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鳌精带回家》 第1章 鳌精就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繁华的步行街行人如织。 鳌明珠蹲在银行的墙根处,盯着地上鞋盒里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叹了一口气。转头朝旁边望去,吹笛子的小伙,一首曲子吹的是婉转悠扬,余音绕梁,路过的行人纷纷扫码支持,直播的手机画面里更是热气球、火箭刷个不停。 鳌明珠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恨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要不自己表演个胸口碎大石?或者徒手劈砖头? 突破封印重获自由已经十来天了,这千年后的世界光怪陆离千奇百怪,鳌明珠到现在也没摸着北,就目前这营生还是这几天处处碰灰后定下来的。 “妈妈,这个戴帽子的姐姐怎么蹲在这里?”一个小女陔脆生生地问。 “她是要饭的,连个二维码都不打印,丐帮里的学渣!”旁边小男孩的声音一听就欠揍。 小屁孩!我要是有手机、有二维码我还来要饭!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光想着不劳而获,你们长大可不要学她!快跟妈妈回家!” 尼玛,我不想自食其力吗?!没户口没身份证,没学历不认字,到处碰壁,捡破烂都抢不过大爷大妈…… 鳌明珠心里的泪像乌江的水奔流不息。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根糖葫芦,红红的山楂包裹在透明的糖衣里,被头顶的霓虹灯一照,像一颗颗美丽的红宝石。鳌明珠咽了咽口水,疑惑的抬起头。是刚才那个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光。 “姐姐,这个给你吃。” 鳌明珠愣了一下,抬手接过糖葫芦,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姐姐。”小女孩转身跑向了妈妈,小辫一晃一晃的。 鳌明珠指尖泛起一点银光,弹向小女孩,给她施了个为期一个月的“安康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是她目前法术施展的最大程度。 鳌明珠咬了一口糖葫芦,又甜又酸,和千年前一样美味。一根糖葫芦炫完,肚子还是很饿。 夜色渐浓,步行街的人渐渐少了,吹笛子的也收摊了,路过鳌明珠时,停下了脚步。 “你有收款码吗?我给你扫点吧,看你一晚上也没啥收入。” “没有。”鳌明珠低着头应了一声。 “我没现金,我请你吃顿饭吧,你想吃什么?”吹笛小伙继续问。 今日果然诸事皆宜,鳌明珠把五块钱揣进兜里,站起身:“我不挑食,能吃饱就行。” 吃饱喝足的鳌明珠来到无人处,银光一闪化成魂体。少女一袭银色长裙,棕色的长发如流水般垂落,发梢泛着细碎的银光。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浸了月光的蜜蜡,清澈中带着点天真,眼尾微挑时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鳌明珠慢悠悠地飘到南明河。夜晚的甲秀楼灯火通明,南明河的水被灯光照耀的波光潋滟,倒映着阁楼的飞檐翘角,美不胜收。 鳌明珠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双腿,欣赏了一下皎洁又迷人的月亮,吹了一会顺滑如丝的秋风,顺便给自己做了个工作总结。 第一天时间地段选择错误,无功而返。 第二天貌美如花不懂低调,被混混调戏,用灵力胖揍了一顿,差点维持不了人形,空手而归。 第三天,散发戴帽,衣着破旧,重新选址上岗,收入微薄,勉强半饱。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一根糖葫芦,五碗肠旺面,倒是混了个肚肚圆,还结余5元。 其实鳌明珠还能再吃两碗的,不巧小吃摊食材已卖完,只能遗憾作罢。当然她也没有白吃,送了吹笛小伙一个三日的“幸运术”,干啥啥顺,抽啥啥中。她一直秉行着有仇当场报、有恩及时还的原则,绝不拖欠任何因果。 复盘结束,鳌明珠化成原形,纵身一跃,一条银色小鳌瞬间出现在南明河里,龙头小小的,鱼身细细的,层层叠叠的尾巴在水里轻轻摆动,银色的鳞片在月光和灯光的照映下泛着莹莹的光。 望着巴掌大的自己,鳌明珠还是不能忍受这窝窝囊囊的泥鳅样子,作为曾经乌江小霸王的鳌精,如今灵力低微、肉身被困,饥寒交迫,日日为了果腹而奔波。 鳌明珠悲从中来,忍不住又仰天怒骂了一句: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待我解开二重封印,看我不翻江倒海威风再现!骂了一会,也无人理会一条鱼的愤怒与悲伤。倒是给鳌明珠灌了一肚子河水,让本就圆滚滚的肚皮又胀了一圈。 鳌明珠回到休息的桥墩,一眼放哨,一眼入眠,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中的鳌明珠正与石船精打架,两人从江底一路打到江面,巨浪翻涌,水花四溅。石船精那坚硬的船身撞得她鳞片生疼,她也不甘示弱,一尾巴扇过去,直接抽得石船精在水里连滚了好几圈。 两人正打得浑然忘我,直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求救声传到耳边,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坏了!闯祸了!翻腾的江水漫过堤坝,冲向热闹繁华的贵州城,片刻间就将将整座城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 正愣神间,一道凛冽剑气破空而来,纯阳剑直逼她面门。 “妖孽,受死!” 跟随剑气而来的就是吕洞宾,他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眼神里的滔天杀意让鳌明珠浑身发僵。 “明珠!” 阿爹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道厚重的阴影挡在她面前。那是阿爹用千年修为凝成的鳌甲,在纯阳剑的冲击下,“咔嚓”一声布满了裂纹。 鳌明珠自己也被剑气震得头晕目眩、五脏俱痛。最后的画面,便是阿爹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担忧与不舍。再醒来时,她已经被封印在冰冷的鳌矶石里。 鳌叽石里的时光,漫长又枯燥。她曾几次在潭底苏醒,每次都拼了命想挣脱束缚,可鳌矶石上的封印就像铜墙铁壁,越挣扎越疼。没办法,她只能一次次睡过去,任由外面的世界更迭变迁。 马蹄哒哒,那是信使路过的声音;百姓欢歌,那是五谷丰登的喜悦;痛苦哀嚎,那是战火纷飞的惨烈。这些声音隔着厚厚的潭水,模模糊糊的,却成了她无边孤寂中唯一的慰藉。 后来,潭边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面容刚毅的男子,是明朝的贵州巡抚江东之。他带着百姓修堤筑坝,日夜操劳,只为治理水患,让百姓免受流离失所之苦。 再后来,鳌矶石被人挖出来,打磨成形,一座阁楼的雏形渐渐在石上搭了起来。木头的清香、砖石的厚重,随着阁楼的建成,一点点包裹住鳌矶石。当“甲秀楼”三个字被刻在匾额上时,她感觉到了一种新的束缚之力。 鳌明珠从梦中惊醒,环顾一圈,河面无波,秋月高悬,一切无恙,自己也还在桥墩旁,顿时松了一口气。 “别怕,别怕,已经自由了。这里是南明河,不是涵碧潭底的鳌叽石。”她甩甩尾巴轻声安慰自己。 又梦到了千年前阿爹舍身救自己的画面,这个梦反反复复,已缠绕了诸多年月,模糊又清晰,每次惊醒,她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不知道阿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康,还有河神伯伯、龟小墨他们。现在的自己只有魂体得以自由,肉身还被困在鳌叽石里,灵力低微,魂体不能离开肉身太远,否则就会被无形的利刃狠狠撕扯,痛的人眼前发黑。 乌江据此地距离较远,她实在无法回家探查。为今之计,只有先破除封印、恢复灵力了。 鳌明珠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这第二重封印,肯定与那姓江的巡抚脱不了干系。哼!待我寻得你的子子孙孙,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第2章 火场初遇 鳌明珠正在咬牙切齿地思考着如何报仇雪恨。周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鳌明珠定睛一看,又是那条肥硕的红锦鲤,正摆着腰缠万贯的身子向着这边游来,鳍片扇动带起两道水流,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红锦鲤游到鳌明珠身边,张开嘴就要把鳌明珠往嘴里吸。 “又来!你个饭桶,白天吃鱼食,晚上吃小鱼,小心撑死!” 鳌明珠尾巴上带了一点灵力,猛地朝红锦鲤扇去,红锦鲤顿时被扇的原地打转,鳞片乱颤。 “前几天差点被你卷到腹中,搞得我都学会了睁着眼睛睡觉。上次看在你和我阿娘是同族的份上饶了你一回,你竟然还敢来!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红锦鲤刚回过神,又被鳌明珠狠狠扇了一尾巴,这次力道比刚才大了不少,它肥硕的身子横飞出去,撞在了桥墩上又弹了回来,晃悠悠的在水中沉浮,脑袋歪向一边,两眼发直,鳞片都暗淡了不少,仔细一看竟是晕了过去。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真当你姑奶奶是好惹的!”鳌明珠冷哼一声,化成魂体飘出水面。 被这大胖鱼一打扰,鳌明珠了无睡意。这会也恢复了一些灵力,四处转转吧。 刚飘出几里路,突然瞥见远处天边冒起滚滚黑烟,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嚯!着火了?”她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这热闹不凑白不凑!” 她嗖地一下飘过去,越靠近越觉得热浪扑面,一栋居民楼烧得噼里啪啦,消防车呜呜响,水枪喷得跟银龙似的。 身穿墨绿色衣服的消防员们忙得脚不沾地,有的扛水带,有的架云梯,还有个戴头盔的队长模样的人在对讲机里喊:“一组注意安全,二组赶紧排查四楼!” 鳌明珠飘在半空,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息,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闻过。好奇心作祟,干脆化作一缕烟,绕过警戒线,溜进了楼道。 楼里浓烟滚滚,热得跟蒸笼似的,家具烧得噼里啪啦响,塑料味呛得人头晕。她虽然不怕烟火,但这温度也烤得她浑身不自在。 “切,这点小火,看本大王的!”她深吸一口气,调动灵力,准备来个巨型水龙灭火。 “噗!” 一个拳头大的水泡泡慢悠悠飘出来,落在火苗上,“滋”的一声,没了。 “???”鳌明珠瞪大眼睛,“我水龙呢?我那么大一条水龙呢?!” 唉,又忘了自己灵力低微的事了,还以为是法力高强的从前呢。 “算了,还是先出去吧。”再呆一会,烫头发的钱都省了。 正准备飘走,突然两道身影从浓烟里冲出来,正是消防队大队长江擎和队友李峻。两人背着空气呼吸器,手持消防水带,正在楼内灭火。 江擎一抬头,正好瞥见飘在半空的鳌明珠,顿时脸色一变,对着对讲机大喊:“三楼东侧还有未疏散人员!重复,三楼东侧还有未疏散人员!” 李峻一脸懵:“哪儿呢?没人啊!” 江擎刚要说话,突然“轰”的一声巨响,煤气罐炸了! 火焰夹杂着碎石扑面而来,热浪烤得皮肤生疼。江擎反应极快,一把将李峻往后一推,自己却来不及躲。 鳌明珠脑子一空,本能地调动所有灵力,在三人面前结了个淡银色保护罩。 “砰!” 保护罩阻挡了冲击波后瞬间碎成渣渣,鳌明珠只觉得浑身剧痛,眼前一黑,身体急速缩小。 等江擎回过神来,刚才那个姑娘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一条巴掌大的小鱼,黑乎乎的,一动不动。 江擎愣了一下,赶紧捡起小鱼,发现它还有微弱的气息。 “这……哪儿来的鱼?”他皱了皱眉,摘下手套接了点儿水,把小鱼放进去,又塞进消防服口袋里,转头对队友说:“继续灭火,注意安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江擎带着队员们继续灭火,搜救组也陆续从楼内疏散出最后几名被困人员。凌晨时分,大火终于被彻底扑灭,楼体也不再冒烟。 江擎累得满头大汗,摘下消防头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与烟灰,走到路边树荫下,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那条小鱼。 他找了个干净的消防帽,接了点儿矿泉水,把小鱼放进去。 清水冲掉烟灰,小鱼露出了露出了原本的模样,银光闪闪的鳞片,龙头鱼身鱼尾,正是鳌明珠的迷你版原形。 江擎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她,笑道:“原来你不是黑的,是条银色小鱼啊。” 鳌明珠刚缓过劲儿来,就被戳了一下,生气地摆了摆尾巴:“放肆,竟敢戳我的杨柳细腰?!” 透过水面,她盯着这个满脸烟灰却依然英俊的男子,心里嘀咕:“这人谁啊?刚才那股熟悉的气息,好像是从他身上来的……” 江擎见她活蹦乱跳的,松了口气,把消防帽放在石阶上,轻声道:“你先在这儿待着,等我忙完再安顿你。”说完,又转身去忙了。 鳌明珠躺在水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刚才那一击,今晚刚恢复的丁点灵力消耗殆尽不说,还受了点伤,如今气息紊乱,别说化成人形,就是魂体都够呛。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不过,这人倒是挺靠谱的。暂时先跟着他,养伤要紧。”她叹了口气。 消防车驶入消防大队院内时,天光已大亮。鳌明珠在消防帽里被颠的头晕脑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江擎处理完火场后续事宜已是晌午,他从储物柜里取出装着鳌明珠的消防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朝着大队一墙之隔的小区走去。 鳌明珠被金灿灿的阳光刺醒了,入目便是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碧绿的树叶金黄的花,嗯,还有满是胡渣的下巴。 这人要带我去哪? 江擎刷卡走进5号楼,进入电梯,按下6层按键,在入户花园换过鞋,开门进屋。他先把消防帽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去阳台打开窗户。风从纱窗吹进来,带着浓郁地桂花香。 