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又何年》 第1章 分班风波 九月的风裹挟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卷过明德中学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公告栏被密密麻麻的红色分班名单占满,A4纸边缘被无数指尖摩挲得发皱,油墨味混着少年们身上的薄汗味,酿成了开学季独有的浓稠气息。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放大键——有找到昔日好友的欢呼,清亮得撞碎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有错失同科伙伴的低声惋惜,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怅然;还有对新班级、新同桌的好奇打探,细碎的话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走廊。 夕颜抱着一摞边角泛黄的旧书,被涌动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浅蓝色的校服裙摆蹭过走廊的米白色瓷砖,沾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灰尘,袖口因长期用肥皂搓洗,留下硬挺的褶皱,摩擦着胳膊内侧细腻的皮肤,带来轻微的不适感。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最上面那本《数学必修二》的书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手腕处的青筋都微微凸起,长时间负重让胳膊泛起酸胀感,却依旧不肯松开分毫。 这些书是她的“宝贝”。扉页上留着娟秀的字迹,有的写着“高考加油,愿你前程似锦”,有的画着小小的笑脸,还有一本英语笔记的扉页贴着褪色的偶像贴纸,边角卷翘得是被反复摩挲过的痕迹。书页间偶尔夹着干枯的银杏叶书签,边缘卷翘发脆,带着时光沉淀的温柔。夕颜家境不好,父母在她初中时因意外离世,跟着年迈的奶奶住在城郊老平房,每月靠着奶奶捡废品和微薄低保度日,自然舍不得买新辅导书。每本旧书都是她仔细淘来,用温水浸湿的软布仔细擦拭,页角的褶皱用厚重字典压了一整夜,磨损的书脊缠上透明胶带,胶带边缘修剪得整整齐齐,像是给书本穿了层保护衣。 好不容易挤过公告栏前的“重灾区”,她抱着书往高二(3)班走,脚步放得极轻。帆布鞋鞋底已经磨损,踩在地板上几乎无声,只有经过走廊接缝处时,才会发出极轻的“嗒”声。刚到教室门口,更浓郁的喧嚣扑面而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课桌旁说笑,有人拖动课桌,金属桌腿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地上散落着揉成团的草稿纸和矿泉水瓶,滚到墙角。靠窗的男生们讨论着昨晚的球赛,手舞足蹈;女生们围在一起分享暑假趣事,笑声像一串风铃。 夕颜站在门口,指尖下意识蜷缩,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痛感,却让她稍显冷静。她性格内向,说话细弱,从小到大都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升入高二分到陌生班级,放眼望去竟无一个熟人。阳光透过教室后方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光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它们在光束里无序飞舞,像极了她此刻慌乱的心绪。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想躲到上课铃响再进去,却撞到身后的墙壁,怀里的书微微晃动,发出“哗啦”声,引得附近几个同学看过来,让她愈发窘迫。 她循着光望去,一眼便看到靠窗的最后一排座位。那个位置被浅灰色窗帘半掩着,形成恰到好处的阴凉,既能避开阳光直射,又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座位上趴着一个少年,是整个喧闹教室里唯一的例外。 他穿着同款蓝白校服,外套随意敞开,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领口有些卷边,却依旧透着少年的清爽。午后的阳光恰好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他的皮肤是冷白色,阳光落在上面几乎透出光泽,浓密的碎发遮住眉眼,额角滑落的一缕发丝都懒得拂,右手搭在桌沿,手指自然弯曲,指节分明。整个人透着慵懒又桀骜的劲儿,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那就是席城吧?”身旁两个女生压低声音议论,扎高马尾的女生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眼神里满是好奇,说话时还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可不是嘛!上次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拿了全省第一,奖杯还在学校荣誉室呢!”戴黑框眼镜的女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更低,“但他太叛逆了,上周逃课去打篮球,被教导主任抓了现行,还顶嘴说‘学习好就不能打球了’,最后被记大过,全校通报批评呢!” “天呐,他怎么分到我们班了?”高马尾女生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里带着畏惧,下意识后退半步,“我听说他练过散打,上次隔壁职高的人来堵我们学校男生,被他三两下撂倒三个,最后校长出面赔了医药费才没闹大。现在没人敢跟他走太近。” 夕颜的心轻轻一跳,席城这个名字她早有耳闻。他是明德中学的风云人物,永远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却凭着逆天的数理化成绩,成为老师又爱又恨的学生。 正愣神间,班主任李老师抱着花名册走进教室。李老师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沾着一点粉笔灰。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压过了教室里的喧闹:“安静!都回座位,点名排座位!” 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同学们纷纷回到座位,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整齐的“吱呀”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李老师,带着期待与忐忑。夕颜抱着书,局促地站在门口,像一株被风吹得发颤的小草,目光躲闪着,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能盯着帆布鞋鞋尖。 