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男鬼那些年》 第1章 第 1 章 初春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投下几道光柱。沈清弦,曾经的二十一世纪资深咸鱼兼社畜,此刻正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梨花木床上,消化着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穿书了。 穿进了一本他昨晚刚吐槽过的男频权谋小说《弑君》。 更要命的是,他穿的既不是大杀四方的主角,也不是权倾朝野的反派,而是书中那个和他同名同姓、只在背景介绍里出现过一句的、即将被祭天的炮灰—— “国公府次子沈清弦,体弱,早夭。” 原身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这是个爹不疼、娘早逝、在偌大国公府里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少年。唯一特别的是,他天生一双阴阳眼,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因此更被家人视为不祥,常年被丢在这僻静小院里自生自灭。 “早夭……多早?”沈清弦躺在硬板床上,望着结满蛛网的房梁,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再睡个回笼觉,“反正上辈子是猝死的,这辈子能多活一天都是赚。咸鱼嘛,在哪儿躺不是躺?” 他心态良好地翻了个身,决定继续贯彻自己的咸鱼人生准则:能躺着绝不坐着,能摸鱼绝不奋斗。 然而,命运的剧本显然不打算让他安生。 “哐当”一声,他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刺目的阳光里,站着他那位同父异母、珠光宝气的嫡姐,沈玉婉。她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神色倨傲,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狠绝。 沈清弦心里“咯噔”一下,原著剧情开始在脑中疯狂预警。按照书里所说,这几天,正是皇帝下旨,要为那位“一只脚已踏进棺材”的太子慕容玄冲喜,指名要娶他们国公府嫡女的时候! 他这嫡姐,心比天高,怎会甘心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守活寡? “你们……要干什么?”沈清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沈玉婉用绣帕掩着鼻子,仿佛这屋里的空气都脏了她的肺,她上下打量着沈清弦那张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清秀、甚至带着几分女相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弟弟,”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却淬着冰冷的算计,“府里遭了难,需要你为家里分忧的时候到了。” “分什么忧?”沈清弦装傻,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分忧?分明是让他去顶雷! “陛下下旨,要我们沈家嫁女给太子殿下冲喜。”沈玉婉慢条斯理地说,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沈清弦的脸,“你是知道的,姐姐我……已有心上人,怎能嫁与那将死之人?” 沈清弦内心OS: “你不想嫁,难道我就想了吗?!我还是个男的啊喂!” “所以,”沈玉婉的笑容愈发“和善”,却让人不寒而栗,“就委屈弟弟,替姐姐上这花轿吧。” “什么?!”沈清弦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虽然他体力不支,只是象征性地弹动了一下,“嫡姐!你疯了?!我是男子!这、这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他试图用最严重的后果吓退对方。 沈玉婉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蔑一笑:“满门抄斩?若是抗旨不尊,现在就要满门抄斩!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没人会知道。你平日里深居简出,外人根本不认得你。你这张脸……稍稍打扮,比女子还标致呢。” 她一挥手,那两个婆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不!放开我!我不嫁!我是男的!”沈清弦拼命挣扎,可他这具身体虚弱得很,战五渣的实力在两个粗壮婆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他被强行从床上拖了下来,按在梳妆台前——那还是他生母留下的旧物。 胭脂水粉,珠钗环佩,一件件往他身上、头上招呼。 “轻点!我的头发!这裙子怎么穿?!”沈清弦欲哭无泪,感受着绸缎裙子冰凉的触感裹在腿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席卷了他。 “苍天啊,大地啊!我不过是熬夜看了本小说,罪不至此吧?!穿越成炮灰就算了,还要男扮女装替嫁冲喜?冲喜的对象还是原著里那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第一个就拿自己冲喜媳妇开刀的黑化鬼太子慕容玄?!” 原著剧情在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慕容玄,原太子,被继后害死,化作厉鬼归来,借“冲喜病愈”的幌子重回东宫。他隐忍狠厉,复仇的第一个祭品,就是那个“冲喜”来的、象征着他耻辱的国公府“嫡女”!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不是‘早夭’,是‘速通’了!连苟几天的机会都不给吗?!” 挣扎间,一块绣着鸳鸯的红盖头蒙在了他的头上,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架着,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拖出了小院。一路上,他听见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和嫡母那假惺惺的“叮嘱”: “弦儿,去了东宫要好生伺候太子殿下,莫要再耍小性子了……” “小姐这是欢喜傻了吧,瞧瞧,都不说话了。” 沈清弦内心疯狂吐槽: “我这是欢喜吗?我这是吓的!还有,谁是你家小姐!小爷我是纯爷们!!” 他被粗暴地塞进了摇晃的花轿里。 轿帘落下的那一刻,外面世界的喧嚣仿佛被隔绝。轿子里狭小、昏暗,充斥着新布和油漆的味道。 花轿被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那深不见底的皇宫,朝着他命定的“刑场”而去。 沈清弦一把扯下碍事的红盖头,绝望地靠在轿壁上。女装繁复的裙摆纠缠着他的双腿,头上的珠翠沉重得让他脖子发酸。 他回想起原著的描写,想到慕容玄那双冰冷嗜血的眼睛,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开局杀”,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不,是根本就没前途! “别人穿越是逆袭打脸,我穿越是直接送人头,还附赠女装体验卡……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瘫在轿子里,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算了,”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都是死,不如躺平接受。至少……这轿子还挺晃,适合睡觉。” “只希望那位鬼太子殿下,看在我这身‘新娘’打扮的份上,能给个痛快点的死法……” 花轿外,吹吹打打的喜乐喧嚣而虚伪;花轿内,穿越而来的咸鱼灵魂正为自己的小命做着最后的、无力的哀悼。 他的“冲喜”之旅,或者说,“赴死”之旅,正式开始了。 第2章 第 2 章 皇家婚礼的流程繁琐得令人发指。 沈清弦顶着沉重的凤冠,像个人形木偶一样,被搀扶着完成了所有他能参与的外围仪式。每一步,他都感觉自己在走向断头台,内心的小人早已泪流成河。 “脖子要断了……这凤冠是实心的吧?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终于,他被引到了一处布置得喜气洋洋,却莫名透着几分森严冷寂的殿宇前——这便是东宫的主殿,也是今晚的“刑场”。 司礼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惋惜:“太子殿下玉体欠安,实在无法起身拜堂。按规矩,便由这代表殿下的雄鸡,与太子妃完成这最后的仪式吧……” 话音刚落,一只羽毛油光水亮、趾高气扬的大公鸡被抱了上来,脖子上还滑稽地系着个小巧的红绸花。 沈清弦隔着盖头模糊地看着那只公鸡的轮廓,内心居然升起一丝诡异的庆幸。 “好好好!公鸡好!公鸡妙!公鸡不会杀我!跟公鸡拜堂总比跟那个杀神鬼太子面对面强!” 他几乎要双手合十感谢这只救命的公鸡了。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 “殿下!” “太子殿下!您怎么起来了?!” 殿外突然传来宫人惊慌又带着些许惊喜的喧哗。 一阵微凉的风裹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像是陈年檀香混合着冰雪的气息卷入殿内。原本还有些细微声响的大殿,瞬间落针可闻。 沈清弦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到一双绣着暗金龙纹的玄色婚靴,正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踏入殿中,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脚步,沉稳得不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司礼太监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太、太子殿下!您能起身了?!真是冲喜显灵,天佑我朝啊!快!快准备,殿下要亲自拜堂!” 沈清弦:“!!!” “显灵个鬼啊!这是真·见鬼了!!!” “苍天啊!我跟公鸡拜堂挺好的!真的!我宁愿跟那只鸡过一辈子!您把这位大佬请出来干嘛?!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内心的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但沈清弦死死咬住了嘴唇。他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穿透了那层红色的盖头,让他从头顶凉到脚心。 完了,正主来了。还是亲自来收人头的。 接下来的拜堂过程,沈清弦全程魂游天外。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玩偶,机械地跟着司礼官的唱和转身、弯腰。 每一次靠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身上那股非人的凉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幽冥的压迫感。 “救命……这比上辈子年终汇报被老板盯着还可怕……” 好不容易熬到“礼成,送入洞房”六个字,沈清弦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里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被宫人搀扶着,送入布置一新的婚房。 房间里,红烛高燃,锦被鸳鸯,处处透着喜庆。可沈清弦只觉得这满室的红,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他僵硬地坐在铺着大红百子千孙被的床沿上,头上的盖头依旧沉甸甸地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世纪,那阵熟悉的、带着寒意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他眼前的红色骤然消失——盖头被一杆冰冷的玉如意挑开了。 光线涌入眼帘,沈清弦下意识地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与他相配的玄色婚服,身姿挺拔,面容……极其俊美,却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玉石般的冷白。