群中属于高挑那类,但面前的付峘封比曲年还要高上一头,整个人身形格外强悍硬朗,于是比起曲年,显然是眼前人更有威慑力。 孙秘书半转身的样子有些狼狈,她尴尬地笑了笑,望见付峘封手腕上和衬衫格格不入的腕带时,突发奇想来了句:“付总早,去健身啊?” 察觉到她的目光,付峘封不着痕迹地收回左手将腕带遮住,自然略过这个话题:“有事?” 孙秘书恭恭敬敬的把手上的纸袋递了过去:“这是曲总让我给您的东西。” 付峘封刚把东西接过手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望了一眼号码沉下了脸。 作为首席秘书的第六感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她连忙开口:“东西送到了,付总,那我…那我先走了。” 付峘封熄灭了手机屏幕,叫住了正打算落荒而逃的孙秘书。 “等等。” 他转身进屋里,过了很久才出来,将手里包装精美的纸袋递给她:“这个给年年,告诉他,我今天有事,先不过去了。” 孙秘书连声答应,逃也似的抓起袋子就走。 电话又响了起来,付峘封将大门关上,走到窗前接通了电话。 “陈医生……” 其实项秦僮来找周译是想让他一起参与希望小学的开学仪式,正是因为了解过周译曾经在未成年心理健康教育中心任教,所以他才把这人当成最好的选择。 没有来到这所与众不同的小学之前,周译一直觉得那些和常人不同的孩子大概是不幸的,可是真正走进他们的生活,和这些孩子接触以后,他才发现,原来他们也是快乐的。 项秦僮走过来的时候,周译正坐在操场旁的椅子上。 “想什么呢?” 周译回过神,摇了摇头。 项秦僮似乎要坐下,周译见状朝一旁挪了挪腾出空位。 “来这里之前,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孩子应该是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 项秦僮的突然发问让周译愣住了,不过他的确是这样想过。 虽说社会的包容度越来越高,可是这些与众不同的孩子在看到自己和正常人的区别后,会不会产生一些心理变化? 正是因为他是这些人群中的一员,所以下意识会把自己曾经的过往代入进去。 项秦僮轻轻一笑,略带深意地望了一眼周译说着:“他们不需要感到自卑,每个人生来都是独特的,对于这个世界都有意义。” 周译原本沉静的眸子颤了一下,眼里好像突然升起一些亮光。 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细腻。 余晖洒向大地,笼罩在微光中的周译因为眉心之间那道淡淡的忧愁显得越发惹人怜爱。 不可否认,在这一刻,项秦僮的心脏像是猛然间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滚烫的血液流经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抚在周译的眉间。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人来爱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风声卷起温柔的音调,橘黄色的光晕渐渐融化在周译微微睁大的瞳孔里,他看着项秦僮起身离开的背影,右手后知后觉地摸向还留着余温的额头,耳尖被红晕占满。 第7章 第 7 章 完成任务的孙秘书回去以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曲年的桌子上。 “曲总,这是付总让我给你的东西……” 曲年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扔了。” “啊?” 孙秘书再度卡壳,觉得手里的袋子烫手极了。 “可是老板,这是付总专门嘱咐我给你的……我要是……” 我要是把它扔了,付总会不会把我处置了…… 一想起今天付峘封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孙秘书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脊背上蔓延开来。 她怎么觉得自从付总和自家老板接触以后,她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 “孙秘书,”曲年抬起头挑了下眉,“记清是谁给你发工资的。” 曲年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孙秘书挺直了脊背,老板才是她的衣食父母,付总算什么! “是!我这就去扔!” 夕阳将城郊的一处白色小楼划进温暖的光圈之中,驱散了不少阴凉的气息。 陈梁抿了口茶,腾起的热气把眼镜蒙上了一层薄雾。 在付峘封不含一丝情绪的注视下,他轻咳了一声,淡定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最近怎么样?” “我见到年年了。” 极度坦然的话让陈梁一愣,差点把眼镜腿掰断:“然后呢?” 付峘封拧着眉有些苦恼:“他不愿意原谅我,还让我滚。” “正常……” 陈梁缓了口气,只要没出现自己想象当中的情节都是正常范围。 “说实话,我以为他见到你会朝你动手。” 付峘封一脸严肃地开了口:“年年打不赢我。” “咔嚓……” 陈梁手里的眼镜腿最后还是断了,嘴角抽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哥,你确定是回来向人道歉认错的吗?” 你这样,难道不会把人气死吗? “当然是。” 付峘封回答的很快,耿直到不行。 陈梁心疼的把阵亡的眼镜扔进垃圾桶,他到手还没一周就这么没了。 “我不介意你和他接触,但是,”他叹了口气,总算说了句符合自己身份的话,“我怕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直接说明,但付峘封明白他的意思。 陈梁认真的眼神让他皱起了眉头,显然也是担心他说的那种可能性。 “不过,”陈梁叹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件事也不可能瞒着他们一辈子。” 付峘封将原本安静放在腿上的左手收了回来,下意识把手腕上的腕带向上拉了拉,好像在遮掩什么。 临走前陈梁好心地嘱咐了他一句:“记得吃药!” 不料得到的回应却是重重的关门声。 傍晚,和孩子们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周译笑着和他们挥别。 车子平稳地驶离,眼前的建筑倒退成影,柔和的晚风吹拂在脸上,项秦僮抽空侧过去望了一眼朝窗外出神的周译,轻轻笑了笑。 “晚上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周译愣了一下,打了个没事的手势。 “那就行,”车子拐了个弯,看着周译缩在围巾下的脸颊,项秦僮不着痕迹地调高了暖风,“晚上请你吃顿饭吧,算是今天的报答。” 他说请客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用了心。 地点定在了城市制高点的空中餐厅,这里是项家的私人领域,无论是眼前俯瞰全城的绝佳风光,还是堪称一流的用餐环境,都是周译从前极少接触过的。 而且,项秦僮点的一桌子菜,全部都是周译爱吃的。 周译有点摸不准眼前人的心思,偏偏项秦僮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替他夹菜盛汤,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整顿饭在暖光的暧昧氛围里结束,来到车旁项秦僮说要送他回去,周译头还没点完,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后顿时变了脸色。 付峘封…… 项秦僮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只看见一个背影,但是也觉得熟悉。 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上次酒会的时候和曲年纠缠不清的人。 项秦僮并不知道周译和曲年的关系,只是好奇他竟然会对一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你认识他?” 周译抿了抿唇,做出了一个干脆利索的手势。 【他是坏人。】 “哦?” 项秦僮略带玩味地笑了起来。 于是毫不知情的付总,这下被贴上了以后一直撕不掉的标签。 项秦僮将人送回家门口,周译客气地道了谢,说以后有机会回请他吃饭。 项秦僮笑了笑说声好,打开车门将特意两个纸袋递过去:“给你的。” 周译愣了一下,疑惑地接过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你挺喜欢这家的甜点,”项秦僮指了指袋子解释着,“后来就让他们把不同种类都装了一份。” 【啊……】 周译没想到他会观察的这么细致,一时间觉得手里的袋子有些烫手,不知道是被发现自己的小爱好而羞赧,还是被人这么照顾不自在,总之最后还是红着脸比划了一下。 【谢谢。】 原来他还有这么害羞的一面,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事情,项秦僮顿时心情大好:“客气什么,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那下次再见了。” 周译点了点头,等他开车走远后回过神抱紧了手里的纸袋。 项秦僮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路口有一家书店。 他心头一动,停好车走了进去。 “先生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项秦僮认真翻看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你们这里有没有学手语的书?” 虽然现在两个人交流并没有什么太大障碍,可是如果学会了手语,大概他们的距离会更近一点吧?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种可能性,并且不受控地生出想要实现的急迫心情。 项秦僮到家的时候项宁康还没睡,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爸,还没休息啊?” “嗯,”项宁康头也不抬地倒了杯热水,“又跑哪疯去了?” 项秦僮松了松领带一脸苦笑:“得,我看我在您心里就是三天不闹出事就不消停的人。” 项宁康将泡好的红茶递到他面前:“难得有自知之明,看来这脑袋还不算太糊涂。” 项秦僮:“……” 亲生的,亲生的,他暗暗在心里自我疏解了半天,才发现没有看到秦沐安,好奇问道:“爸,爹地呢?” 项宁康喝了口茶垂下眸子:“早睡了,今天有点不舒服。” 秦沐安的身体早些年受过不少伤害,后来怀着项秦僮的时候,更是因为孕反等种种不适严重到成了医院里的常客,那个病痛不断的孱弱身体能撑着生下孩子已经是个奇迹了,所以这些年项宁康一直格外关注他的健康状况,已经到算是半个医生的程度了。 “嗯?不舒服?”项秦僮坐直身体紧张起来,“严重吗?看医生了吗?” 项宁康把秦沐安晚上要吃的药分好装进盒子里:“没什么大事,待会我让他把药吃了。” 上楼前,项宁康突然转身说起:“对了,你还记得上次聚会的时候碰见的丰恒老总吗?” “丰恒老总?” “付峘封。” 项秦僮别的没记住,只记住了他是周译下定义的那个坏蛋。 “记得,怎么了? “别招惹他,”项宁康严肃提点他,“或者说,别和他发生冲突。” 项秦僮一头雾水:“我们又不是合作关系,我招惹他干嘛?” 项宁康白了他一眼,端着水和药上楼:“记得就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被凶了一句的项秦僮很是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细想自顾自回了屋。 卧室的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项宁康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小心摸了摸秦沐安没有再烧起来的额头,不由得松了口气。 “沐安,醒醒,该吃药了……” “唔……” 秦沐安悠悠转醒,脑袋昏沉极了,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声音有些病态的嘶哑:“几点了?” “九点多了……” 项宁康将他的衣服披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药。 秦沐安润润嗓子,精神好了些:“僮僮呢,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才还和我说话,这会应该去睡了。” “那就好。” 两个人重新躺进被窝,项宁康长臂一挥将人搂进怀里。 秦沐安抿着嘴浅笑,伸手想隔开两人的距离,小声说着:“别离我这么近,再把感冒传染你怎么办?” 项宁康不在意地笑着,偏要凑过去亲他:“怕什么,大不了和你一起吃药。” “哪有你这样的?” 细密的吻落在脸颊和唇角,之后不断向下来到了脖颈和肩头,好像每一处地方都要刻上项宁康的专属痕迹。 秦沐安被他亲得有些微微喘气,面对项宁康的亲近想法,秦沐安什么时候都不会拒绝。 不过他还是好笑地摸着蹭向自己的脑袋,暗自感慨这人过了多少年都是这样,僮僮的随性自由真是十足的像他。 两人闹了一会,秦沐安拢紧项宁康的手有些轻颤。 项宁康倒是神清气爽,眼底是没有彻底褪去的狂热,可顾及到秦沐安的身体,于是抱着人去浴室。 重新回到床上后伸手擦去秦沐安额头的细汗,项宁康轻轻抚着后背为他顺气:“累坏了吧,睡吧,好不好?” 