李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夕颜身上,推了推眼镜,露出温和的笑意:“夕颜是吧?上次月考语文年级第十,作文写得好。过去,坐席城旁边的空位吧!” 一句话落下,教室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几道好奇又同情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夕颜。她能听到身旁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还有细碎的议论:“她居然要和席城坐同桌?”“听说席城从不和同桌说话的” 这些话一个个冲刷着夕颜,她的脸颊发烫,攥着书脊的手指更用力了,指尖几乎要嵌进泛黄的书页里。她硬着头皮往最后一排走,帆布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每走一步,都感觉后背的目光更灼热几分,干脆直接冲到了最后一排。 席城还在趴着睡觉,姿势都没变过。夕颜小心翼翼地挪进座位,身体几乎贴紧墙壁,生怕碰响桌椅。她把书轻轻放在桌角,把最珍贵的数学错题集放在最上面,指尖轻轻抚平书页。这张木质课桌表面有斑驳划痕,左上角刻着一个小小的“忍”字,夕颜的手指拂过那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她放好书,低着头,心脏怦怦直跳。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愈发炽烈,落在席城的发梢上,镀上一层细碎的金光。夕颜偷偷抬眼瞥了他一眼,视线只停留了不到一秒,便飞快低下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新同桌,会是这样一个全校闻名的“坏小子”。这个夏天,似乎也因为这个意外的安排,变得格外漫长起来。 第2章 课堂解围 早读课的铃声尖锐地响起,像一把剪刀剪断了教室里短暂的宁静。语文老师抱着课本走进来,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细纹在晨光中显得亲切。“同学们,今天早读背诵《劝学》,大声一点,少年意气就该朝气蓬勃!”她轻轻敲了敲黑板。 琅琅的读书声瞬间此起彼伏,与窗外的蝉鸣交织。夕颜翻开语文课本,指尖抚过略带粗糙的再生纸,带着淡淡的油墨香。她跟着大家朗读,声音细弱被周围的声音淹没。她的嘴唇轻轻动着,心思却根本不在课本上,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少年。 席城依旧趴着睡觉,双臂枕在脑袋下面,侧脸贴着微凉的桌面,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的呼吸均匀深沉,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幅度不大却很有规律。晨光勾勒着他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阴影。唇线分明,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偶尔有微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会下意识皱眉,却依旧没有醒来。夕颜忍不住想,或许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他也只是个喜欢睡觉的普通少年,只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天赋和叛逆。 她分神了大半节课,直到语文老师抽查背诵点到她的名字,才勉强收回注意力,小心翼翼地背完第二段。“夕颜同学背得很熟练,就是声音太小了,下次大胆一点,你的声音很好听。”语文老师温和地鼓励道。夕颜红着脸坐下,心里既感激又羞愧,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走神,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身旁飘。 早读课过半,教室门被轻轻推开,数学老师抱着一摞习题册走进来。他身材微胖,穿着灰色衬衫,领口扣子扣得严实,肚子微微隆起,把衬衫撑得有些紧绷。头发稀疏,梳着地中海发型,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想来是从办公室快步走来的。他脸上很少有笑容,此刻眉头微皱,手里的习题册被抱得紧紧的。“语文早读先停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严肃,“临时抽查解析几何,昨天讲的椭圆综合题,夕颜,你上来做一下。” 突如其来的点名像一道惊雷,夕颜的心脏猛地一沉,瞬间坠入冰窖。她慌忙站起身,指尖冰凉,双腿都有些发软。解析几何是她的软肋,昨天的课她听得云里雾里,那些“椭圆”“焦点”“准线”的概念在脑子里缠绕成乱麻,晚上对着习题册琢磨了半宿,草稿纸用了好几张,却依旧没理出眉目。数学成绩一直是她的软肋,上次月考只考了六十二分,拉低了总分,让她离梦想中的师范大学又远了一步。 她硬着头皮走上讲台,拿起一支白色粉笔,指尖的凉意顺着粉笔蔓延到心底。看着黑板上的题目,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刚才还勉强记得的椭圆标准方程,此刻竟一个也想不起来。题干上的曲线像一条蜿蜒的小蛇,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嘴唇干燥得泛起白痕,隐隐发疼。 她握着粉笔的手微微发抖,在黑板上迟疑地画了一条辅助线,又觉得不对,用黑板擦擦掉,反复几次,黑板上只剩下杂乱无章的线条。台下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她会不会做呀……”“老师昨天明明讲过类似的题型,连我都听懂了……”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数学老师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走到黑板前,用教鞭指着题干,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怎么回事?中点坐标公式、垂线斜率的关系,这些基础知识点都忘了?上课没认真听还是没复习?”教鞭敲击黑板的“啪啪”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夕颜心上,让她的头埋得更低,脸颊烫得几乎能煮熟鸡蛋。 夕颜的眼眶有些发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强忍着没掉下来。她转过身,拿起黑板擦,想擦掉写了一半的辅助线,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不小心碰掉了粉笔盒。“哗啦”一声,白色的粉笔散落一地,有几根滚到讲台边缘,摇摇欲坠。教室里的议论声瞬间变大,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就在这时,教室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抬起头时胳膊肘碰到了桌沿。