鳌明珠此时得出结论,这男子把自己带回家了。 “先找个地方安顿你。”江擎说着,拿出手机下单,不到半小时,快递员就敲门了。 组装好鱼缸,倒入自来水,江擎轻轻将鳌明珠从消防帽里捞出来,放进鱼缸。银色的小鱼一入水,立刻灵活地游了起来,飘逸的芙蓉尾在水里轻盈的摆动,龙头鱼身的样子特别稀奇。 透明的鱼缸被放置在客厅的斗柜上,江擎站在鱼缸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缸壁,纳闷地嘀咕:“这到底是啥新品种?看着既像龙又像鱼,以前从没见过。” “孤陋寡闻,我可是古老的鳌族,才不是什么新品种!”鳌明珠在水里忿忿地摆了摆尾巴,只可惜没人能听懂一条鱼的话。 江擎只看到小鱼翻了个身,好像在抗议,忍不住笑了笑,从包装袋里倒了些鱼食进去。 鳌明珠盯着浮在水面上的鱼食,翻了个白眼。她可是在乌江里养尊处优的鳌精,平时吃的都是水底的百年灵藻、千年水芝,虽说这段时间忍饥挨饿,但也没吃过鱼食!但看着江擎期待的眼神,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游过去,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江擎见她吃了,放心地站起身,转身去浴室洗澡。 鳌明珠这才四处打量,整面落地窗引着阳光倾泻而入,照的客厅越发宽敞明亮,家具大气沉稳,墙面的装饰画简约又雅致,整体装修低调奢华。 鳌明珠感应到这房子只有这男子一人居住的气息,暗自腹诽: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己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他倒好,一个人住着又大又气派的的屋子,真是暴殄天物,天理何在! 江擎洗完澡,换上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出来时,鳌明珠不由得愣了一下。 脱掉消防服的江擎,身材更加挺拔,肩宽背厚。黑发短而硬,根根直立,衬得脸庞棱角分明,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立体,还真是一表人才。更让她在意的是,江擎身上萦绕着一股温和又厚重的气息,一看就是福泽深厚之人。 鳌明珠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擎的背影,满心困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到底是什么呢?” 第3章 江氏后人 夜幕降临,江擎在书房处理完工作,便早早休息了。 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印在鱼缸上,鳌明珠在水中四仰八叉地躺着,忽然感觉到有灵力在体内缓缓流动,虽微弱,却也在滋养着受伤的经脉,填充着枯竭的丹田。 鳌明珠翻了个身,肚中空空如也。尽管如此,她也不愿将就鱼食。算了,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乌江的夜风吹在身上,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润与凉意。鳌明珠站在岸边,不禁纳闷,我不是在鱼缸里睡觉吗?怎么回到了心心念念的乌江? 江水波澜壮阔、气势磅礴,卷起的水浪拍打着岸堤,发出沉闷的声音,两岸植被繁茂,树木郁郁葱葱。看着熟悉又陌生,好似不是千年前的乌江。不管了,先找到阿爹再说! “阿爹!阿爹!你在吗?我是明珠。”鳌明珠朝着江面呐喊。 江面烟波浩荡,无人回应。 “阿爹!河神伯伯!”她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了些。 突然,江面泛起一圈涟漪,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虚影慢悠悠地从水里冒出来。老头穿着皱巴巴的青色长袍,身形透明得跟塑料纸糊的似的,风大点都能吹散。 “小明珠,终于见到你了。”河神的声音苍老沙哑,像是被岁月磨得粗糙了。 鳌明珠瞪大眼睛:“河神伯伯,您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您可是身姿挺拔、威风凛凛的!” 河神轻轻叹了口气:“时光飞逝,岁月不饶人啊。这江水换了人间,我也垂垂老矣。”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鳌明珠身上,“我一直在等你,感应到你封印已除,便召你前来。” “河神伯伯,我阿爹呢?他在哪?”她急忙询问,心里又着急又害怕,“我刚才喊他,他都没应。” 河神的眼神暗了暗,缓缓开口:“你阿爹他……当年我和你阿爹外出返回时,正遇见你和石船精大打出手,城里洪水肆虐,正想阻拦之际,吕洞宾的纯阳剑已直指你眉心,千钧一发之时,你阿爹用千年鳌甲硬生生挡下那致命一击。你受剑气余波震袭,当场晕死过去,吕洞宾见灾情惨重,本想直接了结你,免得日后再生祸端。” “是你阿爹,他跪在吕洞宾面前,对着吕洞宾连连叩首,说小女年幼,娇蛮无知,自己愿散尽千年修为化作灵雨,消解洪涝、滋养涝地,只求能换你一线生机。”河神的声音带着哽咽,“吕洞宾见他这般舍己护女,终是被这份诚意打动,才松口说封印你千年,待时限一到便还你自由。” “什么?!”鳌明珠心头一紧,“那我阿爹他……” “他散尽修为后,他便魂飞魄散了”河神的声音低沉,“鳌矶石就是他用鳌甲化成的,那是他留给你的最后庇护。” 鳌明珠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阿爹……阿爹死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潭底那块冰冷的石头,难怪每次苏醒,都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原来那是阿爹用自己的鳌甲化成的。 “孩子,别哭。”河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都怪我,是我害了阿爹……”她眼泪越流越凶,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阿娘走了,阿爹也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想活了。” “孩子,不可胡言!”河神急忙呵斥,“你阿爹在消散前,特意嘱托我,等你醒来后一定要告诉你,要好好活着。你万不可因一时悲戚,便轻言生死,辜负了你父亲守护你的一片心意。” 鳌明珠哭了一会,抹了抹眼泪,突然想起那个害人不浅的石船精。便问道:“那石船精呢?他是不是也死了?” “那石船精本就有错在先,又不知悔改。”河神冷哼一声,“吕洞宾一剑震碎了他的心脉,他也早已魂飞魄散,你不必再惦记他了。” 听到石船精的下场,鳌明珠心中没有快意,只觉得空落落的。 “河神伯伯,你和阿爹是不是也在怪我莽撞行事,酿成大祸?”鳌明珠睁大红肿的眼睛望着河神,神情里满是忐忑。 “我和你阿爹已将前因后果尽数弄清,你虽顽皮淘气,却也能明辨是非,知善知恶。你是你阿爹倾尽心力爱护教导的孩子,他怎会怪你?只是,大错已铸,就要勇于担责,弥补过错。如今你也长大成人,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河神温和的声音让鳌明珠心安了不少。 想起这么好的阿爹,因为自己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自己也被封印一千年,鳌明珠的心又揪得生疼。 她忽然想起河神刚才的话,疑惑地问:“河神伯伯,您不是说千年封印一到我就能自由吗?可我现在肉身还是被困在鳌矶石里,只有魂体能出来。是不是甲秀楼的第二道封印搞得鬼?” 河神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本是千年之约既定,封印自会随岁月流转而消解。然四百余年前,有官员江东之至此,得一高人点拨,见你栖身的鳌矶石蕴有镇水之力,便以石为基、刻阵为缚,筑就甲秀楼。正是这层后天法阵,将你的肉身困缚至今,不得解脱。” “我就知道是这老登的手笔!我与他无冤无仇,他竟害我至此,此仇我非报不可!”鳌明珠忍不住骂了一句。 河神正要劝说,鳌明珠又问了一句:“河神伯伯,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我如今魂体相离,灵力微弱,人形只能维持个把时辰,原形也只有巴掌大小,我不要一直这样啊!” 河神看着她惶惶不安的模样,缓缓说道:“因果轮回皆定数,善行方启脱困途。” “什么意思?”鳌明珠皱起眉头,不解地追问。 “因果自有定数,你多行善事,积攒福缘,日后自有机会脱困。”河神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形也越来越淡。 “行善事?我现在连个温饱都解决不了,如何行善事?” 鳌明珠撇撇嘴,又想起还没问其他人的下落。“河神伯伯,龟小墨和其他精怪还好吗?” “他们已不在此位面,建国后此位面天道生了规制,不允许有精怪存在,此间精怪皆被迁移至其他位面。我其实早已身死魂消,眼下也只是一缕快要消散的残念,能撑到现在,皆是为了完成你父亲的嘱托。”河神的身形又淡了几分。 “河神伯伯你也不在了吗?”鳌明珠又惊又痛,“还有我是不是也能被迁移,和他们相见?” “非也。”河神摇了摇头,“你当年沉眠时,以鳌甲为蔽,藏了自身精怪本源,天道未能将你纳入规制之中,如今你只能滞留此间。” 鳌明珠心中慌了慌:“河神伯伯,那我会不会受此位面天道规制影响,慢慢消散啊?” “不会如此,天道规制一经定立便不可更易,你当年未被纳入其中,往后亦无再入规制之可能。再者你身负你阿爹以性命换来的因果羁绊,此乃天地间最厚重的护持。只要你守好性命、广积善缘,自能安稳存于这方天地。”话音刚落,河神的身影就开始消散。 他看着鳌明珠,眼中满是不舍:“好孩子,天地间的缘分终有尽时,我该离开了。你千万要记住我的叮嘱,多为世间行好事、积善德,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被仇恨牵绊,莫让自己再遭磨难。” “河神伯伯!”鳌明珠伸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她猛地睁开双眼睛,视线所及唯有一汪清水,映着自己孤单的身影。梦中河神伯伯所言还在耳边回响,鳌明珠的眼泪便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簌簌滚落,转眼便与清水相融,再无踪迹。 伤心了片刻,鳌明珠甩了甩尾巴,把眼角的泪花和心中的怅然一并甩开。她气鼓鼓地嘟囔:“都怪江东之那个老登!要是他没刻那个法阵,我现在早就恢复自由,哪会被困在这破鱼缸里!”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鳌明珠瞬间僵在水里,眼底瞬间迸发出又惊又喜的光,她终于想起来这男子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是与江东之一脉相承的气息,这男子竟然是江东之那老登的后人! 第4章 鲛珠之争 “江东之的后人?!”鱼缸里的鳌明珠猛地一甩尾巴,水花“哗啦”溅到缸壁上,银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卧室方向:“你祖宗欠的账,就由你来还吧!” 鳌明珠感受着体内恢复的灵力,心念一动,淡银色的光芒从水中升起,渐渐凝聚成少女的模样,棕色的长发垂到腰际,眉眼间带着几分娇蛮。 她朝着卧室飘去,轻得像一缕风,鳞片化成的银色长裙随动作轻轻摆动。 卧室里亮着一盏小夜灯,江擎穿着背心短裤平躺着,肚子上盖着一条薄毯,呼吸均匀,睡得正香。暖黄的光洒在他脸上,柔和了刚毅的脸部线条。 鳌明珠飘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手指摩挲着下巴:“该怎么收拾你呢?吃了你?我还没吃过人呢?” 她先是张大嘴,对着江擎的脑袋比划了一下,从头吃?可他那头发又黑又硬,看着就喇嗓子,不行。 又低头瞥了眼他露在外面的脚踝和小腿,从脚吃?腿毛这么长,下不去嘴啊。 算了还是不要吃人了,吃人会变成恶妖,天道肯定会严惩。 鳌明珠皱着眉思考,很快又眼睛一亮:“吸精气!他福泽深厚,精气肯定多,吸上一半也能解解气!” 可转念一想,她又犯了难:“精气咋吸啊?都怪小时候没认真听阿爹**术,现在连吸个精气都不会。” 忽然想起以前偷偷看的话本子,里面的女鬼都是凑到书生嘴边吸精气的,“应该是从嘴里吸吧!” 鳌明珠撅着嘴,慢慢凑近江擎的脸,透明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皮肤。她深吸一口气,可除了淡淡的沐浴露香,什么都没吸到。 “咦?咋吸不着?难道是姿势不对?” 她皱着眉后退半步,又看着江擎的脸来回转了两圈,最后索性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再次撅嘴靠近。 就在这时,江擎突然睁开了眼。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江擎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抵在鳌明珠的额头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你能看见我?还能摸到我?”鳌明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手,她现在明明是魂体,怎么会被凡人碰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灵力紊乱,这会又化成实体人形了,偏偏在这种时候! 鳌明珠心里懊恼,面上却强装镇定,为了先发制人,她提高声音:“看什么看!我……我是来给你盖被子的!” 江擎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势,语气无奈:“你先从我身上下去。你是女孩子,这样不太好。” “我才不是女孩子!”鳌明珠脱口而出,“我是威武霸气的鳌精!” 话音刚落,她就捂住了嘴。完了,大意了,居然自爆老底! 江擎还没从“鳌精”两个字里反应过来,鳌明珠忽然感觉身下有一点异动,还在持续增长。她猛地低头,眼睛瞪得溜圆:“你是人类,怎么会有鲛珠?!” 鲛珠是鲛人孕育的宝贝,蕴含着精纯的水属性能量,对水系精怪来说是绝佳的补品。鳌明珠幼时随阿爹去给龙王贺寿时,曾远远见过一次,如今见江擎身上有类似的凸起,立刻激动起来。 江擎的脸瞬间涨红,猛地坐起身,伸出双手紧紧捂住,语气又急又窘:“你先出去!” 鳌明珠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失衡,“咚”的一声滚到了床下。她迅速爬起来,叉着腰瞪他:“你干什么!想动手打人?” “不是……你走吧,我不计较你半夜私闯民宅的过错。”江擎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鳌明珠却不依不饶,鲛珠可是大补之物,此时自己灵力低微,急需此物。