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组合在一起本该是惊艳众生的容颜,却因那双眼睛里沉淀的墨色过于浓郁冰冷,而让人望之生畏。 这……就是慕容玄?那个原著里心狠手辣、最终登顶的鬼帝? 沈清弦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他拼命告诉自己:冷静!沈清弦!你现在是“国公府嫡女”,是个“弱女子”!不能露馅! 他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娇羞又惶恐的表情,飞快地垂下眼睫,不敢与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对视。 慕容玄静静地打量着他这位“冲喜新娘”,目光在他过分精致的眉眼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瞬,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孤体弱,无法满足太子妃,洞房花烛夜,不如早些……” 他话还没说完,沈清弦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脱口而出:“好好好!累死了!!!我先睡了,你自便!” 声音……因为紧张而忘了伪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话一出口,沈清弦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沈清弦你这个蠢货!你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啊!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完了完了,他肯定觉得我不对劲了!”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床的内侧,一把扯过鸳鸯锦被,把自己连头带脚蒙了个严严实实,缩成一团,背对着慕容玄的方向。 然后在被子里疯狂默念: “快睡着快睡着!我身边不是鬼不是鬼!是个人!是个病秧子!他体弱!他不行!他杀不了我!催眠我自己!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 慕容玄站在原地,看着那团瞬间把自己裹成蚕蛹、还在微微发抖的“新娘”,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愕然”的情绪。 他这位“太子妃”……似乎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国公府精心培养的嫡女,竟是这般……率真(?)且……迫不及待(?)? 他缓步走到床边,并未躺下,只是坐在床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被子里那具身体瞬间绷紧,抖得更厉害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恐惧”的味道,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生无可恋的摆烂气息? 慕容玄微微侧头,看着那个连头发丝都恨不得缩进被子里的身影,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国公府送来的“嫡女”,有点意思。 或许,这场无聊的冲喜,也不会全然无趣。 红烛噼啪一声轻响,烛火摇曳,在新房墙壁上投下两道看似亲密,实则各怀鬼胎的身影。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第3章 第 3 章 沈清弦这一夜睡得极其不踏实。 梦里不是被青面獠牙的恶鬼追着跑,就是被慕容玄那双冰冷的眸子注视着,最后通常以他跪地求饶“鬼大爷饶命”而惊醒。 每次惊醒,他都能感受到身边那道挥之不去的、带着寒意的气息,于是又立刻僵直身体,继续装死,在心里把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 如此反复,直到天光微亮。 他感觉身侧的动静,是慕容玄起身了。沈清弦立刻紧闭双眼,呼吸放得又轻又匀,力求扮演一个沉睡中的、无害的“新娘”。 宫女们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伺候慕容玄洗漱更衣。 就在沈清弦以为能蒙混过关,继续装睡逃避现实时,那道冰冷的、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堪称“温柔”的语调: “娘子,时辰不早,该起身了。今日还需入宫向父皇母后请安。” 沈清弦:“……” “娘、娘子?!谁是你娘子!你别乱叫啊!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床了!” 他内心疯狂呐喊,表面上却只能艰难地、慢吞吞地“悠悠转醒”,揉着并不存在的眼睛,一副柔弱懵懂的样子看向站在床边的慕容玄。 慕容玄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墨色常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却也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非人感。他正垂眸看着沈清弦,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孤……帮你梳洗打扮可好?”慕容玄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清弦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帮我梳洗?!大哥你是鬼啊!你这手碰我一下我不得冻掉一层皮?而且你一个古代太子,这么‘体贴’的吗?原著里没写你有这癖好啊!”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细若蚊蝇:“不、不敢劳烦殿下……妾、妾身自己来就好……” “无妨。”慕容玄却像是没听出他的拒绝,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拒绝,径自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一把象牙梳。 沈清弦看着那梳子在他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感觉那不像梳子,更像一把即将行刑的凶器。 他磨磨蹭蹭地挪到梳妆台前坐下,背对着慕容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梳齿插入发间的那一刻,一股冰凉的触感从头皮传来,激得沈清弦猛地一哆嗦。 “凉凉凉!鬼梳头!这经历也太阴间了吧!” 慕容玄的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甚至可以说是熟练。他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沈清弦因为一夜翻滚而有些凌乱的长发,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耳廓或脖颈,带来一阵阵战栗。 沈清弦僵着脖子,内心疯狂祈祷:“快点结束吧!求你了!再梳下去我就要变成冰雕了!” 他从铜镜的倒影里,能看到慕容玄专注的神情,那双墨色的眸子低垂着,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但沈清弦莫名觉得,这鬼太子似乎……乐在其中? “他在享受什么?享受给我梳头的恐惧感吗?变态!” 好不容易熬到梳妆完毕,看着镜中那个被收拾得眉目如画、云鬓花颜的“少女”,沈清弦自己都有点恍惚。“别说,这手艺还真不错……呸!我在想什么!这是重点吗!” * * * 乘坐马车前往皇宫的路上,空间狭小,沈清弦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减少与慕容玄的任何接触。 慕容玄闭目养神,仿佛真的体弱不堪。但沈清弦知道,这具看似虚弱的身躯里,藏着一个多么强大而危险的灵魂。 抵达皇后宫中,殿内暖香扑鼻,金碧辉煌。 当今皇后,也就是害死慕容玄生母、扶植自己儿子上位的继后,此刻正端坐在上首,妆容精致,雍容华贵。她看到携手(表面上的)进来的慕容玄和沈清弦,尤其是看到慕容玄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尚可时,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玄儿!你……你今日气色看着好多了!”她起身迎了两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哽咽,演技堪称影后级别,“看来这冲喜,果然是有效的!真是列祖列宗保佑!” 她又将目光转向沈清弦,上下打量着,越看越是满意。 “这就是清弦吧?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沈清弦硬着头皮上前,按照宫里嬷嬷临时恶补的礼仪,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双手奉上:“臣媳给母后请安,母后请用茶。” 皇后接过茶,感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至少表面上是):“好孩子,快起来!真是个好孩子!” 她拉着沈清弦的手,怎么看怎么顺眼。 “瞧瞧,这模样,长得真是俊俏!这性子,看着就温婉娴静!这礼仪态度,更是挑不出错处!国公爷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皇后赞不绝口,“我们玄儿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本宫这心里,真是……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沈清弦被夸得头皮发麻,只能低着头,扮演羞涩,内心OS:“阿姨你别夸了!你再夸下去,你旁边那个‘好儿子’的眼神都快把我冻穿了!他根本不是高兴,他是在琢磨怎么弄死我这个‘福气’吧!” 皇后见他低着头,身体似乎还在微微发抖,以为他是紧张,更是怜爱:“哎呀,怎么还抖起来了?是不是这茶盏太重?还是初次入宫心里害怕?别怕别怕,到了母后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她亲切地拉着沈清弦坐到身边,亲自拿了块精致的点心递给他:“来,坐,吃块点心压压惊。” 沈清弦看着递到眼前的点心,又偷瞄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但周身气压明显更低的慕容玄,哪里敢坐,哪里敢吃? “不敢坐不敢坐!没看见你‘儿子’脸都黑了吗?!哦,虽然这也不是你真儿子,是个找你索命的鬼……但我怕啊!” 他几乎是弹射般站了起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臣、臣媳不敢……殿下、殿下还在此……” 慕容玄适时地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病弱的调子,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母后,清弦脸皮薄,您就别逗她了。我们还要去拜见皇祖母,不宜久留,就先告退了。” 皇后这才恍然,笑着摆手:“是是是,瞧本宫,光顾着高兴了。快去吧,太后她老人家定然也盼着见见孙媳妇呢!” * * * 走出皇后宫殿,沈清弦才感觉那令人窒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些。他悄悄松了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喘匀,就听慕容玄淡淡道: “皇祖母喜静,常年礼佛,宫殿偏僻些。” 沈清弦乖乖点头,心里却想:“喜静好啊!我就喜欢安静的!最好安静到大家都忘了我们的存在!” 然而,当他跟着慕容玄,越走越偏僻,来到一座虽然依旧宏伟、却明显透着一股陈旧和寂寥气息的宫殿前时,沈清弦的脚步顿住了。 不是因为宫殿的偏僻,而是因为……太“热闹”了。 在他的阴阳眼视野里,这座宫殿的上空,几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黑色的雾气。宫墙角落、廊柱背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飘忽的白色影子。它们没有具体的面目,只是在那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带着一种沉沉的死气和不甘的怨念。 “我的妈呀……” 沈清弦腿肚子开始转筋。 这位皇祖母,怕不是个真正的“高人”?这哪里是喜静,这分明是养了一宫的“好朋友”啊!