夕颜没有在意,只是红着眼眶,蹲下身捡粉笔。白色的粉笔灰沾在她的指尖,有些痒,她却顾不上擦。膝盖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刺骨的凉意顺着腿蔓延到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她站起身,数学老师的目光已经缓和了些许:“再仔细看看题干,找对关键点,别慌,慢慢想。”夕颜点了点头,重新盯着题干,脑子里依旧是乱麻。就在她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中点,垂线。” 夕颜猛地一愣,下意识回头望去。席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揉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颤动,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他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腹,然后懒洋洋地侧过头,目光落在黑板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 夕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越过课桌缝隙,抽走了她放在桌角的练习册。席城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红色圆珠笔,笔杆被磨得有些发亮,笔帽上沾着一点暗红色墨水渍,品牌logo已经模糊不清。他低头扫了一眼题目,笔尖在题干上顿了顿,迅速圈出“中点”和“垂线”两个关键词,红色墨迹在白色纸页上格外醒目。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漫不经心的熟练,仿佛这道题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圈完之后,他把练习册轻轻丢回她的桌子,夕颜怔怔地想着那两个红圈,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里的乱麻瞬间被理清。她深吸一口气,在黑板上飞快演算起来,辅助线画得笔直,步骤清晰,几分钟就解出了难题。 “不错,思路对了,下去吧。”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夕颜放下粉笔,快步走回座位,脸颊依旧发烫。她偷偷看了一眼席城,他已经重新趴回桌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可练习册上那两个鲜红的圆圈,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像一束微光,照亮了她心底的迷茫。 第3章 心脉悸动 回到座位上,夕颜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震得耳膜都有些发疼。她轻轻摊开练习册,指尖落在那两个红笔圈出的关键词上,触感温热——纸张沾了席城掌心的温度,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墨水香,萦绕在鼻尖。红色墨迹新鲜而清晰,不像廉价圆珠笔那样晕染,透着一股利落的质感,在白色纸页上像两颗跳动的红心。 刚才在讲台上的窘迫和慌乱,仿佛还历历在目。数学老师不耐的眼神,同学们细碎的议论,散落一地的粉笔,像她破碎的自尊,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席城那一声轻描淡写的提醒,她恐怕还要在台上站很久,要么被老师批评,要么交上空白答卷,落得狼狈不堪的下场。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时对席城充满了感激,这份感激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她抿了抿唇,嘴唇干燥,泛着干皮。侧过头看向身旁依旧趴着的少年,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的发梢上跳跃,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星。他的肩膀微微起伏,呼吸均匀深沉,似乎又睡着了。后背的校服被压出浅浅褶皱,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脊背线条,棉质校服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干净整洁。 夕颜犹豫了很久,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摩挲,指尖的粉笔灰沾在木质桌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她想说谢谢,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性格内向,很少主动和陌生人说话,更何况对方是席城——这个传闻里桀骜不驯、冷淡寡言的“坏小子”。她怕自己的声音太小,他听不见;又怕自己的唐突,会换来他冷漠的回应,甚至不耐烦的驱赶,让她原本就脆弱的自尊再次受创。她在心里反复组织语言,从“谢谢你刚才帮我”到“多亏了你提醒我”,又觉得太啰嗦,最后还是觉得最简单的“谢谢你”最恰当,却依旧鼓不起勇气说出口。 纠结了足足半分钟,教室里的读书声依旧响亮,窗外的蝉鸣也没有停歇,像是在为她加油。她深吸一口气,肩膀微微绷紧,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蝉鸣和读书声淹没。夕颜说完就紧张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指尖沾着一点红色油墨,是刚才碰练习册红圈时沾上的,像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心脏跳得更快了,像是要撞碎胸腔,她甚至不敢去看席城的反应,只能死死盯着那一点红色油墨,仿佛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她做好了迎接冷漠回应的准备,甚至在心里演练好了如何掩饰尴尬:如果他不回应,就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如果他不耐烦,就立刻道歉说自己打扰了。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席城动了动,胳膊肘从桌面上抬起来,带动校服外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布料与桌面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然后,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却清晰地落在夕颜耳朵里:“嗯。” 