这男子福泽深厚,万不可强取,万一伤其性命,被天道察觉还是难逃一死。只能先哄着他,让他自己交出来…… “你捂那么紧干什么?你把鲛珠拿出来让我看一眼,我立马还给你。” “我真的没有鲛珠。”江擎无奈地解释,可他越解释,鳌明珠越觉得他是在藏私。 这人真小气!鳌明珠气的想跺脚,抢又不能抢,要又要不来!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你怎么进来的?”江擎深吸几口气,感觉身体反应没那么大了,抬头看向鳌明珠。 “你带我回来的啊,你还买了个新鱼缸安顿我。”鳌明珠撇撇嘴。 江擎结合之前的种种疑点,思考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地问:“我昨天在火场碰到的那个姑娘,是你?后来捡的那条小鱼,难道也是你?” “我不是小鱼!”鳌明珠立刻反驳,挺着胸脯强调,“我是尊贵的鳌族!” 江擎愣了几秒,努力消化这个颠覆世界观的认知冲击。他试探性地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精怪?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 “世上奇闻异事多了,你没见过就代表不存在吗?”鳌明珠耐着性子回答。 江擎回忆起书上的记载,疑惑地说:“可书上说,鳌是龙头龟身麒麟尾,而且体型庞大,你这小巧玲珑的模样……” “哼,我长得像我娘不行吗?”鳌明珠别过脸,表示不想理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人类。 阿爹生得龙头峥嵘、麒麟尾遒劲,周身裹着千年鳌族的威严,一摆尾就能让江水翻腾。阿娘是条修行千年的红鲤鱼精,性子软,模样也娇,连鳞片都是透着粉的。 她生下来就随了阿娘的模样,虽有鳌族的血脉,却没长出让人敬畏的龟身与麒麟尾,反倒长成了银闪闪的龙头鱼身模样,连化成人形都是副玲珑纤细的少女样貌,半点没有传说中鳌族的凶悍。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属于鳌鱼了。 如果既能继承了阿娘的绝顶美貌,又能继承阿爹的高大威猛,岂不是完美!还能让这渺小的人类小瞧我! 江擎见状,也不再纠结种族问题,只是点了点头:“好吧。” 鳌明珠想起此前目的,立马拉回重点,“你现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们也算认识了,你把鲛珠给我看看呗……” 正说着话,鳌明珠忽然感觉身体一阵虚晃,刚才凝聚实体耗光了恢复的灵力,她的身影又变回了半透明的魂体。 江擎下床站起身,轻声问道:“你是刚化形吗?看你灵力很不稳的样子。” 鳌明珠昨天就察觉到这人能看见她的魂体,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她不想再泄露底细,于是敷衍地嗯了一下。 “我叫江擎,你有名字吗?”江擎坐在床边,示意鳌明珠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江擎?”鳌明珠重复了一遍,“哪个擎?” “此日临渊何所羡,擎天砥柱在中流。”江擎念出诗句,“就是‘擎天’的‘擎’。” 鳌明珠撇了撇嘴,果不其然是那老登的酸诗。 “我当然有名字,我叫鳌明珠。”鳌明珠轻抬下巴,棕色长发随着动作晃了晃。 “你家在哪?你父母呢?你昨天怎么一个人在火场?”江擎目光带着关切与好奇。精怪的父母应该也是精怪。 “我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昨日路过火场,救了你和你同伴,因此身负重伤。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连维持人形都困难。”鳌明珠心想,我这也不算说谎,只是稍微修饰了一下。 原来是个菜鸟鳌精,昨天的冲击波就让她伤的这么重。江擎放缓了语气,“谢谢你昨天救了我们。你先住在这里养伤,可以吗?”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想找理由留下来,以图后事,这不就成了。鳌明珠傲娇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住下来,方便你报答我。” 鳌明珠怕江擎再追问,自己说多错多,便继续说:“我累了,要休息了。” 说完,她也不等江擎回应,转身飘出卧室,回到鱼缸里,化作银色小鳌鱼趴在缸底,琢磨着怎么让江擎主动交出鲛珠。 第5章 同宅而居 晨光透过落地窗,倾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碎金般的光。 鳌明珠在鱼缸里翻了个身,昨晚思考到后半夜,此刻还带着几分困意,直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飘进鼻腔,是煎蛋的焦香混着米粥的清甜,还有酱肉包的油香,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 她睁开眼,尾巴一甩,催动灵力,淡银色的光芒再次凝聚,化作少女模样飘出鱼缸。 “我爱睡,我爱睡,不卧毡,不盖被。我爱吃,我爱吃,不剩饭,不挑嘴。”鳌明珠边伸懒腰边哼着小调,转头就看见江擎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 他穿着黑色短袖,小臂的肌肉线条紧实又流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一盅热腾腾的小米粥,旁边放着一碟煎得金黄的溏心蛋、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笼胖乎乎的酱肉包,看着格外丰盛。 “他还会做饭?”鳌明珠挑了挑眉,心里暗暗惊讶,脚步不自觉地飘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总算能吃饭了,她快饿死了! 江擎转身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将最后一盘炒青菜放在桌上:“早上好。一起吃饭吧,看你昨天没怎么吃鱼食,应该饿了。” 鳌明珠立刻挺直脊背,故作矜持地哼了一声:“是你主动邀请我的,可不是我要蹭饭。”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没离开那冒着热气的酱肉包,鼻尖又忍不住嗅了嗅。 江擎也不拆穿,在鳌明珠对面坐下,给两人盛了粥:“是的,是我主动邀请你的,快吃吧。” 鳌明珠咬下一口酱肉包,皮薄馅足,肉汁浓郁,好吃得让她眼睛都亮了。 江擎看见笑了笑,提起昨晚的话题:“你就安心在这住着,这房子是我爸妈买的,方便我下班后休息,一梯一户,私密性强。我平常工作忙,回来的少,也没有伴侣,不会有人过来,你不用害怕被发现。” 鳌明珠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又舀了口米粥,米粥软糯甜香,赶紧又喝了一大口。 江擎继续说:“我看你能化成人形,老住在鱼缸里也不合适。我把主卧腾给你,里面有独立卫生间,你是女孩子,生活方便些,我搬去次卧。你看这样可以吗?” “好的。”鳌明珠忙着干饭,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 桌上的饭菜被鳌明珠一扫而空,江擎就喝了一碗粥。 江擎看鳌明珠吃完了才继续问:“你受伤了,怎么样才能恢复?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比如带你去看医生?”他看了一眼鳌明珠,心想:这应该是去人类医院还是宠物医院? 鳌明珠摆摆手:“不用看,我只要吃饱睡足,就能慢慢恢复。”当然还有更快的方法,比如说吸光你的精气,炼化你的鲛珠。 江擎听完,回道:“以后我争取下班后早些回来,给你做饭。你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 鳌明珠愣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 这样不就更有机会哄他的鲛珠了,这段时间也刚好钻研钻研怎么吸精气。等他没用了,就把他送到鳌叽石里,让他也尝尝黑乎乎冷冰冰的滋味。然后霸占他的房子,睡他的大床,花他的钱。日日睡到日上三竿,一天三顿八凉八热。 鳌明珠越想越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 江擎看着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心想:这鳌精真可爱,吃个饭都这么开心,果然是刚刚化形,还单纯的紧。 鳌明珠越想越美,身体却忽然虚晃,又变回了魂体。她暗暗叹气,还是灵力不够稳定。 江擎连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灵力不太稳,休息会儿就好。”鳌明珠摆摆手,飘到沙发上坐下,又想起刚才的话,眼睛一亮,“你刚刚是说要给我布置房间吗?” 江擎点头说是。 鳌明珠立马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的房间可不能马虎!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像水里的月光;还喜欢浅碧色,跟乌江的水色似的。我不喜欢你房间里灰扑扑的装饰!” 江擎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抬头,见她一脸认真,笑了笑:“放心,一切都按你的喜好来。” 鳌明珠晃了晃腿,满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江擎利落的收拾完厨房。把手机递给鳌明珠,点到购物页面,指导着她选购物品:“喜欢哪种花色样式,自己挑,挑好我下单。”等鳌明珠选完,他便动手收拾起房间来。 鳌明珠跟着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给江擎打了声招呼,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鳌明珠从小区慢悠悠朝着甲秀楼飘去,她要去看看那个出差的胖子回来了没?还有点小恩怨没解决呢。 刚飘到甲秀楼前的广场,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嚷嚷:“各位游客注意啦!咱们眼前这座甲秀楼,建于明代,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当年可是文人墨客交流的好去处……” 鳌明珠翻了个白眼,不用看也知道,准是那个啰嗦的中年胖子讲解员张建伟,找了你十来天了,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年来,她每天迷迷糊糊的,总能听他来来回回讲两遍甲秀楼的历史,起初还觉得新鲜,可听了三百多天,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尤其是他每次提及“水怪”的段落,更是让鳌明珠气得牙痒痒。 她悄悄飘到张建伟身后,果然听见他话锋一转,开始胡扯:“要说这甲秀楼底下啊,当年可有俩水怪作乱!一只龟精,还有一条有了灵气的石船,天天在河里打斗,兴风作浪,把老百姓害苦了!后来张三丰和吕洞宾在仙人洞下棋,听见动静一看,嚯!大水都快淹了贵阳城,吕洞宾赶紧扔了颗棋子下去,一下子就把俩水怪镇住了,棋子砸在石船上,石船断成两截沉了底,那龟精也被压在了楼底下,再也没法作乱咯!” “胡扯!简直是胡扯!”鳌明珠在心里气得跳脚,她明明是尊贵的鳌精,怎么就成了“龟精”?当年吕洞宾明明用的是纯阳剑封印,哪来的“棋子”? 这张建伟不分前因后果,把她的黑历史编得乱七八糟,还天天在游客面前念叨,她咬碎牙忍了一年,今天终于不用再忍了! 张建伟还在唾沫横飞地讲着:“所以啊,这甲秀楼不仅是文化地标,还是镇妖的宝地……”话没说完,突然觉得嗓子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慌了,用力咳嗽了几声,可喉咙里依旧发不出动静,只能眼睁睁看着游客们疑惑地看着他。旁边的同事赶紧过来帮忙:“张哥,你咋了?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张建伟想回应,可一开口还是没声音,急得满脸通红。游客们也议论起来:“这讲解员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累着了?”“刚讲到关键处呢,太可惜了!” 飘在人群中的鳌明珠看着这一幕,偷偷笑了,她刚才给张建伟施了个禁声术,让他十天说不出话,也算是给他个教训,谁让他天天编排自己! 张建伟没办法,只能对游客们抱拳表示抱歉,捂着喉咙匆匆离开。看着他狼狈的背影,鳌明珠心里的气终于消了点,她飘到甲秀楼的栏杆旁,望着楼底的南明河,轻轻哼了一声:“让你再乱说话,这十天就好好反省反省吧!” 一条胖乎乎的红团子从远处歪歪扭扭地游过来,一边鳍片用力划水,另一边却岿然不动,尾巴也在使劲扑腾,游起来晃晃悠悠,总朝一边斜着跑,时不时还打个趔趄,有一种越努力越心酸的感觉。鳌明珠看了一会,这不是那只胖头红锦鲤吗?今天倒不贼眉鼠眼了,改成歪嘴斜眼了。难道是让我那两尾巴给扇成脑瘫了?! 活该!让你几次三番想吃我。我是你祖奶奶,真真是倒反天罡、大逆不道! 鳌明珠在甲秀楼前飘了一会儿,远远地感受了一下鳌叽石上阿爹残留的气息。好想阿爹啊!就算再想阿爹,鳌叽石是万万不能再回去的,万一哪个封印出故障,进去再出不来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好想念龟小墨的话本子、蚌精王小花秘制的珍珠霜、黑鱼大婶的榨菜炒龟蛋……鳌明珠越想越觉得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住脑!不可再想!不能沉迷过去,迷失自我。 鳌明珠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不是有句酸诗叫:前路漫漫亦灿灿,往事堪堪亦澜澜。我看说的就很有几分道理。 她右臂朝前一挥:“灿灿前路我来了!” 第6章 永绝后患 晨光初照,鳌明珠在宽敞柔软的绿色大床上悠悠转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围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转了一圈,满意地频频点头。 碧色的窗帘悠悠垂落,飘窗上放着白色泡泡绒坐垫和彩色南瓜抱枕,原本的单人实木沙发换成了牛油果懒人沙发,墙角的梳妆台是新添置的。床头柜上放着可爱的鸭子小夜灯、美人鱼水晶球,还有一个黄澄澄的琉璃聚宝盆,里面堆满了小巧的金元宝。 衣帽间已腾空,洗漱用品整整齐齐地摆在浴室柜上。这人确实靠谱! 鳌明珠快速洗漱后,循着饭香飘进厨房,果然有饭,一大盅粥和三个茶叶蛋。鳌明珠根据江擎昨晚教的,用微波炉加热后再吃。 吃饱喝足,鳌明珠开心地哼着打油诗:“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旁人都莫管。” 