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之错过》 第1章 第1章 错失 春季来临时,伊丽莎白坐上了前往亨斯福德的马车。夏洛特婚后总是来信邀约,字句里藏着琐碎的安稳,她知晓好友嫁与柯林斯先生并非出于情爱,却也真心盼着能亲眼见她过得顺遂,便应了这邀约,暂离家中的喧嚣,寻一段短暂的宁静。 柯林斯家虽然算不上阔绰,却收拾得整洁,夏洛特依旧是从前那般温婉妥帖的模样。伊丽莎白住下后,每日陪着夏洛特打理家事,偶尔在庄园里漫步,或是听柯林斯先生不厌其烦地提及凯瑟琳夫人的尊贵与慷慨,日子平淡却也安稳。 与此同时,肯特郡的罗辛斯庄园里,夜色早已浸透了庭院。达西坐在书房内,烛火跳跃的光晕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几分复杂的思绪。自那次不欢而散后,他便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言行,自己太过傲慢,太注重门第偏见,让伊丽莎白对自己产生了误解。 他知晓伊丽莎白对威克姆深信不疑,更明白她对自己的厌恶,多半源于威克姆编造的那些虚假过往,若不将真相说清,这份误解只会越来越深。 他拿起笔,笔尖蘸满墨汁,在洁白的信纸上缓缓落下字迹。他要将威克姆的真面目一一剖开,从两人年少时的约定,到威克汉姆贪图钱财背弃承诺,从他编造谎言抹黑自己,到他四处游荡、品行不端的种种行径,字字句句都写得真切坦诚,没有丝毫掩饰。 他写下自己当初的顾虑与过错,写下对伊丽莎白的歉意,也写下那份藏在傲慢之下,不敢轻易言说的在意。 信纸一页页写满,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他却浑然不觉,只盼着这封信能早日送到伊丽莎白手中,让她知晓所有真相,哪怕这份真相,会让她更加鄙夷自己,也好过让她一直被谎言蒙蔽。 信写好后,达西仔细折叠整齐,放进信封,用火漆郑重封缄,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火漆印,眼底满是期许与忐忑。他立刻叫来贴身仆人,将信封交到他手中,语气严肃而急切:“明日一早,即刻将这封信送往亨斯福德的柯林斯先生家,亲手交给贝内特小姐,务必确保信件完好,不可有丝毫耽搁。” “是,先生。”仆人恭敬应下,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妥善收好后才退了出去。达西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头依旧难以平静。他不知道伊丽莎白收到信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相信这些迟来的真相。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细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意,打湿了庭院里的草木,也浸湿了石板路。仆人按照达西的吩咐,早早便启程前往亨斯福德,他撑着伞,快步穿梭在雨雾中,肩头很快便沾了一层细密的雨珠。他始终将口袋里的信封护得严实,可连绵的阴雨终究没能完全隔绝,雨水顺着衣料渗入口袋,一点点浸湿了信封的边缘,原本挺括的纸张渐渐变得软塌褶皱,上面的火漆印也微微泛潮,失去了原本的规整。 一路辗转,直到午后时分,仆人才抵达柯林斯家,他浑身早已湿透,口袋里的信封更是皱巴巴的,边角微微卷曲,纸张吸足了湿气,轻轻一碰便会留下痕迹。他不敢耽搁,立刻找到了柯林斯家的女佣,将信封郑重交到她手中,再三叮嘱:“务必亲手交给贝内特小姐,不可交给他人,也不可损坏。” 女佣接过皱巴巴的信封,见上面沾着些许水渍,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只应了声便转身往楼上走去。此时,伊丽莎白正坐在房间里,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搅得她心烦意乱。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心绪不宁,坐立难安,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书,目光却久久无法落在书页上,脑海里反复闪过威克姆前些日子来访时的模样,他依旧是那副温和俊朗的神情,言语间满是讨好,可此刻回想起来,却隐隐觉得有些刻意的虚伪,让她莫名生出几分焦虑。 “贝内特小姐,有你的信。”女佣推开房门,将皱巴巴的信封放在桌上,便转身退了出去。 