秦沐安毕竟还没有痊愈,有些精神不济,和他回吻后迷糊地点点头,在项宁康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 外面又刮起了风,周译下床关上了窗户,这一扰怎么也睡不着觉。 看了眼手机,十点多了,他半躺着靠在床头,脑袋里总是想起今天晚上的那份额外礼物。 虽说是为了感谢自己,可是为什么还要专门留意这些呢…… 周译想不明白,这是要和自己成为朋友吗? 他犹豫了很久打开微信,划了两下找到项秦僮的微信,发了句:【项总,到家了吗?】 项秦僮刚洗完澡出来,看到消息时有些惊喜,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顾不得发梢上的水落在屏幕上,飞快的打字回着:【嗯,准备上床睡觉。】 项总?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项秦僮眉头一皱。 【别叫我项总了,直接叫名字就行。】 周译没想到他会回的这么快,这下反而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互相称呼名字,看来就是要和自己交朋友了。 【哦,那…早点休息。】 不对,好像有点尴尬,周译换了句话:【好,蛋糕很好吃,谢谢。】 为了不让这句话这么生硬,他还特意去搜索了一个感谢的可爱表情包。 项秦僮对着屏幕笑的格外灿烂:【不客气,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甜品店,下次带你过去。】 哦,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下次,周译眨了眨眼,回了个【好的。】 看来项总也喜欢甜品,所以他们才能聊到一起,那下次请他好了。 简单聊了几句互相道了晚安,项秦僮美滋滋地放下手机,拿起新买的手语书看了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下次见面了。 第8章 第 8 章 曲年正在眉头紧锁地看着财务送过来的报表,难怪最近公司资金紧张,原来之前合作的款项都没有到位,再这样下去别说进行其他项目了,公司的正常运转可能都会受限。 【年年,中午给你带饭。】 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正在苦恼下一步规划的曲年抬眼一看,这不巧了吗。 满腔的怒火顿时有了宣泄的缺口,于是曲总手指飞快地回复消息。 【付总是闲的没事干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丰恒还有送外卖的业务?】 本来想着挖苦一下对方,好让付峘封知难而退,自己也好耳根子清净一些。 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对方回复了一句【本来没有,但是你这么一说,可以考虑一下。】 哈,曲大总裁皮笑肉不笑的熄灭了屏幕。 孙秘书带着需要签字的文件走进来的时候,后背一阵发凉。 她看了一下空调温度,还算正常,怎么这么冷啊? 项秦僮最近多了看书的爱好,没事就喜欢抱着本书在办公室看着。 大概是看的太认真了,惹得秘书吴克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打扰他,不过看看老板手里拿的,怎么是本手语书? 老板…真是涉猎太广泛了。 “老板,”吴克试探性地开了口,“这是项目部筛选出来的三期工程合作伙伴名单,请您过目。” “好。” 项秦僮放下手里看了大半的书,接过文件翻看了起来。 在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后,滑动的眼神停了下来。 “这个曲氏?” 以为老板是要她详细说明对方公司的基本情况,机灵的吴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查阅到的相关信息。 “曲氏是老牌企业,是钢材行业最早的几家之一,在行业内有不少人脉和资源,和曲氏合作过的公司,对他们的评价都还不错。就咱们的三期项目而言,曲氏要比其他的公司更适合我们,而且那边的意向也很高……” 项秦僮思考了片刻合上文件:“帮我和曲氏的总裁约见面。” 接到见面的消息时,曲年内心的忧愁放下了不少,如果这次项氏能够同意合作,那对自己的公司绝对是好事一件,至少目前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孙秘书,赶紧订中午的饭局,准备资料30分钟后我们出发。” 沉浸在喜悦中的曲总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阳光尽数洒落在街道上,刚和送货工人一起搬完货的周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最近赶上了节日,来店里买花的人多了起来,所以这次他又进了一些新品种,说不定大家会喜欢。 周译亲手包了一束鲜花,打算趁着店里不忙给曲年送过去。 最近他心情不好,周译也跟着担心,希望他看到这些花能心情好一点。 曲年按时来到了约定的饭店,刚好项秦僮也差不多时间到了。 “项总……” 项秦僮笑了下:“刚看到曲氏的时候我就想到你了,结果还真是。” 曲年露出了微笑:“还要感谢项总能给我们这次争取的机会啊。” “客气了。” 项秦僮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服务人员后,邀请曲年走进了饭店。 “不好意思,曲总刚刚出去……” 楼下的前台员工一脸歉意的朝着周译开口。 周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不凑巧。 看他手里捧着的鲜花大概猜到了什么,所以前台还是好心的提示了曲年现在的位置。 “曲总刚刚和孙秘书一起开车去了朵莱饭店,您可以去那里找一下。” 刚踏进大厅的付峘封停住了脚步,眉头轻皱了起来。 不是说好了中午给他送饭吗,怎么还是出去了。 曲年带来的合作方案很有诚意,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收益的同时,还能让自己也有利可图,项秦僮不得不对眼前的人多了几分好感。 “方案很好,”项秦僮合上文件,满意地端起酒杯,“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到这里曲年一直紧张不放的心这才真正安定下来,笑着同样端起酒杯:“感谢项总,合作共赢。” 进嘴的酒还没来得及品味,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朝他走来。 曲年瞪直了眼,差点没呛到自己。 这人,怎么来这儿了? 正在诧异中的曲年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巨大力量,猛地就被拽离了座位。 付峘封面色冷的可怕,浑身像是带了刺一样。 被右手禁锢的手腕很快有了红印,曲年尝试挣脱,低着声发怒:“你又发什么神经?!” 项秦僮还在旁边,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都不好收场。 可偏偏付峘封就不是识趣的人,他反倒越来越紧的握住曲年的手腕,像是藏着冰刃的眼睛泛着红:“你为什么又和他见面?” 他记得上次酒会年年就是和眼前这个人聊得很开心。 项秦僮认出来这是上次周译和他说过的那个坏蛋,虽然他对付峘封了解不多,可是既然周译说了,这人多少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有意帮助曲年脱离目前的困境,虽说他们说话的地方是包间,但是毕竟隔墙有耳,大家都是成年人,在公众场合打闹实在是不像话。 项秦僮上前一步,好言好语地劝着:“付总,大家有什么要说的私下解决,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他这一说不打紧,本来紧盯着曲年的付峘封缓缓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猛地一拳直击项秦僮。 这一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刚进门的周译更是吓了一跳,手里的花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 付峘封像是疯了一样,发红的眼睛里满是狠厉,紧接着又是一拳。 周译下意识想要阻拦这场打斗,却被付峘封狠狠撞倒在一旁的门上,后腰砸在坚硬的门把手上,因为不能开口说话,因此他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疼的直不起腰。 “周译!” 大家都没想到周译会出现在这里,项秦僮反应过来后顿时怒火中烧,刚才挨得那一拳莫名其妙,现在又敢打伤周译! 他攥紧拳头用了狠劲一脚踢中付峘封,两人如同暴怒的雄狮一样互相撕咬着,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桌上的玻璃酒器随着两人的动作碎了一地。 曲年顾不得分开两人,趁乱连忙扶起周译,紧忙询问:“伤到哪儿了?!严重吗?!” 周译咬牙忍着疼,示意曲年不用管他,赶紧阻止那两个人。 曲年被眼前的现状气的发抖,付峘封真是个疯子! 先是扰乱自己的好事,接着朝合作伙伴动手,现在更是伤了周译! 他随手抄起身边的烟灰缸,重重砸向正好背对着他的付峘封,右拳狠狠挥向他的脑袋。 “我草你大爷付峘封!” 付峘封毫无防备被他击倒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右臂被尖锐的玻璃碎片划出了极深的一道伤。 想起自从付峘封回来以后自己遇到的这些倒霉事,曲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一拳接着一拳朝他打去。 “混蛋!你净会给我找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你!” 付峘封虽然倒地,可论起力气和格斗都比曲年强太多,可他一下都没有还手,闷声任凭曲年发泄似的在自己身上留下更多的伤痕。 这种单方面的发泄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直到曲年发现不对劲,付峘封紧闭双眼像是晕了过去。 而这时,一片鲜红色的液体逐渐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本来是双方共赢的良好合作,结果最后却以两败俱伤的结果闹到了医院。 “真是胡闹!自己的情况不知道吗。还敢动手打架?!” 急救医生看了新出来的检查报告后忍不住高声呵斥起来。 曲年很是诧异:“什么意思?” “你不是家属吗?” “我不是,他妹妹还没有到。医生,他到底怎么了?” 曲年也顾不上自己和付峘封的复杂关系,只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病人失血太多,如果是正常人还好处理一些,可是他有严重的凝血功能障碍,让家属赶快过来!做好心理准备!”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各种声音充斥在耳边,所有的情绪都被不安笼罩。 曲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攥的有些发白。 他是生气付峘封的行为,可万万没想到情况竟然会变成这样。 周译伤的不重,把项秦僮送到门诊处理伤口后赶紧来到急救室门口。 看着他脸色不好,周译连忙走过去扶着他:【年年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曲年从恍惚里抬起头,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眼眶倏地红了起来。 听到曲年说付峘封的情况后,周译瞪大了双眼,怎么会这样…… 曲年哽咽地低吼:“混蛋!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周译心疼的厉害,将他抱在怀里慢慢安抚着他的后背。 “年年哥!” 付灵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在学校请了假着急的赶了过来。 曲年见她气喘吁吁的站不稳,连忙将人扶到椅子上。 付灵猛地抓紧他的胳膊:“我哥……我哥怎么样了?” “灵灵……付峘封还没出来……”曲年勉强稳住心神来安慰她,“对不起,都怪我,不该朝他动手……” 自责像是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紧紧笼罩,遮蔽了仅剩喘息的空间。 刚平息没一会,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曲年望过去,竟然是秦沐安和项宁康。 想必肯定是来看项秦僮的伤势,毕竟和自己也有干系,曲年立刻站起身:“项总…秦总…” 两人应该是没有停歇一路赶来,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人现在多了几分凌乱。 曲年诚恳的朝着两人道歉:“对不起秦总,都是我害得项总受伤了,他现在在门诊那里包扎伤口。” “没事,秦僮皮糙肉厚,不要紧。” 项宁康率先开口,打消曲年的自责,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沐安,知道他最想知道什么。 他握紧秦沐安的手,突然问向曲年:“付峘封,就是和秦僮动手的那个人在哪里?” 