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慕容玄身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慕容玄的一片衣袖角,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慕容玄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 沈清弦脸色煞白,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那些“热闹”的地方看,嘴里哆哆嗦嗦地小声念叨:“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慕容玄顺着他恐惧的视线,扫过那些寻常人看不见的角落,眸色深了深。他并没有甩开沈清弦的手,反而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冷么?”他声音低沉,“或许是皇祖母宫中,檀香燃得重了些。” 沈清弦猛点头:“对!檀香!一定是檀香太熏人了!” 他死死攥着那片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身体几乎要贴到慕容玄身上去。“鬼太子就鬼太子吧,至少目前看来,他比这些漫无目的的游魂厉害点?跟着他好像……安全些?” 进入殿内,一位穿着朴素宫装、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坐在佛龛前,手里捻着佛珠。她面容慈祥,眼神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与平静。 这便是当今太后,皇帝的嫡母。 她看到慕容玄和沈清弦,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玄儿来了,这就是哀家的孙媳妇吧?快过来。” 慕容玄领着瑟瑟发抖、还得强装镇定的沈清弦上前行礼。 太后拉着沈清弦的手,仔细端详,连连点头:“好孩子,模样周正,眼神干净,是个有福的。”她又看向慕容玄,意有所指地道:“玄儿,你这媳妇选得好,要好好待她。” 慕容玄微微颔首:“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沈清弦感受着太后手上传来的、属于活人的温暖干燥的触感,心里的恐惧稍微驱散了一点。这位皇祖母,看起来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 就是……怎么说呢。 沈清弦偷偷抬眼,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殿内。嗯,果然也很“热闹”。虽然不像外面那么多,但角落里,佛像后,依旧有那么几道模糊的影子,静静地“站”着,仿佛在聆听,又仿佛在守护。 “皇祖母您是真·菩萨心肠啊……这宫殿,可真是……鬼才待得住!” 他无意识地,将慕容玄的袖子攥得更紧了。 太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和不安,温和地笑了笑:“这孩子,怕是累了,也吓着了吧?宫里规矩多,难为你了。”她吩咐宫人:“去拿些安神的茶点来。” 慕容玄看着沈清弦那副想躲又不敢躲,只能紧紧依靠着他的鹌鹑模样,再感受到袖口传来的、细微却持续的颤抖,眼中的那抹笑意更深了。 他似乎,发现了这位“太子妃”一个非常有趣的……小秘密。 拜别太后,走出那座“热闹”的宫殿,沈清弦感觉自己像是去鬼门关逛了一圈又回来,浑身虚脱。 回东宫的马车上,他依旧心有余悸,没敢再缩角落,而是不自觉地挨着慕容玄坐,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假的)安全感。 慕容玄看着他这副后怕的样子,忽然缓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看来娘子,很怕……‘冷’?” 沈清弦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慕容玄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第4章 第 4 章 回门的日子转眼就到。 坐在驶往国公府那无比宽敞豪华的皇家马车上,沈清弦看着几乎塞满了半个车厢的各式锦盒、珍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皇帝、皇后、太后……这三位大佬给的回门礼,丰厚得简直令人发指。那规格,那数量,竟比他当初那副充门面、实则没多少实在东西的嫁妆还要多上几倍! “好家伙,这冲喜‘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慕容玄这鬼魂演技一流,连带着我这个‘功臣’也鸡犬升天了?” 他内心吐槽,但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暗爽。想到等会儿他那便宜爹和继母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嘴脸,他就觉得……嗯,这替嫁似乎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狐假虎威的感觉,挺不赖。 慕容玄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沈清弦知道,这鬼精明着呢,什么都瞒不过他。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早已得到消息、全家上下穿戴整齐的国公爷沈荣、继室柳氏,以及那位心比天高的嫡姐沈玉婉,已然在门口恭候多时。 车门打开,慕容玄先下了车,然后极其“自然”地转身,朝车内的沈清弦伸出了手。 沈清弦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得不似活人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凉!还是这么凉!” 接触的瞬间,他依旧忍不住腹诽,但面上却努力挤出一个温婉羞怯的笑容,借着慕容玄的力道(虽然感觉他根本没用力)下了车。 “臣(臣妇)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沈荣带着全家呼啦啦跪倒一片,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谄媚。 尤其是当宫人们开始将那一箱箱、一担担珍贵无比的回门礼抬进府时,沈荣和柳氏的眼睛都快放出绿光了,脸上的笑容堆得褶子都深了几分。 唯有沈玉婉,跪在父母身后,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她看着那个曾经被她视为蝼蚁、随意欺凌的“弟弟”,如今身着华服,姿态“优雅”(其实是僵硬)地被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亲手扶下马车,享受着所有人的跪拜,而她这个真正的嫡女却要跪伏在地……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让她那张还算娇美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一行人进入正厅,分宾主落座。沈清弦自然是和慕容玄坐在上首。 沈荣搓着手,满脸堆笑,正准备说些场面话,慕容玄却先开口了。他目光淡淡地扫过下方,仿佛不经意般,落在了脸色难看的沈玉婉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孤记得,国公府嫁入东宫的,是嫡女。怎么……太子妃还有位姐姐?”他微微偏头,看向身旁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沈清弦,“娘子,未曾听你提起过。” 唰! 一瞬间,沈荣和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沈玉婉更是猛地抬头,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恐。 沈清弦心里乐开了花! “来了来了!鬼太子的致命提问!虽然知道他是借题发挥,可能联想到他自己那点事,但不妨碍我爽啊!” 他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黯然”,微微垂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客厅: “回殿下,臣妾……是父亲原配夫人所出。这位……是继母的女儿,虽年长于臣妾,但……终究不能算是正经的嫡女,不是吗?” 他这话一出,沈荣和柳氏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精彩纷呈。 慕容玄闻言,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掠过沈荣、柳氏,最后在沈玉婉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的弧度。 “原来如此。”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沈家三人的心口,“那是自然。嫡庶尊卑,伦常纲纪。只有原配正妻所出,方为嫡脉正统。继室……终究是继室。” 沈清弦内心疯狂鼓掌:“说得好!骂得好!虽然你主要是在骂你爹和你那恶毒后妈,但不妨碍我听着解气!这波借刀杀人,哦不,借鬼吓人,我给满分!” 他清楚地看到,慕容玄在说“继室终究是继室”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浓烈恨意与杀机。“果然,戳到他肺管子了。” 沈荣和柳氏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连连称是,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沈玉婉更是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氏到底是在后宅斗了多年的,强撑着笑脸,连忙打圆场,试图转移话题:“殿下、娘娘一路劳顿,想必也累了。不如……先让太子妃娘娘带着殿下在府里转转?回门宴马上就能准备好!” 转转? 沈清弦闻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转转?去哪转转?这国公府有什么好逛的?花园?亭台?还是……我那偏僻破败、狗都嫌弃的小院子?” 他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原身娘亲留给他的那个铜牌信物,那天被塞上花轿太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带走。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毕竟是原身生母的遗物,总还是要拿回来的。” 那铜牌他有点印象,灰扑扑的,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花纹,原身一直当个念想藏着,估计沈家也没人在意。但穿书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可能不简单。 于是,他站起身,对着慕容玄柔声道:“殿下若是不嫌府中简陋,臣妾……便带您去臣妾出阁前住的院子看看吧?虽比不得东宫万一,但……也是臣妾住了多年的地方。”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听在沈荣和柳氏耳中,无异于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尊贵的太子殿下去看那破院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太子,他们以前是如何苛待这位“原配嫡女”的吗? 两人脸色更是难看,却不敢出言阻止。 慕容玄深邃的目光在沈清弦脸上转了一圈,似乎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却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颔首:“可。” * * * 穿过层层叠叠、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越走越偏僻,最终来到国公府最角落的一处小院。 院墙斑驳,门扉陈旧,推开门,里面更是简陋得可怜。几间低矮的房屋,院子里只有一口枯井和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树,与整个国公府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沈清弦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穿来也没多久,对这里没啥感情。但演戏要演全套,他适时地流露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慕容玄站在院中,环视着这破败的景象,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几分。他没有说话,但沈清弦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低气压又出现了。 “啧,看来这鬼太子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这种‘原配子女被苛待’的戏码,真是共鸣感十足啊……也好,让他更讨厌我那便宜爹一家,对我没坏处。” “殿下稍坐,臣妾去屋内取些旧物。”沈清弦说着,快步走进了原身住的那间小屋。 屋里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样子,简单得近乎家徒四壁。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床板下的一处松动砖块后,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了那个冰凉、略带锈迹的铜牌。 他拿出来,用袖子擦了擦,塞进怀里。“搞定!原身,你的东西我帮你拿回来了,以后就归我保管啦。” 他正准备出去,眼角余光却瞥见慕容玄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刚刚塞东西的胸口位置。 沈清弦心里一紧,连忙解释:“是……是臣妾娘亲留下的一件小玩意儿,不值什么,只是留个念想。” 慕容玄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取好了便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沈清弦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中那口枯井,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到井口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淡薄的黑气。 “等等……这院子……原身好像从小就体弱多病,还能看见‘脏东西’……该不会和这井有关吧?” 一个念头闪过,沈清弦顿时觉得这破院子更加阴森了。 “好了好了!取好了!我们快走吧殿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蹿到慕容玄身边,再次下意识地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慕容玄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次遭殃的袖角,又看了看身边这人一副急于逃离此地的模样,眸色深沉。 他这位“太子妃”,身上的秘密,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多。 不过,他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清楚。 回门宴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开始。沈家三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沈清弦埋头苦吃,努力降低存在感;而慕容玄,则全程冷着脸,偶尔说一两句话,都能让沈荣和柳氏抖上三抖。 这顿“团圆饭”,吃得沈家三人味同嚼蜡,心力交瘁。 而对沈清弦来说,这无疑是穿越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他摸着怀里那块冰凉的铜牌,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慕容玄,第一次觉得,这条抱鬼太子大腿的咸鱼之路,或许……真的能躺赢? 第5章 第 5 章 回门之后,沈清弦迅速适应了他在东宫的“新身份”——一条有编制、有靠山(暂时)、待遇超高的顶级咸鱼。 太子妃的工作是什么? 在沈清弦看来,那必须是在这偌大的东宫里望天、看地、捉猫、逗狗(如果有的话),喝喝御供的香茗,尝尝小厨房精心制作的各色甜点,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日子,简直是上辈子当社畜时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 慕容玄似乎真的很忙,忙于“体弱”需要静养,忙于在书房“处理政务”(沈清弦怀疑他是在谋划怎么弄死他的仇人们),总之,神龙见首不见尾。 每天清晨,沈清弦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时,身侧早已冰凉——他那鬼老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晚上他抱着锦瑟把自己裹成蚕蛹入睡时,慕容玄十有**还没回来。偶尔几次沈清弦半夜被噩梦惊醒,发现身边多了个冰冷的“人形制冷机”,他也能在最初的惊吓后,迅速催眠自己“这是抱枕这是抱枕”,然后……继续睡。 至于用膳?除了必要的宫宴或者像回门那样的家庭活动,慕容玄几乎从不与他同桌。大部分时间,都是小厨房将精致的菜肴点心直接送到沈清弦自己的院子里。 “完美!这简直是合租室友的最高境界!还是互不打扰、水电全免、伙食顶级的那种!” 沈清弦捧着一碟新做的荷花酥,瘫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眯着眼晒着温暖的太阳,觉得人生夫复何求。 他甚至开始规划起来:等慕容玄复仇成功,大概率会把他这个“知情人”一脚踹开吧?到时候看在这段时间他这么“乖巧懂事”的份上,能不能求个恩典,把他打发到某个清净的皇家别院去?到时候他继续过他的咸鱼日子,慕容玄去当他的鬼帝陛下,各自安好,简直完美! 至于慕容玄休沐日难得和他一起用一顿晚饭?那也没什么嘛!不就是对着一张帅得人神共愤但冷得像冰块的脸吃饭吗?他可以的!他上辈子为了项目,对着甲方那张地中海的脸都能笑得如沐春风,现在对着慕容玄这张脸,至少还能下饭呢! 白天慕容玄整日泡在书房?太好了!整个东宫后苑几乎就是他沈清弦一个人的天下!虽然这“天下”他也不敢乱逛,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在他自己的小院里称王称霸已经足够了。 “神仙日子!这绝对是神仙日子!” 沈清弦满足地喟叹一声,又拈起一块杏仁酪放入口中,甜香软糯,幸福感爆棚。 他甚至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自留地”,琢磨着能不能种点小葱香菜什么的——上辈子在阳台种菜的习惯刻入灵魂了。 日子就在这种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种种菜、大部分时间发呆的节奏中,如水般流过。沈清弦几乎快要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所嫁何人,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咸鱼生活请给我来一万年”。 直到这天下午,他午睡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沈清弦迷迷糊糊地想:“真好……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一直这样?”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炸响,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安逸和迷糊。 那是……原著里的旁白?还是他穿书时接收到的剧情预警? 【……慕容玄隐忍数年,借冲喜之名重返东宫,暗中积蓄力量。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复仇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便是那象征着皇室强加于他的耻辱、国公府塞来的眼线——冲喜新娘,沈氏。大婚之夜后,他留她性命,不过是因其尚有利用价值,可麻痹宫中耳目。待他羽翼渐丰,第一个拿来祭旗的,便是这位“福星高照”的太子妃……】 沈清弦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他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心。刚才还觉得温暖舒适的阳光,此刻照在身上却只觉得冰冷刺骨。 “等等!”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我他妈的好像是个‘限时体验卡’啊!!!” “死期!我的死期!原著里我,不对,是原主,可是第一个被慕容玄干掉祭天的!!!”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他这些天建立起来的安逸假象冲击得粉碎。 他怎么会忘了?!他怎么能忘了?! 就因为慕容玄这段时间对他“不理不睬”?就因为东宫的伙食太好?就因为这咸鱼生活太符合他的理想? 所以他就像那只被温水煮的青蛙,舒舒服服地泡在锅里,都快被煮熟了还觉得挺暖和?! “沈清弦你这个蠢货!色令智昏!食令智昏!咸鱼令智昏啊!”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慕容玄是谁?是原著里杀伐果断、心狠手辣、最终踏着无数尸骨登顶的终极BOSS!是一个含冤而死、怨气冲天、回来复仇的厉鬼! 他怎么会因为对方长得帅(虽然确实帅)、偶尔看起来没那么凶(可能是装的)、还给他提供了优渥的生活环境(可能是养猪待宰),就放松了警惕?! “利用价值……麻痹耳目……祭旗……”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 是了!慕容玄现在留着他,不就是因为他这个“冲喜新娘”的身份很好用吗?皇帝皇后觉得冲喜有效,对他更加关爱(?),也放松了对“病弱”太子的警惕。而自己这个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在慕容玄看来,恐怕也和那继后一样,是敌人塞过来的眼线吧? 所以他才会在回门时,故意点破沈玉婉的身份,既是在发泄他自己的恨意,恐怕也是在敲打自己这个“继室所出”(在他眼里)的太子妃? 细思极恐! 沈清弦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上穿鞋,就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来踱去。 “怎么办怎么办?跑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而且慕容玄是鬼啊!他要想找我,我躲进老鼠洞里都能被他揪出来!” “坦白?抱着他的大腿哭诉‘殿下饶命啊我不是沈玉婉我是男的我还是穿书的我知道你是鬼我什么都告诉你求你别杀我’?……怕不是会死得更快更惨!” “讨好他?怎么讨好?每天给他梳头?他好像挺喜欢那个调调……不对!重点是保命!保命啊!”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才吃下去的甜点此刻在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冷静!沈清弦,冷静!”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虽然吸进来的空气都带着绝望的味道。 “慕容玄现在还没动手,说明我还有时间!还有操作空间!” “他需要我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做掩护。那么,我就要让自己变得更有用!更有价值!价值高到他舍不得杀,或者杀了会觉得亏本的地步!”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做饭?东宫不缺厨子。 逗闷子?慕容玄看起来不像有幽默感的样子。 暖床?!……打住!这个念头太危险了! 沈清弦颓然地坐倒在地,抱着脑袋,感觉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不,是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了。 “难道……我真的只能躺平等死吗?” 他不甘心啊!好不容易过上梦想中的咸鱼生活,虽然老公不是人,但待遇是实打实的啊!他不想这么快就“体验结束”! 就在他万念俱灰,甚至开始思考哪种死法比较不痛苦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宫女恭敬的声音: “娘娘,殿下遣人送来了一些新贡的荔枝,请您品尝。” 沈清弦:“……” 他看着宫女端进来的那一盘水灵灵、红艳艳的荔枝,颗颗饱满,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这……这是断头饭前的最后晚餐吗?还是……糖衣炮弹?” 他颤抖着手,拿起一颗冰凉的荔枝,剥开粗糙的外壳,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 “吃,还是不吃?” “算了……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他心一横,将那颗荔枝肉塞进嘴里,甘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带着一丝凉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冰冷和恐惧。 