她在屋里晃了两圈,只觉得无聊,便想出去逛逛,顺便找找合适的营生,要饭是不能再要了,业绩不行,换个赛道。 鳌明珠随即化作魂体飘出窗外,像一缕风似的在街上飘荡。飘了一会,一座横跨河面的大桥出现在眼前,桥上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连空气里都透着焦躁。 “这是怎么了?”她好奇地飘过去,刚靠近就听见一阵喧哗。 只见大桥中央的百米钢架顶部,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正双手张开站着,迎着太阳的脸上满脸得意。没过多久,他竟又爬到钢架外侧,整个身体悬空挂在钢架上,双腿在半空中晃荡,看得人心里发紧。 大桥的两端早已被警察封锁,实行交通管制,几名身着橙色战斗服的消防员正拿着救生装备在桥下待命。 鳌明珠眯起眼睛仔细看,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江擎的身影。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望着男子,旁边的民警正举着扩音喇叭,对着钢架上的男子喊话。 “又来这一套!”旁边围观的群众忍不住吐槽,“全城多少人因为他堵在桥上,全勤奖都要泡汤了!” “可不是嘛,隔三差五就来跳一回桥,我都怀疑他把这当成KPI了!” “周一早高峰,我今天特意早起半小时,结果还是被他耽误了,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跳?别总盯着这座桥啊!” “派出所都去好几回了,他就是想博人关注,根本不是真的想跳桥!” 鳌明珠飘在半空中,听着群众的议论,心里很快有了数,这男子哪里是想寻短见,分明是故意折腾人,心眼多着呢。 她眼珠一转,心里冒出个主意,悄悄飘到钢架顶部,落在男子身后。 此时男子正坐在桥架上,正对着下方的民警和消防员喊着什么。鳌明珠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轻轻往前一推,只听“啊”的一声惊呼,男子身体失衡,从钢架上直直坠了下去,朝着桥下的河水落去。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声,江擎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刚要下令让队员准备救援,就看见一道淡银色的身影跟着跃入水中,化作少女模样。 鳌明珠长发覆面,在水中灵活地游到男子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脖颈,用带着水汽的幽幽语气说:“这么喜欢跳桥,就来陪我吧。我在这水里呆了几百年,好孤独啊……” 男子本就吓得魂飞魄散,被冰冷的河水一激,再听见这诡异的声音,更是浑身发抖。他挣扎着想要往上爬,嘴里不停大喊:“救命!我再也不跳桥了!我错了!” 桥下的消防员抓住机会,迅速驾驶冲锋舟靠近,将男子从水里捞了上来。男子瘫在冲锋舟上,脸色惨白,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水里有女鬼”,哪里还有刚才在钢架上的嚣张模样。 江擎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水面,鳌明珠又化作魂体,在水面上飘来荡去,嘴角还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哪里还不明白,刚才那一幕定是鳌明珠搞的鬼。不过不得不说,这吓人的办法可比苦口婆心劝说管用多了。 周围的群众见男子被救上来,又听到他胡言乱语,纷纷议论起来。交通管制很快解除,拥堵的车辆缓缓开始移动。 江擎安排好后续事宜,走到河边,对着飘在水面的鳌明珠轻声说:“下次可别这么调皮了,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鳌明珠飘到他面前,歪着头笑:“我又帮了你一次哦。他以后肯定不敢来跳桥了,我这叫永绝后患。” 江擎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哭笑不得:“谢谢你的鼎力相助。” 鳌明珠摆了摆右手食指:“不用客气。” 河面浮光跃金,鳌明珠的魂体在金色的光芒中若隐若现。江擎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古灵精怪的鳌精在身边,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再无聊了。 告别江擎后,鳌明珠继续溜达,今日势必要找个好营生。 转悠了大半天,鳌明珠已胜券在握。太阳逐渐西沉,她摸了摸肚子:“饿了,该吃饭了。” 鳌明珠指尖轻轻一勾,试着感应江擎的气息。找到了,这家伙在小区附近,确切地说应该在小区一墙之隔的消防大队。 她刚飘到消防大队门口,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群人。江擎笔直地杵在那儿,旁边是个穿文员制服的姑娘,长发飘飘,眉眼温柔,正对着他说些什么。周围还围着四个消防员,正是江擎的那群队友。 鳌明珠对他们印象不深,今早在河边远远瞥过几眼。这会儿仔细一瞧,倒是挺有意思。 一个高个子男子笑得一脸灿烂,胳膊随意地搭在旁边一个瘦瘦的年轻小伙肩上,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那瘦小伙被逗得直乐,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偷了腥的猫。 不远处还有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双手背在身后,踮着脚往江擎那边瞅,脸颊红红的,一副又害羞又八卦的模样。最边上站着的是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小伙,眼睛圆溜溜的,像极了乌江里的小鱼精,正偷偷对同伴挤眉弄眼,一副有好戏看的表情。 这四个人站没站相,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眼神却齐刷刷盯着江擎和那位姑娘,像一群看热闹的小麻雀。鳌明珠见状,也来了兴致,悄摸摸飘到他们身后,竖起耳朵跟着听。 “江队,我去别的大队交流了一周,今天刚回来。”那姑娘声音柔柔的,正是队里的文员程晓玥,“前两天居民楼着火,看新闻说火势挺大的,你有没有受伤?” 江擎站得像根木头似的,语气平淡:“没有,都好。” 程晓玥往前凑了凑,手里捏着个帆布包,眼神期待:“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 “不好意思,出任务和整理报告忙忘了,没看到。”江擎的回答依旧硬邦邦的,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鳌明珠看的直摇头,心想:啧啧啧,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说话又温柔,换作话本子里的书生,早就心花怒放了。江擎倒好,跟块石头似的,半点不解风情! 果然,程晓玥的眼神暗了暗,但还是不死心:“那你今晚有时间吗?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湘菜馆,味道不错,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今晚有重要工作要加班,没空。”江擎拒绝得干脆利落。 鳌明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可不就是凡人常说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嘛! 程晓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勉强挤出一句:“那……那我改天再找你。”说完,拎着包转身走了,背影那叫一个落寞。 她一走,李泉立马凑上来,拍着江擎的肩膀打趣:“老大,程文员多好啊,又温柔又漂亮,你就不动心?” “就是啊老大,人家天天惦记着你,你倒好,每次都冷冰冰的。”张海也跟着起哄,小虎牙闪闪发亮。 林屿没敢吱声,只是默默点头。李峻则笑嘻嘻地喊:“老大,你是不是眼光太高啦?” 江擎斜了他们一眼,语气危险:“都皮痒了?看来最近训练量不够,想加练五公里负重跑?” “别啊老大!我们错了!”李泉第一个撒丫子就跑,张海和李峻也赶紧跟上,林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溜了。院子里瞬间只剩下江擎和飘在一旁的鳌明珠。 江擎转过身,挑眉看她:“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 鳌 明珠飘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问:“那个程文员又温柔又漂亮,你怎么不喜欢啊?” 江擎皱了皱眉,没说话。沉默了几秒,他先开口:“今天去哪了?在外面逛了那么久,舍得回来了?” 鳌明珠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委屈巴巴:“我饿了,江擎,我要吃饭!” 江擎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刚才那点郁闷瞬间消散,忍不住笑了:“就知道你满脑子都是吃的。走,带你回家。” “你不是说要加班吗?”鳌明珠瞪圆了眼睛,一脸不解。 江擎抬手,虚空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温柔:“我今天不加班,刚好回去给你做饭。” 鳌明珠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刚才的八卦,欢快地绕着他转了一圈:“那快走快走!” 第7章 自食其力 回到家,江擎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他系上围裙问鳌明珠:“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做的我都喜欢,我不挑食的!”鳌明珠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到两天时间她就被江擎的厨艺征服了,他不管做什么,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江擎做饭,鳌明珠也不闲着,跟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帮忙拿个碗,一会儿递个勺子,偶尔还会好奇地问:“江擎,这个是什么呀?为什么要放这个调料?”江擎总是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很快,三菜一汤就端上了桌。鳌明珠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好吃!” 确实比黑鱼大婶做的好吃多了!黑鱼大婶是鳌府兼书院的厨娘,做饭很是花样百出,香蕉炒海胆,鱼肠绿豆汤、荔枝炒河虾、西瓜炖蟹肉……听说黑鱼大婶为了能更好地精进厨艺,还特地去了贵阳城有名的醉仙楼进修过。 乌江里的小精怪们大都年幼,无法化成完整人形,很少上岸去往人间,所以也不知道黑鱼大婶的厨艺到底是否如她所说的那般高超。 反正精怪们吃生食的也多,黑鱼大婶做的全都是熟食,还荤素搭配,高了好几个档次。偶尔有呕吐腹泻的情况,河神伯伯的一碗香灰糊糊药到病除。那香灰糊糊及其难喝,个个喝的呲牙咧嘴,再拉肚子也不敢声张了。 如今和江擎做的饭一对比,黑鱼大婶的厨艺也不怎么样啊。怪不得阿爹和其他夫子一到饭点要不回家吃,要不去人间酒楼吃。还美其名曰:年纪大了要养生,吃不了这种营养全面的儿童餐。 江擎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奈地提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吃过晚饭,鳌明珠洗漱过后就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懒洋洋地躺在软软的大床上。 月亮高悬,鳌明珠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江擎身上那枚鲛珠,要是能拿到它,灵力肯定能大涨,说不定还能早点摆脱那个烦人的二重封印! “我先摸清楚鲛珠的底细,想办法再哄过来。” 她悄悄爬起来,为了防止被江擎发现,特意变成迷你版的银色小鳌鱼原形,尾巴一摆一摆地朝着次卧蛄蛹。 刚爬到次卧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扒着门缝往里一瞧,好家伙!江擎穿着黑色背心和短裤,正在瑜伽垫上做仰卧起坐,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结实的胸膛上,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鳌明珠眼睛一亮:“此时不找,更待何时!”她深吸一口气,尾巴蓄力,猛地朝着江擎的方向弹射过去。结果……力度没控制好,方向偏了一丢丢,非但没碰到鲛珠,反而“嗖”地一下钻进了江擎的背心里! “问题不大,再接再厉!”鳌明珠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正准备调整姿势再找。江擎刚好做完一组仰卧起坐,起身时突然感觉腹部传来一阵滑溜溜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按住那团乱动的小东西,沉声问:“你干什么?” 鳌明珠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慌忙想催动灵力逃跑,可越紧张越出错,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动,竟“噗”地一下凝结成了实体人形。 她的头还塞在江擎的背心里,眼前满是线条分明的腹肌和胸肌,整个脸还贴在带着汗珠的腹肌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僵住。 江擎低头看着怀里突然冒出来的少女,无奈地挑眉:“这次又是来给我盖被子的?” 鳌明珠的脸“唰”地一下红透,连耳尖都泛着粉红色,她猛地从江擎的背心里爬出来,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的!我不是这种人,你别误会!我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江擎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哦?那你准备用刚才那个姿势,跟我相商你的要事?” 