伊丽莎白抬头瞥见桌上的信封,心头微微一动,信封的样式陌生,却不知为何,竟让她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她起身走到桌边,正想伸手拿起信封,指尖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咖啡杯,那是她方才为了平复心绪泡的咖啡,此刻还带着些许余温,滚烫的咖啡顺着桌面缓缓流淌,恰好漫过了桌上的信封。 “糟了!”伊丽莎白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拿信封,可已经来不及了。咖啡早已浸透了信封,原本就褶皱的纸张被咖啡泡得发胀,上面的火漆印彻底化开,里面的信纸也吸满了咖啡,墨痕顺着纸张晕染开来,原本清晰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大片大片的深色印记覆盖了字句,好些段落都已无法辨认。 她慌乱地将信封拆开,抽出湿透的信纸,指尖因焦急而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试图辨认上面的字迹,可无论她如何努力,也只能看清零星几个破碎的字眼,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内容。那些晕开的墨痕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信中的真相彻底隔绝在她眼前,让她满心的期待瞬间落空,只剩下无尽的慌乱与失落。 “怎么会这样?”伊丽莎白低声呢喃,指尖紧紧攥着湿透的信纸,纸张的湿冷透过指尖传来,让她心头愈发沉冷。她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也不知道信中藏着怎样的内容,可那份莫名的期待落空后,焦虑感愈发浓重,让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她将湿透的信纸轻轻放在一旁的托盘里,试图让它慢慢晾干,可心里清楚,即便晾干了,那些晕染的字迹也多半无法复原。 接下来的几日,伊丽莎白始终惦记着那封损坏的信,时常会去看看托盘里的信纸,可无论如何晾晒,字迹依旧模糊不清,终究是无法知晓信中的内容。那份莫名的焦虑始终萦绕在心头,让她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享受这段做客时光,只盼着能早日离开,回到朗博恩,或许能借此平复心绪。 没过几日,加德纳舅舅与舅妈的来信到了,他们邀约伊丽莎白一同外出旅行,前往德比郡附近游玩。伊丽莎白欣然应允,立刻收拾好行李,辞别了夏洛特,踏上了旅行的路途。与舅舅舅妈同行的日子,倒是暂时冲淡了那份焦虑,沿途的风景秀丽宜人,山水间的静谧雅致让她心境渐宽,偶尔也会暂时忘记那封损坏的信,忘记心底的困惑与不安。 可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那日,他们一行人抵达德比郡的一处小镇,住进了提前预订的旅馆。过了几天简来信了。 伊丽莎白一读完信,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忙派仆人去把舅舅舅妈找回来。她刚要打开门,不料达西先生先一步来了。达西见她苍白的脸色,让她先坐下,平复一下情绪,自己拜托了两个旅馆仆人去找加德纳夫妇。 惊慌失措下,伊丽莎白强撑着悲伤的心情,将莉迪亚和威克姆的事情告诉了达西,希望他能帮忙出出主意。 达西皱眉思索了一番,伊丽莎白见此情景,明白了他的心思,家里闹出来这样的丑事,达西只怕更加看不起她家。 达西看着她泛红的眼眸,心头愈发沉重。他知晓这场风波对贝内特家的打击有多大,更知晓伊丽莎白此刻的痛苦。他想告诉她自己的打算,想让她安心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想起自己寄给她的那封信,若是她收到了信,知晓了威克姆的真面目,或许此刻便不会如此绝望,可他至今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他不确定伊丽莎白此刻对自己的态度,更不确定自己的帮助是否会被她拒绝,只能将满心的担忧藏在心底,轻声道:“贝内特小姐,你放心,总会有办法的,我会尽力帮忙打探消息。” 达西思索了好一会儿,安慰了伊丽莎白几句,便先一步告辞了。 他一走出房门,伊丽莎白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焦急,悲伤,愤怒,羞愧交织在一起,她用手帕捂住脸,想要平复一下情绪,想要忘记现在的困境,过了一会儿,她才安静下来。伊丽莎白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皱了膝头的裙摆,方才对达西诉说莉迪亚私奔之事时强撑的镇定,此刻尽数崩塌,只剩满心乱麻在胸腔里缠结不休。 