就一个字,简洁得不像话,却让夕颜的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想到他会回应,原本以为他会像传闻中那样冷漠无视,或者只是不耐烦地“啧”一声。这个简单的“嗯”字,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她的全身,让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她抬起头,恰好撞上席城看过来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桀骜的眼睛啊。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然的傲气,瞳仁是深邃的黑色,像是藏着一片望不到底的湖泊,又像是蕴藏着无尽的星辰。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深邃迷人。他的眼神里没有冷漠,也没有不耐烦,只有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几分漫不经心的探究,仿佛在打量一个有趣的小东西。瞳孔深处还带着一点未散尽的睡意,让那抹桀骜多了几分柔和。 夕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停跳半秒,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比之前更快、更剧烈。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移开目光。席城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漫不经心,却又莫名地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吸引力。他的眼神很亮,像是有光在里面闪烁,看得她有些心慌意乱,却又忍不住想继续看下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带着几分窘迫和羞涩。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窗外的蝉鸣,教室里的读书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夕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响亮,“咚咚咚”地回荡在耳边,甚至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迅速升温,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烫得惊人。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样子,脸颊通红,眼神躲闪,像个熟透的苹果。 席城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眼神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抹笑意很浅,却像一道微光,照亮了他原本有些冷硬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着,像蝴蝶的翅膀,在眼睑下方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反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眼睛滑到她的鼻尖,再到她泛红的嘴唇,最后又落回她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觉得她的窘迫很有趣。 夕颜的脸颊烧得更厉害了,再也忍不住,慌忙低下头,盯着练习册上的红圈,手指紧紧攥着笔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有些发酸。笔杆被她攥得微微发热,塑料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胸腔里像是有一只小鹿在横冲直撞,怎么也停不下来。她能感觉到席城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那道目光带着温度,落在她的头顶,让她连头发丝都觉得发烫。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或许是带着几分戏谑,或许依旧漫不经心。 过了几秒,席城挑了挑眉,那道细微的动作带着几分桀骜和随性,然后重新趴回了桌上。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睡着。夕颜偷偷抬眼瞥了一眼,看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角,节奏不疾不徐,“笃、笃、笃”,像是在打着某种不知名的节拍,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的侧脸依旧贴着桌面,眉头舒展了些,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阳光依旧暖融融的,落在两人的课桌上,在练习册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夕颜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快得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突然觉得,这个传闻里桀骜不驯的“坏小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他的冷漠或许只是保护自己的外壳,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愿意在别人窘迫时伸出援手的人。他的帮助很隐晦,没有张扬,却恰到好处地解了她的围,这份细腻和体贴,让她心里暖暖的。 第4章 背后真相 早读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夕颜才回过神来。她合上练习册,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特意放在最安全的位置,避免被其他书本压到。那两个红圈,是她此刻最珍贵的宝藏。她偷偷看了一眼席城,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平和而无害。 夕颜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她拿出语文课本温习,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双桀骜的眉眼,那道漫不经心的提醒,还有四目相对时的心跳加速。她忍不住又想起席城的样子,他凌乱的头发、深邃的眼睛、好看的下颌线,还有那支红色的圆珠笔。