曲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可还是如实回答:“他现在在急救室……” 秦沐安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他受伤了吗?严重吗?” 曲年垂下眸子艰难开口:“止血困难,医生正在抢救……” 秦沐安当即愣住,脸色变得惨白,朝后踉跄两步,一下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沐安!”项宁康连忙将他搂进怀里,急忙安慰着,“不怕不怕,我这就去联系权威医生会诊,不会让他出事的。” 就算是再怎么迟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秦沐安对付峘封太过关心。 付灵之前并没有见过秦沐安,所以并不理解现在的情况:“那个…您之前认识我哥吗?” 秦沐安抬头看着付灵和付峘封有些相似的面孔,心里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难受,他低声道出了隐藏二十多年的秘密。 “峘封……” “也是我的孩子……” 刚刚包扎好伤口,走过拐角的项秦僮愣在了原地。 第9章 第 9 章 紧闭的地下室里,潮湿的空气附着在每一寸空间,让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四周的窗户被封闭的严严实实,只留下角落的排风扇勉强维持着空气的流动。 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上不时传来铁链摩擦的声音,在阴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飘荡在空中的灰尘沿着开启的缝隙争先恐后的涌出门外。 随着脚步声的走进,床上的人突然紧绷起来。 高大的男人在床边坐下,动作轻柔的捏起这人的下巴,语气好不温和:“怎么,听说你又不吃饭了?闹什么脾气呢?” 一言一行真是像极了一个体贴的爱人。 只可惜这不仅没有让人感受到温暖,反而使得一阵寒意蔓延全身,床上的人嘶哑的吼出声:“滚开!别碰我!” 见他这么排斥自己,男人再也维持不住假笑的面具,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看看你现在难看的样子,难不成还指望着能逃出去?!指望那个已经走了一年的项宁康?谁知道他在战场上还有没有命回来!秦沐安,别做梦了!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是我的!” “疯子!”提及痛处,秦沐安气的脸色涨红,“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疯子?”付俊强大笑两声,眼神阴冷的目视着他,“是啊,我就是一个疯子……是被你逼疯的疯子!当年你宁愿选择项宁康,都不愿意选我,现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你了,我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秦沐安红着眼扭过头,连一个目光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付俊强也不生气,毕竟就算这人再怎么刚烈,现在不还是在自己手里吗? 他疼惜地抚摸着秦沐安被铁链勒出血痕的手腕:“你看都磨红了,真是不爱惜自己,你说你要是听一点话,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 付俊强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白粥,吹了吹喂到秦沐安嘴边,低下声音:“来,喝点粥,你养好身体,咱们就可以生个孩子了……” “不可能!”秦沐安猛地一僵,恐惧遍布全身,他拼命挣扎着拽紧手腕脚腕的铁链,想要远离眼前的魔鬼,“你滚!滚!” 碗里的白粥被撞撒了不少,付俊强怒上心头,冷笑一声将碗摔在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 嘶哑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片地下室。 刺骨的凉风吹过大地,日子随着寒冷放缓了脚步。 自从那一天后,付俊强没日没夜的折磨秦沐安,最终以秦沐安怀孕才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安安,太好了!”付俊强开心坏了,抱着秦沐安迟迟不松手,“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秦沐安面色煞白,如同被雷击一样,活像一具没有丝毫意识的行尸走肉任他蹂躏。 因为有了孩子,付俊强也开始放缓对于秦沐安的束缚,虽然脚腕上的铁链还没有去掉,但至少手腕可以自由活动。 夜幕降临,秦沐安终于可以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突然发狠似的双手死死摁向小腹,恨不得将里面的血肉碾碎。 他怎么能有孩子?!这个孩子不该存在的!不该存在的…… 自虐并没有持续太久,密密麻麻的疼痛涌入每一根神经,来自生命的强烈求生渴望瞬间刺痛秦沐安。 他慢慢松开手,意识到这是一条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后,蜷缩着身子崩溃的痛哭起来。 后来付俊强对秦沐安不再那么暴力,举动轻柔了很多。 为了让秦沐安心情愉悦一些,甚至答应他等孩子出生以后就让秦沐安出去看看外面的太阳,还经常给他带来贵重的礼物。 秦沐安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孩子脱离这个魔鬼。 随着月份不断增长,他的脾气越来越大,经常莫名其妙的发火砸各种东西,甚至有一次将桌上名贵的青花瓷瓶狠狠砸到付俊强的头上。 “去死吧!” 这一闹,当场见了不少血。 在听到有人说付俊强血怎么都止不住的时候,秦沐安报复性地大笑起来,他这才知道原来付俊强有凝血功能障碍。 真好啊,如果能这么死了多好…… 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让他如愿,刚过去三天,付俊强头上缠着渗血纱布来到房间,看着一脸失望的秦沐安沉声道:“怎么,又见到我了,失望吧?” 秦沐安无力地靠在床上讥笑一声,眼里满是恨意:“是啊,失望透了……怎么当时没砸的再狠一点!怎么没当场要了你的命!” 付俊强想要动怒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在秦沐安身上,自己发了一通火后转身出门。 后来秦沐安终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在这些日子里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为了他灰暗时光里唯一的藉慰。 孩子的出生很突然,阵痛是在凌晨三点发作的,秦沐安第一次生产,什么都不懂,整个人紧张的面色惨白。 付俊强特地找来专业医生接产,见他疼痛难耐,更是威胁医生们用自己的命护着他们大小平安。 秦沐安最后在痛苦挣扎了整整一天后,生下了一个男孩,被剧痛侵袭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孩子的左侧耳垂下方有一颗浅浅的黑痣。 之后一束耀眼的光终于击碎了黑暗的束缚,重重废墟下是泪流满面的项宁康。 “沐安……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来晚了……” 秦沐安呆愣地望着眼前人,似乎一下没有分辨出来。 直到背后禁锢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终于能在熟悉的臂弯里放声痛哭了。 原本想从付俊强手里夺回孩子,但是被项宁康重伤的付俊强在布下陷阱后,带着孩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之后哪怕动用再多的力量都没能找到他们,久而久之这就成了秦沐安的一块心病。 “当年我废了他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后来他竟然在我们周围洒满汽油,如果不是我和沐安躲避及时,恐怕早就葬身在那场火海里了。” 听完事情由来的众人无一被这背后的惨烈真相震惊到,付灵早就哭红了眼眶,原来哥哥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身世。 曲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认识付峘封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些过往,现在想想,自己对他的了解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多。 将自己不堪的过往一点点揭开在后辈面前,秦沐安很是羞愧:“我对不起峘封……当年找不到他,我甚至…甚至以为他已经……” “那天酒会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秦沐安眼里噙着泪,“我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付峘封太像付俊强了,几乎是一眼望去就能分辨出来他们的血缘关系。 直到秦沐安在付峘封脸上看到了那颗熟悉的浅痣,才震惊地确认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那个出生以后甚至都没有抱一下的孩子。 项宁康紧紧回握着秦沐安的手,眼里满是自责,当年如果不是家族强行将他和沐安分开,怎么会给付俊强那个人渣可趁之机,怎么会造成后面的事。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沐安。 听完全程的项秦僮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是该心疼自己的爹地,还是应该痛恨那个给自己一家带来不幸的人渣,还是该庆幸自己获得了一个哥哥…… 沉默许久,他最终选择一言不发地攥紧拳头向外走去。 秦沐安注意到远处离去的项秦僮,急忙地想要喊住他:“僮僮!” 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两个孩子,现在大儿子重伤,他不希望这个孩子再出现什么意外。 “这小子……算了,让他自己静静吧……” 项宁康也知道儿子一时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并没有去追赶他。 倒是周译看着他离去的背景露出了些许的担忧。 第10章 第 10 章 “病人目前的情况还不算是稳定,未来的48小时才是最关键的,今晚我们会全程监控,建议安排一个家属在这里守一下夜。” 付峘封的抢救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一点才结束,虽然还没有彻底稳定,但多少也算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至少让大家都看到了转机。 曲年深深吐了口气,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太好了!太好了……” 秦沐安红着眼眶,紧握着项宁康的手,语气里难掩喜悦。 看着满脸疲倦仍然守在这里的秦沐安,曲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总、项总,我在这里守着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通知您二位的,快回去休息吧。” 早在之前秦沐安为了了解付峘封的成长经历就暗自调查了一番,自然知道了曲年曾经和付峘封的关系。 虽然不清楚两人究竟为什么会分开,但是和曲年短暂接触的几次碰面,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孩子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在心里也不免心疼起曲年。 “我们不要紧的,年年,”秦沐安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曲年愣了一下点头答应:“当然可以。” 之前并不知道他和付峘封有这层关系,今天听完以后不禁对这位长辈多了几分钦佩,换做自己大概早就自暴自弃了吧。 “感谢你能在峘封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峘封有你,真是他最幸运的事。”秦沐安温和地笑着,“你也不要和我们这么生分了,不介意的话,叫我们一声叔叔吧。” 其实他很希望两人能够重归于好,但这毕竟是两个孩子的事,不过如果最后真的能够成为一家人,那该多好啊。 项宁康站在一边没有应声,因为他对秦沐安做的任何决定都毫无保留的支持。 曲年抬头正对上一双温和的眸子,心里那点疏离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啊。 他扬起嘴角笑着喊出:“秦叔叔,项叔叔。” 送走了两位长辈,曲年打算让付灵也早点回学校。 付灵这段时间正在准备考试,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情况紧急,曲年也不想影响她备考。 