美味的荔枝,此刻尝起来,竟带着一股命运的苦涩和……倒计时的滴答声。 他的咸鱼梦,醒了。现在,是残酷的生存模式。 第6章 第 6 章 慕容玄最近觉得,他那名义上的太子妃,很不对劲。 那个本该在太妃椅上瘫成一张猫饼,晒太阳打瞌睡,或者兴致勃勃蹲在小菜地里嘀嘀咕咕的笨蛋,忽然之间……转性了? 太妃椅一连几天无人问津,上面落了几片花瓣,显得有几分寂寥。那块被他暗中吐槽过“毫无章法”的小菜地,也停止了扩张,甚至有些刚冒头的嫩芽因为缺乏照料而显得有些蔫头耷脑。 更惊悚的是,沈清弦开始看书了! 不是话本子,不是游记,而是……《女则》、《女训》,甚至还有几本艰涩的史书!慕容玄不止一次“路过”书房时,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趴在堆满书籍的桌案前,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模样。 偶尔在宫道上遇见,沈清弦也不再是那副神游天外、能躲就躲的鹌鹑样,而是会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行礼问安,姿态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只是那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慕容玄捻着指尖,感受着东宫里那丝若有似无、属于沈清弦的、带着点甜香(可能是点心味)又带着点青草(可能是菜地味)的气息变得沉闷而焦虑,他破天荒地感到一丝……不习惯。 “这般循规蹈矩,倒是符合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了。” 慕容玄面无表情地想,“但无趣。” 他还是觉得那个敢在心里骂他“鬼大爷”、敢攥着他袖子发抖、敢在摇椅上睡得毫无形象的笨蛋更有意思。那鲜活的表情,那丰富的内心戏,像是一抹突兀却生动的色彩,涂抹在他这复仇之路灰暗冰冷的画卷上。 这日,他处理完(或者说,恐吓完)几个暗中投靠继后的官员,信步走回东宫后苑。远远地,就看见沈清弦倚在九曲桥的栏杆边,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池子里撒。 与其说是喂鱼,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机械的泄愤活动。那蔫蔫的背影,浑身上下都写着“愁云惨淡”四个大字。 锦鲤们挤作一团,张着嘴等着投喂,可鱼食却大半撒在了岸边的青石板上。 慕容玄脚步无声地走近。 “太子妃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往常少了几分刻意的冰冷。 “啊!” 沈清弦正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怎么提升价值”、“怎么避免祭旗”、“《女则》第三条到底是什么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整把鱼食全撒了出去,哗啦啦落了一地,引得锦鲤们在水中焦急地翻腾。 他猛地回头,对上慕容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心事?我最大的心事就是你!!!就是你这位随时可能送我上西天的鬼太子殿下啊!”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瞬间冲上沈清弦的头顶,让他差点把心里话吼出来。 他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像只塞满了松子的小松鼠,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写满了敢怒不敢言。 “要不是你,我至于放着好好的神仙日子不过,跑来啃这些之乎者也吗?!我至于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个眼神不对就被你拉去祭旗吗?!” 慕容玄看着他这副气鼓鼓又强忍着的模样,眼底深处那点不悦反而散了些,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对,就是这样,比那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多了。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拼命把冲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个合理的借口糊弄过去。 “没、没什么心事……”他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蝇,“就是……就是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妃,不能总那么……懈怠,该多读些书,明些事理……” 这借口找得他自己都不信。 慕容玄眉梢微挑,正要开口,一名内侍躬着身子,快步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份制作精美的帖子。 “启禀殿下,娘娘,娴贵妃娘娘派人送来请帖,邀太子妃娘娘三日后前往御花园参加赏花宴。” 娴贵妃? 沈清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边的慕容玄周身气息骤然一冷,那刚刚缓和了一点的温度瞬间跌回冰点,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慕容玄接过帖子,目光扫过上面华丽的字迹,眼神冰冷得像是结了霜。 娴贵妃……沈清弦在记忆里飞快地搜索原著信息。右相之女,与继后差不多同时入宫,家世显赫,容貌倾城,圣眷颇浓。但此人心高气傲,与慕容玄的生母原后关系恶劣,对靠着手段上位的继后也看不上眼,在后宫中算是特立独行的一派。 “她怎么会突然邀请我?” 沈清弦心里打鼓。他这种“冲喜”来的太子妃,在那些真正的豪门贵女、后宫宠妃眼里,恐怕就是个笑话吧? 慕容玄合上请帖,指尖在那光滑的纸质上轻轻敲击,发出令人心慌的哒哒声。 “娴贵妃……”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此人乃右相之女,与继后同时入宫,却既与先母后关系恶劣,又与如今这位继后势同水火。” 他看向沈清弦,眼神锐利如刀:“她这突然下帖邀请,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清弦:“!!!”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句俗语他懂! “所以……我就是那只鸡?!” 沈清弦瞬间觉得自己更可怜了。前有鬼太子磨刀霍霍,后有黄鼠狼贵妃虎视眈眈!他这是什么绝世倒霉蛋体质?! “那、那臣妾……能不去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巴巴地看着慕容玄。“就说我病了?对!我受到惊吓,需要静养!” 慕容玄看着他瞬间变得惨白的小脸,和那双写满了“拒绝”二字的眼睛,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倒是消散了不少。 “不去?”他微微倾身,靠近沈清弦,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娴贵妃亲自相邀,你若称病不去,岂不是明着打她的脸,告诉所有人,东宫怕了她?” 沈清弦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往后一缩,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栏杆,无路可退。 “去是死,不去也是死……我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那、那怎么办?”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真的怕了。宫斗啊!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宫斗!他一个战五渣的咸鱼,进去不就是送菜的吗? 慕容玄直起身,看着池中争食的锦鲤,目光幽深。 “既然人家摆了鸿门宴,”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孤,陪你去。” 沈清弦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玄冷硬的侧脸。 “他……他要陪我去?” “为什么?是怕我这只‘鸡’被黄鼠狼叼走了,影响他后续‘祭旗’的计划?还是……” 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划过心底——难道,这位鬼太子殿下,是在……护短?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是他想多了! 但无论如何,有慕容玄同行,至少……安全系数似乎高了一点?毕竟,这可是终极BOSS啊!黄鼠狼再厉害,能厉害过索命厉鬼吗? 这么一想,沈清弦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居然……莫名其妙地,落下了一点点。 虽然前途依旧未卜,但好像,也不是完全孤军奋战了? 他看着慕容玄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条冰冷危险的“大腿”,抱起来,似乎……也不是全无用处? 第7章 第 7 章 三日后,御花园。 时值春日,百花盛开,桃红柳绿,蝶舞蜂喧,确实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好光景。 但沈清弦此刻完全无心欣赏。 他穿着繁复精致的太子妃宫装,顶着沉甸甸的头面,跟在慕容玄身边,一步步踏入这名为“赏花”,实为“赏人”的宴会场地。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姹紫嫣红,环肥燕瘦……沈清弦贫瘠的词汇库已经无法形容他所看到的“盛况”。来的女眷们,个个珠光宝气,衣香鬓影,那精心打扮的妆容,那争奇斗艳的衣裙,简直比御花园里所有的真花加起来还要炫目,还要……呛人! 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头油香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烈到近乎实质的香气洪流,劈头盖脸地朝他涌来。 **“我的天……这哪里是赏花宴,这简直是香水炸弹现场!还是过期混合版!”** 沈清弦只觉得鼻子发痒,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腾。他一个男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熏陶?简直要窒息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慕容玄身边靠拢。别说,这鬼太子身上那股子冰雪混合陈年檀香的冷冽气息,在这甜腻的香风里,居然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堪称人形空气净化器! 慕容玄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以及他那小动物般寻求庇护的姿态。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低语: “娘子可是不适?若是站不稳……孤抱着你,可好?” 他的声音本就偏低沉,此刻压低了,更是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拂过耳畔。 沈清弦:“!!!” **“抱着我?!大哥你是鬼啊!你这怀抱是冰窖吧!而且这大庭广众的……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还想给我加个‘魅惑太子’的罪名吗?!”** 他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挺直了腰板,连退半步(虽然没敢真退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劈了叉:“不、不敢动!不敢动!臣妾站得稳,非常稳!” **“感动?不敢动不敢动!您老人家离我远点就是最大的恩典了!”** 他在内心疯狂呐喊。 慕容玄看着他瞬间炸毛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不再逗他,转而将目光投向那些纷纷上前行礼的女眷,恢复了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 沈清弦刚松了半口气,努力调整呼吸,试图适应这可怕的香氛炸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 这一扫,差点让他直接把那半口气呛进气管里! 