她甚至开始好奇,这样一个矛盾的少年,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夏末的风裹挟着燥热的气息,吹过教室的窗户,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夕颜的心里,却悄悄漾起了一丝甜意,像一颗偷偷藏起来的糖果,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日子,或许,和席城做同桌,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份刚刚萌芽的好感,像夏日里的藤蔓,在她心底悄悄蔓延。 早上第二节的下课铃声,像是一道释放的信号,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纷纷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整齐的“吱呀”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刚才沉闷的学习气氛一扫而空。靠窗的男生们勾肩搭背地往操场跑去,嘴里嚷嚷着“赶紧占个球场”,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脚步声;女生们则围在课桌旁,拿出镜子整理头发,分享着口袋里的小零食,叽叽喳喳的声音像一群快乐的小鸟。 夕颜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动作慢悠悠的,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小插曲。 “夕颜,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和席城坐同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好奇与惊叹。夕颜抬头一看,是她的前桌林薇薇。林薇薇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发梢用粉色蝴蝶结发圈固定,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格外活泼。她穿着同款浅蓝色校服,领口处别了一个小小的珍珠别针,增添了几分精致感。她的眼睛很大,像两颗亮晶晶的葡萄,眼尾微微上翘,带着几分灵动,此刻正睁得圆圆的,一脸好奇地看着夕颜。 林薇薇是班里为数不多愿意主动和夕颜说话的人,性格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走到哪里都能带来欢声笑语。夕颜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是……老师安排的,我也没想到。”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却比之前放松了些,面对林薇薇的热情,她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 “哇,那你也太幸运了吧!”林薇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崇拜,“你不知道吧,席城可厉害了!上次数理化三科联考,难度那么大,好多学霸都考砸了,他居然考了满分,直接甩了第二名整整三十分!尤其是数学最后一道附加题,全校就他一个人做出来了,老师在课堂上夸了他好久,说他是百年难遇的理科天才。” “这么厉害?”夕颜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满是惊讶。她知道席城理科好,却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满分的成绩,对她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尤其是数学,能考及格对她来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席城,他依旧趴在桌上睡觉,仿佛对这些赞美毫不在意。 “那当然!”林薇薇用力点了点头,一脸笃定,然后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不过他也是真的皮,上次逃课去打篮球,被李老师抓了个正着,还跟老师顶嘴,说‘学习好就不能有自己的爱好了吗?青春就该肆意一点’,最后被记了大过,全校通报批评。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照样上课睡觉,下课打球,成绩却一点都没受影响,简直太神奇了。” “还有啊,”林薇薇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几分畏惧,又夹杂着一丝佩服,“听说他打架超厉害的,练过好几年散打。上次隔壁职高的人来我们学校门口堵我们学校的男生,说要收保护费,刚好被席城撞见了。他一个人冲上去,三两下就把那三个人撂倒了,其中一个还摔破了头,流了好多血,最后还是校长出面跟对方学校沟通,赔了医药费才没闹大。不过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来我们学校闹事了,也算是保护了我们。” 林薇薇的话让夕颜听得目瞪口呆。她很难把那个在课堂上漫不经心地提醒她解题思路、眼神深邃的少年,和传闻里那个打架逃课、桀骜不驯的“坏小子”联系在一起。在她看来,席城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内心是善良的,否则也不会在她窘迫的时候出手相助。或许,他的叛逆只是对刻板规则的反抗,他的打架也只是为了保护同学,而不是无端生事。 “不过他人好像也没那么坏啦,”林薇薇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上次我同桌忘了带笔,急得团团转,马上就要考试了,还是席城主动递了一支笔给他呢。虽然他没说话,只是把笔放在桌上,然后就继续睡觉了,但能主动帮忙,说明他人不坏,就是脾气有点冷,不爱说话而已。” 夕颜点了点头,心里若有所思。她想起刚才席城那双桀骜的眼睛,想起他指尖敲桌角的模样,想起他那声简单的“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席城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他的冷漠只是一层保护色,掩盖着内心的柔软和善良。 林薇薇又和她说了几句班里的趣事,比如哪个老师讲课最有趣,哪个同学最搞笑,然后便被其他女生叫走了,临走时还冲夕颜挥了挥手:“夕颜,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夕颜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在这个陌生的班级里,能有这样一个活泼开朗的朋友,让她觉得不再那么孤单。 林薇薇走后,夕颜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叶长得枝繁叶茂,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风吹过,树叶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乐曲。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送点什么给席城,谢谢他刚才的帮忙。可是送什么好呢?