她闭上眼,耳边便反复回响着自己颤抖的语调,还有达西听闻消息时骤然沉下去的眉眼,那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早已洞悉隐忧的凝重,眉峰蹙起的弧度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让她心头莫名揪紧。 莉迪亚的轻率莽撞像一把猝不及防的利刃,不仅划破了贝内特家平静的生活,更可能将整个家族的体面与声誉彻底撕碎。一旦此事传开,几个姐姐的婚事便会尽数化为泡影,父亲半生的颜面也将荡然无存,这般后果,光是想想便让她脊背发凉,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 窗外的雨声渐渐密了些,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她起身走到窗边,指尖抚过冰凉的玻璃,雾汽在指尖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无声的泪痕。 威克姆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从前她只觉他谦逊有礼、身世可怜,对达西的厌恶也多半源于他的说辞,可如今想来,他言语间的刻意讨好、对钱财的隐隐渴求,早已藏着不端的端倪,是自己被表象蒙蔽,才未曾察觉半分异样。若莉迪亚真的被他蛊惑,毫无名分地跟着他浪迹天涯,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自处?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舅妈加德纳太太略显急促的语调,伊丽莎白心头一紧,连忙转身迎了上去。 门被推开,舅舅加德纳先生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肩头沾着些许雨渍,眉头紧紧锁着,“伊丽莎白,出什么事了?” 伊丽莎白把那两封信念给舅舅舅妈听,舅舅见多识广,听了一半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事已至此,再多自责也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们。我在伦敦认识几个相熟的朋友,或许能打探到威克姆的踪迹,我这就出门去问问,无论如何,总得把人先找回来。” 加德纳太太看着她绝望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沉默片刻后,语气变得果断起来:“我们不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得尽快收拾行李,赶回朗博恩庄园。家里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你母亲想必早已慌了神,我们回去也好帮着打理,也方便打探消息,若是有什么动静,也能及时应对。” 稍稍伤心了会儿,舅舅舅妈就赶紧收拾行李,赶在傍晚之前回到伦敦。 没过多久,舅舅舅妈便从外面回来了,两人脸上满是疲惫与焦灼。加德纳先生一进门便沉声道:“我已经打听了一些消息,威克姆在这附近有几个相熟的赌友,或许能从他们口中打探到他的踪迹,我这就再出去找找,无论如何,总得把人先找回来。” 伊丽莎白知道舅舅是在安慰自己。威克姆品行卑劣,怎么可能轻易放莉迪亚回来?可她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份渺茫的希望。 伊丽莎白点点头,声音沙哑:“舅舅,劳烦你了,只是外面下着雨,你务必当心些。”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加德纳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叮嘱了加德纳太太几句,便拿起伞快步走了出去,房门关上的瞬间,屋内的沉闷又浓重了几分。 加德纳太太走上前,轻轻握住伊丽莎白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暖意,一点点驱散她指尖的寒意。“伊丽莎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要撑住,”舅妈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莉迪亚年纪小,不懂事,犯下这样的错,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帮她补救。你别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还有我和你舅舅在呢。” 伊丽莎白靠在舅妈的怀里,积攒许久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浸湿了舅妈的衣袖。