他看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他那尚未出嫁的嫡姐,沈玉婉! 她竟然也来了?! 沈玉婉显然也看到了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沈玉婉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嫉妒,有不甘,有怨恨,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和自惭形秽?她今日也是盛装打扮,但在沈清弦这身真正的太子妃行头和对慕容玄那份“畏惧”而刻意端出的清冷姿态面前,终究是落了下乘。 沈清弦心里那点恶趣味瞬间就被勾起来了。 **“哟呵!这不是我那‘不是正经嫡女’的好姐姐吗?怎么也来这‘高级’场合涨见识了?”** 他内心的小人摩拳擦掌,“**既然来都来了,我这做‘妹妹’的,不得好好跟她‘唠唠’?”** 正好,娴贵妃尚未到来,场中多是女眷们在互相寒暄。慕容玄似乎也被几位宗室王爷围住说话。 沈清弦深吸一口“毒气”,端着架子,朝着沈玉婉的方向,袅袅娜娜(自以为)地走了过去。 “姐姐也来了?”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三分惊讶七分疏离的浅笑,“真是巧呢。” 沈玉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行了个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那“娘娘”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姐姐不必多礼。”沈清弦虚扶了一下,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贵女听见,“说起来,那日回门匆忙,还未好好与姐姐叙话。姐姐在家中一切可好?父亲和母亲……身体可还安康?” 他句句不离“姐姐”,句句戳沈玉婉的肺管子,提醒着她那尴尬的“非正经嫡女”身份。 沈玉婉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在御前失仪,只能强撑着笑脸:“劳娘娘挂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沈清弦满意地看着她憋屈的样子,觉得自己这几天啃《女则》的郁闷都消散了不少。他正准备再“关心”几句,比如“姐姐的婚事可有着落了?”之类的话,给她来个致命一击—— 忽然,他感觉身边好像空了一下。 下意识地回头,去找那道能让他安心的(同时也是危险的)冰冷身影。 不见了? 刚刚还被几位王爷围着的慕容玄,此刻竟不知所踪! 沈清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人呢?!我那么大一个鬼太子老公呢?!说好的陪我一起闯龙潭虎穴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般从他头顶浇下,瞬间冲散了他刚才那点“报仇雪恨”的快感。 他现在可是孤身一人,身处在这群虎视眈眈、香气扑鼻的“母老虎”中间啊! 娴贵妃还没出现,黄鼠狼不知道在哪里蹲着。慕容玄这个最大的靠山(兼潜在杀手)居然临阵脱逃了?! 沈清弦只觉得腿肚子又开始发软,刚才那股子晕眩感更强烈了。他看着面前眼神重新变得不善起来的沈玉婉,再看看周围那些明显带着打量、好奇、甚至幸灾乐祸目光的贵女们…… **“完了完了……芭比Q了……鬼太子跑了,黄鼠狼要来了,我这只小白鸡今天是不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哪里还有心思跟沈玉婉“唠嗑”,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字——慌! 而就在这时,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 “娴贵妃娘娘到——!” 沈清弦的心,随着这声唱喏,猛地沉到了谷底。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而他唯一的依靠,却不见了踪影。 第8章 第 8 章 娴贵妃驾到的唱喏声,像是一道无形的指令,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御花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女眷,无论身份高低,都敛衽垂首,屏息凝神。 沈清弦也赶紧收起四处寻找慕容玄的慌乱目光,低下头,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来了来了!黄鼠狼……不是,娴贵妃来了!”** 一双缀满珍珠的绣鞋停在了他的视线前方,伴随着一阵清雅别致、与周围浓郁香风截然不同的冷香。那香气似梅似兰,幽幽淡淡,在这片甜腻的空气中,竟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孤高感。 “都平身吧,今日赏花,不必如此拘礼。”一道慵懒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女声响起,音色悦耳,如同珠落玉盘。 沈清弦忍不住悄悄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娴贵妃此人,真是个美人! 并非那种艳光四射、咄咄逼人的美,而是一种清冷疏离、带着书卷气的精致。眉眼如画,肤光胜雪,一身月华色的宫装更衬得她气质出尘。她并未过多装饰,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却已压过了满园芳菲,当然,更压他那便宜姐姐沈玉婉一万倍! **“啧啧,难怪能和继后分庭抗礼,这颜值,这气质,确实有资本。”** 沈清弦内心客观评价。 然而,他的目光在娴贵妃身上停留不到三秒,就被她身后紧紧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吸引了。 那太监低着头,身形瘦小,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问题就在于——他跟得实在太紧了!几乎是亦步亦趋,脚尖都快碰到娴贵妃的裙摆了。 **“等等……这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 沈清弦的现代灵魂立刻拉响了警报。**“不是说好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吗?就算你是个太监,算是‘半个’男人,但这距离也超出主仆安全范围了吧?宫廷礼仪呢?”** 他下意识地就想皱眉。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我要不要出言提醒一下?”** 一个念头冒出来。身为太子妃,看到不合规矩的事情,似乎有责任纠正?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立刻摁死了。 **“不行不行!沈清弦你疯了?!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冲喜’来的、脚跟都没站稳的太子妃,去管后宫宠妃身边下人的站位问题?你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娴贵妃这‘黄鼠狼’的称号是白叫的?”** **“万一被记恨上了,她随便在皇帝耳边吹吹风,或者暗中给我下个绊子,我找谁说理去?慕容玄那鬼老公又靠不住,关键时刻人都没影了!”** 他内心纠结得要命,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规矩就是规矩!”另一个尖叫:“保命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他眉头几不可察地拧起,眼神在那小太监和娴贵妃之间来回逡巡,天人交战之际—— 一只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左肩。 “!!!” 那触感,冰凉刺骨,毫无预兆,如同一条毒蛇骤然缠上! “唔!”沈清弦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失声惊叫出来!幸好他反应极快,在声音冲出喉咙的前一秒,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把那声惊呼咽了回去,只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闷哼。 他浑身僵硬,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是谁?! 他猛地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 是慕容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同鬼魅一般,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苍白,修长,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却在此刻,奇异地让沈清弦那颗快要蹦出来的心,落回去了一半。 **“你、你吓死我了!”** 沈清弦用眼神无声地控诉,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慕容玄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惊吓,目光淡淡地扫过前方正在接受众人问候的娴贵妃,搭在沈清弦肩上的手并未收回,反而微微收紧了些,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 沈清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识地又瞟向了娴贵妃身后—— 这一看,他愣住了。 刚才那个紧紧跟在娴贵妃身后,几乎要贴上去的小太监……不见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娴贵妃身边此刻跟着的,是另外两个保持着正常距离、低眉顺目的宫女。 **“怎么回事?”** 沈清弦懵了。**“我眼花了?不可能啊!刚才明明看得清清楚楚!”**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确实没有了!那个形迹可疑的小太监,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划过脑海:**“难道……刚才那个小太监,根本不是人?!所以慕容玄才……”**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慕容玄。 慕容玄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清弦忽然就明白了。 刚才那个小太监,恐怕真的有问题!而慕容玄的突然消失和出现,或许就是为了处理那个“东西”?他搭住自己的肩膀,是不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被那“东西”影响到?或者……是在用他自身的鬼气,震慑驱赶? 想到这里,沈清弦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虽然老公不是人,但关键时刻,好像还挺靠谱?”**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娴贵妃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身后短暂的异常,她与几位高位妃嫔和宗室夫人寒暄了几句,目光便落到了沈清弦……和他身边的慕容玄身上。 她的视线在慕容玄搭在沈清弦肩头的那只手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笑容。 “这位便是太子妃吧?果然生得标志,与太子殿下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语气温和,听不出什么异样。 沈清弦赶紧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标准的、带着羞涩的笑容,微微屈膝:“贵妃娘娘谬赞了。” 慕容玄也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多言。 一场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赏花宴,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沈清弦知道,有了刚才那一出,这场宴会,注定不会平静。他身边这只“鬼手”,恐怕才是 第9章 第 9 章 娴贵妃那声听不出真心的夸赞,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上,连个涟漪都没激起,就被更多上前奉承讨好的贵妇和命妇们淹没了。 