她家境不好,没有多余的钱买贵重的东西。送零食?她不知道席城喜欢吃什么,而且显得太刻意;送文具?她手里只有几支普通的铅笔和圆珠笔,拿不出手;送贺卡?又觉得太矫情,不符合席城的性格。 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目光落在了书包里的那本数学错题集上。心里一动,或许,这本错题集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礼物。这本笔记本是夕颜熬夜整理出来的,封面是干净的白色,上面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数学错题集”几个字,字体娟秀,还特意用红笔描了一遍。她把每次考试和作业里的错题都抄了下来,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黑色写题目,蓝色写解题步骤,红色写易错点和思路总结,甚至还在旁边画了小小的示意图。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却整齐有序,没有一丝杂乱,每一道题都凝聚了她无数个夜晚的心血。 她知道席城理科好,或许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错题集,但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凝聚了她对数学的努力和坚持,送给席城,也算是一份诚意。就算他不用,也能让他知道,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夕颜犹豫了很久,手指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感受着纸张的粗糙质感。教室里很吵,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趁教室里喧闹、大家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放在席城的桌角,调整好位置,让封面朝上,又怕挡住他的东西,特意放在桌角边缘。放好之后,她飞快地缩回手,假装低头整理书包,心脏怦怦直跳,脸颊也微微发烫。 她偷偷抬眼瞥了一眼席城,他还趴在桌上睡觉,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夕颜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紧张,不知道他看到笔记本会是什么反应。 第5章 要回笔记 窗外的香樟叶被初秋的风撩得沙沙响,无人欣赏的晨光终究透过叶隙筛下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许是睡累了,席城决定出去转转,起身的片刻瞅见默默收拾东西的夕颜,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 出去松快十分钟,随后踩着慢条斯理的步子走进教室,单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嘴里还嚼着,腮帮子微微鼓着。 刚走到座位旁,目光被桌边那本白色封皮的笔记本勾住了。 不是他的东西。 席城挑了挑眉,拎起笔记本。封面是印着小雏菊的款式,一看就是女生的手笔,右下角还歪歪扭扭写着“夕颜”三个字,字迹娟秀,和她的人一样,带着点软乎乎的味道。 指尖好奇翻开本子,扉页里夹着的东西就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是一张学生证照片。 蓝底的,一寸大小。照片里的夕颜穿着校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碎发都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圆圆的眼睛。她抿着唇,表情有点严肃,却难掩眼底的青涩。席城蹲下身,捡起照片,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平日里总是低着头、脸颊红红的小丫头,拍证件照倒还挺清丽。 他把照片夹回扉页,随手翻了起来。 数学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各种颜色的荧光笔标注。席城翻得漫不经心,直到一页夹着纸质书签的内容停在他眼前。是三角函数的章节,纸页边缘被翻得起了点毛边,看得出来是经常翻看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苏夕颜用黄色荧光笔圈出来的一行字上,那是个用括号括起来的疑问:“正弦定理的辅助线,除了作高还有别的画法吗?上周老师讲的没听懂。” 席城的指尖顿住了。 上周那节数学课,他逃课去篮球场打球了。 原来这丫头卡壳的地方,是他漏听的内容。 心里忽然泛起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席城挑了挑眉,从笔袋里摸出一支铅笔。他翻到笔记本空白的侧边,对照着夕颜的疑问,唰唰地画了起来。先画了个三角形,又在底边延长线上补了一条虚线,笔尖故意压得时轻时重,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画完辅助线,他又在旁边写了一行字,字迹张扬,和夕颜的娟秀形成鲜明对比:“延长线构造外角,结合三角函数定义,更简单。” 写完,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又觉得有点太正经,于是在末尾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合上书的时候,席城的嘴角还挂着笑。他把笔记本随意地放在自己的桌角,等着少女发现。 没过多久,教室后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夕颜攥着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眼睛在教室里飞快地扫过,最后落在席城桌角的白色笔记本上。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脚步也慢了下来,脸颊微微泛红。 夕颜磨磨蹭蹭地走到席城的座位旁,手指攥得发白,小声嗫嚅:“那个……我的错题集本,想着留给你做答谢的,但是我有知识还没理完整,可以还给我吗?我改好再给你?” 席城正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听见她的声音,他慢悠悠地抬起头,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瞥了一眼桌角的笔记本,又看向夕颜紧张得攥紧衣角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他伸手拿起笔记本,不轻不重地扔回她的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夕颜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里。 “错三处公式,”席城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她听见,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改好再给我吧。” 