她满心都是绝望与自责,若她早一点察觉威克姆的真面目,若她能多提醒莉迪亚几句,或许就不会酿成今日之祸。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莉迪亚不知身在何处,安危未卜,家族的声誉也即将毁于一旦,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希望。 第2章 第2章 莉迪亚的婚姻 夏季来临,朗博恩的花园繁花似锦,贝内特家的客厅却始终浸着一层化不开的冷寂。 自莉迪亚跟着威克姆私奔那日算起,整整三个月过去了,寻人的消息却始终石沉大海,连一封关于莉迪亚的信件都未曾来过。 贝内特先生往日里总爱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看书,时不时说出几句诙谐的调侃来缓解家里的琐碎争吵,现如今他已经许久没有那么悠闲的看书了。人也整日沉默着,前两个月,他还到处奔波,托朋友四处打听消息,加德纳舅舅也一直在伦敦寻人,但每次回来都只是沉默。 直到上个月月底,贝内特先生回家后,彻底放下了寻人的念头,他独自在书房待了许久,出来时只告诉了众人一句:“不必找了,我情愿他们两个人死在外面,这样反倒是件好事。” 伊丽莎白理解父亲的绝望,几个月的寻觅早就耗尽了家里的人脉,莉迪亚的任性私奔,不仅毁了自己的名声,更将整个贝内特家拖入了难堪的境地。 简没有等来宾利,每日愁眉不展,既要安慰神经紧绷的贝内特太太,又要处理家外的人际交际。原本丰腴的身材消瘦了几分。 玛丽依旧沉醉于书本和音乐中。凯瑟琳性格变得越发内向,整日躲在自己的房间,生怕触怒父亲,也怕提及莉迪亚的事情。 最受打击的是贝内特太太,她整日神经紧绷,要么在卧室里哭天抢地,抱怨丈夫寻人不尽心,要么拉着孩子们絮絮叨叨,反复念叨莉迪亚的好,担忧她在外面受苦。在这般日夜煎熬下,贝内特太太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简和伊丽莎白终日守着贝内特太太,她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精神恍惚,清醒时便拉着简的手哭着说莉迪亚,糊涂时就喃喃自语,念叨着嫁妆,婚礼等琐事。 这可苦了简和伊丽莎白,玛丽和凯瑟琳两个人宁可在卧室里刺绣也不愿意受这些念叨。 日子就在这般压抑的氛围里流逝,转眼间7月来临了,7月第一个周一,莉迪亚带着威克姆回来了。 莉迪亚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衣服边角磨得发毛,鞋子沾满了尘土,但还是很有精神。威克姆神情有些颓废,眼底布满红血丝,全没了当初风度翩翩的样子。两人一进门,贝内特先生惊愕不已,“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莉迪亚似乎没有察觉到父亲的怒火,反倒凑到沙发边,拉着贝内特太太的手撒娇:“妈妈,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贝内特太太顿时激动地哭了出来:“莉迪亚,我的女儿,你可算回来了。” 威克姆神色尴尬地咳嗽一声:“咳咳,贝内特先生,我们回来是想解决眼下的事情。” 贝内特先生脸色一沉,把威克姆拉到书房,两人闭门谈论了很久,许久后,门才打开,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贝内特先生告诉4个女儿们,莉迪亚和威克姆私奔后就四处游荡,威克姆本就是个赌徒,手里的钱很快花完了,债主找上门来,步步紧逼,两人走投无路才回来的。如今为了贝内特家的名声,也为了让莉迪亚尽快结婚,贝内特先生咬牙拿出3000英镑给他们,其中一部分还是向加德纳舅舅借的。 一部分给威克姆还一些紧急的债务,另一部分给莉迪亚做嫁妆,逼着威克姆尽快娶莉迪亚,因为莉迪亚已经怀孕了。 听到这一消息,简几乎要晕厥,凯瑟琳慌张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伊丽莎白和玛丽稍微镇定点。 3000英镑,几乎是贝内特家全部的积蓄,伊丽莎白太知道这笔钱对家里意味着什么,往后家里的日子只会更加拮据。其实早在一周前她就听到父亲和玛丽商量着要削减佣人,玛丽还劝说先等简嫁人之后再实行,她可以不嫁人把自己的那份嫁妆给简添妆。 伊丽莎白实在看不得母亲日益消沉下去,莉迪亚明明已经怀孕了却一声不吭,那懵懂的样子,她实在说不了什么。 简也知道家里的难处,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莉迪亚婚后能够收敛脾气,好好过日子,不要辜负家里为她付出的一切。 家里经济上的拮据没有告诉贝内特太太,莉迪亚也全然不懂这些。她满心欢喜的筹备着婚礼,整日里缠着简问东问西,念叨着婚礼要穿什么衣裳,要戴什么首饰,全然不担心家里的经济状况。