慕容玄那只冰冷的手,在沈清弦肩上停留了片刻,仿佛确认了什么,便自然地收回,负于身后。他依旧是那副病弱孤冷、生人勿近的太子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悄无声息出现、用“鬼手”吓人又疑似驱邪的不是他一样。 可沈清弦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那只小太监……不,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的脑洞开始不受控制地狂奔。 **“是宫斗剧里常见的那种,被娴贵妃暗中处决、冤死的小太监?因为怨气不散,所以化作鬼魂,依旧本能地跟随着害死他的主人?嘶——这么一想,娴贵妃那张漂亮脸蛋背后,岂不是……”** **“或者,是其他妃嫔派来,用邪术操控想要害娴贵妃的?结果被慕容玄这个更厉害的‘同行’给顺手解决了?”** **“再不然……是前朝遗留的什么孤魂野鬼,看娴贵妃气场特殊,就缠上去了?”** 无数种可能在沈清弦脑海里翻滚交织,编撰出一部跌宕起伏的后宫灵异大戏。他越想越觉得这深宫真是危机四伏,不仅活人斗得你死我活,连死人(鬼)都不消停! 就在他思绪即将奔向更离谱的方向,甚至开始思考那小太监生前有没有什么未了心愿时,身旁的慕容玄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微微侧身,面向沈清弦,抬起手,动作看似自然地替沈清弦整理了一下刚才因受惊而微微歪斜的衣领。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沈清弦颈侧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沈清弦猛地一颤,瞬间从脑内小剧场回归现实。 **“又、又干嘛?!”** 他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大庭广众的……这鬼太子今天怎么总动手动脚的?!”** 然而,慕容玄的神情却无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将那并不存在的褶皱抚平,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状似随意地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不错”: “你看见什么了?” 沈清弦正处于被“鬼手”整理衣领的懵逼和惊悚中,脑子还没完全上线,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哦!就是那个小太……” 话说到一半,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猛地刹住了车,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不对!等等!!!”** **“他怎么会这么问?!”** **“他怎么知道我看见‘什么’了?!我明明掩饰得很好啊!(自以为)”**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剩下的半句话死死卡在了喉咙里。他抬起头,对上慕容玄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好奇,没有疑惑,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能看见那些东西! 沈清弦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穿越以来最大的秘密,保命的底牌之一,就这么……暴露了?! 慕容玄看着他瞬间煞白的小脸和写满惊恐的眼睛,并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继续用那冰冷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着他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领,仿佛在把玩一件有趣的玩具。 沈清弦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寻找借口搪塞过去,但所有的谎言在慕容玄那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冷汗涔涔,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慕容玄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尽管说。我不把你怎样。” 这话听起来像是保证,但听在沈清弦耳朵里,简直就像是催命符! **“你原先准备把我怎样!!!”** 他在内心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这话翻译过来不就是“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 见沈清弦咬着嘴唇,眼神飘忽,还是一副宁死不屈(其实是吓傻了)的鹌鹑样,慕容玄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墨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几乎将沈清弦完全笼罩。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危险的意味: “你再不说,你猜……我会把你怎样?”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威胁都让沈清弦感到恐惧。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这只厉鬼拆吃入腹、魂飞魄散的悲惨下场! **“我说!我说就是了!别凶嘛!”** 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什么底牌,什么秘密,在眼前这尊煞神面前,都是浮云! 沈清弦几乎是立刻切换到了“乖巧.JPG”模式,努力眨巴着因为惊吓而有些水润的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真诚和无害。他微微踮起脚,凑近慕容玄耳边,用气音飞快地、小声地说道: “我、我就是看见……娴贵妃娘娘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跟得特别紧,都快贴上了……感觉……有点不合规矩……”他含糊地避开了“不是人”这个关键词,希望能蒙混过关。 说完,他立刻缩回脖子,紧张地看着慕容玄,心脏砰砰直跳,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慕容玄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直起身,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周身的低气压也悄然散去。 他没有对沈清弦的“看见”做出任何评价,也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刚才那番危险的逼问从未发生过。 他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熙熙攘攘的赏花人群,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喜怒。 沈清弦:“???” **“就……就这?”** **“ ‘嗯’一声就完了?不追问了?不灭口了?”** 这雷声大雨点小的结局,让沈清弦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忐忑不安地站在慕容玄身边,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 **“他这 ‘嗯’是什么意思?是表示他知道了?还是表示他早就知道了?或者……是在警告我闭嘴?”** 但无论如何,小命暂时好像是保住了? 沈清弦偷偷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里衣都被冷汗浸湿了。他看着慕容玄冷峻的侧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位鬼太子殿下,心思真是深似海。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对自己这个能“看见”的太子妃,究竟是何打算? 赏花宴还在继续,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贵女们的笑语嫣然。但沈清弦却觉得,这满园的春色与繁华,都抵不过身边这人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谜团。 第10章 第 10 章 慕容玄陪着沈清弦来这赏花宴,自然不全是为了护着这只一惊一乍的“小白兔”。 他还没那么闲。 重返东宫,蛰伏隐忍,他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每一次露面,每一次与人接触,都带着明确的目的。今日这场由娴贵妃主导的赏花宴,鱼龙混杂,耳目众多,正是他探查某些事情的绝佳机会。 他要找一样东西。或者说,确认一样东西的踪迹。 那样东西,与他生母——先皇后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模糊地记得,那似乎是一枚特殊的玉佩,上面沾染了极重的怨气和某种诡异的封印之力。当年事发突然,许多证物都被销毁或隐匿,这枚玉佩也下落不明。但他成为厉鬼后,对这类阴邪之物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 近来,他隐约察觉到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似乎萦绕在娴贵妃所居的宫殿附近。可那里守卫森严,且有莫名的力量干扰,他无法轻易潜入探查。即便强行闯入,打草惊蛇不说,若无确凿证据,也无法对位高权重的娴贵妃造成实质打击。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接近娴贵妃,哪怕只是短暂地感受、确认那股气息的源头。 然而,他是“体弱”的太子,娴贵妃是深宫宠妃,他根本没有正当理由频繁靠近她的宫殿,更别提在她身边长时间停留。今日这赏花宴,是他难得能“偶遇”娴贵妃,并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近距离感知的机会。 他原本的计划是,借着陪伴太子妃的名义到场,利用众人寒暄的时机,不动声色地探查娴贵妃周身的气息。这需要极近的距离和高度集中的感知,且不能有丝毫异样流露。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刚锁定娴贵妃,正准备寻机靠近,就敏锐地察觉到沈清弦那边的异常——他那“笨蛋太子妃”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黏在娴贵妃身后某个位置,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他非常熟悉的,对于“非人之物”的恐惧。 慕容玄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顺着沈清弦的视线感知过去——果然!在娴贵妃身后,紧贴着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怨气冲天的灵体!那灵体形态模糊,穿着太监服饰,显然刚死不久,怨念极重,却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着,只能像提线木偶般紧紧跟随娴贵妃。 更重要的是,从那灵体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波动中,慕容玄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与他记忆中那枚玉佩同源的那股诡异封印之力! **“找到了……”** 慕容玄眼底寒光一闪。不是玉佩本身,但这条“线”紧紧连着玉佩!这怨灵,是被那玉佩的力量操控束缚的!娴贵妃果然与那东西有关! 然而,就在他确认这一点的瞬间,那怨灵似乎也察觉到了慕容玄那强大鬼气的窥探,身形一阵扭曲,眼看就要遁入阴影消失! 不能让它逃了!至少要确认它受控于何人! 慕容玄当机立断,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后撤,融入人群的视觉死角,以自身鬼力强行干扰那怨灵与操控源之间的联系,将其暂时逼退。这个过程必须快、准、狠,不能引起任何活人的注意,尤其是娴贵妃身边可能存在的、懂得操控此物的人。 当他迅速处理完这一切,重新回到沈清弦身边时,正好看到他那小太子妃因为怨灵消失而一脸懵懂、惊魂未定的模样。 