夕颜愣住了,低头看向自己的错题集。扉页的照片还在,三角函数那一页的侧边,多了一道铅笔绘的辅助线,还有一行张扬的字迹,末尾那个小太阳,像在冲她眨眼睛。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指尖轻轻拂过那道深浅不一的铅笔痕,脸颊烫得惊人。 周遭同学交谈声还在继续,窗外的风卷着香樟叶的味道飘进来,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苏夕颜攥着笔记本,低头看着那行字,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原来,那个看起来张扬又散漫的少年,也会有这样细心的一面。 她偷偷抬眼,看向懒懒散散坐着的席城。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绒毛,他的侧脸线条流畅,睫毛很长。苏夕颜连忙低下头,翻开笔记本,拿起笔,在那道铅笔辅助线旁边,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星星。 第6章 巷口相遇 放学铃刚响,教学楼里的人潮就像被捅开的蚁穴,哗啦啦涌出来。夕颜抱着刚发的数学试卷,指尖捏着卷边,把那道红叉刺眼的解析几何题折进试卷里。她没跟同学一起走大路,而是拐进了学校后门的窄巷——这条巷子里全是老居民楼,墙皮剥落,电线缠得像蛛网,却是回出租屋最快的路,还能省下两块钱公交费。 九月的傍晚还留着暑气,巷子里的风裹着路边小吃摊的油香,夕颜拢了拢校服领口,脚步放轻。她怕碰到巷子里的流浪狗,也怕遇到那些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毕竟这一片是老城区,鱼龙混杂。可刚走到巷子中段,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撞进耳朵里,夹杂着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 夕颜的脚步猛地顿住,下意识贴紧墙边的老槐树,枝叶挡住了她大半身子。她探出头,看见巷口的空地上,三个染着黄毛的校外混混正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席城。 他背对着夕颜,校服外套被扯得歪歪斜斜,露出里面的白T恤,后背沾了点灰。为首的混混个子很高,手里攥着根铁棍,指着席城的鼻子骂:“小子,上次让你出头,还敢跑?真当自己是学校的老大了?” 席城没说话,只是抬眼扫了他们一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散漫的眼睛,此刻冷得像淬了冰。夕颜的心一下子揪紧,她攥着试卷的手指泛白,想喊人,又怕激怒混混,只能死死咬着唇,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说话是吧?”高个混混挥着铁棍就往席城身上砸,席城侧身躲开,铁棍砸在旁边的砖墙上,溅起一片灰。他反手抓住混混的手腕,猛地往身后一拧,混混疼得嗷嗷叫,手里的铁棍哐当掉在地上。另两个混混见状冲上来,一个拽席城的胳膊,一个挥拳往他脸上打。 夕颜捂住嘴,差点叫出声。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席城,和课堂上那个趴着睡觉、用红笔圈关键词的少年判若两人。他的动作干脆得像练过,躲开拳头的同时,膝盖顶在一个混混的肚子上,那混混弓着腰蹲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身。剩下的那个混混还想扑上来,席城抬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按在墙上,眼神狠戾:“滚。” 混混被他的眼神吓住,连滚带爬地扶起同伴,指着席城放狠话:“你给老子等着!”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席城粗重的呼吸声。 他松开手,低头拍了拍校服上的灰,抬手擦了擦嘴角——那里破了点皮,渗出血珠。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老槐树的方向。 夕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整个人僵在原地。树叶的阴影落在她脸上,她能清楚看到席城的脸:额角有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嘴角的血迹让他添了几分野性,却丝毫不见狼狈。 两人对视了不过一秒,席城的眉峰挑了挑,语气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看够了?” 夕颜的脸“唰”地红透,从耳根到脖颈都烧得发烫。她像被抓包的小偷,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试卷掉在地上,纸张散了一地。她顾不上捡,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跑,脚步快得像被什么追着,连自己撞在墙上都没感觉到疼。 她跑了很久,直到跑出巷子,看到马路上的车流,才扶着电线杆停下,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刚那一幕——席城打架时的样子,擦嘴角血迹时的样子,挑眉看她时的样子,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夕颜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试卷,那道解析几何题的红叉还在,可她突然想起早上,席城用红笔在她的练习册上圈出“中点”“垂线”的样子。那时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红笔在纸上划过的痕迹很轻,和刚才攥着混混衣领的手,竟是同一个人。 她慢慢往出租屋走,心里乱糟糟的。路过巷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席城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地上的铁棍和几片掉落的树叶,证明刚才的冲突真实发生过。 回到出租屋,奶奶还在厨房熬粥,看到她回来,笑着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粥刚熬好。”夕颜勉强笑了笑,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把试卷放在桌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题。 她坐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巷子里的画面。席城嘴角的血迹,冷冽的眼神,还有那句“看够了?”的调侃,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泛起一阵陌生的悸动。 她突然觉得,那些关于席城的传闻,或许都不是全部的真相。