她甚至洋洋得意地跟伊丽莎白炫耀威克姆对她多么体贴,说他们在外头多么自在,仿佛刚回时的窘迫从未发生,也仿佛家里面3000英镑的付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现在贝内特先生教着玛丽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莉迪亚想要的完美婚姻没有出现,玛丽迫于家里的经济压力,对于莉迪亚婚礼的预算一削再削,任凭莉迪亚如何闹腾她也绝不动摇。再加上简和伊丽莎白在旁边劝说,莉迪亚也只好接受了。 婚礼办得十分简单,没有多少宾客,只有家里人和姨妈舅舅两家在场。莉迪亚穿着一身素净的婚纱,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威克姆脸上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仪式结束后,众人送上祝福,可心里都觉得这份仓促又勉强的婚姻,未必能够莉迪亚带来幸福。 婚后,莉迪亚和威克姆去了北方的一座小镇定居。起初,两人还算过的安稳,威克姆暂时收敛了赌瘾,找了一份临时的差事,莉迪亚也学着打理家务,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平静。 可这份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8个月后,17岁的莉迪亚生下了一个儿子汤姆,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越发任性,花钱也开始大手大脚,总想着给孩子买最好的东西,也不忘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时常去街上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威克姆本性难移,看着莉迪亚添置物件,他自己按耐不住,重新染上了赌瘾,常常混迹于赌场,将微薄的薪水尽数输光。他不再去做差事,整日游手好闲,回家后若是没有找到钱财便会对莉迪亚发脾气,两人时常争吵不休,往日里那点微薄的情意在柴米油盐的压力下消耗殆尽。 再一年后,18岁的莉迪亚又生下一个女儿玛德琳。家里两个孩子,花销愈发大了,债务也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多。债主们找上门来催债,他们一家子不得不四处躲债,日子过得颠沛流离。 莉迪亚无可奈何之下向母亲写了信,将自己婚后的遭遇全部诉说给贝内特太太,向母亲索要钱财。贝内特太太最宠爱莉迪亚,见女儿过得不如意,心疼的不得了,把自己的私房钱寄给了莉迪亚。 简和伊丽莎白看着母亲这般,心里也是无奈,想着莉迪亚2个年幼的孩子,终究不忍心拒绝。从那以后,莉迪亚就时不时寄信回家打秋风,每次诉说自己的难处,贝内特太太都会心软,想方设法地补贴她。 在玛德琳2个月时,莉迪亚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她抱着玛德琳在家里打理家务,玛德琳裹在洗得发白的襁褓里,小脸皱巴巴的,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啼哭声。莉迪亚虚弱的身体还没从第二胎的生产的耗损里缓过来,腰腹一阵一阵的酸痛,她有预感,这第三胎怕是留不住了。 莉迪亚今年才18岁,就已经是2个孩子的母亲了,现在她身上只有疲惫和憔悴,原本饱满的脸颊凹陷了下去,曾经灵动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泽,再也没有往日的鲜活。现如今家里4个姐姐们都未出嫁,她就这么早早地结婚了,莉迪亚心里有一点的后悔。 狭小的屋子里面有着潮湿的霉味,床单上面有孩子的奶腥味。威克姆晚上回来看了一眼,见汤姆和玛德琳都在哭闹,没有说什么关心的话,转身出去了,莉迪亚都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 第二天一早,莉迪亚小腹疼的起不来身,她心里知道要流产了,她喘了好几口气从床上起来,冒着冷汗独自去附近的教堂寻找帮助。修女找来了乡村医生帮她处理了流产,并给了她一点止疼的药粉。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但屋里只有2个小孩。莉迪亚强撑着给孩子们煮了米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莉迪亚的身体越来越差,整日头昏眼花,吃什么都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连玛德琳都抱不起来了。莉迪亚拿了家里最后的积蓄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她是产后感染,医治要一大笔钱,而且不一定能够治好。