付灵今晚经历了大起大落,心里一下也难以平静,虽然担心哥哥,但是也知道曲年是为了自己好,于是点头应下:“谢谢年年哥……” 曲年刚想责怪她客气,就听见一句怯生生的问话。 “年年哥,你…还会和我哥……在一起吗?” 曲年顿时僵直了身子。 在一起? 这个词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之前那么长时间的分离怎么能是一句话就抹平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多操心了,你现在专心备考才是关键,”曲年摸了摸付灵的头,语气里添了些强装出来的释然,“至于我和付峘封的事……”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付灵心里涌上一阵难受,她很想告诉年年哥过去的这些里哥哥都经历了什么,但是哥哥再三叮嘱她不能说,可是她真的不想看着他们相互错过…… 如果说了,年年哥会不会就不再误会哥哥了? 付灵咬紧唇下足了决心:“年…” 只是她刚说出口的话被找来的护士打断:“12床付峘封家属在吗?” “在!" 担心付峘封的情况,曲年来不及听清付灵说的话,连忙拜托周译送她回学校,说完急匆匆的去了病房。 将付灵平安送回学校后,周译原本想回医院,但是一想到那时项秦僮离开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和曲年发了信息。 【年年,我去找一下项秦僮,很快回来。】 曲年那边大概在忙,过了一会回了消息【好,路上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找到项总以后回家休息吧。】 尽管他这么说,周译还是不放心,打算尽快赶回医院陪着他,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这么顺利。 周译找到项秦僮的时候,这人已经喝得有些迷糊了。 说来也巧,项秦僮手机仅剩的一点电量全部用来接通周译的电话了,要不然周译仅凭着他对项秦僮的浅薄了解还真难找到他。 服务人员得知周译来的目的后,带着人来到了最深处的一个房间前。 “项先生就在里面,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谢谢。】 周译推开包间的门,项秦僮正在里面自顾自的灌着酒,桌上七零八落的倒了不少酒瓶。 他已经喝的有些意识不清,模糊地看到有人进来,以为是服务人员打扰自己,不耐烦的将手里的酒杯一推。 “出去!又没叫你们!” 这人怎么喝醉了以后和清醒的时候差别这么大。 周译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走了过去,他既然来了肯定不会轻易离开。 刚推了这人两下,没想到项秦僮本就没坐稳,身子一歪竟然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把周译吓得不轻,连忙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喂!没事吧!】 谁知项秦僮不知道是被摔傻了,还是酒精彻底蒙蔽了大脑,竟然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嘴里不停说着胡话。 仔细一听像是在叫付峘封的名字。 周译一把拉住项秦僮,使出全身力气阻止他的步伐。 万一让他就这么出去了,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 项秦僮皱起眉头将人一把甩开,刚要走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他愣愣地回过头,只见周译捂着头坐在地上。 所有的迷糊意识似乎在此刻恢复了些清醒。 “周……周译……” 项秦僮看清以后吓了一跳。 周译什么时候来了? 而且这是什么情况? “你…没事吧……周…周译……” 他连忙蹲下身凑了过去,之后更是重心不稳结结实实的栽倒在地上。 咚的一声让周译也顾不上自己发疼的脑袋,连忙去扶这个醉鬼。 真是服了,这人。 也不知道这下是碰到项秦僮哪根筋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就这么直直躺在地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冲出去找事的强,这一番折腾下来周译也累的不行,直接在他身旁坐下,心想让他睡一觉醒醒酒也行。 “周……周译……” 还没等周译放松下来,就听见这人醉醺醺的低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奈何声音太小,周译凑了过去,就听见一句。 “周译……我……”项秦僮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好难受……”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虚弱,还带着一丝哽咽。 周译以为他是喝多了想吐,赶紧伸手想把他扶起来。但当他凑近时,才发现项秦僮的眼角有些湿润。 “怎么会这样……”项秦僮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梦呓一样喃喃自语,“原来我还有一个哥……他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让爹地这么难受……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肩膀微微颤抖:“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这么痛苦啊……” 周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项秦僮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个平日里总是从容得体的项家少爷,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躺在地上,连发泄都显得如此克制。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项秦僮身边坐下,没有再去打扰他。 付峘封从急救室出来以后就直接被送进了ICU,曲年守了一夜,直到清晨才收到医生说目前暂时稳定的消息。 一直挂念着付峘封的秦沐安也在休息几小时后赶了过来,医生例行检查过后,走出来简明扼要的描述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我想了解一下,”医生推了下眼镜,目光扫视了他们一圈,“病人之前有过什么病史吗?” “尤其是…精神方面……” 尽管医生已经尽可能说的委婉,在场的两个人还是从字里行间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曲年愣了一下,惴惴不安的情绪让心中的猜疑破土而出。 “精神……” 秦沐安心里一颤,一连串灰暗的记忆被唤醒。 他连忙望向曲年:“年年,你知道峘封他怎么了吗?” 对于这个失而复得孩子,秦沐安心里始终抱着一种不安定的状态,一想到年幼的孩子在那个恶魔手里长大,就怕他和自己一样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曲年察觉到他的急切目光后,言语之间有些语塞。 如果说是之前他还能算是了解一点,但是过去五年,一切都变了。 大学时期的付峘封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很正常,怎么会出现医生所说的精神…问题。 曲年在拼命的回想,似乎想从遥远的记忆里找出些细枝末节的线索。 只有…只有五年前,付峘封不辞而别的时候,他们的轨迹才发生了变化。 难道…… 曲年浑身僵硬了起来,紧抿双唇,难道就是从他们分开的以后才发生了这些事吗? 所以,当年付峘封的离开,或许真的是有什么隐情。 “我……我不太清楚……” 医生郑重其事地合上病历本,语气有些严肃:“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我们在病人的手腕和身上发现了很多割伤的疤痕,看着不像是用一种工具造成的,尤其是手腕处的情况是最严重的。” 割伤的疤痕? 秦沐安脸色煞白,虚晃了一下,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吗…… 第11章 第 11 章 因为担心付峘封的情况,第二天付灵考试一结束就匆忙赶到了医院。 病房外走过许多步履匆匆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焦急神色。 曲年坐在长椅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病房不透光的窗户,似乎想要透过着阻隔望清里面的人。 付灵看到曲年以后加快了脚步:“年年哥!” 曲年朝她应了一声:“灵灵,考完试了吗?” 付灵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瞧见他有些发白的脸不免担忧道:“年年哥,你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吗?” “嗯,”曲年轻轻呼了口气,带着疲惫揉揉眉心,“医生还没说彻底脱离危险,我不放心。” “哥他肯定会没事的!” 付灵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的安慰话,只是一个劲的默默祈祷。 曲年望着付灵的侧脸,静静地盯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心里的困惑。 “灵灵,付峘封……”曲年不自觉地摩挲着指尖,低声道,“他…离开这里的那五年都发生了什么?” 付峘封刚回来的时候,因为之前的痛苦导致他没有仔细去观察,现在想来,现在的付峘封和之前确实不一样,所以他不得不了解一下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付灵猛地一僵:“年年哥…你……” 她的心跳得厉害,望着曲年的眼神有些刻意躲闪。 意料之中的遮掩,如果不是有灵灵的帮助,付峘封可能还没办法把自己伪装这么好。 曲年抬手摸向付灵的头,轻柔地拂过:“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你很不容易,过去的那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股暖流涌入心田,付灵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宣泄出来。 “哥哥……他……” 哽咽撕开了沉痛的过往,将曲年带回到那个灰暗的时间。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血沫卡在喉咙,阻碍了呼吸。 额角青筋暴起,为了稀薄的空气,付峘封狼狈地跪在地上,拼命挣扎着大口呼吸,像一条失水后濒死的鱼。 身体巨颤,牙齿不停的抖动,失血的嘴唇白的不像话。 好在空气的流动让心脏恢复了些微的知觉。 眼前的世界越发模糊,付峘封狠狠咬了一口手腕。 刺痛传入身体各处,逼退麻木,换回了短暂的清醒,僵直的脑袋此刻意外的清晰。 他觉得他会死在这个冬天,死在没有曲年的夜晚,死在曲年不知道的地方。 “年年……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经年累月的磨难一点点击碎了他早已露出裂痕的心墙。 灰色墙体倒塌的瞬间,理智荡然无存。 他现在就像是只能活在黑夜的恶魔,失去了拥抱光明的权利,只能被黑暗的深渊一步步拖到更深处。 嘶吼、挣扎、反抗,统统加快了堕落的步伐。 剧痛时都不曾流下的泪水,此刻却像决堤一样,淹没了付峘封仅存的理智。 让这个男人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力地蜷缩着。 曲年。 这个自己烙印在心底的名字,突然隐隐作痛了起来。 付俊强不允许他自杀,所以屋里没有任何利器。 尽管如此,付峘封还是找到了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 自己的指甲。 他脸色惨白的挣扎着爬了起来,狠狠攥紧打颤的右手。 等到不那么颤抖时,用刚长好的指甲一点点割开皮肤。 面部可憎的伤疤上又添了新的伤痕,带着温度的鲜血沿着手臂落在地上。 付峘封一笔一画割出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年年。 灼痛是疯狂后留下的唯一知觉,骨缝里突然传来后知后觉的疼痛,付峘封将刻字的手腕贴近心口,贪婪呼吸着新鲜血液的气味,仿佛那就是曲年的味道。 血色在胸前蔓延开来,似乎淹没了干涸的心底。 生命的力量在慢慢流逝,可曲年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干裂的嘴唇轻轻颤动着,付峘封发出剧痛后的嘶哑:“年年我好像……看见你了……” 付灵低下头十指紧扣,将那些沉重的过往一点点撕开。 “哥他和你分开的那年,不是他自愿离开的,是付俊强把哥关了起来……他知道哥喜欢你很生气,因为秦叔叔的事情他不允许哥喜欢男人,所以他用尽一切办法要让哥忘了你……” “哥一开始想逃出来找你,可是付俊强把他囚禁在了一座孤岛上,为了让哥不再想你,电击、殴打都是家常便饭,那段时间哥无数次想要逃走,无数次想要自杀,后来如果不是趁他离开治病的间隙,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来……” 付灵攥紧拳头眼里满是痛恨,浑身抖了起来。 “付俊强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他就是个恶魔……就是个把人置于死地的恶魔!” 原来这竟然就是五年前的真相吗? 原来付峘封不是不爱了,而是不能爱了。 自己怨恨痛苦的那些日子里,他也在另一个地方同样饱受折磨。 曲年咬紧牙关,将所有的震惊和心痛全部咽进了肚子里。 等付峘封的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允许家属进行探望。 曲年在病床前坐下,付峘封还没有清醒过来,也幸好他还没有醒,不然曲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知道那些过往后面对他。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挪到了付峘封一直遮掩的左手手腕。 曲年紧抿起唇,抬手将那个护腕摘下,推开了那道秘密锁上的大门。 所有的语言都抵不过此刻看到的震惊。 无数的疤痕纵贯整个手腕,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似乎将那些沉重一并束缚,在这些伤疤上面有一道年数最长的痕迹。 是两个字。 年年。 眼眶熏得红了起来,曲年死死瞪大双眼,手指轻颤,不敢去触碰那个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颗心脏被攥得生疼,曲年从来不知道这种疼会这么剧烈,好像所有的伤痛全部加剧在身上,让他几乎呼吸不过来。 第12章 第 12 章 周译虽说和项秦僮接触时间不短了,可是并不知道项秦僮的家在哪里。 看着他晕的不成样子,周译只好在附近找一个酒店先把人送过去住下。 他个头并不算低,可是碰上项秦僮这个190往上走的身高还是非常吃力,好不容易将人半拖半拽的拉进酒店大门,因为步伐不稳没看清路,正巧碰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周译被撞的向后退了两步,项秦僮的脑袋更是直接磕在了旋转门上,咣当一声清脆极了。 “呦!对不起!对不起!” 面前的男子连忙上前道歉,一边说着一边将项秦僮扶稳。 周译连忙查看项秦僮的情况,发现他没什么大问题,就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在这种陌生人面前,周译一般都不喜欢过多的解释和说明,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意思,所以能尽快脱身是最好的。 男人推了推眼镜,总觉得刚才自己扶起来的人很眼熟,想了半天才焕然大悟。 这不是项氏的独子项秦僮吗?! 深夜酒店约会? 听说他刚回国,这要是抓住他的头条新闻,那自己不是赚大发了吗! 男人一拍手,将手机连忙调成录制模式,塞进包里只露出来摄像头。 做完这一切后他连忙上前询问周译:“我看你一个人不方便,我帮你吧。” 周译这边刚交完钱打算带着项秦僮进房间,听见这人的问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可以。 可是这人好像没有理解他的想法,自顾自的搀扶着项秦僮朝电梯走去。 周译拗不过他,又想尽快让项秦僮安稳的睡下来,于是只好接受了男人的好意。 电梯里男人假装无意间提起:“你们是朋友吗?” 周译下意识的想要打着手势解释,后来反应过来他看不懂手语,于是只好点点头,简单明了的肯定了这个问题。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了解了,现在这么好的朋友可不多见了。” 他说的话让周译一头雾水,电梯到了指定的楼层,男人帮忙将他们送到房间门口,最后松开了手:“快进去休息吧。” 周译感谢地点点头,转身扶着项秦僮向房间里面走去。 项秦僮大概是有点累了,脑袋一歪靠在了周译身上,周译怕他摔倒,连忙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于是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一样。 男人在后面默默拿起相机将这一刻定格下来,嘴角噙着一丝势在必得的笑。 有了这些证据,头条肯定是上定了。 将项秦僮放到床上,周译才彻底松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摸着腰上也没赘肉,怎么这么重。 难道是实心的? 周译吐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本来还想着尽快赶过去陪陪年年,可是没想到被项秦僮拖了这么久。 他打开微信,第一条弹出来的消息正好是曲年发过来的。 【周周,好好休息吧,不用来医院了陪我了,我在这里看着。】 周译还想说些什么,转头一想,也许趁这个机会让他们两个人好好谈谈也行。 他回了句:【好,明天早上我带早饭过去,晚上有时间休息一下吧,照顾好自己。】 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周译关了手机让自己冷静了一会,正打算洗个澡去沙发上休息,刚站起身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 周译心里一颤,他发不出声音,可是眼神里是实打实的惊讶。 项秦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说是醒过来又不太准确,他整个人好像还在晕着,可是眼神却紧紧盯着盯住周译不放。 周译被他看猎物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想要下床,结果力量根本就不及这人的一半,刚挣扎出来个缺口,就被他一把拉了回去重重砸在床上。 项秦僮…… 炽热的气息顺势压了下来,充满力量的强势瞬间席卷了周译所有的意识。 嘴唇被蹂躏的生疼,项秦僮意识模糊的去寻找让自己舒服的感觉。 周译瞪大了双眼,以前他从来没有交过朋友,更别说这种事情就是想都没想过,突然自己变成了故事的主角,任谁都不能冷静。 可惜他不能说话,所以所有的挣扎,怒吼全部都不能宣泄出来,只能咽进肚子里。 周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瞬间疼的脸色煞白,额角冒起了冷汗,双手下意识的收紧。 项秦僮丝毫感觉不到疼,此时此刻理智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儿去了。 被这人撞的头昏脑胀的时候,周译眼角落下了泪花,恶狠狠地朝这人的肩膀咬去。 什么正人君子!什么大好人! 都是假的! 项秦僮只觉得痛快至极,随后又拉着他继续,直到把人翻来覆去折腾的一丝力气都没有才肯罢休。 周译趴在床上剧烈喘息,昏过去前他还在心里不停念叨,要是知道好心没好报,项秦僮谁爱管谁管。 第二天一早,项秦僮在剧烈的头痛中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酒店房间。 他花了几分钟才勉强拼凑起零碎的记忆,醉酒、周译、然后是彻底的断片。 “糟了……” 他头疼地揉着额角,他知道自己醉酒后容易失控的毛病。想下意识翻身,手掌却意外触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 项秦僮整个人瞬间僵住,一个最糟糕的预感攫住了他。 昨晚该不会……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掀开被子一角。 当周译安静的睡颜还有那些红痕映入眼帘时,他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半截。 怎么会是周译? 他怎么会对周译做出这种事?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让他一时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译被身旁的动静吵醒,一睁眼就对上了项秦僮惊慌失措的脸。 浑身的酸痛瞬间涌上心头,他咬紧牙抓起枕头狠狠砸向项秦僮,然后忍着不适踉跄地冲进了浴室。 水声哗哗响起,项秦僮的意识被那个枕头彻底砸醒了。 最初的慌乱过去后,愧疚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周译…… 等到周译洗完澡出来,项秦僮已经整理好了思绪,连忙起身道歉:“周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昨天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结果周译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项秦僮从来没有什么时候会像现在一样恐慌失措,就在他焦急着想要继续解释时,埋在心底的一些情愫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为什么会对周译这么耐心?为什么看到他总是觉得莫名心安?为什么会愿意主动靠近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种超出友谊界限的在意和吸引,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只是他之前从来没有仔细想过,或者说是不敢确认。 然而昨天荒唐的一夜,将这份察觉不到的感情明明白白地在面前铺开。 不是愧疚催生了喜欢,而是喜欢让这份愧疚变得更加深刻。 明确了心意,项秦僮上前一步拉住了周译的手臂,阻止他离开的动作。 “周译,对不起。我知道一句道歉根本不能弥补我昨晚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也不指望你现在能原谅我。” 他目光真诚地看向周译,试图传递自己的心意:“可能现在说这个非常不合时宜,甚至你会觉得可笑……但是刚才,在我意识到我伤害的人是你时,我除了害怕和愧疚,更清晰的感觉是心痛……” “我…害怕失去你。” “我好像…不,不是好像。” “周译,我喜欢你。” 项秦僮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的告白,会是在这种双方都尴尬的情况下进行的。 时机不对,时间不对,地点更不对。 周译更是完全愣住了,他设想过项秦僮醒来以后的各种反应,却唯独没料到,在自己满腔愤懑的情况下,会听到这样一句…我喜欢你。 第13章 第 13 章 太奇怪了,一切都很奇怪。 昨天荒唐一夜后,一大清早更荒唐的事情接着来了。 周译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一颗心乱的不行。 他从一开始和项秦僮接触是因为他对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的帮助,更是因为出于对他的信任才有了后续的交集。 他没想过项秦僮会是这样的想法,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第一反应不是排斥,而是慌乱。 所有的事情都超过了他现在可以消化的范围,周译躲避着不肯正面回应,抓住沙发上的衣服向门口走去。 “周译!” 项秦僮紧接着跟在他身后追去。 两人一路来到酒店门口,项秦僮还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酒店门口密密麻麻的镜头打断了。 无数记者见项秦僮和新闻上所谓的绯闻男友出来以后,拥挤的朝身前伸出话筒。 “项总,听说您昨天晚上和人夜宿酒店,这件事属实吗?!” “项总,这个男生是您的朋友,还是男友呢?” “项总请您详细解释一下!” 数百个摄像机夹杂着审视的目光直射过来,纷杂的话语像一根根利刺朝身上扎去。 周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脚步像是被钉住一样,瞬间愣在了原地,眸子里满是恐慌。 项秦僮连忙上前一步,一把将周译拉过来,保护似的按在自己胸前,帮他盖上自己的外套,硬生生遮挡住了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他将周译紧紧抱住,低头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 “不怕,有我呢。” 项秦僮眼尖地望见吴克正好开车赶了过来,匆忙下车朝自己招手,另外几个手下连忙将人群中间分出一条路。 项秦僮连忙搂着怀里的周译上了车,眼见着还有不死心的记者要追上来,吴克连忙招呼司机开车:“快走,别在这里多停!” 车子驶离后,项秦僮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大早被人围追堵截的感觉实在是极差。 吴克擦了擦脑门的汗,从副驾驶上向后看,目光扫视过一旁的周译。 周译紧抿着唇,陌生的目光让他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项秦僮察觉到吴克眼神里的窥探,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用一旁的衣服将周译盖好。 “有话快说,看什么看!” 吴克连忙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在平板上调出昨天的新闻递给项秦僮:“昨天您和这位先生入住酒店的照片被一个无良媒体拍到了,于是这件事情就在网上发酵了,我早上给您打电话没打通。” 