鳌明珠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暗自懊恼:怎么回回出师不利?明明是来找鲛珠的,为什么又成了占他便宜! “说吧,什么要事。”江擎见她窘迫的模样,也不再逗她,语气温和下来。 鳌明珠本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原则,立马抬起头,清清嗓子说道:“我今天考察了一下午,发现了一个生财之道。我要自食其力,不可一直依附于你!” 钱是要挣的,大义凛然的话也是要说的,今天既然任务失败,那先降低他的警惕性,徐徐图之。 江擎愣了一下,随即表示赞成:“我支持你的想法。那方便说说你的生财之道吗?” 鳌明珠可太愿意分享了,因为还需要他帮忙呢。 她兴奋地说:“我要在幼儿园门口卖气球,就那种花花绿绿各种图案的,我看小孩子可喜欢啦,那老头一会会就卖完了。” 江擎看着雀跃的鳌明珠,给予了她充足的鼓励:“想法挺好的,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可真上道啊。鳌明珠说:“需要啊,我没有钱,也不知道在哪里买这些,还没有收款码。” 江擎想到鳌明珠刚化形,懵懵懂懂的,确实什么都没有。再者怀有一颗上进之心,本身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优秀,确实要好好支持。 他的语气更温和了:“放心,这些我来准备。明天下班,我再带你去买一部手机,教你怎么用,以后你做什么也方便。” 还真是大方啊。鳌明珠点点头:“谢谢,等我挣到钱还给你的。” 江擎笑了笑:“好的,我等着。”他顿了下,问:“你之前怎么生活的?” 鳌明珠垂下脑袋:“我没有身份证,找了好几天工作,人家一看我啥都不会,也没身份证,都不要我。后来饿得不行了白天就去要饭,晚上睡桥墩,反正饥一顿饱一顿的,然后就遇见你了。”还不是怪你老先人,害得我魂体相离,要不我能活得这么憋屈! 江擎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沉默片刻后喉结滚动,语气里满是心疼与涩然,轻声说:“以后不会这么苦了,你在这安心住着。我这几天抽空就去咨询户籍的事,你是黑户,可能会麻烦一些。” 困扰已久的事情就这么有了眉目,鳌明珠欣喜不已,心想:以后把你在鳌叽石里少关几年吧。她抬起头,笑脸如花朵绽放:“谢谢你啊,江擎。” 江擎被她笑得晃了晃神。这小鳌精的容貌真不错,性格也惹人怜爱,还非常粘人,几次三番闯进我房间,想对我图谋不轨,上次还嚷嚷着要“鲛珠”,难道是发情期到了?不应该啊,现在都十月了,鱼类的发情期应该在3-7月。哦,她说她是鳌,难道不一样?明天好好查查。她年龄这么小,刚化成人形,什么都不懂,但是最基本的礼仪常识还是要告诉她的。 他握拳清清嗓子:“你的要事说完了,现在该我说了。” 鳌明珠坐直身体,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 江擎认真地说:“明珠,你是女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随便进陌生男子的房间,尤其是晚上,这样很不安全,知道吗?” 咱两都住一个屋子了,你这会装老学究,来给我上礼学课?再说,你确定这世间的男子能打得过我?我当乌江小霸王的时候,你们都还排着队等投胎呢! 鳌明珠眨了眨眼,配合地问:“那也包括你吗?” 江擎看着她单纯的模样,无奈地点了点头:“当然,也包括我。就算我们熟悉,你晚上想找我,也得先敲门,等我同意了再进来,这是基本的礼貌,也是对你自己的保护。” 鳌明珠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你既如此注重礼数,看在你还有用处的份上,就依你吧。我下次找鲛珠,一定要先敲门! 江擎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慢慢教吧。于是柔声说:“时间不早了,你回房间睡觉吧,明天我们一起置办东西。” “好!”鳌明珠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背影都透着开心。 第8章 见义勇为 客厅里的灯散发着柔光,江擎坐在小凳子上,给气球充氦气。左手捏着气球孔,右手打开氦气瓶阀,嘶~嘶~哪吒气球慢慢鼓成圆滚滚的模样。 鳌明珠窝在沙发里,研究新手机。联系人栏里就江擎一个,她点了拨号键,几秒后,茶几上江擎的手机响了,她挂掉。 江擎正给气球系绳。“收款码我制作好了,你明天挂在脖子上就行。你没身份证,无法实名,用的我的码,晚上我换成现金给你。” 鳌明珠答应一声,又开始给江擎打微信电话。 江擎给鳌明珠科普:“市面上很多人充气球用的都是氢气,氢气是一种易燃易爆气体,当氢气球与其他物体摩擦产生静电,遇到明火、太阳暴晒或压力过高时,都有可能瞬间爆炸,造成人员伤害。” 鳌明珠好奇地问:“爆炸你还充?你不怕炸着你?” 江擎继续给敖丙充气:“我现在充的是氦气。氦气是一种比较稳定的气体,不易发生化学反应,安全性较高。” 鳌明珠勤学好问:“那他们为什么不用氦气?都不怕炸着自己?” 江擎:“氦气比氢气贵得多,小贩们为了节约成本,大都会选择充氢气。” 鳌明珠立马坐起身,眼睛瞪圆:“那我岂不是少挣很多?” 江擎笑了笑:“安全为上,少挣点就少挣点。”江擎估算了一下,就这种小作坊模式,先不说卖不卖得出去,就算全卖出去,能包住本就不错了,还不算自己腰酸背痛出的力。这是小鳌精首次创业,当然要以鼓励支持为主。 氦气罐空了好几个,茶几腿上绑着一大串飘着的气球。江擎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抬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他刚要起身倒水,回头就顿住了。 鳌明珠侧躺在沙发上,手机滑落在一旁,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着,鼻尖随气息微微翕动,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上,唇角还微微弯着,像一个安静美丽的小仙女。她的身体是已半透明的魂体,在灯光下,隐约能看见沙发的纹路。 江擎看了一会,心尖莫名软了下来。从卧室抱来条绒毯,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毯子穿过鳌明珠的身体,落在了沙发上。他悄悄地熄了灯,转身回卧室。月色从窗户淌进来,依旧撩人。 下午五点,太阳暖融融的,鳌明珠兜里揣着收款码,拽了一大捧五颜六色的气球朝着幼儿园出发,气球随着她走动,像一颗颗会飞的星星。她信心满满,势必要大赚一笔。 她选的这家幼儿园离小区不远,拐过两条街,就到了。 鳌明珠站在幼儿园大门外的绿化带旁,等待孩子们放学。幼儿园矮墙上“育苗幼儿园”五个不锈钢大字她一个也不认识,抬头看向教学楼墙上的LED大屏,上面滚动着一串方方正正的字“育苗幼儿园秋季防恐防暴演习”。她撇撇嘴:“人类的字越来越难认了,这都写的啥?” 听着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应该快放学了吧,门口也聚起三三两两的家长,手里拿着接送卡,自觉在各自班级区域内依次排队。 两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忽然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另一个白短袖外面套了件格子衬衫。他们没像其他家长那样停步排队,径直走到电动伸缩门跟前。 鳌明珠正纳闷,就见两人猛地从后裤腰各掏出一把半米长的刀,刀身反射的光刺得她眼睛一眯。周围的家长瞬间安静了,紧接着有人发出短促的惊呼,原本秩序井然的校门口,顿时陷入一片骚乱。 此时保安正按下开门按钮,电动伸缩门“嗡嗡”地向一侧滑开,一位穿鹅黄色园服的年轻女老师牵着一列“小火车”,十几个三四岁的小朋友背着水壶,攥着前面人的衣角,听着老师的指令往大门口走。一个胖乎乎的白色打卡机器人站在值班岗亭旁,屏幕亮起蓝眼睛,奶声奶气地播报:“小朋友们,下午好。” 两位男子举着刀顺着打开的大门向里面冲去,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刀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不好!”明珠心头一紧,瞬间松开手里的气球,拔腿往大门跑去。 幼儿园的安保人员反应迅速,几乎在歹徒冲来的同时,立马按下电动伸缩门关闭按钮。三名保安手持防暴盾牌和钢叉,立刻呈三角阵型挡在门前,眼神警惕地盯着逼近的歹徒。园内的警报声急促响起,穿透力极强,老师们闻声立刻行动,立马组织孩子们弯腰护着头往教室方向跑,动作井然有序。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来!”一位年长的保安大声喊,手中的钢叉直指歹徒。但那两个歹徒显然早有准备,黑衣歹徒挥舞着长刀,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响声,逼得保安们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用盾牌死死抵挡。另一个衬衫歹徒趁机扑向电动门,双手抓住门沿试图翻越。 鳌明珠此刻已跑到门口,一个箭步冲到黑衣歹徒身后,掌中灵力运转,带着雷霆之力,一个手刀劈向他后颈。“嘭!”一声闷响,黑衣歹徒应声倒地,手里的刀也“哐当”掉在地上。 “你搞啥子名堂?!”正在翻越电动门的衬衫歹徒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同伙被打倒在地,顿时火冒三丈。他放弃翻越大门,转身就朝鳌明珠冲来,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带着恶狠狠的架势。 鳌明珠丝毫不慌,迎着歹徒的方向上前一步,在对方挥刀劈下的瞬间,用灵力将他定住,右手精准抓住衬衫歹徒的右手腕,用力一折。“啊!”衬衫歹徒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攥着刀的手猛地一松,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鳌明珠手一扬,准备再送他一巴掌。 “别打了,别打了,你谁啊?是演习啊!演习!”衬衫歹徒用完好的左手挡住脑袋,连忙求饶。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这时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三个保安立即回神,一人蹲下查看黑衣歹徒的伤势,另外两人跑过来拉住鳌明珠。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短袖的管理人员也急忙从刚打开的大门里跑出来,一边扶着衬衫歹徒,一边解释道:“这位女士,快别打了!误会误会,这是我们幼儿园组织的防恐防暴演习!” “演习?我亲眼看见他两拿着刀往幼儿园里面冲,里面可都是小孩子。”鳌明珠满脸疑惑。 “这位女士,真的是演习,我是园长胡斌。我们是想通过实战化演习提高师生和家长的应急反应能力,没想到您不知情,反应这么快……”白衬衫男人继续解释。 旁边的家长和路人也全都围过来,议论纷纷。 “这女孩真虎啊,把人都打伤了。” “身手这么好,从小习武吧。” “我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真的呢?原来是演习。小姑娘真勇敢啊。” 衬衫歹徒捂着手腕,踢了一下脚边的刀。“玩具刀,你听这声!再说你瞎啊,看不见屏幕上的字,长两眼睛出气用的?下手这么重!” 鳌明珠本来想转身离开,听见这话立马不乐意了。甩开两边保安,一个大嘴巴子就抽了过去。敢骂你姑奶奶,我看你是狗熊掰棒子——分不清大小王。 派出所里,两个男子坐在长椅上,一个佝偻着背捂着脖子,一个右脸肿得老高,左手还捂着刚复位的右手腕,正跟旁边的鳌明珠大眼瞪小眼。园长胡斌坐在鳌明珠一侧,忙着回复工作信息。 几人刚从医院过来,脖子粗了一圈的黑衣男子,这几天转头可能困难点。衬衫男子手腕脱臼已经复位,就是右脸肿得有点大,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医生给每人开了一瓶跌打喷雾,嘱咐居家观察就行。 这点伤在鳌明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可他们却不依不饶,尤其是那个衬衫男子,执意要报警。 鳌明珠撇撇嘴,心里嘀咕:两个大老爷们受这么点小伤就哼哼唧唧,真是弱不经风、不堪一击!还是灵力太弱,换做以前,这两人早就非死即伤,哪有机会叽叽歪歪。 此时江擎推门而入,鳌明珠立马低下头,真丢脸啊。她也不想麻烦江擎,可刚才警察询问基本信息,她除了名字其他都答不上来,不得已才报了江擎的联系方式。 江擎一进来,目光先扫过鳌明珠,见她没有受伤,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转向办案民警,语气沉稳地了解情况。 派出所副所长王杨推门正要出去,瞥见江擎,迈着大步过来,拍了拍江擎的胳膊:“擎,你怎么过来了?” 江擎语气自然:“王哥,家里人遇上点小事,我过来看看。” “需要帮忙吗?”王杨十分热情,两人同在这片辖区,出任务时经常碰到,已经非常熟稔。 江擎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一点小纠纷,你忙你的去。” 随后,办案民警按照正规流程进行调解。两位男子要求补偿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营养费,鳌明珠一听这费那费,立马不乐意,嚷嚷着让赔她的气球,她一个都没卖呢! 民警在一旁调解说鳌明珠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没闹清楚情况。园长也表态愿意承担两位家长的损失。黑衣男子同意了,衬衫男子还不愿善罢甘休,总觉得最后那一巴掌冤的慌,狮子大张口要求巨额赔偿,还要求鳌明珠全网发道歉视频! 江擎上前一步把鳌明珠挡在身后,语气沉稳且不容置喙:“既然双方无法协商一致,那就依法走正规程序。我方行为属于典型的见义勇为,主观无过错,且是为了制止不法侵害采取的必要措施。你们若要进行伤情鉴定,我们完全配合,但也会保留提交相关证据,主张正当防卫的合法权利。” 黑衣男子捂着脖子扯扯衬衫男子的衣袖,示意他算了,本来就是误会一场,两人伤的也不重,学校也愿意赔偿。江擎这样子一看就不简单,和派出所也熟的很。再胡搅蛮缠,事情处理起来只会更麻烦。 衬衫男子想了想,最终同意鳌明珠赔偿他们医药费。调解结束后,江擎在调解协议书上签了字,当场转了医药费给对方。 两人走出派出所时,天已经黑了。一上车,鳌明珠立马坚持不住变成了魂体。 第9章 何以为家 派出所离小区不远,几分钟车程。江擎专注开车,鳌明珠坐在副驾,静静地看着窗外。车停稳后,两人并肩上楼,鳌明珠低着头,一言不发。 进门后,江擎率先打破沉默,带着几分斟酌开口道:“你……” 鳌明珠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她大声说:“怎么你也要怪我吗?