这个坐在她旁边的少年,好像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样子,像一本翻不开的书,封面写着“坏小子”,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棱角。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夕颜拿出数学笔记,默默整理好自己不清楚的知识点,看着旁边席城肆意的笔迹,心里五味杂陈,这个人还真的是矛盾的很。 思来想去,她还是在错题集的最后一页,偷偷夹了一张创可贴,上面印着小雏菊图案。她想着,明天早上,席城看到这个,会不会发现是她放的?又会不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指尖触到创可贴的胶面,夕颜的脸又红了,她把笔记本塞进书包,心里默默念着:明天,一定要早点到学校。 第7章 默契与关切 次日的早读课还没开始,教室里稀稀拉拉几人,夕颜攥着那本重新整理的数学错题集,手指反复摩挲着封面的边角,又小心翼翼放在了席城的桌角,连带着一小瓶碘伏偷偷放在席城的课桌里,目光时不时往教室门口瞟,生怕被别人发现。 窗外的蝉鸣一声比一声聒噪,夕颜的心也跟着乱跳。昨天巷口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席城挡开混混拳头时的利落,撂倒对方时的狠戾,还有他擦嘴角血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传闻里的席城是打架逃课的坏小子,可昨天那一幕,让她觉得这个男生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棱角,不是单纯的“坏”,更像是一种带着锋芒的保护欲。 就在夕颜对着错题集发呆时,教室后门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席城踩着早读铃声走了进来。他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校服外套半敞着搭在肩上,单手插在裤兜里,步伐不紧不慢。夕颜的目光下意识黏在他脸上,一眼就看到他嘴角那道淡淡的淤青,像一抹浅褐色的印记,衬得他原本桀骜的眉眼多了几分狼狈。 席城走到座位旁,先是扫了一眼桌角的错题集,又低头瞥见夕颜攥着笔、指节发白的手,眉梢微挑,没说话,只是弯腰坐下,随手把错题集抽了过来。他翻页的动作很轻,当翻到扉页时,指尖触到创可贴,又瞄到课桌里的碘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 早读课开始后,教室里满是朗朗的读书声,夕颜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她偷偷用余光瞄着席城,见他把错题集摊在桌上,却没看里面的内容,只是盯着扉页的创可贴出神,随即拿起红笔又写写画画,心里越发忐忑,生怕他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终于熬到早读课的休息间隙,教室里瞬间闹哄哄起来,同学要么凑在一起聊天,要么趴在桌上补觉。夕颜刚想把错题集往回拿,席城却突然侧过头,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倾向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昨天巷口,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点沙哑,像揉碎了的砂纸,飘在嘈杂的空气里,却精准地钻进夕颜的耳朵里。 夕颜的笔尖猛地顿住,在练习册上戳出一个墨点,晕开成一小团黑渍。她慌忙抬头,撞进席城带着戏谑的眼神里,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像被盛夏的太阳晒透了一样,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我……我只是路过,没、没看清。” 席城低笑一声,拿起课桌里的碘伏瓶晃了晃,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挑眉道:“躲在树后面,连我擦嘴角的动作都看清楚了,还说没看清?”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一丝玩味,“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夕颜立刻反驳,把脸埋进练习册里,声音闷闷的,“你打架那么厉害,三两下就把人撂倒了,根本用不着别人担心。”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睛却忍不住从练习册的缝隙里瞟向他嘴角的淤青,语气里藏不住的关切还是漏了出来,“不过……你嘴角那伤,还疼吗?要不要用创可贴?我这个创可贴是防水的,贴上去应该不会掉。” 席城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故意抬手揉了揉嘴角,皱着眉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疼啊,疼得连早饭都没吃,估计连上课都听不进去了。” 夕颜一听,立刻抬起头,眼里满是着急,伸手就要去拿他手里的碘伏瓶:“那你怎么不去医务室?要不我现在帮你涂吧,碘伏消消毒,好得快一点。”她的手指刚碰到碘伏瓶的瓶盖,席城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带着一点微凉的温度,指尖触到她手腕的皮肤时,两人都愣了一下。席城先松开手,低笑着说:“骗你的,这点伤算什么,以前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 夕颜的手腕还留着他指尖的触感,心里像被小鹿撞了一下,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你耍我!” “谢了。”席城却突然收敛了笑意,指了指桌上的错题集,语气认真了几分,“错题集我看了,你整理得很细。”他说着,把错题集往夕颜面前推了推,扉页上用红笔写了一行字:“第三页的解析几何辅助线画错了,我标在旁边了,你看看。” 夕颜低头看去,扉页的空白处,席城再次用红笔勾勒出一条简洁的辅助线,旁边还写了一行解题思路,字迹潦草却清晰,夕颜再次抬头看向席城时,他已经转回头去,假装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可夕颜分明看到,他的耳朵悄悄红了一小片。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夕颜赶紧收回目光,却忍不住把错题集往怀里拢了拢。课桌间的空气里,飘着碘伏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粉笔灰的气息,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像盛夏的风,轻轻拂过,在两人心底留下了淡淡的甜。她低头看着练习册上的墨点,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原来这个“坏小子”,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