项秦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自然不会收到任何消息。 他将平板接过手里看了半响,除了照片,还有在电梯里录制的偷拍视频。 周译顺势望了过去,视频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主要是最后那张定性的照片。 看过去真就像是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这是…… 周译僵硬的回想,是晚上的那个人…… 是他拍的…… 难怪他会这么好心帮自己,原来是为了这种报道。 项秦僮见他脸色不好,以为是被吓到了,赶忙将平板扔给吴克,安慰起周译:“没事,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交给公关团队就行了,就是…影响了你,对不起……” 项秦僮的道歉非常诚恳,让周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都是因为他的警惕心太差了,不然怎么会轻易就上了别人的圈套。 他闪了闪愧疚的眸子,朝项秦僮打起手势。 【是我不好,这个人昨天帮我把你送回房间,我以为他是好人,没想到……】 就算是他再怎么不懂商业,也知道一桩丑闻对于一个公司意味着什么,如果自己当时不这么大意,会不会就可以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了。 项秦僮听他这么一解释,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记者可以靠的这么近拍到这些素材。 他眼神一撇,吴克心领神会的缩回副驾驶,还贴心的关上了隔开的小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见周译愧疚的不像话,项秦僮心里软极了,他扬起嘴角摸了摸周译的脑袋:“别怕,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只是……” 周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只是什么……】 项秦僮故作为难地皱起眉头:“虽说这些媒体报道的都是假的,可是在没有明确表示前,人们只会相信这些拍到的东西。” 周译担心的问题就在这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媒体盛行的时代里,多少人因为在网上发酵的一句话就毁了大好的前程。 “所以这件事,”项秦僮看了看他,认真开口,“需要你的配合。” 周译不解的问道:【什么配合?】 难道自己还有用得上的地方吗? 项秦僮笑的很柔和:“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假装成一对情侣,向公众召开新闻发布会证明咱们的关系,这样才能堵住别人的闲话,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隐约听到老板像是诱拐一样的话,吴克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把自己呛的原地去世。 老板这是怎么了,明明公关能轻松解决的问题,怎么需要老板牺牲色相,哦不对,怎么需要这个男生牺牲…… 项秦僮提出的要求让周译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问题竟然需要这么解决。 如果不答应他,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可能会很恶劣,万一因为自己影响公司发展或者影响项秦僮的声誉,那真的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可是如果答应他…… 周译抬头看了项秦僮一眼,正好撞进他那双溢满笑的眸子,想起今天他在众人面前维护自己的模样,心头颤了颤了,定了几秒后不自觉的撇开了视线。 【我…答应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项秦僮心情大好,扭头扬起声音喊着吴克。 “准备发布会,越快越好!” 第14章 第 14 章 下午两点,关于项秦僮和绯闻男友的发布会即将开始。 大家原本想着项氏应该只是派出公关部发言人出来应对,没想到有小道消息称项秦僮本人要亲自出席。 正是这样才导致现场来的记者数不胜数,大家纷纷想要获取一线信息用来撰写新闻。 距离发布会召开还有最后30分钟。 因为担心周译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难免会紧张到不知道说些什么,为此吴克专门替他写了一个简短的发言稿。 “周先生,待会如果有记者提问的话,可以按照这份稿子回答,总之就是自然一点,越自然越好,这样记者才不会有所怀疑。” 他之前并没有详细了解周译的情况,或者说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认识老板的新欢,所以他并不知道周译不会说话。 周译难办地望着眼前的白纸,露出几分无措的神情。 项秦僮身穿一身黑色西服从屋外走进来,高挑的身材显露无疑。不得不说,193的个子在人群中还是有些挑眼的。 不喝醉的时候,看起来是有几分英姿。 “你们说什么呢?” 项秦僮走进来自然的在周译身旁坐下,眼睛刚好落在那份发言稿上。 “这是什么?” 吴克连忙解释道:“我怕周先生待会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提前准备了点话术,待会应该能用的上。” 再次被提及缺陷,周译不自觉地拧着衣服的一角,这份无地自容的尴尬被项秦僮尽收眼底。 项秦僮瞬间黑了脸,当着周译的面把稿子攥成一团,用力扔进吴克怀里:“你还挺细心啊?用什么稿子?出去待着!” 吴克被老板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满头雾水的撤了出去。 人走后,屋里的气氛似乎降到了零点。 周译咬了咬牙,对着项秦僮说出自己一直犹豫的事情:【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解决这件事?我是说,我可能不适合扮演这个角色。】 没有人会想到堂堂项氏集团的独生子会选择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作为他的情侣,吴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他绝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周译原本是想弥补因为自己的过失给项秦僮造成的舆论影响,这才决定答应他的要求,可是现在,他反复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一旦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缺陷,那么带来的后果可能比现在更难堪。 项秦僮一开始对于他的退缩有些不解,但是周译脸上藏不住的黯然让他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自顾自的拉起周译的手,将他的指尖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摩挲。 触手可及的冰凉充分说明了周译此刻心里的矛盾和挣扎,项秦僮心里有些发酸,很不是滋味。 周译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动弹不得。 项秦僮面对周译似乎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他将周译的手贴在脸上,语气格外轻:“傻瓜,有我在,所有的问题我来回答就可以了。而且,不能说话怎么了,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了你这样不同的人才会变得多姿多彩。何况,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我希望你也不要担心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项秦僮再三的肯定让周译有些失神,于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一个不带任何**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 明明是陌生的体温,却仿佛夹杂着熟稔的气息。 大概是项秦僮说的太过温柔,温柔到周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清晰声音。他从来没有那一刻,会这么极速的感受到脸上升起的热度,仿佛一瞬间整个人被柔情似水的温度彻底包裹。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竟然是与众不同的,而不是只会拖累别人的累赘。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正面对众多视线和镜头的时候,周译还是有些害怕,整个人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僵硬的身体和现场格格不入。 反观一旁的项秦僮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按照原定的计划大方承认了自己和周译的关系。 项秦僮将周译微凉的手紧紧握住,在镜头前款款而谈:“很抱歉一直没有公开我们的关系。其实,我们已经交往很久了,在我出国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等我回来,之前因为刚回国的原因,各方面都还没有稳定下来,所以我们的关系不方便透露。现在既然被大家知道了,希望可以得到各位的祝福。” 话音刚落,有记者提问周译,似乎想要从另一个主角的嘴里确定项秦僮话里的真实性。 “请问这位先生,您和项总已经相恋多年了吗?” 突然被人提到的周译瞬间紧张起来,眼见着镜头偏了角度转向自己,所有人带着期待答案的审视目光看了过来。 周译不自觉的侧头望了一眼项秦僮,察觉到身旁的视线,项秦僮也自然的看了过来。 周译的睫毛很长,因为紧张有些微微发颤,薄唇紧紧抿着,白皙的脸颊在灯光的衬托下使得整个人脆弱而又美好。 这一刻,他把所有的信任全都给了自己。 项秦僮心头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痒的难耐,于是念力不足的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竟然直勾勾的在大庭广众下搂住周译的脑袋吻了上去。 今天的第二个吻来的很是突然。 没有人想到项秦僮会这么大胆,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远远站着的吴克更是暗暗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心里默念:老板这假戏做的可真逼真啊……连他都差点相信了。 一吻结束,项秦僮趁机在周译耳边轻声说着:“别在意别人,你只要看着我就行。” 说完还轻轻将他耳边的发梢归拢了一下,安抚似得摸了摸他侧颈敏感的地方。 周译剧烈跳动的心脏漏了一拍,发烫的温度从脖颈一路延伸到脸颊。 在项秦僮的眼神鼓励下,周译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在众多记者面前坐实了他和项秦僮的关系。 项秦僮满意极了,脸上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 之后有眼尖的记者现场翻找着周译的资料,而这一点早就被吴克想到了,他早早就将周译各种镀金的人生履历经过专业人士的手腕制造了出来,至于可以查到的恋爱经历和项秦僮所说的分毫不差。 更有甚者在发现周译不能说话的短板后,当场提问项秦僮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伴侣,毕竟无论是财力还是地位,项秦僮大可以选择更好的人。 这个问题听起来十分冒犯,项秦僮微微磨起了牙,眼神里闪过一起不耐,可是碍于众多镜头不好发作,最后还是保持微笑。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周译,真假难辨的说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我眼里,他就是最好的,任何人都比不过他。” 如果不是知道项秦僮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逢场作戏,周译几乎觉得他深情的不像话。 项秦僮现场说的满分情话加上两人不顾众人的一吻,众多精彩的镜头被记者们抓拍到,再度成为了热搜的首榜话题。 发布会顺利结束,因为夜宿风波而带来的影响顺利解决,项秦僮更是一度收获了深情的人设。 两个小时的发布会几乎耗尽了周译所有的力气,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项秦僮见状带着他去休息室,哄着周译躺下后,将提前备好的薄毯盖在他身上,细细搓捏着他的指尖。 “睡一会儿吧,待会我叫你起来。” 