于是,便有了之后整理衣领的试探。 他需要确认,沈清弦看到的,和他感知到的是否是同一个“东西”。结果,这小笨蛋几乎是不打自招。 此刻,赏花宴依旧在进行。慕容玄负手而立,看似在欣赏园景,实则心潮微澜。 他找了许久的关键线索,费尽心思想要确认的目标,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借由身边这个他原本只当做棋子、甚至准备日后舍弃的小笨蛋的“眼睛”,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不需要再冒着风险强行靠近娴贵妃去感知了。沈清弦那未经训练却异常敏锐的“看见”,如同一把最精准的钥匙,直接为他打开了通往真相的一扇门。 **“没想到……帮了自己大忙的,居然是这个小笨蛋。”** 慕容玄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那个还在为刚才的“逼供”心有余悸、时不时偷瞄自己一眼的沈清弦,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意外,是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庆幸。 庆幸这把“钥匙”,阴差阳错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沈清弦的存在,似乎开始偏离他最初的规划了。他不再仅仅是一个用来麻痹敌人、必要时舍弃的棋子。他那双能“看见”的眼睛,他那看似蠢笨实则……或许有点别样运气(?)的体质,正在展现出意想不到的价值。 慕容玄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摩挲。 或许……留下他,比杀掉他,能带来更多的好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他看着沈清弦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主要是吓的)的侧脸,那双清澈见底、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忽然觉得,养着这么一只又怂又有点用处的小东西在身边,似乎……也不算太坏? 至少,比那些心思深沉、面目可憎的仇人们,要顺眼得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松警惕。这把“钥匙”用得顺手,但若是不听话,或者有了异心,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毁掉。 只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这枚棋子,或许可以多留一段时间。让他看看,这小笨蛋身上,究竟还能带来多少……“惊喜”。 慕容玄收回目光,望向御花园深处,那片属于娴贵妃宫殿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 线索已经找到,下一步,就是如何利用这条线索,撬动整个棋盘了。 而身边这个尚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关键道具”的小太子妃,显然,还会在他的计划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沈清弦忽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背后有点发凉。他偷偷看了看慕容玄,对方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冰山脸。 **“错觉吗?怎么感觉……这鬼太子看我的眼神,好像更复杂了?”** 他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继续当他的鹌鹑,少说话,多观察,努力活下去! 第11章 第 11 章 时光如水,悄悄流逝。沈清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惊觉自己嫁入东宫,竟然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简直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奇迹! 按照原著小说的死亡流程,他这个“冲喜新娘”早就该被慕容玄拿去祭旗,坟头草都该长出一寸高了。可现在,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活得挺滋润——除了偶尔被鬼老公吓一吓,大部分时间都在享受顶级咸鱼生活。 **“难道……这鬼太子善心大发,决定不杀我了?”**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让沈清弦心头一热。 但这点热度,很快就被他自己用理智(或者说,被迫害妄想)浇灭了。 **“怎么可能!他可是原著里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是怨气冲天的厉鬼!对我善心大发?图什么?图我吃得少?图我睡相好?还是图我种的小葱长势喜人?”** 沈清弦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出脑海。**“绝对不可能!他留着我,肯定有更大的阴谋!说不定是想养肥了再杀?或者……我的死法比较特殊,需要挑个黄道吉日?”** 这日,他照例瘫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边吃着新进贡的蜜瓜,一边望着蓝天上飘过的白云,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到了这个关乎性命的大事上。 经过一个多月的“刻苦钻研”和“深刻反省”,他已经彻底放弃了通过研读《女则》、《女训》来提升自我价值、讨好慕容玄的计划。那些之乎者也看得他头晕眼花,而且他悲哀地发现,就算他真成了当代妇德典范,在慕容玄那种绝对的实力和仇恨面前,恐怕也没什么卵用。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活在当下最重要!”**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今天这蜜瓜真甜,再来一块!”** 他满足地又叉起一块金黄的瓜肉,塞进嘴里。 然而,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去分析当前的局势。为什么他还没死?除了“养猪论”和“黄道吉日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从摇椅上坐直了身体! **“等等!小说里那个炮灰,是因为洞房夜就坦白了自己是男儿身,然后立刻就被杀了的!而我现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依旧穿着的华丽宫装,摸了摸头上沉甸甸的珠钗。 **“我现在还一直女装着啊!慕容玄他一直以为我是女的!”** 一个“惊天大结论”在他脑海中轰然成型! **“我明白了!慕容玄他……他恐同!!!”** **“对!一定是这样!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太子妃’是个男人!所以原著里那个坦白身份的炮灰才死得那么快!而我,因为一直伪装得很好,没有触及他的这个雷区,所以他才能容忍我活到现在!”** 沈清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简直要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他留着我,是因为我现在的‘女性’身份对他还有用,可以帮他打掩护,应付皇帝皇后。一旦他知道我是男的,触及了他的‘恐同’底线,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所以!我的保命秘诀就是——继续装!装到底!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女人!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我是男的!”** 这个结论让沈清弦瞬间找到了生存的方向和目标!之前的迷茫和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握了核心生存密码”的兴奋和……更加小心翼翼。 他决定,从今天起,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绝不能流露出任何属于男性的特征!说话要更细声细气,走路要更莲步轻移,就连吃饭……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风卷残云了! * * * 是夜,月明星稀。 沈清弦屏退了伺候的宫女,独自一人待在寝殿后的浴房里。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带着花瓣和皂角的清香。这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暂时卸下那身沉重的女装和伪装。 他解开繁琐的衣带,褪下层层叠叠的宫装,最后扯掉束胸的布条,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身体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单薄,但属于少年的、平坦的胸膛和清晰的骨骼线条,依旧与女性截然不同。 他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水中,舒服地喟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热水驱散了疲惫,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唉,天天这么裹着,真是受罪……不过为了小命,忍了!”**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完全没察觉到,浴房那扇并未完全关严的雕花门窗外,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伫立。 慕容玄本是循着一丝异样的气息波动前来探查——他感觉到东宫范围内似乎有微弱的空间扭曲,担心是仇敌派来的手段。路径浴房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里面只有沈清弦一人的气息,本想直接掠过,但那扇未关紧的窗户,却让里面的情形恰好落入了他的眼中。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但足以让他看清那个靠在浴桶边沿的身影。 散落的墨发披散在白皙的肩头,水珠顺着细腻的肌肤滑落。那肩膀的线条,那锁骨的形状,那在水中若隐若现的、平坦而紧实的胸膛…… 一切的一切,都明确无误地昭示着——这根本不是一个少女的身体! 慕容玄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这位“太子妃”身上有秘密,那双能“看见”的眼睛就是证明。但他万万没想到,最大的秘密,竟然是这个! 国公府……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用一个男子,来冒充嫡女,替嫁冲喜!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所取代。 他看着浴桶中那个对此毫无所觉、甚至还因为水温舒适而微微晃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的“笨蛋”,眸色深沉如夜。 所以,那些偶尔流露出的、与闺阁女子不符的率直,那些笨拙却努力模仿的娇羞,那些被他触碰时炸毛般的反应……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她。 是他。 慕容玄站在原地,没有惊动里面的人。他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融入了殿外的黑暗中。 浴房内,沈清弦毫无察觉,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嗯,今天演技满分!继续保持!只要不被他发现我是男的,我就安全了!”** 他美滋滋地想,完全不知道,他赖以保命的“最大秘密”,已经在当事人面前彻底暴露。 而他那位“恐同”的鬼太子夫君,在得知真相后,非但没有立刻冲进来将他“祭旗”,反而……选择了沉默离开。 这其中的深意,恐怕远不是某个自以为得计的“笨蛋太子妃”能够想明白的了。 他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却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再次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