也嘲笑我不识字吗?” 说完也不等江擎反应,气冲冲地飘进卧室,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好想阿爹啊,如果阿爹在,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被凡人欺负?!怎么会放任这两个狗胆包天的人类嘲笑自己目不识丁?!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心肝宝贝担惊受怕、忍饥挨饿?!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引起水患是无心之失,并不是有意为之,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阿爹为此身陨,自己被关了一千年,精怪的一千年已是大半生。如今也是魂体相离、灵力尽失,这样的惩罚还不够重吗?不够吗?! 阿爹,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世间踽踽独行、艰难求生?阿爹,天大地大,何以为家! 江擎站在客厅,脚步像被钉住,听着明珠肝肠寸断的哭声,心里闷闷地喘不上气来。 许久,卧室里渐渐没了动静。江擎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轻轻走进敞开的主卧。鳌明珠趴在床上,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棕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泪痕斑斑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还悬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梦中的她也被悲伤萦绕,轻轻呢喃着:“阿爹、阿爹……” 江擎的心一抽一抽的,抬手想抹去那颗泪珠,指尖刚碰到她脸颊的虚影,便直直穿了过去,只触到一缕窗外吹进来的风,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喉结轻滚。 鳌明珠醒来时,已是半上日昼,昨晚哭得有点久,今早起来有些头痛。冷水洗了把脸,清醒多了。 刚拉开门,就被吓了一跳,门把手上绑着一只蓝色气球,随着开门的动作飘飘悠悠。她仔细看了看,是一只亮闪闪的金发蓝尾美人鱼气球。嘁,哪里有我漂亮。 鳌明珠将气球解下来,细绳绕着手腕缠了两圈,气球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早饭过后,百无聊赖。鳌明珠站在阳台边,望着窗外发呆。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烈,照在园区里的桂花树上,每一棵树都缀满金黄色的花朵,一簇簇一串串,挤来挤去,热闹非凡。微风裹着桂花浓郁的香味从窗户飘进来,像蜜糖又像果香。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阿娘做的桂花糕了。 阿爹阿娘已仙逝千年,不知道在极乐世界还会不会再相遇,是否还记得有一个淘气任性的女儿。如果没有被封印,自己会继续无忧无虑地长大吧,长到四百岁,在全乌江精怪的见证下,接受水族最古老的祝福,圆满完成成年礼。随后阿爹就会开始张罗她的婚事,遍寻南海和乌江的少年才俊,让自己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儿郎做上门女婿。 自己乌江小霸王的“恶名”在外,估计没几个人愿意吧。阿爹却说,他的明珠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儿郎。她其实是想抢七八个或容貌迭丽、或英姿勃发、或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回鳌府,这个在水榭旁吟诗,那个在珊瑚树下舞剑,另一个端坐于水晶石台抚琴,剩下的几个给自己捶腿捏肩喂葡萄,嗯,还得留一个给自己写夫子留的功课。反正阿爹财大气粗养得起。 想着想着有些困了,鳌明珠蜷在阳台的摇椅上,被暖融融的太阳一照,渐渐合上了眼。 意识恍惚间,周遭的景致变幻。没有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有的是无边无际的碧波,原来是乌江啊。她低头,看见自己腰间拖着一条莹白的鱼尾,鳞片在碧水中银光璀璨。这应该是她两百六十岁的时候,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不过十一二岁。那时她还不能完全化形,还是半人半鱼的模样。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哦,是阿娘去世了。鳌府里冷冷清清的,再没有母亲的温柔呼唤和温暖怀抱了。她已经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哭到两眼干涩都没有眼泪了。阿爹也变了,那个总是笑着将她举过头顶的伟岸男子,如今也是满脸的愁容,日日守在母亲的墓地旁,不肯回家。 心中实在憋闷,她趁着河神伯伯外出,拿了阿爹的令牌偷偷溜出结界,在乌江的水域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知游了多久,她从深处游到浅滩,又顺着水流漂到了乌江岸边。岸边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深秋的芦苇已有些枯黄,米黄的芦花蓬松如云絮,风一吹便轻轻飘落。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芦苇丛,向水边走来。鳌明珠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偷偷打量来人。 是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人类少年,他穿着一身铠甲,腰间别着一把小小的匕首,手里提着几个水囊,蜜色的皮肤,英气的眉眼。他走到岸边,蹲下身,拔开一个的水囊的盖子,往里面灌水。 这是鳌明珠第一次见到人类,她看了一会,忽然涌起一个顽皮的念头:吓唬他。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呼啦一声从水里冒出半个身体,少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水囊“啪”一声掉进水里。 他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拔出匕首指向鳌明珠,眉头紧紧拧起,眼神里满是警惕。 鳌明珠疑惑地看着他,并未说话。 少年定了定神,看清楚是一位棕发银衣女孩,语气生硬地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鳌明珠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我是仙女呀。” “仙女不应该在天上吗?”少年显然不信,看着水里隐隐约约泛着银光的鱼尾,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模样……倒像是传说中的精怪。” “水里也有仙女啊!”鳌明珠不服气地辩解,“我就是乌江里的仙女,专门守护这片水域的。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打水?” 少年抿了抿唇,没有回答。鳌明珠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用指尖轻轻一点,那掉在水里的水囊便逆着水流漂到了她面前。她双手捧着水囊,递到少年面前,笑容天真烂漫:“还给你。” 少年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水囊,轻轻道了声谢。 “我叫鳌明珠,”她主动介绍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就是掌上明珠的那个明珠,你可以叫我明珠。” 少年看着她真诚的眼神,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低声说道:“我叫龙彦韫,旁求俊彦的彦,怀珠韫玉的韫。” “龙彦韫?”鳌明珠皱着眉头,小声嘀咕,“好复杂的名字,我记不住。我叫你阿韫吧,这样简单又好记。”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他低头看了看鳌明珠美丽纯洁的脸庞,又看了看广阔的乌江,忍不住问道:“你一直待在水里吗?” “对啊!”鳌明珠点点头。看他不信,又说:“我没骗你,我就是仙女。你要是不信,我送你一个礼物,让你见识见识。你把手伸出来。” 少年有些好奇,依言伸出了左手。他的手掌不大,却很结实,指腹上带着一层薄茧,应该是习武留下的痕迹。鳌明珠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轻轻往他手心滴了一滴水。水滴落在他掌心,并没有散开,反而凝结成一颗透明的珠子,晶莹剔透,圆润光滑。 “送给你啦,晚上还会发光哦。”鳌明珠认真地说。 少年握着掌心的珠子,心里微微一动。他将匕首入鞘,从腰间取下,递给鳌明珠:“这是给你的回礼,匕首很锋利,你小心不要划伤。” 鳌明珠看着那把小小的匕首,刀柄和刀鞘上刻着简单的花纹,古朴又典雅。她开心地接过来,握在手里端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阿韫!阿韫!你打好水了吗?该出发了!” 少年脸色一变,对着鳌明珠说道:“我兄长喊我了,我得走了。” 他忽然想起水囊还空着,立马蹲下身,匆匆忙忙灌水。 鳌明珠见状连忙说:“我帮你吧。”指尖催动灵力,瞬间五六个水囊满满当当。 少年说了声多谢,起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语含担忧:“你赶紧藏好,不要随便出来,人类对你这样的……仙女,并不友好。” 鳌明珠点点头,又连忙问:“那我以后怎么找你啊?我还想和你一起玩呢!” 少年犹豫了一下,快速说道:“我父亲是楚王敕封的怀远大将军龙德寿,此次是随父兄来矩州平定蛮夷叛乱,你若日后想找我,就来潭州的将军府。”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秋风里。 鳌明珠手里攥着那把匕首,望着空荡荡的芦苇丛,心里空落落的。 她转身准备回家,低头间,水里竟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竟然是江擎的模样。只是此刻的他,穿着一身铠甲,比现在多了几分凌厉,眼神却依旧温和。 “阿韫?”鳌明珠轻声呼唤。 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猛地响起,将她从梦中惊醒。她缓了缓神,看着熟悉的阳台,还有那只已经飘到天花板的美人鱼气球,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是一场梦。脑海还残留着梦中的景象,少年的脸和江擎的脸重叠在一起,挥之不去。 手机还在执着地响着,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接听,发现自己又变成了魂体。用灵力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江擎沉稳的声音:“明珠,等会安装鱼缸的师傅上门,你给开下门。乖乖的,别吓唬人。可以吗?” 鳌明珠轻轻嗯了一声。 第10章 一技之长 电话刚挂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鳌明珠化成人形打开门,门外,两个工人师傅用板车拉着一个半人高的大鱼缸,小心翼翼的挪动,鳌明珠指挥着工人师傅将鱼缸放置在阳台。安装好鱼缸,倒入清水和鱼,调试好水温,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工人师傅便离开了。 缸里的水清澈透亮,几十条不同品类、五颜六色的小鱼甩着尾巴游来游去,像一道道流动的彩虹。 鳌明珠站在鱼缸前,用手拨了拨水,离得近的小鱼四处惊散,她又换个地方拨水,小鱼又逃跑。玩了一会,她觉得没意思:“养这么一大堆鱼,又笨又丑,全是数量没有质量。” 正说着,江擎回来了。看见鳌明珠站在鱼缸前,便笑着问:“喜欢吗?买给你做伴的。” 鳌明珠撇撇嘴:“一般吧。” 江擎纳闷:不喜欢吗?为了这缸鱼,他可费了不少心思呢。鳌的发情期没查到,但看小鳌精前几日的样子应该也差不离。鳌这种古老生物,遇到一只都是中彩票一等奖的存在,还能肖想第二只?听小鳌精上次话里的意思她应该也是个混血儿,所以他找了一群和她身形差不多大的小鱼给她玩,再三交代只要公的,老板拿着放大镜筛选了一遍又一遍,连连保证绝对没有一只母鱼。 为了照顾鳌明珠的不同审美,他精心挑选了诸多品类,美丽飘逸如蝴蝶鲤、泰国婚纱鱼,色彩艳丽如孔雀鱼、灯科鱼,活泼好动如叉尾斗鱼,还有可爱的小锦鲤,慢吞吞的六角恐龙。每种都买了好几条,满满的一大缸,五彩缤纷争奇斗艳。 江擎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直白,斟酌一番才缓缓开口:“你没事的时候和它们多接触接触,你也可以进去和它们玩一玩。” 鳌明珠翻了个白眼,心想:谁要和它们玩!我是鳌,它们是点心。你见过谁和点心玩的? 晚饭过后,江擎看着趴在沙发上托着腮发呆的鳌明珠,思量再三开口道:“明珠,我们聊聊吧。” 鳌明珠闻言坐直身子,说:“你说吧。” 江擎坐在一旁的单人位沙发上,语气平和沉稳:“关于你户籍的事情,我这几天问清楚了,像你这种特殊情况,没有出生医学证明、父母户口本,也没有亲属关系证明的人员,属于‘来历不明的无户口人员’。由本人或监护人,提交书面申请,公安机关调查核实排除被拐卖嫌疑和违法犯罪后,上报审批。时间比较久,两到三个月,过程中我们要全力配合调查。” 鳌明珠听得一知半解,只知道能办,得两三月。 江擎继续说:“正好我明天有空,带去你填表格,采血。可以吗?”顿了顿,又说道:“你采集DNA,会不会让人发现你不是人?” 鳌明珠听着这话咋不对味,越听越像骂人。 江擎也意识到了,立马解释:“意思就是会不会查出来你不属于人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鳌明珠疑惑地问:“人类的血是什么样子?我需要感受一下。” 话音刚落,鳌明珠就站起身,径直走到江擎跟前,弯腰轻轻握住江擎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一丝灵力缓缓注入他的身体,专注感受人类和精怪血液的不同之处。 微微卷曲的发尾随着鳌明珠弯腰的动作垂落在江擎的手臂上,轻轻的痒痒的,掌心传来鳌明珠指尖微微的凉意。江擎僵了僵,一抬眼就撞进了一汪琥珀色清泉,流光溢彩又澄澈迷人。 她离得很近,近得都能看见她吹弹可破的皮肤,羽扇般浓密卷翘的睫毛。