自从和周译的关系更进一步后,他就很喜欢动手动脚,而周译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最终在他的安抚下周译安然的进入梦乡,项秦僮定定望了一会儿才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他叫来正在收拾最后工作的吴克,此时的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柔。 项秦僮冷声开口:“去查一查最后提问的那个记者是哪家媒体,后面的事情不用我再说了吧。” 敢当众提及周译的伤心事,还自以为是的看低别人,看来这人是活的不耐烦了。 “是!” 吴克立刻领命,目送项秦僮走后,暗自咂舌,他就知道自家老板哪里是什么善茬,整个就是睚眦必报啊。 不过看样子,老板是真的对这个周先生很在意,他突然想起自己在会前还自作主张的替周先生准备发言稿,真是愚蠢至极。 要不是他跟在项秦僮身边年数多了,恐怕早就被老板咔嚓了都不知道。 这边刚刚落下圆满的帷幕,新闻很快被传送到咫尺千里的国外。 一名男子坐在电视前看着新闻,姣好的面容下满是阴郁的神色。 项秦僮…你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吗? 第15章 第 15 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曲年从公司急匆匆赶到医院。 因为最近忙着照顾付峘封,公司有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及时处理,今天好不容易趁着付峘封情况稳定了,他才抽出来半天的时间去忙自己的事情。 刚到医院停下车,还没缓过神,手机里就弹出来一条热搜新闻。 【项氏独子项秦僮公布伴侣身份,现场甜蜜接吻。】 曲年奇怪的点开新闻,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译。 他大吃一惊,整个人愣住了。 “什么情况?” 曲年连忙给周译拨去视频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年年?】 曲年见到他平安无恙,不由得松了口气:“周周,今天的新闻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周译犹豫了一下,简明扼要的将事情向曲年交代清楚。 【项秦僮和我有个约定,我要帮他,不过不要担心,我没事。】 周译没有说太多,因为怕曲年跟着担心,他现在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分神了。 可曲年这边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了解周译,这家伙单纯善良,很容易就被人坑蒙拐骗。现在和项秦僮扯上关系,他发自内心的担忧周译的处境。 周译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不由得想要岔开话题。 【付峘封怎么样了?你们之后有没有好好聊一聊?】 提起付峘封,曲年眉头皱的更紧了,连带着肚子有些发疼。 他不着痕迹的抵住泛疼的位置,叹了口气:“还没醒呢,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可能今天晚上会醒过来。先不说这个了,周周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咱们见一面再说。” 【好啊……】 周译头还没点,手机就被一旁的项秦僮夺走了。 项秦僮朝曲年打了招呼后直奔主题:“曲总不用担心,周译现在在我这里,我会照顾好他的。现在情况有点特殊,不太方便和你见面,有什么事情咱们电话沟通就行。” 项秦僮不容置喙的语气让曲年不好说些什么,再三确定周译没问题后,他才挂断了电话。 曲年攥紧手机心里暗想,怎么回事,这才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发生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肚子越来越疼,扰动着曲年所有的思绪,他咬紧牙靠在车里缓了很久才喘过来气。 最近经常会泛疼,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吃饭不规律的原因,看来得抽空去检查一下,别付峘封还没好自己先倒下了。 另一边,周译不解地问着项秦僮。 【为什么不让我和年年见面?】 项秦僮语重心长的解释着:“今天刚刚结束发布会,很难保证短时间内会不会还有其他记者盯着咱们,等这几天过去了,我带你去医院见曲年。” “而且……” 项秦僮话还没说完,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他看了眼手机提示的名字,耸了耸肩:“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要先回趟家。” 直到站在位于郊区的别墅门口时,周译还沉浸在不知所措的情绪中。 项秦僮攥紧他的手,不断安慰着:“放心,有我在,我爸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周译应该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提着一颗心跟着项秦僮走了进去。 走进门,项宁康和秦沐安坐在沙发上,似乎等了很久。 见到两位长辈,周译更加紧张了,下意识的攥紧项秦僮的手。 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的僵硬,项秦僮用了点劲安抚着他。 “爸,爹地。” 项秦僮带着周译在一侧的沙发上落座。 两位父亲的表情不太一样,秦沐安明显是带着不解和担忧,而项宁康则是一副看破一切的神色。 不用想,他都知道项秦僮做不出来什么好事。 秦沐安率先开口:“僮僮,今天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项秦僮将周译的手放在腿上,笑着回应:“就是您看到的那样,我和周译现在在一起了。” 秦沐安将目光挪到周译身上,让周译如芒在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他在医院里见过秦沐安,也知道他和付峘封的关系,只不过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相互认识。 周译意识到自己不说话实在是不合适,于是从项秦僮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打起手语。 【叔叔好。】 秦沐安目光里露出几分疼惜,虽说已经在新闻上看到了部分的情况,可是真正看到周译的那一刻还是心疼起来这个年轻的孩子。 这份与众不同肯定让他从小吃了不少苦。 周译以为秦沐安的神情是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求救似得看向项秦僮。 周译生活的圈子很小,而他身边熟悉的人都多少会一些手语,所以沟通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自从习惯了跟项秦僮交流以后,他就很少再随身带着写字的本子了。 项秦僮很快接受到信号,适时的解释着周译刚才的手语含义。 “周译这是在向你们问好。” 沟通有些困难,总不好一直让项秦僮翻译,周译怯生生的收回手,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秦沐安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严肃,于是缓和了神色主动向周译说话:“你好,我记得你是年年的朋友对吧?” 峘封出事的时候,他记得周译也在场,而且看起来和曲年的关系还不错。 周译点点头,瞧见秦沐安和蔼的脸色心里多少安稳下来。 项秦僮适时的开口:“爹地,新闻上说的不能全信,但是有一点是真的……” “什么?” 项秦僮望了周译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温情:“我确实很喜欢周译,想要和他共度一生。” 刚喝下一口水的项宁康被他这句话呛的彻底,咳嗽个不停。 秦沐安顾不得回应,连忙回神拍着项宁康的后背,无奈说着:“多大人了,怎么喝个水还会呛着。” 项宁康缓过来气以后大骂项秦僮:“兔崽子!谁教你的说话大喘气!” 秦沐安好笑地拍了拍他,知道他是在小辈面前失态,正在找面子呢。 项秦僮灰溜溜地缩了缩脑袋,和周译对视一眼。 项宁康弄的这一出正好缓解了此刻尴尬的气氛。 秦沐安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项秦僮:“僮僮,有些话说出来不是那么简单的,既然说了,就要坚定的去履行。” 他不了解儿子和周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看得出来僮僮对周译这孩子是认真的。 “当然,”项秦僮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辈子的承诺。” 秦沐安提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他温和的笑了一下,轻声对周译说着:“僮僮从小被我和宁康惯坏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说他,不要害怕,我们给你做主。” 秦沐安识人无数,看得出来周译这孩子性子安稳,对自家冒失的儿子来说真是十分互补的个性。 周译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以后才发现这句话真是像极了……嘱托? 【等等……】 周译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目前的事情严重超出了他的预期,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就决定了他的一辈子啊。 没等周译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秦沐安接到了一通紧急的电话。 “秦叔叔,付峘封醒了。” 知道秦沐安一直挂念着付峘封,所以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曲年就打来了电话。 “好!我们马上过去!” 秦沐安连忙带着项宁康去医院,剩下项秦僮和周译四目相对留在原地。 周译咬着唇,神色纠结地看着项秦僮。 【你刚才说的话…是假的吧?】 刚才说的什么,两个人再清楚不过。 周译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确,或者说从他们跨过那条隐秘的线后,他对项秦僮说的每句话都抱有一种他在开玩笑的想法,这次应该也是他在捉弄自己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周译心里复杂的厉害。 项秦僮定定地望着他,眼神里透着笑意:“你觉得呢?” 明明是疑问句,可是周译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来了肯定的意思。 周译的脑袋轰的一下懵住了,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发呆的样子有点过于可爱,项秦僮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译回过神,知道他在笑自己,脸颊两侧可疑的变红,整个人像只熟透的龙虾一样微微蜷缩起来,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 最好是远离眼前这个人。 项秦僮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将人带到自己怀里稳稳坐下,额头相抵的时候,一颗心蓦然安定下来。 这几天经历的沉重此刻尽数卸了下来,项秦僮自在的舒了口气,语气里有些疲惫:“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安心,这都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周译想要挣脱的手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 “周译,你可以说假扮情侣的事情是我应对媒体的手段,可是……”项秦僮将他软下来的身子紧紧抱住,声音里夹杂着几道诚挚的意味,“我喜欢你是真的。” 周译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努力消化着项秦僮说的每个字。 片刻后,他将脑袋轻轻搭在项秦僮的肩膀上,鼻尖莫名酸极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被人视作累赘,视作先天不足的怪胎,这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如此美好的话,听到对自己满满的爱意。 付峘封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他模糊的视线刚刚归拢,就匆忙地转着脑袋找曲年的身影。 想强撑着试图从床上起来,可是疲软的身体试了几次都毫不留情的剥夺了他简单的想法,几番挣扎中更是将手上的输液针弄出了血。 曲年这边通知完秦沐安,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付峘封快要从床上摔了下来。 “付峘封!” 