莉迪亚没有办法,只买了最廉价的止疼药粉回去。 一周后的一天夜里,莉迪亚疼痛难忍,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威克姆被她的动静吵醒,不耐烦的骂了几句,孩子们被吓哭了也只是冷漠地一瞥,没有帮忙哄孩子们,转头睡了过去。 鲜血顺着莉迪亚的大腿流了下来,她疼得意识模糊,身体里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消失,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只牵挂着自己的2个孩子,第二天清晨,莉迪亚已经停止了呼吸。年仅18岁的莉迪亚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威克姆发现莉迪亚去世时,没有丝毫悲伤,只给她举办了一个十分潦草的葬礼,葬礼之后把她葬在了一个乡下墓园里。 回家后,威克姆翻出莉迪亚的衣服首饰,那时她婚前的东西,稍微值点钱,威克姆把它们变卖了换了几个英镑。过了几天,威克姆觉得带着2个孩子太麻烦了,就把汤姆和玛德琳送回了朗博恩庄园。 贝内特太太看到外孙和外孙女,心疼得直掉眼泪,一问才知道莉迪亚的遭遇,更加悲痛。 威克姆见了贝内特先生不觉有愧,反而厚着脸皮索要钱财,声称自己抚养2个孩子这么久,应该得到一笔钱财。贝内特先生看着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气得发抖。 愤怒之下,贝内特先生登报公开断绝和威克姆的翁婿关系。 第3章 第3章 莉迪亚的儿女 贝内特一家得知莉迪亚的死讯十分悲痛,朗博恩庄园的气氛低沉了很久,但莉迪亚的一双儿女的到来,却稍稍缓解了贝内特夫妇的伤心。 汤姆一岁多点,长得像莉迪亚,贝内特太太一见到外孙,忙不迭把孩子抱在怀里,颠着哄了半晌,嘴里不住念叨:“我的外孙,往后便是这个庄园主人了,总算没有让这份家业落到外人手里!” 贝内特先生虽然没有他妻子那般外露,但看着懵懂的汤姆,眼底也多了几分宠溺,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 一家子许久没有这么整整齐齐地笑过,简和伊丽莎白常带着2个孩子在花园里散步,凯瑟琳从储物间找出了小时候的婴儿车,把它仔细收拾来,天天推着玛德琳闲逛。2个孩子的吵闹声给庄园带来了新的生机。 贝内特太太每日亲自照料外孙的饮食起居,生怕有半点差池,夜里都要起身查看孩子好几次,满心期盼着孩子快快长大。 可这份喜欢没能撑过一个月。汤姆本就胎里不足,母亲离世的打击,长途颠簸的折腾,早就耗尽了元气,身体每况愈下。一日清晨,女佣去抱孩子时,竟发现小小的身躯已经僵硬,未满2岁的汤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贝内特太太得知,当场晕厥了过去,醒来后便整日以泪洗面,嘴里反复念叨着汤姆,精神恍惚得厉害。贝内特先生看着汤姆的小棺材,脊背一夜之间佝偻了许多。 满心的希望被骤然打破,比从未拥有过更令人煎熬。经此一遭,夫妻两个苍老了十岁不止。 汤姆离世后,玛德琳成了莉迪亚唯一的遗孤,但没有等来期盼的疼爱。贝内特太太沉浸在最疼爱的小女儿和带给她希望的外孙的双重悲痛里,精神日渐萎靡,早就无暇顾及这个外孙女,只将她丢给女儿们照料。 贝内特先生没有精力照顾外孙女,他和玛丽正在想办法节省开支,他想尽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多攒点嫁妆给女儿们,为此他不顾体面,从家里4个女儿里面找出最死板的玛丽来掌管财政大权。 虽然他最喜欢伊丽莎白,但伊丽莎白无法为了金钱去伤害家里任何一个人。 简的性格又太温柔,贝内特太太抱怨几句就败下阵来,更何况她还需要社交。 四女儿凯瑟琳并不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年纪还小,不指望她了。 玛丽和凯瑟琳念及手足之情,主动接过照顾玛德琳的担子。虽然简也很体贴玛德琳,但简光照顾贝内特太太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妹妹们实在不愿见到简劳心劳神。 凯瑟琳会耐心陪着玛德琳玩游戏,给她讲童话故事。玛丽素来安静,在玛德琳会说话之后就开始教她读书识字。 可即便家里的4个姨妈再怎么关怀她,终究抵不过父母之爱,玛德琳自小看着别人家孩子父母双全,自己却没有,像个多余的人,心底的缺爱和不安,渐渐长成了难以填补的空洞。 玛丽和凯瑟琳溺爱她,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她没人管教,性格越发叛逆敏感,小小年纪就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合的倔强。 