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脸庞,江擎的心跳突然就失控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喉结剧烈滚动。 鳌明珠收回手,直起腰前瞥见江擎上下滚动的喉结,好奇心作祟,她食指弯曲轻轻刮了一下,不解地问:“它为什么一直在动?” “嗡!”江擎的脑子炸了。 鳌明珠坐回原来的位置,胸有成竹:“我感受到了,明天不会有事的。” 说完见江擎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发怔,便提高音量问:“江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擎猛地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我没事,你刚说什么?” 鳌明珠重复了一遍:“你放心,明天不会有事的。” 江擎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那就好。” 他动了动身子,随即侧头看向鳌明珠,目光十分认真:“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昨天的事,我没有怪你。你很勇敢,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好姑娘。至于那两个人的态度你不要放在心里,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慢慢地你就会知道了。” 鳌明珠握了握拳头,目光看着江擎:“谢谢你。” 江擎话锋一转:“不过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别这么冲动。你身份特殊,灵力也不稳,万一真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是很危险的。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别人。知道吗?” 鳌明珠想了想,点点头:“我记下了。” 江擎目带赞许看着鳌明珠:“真乖!我们再来说说学习的事情。你初入人间,不认识这个世界的一切很正常,我能理解你的不安和焦虑。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学习来解决的。我们先把挣钱的事情放一放,先做一个学习规划,你看可以吗?” 鳌明珠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什么学习规划?” 江擎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前倾身体:“先说短期规划,我们从认字开始,先给你报个网课,你系统地学一学。晚上我回家后,给你讲解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你识字以后,就能通过看书和网络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有不懂的我们随时交流。” “我认识字,幼时跟阿爹学过,学的是小篆和隶书,楷书学了一点。不是你们现在这种缺胳膊少腿的字。还学了不少人类的文章诗歌,《九章算术》也学了,女子八雅也学了,虽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也绝非不识六与七的棒槌。”鳌明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反驳。她好歹在学堂上了一百多年的学,什么都学了一些,至于学得怎么样就得另当别论。 “这么厉害?原来我们明珠还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姑娘。”江擎眼底漾开一丝笑意,语气带着赞许与意外。妖精都这么卷吗?一启灵智就开始学习了?看这学习科目,还是随着时代更迭与时俱进的。学到唐宋时期中断了,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想起鳌明珠梦里那声令人心疼的“阿爹”,应该是父母去世,她一人独自流浪,艰难度日,最终成功化形。想到此,江擎心里又是一痛,这么小的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模样,她却吃了这么多苦。偏她还守着一颗澄澈善良的心,危急时刻勇敢无畏,实在是难能可贵。 鳌明珠傲娇地嗯了一声,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江擎笑意更深了:“那就更好办了,你有基础,认简体字很快的。都是从古汉字演化而来的。” 他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再说说长期规划,要在这世界立足,就要有一技之长,或者说找到适合自己的岗位。你吃亏在空有知识,没有学历,以及与这个时代的鸿沟。我的建议是提升学历,或者考取技能证书。也可以两者兼备。” 鳌明珠不懂:“提升学历?考取证书?” 江擎耐心解释:“对,学历这方面,可以参加成人自考大专,这个对前置学历没有要求,毕业时间1年半到2年半。如果想继续提升,也可选择??专本套读或者专本连读,这个时间会更久一些??。后面我们根据自身情况而定。至于专业,也就是学什么?看你个人意愿。” 鳌明珠点点头。 江擎继续说:“另一种就是考取技能证书。你有什么特长或者爱好吗?我们可以从这些方面出发。” 鳌明珠认真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我吃得多算吗?一顿能吃五碗饭;力气大还能打架,和石船精能斗八十回合;游得也快,没人能追上我;对了,我还能吐水,能喷得很远呢!至于爱好,藏在水里吓唬过路的人类,算不算?” 江擎听着她的回答,忍不住笑出声:“吃得多暂且不说,但力气大、游得快,还能控制水,这些倒是很适合往水上发展。”他眼神亮了亮,“你能在水里自由活动,要不要试试当游泳教练或者潜水教练?刚好能发挥你的优势。” 鳌明珠皱了皱眉:“游泳教练和潜水教练是什么呀?是要教别人游泳潜水吗?我不喜欢和人类相处。” 直到被封印前,也没有再遇到阿韫。乌江水族未成年前不允许私自离开水域,所以也没有机会去潭州的将军府。之后和小伙伴们遇到的人类都不太友善,明明救了溺水的他们,不但不感激,还喊打喊杀说自己是害人的水鬼。这个时代的也有很多不友善的人。 江擎温和地建议:“有一种新型职业叫美人鱼表演,演员只需专注自己的表演,与人类接触的不多。我这有视频,你先看看喜欢吗。” 鳌明珠看完视频,撇撇嘴:“穿的有点露,没有我的尾巴漂亮,没有我游得好。行吧,看着没什么难度。” 江擎毫不迟疑地夸赞:“对,你最漂亮,他们都没有你漂亮。这个证书几天就可以拿到手,很快就能上岗。如果干的不顺心的话,咱们再换别的,总能找到你喜欢又合适的事。” 鳌明珠对江擎的话深表赞同:“那就选这个吧!至于你说的自考我还得想想学什么。” 江擎点头,:“这些都不急,先把户籍办理妥当,这些才能一一实施。” 他继续说道:“明天办理户籍,我们现在梳理一下基本信息,以后对外口径统一,免得你的身份被人怀疑。” 鳌明珠伸了伸懒腰,太晚了都困了:“好吧。” 江擎想了想:“成长经历呢,出生在西南偏远山区,父母早逝,独自长大,未接受义务教育。” 鳌明珠敷衍点头:“行吧,你说了算。” “再把基本信息核对一下。姓名:鳌明珠。性别:女。血型明天测。说一下出生日期,身高、婚姻状况。” “水族历223769年7月13日,人类年份是公元661年,身长两丈。未婚配。” “这样写不行,年龄需要转换成人类年龄,以你人形身高为准,目测170CM,等会量一下。” “真麻烦。”鳌明珠算了算,被封印前359岁,相当于人类十六七岁,现在是1359岁,差不多就是人类的六十岁。我怎么可能是个老太太?!被封印的一千年里身体也没什么变化,四舍五入一下。“你就写20岁吧。” 第11章 金屋藏娇 为了早日摆脱“现代文盲”的称号,这段日子鳌明珠头悬梁锥刺股,连研究吸精气和哄骗鲛珠的大事都暂时搁置一旁。 还用篆体写了“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十个斗大的字,贴在电视墙上,一抬头便能看见,以激励自己勤学不辍。 江擎看见了,问写的什么?为了显示自己的满腹经纶,鳌明珠回答:“谨记:一日不书,百日荒芜。”江擎毫不吝啬地夸赞了鳌明珠的书法造诣和学习精神。 鳌明珠每日按时完成江擎布置的学习计划,短短十几天,她的学习成果就非常显著,认识了很多简体字,学会了各种家电的使用方法,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初步的认识和了解。这一切她都归功于自己的天资聪颖,嗯,当然也有江擎的一点微末作用。 不知为何,江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给她买一大堆衣服首饰,说是对她刻苦学习的奖励。还给鳌明珠手机下载了好些软件,共享他的账号,教她购物、点外卖、刷视频、查资料。 面对着如此慷慨大方的江擎,鳌明珠有点心虚。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左边小人:他这么好,供我们吃穿、教我们学习,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欺骗他。 右边小人:肤浅!成大事者必须铁石心肠,想想自己龙困浅滩、寄人篱下的始作俑者是谁?是他老祖宗!怎可因为些许糖衣炮弹就道心退转?坚决不行! 左边小人:他其实也不知情,封印我们的是他老祖宗,跟他没关系。祸不及子孙。 右边小人: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才吃了几顿饱饭,你就忘本了。江东之早已作古,不找江擎报仇找谁去?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圣母白莲花! 话音未落,右边小人就抡起拳头狂揍左边小人。 鳌明珠抖了抖,把脑子里画面赶出去。拍拍脸:鳌明珠啊鳌明珠,你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怎么能动摇做妖的原则呢?必须反思,还得深刻反思! 鳌明珠反思了一下午,得出结论。复仇之心不可转也,该要鲛珠要鲛珠,该幽禁就幽禁。但是在过程中可以适当地回应一下他的善意。 傍晚,玄关处传来密码锁开门的机械女声。鳌明珠立刻放下手机,颠颠跑过去迎接:“江擎,你回来啦!” 江擎刚进门,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水汽,黑色外套的肩头沾了些雨珠。他看着鳌明珠开心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学习?” “有的有的!”鳌明珠连忙点头,还献宝似的拿起桌上的记事本,“我今天都会照着字典写字了,你看!” 江擎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写了一串虽别扭却清晰的字:威武霸气貌美如花乌江之星鳌明珠。江擎笑着念了一遍,夸赞道:“人厉害,字也写得不错,进步非常大。饿了吗?我给你做饭。” 鳌明珠这才注意到他潮湿的头发和外套,连忙说:“你头发上有水,我帮你烘干!” 说着,她指尖凝聚起一丝淡淡的灵力,轻轻朝着江擎的方向一弹。温暖的气流包裹住江擎,不过几秒钟,他湿漉漉的头发和外套就变得干爽起来。 鳌明珠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厉害吧!” “厉害,非常厉害。”江擎配合地夸赞,眼里满是笑意。 夜幕低垂,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屋内两人相得甚欢。 鳌明珠拉着江擎的胳膊走到鱼缸前,鱼缸里五彩斑斓的小鱼们悠然自得。 鳌明珠看向江擎,欢快地说道:“江擎,你不是说要我跟它们好好相处吗?我们相处得很好哦。” 江擎心中咯噔一下,什么叫相处得很好?怪不得小鳌精最近不夜闯卧室了,他还以为是她懂得了男女大防,搞半天是把这群小鱼纳入后宫了!那天还说不喜欢?这才几天,就开始喜欢了?! 他这几天焦虑不安、自我怀疑。天天问豆教授如何判断爱上对方?人类爱上水妖怎么办?人类爱上一只鳌是不是变态?天道会阻拦人妖相恋吗?除了第一条豆教授给出了确切答案,一对照,好家伙!全中招!至于其他问题,回答得还不如不回答。 前几天不是还很喜欢自己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我都做好跨物种恋爱的准备了,你告诉我你有拥有了一片鱼塘?! 江擎肠子都快悔青了,好端端地买什么鱼!自己堂堂一个人类如今沦落到和一群鱼争宠,太爷太奶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江擎愁肠百结,转身就想走。鳌明珠一把抓住他,“你走什么?你还没看表演呢?” 表演?江擎顿住脚步,转过头。 鳌明珠雄赳赳气昂昂地大喊一声:“大王驾到!” 几十条小鱼像是得了指令,尾巴一摆便齐齐聚拢,瞬间排成六行六列的整齐队列,竟无半分差错。它们个个脊背绷直、精神抖擞,像是受检阅的士兵。 江擎看得瞠目结舌。鳌明珠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不错吧。它们没开灵智,我费了好些工夫呢,训练时间较短,整齐度还有待加强。” 江擎呆愣愣地点头。 鳌明珠手一挥说了声:“尔等退下吧!”小鱼们便摆动尾巴,四处游走,来回穿梭。 她把江擎推到鱼缸前方中央,指挥他站好,语气里充满雀跃:“还没完呢。轮到给你问好了。” 说完又气势如虹地喊了一声:“江队长好!” 小鱼们立即根据指令,面朝江擎,摆出一颗爱心造型,还是那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鳌明珠仰着头,看着江擎,一副邀功的模样:“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这是我送给你的回礼。” 江擎的一颗心像被蜜泡过一样,又甜蜜又满足。 他扬起嘴角,看着鳌明珠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喜欢,我非常喜欢。” 世间只你一个如此独特又珍贵,我怎能不喜欢?那个豆教授无法回答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答案。管他什么人妖殊途、禁忌之恋,你便是我可遇不可求的的稀世珍宝。 鳌明珠被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个回礼,至于吗?人巴佬。 日子一天天过去,鳌明珠学习之余又开始钻研如何吸取精气,还让江擎帮忙买了几本周易八卦之类的书籍,一心想着如何如何快速解除封印。 至于鲛珠,她多次询问人工智能,得到的答案都是,人类没有鲛珠。既然没有鲛珠,那江擎遮遮掩掩的宝贝总有一天她也要弄清楚。 今日的学习任务结束,鳌明珠开始刷视频。