曲年大步流星地冲过去一把扶住他。 “干什么呢?刚醒过来就不安分吗!” 像是濒临溺水后突然看见了希望的光亮,付峘封的眼神里倏然间多了些神采,连忙抓紧曲年的手臂,肌肤相贴的瞬间慌乱的心才彻底缓和下来。 他喘着气扯着干涩的嗓子艰难开口:“年年……” 这一下不打紧,刚好碰住曲年的小腹,好不容易平复的刺痛再度袭来,曲年低声啧了一下。 付峘封紧张的撑起来身子:“怎么了?年年?” 刚刚从鬼门关踏回来,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应该被注意的对象,可是他却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曲年身上。 熟悉的称呼让曲年一震,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我没事。” 他遮掩似得躲开付峘封直白的目光,侧过头想要出门缓解一下心情,却被付峘封紧紧拉住。 “别走……” 曲年想要挣脱开来,就听见这人哑着声音服软。 “别走…你走了,我就看不到你了……” 付峘封话里有几分可怜,也有几分执拗。 僵持不下后,曲年只好选择妥协,被迫接受了付峘封的固执,转过头坐在他床边:“我不走了好吧。”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付峘封这人傻得不像话,为了和自己吃一顿饭,硬生生吃完一桶冰淇淋。为了让自己发泄这些年的不满,死死抗住自己的虐打,一声不吭。 想到两人这些荒唐的过往,曲年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眼角倏然红了一片:“真有你的啊,付峘封……” 付峘封很聪明,他不是一来就强硬的逼迫曲年接受自己,而是一直用软刀子拉扯着曲年的心脏,让曲年有一天主动发现,原来他的心底还始终为付峘封留着一寸天地。 付峘封,这个名字经久不散,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融化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以至于每每想起都会撕扯出新的伤痕。 第16章 第 16 章 看得出来,曲年的态度比起最开始的强硬拒绝要缓和的多,付峘封揣着忐忑的心抬起手,想要替他擦去眼角的泪。 虽然能感觉到年年现在软化了不少,但是付峘封还是担心因为自己的莽撞让他觉得反感。 从前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把曲年放在心尖上对待,不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现在分别五年,时间和距离不仅没有冲淡他对曲年的思念,更是在经受过那些惨痛的日夜后,将曲年深深的烙印在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所以再次回来的他,始终对曲年抱着愧疚,就连平时说话和行动中都带着一些试探。 幸好,这次曲年没有躲开。 他只是垂着眸子,任由付峘封动作。 付峘封见他没有拒绝自己开心坏了,仗着现在旖旎的气氛,不由得多说了一句。 “别哭,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曲年心头一颤,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付峘封左手的腕带那里,这一看不打紧,平白的将这句简单的话增添了不少催泪成分。 曲年的泪腺像是突然间崩溃了一样,落的泪更多了。 付峘封立马慌了神,连忙撑起身体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泪。 “年年……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别哭啊……” 付峘封整个人慌张的样子有些可笑,让曲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他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把付峘封不安分的手塞进了被子里,嘴里嘟囔着不满:“再动,你的针又得回血了,老实点。” “可是……” 察觉到付峘封还想继续动弹,曲年瞪了他一眼,只不过在现在眼眶通红的情况下丝毫没有威慑力。 不过付峘封还是乖乖停下,安静地躺了回去。 对于曲年,他是真的言听计从。 哪怕现在曲年让他跳进滚烫的火坑,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去。 闹了这么一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倒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惦记着付峘封从醒过来以后还没吃饭,曲年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抬眼问他:“饿不饿?我去给你买份粥回来?” “我不饿,别去了。” 付峘封摇了摇头,别说他现在不饿,就是真饿的前胸贴后背,他也不想放过和年年难得的温馨时光。 曲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执拗地望着自己,多少猜到了付峘封的意图。 就这么怕自己不辞而别啊…… 曲年暗骂他傻子,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孙秘书。 人是铁饭是钢,大病还没好,总得吃饭补充营养,既然他不想让自己出去,那就只好拜托别人了。 顺带自己去检查的报告好像也到时间了,正好可以一起带过来。 消息刚发完,病房门就被人推开。 来的人正是曲年通知过的秦沐安和项宁康。 从第一次见到付峘封之后,秦沐安就一直期待着今天的见面,然而真正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后,他又有了几分胆怯,犹豫着向前迈着步子。 曲年连忙起身打着招呼,率先打破僵局:“秦叔叔,项叔叔。” 秦沐安回过神,笑了一下点头回应,视线依旧紧紧盯在付峘封身上。 付峘封伤的是身体,不是脑子,这么明显的目光注视让他不由得奇怪起来。 对于曲年以外的事情,他一向是不在意的,所以自然不会主动说话,而秦沐安紧张的又不知道说什么。 大家都沉默着,让屋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曲年来回望了望,原本他想将空间留给秦沐安他们,但是看现在的气氛,他只好充当这个中间人的角色。 他招待两位长辈在沙发上坐下,转头对着付峘封,斟酌着开口:“付峘封,秦叔叔来…是为了看你。” 付峘封皱起了眉,疑惑不解:“为什么?” 他又不认识这两个人。 “峘封,”秦沐安试探性地开口,脸上满是歉疚和痛惜,“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肯定觉得陌生。” “对不起……” 他想说的话被堵在了胸口,压抑的让人窒息。 项宁康心疼地看着爱人,这种情况下他最没有资格和立场说什么,于是他只能安抚着秦沐安波动的情绪,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将所有的力量传递给他。 曲年望了一眼几乎说不出话的秦沐安,明白现在需要他挑破这层关系。 他将目光投向一脸茫然的付峘封,尽量用相对轻松的语气表达:“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你从来没有见过你另一位父亲,现在…他就在你眼前……” “就是,秦叔叔……” 话音落地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秦沐安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谨慎和揪心。 这份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喜讯让付峘封微微睁大眼睛,目光从疑惑变成恍惚,最后化作额角紧绷着的一丝力气。 “别…别开玩笑了……” 他张了张嘴,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微颤的眼帘轻易暴露了内心的惶恐。 在得知付峘封就是自己的孩子后,秦沐安想过很多可能性,想过他会不接受,他会拒绝,可是当抵触的情绪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心痛难耐。 秦沐安的脸色有些发白,他颤抖着双唇,哽咽地说出当年事情的所有始末。 “对不起……对不起……当年你被付俊强抱走以后,我想找你,想过把你夺回来,可是…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我以为…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再次将血淋淋的伤疤亲手撕开,秦沐安的心几乎被碾压成了粉末。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仿佛将他带回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 “在被囚禁的日子里,我无数次想要自杀,可是一直没有实现。当我知道怀上你的时候,我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秦沐安惨然地笑着,脸上满是破碎的泪痕:“你出生的时候是半夜,我疼了整整一天不肯出来。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害怕出来以后,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这样带着你离开也许是件好事……可是一想到……” 秦沐安崩溃的痛哭,让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意:“你一直很努力,很乖巧,不会闹我,一想到能见到你,我突然不想放弃了……你出生的时候,喊得声音可大了,明明那么小,可是力量很足……” 他死死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都怪我……没有及时找到你,没有让你脱离那个魔鬼,才让你从小到大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他泪流满面地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和愧疚,仿佛所有的泪和恨全部化作此刻的倾诉。 曲年听的心里难受极了,只有当为人父母的时候,才能深切体会到那种骨肉分离的痛苦和绝望。 付峘封依旧沉默着,可是他认真的听完了每一个字,甚至将秦沐安哽咽的几乎不成语调的话也都听了进去。 付俊强的手段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可以想像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在无法触及阳光的日子里,秦沐安有多绝望,有多渴望死亡。 痛苦、挣扎、嘶吼,刺耳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让他将那些过往一幕幕清晰的回忆起来,设身处地的回顾秦沐安惨痛的那些年。 付峘封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死死攥紧的指尖白的不像话。 原来,他也是在期待中出生的。 后来秦沐安实在是太过崩溃,曲年不忍心让他再回忆这些事情,于是建议项宁康先带着他回去。 “项叔叔,先让秦叔叔回去休息吧,付峘封那里,”曲年抿抿唇,望了一眼身后的房间,“我去劝劝他。” 项宁康将秦沐安紧紧搂在怀里,轻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两人走后,曲年转身回了病房。 付峘封沉默的将胳膊搭在眼睛上,让人觉得他仿佛并不受影响。可相识多年,曲年还是从细枝末节处发觉了他的不同。 曲年定了定神,走到床前将屋里的灯光熄灭,黑暗瞬间笼罩整个房间。 视觉消失后,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曲年听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紊乱呼吸。 在他们相处的那些年里,付峘封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多少对于团圆的家庭有些羡慕,他无法理解付峘封从小生长的环境,但是他知道原生家庭几乎对于成长过程中的孩子来说,是一生的影响。 想到秦沐安说的那番话,想到付灵说付峘封崩溃的那五年,曲年的心里像是被无数锋利的细针穿过一样,疼的呼吸不畅。 “付峘封……” 沿着微弱的月光,他缓慢地靠近付峘封身边,轻轻抓住他覆盖在眼眶上的手臂。 “难受的话……” 曲年轻声说:“就哭出来吧……” 话音刚落,曲年被他用力拉进怀里。 滚烫的泪水在脖颈处蔓延,那些压抑在唇边的哭泣尽数宣泄出来。 当这份熟悉的心跳乱的不像样的时候,曲年没办法再假装从容。 他轻颤着手将付峘封的身体紧紧搂住,贴向了自己。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付峘封不是不难过,他是用沉默掩饰了所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