玛德琳10岁那年,玛丽30岁,贝内特夫妇相继离世,玛丽就带着玛德琳去了一个乡村修道院。玛丽在修道院做修女,玛德琳可以跟着她在里面接受规整的教育,也能避开外面的纷纷扰扰。 修道院的日子清苦而单调,每日诵经、劳动、读书、学习礼仪,修道院里面规矩森严,与朗博恩庄园的松快生活截然不同。玛德琳受不了这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常常坐在围栏边流泪,在她稍微懂事后就知道了,朗博恩庄园已经不是她和玛丽姨妈的家了,自己以后无处可去了。 这样的日子熬到14岁,玛德琳终究没能抗住寂寞与清苦,在一次修道院采购物资时,她偶然遇到了往来各地的药材商人乔纳斯。对方虽然没有丰厚的家底,但嘴甜体贴,几句温言软语就捂热了玛德琳缺爱的心。她从未被这么珍视过,很快就陷入热恋中,不顾修道院的规矩,偷偷和乔纳斯见面,认定他是此生唯一的依靠,非他不嫁。 玛丽认为玛德琳年纪太小了,只是情窦初开而已,可以再过几年到18岁时再谈婚论嫁。反复劝说玛德琳考虑考虑,但玛德琳性子执拗,早就铁了心要和乔纳斯走。玛丽终究心软了,面对这个可怜的外甥女,她总是硬不下心来拒绝她。玛丽拿出多年来积攒的私房钱,虽然这些年也花了些许,但又变卖了贝内特太太留下的几样首饰,凑足了500英镑的嫁妆,成全了玛德琳的婚事。 婚后,玛德琳跟着乔纳斯四处奔波做生意,车马劳顿,居无定所。她自幼身子骨弱,又水土不服,常常生病,却还要强撑着打理家务、照料丈夫的起居。 往日的叛逆早在生活的磋磨下渐渐磨平,只剩下难以言说的疲惫。这般艰难的日子没过几年,19岁的玛德琳在一场风寒之后一病不起,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乔纳斯将她的遗体带回了玛丽身边,玛丽当场红了眼眶,满心都是心疼和惋惜,莉迪亚短暂一生留下的唯一血脉,终究没有摆脱命运的枷锁,在颠沛流离中落幕。 第5章 第5章 简的儿女 简和雅各布相守半生,膝下儿女众多,日子安稳平淡。 只是儿女多了,开销便多了,积攒半生的家当分摊下来,竟然显得捉襟见肘,尤其是女儿们的嫁妆,竟比当年简自己出嫁时还要减薄,4个女儿分下来,每个人连1000英镑都没有。当年简的3000英镑的嫁妆还是2个妹妹立志不嫁人,把她们的那份嫁妆给了她添妆。 这份窘迫成了简心头的牵挂,如今伊丽莎白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合心意的丈夫,她断没有为了自己女儿们去麻烦妹妹的道理。 伊丽莎白又何尝不知道姐姐的困扰,如今她生活安稳,手头也算宽裕,看着外甥女们因为嫁妆浅薄,婚事屡屡受阻,她于心不忍,主动牵桥搭线,将大外甥女安妮介绍给了好友夏洛特的大儿子。 柯林斯继承了朗博恩庄园,一年有2000英镑的收入,再加上他本职牧师的薪水,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夏洛特的大儿子继承父亲的衣钵,去了神学院读书,将来会成为一名牧师。安妮和他兴趣相投,很是合得来。 简的二女儿露丝,是4个女儿里面最漂亮最精明的一个。 她生的极美,美艳如花,肌肤胜雪,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更难的是她的性格精明干练,从不愿将自己的命运寄托给别人。 自从知道家里嫁妆微薄,露丝没有抱怨,她知道当年母亲简的嫁妆是由2个姨妈立志终生不嫁得来的。她早早便盘算自己的未来,凭借着出众的美貌和谈吐,在一次社交场合中结识了一个富裕的珠宝商人。 那商人虽然比露丝大11岁,但极具商业头脑,短短几年便打拼出一番事业,家底丰厚。露丝深知对方和自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主动出击,一来二去,两人主动表明心意,迅速敲定了婚事。 相较于二女儿露丝的顺利,四女儿邦尼则一波多折。邦尼性格像她的小姨莉迪亚,活泼好动,不喜拘束,平日里总是和邻里的年轻姑娘们四处玩耍,偶然间认识了附近镇子上的一个小军官。那个军官确实年轻帅气,邦尼和他迅速坠入爱河,不顾家人劝阻,执意要和他结婚。 简一开始极力反对,一来军官收入不多,常年奔波在外,聚少离多。就像凯瑟琳一样,自从嫁给那个军官后姐妹们再没有见过面,只有一些信件往来,每次来信都是因为经济原因,迫不得已向两个姐姐借钱。 二来,担心军官性情不定,邦尼嫁过去受委屈。 但邦尼心意已决,简终究拗不过女儿,只能同意。邦尼的婚礼没有安妮和露丝的盛大,十分简单。 五女儿玛丽亚,性子最为怯懦,只愿安稳度日。经人介绍,玛丽亚嫁给了一个乡村律师,那律师在当地小有名气,虽然收入不丰,但十分稳定,名下有一处小院子,足够安家。 2个儿子的出路,简早已规划好。大儿子马丁作为家中长子,继承家里的庄园。二儿子罗伊自小聪慧,雅各布送他去了神学院深造,毕业后他可以直接分配到教堂担任牧师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