网络卧虎藏龙,网友各个身怀绝技,她总能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这个变装帅哥还挺好看,打开评论区。 “倒也不是好色,只是花开的正艳,我若不欣赏两眼,倒显得我不解风情。”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如今5G快,一天能爱八个人。” “等我把月球卖了,在座的姐妹人均一男模。” 虽然有些词汇鳌明珠看不懂,但不妨碍她看的津津有味。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好可爱啊,热情又直白。 她用灵力虚空向上拨动屏幕。咦?是一个“悬赏令”,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这个东西。鳌明珠仔细阅读上面的信息,亮晃晃的3000元悬赏金额,她掰手指算了算,好家伙!可以买300碗肠旺面! 不能光吃肠旺面,还要买的别的,把街上那些好吃的通通买一遍,恋爱豆腐果、洋芋粑、玫瑰冰粉、烤鸡蛋……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打断了鳌明珠的美食畅享。她化成实体,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站着个半扎发的姑娘,穿着绿色钩花毛衣和蕾丝半身裙,背着单肩包,整个人看起来美丽又活泼。 她拉开门,疑惑地问:“你是谁?” 那姑娘一看到鳌明珠,眼睛唰一下亮了,激动得直握拳:“啊啊啊!你也太美了吧!皮肤又白又嫩,头发又长又顺,连眼睛都是琥珀色的!我太爱了!” 鳌明珠皱了皱眉,后退半步:“我不认识你。” “哎呀,看见你太激动了!”姑娘笑嘻嘻地说,“我叫苏夏,是江擎的表妹。” “哦,我叫鳌明珠。”鳌明珠点点头,邀请她进来,“你先进来吧。” 苏夏一进门就发现家中大变样,变得温馨又舒适。浅灰色沙发上搭着条玫瑰花束针织毯,扶手上还放着个青蛙靠枕;茶几上除了平板和记事本,还摆着个粉色吸管杯,旁边堆着小零食。阳台新添置了一个超大鱼缸,里面养着好多漂亮的小鱼。 她忍不住感叹:“哇,这房子可比我哥以前住的时候温馨多了!我就说他肯定金屋藏娇了!之前他让我买了一堆女孩子用的东西,原来都是给你的啊!” “你说的是那些衣服首饰吗?”鳌明珠想起江擎最近送的那一堆东西。 “对啊对啊!”苏夏猛点头,得意地说,“怎么样?好看吧?都是我挑的!指望我哥那个直男,估计全给你选死亡芭比粉!” 鳌明珠笑了笑:“谢谢你啊,我都很喜欢。” “客气啥!”苏夏摆摆手,“我哥给我跑腿费了,我就是顺手帮个忙。” 鳌明珠给苏夏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你找你哥哥吗?他还没下班,得等会儿才回来。” “没事,反正东西是给你的。”苏夏喝了口水,从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鳌明珠,“我前几天出差,我哥特意让我买礼物,说要选女孩子都喜欢的。我给你挑了几对会变色的非遗皮影耳饰,有鸢尾花、山茶花,还有牡丹的,每一对都绝美,你戴上肯定美炸天!” 鳌明珠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三对耳饰栩栩如生:淡紫色的鸢尾,花瓣根部晕着浅白渐变;皮粉色的山茶,花心点着鹅黄;玫红色的牡丹,浓淡相宜。每一对都剔透温润,美得不可方物,阳光一照,还能变色。 “哇!确实很好看!”她拿起一对鸢尾花耳饰仔细看了看,“这么多,分你一半吧。” “不用不用!”苏夏连忙拒绝,“我哥给的钱够多,我自己也买了好几对,这些是给你的。” 苏夏拉着鳌明珠问东问西,毫不掩饰对鳌明珠的好奇。表哥这么多年就谈了这一个女朋友,可不得好好了解了解。 鳌明珠一边回答一边用灵力试探苏夏的血脉。没有江东之的传承,应该是江擎母亲这边的亲人。 “苏夏,你和江擎是姑表兄妹还是姨表兄妹?”鳌明珠绽开笑容询问。 “啊啊啊,明珠你别这样笑啊,我要爱上你了。”苏夏两手托腮,化身星星眼。 鳌明珠皱眉:爱上我?什么意思?这么快吗? “哦哦哦,我母亲和姨母是表姐妹。表哥他家三代单传。”苏夏赶紧回神。 第12章 何为奶狗 两人越聊越投机,至少苏夏是这么认为的。她好奇地问:“明珠,你多大啊?看着好小啊。我今年25。” 鳌明珠脸不红心不跳:“20。” “天啦!你才20啊!”苏夏瞪大眼睛,“我哥都28了,真是老牛吃嫩草!” 鳌明珠腹诽:28就是老牛了?我这1359岁算什么?! 苏夏自顾自地说:“不过你别觉得亏!我哥虽然年纪大点,但实力杠杠的。他是中国消防救援学院毕业的,国考进了消防队,主动请缨去一线,从基层干起,处理过不少大事故,立过好几次功。后来还考了省委党校的在职研究生,明年就毕业了。现在是一级消防指挥员,还是大队长呢!” 她越说越起劲:“而且他信仰坚定,特别热爱消防事业,每次出任务都冲在最前面!长得也帅,剑眉星目,185的大高个,宽肩窄腰大长腿。就是有时候太严肃了,板起脸来我都怕。” 你介绍这么多,是要给他说亲事吗? “江擎严肃吗?板过脸吗?感觉挺温柔的啊。”鳌明珠疑惑。 “不严肃吗?没板过脸吗?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苏夏一脸不可思议。 她摇头感叹:“果然恋爱让人面目全非啊!” “什么?”鳌明珠一脸懵,她听不懂。 苏夏正要解释,密码锁响了。 江擎推门进来,看到苏夏一愣:“夏夏,你回来了?” “哥!”苏夏站起身,“我来给明珠送礼物,现在送到了,就不打扰你们啦!” 苏夏拿起包,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要把你谈恋爱的好消息告诉姨妈姨父,让他们别再催你相亲了。” “胡说什么!”江擎脸一黑,抬手要弹她脑门,却被她灵活躲开。 鳌明珠连忙说:“你不吃饭吗?这就走啦?你哥做饭很好吃的。” “不了不了,我回家还有事。”苏夏摆摆手,“我有空再找你玩,今天先撤了。” 江擎无奈:“我送你吧。” “不用。”苏夏快步走到门口,“我开车来的,离家又不远,对了哥,想谢我的话,就把你们队里新来的小奶狗联系方式给我呗!” 江擎脸更黑了:“少祸害人家小伙子!见一个撩一个,女孩子要矜持点!” “矜持能让天上掉男朋友吗?”苏夏撇撇嘴,推门溜了,“走啦,明珠下次见!” 门一关,鳌明珠凑到江擎身边,勤学好问:“江擎,什么是小奶狗啊?苏夏想要谁的联系方式?” 江擎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挂好,挽起袖子准备做饭:“她想要我们队里林屿的联系方式。那小子刚从消防学校毕业,年纪小,长得清秀,就被她盯上了。你以后少听她胡说八道,免得被她带歪了。” 杲杲冬日光,明暖真可爱。鳌明珠看着网课视频,心思却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她一直在想苏夏说的小奶狗。课程一结束,立刻化作一缕半透明魂体,从窗户飘了出去,循着空气里的动物气息,很快就找到了搜救犬中队的训练场。 训练场里,五只搜救犬正在劲头十足地训练。鳌明珠飘在半空中仔细观看,两只马犬身形矫健,两只史宾格犬动作灵活,还有一只拉布拉多犬温顺听话。这五只犬个个身姿挺拔,威风凛凛,没有半点“小奶狗”的软萌劲。 此时,训导员正引导着它们进行各项科目训练。马犬纵身一跃,轻松翻过一米多高的障碍栏;史宾格犬鼻尖贴着地面,在草丛中精准嗅出预先藏好的血迹样本;拉布拉多犬则熟练地钻进模拟箱体,很快就叼着训练道具钻了出来。远处还有两只犬在练习走钢丝和跳火圈,动作利落又帅气。明珠看得津津有味,慢慢地飘到跟前,凑近了去看。 突然,那只名叫闪电的马犬停下动作,脑袋转向鳌明珠飘着的方向。它的眼神瞬间如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前爪还不安地刨着地面。训导员见状连忙蹲下轻声安抚:“闪电,怎么了?”他四处张望,发现什么都没有,便揉了揉闪电的脑袋,继续引导它进行训练。 鳌明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马犬竟如此灵敏,连她这透明的魂体都能感应到。怕再出幺蛾子,她连忙飘离了搜救犬中队,暗自思考,昨天苏夏说的“小奶狗”肯定不是这几只犬,应该指的是人。 她顺着大队里的脚步声和器械碰撞声飘去,很快就找到了室内训练场。室外冷风呜咽,室内却是热火朝天。江擎和队员们正在进行体能训练,队员们大多穿的短袖和长裤,练得汗流浃背。有的队员嫌热,干脆脱了上衣,露出一块块线条分明的紧实肌肉,再被汗水一浸湿,个个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鳌明珠眼睛瞬间亮晶晶,悄悄飘到角落里,目光黏在队员们身上挪不开,这不比隔着屏幕看强百倍?啧啧,你看举杠铃的这位,手臂上的肱二头肌高高隆起,肌肉线条随着发力绷紧,连青筋都隐约可见。你再看做俯卧撑的,胸肌与腹肌的紧实的轮廓在汗水浸润下愈发清晰,每一次撑起下降,腰腹间的人鱼线都随之起伏……。 她忍不住飘近些,蹲在他身侧,伸出手指这戳戳那摸摸,嘴里不时发出惊叹声,魂体的银光都因兴奋亮了几分:“天呐,真好看……”反正他们看不见我,不摸白不摸。 江擎此刻正站在林屿身边,指导他做杠铃推胸训练。“腰背挺直,发力时稳住核心,别晃。”他话音刚落,不经意间抬头,余光就瞥见蹲在上官琪身边的鳌明珠。她正用食指戳上官琪的左腰,两眼放光,嘴角的哈喇子都快要收不住了,一副老鼠进了米缸喜不自胜的模样。 江擎的脸“唰”地黑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们几个,把衣服穿上,赤身露体的,像什么样子!” 正在训练的队员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队长咋突然变了脸色?几个脱了上衣的队员连忙拿起一旁的短袖套上,小声嘀咕着:“老大今天怎么回事啊?平时训练热了,不也默许我们脱上衣吗?”“是啊,今天为啥突然不高兴了?” 鳌明珠看着队员们一个个穿上了衣服,原本热热闹闹的腹肌秀瞬间没了影,气得舞了舞拳头,不满的嘟囔:“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擎继续纠正林屿的动作,没有理会鳌明珠。鳌明珠哼了一声,转身飘走。 在大队院子里随意转了转,转到宿舍楼后面的晾晒区,铁丝上挂满了队员们的衣物,蓝色的训练服、一些T恤牛仔裤之类的私服、还有几双刚洗好的袜子,在秋风里轻轻晃动。鳌明珠看着衣服,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江擎,今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对着天空施了个“召唤术”,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啊啊声,十几只乌鸦盘旋着落在旁边的老槐树上,豆子大的黑眼睛盯着鳌明珠,等待指令。 没想到你们核桃大点的脑袋还挺好使,一召唤就来了。 鳌明珠飘到槐树上空,清清嗓子,对着乌鸦们下达指令:“从左边数第二件蓝色训练服、还有旁边的裤子,看到了吗?都是江擎的!这两件送给你们当帐篷,叼走吧,叼得越远越好!” 乌鸦们貌似听懂了,纷纷扑棱着翅膀飞到晾晒区上空,黑压压的一片,在铁丝周围盘旋。可问题来了,哪边是左?第二件又是哪件?送给我们当帐篷又是什么意思? 它们在铁丝上跳来跳去,用尖嘴啄了啄这件,又扯了扯那件,半天没找准目标。鳌明珠在旁边砍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左边!是左边第二件啊!” 有两只乌鸦倒是找对了,试着叼起训练服的衣领,刚洗过的衣服沉甸甸的,它两扑腾了半天,也没能把衣服叼起来,反而被衣服拽得差点摔在地上。 “笨蛋!连件衣服都叼不动!”鳌明珠气得握紧拳头,“算了,叼裤子,裤子轻点,多去几个一起叼!” 乌鸦们转而围攻裤子,可长裤同样不轻,几只乌鸦合力叼着一条裤子的裤脚,飞了没两米就落了下来,裤子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被铁丝上挂着的袜子吸引了注意力。它啄了啄袜子,似乎觉得这个小东西轻便好叼,可刚把袜子叼到嘴边,就猛地把袜子扔了出去,还嫌弃地啊啊叫了两声。其他乌鸦纷纷效仿,啄了啄袜子,又都嫌弃地躲开。 鳌明珠看的心累,正想说“算了算了!不搞了。”却看到几只乌鸦盯上了铁丝最末端挂着的一排摇裤。那些摇裤颜色各异,红的、黑的、蓝的、还有带条纹和卡通图案的,花花绿绿地挂了一排,既轻便又没有异味,对乌鸦来说,就是完成任务的完美对象。 几只乌鸦率先冲了上去,一口叼住一条摇裤,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其他乌鸦见状,也纷纷效仿,有的叼一条,有的两只乌鸦合力叼一条,转眼间,铁丝上挂着的内裤就被乌鸦们叼了个精光。 “哎!哎!你们干什么!我让你们叼江擎的衣服,不是摇裤!”鳌明珠急得大喊,可乌鸦们已经带着战利品飞远了。它们似乎觉得这些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很有趣,叼着摇裤在消防队上空盘旋,时不时还松开嘴,让摇裤在空中飘一会儿,再俯冲下去叼住,玩得不亦乐乎。 几只消防犬率先发现了异样,冲着天空“汪汪汪”叫个不停,训导员们一抬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赶忙给其他中队的队友打电话,都来认领摇裤。 江擎和队友们从室内训练馆跑出来,就看到十几只乌鸦叼着花花绿绿的摇裤,在大队院子上空盘旋飞舞,摇裤被风吹得展开,像一面面五颜六色的小旗子,还有几条摇裤从空中飘落,正好落在队员们面前。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张海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天上的摇裤,笑得直不起腰,“乌鸦成精了?还抢我们的摇裤玩!” “我的天!那不是我的条纹摇裤吗?” “还有我的卡通摇裤!怎么被乌鸦叼走了!” “快看!张哥的红色内裤挂在乌鸦脖子上了,像个红围脖!”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队员们笑得前仰后合。江擎抬头看着天上的奇观,也是一脸黑线,余光一瞥,就看到了飘在大门口鬼鬼祟祟的鳌明珠,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鳌明珠追着乌鸦满场跑,刚还夸它们聪明,这会一句人话都听不懂。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敢施展灵力,只能在后面追,追着追着也心力交瘁,索性不管了。正准备溜回家,一转头就发现江擎在看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乌鸦大战摇裤吗?让你们这群人巴佬见识见识! 鳌明珠转头呵斥了几声,乌鸦们似乎是玩够了,纷纷松开嘴,把叼着的摇裤扔了下来,飞走了。一时间,花花绿绿的摇裤从天而降,有的落在草坪上,有的挂在树枝上,还有的正好落在跑过来接摇裤的队员头上。 训练是没法继续了,队员们纷纷都开始找摇裤,江擎也无奈地摇摇头,加入了队伍。